《当利己型人格绑定了好人系统》 第1页 [穿越重生] 《当利己型人格绑定了好人系统》作者:皎回【完结+番外】 文案 宿知袖阴差阳错为救人而死,一睁眼穿越到一座小山村。 小村子穷且破,一天两顿干饼子稀粥,荤腥更是半点不见,宿知袖饿得眼冒金星…… 幸好穿越时绑定的“为善”系统表示:赚积分兑奖品,各种现代美食包君满意! 听完规则,宿知袖摸摸下巴:做好事就能获得积分?那好,从今天开始,请叫我红领巾。 山上溜一圈,随手拎回来一只小胖子。 系统提示音响得欢快:恭喜获得3积分,新鲜出炉的灌汤包一笼,请查收! 一口咬下去,皮薄馅大,鲜汤四溢,宿知袖眼睛一亮。 从此, 隔壁李婶家的羊下崽,她去接生。 村头王老爷子腿断了,她去送饭。 全村人挣扎在温饱线上,她用积分换来红薯苗,让全村人吃上人生中第一顿饱饭…… 不仅如此,流水线绣娘坊、柠檬酿酒厂开起来……村民们腰包富了,砖房盖了,就连隔了一座大山的邻村人都眼红,翻山越岭来取经。 好事做着做着,小破村的日子蒸蒸日上,帮过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哭着抢着要回报她??? 眼看着百姓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系统在她耳边疯狂吹彩虹屁。 剖开来黑芝麻馅儿的宿知袖微微一笑:演好人,我是专业的。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宿知袖 ┃ 配角:宋惊羽,裴澹,徐氏,白氏,宿奶奶,柳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演技在古代搞基建 立意:做好事,黑莲花也有光明的未来 第1章 “……要我说,这小丫头片子今个儿饿了敢偷家里的银钱,明儿就敢干出旁的事来,还给她请什么大夫?” 一道尖刻的嗓音在旁边苍蝇一样嗡嗡地叫个不停。 宿知袖兼职回校路上不幸卷进一场打斗中,阴差阳错替别人挡了一下,当场就去了。谁知道又没直接回阎王那里报到,反而穿越到一个小丫头身体里。 现在刚醒过来,宿知袖感觉后脑有一块凉嗖嗖的,似乎之前受了伤,再加上原主前十一年的记忆一股脑地全向她涌来,简直头疼欲裂。 偏这妇人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宿知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睁开眼睛。 结了两丛蜘蛛网的房梁先映入她眼帘,房间不大,搁着寥寥几件破旧的家具,但能从摆放的方式及桌椅的锃亮程度看出屋子的主人还算是个手脚麻利的。 视线往床榻下看去,只见三个女人外加一个小男孩立在床边。 年纪最大的那个是原身的奶奶,被围在中间,除了那个一直大嗓门说话的女人外,还有一位妇人低头抹泪,她一只手紧拉着宿奶奶的袖子:“娘,咱可不能不管秀秀啊……”颠来倒去都是这一句。 宿知袖眯眯眼,啧,这位可不就是原主那只知道干活的嘴笨包子娘,白氏嘛? 刚才一直扯着嗓门的妇人,也就是原身的二婶柳氏翻了个白眼:“大嫂,你可拉倒吧,现在这饥荒年节,外头还在打仗,咱家真是没有闲钱给这手脚不干净的小蹄子请大夫了,娘您可不能心软!”有了记忆后,宿知袖知道她口中偷钱的小蹄子就是指原主,哦,现在指的是她自己。 不过,宿知袖现下还不发言,想看这位二婶还能舌灿莲花,嘴里吐出些什么东西来,很久没看到这种贼喊捉贼的戏码了,还有点新鲜。 “偷钱结果一脑门磕柜子上那是她活该,有这闲钱还不如给我们大壮多买点好的吃,瞧咱们大壮都瘦成这样了,可怜见的……”听到这话,扒拉在她身侧的小男娃狠狠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中间面相略带着点刻薄的宿奶奶。 “娘,我最后说一句,您给她请大夫还要走公中的帐,这事儿要真做了可是您偏心,我可得找我叔来评评理了!”最后,生怕劝不住宿奶奶,柳氏直接祭出她的里正叔叔这个杀手锏。 宿奶奶眼睛里露出点迟疑,一见她这态度,包子娘的哭声顿时更大了。 这又哭又闹的,一下子让宿知袖记起小时候在舅舅家寄人篱下时的不好记忆。 宿知袖感觉自己现在心情不太好。 于是冷不丁开腔道:“大壮,你觉得,是百味记的酱鸭好吃还是锦绣楼的干果好吃呀?” 被点名的小男孩还沉浸在自家娘说要把请大夫的钱拿来给自己买肉的幻想中,早将柳氏平日里的叮嘱忘在了脑后,他狠狠咽了口口水:“当然是酱鸭!那可是肉啊,我吃过那一回到现在都难忘……” 这宿家可大半年没买过荤腥了,大壮回过神来,就见屋里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只有白氏见她醒了激动地跑到宿知袖身边,眼眶里含着热泪。 宿知袖脸上挤出一点笑,示意她先别说话。 柳氏面上一急,刚想说话,宿奶奶给了她一记让她闭嘴的眼神,低头哄道:“壮啊,来,告诉奶奶你啥时候吃的酱鸭?好吃的话,奶也去给你买!” 一听到给买好吃的,大壮吸溜一口口水:“好,奶你可要说话算话!前几天,娘带我回阿婆家时偷偷给小舅钱,让小舅去镇上买的酱鸭,对了,以前还有卤猪蹄、干果、桂花糕……奶,这些大壮都想吃!” -- 第2页 柳氏急的只想捂这拖后腿的儿子的嘴,狡辩道:“娘,大壮这是饿昏头了,那买鸭子的钱是我娘拿出来的,不是我拿的……” 宿奶奶语气不阴不阳道:“柳氏你闭嘴,再说就滚回去你亲娘那头去,我们老宿家这顿顿清汤寡水的可委屈你了!”老太太在家里多年说一不二的气势一下子将她给镇住了。 看着她额上差点急出汗来,宿知袖笑了一下,继续道:“是啊,二婶,你娘家对您可真好,好不容易买一趟鸭子还让出嫁的女儿带回婆家,那装鸭子的油纸我都瞧见了,上面的味儿可香了。” “哈哈哈,赔钱货你骗人!我和娘还有小舅三个人早就在阿婆家把鸭子分完了,根本没带回来,那油纸是上回包卤猪蹄的!”小胖子看着宿知袖笑得一脸得意洋洋,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娘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的脸。 宿知袖神色不见半点波动,只语气吃惊道:“天呐,看来大壮你们经常能吃好的打牙祭呢,能带着姐一起不?不用多,一回就成,姐大半年没见过肉了也想尝尝!” “不可能,你想得美!我娘说了,等奶死后这宿家的钱都是我的,跟你和你娘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我们现在就是提前拿点儿出来花花,你凭什么呀!”听到一个赔钱货居然想从自己嘴里抢吃的,大壮急得直跳脚,一不小心把平日里他娘在他耳边嘀咕的话全都往外头倒。 宿知袖脸上露出点受伤:“所以,奶存着那些爷爷和爹他们的抚恤金是你们拿的对吧?我根本没碰过!” 这话刚一说出来,宿知袖就感觉从心底涌出点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她抚了抚心口,暂时不做理会,反而狠狠掐了下大腿。 宿知袖眼眶瞬间红了,带着点哽咽:“二婶,虽然刚才躺在炕上昏昏沉沉的,但秀秀听见您说是秀秀偷的钱……二婶,秀秀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就听爷爷还有爹说,咱宿家人都是当兵的,就是再穷也不能弯了骨头,秀秀……秀秀一直都记得的!奶,你说是不是?” 宿知袖泪眼婆娑,看着头发染上霜白的宿奶奶,眼泪流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鬼知道宿家老爷子和她的便宜爹有没有说过这话,但是好用就成。 眼见得宿奶奶看着她的神情柔和下来,拍拍她的肩:“好孩子,奶都明白,你放宽心!”一转头,看着柳氏脸色就阴沉下来了,直接宣布道:“从今天开始,地里的活都交给老二家的干,什么时候把银子都还清了什么时候为止,之前收拾家里的活计也一样不许少!” 听到要把地里的活计全交给她,柳氏差点眼前一黑,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娘,娘我错了!可是这么多活我真的干不了啊,而且一直干到年底,这不是要累死我吗?还有,”估计是真急了,她眼珠子一转,哀求道:“还有我屋里还剩下点钱,娘啊,我能不能少干点活?” 宿奶奶直接打掉她求情的手:“当时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那些抚恤金我都舍不得用,你先给我嚯嚯了?行了,你娘家小弟不是也吃了吗?叫他来给你帮忙,不然咱们就一起见里正去,让他瞧瞧他这些侄子侄女都干出什么好事来了!” “至于剩下的钱,你去给秀秀请大夫去,不够的你自己添,秀秀什么时候大好,药什么时候停!” 柳氏不服气地张张嘴,还没开口,老太太一瞪:“再说就滚回你娘家去,我们宿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这回宿奶奶是动真格的了,柳氏也看出来这一点,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妇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柳氏登时吓得什么气都没了,老老实实出门请了大夫。 不过,一个乡下的赤脚大夫医术当然好不到哪去,面对宿知袖不太信任的目光,他扔下两贴药,擦着额头冷汗叮嘱按时吃,然后脚底板抹油跑了。 宿知袖倒是能清楚地感知到,自从自己穿过来这具身体的伤就已经好了大半,再躺躺后脑勺上都该结痂了。 奈何旁边有个包子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宿知袖只好捏着鼻子喝了药,还别说,这药一股子怪味,原身肚子里虽没啥油水,但差点熏得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了,相比之下现代那些中药实在不算什么。 但看着柳氏盯着她的药碗一脸肉疼,宿知袖心里到底舒坦了点,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宿家这位兴风作浪,整出这些事的柳氏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想了想道:“二婶,秀秀头还有些晕,你再给我点钱去看看大夫吧?” 见对方脸色不好,她还体贴地添了句:“您若是没钱,我再去和奶说也是一样的!” 想起老太太这两天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差点连饭都不给她吃了,柳氏身子一哆嗦,活像从她身上割肉一样,咬牙切齿地拿了钱给她:“秀啊,这钱你拿着可别烫着手啊!”手里钱攥得紧紧的。 宿知袖拽过钱,笑眯眯回敬道:“二婶放心,秀秀光明正大拿的钱,不烫!” 可把黑脸如锅底的柳氏气了个仰倒。 入夜,和宿知袖一张床的白氏睡着了,宿知袖才释放了白天心底蔓生出的那份委屈和不甘。 那是属于原主的心情,小姑娘无意中撞见二婶偷钱现场被对方一推撞了头,生死难测之际更是听到仇人倒打一耙栽赃自己,怕是直接被气走了。 穿成了这个小姑娘,一向冷漠自私的宿知袖心里倒是难得有了点怒其不争的感觉。 -- 第3页 当年她舅舅一家对她非打即骂,把自己当个免费小保姆使。刚一成年,她立马收集了舅舅在工作上做假账,还有侵占自家财产及父母赔偿金的证据反手将他们告上法庭,案子一结就带着自家财产远走高飞念大学。 宿知袖深信,对于仇人就该以牙还牙,回击回去才行,像原主这样憋憋屈屈的,以前她连个眼神都不会给。 不过,既然接手了这具身子,仇她替对方报了,包子娘她替原主照顾好的,以后的路她也会走好。 望她安心。 等堵在心口的情绪散了,宿知袖才渐渐睡着了。 脑海深处,一个机械音响道:“滴——检测到宿主的善意,绑定成功!” 藏在宿知袖脑海中看了半天戏的“为善”系统简直要落泪了,之前遇到时空乱流不得已要绑定宿主,幸好在时空隧道里遇到了宿知袖的灵魂。 谁知,快一天了,宿主脑子里一丁点儿善良的想法都没有,绑定程序迟迟进行不到最后一步,它差点被卷回时空乱流里。 这下可算是成!功!啦! 若不是担心吵醒宿主,“为善”系统它想当场表演一个土拨鼠尖叫! 第2章 宿知袖原以为有了原主的记忆,她对这小破村的贫困程度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天一早,看着桌上黑乎乎的苋菜饼子,还有肉眼可辨的几粒米的洗澡水,宿知袖陷入了沉默。 见她不动,包子娘不安地搓搓手:“秀秀,你咋不吃呢?这可是你奶特意让我给你留的一整块饼子,为了给你补身子里头还搁了鸡蛋,娘闻着都馋了,秀秀快吃!” 后脑勺的伤倒是不打紧,不过长这么大没吃过什么好的,原主这身子现在还虚得下不了床,宿知袖只好认命地夹起苋菜饼。 白氏这才笑了:“秀秀慢慢吃,娘先去干活,回头再来收碗筷。”说完便出门了。 宿知袖咬着没滋没味儿的饼子点点头,好家伙,这地方盐也是个金贵物,寻常人家做饭时根本舍不得放。 白氏一出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宿知袖却忽然听到一个机械音响起:“滴——宿主你好,‘为善’系统0531竭诚为您服务!” 宿知袖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你是系统?我怎么没看见你?还有,你是用来干什么的?” “为善”系统乖乖道:“宿主放心,本系统已成功与您绑定,现在位于您的大脑中,至于用处,这就说来话长了……” 听着系统罗里吧嗦解释了半天,宿知袖首先注意到这系统对自己有利无害,接着很快领会了它的用处,忍不住吐槽道:“你们总部真该好好开设一门语言艺术课培训一下。” “宿主说什么?”系统好奇问道。 “没什么。”宿知袖正色询问它:“你是说,所谓‘为善’系统就是发明出来引导人做善事的是吗?” “是的。” 宿知袖笑了:“平白无故做好事,我能有什么好处?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我可不做。” 幸好跟着她一天了,系统也对她的行事风格了解一点,知道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当即道:“当然,我们这任务也不是白做的,做了任务就可以换积分。” “哦,好棒啊。”宿知袖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儿,显然兴致缺缺。 系统有点急了,毕竟如果这位好不容易绑定的宿主不肯做任务,自己迟早会因为善意值耗尽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的。 现在因为那股时空乱流,它根本没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唯一能让自己运转下去的办法只有让宿主多做善事获取其他人的善意值。 系统突然看到碗里清澈见底的稀粥,登时眼前一亮:“宿主,你做好事所得的积分可以从系统商城换取食物,还有其他的物品和资料……总之,你想要的我们商城里都能满足!” 宿知袖对这个系统的智商有点无语,你早说这话不就完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宿知袖答应地很干脆:“好,不就是做好事获得别人的感激吗?交给我了。” 说实话,宿知袖对系统的话也不是全然相信,但是,她觑了眼桌上的破碗,这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去吧,反正没有能下口的东西,这破地方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从舅舅家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发誓这辈子绝不可能再委屈自己。现在有了机会当然得抓住。 既然决定要做好事,宿知袖看了眼整整齐齐的屋子,索性直接端起碗筷出了门。 刚把家里两只金贵的母鸡给喂了,白氏又急急忙忙去厨房给家里人做饭,年成不好,像柳家村这种穷地方一天顶多吃两顿饭,刚才给宿知袖送去的饭是老太太特意吩咐开的小灶,其他人都还没吃呢。 宿知袖来到厨房,看着米粒稀稀拉拉的那锅粥,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你们待会就吃这个?”包子娘正在切野菜,抬起头看到宿知袖,脸上又是嗔怪又是高兴:“你咋起来了?碗放在屋里娘去拿就成!” 想起宿知袖问的话,她笑容里掺了丝苦意:“没事儿,秀秀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我们大人身强体壮的吃这些就够了。” 宿知袖看着她单薄的身体没说话,半晌吐出一句:“娘,屋里闷得慌,我出去转转。” “成。”白氏忙着做饭头也没抬,只叮嘱一句:“秀秀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 第4页 宿知袖应了声,宿家的人不知是不是都出去干活了,院子里一个人也见不到,身子不便,她也不急,只慢慢悠悠地晃出门。 村子里的情况也大都类似,劳动力都去田里卖力气,不见半个闲人。 宿知袖没理会这些,她挪着步子进了山里。 “滴——宿主帮白氏拿碗筷一次,奖励1积分!”系统欢快的提示音乐响起。 宿知袖嘴角一抽:“……你们这提示还挺及时。算了,小为,你看这1积分能换点什么吃的,动作麻溜点儿。” “嗯?宿主,小为叫的是我吗?耶,我有名字啦!!!”机械声里头难掩欢喜。“小为建议宿主可以换一碗馄饨,新鲜出锅的哦!” “……换换换!” 宿知袖端了碗馄饨在山里随便找块石头就坐下吃了。 还别说,这馄饨里的肉质鲜嫩,调料也用的恰到好处,汤里还放了紫菜,一口一个香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太久没尝过荤腥,宿知袖狼吐虎咽下大半碗,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她轻轻揉了揉胃,又看了眼碗底,这么好吃的馄饨,可惜了。 身后的草丛里忽然传出点响动,宿知袖起身退了两步,警觉道:“谁在那儿?” 没人出来,但宿知袖分明又听到一阵肚中饥鸣声。 草丛很低,想也藏不了什么坏人,宿知袖倒也不急,仿佛不经意地说了句:“不出来就算了。反正我吃饱了,剩下这些好吃的馄饨看来是要浪费喽。” 作势便要走。 接着,宿知袖余光便瞄到一只球一样的不明物体向自己发射过来,眼看着就要撞自己身上了,宿知袖赶紧踩了急刹车:“……给我停下!” 那只球,也就是一个还没原身这个十一岁小姑娘高的小胖子眼巴巴地停在她面前,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手里的碗,火热的目光差点将碗穿透了去。 小胖子虽然胖,但是皮肤也白嫩嫩的活像只糯米团子,看着好歹比家里那个大壮顺眼多了。 宿知袖还在打量他,糯米团子脆生生地直接问道:“仙女姐姐你好,请问这碗里剩下的馄饨能送给我吗?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嘴里请求着,眼神倒是还实诚地黏在碗上。 宿知袖轻轻地笑了下:“你这张嘴倒是甜。行了,赶紧吃吧,马上都要凉了。”将碗递到他面前。 小为却没料到自家这位凡事都要计较得失的宿主竟然这么痛快就直接给他了,眼珠子差点瞪出虚体,半天才感叹道:“……会说漂亮话的才有前途,那些退休的系统前辈们诚不欺统啊!” 宿知袖听到这话,含着笑没作声。 小为话音刚落,欢快的提示音乐又响了起来:“滴——宿主好心赠送馄饨一次,奖励2积分。” 如她所料,宿知袖这才满意地笑着回小为:“早说过了,亏本的买卖我不做。”顿了一下,又道:“当然,给谁不是给,这孩子我瞧着的确很顺眼。” 小为:……不愧是你。 等糯米团子大口大口吃完了馄饨,连碗里的汤汁也一滴不剩,这才不舍地抬起头,又将碗乖乖递给宿知袖:“谢谢姐姐。”这年头碗都难得。 宿知袖点点头,随手将碗往地上一掼,碗角裂了一个口子,碗身也变得脏兮兮的,宿知袖满意地又将它拾起,这样子带回宿家正合适。 小糯米团子看着她的动作,眼神疑惑,却也没有出声询问。 宿知袖这才又瞟了他一眼,边走边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娃,随便进山里干嘛?”她无所畏惧主要是因为身上带了个系统。 话音刚落,就见小糯米团子吸了吸鼻子:“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的家不在这里在京城,是叫人伢子拐到这里来的,现在被卖到前面的村里给我现在的娘当儿子,可是姐姐,我想我京城的爹娘了,我、我想回家……” 说着说着,他眼泪就划开脸上躲藏沾到的脏东西流了下来,像只小花猫。 宿知袖发现自己难得听了一堆废话居然没生气,反而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柳家村位于一处山沟沟里,从这里到京城没三个月根本到不了,按道理人伢子费半天劲儿拐这么一个小子过来卖图什么? 难得见到一个除了现在的娘还对自己和善的人,见她不信,小胖子急了:“真的,仙女姐姐你别不信!我叫裴澹,我爹是平阳侯,我娘是皇后姨姨的亲妹妹,还有我皇帝姨父……现在我丢了,他们肯定都着急死了!” 说到这里,他一脸沮丧:“但没人相信我,我也回不去。人伢子卖我时说我是戏班子里旦角儿的私生子,听多了戏脑子不好这才教我亲娘把我给卖了!根本没人相信我。” 宿知袖却是心头一跳,忍不住往深处想了想。说实话,这年岁想养出这样的胖小子的确不容易,再观他的神态言行,也不似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这种一步登天的好事宿知袖也不愿随意放过,她侧头问小胖子:“你可有什么凭证?” 头一回见有人愿意相信的,小胖子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夺目的神采,却又很快又黯淡下去:“……没有,我那身衣服,还有身上的东西都教人伢子扒走了……不过,只要我爹娘见了我就一定能认出来的!” 听到这话,宿知袖心里微微失望了一瞬,随即又释然了,单就她们两个孩子空口无凭,柳家村这些大人根本不可能弃了家里千辛万苦陪她们赶去京城。 -- 第5页 退一万步说,如果这小胖子真是出自这样的权贵之家,能被人绑出来八九不离十是熟人作案,这回幸运地被卖了,下回可就指不定了。 快走到村里了,宿知袖见这位潜力股失落得很,难得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话,将上述利弊掰碎了给他点了点。 小胖子听懂了,但又忍不住迷茫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宿知袖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死气沉沉的破败小山村,半晌道:“努力适应柳家村这种从天堂掉到地狱里的日子,然后,活下去。” 第3章 进了村子里,弯弯曲曲的泥泞小路上还是不见几个大人,倒是有几个孩子臂弯里挎着个布包往田间走,他们都是给田间的劳力送饭去的。 柳家村极少有人家自备干粮带到田间去的,家家余粮都不富裕,每天几口人吃饭、每个人该吃多少可不得掰着指头算,然后再下锅? 宿知袖目光划过这些孩子,若有所思。小胖子突然指着角落里两间像模像样的草屋:“这是我现在的家。” 宿知袖分了个眼神过去,发现小胖子口中的娘竟是村里早年丧了夫、却凭着一手好绣艺硬生生在村子里扎下根来的孙氏,当年她夫君一去,又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不知有多少媒婆踏平门槛要给她说亲。不过来人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孙氏愣是不松口,铁了心地要守着夫君留下的破屋子过活。 她家里也没什么田,正好每日躲在屋里做绣活再托人带到镇上去卖。说来也奇,这孙氏也非本村人,当年被她夫君从山上救下来后,一手不知师从何方的精致绣活赚的银钱让村里妇人眼珠子红得都快滴血了。 宿知袖一笑:“也是,除了她怕这村里也没什么人愿意花钱白养一张嘴了。对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小糯米团子乖声道:“我叫裴澹。” 宿知袖点头:“知道了,小红快回家吧,你娘现在估计急得很呢。”许是怕这小胖子叫人嫌弃直接给饿死了,她难得多了句嘴:“你娘心眼好,记得念着点她的恩,嘴巴也放甜一些。” 最起码别白白浪费了她的馄饨。再说这破村子她迟早要离开,她费了这半天功夫和他掰扯不就是图将来他能顶点儿用吗? 这潜力股可别半路夭折了,到时候钱掉水里还听不到一个响。 “我知道的。”说完,糯米团子还有点委屈:“还有仙女姐姐,我叫裴澹,三点水的‘澹’,不是丹药的‘丹’!” 宿知袖摆摆手,拎着碗转身走了:“没事儿,在我这里自己人一律是‘小’字辈的……而且小红叫着多顺口!” 突然领悟了什么的小为:…… 回了宿家,正好家里人都聚在饭桌上,宿知袖一个个叫了人就准备撤了,不看也知道桌上无非就是野菜和米粒儿洗澡水,哦,最多还有干饼子。 宿奶奶招呼了声:“秀秀饿了吧,再来吃点儿?” 看到宿知袖,之前还累得话都快说不出来的柳氏陡然来了精神,夹菜的手不住地往自己和大壮碗里添,嘴上还阴阳怪气道:“娘,人家在外面指不定打了什么野食呢,瞧不上咱这个。” 宿知袖一脸惊讶:“二婶这是哪里话?秀秀吃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不适应啊,”她面上露出点恍然:“哦,二婶说的是自己吧!是秀秀多嘴了。”她看着柳氏抿唇一笑。 小为对自家宿主的脸皮竖了个大拇指。宿知袖倒是自觉说得一点儿也不心虚,毕竟她说的是秀秀嘛。 偷吃被抓风波还没过去多久,柳氏夹菜的手一僵,觑了眼老太太沉下来的脸色急得脑门上都是汗,暗自咬牙:这赔钱货的嘴倒是越来越利了…… 果然,宿奶奶筷子一顿:“柳氏,你要是不想吃了就给家里省口粮,一天到晚干活干活不行,就知道学外面那起子长舌妇!” 柳氏生怕自己真没饭吃了,拉长了嗓子嚎道:“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这嗓子真不讨人喜欢,老太太眉头一皱:“知道就给老娘把嘴闭上!” 尽管心里不服气,柳氏还是不吭声了。 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宿知袖觉得没什么意思,出门往自己屋里走去。 小为忍不住感慨道:“这个二婶怎么就学不乖呢?整天非要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蹦跶,如果都能少点坏心思,多做善事,那该多好啊。” 宿知袖倒是不意外:“有些人吧,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非得被按在地上多摩擦几次才知道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过,”她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人,无非就是同我现在一样,装模作样的呗。” 小为知道她是又想起舅舅一家心情不太好,也就不说话了。 宿家人吃了晌饭又都往田里赶。 说起来,本朝自先皇那等野心勃勃想要开疆扩土的皇帝上位后,与边境各小国的战事就无休无止,征兵更是从未停过,父死子代,兄终弟及,一茬一茬韭菜往战场上送。即使当今即位后想停了战事也没那么容易,别说外族人要报仇,死了这么多兄弟,前线的士兵也都杀红了眼。 而宿家世代为军户,征兵更是避无可避。宿老爷子先把命丢在了疆场上,之后大儿子宿明山,也就是原主的爹也在一次战役后失踪了,送信的士兵跟宿家有点关系,透了底儿说……八成是阵亡了。 -- 第6页 老太太送走老爷子,又亲手给大儿子立了个衣冠冢,躺了两天水米都没沾牙。偏朝廷征召的文书来得急,宿奶奶只好又挣扎起来送别了二儿子。 男人们一个个头也不回地扎进沙场,只剩下一屋子女眷及孩子,老太太却挺直了脊梁,活成了家里的定海神针。 禹朝军户每个月还能拿点津贴,更何况老太太手里攥着的抚恤金实在令人眼热,宿明水还在家中,婚事没着落时,就由里正做媒让他和自家侄女结了亲。 宿知袖倒是挺欣赏宿奶奶,这老太太是个扛得住事的,外面再怎么风雨飘摇,她守着家里剩下的人照过不误,就连柳氏这种有靠山的也给她捏的死死的,翻不出大浪来。这不,现在还和偷吃的柳小弟搁田里干活呢。 也没人管着自己,宿知袖午觉睡了一阵养养精神,转头又出门去了。 走在路上,一只瘦得皮紧贴着两边肋骨的小土狗没精打采地冲着她汪汪叫了两声,宿知袖瞧它浑身毛发杂乱像是只流浪狗,也就没理会,它反倒得寸进尺跟了上来。 宿知袖想看看这村子有多大,往山里那头她去过了,这回是往村头去的。柳家村本就人口不多,越是往村落外走,越是房屋渐稀。最后,两间摇摇欲坠、连窗户都掉了半截的老屋出现在宿知袖眼前。 今日阳光不错,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靠在破屋墙角眯着眼睛晒太阳,好不容易见着个活人,宿知袖三步两步走近了去。 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的小土狗倒是很没眼色,冲着老头子汪汪两声,直接把人给吓醒了。 见他要倒,宿知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蚊子再小也是肉,怎么着也有1积分呢。 听到积分进账的声音,宿知袖赞许地看了眼小土狗,脸上表情也温和许多:“大爷,您没事儿吧?我扶您进去坐会儿?” 大爷咳了两声,“没事,我缓缓就行,再说里头连个凳子都没有,也没处歇……” 宿知袖难得有点好奇:“那里面是?” “这里啊,前些年是村里做学堂用的,可是现在这光景谁还有心思念书啊?早就关门了,里头的东西也都叫人搬走了……” “滴——恭喜宿主接到第一个主线任务:曹老爷子的心事。曹老爷子是一名德才兼备的教书先生,请您帮助他让失学儿童重返课堂,奖励150积分!” 宿知袖:“……大爷,您贵姓啊?”边说着,边分了点神想到,这主线任务颁布时换的新音乐声还挺好听? 回过神来,就见大爷拱拱手:“免贵姓曹。”这下没跑了,可不就是他。 可是?宿知袖抬头审视了眼这破屋,纳闷道:“就这条件也想办学校?更何况,他刚自己不也说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来的这破愿望?” 小为缩头缩脑地提议道:“……系统检测结果,我也没办法。没事儿的宿主,我相信您一定可以的。再说,这可是100积分呐!就这么放过去您不心疼?” 这系统还知道威逼利诱了?宿知袖凉凉地给它个眼神:“你说的仿佛这种主线任务我不愿意做就能不做一样。” 小为干笑两声:“……哈哈,宿主英明。” 没用的东西。 不过事已至此,宿知袖也认真想了想,就凭她这两天的进度攒积分确实太慢了,填饱肚子都困难,来个宝箱开开也好。 她低头询问大爷:“您家住哪呢?要不我送您回去吧?”别到时候她学堂办好了,学生找好了,这大爷先给饿死了,她找谁评理去?一定得跟着这大爷回去看看情况。 一老一小就搀扶着往村里走,停在大爷家门口时,宿知袖还想着,不愧是供过读书人的人家,屋子看着都比旁边那小草房子气派多了。 见着有人来了,屋里晾衣服的妇人赶紧上前:“呦,爹,您这是又跑哪去了?”又温和地笑看向宿知袖:“多谢你呀小姑娘,老爷子没书教了也闲不住,成天就爱往外跑。” 系统提示音:“滴——送曹老爷子回家,奖励2积分。”有1积分来自眼前这妇人,宿知袖也笑了:“没事,举手之劳。” 临走前,宿知袖脸上带了点郑重:“大爷,您也别老往外跑了,村里就您一个识字的,将来娃娃们可都指着您呢,咱们要想从根本上过上好日子,教育这香火可千万断不得!您好好在家温书吧。” 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上了,曹老爷子抹抹眼睛道了声:“嗳!” 之后的日子宿知袖就没闲着了,说到底要延续柳家村的教育事业,绕不开一个字,穷!没钱谁念得起书?谁有心思念书?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发展还得搞起来啊! 宿知袖清点了一下,帮助小胖子加老爷子一共有了5积分。她仔细问了小为,知道系统商城里的红薯苗要25积分! 这么多?第一次听到宿知袖惊住了,这玩意儿在现代要多少有多少,该死的黑心系统坐地起价! 小为赶紧解释道:“宿主别急,我们商城里的东西都是为每一位宿主量身打造的,就比如这个红薯苗,特别适合柳家村这里的土质,种下即活,产量还高。” 话虽如此,宿知袖还是感觉有点肉疼,“这样,你们再送我一份种植注意事项,我就答应。” 小为也有点为难,不过想想后面可以赚得的大笔善意值,这小祖宗可是难得做任务热情高涨啊,咬咬牙也就应下了。 -- 第7页 至此,宿知袖正式开始了自己变身红领巾的大业,开始在村里、田里各种找活干,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她。 送饭、洗衣、端茶倒水……那都不在话下,田间农人劳作累了,一扭头就能见到宿家丫头一张朝气蓬勃的笑脸。 于是整个村子都奇怪起来了,这年头咋还兴有人热心助人还不求回报的呢? 几天后,等宿知袖好不容易攒齐了积分,一个令全村人都爆炸了的消息更是火速传遍了整个村落,好家伙,爱做好事的宿丫头竟然从山里发现一种能食用的红色块茎,最绝的是,它可比田里的米老爷好养活多啦! 第4章 寻常时候,傍晚出了田里,柳家村村民三五成群地搬了条凳子,在门口那合抱粗的大柳树下歇凉,不是听老一辈颠来倒去地讲些老掉牙的故事,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地唠着嗑,人多热闹,倒也好打发时光。 也有许多人家趁着日头还没落尽,赶紧舀瓢凉水冲冲便歇着了,既是为了明日繁重的农事,也是望着能在腹内五脏庙翻江倒海地叫唤前先一步入梦,饿肚子的滋味儿实在叫人难捱。 毕竟此时离着秋收还早,从牙缝里能省一口是一口,指不定这一口到了关键时刻就成了救命的粮了呢? 今儿柳家村倒是真与往常不同,全村老老少少不约而地把家门落了锁,任是平日里再懒于在村子里走动的,今日也都齐齐往村东头的老宿家赶去。 一路上扶老携幼的,好不热闹。 宿家大门前,越来越多的村人朝这边涌来,一圈一圈众星拱月也似地围着中间的几个人。 宿知袖第一次发现柳家村竟有那么多口人,稍稍有些吃惊。但这并不妨碍她手里捧着个红皮的物事,站在人群中心,神态极其自然地任人打量。 她思忖了一下,看这阵势,柳家村人应该都来得差不多了。这样也好,省得不久后在全村推广种红薯,还会有不清楚底细的人在底下瞎嚷嚷。 俗话说三人成虎,指不定还真叫这群人成了气候,唆使一些墙头草宁愿守着地里那几根长势磕碜的苗,也不愿接受她的红薯苗。 倒也不是说现在各家田里种的那种黍米真的不好,所谓因地制宜,这种从关中那边穿过来的种子属实不对柳家村这边田地的脾性儿,强扭的瓜就是甜不了,你能咋地? 宿家门前,舒舒坦坦着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宿知袖旁边跟个大爷似的柳里正抬抬眼皮,声音懒洋洋地:“……哟,村里人这下来得差不多了,排场够了吧?宿丫头,你有什么话就赶紧直说了吧,这么多人等着呢!” 宿知袖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心里对柳家村这几年窘况迟迟得不到改进的原因也算是明白了几分。 有这样主持村子里大小事务的人在,柳家村一年到头没闹出什么饿死人的事都是祖上烧了高香了,祖祖辈辈的基业好歹没全毁在这些后辈手上。 事实上,今天上午宿知袖先包了两只红薯去了柳里正家,如果让村里的当家人意识到红薯的重要性,在全村推广大规模种植红薯不就容易多了么? 然而,宿知袖一进门说明来意,见到柳里正眼睛里的不以为然,还有对她一个小姑娘的轻视时,她就明白想要走这条路怕是不成了。 果然,即使后面她再怎样认真地说明,柳里正也老神在在地右手撑脸靠着桌子,左耳听右耳冒的,宿知袖突然在心里敲了敲小为:“查查看柳里正家里是什么情况。” 过了片刻小为就反馈了回来,原来这柳里正与本县县太爷手底下最倚重的钱掌簿交情匪浅,过年过节的送些孝敬都是家常便饭。上头有了人,县太爷又寻常不会往这山沟沟里来,这才让柳里成了现在这般嚣张的气焰。 家里田地几何就不提了,一年到头,家里的田地他是边都不沾,连带着家里的人也不过问田地,常年雇着两个长工,一家人自自在在地跟个土地主似的。 既然这样,宿知袖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见某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宿知袖瞥见他手边一只崭新的茶杯,故意将嗓门放大了些,正与周公斗着棋的柳里正浑身一个机灵,衣袖一带,茶杯眨眼间便飞了出去。 碎瓷器渣散了一地,倒是不见半滴茶水,宿知袖眼睛里露出点笑意,原来这瓷杯根本没有倒上茶,不过是摆在桌上打肿脸充胖子用的。 柳里气急败坏地回头正要破口大骂,宿知袖先一步开口,嘴上带着十足的歉意:“对不起啊柳二叔公,我讲的正入神,没发现你竟然睡……不对,您一定是平日处理村内的事物太辛苦,这才眯了一阵!” “早听我二婶说过,柳二叔公家有钱,连桌椅都与一般人家不同,今日秀秀才有机会开了眼界,还要多谢二叔公,”宿知袖脸上恰到好处带着点震惊,“对了,这茶杯该不会是瓷的吧?秀秀真是闯了大祸了,实在对不住啊二叔公……” 她憋气半天,努力想挤出点鳄鱼泪来,最后还是失败了,只能假惺惺地揉着眼睛,在旁人看来倒是眼周红通通的一片,仿佛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柳里正看着滚了一地的碎片,心里疼地直滴血。这杯子他也刚到手,自己都还没舍得用,偏这小丫头一来就叫她给毁了。 但是身为一村的里正,让他拉下脸来朝这小丫头索赔,他自己都觉得丢不起这人。 -- 第8页 再说,这杯子被撞倒还是因为他自个儿睡着了,这就更不光彩了。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对面那个一脸无害的小丫头算计好的。 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他直接想要赶宿知袖出去了。 临别之际,宿知袖诚恳道:“二叔公,今晚我打算就在家门口给大家伙做个红薯的情况普及,到时候还需借您老人家的大名一用,若是没有您,村里愿意到场的恐怕根本没几个,您也一定要赏光!” 柳里正心道,你来一趟,也就这句话说得能入耳。见他敷衍地点个头,宿知袖也不着急,高高兴兴地扯着他这张大皮在村里为傍晚的普及造势。 回想到这儿,看着周围人山人海,小为还呵呵一笑:“这里正的名头还挺好用的。”宿知袖眼神淡淡地略过周围面黄肌瘦的村民:“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能不好用吗?吸全村人的血才养出这么一家肥头大耳的。” 一旁,白氏虽一向胆子不大,但此时见女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也硬着头皮跟在宿知袖身后,闻得柳里正先前阴阳怪气的语调,她肩膀一缩,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倒底没吓回屋里去。 相形之下,柳氏就狐狸尾巴翘得高高的,生怕旁人忘了自个儿是里正的侄女一样。 她凑到白氏旁边,假模假样道:“哎呦呦,大嫂,你看咱们家秀秀近日越发出息了,小丫头片子也敢说自己挖着了什么好宝贝,竟然要大张旗鼓地把大家伙都叫来,到时候可别跟哑了火的炮仗一样,丢人现眼!” 宿知袖也没动气,柳氏这张嘴吐息再臭也伤不了她分毫,能否成功消解掉眼前这些村民们对红薯这种从前从未见过的东西的疑虑,才是她今天顶顶要紧的大事。 而她深知事实胜于雄辩,唯有用事实说话才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近几天,除了移植大片红薯苗到后山上外,她还在家里也备了好些,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上前一步,明亮的一双丹凤眼环视一周,眼神中暗藏的冷静仿佛要穿透进每个人的心里,与她目光相接的柳家村人皆是一震。 从她气定神闲的稚嫩脸庞上,不少头脑灵光些的柳家村人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往后,这柳家村可是要变天了。 甫一启唇,众人就被宿知袖在现代训练过说话技巧的叙述给引住了心神:“诸位叔伯容禀,我手中这只红皮的物事是秀秀偶然自山中采得的,别看它模样古灵精怪,拨开外面这层皮,里头的瓤白白嫩嫩的,无论是家中做饭时放入锅中蒸煮、还是随意插根树枝架在火上烤,滋味都是一绝……” 边说着,白氏还从屋里捧出一只烤好的红薯,外皮微微发焦,却也代表着这只烤红薯的滋味是多么地道。 宿知袖也不多啰嗦,利落地撕开外皮,埋在火堆里炙烤至金黄色泽的甜腻香气无差别攻击一般直直地钻进柳家村村民们的鼻子里,不用多说都能看出它是有多么的软糯可口、甜香勾人,隔壁小孩都快被馋哭了。 语言介绍加实物演示,不过片刻功夫,宿知袖将红薯的烹饪方法、产量几何、种植方式……全都向众人娓娓道来,用语简单活泼。即使是垂髫小儿也歪着头听得津津有味,食指伸进嘴里搓着牙花子,眼神还直溜溜地盯着宿知袖手中通体金黄的红薯。 大人们思量的自然不是“红薯的三百六十五种吃法”,而是它的亩产、它的培植方法,一听说这红皮怪竟然能够丰产达一亩2500公斤,精通农事的老庄稼把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尤其是柳炳农老汉,当他见到宿知袖竟然那么随意将一筐差不多成□□头三个大的红薯堆在地上时,差点当场冲过去替那死了的宿家老头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作孽啊,粮食那么金贵的东西,经得起她这样糟蹋嘛! 一见宿知袖三言两语便将众人都唬地一愣一愣的,柳氏这些日子被她那些花言巧语所支配的恐惧一下子就冒上了心头,她心里惴惴的,这丫头如今本事越来越大了,若是将整个村子都糊弄了去,以后可还有她的好日子过吗? 她可没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掐着这丫头的脑袋往那老家伙藏着银钱的橱柜上狠狠撞的!若是撞死了也就完了,偏最后还阴魂不散地挺过气儿来,山野郎中胡乱抓的药她也是喝的一天比一天面色红润。 虽此时也没什么第六感的说法,但她还是隐隐感觉这么下去,她和她引为靠山的里正二叔迟早都得完蛋!也就顾不得平日里柳里正对她家的轻视,眼睛滴溜溜看着周围对着红薯欣喜若狂的柳家村人,把自己对柳里正地位动摇的担忧直接说了出来。 见柳里正一脸的不以为然,柳氏心里一急,也顾不得羞耻,把这两天在宿家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为了凸显出自己的可怜,用来形容宿知袖的词简直快把一个小姑娘妖魔化了。 话毕,柳氏更是直接伸出两只磨出了一层厚厚的新茧的手。 柳里正知道这个侄女儿嘴里的话不能尽信,但是宿知袖这种把控人心的手段着实教人心惊。现下让她一番搅和,宿家竟是再无柳氏说话的余地了。那,凭她找到这么重要的黍米替代品,不对,这红薯可比黍米要紧多了! 将来的柳家村是不是也要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了?想想简直教他这个柳家村现任土皇帝寝食难安。原来认真听了,柳里正倒也不是完全看不出这红薯的要紧处。 -- 第9页 柳里正心里不知做哪般算计,面上倒是缓了脸色嘱咐柳氏:“心茹啊,既然你知道这小丫头想要对咱们柳家不利,你可一定得替二叔把她给看好了,再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回娘家告诉我!” 嘴里一边吩咐着,柳里正的眼神还阴沉沉地缀在被众人热烈地围在中间的宿知袖身上,想要收买人心?咱们走着瞧。 小为将这两人的心理波动一五一十地传给宿知袖看了,正巧她给这些人普及知识普及地也挺累的,索性将这一箩筐红薯留给这群人里懂行的研究,自己找了个借口遁了。 倒也不是她不想趁热打铁,只是新事物被接纳总需要一些时间,硬按着牛吃草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拿个小皮鞭在后头挥着赶着让他们种红薯吧? 再说,地里的黍米还都没收呢,现在叫种红薯,柳家村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了,种植一事还得等秋收后再计议。 信步走到宿家屋子后头,宿知袖自袖中掏出一本封面掉了大半的小册子随手翻着,刚等了没两分钟,一个动作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向她这边走来。 第5章 离着宿知袖只有两步远时,来人还不放心,硬是扭回头,脖子伸得跟只鸵鸟似的朝后张望着,深怕被人发现了。 若是真有人见着了,他还能把脑袋缩回翅膀里?宿知袖乐了:“王大夫,我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像您这样大可不必啊!” 王大夫一甩全是补丁的袖子,老顽童一般呵呵笑道:“你不懂,这做戏就得做全套!若是叫人看见刚还在人前争锋相对的两人现在又凑合到一块儿,咱俩的戏可就白演了!” 宿知袖嘴角抽抽,戏园子里少了您真是他们莫大的损失。 这位王大夫倒也不是旁人,就是刚一穿越过来时差点害她连胆汁都吐出来的那个。 虽然吧,这个大夫医术属实不怎么样,但柳家村乃至小山沟方圆百里就他这么一个赤脚大夫,物以稀为贵!若是把人给得罪狠了,日后想找他帮忙还得费嘴皮子。 也不多言,宿知袖直接将手里那本医经残卷丢给这胡子花白的老头。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王老头手忙脚乱地接下书,抚了抚书脊,老爷子的眼神一下变了:“丫头,这本《医经》你真就这么给我了?”声音里带着一种难言的郑重。 宿知袖听着系统的提示音:“滴——赠送王大夫医经残卷一本,奖励50积分!”顿时因刚才一场硬仗而严肃的眉眼也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宿知袖自己不稀罕做什么好人,但是对于像王老头还有将一辈子奉献给教育事业的曹老爷子,她虽不觉得对方的选择是明智的,却也打心眼里敬重他们。 正好系统颁布任务让她在山里寻找医经残卷,差点翻遍整座山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耗些功夫。还同这老头结下一段善缘,两全其美。 听到王老头的反问,宿知袖唇角扬了起来:“说好了,让你当众证明红薯无毒就把这书给你,我怎么能言而无信呢?”言而无信的话,她这忙活一场不是全打了水漂? 更何况,想到将来这老头每救一个人她就能再加1积分,宿知袖就恨不能再到山里翻几本医经给他,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她傻了才不做。 见王老头一脸感动地看着她,仿佛面前立了个活菩萨,宿知袖又打趣道:“你若是真的觉得太贵重了,那还给我怎么样?”吓得老爷子一下把手里的书给抱紧了。 王大夫吹胡子瞪眼道:“说了给老夫,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宿知袖憋笑憋得有点辛苦:“……您说的是。”他急了他急了,哈哈哈。现代时父母去的早,舅舅一家就不用提了,宿知袖倒是头一回觉得和上了年纪的人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正有些出神,王老爷子紧张地突然指了指她身后:“叫你小心一些吧,这下真叫人给撞见了!” 宿知袖回头,便看见小糯米团子正离她几步远站着,旁边有几丛青竹,越发衬得这小家伙唇红齿白讨人喜欢。 “小红,快过来!”她招招手,小糯米团子冲过来直接把小手送进她手心里,倒弄得宿知袖一怔。 刚才还笑眯眯的,裴澹一见到被王老头抱在怀里的书,立马眉头一皱:“姐姐,你为什么要把那么辛苦找到的书送给这个老爷爷?” 宿知袖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心里一痒痒,忍不住伸出魔爪捏捏他的小脸:“因为老爷爷是大夫,这书在他手里才能发挥应有的用处,在我手里就成了废纸啦。” “哦,那好吧!”裴澹点点头。 看出王大夫对这情况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宿知袖笑道:“您别担心,医书是我和这孩子一起去找到,他也绝不会说出去的。” 王老爷子也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再有人过来,便揣着书先离开了。 老爷子一走,小糯米团子立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宿知袖:“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再去山里呀?” 说来这后山上也是个时有猛兽出没的地方,寻常的大人都不敢独自进去,偏着小子还跟上了瘾似的,直接把它当成了玩耍的地方。 这倒也怪不得裴澹,从前在侯府里时他年纪还小,更是老夫人眼睛里顶顶宝贝的小孙子,哪里舍得让他随便外出,长这么大别院都没去过几次,什么皇家猎场啊之类的地方就更别提了。 -- 第10页 现在有机会与这鬼斧神工的大自然近距离接触,又有宿知袖的系统在一侧保护着根本不会遇着猛兽,可不得玩疯了!也幸好这孩子爱粘着宿知袖,一直跟在她身边倒也从没有走丢过,若是在山里净给她惹麻烦,依着宿知袖的性格,早把他团吧团吧扔回家去了。 宿知袖想到什么,问他:“小红,我上回送你回家前交给你两本书,这两天看了吗?” 那书是从曹老爷子家借来的,宿知袖不知道他被拐来前在家里学到什么程度了,就问了问曹老爷子七八岁的孩子该读些什么,然后直接拿来塞给他。 虽然知道小孩子都不爱读书,但是如果现在就这样放任他像个寻常的山野小子一样,整天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那他假以时日回到侯府该以什么来立足,难道甘愿做偌大侯府里一个无足轻重的纨绔子弟吗? 那她捡他这一场还有什么用?倒时候他自己活得都艰难,何谈能给自己带来回报?虽然有点冷血,但她的一切付出都是明码标价好了的,迟早要还回来。 不过,裴澹的回答倒是有点出乎宿知袖的意料:“书里的东西我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学过了,不过有些句子已经忘记当日先生是怎样讲的了……”说到最后,他脸上一红,似是在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既然看过了,改日我再找些其他的书给你。平日里无事时就自己多翻翻,到时候回了家里,你也不至于落后其他的兄弟太多。” 至于先生的事,宿知袖倒是也想早日将学堂办起来,可是现在还处于筹备初期,尚且需要一段时日。 裴澹点点头,又眨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她:“姐姐,以后……我真的能回去吗?”声音里掺杂着小孩一直埋在内心深处的担忧与疑惑。 宿知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喊了声小为:“系统商城里有糖吗?给我换一袋来。” 一直待在一边默默看戏的小为应了声:“好,请问宿主想要哪种?大白兔奶糖,还是十二星座水晶糖?” 宿知袖:“就奶糖吧,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你先给我几颗。” 话音刚落,她袖间便沉了几分,宿知袖掏出来直接递到他面前:“吃吧。” “这是什么呀?” “你们小孩儿都喜欢吃的。别磨叽了,快吃吧。” 裴澹看着手心里那颗从没见过的大白兔,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宿知袖替他揭开糖纸:“喏。”说着便要把手里的糖纸丢了。 一开始外面还有一层东西隔着,很快那层东西化了,裴澹便感受到甜滋滋的味道在自己舌尖上慢慢化开,一股含着奶香味儿的甜意仿佛要自唇齿间一直流进他心里。他幸福地直接眯上了眼睛。 宿知袖将糖直接塞进他手里:“都给你了,若是难过了就再吃一颗。” 裴澹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可是很快就没了。” 宿知袖睨了他一眼,你小子倒是贪心。不过哄孩子嘛,自然是先应付过去:“那你就再来找我要。” “真的可以吗?”姐姐会一直在吗?裴澹心口嘭嘭直跳,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比吃到糖还高兴。 “当然。”时间也不早了,宿知袖拉着他往外面走。 一高一低的身影投在宿家的墙上。 两人走远了,隐隐还能听到一点说话声:“……姐姐能不能不要叫我小红?像个女孩子。” “我考虑考虑……哎,你别哭呀,我答应你就是了……” 第6章 宿知袖牵着裴澹回到宿家大门前时,人群已经散了一些,连柳里正也不见了踪迹,只有他先前坐的那把椅子还孤零零地留在门前。 倒是很多一看就精于地里活计的老农留下来还在商量着,再次见到宿知袖,他们眼睛一亮,立时围了上来问道:“宿丫头,这个红薯真的现在长在咱村后山上吗?” “……废话,人家小姑娘骗你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处?让我来问,宿丫头,这红薯若是从山上移植过来,不会种不活吧?” “嗳,依我说,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早日移回咱们村里好,夜长梦多吗?我看,我家那块地就不错,地势好,红薯苗苗肯定长得也好!” 最后一位大哥话音刚落,就见其他人都齐齐住了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知道犯了众怒了,大哥赶紧缩了缩脖子,打着哈哈:“害,我就开开玩笑,大伙别介意啊,开开玩笑。”闭上嘴再不敢出声了。 面对眼前这群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宿知袖一点也没觉得不耐烦,这才是村里正常人面对红薯这种能救命的东西时该有的态度。像柳里正那等没眼界的蠢货果然还是少数。 心情一好,宿知袖的态度也就好起来了,她一一回答了大家伙的疑问,直到众人都搞清楚了才停下来歇了歇。 裴澹一直站在她身边,仰着头看她神采奕奕地给其他人解答疑惑,无论对方的问题多么古怪,她始终不急不躁,连平平淡淡的声音里也仿佛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稳重。 得知这山上的红薯苗位置挺隐蔽,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后,最后留下来的柳炳农老汉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刚才诸人提问时宿知袖也暗中考量了他们的水平,这位老人侍弄庄稼的本事在里头是数一数二的,提的问题都一针见血。 -- 第11页 幸好她当初从抠门系统那里要来那本种植注意事项,不然还真叫他难住了。但是有这种行家在,宿家村种植红薯的计划又简便了许多,到时候让他做负责此事的人最合适不过。 想到免费劳动力就这么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宿知袖脸上笑意更浓。 送别了感激不已的众人,连带着将门口那一筐的红薯也都分发给他们带回家,宿知袖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这一个下午就收获了不少村民们的感激,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叮铃铃响个不停,宿知袖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见裴澹一直陪在她身边,宿知袖放软了声音:“小澹,走,我送你回家吧。” 裴澹乖乖点头,非常自然地牵上她的手。 宿知袖忍不住盯着他,结果他一脸无辜地看回来,似乎不明白她看着他作甚。 宿知袖:“……算了,你爱牵就牵吧。” 裴澹现在的家离宿家也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两间草屋前被主人辟出两块种菜的田地,由篱笆密密地围了,打眼一看,田里的菜都郁郁葱葱的,长势颇为喜人。 两人还没分别,草屋的门却自里头应声而开,一位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女人款款走了出来,朝裴澹招了招手。 宿知袖一怔,这位养母孙氏瞧着倒真不似这又穷又破的小村落里能蕴养出来的。推了推裴澹,他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孙氏牵起他,又朝宿知袖微微颔首致意,转身进了屋内。 宿知袖朝她一笑,也回宿家了。 “这位孙氏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瞧她那身气度,年轻时定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路上,宿知袖和小为感慨道。 小为也很赞同:“宿主说的不错,孙氏原来是江南一带家喻户晓的绣娘,谁知她师父竟是个目关短浅的,担心她抢了自己的风头,故而设了圈套污蔑孙氏的作品有抄袭之嫌……” “当时孙氏身边的人也都冷眼旁观,孙氏看出对方是担心教会徒弟,饿死了师父。再加上当时对周围的环境失望至极,心灰意冷之下也就离开了江南,后来孙氏遇险被她夫君所救,这才留在了村里。” 宿知袖点点头:“那就难怪了。还真没想到当年这样惊才艳艳的人物,现在竟也甘愿流落荒村?”她感慨一声,“倒是便宜了我。” “宿主,您又想出了什么主意?”小为惊奇道。 宿知袖卖起了官司:“还不一定成功呢,暂且先放放吧。对了,小为,给我来一块巧克力蛋糕,东奔西跑一天快饿死我了。” “好,扣除2积分,宿主请接好蛋糕!” 宿知袖一抬手,一块上面镶嵌着鲜嫩草莓的蛋糕落在她掌心,甜腻的气息充盈在鼻间,宿知袖一刻也没多等,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奶油的香甜与巧克力微微的苦涩在她舌尖交融,草莓的清甜味也不甘示弱地唇齿间蔓延开,数种不同的味道彼此调和,当真是一场味觉的盛宴。宿知袖又一向嗜甜,这块蛋糕真是送她心坎上去了。 将最后一口蛋糕纳入口中,宿知袖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这才是活着的滋味呀,也就是每次都能吃到这些美食,才能让我有点动力继续每天演好人。” 小为心里捏了一把汗,幸好这小祖宗还有这点子心心念念的东西,也赶紧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所以宿主一定要继续努力呀!我们系统商城里还有草莓慕斯,酥皮泡芙,豆沙一口酥……保管您吃一年都能吃得不带重样儿的!” 宿知袖还能不知道它的小心思,也没戳破,只轻笑了一声:“可惜现在积分少的可怜,不然真叫你一顿一样换着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宿家门前。 宿知袖一抬头,便见到白氏苦着脸等在那里,脸上布满了焦急,看着似是在这等了好一阵儿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路上不紧不慢地品了块儿蛋糕,饶是素日脸皮不薄的宿知袖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唤她时声音里就多了点刻意的热情:“……娘?您是在等我回家吗?不用担心,我哪回没准时回……” 没等她说完,一向温温柔柔的白氏这次竟然力道颇大地圈住她的手:“秀秀,你听娘说待会儿不管老太太怎么说你,你只管认错就是了,她老人家一辈子硬气惯了,容不得小辈顶撞的……” 也不管宿知袖反没反应过来,白氏直接将自己在这个家里安安稳稳呆了这么多年的诀窍浓缩成一句话叮嘱她,生怕迟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老太太要问责自己?饶是宿知袖刚才见着白氏她脑子里闪过各种情况,也没料着她要说的竟是这件事。 可依着宿知袖先前与宿家人的接触,包子娘绵软、二婶柳氏嘴贱心毒,宿老太太实在是这个家里最明事理的那个呀。 不过好歹白氏提醒一场,宿知袖安抚地笑着应了。 白氏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一些,与宿知袖一道往老太太的卧房里去。 路过柳氏母子的屋子时,近日因为偷钱被抓住,只好勒紧肚皮过日子的大壮躲在门后,眼神怨毒地盯着她们母女俩,宿知袖只当他是个见不得人的跳梁小丑,根本不放在心上。 说起来,宿知袖心里吐槽道,柳氏真该跟她这个宝贝儿子好好学学,整天上蹿下跳的,难不成反派这行还讲究什么“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不成,给她评个年度标兵要不要? -- 第12页 像蚊子一样整日在你耳边乱飞,偏还不能一掌拍死,忒烦人了。 一面想着,宿知袖一面跨进宿奶奶屋子里,只见老太太面色淡淡地坐在上首,见她进来,抬了抬眼皮:“秀秀留下,柳氏,你跟你大嫂一块儿出去。” “什么?不是,娘我留在这里就行了,不会打扰您教训……”柳氏剩下那半截话直接叫老太太一个眼神吓得咽回肚子里了。 柳氏不吱声了,吓得跟只鹌鹑一样与白氏两人一块儿退了出去。 宿知袖摸不清老太太的意思,本着先发制人的想法,她抿了抿唇,开口:“奶奶,你叫秀秀过来是……” 瞧着她脸上带了两分小心翼翼,宿奶奶叹了口气,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宿知袖虽疑惑,但也顺着她的意思直接在宿奶奶的对面坐了下来。 自一旁取出只表面被摩挲得很光滑的檀木盒,宿奶奶将它径直推了过去:“你拿着吧,虽然也不能帮上你什么大忙,但我估摸着现在正是你最艰难的时候,缓一缓你的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这只木盒子瞧着很精致,一看就是被宿奶奶平日里悉心珍藏着的,宿知袖心里隐隐有了点想法,打开一瞧,果不其然,里面装了老人家大半辈子的积蓄,连同之前剩下的抚恤金全在这儿了。 “这只檀木盒还是你爷爷当年好不容易买了料子,又亲手一刀一刀给我雕的,模样虽老旧了些,但木头料子是极好的,送去县上的当铺里也能当好些钱……”宿奶奶的目光停驻在盒子上,那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似含了悲戚的怀念,又似终于绝望了的期盼。 这只盒子啊,承载了她的青春,伴着她度过无数个独立支撑的夜晚,始至于今。 宿知袖有些明白了,原来她所要做的任务有人一直看在眼中,并希望能够尽她的绵薄之力,助自己走得更远。 宿知袖心里微微一动,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里头涌动着。 但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拒绝的道理,自己要做的任务,将会在未来改变这整个村子人的命运。 宿知袖笑了:“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只是,里头的钱我收下了,这盒子您一定得留着,我可担心哪天爷爷会入梦找我这个不孝的孙女儿算账呢!” 宿奶奶也被她逗笑了:“好你个鬼灵精的丫头,也罢,那这盒子还留在我这儿,日后若有需要你再说!”想到什么,她脸色又是一沉:“那些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只管去做,但家里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由我替你拘着!” 宿知袖笑着点点头,由老太太管束着柳氏和大壮也好,省得他们拖后腿。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给个收藏鸭,留个评也行, 么么大家! 第7章 又说了一阵子话,宿知袖才带着银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为感动道:“这个宿奶奶人真好,将自己压箱底的钱都给我们了。” 宿知袖在屋里四处找了找,发现这房子简陋的很,连个隐蔽的藏东西的地儿都找不到。 正有些烦恼,听到小为的说话声,宿知袖灵机一动:“小为,你可以把钱收进系统空间里吗?我担心不在家的时候,这钱会被柳氏她们给翻走了。” “当然可以啦。” 接着宿知袖就亲眼看着钱在手里消失了,新奇之余也很是高兴:“你这个藏东西的功能倒是实用。” 白氏还没回屋里,宿知袖也就随意坐在床上与小为讨论任务了。 经过刚才的事,宿知袖突然受到一些启发。这些日子她为了完成帮曹老爷子重办学堂的任务,让柳家村的孩子们重返课堂,宿知袖一直努力想要改变柳家村人的生存状况。 因此她从温饱问题出发,第一步先让村里人吃饱饭,于是她在村里东奔西跑地做好事,挣得积分和系统换了适宜种植在此地的红薯苗。 此时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正好也成功说服了大部分村民,红薯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但这个进度距离完成任务还远远不够,即使能填饱肚子,很多人家仍然不愿、也无力支撑将孩子送往学堂的重担。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孩子们都去念书了,白吃不干活,无疑会加剧整个家庭的负担,而这一点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无力承担。 听她分析到这里,小为有些着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声音里满是苦恼。 已经有些眉目的宿知袖笑了一下:“当然是想办法给他们增收,简而言之,就是授之以渔,让他们自己劳动致富,总不能让我把钱都捧到他们面前吧?” 小为眼睛一亮:“那宿主的意思是?” “前些天在山里寻找适合藏红薯苗的地方时,我注意到那里有一片柠檬树林长势很好,但估计是柳家村人嫌太酸了,所以一直没人吃留在那里。我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些柠檬酿酒的法子,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当然,这还得在看过县里酒的销售情况再说。除此之外,我还需要请一个人出手帮忙,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但总要尽力一试……”宿知袖一步步将自己的计划充实完善。 “谁?”小为好奇道。 “小澹的养母,孙氏。若是能请动她教导村里的妇人们,哪怕只是一点点皮毛也够她们受用终身的了。江南顶级绣娘的手艺,想要在一个小县城闯出名头来简直太容易了。” -- 第13页 说到这里,似乎又感觉哪里不妥,宿知袖细眉拧了拧:“不过,个体散户也不好成什么气候,最好一搞就搞个大的!不如直接由我在村子里组织办这两个厂子,让村人直接到厂里上班算了,现代社会很多企业利用流水线作业来提高效率不是没有道理的。” 同样地,把人集中起来,集体劳作途中的合作与竞争也能够在工人之间起到激励作用,到时候眼看着参加工厂的人拿了银子,其他村民也一定会眼红要参与进来,从而最大程度地整合全村的劳动力资源。 一个即将改变整个柳家村的蓝图就这样一块一块在她脑海中成型。 仅是听着她的讲述,小为也能想象出最终取得的巨大成果,忙不迭地拍马屁道:“宿主威武,这个主意简直太棒啦!!!” 宿知袖摸着快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神色认真道:“小为,你真的不觉得自己该去报个说话艺术班吗?夸的我脚指头都尴尬地抠起地来了……另外,我的想法是挺好的,但是你可是一点儿用都派不上,我想想,怕是连启动资金都得靠我自己挣吧?” 小为有点不服气:“不可能!让我想想……对了,宿主不是要开酒厂吗?我们商城里就有酿造方法,而且绝对比市面上那些强多了!” 宿知袖好整以暇道:“哦?那你给我吧!” 小为声若蚊蝇:“……需要宿主支付积分。” 宿知袖摊摊手:“那不就结了?算了,也不指望你起到什么大用场了,就负责把后勤保障工作搞好就是了。” 正巧白氏也进屋来了,宿知袖侧躺着慢慢睡着了,一夜无梦。 — 次日正好赶上村里有牛车的人家半个月去县里一次的日子,有了宿奶奶的首肯,宿知袖很快跟着众人一同上了车。 好不容易能去县里一趟,每次坐牛车的人都挺多,车棚里简直比现代某些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公交和地铁还要挤,更何况不少村民都带着自己要售卖的东西,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滋味……总之,谁闻谁知道。 反正宿知袖有生之年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原身才十一岁,瘦弱的身体挤在两个大人之间连转个身都困难。但其实这个位置已经是其他人特地给她留的,对于她找到能给大家伙儿填饱肚子的红薯一事,淳朴的乡人们都很感激,一路上很照顾这个小姑娘,身边的大妈还特意叮嘱她待会儿一定要注意。 宿知袖正奇怪这话是什么意思,结果刚出了柳家村,牛车就开始不要命地上下颠簸了,遇到个坑坑洼洼的地方更是不得了,晃得人整个儿七零八落的,浑身都快散架了。 车上的不少村民倒是一脸习以为常,想必是经历的多了,一路上还有闲情时不时地开个玩笑,村人们都很淳朴可爱,好几次逗得宿知袖笑得差点儿直不起腰。 不知不觉间竟也到了县城。 将牛车停在县城门口,驾车的大叔依然待在车上,高声道:“晚上山路难走,要早些出发,记着还是跟往常一样未时初在此处上车!” 也就是下午一点就要往回赶了,宿知袖深知自己此行要干的事还不少,不敢耽搁,直接就赶紧出发了。 一路从外面进到城里,“灰扑扑”是河阳县城给宿知袖留下的第一印象。县城城墙,里面的房屋、街道都是如此。 一开始路上人烟尚少,等到宿知袖赶到主城街才看到两旁挂着高大匾额的商铺,就连街道两侧都有不少小摊贩在沿街叫卖。 也有一些人和柳家村的大娘一样,从家里带来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鸡蛋、青菜等到镇里卖些钱补贴家用。 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宿知袖见到好几家酒楼和胭脂水粉店之类的,粮铺和当铺也当街直挺挺地立着,偏她想找的酒坊见不着踪影。 这县城说大不大,要想找一家铺子倒是如海里捞针,宿知袖自穿越过来难得碰壁,不由得心内有些烦躁。 正思量着是不是该找个镇上的人问问路,一抬头,“客来酒楼”四个烫金大字瞬间闯进她眼帘,宿知袖苦笑了一声:“……犯蠢了,古代想打听点儿消息,哪里比得上酒楼灵通?” 小为看着她忙了半天,连鬓角的汗珠都在阳光折射下泛着细碎的光,忍不住劝道:“宿主,您一大早忙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呢!先歇歇吧,这酒楼又不会长腿跑了。” 宿知袖摆了摆手:“待会儿到了午饭时候客满为患,估计连个空桌都难找,速战速决吧……”脚步刚抬了两下,宿知袖突然停住了,她很快寻了处没人的小巷:“等等,小为你先给我换一笼灌汤包来,记得用油纸包好。” 小为虽然被她陡变的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但见她愿意先吃饭也很高兴,赶着商城里卖得最好的那种给她装好。 咳,当然积分该扣还是得扣。 宿知袖听着提示音也没空跟它计较,怀里抱着满满一纸包,嘴里还咬了一个,就以这副模样大刺啦啦地晃进了酒楼。 不过,这牌子的灌汤包还真是香,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差点鲜掉人舌头的汤汁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即便有些烫也馋得你撒不开嘴。 将一个包子囫囵吞进了肚里,哪怕宿知袖本来目的不是为了吃早饭,自己的手也不自觉地又摸进纸包里掏出一个。 偏着香味儿还霸道地紧,一个人吃着,勾得四座的客人都忍不住探头过来,手里的茶水和糕点也瞬间变得没滋没味儿起来。 -- 第14页 宿知袖吃得很香,酒楼里跑堂的小二因为她就忙的快要跑断腿了。 “什么,包子?不好意思啊客官,这个不是本店的,估计是客人自带的……” 好不容易脱身跑去另一桌,又是一顿道歉:“……客人息怒,不是小店瞧不起您不给端上,只是这包子真不是本店做的呀,要不您看看其他特色?” 跑堂小三子三番两次被客人责难,却只能陪着笑脸耐心解释,这一解释就没完没了了,因为这店里估计所有客人都教那个小丫头的包子给勾了魂儿了。 小三子急得嘴角都快上火了。 到底是火候没历练到家,小三子瞧着宿知袖的衣着,心知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就想把这个吃包子吃得正香的家伙给“请”出去了。 但出师不捷,他撸撸袖子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自家掌柜的给拦住了。 掌柜的睨他一眼:“……好好的财神差点叫你给送走了,跑这么久的堂还没练出点眼色来……给我再跑一个月!” 本来下周就能被调到后厨的小三子心里直发苦,愣是看不出这小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掌柜的朝那位一身粗衣的“财神”走去。 宿知袖凳子还没捂热,就见一个面相颇为儒雅的中年人在自己对面施施然坐下。 余光触及不远处缩头缩脑的店小二,宿知袖就对眼前此人的身份猜出了两分,她的主意已然成了大半,吃包子吃得就更起劲儿了。 于掌柜见她只顾低头吃包子也不搭腔,有些沉不住气了,呵呵笑道:“姑娘,老夫忙了一早上也没吃饭呢,能否给我个包子……” 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的小姑娘一把将纸包抱紧,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干嘛,你想抢我娘亲手做的灌汤包?” 小为一见她这反应,心知这黑心的宿主又要开始演戏算计人了,怜悯地看了眼于掌柜,又很开心地在一旁看起戏来。 听见是小姑娘自家的包子,于掌柜心里一喜,连声问道:“是姑娘家做的包子?好手艺啊,姑娘分我一个尝尝吧,老夫这里可有一笔大生意要和姑娘商量……” 第8章 宿知袖脸上带了点疑惑望着他:“你是说,要和我家谈生意?” 于掌柜笑了笑:“不错,当然谈这些之前,姑娘还得先让我见识见识家里的包子滋味如何吧?” 宿知袖一脸为难,纠结了半天终于脸上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那好吧。”边说着,便将油纸包朝着对面伸了伸。 灌汤包虽还没进嘴里,可凑地近了,于掌柜肚子里的馋虫直接被还热乎着的灌汤包勾了起来,他眼疾手快地抢过一只,直接塞进了嘴里。 似是没料到包子里藏着这么多汤汁,于掌柜猝不及防地被那汤汁呛了一口,回过味儿来,一双精于世故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地看着宿知袖,这包子,当真是他生平仅见呀! 别说是他,哪怕是郡里鼎鼎大名的“福满楼”里的大师傅怕是都没有机会尝过,他砸吧着嘴,厚着脸皮笑问:“姑娘,这包子真是味道鲜美,能否再给老夫一个?” 接着他就发现对面的小姑娘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于掌柜也不恼,还是笑眯眯的,毕竟美食动人心嘛,像他这样张口讨要的不足为耻、不足为耻。 见宿知袖也不理他,于掌柜摸摸鼻子:“……哈哈哈,开个玩笑,对了,老夫再确认一次,这包子是姑娘自己家里做的?” 宿知袖见他状态正常了些,这才可有可无地点了个头。 于掌柜的腰板立刻就坐直了,脸上摆出平日里做生意的那副精明相:“那姑娘家中可有想要卖方子的想法,不瞒您说,这种包子连老夫都是头回见,更别提这县城中的其他人了,如果您愿意的话,老夫愿意给您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 看清那手势,宿知袖直接冷笑了:“二百两?掌柜的,您这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且不提我想不想要卖这方子,你也不是没亲口尝过,这包子就值这个数?算了,看来您这桩生意着实是没什么诚意,我还是先回去了……” 她拎起油纸包就要往外头去,显然态度坚决。 吓得于掌柜立马就站起来留道:“……姑娘留步,方才是我一时犯浑了,价钱的事咱们好商量!” 他忍不住心里苦笑一声,刚才要包子的时候就该知道这姑娘是个脾气硬的,偏自己还想糊弄她,可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 宿知袖也不是真不打算卖了,毕竟她现在整日待在柳家村内,想要自己到这人流量大、顾客又能出得起钱的镇上卖包子根本不现实,更何况自己现阶段的任务是推动小破村子整个的发展,总不能叫村里人一起做包子,光运到城里都是件伤脑筋的事。 仔细算来还是卖方子划算。 抱着这样的主意,于掌柜又态度诚恳地再三留她,宿知袖才顺势又坐下了。 松了口气的于掌柜也不敢再耍什么小聪明了,实在是这方子对店里来说要紧得很,这段日子对家酒楼不知从何处重金聘来一个做早点的师傅,冲着这一口新鲜,店里好些老顾客都差点叫他们给抢走了。 主要是自家店里这半年多来愣是搞不出什么新花样来,那些招牌菜客人都快吃腻了,如果再不想法子创新,光是对家一间酒店抢客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 第15页 宿知袖从他待自己这般和善的态度也隐约瞧出来对方该是有求于自己,但秉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这掌柜也不是什么恶人,若是以后有需要还能来找他。 倒不如就卖给他结个善缘。 这样想着,宿知袖也就缓和了脸色,再次启唇道:“一口价五百两,但我保证这方子绝不会在另一家店里出现,此外,日后无论您是要开分店还是将这方子再转卖都与我无关。” 一听这价格,于掌柜差点脱口而出□□的,你怎么不去抢……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等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一个有希望和对家打擂台的机会,他不能轻易放过,若是这姑娘扭头去了对家…… 店里的生意可是经不住再来一次重创了,到时候怕自己连哭都没地儿哭。 见对方目光慢慢坚定下来,宿知袖也松了一口气,若是不成自己还得再找一家,时间宝贵经不住她这么耗。 两个有了初步合作意愿的人谈起事情来就快多了,又商量了一阵,宿知袖最终以四百五十两的价格将灌汤包的法子写给于掌柜。 而这方子她从系统那里换来才不过花了20积分,实在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收下掌柜的递来的银票,两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于掌柜还笑着让小二送来上好的茶水:“姑娘,整个镇子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这样真心实意做生意的人了,若是下回有这样的好事,姑娘一定要先考虑小店呀。” 一番打交道下来,宿知袖也了解了对方的人品,摸摸袖中的银票难得赏了个笑脸:“于叔放心,贵店的情谊知袖记下了,下次若有需要一定还来。” 这场交易就在宾主皆欢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出了酒楼,宿知袖便直奔向镇上几家有名的酒肆之一,这还是她跟于掌柜亲口打听的消息。 当时,于掌柜还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小姑娘野心不小啊,这是还想卖酒方子?” 宿知袖实诚地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不过我们村里打算开个酿果酒的厂子,所以派我来镇上打听点消息而已。” 于掌柜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一般大:“果酒?难不成是京城那种金贵的葡萄酒?这个一般人家可喝不起呀……” 宿知袖也了然地点点头:“的确,那等好东西咱们喝不起,这里也根本不产葡萄。不过……我们村里的那种是用山里上好的柠檬作为原料酿制的,味道也不差,滋养人的身体效果很不错,味道尤其受姑娘妇人们的青睐,村里觉着市场还是不错的,就想着试一试。” 一听颇受女性顾客的欢迎,于掌柜脑筋一转,一下子联想到城里那些舍得花钱的富太太们,脸上忙挤出笑来:“知袖啊,瞧咱俩的关系这么好,村里这酒叔说什么也得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下一批呀,你到时候直接送店里来就成……” 宿知袖看着他殷勤的样子心里暗笑,也不点破,反而顺势答应下来:“没问题,等酒一酿好我就差人送来先给于叔尝尝,若是过得去准保给您送一批来。” “哈哈,那感情好,我就等你们村里的好消息啦!”于掌柜摸着胡子笑言,又赶紧将酒肆的地址告诉宿知袖。 这才让她现下顺利地来到酒肆前,据于掌柜透露的消息,这河阳镇至今还没听说过有卖果酒的,若是她们村里真的酿出来了,镇上的酒肆估计也是求之不得。 总而言之,谈成的几率很大。 看着酒肆上悬着的高大招牌,宿知袖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藏的小天使!(鞠躬 第9章 薛记酒坊中,正值临近中午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小学徒周明也趴在柜台处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正眯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他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询问:“请问,这酒肆中可有卖果酒的吗?” 正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的周明叫这藏了丝清冷的声音一吓,瞬间从九重仙阙骨碌碌掉回到人间,一只手没撑住脑袋,下巴险些磕在了柜台上。 借着站稳身子的间歇,周明赶紧瞥了眼来人,只见眼前立着个比柜台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浑身都瘦得紧,打眼一看便知是长期吃不上好的,营养不良。 偏那张瘦削的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神色清冷,见自己看过去也不恼,神色闲适地任自己打量。 周明心下倒有些嘀咕了,瞧着服饰像是个乡下来的,可是这小娘子仅着一身粗衣也丝毫看不见局促,反而天生该是这样坦然自信的样子。 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该以怎样的态度来接待她。 他这一沉默就让宿知袖微微有些不耐了,距离集合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没工夫在这儿跟他大眼瞪小眼。更何况,这小子眼神在原身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巴巴的脸还有朴素的衣着上来回逡巡,八成又是个看碟下菜的主。 想到这儿,宿知袖也就放弃和他多说了,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贵店的掌柜可在店中,在下有一桩生意要和他谈谈……” 原来不是个诚心想要买酒的,周明自觉摸出了她的底儿,脸一下子就拉长了,“去去去,这酒肆可不是小娘子该来耍的地方,这次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赶紧走吧!” 宿知袖心知这是本镇最大的酒肆,若是这里吃不下她的酒,别处就更没可能了,她不想轻易放弃,便耐下性子和这位小哥分辩。 -- 第16页 两人理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尤其是周明,现在满脸写着不耐烦:“小娘子,我再说一次,本店忙得很,我没工夫听你在这满嘴浑说,什么果酒?我在这呆了快两年了,从没听说有过这种东西,想诓人也找个像样点的名头……” “周明!你给我住嘴,”不知何时酒肆内里的一扇小门悄然打开,一位身穿绛红色衫裙,年纪大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倒拧着细眉,毫不客气地喝止了小学徒将人往外赶的话。 刚说完,她又换上笑容向宿知袖致歉道:“不好意思小学徒不懂事,我等会儿再好好训训他,”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客人请到里间一叙。” 宿知袖也就毫不客气地进去了。 给她斟了杯茶,美貌妇人,也就是徐氏笑言:“方才小娘子的话我也听了一耳朵,您的意思是您所在的村子里利用一种叫柠檬的果子制成了果酒?” 宿知袖轻抿一口茶水后点点头,直接询问:“不知夫人可感兴趣?若是有意,等改日我再过来时就带些给您尝尝。” 徐氏见她语气爽快,正是合了自己雷厉风行的脾气,当下拊掌笑道:“好,娘子爽利,这酒你若是真能酿出来,小店一定有多少收多少,平日里我们女子和小姐妹们戏耍正愁没个解闷的好东西,眼下机会可不就来了!” 宿知袖眼睛一亮,这位店主当真是个会把握时机的,眼光毒辣,她还没提对方已然懂了她的心思。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的心情也愉快起来,又与徐氏讨论了几句酿酒相关的事宜,宿知袖现代时了解的超前几千年的酿酒法子让徐氏美目含叹,差点将她一个小姑娘引为知己。 直到宿知袖抱歉地说出自己还要赶回村的车,这才让徐氏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 两人步至店外,周明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脸上再没半点不服了,宿知袖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笑着和徐氏告别:“……徐姐姐留步,我这就回去了,咱们下回见。” 徐氏不舍道:“好,那我就等着妹子的好酒啦!” 辞别了徐氏,宿知袖赶紧跑向城门那里,果然,车上已经坐满了大半的人,等人全部到齐了,牛车立刻启程往山里的柳家村赶去。 车上村民们带的农作物一类几乎卖了个一干二净,倒是比来时地方宽敞了些。 旁边坐着的一个大婶和宿知袖搭话道:“秀秀啊,你这回到县里是去干啥来了呀?” 宿知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话问的正和她意,假装没注意到周围悄然竖起的耳朵,按着之前打好的腹稿同大婶闲聊一般道:“也没啥,就是前两天我奶收拾爷爷留下的旧物,找到本密密麻麻写着字的小册子,翻看后发现居然是本写着酿酒方子的书,她担心是假的,所以来县里找识货的人帮鉴别看看……” “呦,之前就听说你们宿家祖上有些积累,没成想会有这等好东西!”大妈咂舌道。 这下旁边的众人也不装了,一个个光明正大地加入到讨论的行列当中。 “是啊是啊,难怪宿家老爷子生前待人处事的态度同寻常人不一样,原来是祖上就非比寻常!” “我爹在世时还提过一嘴,说宿家是早些年独自举家迁来村里的,迁来那天好几辆牛车都险些没装下家里的东西……”又一位大叔在一旁神神秘秘地补充道。 听着这群人越说越玄,宿知袖心里觉得好笑,这方子是她自己同系统换来的,和宿家其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车人漫无边际地开始随意胡扯。 最后还是宿知袖旁边的大妈先回到正题上:“秀秀,那你们家里准备怎么用这个酒方子?” 宿知袖默默给她点个赞,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实不相瞒各位乡亲们,现在咱村里家家都靠着种那两亩地过活,委实填不饱肚子,我倒是寻思着能不能兴办个酿酒厂,集合大家伙一起来酿酒……我今儿都打听好了,这酒若是卖到县里能挣好些钱呢!” 一听挣钱的事,整辆车里的人都沸腾了:“秀秀啊,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堆人凝神闭气地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个字。 宿知袖一脸气定神闲道:“当然,村里的乡亲们都是自家人,哪有我们宿家自己吃饱饭,看着大家伙饿肚子的道理,到时候厂子办起来,在场的叔叔、婶子们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一群人激动地七嘴八舌答应了下来,还笑着说要带着自家其他人和亲戚来帮忙,宿知袖本就想让大家伙都参加,最好家家不落,当即应了下来。 众人笑谈间,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在宿知袖脑海中响起,刚才默默吃瓜,看她在村人面前演戏狂刷好感度的小为激动地机械音都变了:“恭喜宿主收获大量柳家村人的感激,加上之前的,现在宿主共有95积分!!!” 周围还有旁人,宿知袖脸上笑容不变,心里暗道:“小为,你帮我看一下想换几套先进一点的制酒装置需要多少积分?” 小为消失了一会儿,回来有些遗憾地说:“……宿主的积分还不太够,最多可以订三套和县里酒肆内一样的设施。” 宿知袖拧了拧眉,刚才也见识过徐姐姐家的装置了,实话说制酒效率不算高,没想到这种装置类的实物兑换积分居然要价这么狠。 小为跟着她一起在旁边叹气,不过这种硬性规定,它也没有权限改变。 -- 第17页 想了一阵,宿知袖突然声音轻快地喊了声小为:“那如果我不直接换实物,用积分换造器具的图纸要多少积分?” 她还不信这么大个柳家村连个会木匠活儿的都找不到了。 小为也惊喜道:“像县里那种制酒器具的图纸才要30积分,如果需要更高级一点的话是45积分!” 积分一下子就要狂掉了一半,宿知袖心里也在滴血,辛辛苦苦了这么久才赚到的。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波不亏。 当即肯定地回复小为:“就换那种高级的,图纸肯定也详细很多,对了,记得换成这地方的人能看懂的语言,我要找木匠来打的,别到时候人家根本看不懂你这图纸!”上次灌汤包那方子一开始就是白话的,所以宿知袖才现写了一份给于掌柜。 小为也想起了上回的事,尴尬道:“……这回自然不会了,宿主放心。滴——确认扣除45积分,图纸请接收!” 宿知袖偷偷翻开记载着酿酒方子的小册子,果然里头又多夹了几张纸,正是造那些过滤器等东西的图纸,将书收好,宿知袖才又和身旁的人交谈起来。 一路上气氛都是热热闹闹的,仿佛连驾车的牛也被人们欣喜的心情给感染了,一路跑得飞快,比平时还早到达村子里。 和热情的众人告别后,宿知袖边回家,边在路上吃着换来的藤椒鸡排堡,她现在急需要安慰一下自己咕咕抗议的肚子。 宿家人刚坐上饭桌,见她回来,宿奶奶心疼她忙了一天,叫她赶紧坐下吃饭。 盛情难却,宿知袖也只好喝了碗稀粥,等大家都吃完了,才说有些事情要和宿奶奶聊聊。 柳氏方才不敢说话,此时眼珠子倒是转了转,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跟过去偷听。 宿奶奶不紧不慢地放下碗筷,示意宿知袖过来扶她一把。 老太太刚站起来就道:“方才做饭时柳氏你说地里活儿干得太累了,让你大嫂替你做一顿,这会儿你总该歇过来了吧?老老实实给老娘洗碗去!” 柳氏的脸皮倒是堪比城墙:“娘,我的头感觉还有点儿晕,洗碗的事儿要不还是明天吧?” 宿奶奶冷笑了一下:“今天地里的活我没帮着你一起干?别在这装摸做样的,前几天你和你弟两个人干都没累成这样,偏今儿就娇贵地连碗都洗不了了,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活腻歪了!” “实话告诉你柳氏,今儿这碗你若是不洗,后头一个月洗的碗都是你的!” 老太太素日不爱说这种重话,偏有了柳氏这么个讨债的儿媳妇,快把她老人家一辈子的耐性都给磨没了。 知道她不敢违抗,老太太也不再搭理她,搭着宿知袖的手就朝卧房里去。 柳氏嫉恨得眼神都充满了怨毒,这老东西心偏得没边儿了!一天天的,活儿都让她一个人干! 咬了咬牙,柳氏又在儿子大壮耳边言语两句,等大壮一溜烟出去了,这才摔筷子撂碗地开始收拾起来。 对待碗筷的动作看得白氏心疼不已,但也不敢在她气头上劝她,不然柳氏定又要骂骂咧咧起来。 第10章 另一边,宿知袖扶着宿奶奶进了屋里,又轻轻阖上门,这才在宿奶奶身侧坐下。 也没打什么马虎眼,她看着宿奶奶的眼睛认真说道:“奶奶,我和您商量一件事儿,之前在山里除了找到那种红薯,我还捡到一本书。今日去了县里请人看了,我才知道书上竟然记载的是一个酿酒古方,还是以咱们村子后山上的柠檬作为原材料的,我就想试试……” 三语两语间,宿知袖就将酿酒厂的事一事娓娓道来。 不愧是个阅历和眼界都不一般的,沉吟了一阵,宿奶奶一针见血地问她:“听你这口气,似乎不是想自己小打小闹玩的吧?有什么想法秀秀就直说,让我这把老骨头替你把把关。” 听到这话,宿知袖便将自己的主意和盘托出:“什么都瞒不过奶奶。是这样,咱们村里的乡亲们现在都饿着肚子,我希望能带着大家一起干,让大伙都吃饱饭!更何况,” 她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对柳家村未来的无限憧憬,接着说:“酿酒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了大家的帮助,人多力量大,我们的酿酒作坊也能够建设地更加顺利。” 见宿奶奶并没有直接否定她,宿知袖又详细地介绍了自己怎样打算一步步将厂子建起来,包括获得原料、选址建厂、招收工人等多个方面,甚至连一些突发情况的应对措施她也考虑地很清楚。 宿奶奶一开始还面色凝重,随着宿知袖将计划完整地展示在她面前,当然略去了系统干预的那一部分,老人家也似乎被她说服了,脸上露出点平静的笑意。 宿知袖心知她没有反对的意思,难得像个小姑娘一样依偎在宿奶奶身边笑道:“秀秀知道,奶奶这是同意了对不对?” 宿奶奶摸摸她的发顶也笑了:“我孙女这么厉害,出去一趟连买家都给找好了,我怎么能给你泼冷水呢。” “不过我必须叮嘱你一句,咱们老宿家的人,不兴干那些黑心肝的事,若是日后真办起来了,可一定不能私吞乡亲们的血汗钱呀!”说到最后,宿奶奶脸上满是郑重。 宿知袖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倒是装出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正与她的任务不谋而合,说白了,她本身就是要赚取人们的感激,又何必要节外生枝坏了自己的名声呢? -- 第18页 见她应地认真,宿奶奶也很满意,祖孙俩又聊了两句宿知袖才离开。 刚一推开门,宿知袖就看见一个臃肿的身影仓皇躲开了,小为倒是义愤填膺地骂道:“是那个大壮,他肯定是偷听你们说话来了,这个柳氏真是不怀好心,自己听不了就派儿子来听墙角,还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宿知袖洗漱后回了卧房:“也没什么,就算她知道了也无非就是告诉柳里正而已,像这种能捞钱的事,柳里正他不会拒绝的,”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但是离厂子酿出成品来还要好些时间,就是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挨到那个时候了!” 想起今天将要离开县城时偶然听到这河阳县将要换县令的消息,宿知袖笑得一脸玩味。 不知道这位新县令上台后,柳里正这个在村子里多年一手遮天的土皇帝还能不能做得这么舒坦了。 与此同时,柳家村唯一的一家青砖房内,柳里正也在堂屋内踱来踱去,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县里的钱掌簿下午刚派人给他托了信。 这个老狐狸,多年下来不知以各种明目向他索要了多少好处,现在居然跟自己说他要随县令一起调职到隔壁郡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本来还指望着靠他把宿家那个小丫头随便找个罪名关到县城大牢里好好享受一番来着,结果,小丫头没弄倒,他自己的靠山先没了?作威作福了十几年的柳里正他表示不敢相信。 即使钱掌簿扬言临走前一定会替自己在新上官面前好好美言几句,柳里正心里一嗤,显然对这位老搭档的心思门清。 呸,不要脸的东西,他说替自己说好话,还有在信的结尾各种明示暗示,不就是在临走前惦记着自己的景德陶瓷茶盏吗? 一想到送信的人在看到瓷杯渣时脸上难看的表情,每次想起来因宿知袖茶杯被摔都差点哽出一口老血的柳里正,这回反而心头畅快不少,都要离开了还想再诓自己一笔?门都没有! 还说给自己美言几句?人家新县令认得你钱掌簿是谁呀?多大的脸!真有那杯子他还不如直接孝敬给新县令呢。 左思右想这新县令上任的事,柳里正还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屁股底下坐着自家那把名贵的梨花木椅,柳里正心里慌急了。 — 第二日,宿知袖一早就出门找柳里正商量要买一块村里荒地的事,正好碰上柳里正急急忙忙要去县里打探消息。 “……什么,要买村里的荒地?”柳里正此时还没和柳氏碰过面,也就不知道宿知袖要开厂子的打算。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会盘问个清楚,只是他现在另有要事,也就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 见他不答应,宿知袖就一直跟在他旁边翻来覆去唠叨个没完,将柳里正绕的是头昏脑涨。 见宿知袖始终阴魂不散,柳里正不耐烦地冲她摆摆手:“买荒地这种小事你跟我说干嘛?找村里的账房去,别跟着我!” 是的,宿知袖没听错,就柳家村这种小破村,屁大点地儿,居然专门有个管账的替柳里正处理村里一应大小财务上的事,可见柳里正为数不多的智商都用在对上级溜须拍马,还有盘剥下层百姓上面去了。 宿知袖也不恼,不用跟这家伙周旋正和她意,还省了一笔可能被他狮子大开口敲走的钱,小为在她耳边直呼今天买地是挑了个黄道吉日。 宿知袖嘴角也勾了起来:“……明明是个高科技系统,搞什么fengjian迷信?” 小为笑道:“嘻嘻,就是看不惯他这种鱼肉乡里的家伙嘛,依我看,新县令上台,这家伙可有的受!” 听到此言,宿知袖目光闪了闪,系统一向消息灵通,却又因某种限制不能随意透露,怕是它已经知道不少关于本地这位新父母官的讯息了,依照它透出来这态度,该是个好的。 索性系统也不能说,宿知袖也就不想了,她直接去了账房家中。 说明了来意,又听里正没什么其他的吩咐,账房柳康裕也没多为难她,按照往日的流程一路走下去,很快将新鲜出炉的地契递给宿知袖。 他嘱咐道:“一式两份,你留一张,改日村里再将另一份送到官府备案就成了。” 宿知袖收好自己那份,又不着痕迹地和他搭话道:“多谢康裕大叔,只是不知您手里那份何时能送往县里啊?是这样,”她将要开酿酒厂的事叙了一通,又道:“这地早一日真正到秀秀名下,我也能放心早日动工,这样村里人也可挣点钱补贴下家用,一举多得,您说是不是?” 这时候没有哪一户人家不想赚银子的,就是柳康裕自个儿家里还有两个半大小子能去卖力气呢,想通了其中关节,他点头笑道:“可不是!这种好事耽误一天功夫都不像话,这样,我明儿一早就派人送过去,秀秀你就瞧好吧!” “嗳,听到康裕叔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到时候别忘了让叔家里那两个哥哥也来给秀秀帮忙,厂里正需要像他们这样的勤快人呢!”宿知袖达到目的了,也就不吝啬画大饼了。 “成!” — 隔天上午,宿知袖就在村里放出了要招工的消息,村里大半的劳动力,不拘是男女老少,拖家带口的都齐聚在宿家门口。 让之前车上那位大嗓门的大妈宣布了招工的大致要求后,宿知袖走了上前:“大家都别急,从开始动工到酒厂办起来,我们厂里需要的人很多,大家都有机会,都能挣到钱!”先给了颗甜枣,宿知袖声音猛地沉下来,像是要往人心口上砸:“但是,若是工作途中发现有人偷奸耍滑,或者损害厂内利益的,自个儿连带着家里的人一律永不再录用!都听明白了吗?” -- 第19页 环视一圈,见底下人都被唬住了,宿知袖又缓和了声音:“大家想啊,这种朝不保夕的年岁里,咱们一村的人好不容易建出家酿酒厂来,能让一家老小填饱肚子,却有那等子小人想要破坏咱们共同努力的赚钱之路,大伙儿能忍吗?他们自己心黑,还不想让咱们辛勤劳动的人吃上饱饭,大家说,能忍吗?” “当然不能!”底下一个年轻人首先响应到,接着是其他人齐齐的应和声,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向着四周蔓延开,他们被宿知袖的话激起一股血性,誓要同胆敢破坏所有人利益的家伙斗争到底! 宿知袖看着他们激动的面庞,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是啊,哪怕是再艰难的世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人总会拼了命也要将那缕光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现在胆敢拦住他们活命的人,都会被当做敌人狠狠打退击溃!这也是她需要的效果,一步步培养底下人的忠诚,这样,厂子才能走得更长远。 柳氏待在群情激奋的村民中间,心虚地眼神闪烁个不停。 妈呀,这群人也太可怕了,如果被逮着她帮里正打探这里的消息那可就完啦!那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当卧底呢?她陷入了一阵天人交战之中。 不提柳氏的摇摆不定,宿知袖请来的康裕叔等几个村里识字的,拿着纸和笔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记录被录取人员的情况。 宿知袖则站在最中间负责面试,工作量很大,也幸好柳家村大部分人都是被里正欺压多年的苦命人,大家都一心想过好日子,没哪个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搞幺蛾子的。 所以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被留下了,只是分配的工作不同,担心出什么意外,老弱病残的群体能留下的就被分配了一些轻简的活计,实在不能工作的,宿知袖答应一定会给他们再安排伙计,这才将人给劝了回去。 一直忙到平时柳家村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康裕叔等人的统计表才将将整理好,宿知袖接过表,又给每个人塞了点吃酒的钱,道着谢将几人送了出门。 好不容易忙完了正经工作,宿知袖才将下午演讲时,因频频作响被她直接关了静音的系统放了出来。 一出小黑屋,小为立刻化身尖叫鸡:“天呐天呐宿主!你知道刚才有多少百姓在感激你吗?咱们一共获得了150积分,光今天一天就赚了这!么!多!“宿知袖摇了摇头:“……那看来我这个好人装的还不错,任重道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高考啦,高考生们加油呀,祝大家旗开得胜!!! 第11章 送走了几位叔伯,没有理会一旁面色有异的柳氏,宿知袖怀中抱着记录着报名村人的名单不紧不慢地步入自己的房间。 工作开始前,宿知袖就和康裕大叔等几个人说好了,他们每个人负责记录一类符合她选拔标准的村民,比如康裕叔负责记录参加初期建造工厂过程的汉子们,还有专门负责采柠檬的小队、运送建设工厂的砖块和木料的成员,以及村里会做木匠活的手艺人等几类。 现在所有的选拔结果都在这里了,她将这些名单归类整理了一下,全部汇总到一本册子上,这回干活的人只有她自己,直至窗外斜斜地射进一缕晚霞光,宿知袖才放下笔墨,长伸了个懒腰。 家里有两个卧底,宿知袖也不放心,就让小为直接将册子收进系统空间里。 嘴里含了半块奶香四溢的沙琪玛,宿知袖又将酿酒方子拿出来琢磨了半天,连期间白氏进屋喊她去吃饭都只顾得上摆摆手。 虽然她曾经对酿酒有几分了解,但毕竟是个门外汉,这段时间她也花了些积分又兑换了一些有关酿酒事宜的书籍,一有空闲就赶紧拿出来钻研钻研,不说成个大师,好歹不能在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到了月上枝头的时候,宿知袖也只好收了书躺下,现阶段别说是宿家,就是整个村子也只有里正家里舍得点上盏油灯。 宿知袖暗暗下定了决心,等厂子里第一笔银子一赚到手,她就和系统换最好的油灯回来。反正厂子开始挣钱,她手里有钱这事也就等于是过了明路了。 到时候想怎么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就是她的事儿了,看谁还好意思拦着! — 第二日一早,邻家的公鸡刚打完鸣,宿家大门外就隐隐传来一点人声,白氏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今天需要上工的人早早在这里等着了。 匆匆饮下一碗粥,宿知袖也不再耽搁,带领着来齐的工人们前往靠近后山的那块最大的荒地。 这块地距离最近的人家都隔了好一段距离,大部分人担心自家安危,又都已有了各自的房屋,这地便荒废在这里好些年,直至前两天才正式被宿知袖花银子买下。 长久无人打理,荒地上杂草丛生,枯枝旁逸斜出,更有石块、小土堆杂乱堆积,众人开工的第一件事竟是不得不清理场地。 “大家先把这里的所有枯树枝、野草之类的障碍都清理掉,临近中午时还会有一批人运土过来,到时候大家才开始建房子,现在先动手干活吧!” 听到宿知袖发了话,跟随来的人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拔草的拔草,搬石头的搬石头……各司其职,都不用宿知袖多说一句,她观察了一阵大家的工作情况,暗暗点头,顺便还将格外卖力的几个人默默记在了心里。 -- 第20页 时间不知不觉溜走,灼烈的阳光高炙烤着大地,晒得人脑门上不住地渗出汗珠。 宿知袖看清大家的情状,又指定一个吃苦能干的人担当小组长一职,这才离开了此地。 本想直接从系统商城换来清凉解渴的绿豆汤供众人饮用,不过想到一会儿她安排好的送饭的大婶还要过来这边,一不小心就露馅了,方才作罢。 她一路回到宿家,直接从屋里拎出一袋子绿豆交给负责做饭的白氏和李婶等人,吩咐她们先熬一大锅绿豆汤。 李婶离得近,便由她来接过绿豆,正巧李婶的丈夫也在工地处,看到这袋绿豆,李婶眼眶都红了一圈:“唉,秀秀心眼太好了,还记挂着给他们备下这个,白家妹子,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心眼儿的闺女呀!” 周围帮忙做饭的大娘们也都笑夸白氏好福气,白氏难得一脸骄傲地躺直了腰,宿知袖听着接连的积分到账提示音,也笑眯眯地收下了这群人对自己的夸奖。 心里还若有所思,昨儿刚花了买用来给工人们做饭食材的积分,今天收到这群人的感激后瞬间回了本。 嗯,看来演好人这件事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嘱咐大娘们将午饭和绿豆汤一块儿送过去后,大忙人宿知袖又顶着太阳匆匆赶回工地。 感受着头顶浓烈的炽热,饶是一贯冷静自持的宿知袖此时心头也难免生出些燥意。 小为探头道:“这里真的好晒啊,宿主要不要来商城里逛逛?我们系统里可是有一种消暑利器哦!” 什么好东西,值当它像个奸商一样上门推销?宿知袖不动声色道:“你先说来听听。” “真的是个宝贝,而且其实这东西还不是系统自制的,是好几年前我同一位来自仙界位面的同仁交易来的,你一定猜不到是什么!” 哟,还卖起管子来了,宿知袖扬了扬眉:“小为,你再不说,我可真的不兑换啦?” “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嘛!那是一颗上品清心丹,服用后可以使人拥有一身冰肌玉骨,从此以后,既不会为烈日晒伤晒黑,更是连一滴汗也不会流。” 小为得意洋洋地宣布完,还想等着这位宿主巴着求着自己换呢,谁知对方倒是怔愣着出了神,半晌才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仙界么?” 小为:“……”您可真会抓重点呀!!! 它嘤嘤嘤哭道:“……宿主,这么好的东西您难道不想要吗?” 宿知袖有点无语,这系统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不过算啦,统子年龄还小,智商也不高,她得让着点。不得已柔了柔嗓音干巴巴哄道:“这个东西……的确很实用,小为想得很周到。” 眼泪差点淹了整个系统空间的小为悄悄探出头:“……呜呜呜,宿主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啦,现在太阳多大呀!没有这东西我都快被晒化了,小为很棒,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宿知袖一双丹凤眼微弯,里面倒映出夏日晴朗的万里碧空,还有远处一派生机勃勃的山岚秀色。 她脸上清浅的笑意倒是差点让小为看呆了。它一张口,“嗝”,一个小奶嗝瞬间冒了出来,它小脸瞬间通红一片:“……刚才那段时间的都不是我,宿主快点忘掉,我是个成熟的系统啊啊啊啊!!!” 宿知袖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见它整个系统阴郁地快缩成一个球了,只好强忍道:“嗯,知道啦,小为快点把丹药给我吧,我还有要事做呢。” 谈到正事,小为才稍微正常了一点,火速换好清心丹交给宿知袖,又逃到系统空间角落里长蘑菇去了。 宿知袖想着还是让它一个统好好静静吧,服下丹药,感觉浑身都清凉起来,这才又动身赶往众人所在处。 恰好运土的叔伯们也将泥土运了过来,众人已经商量着是不是该动工了,见到宿知袖便一窝蜂全围了上来。 宿知袖了解好情况,又认真听取了几位修建过房屋的叔叔的意见,便分配好任务开始动工啦。 酿酒需要的场所包括烹煮原材料、糖化培菌、发酵池等数个场所,建一座酒厂的工作量着实不小。等大伙卖力地建起地基,送饭的大婶们也拎着喷香的饭菜过来了。 接过婶子们递来的碗,有位好些年吃不上一顿饱饭的大哥,端着满满一碗米饭,直接用手掌捂住通红的眼眶,不只是他,好些人都是满脸激动地看着饭,迟迟不舍得下嘴。 宿知袖能明白他们的心情,即便是自己常年忍饥挨饿也一定同他们这种反应没什么两样,不过谁让她是个黑心肝的呢,本着节约时间成本的想法,她立刻想要打断这种煽情的氛围,嘴上还说得很好听:“大家放心,只要我们一直努力工作,以后都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现在大家都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还要辛苦工作呢,酒厂的未来需要大家伙儿携手一同创造!” 众人一听有道理,再加上也是饿极了,很快整个地方就只剩下闷头吃饭的声音了。 白米饭配上粉条炖猪肉,还有一道醋溜白菜,吃得众人直呼痛快,吃完了还要再添上一碗。 幸好饭菜准备得足够,甚至还剩了一些,宿知袖便做主让一些条件极为困难的人家带回去。 多少年没吃过这样一顿饱饭了,柳家村众人都感觉一上午的疲倦被一扫而空,纷纷喊着要直接开工,宿知袖也不好挫伤他们的锐气,场地上的干活声和卖力的号子声又再次响了起来。 -- 第21页 就这样二十几个青壮年汉子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干了一个半月,终于将厂子的雏形建了出来。这时候打造酿酒器具的师傅也陆陆续续交了货过来,一切进展地很顺利。 宿知袖都有些纳闷,这么长时间,柳里正居然一次都没过来打乱他们的进度,莫非是在憋什么大招? 正奇怪呢,郁闷了好一段时间的小为突然上线了:“新上任的那位县令正对着账簿一个个地查河阳县底下各村子的帐呢,柳里正忙着填窟窿都来不及,哪有空时间过来搞乱。” 宿知袖眸子弯了弯:“那我还真是沾了那位新县令的光了,改日酿成后定要给他送壶好酒!” 这话倒不是说着玩的,正经买卖之前肯定得去官府中报备一场,经过一套检验流程才能进入市场。说是去给县令送酒也没错。 与此同时,柳家村外,她们口中刚上任的县令沈嘉奕连同自小一块长大的随从沈临骑着两匹马,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柳家村外。 沈临将马安顿好,很快赶上已经入村中的沈嘉奕,只见他主子一双星目盯着村里破败的房屋,面上笼了好一层阴云。 半晌,沈嘉奕才冷笑了声:“柳良才这家伙,果然嘴里没一句实话,不是说村里一切都挺好么?这就是他每年往县里报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沈临看着自家公子这张被岭南,还有上京城闺秀们追捧的谪仙玉容上几乎要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了,一时也不敢做声,他知道公子这是叫柳里正的所作所为给气狠了。 是啊,他自己一个老家伙吃得肥头大耳,村里就是这种境况?不说村子里好些房屋破败、简陋低矮,一路行来,地面坑坑洼洼的,连条像样的路都见不着。 第12章 最后,沈嘉奕也就不在村口的破屋处耽搁了,迈步朝着村子内部走去。 路过一些人家,却见十有八户都是紧锁着房门的,沈嘉奕倒是微微有些疑惑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位在小路上慢吞吞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沈嘉奕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大爷身边。 他拱了拱手:“大爷,我与手下人偶经此地,本想讨杯茶喝,却不知一路走来怎么见村中家家户户皆是紧锁着门,丝毫没有人影呢?” 大爷有些耳背,沈嘉奕又耐心地说了两遍,大爷才恍然大悟:“噢,你是问这村里的人呀,若是前些时候该是都在家的,不过,”大爷立好拐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今儿倒是不巧,宿家的酿酒厂今天开始动工啦,大伙都被雇过去帮忙啦。” 酿酒厂?沈嘉奕抬头与他身侧的沈临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想到这种小地方竟然还有这种人才。沈嘉奕心知这事必然不简单,来了兴致打算前往一探究竟。 他没有选择立刻动身,又装似好奇一般地打听一番村子里的生活状况,当听到老人提起村里甚至有的贫困人家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后,沈嘉奕脑海中闪过柳里正那张讪笑着的肥头大脸,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状。 不动声色地谢过好心的老人,沈嘉奕便带着沈临朝老人说的后山那边的酿酒厂地址找过去。 沈临自小与公子一同长大,自然对他很是了解,见公子自听说这家酿酒厂后眉头不再紧锁,他也就笑道:“公子,想来这位动员全村人勤劳致富,又丝毫没有私心地拿出自家宝贵的酿酒古方的人定与那位柳里正不是同路人,相信在这位的领导下,柳家村一定会大变样的。” 沈嘉奕也有几分赞同,不过话还不能说太早,等他先见过这位名叫宿知袖的“大善人”再下定论不迟。 柳家村到底不是个小村落,在村子里打转了半天,两人还是没能成功找到通往后山的路,最后,当沈嘉奕见到坐在家门口出神的裴澹时,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也眼前一亮,将对方当成半个救星了。 又整了整衣冠,沈嘉奕才朝着裴澹走去,沈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一向最为端方严肃的公子挤出一个极不协调的笑:“这位小哥儿,请问怎么往你们村的后山走呀?”沈临忍不住抖了抖,一时间简直不能直视自家公子一贯清冷的脸了。 这笑容虽怪,但裴澹一点都没被吓到,反而在听清陌生人的问话后很是高兴,眼珠子转了转,直接热情道:“我知道呀,不过有点难找,让我带你们去吧。” 不得不说,沈嘉奕二人的到来于裴澹而言也是雪中送炭,毕竟这些日子知袖姐姐一直在忙着建厂的事,又因为他是个小孩子,无论是姐姐还是母亲都不愿自己往那边凑,到今日,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知袖姐姐的面了。 这下他可有正当理由了! 答完话裴澹仿佛怕两个人反悔一般,一马当先在前面带起了路。 很快,三个人便见到山脚下一群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天上的太阳还在锲而不舍地散发余热,但这群汉子们都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酒厂的建设当中。看着已经初见雏形的酿酒厂,大家伙眼中都满是热情与希望。 这个地方就是即将让他们一家老小吃上饱饭的地方,是他们希望的摇篮。 除了这块正在动土的地方,不远处还被人精心搭了一处简易的棚子,里头齐齐放着两排碗,还有一只打眼一看就储存量不小的水囊,显然是供村民们在休息的时候遮量、解渴的地方。 沈嘉奕的目光在这群脸上满是笑容的工人脸上停了一阵,很快就被吸引到旁边那名正手指轻点着图纸,一脸严肃地与旁边人讨论的小姑娘身上去了。 -- 第22页 她很瘦,似乎还没有自己家中十三岁的嫡妹个头高,仅着一身蓝色的布衣,满头青丝也累赘一样地被主人随手挽起。 打眼一看装扮十分简单,但她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即使旁边站了这么多人,也难分去她半分光彩,叫别人的目光只能牢牢地停在她身上。 沈嘉奕长这么大,跟随父亲从岭南回到朝廷述职,见识过禹朝不少地方的姑娘,但似宿知袖这样的却委实是头一回见。 裴澹不知自己领来的客人内心百般思绪流转,只是终于见到知袖姐姐了,带了丝委屈喊她:“姐姐!” 宿知袖本来专注的心神就被他的喊声分走了,指尖还停在纸上,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就这样直直朝他望了过来:“……小澹?你怎么来了?” 示意旁边人暂停一会儿,宿知袖三两步走了过来,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不是说让你不要过来吗?万一被伤到可怎么好,王大夫那点子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 裴澹更加委屈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可是我很想你呀,再说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过来的,是给他们带路来着。”他指了指旁边人。 宿知袖这才看向这两个一早便被她刻意忽视的陌生人,只见一位衣着不凡,隐隐带着点矜贵气息的年轻公子和他的手下人一直没有说话,教养很好地立在旁边。 宿知袖猜着两人的来历,脸上含了丝淡笑明知故问道:“两位公子好,不知二位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虽然一般人也不会闲地跑来这穷山恶水游玩,八成是冲着酿酒厂而来,但是宿知袖假作不知对方的来意,故意问对方。 沈嘉奕一怔,也没用自己和大爷说的好奇那套说辞,嗓音中带着点笃定反问:“我是为这家酿酒厂吸引而来,姑娘便是这家酒厂的主人吧?” 身后的沈临却是一惊,刚才让自己好生佩服的襟怀远大的善人,居然是眼前这位小姑娘?!沈临不死心地打量了眼前的宿知袖好几眼,第一次怀疑起公子的判断。 更加惊掉他下巴的事情在下一秒就发生了,只见眼前的小姑娘脸上波澜不惊地应道:“公子好眼力。不错,酒厂的主人就是我。” 唇角含了丝极淡的笑意,沈嘉奕看着远处正在工作的众人漫声道:“姑娘好魄力,就这样把自家的方子拿出来带领全村人一同致富,世上多少男子也比不过姑娘的胸襟。” 宿知袖笑了笑:“哪里,我也不过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这个世道正需要咱们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呀。” 沈嘉奕看着她的脸,眼中眸光更盛笑道:“可叹多少朝廷命官来不如姑娘看的通透,即使在这种情势下依然选择吸百姓的血来维持自己的奢靡生活……”说道最后,沈嘉奕冷笑着摇了摇头。 扭过头,他行了一礼,看着宿知袖眸色认真:“我十分欣赏姑娘的高义,想和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可否?对了,在下沈嘉奕,敢问姑娘芳名?” 听到对方主动报出姓名,宿知袖才算真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侧身躲过对方行的礼,笑道:“小女子一介平民,不敢当县令大人行此大礼。不过,若是沈公子想要交个朋友,知袖自然也不会拒绝,以后私下就厚颜称您一声‘沈兄’了!” 见宿知袖知道自己的身份,沈嘉奕有些意外,又与她相视一笑,两人还想再聊几句,裴澹却忍不住拉了拉宿知袖的衣袖:“姐姐,我还在这里呢,你都不理我!” 宿知袖点了下他的额头,又拉住裴澹的手:“小澹不懂事,让沈兄见笑啦。”语气中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亲昵。 沈嘉奕难得违背了一贯君子的处事原则,刺探起别人的家事:“原来这位小兄弟是知袖的弟弟吗?刚才路过你家没有进去拜访伯母,倒是为兄失礼了。” 宿知袖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倒也不是,不过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在我眼中,小澹在我眼中与亲弟弟无异。” 沈嘉奕了然地点了点头。倒是裴澹听到宿知袖的话,右手紧了紧,又展开。现在他还太弱小了,别无选择,若是能一直以弟弟的身份待在她身边,也……不是不行。 眼看着夕阳也快要落山了,正巧李婶等人又将晚饭送了过来,不只是那位大妈一双巧手做了些包子,荠菜猪肉馅的,吃得众人满嘴流油。 宿知袖招呼众人吃完饭可以带一些包子回去,也就领着裴澹和沈嘉奕两人回了自己家中。 宿知袖没有透露沈嘉奕的身份,只是告诉家里人他是个来村里游玩的客人,两人相识后邀请对方来家中吃趟便饭。 白氏隐隐感觉出对方身上上位者的气息,拘谨地说要再下去炒两个菜,匆匆忙忙出去了。 柳氏倒是见对方仪表堂堂,瞧着便是个贵公子哥,暗暗想要给对方和自己娘家的侄女牵线,一直乐此不疲地询问沈嘉奕家中的情况。 虽有些不耐,但碍于自己的教养和宿知袖的颜面,沈嘉奕也只好敷衍过去。还是宿奶奶严令柳氏住嘴,这才让她消停了下来。 裴澹见这个霸占了知袖姐姐好久的家伙这样讨坏心的柳氏喜欢,心里不厚道地偷笑了好一会儿。 宿知袖看出他脸上的小表情,虽不知为什么,还是低声笑道:“小澹这下不气了?” 裴澹知道姐姐还是最喜欢他的,早就不气了,现在不过是在同她撒娇罢了,当即笑着点头。 -- 第23页 第13章 与宿家人一道用完了晚饭,眼见得天色也不早了,沈嘉奕也就没有再耽搁,温和地笑着和众人道了别。 自从确认对方的身份,宿知袖便存了要和对方打好关系的心思,毕竟未来无论是酒厂还是刺绣坊在营业之初都须到官府去登记造册,若是与这位县令关系良好,何愁到时候开厂之路不畅呢? 有意结交之下,宿知袖待人自然处处体贴,心知对方对柳家村内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也就借着给他们带路的借口将对方一路送至村外。 裴澹自然不知道在他心里百般好的知袖姐姐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见她如此热情地相送,也定要一同前去。宿知袖只以为他是贪玩的小孩子脾气,也就将他带上了。 一路上,宿知袖有意迎合,加之对沈嘉奕这种端方君子的性子有几分了解,自然与对方交谈甚欢。她刻意伪装成一个心忧社稷之士,与对方沿路谈了一番民生大计,到了最后,沈嘉奕几乎已将她引为半个知己。 天色将晚,云层掩着尚且寡淡的月色,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夜风,将宿知袖鬓间的发丝轻轻吹动。 沈嘉奕目光灼灼,嘴角含了点笑意:“……知袖的设想为兄已大致知晓,多余的话也不多加赘述,只一句,现下为兄正任河阳县县令一职,知袖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知道她和柳里正不对付,算是给宿知袖透了个底:“柳家村里正的人品我已知晓,待底下人将证据查清之时也就是清算他罪过之日,知袖且安心地放手去做吧,日后不会有什么人再来干扰你了。” 听他这话,柳里正是蹦跶不了几天啦?村里有这么个家伙委实是让她有些束手束脚,闻得此言宿知袖眸光一亮,今天第一次正经端详了对方的脸,唔,年轻人有前途,事儿干得不错,这张白净的脸也让人瞧得顺眼。 看他的做派与见识,家世必然不同凡响,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怎么就被派到河阳县这等乡野之地来了呢?宿知袖的思维不由地开始往朝党倾轧的方向发散了些…… 但回过神来,她仔细一瞧,对方身姿挺立如一棵孤松,眉目清朗旷达,若说是因为资历尚浅,被上头派下来历练打磨一番亦无不可。左右信息实在太少,猜不透,她也就不想了,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切实的利益,这才是最要紧的。 她笑着应了,告别道:“时候也不早啦,该启程了,沈大哥,祝你们一路顺风。” 又与沈嘉奕身后的沈临颔首致意了一下,宿知袖站定,目送着二人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飞驰向县城的方向而去。 演戏嘛,自然演到位了。即使二人已然离开,宿知袖仍做出一副笑着送别他们远去的模样,心里却颇为感兴趣地惦记着二人不凡的骑术,暗暗决定日后若是有机会,自己也定要找个师父好生学习一番。 听到两人谈了一路的民生大计,裴澹也知趣地牵着宿知袖的手从未打断,他看着宿知袖紧盯着远去马匹的灼热目光,暗暗将此记在了心间。 宿知袖回过神来,拉着他又往村里走去:“这下轮到送你回家啦。小澹,见你这样爱整日乱跑,看来我该早些将村里的学堂建设提上日程了呀,省得你无事闲逛,还惹你娘亲担忧。” 裴澹抿了抿唇,又很快调整过心态,卖乖道:“对不起知袖姐姐,我错啦……我不该随便跑到建厂的地方去的,让你和娘亲担心了……”他认错认得很干脆,说完这段又抬起头,夜色掩映下一双泛光的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宿知袖:“……我只是,真的很久没见姐姐了。姐姐很忙,小澹见不到你,心里便忍不住挂念着姐姐的身体。”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宿知袖牵着他的手却是微微一僵,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山里随意施舍他几口馄饨,再就是给了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他竟这般信任自己么?即使是亲人也会为了利益露出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他凭什么就敢这样相信一个人? 心中思绪翻涌,宿知袖便注视他良久,直到裴澹隐隐有些不安了才收回了目光。 她忍不住心内自嘲一笑。 不过是一个没经历过世事敲打的小孩子罢了。她一时脑袋犯浑了,与他计较个什么劲? 安抚似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宿知袖道:“不用担心,姐姐会注意自己身体的,小澹安心读书即可。” 话毕,她就不在多言,任凭裴澹使出自个儿在平阳侯府中缠祖母放自己出门游玩的嘴甜劲头,冲着宿知袖再如何撒娇,也不过得到她一个点头或是应声。 痴缠无用,裴澹渐渐地也就安分下来,但他只以为对方是因为每天操持建厂事宜太过劳累了,并未多想。 到了孙氏家门口,宿知袖看着他进屋,见他回头,才淡笑着冲他摆摆手。 裴澹抿唇一笑,这才放心进了屋内。 — 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有数位经验丰富的本村叔伯指导,再加上资金充足,原料供应及时,柳家村的大家伙莽着一股劲儿狠命干活,酒厂的雏形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酒厂里头零零总总的酿酒器具,还有酒桶一类的事物也在宿知袖妥善地安排下一一备齐。 看着将要落成的崭新的酒厂,几乎全员参与其中的柳家村村民们无不激动万分,毕竟这是他们一砖一瓦、费了近三个月的心血才在这块荒地上平地而起的建筑,怎能不让他们内心澎湃,充满归属感呢? -- 第24页 宿知袖瞧着众人激动地通红的脸,心内对他们的忠诚度倒是满意几分。 直到酒厂的最后一扇窗被细心的匠人稳妥安好,众人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不消说,中午一顿火候精到的山鸡炖蘑菇,配上一碟凉菜并一锅浓香扑鼻的山药排骨,吃得大家直呼痛快,甚至许多人都暗暗不舍,这酒厂建好了,日后还能吃到这么精贵的一天三顿饭吗? 吃完饭后,所有酒厂人员都聚在大门口,为了增强仪式感,宿知袖还搞了一个简单的剪彩仪式,全场的氛围一下子热闹起来。 见大家情绪高涨,宿知袖站在人群中央,不疾不徐地宣布了酒厂正式开始动工的消息,底下人一听好似做梦一样,这……这么快么? 面对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宿知袖微微一笑,很快身边的白氏便捧出一只酒坛和一张透新的纸。 朝中有人好办事,没错,那张纸便是宿知袖利用配备好的器具制出第一桶酒,送往县城给沈嘉奕亲尝后顺利拿到手的禹朝版“经营许可证”,有了官府认证,酒厂的酒便可畅通无阻地进入市场啦。 将消息一传达给众人,顿时场上便如炸开的油锅一般讨论起来,知道酒厂即将顺利开办起来后,大家脸上无不洋溢着对未来满是憧憬的笑容。 是啊,大家日后终于不用再完全依靠地里刨食了,改善村子里多年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凄惨现状的机会终于降临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有多少个忍不住低头抹起眼角。 长久挣扎在灰暗的岁月里的他们终于窥见了一丝丝天光。 第14章 看着下面高高兴兴的众人,宿知袖没有理会脑海中不断提醒积分到账的机械音,反而微微一笑,又说了一番勉励众人好好努力的话,见大家都充满了干劲,这才将明日第一次出工的具体安排吩咐下去。 现阶段酒厂虽还在起步阶段,但她已接到了于掌柜的客来酒店及徐姐姐家酒肆的订单,这销路自然是不愁的,也是时候将酿酒一事提上正途了。 宿知袖心内对此事早已思虑多时,很快便一一把众人的职责分派好,首先是进山采摘柠檬需要单独分出一些人手,其次是酿酒,即蒸煮原料及促进发酵等一系列事宜,此外还需人把酿成的酒液装桶封好,并安排人手运往县中。 可以说,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几乎是将柳家村的半数人手都调动了起来。其实本来还雇的人数还能再多些,但从建厂至今已过了将近三个月,眼看着秋收的日子近在眼前,村内不少劳动力都不得不歇下来准备收庄稼。 收粮一事对于柳家村人来说自然是一年中所有事情的重中之重,粮食丰硕与否关乎他们能否安稳度过接下来的严冬。也因此不少人只能忍痛放弃进厂的机会。 但除了个别人家实在没什么人手外,其余村民每户都有人加入到酿酒大业当中。 确定众人都知晓自己明日的任务后,宿知袖便直接放他们回去休息了,明天有他们出力的机会。 人群渐渐散去,宿知袖也锁好门,与身侧的白氏一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宿奶奶还在家中等着她们。 建厂一事,宿家内部自然也不是风平浪静的。本来眼红酒厂的收益,柳氏还在家中上蹿下跳,嚷嚷着自己是宿知袖的二婶,这种赚钱的好事怎能将自家人抛在一边? 当时宿知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在饭桌中作妖,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虚张声势的这位敌军就已经被宿奶奶镇压了,柳氏自然心中愤愤,但奈何自己偷偷去了娘家好几次,却得知柳里正已陷在河阳县县城内好些日子没回村里了。 没了自己的靠山,她更加没胆子和宿奶奶呛声,只好掩下满腔的怨恨,整日与儿子大壮看着宿知袖筹备酒厂忙碌不已,脸上郁色沉沉活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建厂至今她一直被宿奶奶压着,不是苦着脸进田忙活,便是滞在家中,总之不能让她坏了正事。 沿着小径一路回宿家,山野中空气极为清新,鸟鸣山空,极为幽静,让人紧绷的心神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白氏一路走在宿知袖身侧,攥着衣袖忐忑了半天,终于还是轻声问出口:“秀秀,娘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活厂中之事,但也千万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累坏了自己。” 白氏心知这些年来因丈夫不在身边,妯娌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动辄就对自己和女儿冷嘲热讽,更是将家中的活计一股脑地推给自己。 偏自己这性子只会忍气吞声,到最后只能连累自己的孩子一起受苦。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心酸往事,白氏不禁心头一痛。 但幸好……她的女儿和自己不同,面对柳氏的陷害,秀秀抓住机会洗清了对方给自己泼的脏水,并狠狠给了柳氏一个教训,如今更是福运连连,不仅找到了让众人果腹的红薯,还建酒厂带领一村人走向致富之路。虽她也心疑女儿这些时日变化有些大,但秀秀毕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白氏只暗恨自己不争气,没能护好她。 每每看着女儿忙碌奔波,白氏既喜且忧,喜的是女儿如自己的丈夫一般性情坚毅,更怀一颗仁义济世之心;忧的是这世道艰辛,将来她以女子之身行事必然前路坎坷,须独自踏一路荆棘走下去,叫她一颗慈母心怎堪忍受? 而她也深知自己不能给女儿拖后腿,耽误了她的正事,只能时不时地劝她歇一歇,万不可熬坏了身子。 -- 第25页 宿知袖闻得白氏的话,一抬头便对上了她殷切的双目,心里和小为道:“这白氏倒是一副慈母心肠,只是原身再也听不到了。”对于白氏的善意她心领了,但现阶段不是她能休息的时候。 于是出言安慰她两句作罢,看着白氏因为自己的话脸上泛出喜意,宿知袖心里竟也轻松了许多。 她忽然想起有关白氏的一些记忆,询问道:“娘,我记得你早些年间最爱做绣活对吧?” 事实上白氏对刺绣不仅是喜爱,不提孙氏,白氏的活计在柳家村那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后来战事吃紧,家中的男丁都奔赴战场,一应大小活计自然就都落在女眷身上,她也就没工夫忙绣活了。 宿知袖并非随口提起此事,她的绣坊在秋收后也要考虑办起来了,但她一人分身乏术,怕到时候绣坊那边很可能兼顾不过来,因此她希望白氏能帮她守着那边。 只是,宿知袖想起自穿越以来白氏万事忍气吞声的软包子行事风格,不由头疼地拧了拧眉。 果然,一听宿知袖的话,白氏便紧张起来:“……前几年娘的确经常做绣活,不过好一阵不动手早就手生了。秀秀问这个作甚?” 宿知袖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仍笑道:“没事,只是许久没见娘的绣品,忽然想起顺口问一句罢了,”她想了想,还是看着白氏的眼睛问她:“娘,今后若是有机会,您可愿再重新拾起那针线?” 依宿知袖看来,有技术的人才自然要物尽其用,更何况从白氏的目光中她也可以看出,对于刺绣一事,白氏她是从心底真正热爱的。还有,为何柳氏近几年来对她随意折辱?不过是见白氏放弃刺绣,丢了自己在宿家的依仗罢了。 虽世人大多的确如柳氏一般浅薄,一见别人没了可用之处便时时奚落、落井下石,但一个人要想真正立身于世,须得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仰仗他人的鼻息才是正道。 经过这段时间,宿知袖很了解白氏的性情,更何况还是与自身关系亲密之人,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能够让对方立起来,好歹不能拖了自己的后腿。 看着白氏忐忑不安的脸,宿知袖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因而才有了上面的问话。 白氏苦涩地笑笑:“娘自是希望能够再拿起绣针的,只是秀秀也知道家里的情况……” 宿知袖打断道:“娘不用考虑家里其他人,更何况您也知道现下家中的活计都被奶奶派给了二婶,你不用再像前两年那么辛苦了!只要你愿意,我很快就能帮您准备好绣线,再说,等村里秋收过后,娘的绣活还能给我帮上大忙,不知您意下如何?” 宿知袖平静的话语间却满是对自己的支持,白氏鼻间一酸,忍不住垂下眸。想不到荒废了这许久,竟是自己的女儿要帮自己寻回旧日的寄托,她强忍酸涩露出一个温婉的笑,眸中闪烁着光点了点头。 宿知袖这才笑了:“好,娘有这份初心秀秀也很为您高兴,您放心,东西我会帮您齐全地准备好,过两日便可到您手上了。”见白氏并非软弱地连送到眼前的机会都不知抓住,宿知袖也就放心了。 绣坊办起来后,大师傅的位置一定是留给孙氏的,但人心难测,她不能不放一个自己的人过去。有白氏在她也能安心一些。 — 第二日一早,一支由村里男女老少不同年龄层次的人组成的队伍便在宿知袖带领下一同进了山。 后山宿知袖不知闯进多少次了,今日也是熟门熟路地带着人去采摘柠檬。 到了树下,大家都仰头看着树上黄皮儿的果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婶是这支队伍的临时带头人,做好了才有机会顺利转正,见着此树,她往宿知袖跟前凑了凑,直接问道:“秀秀,这就是你说的柠檬?咱们祖上可不是没人打过这东西的主意,不过此物酸涩难食,根本无法下咽,秀秀莫不是找错了?” 宿知袖微微一笑,她知道禹朝的人还没掌握正确食用此物的方法,更何况大多数人都食不惯此物,也是便宜了她。 面对疑惑的众人,她正色道:“李婶放心,秀秀要找的正是此物,虽食用不便,但这柠檬根据我的方子用来酿酒是极好的,就连县令饮下柠檬酒后也是赞不绝口,大家放心吧!” 一听她连县令这座大山都搬出来了,再联想到昨日她拿出的衙门凭证,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也就按照计划,上树的上树,接果子的接果子,更有不少懂事的孩童在旁边也帮着捡遗漏的柠檬,大家边说笑着边动手麻利地采摘,整片果林好不热闹。 融洽地与众人一起忙活了一阵,宿知袖瞧着带来的木筐都装得差不多了,便叫上几个人一起将柠檬抬了回去。 回到山下的酒厂,换好做活旧衣的酒厂员工们正准备好一切在翘首以盼,一见宿知袖的身影,一群人顿时风风火火地围了上来……卸走了柠檬,连酒厂的“老板”本人都叫这群一心干活的工人们给忽略了。 还是宿知袖留在厂内的管理人柳康裕大叔走过来报告情况,宿知袖点点头,眼含笑意:“大家伙儿这工作激情都很足啊,看来这第一批酒出厂指日可待啦!” 康裕叔也哈哈笑道:“是啊,这群人可等柠檬都等半天了,早就嚷嚷着要开工呢,后头的大锅一早就叫小子们烧得旺旺的,就等你们来呢!” -- 第26页 宿知袖满意笑说:“好了,咱们也进里头看看去吧。”她与柳康裕一道进了里间。 宿知袖从所有报名的村人中精心挑选出的一批头脑最灵活的人都聚在酒厂内,一是他们学酿酒技术最快,二来酿酒毕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最需要他们这样拥有充沛精力的人来完成。 走进酒厂内部,果然见一群合理分工又彼此间相互配合的小伙子们洗净柠檬,又将之抛进烧得滚烫的锅内,再将烹煮好的原料运入发酵池…… 一步步下来,虽他们也是第一次亲手酿酒,却都是将宿知袖交代的重点记得牢牢的,一张张严肃激动的面孔紧盯着池内,行动不见丝毫偏差。 看着大家专注的目光,宿知袖心里也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浅笑见证大伙儿酿酒的初次体验。 第15章 秋风乍起,天气渐渐转凉。 天光将将破晓,村口大牛家的公鸡又一声高亢的啼鸣划过天幕,柳家村的不少人家渐渐有了响动,接着是几户歇了一夜的烟囱又开始向外吞云吐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按照柳家村旧日一天只用两顿饭的情况,其实不该这么早就开灶,只是半个月前秋收刚结束,家里的陈粮也就稍稍宽裕一些了。 村子里主事的人合计一番,趁着日头还灼烈,全村的粟米都被集中到祠堂后的那块平地上晒着,又从村里寻了几个做事麻利细心的人负责专门看粮食。 其余人仍旧扑在酿柠檬酒的全村大事上。 不消说有几户人家因忙于收粮食,好些日子没加入后山采柠檬的工作中,现下好不容易空下来了,更是打了鸡血一般融入采集各种原料的大部队中,生怕被别户人家给远远地甩下了。 说起来,今日恰好是第一批柠檬酒出厂的日子,从昨日傍晚太阳还未落山,便有从周围村落里一早就租好的牛车、马车往村子里赶,此刻已全部停在酒厂门口,现下只等人将香醇的美酒出窖,然后小心伺候着搬上车一路直直地运往县里呢。 — 身为酒厂的主人,宿知袖自然也不能歇着,虽初秋的凉意有些沁人,但她早早地便被白氏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一接触外头带着寒意的空气,宿知袖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过来。 再没有贪恋暖和的被窝,她穿上一件淡青色的袄子,很快将洗漱完,冲着厨房里忙活的白氏招呼了一声,便往酒厂的方向冲去。 白氏手上还抓着把野菜,冲着她远去的背影喊道:“嗳,秀秀吃点饭再走呀……”却发现宿知袖已经冲出了大门。 不过她也知道今日是个大日子,秀秀早些赶过去也是应该的,只好自己回厨房继续忙活了。 行了一阵,宿知袖擦了擦鼻间沁了点汗珠,问小为:“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 小为安慰道:“宿主别急,现在才卯时,时间尚早呢。” 宿知袖一怔,还没到七点?那确实还不急,步子也就渐渐缓下来了,待气息平复了,还与系统兑了屉小笼包,还有一盒热气腾腾的鲜榨豆浆。 周遭林丰草茂,再加上晨间湿气又重,可不是将宿知袖这个畏寒的性子给折腾个够呛,手里紧紧捂着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宿知袖才感觉冰凉的手指灵活了一些。 就这样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宿知袖以正常的步速走向酒厂,刚把早饭吃完,又在半路遇到一辆自己雇来运酒的马车。 听对方笑着喊自己上去,宿知袖也没扭捏,三步两步上了车,很快便到了酒厂门口。 古代人迷信的特点这两天宿知袖在柳家村村民身上也好好地见识了一番,明明酒酿好了,只要将它们搬出来不就完了?可宿知袖手底下的二把手柳康裕还有底下的人,偏说找了算命的先生瞧了,昨夜子时启窖是为吉时。 宿知袖虽不信这个,但她好歹也是经历过穿越这等离奇事的人,心里对鬼神之说到底有了点敬畏,也就任他们去了,但明日她还要赶去县里,自己就没参加。 当她掀了帘子从马车上下来时,果然见柳康裕带着酒厂的学徒们正在兢兢业业地把已密封在酒桶中的柠檬酒往车上搬呢。 柳康裕正站在靠酒厂大门的地方扯着嗓门指挥着,生怕哪个混小子失了手,白白浪费了他们好不容易酿出来的心血。 一个小学徒正好抱着一桶酒小心翼翼地走向宿知袖旁边的那辆马车,将酒桶安稳放置好后,小学徒才伸出袖子抹了把汗。 一扭头,便见宿知袖笑看着自己,小学徒周强眼睛一亮:“东家,你来啦!” 宿知袖既为酒厂的主人,村里人也不好直呼她的性命,便有许多受了她恩惠的人喊她东家。 宿知袖倒不在乎这些,无论是恩人还是东家她一律都是笑着应了,久而久之,几乎酒厂半数以上的人都喊她做东家。 “辛苦你们了,等今日酒送到店里取了银子来,大家伙就能过个好冬了,”看着周强小小年纪却老茧遍布的一双手,宿知袖声音轻了些:“你也能给家里的祖母买上两贴好点的伤寒药了。” 周强摸了摸脑袋,感激地说:“是啊,多亏了东家给我们这份活计,我们才有机会过个好年,只是没想到东家竟然能记得我祖母……”他脸上满是激动。 宿知袖听着积分到账的提示音,笑容更深了一些,又勉励了周强两句,这才往酒厂里面去。 -- 第27页 柳康裕一转身,看到宿知袖来了,拿着手里的账本笑着朝她这里赶来:“知袖来啦,正好大家把此次要运往县里的酒也装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走了。” 他又翻开了账本:“现下这一窖酒共酿成了三百余桶,按照您先前和县里的客来酒楼还有酒肆的约定,说好的两百桶柠檬酒已被装好在车上了。” 康裕叔之前就一直是村子里理账的先生,共事了一段日子,宿知袖对他的人品和能力都很信任,便点点头。 太阳渐渐升起,众人吃完李婶等人送来的早饭,肚子填的饱饱的,锁好了酒厂大门,大家都上了马车,一齐往县城赶去。 — 这趟去县城出发的时间比上次还要早些,更兼目标明确,一路上都不曾耽搁,除了土路颠簸外,一切都很顺利。 宿知袖早上吃了饭,坐在马车上,随着车轮颠绊一路摇晃,面色微微发白,胸闷气短,胃里更是不住地翻腾 ,幸好有小为给她兑了晕车药,饮水服下后才好了些。 宿知袖靠着车厢,为了抑制内心不断涌起的呕吐意,只好思虑起别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今日顺利卖了酒后,她就能正大光明地拿出自己赚的银子,将建造酒厂的钱还有所有酒厂工人的工钱一次性还清,之前为防别人察觉到自己银钱的来历,她都没怎么花卖灌汤包方子挣下的钱。 毕竟在一个村子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知根知底的,她贸然拿出这么多钱来实在不好解释,目前许多购买原料的地方她都还只付了定金,可不得赶紧还清吗? 还有酒厂酿成的酒她已经品鉴过了,与系统的成品也不过只差了一筹,对于柠檬酒的市场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而且经此一役,酒厂员工们的水平她也很满意。 只要接下来酿酒的原料不断,有了康裕叔等几个得力助手,她的酒厂基本能一直顺利地运转下去,不需要再多花心思了。 而且酿这款柠檬酒有一味材料是她与系统换来的,非此地的产物,她也与酒厂员工签了不得将方子外传的契约,更何况她还在官府正式登记过,所以柠檬酒配方的保密性有了一定的保障,最起码三五年之内没人破解得了。 在宿知袖看来这就够了,谁能知道未来会怎样风云变幻呢?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第二件事是种红薯的事,今年的粟米已经全部被收割回村了,等明年开春,柳家村人便可将红薯种下,凭红薯的产量之前村人挨饿受冻的情况是不会再发生了。 前些日子她还将此物引荐给沈嘉奕,他对红薯也很感兴趣,只是碍于当地百姓根深蒂固的思想不好一次性打破,便打算等柳家村丰收后,再以柳家村为例向周围的村子推广。 想起沈嘉奕当时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说,若是红薯真能让河阳县人饱腹,到时候他一定会向上面奏报此事,给予宿知袖丰厚的嘉奖。 听到沈嘉奕一脸激动地这么说,宿知袖只含笑听着,也不在意他说的能够实现,还是在开空口支票。 奖励不奖励的不打紧,她垂了垂眸,委婉地向对方表达了如果推广的话,请一定要让周围的村县都知晓此物是他们柳家村山上发现的,不止将来被眼红的人倒打一耙。 宿知袖只这一个简单的要求,沈嘉奕自然满口答应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吃水不忘挖井人,总不能让受惠者将源头给忘了。 沈嘉奕还表示,不仅是柳家村后山,就连发现红薯的宿知袖这个大功臣到时候都要在各处好好宣传,号召民众多向她这样心怀天下的人学习以教化群众。 见此行献红薯的目的达到了,宿知袖这才拜别沈知县回了柳家村。 谈到现在,她的意图总算是达到了,毕竟身为一个绑定了好人系统的黑心宿主,她怎么能够做好事不留名呢?自然……是要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自己的善意呀。 宿知袖走出县衙,感受着头顶温暖的日光,勾唇笑了笑。 记忆回笼,宿知袖发觉这个分散思维的法子确实不错,连之前想要呕吐的感觉都消弭地无影无踪了。 她掀开帘子望了眼窗外,为保稳妥,这些装着酒桶的马车都不敢行太快,距离县城也还有一段距离。 车内只她一人,小为又给她换了几块小巧的蛋糕,奶油的甜香在狭窄的车厢内蔓延开,宿知袖用小勺子挖了一口,刚一触及舌尖,久违的滑腻松软便塞满她整个味蕾,甜味最能激起人的幸福感,宿知袖满足地弯了弯眸。 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小蛋糕吃得差不多了,宿知袖突然想起目前系统布置的唯一的任务,又陷入了沉思。 第16章 这个任务不是别的,正是要帮助柳家村的曹老爷子重建学堂,完成后可以获得150积分。 想到这里,宿知袖忍不住瞄了眼自己的总积分,52。 好吧,到这个禹朝将近五个月了,好不容易收集到柳家村人的好感度获得积分,这段时间又因为给酒厂员工们准备饭菜,还有制酒用的某项原料花去一些,现在加加减减后便只剩下这么多了。 若是只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这些积分也够撑一段时日,但是宿知袖显然并不止满足于此。 且不说现在衣食住行的环境让她这个在21世纪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现代人有多么难以忍受,宿知袖还有自己的野心,来到禹朝一趟,她怎能在这个小山村中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荒废了自己这难得的第二次生命? -- 第28页 须是到这禹朝最繁华的地方闯一遭方不枉来此一趟。但这也意味着前路必然坎坷,于现阶段的她而言,自己最大的金手指就是系统,它不仅能够给自己提供各种物资,最重要的是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她一条命。 但是如果没有积分,这个系统也不过是形同虚设。因此,努力赚取积分是她当下刻不容缓的事,这个任务她必须得完成。 除了重整学堂,宿知袖根据自己手头掌握的人才资源,她还有开绣坊的打算,毕竟建成酿酒厂雇佣的人中还是男子占大多数,不少女子还都空闲在家,这于自己建设柳家村的目标而言无疑是一种资源浪费。 宿知袖仔细回想完一遍自己现阶段的任务,轻轻吐出一口气,苦笑道:“……看来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也不用太心急,虽然还没能解决,但这些任务她心里都已有了眉目,完成不过是时间问题。 宿知袖坐在马车上,远远地忽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正欲再掀开帘子一探究竟,便听到前面车夫说道:“姑娘,河阳县城已经到了。” 宿知袖推开槅门一瞧,马车果然已经停在城门外,装载着柠檬酒的其他十余辆马车和牛车都跟在宿知袖坐的这辆后头。 宿知袖想了下还是问车夫道:“不知客来酒楼的位置您可知道?若是能找得到便直接开往那里吧。” 车夫应了声,挥鞭直接往酒楼而去。 — 此刻,近两月因一道灌汤包在县城内风头正盛,每日几乎要客满为患的客来酒楼后门处,有一个满脸焦急的小伙计守在那里,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那里踱来踱去。 宿知袖刚跳下马车,小伙计抬头瞧见她,瞬间眼睛发亮直冲她而来。 “宿姑娘您可算是来了!若是再不见您的踪影,我们于掌柜都快把小的给吃了……”小伙计诉着苦,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见对方这么热情合作,宿知袖清凌凌的丹凤眼微弯,声音里带了点歉意:“山路难走,我们的酒桶又不容闪失,这才来晚了。倒是让于叔好等。” 两人正说着话,前去酒楼上报信的人便领着于掌柜风风火火地走来,宿知袖又面带歉意向于掌柜解释了一番。 于掌柜哈哈一笑,摆手说不妨事,请宿知袖往楼上雅间一叙。 宿知袖示意一个酒厂学徒抱了坛柠檬酒跟上,这才随于掌柜往楼上赶去。 进了雅间,宿知袖接过密封的酒坛,将封口揭开,坛中清爽的水果香气带着点微微的凉意幽幽飘进房间内的每一个人鼻内,淡淡的酸甜味道清新怡人,让人不住地分泌口涎,迫不及待地想要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宿知袖和她身后的小学徒倒还淡定,于掌柜和酒楼的活计第一次闻得此等醉人甜香,便有些忍不住了,一直在悄悄地吞咽口水。 见他们这反应,宿知袖笑了一下,也没多说,直接将倒好的酒杯递过去。 于掌柜毫不客气地接过,饮酒时动作倒是放慢了许多,品了一口便搁下酒杯,阖上双目细细感受其中弥漫的芬芳酒香。 很快于掌柜便睁开精明的双目,抚掌大笑道:“酸甜可口,让人回味无穷,果真是好酒啊!宿姑娘真是每次都令于某大开眼界,哈哈哈……” 宿知袖谦虚一笑:“于掌柜过奖了,这是我们村人一同酿出来的成品,不是知袖一人的功劳。” 于掌柜继续道:“姑娘过谦啦。对了,此酒姑娘打算卖多少与我们客来酒楼?价格又有怎样的要求呢?” 这是想探她的底?宿知袖眼底闪了闪,笑道:“上次多亏了于掌柜指明道路,我才能找到徐记酒肆,还与酒肆主人顺利谈成了一笔交易,故而此次的这批酒也不能全部卖给贵酒楼。” 顿了顿,她轻声细语继续说:“但是凭我与您和酒楼的关系,自然要先紧着您这边。不如于叔您直说,这柠檬酒您这边能收下多少呢?” 一听还有抢酒的,于掌柜心内便有些打鼓了,酒肆那边的生意还真叫这小姑娘说成了?那这样一来,别的酒楼自然也能从徐记酒肆购得这柠檬酒了,若是自己不买那岂不是先矮了他们一头? 不成不成。稍微嗅觉和味觉正常点的人尝过这柠檬酒都该晓得这东西滋味不一般,绝对不能放过去,不仅如此,冲着客人尝鲜的新鲜劲儿,自己第一批还得多囤点儿,这样才能占得先机呀。 于掌柜天人交战了半天,终于算清楚这笔账,笑呵呵道:“宿姑娘愿意给我们客来酒楼面子,咱们也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一腔好意。这样吧,姑娘今日带来的酒我们酒楼就包七成!至于价格,就按市场米酒价格再上浮三成,姑娘看可行?” 这购买的量倒是让宿知袖微微吃惊了,不过这也说明这位于掌柜脑袋还挺灵光,一下子就看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了。 而价格方面,米酒本来就比寻常酒的价格高上一些,现在又往上抬了三成,于掌柜想要对这笔交易实在是诚意满满呀。 更何况于掌柜一张口要买去一百四十桶柠檬酒,此次出来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宿知袖也轻松许多。价格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二人很快敲定好合约细则,酒楼的账房先生算盘一拨,很快便报出价格。 为了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于掌柜直接添了几两将银子凑了整,递给宿知袖二百两的银票后,赶紧招呼酒店的伙计们卸马车上的酒桶去了。 -- 第29页 于掌柜付钱付的爽快,宿知袖对这次的交易也很满意,又见酒楼的生意正忙,便主动让酒厂的员工帮忙卸酒,两边人一起忙活搬酒。 于掌柜有意与宿知袖的酒厂长期合作,正好搬完所有酒桶,后厨做饭的师傅也稍微清闲了一些,便留了众人一起吃饭。 推辞不过,酒厂来的十几号人连同数位车夫便一同坐在餐桌上,客来酒楼能在河阳县屹立多年不倒也是有几分水平的,几道招牌菜一上桌大家就顾不得闲聊了,你争我夺地抢起菜来。 宿知袖也知道他们这些年饿得不轻,更是没什么机会来这种大酒楼,也就随他们去了。 酒足饭饱后,宿知袖才带着所有人和于掌柜道别。再次感谢对方的盛情款待后,于掌柜摸着胡须笑道:“这不算什么,还没感谢诸位今日出的力呢。说起来,凭咱们这交情,知袖再有什么新奇的点子可别忘了我们酒楼,一定要先给老哥瞧瞧!” 宿知袖见他为了套近乎连老哥都自称上了,不由地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应了。 和谁做交易不是做?正好这于掌柜给银子给的还痛快,也不是那种喜欢敲竹竿的黑心商人,倒是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离了酒楼,马车空了不少辆,行的也更快了,拐了两条街,很快又停在徐记酒肆门口。 宿知袖先进了门,还没开口,便听到柜台后一个小二轻声问她:“姑娘可是来买酒的?” 竟然不是头一回进酒店遇到的那位爱偷懒的小伙计了,宿知袖眉头一挑,但也没有深想,毕竟那伙计敷衍的服务态度一看就做不长,被主家辞退是迟早的事。 宿知袖直接问道:“我是来找徐姐姐的,就是这酒肆的主人,不知她可在店内?” 一听这话,小伙计没有因她年纪小而轻视她,反而很快喊来同伴,由对方去后院请来主家,自己则给宿知袖倒了杯茶水又立在旁边陪着,顺便看店。宿知袖见他有条不紊的行事,不由得暗暗点头。 “不知贵客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徐氏芙蓉面还未出现在人前,清透爽利的嗓音倒是先含着笑意传来。 一双素白皓腕漫不经心地掀开帘子,宿知袖便见一双熟悉的含情妙目投在自己脸上,不由地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二人虽有数月不见了,此时一会面,倒有一种恰似故人来的感觉在心底流动,徐氏这爽利的性格宿知袖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如宿知袖一般,徐氏也待她仍如上次一般亲厚。没有多余的寒暄,徐氏吩咐小伙计上好茶,再次带宿知袖进了内间。 躺卧在会客椅上,徐氏毫不客气地挑眉笑道:“可是知袖妹子的柠檬酒酿好了?还不快呈上来给姐姐尝尝。” 宿知袖笑着应了,正好小伙计来送茶水,宿知袖便让他去外头马车上要一坛柠檬酒来。 等小伙计带过来,宿知袖亲捧了酒坛奉至桌上,笑言:“佳酿来了,姐姐快起来品品,这酒可能入你的眼么?” 第17章 宿知袖将坛上的酒封启开,还未倒入酒杯,醉人的清甜香气先一步侵入徐氏的鼻腔内。 这位与各种美酒打了多年交道的内行人散去之前慵懒闲散的模样,一下子挺直了腰身盯着宿知袖手中的佳酿,美目中满是兴味。 见宿知袖含笑递过酒杯,徐氏也不客气,爽利地接过杯盏,雪腮微扬便将澄明的酒液一饮而尽。 宿知袖一只手托着下巴,笑吟吟道:“徐姐姐,这酒品来如何?” 徐氏一言未发,径自起身又满满地倒上,连饮数杯后,她广袖一摆,红唇勾起,畅快笑道:“果然是好酒!初入喉还能品出一丝酸意,很快却只剩下清甜之气充斥于唇齿间,且连饮数杯也毫无不适之感,果然是为我等女子量身打造的佳饮……” 这一番夸奖倒是让宿知袖这个送酒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咳了一声,方才道:“能入姐姐的眼,也就不枉我们酒厂辛辛苦苦这三个月了。” 两人又各倒了一杯,过足了瘾,徐氏这回倒也不急了,轻抿慢饮,细细体味这酒间芬芳,她是一个真正的好酒之人,身为偌大一间酒肆的主家,她自身酒量也是不俗。 宿知袖陪徐氏饮了一阵,又念及下头还有好些柳家村人在等着自己,很快按照先前谈好的内容拟了合同,还没签下字,徐氏便派小丫头去取了银子来置于案上,显然对二人的合作也是极满意的。 将宿知袖送至酒肆门外,徐氏还牵着她的手不舍道:“知道妹子一定还有要事要办,我也就不久留了。只是,妹子这次只送来了几十桶,下一批酒可得早些给姐姐送来,不然那起子酒鬼可不等把姐姐烦死!” 话里话外对这柠檬酒的满意简直要溢了出来。 宿知袖笑着应了,刚准备上马车,却见一个下人模样的小厮从街道另一头飞奔至徐氏身边,脸上布满急色。 宿知袖还有些担心,脚下便停了停,耳间顺风飘进“郎君”、“仇家”数个字眼。 宿知袖眼波一转,见徐氏面色波澜不惊,便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吩咐车夫启程。 没走多远,宿知袖先唤车夫停下来,后面跟着的数辆“小尾巴”自然有样学样,都停在这胡同口。 柳康裕连同其他的酒厂学徒都围了过来,此次带过来的酒已尽数卖光,即便是宿知袖脸上也难掩高兴,进县城一趟也不容易,宿知袖拿了几十两银子出来,除了买一些酒厂需要的东西外,剩下的钱便让柳康裕每人分了,作为此次出工的酬劳,回去在账上记好便是。 -- 第30页 好容易能来县城一趟,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们没有不对周围的环境感到新奇的,又碰上这么大方的主家,对宿知袖表达了诚挚的感激之情后,自然是三五成群,欢欢喜喜地为家里添东西去了。 又给了几位车夫吃茶歇凉的钱,宿知袖怀揣着卖酒的巨款,也在县城里最繁华的景明街逛了一番。 河阳县城虽不大,但是周围大山内的村庄都归于此县管辖,故而跋山涉水来到此处贩卖或者购置一些衣食住行物资的村民委实不少。 况且自上一任县令被调走,由沈嘉奕掌管河阳县事务后,河阳县衙一扫先前的乌烟瘴气,县城的首把交椅以身作则,处事清明,底下人自然不敢随意拔老虎须,只得夹起尾巴做人。 街道上人来人往,更有一些卖烧饼、小糖人甚至是表演杂耍的小摊前被一群目不转睛的小孩子层层围着,当真是热闹非凡。 宿知袖沿街转了一圈,等钻出人群,手上已拎了一包刚出炉不久的桂花糕,带着甜腻的微烫气息入口即化,这甜度于宿知袖而言恰到好处,咽下口中的温软,宿知袖忍不住眯了眯眼,又捻起一块放入口中。 耳边听着世俗百态,宿知袖一块一块慢慢吃着,不知不觉间竟也将糕点全部吃尽了,她拍拍糕点碎屑,这才抬脚几步迈进了面前的米店。 见她只是四处看着,米店的小伙计懒散地打个哈欠,也没上前,倒是方便了宿知袖细细比较这河阳县的米价。 酿前一批柠檬酒期间,宿知袖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基本上都是直接从系统内部换来的米面粮油。 现在手头宽裕了些,若是这里的价格合适,倒不如省下积分直接从县里购置物资的好。 这家粮店在河阳县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除了柳家村种植的粟米外,还有其他的小米、杂粮,种类倒也齐全,价格也算公道,宿知袖也就顺势买了好些。 见客人出手如此阔绰,粮店的小伙计暗恼自己看走了眼,连忙改变了态度热情地为宿知袖服务起来。 得知她是独自一人前来,小伙计更是热心地按照宿知袖的吩咐将所有的米袋搬至一处人烟罕至的小巷,拿着宿知袖给的几枚铜板笑眯眯走了。 等小为确定四下无人后,宿知袖才将米袋全部收入系统空间,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接下来她又如法炮制,买了好些布匹、面粉、菜蔬,甚至割了十几斤肉,付钱后找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全部收入了空间。 宿知袖的空间被填的满满当当,买了这么多东西,倒是让一些集市上辛辛苦苦等买主的村人顺利卖出货物,也能早些踏上回家路,顺便收集到几波好感度。 — 疯狂扫货后,宿知袖步伐轻快地迈出景明街,又走向整个县城的中心地段,也就是沈嘉奕如今日常办理公务的县衙所在处。 宿知袖从空间里取了一坛酒,又拎了两包糕点,就直直地往县衙大门而去。 没想到之前给沈嘉奕送一次酒,县衙外头的守门衙役竟将她的面孔牢牢记住了,一见她便非常有眼色地请她里面稍坐,还飞马派人往沈嘉奕自己住的宅子那边报信。 县衙今日轮值的人不多,守门衙役,自称小蒋的一名年轻人笑道:“县令大人早就吩咐过若是姑娘来一定要用好茶接待,今日可算是将您给盼来了!” 虽然态度热情,却也有度而不至显得谄媚,让人心生反感,倒也算个聪明人,宿知袖淡笑着称不敢当,赶紧放下手中的见面礼,接过小蒋递过的茶水。 毕竟对方只是看在沈嘉奕的面子上,与自己其实丝毫不相干。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宿知袖见沈嘉奕还没来,眼眸暗了暗,想着自己此行的目标,含笑说道:“不瞒这位小哥,我是县城不远处的柳家村人士,前些日子我村的里正似是因什么事被扣在这里了,村里人都还担忧着,不知小哥可知其详情?” 屋内只有宿知袖二人,一面说着,宿知袖一面塞过去一只花式简易的荷包。 小蒋倒是连称不敢,想要推辞。 宿知袖笑容更深了:“不妨事的,小哥也知道我与沈大哥关系亲厚,这点心意不过是我替他感激诸位平日辛苦工作的谢意,再说也不止为感激你一人,只是请你代诸位县衙兄弟们收下而已。” 小蒋也笑了:“那我就代兄弟们多谢姑娘美意啦。”荷包纳入袖中,他清了清嗓,压低声音道:“另外,贵村里正一事姑娘就不要再打听啦,都是上任县令留下的烂摊子,还累得我们沈县令劳神费力。虽不好让全县的人知道内幕,但该有的惩罚是不会少的,只晓得内幕的人不多罢了。” 听到柳里正最起码也得在牢里呆个二十年,家产更是一律要被抄掉,宿知袖也就放心了,只是这大狱也不知这位在柳家村一手遮天的土皇帝住的惯否? 小蒋刚住了嘴,派去报信的小厮来回说县令今日去了下头的其他村落体察风俗民情去了。 这倒是有些不巧了,不过宿知袖主要目的已达到了,至于想与这位县令大人加固关系一事,留下礼物,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就够了。 宿知袖将茶水饮尽:“既然沈大哥不在,那我也就不多做打扰了,这是村里酒厂新酿得的酒,想请沈大哥品鉴一番来着,还需麻烦小蒋哥将此物呈上。” -- 第31页 这种露脸的好事,小蒋自然满口答应,宿知袖也就告辞了。 离了县衙,宿知袖便直往马车停靠的地点而去,她寻了一个没人处,便将所买的米粮一类取出大半,又与系统换了一些效果好的烛台及日用品。 见东西都准备地差不多了,宿知袖走到马车处,正好人都回来得差不多了,宿知袖便让众人过来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 一见有这么多好吃的,小伙子们也都知道是给大家买的,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搬东西时更是一个比一个搬得快。 人与物全都上了马车,车夫才一扬鞭子,吆喝着马儿快跑,在外一天,大家都有些归心似箭。 刚行至村外,大部分车马都是从邻村所租,他们也要赶回家去了,宿知袖便算清了银钱,让他们乐呵呵地回家去了。 回过头来,看着手拎各种食物仍面带笑容的酒厂学徒们,宿知袖也被他们单纯的快乐所感染,笑道:“现在让我们一起回家!” 现在估计全村人都集中在酒厂等着他们。 酒厂,就是他们大家的“家”! 第18章 柳家村并不平坦的乡间小道上,十几个人肩提手扛着好些东西正热热闹闹地朝着村子深处而去,每个人身上都可谓是满载而归。 离酒厂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便传来一阵嘈杂的人群喧闹声,更有村里的两个小孩子追着闹着直直往小路这段宿知袖她们这边跑来。 一见到他们肩上扛着的好些食物,两个小家伙都快乐疯了,如枝头小鸟一般冲过来,边跑还边呼喊着聚集在酒厂那段的人。 这笑喊声很快把众人都吸引来了,刚见到宿知袖等人,一群村民们便喜气洋洋地好似接到一群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将士,亲亲热热地接过东西,让归来的酒厂员工们好好松快了一番。 来到酒厂门前,宿知袖看着眼含喜悦、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柳家村众人,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她做了个停的手势,喧腾的众人很快便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将目光倾注到她一人身上,哦,还有她身边从镇上收获的“战利品”。 周遭只剩下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响,连平时调皮地要挨上好几巴掌才能安静下来的小孩子们此时也都乖乖呆在大人怀里,眼巴巴地盯着米袋上油纸包裹的香喷喷的糕点。 宿知袖也就不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她先是简短地总结了这段时间所有人为这家酒厂的建造与酿酒所付出的辛勤劳动,对其中表现尤为突出的几个人予以表扬,提拔李婶、康裕叔、柳梁山大叔等人正式成为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每个人的工作成果都有目共睹,其余人也都对他们的升职给予热烈的掌声。工作总结过后,终于到了万众瞩目的发放工资和福利阶段。 按照之前说好的规定,采摘柠檬的小队成员每人每天十五文,酒厂员工每人则是二十五文,还有参与前期酒厂建设的所有人,全部都对照账本将工资发放到位,此外,每户人家都领到两斤粮食和半斤肉。 接过银钱和粮食的一刹那,好些之前差点连一天两顿饭都吃不上的人家好似在做梦一样,接东西的手不住地打哆嗦,大家都在排队领取,一家人便拿着自家的东西又默默朝着宿知袖的方向鞠了一躬。 一个面色蜡黄的小女孩害羞地躲在母亲背后,看着人群中央简直在闪闪发光的知袖姐姐,自己幼小的心灵也埋在了一颗像她一样做出一番事业、造福村人的种子。 宿知袖大肆扫荡回来的物资一下子要被分出去近三分之一,但她一点都不心疼,这些都是柳家村的人抓住自己伸出的橄榄枝后,凭自己每日勤恳的劳动所得,酒酿、上山这些活计其实一点都不轻松,他们非常值得敬佩。 而现在面带感激的柳家村人也让她有一丝丝恍惚,她仿佛看到那个高中期间学习辛苦,却还要打零工赚取生活费的自己。 她想,一切都会过去的,确实如此。 没有理会此刻因积分狂涨在脑海中上蹿下跳的小为,宿知袖将东西全部发放完了,笑着和感激不已的村人们道别。 柳康裕大叔坐在一边将账目归齐,直到最后一个村民离开,他拿着账本走过来:“东家,账本都理清了。” “好,辛苦了康裕叔,您也赶紧拿上东西回去好好吃一顿吧。”宿知袖翻了翻账本,笑着道。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儿见。” “好,明天见。”宿知袖将大门锁好,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回家。 刚走了没两步,她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姐姐。” 宿知袖一扭头,果然见到了一张好些日子都没见过的脸,那双微笑的桃花眼中依旧似汪着一泓清泉,他瘦了不少,似乎快与自己一样高了。 宿知袖一边笑看着他向自己走来,一边忍不住出神想,之前颠沛流离一年,刚吃了柳家村几个月的粗茶淡饭,偏这小子就长高了这么多,难道……先天基因果真这么强大吗? 等裴澹走到她身边一比,果然是高了。 甚至不只是身高,宿知袖目光触及他澄明坚定的双目,隐隐感觉到三个月不见,这孩子变化有些大。 他在自己面前仿佛还是那个爱撒娇的孩子,却又笑着坚定地接过自己手中的粮食:“姐姐忙了这么久,还是让我来拿吧。” -- 第32页 宿知袖两只手一下子空了:“……也好,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走了一阵,裴澹和她分享了一些生活中的趣事,双眸微弯,显然十分享受现在的氛围。 宿知袖先是没说话,只是一直听他说话,见他意犹未尽地住了嘴,才关心起他们的生活:“好久没去看望孙婶,她的身体还好吧?” 孙氏在村内与其他人的接触很少,家里没什么田,全靠一手惊艳的绣活养家,即使是村里建酒厂这么大的事也基本没见她露过面。 “母亲她挺好的,”裴澹声音稍微低了些:“就是常年刺绣,虽是万般小心,但母亲的眼睛终究还是受了损伤,这几天正打算找王大夫看看呢。” 宿知袖点点头:“多年做绣活下来确实过于损伤双目了,该早些去看才是。若是就此停了这活计……估计孙婶定然不愿答应。”毕竟这是孙氏靠着来吃饭的技艺。 提及这个,裴澹脸上的笑容也暗淡了些。 但是……这消息于宿知袖来说却是大有用处,孙氏自己的身体不适合忙绣活了,那么宿知袖说服她来自己开办的绣坊中指导其他人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但此事暂且不急,先放放,等来年开春建起绣坊再说不迟。 忙了许久终于能喘口气,宿知袖眉眼间都透着一丝轻松:“今日家中买了好些菜,小澹也一定要留下来尝尝我娘的手艺。” 难得见她一脸松快,裴澹神色怔忪,忙反应过来嘻笑道:“好,看来我今日有口福了!” 两人一道进了宿家,柳氏还与她弟弟一道在田间忙活,宿奶奶正与白氏一道在厨房备饭,一见宿知袖两人拎了这么多东西回家,心里高兴,嘴里又忍不住嗔怪:“知道你今日卖了酒,但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呀,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宿知袖放下东西,凑到宿奶奶旁边笑道:“不买东西回来可不成!这段时间奶奶和娘为了支持我的工作也辛苦啦,可不得好好补补!” 裴澹喊了人后,立在一边笑看着她同宿奶奶撒娇。 第19章 宿知袖在厨房呆了没一会儿,便被宿奶奶以她在这里“碍手碍脚”为借口给赶了出去。 实际上她没说宿知袖也明白,不过是宿奶奶见她这些日子太辛苦,想叫她松快松快罢了。想到老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宿知袖也就不坚持了,麻溜地离开厨房之前顺手把裴澹也给拎了出来。 两人走了出去,正好与在外头疯玩了一下午,夕阳都快要落山了才赶回家吃饭的柳大壮打了个照面。 一见到宿知袖,小胖子刚还笑嘻嘻的脸上登时就难看起来,不过他倒是还记得这些日子以来柳氏耳提面命,叫他一定不要再来招惹宿知袖这个不敬亲长的黑心肝儿的丫头,等这段时日过去了,她腾出空来再好好收拾这丫头。 于是,宿知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眼睁睁地看着小胖子以不符合他这滚圆身材的速度灰溜溜地滚远了,宿知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大白天地跟见了鬼似的。 裴澹对宿家的事倒是了解几分,此时摊了摊手也挺迷惑。 边往房间里头去,宿知袖若有所思道:“这柳氏对自己的儿子倒是心疼,村里其他人家这么大的小子早就开始帮着干活了,他倒是整日与一群小孩子在一块儿嬉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柳大壮在宿知袖她二叔也上了战场后都快成了柳氏的命根子了 ,平日里护犊子的紧,就连老太太轻易也管教不得,整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皮小子。 第一次进宿知袖屋里,裴澹还略有些拘谨,听到宿知袖让他坐下,便跟个乖学生一般缩手缩脚地动也不敢乱动。 这家伙平素在宿知袖面前撒娇,没脸没皮的时候多了,这副模样倒叫宿知袖好生新奇,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推了他一把:“怎么?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吗?吓成这样。” 她扭头翻出一包刚买的杏仁酥搁在他手边,又倒了两杯清茶放在桌上,托着腮看他。裴澹也慢慢适应过来,只是耳根还有点红,手里拿了块点心就一直埋头啃。 宿知袖闲的无聊,忍不住又出言逗了他两回,见他耳根那点薄红一路蜿蜒至脖颈之下,这才哼笑着大发慈悲放过他。 “你在孙婶家过得还好吧?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宿知袖问他,还慢慢悠悠地拈了块糕点放进唇里。 裴澹道:“我每天都会看姐姐送的书本,早上刚起来会回想在侯府时师傅教的基本功练一阵子,母亲喜欢安安静静地做绣活,我没事的话会出门四处走走,顺便拾些柴火回家。” 宿知袖倒是有些惊奇:“你竟然还会武功?” “我家祖上便是凭军工封的爵位,自小习武是家中祖训,就连我顽劣时恳求祖母不要习武都被我爹好一顿家法伺候,小半月没能来床……” 说起从前被打的惨痛经历,他脸上闪烁着的却分明是某种怀念的神情,眼睛里满是黯然。 没想到一下子触及他的伤心事,宿知袖忙转移话题道:“我倒是听闻村里有位名叫宋岩的猎户武功不错,只是几个月前收成不好为了养家去外地卖一批皮货。若是可以,等他归来我便去试试请他指导一下你的武艺。” “真的嘛?太好了!谢谢姐姐。”裴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里头像是缀满了星辰,璀璨夺目。 -- 第33页 他目光如炬,仿佛只留下她一人身影在其中,宿知袖本来话说得一脸正气,此刻被他盯得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咳,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不一定能成功呢。” “那也没关系,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这两年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姐姐。”他语气郑重,好似在说一句誓言。 宿知袖颇感觉有点招架不住,幸好宿奶奶突然扯着嗓子喊她们出去吃饭了,宿知袖如蒙大赦:“奶奶喊我们去吃饭啦,快走吧。” 丢下这一句话,宿知袖便率先走了出去,裴澹这回倒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来到桌上,果然柳氏也从田间回来了,见到二人,她照常阴阳怪气了一番,宿知袖只当家里人宽和,连狗也能上桌吃饭了,连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施舍给她们母子。 村里的大黄:……感觉又被冒犯到。 大家一齐动了筷子,柳氏一个劲儿地把宿知袖带回来的肉往自己和大壮碗里头夹,一只手差点忙不过来,恨不得自己成只八爪鱼把好菜都捞到自己碗里才是。 当着裴澹一个外人的面,老太太脸都快黑成锅底了,偏柳氏沾沾自喜自己占了便宜,压根儿没发觉老太太甩给自己的眼刀子。 裴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看宿知袖吃的不多,倒忍不住想给她加菜,又担心冒犯了她,一时间破有点苦恼。 见宿知袖搁下了筷子,他也不着痕迹地放下碗,只等跟着她一起出去。 白氏眼尖,见他碗里饭菜都空了,笑道:“小澹还要再添些吗?” 裴澹忙摆手道:“谢谢白姨,不过不用啦,我已经吃好了。奶奶和白姨的手艺真不错,都快跟得上宫里的御厨了,我在家里都吃不了这么多饭呢!”大拇指竖得高高的。 一句话说得宿家两位掌勺人笑得合不拢嘴,白奶奶还让他再多吃点菜。盛情难却,他只好偷偷给了宿知袖一个无奈的眼神,要拿起筷子吃了一阵。 柳氏将荤菜都翻来翻去挑的差不多了,又把目标对准那碟炒鸡蛋,闻得她们的对话,撇嘴道:“还比得上宫里的御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你知道人家御厨都会弄啥菜么,快把人大门牙都给笑掉了。” 看到柳氏不屑地白眼都快翻到房顶上去了,宿知袖看她像个跳梁小丑,忍俊不禁地想到:人家还真吃过御膳房,逢年过节还必须去吃的那种。 柳氏一句话说得桌上宿奶奶和白氏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顾及在其他人在,宿奶奶只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白氏也皱着眉看她。 柳氏好像很光荣一般,惹了众怒便想带着自己儿子溜走。 宿知袖啜了口茶,热气袅袅间,她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落在干了一天活的柳氏耳中却无异于一根扎如肉里的钉子:“……二婶,这桌子还没收拾,您怎么就走了呢?” 宿奶奶也扶着腰站起身来说:“是啊,今儿可轮到老二家的了,不干活没饭吃。白氏啊,快扶我这把老骨头去卧房里歇一阵去。”很快,两个人都没影儿了。 宿知袖拽了把目瞪口呆的某人的袖子,将人拉了出去,语气欠揍道:“天色晚了,小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二婶,这桌子就交给你啦,索性也不着急,离天亮还早着呢。”话尾还好似带着点笑意。 柳氏气急败坏道:“……这个死丫头!我迟早有一天要给她点颜色瞧瞧,都快爬到我头上来了!”一扭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也跑没影儿了,顿时气成只河豚,骂骂咧咧地动手收拾起来。 月明星稀,淡淡的银辉洒满大地。 刚才发生的一切对裴澹而言对好似看戏一般,无论是从前在京城还是如今跟着孙氏,他从没见过像柳氏这般无理取闹的撒泼之人。他的心灵都好似受到一阵阵冲击,现在还在消化。 宿知袖好笑地看他一眼:“这下可是长见识了?”他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这朦胧的夜色激发了宿知袖的一点谈兴,她盯着脚下的泥径开口道:“你所接触的世事还是太少,少年锐气也太盛,见不得世间的一点阴暗,须知世人本就复杂,成长的过程中你也就能慢慢明白了……唉,你这小傻子,以后若是回去入了官场可怎么办呢?” 裴澹乖乖听她慢吞吞地说道,心里倒有些微微气恼:我才没那么笨呢!只不过……只不过是在你面前才这样罢了。 一路乘月而来,两人最终在孙氏的房子外止步,宿知袖抬了回下巴:“以后要跟之前一样努力,别忘了温书,等我给你找个武师傅回来。你回吧,我等你进去再走。” “好,那姐姐路上小心。” “放心。”宿知袖点点头,看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又看到屋里有了亮光,她才转身离开。 — 休整了一天,酒厂里的员工又开始如先前一样任劳任怨地工作来了。 靠近酿酒厂的人家几乎日日能闻到那一阵阵令人口齿生津的酒香,不过大部分人家见酒厂工作忙碌,时时不曾停歇都感到十分高兴,毕竟这是全村人改变生存状况的希望。 也还有极少数人家不思感恩,将好心给予的机会当做理所应当,甚至眼红宿家居然拥有这么赚钱家的酒厂,心里抓耳挠腮一般难受,但也不敢当众说出来怕犯了众怒,只在心里暗暗觊觎着。 -- 第34页 宿知袖倒也很明白这种人的心理,但只要他们不来妨碍自己赚钱和完成任务,她才不管对方是怎样想的呢?自古不招人妒是庸才,他们眼红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只是,若有人跳出来想搞事情,那自己自然也是不会手软的,拼命想进入酒厂的人那么多,不差他这一个两个。若是少了这颗老鼠屎,自家的酒厂也只会运转地更加顺利。 宿知袖看着酒厂中忙碌的众人,唇畔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的飞快,酒厂断断续续又出了几批货,大头都被徐姐姐的酒肆吃下了,甚至有一部分酒被徐姐姐卖往郡中,受到了无数权贵富人的追捧,徐家酒肆一下子在整个县里风头无二。 于掌柜的客来酒楼中这款柠檬酒也是供不应求,第一批柠檬酒卖完后,由于众多客人都点名要此酒,任凭于掌柜如何舌灿莲花解释缘由他们也不肯听,急得他甚至派人远赴柳家村向宿知袖求酒,柠檬酒的受欢迎程度远超他之前的预想,只好唉声叹气地想自己当日怎么没将所有的酒通通买下。 现在那群嚷嚷着要尝鲜的老顾客都快掀了他酒楼的楼顶了,这柠檬酒真是让他咬牙切齿地高兴。 当然,不只是客来酒楼和徐姐姐的酒肆赚的盆满钵满,宿知袖这段日子也可谓是日进斗金,看着数量越来越大的订单,她只好再多雇些人手。 宿知袖笑眯眯地看着账本,心想,这可真是个愉快的烦恼。 柳家村确实称不上什么大村子,总共不过几十户人家扎根于此,若是实在忙不过来,宿知袖计划要到邻村去征聘新的员工。 第20章 酒厂的生意越接越多,宿知袖倒也动起了往邻村雇人过来工作的念头,只是,一来即使是距离柳家村最近的村落也隔着二三十里,想要人手过来到底不容易,二则上一批的收粮进程彻底进入了尾声,本村不少闲下来的人抢着要进入酒厂工作。 这不,柳家村内一波一波的人络绎不绝地上门来宿家打探消息,宿知袖经常忙得不着家,便拦着宿奶奶和白氏搭话,总之,费尽十八般武艺只望着能找个空缺顺顺溜溜进入酒厂跟着大伙儿一起工作! 现在柳家村上至七十岁老太太、下至垂髫小儿,哪个不知道在酒厂里酿酒一天挣的钱比辛辛苦苦到镇上卖苦力挣得还多呐!更何况还不用吃那起子离家在外奔波的苦,再没有比这更美的差事啦! 但凡村里有点脑子的都能算得过这笔账来,于是众人看酒厂里工作的目光也就更加火热起来,便是挤破了头也要进去。 只是宿知袖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地在酒厂忙碌着,宿奶奶和白氏又不爱出门,一心在家中忙家务,于是村里大娘们求差事的门路竟找到柳氏头上来了。 时隔多年,柳氏终于又感受到了当年她二叔刚做上里正时,连带柳氏父亲一系的柳家大房都被村里人众星捧月的待遇。 她因偷钱一事被宿奶奶发落到田里忙活了这么些天,现在居然遇上有人为了跟她搭话,连田间的活计也搭一把手的好事。 刚一听到这位田大娘要给她帮忙,柳氏还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这位田大娘平日里是村里传播这种小道消息和家长里短的头号积极分子,无论对方是大婶子还是小媳妇,田大娘都能凭她张巧嘴和对方搭上两句。 更兼她传出的消息一向可行度都很高,从不和人唠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因此她在村里的女人之间颇有些地位,今日她这一番殷勤更是让柳氏受宠若惊了。 柳氏刚想假惺惺地说不用她帮忙,就听田大娘热情地说道:“害,没事,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咋啦!”边说着,边帮柳氏翻了两下地,闲聊间二人关系也拉进了不少。 田大娘笑容满面地说:“哎呀,柳家妹子,你也真是好福气呦,嫁进宿家没两个月就生下大壮这么一个结实的大胖小子,宿奶奶为人又厚道,最是心疼儿孙辈不过,现在还有秀秀这么一个会挣钱的侄女儿,我看呐,日后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柳氏一听她差点把自己的仇人夸出花来了,登时整个人都快被气炸了,好哇,原来你们都是这么看宿家这两个黑心肝的?老娘这一天天的过得什么日子你难道看不见吗? 怒火一下子冲昏了柳氏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上下嘴皮子一翻,把家里那两个是怎么合起伙来整自己的一股脑地全都给抖落出来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宿奶奶和宿知袖是怎样一唱一和地把家里的活计都抛给自己,自己倒是在一边光歇着数钱。 听了柳氏倒出心里积怨已久的话,田大娘倒是没全信,毕竟就凭柳里正和柳氏早年在村里的做派,她们不主动招惹人就不错了,哪里能自己主动吃亏呢?这会子柳氏能老老实实在田间干活,指不定是干了什么坏事被捉住了。就凭宿奶奶她老人家一向在村里的人品,她都不信。 田大娘只确定了一件事:“这么说,柳家妹子,你和秀秀的关系也不咋好喽?” 柳氏狠狠点头,“可不是嘛,那小妮子鬼精鬼精的,酒厂这么好的差事偏一点都不念着一家人,都建好几个月了也没听见说给我这亲二婶安排个什么管事的活,真是没良心!” 田大娘看着她脸上遮不住的阴沉和嫉妒,心里也挺无语:人家辛辛苦苦办出来的厂子,凭啥请你这种好吃懒做,干啥啥不行、当搅屎棍第一名的家伙进去呀? -- 第35页 浪费了这半天功夫,连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田大娘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不过这是自己的选择也怨不得旁人,又帮柳氏干了两下活,田大娘才找个借口走了。 留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来打听消息的柳氏,独自一人在田间气得跳脚,骂骂咧咧地捞起锄头继续干起活来。 本来依着田大娘麻溜勤劳的性子,早该在酒厂第一批招工的时候便踊跃报名了,只是那段日子正好赶上田大娘她爹身子骨不好,一向孝顺的她赶紧找了牛车拉上家里所有人一起回娘家看看,这才错过了参加的时间。 回村这段日子听到不少在酒厂里干活能挣钱的消息,再加上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酒厂要招人一事,田大娘也不就动起心思来了吗? 谁能想到柳氏这等眼盲心瞎的蠢货,家里有财神爷也不知道供起来,还一个劲地瞎作妖,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关系。 此路不通,田大娘只好耐下性子和其他人一样静候消息了。 — 酒厂里加班加点,终于又完成了一批订单,宿知袖这些日子被于掌柜催命似的连番派小伙计过来打探,倒是十分后悔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所在的村名告诉了他去。 谁能想到这生意能红火到让这位全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掌柜,竟靠着一个村名不辞辛苦地翻山越岭找上门来催货呢? 现下好不容易忙完这批大单子,酒楼过来接货的人早就准备好马车在酒厂外头等着了,宿知袖摸了摸鼻子,便十分自然地搭上这趟顺风车往县里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酒楼,宿知袖一脸闲适地逛进酒楼,抬手止住面熟的酒楼活计过来问好的动作,轻声道:“快免了,况且酒楼里客人多,也别把我来的消息告诉于掌柜了,省得给他添乱。给我这儿来壶好茶就成。” 不多时,与宿知袖隔桌的客人鼻息微动,便闻到从她桌上穿过来的沁人茶香,淡雅清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二十两一壶的玉茗春果然名不虚传。 这小姑娘看着低调,出手竟如此不凡,便有些好事之徒闻着茶香过来与她搭话了。 宿知袖眼皮微抬,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笑吟吟地在自己对面落了座,动作颇为洒脱,虽有些唐突却也不至令人生厌,他手里握了只折扇,施施然抱拳笑道:“姑娘好雅兴,独自在此品此等佳茗。我一上午与人闲话半天有些口渴了,不知能否借一杯好茶润润喉呢?” 旁边的人暗笑道,这个借字说得甚是好听,二十两一壶的玉茗春!没练个十年八年的厚脸皮怕是说不出这话来。 偏某人皮厚得很,脸上一本正经对着宿知袖讨茶喝,对周围人的窃笑充耳不闻。 宿知袖倒是对他这种心理素质挺欣赏的,面上波澜不惊道:“随意。” 此言一出,对面的宋惊羽就不客气了,他将自己一向宝贝的山水绘面折扇信手搁置一边,十分不见外地亲手倒了一盏茶,端起来便仰头一饮而尽,果然是渴极了。 水色沾唇,对面人本就皓齿莹白如美玉的一张脸越发秾艳起来,配上他不拘小节的行动,隐隐透着股摄人心魄的劲儿。 宿知袖心如止水,见他倒了一杯便不动作了,挑了挑眉,好心道:“一杯便够了?” 宋惊羽见她小小年纪,脸上倒是一板一眼老成得很,心下有些好笑,便忍不住学她挑了挑眉回道:“姑娘的好茶,一杯足矣。” 宿知袖对他的逗弄也不在意,只点头道:“那就好,喝了我的茶,现在换我来问你,阁下对近日新出的柠檬酒可有什么见的?我对这酒颇感兴趣,却不知它可值得一尝吗?” 又转头看向四周,弯眸一笑:“在座诸位若是有想法也可不吝赐教,小女子这里有好茶一壶,静候有缘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各位小天使,蠢作者学校的考试月到啦,最近在忙着复习,更新可能不太及时,还请大家见谅哦,到了暑假一定多多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1章 宋惊羽这下倒是真的惊讶了,唇角微挑,原来这茶倒不是那么随意就能喝上的。 见周围的人目光中皆透着股跃跃欲试,宋惊羽脸上露出点似笑非笑,他执起桌上的折扇,右腕轻展,一副颇有意境的重峦叠翠山水画瞬间展现在围观的众人面前。 认出此折扇的主人是谁,周遭的看客皆是面色一变,讪讪笑着敷衍两句,很快便如群鸟兽散,倒是让宿知袖一怔:“如今河阳县里的人都这般有钱了吗?还是店里的小伙计诓我,这壶根本不是什么好茶?” 宋惊羽深藏功与名,将折扇重新合上,抚了抚扇柄笑道:“非也,只是他们都没有尝这壶好茶的运气罢了。” 宿知袖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也算是认命了,好吧,一个人就一个吧,本来她同意对方坐下便是见他浑身气度不凡,想必一定是喝过最近被众人哄抢的柠檬酒,这才打上了让他提出些建议的主意。 她抿了抿唇:“那你可喝过柠檬酒?觉得如何?” 宋惊羽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这小姑娘竟是真的要问柠檬酒,他状似无奈地拧了拧眉,小姑娘沾酒,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宿知袖一下子看透了他的想法:“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所以想问问。”反正对方总不会这么轻易地猜到自己就是造酒之人吧?想到这里,她脸上更是露出一片坦荡自然,倒是让宋惊羽也信了几分。 -- 第36页 他屈起食指在桌上扣了扣,笑得张扬:“也罢,还是让我来与你说吧,也免得遭了其他人的骗。这柠檬酒嘛,家里的确买过几次,如今这般受人追捧,那滋味自然是极好的。不过,” 他边说着,边又替自己满了杯茶,低首轻抿一口,这回倒是不急不缓地细品了茶香,眉目舒展:“好茶。不过吧,这酒口味偏甜,似我这般刚硬的男人尝来总觉得不够味儿,远不如辣酒来的带劲,还是女眷们饮的多些,但女子往往又总是不胜酒力,多饮两杯便又醉了,喝的便又不尽兴了……” 宿知袖脸上露出点若有所思,是了,自己在现代时尝过不少酒,也算颇有些酒量,却没料到这柠檬酒于不少女子而言度数竟是高了些,这方面她倒是真没有考虑到。 这倒也并非全然是她的疏忽,只是这酒费了好些人力物力才酿成,身为酿酒者的酒厂员工反而喝的少了,更兼平日与自己一道饮酒都酒量不俗,这才让她将古代女子的酒量忽略至今。 她脸上现出一点真情实意的笑容:“公子说的不错,今日受教了。” 宋惊羽见她脸上丹凤眼微弯,初见的陌生与冷意一下子散去不少,心里颇有种被顺毛摸了一般的舒坦,倒真觉得这小姑娘竟然很是和他眼缘,出神间又摸起茶杯饮下一口,陡然惊觉自己方才……竟一直是在占这小姑娘的便宜?! 河阳镇一家独大的钱庄主家,宋家一向没脸没皮的二少爷宋惊羽头一回发觉自个儿的脸皮……确实不薄,他性子一向不羁,既然这么反思了,当即快言快语道:“今日与小姑娘一番闲谈倒让我心情松快不少,相逢即是有缘,这壶茶还是我来请吧。” 宿知袖眼睛里闪过丝意外,见他神色认真,方才笑道:“不必了,公子一席真知灼言确实让我受益匪浅。若是真有缘分,下次再烦劳公子吧。”当然,这钱也不是她出,不过酒楼执意为她备好的一应待遇罢了,倒让自己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言毕,宿知袖笑了一笑,将剩下的玉茗春尽数留给他,离开了此桌径自往酒楼后头去了。 宋惊羽见她进酒楼后头如于自家后院闲庭信步一般,眸子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近日关于柠檬酒酿造者的传言,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 — 宿知袖此次是为探沈嘉奕而来,没打算惊扰于掌柜,来到后面发现酒都被卸地差不多了,也就收下这批酒的银票,趁着日常催酒的于掌柜不在,赶紧跑路了。 一路沿街来到县衙,这回宿知袖运气倒是不错,一番通报后,便见到沈嘉奕穿了身办公的青色官府,他本就面如冠玉,配上这裁剪合身的青色公服,越发衬得他如一棵挺拔不群的巍巍青松,身后还跟着身着常服的沈临。 宿知袖在他面前一贯落落大方,当即行了一礼,摇了摇手中的酒坛笑道:“知袖难得来县里一趟,便顺道来瞧瞧沈大哥,您可别嫌我烦呀!” 见她俏皮地冲自己眨眨眼,沈嘉奕有些哭笑不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官府琐事颇多,怕你在这里闷的慌,下次倒不愿过来了。”边说着便接过她手里拎的东西,邀她进门。 知沈嘉奕对她颇为关照,沈临亲自去后头拎了一壶茶来,静静地为二人各倒上一杯,便退到沈嘉奕身后去了。 沈嘉奕早已忙了半日了,现下正好是宿知袖来访,这才放下案卷歇了一阵,眉间的倦意也在这袅袅的茶香中消解不少。 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掀起眼帘,语气凝重了些许:“对了,你们村的柳里正欺上瞒下、鱼肉乡里的案子现下已经查清了,不只是他,本应对前县令连同他手下的钱账簿一起查个干净才是,不过,上头牵涉的人有点多,我已经将此事修书一封告知家父了,可能再过些时段才能有回音。” 言及此处,许是因为没能将这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一系通通惩治到位的缘故,沈嘉奕右拳紧扣,脸色也有些难看。但毕竟朝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能全凭他的期望来。 但亲眼见过乡下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心中到底是不好过。 宿知袖出言安慰他两句,同仇敌忾地痛骂了好一阵那些贪官污吏。 沈嘉奕见她澄明的双眸中带了丝担忧,一贯素白平淡的脸上也满是愤愤,连带着自己胸腔内的怒意也仿佛随着她的愤慨之词齐齐泄了出来,不由地心头一软。 他眸色柔了柔:“好了,不提这些了,这些日子柳家村的里正一职空悬许久,也该重新挑个合适的人出来了,知袖对村中事物比我了解得多,你可有什么推荐么?” 见他如此直言不讳地问她,宿知袖倒是迟疑了一下,毕竟这可事关自己今后行事的便捷与否,再则沈嘉奕又是个聪明的,也不能随便挑个平庸无能之辈打发了他。 她思量一阵,忽然想起来个人:“沈大哥以为,赵平赵大伯此人如何?他先前便是作了柳家村村长好些年来着,不过,由于与前里正观念不和,屡次闹翻,后来据传是被前里正找钱主簿帮忙直接把村长一职革去了,至今仍在家忙农务呢。” 而且据系统一早给她整理的讯息,此人最是一心为公不过,实打实是个想为村里人谋福祉的,就是脾气太直了些,但也不是个不好沟通的。最好的是他的意图正与宿知袖的目标不谋而合,想来将来合作起来问题不大。 -- 第37页 沈嘉奕停了一会儿,状似回忆道:“可是那位前些年想要修整从柳家村到县里那条路的那个赵平?” 宿知袖愣了一下:“欸,沈大哥你也知道他?”一双丹凤眼竟被她睁地圆溜溜的。 沈嘉奕唇角忍不住一翘,又咳了咳,方压下去正色道:“不错,前两日翻了些陈年旧簿,我对他倒还有些印象,”他沉吟片刻:“既然我与知袖都属意此人,那么便是他吧。” 宿知袖扬了扬眉梢,假意怒道:“好哇,原来沈大哥早有了人选,却来诓我!下次可再不能让你随意骗去答案了!” 沈嘉奕敛眸一笑:“是为兄错了,这样,今天中午我请知袖去客来酒楼吃一顿,权当是沈大哥给你赔罪了好不好?” 宿知袖也见好就收,哼道:“这还差不多,中午且看我好好宰你一顿吧!” 语气中满是亲昵,倒是让沈嘉奕感受到一种亲人般的温暖,唇畔笑意更浓。 立在他身后的沈临也心里松了口气,公子一向对自己要求甚严,来到此间后更是立志要干出一番功业来福泽四方,整日里不是去下面那些村落里实地查访,便是在府衙内看各类宗卷,自己劝了公子也不放在心上。 他抬目觑了眼另一侧神态轻松自然、坐姿随意大方的宿知袖,也只有这位姑娘来时才能让他开怀片刻了。 日头渐渐移上人的头顶,午时到了,宿知袖便与他们主仆二人一道去了客来酒楼二楼的雅间。 有相熟的小二笑着过来与宿知袖打了招呼,又请二人点菜,宿知袖毫不客气点了好几样招牌菜,加到一起也算值好些银子了,这才憋着笑看了眼沈嘉奕。 沈嘉奕倒是毫不在意,甚至还想再加两个菜,叫宿知袖赶紧给拦住了:“沈大哥千万别,这些够我们三个人吃的了,而且滋味都是一绝,呆会可一定得好好尝尝!”说完顽皮地冲他一笑,又叫沈临也赶紧坐下准备吃饭。 沈临立在那里不动,最后还是沈嘉奕点点头:“这里不是京城家中,无妨的,你也一起坐下吃吧。” 沈临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一侧落了坐。 第22章 近些日子以来,随着柠檬酒在镇上的名头越来越响,身为柠檬酒在小镇上头号供应商的客来酒楼里每日的食客亦是络绎不绝。 倒是酒楼里的小伙计们越发显得训练有素,即使来客颇多,也能在客人等地不耐烦之前先一步将饭菜送至桌上。 当然,这是酒楼里一般食客的待遇,看到宿知袖在这间雅间里后,等了没多阵,边见一道道酒楼的招牌菜齐齐地摆上桌。 小伙计将最后一盘色泽金黄的咕咾肉稳稳地放在宿知袖面前,很显然是了解她嗜甜的口味,临走之前笑道:“这是贵哥特意为姑娘做的,还请慢用。” 宿知袖刚还奇怪,自己明明没点这道菜呀,原来如此。 小伙计口中的贵哥就是初至客来酒楼那日想要将宿知袖赶出去的小二,他当时多跑了一个月的堂后,正好赶上酒楼因柠檬酒而生意好转,还请了新的掌勺师傅进店,谁知他竟被对方一眼挑中做了徒弟,几个月下来,不少菜色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这道菜正是他感激宿知袖的一点心意。 听了小为的解释宿知袖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件事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边想着,宿知袖边夹了块咕咾肉进嘴,细细咀嚼来,酸甜适中,口感劲道,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宿知袖心内感慨道,这等做菜的水平,难怪这么快就已经能够上灶了。 难得尝到这么合她口味的菜,宿知袖便一心专注于眼前的美食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桌上其他两个人的目光竟都落在她脸上。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心头流转过这句万能法诀,宿知袖心底刚破土而出的那点子羞涩瞬间被抛到太平洋去了。 她脸上神色自若地将皮球踢回去:“客来酒楼换了新的掌勺师傅果然大有长进,沈兄的碗现在简直光可鉴人!” 言下之意便是沈嘉奕被这一桌美食俘虏,连碗里的米粒儿也吃得干干净净——咱俩四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 “噗嗤——”本来没啥存在感的沈临表示自己其实也不想出声的,但是这些年来公子这习惯从来只有被夸节俭的份儿,还是头一回有人拿这事打趣他。 感受到自己公子凉凉的目光,沈临闭上嘴,瞬间恢复平日的面无表情状态。 沈嘉奕这才带着点无奈,笑睨一眼自觉扳回一城的宿知袖。 沈临自觉下去结账,沈嘉奕饮下一口茶,这才问她:“可是吃好了?” 宿知袖点点头。 沈嘉奕笑道:“那我此番也算是赔罪成功了。”二人一道起身出了雅间。 站在客来酒楼门前,宿知袖便想同沈嘉奕道别,此刻刚过午时不久,再过一阵便是柳家村人集体回村的时刻,宿知袖此时赶过去倒是正好。 她道别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得沈嘉奕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方才用饭时有些话没来得及同你说,也是我今早一直在忙的事,近日不少村落往府衙里上报了村里孩童走失的事,初步来看,应是拐子流窜到此地作案,虽现在那伙人还未到你们柳家村里,但还是务必要小心……” 听到沈嘉奕这席话,宿知袖微微一愣,自己这段日子在柳家村搞建设搞得热火朝天,却没想到其他村落竟已发生了多起案件。 -- 第38页 边听沈嘉奕说着,宿知袖眼睫垂了垂,说起来,裴澹不也是被拐子卖到河阳县这边的吗?拐子们往来此地如此频繁,没准此处背地里有什么拐子的组织也未可知。 但这也只是她的臆测,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贸然出口。 “滴—— 主线任务二发布,帮助姜大娘寻回走失的孙子小虎,奖励120积分!”许久没听过的主线任务提示音突然诈尸一样在宿知袖脑海中响起。 宿知袖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不过幅度极小,即使是面前的沈嘉奕也没有觉察到。 小为声音有些激动地说:“找个人就能一次拿到120积分,任务系统许久没这么大方了!” 宿知袖对它的话不置可否,反而趁着沈嘉奕说话的空隙问他:“……沈大哥,近日来官府报案地都有哪些村子和人呢?” 她脸上现出一点红晕,仿佛很不好意思一般,声音低低的:“我想多了解一点走失情况,再根据拐子的线路推测一下他们接下来的目标,能带着村里人防患未然最好,也想试试能不能给你们官府破案提供一点帮助……” 沈嘉奕一眼便从她平素清冷的丹凤眼看出隐含的担忧,还有对那些受难家庭的同情,只见她咬了咬唇,面上红意更甚:“……我知道我可能有点自不量力了,但我真的很想为这些案子尽一点绵薄之力。” 沈嘉奕看着她瘦削的肩膀,艰涩的喉间滚了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理智上来说,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远离此事,保全好自己更重要。 但是与她明亮火热的双眸一对视,沈嘉奕就明白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他心内有些担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欣喜,他没有看错人。 沈嘉奕狠狠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他已经做出了决断,与其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单枪匹马去查,不如由自己亲口将目前为止最全面的消息告诉她。 决定的那一瞬间,沈嘉奕心内悬在半空中欲坠不坠的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了地,他唇畔含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今日之前,河阳县共发生了七起幼童失踪的案子……” 说起案件,沈嘉奕原先温和的表情彻底褪去,眸色中满是郑重:“……尽管已经派人下去查了,但是由于报案不及时,好几起案子的线索都已经断了,现在仍有着一丝希望的就是昨天刚报上来的苗圩村姜氏的小孙子失踪一案……” 宿知袖敏锐地捕捉到他口中的姜氏及其小孙子的字眼,心中一动,面上却未露出丝毫破绽。 她十分自然地接话道:“沈大哥的意思是,要想查清这一系列的失踪案,我们眼下还得从姜大娘一事查起?” 沈嘉奕点了点头。 宿知终于袖确定他口中的这位姜氏,正是系统的任务中提及的那位,有了明确的方向,宿知袖才松了半口气。 毕竟丢失的孩子那么多,隔的时间也比较长,如果幕后真的有一个完整的拐子组织,宿知袖心里紧了紧,前面的孩子……有可能已经被送出河阳县了。 出了河阳县的管辖范围,天下之大,想把这些孩子们找回来谈何容易呢?比较之下,系统让她找回姜氏的孙子这一任务还算合理一些。 宿知袖又细细听了沈嘉奕给她讲的案件细节,等他将官府查到的内容全部告知后,才同沈嘉奕告别,坐上了回村的马车。 小为见宿知袖面色凝重,一时间也不好搭话,许久之后,它心里实在憋地难受,出言安慰她道:“宿主,没关系的,孩子们被拐都是那群拐子利欲熏心,造出这样的业障,宿主也不要太过担忧了。” 听到系统毫无说服力的安慰,一心沉浸于姜氏小孙子一案的宿知袖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 她声音里满是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把这种本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怪罪到自己头上?” 小为噎了一下:“……可是宿主刚才一脸忧心忡忡。” 土路依然是老样子的颠簸,方才一心考虑任务还没注意,现下宿知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晃散架了。 她直起脊背,又放松全身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这才声调毫无起伏地说:“的确忧心呀,如果小虎也被卖了,那我的任务怎么办,积分不就泡汤了么?” “宿主眼里便只能看到积分吗?”小为一口打断宿知袖的话。 她轻嗤了一声,然后拉平嘴角,叹息一般说道:“我以为这么久了,你该对我的性子有几分了解了呀,演戏演得多了,你便当真了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发地轻了,小为险些将某些字眼听漏了,但实际上 宿知袖唇齿间露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它耳边。 小为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毕竟从它的名字来看就知道,“为善系统”,毫无疑问是一个正能量满满,弘扬真善美的程序,它只希望见到那些正面积极的,可以暴露在阳光底下的东西,它也一直试图想要让自己的宿主也成为“正道的光”。 结果眼下却直面宿主冷漠寡情的一面,虽然对方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本性,但这个脑回路极为单纯的一根筋系统还是被狠狠刺激到了。 小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 宿知袖偏头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它是什么情况,但她也是一言不发。 -- 第39页 她和系统是从根本观念上就开始对立,而这种原则性的对立最难打破。 系统的任务她是不会放弃的,她也并不需要小为从心底认同自己,只需要它当好一个给自己兑换奖励的工具统就可以。更何况,谁规定做好人任务就一定要做一个以身饲鹰那样的大善人才行? 完成任务的方式不重要。她为系统完成任务,系统兑换能够改善自己生活的奖励,双方的目的都能达到取得一个双赢的局面,这才是最要紧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回家啦,从今天开始日更,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3章 这一番对峙过后,宿知袖与小为之间的气氛渐渐有些凝滞。 虽然积分入账她还是能够听到系统提示音,但是小为却再未曾与她主动搭话。 习惯了某个声音时常在她脑海深处聒噪,突然之间却又听不见了,很多人难免有些不适应,但宿知袖毫不在意,依旧按照自己的风格行事。 随着酿酒技术掌握地越来越纯熟,更兼宿知袖听取了当初酒楼内宋惊羽的意见,改良技术后生产出一批适宜女子饮用的度数偏低的柠檬酒。 果然,这一批酒一经上市便受到镇上乃至郡中诸多女性消费者们的青睐,成了她们宴游待客的不二之选。 除此之外,酒厂的盈利状况也一天天变得更好,宿知袖在稍稍提高员工的报酬,收获了柳家村村民的一大波好感之余,还趁着这股势头在柳家村内及周围村落再次公开招聘员工。 同时她选用前一批建造酒厂的村民们再次动土,于靠近村子外围的一块空地上新建了一座酿酒作坊,以方便来自外村的人完成酿酒工作。 建造新酒厂、招聘新员工……每一项工作都如火如荼地展开。 虽然诸多事物忙得宿知袖分身乏术,但好歹经历这段时间的考验,她手底下也培养出几个心腹,将不少工作分给柳康裕等人,只把酿柠檬酒的核心技术及原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宿知袖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 招收新员工时的面试一事依旧由宿知袖亲自来完成,那些眼神虚晃、畏畏缩缩的人首先被清掉,接着是拒收那些衣衫脏乱、指甲缝里藏污纳垢的人…… 这样一批一批审下来,最后录用的不过数十人,这还包括在柳家村内二次扩招后的人选,如一心想进酒厂工作挣钱的田大娘,她手脚麻利,且进厂的态度诚恳,自然是顺利进入酒厂工作了。 — 向外村的招人工作甫一展开,宿知袖便借着这个名头光明正大地进入小虎失踪的苗圩村探查,当然表面上她还是过来苗圩村招收新员工的。 苗圩村不算大,很快宿知袖便将此地的人接触了个七七八八,苗圩村与柳家村地处一域,两村的村民性情相似,都十分淳朴。 但不知是不是年轻劳动力稀缺的缘故,即使苗圩村没有如柳里正那样横行乡里、为祸一方的主事者,村内百姓们的生活状况依旧不容乐观。 未免打草惊蛇,宿知袖以考察员工为名,进入村子后暗地里独自调查小虎一事。 而随着柠檬酒在河阳县里名声大噪,宿知袖的酒厂自然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馍馍,她愿意前往其他村落选人的消息一出便让邻近村子里的村民们喜出望外,纷纷摩拳擦掌,希望能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 因此,当宿知袖提出要认真考察一下村里百姓们的生活情况时,苗圩村的里正一口答应下来,还陪在宿知袖身边一同进村。 走进村子,便能发现苗圩村内的路况和房屋比起柳家村又差上一筹,打眼一瞧,不少屋顶歪斜的草房子摇摇欲坠,似乎连一阵狂风骤雨都难以抵挡。 不似柳家村一面靠山,苗圩村是真真正正地靠地里的收成过活,平日里村里能劳作的人基本上都去了田中,村里不过只剩下些稚童和牙都快掉光的老人家,也难怪拐子们会把这里作为掳掠的目标之一。 宿知袖装作了解苗圩村民情的样子,一连询问了好几位村民最近村内有无可疑人员进出,却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在她意料之中,宿知袖也没有气馁。 走了一上午,她也有点疲惫了,强忍住脚底板的痛意活动了下四肢。 她刚转了转脖子,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孩正躲在门后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一行人。 宿知袖心中一动,问起陪在身侧的苗圩村里正:“……村民们平日里都在地里干活,只有孩子们留在家里吗?那不是很危险?”她指了指那个孩子。 苗圩村里正顺着她的指尖望去,一眼便看到躲在门后、不住地向外张望的孩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村里的年轻人都应召上了前线,没得劳动力下田干活,只好由各家各户的妇孺老人们顶上了……” 说到底,还是连年征战惹下的事端。然而有人却借着这场国难拐卖人口、大发黑心财,未免太下作了些。 宿知袖听着里正的解说,脸上也挂满同情的表情,她伸手进袖中掏了掏,实是进入空间拿了一纸包糕点,走近了那个小孩。 宿知袖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吃吧。” 小家伙眼睛刷地一亮,又见里正在一旁笑着点头,他伸出小手飞快地抓了一块糕点,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 第40页 宿知袖见他狼吞虎咽,吞咽地有些困难,轻拍了拍小孩儿的背:“慢点吃,不够还有,别噎着了。” 小家伙右手又紧紧抓了块糖糕,口里那块还没来得及咽下,只听他含含糊糊道:“……好次,比、比豆黄好次!” 却听苗里正摸着胡子笑道:“可不是嘛,你这小东西可是有口福了,这糖糕可比走街串巷的货郎们卖的那等子没啥油水的豌豆黄贵多了!” 宿知袖神色一动,面上仍笑道:“那是自然,这糖糕是我从客来酒楼中特意带回来的,滋味那是一绝!自然比什么货郎卖得强多了……” 她伸手擦了擦小孩嘴角的糕点屑,又问道:“说来,苗圩村什么时候来了货郎呀,我们柳家村比你们靠近县城,我竟没见过他来到我们村里。” 苗里正也摸摸头道:“这个我也不知,说来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那些货郎沿街叫卖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显然里正也是许久不见货郎了,但是,宿知袖垂眸看了看还在吃糕点的孩子,按理说,如果货郎真的那么久没来过了,那这孩子是怎么一直惦记着他的呢? 这孩子还提到糖糕比什么豌豆黄好吃,显然是两种糕点吃的时间相距不长,这才让记忆力不强的孩子也能脱口而出哪一种糕点更好吃的话。 这中间该是发生过什么苗圩村的大人们都不太清楚的事,这才使得官府的差人们上门几次也无功而返,宿知袖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小脸,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宿知袖在苗圩村的收获着实不多,再加上担心引起背后之人的警惕,宿知袖完成招人工作后便离开了。 — 宿知袖回到柳家村,先是去查看了其他几处招人工作的进展,倒是都挺顺利的。 她将所有的信息汇总到一处,这才带着东西回家去了,酿酒的具体过程一向不需要她操心。 手里捧着招人的信息表,宿知袖脑海中仍在思索着小虎一案,她之前问过小为,因为前几桩案子的缘故,现在河阳县已是全城禁严,短期内拐子们是没办法再把孩子送出去了,换言之,最后一个被抓的小虎暂时是安全了。 走近宿家大门,近日天气越发寒冷,宿奶奶念着地里的活要紧,到底没有真的让柳氏一人干到年底,她和白氏也时不时地去地里搭把手。 宿知袖一到门口,见屋里静悄悄的便知道家中没人,她也没在意,推了门便要进去,谁知从后头猛地来了一股冲力,一个圆滚滚的身体径直往门内冲去,带来的余力险些把宿知袖撞倒在地。 宿知袖捏紧门框,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看到宿大壮这小胖子已冲进门内,甚至转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很快又哒哒哒逃跑了。 宿知袖的眼神却落在这小胖子的口袋处,他两只手都插在兜里,似乎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而他刚从自己身侧跑过时,宿知袖隐隐闻到了一点不同于糖糕的糕点香气。 宿知袖眉头轻轻一扬,又是糕点? 看来某些人的爪子是顶风作案,伸到柳家村来了,倒是有点意思。 第24章 距离柳家村不远的一处密林中,有一座看起来被荒废了许久的简陋小木屋,那是曾经村民或路人们进入林中打猎及采摘草药、野果时暂且歇脚的地方。 而随着战事的爆发,路上的过往行人日渐稀少。外头不平静,会武的老一辈人也都去了战场,柳家村内敢于进林子的人也越来越少,久而久之,那处不知何时已变成一处弃所,基本上不会有人造访。 而近几日,这处破败残朽的木屋却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天色尚早,晨光熹微,连几声鸟鸣也难以捕捉的清晨,便见三名行色匆匆的男子仿佛身后被何人追赶一般,颇为狼狈地从远处逃来。 似是对这处地界不甚熟悉,三人跌跌撞撞地奔入林中,没头苍蝇一样在树丛与晨间淡淡的雾气中打转。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背上还驮着一个被成人衣服紧紧包裹着的瘦弱身体,黑脸汉子仓促行走间,脚下却没留神在晨露打湿的小径,险些没跌一跤。 吓得另外一人面色紧张地喊道:“小心。”另一人瘦小精干的男子则飞快地伸手扶住了黑脸大汉。 待黑脸汉子站稳了身形,才心有余悸地长叹一口气,现在他们正在躲避追查,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更换新的居所,若是此刻伤了脚,接下来必然处处受限,于他们的行动极为不利。 大汉身形倒是稳住了,在他身后辛辛苦苦背了一路的成人衣服却不慎滑落下来,露出了包裹在里头的双目紧闭、正陷入沉睡中的男娃脸。 林间一丝阳光正正落在男娃的脸上,赫然正是沈嘉奕及其手下正努力搜寻和营救的苗圩村失踪孩子——小虎。 刚才及时扶住黑脸汉子的精瘦男人眉头一皱,谨慎地又将男娃的脸用成衣盖好,即使此处除了他们一伙人外再无其他。 方才喊“小心”的方脸男人撇撇嘴:“这里又没有旁人,就你能耐,真是多此一举!” 听到他挑衅的话,精瘦男人脸上毫无波动,倒是黑脸大汉劝道:“行了,你少说两句,昨晚若不是李津他警觉,咱们早就让那位新县令给捉住,吃牢饭去了。” 方脸男人脸色还是很难看:“……哼哼,若不是他非要捉住这小子,咱们早就出了河阳县了,哪里还要在这儿东躲西藏呢?” -- 第41页 一听这话,连黑脸大汉都不想理睬他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他们拐来的“货”没有达到上头的要求,谁都逃不过一顿毒打,当初要拐这孩子也是大家都点头的结果,哪里是李津一人的主意呢? 精瘦男子,也就是李津对他一通毫无用处的指责置若罔闻,眸子仍然在林中四处搜索着,突然,他眼睛一亮,喊道:“快看,前面有个能落脚的地儿!” 将近奔波一宿,三人都早已头昏脑涨了,现下找到这么个隐蔽的休息处怎能不让三人激动呢。 无需多言,三人都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直冲木屋而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空气中弥漫的烟尘直往三人鼻子、眼睛里头钻,又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咳嗽声。 尽管三人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背着的小男孩却仍陷在沉睡中,平静的脸恰成了让人最难以忽视的地方,显然,三人对他用了剂量不小的蒙汗药。 须知用这药时一旦手下没个轻重,很容易就会伤了被施药者的脑子,但这群人为了自己行动方便,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虽然木屋情况不太好,但好不容易寻到这个落脚之处,三人自然不愿轻易放弃,稍微收拾了下,便在此屋内暂时安顿下来。 安分了两日,后见官兵们并未追来,那方脸汉子又换了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撺掇着黑脸大汉一道去邻近的村子里再搞一批“货”回来。 “咱们这几天的罪可不能白受了,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方脸汉子恶狠狠道。 黑脸大汉见劝不动他,又担心他一人落马,将他们的老底都给抖落个精光,更何况他们此行的目标数确实还差两个,便只好陪他走这一趟。 好话难劝该死的鬼,李津知道自己左右不了方脸汉子用屁股想出来的决定,便一言不发地接过昏迷的小虎,冲着两人点了点头。 这处木屋确实离柳家村很近,两人收拾了一些“货郎装备”,很快接近了柳家村并初步选定了两个行动对象。 而经过一番观察,贪吃还没啥脑子的宿大壮很快就悲催地从柳家村一众孩子里脱颖而出,成为二人的首要目标。 — 宿知袖发现了宿大壮的异常,但她并未第一时间说出,一是防止动静太大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她打算以此为突破口,将姜大娘的孙子小虎成功营救出来。 这可是整整120积分的大任务,可遇而不可求。 老实说,除了改善生活质量,宿知袖对系统商城里的不少道具也是垂涎已久,什么大力丸、防护罩之类的东西自然不用多说,甚至商城里还有“读心卡”、“复刻符”一类的宝贝,实在令人心痒难耐。 平时系统收到100好感值才能转化成一个积分,速度太慢。对于这些难得的大额送分题,宿知袖当然势在必得。 宿知袖将酒厂的事情安排好,随后一心扑在救人的事情上,她悄悄跟了宿大壮两日,很快就摸清了拐子的情况以及他们的计划。 其实他们拐的都是些七岁以下的孩童,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更何况在这种荒年下,他们只要拿出点吃的,很快便能获取小孩子的信任 ,再配以蒙汗药便能顺顺利利地把孩子掳走。 他们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隐藏好自己的行迹,不要让村里的大人发现自己就成功了。 — 小胖子撞了她之后赶紧逃走了,宿知袖也懒得搭理他这种熊孩子的把戏,将大门重新关好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救人的事宿知袖也不是没想过先赶去官府报案,知会沈嘉奕一声。但谁能料到这群拐子竟误打误撞直接逃到柳家村附近了,对她而言真可以说是天赐良机。 他们手上还有个孩子,先前官府的人四处搜寻都没能找到拐子的藏身之处,只能做到将他们困于河阳县的地步。她担心官府的捕快集体出动只会逼得他们再一次逃开,所以她决定自己动手。 宿知袖坐在窗前,盯着自己这具身体小小的手掌看了半天,一个以自己为诱饵的计划渐渐成型。 第二日,天气难得暖和了一些,宿奶奶三人又一同去地里忙活了。 临行前,白氏去厨房洗了碗筷,宿奶奶便整理自己身上专门在下地时穿的旧衣,便叮嘱宿大壮:“壮子啊,听奶奶的话,没事儿别抱太远,在外头玩一定要注意安全,晓得了吗?” 宿大壮听着她每天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叮嘱,便是一阵头大。他脸上很不耐烦地胡乱点了点头,嘴里嚷道:“奶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孙子这么聪明怎么会出事呢,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宿知袖看着他一脸洋洋自得的表情,有点忍俊不禁,好家伙,你的聪明就是为了贪口吃的,自己把自己打包到拐子手上是吗?确实是省了对方不少力气。 家中的大人很快离开了。 小胖子见宿知袖今天居然没出门,悠悠哉哉地仍坐在那里,自己先不打自招道:“你怎么还不走?” 宿知袖咽下一口茶,脸上露出点无奈道:“唉,今天早饭没怎么吃饱,没力气出门干活了。” 小胖子平日里只顾吃喝玩乐,自然听不出她话里的真假,一想到这个最近老欺负自己的堂姐居然也要饿肚子了,更是一脸得意。 又坐了一阵,小胖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临走前,他虚张声势道:“咳,我出去玩啦。你在这看家吧。” -- 第42页 扔下这句话,小胖子一溜烟跑没影了。宿知袖关好门,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 第25章 宿知袖不慌不忙地跟在小胖子摇摇晃晃的身躯后头,刚迈了两步,脑海中忽响起一阵“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隔了好几天,小为的声音猛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宿知袖从它的语气中竟听出了一丝忸怩:“……宿主,你这是要去救小虎他们了?” 宿知袖乍一听,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她的确正有此打算,于是态度坦然道:“是啊。” 小为的话音中难掩焦急:“可是你现在单枪匹马的,很容易就被他们给捉住了!留在此处的拐子有两个,还有一个带着任务对象藏在林子里,难度太高了……” 对方竟有三个成年男子,确实棘手。 但如果今日给他们逃了,逃出河阳县地界,往后便如大海捞针,再也没机会了。 宿知袖脚步不停,声音却沉寂下来。 偏生前头那小胖子还一蹦一跳的,显然心情好极了,活脱脱一只待宰的羔羊! 宿知袖咬了咬唇,她的心好似被放在油锅上煎炒,陷入艰难的抉择当中。 前往村口的路上,宿知袖一心考虑着不久后即将面临的困境,没留神间,脚下突然被个小土坑绊了一跤,她脚还陷在坑里,抬头看时却差点儿连小胖子的背影都给跟丢了。 她从坑上站起来,轻轻拍了两下衣角沾上的泥,面上怔凝的表情却是一松。 她有法子了。 — 那黑脸大汉名叫姚志,方脸汉子则是跟他有点沾亲带故的远方亲戚,唤作姚权,二人挑了些走街串巷卖的绒花、顶针、泥人儿……还有几样简单的小吃,便就近来到了柳家村。 二人一连来了数日,都是在距离村口不远的花荫柳蔽处放下担子。一开始他们不了解村内情况,还有些收敛,几番打听下来,发现这村里的大人不是下地侍弄庄稼,便是在靠近后山的酒厂里卖力气。 于是二人不再刻意遮掩,将那些小玩意儿一件一件摆在面前,不一阵子便引了好几个小孩眼巴巴地守在担子前。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三言两语间便摸清了面前这几个小孩的性情模样,相比起其他面黄肌瘦的孩子,宿大壮这个胖的有点儿引人注目的瞬间凸显了出来,连带着一起被瞄上的还有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她年纪虽不大,却是难得生得皮肤白嫩,模样清秀,细眉桃腮,一看便是个小美人坯子。 二人蛰伏了几天,正好终于和上头人传来的暗信接上头了,便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日动手。 — 小胖子每天吃白食,自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还未走到二人藏身的地方,便拖着嗓子喊道:“权叔!还有吃的吗?我又饿啦!” 姚权听到他的声音,与姚志交换了个眼神,眸间闪过一丝嘲讽的狞笑,前几日为了赢得小胖子的好感,他们不要钱一样地把吃食都分给这群小孩子。 看小胖子一口一个豌豆黄在他们俩面前吃得快活极了,姚权暗自咬牙,好家伙,你……你还挺能吃! 凭他这种吃法,如果这次不能把小胖子成功拐走,他们可就亏大发了!更别提这胖子除了吃的还一副对摊子上的东西很感兴趣的模样,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偏当时正是笼络小胖子的关键时候,姚权只好打碎了牙嚼巴嚼巴往肚子里头咽,把小胖子张口要的小玩意儿全给了他。 现在小胖子在他眼里不止是先前认为的那棵摇钱树了,他简直是个打秋风的土匪! 不过,今天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姚权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但他很快变了张脸,方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来:“……大壮来啦,快吃吧!” 边说着,边依依不舍地把最后一点豌豆黄递给他,大壮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客气,手也不停地往嘴里塞。 见村里其他小孩都一脸羡慕地看着自己,宿大壮顿时吃得更欢了。 自村东头又走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姚权定睛一看,正是他们看中的另一个目标,那个小女孩。 眼看着两个目标都到齐了,村里好几个小孩儿却还一直围在这里,这就不利于他们下手了。姚权有点着急,于是频频朝姚志使眼色。 姚志却是不慌不忙地弯腰翻了翻担子,从底下找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几块黄澄澄的块状物。 一打开纸包,便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弥散在空气中,原来是麦芽糖。 姚志拿起几块零碎的糖块儿分给其他几个孩子,笑道:“时间不早啦,外头风大,大家拿了这糖就赶紧回家去吧,叔叔们也准备要走啦……” 嘴里含着甜滋滋的麦芽糖,又见二人将地上摆的物件都往篮子里头放,小孩子们便都散了。 只有刚才没发到麦芽糖的宿大壮和小女孩还不依不饶地守在这里,宿大壮这两天吃了他们不少东西,谁知,今天别人有的麦芽糖自己居然没有? 他便跟现代很多没买到心仪玩具的熊孩子一样在摊子前闹起来了:“……不行,别人都有糖,我也要,我也得有!!!” 方权阴沉沉地笑了一下:“你也要吗?那你过来拿吧。” 他侧了侧身子,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另一只手朝着宿大壮招了招,而方志则走向站在旁边的小姑娘…… -- 第43页 不多时,便听到两声东西轻轻落地的声响。 黑脸大汉方志将小姑娘拉起来,扭头低声催方权:“动作麻溜点儿!咱们赶紧和李津会和,如果被人撞见就糟了。” 方权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这还有担子呢,我抱着小胖子,拿不动了!” 明摆着是自己偷懒不想动,要方志来拿货郎的担子,方志那张本就黝黑的脸更加显得阴沉沉的。二人争执间,忽然有道声音在他们耳畔炸响:“叔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 二人齐齐打了一个机灵,一转身,发现一个身材纤细,唇红齿白的小丫头侧着头正奇怪地看着他们。 这小姑娘瞧着很是镇定,即使见到他们手里抱着小孩很不解,也没有大喊大叫,更何况,打眼看去,便觉得她明眸皓齿,乌发润泽黑亮,虽年纪也不大,身量却比方志抱着的那个丫头小雀还要高出一截。 若是卖出去定能卖个好价钱,方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突然冒出的小姑娘,也就是宿知袖眸光中盛满疑惑,再次问道:“你们在干嘛?” 方志面上不动声色,回道:“哦,这两个孩子还像是吃坏东西,晕倒了,我们俩正准备带他们去看看……” 宿知袖歪歪头,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可是……王大夫家不是这个方向呀?” 周围很是安静,除了他们兄弟俩和面前这个小姑娘,再无其他清醒的人了,方权俩人越发镇定下来,黑脸汉子方志还将怀中的小雀放下,朝宿知袖招手道:“你过来瞧,看他们是不是昏倒了?” 接着二人便看到小姑娘抿了抿唇,按照他们的设想,迟疑着向小雀躺的地方走了过来。 宿知袖蹲下身,作出要仔细观察小雀情况的模样,余光中瞥见黑脸汉子的手抓着帕子便朝她闷了过来,她顺势一晕。 昏过去前,宿知袖最后一个想法是,嗯,不愧是专业拐子,这迷药效果倒是挺好…… 见成功把人迷晕了,方志一把抱起宿知袖,又催道:“……赶紧走吧,呆会指不定又来了谁,到时候没准就不像这个那么好对付了!” 方权刚才也被吓了一跳,抱起睡得死沉的宿大壮,又瞧了瞧地上的货品:“算了,东西都别要了,今晚接头的人来咱们就走了,等出去了还怕这小小的河阳县知县发现咱们吗?” 方志一听也是,扔了两个人还能快点赶路,便也不再强求:“那我们快走。” 于是他们一齐朝村口赶去,徒留下一地的零碎小物件,还有躺在草地上的小丫头小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里停电了,没来得及更,今天晚上还有二更呀,感谢看文的小天使! 第26章 迷药在宿知袖身上只起了两分钟作用,因为宿知袖提前买了支很实用的低级释幻剂,据小为说这玩意儿在星际早就淘汰了。 宿知袖一听它解释完这种药剂的功能,当即拍板花了5积分买了一支。 真。便宜。实用。 被黑脸汉子抱着,宿知袖连走路都省了。她直接在脑海中告诉小为:“我要兑换限时打折商品最后的那个末世综合礼包。” 小为:???这是啥? “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先帮我兑换好!” 听她这么着急,小为也就不忙着问了,扣除30个积分的机械音猛地响起,小为有点替宿知袖肉疼这积分。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礼盒出现在宿知袖脑海中。 小为没忍住好奇,小脑袋凑过来和宿知袖一起看,只见礼盒金色的飘带旁挂着一张说明:内装晶核30枚,包含各种异能元素。 小为:惊了!末世世界的异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自己居然还没有注意到!!! 宿知袖提醒道:“昨天才刷新出来的。” 小为:哦,咱俩冷战,我生闷气的时候鸭,那没事了。 “不过,晶核这么高级的东西竟然出现在这种低级位面了?”小为还是很震惊。 宿知袖指了指说明最末端的一行小小小小小字:(注:非末世世界,此为一次性消耗品。) 小为:……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宿知袖念头一动,她手心已然握住两颗晶核。 她还没来得及用,便听到姚权又开始发牢骚:“……这回来河阳县正经‘货’没收到几个,反倒惹了一身骚,差点还被逮去吃牢饭,可真他娘的晦气!” “谁说不是呢,往年可没这么多事儿,说起来还得怪这新县令,前些年多少任县令都没胆子管咱们的事,只有他直愣愣的,非要横插一脚!”姚志跟着抱怨道。 “不是他咱们早就回家去了,这两天东躲西藏的,连顿饭都吃不好,真是受够了!” 接下来,两人一起对新县令及其祖宗十八代进行了极其不雅的口头问候。发泄了心头的不满,姚权面上带了点怀疑,问姚志道:“你说,咱们今晚离开那条从隔壁清水县到郡里的路,真的都被上头人给疏通了?” “信上说得明明白白的,那还有假!”姚志了解的内幕更多一些,压低声音说:“我有幸去上线见识过一次,咱们上头的路子,可一直通往京城呢!远的不说,就连郡里张郡守最倚重的那位大人都是咱们线上的人……” 这消息有点惊人,姚权吓得直拍胸脯:“……嘶——倒是没想到有一天,咱们这种贱命竟然能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 -- 第44页 “谁说不是呢。行了,这消息我也是听大哥说的,今天过后你就当没听过这事。”姚志眯了眯眼,“这些大人物搅弄的风云,可不是咱们这种小虾米能掺和进去的……” 宿知袖默默地把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又等了等,见两人开始闲聊,不再说有用的消息了。 她砸了下嘴,好吧,可以开始了。她按照说明捏紧一枚淡黄色的晶核。 神奇的是,那枚晶核竟像干了的泥块儿一样碎在她掌心,然后直接化作一抹流光不见了,手心仅剩下一枚晶核。 宿知袖却毫不意外,反而在脑海中较着劲儿,努力幻想了个可容一人在内的坑。 几秒后,被人抱着的宿知袖便听到一声惨叫,接着是一个重物坠地声。 一路抱着宿大壮的那个黑脸汉子被这意外情况瞎蒙了,愣了好一阵,连摔在一边的宿大壮都没顾上,赶紧跑到坑边:“权子,咋样,你没受伤吧?真是见了鬼了,这坑是哪来的?” 这条路他们近几日天天走,早上来时还没有这个大坑的。 姚志心头一紧,难道这是官府为抓他们设下的陷阱,姚权却在坑里嚷嚷道:“啊,好痛啊,这坑死死地卡着我,我都快被嘞得喘不过气来了……志哥,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呀……” 姚志将宿知袖也放在一边,试着拉动他,却只换来对方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啊——不行,哥你别拉我了,我被这破土坑卡得痛死了……” 见姚权额头都要冒冷汗了,姚志赶紧松了手,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地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坑,百思不得其解。 躺在一旁的宿知袖:我准备的小惊喜,两位别客气! 见时间差不多了,宿知袖又捏动另一枚绿色的晶核,不过片刻,便从林子深处突然伸出一节节藤蔓,紧紧缠着姚志的四肢,竟然将他一个高大的男人给悬挂在了半空中。 “救命啊,快放我下来!”姚志慌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事实上无论是谁在这种境况下都镇定不下来,周围一些都很正常,却突然冒出一堆藤蔓把你死死地绑起来,越缠越紧,怎么能不叫人害怕呢? 宿知袖睁开眼睛,久违的阳光刺得她眼睛有点痛,她缓了一会才适应过来,一回神,几枚晶核便又出现在她手中。 见到这种异象,坑里的姚权早已吓晕过去了,宿知袖站起身,不顾姚志气急败坏地叫骂声,手一挥,他的嘴便被嫩绿的叶片堵了个结结实实。 宿知袖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的嘴,挑了挑眉,这晶核效果可这不错。 她手腹又捻了捻,一枚蓝色的晶体成渣消散,心思流转间,便见空中又冒出一股水流,喷了在坑里的姚权一脸,就这样生生地把这个吓得昏厥过去的家伙又给喷醒了。 他一睁眼,鬼哭狼嚎道:“……啊!!!救命啊,有鬼!别杀我,别杀我……”叫声极为凄厉。 宿知袖眉头一皱:“闭嘴。”绑住姚志的藤蔓腾地分过来一支,又……把正在嚎叫的姚权的嘴给堵上了。 姚权瞪大了眼睛看着宿知袖一步一步逼近,浑身哆嗦地只打摆子。 宿知袖启唇道:“下面,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果撒谎,我就送你去做这藤蔓的肥料,听明白了吗?” 姚权顿时点头如捣蒜。藤蔓移开,他又能说话了,但他不敢,自己伸手死死捂住嘴。 “你们一共三个人?” 他忙不迭地点头。 “苗圩村的小虎在另一个人手里?” 姚权的眼睛迷茫了一下,想起了小虎是谁,又飞快地点头。 “其他被你们拐走的孩子呢?” 姚权眼睛飘忽了一下,见宿知袖脸色沉了一点,他急忙说道:“除了那个小虎,其他小孩都被组织内其他成员带走了,现在八成已经被卖出去了,我们三个是留下收尾的人……” 宿知袖神色严肃了一点:“那小虎现在在哪?具体地址,还有怎么走都说清楚。” 在他开口前,宿知袖先捏了一枚青色的,之间周遭的空气都开始躁动。 这一枚晶核控制的是风。 宿知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手轻轻一动,巴掌大的风墙便挡在悬于空中的姚志的两耳边。这下宿知袖和姚权的对话他就听不到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你交代吧,如果待会和他说的不一样……”她轻轻地笑了一下。 落在姚权眼中,这个淡漠的笑容无异于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他头顶刚干了的地方又开始不住渗出汗珠,声线不住地发抖:“好,我说……” 他飞快地将林间那栋小木屋的地址和路线交代出来。 宿知袖扬起声音:“你确定没骗我。” 姚权苦笑道:“我哪儿敢啊……” 宿知袖信了五分,接着又如法炮制,审讯了一遍姚志。 一开始,他还歪着头不愿说,宿知袖手指紧了紧,空中响起一阵“咔哒咔哒”声,似乎是人体内的骨头被什么大力环住的声响,空中的人脸上刷地就白了一层。 人在屋檐下,姚志也不得不乖乖地说了实话,和姚权说得倒是分毫不差。 宿知袖得到了需要的信息,这两个人就用处不大了,她有点儿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不情不愿地伸手又捏了一块儿透明的晶核。 心神一动,便见两人眼睛里都飞快地闪了一下,接着头都垂了下来。 -- 第45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啦,我睡了,小天使们晚安! 第27章 宿知袖指尖一动,两股水流冲着他们的脸分别浇过去。 二人幽幽转醒,眼神中却都透着一丝迷茫,呆呆地保持着原样。 刚才捏碎的那颗是精神系晶核,它的功能比较特殊,可以改变人的记忆! 宿知袖直接把两个人今天拐人的整段经历都删掉了。 宿知袖看着他们的眼睛问道:“你们要去哪?” 两个人面上仍是呆滞的表情:“我们正要赶往柳家村……” 修改记忆果然好用,这是完美地按照宿知袖的想法,把两人出了林中木屋后的记忆都清空了。 宿知袖想了想,仗着精神系晶核这种作弊器,直接简单粗暴修改道:“你们俩今天去村里成功拐了一对姐弟,但在回木屋途中遇到个会武的男子,他救下两个孩子后,就把你俩捆了扔在这里……” 两个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边说着,宿知袖边从空间里掏出根捆菜的绳子,指挥空中舞动的藤蔓把两个人扔在一块儿,宿知袖拿着绳子上前把两人严严实实地捆好。 藤蔓非常机灵地提溜起两人往路边的树林中一丢。 宿知袖清晰地听到两声重物坠地声,眼神闪闪放光地盯着藤蔓,好家伙,居家旅行鲨人越货没有你我不干。:) 简直太好用了。 似乎是感知到宿知袖的喜爱,藤蔓依依不舍地凑过来蹭了下宿知袖的头顶,随之飞快地消失在树丛中,连一片叶子也没留下。 仿佛刚才空中那条条飞舞的藤蔓是她的一场梦。 宿知袖抿了下唇,手指微微一动,方才地面卡着姚权的洞瞬间消失,地面平整如初。 刚才一共花了5枚晶核,宿知袖清点后有点心疼。 趁着精神系晶核的能力还没消失,宿知袖又花了一支释幻剂,再用两巴掌把宿大壮拍醒,立刻也把他的记忆刻画出一个出手救人的神秘男子。 确认宿大壮眼睛里也闪过那道白光,接着……又把他给弄晕了。 马上要去救小虎,这种拖后腿的家伙还是留在此处为好。 宿知袖破费了点力气,把宿大壮也拉到被捆二人组的藏身之处,这才动身前往第三个人留守的木屋。 那间木屋本就是供人们在林中打猎时中途休整所用,自然藏地深一些。 若不是有两个人亲口指路,宿知袖想找到这里难度着实不小。 赶了不少路,宿知袖站在木屋不远处有些气息不稳,她暂停休整了一会儿。 隐隐地,屋内传来一阵男孩儿的嚎哭声,甚至有愈演愈烈地趋势,宿知袖疑心自己听错了,又竖起了耳朵,结果那哭声又一下子消失了。 像是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 宿知袖赶紧又捏碎一颗泛着绿光的晶核,这回没有藤蔓出来了,却见木屋外的杂草丛窸窸窣窣,猛地抽条疯长起来。 叶边的锯齿也清晰可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森寒的银光。 宿知袖默默地里头那位仁兄点了一排蜡。 待自身安全有了保障,宿知袖走进木屋推开门,宿知袖一眼便看到一个背对着自己、正高举着木棍的身影。 而男人身前,一个小小的身子正蜷缩着颤抖,拼命地想要逃开男人手中即将落下的棍棒。 小孩嘴里塞着一条汗巾,却仍在含含糊糊地哭着求饶。 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道:“让你闭嘴你不闭,还在那儿嚎!你还要奶奶?我告诉你,你以后都再也见不着她了,赶紧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的吧……” 他骂地正投入,根本没注意到木门悄悄打开,忽然从他背后传来两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人渣。” 李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席卷而来的野草裹成只粽子,叶边的锯齿毫不留情地故意划穿他的衣服,刺穿他的皮肉,血滴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 空气中响彻男人痛极的嘶吼声。 宿知袖看着孩子嘴里硬塞进去的大团汗巾和脸上的青色巴掌印,目光倏地一寒。 野草的叶片死死缠着男人的脖颈,他像一条濒死的鱼被钉在空中,只能徒劳地挣扎…… 宿知袖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而是上前一把将孩子口中的巾子扯了出来。 刚才亲眼见证了李津被野草卷起,又举到半空中的一幕,小男孩早就顾不上哭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宿知袖抿着唇解开孩子身上的绳子,问他:“你是小虎吗?” 知道是她把坏人绑起来了,小男孩眨巴着眼睛,狠狠点头。 这一刻,系统的奖励终于姗姗来迟:“滴——恭喜宿主成功救出任务目标小虎,获得120积分!” 宿知袖检查了下小虎的身上:“除了脸上,还有刚才那根棍子打的伤,你身上还有其他疼的地方吗?” 小男孩乖乖摇头:“没有啦,今天是这个坏叔叔第一次打我,就是……就是我肚子好饿呀,他每天只给我吃一点点东西……” 宿知袖心里暮地一软,她很明白那种被人苛待的滋味。 想了想,她用积分和系统换了一碗新鲜的小米粥递给他:“快吃吧。” 小男孩刚才肚子里有一千个疑问,却在看到粥的那一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眼睛晶亮亮地捧过碗,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 -- 第46页 宿知袖给他胳膊上的伤上了点药,确认没什么大碍,才走向被勒得脸色涨得发紫的李津。 挂在他脖子上的叶子被移开,空气涌入他口腔中,李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宿知袖冷声道:“我现在就能让你彻底地消失在这里,所以奉劝你一句,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李津是个聪明人,此时自然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费力地点了点头。 “今晚会有人接你们离开河阳县?” 李津瞳孔缩了一下,脸色陡然灰败了下来,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心思,无所谓地又点点头。 宿知袖问他:“那,你知道来接应你们的都有哪些人吗?” 他嗤了一声:“我们组织内级别森严,基本没可能跨级接触到上头的人。” 这倒是和姚志所说的想符合。 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宿知袖淡声道:“那你可知道平阳侯府?” 虽已经料到了,但看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宿知袖心头还是难免闪过一丝失望。 心知从他口中撬不出自己想了解的事,宿知袖便放弃了,到时候还是让官府的人审问他吧。 等小虎吃完粥,宿知袖又花了一枚精神系晶核修改了两人的记忆,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宿知袖一个清醒的人。 宿知袖摸摸野草的叶片,它们唰地把包裹着的李津扔在地上,“砰”的一声,李津正面着地,宿知袖都替他感觉脸疼。 时候差不多啦,宿知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伸入屋内的数根野草都如来时一般迅速地缩回木屋门外,它们恢复了正常杂草的样子,只是较之其他草丛颜色更浓密一些,苍翠欲滴。 退出门前,它们还细心地将碰乱的桌椅恢复原状,堪称一群贴心的小可爱,她不禁感慨起自然的神奇。 宿知袖垂眸看了看屋内,东西还好,就是……她分了点眼神看向身上数十道细小伤口的李津。 这种人渣活该天打雷劈。 但此刻他还不配。 宿知袖捻了捻一颗淡黄色的晶核,闭上眼睛,很快李津伤口的表面全都消失了,但是内里,每一道野草叶片造成的伤都还在。 她就是故意留着那些伤口来慢慢折磨他。 宿知袖又踢桌翻椅,在屋内刻意制造出一些打斗的痕迹。 她改了今天参与到拐卖事件当中的每个人的记忆,人为地制造了一个路见不平打伤拐子、救下了三个孩子,并且不愿透露姓名的“陌路英雄”。 而自己则是一个及时发现堂弟被拐,机智地与拐子周旋争取时间,最终帮助“陌路英雄”救出小虎和宿大壮的大功臣。 宿知袖将一切布置好,刚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屋外忽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 唔,官兵终于找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更新~ 第28章 没有管外面匆匆赶来的官兵,宿知袖布置好现场后,又回到小虎身边,轻声将他唤醒。 小虎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她:“咦?姐姐,刚才那个救我们的叔叔去哪里啦?” 小虎口中的叔叔正是宿知袖在他记忆中编造出来的那位出手救人的不留名英雄。 宿知袖帮他理了理被绑弄乱的衣服,答道:“叔叔把坏人打倒了,我们安全了,他就先走了呀……” 木屋那扇本就破烂不堪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露出一个男人虽风尘仆仆,却难掩其精致线条的侧脸,来人正是沈嘉奕。 两人见着彼此,面上俱是一怔。 沈嘉奕确实万万没想到在此处又见到她,眸中盛满了讶异,而宿知袖面上的又惊又喜却是装出来的。 因为派去给官府通风报信、说见到人伢子踪迹的那个人正是她的手笔。可以说,现在外面乌压压的一片人俱是因她而来。 宿知袖前两天跟踪小胖子去观察那两个伪装成货郎的拐子,当时见他们只有两个人宿知袖便知道不对劲。 拐子们至少还有一人留守在大本营内看着小虎,防止他逃跑。 因此宿知袖多做了一手准备,今早她一出发去见拐子,便有人来到河阳县城的衙门里报案,沈嘉奕及其手下人正是按着宿知袖给的提示才找了过来。 即使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宿知袖仍装出一脸惊喜道:“沈大哥,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嘉奕将有人送信的事儿简略地叙了一番,又问道:“那知袖呢?你又怎么会在此处?” 宿知袖有些后怕地告诉他:“今早我察觉到大壮的状态有点不对,就跟着他一起出门,正好碰上等在村口的拐子们,就顺带一起被抓来了……对了,我堂弟现在还躺在树林里!” 沈嘉奕点点头:“放心,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发现他,并且派人把他送医馆去了。”不仅如此,就连和宿大壮待在一起的姚权两人也被人看管起来了。 他环视了一圈杂乱的屋内,最后目光落到被衙役抓住的李津身上,迟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们还没来,他就被绑起来了?” 宿知袖将自己早已编好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听起来确实有点离奇。 但是在场的只有宿知袖、小虎,还有拐子本人。前者是十一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是七岁大的小孩,二人都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至于是拐子自己把自己绑起来了吧? -- 第47页 林子里的黑脸汉子姚志更是人高马大,和姚权兄弟俩待在一起都被人打晕,然后捆了起来,那位好心出手救人的仁兄必定是个精通拳脚的好手。 听了衙役们你一言,我一言地夸着自己,宿。拳脚好手。知袖默默收下了他们一波一波的彩虹屁,听着脑海中一声高似一声的积分提示音,心情也很不错。 在沈嘉奕的要求下,宿知袖将“完整的经过”都告知给他,跌宕起伏的救人过程把众人都唬地一愣一愣的。 最后,宿知袖又抛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对了,恩公临走之前还审讯过这个李津,据他交代,今晚会有一批拐子组织内部的人前来接应他们!” 听到这话,不仅是沈嘉奕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背后跟着的官兵们无不高兴地谈论起来。这趟出来本以为能够救回被拐走的孩子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沈嘉奕脸上除了即将进一步破解这桩连环拐卖案的激动之外,也隐隐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段日子,河阳县城为了逮捕这群人可谓是全城戒严,然而便是这样,这个组织的人竟也能在此地随意流动,从隔壁县城绕道来接人。 能够这样自如地在整个郡里来去自如,这个组织的来头可不小,这也意味着要想彻底查清整件事,难! 但难也不能放弃。 沈嘉奕笑看向宿知袖:“这次多亏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来人一网打尽的,”他声音忽又变得有些遗憾:“就是可惜没能见到那位出手相助的仁兄,这次他可是头号功臣。” 宿知袖能充分感受到他心里的遗憾,因为她的好感度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往上涨,今天做这一件事,涨幅几乎快抵得上之前两个月涨的好感度了。 完全可以想见,当整个过程被披露到百姓当中时,借着这位无名英雄的东风,宿知袖将会收获怎样一批数量庞大的积分。 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沈嘉奕与手下商量了怎样埋伏好、打拐子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安排,回过头来才发现宿知袖仍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头一点一点的,已有些昏昏欲睡的小虎。 看着小孩子脸上满是童真的睡颜,沈嘉奕严肃的脸渐渐柔和下来,他凑到宿知袖耳边,轻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吧?暂时我还走不开……” 宿知袖颔首,也学他附在耳边轻声说:“那我和小虎就先走了,省得你们还要分心来保护我们。” 两个人商量好,沈嘉奕招手将一旁的沈临唤过来:“你现在就护送知袖和这个孩子先回柳家村。” 沈临应了声,道:“宿姑娘这边请。”宿知袖怀中抱着小虎,跟在他身后出了木屋。 木屋深掩在茂密的树林中,周遭一片寂静,天色渐晚,日暮西垂,整个林中都昏暗下来,正适合官兵们隐藏其中。 宿知袖离开那片林子后,回首望去,只见茂林掩映间隐隐透出一股森然之气,只等鱼儿自投罗网。 — 到了宿家门口,和沈临道了声谢,又见他行色匆匆地赶了回去。 宿知袖刚推开门,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扑了上来抱住她痛哭道:“秀秀你没事吧,吓死娘了,呜呜呜……” 官府的人将宿大壮送回来时,宿家及周围的邻居都听说了此事,此时也都留在宿家院子里等消息。 还有之前差点被拐子带走的小姑娘小雀,她的家里人也知道了今早发生的事,正带了些礼物来到宿家千恩万谢地表达感激之情,一见宿知袖露面,立马围了过来。 被白氏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着,宿知袖扯了扯嘴角,颇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挣扎了两下,没挣动,只好任她去了。 又抬起头,对着众人笑道:“大家放心,拐子被已经被捉住,只是以后一定要小心,尤其要叮嘱孩子们不要再上陌生人的当了……” 她怀里还抱着小虎,两只手都有些酸胀。见她一脸倦色,众人也不好再过多询问,安慰她好好休息,满院子的人很快便都散去了。 白氏拉着她进屋,宿奶奶也正焦急地等在那里,见她安好,才拉着她的胳膊道了声老天爷保佑。 宿知袖见屋里没有往日最爱阴阳怪气的柳氏,略一思索,便知她肯定是到医馆里守着宿大壮了。 将小虎暂时安顿在自己的房间,宿知袖简单地吃了顿饭,便被白氏一个劲儿地赶去屋里好好休息。 本想再看看这几天厂里收益状况的宿知袖:行叭。 她乖乖地躺在床上,只是今天收拾了好几个人渣,她现在脑海中还有些激动,难以入眠。 她张开手,一枚灰蒙蒙的晶核突地出现在她掌心。空间系晶核,这个能怎么用呢?她已经有可以放活物的系统空间了呀?而且这还是个一次性消耗品。 小为突然探头:“宿主,空间系异能也有攻击作用的,而且威力足以荡平方圆五里的所有建筑物,是个大杀器呦!” 宿知袖细眉一挑,荡平?好家伙,危急关头当个炸弹用倒是不错子。 将这枚晶核单独放在空间的一处,宿知袖眼皮渐渐沉了,很快便陷入了浅眠。 — 相隔数百里的河阳县城内,尽管天色晚了,全县城的人都闹哄哄地围在街道两旁,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拐卖孩童案一事。 -- 第48页 几个披头散发、一脸麻木的男子被绳子紧紧捆着,边游着街,边经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烂菜叶子和小石子之类的东西。看着人们脸上咬牙切齿的恨意,铺天盖地的谩骂声朝他们兜头盖下,这时,他们眼睛里终于现出一丝悔意。 但早已经迟了,等待这些人的只有砍头或流放,无论哪一种,都不会叫他们好过。 更有之前丢了孩子的人家趁官兵不备,扑过来就对着几人好一顿捶打,哭声震动天地。 “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一个女人揪着李津的衣服质问道,眼角的泪不住地滑落。 “这群天杀的,我家的娃娃才四岁,你们怎么忍心呢?我只要一想到孩子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受苦,我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煎呐……你们真是一点心肝都没有哇……”另一位大娘哭得嗓子都有些嘶哑了,手无力地捶打着中间的姚权。 他们的控诉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听得周遭的百姓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谁家遇到这样的事都无异于灭顶之灾。 就连看守的官兵都只装出一点劝阻的样子,实际上拉人都没出三分力气。 他们的愤怒和苦痛总该有个发泄口。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抱歉晚啦,有点卡,今天还有一章,么么大家! 第29章 一大早,宿知袖睡意朦胧,意识还不太清醒的时候,身边却有什么东西在扭来扭去,一刻也安分不了。 她一爪子拍过去,小家伙安静了几分钟,很快又故态复萌,继续在被窝里不住地挪动。 宿知袖艰难地掀开眼皮,分出一丝神智:“……你干嘛呢?” 小家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加一整个晚上,现在精神正好,再加上小孩子忘性大,一处在安全的环境中,整个人都变得活泼起来了,宿知袖勉强打起一点精神:“姐姐现在有点困,你先出去玩吧……” 说完,她稍稍挪动一点地方方便小家伙下去,眼皮一合,又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晌午,可能是完成了任务,这几天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这才睡得久了些。 宿知袖其实很清楚,若不是这次运气好,正好赶上了末世晶核这种大杀器,她的任务绝不可能完成的这样轻松,更不知这样的好运气下次还会不会来光顾她。 所以,她长出一口气,还是得多提升自己的实力呀。 宿知袖边穿上衣服,边习惯性地扫了眼系统积分,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去,嗯,264积分。 嗯?264了?!这个数字惊得她赶紧又倒回去仔细地看了两眼,还是264积分! 怎么突然涨得这么快了?简直比过山车还刺激,明明之前兑换了晶核后,积分已经不足80了。 宿知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小为,它已经憋了一个晚上了,现在宿知袖终于睡饱醒来了,小嘴立刻叭叭了一通。原来是官府办事效率感人,已将本次行动的原委经过全部都公示给了下面的百姓。 现在全县的人都知道宿知袖为救堂弟和小雀以身试险,并帮助一位无名少侠成功抓住了七名拐子的英勇事迹。 群众们对她自身的赞美之词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大家都对那位路见不平又不图回报的英雄好感度超级高,毕竟无论是哪一个时代,人们对于人贩子这样泯灭良知的存在都是深恶痛绝的。 更何况在“英雄”的干预下,不仅将县内的拐子们一网打尽,还成功地救回了三个孩子,真可谓是大快人心!一时之间,“无名英雄”在整个河阳县的拥护声日益高涨。 就连其他县路过的人听说了此事,都要对他赞上一句,更遑论官府还在县城张榜写出对这位英雄的表彰,民间都开始自发地寻找起这位默默无闻做好事的好人。可大半天过去了,这位英雄连面都没露,俨然是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架势,人们对他的敬仰和感激更是呈喷井式发展的架势,长势惊人! 而这位在整个县城名动一时的无名英雄,其实本人一上午都在家中默默补眠。 况且“为善”系统只是要求宿主做好事,并对周围的人产生积极的影响。现在宿知袖所做的事已经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一经爆出会对她自身的安全产生严重的威胁,即使从保护宿主的角度考虑,系统的判定标准也不会过于严苛。 于是大家对英雄的超高好感度通通转换成了宿知袖的积分,这才让她一举突破了三位数大关。 小为激动地小脸通红,这次它也收集到不少能量,足够系统用上半年了,一通讲解完,它又双目放光地盯住宿知袖的脸,显然是兴奋极了! 宿知袖却是淡淡一笑,她其实对现在的情形有所预估,不过明显效果比她猜想的还要好一些。 反正此时已经是中午了,又没人来打扰她,宿知袖索性大手笔地兑换了几道五星级餐厅招牌菜色,好好满足了一番自己的口腹之欲。 酒足饭饱过后,她才慢悠悠地踱步出了房间。 院子里的人有点多,不仅有村里来打听案件详情的人,更多的是挂念她安全的酒厂员工,一下派了好几个代表过来,其中还混杂着几个生面孔。 宿知袖只好又把自己编的故事搬到了众人面前,引得众人连番赞叹,吃瓜观众们被一连串的转折都惊呆了,心悬在了嗓子眼儿将整个过程听完,又好好关心一阵宿知袖的身体,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大半。 -- 第49页 等酒厂的柳康裕等人也离开了,白氏才抱着小虎走了过来:“秀秀累了吧?娘去给你把锅里的饭盛出来。” 宿知袖刚吃完不久,只好先找个借口掩饰过去,她接过白氏怀中的小虎:“这孩子的家人还没来吗?” 白氏道:“还没上门呢,我刚才替这孩子又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小臂上还有些青肿,这些人伢子真是造孽!幸好秀秀这次没事,不然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说到最后,白氏的声音略带些哽咽,她匆匆掩了掩面,眼圈微微泛红。 宿知袖心知她其实是在关心真正的秀秀,但耳边听着这些话,她也时不时地心神恍惚,或许当初自己的父母不因车祸骤然离世,也该是这样的吧?对自己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危难之时恨不得以身替之。 她忍不住有些出神。 “砰砰砰——”自宿家大门外传来的一阵敲门声忽惊醒了她,白氏赶紧过去开门。 门外立着昨日刚见过的沈嘉奕,他手里拎着一些礼物,笑着同白氏寒暄,目光却忍不住朝她这边探过来。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门被白氏彻底敞开,露出外面面色焦灼的一对年轻小夫妻,还有一个双目红肿的白发老奶奶。 一见宿知袖怀中的小虎,她立刻朝这边跑了过来,从宿知袖怀中一把抢过孩子,喜极而泣。那对小夫妻也赶了过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等三人都平复了心情,这才一脸激动地向宿知袖道谢,宿知袖脸上带着受之有愧的表情,还是硬被他们塞了好些补品和吃食,带来的东西几乎塞满了半个院子。 宿知袖笑道:“……没事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丢了孩子不心疼呀,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说来还是多亏了那位救人的恩公……”三言两语又将话题扯向了自己的马甲号。 听着积分哗啦啦增加的声响,宿知袖还觉得有些不过瘾,又让小为将这提示音换成类似于金币到账的声音,这才笑眯眯地听着对面的一家四口不重样地夸着自己。 又将人请到屋里坐着聊了半天,一家人硬是把带来的礼物都留下,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宿知袖端起茶杯润了润喉,这才腾出空来看陪在一边坐了许久的沈县令。 只见这位县令大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姿态闲适坐在那里笑着与白氏正谈着什么,宿知袖的目光刚落到他的脸上没多久,便见他似有所感地抬起下颌线分明的侧脸,清淡的眸中倏地漾开波澜,泛起层层涟漪,嘴角不自觉地便携着一点弧度,如夜雪初霁,满室生辉。 宿知袖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却忍不住垂了垂眸。 白氏与沈嘉奕几番交谈下来,很快喜爱上这位彬彬有礼的后生,当即劝道:“时候也不早了,嘉弈就留在家里吃了饭再回去吧。” 沈嘉奕推辞不过,露出一点腼腆的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婶子!白氏高兴地准备晚饭去了。 堂屋内便只剩下宿知袖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赶上了! 话说知知的积分超过三位数了,我滴收藏啥时候能超过三位数捏(笑哭 第30章 白氏一离开,屋内便只剩下宿知袖二人,气氛一时间有些滞闷。 宿知袖起身坐到原先白氏的位置上,将木桌上的干果子朝他那边推了推:“沈大哥快尝尝,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可甜啦!” 沈嘉奕伸出手指捻起一枚放入口中,眸子弯了弯:“确实很甜,伯母好手艺。” “喜欢就好,我替我娘收下县令大人这声夸奖啦。”宿知袖也跟着吃了几粒:“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对那群拐子的判决可下来了?” 堂屋的门大开着,院墙另一侧忽传过来一阵嘈杂声,险些盖过了宿知袖的尾音,沈嘉奕不自觉地便凑近了些,这才听清了她的问题。 他手指摩挲了一下,声音淡淡地:“李津三人将在三日后午时,于闹市口斩首示众,算是给背地里那群人一个警醒,这河阳县终究不是他们一手遮天的地方……” “至于后来逮捕入狱的来接应他们的人,待审讯结果一出来,按律便将即可发配边疆苦寒之地,终身服役于那里,若不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言及此处,他手掌成拳,握地更紧了些。 宿知袖刚想宽慰他几句,外面响起隔壁小孩子惊喜的呼声:“呀!娘你快出来看呀,外头下雪啦!哈哈哈……” 什么,下雪了?宿知袖的视线歪了歪,越过他的侧脸望向门外,果然见到外头已飘起白花花的雪粒,随之而来的森寒之气肆意地涌进屋里来,她身子一僵,被冻地猛打了一个寒颤。 沈嘉奕也算是半个习武之人,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见她唇色发白,关心地出言劝道:“屋里一下子冷了不少,知袖还是先去添件衣裳吧,反正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才这么一会儿,飘舞的雪花势头不减,反而有愈下愈大的兆头,宿知袖最是惧冷不过,当即应了声回房间里去了。 白氏做事一向细心妥帖,宿知袖依照前几日她的叮嘱,掀开东墙角的那只木箱,果然见到母女俩的几件袄子正整整齐齐地躺在箱内,旁边还有几件其他御寒的衣物。 宿知袖也顾不上挑剔了,匆匆套上一件棉衣,又将厚厚的袄子加在外头,这才觉得寒意离自己远了些。她还是有些不满意,又“一掷千金”,用积分兑换了好几箱暖宝宝堆在空间里才作罢。 -- 第50页 她撕开外面的包装,将里衣外前前后后贴了好几张,这才感觉自己又支棱起来了。还记得之前在现代时,每到寒冬腊月,她也时常哈欠连天的,恨不得像头冬眠的熊一样找个深山老林缩起来,和许多冷血动物的习性不能说毫不相关,简直是一模一样。 现在换了具身体倒还好了些。 到了晚饭时候,雪势依旧不减,几人合力从柴房搬出炉子,清理一番后生起火,屋内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意。等宿奶奶也看望医馆里的宿大壮回来了,宿家几个人连同沈嘉奕一道在炉边用了晚饭。 宿奶奶这些日子本因姐弟俩身上发生的事有些愁眉不展,此时见知袖缩头缩脑的样子,脸上难得扬起久违的笑容,和白氏打趣道:“瞧这只猴儿,前些日子整天活蹦乱跳、一刻也闲不住地瞎折腾,今日倒是差点儿把自己裹称只球了,半天也没见她说句话!” 白氏捂着唇笑着接话道:“是啊,也不知这孩子怎么回事,打小就畏寒,每到冬天都恨不能长床上去,也不知是随了谁……” 宿知袖假装没听见,不理会沈嘉奕落在自己脸上的满是打趣的目光,默默离炉子更近了些,一阵暖意自脚底板向上升腾,流经她的四肢百骸,宿知袖舒服地简直想瘫在这里,和火炉不离不弃! 晚饭后,白氏收拾了间屋子留沈嘉奕住下,宿知袖则圆滚滚地回到屋里,乍一从温暖的堂屋离开,宿知袖顾不得思考太多,直接同系统换了只汤婆子塞进被窝内,只要明日再早点收起来就好,白氏发现不了。 脚底下有一个东西在不停地散发热源,宿知袖翻来覆去地躺了一阵,待被窝里整个温暖起来,才沉沉地睡去。 大雪毫无预兆地纷纷扬扬而下,很快便在小道上铺了浅浅的一层,但对于乡下的大部分地方来说,这场雪都无异于一场灾难。 即使是在今年收入整体提高了的柳家村亦是如此,雪花肆虐,许多人还没来得及买到御寒的新衣,房屋更是年久失修,屋顶漏雨或是窗户哪处缺了一块儿都是家常便饭。 今夜于许多人来说注定难眠。 — 一夜北风紧。到了第二日清晨,白氏推开房门便见外头俨然成了一片耀眼的白色世界,却见屋顶、院中、树上皆落满了雪,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便是下了一夜,雪终于停了。 沈嘉奕担心县里各处的受灾情况,一早便离开了。床上裹得紧紧的某只球对白氏数次轻唤声充耳不闻,白氏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才替她掖了掖被角出去了。 — 一场雪后,人们对新年即将到来才有了真切的感受,今年年成不好,乡下也没几家养得起牲口的,杀猪宰羊声较之往年冷清不少。 柳家村人今年却多了酒厂的进项,手头宽裕了不少,每天坐牛车赶去县城中采买年货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各种瓜子、年糕等小吃食自不必多叙,前些年舍不得买新衣的,今年也必定咬咬牙扯上几尺布料、棉花,为家里人添置一件冬装。 咸鱼瘫了好几天,宿知袖外头穿了件小袄,里头却换了现代的保暖衣物,这才抖抖索索地出了门。 通向酒厂的小道上被来往的人群踩出不少脚印,抬眼望去,后山上积了一层薄雪,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恰似一位妆容淡雅的白衣佳人。 她来到酒厂门口,还没进门便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干活声,清洗与烹煮食材的声响接连不断,时不时夹杂着众人忙活之余的一两句玩笑话,即使大雪封山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干活的热情。 宿知袖没有惊动他们,只自己一处一处随意逛着看了看情况,偶尔与某个不经意抬头的小学徒目光相撞也只是温和地笑了一下。 最后还是酒厂的几个小组长知道她来到厂里,这才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一群人围在厂里的办公室,宿知袖端起外沿微烫的茶盏在手里捂了捂,一旁康裕叔捧着记录本正向她介绍着最近半个月的收支情况。账册条目清晰,整理地让人一目了然,宿知袖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 屋里现在坐着的都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酒厂核心员工,宿知袖脸上表情很轻松,对大家这段时间的出色表现给予肯定:“这段时间我忙着其他的事,这里辛苦你们了,每个人多发三个月的工钱当做年终奖,其余酒厂员工每人可多领一月的工钱……”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都沸腾起来了。 看着众人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容,宿知袖满意一笑,适当给予奖励激发手下人的干劲,以后才能更好地“压榨”他们呀:)。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河南的宝子们都好好的呀! 昨晚阿晋又崩了,更不了,作者撑不住十点半就睡了(捂脸晚上还有一更~ 第31章 今年的第二场雪降下的时候,距离大年夜的日子掰着指头也能数得过来了。再加上天气越发冷了,酒厂的工作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宿知袖便直接发了工钱,让大家伙儿高高兴兴地回去过个好年,等开春后再启窖,酿造新一批柠檬酒。 黑沉厚实的酒厂大门被正式落了锁,在柳家村轰动了几个月的酿酒坊暂停下脚步,于红火浓烈的年味中蛰伏下来,静待新一年重新出发。 — 大年夜,柳家村。 “呼——好烫好烫,不过真的好好次呀……”宿大壮嘴里塞了一颗刚出锅的烫滚滚的肉丸子,外层在油锅里滚过,酥黄一片,刺激地人不住地往外分泌口水。 -- 第51页 小胖子虽被烫的哇哇叫,却还是舍不得松口,哼哧哼哧地不住呼出热气,牙齿碾碎酥脆的外层,终于将整个丸子吞了下去。 锅内油星四溅,呼噜噜冒出热泡,白氏将一个个捏好得丸子挨个儿下锅,又擦了擦额角闷出的汗,见小胖子这么捧场,唇边微微弯起:“大壮慢点儿吃,烫!大伯娘做了这么多,肯定够你吃的……” 宿大壮动作飞快地又夹起一个送入口中,呜呜叫着好次!!!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点点头,算是应了白氏的话。 他囫囵吞下了一大碗,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想起什么,才问道:“嗳?秀秀姐去哪里了?” 白氏忙着将又一锅刚炸成焦黄色的肉丸子夹出来,好不容易才分出心神回道:“……啊?秀秀呀?估计又挤在火炉边了吧,这孩子怎么都叫不出来呢。” 宿大壮忙不迭地接过白氏手里刚出锅的丸子,一溜烟跑了出去:“那我端去给她尝尝!” 白氏手中一下空了,笑着同在灶后烧火的宿奶奶说道:“这姐弟俩,现在感情怎么这么好了……” “危难关头才能看得出哪个是真心待你好的……之前秀秀为了救他差点一起叫那些拐子给拐走了,咱家大壮不是那等没心肝的孩子,自然晓得日后该怎么做啦……” 宿奶奶从柴火堆里轻轻扯了一把柴,添进灶膛里,火势刷地猛蹿了起来,“也幸好柳氏这两日回了娘家,不然又要在大壮耳边瞎叨叨,生生地把姐弟俩的感情搅和了!” “是啊,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宿字,家里人相互搀扶着才能走得更远,弟妹她……哎!”想起妯娌一贯的作风,白氏细眉微拧,眉目间笼上一层清愁,还是想到姐弟俩最近的相处情景才终于展颜:“好在姐弟两个感情还在,我看这两天她们相处得可融洽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宿知袖:……谢谢,并不这么觉得:)。 — 小胖子捧着只盛满肉丸子的碗,颠颠地跑到堂屋,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姐姐!大伯母做的丸子真的好好吃,你快尝尝!” 浑身暖洋洋的、脑袋不自觉地一点一点的宿知袖听到小胖子的招呼声,猛地一惊,立马坐直了身子,亲眼见证着小胖子今天第三次要来投喂自己。 好家伙,明明自己和拐子硬刚是为了搞到积分,救他不过是顺便中的顺便,谁知道这小胖子就这么得寸进尺地黏上来了呢? 哼哼,我和你很熟吗请问? 宿知袖一边腹诽着,一边成了只面无表情的吃肉丸机器。谁能想到这小胖子堂弟单方面和你熟了之后,居然是个老妈子属性的美食分享癌晚期,不安利投喂成功不罢休的那种??? “呜呜呜,小胖子,你还能记得你曾经有多么护食么?”睡眠不足,脑袋强行开机的宿知袖迷迷糊糊地想到。 即使好感提示音不住地在脑海中响起,也阻止不了宿知袖心内留下悔恨的泪水。 到了晚间,柳氏不在,白氏和宿奶奶接连下厨,用宿知袖买回来的年货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在桌边吃完了宿知袖在异世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屋内是暖意融融的炉火和年夜饭,屋外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小孩子欢呼雀跃的笑闹声,宿知袖的心也好似浸在温水中,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在小胖子连连的央求声中,宿知袖浅淡的眸子也仿佛在炉火映衬下多了几丝温度,她嘴角微弯,置箸举杯,共贺此岁! — 白雪覆盖的后山山脚下,接连几场大雪纷纷而下,寒气来得猝不及防,孙氏多年守在自家的房屋内,久难见阳光,却不防竟在这料峭的严冬时节病倒了。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内室传来,被衾单薄根本难以御寒,一只细长枯瘦的手自帐内伸出在桌上摸索了半天,却不慎碰倒了茶壶,冰凉的茶水与茶壶碎片散裂一地。 内室传来的巨响一下子惊动了站在灶台前的裴澹,他抛下勺子赶紧往屋里赶:“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他掀起颜色素雅的帐子,阳光自窗外渗进来,落在床上妇人苍白瘦弱的脸上,终于为她寡淡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裴澹小心翼翼地触了下她的额头,整整两天过去了,孙氏发的高热依旧迟迟降不下去,额头烫得惊人。 为了这病,裴澹已经跑了好几趟王大夫的医馆了,几贴药下去,孙氏的病还是不见起色,但是没办法,裴澹只能依照王大夫的嘱咐,每日依旧按时煎药、喂药,用帕子沾了凉水敷于额头处降温。日日不断,虽没有多大的起色,但是好歹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了。 孙氏久病卧床,裴澹便开始学着自己煮饭,只是他天生不是这块料,第一次生火用了积存多时的潮湿的木柴,火没点着,倒是让升起的浓烟将自己呛成个大黑脸。 为了给孙氏补充营养、养好身子,裴澹并没有气馁,反而花在厨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时间长了,他竟然也能勉勉强强做出一顿清粥小菜,失败品通通进了他自己的肚子,只把卖相好的端到孙氏床边。 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茶壶被碰倒,人没有什么大碍,裴澹暗暗松了口气,他从厨房端来一碗糯米粥放于床头,又慢慢将孙氏扶起,在她身后垫了只软枕并将外衣披上,这才将端起粥碗轻轻搅了搅。 -- 第52页 屋外忽传一阵熟悉的喊声,裴澹的手微微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谢谢鱼头小天使的营养液鸭!!! 第32章 那一刻,他以为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碗沿传来的微微烫意让他从短暂的怔愣中清醒过来,孙氏掩唇咳了咳:“澹儿,外头可是有人在唤你?先去将人领进来吧。” 裴澹轻应了声,将粥碗搁在小桌上,这才起身去了前头。 门栓一推开,便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影唇角含着笑,身后是漫山遍野纯净洁白的雪,越发衬得来人一双丹凤眼清冷出尘,仔细一瞧,方能从她眸中寻得一星半点自己的身影。 一身明艳的橘色袄裙配合着她唇角的笑微微柔和了来人的气质,她淡笑道:“听说你们家好几日不见炊烟了,我放心不下,雪停了便赶紧过来瞧瞧……啊,对了,这个给你。” “……新年安康呀,小澹。” 她伸出冻得葱白的手指,右手手心静静躺着一只荷包,里头装着她一早准备好给小孩子的压岁钱,新的一年,图个好彩头。 裴澹盯着那只表面绣了丛青竹的荷包,蜷起的手指摸到双手上因这几天尝试着做饭烫出的零零碎碎的几处伤口,不知何时眼前飘起一片淡淡的雾气,将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模糊起来。 孙氏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让他不得不学会用自己尚且年幼稚嫩的肩膀上来扛起一个家。许多曾经没人指导过的东西,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却在几天内一一尝试了个遍,从磕磕绊绊到熟练上手,其间经历的一切艰辛都被他自己藏在心中默默消化。 孙氏高热不退,他忍着惧意,独自走夜路去请大夫的时候没哭;第一次站在灶前烧饭因为个子小,踩在凳子上差点摔倒的时候他也没哭;大雪封山,家里的柴火被用光,他不得不冒雪去山上捡柴的时候他还是忍住没落泪。 但是此刻,他亲眼见证着对方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只手吃力地拎着炭火和吃食,另一只手心上静静躺着自己今年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祝愿,连日来积累的疲倦和对未来的担忧一下子决了堤。 他扁了扁嘴,像枚小炮弹一样猛地冲进她怀中,伴随着几声细碎的呜咽埋在她怀中不肯抬头。 他仿佛倦鸟归巢一般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件件地对她和盘托出。 感受到他全身心的依赖,宿知袖腾出拿着荷包的手,在他脑袋上僵硬地拍了拍,敷衍别人其实可以算是她的强项,但是真正遇到这种将自己完完全全剖开在自己面前的,她却颇有点手足无措。 半晌,她声音里露出点无奈,轻叹道:“好啦,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裴澹抬起头,他眼周犹带红痕,不过已经收住泪意了,面上却抑制不住地漫出一层红云,显然是哭过后有点难为情了,但是手指仍牢牢地揪住宿知袖绣了朵梨花的袖口,另一只手紧抓住荷包。 眸光水润润晶亮亮的,像一只撒欢的萨摩耶,一缓过劲儿来便将宿知袖往家里拉。 拴上门,他接过宿知袖手中的炭火往柴房送去,又带着她向内室走去,还未进屋,宿知袖便闻到一股粘腻苦涩的中药味儿,显然这药定是喝了好些日子了。 裴澹掀开一点内室的帘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寒风也跟着进来,宿知袖随在后头,一进门便瞧见一张苍白的脸,下巴因多日的高热日渐尖瘦下来,哪里还能看得出几个月前,孙氏在莹莹灯火下气质典雅、一派从容地等候裴澹归家的风致呢? 或许是感受到生来的气息,孙氏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目,目光虚弱而温和地看着二人。 宿知袖站在床边,先客套道:“第一次上门叨扰,却不想正好遇上孙姨身体不适,实在抱歉……” 孙氏唇间攒出一个笑:“……无妨,有你这样的小姑娘过来玩,还能给家里添些人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声,让听者都忍不住心揪起来。 急得一旁的裴澹又是添衣、又是倒水,心焦地不得了。 面容苍白的女人倚靠在枕上摆摆手,看着忙来忙去的裴澹目光温柔:“小澹,别忙了,快坐下歇歇吧……病了这么久,我都习惯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病,且慢慢熬吧。就是苦了这孩子一直被我拖累着……” 话音里透出几分苦涩。 宿知袖见她眼眶都有些红了,忙劝道:“孙姨这次不过是受寒,病症发作地急了些,一定没什么大碍的,这样,待会儿我便带人去县城里请个大夫来。老人常说,心放宽了,病症自然而然就离得远了,孙姨也要乐观一点呀,再说,小澹还离不开您呢……”言及此处,宿知袖还低下头摸了摸裴澹的发顶。 这话是说到孙氏心坎儿上了,其实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只是这连日来的病痛已经耗损了她太多的心神,还要让小澹这么一个孩子整日照顾自己,她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今日听到宿知袖这么说,她忍不住重燃起希望,含着泪光点点头:“好孩子,那多谢你了!” 又安慰她几句,宿知袖便起身告辞了,裴澹送她出门,脸颊鼓了鼓:“又要辛苦姐姐了,姐姐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时间紧迫,宿知袖点点头:“你进去吧,连续高热容易缺水,你多给孙姨喂一些。”想了想,她又作势去袖子里拿荷包,实际上是从空间里取出点银子递给他:“山上危险,你别去捡柴火了,直接去邻居家问问有没有多余的,买一些回来。” -- 第53页 裴澹点点头,他立在门口,亲眼看到宿知袖裹了裹袄子,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这才回了屋内。 — 雪天路滑,再加上刚过了新年,大部分人都还希望能够多在家里陪陪家人,愿意去县城的车着实不多,最后还是一个经常帮酒厂送酒的老车夫同意载她过去。 本来好几辆车都拒绝她了,宿知袖有些泄气,但也能明白他们的难处,没有生气。却不想在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成功找到车,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 她上了车独自坐在里头,不多会儿便觉得脚趾都冻得有些僵了。刚才一直急得四处走动还不觉得,现在坐在车里却有一阵阵寒意涌上来。 最后还是小为看不过眼了,主动喊她添了个暖呼呼的汤婆子。小为之前一直是催着她做好事的,但现在见她努力克服自身畏寒的毛病,在寒风中为孙氏四处奔波的样子,小为又急得在空间里晃来晃去,安分不下来,它忍不住替她心疼。 小为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宿主其实可以先照顾好自己。” 怀里揣了个暖呼呼的东西,宿知袖缓过来还不少,冻得发紫的唇瓣也稍稍恢复了几丝红润。 宿知袖伸出手腕,掌心立刻出现一只白色瓶身的保温杯,里面泡了点红枣驱寒,里头还加了点蜂蜜,味道意外地还不错。 她抿着甜水,从里头汲取着丝丝暖意,半晌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不抓住机会,凭孙氏那样冷静高傲的性子和精湛出色的绣技,我想要打动她,说服她同我合作开绣坊谈何容易?” 是的,这次主动登门造访,一是因为许久不见裴澹,关心他一下联络联络感情;最重要的,却是刷一把孙氏的好感度。 按照系统对孙氏的介绍,当年她受到那样的欺侮,被师父和同行联手打压,却为了报短短几年的师恩,忍辱负重离开故地,从此心灰意冷隐姓埋名。 她看着面冷,却最是重情义不过,若是径此一事让她能得到孙氏的认可,开绣坊教授村中的妇人们绣活一事就已然成功了大半。 小为看着面板上自离开裴澹家后就开始飞涨的好感度,好半天没说话,心里只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这苦肉计和收买人心的法子您用的可是越来越纯熟了。”小为叹道,话音里只有满满的服气,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 说起来,它们星际这一系列五讲四美,弘扬真善美、传播正能量的任务,居然真的被她拐着弯地用其他各种手段给完成了不少。 经过这些日子的事,小为其实也渐渐在反思,是否这世间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有人满口仁义道德却可以行各种无耻之事,而很多人虽使用了一些手段,但最终的目的却依旧是正义的。 人心善恶,的确不是它们简简单单的几项数字指标就能够衡量的。 — 天寒路远,马车为求安稳一路行地都不算快,最后顺利进城,停在一家医馆门口。 宿知袖下了车,歉然道:“还要麻烦您留在此处等一刻,我进门请个大夫就出来。” 索性已经来了医馆门口,驾车的师傅也就不急着离开了,依言在门外等候。 谈妥了马车的事,宿知袖赶紧快步进医馆,正值年关,县城里也都在团团圆圆地过年,医馆内有些冷清,只有一位坐馆的大夫在眯着眼打瞌睡。 宿知袖一见他,瞬间眼前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昨天没更,对不起小天使!今天一更奉上~ 就是万万没想到作者老家这种十八线城市居然也突然爆出有人得了新冠,结果全县城戒严,半夜排队做核酸检测…… 总之无论如何,大家口罩一定要带好,注意安全呀! 晚安安~ 第33章 医馆的门打开着,屋内寒气有些重,却不想老大夫两只手互揣在袖子里,竟也睡得很香。 宿知袖两三步上前,正准备叫醒老人家,医馆后院的帘子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个扎着两只揪揪的小药童。 他不过五六岁,脸上却努力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手里拎着两株草问她:“你是来看病的?” 见有人接待,宿知袖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是家里人因天寒得了急病,吃了几贴药却不见好,这次想请一位大夫随我上门看诊。” 小药童了然地点点头,先将手中的药草放到一处抽屉中,又走到老大夫面前:“钟老头别睡啦!人家需要看诊的找上门来了,赶紧起来收拾东西。” 见老人家对他喊的话充耳不闻,小药童拧了拧眉,立刻抛下手中的整理到一半的包袱,跑过来推推他:“……钟老头,再不醒来客人都要离开了!!!” “啊呀啊呀,别喊了知道了,你这个臭小子整天没大没小的,都说了叫我钟师父,你这孩子怎么就是记不住?”老爷子抬起头,脸上却是吹胡子瞪眼的,显然不满极了。 “略略略,我才不叫呢,黎师父才是我师父,要不是他让我陪你一起留在医馆里,我才不陪你这个糟老头子呢,哼。”小药童,也就是黎鸣噘着嘴道。 互怼了两句,钟大夫这下却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不再与小药童打嘴仗,目光转到宿知袖身上:“你便是来寻大夫的人么?” 宿知袖点头:“家中长辈高热发了好些日子了,还请大夫快些与我一道前去。” -- 第54页 闻言,钟大夫接过黎鸣递过来的装好看诊用具的包,扬手道:“且带路吧。” 宿知袖引着二人上了马车,帘子放下,车厢内方才温暖了许多。 在主位坐好,老人家阖上双目,闭目养神,坐在他身侧的黎鸣却自顾自地拿了本医术在瞧。 察觉到宿知袖在打量他,小药童埋在书间的脑袋动了动,抬起头朝她轻轻一笑。 宿知袖也笑了,低声劝他:“待会马车行到颠簸的路上时就别再看书了呀,对眼睛不好。” 小药童乖乖应下,宿知袖瞧着他头顶那两只揪揪,有点点想rua。 不过今天不合适,他们还不熟呢,最起码得接触过几次后叭。 宿知袖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随手从空间里拿出点梅花糕给他。 却见白白净净的小朋友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是想接下,又有些犹豫,咬着唇纠结不已。 宿知袖差点没被他脸上不断变换的小表情给逗笑出声。直接将糕点塞到他嘴边,瞥了一眼坐在主位的钟大夫,对着小药童比了个嘴型:“快——吃——” 小朋友闭着眼,一口将糕点吞了下去,两腮鼓起像一只小松鼠。 边嚼着糕点,小药童浓密的睫毛还一直抖了不停,宿知袖逗着他,心里都快萌化了。 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可爱谁不想rua呢? —— 宿知袖一路靠逗着小药童打发时间,不知不觉车已经进了柳家村。 车夫高喊道:“姑娘,接下来该把车往哪儿赶?” 宿知袖拉起一道帘缝,摸清楚情况然后道:“麻烦您往后山那边走走。” 马车缓缓行进起来,很快便停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门口。 宿知袖掀开帘子先跳下车,将车费结清,这才扶着老人家下来,然后是小药童。 裴澹在屋内听到外头的马匹嘶鸣声,早早地便迎出门来。 宿知袖伸手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河阳县仁和医馆的钟大夫,今日多亏他不辞辛劳前来。” 说完又拍了拍裴澹的肩膀,笑道:“这位是我弟弟,病人在家中,大夫请进。” 几人一起进了屋内。 乡野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将昏睡的孙氏唤醒,钟大夫瞧了眼她的面色,又将手指搭到孙氏腕上诊了诊脉。 他沉吟了片刻,最后道:“一开始这位夫人不过是邪风入体,服两帖药便罢了,奈何后期保养身体的工作没到家,再加上先前开的药分量轻了些,这才拖成了大病……” 裴澹急道:“那您可有法子?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治好我娘就行!” 钟大夫招招手,黎鸣乖乖将包袱递了过来,老人家执笔写了药方,又拎起纸将上头的墨吹干,想了想,他还是从包里拿出几丸药。 “今日且先吃着这些,明日一早带着药方去药铺抓药便可。” 裴澹赶紧上前接过,宝贝一样地捧着。 宿知袖笑道:“那今日便辛苦钟大夫了,这是诊金。”她将银子递过,又挽留道:“雪天路滑,不如大夫就在我们村子里歇上一晚?” 钟大夫收拾好东西,婉拒道:“不了,今日我坐馆,尽管最近一直没什么病人,我还是得回去医馆里侯着,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他说的在理,宿知袖也就没强留,出去帮二人找了辆马车,这才殷切地把人送回县城去了。 马车滚滚而过,在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印,等人走远了,宿知袖才拉着他回了屋里。 孙氏躺在床上没睡着,听到二人回家的响动,眼皮颤了颤又醒了过来,温柔地笑看着二人:“今日你们都辛苦了,尤其要多谢你,知袖。” 宿知袖顺着她的目光在床沿坐下:“孙姨,您别这么说,我拿小澹当弟弟看待,如今你们遇到这样的事,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呢?”脸上端的是一派真诚。 孙氏显然被她的话打动了,瘦弱的手伸出紧紧握住宿知袖,半晌没有出声,只哑着嗓子重重地点头。 宿知袖听到好感提示音,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孙姨您好好歇着,我和小澹去给您把药煎了。” 见孙氏点头,宿知袖才拉着裴澹进了厨房。 引了小火慢炖,锅里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不多时,药材的苦意便争先恐后地从锅里涌了出来,腾起的阵阵白雾也弥漫在狭小的厨房内。 方才刚进厨房,宿知袖便被裴澹按着坐下一边:“姐姐今日辛苦了,剩下的事我来就好。” 宿知袖也没同他争,乐呵呵地坐在一边,看他熟练地添水、加柴,动作颇为干脆利落,果然是最近做惯了的。 看着他行动不疾不徐,炉内火势渐旺,更有一股暖意在室内流动,宿知袖本还在与他闲聊着,渐渐地便有一阵浓重的睡意涌上心头,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觉便阖上了眼。 裴澹话音落下许久,才发觉对面的人脑袋一点一点的,竟是睡着了。 身材娇小的少女猫儿一样蜷在椅子上睡得正沉,小巧的鼻翼微不可见地偶然翕动两下,显然是累极了。 屋内暖意融融,裴澹静静地看了一阵,忽然惊醒对方身上竟是什么都没盖,便赶紧回房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还在睡梦中的人歪着头蹭蹭了被角,面上一片安恬。 — 日暮西斜时分,宿知袖才将将醒了。 -- 第55页 她挽了挽衣袖,用自己带来的那些食材动手做了两个小菜,又煮了锅瘦肉粥,里面打了点蛋花,看起来诱人极了。 端到桌上,裴澹本来就做好了准备,之前在宿家从没见知袖姐姐下过厨,这次定是她第一回做饭,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击她的信心,一定要多吃点! 抱着这种心态,他夹起一截菜花放入唇中嚼了两下,结果意外地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 一道简简单单的炒菜花,味道咸淡适中不说,难得的是很好地保留了菜花本身的清脆,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夹起。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道排骨汤和煎蛋,几道菜为了照顾孙氏的身体情况特意做了清淡的,即便如此,滋味也好极了,裴澹对那道排骨汤尤其喜欢,一连喝了好几碗。 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裴澹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亮:“知袖姐姐也太厉害了吧,明明很少下厨却做得那么好吃!这么一比,我前两天自己做的饭简直难以下咽……”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宿知袖眼神飘忽了一下,却是淡淡一笑:“没事啊,你做的多了自然也就能做的好了。” 这里涉及到一点她的旧事,宿知袖也不愿多提,很快找个其他的事岔了过去:“对了,孙姨的药喝了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吃饭应该影响不到药效了,赶紧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去吧。” 裴澹算了算时间,确实如此,他立刻起身去拿饭,还说道:“姐姐你也一起过去吧,这里待会儿我来收拾就成。” 宿知袖本也没有洗碗的打算,点点头应了,马上要到孙氏面前,宿知袖便帮着接过盛饭的碗。 刷人家好感度,好歹得做出一副殷切的样子来。 二人一起来到床边,床上的人吃了药后就没有睡着。孙氏果然很惊喜,她眼睛里盛满了对宿知袖的感激,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没有多言什么,只是默默将这份感激藏在心底。 时间也不早了,等孙氏用完了早饭,宿知袖和二人道了别,她一天都没回家,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而去。 和她待了一整天,转眼间又要分别,裴澹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倒将他这份不舍出卖个干干净净。 宿知袖眼睛弯了弯:“好了,我明日还会再来看你们,我还要带你去拿药呢,放心吧!” 听到她的保证,裴澹才重新绽开笑脸,黏人道:“姐姐明日一定要来!” 到了门口,宿知袖揉了揉他的发顶,好脾气道:“那是自然。” 第34章 回到宿家,家里人正在做晚饭,宿知袖进了厨房,简要地把最近孙氏家里的事说了一下。 白氏本就心软,见她们家境况如此不好,担忧道:“既是这样,咱们能帮的一定要帮上一把,他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宿奶奶也是这意思,宿知袖笑了下:“我今日给她们送了些炭和吃食,等明日我再陪小澹一道去县里抓药。” 她目光在屋里扫了扫,奇道:“对了,二婶还没回来吗?” 说起这事,宿奶奶还抱怨道:“可不是嘛,这都回去好些日子了,也不知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过年的还让人不安生!” 白氏右手持着铲子在锅里翻了翻,这道菜马上就可以出锅了,一阵香气腾地在厨房内四散开,宿知袖闻着这股香气,明明刚吃完晚饭,肚子却又不争气地有些饿了。 她抿了抿唇,却见一块翻炒地表面焦黄一片的肉块被夹到她面前,白氏笑道:“大壮出去玩了,秀秀来替娘尝尝味道。” 宿知袖就不客气了,一口将东西吞下,细细嚼着评价道:“……唔,我觉得有点儿咸了,可以稍微再加点水。另外这肉放得时间有点长了,若是早两天做,想必滋味更佳……” 宿知袖从小便要给白眼狼舅舅一家人做饭,对于厨艺也有自己的一点心得,自穿来后,在今日之前她也好长一段日子没掌勺,手还生疏了一些。 白氏自己也尝了一口,搁下筷子笑着拧了拧她的脸:“娘,你看这小妮子,还吃出名堂来了呢!不过这味道我做了几十年了,也没怎么变呀,还是秀秀现在口味变淡了?” 宿知袖心中微动,怕是自己的口味和原主有所不同。她打了个哈哈道:“大概是刚才在孙姨家里吃咸了吧。好了,娘你们吃吧,我已经吃饱了,就先回房啦。” 稍稍洗漱了一下,宿知袖又往被子里塞了只汤婆子,这才脱下外裳钻了进去。 下午在裴澹家里已经睡了一下午,宿知袖躺在床上唤了声小为:“柳氏回娘家结果一去不复返,为的可是柳里正的事?不对,现在该称他为‘前里正’了。” 小为飞快地冒了冒泡:“没错宿主,柳里正,以及他的儿子及侄儿都被判了流放漠北,并且柳家全部家产充公,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一夕之间都没了,这一家人可不都像天塌了一样在家里哭么?” 它停了停,继续道:“要我说他们一家人都是大坏蛋!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宿知袖赞同地应了声,“家里的成年男性都被罚去漠北,接下来柳家人总该吃些苦头了。若是前些年不是他们一直仗着自己的身份鱼肉乡里,村里人也不至于连每天两顿饭都吃不上,他本人倒是有闲钱贿赂上司,甚至一家人过着土地主的日子,连地也不用下。” -- 第56页 索性善恶终有报,他们种下的恶果终究是要反噬到自己头上。 倒是北地天寒地冻,他们一家人养尊处优十几年,可不要连赶路奔波的苦都吃不了,折在了半路上,那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柳里正一事算是告一段落。宿知袖瞄了眼面板,316积分。严寒冰冷的冬季很快便会过去,接踵而来的是乡下人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春耕。 之前宿知袖虽然给柳家村人介绍过一次,不过要想整体提高柳家村的粮食产量,改变现在积贫积弱的现状,还是有一定的难度。况且,宿知袖叹了口气,要想兑换到足量的红薯苗,自己的积分怕是又要大出血咯。 宿知袖准备改日去仔细询问下康裕大叔村里的田地情况,也好在种植工作正式开始前做足准备。 她在脑海中将近期这几件重要的事要盘算了一遍,模模糊糊间才有了一丝睡意。 一夜无梦。 — 次日一早,宿知袖夜里睡得迟了些,便导致差点错过了与小澹约定的时间,她匆忙梳洗了一番,拎上白氏为她备好的早饭便冲出大门。 幸好马车是昨日送钟大夫二人回镇上时一并谈好的,人来齐了便能直接出发。 趁着小澹还没到,宿知袖兑了几个奶黄包,还有两杯用封好的竹筒装着的豆浆,等人来的间歇还时不时地吸上两口。 晓雾将歇,空气中薄薄的雾气隐约可见,小路尽头渐渐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宿知袖眯了眯眼仔细一瞧,果然是他。 待来人走近,宿知袖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早饭吃了吗?” 裴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吃过了,还给娘煮了药,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没关系,我们先上去吧。”宿知袖掀开帘子,拉了他一把。 车夫甩了甩马鞭,“做好咯。”话音刚落,马车便开始缓缓行进起来,孙氏一贯是不爱出门的,即便是做了绣活也不过是托邻居将绣品顺道带去城中卖了便是,因此裴澹还是第一次进河阳县。 在车里安分了一阵,裴澹有点无聊,忍不住扭身掀起一道缝,津津有味地盯着冬日光秃秃的树林子瞧了半天。 马车行得不算快,却也会有寒风顺着帘子直接灌进车厢内,宿知袖搓了搓手,还是觉得一股凉气直直地往自己嗓子眼里钻。 她无奈地喊了声:“小澹……” 裴澹很快转过头,“姐姐怎么啦?” 她将未开封的那筒豆浆和奶黄包通通放到他面前:“姐姐吃饱了,但这些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小澹要不要尝尝?” 吃没吃完其实不打紧,反正她放回空间里,下次再取出来依旧可以完好,连热度都不会改变,现在她只想让这孩子安稳做好,别再掀车窗帘子漏风进来就是了。 裴澹眼睛一亮:“好呀,那我尝尝看。”他伸进袋内拿了只奶黄包出来,做这道早点的人可能是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外表居然都捏成了小动物的形状,被裴澹捧在手心里的赫然正是一只圆滚滚的小猫! 裴澹惊喜道:“姐姐你快看,是小猫嗳!” 这种小点心在现代只不过是用来哄小孩子吃早点的,各家早点铺子多少都会准备一些,但是落在古人眼中却是再新颖不过了。 宿知袖见裴澹高高兴兴地拿着奶黄包半天也没舍得下口,都有点突发奇想要不在古代开间早点铺子算了,现代那么多美食小吃,肯定稳赚不赔。 但她转念想到自己的那一系列好人任务,只好悻悻地暂时放弃了这条致富之路,毕竟早点铺子赚得有限,想真真切切地帮助到其他人更是难上加难,还是依着之前的计划,先从柳家村开始叭。 最后在宿知袖的劝导下,裴澹才恋恋不舍地把奶黄包吃掉,咬破面皮的那一瞬间,裴澹尝到了第一口奶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宿知袖见他吃得开心,也就没打断他,捂着怀里那只汤婆子陷入了沉思。 车厢内一片安宁。 — 新年刚过不久,药铺里面冷冷清清的,二人很快便按照药方顺利地带着数贴药出了药铺门。 见裴澹的目光在周围的小摊子上头四处打量,宿知袖弯了弯唇:“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到集市中瞧瞧,正好带点好吃的回去。” 裴澹狠狠地点了点头。宿知袖将药包换到左手,右手牵紧他:“待会儿集市上人多,一定要抓牢啦。”不知裴澹脑补了什么,一下子将宿知袖的右手攥得死死的,大有一副谁来都没法将二人分开的架势。 宿知袖满意了,虽然这河阳县之前为抓拐子大清扫了一次,但外地的妖魔鬼怪虽是抓了不少,难保还有本土的漏网之鱼,仔细一点准没错。 二人随着人流四处看着,也没什么固定的目标,无非是哪里热闹便凑过去看了看,遇到捏小泥人儿的,买!用桃木雕成的精致手工艺品,买!新鲜出炉的小点心,二人相视,噗嗤一笑。 很快便见宿知袖两只手拎满了东西,裴澹一手紧拽着她的袖口,一只手还时不时地投喂她一块小糕点,分明是惬意极了。 慢慢悠悠地走至一处拐角,宿知袖打量了眼四周的建筑物,想找家店顺便把午饭给解决了。 却听从她们身后传来一名女子迟疑的问:“……是知袖吗?” 第35章 这嗓音听起来很是耳熟,宿知袖愣了下转过身,却见许久不曾会面的徐记酒肆的掌柜一袭淡紫色夹袄,嘴角噙了抹淡笑,带着几分慵懒盈盈地立在她们不远处。 -- 第57页 多日不见,宿知袖乍一见她惊喜极了:“徐姐姐,好久没见啦!” 徐氏笑意更浓,曼步上前:“可不是,今日偶遇也是缘分,正巧也是晌午时分了,妹妹可愿到寒舍一叙?” 年节刚过,大家都要走亲访友的,现在上门恐引起不便,再说小澹也还跟在身边呢,宿知袖刚想婉拒,便见徐氏直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物品,挽上她左臂俏皮地眨眨眼:“知道妹妹面皮薄,但姐姐也是真心实意的,妹妹还是不要推拒啦。” 正准备拉起她往自家宅子那边走,徐氏才注意到宿知袖身侧一直稳稳地立着的男孩,疑惑道:“这位是?” 宿知袖笑道:“这位是我弟弟,小澹,快喊徐姐姐。” 裴澹虽是第一次见徐氏这位生人,却也半点不露怯,反而顺着宿知袖的意思朗声喊道:“徐姐姐好!” 徐氏见他活泼可爱,不由地心生好感:“好孩子,来,这是个小礼物,就当做见面礼啦,快收下。”她从荷包中取出枚质地莹润的小玉蝉,玲珑剔透,恰是可爱。 一瞧就不似凡品。宿知袖赶紧拦道:“不用了徐姐姐,这太贵重了,再说小孩子粗心,指不定过一阵子便掉了……” “没事儿,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留着玩罢了。再说这是我给小澹的见面礼,知袖你可不许拦着。”徐氏直接把小玉蝉连着底下的络子一道放回了荷包内,又将荷包塞在小澹手中,笑意盈盈道:“小澹,快拿着,不然都这么生分,徐姐姐可要生气了。” 他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看向宿知袖,见知袖姐姐无奈地点点头,他才笑着收下了:“谢谢徐姐姐,我会好好保存的!”手心紧紧攥住荷包,显然是收到礼物很开心。 徐氏笑着点点头,“这才对嘛。” — 知道宿知袖二人今早才来到镇上,还没逛多久,去徐府的路上又陪着二人随意瞧了瞧沿街的摊点,她常日惯是爱在酒肆中消磨时间的,品品酒、试试新的酿酒方子,不知不觉间下午的光阴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倒是许久没来街上,现在陪着二人一路行来,她自己逛得也是饶有趣味,手中拎着的东西越来越多,险些没拎住,手心也勒出数道红痕。 好在徐府离得不远,刚能瞧见房屋的一点檐角,徐氏便笑道:“快看,大门上刚涂了红漆的那户就是我家,这回你们好好认认门,下次常来!” 她手腕有些酸胀,两只手拎着的东西又换了换,感慨道:“说来也好久没这么轻松自在地逛过集市了,真是痛快!” 说完自顾自地朗笑出声,眉目间一派清明,端的是恣意非常。 她这种爽快的生活态度极为感染人,宿知袖二人也不由地弯了弯眸,几人一道进了徐府,很快便有丫鬟迎上来接过买的东西,徐氏拉着两人直直地往后院去。 “家里也没什么人,只有我和我娘两个人住这儿,你们直接进来就好,不必拘束……”徐氏边在一旁引路边解释道。 徐府规模不小,三人一路走来,绕过几处假山水榭,更有连廊曲折回环,边缘尽是花圃一类,不过因着还在冬日百花凋零,千般娇艳都失了颜色,若是春夏季有幸观览,定是美不胜收。 没有把他们当外人,徐氏径直领着他们入了后面的正院,这里住着的正是徐府的老夫人,也就是徐母。 还未进入正厅,宿知袖已感受到一阵庄严肃穆的气息朝着她扑面而来,院子里外皆是静悄悄一片,听不到半点嬉闹声,一眼便知这位老夫人定是个重规矩的。 宿知袖眸中划过一抹深思:这徐府明明是个商贾之家,这家中的规矩倒是颇为森严,更是没想到徐姐姐这样一个痛快爽利人,其母的行事风格竟是与她大相径庭。 谁都没料到,守门的小丫头进门通报了好一阵也不见踪影。 徐氏面色已有些不耐,难看地几乎和宿知袖早间在街上第一眼看到她时有得一拼,或许她失意地独步于街头的症结正是在此。 “抱歉知袖,一直叫你们在这里候着,实在是失礼,我娘……她自爹爹去后行事越发不近人情了,倒是叫你们看笑话了……”徐氏一向神采飞扬的面孔上布满艰涩,显然也是没料到她娘竟会这样下自己的面子。 许久,一名身着深绿色袄子的姑娘才领着先前通报的小丫头姗姗来迟,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隐隐透着一丝嘲弄:“小姐今早负气跑出府门,可是将老夫人气得不轻呢,待会儿还请小姐收敛着点自己的脾气,若是将老夫人的身子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些话,宿知袖本以为徐氏会喊人来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丫头,或打或罚,悉听尊便。却不想徐氏皓腕上的青筋都冒起了,面色凝重如霜,竟还是忍了下去:“……带路。” 宿知袖:??? 区区一个丫头,竟然趾高气昂地嘲讽起主家的小姐来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算上绿衣丫鬟,一行四人齐齐进了正厅,宿知袖拉着裴澹一起对着主位上的人行了一个礼。 不久,便有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都起来吧。这位姑娘姓宿?老身久不理家中俗务,却不知寒舍何时与贵府有了应酬,竟劳动二位今日亲自到我府中?” 徐氏这回彻底忍不了了:“母亲!她们都是女儿在外面结识的朋友,今日不过是来家中做客,母亲态度还请放尊重一些。” -- 第58页 老夫人的话里话外明显透着几分赶人的意思,却不知这股敌意是从何而来。不过既然你这么不客气地让我走,那我可就不能答应你了! 宿知袖唇角勾起,笑容明媚:“是啊,我与徐姐姐一见如故,二人投契不已,若是承蒙夫人不弃,小女子可定要在府上多打扰些时日了,还要多谢徐姐姐盛情相邀……”见上首一脸刻薄相的老夫人说话直白,宿知袖抬起头便直戳着她的痛脚回击过去,毫不相让。 眼见得老夫人面上一暗,站在宿知袖侧旁的徐氏好悬没当着她的面笑出声,这话说得实在是解气!若上面这位坐着的不是她娘,徐氏早就自己回敬过去了。 年龄不过四十许的徐老夫人眉间一皱,面上两道难以忽视的法令纹刻痕更深,她观宿知袖年纪虽小,言谈间却颇为老练,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小辫子,自己倒是先生了一场闷气。 一招不成,她的软刀子便又直接朝着徐氏甩了过去:“敏儿,今早娘同你提起的那桩事,你可考虑清楚了?女人嘛,迟早是要嫁人的,这位严公子年纪虽大了些,但好歹有个功名在身,你便是再嫁过去也算是半个官家娘子了,日后便享清福去了,娘还能害你不成?” 她一脸苦口婆心地絮絮念叨了半天,见徐氏连一点回应也没有,自己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徐老夫人瞬间就火大了起来:“你怎么跟你那木头爹一样,一到关键时候就这般直挺挺的一声不吭?你倒是说句话呀,哑巴了?” 徐氏一忍再忍,这下真的压不住火了,暴脾气腾地炸了:“什么叫年纪大一些?比我爹还大两三岁那种大么?放在正常姑娘家身上,都快能给人做爷爷了!” “呵,还吹什么功名,学了大半辈子不过才考上个童生,这也好意思吹?都说人要脸、树要皮,我看这个老家伙是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徐氏将憋了一天的火气全都发泄了出来,身子激动地朝着主位倾了倾,眼睛周遭红了一圈,声音却是敲击在房间内的每一个人心头:“……娘,我已经如了你的愿,和董郎和离了,你现在又要推我入火坑?”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要受您这般作践摆布,我是个人,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想丢就丢的物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来啦~ 第36章 室内的氛围忽地一滞。 短暂的缄默之后,徐老夫人涨红着脸狠狠地捶了下拐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就是你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么?早知会有今日,我当初真不该将你这个孽障带到这世界上来!” 徐氏面色惨白,苦笑着摇头:“若我知晓今生会是这般光景,或许我也不愿投生来做你的女儿也说不定……” 一向强硬爽飒的酒肆老板娘唇瓣颤了一下,立在堂中仿佛孤身与对面的几人遥相对峙,她倏地扭过脸,眸光渐冷:“也罢,娘既然那么不待见我,从今往后,我会按照爹的遗嘱派人按月将酒肆的分成送到您院中,至于其他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抛出的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堂中落下好似一团惊雷。对面各人的脸色齐齐一变,不仅先前领她们进门的那名绿衣丫鬟狠狠攥紧了手,之前还居高临下指责着徐氏的老夫人也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嘴唇嗫嚅了半天,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氏甩袖带宿知袖二人离开。 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口,绿衣丫鬟,也就是子鸢示意屋内的丫头们都退下,将房门掩好,这才轻抚着老夫人的背细声安慰着:“老夫人别生气,若是因此气坏了您的身子就不值当了。哎,小姐一贯是这般粗俗无礼的,咱们也不是第一天才领教过……”她温声细言地在徐老夫人耳边说道,只是老夫人一直垂着头,却没看到身后的人当提及徐氏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之色。 听着她的安慰,徐老夫人心情才好转一些,她拉着子鸢的手强笑道:“不提这个孽障也罢。好了,子鸢快坐下,娘不是同你说过,以后没有外人在身边不必如此拘礼吗?”她心疼地摸了摸子鸢的鬓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似要透过观察她的脸去怀念另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她保养得宜的一只手仍放在子鸢的脸颊上,回过神来,眼神阴狠疯狂:“子鸢放心,这徐家的家产日后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娘一定都替你谋划好……让你在我身边为奴为婢苦了这么多年,你的好日子只会在后头……” 子鸢脸上一片信赖地点了点头,乖顺地将头埋到老夫人怀中,掩去眸中冷色。 — 宿知袖跟着徐氏一路气势汹汹地冲出了老夫人所住的院落,又行了好一阵,最后停步于一处外观简单大气的院落,不似徐老夫人屋内为装点摆了许多古物珍玩,徐氏的屋内清清爽爽的,只有几处摆着被精心侍弄的数盆花草,原本有些单调的室内一下子便被这几抹绿意映照地生机勃□□来。 徐氏刚才在众人面前强撑着一口气,等离开了那个令她痛苦压抑的院落,她一直紧紧绷着的肩膀才垮了下来。 她扯了下唇,歉然道:“不好意思,又让你们看笑话了……” 宿知袖没有多言,只上前抚了抚她的肩头。 刚才亲眼见证了众人的对话,宿知袖对这家人的弯弯绕绕也了解了不少,或许是她曾经也被自诩为家人的某些存在伤过,宿知袖挺能理解徐氏的爆发。 -- 第59页 与其让对方一直慢刀子割肉地一样伤着你,倒不如你亲手将伤口剜掉。 徐氏目光透过精心雕镂的窗户看向远处,嗓音也带着一丝空灵渺远:“我自小便知道,她从来就对我没有过一丝爱怜。身为一名家道中落、不得不委身于一介商贾的官家小姐,她恨透了这个家,也恨透了我爹爹。” “别人家的小孩子都能穿上母亲亲手裁剪的新衣,而我逢年过节却只能收到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和她那种冷漠的、仿佛连陌生人都比不上的眼神……我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我没想到自己还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伤到,知袖你说,” 她往常时候一双润泽的含情目中此刻满是迷茫,“是我太没用了么?痴心妄想地对这个女人还心存期待,然后一次一次地眼见着希望被她粉碎?” 女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重的疲倦,她的肩膀微塌,坐在桌边目光放空,似一个找不到方向的迷茫的孩子。她与其说是在向人倾诉,倒是更像在自己说给自己听。 宿知袖没有出声。 屋内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过了好一阵,徐氏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唇畔带笑,有些懊恼般说道:“瞧我,怎么在你们面前说起这些来了,阿碧,”她抬起头向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快点备些好菜过来,大家肯定都饿狠了。” 门外有个丫鬟高声应了,不久便见得几名丫鬟捧着托盘到侧厅桌上一一摆好,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五味俱全令人垂涎。 坐在餐桌上,徐氏仿佛又变回熟悉的那种爽朗性格,一个劲地给两个人夹菜,生怕二人拘谨了。 用完饭几个人又回到正厅,无人主动拉起话题,宿知袖几人便静静地在那里品了一阵茶,茶香袅袅间,徐氏成熟明艳的面容又在蒸腾的雾气中模糊起来,周身萦绕着淡淡寂寥的气息。 宿知袖将杯盏中最后一口茶水抿尽,带着裴澹站起来告辞道:“徐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等车,这便离开了。” 她上前几步跨到徐氏面前:“姐姐的家事我不便在此多言,只是有两句话还是留给姐姐。其一,人生苦短,只有自己活得恣意才不枉这一生。其二,徐姐姐,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都在。” 眼睛对上她坚定的双眸,徐氏手指颤了颤,最终只是点点头,又派人送她们出府。 目送着二人远去,徐氏盯住手心那只绣了几只翩翩欲飞粉蝶的绣帕,若有所思道:“自己活得恣意么?” — 手里拎着一个早上的战利品疾步而行,实在将两个人累得不轻。幸好到了城门处便有一辆回乡的马车等在那里,宿知袖直接包下这辆车只载着二人一路向柳家村的方向行进。 一个上午只有孙氏独自在家,裴澹很是放心不下,车夫听了要求便直直地将马车赶往后山山脚下。 宿知袖跟着露了个面,刷了下孙氏的好感度。看着她状态颇佳地用完午饭,宿知袖便婉言告辞离开了。 她出了门直接头也不回地往村子里有名的几家“豪宅”的方向而去。 事实上,宿知袖第一次发现在整体水平均是破破烂烂的柳家村竟然存在几栋青砖红瓦的小别墅时,她也稍稍有些意外。 这些与周遭房屋格格不入的存在正是当初柳里正还在任时,跟着他混的柳家本族日子过得滋润的几户人家一道盖成的,那群人基本上都是一丘之貉,近日也隐隐传来他们家宅被搜走的风声。 柳里正的本家中,只有账房先生,也就是康裕大叔一家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本本分分地按着自己的职责做事,不然柳家村这摊旧账怕是更乱了。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宿知袖步伐平稳地立在柳康裕家门前。 目光滑进门内,便见前屋有个不足半门高的小孩子坐在那里逗着小狗,他用带着肉窝的小手挠了挠小狗的下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弯成一道细缝,一直专注地和小狗玩耍,他竟没发现门外面早已立了一个人影。 宿知袖敲了敲门:“……请问,康裕大叔在家吗?” 小孩抱着狗好奇地瞥了她一眼,又扯着嗓门朝后院喊了两声。这个年纪的小孩嗓子威力着实不小,宿知袖被刺激地忍不住堵上自己的双耳。 柳康裕终于被召唤了出来,一见是宿知袖,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来,笑呵呵道:“呦,今日刮的什么风,竟是把您给吹来了。”他伸出一只厚掌,高高兴兴地要把人往后院迎。 怀中还抱着小狗狗的小晖自柳康裕露面以来就瞪大了双目,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爷爷竟然一脸喜上眉梢地把这个比自己没大多少岁的姐姐往里头迎,他幼小的内心受到的震撼无异于见了鬼了。 要知道,上一回见到爷爷露出这幅表情,还是传说县令要到柳家村查访民情的时候呢! 第37章 河阳县,徐府。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徐氏正式不再踏入福寿堂半步,她每日早出晚归,甚至常常直接便歇在酒肆内,连家中也不常回了。 但是,每隔七日,徐府的老管家便会亲自送家中近期的账本到徐氏面前,毕竟徐老爷去世前便留下了遗嘱,他去后家中一应事物的决断全部交由徐氏。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他对徐老夫人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倘若真的将徐家交给她,怕是自己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了。 -- 第60页 按常理来说,徐家不过是在河阳县及郡内开了两家酒肆,即便世代积累也不该攒下了如此惊人的财富,单说家中府宅内的布置摆设就不是一般的小富之家能用得起的。 事实上徐家先祖是以走南闯北私贩货物起家,靠着南北倒卖攒下了好一笔泼天富贵,却不知为何从徐氏的曾祖那一代开始徐家子嗣缘日渐单薄,连着两代都是一根独苗单传,私底下不知看了多少名医也无济于事,开枝散叶几乎成了徐家人的心病。 到了徐父这里,他却是自小从药罐子里泡大的,自身体质欠佳因而早早就歇了心思,未及不惑便将府中那些姨娘都给了笔银子遣回家去,一心一意教养起膝下唯一的女儿,他生前一直抱着将徐氏当做家业的继承者教养的念头。 甚至在撒手前,他也已经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考虑好,将徐氏许配给自己旧友的儿子,一个性情温和、做事稳妥的富家公子,两户人家门当户对、交情匪浅,小夫妻二人更是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这本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 但徐老爷死后,徐老夫人却一直借口不满意女婿家境,鸡蛋里挑骨头一般不过挑起争端,搞的两家越发生分,徐氏嫁入的董家也因为老夫人这种态度渐渐对徐氏本人有了隔阂,尤其是徐氏的婆母,经常找借口让徐氏在自己床前侍疾立威,而婆媳矛盾的顶点则爆发于徐氏嫁入董家后四年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董母思抱孙子心切,便整日对徐氏挑鼻子竖眼的,婆媳关系一度紧张,董家少爷本人也常常夹在娇妻老母之间,本人性格又温吞,根本无力解决家庭内部的矛盾。 嫁过来四年后,董夫人就以“无子”为借口,直接招呼都没打地塞了两个精心□□的美人进了儿子的书房。面对母亲带来的压力,董家长子董行语一开始还能维护自己的妻子,后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朝他袭来,他很快扛不住,默认了母亲送过来的通房的存在。 徐氏自嫁入董府后,一直克己奉礼地侍候公婆、关爱弟妹,努力当一个符合世俗期望的好妻子,就连嫁过去一年后她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也是私底下主动派人寻医问药,努力想要为夫家诞下子嗣,粘稠苦涩的汤药不知喝了多少,却依旧不见效果。 她知道自己子嗣艰难,因此她忍受着婆母施加给她的压力和刻意刁难,希望守住自己和夫君还算琴瑟和鸣的生活。从小她便知道自己会成为行语哥哥的妻子,她曾无数次憧憬过二人婚后的幸福生活。在少女怀春的年纪,她甚至幻想过自己将来会和对方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她想,自己一定会努力练好针线活,给孩子们做最好看的小衣服。她绝对不会成为自己娘亲那样的人,她会让自己的孩子成长在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中,无拘无束自由快乐地成长,像天底下其他家庭和睦的孩子一样。 时至今日,她从小便幻想的梦碎了。她的行语哥哥也会有别的妾侍和孩子,他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家几口,与自己无半分关系的一家几口。 董行语决定收下侍妾通房的那一日,徐氏真正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拼命维持的东西,其实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虚无地讽刺。 正巧近日徐老夫人又派人送信逼她,徐氏轻笑一声,在卧房的桌上留下一封和离书,带着自己的丫鬟和嫁妆干干净净地离开了董府。 从此,她们便再无瓜葛了,他将来会有几个妻妾和孩子,都与她徐敏,无关了。 — 而在徐老爷死后,徐氏看似成为了出嫁女,实际上家中的生意和人脉都一直牢牢地把控在她手中,每月她会借出门上香的理由会见各家铺子的管事,这些紧握在手中的财富也是徐老夫人频频来信,想要把她弄回徐家的理由。 老夫人没想到的是,徐氏潇洒留信回了娘家后,自己手里能接触到的权柄就更少了,徐氏开始正常出入酒肆和家里,经常两三个地方来回奔波。左右家中也没人期待她归家,索性经常住在酒肆中便是。 徐氏将父亲留给自己的人脉重新联系起来,当然这种面子情对于她想要保住自家的铺子甚至更上一层楼来说,确实帮助有限。 令生意场上那些虎视眈眈的老狐狸震惊的是,老徐的这个女儿竟然在酿酒方面有着寻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不少酒液,只要徐氏饮下两杯便能将其中的原料尝出个七七八八。 徐氏自小被带在徐父手边耳濡目染,接触到的酒品种颇多,对于酒方的改良和升级也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和尝试,她不似徐父每天有着大批的应酬,徐氏正式成为酒肆主人后,很多商业聚会都因不看好徐记酒肆的发展而拒绝对她们发放邀请函。 无人搅扰,徐氏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自然有精力来提升自家酒液的品质。 果然,半年后徐记酒肆新推出的“落雪”滋味辛辣绵长,价格又公道合理,一经推出便受到各个阶层的客人喜爱,狠狠打了商场上那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的脸。 徐记酒肆用自己辉煌的销售记录让河阳县的众人都意识到,徐记酒肆换了这位女少东家上任后,只会青出于蓝,前途可期。一时间,徐记酒肆风头无量,在周边的县城里都纷纷设了徐记酒肆分肆,日进斗金对于徐记来说,绝非虚言。 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徐氏曾经那个相夫教子的天真的梦彻底烟消云散了,只一心一意扩展自己的事业,连同宿知袖第一次会面时,听到底下人来报董家郎君的新岳家得罪了人,差点连累得董家的基业也毁于一旦时,徐氏也能够云淡风轻地一笑,而后便将此事抛于脑后了。 -- 第61页 心如止水概莫如是。 — 柳家村。 将宿知袖迎进后院,柳康裕连声叫家里人出来一起出来迎接,不过片刻,坐在里屋的柳家儿辈与孙辈们都跑了出来,想要与村中的大红人来个近距离接触。 柳康裕的儿子和儿媳好歹都在酒厂里做工,多少一周也能见到宿知袖一两次,那些与宿知袖年纪相仿的孙辈们则丝毫掩饰不了自己盛满了好奇的目光,纷纷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凭一己之力带领全村人吃饱饭的小姑娘。 各种羡慕、好奇或是敬畏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宿知袖身上,她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而后便随着康裕叔进了里屋。 知道宿知袖定是有要事前来,柳康裕将外头那群看热闹的小子们都给赶跑了,又喊老婆子给她倒一碗糖水,这才拎着烟斗坐在了宿知袖让出的主位上。 二人在酒厂都共事好一段日子了,对彼此的工作方式都熟悉,宿知袖便直言不讳地问他:“康裕叔之前是在村里做账房工作的,不知您对全村的田地数目可有了解?” 柳康裕诧异了一瞬:“田地?”他眯了眯眼,粗粗估略了一下:“去年年底算账时,我算过全村大概是两百七十余亩田,其中水田八十四亩,剩下的全是旱地。” 宿知袖笑了下:“那就好,从康裕叔这里得到确切消息了,我也就不必再四处打听了。”她声音低了低:“您也知道,我与现任的沈知县还算相熟,依着他的意思新任里正怕是得过些日子才能正式选出,村中的俗事无人考量,我也只能略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了。” 她停了停,复又启唇道:“今年不是什么好年景,村里人收入都有限,正好年前我发现了山上的红薯,产量惊人,又颇和我们村子的土质,因此到春耕时,我便打算带人进山挖一批红薯苗回来,最好在全村开展规模种植,抽调部分人力专管侍弄土地,剩下的人也能有空余时间参加别的工作了,您看怎么样?” 一听她提起红薯一事,柳康裕顿时眼睛一亮:“也不是嘛,这么做不仅回报高了,也能让大家伙儿多个营收,我看是再好不过。只是虽然我们都很信任你的能力,但这个主意估计发动不了全部的人都参与进来,尤其是某些老顽固,要说服他们恐怕比登天还难嘞!” 宿知袖饮下碗中一口糖水,笑道:“没事的,这天底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我明白。但我对自己的想法也很有信心,只要有部分人愿意跟着我一起尝试,无论结果如何,我是决计不会让他们吃亏的。”她指尖在黑漆色的案上扣了扣,沉吟了一阵说:“这样,这件事到时候由你和刘炳农老爷子全权负责,再加上赵平。我不会过多干预,最多只提供一些技术方面的支持,你们好好干。” 柳康裕听她分析听得正入神,连手中紧握着的烟杆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放下了,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柳康裕忍不住问道:“赵平?知袖,你怎么想起他来了,不过这倒是个做实事的好手,有他帮忙,我也能轻松多啦,哈哈哈……” 两人又围绕此事商量了好一阵,才将大致计划敲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这章主要是有关徐氏的经历,一个慢慢独立成熟的姐姐。 第38章 日薄西山,天色渐晚。 康裕叔手里执着烟杆,仔细听宿知袖给他交代发动村民们种红薯的一些细节,当听到她指出某些需要着重注意的地方还连连点头。 不知何时,原先被柳康裕赶走的那群调皮的小子们又扒拉在门框上,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屋里头伸,显然是对她们谈论的东西感兴趣极了。 柳康裕一瞧见他们整一竖排似糖葫芦一样黑乎乎的头顶,忍不住笑骂道:“这些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我马上好好收拾他们一顿去,这也是他们能随便掺和进来的吗?” 宿知袖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两眼,嘴角弯了弯:“不要紧,我看康裕叔家里这些孩子似乎都对村里的事物颇感兴趣,这是好兆头,没准以后您家里还能出几个为村里干大事的人呢。” 听见这些夸赞孩子们的话,柳康裕一向正经的面色也缓和下来,脸上浮起一点笑意:“那就承你吉言啦,我也不求这些孩子将来像你这么有本事,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成!” 这些话并非是客套话,而是柳康裕在见证了柳里正一家的兴衰覆灭后得出的真实感悟。 若是他当年没能守住底线与那群人同流合污,今日怕是也得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柳氏一族经此一役在柳家村也算是元气大伤了,好些跟在前里正后面捡便宜的人前些日子都自食恶果,原先想要踩着百姓的血肉之躯上做土皇帝,现在可不就得到报应了? 眼见得夕阳的余晖洒进门内,事情也谈好了,宿知袖放下碗,起身与柳康裕道别。 二人出了屋子,闻见动静,柳康裕的妻子吴氏热情地走出来邀请宿知袖留在家中吃晚饭。 宿知袖余光瞥见她袖上沾的一点白面,心知对方家里今日怕是难得用精粮做饭,微微一笑,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 夕阳笼罩了整座村庄,昏黄的光线为安静的村落平添了几分温柔,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门前的大道上人影零落,村人们大都归家去了。 -- 第62页 晚风轻拂过她的面颊,一种久违的轻松感在心头涌起,她脚下忽碰着一粒石子,宿知袖索性双手背在身后,就这样踢着它行了一路。 小为感受到她心底的那种惬意感,冒了冒头:“宿主今天有点开心。” 宿知袖笑了下:“倒也没有,不过是我现在觉得,人生苦短,不如做一些有意思的事,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不必每天活在仇恨当中就挺好。” “就像今早在徐姐姐家中,我观那位绿衣丫鬟的言行,面对徐姐姐时毫不退让,反而隐隐带着丝得意和傲倨,想来她背后必有什么依仗……当然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与徐记酒肆及客来酒楼商量合作期间,宿知袖都曾从系统内了解过他们的背景及具体情况,确保对方没有什么黑历史才拍板与他们的合作。 所以对于徐姐姐的过往,宿知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若是可以,宿知袖挺希望刚才那一番对她家庭内部情况的猜测都是错的。 — 第二天。 根据宿知袖的安排,柳康裕先到柳炳农老汉及赵平家中询问他们的意见,及是否愿意成为红薯推广计划的负责人。 刘炳农那里的情况自不必多说,曾经在宿知袖为村里人科普红薯这种高产粮食时,他就是带头拥护的那一批。 身为一名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庄稼汉,他对于当地作物的产量及习性再了解不过,也深知光靠着种黍米村里人连果腹都难,现在有了适宜种植在柳家村田地里的高产量新品种,当然要积极响应。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负责人一事,柳康裕高兴道:“多谢老爷子您开明配合,有了您的帮助,相信咱们的工作一定能进展地更加顺利!” 解决完这边,柳康裕又来到村东头的赵平家,却差点吃了个闭门羹。 “……你回去吧,我对你说的事不感兴趣,这种事也不是我现在的身份该管的。”隔着一扇门,赵平冲着外面平静地说道。 柳康裕没想到会是如此情形,门拍得哐哐响,急得满头是汗:“哎,无论如何,赵村长你先开开门呀,咱们柳家村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听我说……”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砰地一声被人摔开,门内露出一个略显佝偻的高大身影,柳康裕未及开口,门内人冷笑一声道:“呵,赵某人哪里称得上一句村长?不过是当年一介任人玩弄的跳梁小丑罢了。” 看到他脸上清清楚楚的自嘲,柳康裕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和悲凉,勉强笑道:“当年的确是村里人有眼无珠,没有听从你好言规劝,执意要参与进柳里正为了敛财设下的圈套,还逼得你主动放弃村长一职,赵兄,是我们对不住你,欠你一句道歉……” 赵平脸上嘲讽的表情越发明显,柳康裕苦笑道:“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什么道歉,但我还是要摆明态度。对了,你长时间没有接触村中事物,想必不知我们村子近期在一名小姑娘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向前发展了……” “好不容易有人带着我们改变现状,村民们当然都愿意抓住这个机会,竭尽全力搞发展。没有人天生愿意活成一滩烂泥,只要有机会,无论多累多难,我们都心甘情愿!”柳康裕这一番话不仅是他的心声,也是柳家村老老少少们如今的想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不知是因为柳康裕今日的态度,还是为了他一番介绍中提到的那个神奇的姑娘,赵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他让过半个身子,哑着嗓子道:“你先进来说话……” 柳康裕心知这是赵平最后的退让,他心中一喜,连忙跟着一道进门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他一定会抓住赵平态度上难得的松动,趁热打铁说服他。 屋内几分钟的沉默后,柳康裕开始充满激情地给他介绍起推广种植计划一事,还有赵平感兴趣的关于那位小姑娘的事…… — 春寒料峭,乡下大部分人还留在家中过节,宿知袖吃完早饭后独自进了后山。 一连几日,太阳都毫不吝啬地露了面,地面层积的白雪也渐渐消融在和暖的阳光下,留下一滩滩水渍。 乡间皆是土路,混着积水颇有几分泥泞,比下了场滂沱大雨后的情景也好不到哪去。宿知袖走到人迹罕至处,便打算让小为给她兑换一双雨靴,好歹别把她的鞋给打湿弄脏了。 小为在系统商城里寻了一通,结合前方的路段,热情地给她推荐了一款星际隔离靴:“……穿上这个以后不仅不会弄脏鞋子,还能增强人的平衡性,爬山必备哦。” 宿知袖心知小系统又开始给商城内的货物打广告了,也不在意,只注意到它提及的一点:“你说,穿上这款隔离靴,就能完全隔绝走在泥地里那种黏腻沉重的感觉了是吗?” 小为肯定地疯狂点头:“对呀对呀!” 宿知袖觉得这个设计挺不错,而且既然能隔绝泥地的触感,想必还能起到缓解双脚长时间爬山的疲惫感,这样一想,倒还真称得上是爬山必备了。 想清楚后,宿知袖很愉快地和系统完成了30个积分的交换,眼前白光一闪,便看到一双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银色长筒靴出现在宿知袖面前。 “星际出品,值得信赖呦!对了宿主,这双鞋还可以根据穿着者的码数自由切换,是不是很贴心呀?”小为还没放弃给她洗脑。 -- 第63页 宿知袖没理它,径自将两只鞋都套上,果然很贴合。她满意地跺跺脚,嗯,仔细感觉,有点儿像一团空气在你脚下支撑着每一次动作,有效节省了穿鞋者的体力。 满意地走了两步,宿知袖难得夸了次小为:“确实实用,如果颜色能再低调一点,最好外形看起来能和我日常穿的鞋一样就好了。” 她每天四处奔波,要走那么多的路,有这么一双鞋在的话,估计她的办事效率都能提高不少。 小为没说话,左右来回看了宿知袖原本脚上穿的那双平平无奇。白氏牌。手工布鞋好几眼,脸上露出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宿知袖被它人性化的表情逗得直乐,捂着肚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 她穿好自己的“战鞋”,终于踩过这种白雪与淤泥混杂的土路,一步步进入了山林深处。 小为知道宿知袖此行是为了填补之前在柳家村人面前撒的小谎——即红薯苗是她从后山上找到的一事,宿知袖准备在这里寻一处适宜的地方,将兑换好的红薯苗移植过来,也方便过两天她带着柳康裕几个人过来看看情况。 冬季水涸草枯,树上还都是光秃秃的,林间的动物也大都在冬眠,或是因为严寒陷入了沉寂,不闻半点声响。 宿知袖绕过几处野草枯藤,还是没能找到满意的地方,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又往后山深处走了走。 山上少有人烟,又有高大的树木遮挡,许多地方积雪未消,一脚踩上去便会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宿知袖刚想尽快走过这片湿滑的雪地,突然听到小为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喊叫:“宿主、宿主快停下,你右手边离得最近的那棵松树下有宝贝,咱们赶紧过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奉上~ 第39章 宿知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头顶那棵大松树密集的松针上堆了层层叠叠的白雪,枝丫都被压弯了几分,看上去欲坠不坠的样子,有点危险。 小为有点着急:“宿主赶紧想个办法吧,我能检测到底下确实是个好东西,若是等雪化了怕是就轮不到咱们了。” 周围除了宿知袖再无旁人,她瞧了瞧四周,从雪堆中寻出几块有些分量的石头掂了掂,然后对准树冠直接扔了上去。 “嘭——”宿知袖手腕虽细,但她准头很好,稳稳地将石块打在一条雪花堆积的树干上,很快树下便飘起一阵雪粒子,大小不均,但枝上的雪未经人践踏,纯白如昔,反而有种意外的凄凉零落美感。 宿知袖对这副场景视若未见,又扬起手轻轻松松地丢了好几块,将树上的雪清得差不多才住了手。 树上零星的雪已经不足为虑了,宿知袖才慢慢走近,她从空间里拿出副手套,问小为:“具体方位在哪?” “就在背离你现在位置的树后,不过刚才因为你的动作落了阵雪,怕是位置更深了些……” 原来躲在树后,难怪没人发现。 宿知袖点点头,随手捡了根树枝走到树后挖了一阵,将上层轻覆的雪层推开,又扔下树枝,开始用手直接向下挖。 她不确定底下的究竟是什么,怕用小树枝一不留神给戳坏了。 手指往底下扒拉,除了雪和泥混合的松软感,宿知袖突然摸到一个坚硬结实的物体,她手下松了松,顺着外缘摸到底部,这玩意儿……似乎是人参? 而且似乎年份不低。宿知袖用手量了量,怕是有她两个巴掌长。 果然是好东西。 按照系统的指导,宿知袖很小心地把这株人参连根带泥挖了出来,底下几根须也保存地很好。 小为啧啧称奇:“没想到啊,在这种地界居然能遇到活了这么久的人参,换个灵气充足点的修真界,这棵人参都能成精了……” 宿知袖嘴角抽了抽,成精?未免也太夸张了点。不过这人参个头不小,确实一看就不寻常。 宿知袖注意到小为今天似乎对这棵人参格外感兴趣,便直接问它:“你需要这玩意儿?”她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朝上掂了掂。 小为忽变得有点扭捏,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唔,之前系统未和您绑定之前曾遭遇过一场时空乱流,对系统内部程序产生过无法自动修复的损伤。但是如果能够兑换到系统商城的高级复原程序的话,还是有希望修好的……” “只是,这种高级复原程序一般都只有两种兑换途径,一是巨额的积分,另外一种办法就是用天材地宝去换……原先发现穿梭到这样一个古代背景的世界后,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今天又恰巧遇到了……” 小为的声音越来越小,细若蚊蝇。让宿主将这种宝贝让出来它自己都心虚得很,因此说的格外没底气。 宿知袖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原来系统本身居然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立在高大挺拔的松树下,宿知袖眼睫颤了颤,淡声问它:“这东西本就是你自己发现的,给你也无妨,只是我想规则虽是要用好东西去换,也应该没有言明需要多少吧?” 宿知袖嘴角微弯,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如,咱们先切下一半去试试,若是不行再将剩下的部分放进去……” 听出她声音里的兴奋,小为愣了,它没想到自家宿主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一向运作飞快的小脑袋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 第64页 “宿主……”小为拖长的声音里带了丝感动的鼻音。 宿知袖哭笑不得:“好了,别这样,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眼睛里流转过一丝笑意,她很快又正色道:“虽然没吃过,但是我听说人参被切开后,时间久了可能会影响到药性,这么点小问题应该难不到你这个高智能系统吧?” 小为得意的声音传来:“那是自然!” 听着它软乎乎的声音,宿知袖想,若是它身后跟了条毛茸茸的小尾巴,此时该翘去天上了吧? “先收好。”宿知袖将人参送回系统空间,小为没想到她这么随意一扔,忙不迭在空间内化出实体,飞过来一下子将人参抱在怀内,还人性化地虚抹了一把汗。 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瞪,控诉道:“麻烦宿主尊重一下天材地宝的地位,这种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哒!!!” 宿知袖耸了耸肩:“下次一定。好了,咱们回去再兑换复原程序,现在先把这次的任务解决了。” 随意将地上的痕迹掩了掩,宿知袖起身往深山中走去。 找到宝贝的小为之后兴奋地不行,叽叽喳喳了一路,若不是后来它又帮宿知袖找到一处气候温暖的山谷,解决了红薯苗的落脚之处,宿知袖都该被它烦得把它禁言了。 — 从后山下来,宿知袖顺道又去小澹家里探视孙姨的病情。 宿知袖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从里面兴奋应道:“谁啊?是知袖姐姐吗?” 门内的人听到宿知袖的轻笑声,立刻将门打开,难掩喜意地看着她。 宿知袖将手上拎着的吃食和棉衣之类的过冬物品晃了晃,“估计你们东西用的差不多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瞧瞧。孙姨还好吧?” 裴澹懂事地接过她左手的东西,点点头:“娘已经好多了,钟大夫开的药果然有效。” 两人一道往屋内走去。 一掀开门帘,便有一道暖意包裹着全身,宿知袖在外面呆久了还有些不适应,心头浮起一股燥意,她忍不住将脖子处的纽扣解开一颗,这才浑身松快不少。 躺在床上的孙氏笑看她一连串的动作,赶紧叫裴澹去将炉火弄小一些。 宿知袖忙拦住他,摇了摇头:“没事的孙姨,这屋里温度正合适,我在家时也这样呢。” 她理了理衣角,在床沿坐下,温声询问:“这两日孙姨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孙氏披着一头乌发,身子微微靠着床头坐起,笑意浅浅答道:“比起前些日子好多了,本来我都想下床干活了,只是这孩子担心这担心那的,偏不让……” 她嗔怪地看了裴澹一眼,双眸中却满是笑意,显然心里是极慰贴的。 宿知袖道:“你身子爽利多了就好。小澹也是个好孩子,将娘亲照顾地这么好,肯定废了不少心思,辛苦了……” 她夸了两句,默了默,又试探性地提起另一件事。 “孙姨,我知道你因着旧年的事迟迟解不开心结,也不愿与村中人多来往。只是您看,人生在世谁都有个头疼脑热的,若是没有其他人搭把手自己度过毕竟有些难度。”宿知袖谈起孙氏这段日子的遭遇,语气中满是唏嘘。 “我也知道这些年凭您的手艺,想必攒下不少体己,但真遇到事了这种死物到底帮助有限,您说是不是?再说,日后小澹渐渐也大了,将来无论是走科举,还是学一门手艺都离不开与外界的人打交道……” 宿知袖一番话完全是从替她们娘俩考虑的角度说出来的,很现实却又不尖锐,孙氏边听着边点头,显然也是赞同不已。 这段日子孙氏也渐渐养回一些精神气,嘴唇也添了层血色。她思考了一瞬,复又启唇道:“那依知袖看,我该如何是好?你也知道,孙姨除了这手绣活也没旁的营生法子了……” 宿知袖微微一笑:“孙姨谦虚了,您的手艺何止够养活人,我见过您替小澹做的衣服,不说比我娘,就是比起县城内最大的绣品店也要强过百倍呢。” 她停了一停,“只是我想依你们家现在的情况,每日赶去县里也不容易,倒不若就留在村中。再者,我今日前来也有个私心——” 孙氏虽有些疑惑,却依然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笑道:“知袖直说无妨,在孙姨面前还客气什么?” 见状,宿知袖也不忸怩,将自己一早便打算好的开绣坊的主意告知孙氏。 她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我在村里办酒厂的事,但这段日子做下来,仅凭酿酒想要将大家伙的日子变好还是不容易,尤其是村里的女人,酒厂的工作对她们而言太繁重了些,不是每名女子都能胜任的。” 宿知袖的目光渐渐移到孙氏脸上,与她对视着的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光亮:“所以我打算与您合作,由我出钱办一家绣坊,将村里的女子,尤其是家境贫寒、难以支撑的人都集合起来,同时聘请您做绣坊的大师傅,教授这些人一些简单的绣法,能帮到她们一点也是好的。就是不知孙姨您意下如何?” 听着对面的姑娘语气舒缓地将自己的主意娓娓道来,孙氏细细聆听的同时,思绪又忍不住稍稍飞远。 她尘封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一个明艳自信的姑娘,她与自己坐于一片星空下,憧憬着尚还年轻的她们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那姑娘饮下一口酒,眸子里映着漫天的星光,煞是动人:“……嗝,芸儿,等我练好这手绣艺,我一定要把它教给更多有需要的人,让她们能与咱们现在一样,不愁饥寒,活成个人样!” -- 第65页 那年,两个命运相似的漂泊少女在一家绣娘坊终于安定下来后,许下如斯誓言。但是,后来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孙氏眼底现出点迷茫,是啊,她们怎么都变了呢? 记忆中的姑娘与床边侃侃而谈的女孩的脸微微重合,孙氏恍惚了一瞬,终于又清醒过来。 看着宿知袖饱含期待的目光,孙氏重重吐息了一下,含笑应道:“好。你来安排就是,我只做知袖手下的一员小将,随您调遣便是!” 孙氏眼中难得露出点促狭,还没说完,自己倒先弯着腰笑了起来,借着这契机,孙氏执起帕子拂去眼角几滴晶莹,又变回往常那位端庄温婉的女子。 至于故人旧梦,就让它们随风散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啦~ 谢谢鱼头宝贝的营养液,么么! 第40章 即便一开始就猜到这次有可能会成功,宿知袖也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她心里品了品,估计还是前段时间的好感度刷的给力。 没再多想,宿知袖就绣坊一事又神色认真地与孙氏讨论了一阵。 当年孙氏可是江南一带最出名的绣娘之一,见识过的绣艺及绣坊的内行门道不计其数,是真正的内行高手。 宿知袖虚心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孙氏听,也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启发。 孙氏听着她的话,默默点头,偶尔有个别出错的地方,她也只温言点出。 宿知袖反应一下,很快便恍然大悟。也多亏有孙氏的指点,宿知袖感觉自己原先模糊的想法被渐渐丰满,一个渐趋成熟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成型。 在这里一直待到中午,正好大家都饿了,宿知袖拿出自己带来的食材,准备再给他们好好露一手。 将菜叶一一理净,宿知袖找了个木盆先将菜放入,起身瞧了瞧屋内的水缸,水面已浅浅只能盖住一点缸底。 巧妇难为无水之炊,宿知袖还是将小澹喊了过来:“你们家的水放在那里呀?缸里的用完了。” 裴澹才想起这事,拍了下脑袋:“这水昨天就快用完了,是我忘了打。” 他在厨房内找了一只木桶,拎着桶走进小院,宿知袖跟在他身后,这回才发现在屋后竟然还有一处水井。 宿知袖又重新评估了下孙氏家的有钱程度,在乡下可不是哪家都能舍得花钱挖一座水井的,要找到关系请专门靠这手艺吃饭的人来勘测地形。若是你家底下压根就挖不出水,人家也不会白费功夫的。 总之,挖井也实在不是件简单的活。 就如宿家也算略有盈余,可十几年前刚搬来柳家村,接下来几年又是征兵又是交税的,各家都青黄不接,宿家即使有点余钱,也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没有请人回来打井。 所以严格来说,这是宿知袖第一次见到真的水井,她好奇地跟在裴澹身后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水井上面的吊桶和木头转手看起来用了很久,接口处磨损地有些厉害,井沿边潮湿阴冷,除了打水时人经常站立的地方外,围着边缘生了层薄薄的青苔。 宿知袖猜测有可能这水井是孙氏的夫君在世时所建,一直使用至今,问了下裴澹,果然如此。 边回着话,裴澹的手腕仍一圈一圈地拧着木把手,水桶将将要到井口时,他的脸颊因用力而憋红了一片,宿知袖赶紧凑近搭了把手。 清冽的井水被倒进裴澹拎过来的水桶内,宿知袖忍不住叮嘱他:“井边还是有点危险,等孙姨身子好后你尽量离得远些吧。” 裴澹点头应了,二人一道将水桶抬回厨房内,宿知袖本就厨艺娴熟,又有小澹在一旁帮她打下手,两菜一汤很快便端上桌。 孙氏今日精神头很好,硬是要起身与两人一块儿在餐桌上用饭。 实在劝不动,宿知袖二人也只好随她去了。 尝了尝几道菜,孙氏弯眸笑道:“上次头一回吃了知袖的手艺便觉得非同一般,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又有口福了,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能把你娶回家……” “孙姨可别这么说,似我这般懒的人,十天半个月的还不知碰不碰一回锅灶呢,”她眼底浮起一层淡漠,弯起的眸子里带着点不以为然:“若是指望我以后做饭,那全家都得饿肚子咯。” 她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神色却不似作伪,显然每个字都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裴澹默不作声地听她们二人聊天,闻言眸底忍不住闪了闪。 孙氏虽看起来是个传统的古代女子,听到这话却只掩唇笑了笑:“知袖说的不错,似你这般有本事的女子就该寻一个宜室宜家的,想我当年刚与你叔叔成亲时,不也是他经常洗手做羹汤吗?没想到啊,岁月催人老,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宿知袖也没料到这话题兜兜转转地,最后竟然说到孙氏去世多年的夫君身上,不免有些担心。 孙氏却粲然一笑,摆了摆手:“无妨,跟你们这群孩子随便聊聊,我倒仿佛年轻了不少。时常将那些旧事拿出来晒晒太阳,将来老了也不至于连点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一顿饭便在这样和睦的氛围中吃完了。 宿知袖看着孙氏吃了药,才提出告辞:“孙姨,那我先回去了,等您身子大好了再来找您谈其他事。” 孙氏点头应下。 -- 第66页 — 眼看着两件大事都迎来了开门红,宿知袖心里的愉悦感一直持续到回了自己家。 屋里除了宿家人还多了两个身影,一个是昨日刚商谈过事宜的柳康裕,另一名来客瞧着却陌生得紧。 宿知袖回忆了下给柳康裕派下的工作,瞬间就解码了来人的身份。她笑得很是灿烂,主动打招呼道:“想必这位是赵村长吧?小女子闻名已久,今日总算有缘相见了。” 客套两句,几个人纷纷在堂屋里落座。 柳康裕作为联络人,在两边还不相熟的情况下,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这位是柳家村的前村长赵平,他对于咱们推广红薯一事还有些存疑处,正好当面商量清楚。” 接着又直起身子,向赵平郑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酒厂的东家,知袖,也是此次一力促成红薯在咱们柳家村推广种植的人,念叨了一下午,现在你可算是见到本人了!” 赵平本人现在心里:??! 虽然一早便听他说东家是个小姑娘,赵平见着真人后心里受到的冲击依旧不小,面前这个才十多岁,长得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居然办成了这等大事? 果然他们已经老了嘛,赵村长在几分钟内见识了世界的参差,一时间心态有点调节不过来。 知道她们在商量正经事,宿家人都没有进来打搅,只有白氏中途送了次茶水,很快又退了出去。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赵平,宿知袖笑得像个态度再诚恳不过的后辈:“不知赵叔在哪些地方心存疑虑,现在不妨提出来,咱们一道出个主意。” 提及正事,赵平面色陡然严肃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是红薯苗的数量,知……知袖你应该知晓,要供应整座村子春耕的需要,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其次,这种新奇的品种想要推广开,一需要咱们对种植它的技艺了如指掌;再者,如果一旦遇到一些不可避免的突发状况,咱们可否及时提出应对措施和补救方法?毕竟,这是一个群体性的重大举措,若有闪失,那后果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承担的。” 说到此处,赵平忍不住觑了主座上那位小姑娘的面色,虽然一直默默听他发表意见,但是她身上带着某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轻而易举便能夺取众人的注意力。 赵平隐隐感觉到一股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宿知袖曲指在桌上敲了敲,面色波澜不惊,心下却有些欣慰于这位颇有实干的村长一腔为民热血至今未曾被浇灭。面对他连番的追问,宿知袖也毫不在意。 针对赵平提出的问题,宿知袖俱按照自己的准备给他解了惑,就连最后一项应急措施,宿知袖也以酒厂的收益为保证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赵叔放心,我事先的确为此事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若因我年轻,还有什么不当之处,也请您不必客气,直言便是。”宿知袖头一次在人前露出这般强硬自信的姿态。 赵平见到后却反而安心了不少,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言下之意便是欣然接受了她的招揽,一时间屋内宾主皆欢,气氛越发融洽。 — 送走了二人,宿知袖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见一个小胖子圆滚滚地朝着自己跑过来。 宿知袖伸出手指抵住他额头,歪头问道:“小胖子,我合理怀疑你这么冲过来是想撞伤我!” 小胖子撅着嘴,哼哼道:“姐,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忙?连家里人想见你一面都难。”显然是对宿知袖满满当当的行程充满怨言。 宿知袖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见我干嘛,每天不是都和你那群好朋友玩得挺开心的吗?你以为谁都像你没有正经事要做吗?” 她懒洋洋地仰靠在木椅上,嘴角噙着丝冷笑:“再说,你现在这般自来熟的态度,是想把以前欺负我的事都一笔勾销?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听到她提起曾经的事,小胖子脸上闪过一阵心虚,呐呐道:“对不起,姐,我错了……” 对这声迟来的、甚至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心的道歉,宿知袖心里其实有些不屑,更何况当初那个被他捉弄欺负的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其实没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反问他:“小胖子,我只问你,你觉得我娘平日里待你如何?” 小胖子不假思索道:“大伯母对我特别好,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下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这段时间柳氏不在,一直都是白氏悉心照顾着一家人的起居,尤其是小胖子,他渐渐意识到无论是姐姐还是大伯母,都跟自己娘亲说的不大一样。 他也隐隐约约地认识到,自己某些所作所为真的深深地伤害到一些待自己很好的人,面对这种他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看法突然崩溃的情况,小胖子有点茫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宿知袖看清了他眼中的困惑,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你只记着认清一个人需要经历时间的考验,万不可再如当初偏听偏信便是。” 说完最后一句话,宿知袖径自起身离开。 本来不欲与他多言,只是她想想,做错的事哪里能那么容易便翻了篇呢?他该认错,向自己伤害过的人。 宿知袖是故意提起了白氏。 既然原主没了,那么便偿还给她的母亲吧。 -- 第67页 第41章 晚间吃饭时,宿家饭桌上依旧只有四个人,白氏备好饭菜后正要往桌上递,却见小胖子噔噔噔跑来她身边。 他仰起头,认真道:“大伯母,我来帮你!”说完,一把抢过碗筷便跑,连拒绝的机会也不给人留。 小胖子急促地跑进屋里,将东西放好在桌上,然后眼巴巴地看了宿知袖一眼,见她连个眼神也没分给自己,小胖子低下头,失落地离开了。 之后好几日,小胖子都在白氏身边抢着帮她做一些小事,不仅如此又跑至宿奶奶面前,给她端水捶背,俨然是一副洗心革面,要变成一个孝侄贤孙的模样。 更难得的是,小胖子居然默默坚持了下去,以前不知事,更受不得一点苦,他几日锻炼下来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令二人大吃一惊之余,也都对他的转变欣慰极了。 宿知袖偶尔闲时在家也只冷眼旁观,但从来不予评价,只任他一直做事便是。 若是从此改了性情,那再好不过。 她这两日在为另一事奔波。 近日春寒气冷,还不宜动土,新建绣坊一事就被暂时搁置,但是人员的招揽及培训须得拿上日程来了。 柳家村现在的情形便是许多妇人都闲在家中,寻不到正式的活计补贴家用,只能守在家里暗暗着急。 那倒不如早日将她们集中起来训练,拿到实实在在的钱是正经事。 宿知袖看着自己只剩一百多的积分如是决定到,正好自己也该再涨一波积分了嘛。 没有现成的场地,她将主意到了村中闲置的空屋上,直白的说,就是那几间曾经充满生机热热闹闹,而今荒凉冷落,破败衰颓的村内学堂。 宿知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幸瞻仰过学堂的“尊容”,看起来摇摇欲坠,已经不似个像样的房屋了,墙壁颓圮,废弃已久。 左右将来这里也是要复学的,不如就趁着现在这股东风将房子修缮好,将来也能省事些。 打定了主意,宿知袖没有劳动其他人,带上点烟丝和好酒便直接拜访了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 自柳里正倒下后,村内群龙无首,但这一番杀鸡儆猴后,村内百姓都本本分分的,再不敢生出事端来。 因此即便至今县里没递准话,接下来究竟该有谁来担任里正一职,柳家村表面依然风平浪静。 既无人主事,宿知袖想要借几间学堂一用的事,也只能找到说得上话的族老家去了。 但此事无论对谁家来说都是美事一桩,再者即便是家里还过得去的族老家也有闲在家中的妇人,面对宿知袖的征询及送来的酒,几位族老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笑纳了。 更何况几人也都知道宿知袖现在身份不一般,对她的态度俱是客客气气的,在场唯一的那位面露不忿的花胡子老头很快被其他的人联合镇压了。 宿知袖顺利地将学堂借到手,下午便紧锣密鼓地找人修整学堂,同时将招收学员的条件分条列项张贴在村口,还找了手下能说会道的田大娘站在一旁。 既是为不识字的村民解释,也是发挥对方的长处好好为绣坊宣传一波。 田大娘将条件解释清楚了,底下围着的乌压压的人群中很快有人举手问她:“既然现在要办起绣坊了,咱们想知道,酒厂开春还酿不酿酒了?” 经过前面几个月在酒厂干活,不少村民实打实地挣了许多银钱回家,好不容易过了个好年,很多人都对酒厂新春开门一事翘首以待呢。 这个疑问宿知袖早就考虑到了,因此田大娘笑回道:“大家放心,酒厂到了开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如期返工的,而我们今天说的这家绣坊则是为了帮助许多力气有限又家中困难的妇人和姑娘们……” 田大娘又将建绣坊的缘由给众人掰扯明白,最后补充道:“当然,咱们东家心肠好,考虑周全,如果有人想要退出酒厂,以后进入绣坊干活也是可以的,只要去那边登记一下就行……” 她指了指一侧的桌子及桌后坐着那位拿着笔墨的身影,众人仔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久不露面于人前的孙氏去年收养的那个孩子,好几人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此事。 毕竟他们家确实不常出现在人前,他们更吃惊的是这个孩子……居然还识字?没想到孙氏随便捡了个孩子回家就遇到这样的好事! 一时间不少当初没有花钱的村民俱是后悔不已。 此事暂且不提,很快又有其他人把自己疑惑的地方提出来,田大娘在回答时还不忘着重夸赞了一番宿知袖的善心和仁厚(知知:?)。 于是,现场各种感恩戴德的好话不要钱地从村民们口中说出,甚至众人之间隐隐有攀比之势。 连拍马屁都内卷了害:)。 亲自去县里买工具的宿知袖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系统提示音,倒也丝毫不慌,想想村里现在该发生的事便瞬间明白了。 当然,宿知袖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今天涨的这波好感度还是小数字,等到大家手里领到实实在在的银子后,那才是积分呈爆发式喷涌的时候。 宿知袖买好了修缮的工具和一些石料、木材,便老神在在地漫步于街上,手里握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时不时地舔舔糖衣、咬下一口山楂。 主要是为了馋在空间里上蹿下跳的某只系统。 -- 第68页 宿知袖也挺奇怪的,明明是个数据模拟出来的虚体,根本吃不到,为什么它会对糖葫芦有这种莫名的执念呢。 小为一直趴在空间屏幕上眼巴巴地盯着糖葫芦,被馋哭了的隔壁小孩有画面了。 宿知袖又咬了口山楂,心里暗笑。 — 宿知袖逛了一阵,索性来到隔了几条街的官府衙门前,巧合的是,今日门外当值的人中正好有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小蒋。 没等人进去通报,小蒋便亲自领着她进门了,一边引路,一边还赔笑着说:“上次前去捉拿拐子时,同去的人太多,卑职便没好意思上前询问姑娘的情况,姑娘可没受什么伤吧?” 宿知袖摇了摇头笑道:“侥幸遇到位高人,因此毫发无伤,多谢关心。”边回着问,宿知袖还分了分神看眼周围的环境。 小蒋笑道:“姑娘谦虚了,当日同去的兄弟们谁人不知,姑娘以身犯险,配合着那位英雄一同救下被拐孩童,实在是功不可没。”言语间对她颇为恭维。 虽然小蒋对她态度很热情,但也非常守规矩地将她直接带往后堂,没有让自己有丝毫接触到公文等东西的机会,宿知袖暗暗点头。 的确是个聪明人,就是不知他将来能走到哪步。 — 官府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前面的衙门和办事处,及几间供衙役们日常休息轮班的耳房外,后院还有专门为县令等人休息设的内室。 看来禹朝公务员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从前院一路行来,宿知袖便看到多处假山亭台,更兼少有人影,环境清幽宜人。 小蒋向她介绍了这周遭的景色,同时补充道:“大人不喜喧哗,因此裁减了后院的下人,这才有些空荡荡的。” 不知不觉间,内院正厅敞开的大门已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小蒋道:“大人便在里间与人谈话,姑娘进去吧,卑职先退下了。” 宿知袖点头致谢,举步正要进入厅内,忽听得里间传来一阵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自然是沈嘉奕。 宿知袖的注意却被另一个懒洋洋的嗓音吸引走大半,只听对方拖长了嗓音漫声道:“……行了,伯父的书信我也替他带到了,知道沈知县贵人事忙,我就不多打扰啦,这就走!” 听起来莫名耳熟。 接着是沈嘉奕清冷的声音似含着一丝无奈响起:“又无人赶你,怎么又做出这幅姿态,我看你是在这边天高皇帝远,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以为两个人即将要出来,宿知袖为防止尴尬,便站在外面先咳了两声,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里面静了一瞬,随即沈嘉奕淡声道:“外面是何人?直接进来便是。” 绕过博古架走进内间,宿知袖一眼便瞧见靠着里面的墙壁满满放着的一整架书籍,沉木漆黑透亮,丝丝缕缕的阳光打在上面显得格外雅致。 摆在书架前头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案,原先说着话的两人一个腰杆笔直端坐在案后,另一人站在他正对面,双手撑在案上,姿态随意而强势,似是在质问着什么。 沈嘉奕没再理会对面那人,脸侧了侧绕过他向外一瞧,发现竟是宿知袖上门,立时起身含笑相迎。 屋内另外一人似乎身份也不一般,宿知袖心念微转,身下破天荒地朝沈嘉奕行了一礼:“沈大哥。” 沈嘉奕快步上前将她扶起:“知袖这是作甚?又没有外人。哦,对了,这位是宋氏钱庄的宋惊羽宋公子,算是我半个发小,知袖在他面前也不必拘礼。” 他手掌与宿知袖的外裳隔开几寸,见她站稳后更是立刻松开。 “惊羽,知袖是我在河阳县难得结交到的投契的好友,也唤我一声大哥,今日倒是巧了,你们一道来看我,正好认识一下。” 看清面前小姑娘的清丽面容,虽然比年前在客来酒楼相遇时长高不少,但显然如假包换,是那个好玩的小丫头无疑。 宋惊羽失笑道:“免了免了,我们之前早就见过了,对吗,知袖姑娘?”他眸色玩味地眨了眨眼。 这次终于看清了他正脸,宿知袖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呦,这不是当日那个非常自来熟地到她桌前讨茶喝的富家公子哥嘛? 世界果真是小。 第42章 宿知袖掩唇笑道:“原来是你,那日一别,公子可曾再往酒楼求茶水么?” 面对她的打趣,宋惊羽也不生气,将手中折扇一拢,装摸做样地摊手:“哎,没了知袖这样好心的姑娘,哪里还能蹭到茶水呢?” 脸上哀怨的表情活灵活现,一点富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看上去反倒格外引人发笑,别说是宿知袖,便是沈嘉奕也没忍住,抵着唇轻咳了声。 “惊羽,休要胡闹,宋家哪里苛待着你了,竟沦落到要去酒楼讨茶喝?连知袖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便宜也好意思占。” 见他被训,垂下头蔫嗒嗒的样子,宿知袖嘴角笑容更盛,口中仍劝道:“这也没什么,正好我与客来酒楼相熟得很,那日是酒楼白送的茶,也不算是花我的钱。” 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个话题,宿知袖开始提起正事:“沈大哥,其实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简单将绣坊的事又叙了叙,宿知袖道:“正式动土建好场地还得再过一段时日,不过在官府备案的事还要麻烦沈大哥。” -- 第69页 沈嘉奕听得很专注,闻言正要回她,却被某个聒噪的家伙抢先了一步,“哎,建绣坊?知袖妹妹可是认真的?”刚正经不过两秒,他话音一转:“嘿嘿,左右我在这河阳县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这事就加我一份可好?” 沈嘉奕目光陡然严厉了不少:“惊羽!知袖不似你这样整日嬉笑玩闹的公子哥,人家这是为百姓民生考虑的正经事,不许在这种事情上胡闹!” 宋惊羽想起自己平日的作风,面上有些讪讪,沈嘉奕见他这般,话音一滞,语气微微和缓一些:“更何况,你迟早是要回京城去的,到时候这些事还不是都落到知袖身上了吗?倒不如一开始你就别掺和进来。” 想起某些身不由己的事,宋惊羽神采奕奕的眸子蓦地黯淡下来,嘴上却还强硬道:“你怎知我到时候就这么乖乖离开了,再说,我能调动的财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了我的帮忙,将来遇到难题时你们就后悔去吧。” 沈嘉奕摇摇头,复看向知袖:“他还是孩子心性,你别理他。” 捕捉到宋惊羽方才话中的某个词,宿知袖眸光闪了闪:“沈大哥,我倒是觉得宋公子说得有道理,再者,他到底是宋氏钱庄的少庄家,于生意一途好歹比我精通些,若是能得他指点那再好不过了。” 听清楚宿知袖的话,宋惊羽方才还有些耷拉的脑袋腾地抬了起来,看着宿知袖的晶亮目光中满是惺惺相惜:“可不是嘛!行了沈木头,你的话爷不想听了,我这就去给知袖帮忙! ” 经过这短短的几分钟接触,宿知袖也算是看清了这家伙腹黑风流外表下的憨憨本质,当初居然被他的皮相和一本正经的表演给迷惑住了,真是可恶啊! 白瞎了这双多情的桃花眼。 沈嘉奕却是抚了抚额,这家伙,算了拦不住了。 宿知袖打量着这两人相处的氛围,眸中滑过一丝好笑,主动提及其他事:“还有一事,沈大哥年前曾与我讨论过村里主事人员的任选情况来着,这么久没有消息,可是有什么变动?” 一听是这事,沈嘉奕怔了一下,随即回到桌前翻找出一份公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也没什么,就是几个小喽啰拿着一些莫须有的证据,试图拦着不让咱们看好的人上来罢了。” 什么?宿知袖眼睛因震惊而微微放大:“竟然有这种事?”说来,就算是一个县里,下辖的各个村落在纳税征兵等方面也存在竞争,却不知赵平的起复是碍了谁的眼。 “不过你放心,底下这些人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已经尽数被我摆平了,对赵平的任书很快便能送过去。” 宿知袖点点头,那再好不过。 屋内的气氛因着这些琐事一时间有些凝重。 宿知袖歪歪头,露出点开玩笑的表情道:“嗳,幸好沈大哥慧眼识珠,我前几日已将在村内推广红薯的事麻烦了赵平,可不就是为了给这位未来红人提前献献殷勤,结果被这些人害得险些献错了人,如果真让他们得逞了,换上来的新人选还不得给我穿小鞋嘛!” 心知她是为了缓和气氛,两人都很给面子地齐齐笑出声来,尤其是宋惊羽,笑得浑身发颤,险些握不住扇柄。 要事谈得临近尾声,宿知袖准备回村了,宋惊羽喊道:“哎呀,知袖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回去看看情况!” 嘴里嚷嚷着,宋惊羽扯过自己从京带回来的几件行李,路过沈嘉奕身侧时还“好心”提醒道:“沈木头,桌上的家书你可收好啦,小爷千里迢迢给你捎来的。” 话音未落,人就跑没影了。 心知这人犯起混来谁都难拦住,更何况他在这也逍遥不了多久了。 沈嘉奕摇摇头,拿起案上的信。 打开信上的火封,沈父熟悉的字迹跃入沈嘉奕眸中,看到信中的某段话时,沈嘉奕捏着信的手指瞬间一紧,面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但禹朝近几年来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目前在位的皇帝晋烨帝是上一任太子顺利继承大统,他性情温和、宅心仁厚,是大部分臣子都欢迎的理想君主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自幼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隔三差五生个病都是家常便饭,膝下的皇子皇女们也少得可怜。 仅有中宫所出的一位长公主,还有一位过世多年的贵人留下的皇长子及贵妃诞下的二皇子。 当年皇帝迟迟无子,连朝局都隐有动荡之势。各位皇亲国戚都对头顶那个位置的归属有自己的小算盘,尤其是几位有一争之力的亲王。 私底下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较量不知暗地里上演过几轮,眼看着争锋渐趋激烈,却不想宫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竟被爆出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若不是肚子显怀再难遮掩,怕是这消息还能被继续遮掩下去。 皇帝身子不好,因此在位十数载也只进行过两次选秀,后宫妃嫔数量寥寥,身居高位的贵人们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后宫内部明面主要有三派势力,一派是以太后及文官之首陈家为靠山的淑妃,一派是在勋贵中的顶流,出身于平阳侯府的皇后,最后一支则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三足鼎立,几方人马面上倒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但这种局面终究是被这名怀孕的贵人打破了。 风云诡谲、争夺权势的路上从来容不得心慈手软。最终那名贵人成了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她拼命诞下皇子后不知误服了什么导致一命呜呼,体内毒素还险些影响了刚出生的小皇子。 -- 第70页 本来这位贵人及胎儿是在太后宫中小心侍候着的,发生此事后,一直在寿康宫嘘寒问暖的淑妃被下旨禁足两月,至于孩子则被送至中宫抚养。 此事过后,宫中一度平静了许久,最终这种微妙的平衡还是被生下二皇子的贵妃打破。 偏当年皇长子刚出生,未免折了这孩子的福气,皇帝迟迟没下旨封其为太子,如今家世显赫的贵妃又诞下一子,宫中眼看着又热闹起来了。 至于沈嘉奕年前随年礼一同寄回京城的那封专门写给沈父的汇报,信中提及了拐卖孩童的组织,及郡内权利系统上下勾结的现象,沈父只回说可能与陈家一系及其爪牙有关,具体细节尚难查清,还需在多等些时日。 毕竟上头那位身子骨又不好了,此时不宜再搅动朝堂的暗流,让某些见不得光的人反倒捡了可乘之机。 信件末尾,沈父还嘱咐沈嘉奕若有余闲,多劝劝宋惊羽莫要同京城宋家主家一脉置气,毕竟他迟早要肩负家主责任云云。 饶是沈嘉奕一贯是端方清贵的君子一般人物,瞥见最后提起的事也不免心中动气。 实在是京城宋家这事做得确实难看,当年宋惊羽父亲的大哥科举中第,甚至因容貌俊美,入了当今胞妹嘉福公主的眼,做了禹朝炙手可热的驸马爷,要知道,在禹朝可没有什么驸马不得从政的规矩。 宋惊羽这位伯父的经历可谓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对夫妻的子息缘也甚是单薄,公主多年无所出不说,连后院的三位姨娘也只生了两位小姐。 多年夫妻,夫妻二人感情颇厚,驸马拒绝了妻子再为自己后院添人的好意,反而打算从老家的弟弟家中过继一个子嗣写入族谱,算作是自己与妻子亲生的儿子看待。 当年刚生下不久的双胞胎弟弟们哭闹不休,从小胆量过人、活泼爱动的宋惊羽见母亲抱着弟弟们流泪不止,便自己开口称愿意远离家乡,前往京城。 那一年他大约才九岁。 原本驸马夫妇是打算过继一个小儿过来,年纪小也好培养感情,但见弟弟家送了最大的孩子过来也只能点头应下。 该说宋惊羽这人大概天生旺弟,自家有两个弟弟不提,到伯父家六年后,多年不曾有孕的公主伯母竟然传来了好消息,更有太医院中的金科圣手诊过后私下称——有五成把握怀的是个男娃。 这下京城宋家,用驸马官职称该唤作侍郎府中众人可不都高兴坏了,一家人都围着刚怀孕的嘉福公主打转不说,宫中也流水般送来各种贺礼补品,寄居人下的小宋惊羽的日子便渐渐不好过起来。 甚至有位姨娘在一次晨醒昏定时开玩笑般提议道:“公主已经有了好消息,是否该将大公子送回自己家中去了?” 这位一听就没什么脑子的小妾当众说出这种侍郎府众人都在观望中的问题,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很快挨了一顿挂落回屋子面壁反省去了。 但这话确实问到当家人心里去了,刚得了儿子,可能侍郎本人也有些飘飘然,竟然恬不知耻地真将宋惊羽送回河阳县,这一番骚操作简直让京城权贵圈叹为观止,只是碍着公主的面子,大家不好当面说罢了。 至于后面因孩子怀相不稳,公主年龄又不小了,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结果把孩子流了,侍郎一家灰头土脸地赶到河阳县求宋惊羽回去一番后话,京城吃瓜一线的群众们表示自己已经吃撑了。 侍郎府的这一通骚操作差点闪瞎了无辜群众的眼睛,但是宋惊羽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再加上这么多年他在京城经历过世家公子的各种规矩训练,是作为侍郎府继承人最好的人选。 不知老一辈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最后,宋惊羽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回了京城,只是这回“补偿”他每年都能回河阳县小住几月。 姑且算是,聊胜于无罢。 第43章 重新回到了京城,宋惊羽与侍郎府那对夫妻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勉强保持着面子情,过得去罢了。 待在京城的这几年时光里,宋惊羽唯一值得珍惜的经历大概就是结识了沈嘉奕这么一个靠谱的兄弟,虽然不过是幼年曾经在同一家书院做过两年同窗。 直到后来沈父外放,沈嘉奕举家迁往外地二人的联系才稍稍远了,不过随着去年沈家又回到京城的权利中心,二人终于由笔友又成了时常见面的好兄弟。 说来,沈嘉奕去岁外放选任处时,还是宋惊羽给他推荐了自己的老家河阳县,若不是他嚷嚷着河阳县风土人情哪哪都好,非拉着沈嘉奕定下此处,沈嘉奕还未必有机会发现此地的不对劲,从而传信给自己的父亲查清此事。 也算是无心插柳促成了此事。 — 回了柳家村,宿知袖被这位年纪轻轻的“大爷”黏在身后,带着他一起面试了绣坊的员工,直到夕阳西下,才领着这位津津有味地观看工人修缮学堂的大爷回家。 蹭吃蹭喝的某人最后被匆匆赶来的沈嘉奕拎走了。毕竟宿家都是女眷,若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发生,家中实在不适合有外男留宿。 临走前某位大爷一边被拽着衣袖,一边还笑得灿烂:“这里的工作挺有意思的,白姨、奶奶还有知袖再见呀,明日我一定早早过来!” “……嗳,你别拽着我,我跟人道别呢!” -- 第71页 沈嘉奕:…… 小为啧啧称奇:“这位何止是大爷,留在这还得陪吃陪玩,简直是祖宗呀……” 这年头,系统也变坏了,害。 很快,到了晚上,小为乖乖按照宿知袖的要求把“祖宗”的资料全部翻了出来。 “我错了,早知道他过去那么惨,我就不嘲笑他了……”宿知袖看宋惊羽生平的空隙,小为很认真地感慨道。 宿知袖翻页的动作顿了下:……您的戏还挺多,人都走了还没演完? 不过,这孩子确实过去确实挺倒霉的,封建家族大家长不做人呀,把人家好好的一个性格活泼、乐于助人的孩子像沙包一样丢来丢去呢。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主动把人推开后又腆着脸硬要接人回来,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夫妻俩的嘴脸真是又难看又恶心。 可怜地让宿知袖都难得心里产生了一丢丢同情,有点不好意思从这位宋氏钱庄的少庄主手里搞钱了呢? 不对,呸呸呸,怎么变成搞钱了?她这是要带领一个非常有眼光的未来合作伙伴一起飞升!才不是搞他的钱! 算了不想了,睡了睡了! — 第二天一早,天色已然大亮,宿知袖没有看到小可怜,反而先等来了站在院中身姿挺拔的小少年裴澹。 他本是背对着宿知袖垂手而立,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他突然回过身来,脸上笑得很阳光,几步走近她:“姐姐醒啦?我娘知道这两天你这里比较忙,便让我过来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 宿知袖想起绣坊招人便是由他主动请缨记录的名册,登时笑道:“好啊,有你在我不知能松快多少呢。” 她很快洗漱好,来到饭桌上便见裴澹已经在白氏的劝阻下无奈地坐下了。 白氏待来家里做客的孩子确实热情得紧,没有哪个上门不被留吃饭的,宿知袖嘴里咬着饼,笑看裴澹仍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她与白氏之间。 不过,他毕竟是那个见第一面就饿得敢直接向宿知袖讨吃食的小孩,很快顺杆往上爬地夸起白氏做饭的手艺,把白氏和宿奶奶哄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裴澹俨然成了长辈们眼中的大红人,被冷落在一边的宿大壮撇了撇嘴:“……马屁精!” 尽管有少数人觉得不满,但这顿早饭依然进行地宾主皆欢,用完饭后,众人洗碗的洗碗、出门的出门,各司其职。 宿知袖则与裴澹一道赶去了村口的学堂。 晨光熹微,学堂前除了镇上的商家一早将宿知袖预订的木材和石料、砖瓦送上门来之外,村口那棵大榕树下还立着三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一早骑马从镇上奔波而来的沈嘉奕三人。 宋惊羽与沈嘉奕相对而立于树下,背对着宿知袖的宋惊羽一手撑着树干,不知正与对面人说着什么。 还是侍立在一边的沈临先发现宿知袖的到来,附在耳边提醒了一声,两人这才朝着这边看过来。 宋惊羽笑着冲宿知袖招招手,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显然是见到她兴奋极了,虽然宿知袖心知他是不耐烦听沈嘉奕的唠叨。 宋惊羽的视线却在触及她身侧的那个身影时微微一滞。 这个孩子,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 明明自己该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在心底涌现。 他瞄了眼身侧沈嘉奕的表情,嗯,还是那张木头脸,一动不动。 看来沈木头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宋惊羽耸了耸肩,暂时将这个念头抛至脑后。 他几步迎到宿知袖面前:“你们怎么那么慢呀,都等你老半天了,沈木头又不让去你家里,在这好无聊……” 嘴上不住地抱怨着,但是嘴角咧起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大。 宿知袖懒得理他,只冲着沈嘉奕点点头。 宋惊羽却好似从不知尴尬为何物,他自顾自地问道:“嗳,知袖,这位小兄弟是谁,之前怎么没见呀?”不行,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熟感还是充斥在他心底,于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哦,这是我们绣坊未来的大师傅,孙姨的儿子,小澹,这位是宋公子,你叫宋哥哥就行,另外一位是沈大哥,你之前见过不止一次了。”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少年一一认了人,几个人一道进入学堂内部商量具体事宜。 “对了沈大哥,你今日没有公务要忙吗?”宿知袖突然想起沈嘉奕还是日理万机的县令大人,好奇道。 沈嘉奕点头:“难得有空,便一道过来瞧瞧,二来,惊羽独自前来的话又不一定能顺利找到你们家这里,还是一起行动稳妥些。” “喂,沈木头,你瞧不起谁呢?就算我自个儿找不到,向别人问路还不成么?凭我的长相和气质,保准一大堆人排着队愿意带我过来……”怎么搞得他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这该死的木头果然一如既往的嘴毒。 这么不会说话,还不如别来了。 不来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沈嘉奕已经站在这儿了。 几人商量起正经事,宋惊羽很快“惊喜”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摆设,看着宿知袖和沈嘉奕讨论如何改造房间、如何激励村民们发挥热情参与到绣坊的建设当中,他孤零零地蹲在墙角,感觉自己都快无聊地发霉了。 -- 第72页 不过……他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站着那位跟自己一样没啥用武之地的小少年,很快心底升起一片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更何况他老觉得这少年眼熟,大概是天生合自己眼缘吧,他凑过去捣了捣少年的手臂:“嗳,你听,他们说的是不是很没意思,咱们俩在这也显得有点多余呀……” 裴澹莫名其妙地觑了他一眼,拿起手中一早备好的人员名册,上前两步,很自然地融入进二人的对话当中。 对于裴澹提出的可以根据收集的个人情况,按照每位报名者的需求列出时间表,灵活安排上工时间以提高效率一事,沈嘉奕也很感兴趣,甚至主动接过他手里的记录册翻了翻,目光中满是赞赏。 宋惊羽:“……” #小丑竟是我自己# 呵。 待将诸事都讨论出一个章程来后,宿知袖又把几个人商量出来的要点和修缮学堂的负责人交流了一会儿,到了晌午,几人兵分两路,各回各家。 已经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剩下的便是偶尔过来检查下进度,及验收修缮的成果罢了。 — 正如沈嘉奕昨日所言,柳家村新里正的任职文书很快就公布下来,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意外,但对于柳家村大部分没有消息来路的普通村民来说,这消息的杀伤力简直堪比一场小型地震。 他们根本没料到当年被赶下台的前村长赵平有朝一日居然能重新爬起来,甚至入了河阳县县令的法眼,走马上任指日可待。 柳家村内有几家人听说这消息简直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赵平记恨当年的事,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而大部分村民当年确实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有人在前面带头兴风作浪,他们也无非是闭口不言,选择冷眼旁观罢了。 上面的人斗法,底下的小民选择静观其变固然无可厚非,可他们毕竟忘了,这样在关键时刻的“自保”却另一种程度上助长了恶人的嚣张气焰,让好人蒙受了不白之冤! 所以宿知袖真心觉得像赵平这样受尽冷遇,却还能选择保持着自己初心的人才挺难得的,这样的珍惜物种值得好好保护一下。 第44章 不管村子里各种流言纷纷,赵平出任柳家村下一任里正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宿知袖再见他时,熟稔地打趣道:“呦,赵村长现在升职为赵里正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不得不说,人逢喜事,赵平前段日子微微佝偻的后背在此时看来都挺拔了不少,经历过曾经遭遇洗礼的男人此时也并未得意忘形,反而面色沉稳,正待重新出发,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一展拳脚。 他笑了笑:“倒也没有,不过是侥幸蒙沈县令看重,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再为县里多出份力罢了。” 他这次主动来寻宿知袖,主要是为帮助她将绣坊相关的事宜顺利推进下去。 为了加大新开绣坊一事的公信力,赵平甚至专门又在村子里以里正的名义号召众人参与进来。 不得不说,普通的平头百姓到底对官方宣布的事信任感更强,服从性也更高。某些之前不愿让家中妇孺抛头露脸的老古董也不得不遵从命令,由妇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自主选择。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爱权利的原因吧。 — 柳家村后山脚下,供村人们日常用水的溪流边上,近日却颇有些热闹。 不少抱着家中脏衣服出来浣洗的妇人们不似往常一般丢下衣物便开始汲水、洗衣,反而都聚在一起,大家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近期村中的大事。 “哎,绣坊招人的事儿,你们都去报名了吗?我想着,这个活计好歹不似酒厂工作那么累,平时还能顺带着把家里的活也给做了,跟家里那口子一合计,昨儿个已经去报上名了!”一位大妈将一盆脏衣丢下,扯着大嗓门美滋滋道。 “对对对,我们家也觉着这个活不错,而且听说坊里还会请专人帮我们培训,到时候学会了绣活,以后自己出来单干再卖得便宜点儿,可不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另一位眼睛滴溜溜转动,打得一手好算盘的妇人如是道。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位搓着衣服、一脸泼辣相的女人当即笑道:“嗤,你可拉倒吧,听说培训前咱们都是要和东家签好契的,少说也得在里头待个三年五载的,等着时间过了你还做得动吗?你以为人家能那么轻易地让你占便宜?想得美!”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但说到底,无论东家与你签了多少年合约,单是给你这个免费学习加赚钱的机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 除了个别力气大的妇人仍打算开春到酒厂去,剩下的人不是已经报好名了,便是立马加快手上的动作,准备一洗完衣服就赶紧回去报上。 别提多心急了。 众人谈得正热络,之前那名长相泼辣的妇人搓洗得有些累了,刚想站起身捶捶腰,余光瞥见一个皮肤白净的小媳妇端着一大盆要洗的衣服,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 泼辣妇人,也就是余氏,见小媳妇动作颇为艰难,赶紧上前帮了一把,这才让小媳妇顺利来到溪边。 小媳妇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柳盈。 -- 第73页 见她额头上又多了块儿淤青,余氏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怜悯,嘴里唾骂道:“你家那口子又对你动手了?这个天杀的,怎么这么狠心呢?整日在家好吃懒做不说,还动不动就喝醉酒、打媳妇孩子,真是丧尽天良!” 其他洗衣服的妇人也呼啦围了过来,同仇敌忾地将柳盈的丈夫狠狠骂了一通,无论在什么年代,家暴男永远是人们厌恶和唾弃的对象。更何况这个家暴男还天天躺在家里吃软饭,靠女人给人家洗衣服挣钱养家…… 根本不配算是个男人。 听着周围人不住的安慰声,柳盈强忍住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决了堤。成亲之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嫁给这样一个浑人,不过是家里人和媒婆商量好,自己就这么盲婚哑嫁地过去了。 成亲初时,丈夫李山还没这么过分,再加上夫家也算是村里难得的一天能吃上三顿饭的人家,与她们柳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谁知公公去世后,家里再也没人能拦住丈夫去镇上赌博的步伐,婆婆整日以泪洗面,身子骨又不好,家中的生计一下子就落到她一个妇人肩上了。 柳盈家里与先前的柳里正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她一把年纪的父母原想着能去里正家报声屈,请里正做主教训一下流连于赌坊的女婿。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里正连同他身后那群柳氏的族亲狗腿子们一起垮了台,柳氏一族整个都元气大伤。 也因此,柳盈的丈夫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不仅将家里之前的东西全部变卖了出去,甚至开始动手打人……妻子和女儿一个都没留情,喝醉酒动手,赌输了钱还是动手,一个好好的家被他搅得七零八碎,不得安生! 也曾有邻居听到他们家的打闹声,试着劝了几回,却不想这男人指着人家直接骂了起来,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把一群好心邻居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回到家关上门后,李山更是肆无忌惮。 柳盈婚后的日子就像浸在苦水中一般,眼泪怎么都流不尽,若不是为了才两岁的女儿,她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一群好心的妇人安慰了她好一阵,柳盈才渐渐止住泪。 其中的余氏家正好在柳盈家旁,对她水深火热的生活最为了解。 再加上嫉恶如仇的泼辣性格,她恨声道:“依我看,小盈与其每天在家里当牛做马还要被那个畜生打,倒不如去村口的绣坊报名,平日里就带着玉儿一起去干活,也比在家里受气强……” “更何况,现在这件事可是赵里正都支持的,如果他李山敢拦着,咱们就陪你一道去里正家评理去!” 柳盈每日几乎都在家里熬日子,根本还不了解绣坊的事,见她一脸疑惑,很快便有人将招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 更有不少大娘大妈支持余氏的主意,连声道:“对,咱们就这样办!” “说的对,如果李山那家伙敢阻拦,就让里正给他点颜色看看……” 有了众人给她出主意,柳盈原本还迟疑的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生了冻疮的青紫手指收紧,狠狠嵌住她的掌心。 为母则强,一想到女儿隔三差五地被那个畜生打,柳盈的心都快碎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罢了,可是还有孩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 在余氏的陪伴下,柳盈将中午的碗筷洗好后,直接带着孩子出了门,李母见到此景,愣了一下:“小盈,你这是要干什么?” 柳盈支吾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余氏抢先道:“李婶,我姐在外头接了点洗衣服的活,可是衣裳太多洗不完了,就想找两个帮手,我这可不就来找小盈帮忙来了……” 知道是出门挣钱,李婶点点头:“那也成,不过小盈你也得早点回来,不然惹山子生气了,到时候也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说到这里,她又念经一样唠叨道:“咱们女人啊一辈子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人说的话都是对的,更不能随便跟男人犟嘴……” 可你儿子那种能算得上是男人吗?余氏差点忍不住和她当面吵起来,还是柳盈紧紧揪住她的胳膊:“余姐姐算了,咱们正经事要紧……”她低声说,今天这个机会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余氏冷静下来,哼了一声,才和柳盈及她怀中的玉儿一块出了门。 去村口的小道上,余氏忍不住又把麻木的李婶和混球李山数落了一通,见柳盈抱孩子抱得吃力,余氏直接将玉儿接了过来,在怀中掂了掂:“呦,咱们玉儿又长胖一点儿,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真结实……”玉儿一听这话,小脸羞得红扑扑的,直往余氏怀里头钻。 余氏笑道:“嗳,玉儿这丫头真是越长越好看,五官齐整,皮肤也水灵灵的,跟小盈你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幸好和那家伙长得一点儿不像……”想起李山那个没脸没皮的样儿,余氏嫌恶地啐了一口。 听到她夸自家的女儿,柳盈灰暗的脸上掩不住地露出笑来,又伸出手理了理玉儿的衣领。 — 宿知袖站在学堂门口,打量着重新安上瓦的屋檐和补好的窗户,干净整齐,焕然一新,顿时满意地笑了笑,这一大笔银子果然花得值呀。虽然……抢着付钱的是姓宋的那名冤大头。 不过他这是一笔再正确不过的潜力股投资,后面一定会给他千百倍的回报回来。 -- 第74页 将屋里屋外已经完成的修缮工作好好检查一通,宿知袖回到门口,同坐在外面负责登记应聘信息的裴澹闲聊两句。 远远的从村西走来两个妇人,宿知袖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两秒钟不到,就听到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任务发布音乐声欢快响起—— “嘀——恭喜宿主触发新的系统任务,请帮助被家暴的柳盈母女远离渣男吧,奥利给!” 好家伙,奥利给??? 系统这是……刚通网? 第45章 心里对这系统颇多吐槽,宿知袖却没有多言,转而看着对面缓缓走来的柳盈二人,静观其变。 余氏拉着柳盈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一见裴澹二人守在这里,顿时眼前一亮:“这位小哥,不知今天来登记可还来得及?我这位妹子之前没打听清楚,差点误了时间……” 裴澹点点头,翻开册子笑道:“当然,距离截止的日期还有三日,在这之前都可以,现在可以说下名字,我来记一下。” 所谓登记不过就是问一些基础的情况,他很快便将柳盈的信息登记好。 眼看着两人都要走了,宿知袖目光落到乖乖趴在余氏怀里的小女娃身上,含笑夸道:“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是玉雪可爱,是谁家的呀?” 小玉儿这回又害羞了,两只小手臂紧紧抱住余氏的脖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旁的柳盈看着女儿天真可爱的模样,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是我的孩子,玉儿调皮,叫各位见笑了。” 宿知袖一向讨厌各个阶段的熊孩子,见到某些在外面还横行霸道的混世魔王更是恨不得直接替家里大人好好教育教育他们,因此难得看到小玉这样软萌的娃便多问了一句。 当然最主要的是想搞清楚她们是不是系统任务中的母女。 现在一听,果然如此。宿知袖摸了摸小玉儿脸上一道已经淡去的疤痕,眸色暗了暗,脸上仍笑着看向柳盈说:“如果家里不方便,也可以将孩子带来这边,注意着点别让孩子伤了就是。” 柳盈忍不住与余氏对视了一眼:“这……” 坐在一边看了好半天,但一直没出声的裴澹笑眯眯补充道:“没事,就按她说的做吧,毕竟这位可是绣坊的主人呢。” 余氏两人闻得此言,虽有些震惊于宿知袖的年轻,却还是笑着千恩万谢地走了,实在没料到东家竟然是这样的好人,还没等自己开口便把担心的事给解决了。 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的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宿知袖看着柳盈的背影,注意到她前进时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右腿,面色又是一沉。 今天的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裴澹将名单理了理,一抬头发现宿知袖仍盯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奇怪:“怎么啦?” 宿知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 到了晚间,宿知袖趴在床上翻动系统搜集来的关于柳盈母女的信息,真是越看越气。厚厚的一叠资料都快被她揉散了。 李山是吧,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加软饭男?靠老婆养着还敢动手打人?怎么,又懒又爱赌又总是打老婆很了不起么? 真正了解了一番任务中需要修理的对象都干了什么,宿知袖才发现对方究竟踩了她多少雷点。 很好,不把这种人弄进县里的大牢里好好喝一壶她就不信宿,最起码给她在牢里把这辈子给蹲完。 下辈子再好好做人吧,渣男! 拯救柳盈的关键就在于把渣男搞定,宿知袖心里暗暗定好了计划,这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从刚才宿知袖开始生气开始,小为就一直没敢怎么吭声,偶尔附和她跟着骂上两句,其余时候一直乖乖地不敢说话。 呜呜呜,义愤填膺的宿主笑得好可怕,不过也好帅…… 小为瑟瑟发抖的过程中,却冷不丁听到宿知袖点了它的大名:“……对了,上回说要给你兑换修复程序来着,忙了这么久一直给忘了,不如就今天吧。” 听清楚后的小为:“!!!嘤嘤嘤,我错了,宿主一点也不坏,宿主天下第一好!” 它小声地躲在空间里咬手绢,宿知袖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小为腾地弹起来:“没有没有,宿主咱们直接开始吧!” 将房门掩好,宿知袖身上披了件小袄下了榻,从空间里拣了个顺手的工具,直接在桌上便把人参给唰地切成了两半。 倒是不是没想过只切一丢丢人参须下来作为交换,不过未免太寒碜了,而且显然与要求的天材地宝四个字不相符,遂作罢。 切好后宿知袖直接把两块人参通通送回空间里:“一段你用来兑换程序,另一端帮我收好了,别让跑了药性,以后没准能有大用。” 小为点头如捣蒜,对宿知袖的命令执行地那叫一个殷勤,就差没抱着宿主的大腿喊爸爸了。 想了想没其他事了,宿知袖打着哈欠含糊道:“那你赶紧换了修复吧,我先睡了,跪安吧。” 不多时,便吹灭了油灯,沉沉睡了过去。 小为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表皮有点凹凸不平的宝贝人参,怕自己后悔一样,飞快地点了同意兑换。 它抱着人参的怀里很快空了,抖抖索索的眼皮一掀开,兴奋地发现一段泛着光亮的程序链浮在半空中,小为手指微动,便见程序链直接飘进主系统那边,曾经破损断裂的某道指令条重新亮起。 -- 第75页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昏沉饱胀感,小为好似体内被注入了什么巨大的能量,止不住倦意地想要睡去,最后它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一道口信便陷入了沉睡。 — 与此同时,柳家村一家光线昏暗的屋内,柳盈捂着脸呜呜咽咽地流着泪,整个身子都在发颤,身上青青紫紫的伤口更是还没顾得上处理。 玉儿被她藏在屋里,正陷入甜甜的睡梦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刚才又遭了一顿毒打,这也是柳盈所希望的。 自己已经那么苦了,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活成她这样。 想起女儿,她努力擦干眼泪,荒芜绝望的眸子深处泛出一点奇异的光,想起自己今日刚报上的工作,她咬了咬牙,站起身清理了周遭的一片狼藉。 路过那间丈夫睡得跟头猪一样的卧房,她眼底闪过一种深深的厌弃和痛恨,死咬着唇瓣没去把这个畜生给…… 李婶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地打开了,在柳盈耳边又开始宣传那一套女德思想。 柳盈见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性子就想吐,强忍着对这一家子的恶心将自己手臂、腰背还有脖子上的淤青处理好,这才在女儿身侧合上眼。 心里终于获得片刻的宁静。 — 宿知袖第二天醒来,刚将一袭浅杏色的衣裙换上,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腰身。 她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日常在自己耳边聒噪的系统今日居然一言未发,不对劲。 她向空间内寻了一寻,果然不见小为的踪影,只有一道匆忙的留音残留在半空中,原来系统修复的时期,它作为最核心的主脑部分也不得不陷入休眠状态。 短则三日,长则一周。小为也是在修复功能开启的那一瞬间才得知具体的过程,这才这般匆忙的消失了。 宿知袖怔了一下,理清楚整件事情,眸间露出一丝恍然,这才将心神投入到今日的工作中去。 更何况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系统空间依然对自己开放着,对她的影响基本约等于无,只除了耳间少了道声音。 窗外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纸糊的窗子透进来,照在宿知袖浅粉色的指甲上。 宿知袖指尖动了动,盯着昨晚那份资料上的一处赌坊的名字,眸子微微眯起。 将村里的事物交代好,宿知袖登上一辆常坐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向河阳县城赶去。 她来得极早,路上行人寥寥,到了县城也是如此。 宿知袖边按着系统的提示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边兴味不高地随意翻了翻系统商城。 宿知袖有点苦恼,她今天要去“请”人帮忙,不过依她的经验来看,这个忙对方定然没那么愿意帮,即使自己愿意付出高额的佣金。 毕竟相比起完成自己的任务,对方见自己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八成会见财起意,直接仗势行凶抢了自己的银子便是。 而且宿知袖要做的事涉及的内容不那么正派,也不方便去麻烦沈嘉奕等人,还是自己暗地里解决了便是。 不知系统商城的拼盘区转到了什么,宿知袖淡淡的神色突然有了丝波动,她忍不住凑近瞧了瞧。 唔,人偶符?细细看了几眼上面的介绍,宿知袖眉眼舒展,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可是打瞌睡送上枕头来了。 就是一张30个积分有点贵,还是个一次性消耗品,宿知袖迟疑着没有点确认,而且她还不确定自己一共要买多少张。 正犹豫间,宿知袖远远地看到一个眼熟的绿衣女子步履急迫从前面拐角处路过,宿知袖蓁首抬了抬,“奇金赌坊”四个烫金大字瞬间闯入她眼帘。 先前那道身影似乎也是要进这家赌坊?宿知袖唇角掀了掀,这倒是……巧了。 不再耽搁,她几步走近赌坊,顺着之前那姑娘走过的路绕了绕,却是在应该算是赌坊的后门处见到了那抹绿衣身影。 只见那姑娘陪笑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入面前的一个管事手中,好声好气地哀求着什么。 起先面前的那个管事大概是没应,掂了掂荷包脸上露出丝不屑,不知他说了什么,对面的绿衣姑娘神色陡然激动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地十分激动,显然是对管事的态度恼火极了。 隔得有些远,宿知袖也没能听清她们谈的具体内容,只依稀听得什么“徐老夫人”、“徐家”等零星几个字眼。 宿知袖一边惋惜着小为不在,少了探听重要情报的时期。 一面心道这姑娘果然是徐姐姐府上的,当初那位老夫人也曾当面唤过她名字,似乎是叫……子鸢? 第46章 徐家在河阳县早已财名远播,果然,一听到子鸢提起徐府,那位管事的脸色立马变了,不过犹有些迟疑:“你当真是徐府的人?” 子鸢终于扬眉吐气地笑了:“如假包换。” 管事眉头皱了下:“那……行吧,里面那个我再给你留几天,若是三日后还不能凑足银子过来,他那两条腿可就别想要了。” 子鸢看着区区一个赌坊的管事都敢这么威胁自己,她心里都快气炸了,不过面上不得不竭力维持平静,颔首道:“那是自然。” 管事无所谓地点点头,将装着银子的荷包纳入袖中:“既然如此,姑娘回去凑钱吧,我坊中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 第76页 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子鸢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手心的帕子绞来绞去,半晌啐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她转过身,打量了四周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急急忙忙离开此地。 宿知袖目睹了全过程,待人走远了,才从巷子后头露出面来,站在赌坊的后门处垂手而立。 原不过是想从赌坊内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手,完成自己的计划,却不想竟然撞见了收买现场。 宿知袖摸了摸下巴,想着是不是下次见面该给徐姐姐提个醒。 正在思考间,赌坊的后门又被人从里头打开,宿知袖抬起头便见一名小厮自后院探出头来。 宿知袖直接上前两步,问道:“这位小哥,方才那位来赌坊询问情况的是我的小姐妹,这几日总见她愁眉不展,不知家中遇到了什么难事,问她也不说,我很担心……” 她将一小块碎银子塞了过去,“不知小哥可知道她方才是来干嘛的?我若是能打听得情况也好帮帮她……” 这小厮见她话说的情真意切,出手又阔绰,便给她透了个底:“刚才那个小娘子的堂哥以前是我们坊中的常客,半个月前他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突然手里阔绰了不少,洋洋得意地拿了五百两银子来坊中,扬言自己找到门路发迹了,家中有的是银子……” 小厮摇了摇头:“这话一说,可不就被坊中的那些熟客当肥羊宰么?一夜之间他便将这笔银子输了个精光,不仅如此,还倒欠赌坊两千两……等坊里真的上门要钱时,却发现这小子家里不过是个破落户,坊主找不到债主还钱,可不就准备拿这小子泄愤吗?” “刚才那姑娘是头一次到赌坊来,听这像是要为她堂哥出钱来着,啧啧啧,不愧是咱们镇上家业数一数二的徐记酒坊,连家中的下人都张口就是还两千两……” 剩下一席羡慕嫉妒的话宿知袖就没听了,谢过这小哥,宿知袖又仿佛不经意问道:“对了,不知你们家赌坊的主人什么时候会在坊中?我有笔交易想同他谈一谈。” 言及此处,她嫣然一笑,看起来面上满是纯善,小厮只以为她是要替刚才那位“好姐妹”还钱的,也没多想。 直接回道:“我们坊主每月逢三的日子会亲到坊中,算算日子,还有两天便是他露面的时候了。” 脑海中回想着小厮的话,宿知袖举步朝城外走去。 此时晌午未至,还没有回村的马车,宿知袖只好站在城门口等了等。 方才那事,她仔细想来还是由些问题。即便她见识过徐家不凡的家境,但子鸢一个丫鬟,月银至多不过五两,她如何能凑得齐这两千两赎金呢? 不过有两条路。要么,是她下定了决心从主家行窃,要么,便是就是她笃定会有人替她出这个钱。 如今徐府只剩下两个主子了,既不可能是徐姐姐,那出钱的人选自然呼之欲出。 至于徐老夫人为何愿意替她出这笔巨款,就不是宿知袖此刻能想得明白的了,思及徐氏与老夫人毫不留情的对峙局面,宿知袖想自己还是该将这个事情告知徐氏一声。 将来也不至于叫对方打个措不及防。 “知袖……”不知何人自远处激动地高喊着自己的名字,宿知袖抬眸一看,竟然是宋惊羽。 他趴在一辆装饰华丽,材质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马车车窗处正笑眯眯地同自己打招呼。 看见他充满活力的笑容,宿知袖紧皱的眉头也忍不住一松。 打量了他新换上的一件蓝色锦袍,含笑道:“几日不见,宋公子风采更甚从前呀。” 宋惊羽被她打趣的目光逗得俊脸微微发红,苦笑道:“你可别再寒碜我了,前两日回了家里,感觉我娘将我当个未断奶的娃娃一样,又是关心课业又是关心身体的,生怕我在京城那边受苦……” 宿知袖点了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么,都是一样的。 宋惊羽招呼道:“你现在是回村里去吗?正好我也要过去看看,快上来吧。” 宿知袖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见此景,宋惊羽很上道:“可是有什么难处?直说无妨。” 看了眼宋惊羽马车边上跟的随从,宿知袖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给一位朋友送个口信……” “这有何难?”宋惊羽招招手,便见一个侍卫打马走了过来;“宋一,你去替知袖送个消息。” 宿知袖简洁道:“劳烦你去告知一声徐记酒坊的坊主,叫她留心家中一名叫子鸢的丫头这两日的行踪,”她顿了声,补充道:“还有奇金赌坊。” 凭徐姐姐冰雪聪明的性子,知道了这些怕是已经能查个水落石出了。交代完此事,宿知袖终于快步上了马车。 宋惊羽很高兴,桃花眼中的笑意自她上来便未曾散去,他热情地将马车中备好的茯苓糕、枣泥糕连带着茶水一并往她面前推了推。 “快尝尝,这些糕点正新鲜着,姑娘家都爱吃的……” 宿知袖捻起一块枣泥糕,甜而不腻,果然不错,她连着动了两块才拿帕子擦擦手。 宋惊羽还道:“你这点子重量,还不快再多用一些。”被宿知袖三言两语婉拒了,他才住了手。 又道:“说来今日若不是恰好遇上我,你真要在这城门口等上两三个时辰不成?要我说,你平日往来城中与村里那么频繁,早该买辆马车在家里备着了……” -- 第77页 听着他满含关心的数落,宿知袖茶足糕点饱了之后,舒舒服服地倚靠在马车铺满绣纹的靠垫上,浑身软了骨头一般惬意地一叹。闻言,她缓缓点了点头。 他说的也不错,都这么久了,银子也赚了,厂子也开起来了,不提高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委实说不过去。 就连咱们敬业的沈县令,别看他整日几乎都扑到公务上去,但实际上人家好歹还是个京城贵公子,平日里穿自己的私服时,哪一件不是用料珍贵,裁剪精巧?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亏待了自己。 不过,买马匹和车厢倒不是难事,宿知袖一直考虑的是,若是真的将这些买回家了,那岂不是还得找到会驾马车的人?换言之,自己是时候买几个下人回家了? 虽然有点矫情,但宿知袖一直都刻意没往这方面考虑,即使自家早早便有了这样的家底和实力。 但,事到临头却选择回避也并非自己的行事风格,宿知袖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 此次来到柳家村,宋惊羽显然是有备而来,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日。 他派人去村里寻到一处适合的房屋,给了主家一些银钱,便带着一同前来的下人住了进去。其美名曰就地考察,积累经验。 ……也行吧。 没有理会整日跟在后头的宋惊羽,眼看着天气一天胜似一天的暖和起来,宿知袖也将重开酒厂一事提上了日程。 毕竟多少村民眼巴巴地等着这个时候呢。不过,开工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要想正式复工,提前检查一番酒厂内部的设备有无损坏,锅灶桶具都是否完好是第一位。 这样想着,宿知袖刚打开宿家大门,便见到一个换了一身蓝色便服的富家公子哥正阖目躺在一辆陌生的马车前。 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男子用发带高高束起的墨发倚在车壁上,浓密的睫毛笼住一贯带着笑意的眼睛,似是因着这姿势有些不舒服,只见他眉头微拧,薄唇轻轻抿起,面上却是平日里少见的安宁。 似是被宿知袖的推门声惊扰了一下,他睫毛颤了颤,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嘴里已然含混道:“……唔,该吃早饭了。” 骨节分明的指背揉了揉眼睛,他甫一睁开看清眼前的人,眸子里迸出一阵喜意,手掌撑了撑直接越下马车,倏然一笑:“我就说该早些过来,宋一还不信,这可不是被我蹲个正着么?” 宿知袖无奈一笑,这家伙,居然为了跟上自己的行程,大费周章地起这么早。 更意外的是,昨日那群跟在他身后的下人竟一个都不在,宿知袖奇怪地瞧了瞧门前这辆占地面积颇大的马车,愕然:“我今日只在村中,并没有前往县里的打算……” “我知道啊,不过昨日不是同你商量了要备一辆马车的事?”他回身一笑,理了理正在喷气的马儿棕色的鬃毛,“你瞧,已经准备好了,车厢里完全是按照我那辆里头的陈设为你置办的,昨日见你躺得很惬意,可喜欢吗?” 这马车,是为她准备的? 宿知袖眼睛里泄出一点讶异,眸子圆溜溜地瞪大了一些,显然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捂脸,正式虐渣男看来得从明天开始,今天只展开一丢丢害,我也好急呀! 第47章 后来,这辆簇新的马车还是顺利地被宋惊羽驾驶进了宿家的后院。 刚进入院中,这辆外形华丽、体积庞大的马车着实差点惊掉了宿家其他早起成员的下巴。 宿知袖站在院中但笑不语。 别问,问就是我的朋友有钞能力。 宋惊羽顺顺利利地又在宿家混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虽然桌上早点的种类挺多,不过宿知袖以为这位金尊玉贵的京城少爷该是吃不惯才是。 谁知道他竟然笑呵呵地吃得那么香,宿知袖叹一口气,是她输了。 — 检查酒厂自然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于是宿知袖昨天就给柳康裕、田大娘等人送了消息,她来到后山脚下时,众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守在酒厂门口了。 柳家村位于禹朝靠北的地界,冬日自然天寒地冻,往年不少村民好不容易积存下来的蔬果被冻坏的比比皆是。 所以众人进入厂房内检查地也是相当仔细,尤其是发酵池发酵,及后面的蒸馏勾兑等过程,一旦不小心前功尽弃还是小事,就怕会威胁到员工们的安危。 故而在场的人人俱不敢轻忽,打起精神核验酿酒器具及屋室完好与否,生怕有什么闪失。 几位被宿知袖职位定位为技术人员的员工更是如此,虽在酒厂的一众管理层面前有些紧张,却也表现出过硬的造酒专业水平,宿知袖看着几人的表现暗自点头。 看来当初将部分系统的酿造技术交给他们也算是没选错人。 身处在这样正经严肃的环境中,宋惊羽也默然静立于其中,认真听着周遭的发言者讲述自己的观点,未发一言。 他本就对这些事宜很感兴趣,此时非常有眼色地没有说话,反而在众人散去后,才去找了最为精通的技术人员交流一番心得,看上去真的对酿酒的具体工程上了心。 宿知袖也没去打搅,自去与酒厂的各位管事们商量后日复工的事宜了。 此处是宿知袖酒厂的大本营,雇佣的员工也俱是本村人,想要通知到位也不过是在村子里宣传一番的事,这个活计依旧落在了田大娘头上。 -- 第78页 宿知袖将具体的要求解释一通,又把它们落实在纸上递给田大娘:“这份说明到时候还是贴在村口,通知村里人的事就辛苦您了。” 田大娘却摆摆手:“这算什么,都简单得很。防着有些人还在走亲访友的,明日不一定在家,我还是今日就开始吧。”竟然是主动提出要加班。 这种工作精神,属实值得发个劳模奖了,宿知袖露出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周围的其他人一见此景自是不甘落后,纷纷出言包揽了某些工作。不消片刻,复工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然被这群人瓜分个干干净净。 宿知袖把握好复工的大致流程,也就做起了甩手掌柜,任各人发挥专长,充满热情地完成负责的工作。 几人分工后的效率极高,隔天上午,宿知袖便在酒厂门口顺利地见到了时隔近两个月之久的酒厂正式员工及一些小学徒。 站在众人聚集的大门前,宿知袖再次发表了一番鼓励众人努力工作的讲话,对年前的工作状况进行总结,并表达了对大家新的一年定能再创佳绩的鼓舞。 有了前一年赚取的银钱像胡萝卜一样在前头吊着,在场的柳家村村民瞬间被激发出极大的工作热情。 谁还会嫌弃银子多烫手不是? 宿知袖满意地看着面前像打了鸡血一样,急急忙忙想要投入到酿酒工作中的众人,轻轻笑了下,很快结束了这场简短的讲话。 不久,这座停工许久的酒厂上空终于又飘起了炊烟,酒糟特有的气息萦绕在天幕中久久不散。 闲在家中的村人们正式意识到,去年在整个村子乃至河阳县城引起巨大震动的酒厂又重新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 酒厂进入正轨之快着实令人咂舌,不过宿知袖却对这种效率满意极了。 她在酒厂呆了两天,终于到了前几日那位赌坊的小厮所说的东家露面的日子。 虽然宿知袖已经决定好从县里带几个下人回来,尤其是会驾驭马车的仆从或小厮,但今日她还是不得不乘坐村里赶往县城的马车前往目的地。 在车上时宿知袖便已将车钱付好,待马车停稳在城门口,宿知袖便拎着裙角跳下马车。 她找准“奇金赌坊”的方向,也不多耽搁,直接便往那边徐行而去。 白天正大光明进入赌坊的人很少,更何况是宿知袖这般娇滴滴的小姑娘。 所以听到她的敲门声赶过来开门的赌坊小厮面色惊异,脸上带着通宵后的浓重倦色驱赶道:“这位小姐,您怕是走错了吧?胭脂水粉和布料店请转身右拐,那儿才是您该去的地方。” 说完这小厮便准备阖上门继续睡大觉了,熬了个通宵干活,便是个铁打的人也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待拴上门,却见门缝间一只素白的柔荑稳稳当当地挤在中间,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劳烦您去替我给你们主家报个信,我有件生意相同他当面谈谈……” 隔着一扇门,小厮脸上却露出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直愣愣地盯着宿知袖年轻镇定的脸庞,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耳边同样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他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让开身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好的,请你先进、进来等着吧。我去给您报个信儿……” 宿知袖跨步进门,打量了一眼杂乱的、荒唐了一夜还来不及收拾的赌场内部,秀气的眉头微拧,很快又铺展开。 自顾自地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了,宿知袖丝毫不受屋内其他下人或惊异或贪婪的打量目光影响,仿佛闭目养神一般合上眼,实是将自己的精神力深入系统商城。 不消片刻,一张寻常人无法见到的符纸便悬在她掌心。 宿知袖睁开眼,好奇地将那符纸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从表面看出什么奇异的地方。 就是不知这人偶符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摸上去轻滑无比,落在掌心仿若无物,倒是极为方便主人使用此物。 宿知袖再一抬眼,便见先前那名小厮小步跑至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请她楼上一叙。 宿知袖颔首,跟在小厮后头上了楼梯举步上了赌坊的最顶层,穿过一间间密闭的屋室,想也知道,里面正是供客人进行骰子、六陆等活动的地方。 刚才上楼时,她余光还瞥见一道虚掩着的小门背后,通往底下的深不见底的楼梯,隐隐猜到怕是那楼梯底下才是赌坊盈利的主要途径。 不提宿知袖心内各种念头闪过,在前头领路的小厮也奇怪,心道:“这姑娘怎的如此镇定,面上的神情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一般,从前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呀……” 不提他心底抓耳挠腮般的疑惑,二人在三楼最里面一间精心雕镂的门前止了步,小厮低眉顺眼道:“姑娘请进,您要见的人便在里间。” 宿知袖点点头,一丝犹豫也无直接推门而入,却又在进去后不留一点缝隙地将大门原样合拢,不给外头的人一丝窥探的机会。 赌坊的下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谈论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原委,各种猜疑的目光不断扫着那扇门,却无人敢上前。 更有好事者不甘寂寞,带头打赌里头的人何时能出来,赌坊的人自然都不会错过这种打发时间的游戏,不多阵几乎今日见证此事的人都参与其中,当然赌注都不大,不过是半个月的月钱之类的,小赌怡情嘛。 -- 第79页 最后的结果却是在场无一人获胜。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房门再次由人从里间打开,却见众人平日里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主家殷勤备至的打开房门,脸上的笑容恭敬中透着一丝谄媚,亦步亦趋地送着一位小姑娘出门。 众目睽睽之下,小姑娘抬了抬手,话音听起来平淡,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吩咐口吻:“不必送了,我自己离开便是,你只要将我吩咐的事办妥就是,也不必露出如此姿态。” 语气随意而轻慢。 底下熟知那位扶着门的赵爷狗脾气的人额间渗出一丝冷汗,几乎有点不忍心见证下面要发生的惨剧了。 却听赵爷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那您慢走,事情您也不必操心,小人保证定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宿知袖知道系统出品,根本不用担心符纸的质量——被贴了符纸的人会严格执行操控者三日内的所有命令,凡是她交代下去的话必然严格遵行。 故而宿知袖只吩咐了一声,那位赵爷立时住了脚停在门口,目送着宿知袖远去。 有心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赵爷,刚才那位是……” 尾音未落,耳边横过一道刀疤的赵爷目光还紧盯着楼下的身影,透着寒气的声音却直直落到心腹耳中:“不该问的别问,”那位赵爷显然对着其他人没有像面对宿知袖那般的好脾气了,只声音忽地郑重起来:“吩咐下去,今日起坊内若来了一位名字叫李山的客人,务必‘好生招待’……” “坊内那些新奇的玩意儿都不必客气,只管让他玩个尽兴便是……” 想起上一个“玩得尽兴”的客人的下场,身旁的心腹心中一寒,头垂地更低:“是,一切按赵爷的意思办。” 男人摸了摸耳边那道凸起,半晌才应了声。 第48章 柳家村,李家。 柳盈近日有些意外,家里那个姓李的总是入夜很久了才从镇上赶回,喝得醉醺醺地站在门口捶门骂人,高喊着家里人给他开门。 入了门不似从前拽过她就打,油腻的脸上红光满面,一把扯下腰间鼓鼓囊囊的塞着不少银钱的褡裢抱在怀中,像头死猪一样倒头便睡。 柳盈猜了猜,八成是他近日赌钱的手气好,难得也不似以往那么爱骂人打人,反而偶尔带点熟菜和烧酒回家,一个人在桌上对着一家子炫耀自己的好手气,还扬言要能赢一大笔钱回家。 李山砸吧一口酒,坐在桌上哼笑道:“娘,怎么样,你看我现在赢钱了吧?当初你还怪我气死我爹,我看呐如果不是他拦着我,咱们一家早就有钱搬到镇上去了!” 老太太坐在桌边搓搓手,一张常年长得跟条苦瓜一样的脸上难得露出笑,不过她还是觉得不踏实,眼含疑惑道:“山子,你跟娘说,这钱真的是你赢来的?” 李山刚想说出真相嘚瑟一番,话到嘴边想起他娘唠叨的性子又给咽了下去,半遮半掩道:“说了你也不懂,娘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只要知道儿子我在外头遇到贵人了便是……” 他夹了块肉扔到嘴里,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婶脸上了:“嘿,这回你儿子真是财神附体,您是不知道那坊中人对儿子是点头哈腰的,那可是贵客待遇啊……” 想起这两日赌坊中人对自己的态度,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只恨不得将自己志满意得的模样让全天下人都瞧见。 听他这么说,李婶自然信以为真了,高高兴兴地幻想着自己日后随着儿子到镇上当富家老太太的好日子,脸上差点笑出朵花来。 哎呀,儿子这下发达了,她也算是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了,就是……她余光盯着正在一边忙活的柳盈,心中多年积攒的不满再次涌动——嫁过来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给他们老李家生个大胖小子呢? 柳盈在一旁擦着桌子,抚了抚抽痛的手腕,心内冷笑不已。 — 又过了几日。 河阳镇奇金赌坊一楼,不知发生了什么乱子,只见几名赌坊的打手围着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拳打脚踢,咒骂声更是从一开始就未曾止歇。 不少赌坊中人都围在四周看热闹,有个别新进来不清楚情况的见中间的人被打得鼻青眼肿的,连忙好奇地向周遭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打听。 解答的好心人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现场,头也没回地答道:“嘿,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这几天正好都在这儿,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就是被揍那小子赌红了眼,不仅把前几日赢的一大笔钱输光了,还倒欠赌坊不少银子,今日他连身上的底裤都输了个精光后还嘴硬说有人出老千,结果反倒被庄家从他身上搜出了数枚骰子和花牌……” “你说,敢在奇金赌坊这地界撒野,咱们赵爷是那么好惹的嘛,这小子可不就遭殃了?啧啧啧,还一直搁这儿喊冤呢,在场的哪个不是老手,谁还看不出来他那点小伎俩……” 先前问话的人连连点头,可不是,也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的熊心豹子胆,居然把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在赵爷面前班门弄斧,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吧? 看他现在被打得屁滚尿流、连连磕头那后悔的怂样儿,真看不出来竟然有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被打的人终于安分下来,哭着要认错赔钱了,赌坊的打手们才住了手,几人分工将鼻青眼肿的人提溜起来,直接便往楼上拎。 -- 第80页 随之有一名管事站在一楼大厅中央给众人赔罪道:“小店管理不善,耽误了诸位贵客的雅兴,吕某在此处代赵爷给大家赔个不是,作为赔偿,今日赌坊内每位客人都将获赠一杯酒水,还请诸位莫要嫌弃……” 话虽说得客客气气,但这位吕姓管事脸上的表情却是训练有素、不卑不亢,根本没人敢有异议。 更何况在河阳县谁不给赵爷三分薄面?围观的众人都推说无妨,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散去,坊内又恢复往日玩得热火朝天的景象。 吕姓管事,也就是赵爷的心腹满意地望了望四周,便带着打手们回楼上去了。 一推开门,他果然见到此刻如同死狗一般瘫软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倒在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见上首穿着一身玄衣的男人掀了掀茶盏,吕姓管事立刻征询道:“赵爷,人送上来了,现在是……” 男人含了一口茶水品了一阵,又似觉得无趣一般将茶盏掷在一边,随口道:“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吕啊,你可还记得上一个敢在咱们奇金出千的家伙最后去了哪儿吗?” 吕姓管事上道得很,脸上露出苦思冥想的表情,许久才道:“小人记得,因为他拒不赔偿,似乎是被送去了边陲战乱的地儿,估计现在他坟头的草都快到膝盖了吧?” 底下躺着的人一听这话,想晕又晕不过去,浑身发颤,差点抖成个筛子。 吕姓管事见他这熊样,眼底露出一丝不屑,心内更奇怪:赵爷前几日为何要吩咐他抓这么一个软脚虾的把柄呢? 恕他眼拙,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家伙身上有什么稀奇的。 边想着,吕管事一个眼色过去,打手立时上前结结实实踹了李山一脚。 结果这家伙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嘴里呜呜咽咽道:“大人们行行好,别、别杀我,我家里还有钱!我、我这就回去拿……只要留我一条性命什么都好商量……” 吕管事欠了欠身:“赵爷,他说自己愿意赔偿赌坊的损失,之前就查过这家伙的身家,家中田产早就被尽数变卖了,唯一能值点钱的怕就只剩下那几件茅屋和他的妻女了,就是离他的欠款数及对咱们赌坊造成的损失还差上不少……” 稳坐在上头的男人嫌恶地看了一眼底下瘫痪似的李山,只道:“剩下的窟窿既然填不上了就把人送去官府,按流程走,另外直接派人去他家中将值钱的东西卖了,有用的人带回赌坊……” 吕管事点头应是,挥了挥手,打手又将李山拎了下去。 男人揉了揉眉心,吩咐他:“那对母女别动她们,我自有用处。” 吕管事惊得差点直视了他的眼睛,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强忍住讶异,应声后自己默默退了下去。 房间内的其他人全部退了出去,只见耳边有道疤痕的男人眼中闪过一道淡淡的流光,若是宿知袖在此处便会知道,命令执行得到位,这道印记很快便会在彻底完成后消散。 尽职尽责、不计代价地完成主人的命令,这就是人偶符的效果。 — 一辆疾驰着赶往县城的马车上,柳盈抱着玉儿坐在车厢内,听着外头两个男人的谈话,面如死灰。 她知道自己和女儿是被丈夫赌输了抵押到赌坊的“货”,刚才来人拿出了两份新签的卖身契,柳盈认出上头的名字后差点身子一软。 倒是一直哭着喊着,不让来人搬走值钱东西的李老太太得知自己的儿子输败家的全过程后,直接脑袋一黑昏了过去,赌坊来的人见她一点价值都没有,也没搭理她,只将柳盈母女赶上马车便是。 也就是柳盈现在面对的境况,她知道自己的丈夫酗酒打人,好吃懒做,却没料到他敢碰赌,输了个干干净净、倾家荡产。 她茫然地坐在车上,身为一个苦命的年纪轻轻的女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境况,脑力里完全是一片浆糊,只有双手牢牢地抱住自己哭累后熟睡的女儿,俨然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她忐忑不安地来到赌坊,却没想到自己和孩子只是被仍在一处柴房中,平时无人问津,只有到饭点了才会有人送些简单的饭菜到柴房门口。 仿佛到这里后她们就被人遗忘了,柳盈拼命让自己和女儿努力咽下饭之余,只能在漫长的煎熬中等待着对自己的发落。 三天后,柳盈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当外面的开锁声响起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两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可能面对的一切情况,被卖或被杀,虽然那一条路都不好过,但是,她抱着怀中孩子的手臂紧了紧,只要母女俩还在一起就有希望。 “现在带你们母女去见买家,如果失败了可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吕管事熟门熟路地恐吓道。 柳盈瘦弱的身躯抖了抖,却还是咬牙跟在管事身后。 一路心惊胆战地跟在吕管事身后走出赌坊,柳盈又在对方的吩咐下一头雾水地爬上了一辆马车……直到见到那名几日前刚见过的少女,她含着笑,坐在马车的另一头向自己伸出一只细嫩的手掌。 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不要怕,你现在安全了……” 出事到现在一滴泪也没有掉的柳盈忽然发现小姑娘温柔的脸在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一瞬间泣不成声。 -- 第81页 宿知袖继续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听着悦耳的积分到账声,弯了弯眸。 第49章 马车帘子落下,遮盖了街上行人好奇打量的眼神。 察觉到柳盈脸上不可置信的目光,宿知袖缓声笑道:“你先坐吧,剩下的事容我慢慢告诉你……” 柳盈眸子颤了颤,随即有些拘谨地在马车末尾落了座:“多谢……东家,您的大恩大德柳盈没齿难忘!” 显然她已经明白自己现在能够好好坐在此处全是宿知袖的功劳,眼睛里盛满了重获新生的感激和惊喜。 “抱歉,我知晓你们家中发生的事时已有些晚了,所以没来得及阻止,至于你夫君李山,他被赌坊的人扭送官府,现下已经入了大狱,而你的婆母在经受了这番大刺激后中风倒地,邻居发现送往医馆时也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宿知袖将这几日柳盈错过的事情简单和她说了说。 当然部分真相却是深掩在话语背后,尤其是系统的存在,永远不会让旁人知道。 “我知你当初已经在绣坊报了名,那便算是咱们绣坊的人了,我救你亦是不忍见你流落风尘……此事已经有人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们并无过错,以后的路还很长,只要你愿意努力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至于家中那些不幸的事,望你宽心。” 话及最后,宿知袖脸上恰逢其时的露出两分怜悯和宽慰。 柳盈这才知晓她被人绑走后发生了这么多事,当听到李山入狱,及李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她眼眶倏地一红,几滴清泪划过脸庞。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丝哽咽:“多谢您的好意,人死不能复生,我定会带着女儿好好活下去的……” 宿知袖余光瞥见小心翼翼地坐在车尾的女人死死地咬住唇角,却难猜到这个女子心中有多么激动,长久地压迫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的两座大山竟然一夕崩塌,如何不叫她惊喜? 简直是上天垂帘,才让她黯淡无光的生命终于又柳暗花明。 柳盈忍不住将额头贴近玉儿可爱的发顶,心中的激动难以平复。 柳盈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很快调整过心态,瞧着宿知袖的脸色试探道:“想必姑娘为了我们母女的事定是劳心劳财,若姑娘不弃,我愿意在姑娘身边做些杂事,也好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只望姑娘莫要嫌弃我笨手笨脚就是了。” 空间提示她的好感度一直在涨,宿知袖心知她的感激之言都是发自肺腑的,她想了想,左右已经救到这个份上了,而且她们母女的卖身契也被吕管事事先交到自己手中。 再者母女俩现在家也没了,还不如日后便留在绣坊做事。 宿知袖启唇道:“也罢,那你们母女就留在我家,帮着做些家里的活计便是,等到绣坊正式开工了,你再同其他人一样正常到绣坊干活,赚得的银子你就自己留着。日后你攒够了钱,我再将卖身契给你。” 柳盈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的,在村里的日子怕是难了,现在一听宿知袖如是说,脸上感激地不断向她道谢。 马车缓缓向前行进着,却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忽然吵嚷起来,外头驾车的人更是猛地一勒缰绳,车身止不住地晃动起来。 宿知袖一只手紧抓住窗户,还分神去搀扶了柳盈母女一把,等车身好不容易停稳了,才正声询问车夫外头发生了何事。 车夫满是歉意的声音穿过帘子传进来:“外头有一名黑市的逃奴被人捉住了,几个黑市的打手正围着他拳打脚踢呢,他们正处在街心,怕是不好过去。” 宿知袖眉头一挑,她立时掀开窗上的纱帘,朝前头一瞧,果然有几名壮汉正围着一具瘦弱的身子行凶。 脸上表情凶恶,面对周遭的人指指点点也丝毫不惧,怕是做惯了这种事的。 宿知袖脸上一片平静,无论是在哪个时代,这天下总有不幸的人在受苦,根本杜绝不了,她扫了眼地下的人,宿知袖能看出他眼底的不甘与怒火,但是与仇人实力差距过大,毫无疑问,他仍是弱势的一方。 正准备放下帘子,宿知袖却与被围在中间的单薄少年对视了一眼。下一秒,耳熟的任务发布声再次响起。 宿知袖目无表情地听完任务内容,攥着纱帘的手忍不住多用了点力。 这系统还真是无处不在呀? 不过既然已经发布了,又不是什么难事,宿知袖寻思着自家正好还缺个驾车的,便给了前头的车夫一些银两,很快车夫便将那名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少年带了过来。 任务完成,宿知袖也没什么心思多说,只让那名少年在车内坐稳,便阖上双眸闭目养神了。 今早她为了去牢里“关照一下”在县衙蹲大狱的李山,难得起了个大早,现下忍不住心头泛起倦意,不知不觉间竟躺在车内小憩了一会儿。 自那名少年上车,柳盈母女便自觉往车里坐了坐给他让位置,蜷坐在车尾的少年时不时因伤口的痛意闷哼出声,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少年睁开眸子,半是好奇半是防备地盯住熟睡的姑娘看了半天。 刚才还在街上当众被打,现下却已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温暖的车厢内,少年僵硬的四肢渐渐舒展开,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来自上首睡着的姑娘。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也学着她闭上眼睛,积蓄体力。 — -- 第82页 车夫和这辆马车是平日里宿知袖赶去县城时用惯了的。 很快结清车费,宿知袖带着二人一娃下车,迈入宿家大门。 白氏刚见到几个人,正满面疑惑间,宿知袖将他们的遭遇简单同家里人提了提,又道:“柳盈姐日后跟着娘后头做事便是,至于你……” 宿知袖朝他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抿了抿唇,干涩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之前在家时,我爹娘唤我少清。” 至于姓氏却是没提,宿知袖也不在意,继续道:“少清是吧,你以后主要的任务是先把驾车学会了,平时方便送我在县城和家里往来,空闲的时候也跟着其他人去酒厂学点东西吧。” 竟然这么简单?底下的少年,也就是少清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是。 白氏十分怜惜柳盈母女的遭遇,拉着她的手细细安慰了一阵,还让她放宽心,温言软语又让柳盈感激不已。 宿家本就有几间闲置的空屋,动手稍微收拾一下,几人很快便在宿家安顿了下来。 宿知袖解决了柳盈的问题,全副身心便又放在了村口学堂内的绣坊上。 时至今日,不仅是学堂屋舍已然完全被修缮妥当了,面向全村的招人工作也顺利落下了帷幕。 转眼间便到了绣坊员工正式培训的首日。 为了表示对孙氏的尊敬,一大早,宿知袖便登上由少清驾驶的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孙家赶去。 沿路碰上许多清早出门干活的柳家村人,众人瞧着路中央华丽高大的马车,言语间满是羡慕,不少村民甚至因这马车受到了鼓舞,纷纷下定了决心要在酒厂或是绣坊中更加拼命地工作,争取早日也能过上有车有砖房的好日子! 不提宋惊羽赠送的这辆马车带给柳家村人的冲击,宿知袖拎着裙角下车,稳稳地在孙家门前落了地。 少清很有眼色地上前敲门,很快从乌黑的木门后头露出一张稚嫩的笑脸,朝着宿知袖笑道:“姐姐来啦,我娘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出发去绣坊了。” 她此行是上门请人办事,当即笑道:“没事,又不急,小澹你赶紧去让孙姨慢慢准备……” 宿知袖话音还未落,便有一名乌发微挽的紫色裙装佳人,小臂上挂了只包袱,正款款向众人走来。 看清是病容全消的孙氏稍稍梳妆打扮了一番,宿知袖赶紧凑到孙氏身边,真心实意地夸道:“孙姨今日可真美,看起来气色也好多了,若是走出门去,旁人定以为您是我姐姐呢!” 孙氏掩唇笑了笑,显然心情极好,她伸出一指点了点宿知袖的眉心:“好个嘴甜的丫头,快让孙姨瞧瞧今儿个这小嘴是不是抹了蜜,怎么这么会说话?” 几人笑闹了几句,宿知袖扶着孙氏一道进了马车,裴澹仔细将自己的门锁好,最后一个上了马车。 见众人都坐好了,少清才挥了挥马鞭,精壮的马儿乖乖转了头,按照主人的命令朝着村口赶去。 宿知袖扶着孙氏坐在上首,自己则与裴澹分坐在孙氏两侧,坐定后,裴澹先将自己归纳好的人员安排表递给宿知袖。 这份安排表本就是二人一道商量出来的,宿知袖将前两日她不在,由裴澹自己排表的几页翻了翻,果然安排地极为妥帖,不由地对他笑了笑。 又扭头对孙氏夸道:“多亏了有小澹在我身边帮忙,不然这么多事我可不得要焦头烂额了,说起来小澹做事确实再细心不过,交给他我也放心得很……” 孙氏听着她的夸奖,面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想起绣坊的事,孙氏道:“我们绣坊既然在今日正式开工了,供初学者练习所需的针线及布料,还有绣样,这些可都备齐了?” 宿知袖握住孙氏的皓腕笑道:“那是自然,孙姨您只管教导她们便是,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准备好,您放心吧。” 第50章 前两日忙得没来得及与孙氏细说绣坊的事,此番坐在车厢内倒是有时间了,宿知袖便把细节与她说了说。 “孙姨也知道,村里的妇人们大多都只是粗通针线,对于绣样一类的活计还知之甚少,我想着前两个月便先由您来指导她们,待大家熟悉了流程,才好正式去外面接活干……” 这些话说得确实符合柳家村现状,孙氏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更何况当世的绣娘,除了江南那寥寥几名天资出众的,剩下的还是得靠勤奋吃饭,只有她们熟能生巧了,才是真正能靠这门手艺吃饭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勉强做个引路人罢了。” 宿知袖是早就知道孙氏的水平的,如今见她如此谦虚,心中自然又是一叹。 她脸上扬起微笑:“孙姨,无论如何都是我请您出山把我开这家绣坊的,没有您这个主意就算失败了大半,所以我打算按照市面上一品绣娘的月俸给您……” 见孙氏直起身子来欲反驳她的话,宿知袖轻轻按住她的手,佯怒道:“孙姨若是推辞,那我也不敢请您来帮忙啦!” 语气听来无比郑重,孙氏只得微微一叹,罢了,既然知袖坚持,那她便只能对传授技艺一事更加用心了。 说来,她愿意出手教授众人本就是为报宿知袖当日对自家的恩情,现下宿知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挟恩图报的意味,孙氏心中更加慰贴。 两人这一番推让,倒是让彼此之间的信任感和凝聚力更强了。 -- 第83页 几人又聊了几句,外面驾车的少清忽道:“小姐,已经到村口了,大家都在外面候着呢……” 原来不知不觉间,马车已从后山脚下行到了村口。 马车一停稳,裴澹便当先下了车,又回身将宿知袖和孙氏一一扶下。 宿知袖站在学堂门口,望着门口早就等候在此处的员工及不少凑热闹的人群,微微一笑。 很快有人朝着这边涌来,宿知袖将院门的钥匙递给少清:“你先去将学堂的门开了。” 少清一贯话少,此刻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是,拿过钥匙就走。 看着周遭无数眼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村民,宿知袖被围在人群中心,眼前竟微微有些恍惚。 她想起酒厂初开的那日,似乎人也是这么多,乌压压的人群聚在一起,全都在陪她见证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后来人们记忆中的那一年冬天,果然不似往年那般严酷难熬,难得能够其乐融融地吃顿丰盛的年夜饭不说,各家各户甚至都飘出一阵阵果酒香……空气中涌动着难得欢快的气息。 今日也一样,注定要成为一个改变柳家村历史的日子。 — 聆听了宿知袖对大家的要求加鼓励的讲话之后,参加绣坊的妇人们随在三人身后进了学堂。 大门合拢,却也有不少人依旧恋恋不舍地站在窗外向学堂内投来好奇的目光。 宿知袖没有理会这些人,招呼大家在学堂寻个合适的位子坐下。修补工作已经竣工了好几天,学堂内部现下俨然是焕然一新的模样。 少清将事先购买好的针线等物分发与众人,确认好每人手中都拿好绣样后,才退到学堂最后与宿知袖及裴澹站到一处。 此刻唯有白氏仍立在学堂的正前方,她拿起一方绣着橘色小花的简单绣帕,给下面的妇人们认真分析了这绣帕是如何一针一线绣制而成的,包括基本的几种针法及如何简单品鉴出绣样的好坏…… 宿知袖几人坐在后头,即使不是正经来学习刺绣的也听得津津有味,孙氏可谓是一名刺绣大家,多年醉心和钻研于这个领域,许多繁奥的道理被她以自身经验深入浅出地告知给大家,让许多人听后都面露恍然大悟之色。 即使有个别人存在一些困惑,在安排的实践过程中也有孙氏亲自到她们身边指导,第一期参加的女子不过三十余人,又大多有些针线的经验,故而教导起来问题也不大。 整个学堂都安静了下来,各自沉浸在自己手中的作品,没有一个人随意出声惊扰了他人。 宿知袖眼睛一圈一圈地扫过学堂内的人,最后目光终于停留在混迹于人群中的白氏身上。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彼此算是知根知底的,白氏也不愿意成为特例,宁愿与众人一样接受大班教学。 宿知袖注意到她看着手下慢慢成型的绣品,嘴角不自觉地漾出笑来,便明白将白氏带来绣坊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同样刻苦努力的还有坐在白氏身侧的柳盈。 经历了曾经的不幸,她更加珍惜此刻的自由和提升自我,她不再是任何人随意打骂和欺凌的附庸,此刻在她眼中,旁人只会发现她脸上的郑重和对刺绣一事虔诚的热爱。 宿知袖默默在学堂的最后观察着众人,偶尔与四处辅导妇人们的孙氏目光接触,二人相视一笑。 为了学堂氛围及众人投入度的考虑,宿知袖将田大娘暂时也留在学堂帮助孙氏完成授课。 她自己则将精力又投进开工不久的酒肆。 — 时光倏然流逝。 河阳县一带满是寒意的春季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尾声,草长莺飞,残春依旧与这片土地难舍难分。 柳家村迎来了一个好消息,由赵平赵里正及柳康裕等人带头进行的红薯种植任务在整个村子算是圆满完成了。 当然他们并没有强制要求村子里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红薯,只是将占村里田地多数、种植粟米后又收获寥寥的旱地全部种上了红薯。 忍饥挨饿的柳家村人都知道这些旱地种植粟米后的年景是何等凄惨,又有宿知袖发现和科普红薯的优势在先,村民们只要不是脑子不太灵光的,都在赵里正号召的第一时间响应了。 众人齐心协力忙活了半个月,终于将从后山上移植过来的红薯苗种下地,如今田野间一派绿意,生机盎然。 这段时间的集体劳作是由村里的青壮年们共同参加的,待红薯苗全部栽好后,大部分人仍回到酒厂工作,剩下的十数人则被组织起来负责田间除草、用药等劳动。 在柳炳农老汉的带领下,又有宿知袖贡献出的培植注意,田间的红薯苗在日渐和暖的阳光照射下茁壮成长,长势越发喜人。 — 半个月后,宿知袖正在酒厂内带着宋惊羽等人尝试改良酒方,刚刚将烹煮好的食材放入发酵池,还没来得及站起身舒展一下,少清忽地凑到她身边。 “小姐,外头来了一个小厮,自称是徐记酒坊的主家派来请您去府上一叙的……” 徐记?宿知袖略略站直了身子,除了徐姐姐怕是再无旁人了。 她点点头,吩咐了柳康裕几句注意事项,脚步匆匆地便出了酒厂大门。 果然有一名穿着徐家下人服饰的年轻人候在门口,见到宿知袖,他眼睛瞬间亮了,赶紧上前又将徐氏的邀约转达了一次。 -- 第84页 宿知袖边走边道:“你先随我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在赶往县城去吧。” 听她同意了,徐家的小厮自然无有不应的,他殷勤地掀开停在酒厂不远处的徐家马车门帘,宿知袖也不犹豫,直接便带着少清一道上了车。 宿知袖坐在马车上,对于徐姐姐突如其来的邀约还是有些疑惑,便出声问那名徐家小厮:“徐姐姐近日可发生了什么事么?” 这小厮是经常跟着徐氏出入酒坊和徐府的,对于徐氏和宿知袖的交情也算颇为了解,只停顿了片刻,还是道:“掌柜的这两日心情略略好转了些,不过上周她曾回到府中与老夫人大吵过一架,当晚老夫人福寿院的下人便被清走了好些,连一贯受老夫人喜欢的子鸢姑娘也被送回家了……” 一听子鸢的名字,宿知袖便对今日之事有些底了,或许是徐姐姐想要倾诉一番也未可知,罢了,人生难得遇一知己,今日便当舍命陪君子就是。 来的路上,宿知袖已经做好了陪徐氏痛饮一日的打算,却不想她见到的女子依旧是眉目灼灼,眸间隐有坚毅,哪里能看见半分颓唐。 只见徐记酒坊楼下,一袭轻薄绛色裙衫的女子嘴角含笑,遥遥地冲她这边伸了伸皓腕,红衣欺雪,端的是姝色无双。 这样一幅美景不仅落在宿知袖眼中,亦是让她身后随从的少清怔了好一会儿。他嘴唇抿起,耳后却是红了一片,他眸子不由地垂了垂。 徐氏快步上前,笑道:“可算是将你给盼来了,”余光注意到隔了几步远的少年,眸子笑意微闪,调侃道:“呦,上回是小裴澹,这次这位又是你的弟弟还是哥哥呀?” 也不怪她这样问,少清自小在黑市间辗转,在多任主人手下几经易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具体的年岁了。 唯一有几分确定的是他已经过了十四岁,本该到了能使唤干活的年纪了,黑市的人该好生利用他才是。 但少清却不愿接受这种既定的命运,经历鞭打屡次出逃而被捉,常年遭受皮肉之苦,初来宿家时身体远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健康。 第51章 宿知袖听到徐氏的问,笑了笑道:“少清是我前些日子偶然救下的,现在跟在我身边处理些杂事。” 徐氏赞许地点点头:“的确,你每日事情那么多,早就该寻一个得力的帮手了。少清是吧?这名字倒是怪好听的……” 闲谈间,徐氏拉着她进了酒坊二楼自己时常待的那间休息室,不消片刻,便有下人煮了茶送上来。 徐氏探出一只皓腕亲自为她斟了茶水。 宿知袖低头品了一口,也不绕关子,直接道:“徐姐姐今日找我前来是为何事?可是为了府上的丫鬟子鸢?” 近日与她有关联的事怕是只有这一件了。 听到某个名字,徐氏脸色倏地淡了下来,倒也不是气愤或是伤心,宿知袖倒觉着有些像表面波澜不惊的湖面,实则底下蕴藏着无数惊险与波涛,只是将感情全部收敛了起来,似是再难有什么事触及她的心绪了。 她们静坐于二楼,梨木桌不远处开了一扇小轩窗,刚好与俗世烟火气息颇浓的街道比邻,外头隐隐能听到些喧闹声。 徐氏静了片刻,仿佛又叫外头的吵嚷声惊醒了一般,脸上挂着笑,眸子却明晃晃的不见半点喜意,她扯了扯唇:“……绣绣”她嗓音有几分干涩:“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前几日我才知自己竟有一个‘妹妹’,她不过比我小上两岁。” 宿知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想起某个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没说话,只是眸光安静地落在徐氏脸上,听着她的倾诉。 “很久之前,我就知道母亲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当年为了缓解家中的窘境,在族人的逼迫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我爹……她看不上我爹,嫌弃他不通文墨,满身铜钱臭,因而常年与他冷战,我长了这么大也难见他们同床共枕过几次……” “我知道她不爱我们,但我没想到,她会为了报复选择与自幼一同长大的奶兄在一起,还珠胎暗合生下了一个女儿……”她鼻息有些重,却还是艰难地出声:“你猜的没错,这个孩子就是子鸢。” 屋内一片寂然,只有徐氏不急不缓的讲述声,她憋了好些日子,也无处倾诉,只能在这个封闭的房间内与这个信任的人倾吐一二。 “可笑她居然还妄图骗取我们徐家的家产留给一个偷情的产物,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徐氏涂满丹寇的葱指紧扣着桌面,宿知袖从她眼睛里依稀瞧出一丝水光,仔细瞧瞧,又毫无踪影了,宿知袖只疑心是她看错了。 “她一直那么吝啬于给我一分一毫,还想从我手里争夺徐氏财产?她做梦!”徐氏掌心重重落在桌面上,话音里满是斩钉截铁。 激动的情绪缓缓散去,徐氏竟然轻笑了一声。 她继续道:“你猜我干了什么?我把福寿院的丫鬟和小厮们全部换成了我自己的人,那名贱婢被我直接绑回家去了,听说,他表兄欠了赌坊一笔巨款,你说他们家没能从徐府挖走一笔钱,这个窟窿该怎么补呢?” 这样一个多年攀附着徐府和老夫人为生的蠹虫一样的家庭,突然被断了这么多年赖以生存的来源,宿知袖觉得穷途末路的人干出什么都不稀奇。 但显然由徐氏牢牢把控着的徐府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的帮助了,就是不知这群人会窝里斗成什么样?那位子鸢姑娘怕也是难独善其身。 -- 第85页 徐氏一见她的表情便知对方完全理解了她的意图,唇角不由地弯了弯。 窗外传来一阵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徐氏眼神不再看着宿知袖,反而渐渐移向了窗外,声音空旷渺远:“我始终记得,我爹临终前希望在见她一面,但是她却待在自己的院内自始至终未曾露面,我爹含恨而终却叫我不要恨她……知袖你说,这样的娘叫我如何不恨?每当想起她做的那些事,我简直此生都不得安宁!” “既然她那么爱那个院子,从今往后便一步也不要踏出来吧。她恨极了我,便此生不复相见。” 一字一句,说得绝情,却是她捧着一颗真心遭对方轻贱后不得不蜷缩着学会保护自己的外壳。 宿知袖多余的话没说,只伸手握住了徐氏放在桌上的柔荑:“我在这里。我也永远支持你。” 短短的两句话,却让徐氏眼眶一红。 她垂下头,嘴角勾了勾:“好。” 她终于不再是孤立无援的了。不对,早就如此。 屋内再次响起两个女子轻缓的交谈声,站在楼梯处,手里端着两碗醒酒汤的少清听着从里间传来的只言片语,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和忽如其来的心疼。 他并非有意偷听到那些话,只是被楼下的忙得抽不开身的酒坊伙计请求着送汤上来,尽管及时避开却还是听得两句最令他震惊的真相。 想起楼下初见时绛色衣裙的女子笑容明媚,他端着托盘的手蓦地收紧,冷着一张脸默默下了楼梯。 — 等刚才那段情绪缓过来,徐氏喊了丫鬟送了用具重新梳洗了一番后,才又坐回会客的梨木桌前。 此刻她俨然又是那名在商界运筹帷幄、令众多商会老油条们都不敢小觑的徐记酒坊掌门人了,只是在宿知袖面前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容。 “方才又让你见笑了,”徐氏淡笑了一声,将不虞的事轻轻揭过:“其实今日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五天后,南明郡中致远商会的成员将举办三年一度的商洽会……” 她将商洽会的由来给宿知袖介绍了一番,瞧着宿知袖脸上露出点感兴趣的表情,登时笑道:“你也知咱们的果酒年前在郡内的市场确实不错,便有人对柠檬酒动了心思,一时间又联系不上你,可不就将请柬寄到我这处来了……” 宿知袖便看到她施施然起身,去里间拿了张表面赤金的薄纸来递给她。 徐氏一只手撑着头在桌前重新坐下:“你若是有意,五日后便与我一道去好了,若是厂内的事太忙,推拒了也无妨,不过是去瞧个热闹。” 宿知袖翻开请柬,盯着上头飘逸的书法微微出了下神,回过神来道:“那我便与徐姐姐一起出发,春耕刚过我最近也无其他要紧的事,去见见世面也好。” 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宿知袖却也有自己的野心,这致远商会若是运作得当怕也是一块很好的跳板…… — 谢过徐氏告知此事,宿知袖又厚颜在徐家蹭了顿午膳后,这才带着少清回了柳家村。 不想在河阳县的城门口遇到刚从底下的村落巡查回来的沈嘉奕,宿知袖眼尖,远远地瞧见了骑在马上的人,欣喜之下不由地出声喊了对方。 正在马上扭头与部下说话的沈嘉奕听到熟悉的喊声,蓦地回头,正好撞进宿知袖笑吟吟的眸中。 他嘴角绽出一点笑意,打马朝着宿家的马车走来。 “我瞧着这马车好生眼熟,似乎与惊羽时常乘的那一辆有些像。” 宿知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大哥好眼力,这辆马车正是宋公子赠的,与他那辆分毫不差……” 沈嘉奕点头道:“他的确有长进,整日劳烦别人的人也晓得替别人考虑给人家送东西了,而且这礼物还考虑得还挺周到,不错。” 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宿知袖不禁噗嗤一笑。 他很快又正色道:“说正经的,若是宋惊羽在那里妨碍到你做事了,一定不要客气,直接叫人送个信给我,我会立刻拎他回来。” 他抿了抿唇:“惊羽他……常年不在河阳这边,与家里的关系也不甚好,能够去你那里松口气、散散心,倒还能舒服些。” 宿知袖忙答应着,连说他在那里帮上了不少忙,叫沈嘉奕放心。 好歹是个财神爷,宿知袖对他的忍耐度还是很高的。他某些没头没脑奇奇怪怪的问题,宿知袖一般能答则答,不行就让他自个儿实践去,时间长了彼此间倒也相安无事。 相处得还算融洽。 在河阳县耽搁了挺长时间,宿知袖便同沈嘉奕道了别,由少清驾车晃晃悠悠地回了柳家村。 很快远离了城门,人烟渐稀,少清驾车的速度也渐渐提了上来,大道宽阔,一路疾驰。 车厢内是京城贵公子按照自己一贯出行的要求布置的,宿知袖躺在里头,不仅一点都不颠簸不说,反倒舒服地骨头都快酥了。 这种时候,宿知袖便很少见地能够理解那些想当咸鱼的人的脑回路,毕竟如果躺平了还能过得那么舒服,这天下有几个人愿意持之以恒的奋斗呢?即便有也太稀少了。 身边没有小为陪着聊天,也无要紧的正事需要打理,宿知袖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到,却不想外头驾车的马儿忽地被勒紧了缰绳,车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两米又猛地停下,车厢都不可避免震颤了一下。 -- 第86页 少清紧张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没事吧?” 身下的软塌和靠背都绵软无比,将宿知袖的身子护得很好,定了定神,她回道:“我没事,方才发生了什么?” 隔了一道帘子,少清有些迟疑的声音传来:“……刚才驾车时,突然有个人从林间冲了出来,他现在倒在离马车不远处,似乎是昏过去了。” 宿知袖眉头一挑,竟然这么巧?想了想,宿知袖还是道:“你下去瞧瞧他可是真的昏迷过去了,若是如此,咱们捎带他一程也无妨。” 少清应了声,直接下马车打算探探来人的究竟,还未近他身前,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少清面色沉重地翻转了下来人的身子,却发现他胸膛前面有两道血痕,面上也有几处小擦伤,全身的衣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针脚也粗劣得很。 试了下昏迷的这位男子的鼻息,少清确定对方真的昏了过去,这才轻手轻脚地将来人扶到马车上。 宿知袖没想到对方伤得这样重,与少清合力将来人搬上马车,赶紧吩咐他将马车朝王大夫的药庐赶。 见男人躺在地毯上的姿势有些不适,眉头紧皱,宿知袖离得近,下意识地便将他的身子调整了一下,便见到男人的眉头一下舒展开。 宿知袖退回到自己的软塌上,瞧着自己这双白净的手有些出神,嘴角一扯,近来倒是越发爱多管闲事了呢。 担心着受伤的男子挺不过来,少清的马车驾驶地更加,赶到药庐所需的时间硬生生地被他缩短了三分之一。 马车一停,二人又合力将男子办下马车。 还未进门,宿知袖便连声喊道:“王大夫,快来救人呀,这边有人快撑不住了……” 眼见得男子的面色更白了一些,宿知袖担心王大夫慢慢腾腾的性子又要半天才出来,故意将男人的情况说重了一些。 果然便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嘴里抱怨道:“别在我的药庐大呼小叫的,这不是来了吗?” “哼,不是我喊这一声你还指不定什么时候露面呢……”宿知袖话音一转:“你快来看一眼这人的情况吧,伤得挺重。” 将男人放在一张小榻上,王大夫正好也走至此处,宿知袖赶紧带着少清让让给大夫腾出诊治的空间。 却没想到王大夫一看清陌生男子的脸就面色一变,惊呼出声:“这是……阿承?”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宿知袖一见他这副见了熟人的样子,眉头不由地蹙了蹙,又将目光移到男人脸上回忆了半天,还是认不出来。 她推了推王大夫:“别愣着呀,快给人瞧伤!还有这人是谁呀,我怎的从未见过?” 宿知袖自信自己已经把柳家村人认了个七七八八,但面前这位仁兄她是真的第一次见。 王大夫也闭嘴了,先去了男人身上碍事的外裳,宿知袖余光瞥见赶紧朝外头避了避,让少清进去给满掌是血的王大夫打下手。 用水把伤口的脏污都洗净了,王大夫紧盯着男人身上深可见骨的两道痕迹皱了皱眉:“这小子什么运气,怎么正好碰见冬眠后刚苏醒觅食的熊瞎子了……”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沉重。 宿知袖看着少清进出时捧着的血水,不由地为这位敢招惹狗熊的壮士鞠了一把同情泪。 又不是在制作动画片,熊是那么好招惹的么? 她问道:“那这人还有得救吗?”别辛辛苦苦白捡他一场。 王大夫给他的伤口上了点金疮药,又一层一层地缠好绷带,语气沉沉:“这伤口太重了,估计过一会这小子就得发热,如果能熬得过今夜,问题就不大……” 若是相反只怕是凶多吉少,宿知袖一下子明白了他未尽之言。 王大夫将被子给他盖好,边收拾用完的药品边问她:“现在若是能有给这小子续命的东西,他撑过来的几率还能再大点……”床边的药物和刀具都收拾好了,王大夫才有空回答她,“对了,你可知这人是谁?他正是当年赵里正被陷害时,全家唯一有机会送出去的儿子赵承。” 宿知袖眼睛倏地睁大,忍不住看了眼小榻上躺着的这个人,一脸魔幻,什么?她既然把赵里正的儿子给顺手捡回来了? 好不容易消化了赵平居然有一个儿子,而且还在多年后又回了柳家村这些事,宿知袖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既然是自己人,宿知袖想了一阵,走出内室又挤到王大夫身边:“王老头,给人吊命需要些什么呀?你看这个行吗……” 王大夫正忙着配药,原以为她又是来故意捣乱的,脸色瞬间落了下来:“你别添乱了行不行,人家正命悬一线……” 他扭过头来看到宿知袖手里的几根须子,瞬间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鹅,再也叫不动了,甚至目光有些呆滞:“……人、人参,还是百年往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 第52章 宿知袖笑嘻嘻地将王老头掉了一半的下巴掰回去,这才看着他满脸激动地捧着那几根人参须扭回头,念念有词地将方才快要捣好的药材全部给倒了,小心翼翼地放下人参须开始配新药。 瞧着王老头不是打开这个抽屉拿两根草药,便是从那个小格子里翻出另一包药粉,宿知袖看久了便觉着有些无聊了,直接扭身去了药房外。 -- 第87页 少清依着王大夫的吩咐还在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赵承,手里捧着沾水的帕子,动作有些笨拙地给对方降温。 宿知袖见他动作僵硬地给赵承擦汗,双手别捏地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不由地轻笑出声。 “算了,还是我来吧。”宿知袖上前接过帕子,让少清得以出去松快松快,自己则坐在了榻边的小凳上将帕子往水里浸了浸。 男人一脸的尘土和擦伤被处理好,才露出对方刚硬坚毅的面庞,隐约能够从对方的脸上找出几处与赵平相似的线条,倒真像是亲父子了。 等王大夫好不容易配出吊命的药来给赵承服下,宿知袖瞧一眼外面的天色,便道:“他既伤得那么重,还是在你这里静养为好,我便先回村里去了,顺便给他家里捎个信。” 王大夫应下,宿知袖才掀起车帘弯腰上了马车。 药庐离柳家村不远,马车很快在赵家的几间草房子前停下,宿知袖让少清依旧在外头等着,这才下车扣了扣赵家的大门。 赵平身为柳家村里正,此时还在田间处理些琐事,一般直至天色黑透了才会归家。 于是宿知袖敲开门,便只有一个四十许的妇人静静立在门后,正是赵平家中许久不在人前露面的妻子黄氏。 对方看起来像是做惯了粗活,手上沾着几滴清水,见到宿知袖,她平淡无波的脸上稍稍露出点困惑,这才一下子显出点活气:“姑娘有什么事吗?” 宿知袖猜出她的身份,当即道:“这位是赵婶子吧,我是知袖,您儿子赵承现下受了伤躺在王大夫的医馆,赶紧去瞧瞧吧……” 宿知袖话还没说完,原本脸上透着一股麻木气息的妇人神色陡然激动了起来,一下子将宿知袖两只手牢牢扣在掌心:“什么,你见到我家承儿了?真的吗,快些带我去看……” 双手被妇人抓着,宿知袖见她一脸的欣喜,也不忍挣扎,只温声劝她:“赵婶子,咱们虽然要走了,赵叔可还不知道消息呢,无论如何得知会他一声啊……” 一听这话,黄氏的神智才回来几分,急道:“那咱们快去田里接上他一起!我得快些见到承儿,都多少年不见了呀,我苦命的孩子,在外奔波这么多年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的……” 说着说着,黄氏便捂着脸痛哭起来,双肩不时因过分激动而抖动两下,又是激动又是伤心,痛哭地难以自持。 宿知袖在旁边劝了几句,但显然收效甚微。直到将赵平也接到马车上,黄氏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可能在顾及着宿知袖在旁边,赵平也只简单安慰了老妻两句。 但二人的面色仍不平静,显然是对接下来的会面期待极了。 宿知袖想起那位勇士身上的伤,有意想提醒二老两句,刚启唇,却不想马车已然停在了药庐前。 一见到儿子熟悉的面容,肩上还缠着绷带,面色惨白,黄氏本来惊喜的眸子登时暗了下来,捂着唇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声音哀痛至极:“娘的承儿……你、你这是怎么了呀?” 她本就瘦弱的身躯一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幸好赵平在后头扶住,这才险险地没滑倒在地。 又有王大夫在一旁劝解着,黄氏的面色才渐渐好看了些,她伸手抹开泪,又将满怀希望的目光投向王大夫:“王大夫您看,承儿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面对着病患的家人,王大夫即使再同情,也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依然是对着宿知袖的那套说辞:“只要平平稳稳度过今晚,承哥儿这伤便不算什么了……”王大夫道,又指了指宿知袖:“说来还得多亏了这丫头拿出的人参须,对阿承的伤大有益处。” 赵平夫妇感激的目光瞬间又落在她身上了,宿知袖连忙拦住二位年近半百的夫妻千恩万谢的话,又安慰了几句,见这边有人照顾了,宿知袖才起身准备回村了。 赵平一直将她送至药庐门口,闷声道:“知袖的恩情赵某记下了,来日定会找机会奉还,老夫不才,虽是个庄稼汉却也决计不会教您吃亏!” 宿知袖听着叮叮当当的好感提示音,笑道:“赵叔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您好好照顾赵承哥去吧,我也回了。” “好,那你慢走,对了,红薯的事我暂时可能有些顾不上了,还要你多费心。”赵平想起赶来前没忙完的事,拍了拍脑袋嘱咐道。 宿知袖应下了,这才真正回去。 — 接下来几日,宿知袖就开始脚不沾地地往酒厂、绣坊、田间三处跑,不过几日下来,下巴便尖了起来,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也有了向瓜子脸发展的雏形,一双丹凤眼更是锐利逼人,眸色流转间俱是眼风,威严尽显。 即便如此,宿知袖依旧是将三处的事处理得妥帖得当,无论是谁来讨主意,话还没说完宿知袖便已洞悉了对方的问题,寥寥数语便将事情交代了下去,不过数日,几方对她的能力皆是叹服。 赵承被救回来的第三日,他的消息便传遍了全村,甚至村里不少人都拿着点礼物到药庐看望这个十几年不见的小伙子,算起来到今年,往昔那个敢当众顶撞柳里正的一脸正气的年轻人也差不多三十了。 赵平虽然感念大家都来探望儿子,却也担心误了村里正常的运转,便以儿子需要静养为由谢绝了其他人再来探望的好意。 -- 第88页 大家不便再往王大夫的药庐去,但每日里头的情况依旧不间断地往村里传,于是宿知袖也在难得休息的间歇听说了赵承已安然度过了危险期,很快便能离开药庐,回家养伤去了。 又过了两天,赵里正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这段时间的辛苦表达谢意,并再次将田间的事接管了过去,宿知袖肩上的担子才卸去不少。 — 绣坊也渐渐步入了正轨,宿知袖在学堂里待了段时间,她观察到并非每一位坐在下面的学徒们都能够领悟孙氏给她们的讲解。 就像在现代时上学,不是每个得到名师授课的学生都能成功进阶学霸,考到高分儿的。 眼见得好几个妇人都渐渐丧失了信心,宿知袖又与孙氏就此事讨论了好几次。 宿知袖听了孙氏补充那几位学的不讨好的女子的学习进度,眉头微微蹙起。 “而且不仅是她们自身觉得学得不好,”孙氏也一脸忧心,“有两位妇人家里知晓她们的情况后,甚至扬言不让她们参与进来了,来了也是白白浪费时间,这是又想将她们困在家里干那些粗活累活了……” 孙氏愁眉不展:“瞧着她们哭得一脸伤心,我这心里也酸的厉害,若是真被拦住了,今后想要再出来学点本事怕是千难万难了。其实她们绣的也并非不能看,我瞧着月儿绣花草便挺好的,也不知怎的就是学不会绣整副景色……现在这情况,知袖,你可有什么法子?” 宿知袖听着她的解释,思绪忍不住飘远了些,捕捉到她话里的一处,宿知袖眸子一闪,连忙追问道:“孙姨,您方才说,这几位姐姐也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对吗?” 孙氏愣了下,见她面色急切,忙道:“是啊,便是手艺稍逊一筹的兰花妹子,她用针线缝合香包时的速度都比旁人快上不少,个个都有自个儿的可取之处……” 宿知袖笑着出声打断道:“这就足够了,孙姨您别急,让我来和您仔细分析分析……” 听完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一样的宿知袖给她介绍的什么“流水线”刺绣,孙氏感觉自己眼前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目光都渐渐开始恍惚了,原来,刺绣还能这样干? 宿知袖见她有些意动,又将一件完整的绣品拆成几个部分,再将其分派给不同的绣娘完成的步骤仔细拆解给孙氏听,举出几个实例,孙氏也就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她低头盘算了一阵,倏地抬起头笑着拍板道:“我觉着这个法子可行,这样的话,她们几个暂时跟不上进度的也能彼此配合着完成绣品了……” 宿知袖眸子晶亮,弯了弯唇。 孙氏大喜过后,又将盛满惊异的眸子对准了宿知袖,点了点宿知袖的额心:“你这丫头,真是长了副玲珑心肝,这法子也想得出来……” 她掩唇直笑,长久担忧的事情一下子被解决了,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就不怕那起子不怀好意的小人又乱嚼舌根子了!” 说完,与宿知袖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呀宝贝们! 第53章 依着两人商量好的法子,孙氏第二日再次授课之前,先将那几名暂时跟不上进度的女子单独找出来谈话。 将拆解绣品分由几个人合力完成的法子说与她们听后,脑子转得快些的已然领会了她的意思,只有少数两名女子还面有犹豫之色。 “孙师傅,这样做……真的能完成一件绣活吗?” 孙氏知道她们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法子,一时间还心存疑虑也是正常的,当下道:“这样,你们就把今日的任务当做是一次尝试,等结果出来了大家心里也就有谱了。”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几个人纷纷点头。 孙氏也就没再多干涉,任由这八九个人自由分组,只要她们每个组的配置都能完成任务便是。 所有人重新进入学堂里,其他人依旧自己做自己的绣活,方才出去的女子则三三两两扎成一堆,待孙氏将今日要完成的绣样展示出来后,学堂内的女子都开始动手。 事实证明,“流水线”作业果然能极大地提高做事效率,等三个小组完成今日的首件绣活时,平日里经常拿第一的白氏绣活才完成了一半。 满屋的妇人们都震惊了,好不容易忍耐住好奇完成自己手中的任务后,来到三人小组边才发现她们已经超量完成绣品好几件了。 大家手里瞧着她们又快又好的绣品,脸上满是惊异,虽然说做的并非多么精致,但绝对已经远远在合格水平之上了。 相比起三人小组每个成员往常的表现,可不是叫人大跌眼镜? 休息时间一过,孙氏含笑站在上头表扬了小组的突出表现,并将这一诀窍告诉给在场的所有学徒。 并道:“除了她们,剩下的人中如果有合作意愿的也可以自由组成小组,不过在进一步学习期间,大家最好还是发挥出自己最佳的潜能,试一试自己的瓶颈在哪里……” 这话还是鼓励有天赋的学徒尽量学的多一些,流水线制绣品最好还是等以后绣坊正式开工,向外售卖时进行。 众人点头应是,多数人依旧按着自己的进度绣完作品,组成小组的几人也算是找到了正确的门路,速度大胜从前。 一时间,学堂内的学习氛围更加火热起来。 -- 第89页 — 从孙氏处听闻问题得以顺利解决,宿知袖微微一笑,正式将心神投入进为南明郡内的商洽会一事做准备。 不过出发前,宿知袖应赵平一家人相邀,去他们家中吃了顿便饭。 赵平夫妇亲去宿家邀请,搞得宿知袖也不好推辞了,只得与他们夫妇二人往赵家去。 一路上自然又是对宿知袖好心捡人及施药材的事千恩万谢,宿知袖推辞了一番,为转移话题,又好奇道:“赵叔,赵承哥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当时路上遇见他时浑身是血,真的挺吓人的。” 赵平叹了一声:“这小子仗着从小就有的那一把子力气,前些年在外头闯荡时又同人学了几手功夫,在山上刚好碰见只熊瞎子就想打一只回来孝敬我和你婶子,真的胆肥了!你说,什么好东西抵得上孩子平平安安的呀,就他胆子大……” 赵婶子在一旁连连附和,显然再赞同不过了。 说话间,几人终于来到赵家,赵婶子去后院盛饭去了,为了表达对病人的“关怀”,宿知袖还是带着点糕点随赵平去里屋看了看这位勇士。 大概是真的学了一身武功,虽伤得颇重,身上好几处深可见骨的血痕,见宿知袖二人进屋,赵承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面色不似之前的苍白,隐约见得两分血色。 一听介绍说来人正是他的恩人,赵承的目光当即亮了起来,快言快语道:“大恩不言谢,这位……宿家妹子,你放心,等我好了一定去后山给你们多打些猎物回来,我这身功夫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一听这话,赵平虎目一瞪:“就你这样还要去后山,先把你这身子骨养好再说吧,想要你娘少唠叨你两句,这话休要再提了……” 想起自家娘念叨自己的功力,赵承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双眸登时暗了下来,不过还是对这质疑挺不服气的样子,嘀咕道:“等过些日子再见正章……” 宿知袖瞧着这父子俩的对话,又是一笑。 赵平嘴上说的不好听,实际上还是心疼这个多年未见的独子,生怕他又出了什么闪失。 但宿知袖知道赵承十三岁离家,在外头安安稳稳地混了这么多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更何况宿知袖从系统那里也得知此人功夫不浅。 宿知袖倒是想要利用这身功夫做点别的事,一心等赵承身子好点后再做打算。 她笑着放下糕点和几味药材,这才去后院与夫妇俩一起吃了顿午饭。 临走前,宿知袖将自己要赶去南明郡的消息与赵平简单提了提:“我不在的这几日,还要劳烦你多看顾下酒厂和绣坊……” 赵平朗声笑道:“那是自然,不过依我看这两处都运转得不错,都不用我花什么心思,”他想了想,顺势提起另一件要事:“知袖,我有个想法,当初还是村长时就打算实施来着,不过先被人从村长位子上赶了下来,”赵平自嘲一笑,宿知袖也早知道这些陈年往事,赶紧宽慰他几句。 赵平也只是提了一句,他很快收敛住颓气,朗声道:“你是经常出入咱们村子的,依你看,把咱们村口连接外界的那二里地路修一修如何?” 这个主意他已经打了好些年了,也深知这条路对整个柳家村的发展限制有多大,但现实的情况是要修好这条路,花费的钱财数不容小觑。故而将这个想法道明后,赵平便拎着烟杆,紧盯着宿知袖的脸色。 却不想门前站着的小姑娘却是眼前一亮。 宿知袖的确很是惊喜,她没想到柳家村这样的小地方既然有人拥有如此深远的目光,与后世一个至理名言不谋而合:要想富,先修路。交通对一个地方的影响何其之大,简直到了根基的地步。 但光有这个想法自然还不够,宿知袖按捺下激动,试探道:“赵里正可有什么完整的对策吗?” 赵平本以为这么件大事,她即使有几分见识也必然不会很快给予回复,更何况造路花销甚巨……现在一听似乎有门,连忙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倒出来。 宿知袖仔细听的过程中偶尔赞许地点点头,赵平说的也就更有激情了。而且打算了许久,这个想法基本上已经成型了,即便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长久不理村中事物,对全村的情况还没了解透彻。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走访下民情,很快便能完善地更好。宿知袖听完,刚想说话,突然脑海中响起一道任务发布声,宿知袖头一回眸底闪动笑意,认真听完任务的内容:“滴——恭喜宿主触发任务大礼包一份,帮助赵里正为柳家村修建一条福泽后世的平坦大道吧!!!” 一贯严肃的任务发布声这次却是活泼轻松,隐约带着几分俏皮,宿知袖面色不变,心里含着笑意慢悠悠道:“小为?你终于升级好了?” 刚回到熟悉的系统空间不久,小为飘在半空中绕着里头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显然是刚重逢,兴奋极了。 它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又奶又甜:“嘿嘿嘿是我!这一个月都没有宿主在身边,我好想念宿主呀~~~终于回来了!” 自来到这个世界起,小为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在它消失的这一个月里,宿知袖也隐约有点不习惯,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心里某处绷紧的弦不知不觉间悄然松开,宿知袖不觉,但她脸上的笑容在旁人看来更加真切温和不少。 -- 第90页 落在对面的赵平眼中便是如此。他见此笑容,心里更觉信心倍增,滔滔不绝地讲述其起自己的主意。 宿知袖回过神来,他已经越说越上瘾,连造好路后该怎么用都谈到了。 嘴角抽了抽,宿知袖赶紧打断了他的演讲,并将方才他话里的两处漏洞点了点,又鼓励道:“我觉得赵叔的主意挺好的,可以再讨论细化一下……” 赵平连连点头,更何况今日不过是初提此事,得到她这样的反应已经很好了。 与他敲定再议的时间,宿知袖终于得以逃离热情的赵家。 回去的路上,可能是还有几分新鲜,宿知袖强忍住小为黏乎乎的话语轰炸,它正一刻也不停歇地对亲爱的宿主抒发自己浩如烟海的思念之情。 宿知袖听了半路,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打断它:“现在既然修复好了,相比起之前,系统可有什么进步的地方?” 聊起这个小为可就不困了,它小嘴一通叭叭,将现在全面修复好的系统功能向宿知袖展示了个遍。 宿知袖凭借自己强大的总结能力把它近一个小时的话抽丝剥茧:“也就是说,系统商城的商品更新换代,而且还多了个愿力池,可凭借好感度积累量每周获得一个随机小礼品?最重要的是,系统的安保和监察功能被强化了?” 第54章 安保和监察功能宿知袖还比较能理解,愿力池倒是第一次出现,不得不说免费的东西很香呀。 只见修复升级后,原先的系统空间内多了一个两人合抱宽的古朴小池子,边缘不知由什么品种的木材制成,上面精心雕刻了几处纹路,越发显得古朴幽邃。 池缘不高,底下却仿佛通向极其幽深的地界,池内盛的也不似简单的池水,粗一打量反倒有种流光溢彩之感,仅凭肉眼难以分辨愿力池水真正的颜色。 宿知袖细细瞧了一阵,实在没看出池底有何特别之处,便收回心神,漫步往家去了。 白氏从得知她要赶往郡内的第一日起便开始为她收拾行囊,衣服被褥全都想帮她打理好。 于是入了夜,白氏仍在她房里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出门在外要小心云云,收拾行装的手更是没停过。 宿知袖听着白氏温声的话,又见她往行李内塞些沿途的客栈都会备好的东西,心头像是浸在温水中,但宿知袖还是起身拦下她:“娘,这些客栈里都会备好的,不必麻烦。” 白氏蹙眉道:“若是店家粗心,或是给你们备下的东西不好怎么办,不行,还是让娘给你先收拾着……” 多年住在一处小村子里,白氏自然无缘得见外面世界的便利繁华,但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宿知袖感到非常受用,她轻握住白氏的手腕,难得撒娇道:“我明日都要离家了,娘快多陪陪我……” 白氏见她这副小女孩的爱娇姿态,眉间的清愁渐渐散去,随着她一道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掌摩挲过宿知袖的发顶,眸色如水般温柔。 嗓音也柔柔的:“袖袖既然是与旁人一道去郡里,务必谨慎些,莫要与同行的人走散了,少清与你一道去的话,在外头也别让他离开身边……” 宿知袖软在她怀中,闻得叮嘱声,自然一一应下。听白氏说的差不多了,她稍稍直起身子:“娘这些日子在绣坊学针线也辛苦了,不过咱们家也不需要您这般劳累,您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尤其是眼睛,可千万别熬坏了。” 白氏唇角含笑,点头应下。 是夜,早就分房睡的母女俩又躺在一处说了半宿知心话,直到宿知袖眼皮子一重,终于耐不住倦意沉沉睡去,白氏描摹女儿眉眼的目光才移开。 白氏盯着帐顶的目光极淡极远,似要穿透帐上的细纹去看相隔千里与阴阳的某个不归人。 — 宿知袖此趟前往南明是为正事,行到半路,马车外头忽传来几句满含兴奋的呼喊声。 一听这熟悉而又不乏欢快的声音,宿知袖与驾车的少清俱是眉眼一松,不由地泄出几丝笑意,但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与之相处后,你一见他便从心底露出笑意来,不必受任何朝代社交规则的约束,只是感到从内而外的轻松。 宋惊羽便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几息间,他已经骑马赶上了宿知袖的马车,春风拂面般跟在外头与她搭话:“知袖,让我猜猜,你可是要去参加南明的商会?”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宿知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淡定地点点头。 他双手执着缰绳,倒是难得没有握着那把山水绘面的折扇了,听到宿知袖肯定的答复,他眼睛里的得色更甚:“那再好不过了,你也晓得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收到商会的邀约后我爹也给我这里来了信,既然你决定参加,那我也去凑个热闹好了……” 明明是担忧宿知袖被商会里那群老狐狸盯上,他嘴里却依旧说得那么轻松,仿佛只是一时兴起要去出游一般。 宿知袖笑了笑:“那就再好不过了,承蒙宋兄关照,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透过掀开帘子的车窗,宋惊羽一眼便看到她凤眸中流转的促狭,笑着摇摇头。 反倒是宿知袖,见他独自轻裘快马,周身不见半点行李,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下。 这回倒是少清闷笑着插嘴:“小姐光顾着和宋公子说话了,可能没听见,宋一大哥一直在后头大声唤着宋公子呢……” -- 第91页 宿知袖等了一阵,果真见到日常随侍在宋惊羽身边的宋一驾着马车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公子你独自骑马潇洒了,让小的在后面好赶呐!”宋一宽厚的脸上难得露出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然是对主子这种随意的性子无奈极了。 宿知袖抿着唇笑看他们主仆俩对峙的场景,连路的疲倦都被他们这一打科插诨消散了去。 来到河阳县,徐氏自然也一早做好了准备,见宿知袖马车颇为精巧舒适,主动上车与她同坐,歪在软绵绵的榻上,面上颇为享受。 宿知袖本想在徐氏与宋惊羽二人之间引荐一番,却不想徐府一直都是宋记钱庄的重要客户,二人早就见过面,甚至还有些交情。 既然如此,宿知袖也乐得不用多言,每个人连同自己带的手下人一行六人,齐齐沿河阳县的东南方向进发。 首次出了河阳县地界,宿知袖一路时不时地会掀开帘子,想欣赏欣赏外头的自然风光。 古代户外的景色不似现代被各种污染和排放物侵损,山岚秀色,很少有人为干涉的痕迹,当真是风景秀丽如画。 只是没过多久,众人的关注点便都从沿途景色转移到行程中路遇的贫苦百姓身上去。 边境连年战火不息,不少百姓在各种赋税徭役的压迫下,又无力偿清,不得不变卖土地房产远走他乡。 路上看到不少人拖家带口的搭处简陋的小棚子休息,权且做个栖身之所,实际上连场大雨都难躲,更有妇人怀中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幼子,脸上全是面黄肌瘦之色,凄惨的处境当真令人不忍直视。 听了徐氏给自己补充的朝代背景知识,宿知袖眉头浅蹙,在禹朝生活了这么久,她也见识了不少底层的贪官蛀虫,不过芝麻大小的官搜刮民脂民膏便能令百姓民不聊生,更何况上头还有庞然大物的支使呢? 在战火与贪官污吏的双重压力下,在禹朝谈建设搞发展的确是难如登天。 宿知袖目光扫过车窗外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她心中隐隐对系统下一阶段的任务有了猜测。 她眸光渐渐地由落在百姓身上的同情转而变得坚定,若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希望能在保持自身发展的同时促进这个时代百姓们的生活状况,这并不是一个相悖的命题,相反与她而言很有希望。 她望向极高极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既然有了这种目标,就必须从当下开始提升自己的势力和能力了。 宿知袖僵直的身子终于松了松,她半靠在松软的垫背处,暗暗吐出一口浊息。 — 一路亲眼目睹到国家的满目疮痍,众人心内都由初时的震惊慢慢演变成一种麻木的沉痛感,时时梗在众人心间。 更遑论这些还只是她们一路所见到的,这世上还有多少人间惨剧是她们无法预料的。 一行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凝滞了,直到接近南明郡宽阔开敞的城门口,终于快到了目的地,众人心情才略略好转些。 徐氏将自家的酒肆重新展露在商界那些老油条面前时,早早便有见风使舵的人又将搁置了几年的请柬恭恭敬敬地送往酒肆中。 故而她对商会内部的情况还算有几分了解,下了马车便带着众人熟门熟路地进了家客栈。 这家客栈位于南明郡最繁华的地界,即便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昂贵的住宿费却让头一次来到郡里的众人瞠目结舌。 四间上房六两银子?这价格若是再翻上一番都够在河阳县租好一家干净整洁的小院子住上一个月了。 这点银子在徐氏眼中自然不算什么,她对此地的物价颇为熟悉,早有准备地拿出一张银票将众人五日的房租一股脑全交齐了。 这家客栈的老板其实有些欺负外地人人生地不熟的意思,宿知袖本不想如他的愿,客栈么,外头再找一间便是。 但见徐氏已经交钱了,她也不欲令其为难,只咽下到嘴边的话。 徐氏手里拎着数串钥匙,气势颇足地带着众人上了二楼。 徐氏与宿知袖的房间恰是在对门,宋惊羽独占一间,少清与宋一二人同住一间。徐氏带来的那个小丫鬟则随她住在同一间。 一路舟车劳顿,六人都卸下包袱,在客房内休整了一会儿。 日暮西斜,宿知袖将白氏打理的行李在屋内收拾妥当,正巧外头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 一打开,果然是徐氏等人高高兴兴地立在门口。 还未等宿知袖询问,宋惊羽抢先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她:“知袖,我们打算去南明郡有名的几处夜市逛一逛,你要同去吗?” 宿知袖怔了一下,她没想到禹朝居然已有了开夜市的习俗,之前倒是从未见过。 不过转念一想,河阳县那边到底地处偏僻,夜市开办不起来也正常。 看着众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期待,宿知袖笑盈盈地点头应下了。 众人皆是满脸喜色,宋惊羽更是一马当先冲下楼,还狂言道:“大家都别客气,待会想拿什么就动手,今天小爷我来买单!” 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 第55章 朦胧的夜色与夜市的璀璨灯火烛光笼罩着南明郡的街心,较之白日更是少了几分热意,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嬉闹声不绝于耳。 街上行人不少,宿知袖挽着徐氏的胳膊漫步于人群中,时不时地闲谈两句,轻松惬意。 -- 第92页 沿街有不少随意摆置的小摊点,上面摆了些简单粗糙的小首饰,但胜在小巧玲珑,价格也适宜,倒是吸引了不少小娘子聚在周围,与同伴笑嘻嘻地商量着那一件好看些云云。 更有不少南明的特色小吃和糕点摊,宿知袖她们一路闻着香味过来,晚饭也还没来得及吃,早就有些饥肠辘辘了。 现下有这么多美食在身边谁还顶得住?宿知袖眼尖,早就看到一处小吃摊点前排了好长的队伍,现下难得短了一截,赶紧扯着徐氏的臂弯站到了队尾。 她一早便看到有从这支队伍中离开的手里持着小竹签,上面不是常见的冰糖葫芦还有糖人儿一类的,看上去白花花、软绵绵的,还别出心裁地制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形状,香甜勾人,她嗜甜食,可不就忙不迭地过来啦。 此时她们身后只跟了徐氏带来的名叫杏儿的小丫鬟,知道男子都不耐陪着逛街,一出门早就被徐氏二人嫌弃地打发走了。也幸好宋公子言出必行,直接塞了只钱袋在宿知袖手中,这才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少清原想跟在她们两个弱女子后头,但宿知袖想他们难得来南明郡一趟,今日之后还不知有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玩乐时间,便笑吟吟地将他“托付”给宋公子照看啦。 前头的队伍渐渐缩短,宿知袖很快便见到一位老爷爷弯着腰站在摊后,全神贯注地举着手中不知名的材料给排队的少男少女们绘制图案,老人手下功夫了得,不消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百灵鸟便做好的。 宿知袖前头的小姑娘付了银钱,眉眼弯弯地双手捧过小吃,与同伴手拉着手离开了。 两个人站在老人面前,却见他先用棉帕拭了把汗,然后笑呵呵地问道:“二位姑娘想要什么造型的呀?” 果然是能指定形状的,宿知袖一下子兴致更浓:“我想要个小猫的,徐姐姐你呢?”这种小点心似乎是用某种面制成的,通体雪白的猫儿肯定很好看。 她扭过头打算问问徐氏,身后排队的人群却忽然嘈杂了起来。 “嗳,什么人呀,干嘛推我?” “就是,咱们排得好好的,凭什么他想插队就插?赶紧回后面排队去……” 周围的群众们都对插队的某个不速之客怒目而视,不少人都在一边嚷嚷着让他到后头排队。 却见来人不屑地抬起头,连话都懒得多说,他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朝着后面议论纷纷的客人走去,狗仗人势地挥拳擦掌胁迫众人闭嘴,一看就是干惯了这种欺凌弱小之事的。 宿知袖瞧着来人的作风,细眉微微蹙起。 来人虽一身装扮不俗,全身上下所佩之物皆不是凡品,但他肥头大脸,举止轻浮,眼神直白而油腻,怀里更是搂着一名衣着清凉的娇媚女子,对周围平民百姓不屑一顾的眼神真叫人倒胃口。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的身份,面色一变,忙拉住同伴要上前与他理论的架势,甚至已经打算悄悄离开此地了。 一看众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眼的样子,他怀中的女子娇笑着逢迎道:“周公子莫要生气,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扰了您的兴致,现下可算是识趣了,咱们快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 听得美人如此奉承,周武脸上的骄横嘚瑟简直毫不掩饰,他掐了把美人的细腰,终于把心神放回原先要买的小吃上头了。 搂搂抱抱的二人回过身,周武眼神随意一打量,正好落到摊子前头的宿知袖二人身上,当下眼神一热,嘴上不怀好意地笑道:“呦,哪里来的两位美人儿,本少爷之前竟从未听说过,真是失敬失敬……” 露骨的眼神不住地在二人身上游移,连怀中原本揽着的美人都有些顾不上了,怀中的女子当然明白周少爷是对面前的两人起了兴致,不过她身份低微,万不敢在金主面前造次,只能用刀子般的目光往宿知袖和徐氏身上招呼。 在古代安安稳稳待了这么久,宿知袖万万没想到这种当街调戏女子的戏码居然被自己给碰上了,何况还是这么恶心的油腻男,宿知袖差点没当场吐给他看。 眼见得周武的目光越来越不加掩饰,宿知袖冷笑道:“呦,想不到南明郡偌大一个繁华的都城,怎么竟有这样的恶犬当街乱吠呢?当真是治安堪忧,叫远行之客哪里还敢在此处久留呢?” 言辞颇为犀利,毫不掩饰将眼前这位辣眼睛的公子哥儿比作恶犬,直白的唾骂倒是让不少人齐声哈哈笑了出来,显然大家都很不满这位“周公子”的行径,骂的是大快人心。 但落到当事人耳中却是让他怒火中烧了,周武一向在南明郡横行霸道,有个宠儿无度的豪商爹,他那么多年可谓是在此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上头少数几名不敢得罪的,他周武在南明可算是一霸。 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女子下了面子,即便这姑娘长相脱俗,周武也觉得被下了面子,当场脸色就难看起来,衬得本就五官拥挤的一张脸更加不忍直视。 “来人呐,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都给我抓起来,如此不懂规矩,看本公子怎么好好收拾你们!”周武扯着嗓子喊着分散在人群中的周家家丁。 很快应声的几名大汉从人群中挤出来,横眉怒目地朝着宿知袖三人抓去,一见这快要打起来的架势,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作鸟兽散,生怕被这小霸王揪着秋后算账。 -- 第93页 瞬息间,小吃摊子前便纷乱起来,更有人从中浑水摸鱼,一连小半条街的游人都吵嚷起来,不是你踩了我的鞋子,便是他摸了谁的钱袋的,纠纷反倒越来越多。 宿知袖有系统保护,根本不惧这几个身手平平的家丁,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徐氏和她身后的小丫鬟。 虽然事情发生到现在,徐氏一直坚定地站在她身旁,没有半点惧色,甚至若不是自己抢先开口,她都要细眉一挑,自己将那名油腻男骂得狗血淋头了。 但眼看着不远处的家丁们来势汹汹,宿知袖有些担心对她们两个弱女子造成伤害,心神微动,一枚暗黄色的晶核便出现在她掌心。 夜色愈浓,周围又都是吵嚷杂乱的人群,灯火摇动昏暗,正是她使用土系晶核在地底暗暗下手的好时机,尤其是那个什么周公子,对女孩子说话这么不干不净的,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打定了主意,宿知袖刚想碾碎手心的晶核,却见三个身影穿过不住四散逃跑的人群,逆着人流往她们身边跑过来。 当先那名男子更是褪去一贯轻松戏谑的笑容,眸色深寒,几步间先赶到那名面露得色的周公子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反手一拧,转瞬间便让这名身材滚圆的小霸王尖叫着趴跪倒到地上,怀中的美人也惊叫着躲到一边,高声喊着家丁过来救人。 宋惊羽眼神中寒意不散,嘴角却是一翘:“哎呦,好几年不见,小武子你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光长肥肉不长脑子呀?” 熟悉的语调落在周武耳中,却是让他浑身的赘肉一颤,他抖抖索索地扒开眼皮,见鬼一样地盯着消失了好几年的老熟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曾经被屡次教训过后产生的肌肉记忆又一次回笼,周武头上直冒冷汗,浑身哆嗦打得更起劲儿了。 好在他还算有点眼力劲,看出宋惊羽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对面两个美人身上,当下赔笑道:“啊,原来这二位姑娘是羽哥的朋友,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脑子糊涂一时犯浑,是我错了……” 宋惊羽朝着宿知袖等人那处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宿知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几人都无事。 他刚才听说这边的动静,一路赶过来大概也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皱着眉看了眼下面不住求饶的周武。 宋惊羽狠狠拍了两下周武的脑袋,皮笑肉不笑道:“既然知道自个儿做错了,还不赶紧给几位姑娘赔罪?还等着我教你吗?” 周武眼睛一亮,“不敢不敢,”他一只胳膊还被宋惊羽攥在手中,只能稍微直起点身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几位姑娘对不住,今日是我周武眼睛不好使,竟然惹到你们几位头上来了,实在是对不住……来人,快将几位姑娘的花销都付了,且当做是我给几位赔礼道歉。” 他使了个眼神,便有家丁拎着钱袋到之前那名老人跟前付了钱。 听着周武毫不走心的道歉,宿知袖眉头挑了挑,他这话的意思是,就不该惹恼了她们,应该去欺负别的小姑娘呗? 呵,果然是狗改不了吃那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教训小武子给大家助助兴~ 第56章 宿知袖眼睫垂了垂,遮盖住眸中幽暗的情绪。 她缓缓抬起头,似是被周武方才的话惊扰,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似乎很害怕一般躲到徐氏身后,露出一双怯怯的眸子,咬唇道:“周公子方才说,我与徐姐姐不识抬举,要、要好好教训教训我们?” 方才不止一人见到周武插队时的蛮横行径,当即便有躲在人群中的见证者跳出来为她作证,甚至是将周武的所作所为完全复述了出来。 只见周武一个近两百斤的胖子被约束着蹲在地上,额角、脖子都不住地往外渗汗,显然没想到居然这么被人当众揭穿了。 闻言,宋惊羽的面上寒意更重,他手上一个用力,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来的夜市上空突然飘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当真是让听者不寒而栗。 “竟然对两名弱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小武子,你可当真是出息了……”他语气并无多大的波动,但周武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渗人的寒意涌上来。 胳膊上传来的痛意一阵胜过一阵,周武简直怀疑再过一阵自己的胳膊便要不是自己的了。 他连忙冲着宿知袖那头哭爹喊娘道:“哎呦、哎呦,姑娘我错了,是我不识好歹,是我出门没带脑子,姑娘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吧……” 宿知袖见他脸上的痛色不似作假,忍不住瞟了眼宋惊羽拎着他的那只左手……少侠真是深藏不漏啊。 她清了清嗓子,依然维护着之前的柔弱小白花形象,轻声细语道:“既然周公子这么真心实意地认错了,咱们也不好多做追究,不过……”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方才周公子可是插队插到很多人面前,本来大家都排得好好的,现在谁都没有顺利买到……” 周围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更是在一旁附和着,周武没法子,只好强笑道:“没错,都是我不好,来人啊,快给大伙都发点银子补偿一下,方才队伍里的人都发,动作快点!” 底下人本来还面有不忿,却被周武一个阴狠的眼神瞪了回去,手下几个大汉都乖乖地把钱袋捧出来了。 一见有这种好事,看热闹的不少人直接伸手等着接银子,这几个家丁也认不出到底这些人是不是先前被他们呵斥赶到后面去的,只好憋屈地一个个都给发了钱。 -- 第94页 最后几个家丁掏空了钱袋,银子还不够分,只好灰头土脸地跑回周武旁边说明情况。 周武眼睛一瞪,什么,没银子了?他心知宋惊羽没有松开自己便是还没完的意思,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钱了不是还有咱们先前买的东西嘛,赶紧给人送去呀!” 家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将几人手里拎的东西又分发给周围的人,白捡这些好东西,大家无不是欢天喜地地接了。反倒是之前依偎在周武怀里的那个娇媚的女子眼睁睁地看着不少给自己买的东西被送出去,差点没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系统又提示周围百姓对自己的好感度涨了不少,宿知袖心里轻笑了一声,见从这家伙身上暂时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略有些遗憾道:“宋大哥,既然周公子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们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周武赶紧跟着道:“是啊,羽哥就饶了我这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宋惊羽见对面的姑娘冲着自己笑着点点头,心知她确实没吃什么亏,这才松了手,一把拽起瘫在地上的周武,嘴角含笑:“那好,看在二位姑娘的面子上这次便算了,若是下次再犯到我手里……你大可以试试。” 周武好不容易终于能站起来了,一听这话,忙不迭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羽哥放心……那我就先回去了,羽哥好好玩!” 说完赶紧招呼上自己那群家丁和美人,飞速逃离了现场,今日在这里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想必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好意思在这里露面了。 瞧着周武落荒而逃的身影,宿知袖心里的气平了不少,再回过神来便发现宋惊羽几个人已经来到身边。 “你们没受伤吧?他若是有一句假话,我现在就去把他拎回来!”宋惊羽关切的目光落到宿知袖身上,确认无碍后,又朝着徐氏询问道。 宿知袖弯唇笑道:“宋大哥来得及时,他手下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拦住了,”弯眸中盛了点戏谑,她趴在徐氏肩膀处歪头揶揄道:“就是没想到宋大哥武艺如此高强,当真是深藏不漏呀……” 尾音拖得很长,显然是故意调侃他。 宋惊羽怔了一下,挠了挠头无奈道:“啊,这个呀,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我展示的机会嘛……” 见他竟把这话当真了,宿知袖和徐氏对视一眼,齐声笑了出来。 见他一脸茫然,宿知袖赶紧止住笑道:“宋大哥别介意,我开玩笑的啦。” 几个人算是成功会师,眼见得周围的小摊贩都跑得差不多了,幸好做小动物的老伯一直被挡在宿知袖二人身后,没被周武气势汹汹的架势给吓跑,现在竟然还主动提出要给几个人每人做小吃。 宿知袖排了这么久的队,哪里舍得就这么离开,立马俏生生地应了。 徐氏见她眼巴巴地盯着老伯手下渐渐成型的小吃,不由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小馋猫……” 宿知袖心神全放在冒着热腾腾的甜香的小吃上头了,被徐氏刮了个正着也只是吐吐舌,她一脸好奇地问老伯:“爷爷你手艺真好,对了,这个吃的叫什么名字呀?” 老爷爷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点糖丝勾连上去,闻言笑了笑:“小姑娘是外地人吧,这个叫云景,你看是不是白花花的,像天上的云彩一样?” 宿知袖伸手接过面前的云景,小猫儿又软又松,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全身纯白无暇,倒真与云朵有几分相似了,她轻咬下一口,又甜又糯,眼睛一亮,眯着眼睛笑着连连点头。 老伯见这群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又都是外地人,忍不住起了一点谈兴,向众人好生介绍了一番南明郡的美食和景致,说起家乡的好来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老伯嘴里说得有趣,手下动作也不慢,将云景递给其他人,还笑道:“旁的地方去不去也无所谓,不过城郊有一处灵泉庄子,不仅一年四季都有繁华盛放,更有大大小小好几处温泉,当真是游玩享受两不误的好去处哇……” 眼见得六人已经人手一个云景,宋惊羽身边的宋一非常上道地付了银钱,见老伯倾力推荐这个地方,宿知袖点头笑道:“谢谢老伯,我们有时间一定过去玩!” 说完周遭的胜景,眼见得四下无人,老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几位是外地人,那就听我一句劝,刚才被这个小哥教训的是郡里致远商会副会长的小儿子,下次还是莫要再与他起冲突了,强龙难压地头蛇呀……” 老人的确一眼便看出几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但还是忍不住多嘴劝了一句。 宿知袖虽是第一次听说,但看徐姐姐和宋惊羽都是神色未动,显然早就知道那位“周公子”的身份了,却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至于她自己,宿知袖不怀好意地弯了弯眸,这种级别的散财童子,她希望能多来几个! 不过老伯也是一番好意,几人点头谢过。告别了热情的老伯,见周围灯火阑珊,他们便只好往客栈的方向赶了。 徐氏不爱吃甜食,一路上手里只拿着自己的那份云景,见宿知袖意犹未尽地吃完了自己的,才笑着将自己那根递了过去。 夜幕低垂,星点散布在空中,时隐时现。 徐氏忽然提起今日在客栈时房租的事,温声道:“白日的时候见你们都对客栈的房租不满得很,其实我第一次跟我爹来南明也是这样觉得的,不过多住了几家客栈你就会发现,相较之下咱们今日选的这家离商会近,地段处于黄金位置无论去哪里都比较方便,而且客栈的服务也干净周到,相比起住的舒服,那点银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 第95页 知晓徐姐姐对这边的情况最为了解,宿知袖信服地点点头,更何况这里距离商会近,光这一条理由就足以说服众人了。 很快回到客栈,宿知袖刚坐下缓了缓脚下因走路过多引起的疼痛,便听到外头有人轻敲了两下房门,规规矩矩道:“请问小姐现在可需要热水?伙房正备着呢?另外灶上还有饭菜温着,小姐吩咐一声就成……” 一听客栈的热水都备得好好的,宿知袖当即叫人抬了过来,不久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崭新的浴桶中时,隐隐听到小二又到旁边一间客房询问的声音。 这家客栈的服务的确不错子,宿知袖沐浴完,又叫了点饭菜进来,很快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加上出门前便已将包袱里的东西归置好了,她直接舒舒服服地躺床上去了。 一天下来又是赶路又是出去逛街,整个人疲惫地不行,宿知袖转瞬间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57章 晨光熹微,客栈内一片寂静。 昨夜在夜市逛了一晚上,又遭遇了“恶少”街头横行霸道一事,宿知袖精神有些疲惫,沉沉地睡了一夜才养回了精神。 她第二日打着哈欠出门时,恰与对门出来的徐氏等人打了个照面,不比宿知袖难得坐马车行那么远的路,徐氏显然对这种程度下的疲惫应付地游刃有余,脸上笑容浅浅。 见她一脸疲惫,徐氏还关切地慰问了下她的身体状况,得知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舟车劳顿,徐氏才放下心来。 今日是商洽会正式开始的日子,宿知袖也发现众人皆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物,却见徐氏着一身浅紫色的薄衫,与她白腻的肌肤几位相衬,云鬓雪腮,葳蕤动人。 而宋惊羽则是难得穿了件交领白衫,领口带着层淡淡的蓝色,平时不觉,现在换了这身心头,一个鲜衣怒马的年轻公子形象瞬间晃了众人的眼。 一袭白衣越发衬得他这张容貌昳丽的脸摄人心魄,往常因他性格跳脱导致地对他容颜的忽视终于被今日这身不俗的衣装打破。 宿知袖一行人见得多了还好,倒是客栈楼道中往来的行人乍一见得这般容貌,不由地呆在原地,只怔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 众人灼烈的目光却好像不能惊扰他分毫,走至一楼,他笑着喊大家一块儿来到楼下的大堂中用饭,自己则早已占下一张桌子落了座。 宿知袖看他一副专心干饭的模样,不由地失笑,果然刚才一瞬间“掷果盈车、看杀卫玠”什么的都是错觉。 憨憨本质丝毫未变。 — 客栈的早点品种繁多,兼顾到来自天南海北的客人的口味,一顿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 致远商会的会址果然距离客栈十分接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缓缓步行前往的众人便已经看到了高悬在屋檐上的匾额。 阳光照射下,“致远商会”四个鎏金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商会门口有几名衣着体面的小厮垂手立在门口候着,只有当客人到来时他们才会扬着笑脸检查来者手中的请柬。 请柬是由商会中的陆家用自家的特法制成,连书写的纸质都在寻常市面上很难找到,所以想伪造请柬进入商洽会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宿知袖一行人自然在出示了自己的请柬后顺利入内,每位携请柬而来的客人可带一名下人进入,一行六人正好符合。 进入大厅内,一些散座和桌上放置的糕点茶水首先映入她们眼中,此时客人还很少,只有寥寥几位随意坐在位子里轻声聊天。 负责接应来客的小厮将宿知袖一行人引进来,小声道:“客人们可自行在此处找地方坐下,商洽会正式开始后将会有专人引导各位到二楼,请先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吧。” 徐氏笑道:“有劳。”说完带着大家一起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正厅很大,可以想见来参加商洽会的人数之多,不过也难怪,毕竟整个南明郡数得上名号的商人都汇聚于此,就连远在河阳县的宿知袖等人都被递了帖子,致远商会规模不小,所图怕是亦甚大。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主家还没有亮出底牌,哪有自己就先自乱阵脚的道理,所以宿知袖拣了几块瞧得上的糕点,舒舒坦坦地坐在椅子上,品尝地甚是惬意。 这糕点花样很是精巧,更兼是小小的一个,刚好送入唇中,宿知袖一尝便只是栗子糕,却不知这里的厨子是怎么掌握火候的,尝起来又软又酥,甜味极淡,一点儿也不腻人。 宿知袖觉着味道不错,便将碟子朝徐氏等人面前递了递。 徐氏本来胃口就小,又一心思量着此次商洽会的来历,指腹间夹了一块儿糕点竟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吃完,宿知袖瞧着她这样食不知味的倒有些可惜。 幸好右手边的宋惊羽很捧场,不住地往碟子里拿糕点,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欢喜,宿知袖好似一下子找到了知音。 两个人围绕着各种口味的糕点互相品鉴切磋起来,宿知袖意外地发现她们二人在吃食一道上竟有许多相似之处,话题愈谈愈热烈起来。 厅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方便再讨论这些了,宋惊羽意犹未尽地住了口,眼睛离满是对食物纯粹的热爱,唇畔的笑容化都化不开:“等你日后有机会去京城,我一定带你去福满楼、云酥斋好好吃上一顿……不对,我一定把那些大师傅请回家给你做!” -- 第96页 宿知袖笑眯眯道:“好啊,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哦。” 宋惊羽眉目间灼灼,笑容更深。 宿知袖抬手摸了摸心脏,好家伙,美人加美食双重暴击,她有点撑不住了。 忽然间两道阴影闪过头顶,宿知袖正了正身子,发现是一对衣着不凡的夫妇来到她们几步远的地方。 那名妆容浅浅、保养得宜的夫人见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尽管有些上了年纪,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如今亦是气质雍容。她身侧站着的男子更是浸淫商场多年,浑身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宿知袖刚奇怪面前的美妇人为何有些眼熟,却见她突然眸子泛动盈盈波光,柔柔的嗓音中带着丝哽咽:“羽儿,你怎的来了南明也不回家看看?娘和你爹,还有你弟弟们可想你了……” 还没回过神来,宿知袖便突然发现自己身侧的人站了起来,只听到少年清润的嗓音含着喜意:“儿子给爹、娘请安。此次儿子是陪朋友一道来南明有要事,而且请柬本就是爹寄给我的,所以猜到咱们定会在此处见面,就没有绕道回家里去了……” 他几步来到那对夫妇身边,见母亲范氏忍不住落了泪,他赶紧扶着母亲的左肩轻声安慰起来。 宋惊羽性子活泼,说话更是随意自在的很,低声哄了几句便让母亲举着帕子破涕为笑,她拉住宋惊羽的手:“这回回来,也一定得在家里住几日!” 宋惊羽忍不住回头看宿知袖等人的身影。 却听之前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宋父咳了咳,沉声对宿知袖等人道:“几位小友若是不弃,可以到寒舍小住几日,也让老夫给羽儿的朋友尽一尽地主之谊。” 宿知袖本担心会叨扰,却见对面一家三口俱是满目真诚的盯着自己,她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头问问徐氏的意思。 却见徐氏沉吟了一瞬,脸上笑容温婉:“既然宋明远前辈诚挚相邀,那我与知袖就却之不恭了。” 闻得她们答应下来,范氏唇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宿知袖瞧着她与宋惊羽极为相似的眉眼,这才恍然刚才为何觉得她眼熟。 这眉目、神态,可不就是和宋惊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也难怪宋惊羽的五官出色,容貌不俗,原来是继承了宋夫人惊人的美貌,现在一看,连性子也是颇为相似的。 宿知袖看着范氏携着自己和徐氏的皓腕良久,终于做出了上述判断。 只见范氏态度热络地与她们二人闲谈,虽是长辈语气却是亲和热情,显然是对她们好奇又友善,言谈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宿知袖甚至隐隐觉得这位宋夫人像是一朵被人精心呵护着的温室玫瑰,美则美矣,更有几分天真娇态,似与这人间的一切困苦磨难隔绝开。 果然,稍稍留心便会发现宋家父子虽然落后几步,但宋明远的目光时不时地便会落到笑着与宿知袖二人交谈的范氏身上,显然是珍之如宝,就连宋惊羽也偶然会关切地看她一眼。 宿知袖眼中闪过一丝明了,耳中听着宋夫人与徐氏低声的交谈,目光渐渐又移到大厅别处。 到了此刻,受邀前来的客人都在大厅中等候已久,宿知袖粗粗打量,厅内来人携家带口的,只怕这里最少也站了有近五十人。 宿知袖心知这里站的都是商界的老狐狸,便低声在心里向小为要了比较重要的几人的材料。 其中便有关于宋惊羽父亲宋明远的情况,宿知袖之前已对宋家的事有了些了解,现下多是看关于宋氏生意的内容,出乎意料的是,宋家除了经营着禹朝排名前三的宋氏钱庄外,居然还参与了海运。 谁都知道,将本国的商品运往海外,再从外面低价收购一批当地特产回来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只要海运途中不出什么意外,大赚一笔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丰厚的盈利也代表着其背后的竞争是多么激烈,宿知袖在河阳县对于海运一事听过那么一耳朵,当时就对海运带来的回报心动不已,却没想到纵横海外的船主就在我身边。 宿知袖忍不住看了眼笑着回父亲话的宋惊羽,这家伙的身份怎么一个比一个叫人吃惊。 摇摇头将想法抛至一边,宿知袖又扫了扫其他几位南明商界大腕的情况,无不是在掌控着一方或一个行业的命脉的老狐狸,没有一个可随意轻视的。 有两个人格外引起宿知袖的注意。 一个算是在古代开着“连锁酒楼”的周家,他们家的酒楼几乎开遍禹朝各郡,就连不少说得上名号的县里都有,势力颇大,宿知袖一见到这个姓氏便蹙了蹙眉,她仔细一研究,果然在这位家主的底下瞧见了周武的名字。 真是冤家路窄。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对象是南明郡内的第一酒肆阮家,这家是徐姐姐的酒肆在南明的有力竞争者,宿知袖的酒算是与徐氏共进退,那么这位自然也就是自家酒厂的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因为忙着兼职,再加卡文停了两天,实在抱歉呀小可爱们~从今天起恢复日更,感谢追文的小可爱! 第58章 宿知袖所在的河阳县虽然地处偏僻,经济发展水平也较为落后,但隶属的南明郡在整个禹朝来说却是财政收入可排到前三的人口重郡。 也因此,每三年由南明郡致远商会召开的商洽会都有来自禹朝各地的商界名流慕名而来,声势可谓浩大。 -- 第97页 宿知袖一行人随着宋家夫妇一道入场,几人都是晚辈,只在二楼雅间的末位落座,与会的来宾都已到场,不多时雅间内便已坐满了人。 更有身着统一服饰的婢女手捧托盘,端着茶水送至众人面前。待众人都安顿下来,才见致远商会的会长携其夫人压轴登场。 会长本人面蓄长须,脸上笑意融融,说了一番极有感染力的场面话后,才在雅间上首坐下。 宿知袖端起茶水,听着桌上的人你来我往,暗藏锋芒,话语间无不是在打着机锋,听得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其实在座的都是商界各行各业的龙头老大,彼此间都有合作或竞争,现在起了争执无非是利益分配不均,没能吃到肉的自然心存不满,言语间满是笑里藏刀。 估计是看场面失了控,身为商会主人的邱廷昀又出面做了和事佬,安抚下场上吵得最凶的两家,三言两语带过方才的话题。 宿知袖正老神在在地听着这群人为夺利益争得面红耳赤,看戏之余品尝一下各种美味的小糕点,却在猝不及防间被点了名。 “不知哪位是市面上热售果酒的东家,可否出来让大家都认识认识?”邱会长捋了捋长须,笑看向雅间里围坐的众人。 这是祸水东引?宿知袖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茶水,这才施施然站起身,面上带着营业微笑:“邱会长好,诸位前辈们好,我是酒厂的主家宿知袖,初次受邀前来参加此等大会,不胜惶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活脱脱一个谦虚知礼的后辈形象瞬间展现在众人面前。 宿知袖笑容依旧,但听到她声音的场内众人却都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宿知袖听着,似乎还有人对她身为女子一事大为吃惊,闻得席间窃窃私语,宿知袖面上的笑容冷了冷。 还是邱会长笑道:“真没想到酿出这样出色果酒的后辈竟还这般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诸位说是不是……” 下面不住地响起附和声,宿知袖笑眯眯地称不敢当,又有好事之徒旁敲侧击询问起酿酒的方法,被宿知袖四两拨千斤,随意糊弄了过去。 众人一瞧,她年纪轻轻,却好似在世间摸爬滚打过一般,说话有理有据,虽有些少年气却让人逮不着她的错处,心怀鬼胎之辈只能悻悻地放弃自己的小算盘。 宿知袖答毕,正欲落座,忽然由人哼道:“不过是侥幸弄出来那么一样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玩意儿,也值当老邱你这般抬举,呵。” 之前没能从宿知袖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某些人顺便变了脸色,就连语气也突然阴阳怪气起来,宿知袖第一次见到有人变脸变得这么快,忍不住将看戏一样的目光投过去。 却发现正是与徐记酒肆和自家有竞争关系的阮家人,一言不合就翻脸,宿知袖现在可算是知道资料里所载的“阮家人气量狭小”究竟是怎么个狭小法了。 果然阮家势力虽大,但此言一出,坐在他周遭的来客皆是面色讪讪,显然是对他的话不敢苟同,却又没胆子出言反驳。 宿知袖眉头一挑,反正是竞争对手,也不必在乎什么面子情,刚要出言,右手忽然被人轻轻拉住,温热的手掌随即覆在自己手背上,宿知袖愣了愣,手不由自主地便要缩走,还没回神,却是对方察觉后先一步离开。 只听含笑的嗓音轻轻砸在她耳边:“别急,且先等着看……”说完,清浅的呼吸声又很快从右耳边移开。 下一瞬,却听之前没有与宿知袖说过几句话的宋父出面朗声道:“阮兄这话可就过于夸张了,南明谁人不知从河阳传过来的柠檬果酒百两银子都难求,到了后面更是有价无市,就连郡守府都爱以此酒待客,怎么到了阮兄嘴里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一听宋明远轻飘飘地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甚至带及南明郡郡守,阮家家主登时就无法保持之前的凌然之态,咬牙道:“哦?竟有此事?那大概是我记错,将柠檬酒与其他酒液混淆了去,真是对不住这位小友。” 竟是为推卸责任,将自己先前的话全部推翻了去。 雅座间隐隐传来几声窃笑,阮世雄瞪眼来回扫了几圈,愣是没能从众人正经的表情底下看出究竟是谁方才嘲笑了自己。 宿知袖挺想知道他自己往脸上打的巴掌究竟有多疼,嘴里反而大度道:“阮家主贵人事忙,日理万机,一时记错了也是有的,只希望平日里清算账本时莫要出现这等低级的小差错就好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声低低的闷笑,这回却是坐在她身侧的宋惊羽。 宿知袖端起茶杯,掩下的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 接下来,雅间里的众人又就今年的御供和皇商遴选一事讨论了半天,无论是宿家还是徐家,都与这个层面相去甚远,不过是听听,见识一下罢了。 宿知袖注意到宋明远宋伯伯之前很少发言,遇到此事态度却是积极甚至可以说是强硬起来,不过也难怪,宋家涉及海运,家里的珍奇异宝自然是旁人难以想见的,御供一事可以说是占据先机,自然不可轻易放过。 争论了好一阵,还是邱夫人开口请诸位移步至楼下,由商会中人已备好宴席,只等众人亲至。 见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宿知袖才挽起徐氏的手臂也出了雅间。 -- 第98页 见她面色恹恹,宋惊羽眸子一转,跃跃欲试道:“我听父亲说,商洽会讨论的事最迟在今天下午便会有章程出来,咱们来南明一趟,过两日再往别处转转,我觉得上次那老伯说的地方就不错!” 徐氏也笑道:“确实,每次过来都是听他们在里头唇枪舌战的,明知争不出什么结果来还非要举办,实在无聊,咱们散散心也好……” 宿知袖眸子一亮,刚想点头,却被人从后头一撞,直直朝门栓凸起处扑了过去,幸好有宋惊羽在快步上前接了一把,这才没摔了去。 走道宽阔,方才那人显然是故意相撞,宿知袖心头火起,一站稳便立刻扭头怒声道:“这么宽的路都看不见,你是没长眼睛,还是非要与人过不去?” 落在三人眼中的是一位绷带缠绕在脖子与左臂上的周武,只见他脸上得意洋洋一笑,嘴里毫不走心地道歉道:“哎呀,是我不小心,宿姑娘下次也得当心点,怎么就撞着你没撞到别人呢?” 好一个受害者有罪论,宿知袖还没开口,宋惊羽冷笑了一声:“看来上次的教训你是没记住……” 周武面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畏惧,瞬间又变成嚣张和快意,脸上表情之丰富让宿知袖大开眼界之余也不由地起了一丝怀疑。 他上回见了宋惊羽还跟兔子见着鹰一样,今日怎就突然嚣张起来了? 周武嗤了一声:“本公子就是这么做了,你能奈我何?以后还有你们好看的,且等着吧!”他飞快地丢下这句话,又朝着自己老爹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嘴上逞强身子倒是诚实得很,逃跑速度之快谁见了不得赞一声。 原地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众人,他搞这么一处就是为了放句狠话?大家都挺无语的,宿知袖心头却还存了一丝怪异之感。 但这并不妨碍她报复回去,宿知袖心神一动,手心多了枚木系的晶核又悄悄碾碎,复又抬头正色与众人分析起周武的用意:“宋大哥,我猜之前那周武对你畏惧成那般,除了你自身的武力之外,还与你们宋家的地位有关吧?” 方才在商洽会上,宋明远夫妇坐的位置距离主位极近,而当他开口质疑阮世雄时底下更是无一人敢多言,显然是对他和宋家的身份忌讳莫深。 如今宋父亦在商洽会中,周武却又突然转变了对宋惊羽的态度,背后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陡然气焰嚣张了起来。 他毕竟还年轻,所以从周家那些活成精了的长辈们那里看不出来的态度变化,在他身上却是暴露无遗。 听到宿知袖的问题,宋惊羽坦然地点头:“没错,如果不是家里带给我的地位,昨夜那场风波也不会结束地那么快。”他目光清正,显然从未避讳过自己从家族继承来的荣耀。 这也是他能够正视自己多年来某些经历的一个重要原因。 宿知袖抚掌道:“那就对了,宋大哥回去以后最好还是提醒一下伯父近日宋氏的产业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以防有小人在背地里作乱。” 宋惊羽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想起周武刚才的一系列反应,郑重地点了下头。 几人刚刚迈出雅间,便听到一声闷响,随即是一阵重重的滚落声,伴随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某人熟悉的哀嚎:“……快来人呐,本少爷现在动不了啦……” 宿知袖唇间抿出一个笑,目光悠悠地落在不远处的木制楼梯上,满意地对晶核的效果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个头。 第59章 刚才惨叫的声音不久之前才在宿知袖一行人面前耀武扬威过,现在突然喊叫出声,不由地激起众人的好奇之心,脚下步伐纷纷加快。 宿知袖面上佯装出探究之色,与众人一同上前,刚走上木质楼梯,走在最前头的宋惊羽稍稍探下身子,看清下面的情况,眉头一挑:“……额,大概是下楼时没注意,摔了。” 他说得简略,但众人却是一下子明了过来,跟在身后的宋一嘻嘻笑道:“所以说呢,坏事做多了迟早是要遭天谴的,周公子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连续两天见证了这位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各种上不得台面的作为,闻得此下场,其他人拍手称好。 为了引导诸位来客到厅内用膳,商会的下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周武嚎了好一阵才从远处过来一名小厮,小厮探清楚情况,知道不是自己能够处理得了的,又匆忙去找了上头的管事…… 周公子躺在台阶下一直嚷嚷着浑身都痛,旁人也不敢随意搬动,最后还是他爹着急忙慌地领着自家下人带他去了医馆。 场面有些混乱,最后又是邱会长出面对周家好一通关怀赔礼,又向被打搅的所有参会人员赔了不是,一顿饭吃得也是意兴阑珊。 始作俑者宿知袖默默坐在席间,吃得倒是颇为开心,回想起出门时若不是有宋惊羽及时拉住自己,脑门磕在门上凸起处、现在紧急送往医馆的人便是自己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种赶着上前送死的就别怪她招呼回去了。 想到对方现在的下场,宿知袖不免心情愉悦,又将目光放到面前一桌的美食上。 她尝了一道外观看起来金黄酥脆的荷叶鸡,咬开外面一层酥酥的脆皮便能看到里面鲜嫩的肉质,更有主家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荷叶散发出的清浅香气,令人口齿生津。 -- 第99页 宿知袖吃得开心,便忍不住多动了几筷,倒是吸引了身侧徐氏与宋惊羽的目光,徐氏举箸尝了尝,笑道:“味道确实不错,我家中还有一名厨子也擅长做荷叶鸡叫花鸡一类,改明儿到我家做给你尝尝……” 听得此言,宿知袖眸子一亮,立刻点点头,餐桌上菜品很是丰富,徐氏等人都吃得心无旁骛,却听有其他人议论起方才发生的事:“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可是周二少?他被人抬上马车前我瞧了一眼,这回摔得可不轻呀……” 另一人低声回道:“可不是嘛,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我看浑身都是伤也说不定,而且我记着今天他刚来时右臂似乎就有伤,当时商会的一个下人无意碰着他,叫他一脚踹出去很远,趴在地上都起不来呢……” “呵呵,如今这算是现世报,谁让这小子平日狂妄自大,根本不把下人当人看,仗着自己是周家人在外头也是横行霸道,哼!” …… 周武在外人口中的风不外如是,不过一个仗着祖上荫庇的二世祖罢了,倒是在外面惯常充起大爷,便是许多豪商显贵们都瞧不上他,如今这一出大家只觉得是老天爷开了眼。 某位替天行道的好心人微微一笑,收下了众人对自己的称赞,正好饭用得差不多了,宿知袖凑近徐氏耳边低声问她:“徐姐姐,商洽会下午可还有什么固定的活动么?” 徐氏愣了下,随即道:“往年下午还会就早上没有定论的事情再讨论一阵,不过我瞧着今日这情形怕是会改期,更何况其实最后还是几家老牌商户在竞争皇商和御供一事,与咱们关系不大。” 宿知袖明白了,肉都被上头的人分去了,底下这些小鱼小虾顶都分到几口汤,更何况是她这样刚有点名气的小人物,闻言也就放松下来了。 待厅内众人饭都用好了,邱会长果然再次露面,满脸歉意地向大家表示今年的商洽会暂告一段落,剩余内容会由商会主要成员来讨论,请大家稍安勿躁。 显而易见,这是要将厅内的大多数人排除在商讨范围之外了,底下有少数人面色瞬间一变,不过一来话语权都被那几户商界巨佬所瓜分,他们的意见本就无人在意;二来此刻邱会长看起来确实有些焦急,显然是为了周武的事在与胡搅难缠的周家扯皮。 现在着实是没有精力再与众人细细分辨了。 在一片唏嘘声中,众人带着商会一早准备好的一点小礼品,缓缓迈出了商会现场,宿知袖乐得轻松,早与宋惊羽等人先至宋明远夫妇身边。 一行六人却被告知夫妇二人稍后还要继续参会,毕竟宋家的地位摆在那里。 宋夫人拍了拍宿知袖的柔荑,十分热情道:“左右大家还需等待商洽会的最终结果,正好知袖和敏儿也答应到咱们家来做客,惊羽,你就先带二位姑娘到家中安顿一下!” 宋惊羽笑呵呵应了。 闻言,宿知袖与徐氏对视一眼,只好也笑着接受了宋夫人的安排。 宋夫人果然很高兴,与宋父一同启程去参加商洽会之前还不忘“警告”宋惊羽一定要好生招待二位小友,见他答应了才笑吟吟离开。 六人一道出了一楼大厅,却见一辆华丽空阔的马车静静候在商会门口,宋惊羽一抬头,登时笑道:“快上车吧,这是我家的马车,大概是我母亲一早吩咐好的,咱们先回客栈将东西收拾好,一并去我家就是了。” 于是众人先回了客栈,宿知袖瞧着自己昨天才收拾好的行囊叹了口气,她想了想,将许多不好整理的小物件直接收进了系统空间,最后看着自己整整齐齐的行李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一推开房门,其他人都还在与行李作斗争,不久,便见徐氏和她的小丫鬟肩上挎着包袱出门。 徐氏道:“我去向店家要回多余的房租。”宿知袖点点头,陪她一起下楼,正巧要回银票后其他人也下来了,于是一道上了马车。 — 街市上很是热闹,两缘的店铺皆是门户大开,迎四方之客,更有许多小贩在街道两旁沿街叫卖,百姓们纷纷攘攘齐聚街市,摩肩接踵,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因路上行人众多,宋家的车夫索性禀报一声后直接改了道,这才顺顺利利到了宋家宅院前。 正门前两头白石精心雕刻而成的石狮威风凛凛,大门顶缘高悬的两顶红灯笼亦是丝毫不见半点烟尘,正红色耀眼夺目,一眼扫过去,瞬间给人一种蒸蒸日上之感。 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丁一开始还有些疑惑,直到看清宋惊羽的面庞,这才惊喜道:“快、快去报告管家,大少爷回来了!” 一人点点头,飞快冲进门内,另一人则抬着马凳递至一边,恭恭敬敬地请众人下马车。 还未等小厮摆好马凳,宋惊羽直接跳下马车,又借助马凳将后头两人从宋家高大的马车上扶下,这才看向守门的小厮:“不必麻烦,我这次回来正是奉了爹娘的命令,不必兴师动众,一切从简就是……”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一个激动而苍老的声音自宋府内传出:“……大公子回来了?快让老朽瞧瞧,嗳,小王你别挡着我呀,速度这么慢,赶紧边儿去……”竟是嫌弃在旁边带路的小厮速度太慢,巴不得立刻见到大半年未见的宋家大少爷。 宿知袖闻言,忍不住被这位有点可爱的老人逗笑了,众人很快便见一位头发半百的老者自府门内出来,直直走向马车这边。 -- 第100页 “大少爷……”老人真正见到那位守在马车前的白衣身影,声音里满是惊喜。 宋惊羽转过身,见着来人,高高兴兴地与来人打招呼道:“宋伯,是我,我回来了!”还未等宋伯到他身边,宋惊羽自己几步上前迎了过去。 宋惊羽年幼时还待在宋府时,除了双亲就属这位在宋家地位特殊的老人最疼爱他,当年他要被送往京城时,宋伯怜他年纪尚幼,对此事是极力反对的,但尽管宋家人对他极为敬重,却也更改不了此事,这便成了老人多年的一桩心事。 相别近一年,二人激动地叙了近况,宋伯见他越发健康成熟,如今更是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自然老怀安慰。 “对了宋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在商会那里与爹娘已经见过面了,我娘更是坚持请她们来家中做客,你可得好好安排一下!”宋惊羽不忘将母亲的“旨意”转述到位。 老伯笑眯眯地瞧着宿知袖二人,不卑不亢笑道:“那是自然,二位姑娘头一回来咱们府上,定要妥帖安排才是,这样咱们先进去,二位姑娘请——” 几人一道进门,宋伯又拍了拍宋惊羽的肩膀,感慨道:“哎呀,小羽这么久没回来,两位小少爷也是挂念不已,若不是昨日调皮叫老爷罚了抄书,被拘在书房,现在指不定怎么高兴呢,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哥俩一声。” 宋惊羽扶着老人的肩,笑道:“没事宋伯,既然是被爹罚了,还是等他们抄完再说,不然等爹回来又有他们好果子吃,更何况我人都在这了,什么时候都能见面,不急在这一时。” 宋伯一听这话有理,这才打消了念头,二人走在宋府的碎石小径上,宋伯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抹抹眼睛道:“嗳,也好,不过大公子现在真的长大了,考虑得越发周到,宋伯、宋伯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一丢丢,嘿嘿嘿,小天使晚安啦~ 第60章 瞧着宋伯二人在前面“祖孙情深”,稍稍落后一步的宋一找准时机插嘴道:“哎,每次回来,爷爷眼中便只能见着公子一人,像我这种没人关心的早就习惯咯……” 口中故作的怨念一下子冲淡了之前萦绕的悲戚氛围,宋伯笑骂道:“你这混小子,哪回回来家里不是做各种你爱吃的等着你,现在竟然说这种话,我看家里给你备好的吃食衣物也不必拿了,你直接走吧……” 几句话说得宋一赶紧掺住老人的手不住讨饶,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 宋伯携着宋惊羽在前头开道,宿知袖则与徐氏落后两步,自步入宋家正门后便默默打量着里头的景色,先前便见识过徐姐姐家中亭台楼阁,一步一画,景色美不胜收。 却不想宋府内的景致也丝毫不逊色于徐家,错落有致的碎石小径蜿蜒而过,更有小桥流水映入眼帘,绿柳绕堤,花团锦簇,相比起徐家,沿途走来,宋府内四处可见向来客屈身行礼的下人们,倒比徐家更多了丝人气儿。 除了一开始所见之景,宋家内各处独立的院落也还各有各的特色,就如宿知袖二人被安排住下的风鸣轩,院内有一处两三座小亭相合的亭廊,四周以精致古朴的木制风铃点缀,清风微拂,便有清凌凌的碎响踏风而来,别致清新。 将人送到风鸣轩正院门口,宋伯欠身道:“此处便是风鸣轩,离主子们住的院落相去不远,也可随意至府内各处花园赏玩,一应用具也早已备好,还请二位姑娘安心住着,若有不合意处尽管吩咐下人知会我一声便是……” 宿知袖二人连称不敢,谢过宋伯好意,又在宋伯的安排下与院内的丫鬟小厮见了面,府中正经主子不在,一应事物还由宋伯决断,不过离了这么一阵便有下人过来问话,宋伯只好抓紧时间敲打了院内的下人,又向宿知袖二人告了罪,这才匆匆离去了。 — 将二人送至风鸣轩,宋惊羽许久未归,自然也回了自己的院落休整,宿知袖与徐氏相携入了屋内。 很快由丫鬟接过二人的行李自去整理去了,二人一时间倒是闲了下来。 徐氏轻抿了一口下人奉上来的茶水,君山银尖的醇香充斥鼻间,她忍不住又多用了几口,随即放下茶盏,笑觑向一侧的宿知袖:“这回可是托了你的福,有幸来这南明数一数二的宋家小住几日,往年我可没这待遇……” 宿知袖闻着茶盏中的浓香,有些用不惯,只将杯盏置于一边,闻言捂了唇:“徐姐姐说笑了,明明是借了宋大哥的面子。” 徐氏点头,又道:“对了,咱们还不容易过来一趟,还是出去见识一番南明的盛景方不虚此行,再者也不好一直在府上打扰,等过些时日,咱们便去郊外瞧瞧怎么样?” 这番话合情合理,宿知袖自然点头应了,很快又有宋府的下人来报,今日宋明远夫妇俩在外头被俗务绊住脚,无法为二位贵客接风,小宴改至明日。 宿知袖笑道:“无妨的,我们正好也休整一番,请告知宋伯伯及伯母不必挂念我们,更不必铺张被宴,还是那句话,一切从简就好。” 下人点头应是,效率极高地转头回话去了,风鸣轩很快又安静下来。 宿知袖将空间里惯用的小物件取出,顿感无聊,便又往徐氏屋内去了。 小丫鬟们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徐氏二人,宿知袖靠在美人榻一侧,正色问她:“对了,许久未听徐姐姐提起,你家中的那些事处理地如何了?” -- 第101页 徐氏捋了捋衣摆,也学着她的模样靠在美人榻上,调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后头的事我也没怎么掺和,只是阻断了她与外头的联系,那群依附着她还有徐家吸血的小人能有什么法子,带上那位又来求情,不成便在外头破口大骂……” 聚在徐府外头大骂,那岂不是会对徐府还有徐姐姐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宿知袖眉头微拧,身子也稍稍直起:“什么,那位子鸢和她家里的人还敢过来?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自己惹的债又指望着靠你们徐家还清?” 见徐氏想起那起子小人,面色都暗了下来,宿知袖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些许安慰。但无论如何,这事都是徐姐姐心头无法抹去的阴影,一个偷情的产物屡屡来她面前挑衅,叫人如何能忍? 徐氏轻拍拍她的手,嘴角扯出一个笑:“你放心,我好歹也当了徐家家主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手段还不入流,伤不到我的根基。” 她眸间隐有华光流动,悠悠地落及不远处一只插了粉杏的细颈花瓶上,“这么多年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们从徐府掏走那么些东西便罢了,如今我既知晓此事,必不能令他们如愿,更何况我决不能让她们再做了如此丑事后还侵扰父亲的仙灵……所以赌坊的人上门时,我已与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将事情抖落出来了。” 徐氏并没有言尽,但宿知袖已然猜到那一大家子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见徐氏面上仍泛着冷意,被她握在掌心的皓腕却是在微微发颤。 宿知袖抿了下唇,随即上前轻轻环住徐氏的肩膀:“没关系徐姐姐,你做的很对,徐老爷在天之灵也只会为你感到骄傲,有你这般聪慧的女儿守护他的名声,打理家业,是他之幸。你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更幸福,这样他才会安心啊……” 直视着她真诚的眼睛,徐氏轻轻地笑了,“你说得对。至于府中那位,我不便动她,就让她在福寿院的小佛堂里了此残生吧,我父亲现在肯定不愿见着她。” 宿知袖瞧着她好转了一些,精神气儿也回来了,当即笑着点头。 徐氏不由地往她肩头靠了靠,声音里多了一丝松快:“知袖,幸好有你在呀……” 曾经徐氏也将自己的经历与她聊过,宿知袖为她不幸的家庭和婚姻所触动,却也相信像她这般能自己坚强站起来的人,定会有更加广阔光明的未来。 闻言,难得俏皮地打趣徐姐姐:“是啊,不仅有我,将来定还会有一位更合适你的徐姐夫将你捧在手上!不过,想要成为徐姐夫,可还得过我这关!” 瞧她这副早有准备的骄傲模样,徐氏眉间不见半点羞涩,反而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之感:“你这鬼灵精!好罢,没有你这小丫头点头,我绝不要他好不好?” “那当然……” 忽然一阵嬉闹声自里间传出,守在外面的婢女们虽好奇,却都是经过宋府严格培训过的,自然不会随意探听主子的私事,她们依旧稳稳当当地守在外门,礼仪周到,半点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倒是让徐氏一早带来的小丫头柳儿好生敬佩,不久又听得徐氏唤她进去换茶,小丫鬟忙敛了敛心神端起茶水进去。 — 第二日一早,姐妹俩用了宋府精心准备的早膳,又出门观览了一番风鸣轩的景色。 二人正坐在亭廊内品茶赏景,忽有一位穿着碧荷色掐心夹袄的婢女过来请安,徐氏喊起后,婢女盈盈笑道:“我家夫人请二位小姐前往正院一叙……” 之前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宿知袖与徐氏对视了一眼,又道:“宋夫人刚忙完,我们前去不会打扰了夫人休息吧……” 婢女笑了笑:“姑娘放心,我们夫人昨夜便归家了,不过天色已晚不好过来搅扰二位,姑娘们才不知道。夫人已经休息好了,正等着姑娘们过去呢。”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宿知袖二人才放心跟在了婢女身后前往正院。 身为宋夫人的得力助手,这位名叫唤月的婢女自然行事落落大方,口才也极为出色,一路上恰到好处地为宿知袖等人介绍了宋府的布局,也为这本无聊的赶路过程添了几分趣意。 不过这也反映出宋夫人对宿知袖二人的态度,若非主家如此亲近,下面的人精们也必不会摆出如此小心逢迎的态度。 不久,二人带着下人没等通报,便直接由唤月领着直接进去了。 正院的屋内,不仅有请人前来的宋夫人,就连隔了一天没见的宋惊羽也含笑坐在宋夫人下首,更有两名十岁左右的男孩趴在宋惊羽双膝边上,态度十分亲热。 扫了眼屋内的情况,还有两个孩子相似的面容,宿知袖当即明白,这两个小孩怕就是宋惊羽年幼时为照顾而自请进京的双胞胎弟弟了吧? 宿知袖二人侧身行了一礼,便听到上首的宋夫人热情道:“……快给二位姑娘赐座,对了,熙文、熙池快来见过两位姐姐,她们可是大哥的好友哦……” 两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当即同时惊喜道:“真的吗?” 一个身量稍微高些的小男孩显然高兴极了:“第一次有哥哥的朋友来家里玩,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瘦些的男孩依旧趴在宋惊羽腿边,小大人似的无奈道:“阿池是笨蛋!明明之前沈嘉奕哥哥来过家里呀,你又忘了。” -- 第102页 脸上故作成熟的表情逗得众人俱是忍俊不禁。 宿知袖笑得眸子弯成道月牙,瞬间晃花了对面某人的眼睛。 第61章 正院里难得聚集了这么多人,又有熙池和熙文兄弟俩不断逗趣打闹,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至正午,宋明远在外事务繁忙,连顿热饭都来不及回家吃,宋夫人念着晚上要为几人举行接风宴,便也没强留宿知袖二人在正院用饭,只是笑眯眯嘱咐晚上一定要来赴宴,便放她们回了风鸣轩。 直至晚上宋父归府,正院的那位唤月姑娘才又前来邀请二人前往,宿知袖她们特意沐浴后又换了一身新衣,确认打扮妥帖后来跟随前往。 自见面以来,宋家夫妇对她们的态度很是热情,宿知袖二人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傍晚,宋夫人精心准备的接风宴在正院开宴,很显然宋夫人没有将她们当外人,举行的也不过是小型家宴规模,反而潜移默化间拉近了众人的距离。 坐于宴席中的还不过是宋氏夫妇,宋惊羽三兄弟,还有宿知袖二人,早有耳闻宋家夫妇伉俪情深,宋家主更是从无侍妾通房一类,自始至终与夫人琴瑟和鸣,在南明也被传为一段佳话,至今受人艳羡。 所以宴上除了她们,并无闲杂人等,宿知袖第一回听到宋家的家风亦很是意外,毕竟宋父的地位摆在那里,宋夫人的娘家地位也不显,与南明其他豪绅贵族相较之下,宋父的为人更令人钦佩。 不同于宋夫人为人快言快语,不拘小节,宋父则显得较为温和内敛,看着宋夫人的眸光中满是温情,对小辈们说话也很是宽和,当然对家里两个差点上房揭瓦的臭小子除外。 真正接触后知晓夫妻俩都是好相处的人,宿知袖与徐氏自然也彻底放松下来,这顿晚膳用的当真如一个温馨普通的家宴一般,大家都很愉快。 就这样在宋宅待了几日,又前往南明几条著名繁华的街道好生逛了一番,宿知袖买了不少自己瞧得上眼的小玩意,又替家中的人挑了几件礼物,最后两日还前往各大绣坊与酒肆逛了逛,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架势。 也幸好酒厂和绣坊渐渐运转开来,她空间里不缺银票,自然底气十足。 眼见得在宋府打扰了好一段时日,宿知袖终于在一个午后颇为不舍地同夫人提了道别,她也没有隐瞒,直接将一早的计划对她言明:“……难得来南明一趟,的确涨了不少见识,我们回去途中还打算顺路去城外的温泉庄子看看,所以不得不提早一日启程,辜负了伯母盛情,实在抱歉。” 宋夫人倒是一点也没在意,摆手道:“没事没事,说来也是我和你伯父这几日太忙了,没机会陪你们好生游览一番南明的那几处胜景,既早有计划那伯母也不便再留你们了,下回来我定要好好规划出游的事,也好叫你们不虚此行。”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捂唇笑了笑,“说起来我年轻时也是极爱四处乱跑的,也亏得你们伯父有耐心陪我四处撒野……总之,下回出去玩的事包在伯母身上!” 宿知袖二人只好笑着应了,顺便收下这份中年爱情的狗粮,嗯,却是挺管饱的。 宋惊羽一同父母见面便言明自己还要再回河阳县的事,再说放两个姑娘单独在外行走也不安全,现下就要启程,宋夫人自然细细为几人准备好行囊。 就连给宿、徐两家的礼物也一早备好,第二日天明,所有人聚在宋宅门口,宿知袖与徐氏瞧着宋家的下人不住地往马车上搬东西,自然吃了一惊。 宋夫人却不给她们推脱的机会,佯怒道:“惊羽在河阳县还要多亏你们照顾,现在同伯母客气什么?再说这是为你们家里人准备的,你们可不许替人家拒绝哦……” 宿知袖无奈一笑,只得接受了这些在旁人看来嫉妒地眼睛都快滴血的礼物。 她想了想,从空间里兑换出一个福运锦囊,看起来精致小巧的一只,只托是去庙里祈福时一位云游高僧所赠,现在转送于宋伯母。 这只福运锦囊不仅对佩戴者大有裨益,就连时常与佩戴者有接触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福运,也算是宿知袖对这户相处起来颇为融洽的宋家人的谢礼。 更难得的是,这只锦囊上的鸾鸟颇和宋氏眼缘,她一看便喜欢上了,当即取下垂在腰间的香囊换了上去,脸上的喜意久久不散。 临别前,她握住宿知袖与徐氏的手腕道:“好孩子,你们下回都要常来,最好带上家中人一起,也好多住些时日……” 宿知袖看出宋氏眸中的真诚,心里一暖,只好点头应下了。 知晓兄长又要离家了,本就调皮的宋熙文、宋熙池兄弟俩自然恋恋不舍地抱住兄长的大腿不愿松手,白嫩的脸颊上挂着明显的两道泪痕。 尤其是宋熙池:“……呜呜呜,大哥怎么又要走了,就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吗?阿池好想大哥呀,呜呜……” 另一位孪生兄弟虽然不似他性格外露,却也死死揪住兄长的外袍,显然心里也是极为不舍的。 宋氏一见这场景便想起大儿子还没有熙文、熙池大时便不得不一个人前往京城时的光景,当即也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宋父安抚住娇妻幼子:“惊羽出门是为正事,大家不要耽搁了时候,再说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回京城前肯定还得再回家一趟啊是不是,惊羽?” -- 第103页 被两个小娃娃抱住外袍的清俊少年敛去心情,反而眉梢一展:“那是自然,再说河阳那边毕竟是咱们老家,我在那里待一阵时间自然还要再回来的!” 好说歹说,终于劝住了洒泪的几人,就连宋氏也重展笑颜。 车驾辚辚声响起,滚滚烟尘中,宿知袖几人终于挥手与宋府众人道别,正式驶出了南明郡的繁华地界,往郊外而去。 躲在暗处的两个灰衣小厮亲眼见着两辆马车驶出,二人对了个眼色,很快分出一个人继续追踪,另一人则回府中报信。 此时的宿知袖等人还不知已经有人替她们在温泉庄子里备了一份“大礼”。 — 当初制作云景的老人对这处山庄的推崇之辞一直留在几人心中,出了主城,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往郊外赶去。 几人此行也并非毫无准备,数日前还留在宋宅时,宿知袖便派了少清前往温泉山庄预订房间,早知近日是往来南明的游人常去这处庄子的旺季,因此早早留了个心眼派人过来。 一早便幻想过温泉山庄游人如织的景象,故而几人下了马车后,宿知袖瞧着里头冷冷清清的状态,忍不住挑了挑眉。 但这处温泉庄子毕竟远近闻名,每年不知要接待来自禹朝各地的多少位游客,早已是训练有素。 故而一早便有庄子内的管事守在外头,见着宿知袖手中的预约信物,脸上扬起热情的标准微笑:“几位远道而来,定是舟车劳顿辛苦了,快些进入温泉山庄好好休整一番,解解乏吧。” 尽管心里存了一丝疑虑,宿知袖却知面前这位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山庄管事,又有武艺超出常人的宋惊羽同行,再不济还有她的系统,谅那些暗地里的蛆虫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索性直接挽着徐氏进了庄子。 一路上管事都是客客气气的,宿知袖也没放过这机会,观赏了一阵这处因温泉滋润而呈现的独特景观后,宿知袖仿佛不经意道:“早就听闻此处温泉山庄名扬四海,往来客人门庭若市,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有误啊……”说完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管事一眼。 显而易见是在怀疑之前的传闻是否只是温泉山庄为搏眼球打出去的虚假宣传了。 管事不知眼前这个面容娇嫩的小姑娘随意朝他看过来的一个眼神为何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他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是在一月一次山庄主人的查账现场了。 他抹了抹虚汗,当即赔笑着压低声音道:“……姑娘有所不知,几日前除了您几位来预订房间外,只有两位贵客来预订了房间,尤其是最后一位了解情况后竟然要求山庄禁止接待外客,”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宿知袖的脸色,方才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当然我们温泉山庄也有自己的规矩,虽然来人出手极为大方,咱们也不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失了信义,故而又与来人协商了一番,定下在他们之后不再接待其余人的预订,因此登记在册的客人只有姑娘三家……” 管事虽解释了前因,但从他遮遮掩掩的话语间,宿知袖明白这位贵客的身份定然不一般,定是财势双全才能令这温泉山庄舍下那日进斗金。 不过这个解释算是暂缓了宿知袖对于山庄内人烟稀少一事的戒心,宿知袖面上露出一副相信了的表情。 管事知道总算没让这寥寥的几位客人再流失出去,心情一松,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挚了一些。 他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将众人送往指定的房间。 第62章 温泉山庄内有一间间的单户房屋,也有类似于四合院一样的整座院落,宿知袖一行人正是预定了一整座闲置的小院子。 管事殷切地将众人送到院子前,见没有旁的吩咐了,才领着山庄的下人退下。 宿知袖手心里握着当日少清来预订的信物,即一把繁复鎏金色的院落钥匙,将东西往大门上的锁芯一插,沉甸甸的大锁果然应声而开。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先到自己的屋内休息一阵,晚上咱们在一起去泡温泉……”宿知袖打量了几眼院内房屋的位置,将屋子安排下去。 众人都没有意见,很快各自洗漱去了,先前一路驾到温泉山庄的马车也早由山庄的下人接手了去,各自需要的物品也都装在随身的小包袱内。 马车内的小榻虽软,坐了一路到底还是有些颠簸,宿知袖径自入了自己的房间,草草将包袱内的东西整理好,便忍不住瘫软在窗下的那张软榻上歇了一阵。 就这样在软塌上躺着,竟朦朦胧胧泛起一阵睡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浅眠。 或许是躺的姿势有些不大舒服,宿知袖到底没睡踏实,神智半混半醒间忽然察觉到一阵凉风,似乎是有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 那一丝丝凉风拂在宿知袖脸上,倒是将脑间的昏沉吹散了点,她方才察觉到自己这状态似乎不大对劲。 脑海中陡然清明了起来。 下一瞬便能感觉到,果真有人进入了房间,尽管他动作刻意放得很轻,宿知袖还是能察觉出他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只听他翻了一阵后低声咒骂:“……该死的,不是家里开了一家酒厂么?怎么这么穷?只找到这么点碎银子……” 宿知袖:……我有空间怪我咯? 宿知袖细密睫毛遮掩下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思。她暂时保持着姿势,依旧伏在榻上,想听听对方是否还能再透露点东西出来。 -- 第104页 果然对方刚抱怨了没翻到银子,下一瞬恼丧道:“算了,还是先搞清楚他们待会儿去哪个池子吧……” 原来这个人是想摸清几人将要去泡的温泉池,毕竟整座温泉山庄的池子不下数十座,想要找到具体的地址确实难度不小。 所以他们竟然为了这个直接闯进自己的房间,只为了寻找到管事临走前交给自己的行程安排。 而这东西……宿知袖撑起一只眼皮瞧了瞧枕边,方才一进门便觉出一阵困意,还没来得及收好,只随手放在枕侧了。 来人渐渐逼近窗侧这张软塌,宿知袖昏迷装得很顺手,根本纹丝不动。 对方果然没有察觉她已经醒来,反而在找到那张薄薄的纸片时眼睛一亮,立刻抓起纸片便扫了起来。 几息后来人又将安排掷下,看着宿知袖沉睡的脸庞,撇了撇嘴:“穷鬼!” 他转身的那一息,宿知袖悄然睁开了眼睛,手指轻轻一动,来人将将跨出的门槛突地高了半寸,对方直接脚下一绊,五体投地摔了个底朝天。 偏房内还有一个睡着的人,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生生将到了嗓子眼的痛呼声咽在喉内,只咬牙撑起身子爬起来赶紧逃走。 宿知袖斜倚在软榻上,唇间溢出一丝笑,看着对方一瘸一拐地出了院门,身影很是狼狈。 等对方真正出了院子,宿知袖才去敲了其他人的房门, 却见一行人都被那迷香放倒了,叫醒宋惊羽后,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各个房间,最终在一处墙角捡着指甲盖儿大的半截未燃尽的迷香。 他放在指尖捻了捻,脸色陡然一沉:“这是陆家的香,他们家整日经营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宋家找上门算账吗?” 宿知袖瞬间明白,当即道:“应该不是陆家干的,咱们由于他家没结仇,再者他们也定然不愿随意惹恼了宋家的。” 之前看过才参加商会的人员资料,陆家的势力其实有些不入流,料想该是对方从陆家购得的。 这香虽难得,却未必买不到。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俱是点头。 徐氏细眉蹙了蹙:“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实在不安全,不若咱们先回河阳县?” 她的话不无道理,宿知袖却道:“对方既然是有准备地冲着咱们来的,想必是早就与我们结了仇,下回不知他们还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了。更何况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次是她警醒,若是下次全被对方使了手段药翻了呢?距离河阳路途还远,宿知袖担心路上再出什么意外。 而且,宿知袖嘴角弯了弯,河阳县如今被沈大哥治理地铁桶一般,外面的势力根本不好进去,若是把这几只老鼠吓跑了怎么办? 还是在这里解决吧。 几人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对,便决定留在此地。 商议了一阵其他人都回了房间,宿知袖依旧坐在榻边,默不作声。 却见刚才说要回房的宋惊羽身影很快又出现在屋内,宿知袖眸子抬了抬,露出点疑惑。 宋惊羽却是忽然笑了,从袖间翻出一只药包:“把这个带在身边便不会再发生今日的事了。” 从他掌心接过,宿知袖笑着颠了两颠,觑他一眼。 宋惊羽却也不觉得尴尬,挠挠发顶笑道:“害,这不是才想起来有这个吗?下次必然不会了。” 宿知袖哼了一声,暂时相信他。又起身替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 她浅啜一口,茶水放了一阵了,润在口中有几分凉意:“我觉得此事应当与温泉山庄无关,安排不止我这里有一份,管事那里也有记录。” 宋惊羽点头:“咱们来南明一趟,结识的人更不算多,虽然与其他人也有些利益之争,但谈起仇怨那必然只有那一家……”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说了一个字:“周。” 宋惊羽继续道:“现在就是不知到底是周家恼羞成怒,将儿子摔了的事怪到咱们头上来报复,还是单纯垂涎知袖的酒方……” 说起叫那位周公子摔得半生瘫痪,至今仍卧床不起的事,宿知袖丝毫不心虚,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干的。 于是很顺口地抹□□:“也或者是二者兼有之,他们周家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要将责任扣到别人头上?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宿知袖说得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握拳捶了捶榻,似乎很是气愤。 宋惊羽自然看不出她在演戏,还温声安慰她好几句,生怕她因为被硬扣上这罪名心里不爽利。 觉得演得差不多了,宿知袖满意地收了戏,眸子转了转,隐隐闪着丝狡黠:“不过他们既然欺负到我头上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非得让周家出出血不可!” 见她脸上带着孩子气的骄横,宋惊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从心底觉得就该如此。 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倏地一弯,声音也不自觉地轻柔道:“……你说的对。” “那是自然。今晚就按咱们之前商量的办!” 宋惊羽自然应了,聊完了正事,宿知袖便毫不客气地赶人道:“快回去吧,收拾收拾该吃晚饭了。” 宋惊羽心头莫名一动,莫非这就是她口中常说的工具人?心里好笑之余却又不自觉地按照她想要的去做。 -- 第105页 于是痛快起了身,留下一句:“可莫要再睡了,当心夜里失眠!” 宿知袖嗯嗯啊啊地点头应了,这才将人干脆利落地送了出去。 她扭身回榻,用精神在空间里翻了翻,终于寻到了售卖人偶符的界面,想起顺利解决的柳盈一事,宿知袖终于痛快地点了确认。 这玩意儿确实好用。宿知袖将人偶符收好,这才起身从包袱里随意拣了两身衣服放在温泉山庄的托盘里。 万事具备,只等晚上约定好的温泉行。 — 温泉山庄的一处下人房内,却见三名容貌寻常,走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男子聚在一起。 他们确认再无旁人,这才关好门窗坐下。 一名汉子道:“……找到了吗、找到了吗?他们今晚到底去哪号池子,我好早去做准备呀!” 另一名小厮面露不耐,却又很好地隐去,面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毕竟对方深受主子信赖,又手握此次行动的要紧物,自然不敢随意得罪了去:“当然得手了,他们晚上回去离所住院子不远的七号温泉池,据说是懒得走那两步路,真是一身富贵病!”若是宿知袖在此便很快能认出,这位正是白日闯进她房内打探消息的人。 最后一位宽脸汉子冷笑一声:“那不是正好,咱们早就买通了她们院子附近温泉池的人,下手简直易如反掌!这回终于能给小主子报仇了,还能把家主要的东西带回去,一举两得。” 闻言,其余两人俱是赞同地点头,第二人更是轻狂道:“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高手呢,不过是绣花枕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咱们就等着回去领赏吧,我可听说小主子为了这事大动肝火,说要悬赏这丫头的人头呢……” 想起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屋内几人俱是面露贪婪之色,只是赏金烫手,可要有命能拿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兼职在收尾阶段了,终于要结束啦!!!不过离开学又近了(摊手 第63章 暮色四合,笼罩四野。 很快便有温泉山庄安排的下人送准备好的饭菜过来,按照白日大家商量好的事,所有人在自己房中用饭,饭后也是各自拿着自己的衣物前往七号温泉那里。 躲在暗处的周兴三人亲眼见着几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才终于安下心来,相信周旺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的准确性。 周旺搓搓手,得意洋洋地笑道:“由我出马,这事保准完成得妥妥当当的,”他扭头看向手握药物的周兴:“老大,别磨蹭了,快把东西给我吧。” 听出他话里掩藏不住的喜意,周兴伸向怀中的手一顿,他知道对方立功心切,不过如果真让他把这事办好了,自己来这一趟还图什么? 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他冷哼一声:“你先进去打探清楚情况,若是他们真的都呆在里头,立刻回来禀报,以防出了什么岔子。” 嗳,这和他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啊……周旺刚想反驳,剩下的周园一见竟然快闹起内讧来了,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不动声色道:“老大说得有理,旺子,你赶紧进去先瞧瞧,我们还在这儿等着。” 说着,他还伸手将人往屋外拉了拉,脱离了周兴的视野,他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他?回回爱出风头,生怕别人越过了他去。还是正事要紧。” 周旺一听有理,憋住气重重地点头,便往外头七号温泉房走去。 看着他身影渐渐远了,周园倒也没动,依旧守在此处,就等着赶紧接到消息名正言顺地从周兴手里拿到药。 — 周兴身上还穿着温泉山庄下人的灰色粗衣,顺手从其他下人那里接过一只盛满客人们前来洗浴所用的物品,这才顺利混进了七号温泉池。 前头是供贵人们换衣的场所,周兴随意地瞧了两眼,没见着人,以为众人都已经到屋里了,咬咬牙猫着腰跟了进去。 温泉山庄的每号池里都还分大大小小数个浴池,用以供给大人小孩,及男客女客等不同类型的享受。 隔着淡淡的雾气,周兴隐隐约约看见目标一行人中几个男子的身影,看着中间隔着的纱帘,他到底不甘心,手已经摸到了薄帘的边缘…… 突然间薄帘上映出一道人影,周兴心底一寒,下一瞬便是颈间一痛,扑地倒了下去。 宋一踢了踢,见真的倒地不起后立刻喊道:“不必装了,人已经弄晕了。” 很快里头衣着完好的几人都出来了,他们麻利地将人捆了捆,便在这里守了一阵,没见有其他的鱼上钩,宋惊羽遗憾道:“……算了,先回吧。” 剩下的少卿等人自然点头,抬着这个自投罗网的傻子朝居住的小院走去。 至于周园二人,早在周兴迟迟没有回来拿药的时候便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悄悄地溜了。 — 宋一和少清抬着周兴进了院子,宿知袖一听到消息赶紧和徐氏一起从里屋走出。 宋惊羽有点遗憾:“应该还有同党,不过见势头不好已经溜了。” 眼睛早已在地上昏迷的人身上打了几转,宿知袖点了点头,此时为了守这个结果已经很晚了,瞧着众人眼底的倦色,宿知袖吞回本想说的话,反而笑了笑:“咱们首战告捷,明日再审这家伙吧。” 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纷纷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106页 宋惊羽提起周兴,对宿知袖道:“你也辛苦,想出这个办法还守到现在,你现在这年纪才是最需要休息的,赶紧回屋去。” 拎着周兴也不动,眼睛仍留在宿知袖身上,目光中尽是催促。 本来还想趁着大家休息去审审人的宿知袖不由地怔了一下,说实话穿到禹朝后可能是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事都……不太寻常,已经很少有人将她当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了。 更何况她身体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自己都没将年龄当一回事,乍一听到还感觉有点新鲜。 她想了想,最终选择退了一步:“你也别太晚了。”对着宋惊羽点点头,很快便转身关上门。 达到了目的,宋惊羽瞧着她单薄纤细的背影满意一笑,这才将昏着的人拎回柴房。 临回房前,宋惊羽眸色不明地打量了一眼柴房,仿佛不经意地留在一盏油灯在此,就这样燃了一个晚上。 小院内各房的人都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却不知小院外有人因这烛光几乎一夜难眠。 — 第二日一早,用了山庄准备好的早饭后,几人重又在宿知袖房内聚首。 徐氏心情不错,给几人都斟了茶水:“早上我去看了眼,里头的人还没醒呢。” 站在一旁的宋一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额,没想到这小子那么弱,没控制好力道。” 其他人都有点无语。 宋惊羽却知道是他因为昨日着了人的道,心里憋屈得慌,这才蓄意报复导致人还醒不过来。 宿知袖笑道:“咱们其实不急,不过躲在暗处那些人见咱们纹丝不动,倒是该急了,说不准今晚就能跳出来。” 他们人手越来越少,也就越不成气候,八成就会狗急跳墙了。 众人一想也是,尤其是宋惊羽,咧嘴笑了下:“如果不是咱们人手有限,昨晚就该将人一并拿下。” 说到此处,一行六人皆是一叹,徐氏更是愧疚道:“都怪我,早上本来去同山庄的管事说这事时没能成功说服他,只要来两个下人,这有什么用呢?唉……” 宿知袖拍了拍她的手:“他们扬言不愿相信咱们的一面之词有什么法子?再说这是咱们的事,他们不帮忙就算了吧,只希望不要助纣为虐。” 眸子弯了弯笑道:“到时候可得将证据扔到他们脸上去。”语气里倒是颇有信心。 众人皆是神色一振:“好。” 见众人的精神气回来了,宿知袖心底才欣慰了点。其实山庄里的人倒也不是没动作,只是将更多的人手派去守着那位包下山庄的贵客了。 宿知袖都忍不住有点好奇,到底是怎样排场的人让温泉山庄如此看重?一有危险人手全都往那边安排……这不是存心让人好奇吗?更何况许多时候人越多越乱,真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 不过这暂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抓住人是正经事。 用了午膳,柴房里捆着那位终于悠悠转醒,几人都在柴房聚首。 宿知袖和宋惊羽一个接一个地抛出问题问他,却见底下的人一直低垂了头,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样。 宋一火气登时就上来了,直接道:“少爷,知袖小姐,不如让我先给他松松筋骨你们再问吧,不然他怕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宿知袖见底下的人闻言脑袋动了动,又问了一次:“你还是不愿意答话?”若非万不得已,宿知袖其实不太愿意直接动手,更何况宋家作为在南明盘踞了那么多年的庞然大物显然有自己的一套审讯手段,怕是有他一顿好果子吃。 但对方依旧拒不配合,其他人见状便都退了出去,只留宋一一个人在柴房内。 候了半柱香,宋一出门垂手道:“幸不辱命。”见他这般神色不动,宿知袖倒是对宋家的实力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几人进门,却听地上满头冷汗的人喘息着说:“……我、我都招,小人名叫周兴……” 审讯得以顺利进行下去,宿知袖让小为还特地检测了一番,结果对方说的都是真话,显然硬骨头扛不住,终于老实了。 “也就是说你是奉命来给我们下毒的?周武好大的胆子,怎么认为自己能够那么顺利的瞒天过海?”宋惊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周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小主子在商会那一摔至今不能动弹,一醒来便说定是、定是几位下的手,老爷被他和夫人莫得没法子了,这才等你们离开南明后动了手……” 众人皆是一脸愤愤之色:“胡说八道,当时商会里都是人呢,咱们哪里时间和这种本事当着众人的面让他摔下去?” 宋一这么多年跟着宋惊羽,自然对周武的作风最有发言权:“就是,你们家少爷平日里无恶不作,指不定得罪了哪路英雄豪杰,人家这是路见不平,替天行道呢!” 说得屋里的人无不赞同点头,只宿知袖含着笑听宋一不遗余力地吹捧,连积分都往上浮了浮。 躺在地上的周兴自然知晓自家的少爷平日是什么作风,呐呐不言。 宿知袖直接发问:“你真不知道同伙现在身在何处,还有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周兴赶紧摇头。 宿知袖犹不死心:“那毒药你也没有?连怎么用的都不知道?” 周兴战战兢兢地瞧了眼她的神色,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 第107页 宿知袖无语了,这家伙除了最后用来指证周家的行为根本用处不大,难怪被派出来跑腿冲锋陷阵。 这位周家老爷子也是御下有方,手下的人一级一级,层级森严。除了领头的人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任务的核心。 她脑子里突然间划过一丝什么,等等,这种管理模式,怎么和先前的人贩子那种森严的管理那么相像? 这二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宿知袖心里不知考虑到哪一步去了,面上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4章 眼看着从周旺这里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众人只得作罢,出了柴房再行商量。 除了一行六人外,小院门口从早上起还站着两个山庄的小厮,正是徐氏向山庄的管事陈明情况后被派来帮忙的人。 回想起管事那种事不关己的质疑态度,徐氏心头便有些堵得慌,但对方不愿配合,在没有强有力证据的情况下,她们也不便强人所难。 宿知袖瞧了瞧众人有些气馁的样子,不由地失笑。 “好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迟早他们会露出马脚的,安心。”宿知袖劝着大家,认真分析道:“咱们刚来到温泉山庄,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下手,显然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估计下一次动手也不远了。” 少清等人纷纷点头,宋惊羽朗笑道:“这家山庄进来一次也不便宜,大家不要辜负了咱们花的银子,他们没动手,咱们便泡泡温泉,好生享受便是。” 语气里满是轻松,也让忧心忡忡地众人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稍稍缓解了几分焦虑。 众人也就不急了,告别了宿知袖回自己的房间养精蓄锐。 很快室内便空了下来,宿知袖转了转手心的人偶符,眸光静静地落到窗外。 既然已经捉住的这个没什么利用价值,就将其他几位也捉了便是。 她很快便打定了主意,只等对方下一次出手。 — 温泉山庄的一处下人房内,确定了周旺被捉的消息后,一向在二人中间承担着协调作用的周园终于急了。 “老大,咱们得将旺子给救出来啊,他现在落到宋家手里,指不定在吃什么苦呢,便是冲着咱们周家的安全考虑也不能把旺子留在他们手里!”见周兴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根本不在意周旺的死活后,周园心头一寒,不由地触动起他内心的兔死狐悲之感。 周兴“嘭”地掷下茶杯,面色不虞:“我早说过让他确认后再动手,打探消息也是他主动请缨,现在打草惊蛇了,破坏了咱们此次的行动也就罢了,若是最后任务失败了,我们哪一个担待得起?” 俨然是丝毫不曾考虑要去营救被捉近一日的周旺,但他话里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见周园面色缓和了一些,周兴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口中假惺惺地劝道:“哎,阿园你也怪我,任务失败了咱们都得玩完了,但如果我们二人顺利回了府内,便是替旺子照看一下他的家人也没什么,你说是不是?” 多番威逼利诱,显然是要将周园稳固在自己身边,以帮助自己完成暗杀大计,到时候回府领赏,谁还记得周旺那个折损在温泉山庄的办事不利的家伙? 周园眼底满是挣扎,却在听到“家人”二字后缓缓褪去,良久,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既然已经决定了,周园自然要关心起接下来任务的进度。 却见周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昨晚出了手,今晚还敢行动,阿园,事不宜迟啊……”未尽的话中满是森冷之气,连周园这位多年一起行动的搭档也不由地心底一颤。 周园眼神落在周兴掌中的药包上,心里却嘀咕道:这个周兴,跟老爷接触久了,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像了…… 眼神阴狠毒辣,叫人大白天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 宿知袖等人不知道这边的布置,仍打算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第一晚先抢占先机逮住动手的人,第二晚大家再一起去泡个温泉放松身心。 于是到了傍晚,几人收拾好衣物,一道朝小院外走,来客稀少,基本所有的温泉池都处于闲置状态,为了防止出现昨日的情况,几人根本没有与管事商量,反而随意在路上找了号池子便进去了。 男汤女汤自然要分开,宿知袖抱着衣服,同徐氏还有小丫鬟说着话,热热闹闹地进了池子。 平日里自有温泉山庄的下人们常来打理,故而里头一应用品都是齐齐全全的,将衣物放好后,宿知袖便率先漫入温水中。 与平时用来沐浴的开水不同,池中的温泉水却有一种粘腻之感,池水上空飘了层淡淡的雾气,宿知袖往温泉的深处去了去,想要待会吓一吓徐氏,同她开个玩笑,再回头却连徐氏等人的身影也望不见了。 她察觉出有点不对劲,刚想出声喊一下其他人,却不知为何眼皮愈发地沉重,一种生不出抵抗之心的倦意倏地涌上来,宿知袖身子一软,没入池中。 藏在系统空间中的小为一下子察觉到宿知袖的不对劲,立刻用系统与她的脑电波开始沟通,幸好宿知袖经常服用商城的东西,底子好,很快便被它唤醒。 听到小为的呼喊声,宿知袖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看着自己距离池面越来越远,胸腔内满是闷滞之感,她赶紧借助水的浮力,激发出潜能向上一划,这才将湿漉漉的头透出水面。 -- 第108页 她努力调整了下呼吸,边往池边去便问小为:“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好似突然失去意识一样,四肢软的不行。” 检测了一番宿主的身体状况后,小为才放下心来,小脸上满是气愤之色:“不知是何人给你们的池水中下了毒,我查过了,这药本来该直接侵入你们的脏器中,但不知为何这毒又被稀释了,所以原有的毒性没能发挥出来,宿主平时用了不少系统里的好东西,这才对您影响不大。” 宿知袖点点头,目光不住地在池内搜寻着,好半天才找到身子挂在另一侧池壁上的徐氏主仆二人。 眼见得她们还处于昏迷当中,生死不知,宿知袖忙问道:“小为,你快看看她们怎么样了……” 小为突然有点底气不足:“……宿主,保护您的安危是系统应该做的,不过给她们检查的话就需要花费一点点积分啦……”软绵绵的话越说到后头,声音越小,显然它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宿知袖倒是无所谓,担忧之下也不顾这些了,何况检查能花多少积分? 小为明白她的意思后,感叹于自家宿主越发有人情之余,动作异常迅速地替两个人都全身检测了一遍。 很快便简单回道:“她们体内中了一点小毒,可能要昏迷一段时日。” 宿知袖快速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又费力地将二人都搬上池缘,她用干净的帕子替二人擦了擦,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办法直说吧,救人要紧。” 想起要花费的积分,她手下动作顿了顿,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没有他们我自己就得单打独斗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小为一直跟在她身边,自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好哒,‘平平无奇的解毒丸’*1瓶,扣除积分30,宿主快接着吧。” 一只小瓷瓶凭空出现在宿知袖手中,她却很熟练地打开瓶塞倒出药丸,按照小为的指示给二人喂了下去。 果然很快徐氏和小丫鬟便都醒来了,宿知袖掺着她们走出女汤。 站在男汤门口,宿知袖的脚步停住,高声喊宋惊羽几个人的名字,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事不宜迟,宿知袖告知看起来还有点虚弱的徐氏主仆:“徐姐姐,你们现先在这里守着,我去外头找个下人过来帮忙。”毕竟她们几个姑娘进男汤着实不便。 徐氏应下后,宿知袖赶紧小跑着出门,她有点担心在池子里呆久了,下的毒对人的影响会变大,但一想到自己的解毒丸,宿知袖心里到底安慰了一些。 30个积分花的不亏。 这次她的运气着实不错,在外面遇到一个捧着饭盒的小厮,宿知袖眼睛一亮:“你快跟我来!” 那小厮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能看出宿知袖是山庄的客人,急忙跟了上去。 按照宿知袖的吩咐,小厮将池中不知不觉昏过去的三人都穿好衣服搬了出来,他也算有几分眼力,看出今天这事不对劲,担心卷入其中,小厮的身子竟然微微发抖了起来。 宿知袖可不强求,淡声道:“你走吧,今天你没有遇到任何事,只是在送饭。”随手从荷包里掏出点碎银掷给他。 那小厮见状,欢欢喜喜地点了头,怀里揣着银子手里拎着饭盒跑了。 歇过劲来,徐氏见几个男人还躺着,担忧道:“他们没事吧?”少了几个青壮年战力,她们的胜率更低。 宿知袖开始喂药,她摇了摇手里的药瓶:“徐姐姐不用担心,我有解毒药。” 相交这么久,徐氏自然对她很信任,药的事一句也没有多问,只耐心等着几人醒来。 宿知袖的喂药大业却突然遇到了一点阻障,昏迷中的宋少爷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好相处的性子,牙关扣得紧紧的,药丸怎么都塞不进去。 见状,徐氏和小丫鬟都凑过来试了试,但都束手无策,宿知袖没法,只得给宋一和少清先喂了药,这才回过身又与昏迷不醒的宋惊羽作斗争。 谁知,就连宋一和少清渐渐转醒后,这药都没能给宋惊羽喂下,宿知袖有些着急,耽搁下去还不知人会怎么样了。 她强力喂药不行,宋一恢复了些力气,试着过来喂药却也打不开他的嘴。 宿知袖一手捏着药丸,另一只手撑了撑他的下颌,泄气般地低声道:“宋惊羽,你再不吃了这药,我们可就丢下你不管啦!” 话音刚落,却见原先紧皱着眉头的少年眉间一松,深深的两道褶痕倏地散了,苍白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先前谁喂都不松口的家伙竟就这般乖乖启了唇,听话地吞下宿知袖喂到唇边的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 嗯,写到这里男主应该已经很明显啦~不过这是本事业文,感情的内容好像也挺少的(笑哭) 第65章 见昏迷着的人终于有了一丝清醒,余下的人皆露出欢喜的表情,不过乖乖咽下药丸后,他又没了动静,连水也没来得及给他灌下,牙关又扣得死死的,这回大家都没有再勉强,只默默等他清醒了。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对于方才发生的事大家都有点没缓过神来,没有料到对方竟毫无顾忌,下起手来又快又狠。 不说旁的,刚才不少人都泡在池子里,若是如宿知袖一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其他人也都昏迷不醒,可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 第109页 看着大家凝重的神色,宿知袖抿了抿唇,道:“想必大家都猜到了,对方一定是将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了池水中,幸好咱们当时选择温泉池都是随机选的,他们一时间没能找到我们,这才让我们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说到此处,宿知袖努力将表情放松了些许,想要舒缓一下众人的紧张情绪:“大家不必焦急,他们有胆子在各池泉水中下手其实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所在,更何况咱们也都毫发无伤,两日之内必能将人捉拿归案!”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一下子将众人的热血与冲劲激了出来,看着众人恢复了元气,宿知袖也笑笑不再说话。 目光渐渐转到躺在榻上昏迷的人身上,只见他不知何时松开的眉心又蹙起,不知他在昏迷的时候见到了什么,竟然面色如此之差。 室内如此安静,这幢温泉小院外头却不知何时吵嚷了起来,到底是下人奔走喧哗的声音,隐隐地竟传进室内来了,可见外头情况之糟糕。 宿知袖抬了抬下颌,守在一侧的少清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出了房间。 不消片刻,从外头打探完消息后,少清很快又拎着一只外表简单、但足有三四层的饭盒进屋来,众人都还没有用饭。 徐氏接过宿知袖递来的芙蓉糕,遥遥一指:“你看看,这个孩子考虑得多周到,如果不是你的人我都想把他挖过来了,府内的管家年纪大了,最近身边正好缺一个这样做事谨慎细致的。” 还拎着饭盒的人手僵了一下,随即又默默开始分食物,依旧是那副腼腆沉默的样子。 宿知袖眸子弯了弯:“也不是不行,少清跟在你身边指不定更有发挥的空间呢,只是我现在得力助手还是少,再过些时日吧。” 徐氏也只是偶然起了惜才之心,随口一提便罢了。 见他将食盒里的东西分得差不多了,自己在原先的位置坐好,宿知袖问起外头的情况。 少清整了下思路,简单回道:“……给咱们下手的人很阴毒,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在温泉山庄的总泉眼那里下了毒,导致山庄里所有的池水中都含有毒素,甚至影响到那位神秘的贵客了,对方身份不一般,山庄里的管事都慌得没边了,听说连山庄的的主人都被贵客的下人给绑了来,山庄现在人人自危。” 听他提及那句“所有温泉池都含了毒”时,众人面上皆有惊色,好大的手笔。 唯独宿知袖眸中划过一丝了然,从小为说起毒素被稀释时她便已然有了猜测,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刚才为了方便回话,众人都转移了房间,留守在榻前的宋一突然惊喜来报:“少爷、少爷已经醒了!” 闻得这话,所有人的神色俱是一松。 宿知袖点头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回自己的小院吧。”现下情况不明,还是呆在自己熟悉的情况好一些。 听到宋惊羽醒来这个消息,宿知袖心头的一点担忧也彻底烟消云散,更何况他醒来了,队伍里的最强战力也就回归了,有他的身手在,山庄里再乱她们一行人总归会是好好的。 — 由宋一和少清搀扶着脚下还有些虚浮的宋惊羽,很快便回到小院,宿知袖发现原本被管事派来在门口站岗那两个小厮也不见了踪影,心里便是一沉。 看来中毒昏迷的那位确实地位不一般。 当晚,众人好不容易洗漱后休整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入睡多久,小院的门却被人从外面“嘭嘭嘭”拍得震天响。 这种扰人清梦的事,哪怕是没有起床气的人也被气得不轻,更何况是宿知袖这样起床气不小的。 她翻了个身,用好不容易拉回的一丝神智从空间里调出一只人偶符,还是中级的,宿知袖丝毫没心疼,设定好附身的对象后她轻斥一声:“去。” 却见人偶符飘飘悠悠地穿过房门,薄薄的一张小人儿纸舞动着画出的简单四肢,嘿咻嘿咻地飘到外头面色严肃的那伙官兵处,小人儿隐了身飘在半空中咬着短短的手指努力寻找任务目标,瞧见站在最前面首领的那一刹那,小人偶符嘿嘿一笑,立刻飘过去抱住首领的颈后,隐入他身上。 接着,所有拎着火把守在门口的官兵突然听到他们首领扯着嗓子喊道:“反正这群人也跑不出这座山庄,还是等他们睡醒了再来。所有人听令,立刻回到原驻守岗位,不得有误!” 官兵们:??? 其他下层士兵的疑惑不提,就连距离首领最近的那位副手都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还是他们一向以上峰的命令为唯一行事准则的统领吗? 但见他神色严肃,不见半点玩笑之色,反而隐隐带了丝催促之意,副官也没办法只得听令行事,出了事都由统领顶着。他们不过是依令行事,再说这大半夜的,谁不想休息休息,集结在门口的士兵很快回岗的回岗,没有任务的也迅速回营,动作很快,可见平日里治军严明。 外面终于没有烦人的嘈杂声响,宿知袖早就睡熟了。 一开始就穿衣准备出门瞧个究竟的少清等人也默默躺回床上,不管什么情况,明天再说! 不得不说,在宿知袖的言传身教的正(bu)确(liang)影响下,其他人也越发有遇事不慌不忙的处事风格了呢。 — 有了人偶符在身上,第二天统领上门请人时,态度那叫一个恭敬客气。 -- 第110页 跟过来那群行事一向张扬跋扈、不知什么叫低调的禁军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如一只只被掐住嗓子的鹌鹑,静静地看着自家统领像个黄门一样讪笑着在前头带路,脸上的笑容要多热情有多热情。 反正他们见惯了统领冷脸的人看到他面上明晃晃的谄媚笑容,眼睛都快瞎了。 没眼看没眼看。 只见禁军统领服服帖帖地陪在众人身边,解释道:“……大家都不必紧张,此次只是例行问话,走个过场罢了,咱们清者自清,很快便能回来了……” 宿知袖还好,背后的宋惊羽等人:……谁同你是咱们?怎么着,大半夜的来砸个门今天就成了大家、咱们了? 想得还挺美! 众人都默默腹诽,面上自然是带着轻松满意的笑容:“好说好说,都是小事……” 命令统领让手下人都跟在后面,宿知袖问他:“作案的人可是已经被抓起来了?” 统领点头,嘴里不住地往外吐露信息:“……不过他们交不出解药,经过审讯后苟延残喘,还企图攀咬各位,这才不得不烦请诸位走一趟。”又补充道:“很快就能回来了。” 其他人自然不信,宿知袖却立刻关心起另一件事:“敢问那位中毒的贵人性命尚且无虞吧?他们真的交不出解药吗?” 统领看了眼宋惊羽等人,压下嗓子,几乎用气声告诉她:“公主身子本就受了伤,此次是不愿劳民伤财,私下过来泡温泉保养身子、以除体内多年病疴的,哪里想到会遇见歹人暗下黑手,已是昏迷至今了……” 竟然是那位!即使宿知袖一直身处河阳县,也听过那位在战场拼杀多年,保佑禹朝江山稳固的景阳长公主的名号,近几年边境的战火没有往年那么激烈,甚至三年前景阳长公主率领的翼军还打破蛮人,收复了三座城池。 让多年与敌人死拒的禹朝军队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番,景阳长公主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是当之无愧的巾帼英雄! 宿知袖在掌心写了个“长”字,统领果然重重点了下头。 知道贵人的身份,宿知袖轻出了一口气。她心中隐隐有了点别的想法。 一行人被带到几间空屋分开问话,众人本就问心无愧,又有统领帮着周旋,自然很快就顺利出来了。路过某个房间时,宿知袖鼻间飘过一丝血腥气,她眉头蹙了蹙,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审讯周兴二人的房间,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 眼看着徐氏的小丫鬟脸上虽有惊色,不过显然没有受什么刑,只是按例询问一下。 出了院子,宿知袖回身瞧了眼后头下人们行色匆匆的华丽房屋,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知道自己可以兑换高级解毒丸救下长公主的命,但是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像统领一样随侍在公主身边的官员们又会放过自己吗? 这桩案子本就与自己一行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怕这群上位者漠视自己一行人的生命,强行扣罪名在她们身上。 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为禹朝百姓出生入死的巾帼英雄就这样在大好的年华芳逝,宿知袖扪心自问还是做不到。 但这个选择题于如今的宿知袖而言其实并不难。 她很快有了决断,看了眼身后支持自己的队友们,宿知袖轻笑了一声,声音果决道:“统领,公主的毒,我有办法解……” 第66章 自出了小院后,前去请宿知袖等人前来的统领依旧如来时一般在前头带路,其他人摸不清他的底细,便也不好紧跟着。 于是他们都默默隔了几步,目送着统领领着宿知袖走在前头。 因着这距离,前面二人的对话他们都听不清,只零星听到淡声的只言片语:“……我有办法解……” 随即是统领口中毫不掩饰的惊喜:“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李统领中了宿知袖的人偶符,自然一路对她这个主人恭恭敬敬的,连带着这个大老粗对宿知袖的同伴们也都是和颜悦色的厚待。 他激动地高声喊道:“来人,过来将几位贵客送入房内,小心招待,万万不可轻慢!” 手下的小兵立马应了,小跑至徐氏几人面前,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李将军心急如焚,便要直接将宿知袖往内院的方向带,其他人皆是一惊,他们一行人出门至今从来都是待在一处的,现在这个黑脸将军的意思,竟是要将宿知袖一个小姑娘单独带走? 这个人昨夜还带着数十官兵要来强行捉人呢,徐氏看向宿知袖的眸中便带了几分担忧,刚欲启唇,便见前方的白衣少年越众而出,嘴角再不含一丝笑意,桃花眼中隐隐泄出一丝冷芒:“如果非要前往的话,我与她一起去。”语气分毫不让。 他眸子越过宿知袖,直直射向不远处的李统领,皮笑肉不笑道:“在下宋惊羽,久仰李统领大名,还请统领行个方便。我只待在一边,绝不会添乱。” 宿知袖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忙道:“我只是去送个药,大家不必……” 眼神却落到同伴们担忧的脸上,剩下半截话便说不出口了。 她不必清晰地感知到,李统领这个陌生人想要将自己带走一事让他们极其不放心。 他们不知道内情,信不过李统领这个刚见了第一面的人,满心满意不愿意自己踏入险境。 -- 第111页 即使这个人一声令下,整个山庄驻守的几百人都会冲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任是谁都插翅难飞。 宿知袖心口微烫,眸中满是暖意,她回过头:“李统领,将让我的朋友陪我一道吧,有他在我做起事来也更顺手。” 于是双方各退一步,徐氏等人按原来的安排回小院,宋惊羽则陪同宿知袖一起折返内院。 两路人分头行事。 — 长公主不爱红装爱武装,行事素来低调,内室中更无其他摆饰,只有简单的桌椅与素色床幔。 路上宿知袖将她的身份告知宋惊羽,少年眸间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难怪。” 他先前在京中也曾耳闻长公主虽大败蛮夷,却也受了暗伤,竟不是空穴来风。 他什么都没有多问,默默随在一侧,无视李统领扫过来的眼风,紧紧跟着宿知袖。 由侍女掀开床幔,宿知袖才真正瞧见传闻中守护禹朝的女战神,威慑外族近十五年的景阳长公主。 较之寻常女子,长公主的肤色偏近小麦色,却更突显出她眉间的飒飒英气,虽是神色安然地静卧于床上,通身的贵气和凛冽之势却叫来人丝毫不敢生出轻慢之心,唯余满心的敬仰与钦佩。 普天之下,任是任何一人在此处都绝不会错认她的身份。 宿知袖心头最后一丝疑虑消散,痛快地花了75积分换来高级解毒丹,这解毒丹的价格虽令她咂舌,但一看对服用者的体质也多有裨益,登时就没话说了。 她心神一动,却是装作从袖中拿出解毒丹,刚要给长公主服下,侍候在公主身侧的侍女却娇斥一声:“未经查验的东西,怎配让公主入口,李统领,还不快将这贼人捉住!”竟是将二人做恶人看待。 宋惊羽两步护到宿知袖面前,冷笑道:“这就是你求人救命的态度?知袖我们走!” 李统领赶紧上前:“穆苏姑娘,现在长公主病重,那些随行的太医都没胆子在这时候为公主开方子,但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主病情加重却什么都不做吧?”刚硬的汉子眼眶一红,粗声粗气道:“反正我老李不像他们缩头缩脑的!长公主与我有恩,白白地看着公主这样,我心头怎么过得去!” 穆苏听到李统领掏心掏肺的话,再望望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躺在床上昏迷的长公主,穆苏也几欲落泪。 屋内落针可闻,宿知袖听着他们争论,轻笑一声,看向守在床边的女子:“穆苏姑娘,我的药绝对没有问题,你去寻太医查验一下便是,”她脸上满是轻松,“我人就在此处,若是出了什么事,任凭姑娘处置。” 穆苏终于看向她的眼睛,凤眸中是全然无惧的坦然和磊落。她单薄的身子静立于此,却瞬间将屋内针锋相对的氛围打破,穆苏的质问之态更是摇摇欲坠。 李统领却是眼前一亮,高兴道:“这个法子好,我亲自送去隔壁给太医查验,若是没有问题,穆苏就决不可再阻拦。” 接过宿知袖的药瓶,李统领很快出了房间,只剩下宿知袖二人与穆苏默然对立。 穆苏率先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悄悄跟上李统领的身影,眸中隐藏一丝希冀。 随行的太医其实医术都很精湛,不过也因为对长公主现下的身体状况极为了解,他们都不敢轻易出方子,生怕一个用力过猛用重了药反而有损公主的凤体。 而今半信半疑地从李统领手中取下药,仔细辨别了其中所用草药的种类数量后,三位太医俱是眸子一亮。 “这是哪位圣手制的药?!药量之精准,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啊……” 另一位太医连连点头:“对对对,老夫也是平生仅见,这下算是长见识了……”捧着手里的半颗药丸跟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往日衰老的双目中爆发出精光。 李统领却是受不了他们慢吞吞的性子,一把拽住第三位老太医的官服领子:“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只听一句,对公主的病情可有好处?” 老太医可受不住他这蛮劲儿,眼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立刻点头如捣蒜:“这药于公主现在的情况,再合适不过啦!” 李将军哈哈一笑,面上满是喜色,立刻拽着人和药马不停蹄地赶回卧房。 — 亲耳听到太医如此说明,穆苏对长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立刻端了热水喂公主服下,她本是跟在公主身边用惯了刀剑的,却还是细心地用帕子将多余的茶水擦拭掉。 高级解毒丸自然不是白收这么贵的积分的,长公主刚服下不久,脸色便肉眼可见地由苍白转为红润,喜得众人无不拜谢漫天神佛,一口一个菩萨保佑。 宿知袖的好人积分自然也涨了不少,房间里这些都对长公主死心塌地地追随,眼见得公主情况好转,对宿知袖的好感度便如滔滔江水一般涌来。 穆苏是个做事随性,丝毫不扭捏的姑娘,现在发现是自己错怪了宿知袖,当即垂手满脸真诚地要给她赔罪,双目中满是感激与尊敬,只恨不得将自己先前冒犯的话一字一字地吞回。 宿知袖当然不会在意,态度温和地接受了她的道歉,反而让穆苏的敬意更重。 眼看着二人在这里站了半天,穆苏愧疚道:“都怪我,竟然让二人贵客白白站了这么久,小蝶,快领着宿姑娘二人去客房休息一下。” -- 第112页 宿知袖也知公主醒来前她们不好离开,道了声谢便随着侍女前去。 穆苏和李统领自然依旧守在床前,生怕错过病人苏醒的那一瞬间。 — 在屋内寻了个地方坐下,宿知袖品着侍女小蝶准备的茶水还未做声,却见先前在房间中一直牢牢地护在自己前头的少年一口接一口地吃下糕点,神色闲适自然,简直比她这个大功臣吃得还要欢快。 宿知袖咽下嗓子里的茶水,神色复杂地盯着少年状似毫无所觉的脸。 方才在穆苏等人面前,为了避免众人的怀疑,宿知袖解释说自己的解毒丸能解百毒,其中包含了长公主所中的罕见毒药,并非是针对她所中之毒研制的解药。 这个借口能糊弄过李统领和穆苏姑娘,但对与宿知袖朝夕相处那么久的徐氏、宋惊羽等人,这个理由还未免有些牵强,尤其是她们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对于宿知袖的药,他们都应该更清楚才是。 而不该像今日这般突然拿出来什么百毒丸,说实话有点扯。但长公主这情况,宿知袖倘若不出面,她或许会遗憾一辈子。 明明机会就在她面前,她却扭头选择了旁观。 回过神来,宿知袖难得表情有点心虚,她一口闷下茶水,将上好的青釉往桌上一掷。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宋惊羽有些讶异地朝她脸上望过来,却见小姑娘垂着头,又浓又密的睫毛时不时地颤动,嘴角抿起,难得冲动又隐有不安。 他却没说话,只恍惚间觉得,这睫毛似乎颤动在他心上一样,一下一下,叫人心里很痒,忍不住想要让她停下。 他舔了舔后槽牙,昳丽的眉眼倏地一展,桃花眼中满是清浅的笑容,不带一丝玩笑气,他轻轻道:“嗳,小丫头你急什么?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信……” 看着小姑娘眼里的震惊,他笑意更浓:“不管旁人怎么看,我都信你。” “所以,说不说,都没关系呀。” 作者有话要说: 哎,写到这里,好想就这么完结呀!蠢作者自以为是甜了hhh题外话:网课未动,作业先行……九敏,我好想回学校,不想上网课呜呜呜 第67章 下人们早已退下,空荡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落在宿知袖耳中,她自动过滤掉心头那一点点不自在,心头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柔软。 不得不说,听到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尤其是明白这些话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宿知袖其实很高兴,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她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雀跃:“那我真的不解释啦,想借口还要费脑筋呢,不想了……” 试探着对方的纵容,宿知袖直接理不直气也壮,一点也不客气。 宋惊羽含着笑看她,轻轻应了一声。 他们没再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周围默默流淌。 直到公主身边的下人激动地奉命过来喊人。 ——系统出品果然不同凡响,长公主已然醒来,腰后倚靠着条软枕让太医把脉。 宿知袖一踏进房内,便有数道火热的目光朝她面上袭来。 其中有一道,天生不怒自威的锐利中却又带着淡淡的好奇,落在她身上却是暖的,宿知袖能感觉到女子胸怀天下的包容与温和。 正是景阳长公主。 昏迷时束手无策的太医面露喜色,连声恭喜长公主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好生静养便可。 景阳点头,冷白的细腕挥了挥,太医很快知趣地退下。 宋惊羽弯腰向长公主行了一礼:“户部侍郎府宋惊羽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轻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多年不见,晗月身子可还好?” 晗月是侍郎夫人出嫁前的公主封号。 长公主可以说是禹朝子民心中当之无愧的英雄,闻得公主温声的问候,宋惊羽头低了低,声音里不乏激动:“劳长公主挂念,母亲一切都好。” 景阳点点头。她多年不在京城,其实与晗月的关系也常年淡淡的,听到对方身子尚好便不再多言。 更何况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宿知袖身上,长公主笑容真切了一些,唤她:“惊羽先退下吧。好孩子,过来这边……” 内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宿知袖对于长公主本人也很好奇,她上前几步,贴近公主的床沿。 景阳长公主脸上的淡笑柔化了与生俱来的威严,话语声带着一丝亲切:“没想到我的恩人居然是一个小姑娘,多谢你愿意站出来献药。姑娘可有什么愿望,若在本宫能力之内,又不违背禹朝律例,本宫可以替姑娘达成。” 宿知袖在现代时不是没看过古装剧,相比于剧中人的表演,长公主她,实在是平易近人。 使人好感顿生。 宿知袖微微惊讶了一瞬,敛眉道:“公主福泽深厚,非知袖之功。”她瞧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眉间的淡淡倦色与发白的唇,真心实意道:“公主护佑万民,理应以自身康健为重,知袖希望长公主能多保重身体,禹朝的安定还需要殿下费心。” 这话既轻轻点出景阳长公主对于禹朝政局的意义之重,却又半分不过火,即使有心人听了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不卑不亢,宿知袖说得一脸自然。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看似年轻,目光却十分澄明通透的姑娘,景阳心道有趣,面上仍笑道:“话虽如此,你此次毕竟有功,穆苏——” -- 第113页 她唤了一声,宿知袖余光便见到穆苏姑娘捧了一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只精心雕饰的小匣子,穆苏道:“姑娘接着吧。” 长公主体内的毒被解毒丹刚刚清去,除了清毒,高阶解毒丹对于复原病人的身体也有益处,长公主身子正处于修养阶段,今天又坐了这么久,脸上终于露出疲态,她拍了拍宿知袖的手背:“里头的令牌你拿着,本宫答应给你的承诺始终作数,将来若有需要便来京城长公主府求助……” 匆匆留下数语,便有太医携着药童端药入门,显然是到了长公主服药的时候了。 宿知袖知趣道:“公主用药要紧,知袖便先行退下了。” “好,这座温泉庄子管理虽上不得台面,里头的温泉效果还是不错的,知袖在这里休整几天也好。”长公主接过药碗,突然想起什么,见小姑娘脸色沉稳,忍不住笑劝了一句。 宿知袖自然点头应下。 行礼退下的同时心内暗道,长公主手底下果然能人辈出,想必已将她们的身份连同此行的目的查得清清楚楚。 果然,她退出去没多久,内室里只有主仆二人,穆苏接下药碗,又奉上一盏清茶和帕子,看着醒来的长公主,一扫之前的担忧,凑趣道:“公主果然很喜欢这位姑娘吧,竟然连贴身令牌都赐下去了,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 景阳唇畔笑意浅淡:“难得见到合眼缘的小辈,又于我有大恩,难免多唠叨几句,我瞧着这姑娘绝非池中物,想必将来还有机会在京城见到她酿的美酒……最近的军务都整理好放在书房,等下次起身一并处理了。” 穆苏虽仍心疼她的身体,却也知景阳的决定一般下达后就绝不容忤逆,只能低头应声。侍候长公主躺下后,穆苏才用托盘将东西收拾出去,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 与宋惊羽一道回了小院,宿知袖简单解释了发生的事,但隐去了长公主的身份,众人唏嘘之余可很高兴宿知袖平安归来,正巧温泉山庄又派了下人过来,众人很快决定明日再去享受一次温泉的妙用。 此处位于南明郡郊外,因着有温泉在此,山庄内的美景争奇斗艳,颇与外界不同,连不少本不应当在这个季节开放的植物也生机勃发,长势喜人,宿知袖等人在庄子里闲住期间着实大饱眼福。 身为山庄招牌的各处温泉的效果自然更不必说,泡了几次,不仅外在的皮肤状态有了提升不说,连徐氏困扰多年的寒症也稍得缓解,面色红润不少。 虽然在这里住得挺舒服,但宿知袖仍然记挂着河阳县家里的情况,几人商量后终于定下了归期。 临行前,宿知袖还特地到长公主的院内知会一声,毕竟在这里这几日多得长公主照拂,在温泉山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整个庄子从上到下早就换了一批人手,若没有景阳提前打了招呼,宿知袖等人可不会住的那么舒服了。 李统领出面替长公主将她们送至山庄外,看着众人马车上早已收拾好的行装,李统领笑得憨厚:“下次有机会知袖可以去京城看看,那里有意思的东西多着呢。”他递过一只包袱,“这是主子给大家的送行礼物,知袖快收下吧。” 宿知袖无奈一笑,伸手接过,“好,替我向她转达谢意,这段时日在这里多谢李统领照顾,咱们后会有期!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品尝我家的好酒……” 临别的伤感氛围被冲淡,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宿知袖等人话别了送行的李统领等人,马车缓缓驶离温泉山庄,一路朝着河阳县的方向进发。 加上沿途购置的物品和宋夫人等人赠送的礼物,返程时众人的行李反而比来时添了不少,所耗的时间也就多了些。 虽然一早便从温泉山庄门口出发,临近傍晚两辆马车才驶达河阳县城门口,正好碰上城门即将关闭,幸好宋惊羽一早送了信到沈嘉奕那里,城门口早已得了吩咐给马车放行。 进了城门,宿知袖终于不得不与徐氏等人分开,亲眼见着徐氏带着小丫鬟进了徐府大门,宿知袖吩咐少清转道回村。 听到马车外响起的马蹄声,宿知袖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稍微缓解下疲倦,她伸手揽起车帘一角:“宋大哥,这么晚了,你还回村子里吗?” 少年清朗的嗓音被夜风吹搅进她耳中,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我的东西还都留在柳家村呢,没有它们,我早就觉得不习惯了……” 听到他故作苦恼的声音,宿知袖眸子弯了弯,这一路没有那些东西也不曾听他抱怨一句,现在这么说,无非是心里放心不下,想陪自己走这一段夜路罢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对方继续骑马在外头说一些无甚要紧的闲话,也觉得这时间突然变得好打发了。 月光皎洁,在地面铺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早早休息了,不见半点灯火,寂静的村路上响起几道马蹄与车轮滚动声,划破了宁静的黑夜,又很快归于平静。 少清在宿家门口勒住缰绳,下车叩门,宿知袖伸展了一番差点晃散了的身子,脚下轻巧地跃下了马车。 看着她们的马车进了宿家的院子,宋惊羽这才驾着马回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白氏起身为宿知袖二人开了门,惊喜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用饭了吗?要不要给你们生活做一点?” -- 第114页 宿知袖笑着打断她的话:“我们路上吃过了,太晚了,咱们还是先休息吧,别把奶奶她们吵醒了……” 确定她真的不饿,白氏才放心了:“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洗漱了再睡……”说完去了厨房。 宿知袖笑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身上的疲惫也仿佛消去不少。 第68章 第二日,宿知袖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宿家的人都知道她深夜才赶回来,自然不会过来扰了她的好眠,一直在房中无人搅扰,直到阳光穿透窗帷轻柔地洒在她脸上,宿知袖才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自然醒来。 外面的院子里仍是静悄悄的,宿知袖闭着眼躺了两分钟,终于换了身衣服推开房门。 这段时日她不在家,但临走之前早已将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除了宿家五口人外,又添了柳盈母女外加少清,幸好宿家房屋还算多,所有人住下仍绰绰有余。 宿知袖出门简单洗漱了一下,正好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宿奶奶,她刚同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聊了一上午,瞅着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赶紧回家。 见到宿知袖,她眼睛里露出喜意:“秀秀醒啦,饿了吧?锅里有你娘特意给你留的饭……” 老人一脸关切,宿知袖心里一暖,上前扶着宿奶奶的手臂:“不用了奶奶,我跟着大家一起吃午饭就行了。我在外面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快来瞧瞧。” 车上的东西昨夜被收拾到杂物间,现在正好一并取出来。宿知袖挑了几匹布料和松软的糕点,双手拎着进了宿奶奶的房间。 她记得宿奶奶经常会犯头风症,这病吃了药效果也不明显,只能慢慢养着,宿知袖边替她买了两条抹额,平时可以换着带。 布满老茧的手抚着膝上抹额的刺绣,宿奶奶显然高兴极了,嘴里却心疼道:“哎,我一个老太婆,哪里用的上这些,下次可别乱花钱了……” 宿知袖知道她嘴硬心软,眼睛里的欢喜是遮掩不住的,抿着唇笑着应了,心里却说着下次还敢。 祖孙俩叙了别情,宿奶奶将东西收好了,同宿知袖聊道:“我在家里就是顺手烧锅做饭,你娘和小盈却是整天家里、绣坊两处跑,她们才辛苦呢……” 宿知袖点点头,她回来了家里应该就能松快点,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回来这么久还没看到大壮,他人呢?还有二婶……” 提起这个宿奶奶的面色就黑了,一脸气愤道:“快别提老二家那个气人的,你走了之后没两天她就从柳家回来了,一回来就哭穷,还说要不是你她们柳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闹着让你娘给柳家赔钱,你娘不肯她还带着柳家的人去酒厂闹,幸好被赵里正带人拦下了。” 这一番骚操作着实将宿知袖雷得不轻。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来找我们家赔钱?” 确认她带着人去酒厂闹事后,宿知袖唇畔笑意转冷,“看来是我回来得太迟了,居然错过了这么多好戏。” 宿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叹道:“我早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让这样的搅家精进门,我对不起你爷爷,对不起咱们宿家的先人呐……” “奶奶你千万别这么说,这跟你没关系,我也没想到二婶会这样做,但她的行为已经影响到酒厂、影响到村里人的工作了……”宿知袖心里想着这么整治她的法子,面上还一脸无奈道:“到时候如果我和二婶起了冲突——” 见她一脸为难,宿奶奶态度一点都不含糊:“没事,秀秀,我虽然不识什么字,但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我还是知道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敢做出那些事就得担着后果,不必顾虑家里……” 宿奶奶这么通情达理,她当然笑着应了,“对了,大壮这些日子还好吧,二婶一直不回家,他没事吧?” 说起宿大壮,宿奶奶脸上差点笑出花来:“哎呀,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走之前大壮跟你认错那回开始,他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经常帮我和你娘干活不说,上回柳氏回家闹事他还帮忙拦着,可把我高兴坏了!” 听到这话,宿知袖的笑意才真切了一些,为了让宿奶奶高兴点,宿知袖还配合着夸了大壮好几句,心里对这孩子最近的表现仍然心存疑虑。 宿奶奶出门准备烧饭,宿知袖坐了会,起身去了杂物间。 她将带来的东西再次整理了一番,给家里人的礼物,还有给孙氏和裴澹、还有赵村长等人捎回来的东西,全部打理出来也花了好半天。 中午吃了饭,她先去赵村长家里走一趟,将特意买的补品递给赵婶,问候了几句赵承的身子,让赵婶把东西炖了给伤患补补身子,止住赵婶连声的道谢,赶紧回家去了。 晌午刚过不久,绣坊那边安排专人做饭,吃了饭绣坊的人还要继续上课,宿知袖寻思着一时半会孙氏还忙着,东西不好送出去,便打消了立刻过去的念头,还是等晚上绣坊下课后再过去。 还是先去酒厂。 少清手脚麻利地将马车套好,载着宿知袖便往后山去。 路上倒是遇上不少吃完午饭回酒厂干活的人,宿知袖低调地进了酒厂,没有惊动其他员工,只是将领导层的几个人叫过来了解最近的情况,顺便把最近一个月的账本都收上来。 等酒厂下午的工作开始了,她才淡定地混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工作状态。 -- 第115页 只见众人都分工有序,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宿知袖临走前和柳康裕商量着要办的酒厂分厂也忙得差不多了,分厂里一半的员工都是她当时招聘收来的外村人,所以厂子位置是在村外,方便外村的人过来干活。 眼看着分厂已经开始动工了,本来在乡下独一间的酒厂有了竞争者,虽然同属于一家,后山脚下这处酒厂里的老员工却都自觉地萌发出一种危机意识,效率肉眼可见地提高不少,如果让兄弟厂后来居上,他们老厂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最近几天的工作热情别提有多高了,有时候到了宿知袖规定的下班时间还有人不乐意呢。 别提柳康裕这些管理的人见到他们热火朝天的干活景象有多高兴了,刚才在办公室里给宿知袖汇报他们傲人的工作业绩时,几个人的脸上满是骄傲。 厂里这种良性的竞争意识也是宿知袖自办厂以来一直努力给手下员工培养的。根据职位的难易程度以及每个人付出的劳动,厂里发放的月俸标准是不一样的,更别提表现突出的人年终还会有丰厚的福利,手下人干活的积极性一直很高。 宿知袖满意地瞧着大家闷头干活,头也不抬地相互配合手中的工作,她看了半圈,混迹在人群中的一个不和谐的因素出现在她眼前,只见一个负责搬运原料的小伙子路过每个工作间时总爱东张西望。 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一路走来与不少人都要打招呼,不是和这个说两句,就是玩闹般地拍拍另一个的肩膀,显然“忙碌”极了,偏他还没发现与自己一起抬原料的人早就对他这种偷懒的行为不满了,脸上嬉皮笑脸的。 宿知袖打量着这个人是因为他在同别人说话时,眼神不住地人家的工作上飘,仿佛是要从对方的工作里打探什么,盯着的眼神异常专注。 他难道是嫌弃搬东西的活太繁重,想要学点其他的换个工作吗?宿知袖脑子里考量着,毕竟酒厂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不同岗位的人状态的确不一样,像搬运工作的人往往会把全身的衣服弄得很脏,不少人都不喜欢这个活。 再次看了眼这个人的眼神,宿知袖却隐隐觉得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她脑子不停运转着,见那人走远了,脚步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她假装观察着别人干活,注意力一直被放在那人身上。 宿知袖对对方的行为渐渐有了猜测,正要跟上去,忽然有人从后面轻拍了她一下,宿知袖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转身,果然见到那张含笑的脸和一袭蓝色锦袍,清冽挺拔,鹤立鸡群一般站在她身后。 周围都是干活的人,声音有些嘈杂,却见对方弯了弯腰,话音里满是揶揄,附在她耳边温声道:“宿厂长辛苦啦,一回来就过来建工……昨晚休息得可好?” 听清楚调侃的话音,宿知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才呛回去:“托您的洪福,昨晚睡得好极了,不然怎么有精力过来‘建工’呀!” 刚说完宿知袖就有点想扶额的冲动,完了,被他传染了,怎么跟小学鸡一样幼稚,连这种话都要怼回去?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说得自己像个黑心资本家一样。 见她面色不对,宋惊羽连忙讨饶,他本就是性子活泼,跟在宿知袖身边一直说好话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没有半点架子。 他反应也很敏锐,没跟几步就发现宿知袖在跟踪什么人,去南明郡之前宋惊羽便经常到酒厂和师傅们一起讨教酿酒的法子,早就和酒厂的人混熟了。 看了几眼不远处那个不住和人打招呼的男子,宋惊羽眸子一闪,低声道:“不对劲,咱们出去前我和他打过招呼,他当时可不是这样的工作态度,看上去挺本分的一个人……我记得他好像叫,柳辉?” 宿知袖顿时笑了,好巧啊,竟然又是一个姓柳的。 第69章 宿知袖大概猜出对方想要做什么了,嘴唇翘了翘,倒是对他们的行动期待极了,长日无聊,来点有意思的事打发下时间也好。 没有继续跟着,宿知袖转身回了自己在酒厂里的办公室,却发现宋惊羽摇着扇子直接跟了进来。 一只手翻开最近一月的账簿,宿知袖头也没抬地问他:“你很闲吗?” 宋惊羽收了扇子,十分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注意到宿知袖凉凉的眼神,自觉地将茶盏先奉至她面前,“您先请……” 见宿知袖低头啜了口茶水,宋惊羽才笑着又替自己倒了一盏。 将茶杯放置在一边,宿知袖开始认认真真地核对账目,宋惊羽也不出声,自顾自地在一旁斟茶,看书,又或是一只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宁静悠长的夏日午后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待宿知袖还不容易查完了所有的帐,却见宋惊羽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目光似乎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脸上。 宿知袖被他盯得莫名地心中一滞,伸出右手摸了摸脸颊,奇怪道:“怎么了?是墨汁溅到我脸上了吗?”手中的力道不由地加重,莹白的脸颊上出现一道碍眼的红痕。 “不是,”宋惊羽忙摇了摇头,见她住了手,方才松了手中的扇柄,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意外知袖算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连算盘也没打,一摞一摞的账本就被你翻完了。便是多少老账房也比不得你这样的速度呀……” -- 第116页 宋惊羽家中本就是开钱庄的,每日来钱庄存钱支帐的人不知有多少,他虽然常年不在宋家久待,但对钱庄的情形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因此见到如宿知袖这般,仅凭着一支笔就把这么多账本算好还是很吃惊。 宿知袖顺着他的手指瞥了眼手边的账簿,这才笑了,现代社会那么多年的数学她可不是白学的。 更何况继承了父母的天赋,她大学就读的正是金融专业,在学院内每年奖学金也是拿到手软,酒厂区区一个月的账本于她而言压根不是什么难事。 “宋大哥见笑了,大概是我天生对账目比较敏感的缘故,算起账来格外得心应手。”宿知袖简单解释了两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我准备去绣坊那边了,你呢?” 顺手将账本锁在书桌抽屉中,宿知袖三两步推开了房门,宋惊羽紧随其后,笑眯眯道:“我又没什么事,还是和你一起好玩一些。” 两个人自酒厂深处一路向外面走,不时有路过的员工热情地同她们打上两声招呼,宿知袖一一点头应了。 不少人对宿知袖之前半个月没在酒厂露面的事也挺好奇的,宿知袖平日里也都和大家相处地比较荣齐全,便有人随口问了出来,惹得不少干活的人都瞧瞧竖起了耳朵,等着拿到第一手资料回去好同人吹嘘呢。 对于多年生活寡淡、宛如一潭死水的柳家村来说,青壮年劳动力不断从村内被抽走,整个村子早就失去了原本还有的生机与活力,许多人饿得勒紧裤腰带,更别提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自从有了酒厂,使村内的不少户人家终于挣扎过温饱线,这才让村子里升起了一点希望之火,有滋有味的生活重新在这座贫穷落后的山村上演,说酒厂现在成了许多村民们的光明一点也不为过。 无论是酒厂的员工还是学徒,也都以自己是酒厂的一份子为荣,在柳家村乃至附近的村落,无不以成为酒厂的工人为荣,虽说“士农工商”界限分明,但真正身处在连活着都困难的时代,没有一个人会麻木拘泥于那些死板的条条框框。 只为求活下去。 酒厂在柳家村起到的作用是难以估量的,无论是从物质角度,还是从对村民们精神上的鼓舞和引领作用,村人们都以在酒厂工作为荣,酒厂的事自然也就成了村民们关心的头等大事。 况且此次她们是受邀前往南明郡参加商洽会,这是对酒厂成绩一种无形的证明,宿知袖听到那位大叔的问话,脸上十分平淡地将参加商洽会的事说了。 话音刚落下,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员工无不似沸腾的油锅般炸了开来—— “什么什么,咱们的酒名声都传到郡里头去了???” “哈哈哈,这下连郡里的贵人们都喝过俺酿的酒啦,真是想不到啊……” “就是啊,这下我可是出息了,不行,回头得去给我爹坟头上点烟,他儿子酿的酒卖到郡里啦!” …… 众人脸上欢喜的表情仿佛是要过年了一样,他们听到酒厂的酒受到郡里人的好评和欢迎,面上俱是骄傲和与荣有焉的表情,他们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让全村人都知道才好。 宿知袖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见到他们激动的样子,脸上也扬起笑容:“对,大家继续好好干活,将来咱们不仅能把酒卖到咱们郡里,没准还能卖到周围的其他郡,卖到禹州去,我相信那一天很快就能到来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禹州便是禹朝的都城,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是所有外郡人的理想之城,听到如此激动人心的美好前景,所有人顿觉一种豪情涌上心头,齐声喊道:“好!” 宿知袖站在人群中满意地笑了,鼓励大家继续努力后,与宋惊羽一道出了酒厂。 宋惊羽惊叹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前面娇小的身影上,眼中异彩连连。 宋家的祖籍就在河阳县,这也是宋惊羽当初向外放的沈嘉奕推荐此处的原因,可以说他对河阳县人的精神面貌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今天他亲眼见证了柳家村人焕发出这么强的斗志,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前面这个小姑娘。 目光触及不远处那道纤细的身影,宋惊羽忽然轻轻地笑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了不是吗?现在只不过是剥去珍珠表面的层层沙砾,越发接触到珍宝的光滑耀眼的内在罢了。 能够有这样见证的机会,他很荣幸。 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波澜,宋惊羽失笑,摇了摇手中折扇,再度跟了上去。 — 马上很快来到学堂门口,绣坊也才刚下课,绣娘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小声讨论上方才课上孙氏教授的技艺,遇到个别有疑问的地方,她们还会各抒己见,在不断地切磋中接近正确的方法。 宿知袖瞧见她们怀里还抱着一些做绣品的材料,秀眉微挑,这倒与她离开前不同了。 待人都离开了,宿知袖才下马车进了学堂内,孙氏等人仍留在学堂内。 见着熟悉的几张面孔,宿知袖笑着喊道:“娘,孙姨,还有小澹和盈姐,好久不见呀……” 一听到宿知袖的声音,围在孙氏身边的裴澹眸子刷地一亮,立时向她跑了过来:“姐姐!” 宿知袖将带来的礼物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接住兴奋的裴澹,拧了拧他的脸:“慢点儿,小心摔了。”感受到他的喜悦,宿知袖唇角扬了扬:“想姐姐了吧,我给你从南明带了礼物,开不开心?” -- 第117页 裴澹狠狠点了点头,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双目中浸满了期待。 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宿知袖眼睛眨了眨,一本正经地从宋惊羽手中抽出厚厚的几册书,语气沉重道:“小澹,这是我特意跑了南明几家最著名的书肆替你买的书,你一定要认真学,把它们通通背完,不要辜负姐姐的辛苦呀。” 手指摸了摸泛着墨香的基本巨著,厚厚的一摞被她拎在手中晃了晃,裴澹登时傻眼了。 这份礼物,真的“好沉重”,但这又是姐姐的心意,裴澹眸子里满是纠结,又是欢喜又是肉痛,看着宿知袖满脸期待,裴澹小少年咬咬牙,正要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背完,耳边忽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抚了抚他的发顶,她眸子弯成一道月牙:“好了,姐姐逗你呢,这些不急,你慢慢看就是,不用全背……”她迅速在拎着的东西里翻找两下,把几个包好的礼盒奉至他面前:“这才是礼物,打开看看喜欢吗?” 两个整齐包好的盒子里是宿知袖逛了好几家店买到的孔明锁之类的益智小玩具,还有一看就品质不凡的文房四宝,最后是一盒宿知袖从温泉山庄亲手采花制成的香膏,从系统那里坑来的方子,护手功效极好。 裴澹看出是她亲手所制,嘴唇颤了颤,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说谢谢?太生分,不说又好像没有领受姐姐的心意,小少年站在她面前,倏地窘迫起来。 却见宿知袖身后立着的男子松开自见到香膏盒后紧抿着的唇,不着痕迹地插入进来,嘴角拉了拉,眼睛里却不见半点笑意:“孙姨平时要做绣活,手上功夫费得多,自然要好好保护,小兄弟读书也是,知袖真是太体贴了,考虑到‘大家’的需要……” 宋惊羽皮笑肉不笑地如是说,仿佛没看到小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宿知袖:?好像有什么不对,不过护手香膏送给小澹,孙姨偶尔做绣活也是需要保养的,没毛病。 正好孙氏走到这儿,心里高兴得很,佯怒道:“下次再这么费心,孙姨都不敢收了……” 宿知袖拉着她的皓腕摆了摆,露出一丝娇态:“好吧,我知道了,不过孙姨这回一定收下哦。” 孙氏笑着点头。 第70章 与此同时,宿知袖二人离开后的酒厂内,众人还纷纷沉浸在酒厂在郡里出名的喜悦中,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大家不断地小声讨论着,工作的疲倦被八卦的热情所取代,眼瞅着也快下工了,各个环节的组长无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大家聊起刚才的事。 本来还只是在走道里刚巧碰到宿知袖几人知道,很快这个好消息便如涨了翅膀一样传遍整座酒厂。 到处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很快也就吸引了人群中某个脸上看起来很不安的男人的注意。 正是宿知袖之前注意到的人,柳辉。 听到众人说起酒厂的名气越来越大,收益也会越来越好,瘦瘦高高,麻杆一样的男人隐在人群中,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愤恨和贪婪。 说起柳家村所有姓柳的人家,就算血缘关系没那么亲厚,向上数几代也必然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平时又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除了格外黑心的柳里正一家,大家素日里也都是和和睦睦,相处极为融洽的。 柳辉祖上则不然,他家并非此地的原住居民,由于老家发大水,这才举家搬来柳家村,为了融入这个宗族观念颇为浓烈的地方,柳辉的曾祖辈甚至改了姓氏,跟在当时的里正身后逢迎拍马,这才很快被这个村子的柳氏族人接纳。 也因此,柳辉自小便如柳氏一般喊柳里正作二叔,日子久了也多了几分香火情,平时他和伤了腿的老娘孤儿寡母的,全靠柳里正从指缝里漏下的那么点东西过活,若不是他非真正的柳氏族人,又没犯过什么大事,柳里正出事时他也该被带走了。 柳里正一走,他又很快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继续同柳里正家剩下的人搅和在一起,对宿知袖和她的酒厂赌咒怨骂,招工时更是为了打探消息混了进来…… 亲眼见证着酒厂这么赚钱,柳家那群人怎么能不心动,他们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多年,早就将整个柳家村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前几个月柳里正被流放一事非但没有让他们有痛改前非的念头,反而将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宿知袖头上。 他们打的不仅是从酒厂分一杯羹的念头,而是想要把这只下金蛋的母鸡据为己有! 因此柳里正家剩下的人包括柳氏,都在密谋着如何从宿知袖手中将酒厂抢过来,其中作为主力的便是柳辉。 他被派进来打探柠檬酒等酒液的配方,等到方子一到手,再拉上同村几个姓柳的人家,这厂子不就拉起来了吗?倒时候就跟姓宿的死丫头抢客人,挤垮她的厂子,让她开不出工人的工钱,也去牢里蹲几年,到时候再出来都成老姑娘了,又在县衙有案底,她这辈子也就算到头了! 不得不说,柳家人算计得是挺美的,甚至选的人也不是正经柳家人,而是一个非要顶着柳家人名头的柳辉,混在工人之间倒也不显眼,可他们不知道宿知袖有系统,随随便便就能弄清一个人的身份,更没有料到宿知袖一个酒厂的领头人,居然每天有那么多闲工夫泡在酒厂里,还经常与员工打成一片,考量大家的水平和努力程度,只要她想,基本对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 第118页 碰上宿知袖,他们准备了这么久的计谋也算是全打了水漂。虽然在柳家村,他们占尽了地利,喊一声要办酒厂,村里多数姓柳的人家都会很乐意配合他们。 但他们小看了宿知袖这个人,也小看了宿知袖凭一己之力组建起的这个酒厂。宿知袖敢肯定酒厂里的人,除了柳辉再没有一个敢吃里扒外的,不仅是酒厂的待遇好,工作之初宿知袖也与一一他们签了契约。 若敢违约,怕是这群人每一个付得起上面的违约金,到时候河阳县的大牢怕是都不够这么多人蹲的了。 宿知袖摸了摸下巴,她现在唯一苦恼的是,柳里正家里已经被清过一次家产了,还有银子能赔偿自己的损失吗? 将好不容易劝着收下礼物的孙姨二人送回家,宿知袖坐在马车上回想着孙姨方才在马车上说的话,想起不久后即将开始盈利的绣坊,差点独自在马车里笑出声来。 绣坊里的学徒们跟着孙氏学习手艺也有两个多月了,她们本身也都是有点基础的人,再加上宿知袖之前给她们推荐的“流水线作业法”,即使自己无法独立完成绣品,也能够靠着与其他人合作共同完成。 宿知袖不在的日子里,孙氏养好了病弱的身子,教授手下这群姑娘妇人们学习时,自己也会绣些成品保持手感,手下积累了不少绣品,正巧有村人赶着车去县里,孙氏便将绣品托给人代卖。 正巧她见底下学生的绢帕、荷包也都绣得有模有样的了,便把大家的作品一同捎了过去,孙氏担心村人办不好这事,还自己将绣品用包袱卷了,亲自进县城去了。 如果只有她自己的东西不打紧,但是还有大家辛辛苦苦几个月的心血,她担心托付的村人会被人坑,多年不离开柳家村的人终于亲自去城里走了一趟。 也幸好她做下的这个决定,河阳县最大的馨芸绣坊一见她是行家,有听说之前孙氏托邻居卖来她们绣坊的精美刺绣都是孙氏的手艺,一下子连绣坊的老板娘都惊动了,她抓住商机想要与孙氏签下合同,条件优厚,唯一的要求是要将绣品放在她们绣坊代卖,但被孙氏以自己做不了主的理由婉拒了。 这老板娘倒也是个聪明人,她脸上半点没露出不满,反而按收购价格上调一成的价位买下了孙氏带来的所有绣品,包括底下学生们绣得那些,反倒让孙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临走前,老板娘芸娘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好妹子,下次若有绣品尽管来我这里卖,姐姐保准不会让你吃亏的,这回没谈拢下次再次还是朋友嘛,尽管过来玩儿啊!” 在马车上,孙氏将老板娘芸娘的态度和话全都告诉宿知袖,言语间对芸娘的言行颇有好感,显然也是极想和这样的主顾合作的。 宿知袖听后微微一笑:“孙姨,不必着急,馨芸绣坊就在县城里,只要咱们决定好随时都能去联系,只是咱们得先摸清楚她们的情况。”她摸了摸小澹的发顶,继续道:“您也知道,我向来喜欢和徐姐姐这样光明磊落的人合作,只要馨芸没什么问题,我随时都可以去和芸娘谈。” 孙氏一听也是,她很相信宿知袖一贯的眼光,捂唇笑道:“那就辛苦你这个大忙人了……” 宿知袖一笑:“绣坊本就是我要办的,也是我请您出的山,义不容辞的事儿……” 马车不疾不徐地在路上行走着,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宿知袖一下子从与孙氏谈话的回忆中醒来。 一爪子拍开在她眼前作乱的手,宿知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宋惊羽瞧着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性自在的某人,心里忍不住发笑,见她凤眼朝这边一扫,宋惊羽装摸做样地咳了一声:“孙姨下马车后你一直在发呆,有什么心事吗?” 宿知袖摇了摇头,绣坊的事很简单,她不需要麻烦别人。她突然想起酒厂鬼鬼祟祟的某个人,眼珠子动了动,坏笑一声,道:“还真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将自己想要人赃俱获,当场抓住卧底的布置一步一步告诉他,宋惊羽抖了抖,“得亏我跟你没结下什么梁子,不然可要被你坑惨了……” 宿知袖眼刀一斜,忽然温柔地一笑:“你现在想和我结梁子还来得及,不如和柳辉一起狼狈为奸?”眼刀配上“明媚”的笑容,顿时让对面的人讪笑了两声,忙不迭地服软,生怕真被小姑奶奶给记上一笔。 “要不是你有那一身功夫我还瞧不上你帮忙呢,哼。” 宋惊羽无奈一笑,眉目间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拖长了调子:“好……” 顺道也把他送回家,宿知袖下了马车,准备回房歇歇,路过白氏的房间,恰好见她低眉在绣制今天的任务。 宿知袖猫着身子进入她房间,一把握住白氏手中的针,防着她扎到自己,趴在她背后软语笑道:“昨天回来都没来得及和娘好好说说话……娘,你想我了吗?” 瞧着她充满活力的笑颜,白氏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她点了点宿知袖的鼻尖:“你这鬼灵精,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娘怎么能不想你呀……若是可以,娘倒希望你一直平平——”白氏眼圈红了一点,话都嘴边想起宿知袖虽忙碌却每天都是斗志满满的样子,又将话都咽了下去。 但白氏未尽的话宿知袖心底明明白白的,她抿了抿唇,一把将白氏的肩搂住:“娘,女儿有自己的愿望想完成,正好我也有这份能力,就让我去做好这些事吧,但我会把自己护得好好的,您放心。” -- 第119页 白氏想起毅然赴身疆场的丈夫,再看看眼前的女儿,心底又是骄傲又是酸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点头,再点头…… 第71章 河阳县承袭旧时人们的传统,每隔两天县城内便会组织一次集市,不仅是县城中人会在这个日子逛街买东西,下辖的村落里头的村民也会选在这一天来城里赶市集。 故而每到赶集的日子,河阳县城内行人如织,摩肩接踵,街市上几乎是人挨着人的景象,但即便如此拥挤,来赶集的人也很少有抱怨的声音,毕竟这个日子开店、摆摊的商户都很多,大家很容易以一种较为低廉的价格购置到自己需要的物品。 而商户们今天也有大把的银钱可以入账,正是一种双赢的举措。 河阳县,馨芸绣坊。 作为县城内规模最大的一家绣品店,馨芸绣坊历来以出众的绣品和公道的价格在县城绣品界独树一帜,没有哪一家绣品店能够分走这家店的风头。尤其是老板芸娘在多年前开始,每个月两次收到一份寄卖到店里的绣品后,馨芸绣坊的生意更是如虎添翼。 芸娘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绣品上所用的苏绣必是学自大家,她早就想打听出能绣出如此作品的绣娘家住何处,能够在这等穷乡僻壤遇到此等非凡的手艺,芸娘都快要乐晕了。 馨芸绣坊虽然是河阳县第一大绣坊,但芸娘是一个有野心的老板,她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在这座小县城中守成。 她想要将绣坊的名号在郡里打响,甚至是传到更远的地方去。如果仅仅留在河阳县做一只井底之蛙,凭着绣坊现在的收入芸娘早就已经做到了,现在早该处于躺赢的阶段。 但由于这些绣品是寄卖到店中的,芸娘一直未能得见正主的真颜,这早就成了她心中难以达成的心愿。 就在前几日,一名身上有着一种岁月沉淀的味道的女子来到绣坊,正巧芸娘在店中盘算这月的账目,忽有在前面店里卖绣品的小丫头一脸为难地过来请她。 芸娘一脸头疼地放下账簿,这丫头做事也细心,奈何就是胆子小,平时也不太敢和客人打交道,显然还需要芸娘好生□□□□。 她合上账簿点头应了,随着小丫头到了店中。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店中的女子所吸引。 芸娘忽然有一种预感,悬在她心头的事在今天就要实现了。她小心地试探着来人的身份,很快从对方的谈吐及带来的绣品推测出对方的身份。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那名绣娘。 她高兴极了,几乎有些急不可待地想和对方签下提供绣品的协议。芸娘自觉与她神交已久,早就对对方的水平了如指掌,于是为了拉拢住来人,她开出了极为优厚的待遇。 被对方婉言拒绝后,芸娘才发觉自己着实激动了些,于是好声好气地让对方回家在好好考虑一番,若是可以,她愿意将对方带来的其他人的绣品一并收下。 商谈了许久,芸娘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放对方离开了。 临走前,她知道了对方的姓氏及住址,原来这位女子姓孙,现住在底下的柳家村。 芸娘笑意更深,对方愿意透漏这些显然是有与自己合作的意愿,高高兴兴地将人送走了,芸娘才笑眯眯地叮嘱小丫头:“快将这些绣品都给上架了,按照之前送来的价格摆上,记得仔细着点儿,不要同店内的其他绣品混在一起了……” 小丫头一一点头应了,手里还捧着孙氏送来的学徒们的绣品,小丫头拿不定主意,只好期期艾艾地扒拉住芸娘的衣袖:“那这些怎生处理是好?” 芸娘睨她一眼:“这些绣活手艺还不到家,先和店里的放在一处卖吧,看看行情再说。”说着自顾自地回了里间。 手里还捧着孙氏此行送来的最好绣品,她寻思着,自己是该同县城里的那些贵妇人们再走动走动了…… — 柳家村近日又刮起了一阵风波。 原因出在柳氏一族的主支身上,尽管之前被官府收过一批家产,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内还藏着一笔余财,近日更是被柳家人拿出来依葫芦画瓢一般,也要学宿知袖开酒厂! 银子有限,他们也没建厂房,随意从村里寻到几处破旧的老房子,恩威并施之下,对方又顾及着同姓的颜面,拿到一点赔偿金也就点头应了。 柳氏自柳里正被发配后,只在宿知袖离开村子时暗地里回了一趟宿家,逼迫宿奶奶给一大笔钱帮自己娘家渡过难关,不然就要同宿知袖的二叔宿明水和离! 宿奶奶当然不愿意,手里没这么多钱不说,她还担心着自个儿孙女帮村人致富,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自己那点体己好歹还能帮上点忙,这可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哪里能给柳家这些根本就欲壑难填的吸血水蛭一样的人? 于是宿奶奶断然拒绝了,柳氏喊着柳姓的兄弟过来闹了两天,彻底让宿奶奶看清了她搅家精的真面目,她长叹一口气,摸着自己孙子的头顶应了。 柳氏找的和离借口根本上不了台面,再加上她暗地里思忖着无论如何大壮都是自己的儿子,将来还能不认自己不成? 她通快地接受了宿奶奶拒绝让她带走宿大壮的要求,拿着族老写下的和离书,扭着身子回了娘家。 宿奶奶年纪大了,遇到这种散伙的事心里到底不好受,宿大壮乖乖趴在她面前,抬着小脸认真道:“奶奶,您别伤心,我知道是我娘做的不对……她不要我就不要吧,我还有您,还有大伯母和堂姐,我、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 第120页 他嘴上说着硬气话,刚才柳氏要走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和宿奶奶两个人抱在一起,倒是忍不住握着小拳头红了眼眶。 等白氏听说这些事从村口的绣坊赶回来时,见着红着眼的祖孙俩才知晓木已成舟了。 白氏摩挲着两只手,一脸愁绪地立在院中,跺脚道:“哎,到底是一家人,怎生竟走到这步田地了呢?” 宿奶奶冷哼一声:“罢了,人家要走咱也留不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她想起什么,冲着白氏道:“袖袖平日里忙,回家后先别和她说这事,等她忙完了你再和她细说……” — 这一耽搁,宿知袖便一直不清楚这事,现在抱着白氏坐在屋里,见她忙完正事松快下来了,白氏才挑拣着把柳氏已经和离回家的事同宿知袖说了。白氏想要全了柳氏长辈的脸面,没好意思把具体经过讲全,但宿知袖是什么人?听了一耳朵便猜出全貌了。 宿知袖恍然大悟,哼笑道:“难怪柳家做事越发没有底线了,原来如此。那看来计划还得再改改……”最后一句话宿知袖几乎是嘀咕出来的,白氏哪里知道她的打算,听了这半句话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 宿知袖回过神来,笑着安抚了一句,又出门寻宋惊羽商量正事去了。 第二日,宿知袖又将少清派去打听馨芸绣坊在百姓间的名声,信誉没问题一切其他的都好谈。 没了马车坐,宿知袖正打算徒步去酒厂,一推开门却发现某人的马车正候在门口,宿知袖笑了笑,毫不客气地上去了,却见某人饶有兴致地在车上煮茶。 宿知袖托着腮看他,却见他敛眉低目,正色凝神,一袭白袍衬得他眉目越发精致,一举一动堪可如画,他手里不时拿起各种茶器,动作不疾不徐如行云流水一般,炉内腾起淡淡的雾气。 宋惊羽全副身心都在煮茶一事上,直到将茶杯递至宿知袖面前,他竟一句话也没多言,同平日里话痨的样子完全不同。 宿知袖接过茶杯,轻抿下一口茶,虽然她不对这些不精通,却也能品出这茶煮的确实不错,饮下一口便有一种唇齿留香的感觉,完全没有之前在温泉山庄用茶的涩味,宿知袖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唔,茶煮的好,选衣服的品味也不错。 很衬他。 …… 一个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宿知袖还没来得及仔细甄别,就叫对面的喊声打断了。 却听对面的白衣公子狐狸眼弯起,眸中的一点点狡诈让他不再似天上清冷的谪仙,反倒似红尘浊世中的翩翩贵公子,带着凡尘的俗世烟火气,他曲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声音里满是笑意:“你昨日说要给他们设个套的事已经准备好了?” 宿知袖粉颊微微鼓起,吹了吹浮在表面的叶片,“那是自然,没有我手里握着的配方核心,他们不可能酿出酒来,最后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知道他们到时候脸色会是什么样的呢?真是期待呀。” 宋惊羽耸了耸肩,“反正很精彩就是了。”酒厂愿意给柳辉提供一份稳定优渥的工作,他却吃里扒外伙同柳氏等人窃取酒厂的配方,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是该让他们吃点苦头。 不过,他瞧着对面正认真品茶的姑娘,心头发软,算了,随她玩吧,再不济也有自己来替她兜底。 见宿知袖将要抬头,宋惊羽才眨了眨眼,将目光移开。 眸子触及身侧的一封信函,他眼睛里的笑意瞬间冷了。 第72章 察觉到宋惊羽的情绪有些不对,宿知袖将杯子放下,迟疑道:“……怎么了?” 宋惊羽摇了摇头,拿过她的杯子提袖又斟了一杯递到她面前:“无事,”虽然有些不愿提及,但他一贯是坦荡的性子,更何况这事她迟早会知道,于是简单解释道:“京中来信,催我早日回去。” 宿知袖捏着杯壁的手微微一僵,很快面色如常:“确实是有段日子了,时间过的好快呀……”她难得感慨一句,目光闪了闪,打趣一般地问他:“那你何时要走可一定得跟我提前说一声,我好设宴送行!”她含着笑,双眼俏皮地冲他眨了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多年来,宋惊羽皆是这般在家里和京城两地来回奔波,既能够承担起宋家长子的“责任”,还能每年回来与家人团聚……他本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往年也确实如此,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生活和安排习以为常。 但昨日接到信件的那一刹那,他心底却难得地涌起一阵不平静。他似乎开始抗拒这条按部就班的路,这样被别人一手操控的人生。 将来承袭大伯父的伯位,在朝中领一二闲职,平静无波地度过一生。 他从沉思中惊醒,自嘲一笑,或许是最近受了某个自信大胆、什么都敢去尝试的小丫头的影响,所以自己也开始不安分地对未来产生不切实际的憧憬了么? 不。他从轻而易举地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答案。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或许是导火索,但他这样平素肆意张扬的性格,怎么可能愿意在那座令他生厌的侍郎府度过余生?一想到这种可能,那些平日里被他刻意忽略的抵触和厌恶翻涌着出现在他心头。 他不愿意。一点也不。京城人人艳羡的伯位他根本不在乎,更何况是在侍郎府“承欢膝下”交易来的东西,他不屑。 -- 第121页 心里的某个念头越发清晰,宋惊羽觉得自己心头骤然放松了不少。 宋侍郎和他的夫人正值壮年,重新从旁支里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培养很容易,他们不必再对当年将自己挑选过去又抛弃,然后又腆着脸过来要接自己回京的事感到心虚,毕竟自己其实并不在意京城的那个身份,所以也不需要这所谓的补偿。 更何况,相比起行事随性、不服管教的自己,他们想必更乐意有一个言听计从、完全按照他们要求行事的孩子。 一个和自己性子截然相反的继承人。 宋惊羽明白自己虽然想得很清楚了,但是想要完成这件事还是存在一定的阻碍,毕竟伯府世子变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虽然这个伯位完全是当今看在身为侍郎夫人的晗月公主的面子上封的,以示天家荣宠,与宋侍郎本人的实绩无关。 宋惊羽心上压着这件事,又被催着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心里便有些不平静,这才教宿知袖瞧了出来。 看着宿知袖故意缓和气氛地打趣他,宋惊羽配合地笑了,桃花眼再度弯起:“好,我一定提前与你说,到时候这宴可得好好准备。”他目光落在宿知袖脸上,带着一丝安抚,话音低柔:“你放心,我会先助你将酒厂里的事解决完再走。” 之后两人皆是心不在焉地有一阵没一阵地闲聊,宿知袖之前就对他家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故而察觉他情绪不对的那一刻便明白了。但按理来说她不该知道他家族内部的安排,便只能拐着弯子开解他。 宋一驾着马车停下,进了酒厂,宿知袖不出意外地瞧见柳辉又在四处乱窜地同其他人搞好关系,想要了解酿柠檬酒的每个步骤推测出酒方。 但柳家人不知,柠檬酒的原料内有两味是宿知袖通过系统兑换来的,他们一通忙活到最后,顶多只能得到一份残缺的配方,这还是在她故意放水的情况下。 宿知袖悠闲地看着柳辉殷勤备至地讨好其他人的样子,对不久之后柳家人的反应十分期待。 — 而另一边,柳氏为首的部分柳氏族人,她们好不容易从村人手里半买半抢到一些空置的破屋,又是拔杂草又是清扫房间的,好不容易才把几间破屋勉勉强强收拾出个人样子。 柳氏捶着酸疼的腰直起身,却发现自家二婶正拎着扫把吆五喝六地站在一边喊着其他人干活,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显然是一点活都没干。 柳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二叔都被发配去边境了,柳家早就大不如前,偏这位还天天摆着里正娘子的威风,在家里干一点活就叫苦连天,如果不是缺人手又是自家人,柳氏真不想让她掺和进来。 眼见着要做的活还有很多,柳氏没憋住心头火,数落了她二婶两句,却不想对方自恃是她的长辈,插着腰与柳氏在众人面前对骂了起来,眼见得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柳二婶暗掐了一把大腿,哭丧道:“哎哟,天爷呀,这日子没法过啦!看我男人才离开家里多久啊,连家里的侄女都敢蹬鼻子上脸给我这个老婆子脸色看了,大家伙都来看呀……” 柳二婶一番哭嚎,把破屋这里搅得是人仰马翻,招来了不少看热闹和想劝和的人,看着不少乡里乡亲的人站在一旁指指点点,跟着柳二婶一起说自己怎样不孝,柳氏脑子里突突的,想到自己先前竟然答应让她过来帮忙还给她发月钱,柳氏肠子都快悔青了。 “正清家的,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闺女,咋能这么对长辈说话呢?”朱大娘平时就和柳二婶的关系不错,此时站在柳二婶身边。 这话是对站在一边的柳氏的娘说的,正清是柳氏她爹的名字。 另一位大娘也站在柳二婶身边安慰着,她在家里也是受儿媳妇气的,现在看到又有小辈不懂事,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哎呀,正清这闺女是看着自己要挣钱了,眼睛里没老人了呗……” 柳氏的娘一听这样的帽子往自己女儿头上扣,赶紧陪笑道:“怎么可能,我闺女再孝顺不过,刚才是她不会说话让弟妹和大家都误会了,柳杏,快给你二婶道歉!”柳杏是柳氏在家时的闺名。 柳氏听着这群眼红自己酒厂的人倚老卖老地在这里数落自己,鼻子都快给气歪了,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没理会她娘为她打的圆场,手里抹布一撂,尖声道:“好哇,我好心好意让你来干活赚点银子你不干,净在这给我添乱,二婶,我看你也不是诚心实意想赚银子的,明儿你还是别来了,省得累着您老人家!” 在宿家那么多年,除了宿知袖穿过来后,柳氏都是压着妯娌白氏欺负的,多少年没在别人手上吃过亏,她这副暴脾气是越发不好相与了,今日俨然一副要同柳二婶撕破脸的架势,倒是将撒泼的柳二婶一下子给唬住了。 柳二婶当然不是真的不想干了,不过是偷偷懒,要是能借着这机会多占点便宜,把月钱涨高点儿就更好了。 如今看到柳氏的冷脸,柳二婶她心头一慌,但周围帮手多,她虚张声势地要同柳氏继续吵,柳氏却拎起扫把直接进破屋打扫卫生去了,门摔得噼里啪啦响。 倒是让外面劝架的村人们一阵没脸,柳二婶脸上也是臊得慌,但在人前死撑着不露怯,她又恶狠狠地骂了柳氏两句,同帮腔吵架的几个好姐妹灰溜溜地跑回家去了。 第73章 -- 第122页 柳氏一心想搞到酿酒的方子,挣一大笔钱,也好杀杀宿家那个黑心肝侄女的威风,至于村里都传遍了的这方子是宿知袖找到的流言,柳氏嗤之以鼻,她当年嫁往宿家就是冲着宿家的家底和祖先传下的好东西,那酿酒的方子肯定是那老不死的偷偷拿出来塞给臭丫头的。 不然她一个小丫头哪儿那么大的能耐,随随便便就能捡着酿酒方子这么好的东西呢!老不死的偏心! 越想越气,柳氏起初动偷方子这个念头时还有些心虚,理清自己那一套受欺负的逻辑后柳氏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谁叫宿家那群人不把自己当自家人看,连金疙瘩一样的酿酒方子也不让自己沾上一点儿,这不明摆着是欺负自己男人不在家嘛。 既然不给,那就自己抢!柳氏心里恶狠狠道。 她盘算好一切,还鼓动不少柳氏一族的闲人跟着自己一块儿干,却不想酒厂还没捡起来,先被柳二婶一番抢白和做戏惹了一身腥臊,刚才多少人指着她的鼻子数落啊,柳氏心里恨极了。 这群没心肝的东西,自己到时候赚了钱,这些人一个铜板也别想跟着一起赚,都给她等着瞧! — 不提柳氏这边按照柳辉从宿知袖酒厂里窃取来的消息暗暗筹备着,宿知袖心知她们一时半会儿也酿不出来,还不知道要在背地里白费多少功夫呢。 而且也不值当她花那么多功夫,宿知袖的注意力移到了与馨芸绣坊合作的事上。 结合少清打听到的和系统提供的两方面的消息,宿知袖对馨芸绣坊的过往了解了七七八八,又查清了对方的行事风格,很快便敲定下与对方的合作。 为此,宿知袖与孙氏一起跑了一趟县城。 得知她们要来的消息,芸娘一大早便守在店中,眉开眼笑地等着她们到来。 店里的小丫头见她一脸意气风发的模样,忍不住嘀咕道:“之前与钱夫人做成那么大一笔生意也不见掌柜的你这么高兴,这位孙绣娘有这么厉害吗?” 瞧着小丫鬟一脸怀疑的模样,芸娘恨铁不成钢道:“之前叫你没事多和绣坊后院那些师傅们多学学手艺,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简单的分析绣品的眼力劲儿你都一点都没练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小丫鬟平日里虽然胆子不大,但她知道芸娘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连忙可怜巴巴地拽住芸娘衣角:“掌柜的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学的……” 小丫头急得粉颊蒸红了一片,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芸娘暗叹了一声:“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多学着点就是了,也不需要你多精通这绣活,但好歹不能做个被外行人糊弄的睁眼瞎啊……” 芸娘的相公顾铭身子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当年从逃荒的人里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便打算带回家好好养着,将来老了没准还能给她们夫妇俩养老送终,馨芸绣坊也是打算传给这丫头的,就是头疼这丫头到底能不能撑起来,唉。 小丫头知道芸娘都是为自己考虑,破涕为笑,心里暖烘烘地连连点头,趁着周围没人,小丫头拉着芸娘的手卖乖道:“干娘,我都懂的,您放心,我今后绝对好好学,保您满意!” 到底是疼了这么久的孩子,芸娘一见她卖乖,没绷着脸,终于满意地露出一个笑来。 母女俩正在前头说着话,一辆通体透着一股贵气的马车沿路缓缓行来,目标明确地停在绣坊前头。 芸娘拉着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先是见到一只素白的柔荑掀开车帘,一张灿若朝霞的脸庞微微抬起,芸娘正有些疑惑,打量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来人那双清凌凌的凤眼吸引了去,芸娘心里一紧,却是再不敢因为来人的年纪小瞧了去。 宿知袖动作轻敏地越下马车,冲着芸娘温和地点了点头,又伸回手将孙氏扶下马车。 作为与馨芸绣坊打过几次交道的人,孙氏牵了头,笑着同芸娘打了招呼,气氛骤然一松,由芸娘开道,几人一同迈入馨芸绣坊的后院。 路过馨芸绣坊摆卖绣品和大件的地方,芸娘脚步未停,领着她们一直往里头走,宿知袖这才发现馨芸绣坊后院竟然别有洞天,不少妇人聚在后头正抬头绣东西,宿知袖一行人路过时后院那群绣娘们却是头也没抬,专心致志于手里的工作。 宿知袖有些惊讶于芸娘管理绣娘们高效的手段,对她们今后的合作也更加期待起来。 独自一人支撑起这家绣坊,芸娘显然也是个眼光独到的人,她直接将当日与孙氏谈论的条件找人写成文稿,现在摆在桌上供宿知袖细细研究。 芸娘此番为了促成与孙氏的合作可以说是下了血本的,她将绣坊的未来赌在孙氏一手精湛的绣艺上,坚信这次合作一定是馨芸绣坊更上一层的机缘。 将文书细致地从头看了一遍,感受到芸娘的真心实意,宿知袖脸上露出一个笑,“掌柜的是个实在人,这份契书我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她爽快地写下名字,唇角含笑:“那就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啦……” 芸娘心知自家的店虽在县城内有几分名头,但到底不是不可替代的,而对方的手艺却对自家至关重要,合同未签好之前,她的心仍然是悬着的,现在一朝梦想成真,可不是都快乐得找不着北了。 -- 第123页 脸上的笑容明晃晃的,芸娘显然心情好极了。契书一式三份,两家各一份还有一份则需送到官府报备。 看着签好的契书,孙氏也很高兴,毕竟有了一个靠谱的售卖渠道,自己和徒弟们的绣品将来就都不愁卖了。 宿知袖婉拒了芸娘请客的话,芸娘虽有些遗憾,但也没坚持。她起身将两个人送至门口。 “绣品的事也不急,满一月再一起送过来便是,”芸娘拉着孙氏的手说道,忽然想起什么,她冲着跟在身边的小丫头招招手,扶着小丫头的肩冲孙氏不好意思地笑道:“孙师傅,咱们都是自己人了,我也不瞒你,我闺女小七一直跟着绣坊的绣坊学刺绣却收效甚微,不知孙师傅能不能抽出点空闲指点她两句,您教导的一星半点也够这丫头受用一辈子了!” 她将一只沉甸甸的荷包塞过去,见孙氏不愿收,芸娘推了推偎在她身前的小丫头哀求道:“孙师傅,您也不用特意给这丫头上什么课,我知道您还给其他不少小娘子们上课,就让这丫头跟在旁边听听就是了……” 孙氏看着眨着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她本就心软,此时自然不忍拒绝,她沉思了一阵,道:“也罢,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跟着我的徒弟们听听也好,不过这束脩就不必了……” 孙氏软和的性子哪里是这位绣坊掌柜的对手,不多时便晕晕乎乎地与宿知袖一道出了绣坊,手里还松松地握了只荷包,显然是被芸娘那张利嘴给说服了。 孙氏捏着荷包,对着身侧的宿知袖无奈地一笑。 — 宿知袖和孙氏跑县城里这一趟,回去路上不仅顺路将契书送了一份至官府,与许久不见的沈嘉奕打了个照面,还顺路将芸娘的女儿小七拐来了宿家村。 小姑娘同二人坐在马车里还有点紧张,脸上怯怯的,有些不知所措。孙氏便温柔地宽慰了她两句,还将一叠糕点递到小姑娘面前,轻声道:“吃吧,不够还有。” 宿知袖则坐在一边,默默地出神。 她脑海里还在回放着沈嘉奕匆忙间和她说的话,关于柳家村近一年来的发展。 不得不说,柳家村人的生活改善是整个河阳县,尤其是他这位大忙人县令有目共睹的,沈嘉奕对宿知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奖。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宿知袖一听到这些话心里迅速地升起一股警惕,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期待听到的。 果然,接下来沈嘉奕便说出了让河阳县下辖的其他生活贫困的村落到柳家村取取经的希望,作为一方父母官,尤其作为一个责任心极强的君子,他自是秉持着整个县能够一起发展的大局观,最起码让众人都摆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艰难处境。 当然柳家村的迅速致富也让不少临近的村落羡慕嫉妒地红了眼,一小撮人甚至毫无底线地想要将柳家村赚钱的酒厂及绣坊等直接挖到自己村子里的才好,为此有不少人没事就跑到县衙里哭穷,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这样死皮赖脸的行径实在叫沈嘉奕大开眼界。 他自出任这一方县令开始便一直坚持走访各村,不少村民一顿连野菜糊糊都吃不上、小孩子们瘦骨嶙峋的样子他也见了不少,虽然一直积极从县里调救济粮过去,但到底杯水车薪,也根本照顾不到所有人。 面对其他村里正眼红柳家村的红火,沈嘉奕当然不可能同意动宿知袖的酒厂,这是人家辛辛苦苦、一路忙前忙后办出来的厂子,县里若是沾手,与强盗何异? 他毫不留情地将这种念头痛骂了回去,仔细思量许久,今日向宿知袖提出让各个村子到柳家村学习的主意时,他嗓子有些干涩,显然还是有些羞赧于这样的做法。 宿知袖一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地冷笑,凭什么要自己忙了那么久要让外面的人白白吸血?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脑子微动,数十种婉拒的借口便藏在唇齿间,张口就来,还保管叫其他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打断了她。 第74章 不过由于系统之前被修复过一次,各项规则更加完备。宿知袖为了防止在一些紧急的时候被系统任务打断节奏,已经勾选了任务自动查看选项。 也就是说,她可以任意在任务发布后两天内挑选一个时间查看,超过两天后则任务会自动施行。 不过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倒是让宿知袖刚起了一点的怒火消减下来,也有空听沈嘉奕仔细说说县里的打算了。边敛眸听着沈嘉奕分析情况,宿知袖脑海里渐渐闪过一个念头。 她很清楚当场拒绝沈嘉奕的计划极其不明智。不说对方的身份及其他村人会对柳家村及自己的酒厂产生的怨怼心理,宿知袖还想到了系统的评审机制。 其实就算没亲耳听到系统任务,宿知袖也心知肚明,在这个当口发布的,无非就是让自己帮着村人们改善生存状况之类的正能量任务呗。 不就是好人任务嘛,做就做。反正自己得到的奖励也不亏。 心念百转间,宿知袖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眼含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俊秀青年说道:“沈大哥放心,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给更多的人提供帮助的,不过,”她沉吟了几秒。 沈嘉奕听到她的回答已经很高兴了,当即道:“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 第124页 宿知袖咬了下唇,无奈一笑:“沈大哥也知道对于村人们而言,改善他们如今境况最重要的一点还是粮食,而我们村里的红薯也刚刚才种下,说服力不强,不如等秋收后让大家瞧一瞧产量如何吧。” “有了先例摆在他们面前,相信其他村子的人也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种红薯了!” 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沈嘉奕放下手里的茶盏,眸子一亮:“对呀,先前你似乎同我提过红薯这东西,这主意不错,等将粮食切切实实地摆到他们面前,也就不愁某些老顽固不愿种这个新品种了。” 宿知袖含笑点头。两人就这事又商量了一阵,见时候不早了,沈嘉奕亲自送她出门。 方才从馨芸绣坊带过来的契书是由沈临亲自拿走的,见二人出门,沈临拱了拱手:“契书已经置好了,宿姑娘放心。” 如此,宿知袖与馨芸绣坊的合作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坐马车回村的途中,宿知袖正好顺道去与邻近的苗圩村之间所办酒厂分厂瞧了瞧。不久前,宿知袖从南明回来后,又将田大婶和柳康裕等得力助手派到分厂主事,如今过来巡视一番,果然里头皆是井然有序,员工们各司其职,除了对她的身份有些好奇看了两眼外,都埋头将手上的力气花在工作中。 柳康裕二人很快赶来,显然见到她也很激动。 宿知袖点头道:“你们做的不错,相信不久后这里也能跟上本厂那边的产量了。”不过数月功夫,分厂的酿酒事业已经进展地如火如荼,为本厂那边的订单缓解了不少压力。 听到夸奖,二人田大婶二人脸上不无扬起笑容,他们早已习惯了宿知袖赏罚分明的形式风格,等到年节时想必给自己的奖励定然不菲,最重要的是他们也都在这些工作中得到了锻炼和收获,无论是经济还是精神上都得到了满足,他们都对现在的工作再满意不过了。 这座分厂里有不少来自苗圩村的村民,他们都是宿知袖第一批从外村招揽的工人,所以宿知袖必须亲自来看看效果如何,更重要的是这种办分厂也与今天的任务关系甚大。 亲眼巡查过这边的情形,宿知袖也就放心地回了柳家村,进入村子后,她吩咐少清:“先回家里接小澹,然后再将孙姨她们送回家。”宿知袖将脑袋亲昵地靠在孙氏肩头:“孙姨一天没有回家了,小澹肯定担心极了……” 孙氏一天没有见到孩子自然也着急,但今天的这些正事带着小澹一起去显然不合适,她只能狠狠心将孩子留在村里了。 小七一路都乖巧地坐在马车里,递给她糕点就默默地吃,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怯怯的,看起来还是有些拘束。 宿知袖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慰道:“小澹是孙姨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大,没准以后你们还能一起玩。” 看着宿知袖一脸正经地安慰着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姑娘,孙氏忍不住捂唇一笑,点了点宿知袖的额心,笑叹道:“嗳,明明也只比他们大一点儿,怎么就脑子里有这么多巧点子呢,整日里跟个小大人似的……” 宿知袖蹭了蹭她的手指,笑容狡黠:“我本来就是个大……大孩子了呀。”虽然即便对于早熟的古人来说,她这具身子十二岁的年纪也着实不算大。 但谁让她有个成人的芯子呢,在这样物质匮乏的环境下让她当个童稚懵懂的孩子显然是不可能的,未来要把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马车先停在宿家门口,估计是听到马嘶声,车轮刚停下便有人从院子里打开大门,两道身影一起冲着宿知袖跑过来,齐声喊道:“姐姐!” 声音里难掩激动。 宿知袖伸手接住两个人,细眉微挑,她出去一趟,没想到裴澹和宿大壮居然玩到一起去了。手掌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瞧着年后二人不约而同猛蹿的身高,宿知袖忍不住气恼地想,怎么小孩子长身子这么简单,自己的身高反而没怎么长呢?看来该去系统里换点好东西补补啦。 丝毫没有察觉到宿知袖的怨念,两个小男孩看着她的眼睛都闪闪发亮,宿知袖笑了下,赶紧从车上拿出给他们带的小零食之类的,见宿大壮一把将零食抱了过去,宿知袖伸手捏了捏他圆乎乎的脸蛋:“你呀你,怎么还这么圆滚滚的呢?你小澹哥哥之前也有点婴儿肥,不过靠自己的努力减掉不少了,现在只剩你一只小胖球了,还不赶紧努力!” 觉得手感还不错,宿知袖忍不住又捏了两下,宿大壮仍然努力地抱着零食不撒手,躲着宿知袖的手指,脸上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嘿嘿嘿,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奶可是说我这是有福气的象征,别人家想养出我这样的胖小子还养不出来呢!” 他扒拉出一块芙蓉糕立刻塞进嘴里,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 大家都是被他的话逗得一笑,就连躲在孙氏身后的小七也笑得露出脸颊上的酒窝,宿大壮眯着眼睛正嚼着嘴里的糕点,一下子对上小姑娘的笑颜,眸子瞬间瞪大,连口中的糕点一时间也忘了嚼,只直愣愣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宿知袖忙着将车厢里的东西都提下来,帮着孙氏一起收拾从县城带回来的布料和绣线一类的东西,宿大壮捧着零嘴挡住脸,跟屁虫围在宿知袖旁边,抓住机会磕磕绊绊道:“……姐,她是谁呀?” 接近双层的下巴朝小姑娘的方向抬了抬,宿大壮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宿知袖刚送了一趟东西进去,正要再朝马车边走,闻言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一脸紧张地跟在孙姨身后的小姑娘便落到她视线中。 -- 第125页 两步走到小姑娘身边,宿知袖笑着冲她招招手,就见小姑娘抿着唇,眼含激动地冲她走过来。宿知袖摸了摸她的发顶,对着身边两个小男子汉说道:“这是小七,要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段时间,跟孙姨学学刺绣,小七是妹妹,你们俩可都不许欺负她哦。” 话音刚落,小胖子抢着喊道:“当然不会,小七妹妹好,以后在村里有大壮哥哥罩着你,别怕!”裴澹也跟着点头,友好地对小七笑了下。 看着几个小孩和睦的景象,宿知袖笑着同孙氏对视一眼,也都放心了。 依旧由少清送孙氏母子回家,宿知袖一手拉着小七,一手拎着绣线,宿大壮则乖乖跟在她身边,大大小小三道影子一同消失在宿家大门后。 第75章 临近傍晚,在绣坊学了一天刺绣的白氏回到家,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明眸皓齿的怯生生的小姑娘。 宿奶奶比她早回来一些,见到小七便稀罕地不行,一个劲儿地从自己房里拿出各种零嘴子给小姑娘吃,倒惹得小七害羞起来,不住地往宿知袖怀里扑。 近些日子,宿奶奶听进宿知袖的劝,不再一股脑儿地将家里的好东西都喂给小胖子,毕竟这家伙已经胖得不成样了,因此宿大壮已经怨念了好些日子了。 但今天看着小七面前那些好吃的,宿大壮脸上不见半点羡慕,反而帮腔劝小七多吃点儿,觑着小七羞涩文静的脸,小胖子脸也悄悄红了,劝的话颠七倒八,嘴巴笨得不像样。 白氏脸上笑意盈盈,因着多了位娇客,满桌的饭菜丰盛诱人,叫人食肠大动。 饭后,白氏将盥洗的用具给小七备齐了,本还想陪着小姑娘进去,却因小七不好意思而作罢。 白氏只得退了出来,转身进了宿知袖的房内将床铺重新铺整一番,头也不抬地对着宿知袖道:“今日,小七就跟你一块儿睡吧。” 宿知袖拧了拧眉,她其实不惯同人一起睡,刚来到这里时与白氏同睡一屋时便时常至半夜才能睡着,如今却还要同这小丫头睡在一处吗? 白氏见她半天没回话,直起腰来瞧了她一眼,见她小脸皱巴着,似乎很不情愿,不由地噗嗤笑了。 到底是心疼女儿,白氏整理好床铺,走过来接过宿知袖擦着湿发的布巾,自上而下一点一点地拭去水珠,动作轻柔徐缓,松松地按摩着头皮,一阵倦意涌上心头,宿知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等她回过神来,洗得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早已钻进了被窝,小脸一半掩在被衾下,眸子晶亮地瞧着她,宿知袖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你起来……”去别屋睡…… 宿知袖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白日里怯生生的小姑娘眨着星眸,声音软软糯糯的:“袖袖姐姐快过来,小七替你把被窝暖好啦……” 对上小七依赖的眼神,宿知袖有些不自在,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然躺于床上了,上方的被子由一双小手盖得严严实实的,旁边一个散发着暖意的小身子紧紧依偎着自己。 小姑娘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努力将脑袋缩进被中,听上去有些发闷的声音传来:“小七睡啦,袖袖姐姐晚安~” 不知是不是奔波了一日早已疲惫了,小姑娘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似是睡着了。 卧房内安静了下来,宿知袖侧头瞧她一眼,叹了口气。 罢了,换屋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宿知袖掖了掖小姑娘那侧的被角,方才阖上双目。 — 天幕漆黑如墨,不见半点星光。 即便天色如此,却也丝毫不影响夜间出行的人在外面行走,只听得零星一点窸窣响动,行人过境后,林间又重归平静。 柳家村的一处小院内,灯火彻夜而明。 昏黄的烛光微晃,映照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捻着一张信封在细细把玩的景象,小院的住客身形随意斜靠在竹椅上,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忽地响起两声轻叩。 宋一看向稳稳坐在竹椅上的人,试探道:“主子,外面的人……” 几息后,男子面上沉色尽敛,挑眉一笑,珠落玉盘一般的声音响起:“快请吧。”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粗衣的精瘦男人跟在宋一身后进来,来人声音洪亮,垂了垂手道:“见过宋公子。” 宋惊羽点了点头,“辛苦了。不知长公主差遣你来为了何事?” 显然,他今夜熬到此时,便是为了等当日在山庄离去时李统领悄悄对他说的口信。 李统领对长公主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因为私事嘱咐他,为此只可能是长公主有话要吩咐自己。 来人没忍住,借着呈上信件的间隙抬头瞧了眼这位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哥,没想到对方竟一下子猜透了长公主的旨意。他嘴上仍是恭恭敬敬道:“长公主的意思都在信中,公子一看便知。” 一把撕开火漆,宋惊羽展平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祝平襄垂着手立在一边,余光往宋惊羽脸上绕了绕,却是半点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心里不由一哂。 长公主到底眼力不凡,虽多年不在京城却对京中人事了如指掌,就连这位在世人眼中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的底细,长公主也一清二楚。瞧着这位身上的气势,便是比如今的京城第一公子沈嘉奕也不差什么。 -- 第126页 倒是世人都看走了眼,竟是将珍珠作了鱼目。 此时,宋惊羽指尖摩挲着纸面,嘴角不由地绷直了几分。 长公主的意思很清楚,如今朝中奸佞当道,沆瀣一气,偏圣人又一贯是软和心肠,时常叫那起子小人蒙蔽了去,为此朝中尽是一派乌烟瘴气的景象。 远的不说,几年前战事四起、劳民伤财,圣人怜惜百姓生活困苦,已有了同狄人议和的意思,却被御前的小人几番谗言一哄,为了不堕“圣朝威名”,愣是将战线拉长,边关战火至今未宁。 宋惊羽此前便被长公主招揽过,但他当年少年气盛,只想在禹朝四处好生游历一番,等到了年纪再按亲长的意思继任侍郎府……能够游戏多年再入那囚笼中去,宋惊羽当年以为自己在世家子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于是婉拒了长公主好意。 而今,他有缘在此处见识了更自由的风景和人,已然不满足于再进“亲长们”为自己设计的笼中去了。 宋惊羽眼睫垂了垂,纤长的大手微微拢起,像是要将什么紧紧握在掌心。 是的,他不甘心了。自己的命运就该自己把握,凭什么任由他们安排。他有自己的心向往之。 不期然想到此时睡梦中的某个人,宋惊羽紧绷的唇角忽地一松,轻洒出几分柔意来。 宋惊羽笑了笑,执笔挥墨,很快成信一封递于一旁的祝平襄,朗然道:“多谢先生千里迢迢送信来,回复惊羽已写在信中了,劳烦先生带回。” 祝平襄从他言语间窥出几分态度,心中一喜,拱了拱手:“某自当不负所托。” 为了不耽误功夫,祝平襄将信揣入怀中直接离开了柳家村。 宋一将院门掩上,回到房中替宋惊羽添了杯茶,满是不解地试探道:“公子之前……分明是不想介入这些事的?” 一手端着杯盏,宋惊羽眼眸微涩,眼帘不由自主一阖,轻轻出了一口气:“……长公主平乱已回,现下是最好的时机,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瞧着这山河千疮百孔。” 宋一了然地点头,心内叹服。 放下杯子,宋惊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率先离开了书房。 宋一应了一声,将燃了半夜的烛火吹灭,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与县里的馨芸绣坊合作日益紧密,孙氏及她手下女工们的工作也日渐迈上了正轨。虽然绣坊中女子们的绣活称不上多么精致,却也各具巧思,很快便在河阳县打开了销路。 在宿知袖的建议下,老板娘芸娘为孙氏的绣品造势,打造成一种高奢品牌,面向销售的都是各地的官宦富人,而学徒们的绣品则是随着绣坊的其他绣品一道售卖。但因为宿知袖的绣坊缝制绣样用的是流水线作业的法子,产量非其他绣坊所能相提并论,利润也很可观。 自此,绣坊也正式营作起来。 宿知袖观察了一阵,确认经营正常后才将注意力又移回酒厂中。 坐在马车里,宿知袖本在闭目养神,路过村民的议论声顺着车帘飘了进来。 “……哎,你听说了吗?柳家酒坊今儿个就要开业了!” 同伴声音激动:“那当然,听说开业第一天去柳家酒坊买酒还能额外多赠二两酒呢,咱们也别耽搁了,赶紧走吧,吃了没准就赶不上了!” “走走走!” 说着两人一块儿走远了。 宿知袖双目缓缓睁开,玩味一笑,算算日子,某个依葫芦画瓢还画得不像样的半吊子“酒厂”也开起来一段日子了。少了里头要紧的一样原料,宿知袖还真挺好奇对方能酿出什么东西来。 只怕对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原主的仇暂且不提,柳氏一族自宿知袖穿来后便一直给她使绊子,如附骨之蛆一般,前有柳里正为铲除威胁设计宿知袖下狱,后有柳氏贪图钱财收买员工盗取酒厂的方子,如果真的被对方成功了,自己和宿家指不定已经死多少回了……现在该到柳家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柳家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主动挖的坑再跳下去,怨不得她。 宿知袖在酒厂呆了一天,傍晚随着员工们一道下工时,隐约听到有人议论起柳家酒坊卖酒的事,便也留了个心眼。 来人显然谈兴十足,语气抑扬顿挫,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讲述道:“你们是不知道哇,那柳家酒坊里的坛子刚打开,一股恶臭味儿瞬间充满了整间酒坊,在场的人隔夜饭都快被熏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酿出了什么东西……” 更有受害者现身说法:“可不是嘛!我当时还排着队,想趁着便宜多买点儿回去呢,结果里头的东西一掀开,简直臭不可闻,我寻思着,柳家人莫不是图财害命,想把我们都给熏死在店里吧?不说了不说了,好好的日子遇到这种晦气事……” 好事者一听,立刻幸灾乐祸道:“谁让你图便宜来着,要我说买酒就该认准宿家的酒,便宜又实在,那滋味儿,真是没的说!柳家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宿知袖对事态的发展挺满意,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听到柳家现在具体有多惨,不过也能想象到。 窗外的风带起一点帘角,让她隐约见到郊外的风光。 万事俱备,只差某人自投罗网了,这回她非得扒下柳家一层皮来不可。 -- 第127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个月太忙,再加上后面的发展很不顺,所以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抱歉呀小天使们!还是那句话,一定不坑!本章留言都送红包,感谢追更的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76章 在路上耽搁了一阵,回到宿家时,小七和白氏都已经到家了。 宿知袖一进门便发现小七偎在白氏身边,正向她询问今天孙氏讲的有关绣活的疑问。 白氏说话很温柔,小姑娘便捧着脸一直待在她身边,不知听到白氏讲了什么,小七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是同白氏混熟了不少。 宿知袖见她们相处融洽,轻轻地笑了一下,也没多打扰这对认真讨论的“师徒”,径自回了房中。 关上房门,宿知袖唤了一声小为:“再过两个月,第一批红薯就可以收获了,见识过红薯的产量,到时候沈大哥一定会在全县推广的,在此之前我会再兑换一批红薯苗种到后山,系统商城没问题吧?” 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来活了,小为热情高涨:“当然没问题,积分到位,红薯苗管够!” 宿知袖点了点头:“但是积分也不能可着劲儿花,”她沉吟一阵,道:“上次去郡里我特意去书肆瞧了瞧,一卷书市价大约是一百五十文,即便是河阳县也得一百三十文……这个时代印刷技术太落后,书籍未免太贵了些。” 听到这里,小为眼前一亮:“宿主这是要把学堂开起来了?芜湖,太好了!又有积分赚了!” 说起来开学堂帮助曹老爷子让村中孩童返学还是宿知袖来到这里接下的第一个任务呢。 想到这里,宿知袖眼睛里闪过一丝怀念。转眼到这里已经有大半年了。 她抿唇一笑:“只是初步有了这个想法,总之你先帮我找找商城里有没有这个时代能用的课本,不然真金白银的花出去让村里这群小破孩复学,我不得亏死不可,还是用积分吧。”左右学堂开起来便能拿150积分了,换几本书才能花多少? 小为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扭头回系统商城忙去了。 宿知袖解决完这件事,正想去床上躺一会儿,每天村头村尾得跑,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壮毕竟是我儿子,打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凭什么不能来看他?大壮、大壮,你快出来呀,娘来看你了!”尖利的中年妇女声音极具穿透力,宿知袖明明待在卧房,门也关的好好的,偏柳氏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了进来。 后头想起两人的争执声,柳氏泼赖,脸皮一向厚的很,嗓门一扯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她闹出来的动静。 成串的脏话传进来,宿知袖眸中闪过一丝厌弃,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卧房里出来。 刚走到堂屋,正门口柳氏的声音忽然如被掐住脖子的鹅,一下子消了音。 宿知袖疑惑了一瞬,忽然看到躲在堂屋里的两个小家伙。 只见宿大壮红了眼睛坐在门槛处,小七手足无措地立在他身边,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小伙伴。 一见到宿知袖,小七仿佛见着救星一般,赶紧冲她挥着白白嫩嫩的小爪子:“知袖姐姐,快过来……” 宿知袖笑了笑,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小七,姐姐有事情要和大壮哥哥说,你先去姐姐屋里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七最听她的话,闻言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宿大壮头也没抬,仍然抱膝坐在那里。 宿知袖沉默了几秒,直接问他:“你想跟她走吗?” 蹲在地上的小胖子身子动了动,许久,咬着牙说:“……是她先不要我的,我早就听到了,她要回娘家,还和奶奶要钱,说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我都听到了!” “她这和卖了我有什么两样?!”努力掩饰的哭腔终于藏不住了,听着怪可怜的。 哎呦呦,居然哭了?宿知袖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不是都知道柳氏本性了吗,怎么还露出这幅表情呢? 说起来柳氏也是个奇葩,好好的一个儿子不要非得回娘家,就连这回偷宿家的酒方子,她可是半点没顾及自己儿子也是宿家人呢。 如果真被她盗去了,她难道没想过宿知袖以后会怎么对自己儿子?这种一心为自己和娘家考虑得还是让宿知袖涨了见识了。 依着宿知袖的本意,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该让小胖子现在与她一道过去好好看看他亲娘的嘴脸,日后也好长个记性。 但看着小胖子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坐在这儿,宿知袖叹了一声,算了,还是个小屁孩儿呢。 她没再多劝,只道:“你想好了,不见她?那我去替你打发了?” 半晌,小胖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宿知袖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拉了他一把:“那就别傻傻地坐在这儿,冷不冷?去我屋里和小七一块儿吃东西去。”她刚同小为换了点奶茶小零食之类的,还没来得及吃,便宜这小胖子了。 边想着边来到宿家院子前头,除了柳氏、白氏和宿奶奶,宿知袖还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宿知袖这才明白为何柳氏也不叫唤了,原来是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尽讨好这位爷去了。 “知袖。”见着她,身穿宝蓝色锦衣的公子哥收去一脸不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 第128页 宿知袖嘴角弯了弯:“宋大哥。” 听到这称呼,宋惊羽眉梢一挑,往日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倒是觉得……生疏了点。不过眼下也不适合说这个。 宿知袖终于将注意力分给了眼巴巴的柳氏:“你这次又是想干什么?” 搓着手的妇人打着哈哈:“袖袖啊,瞧你说的,再怎么样我也是你二婶啊,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这脸皮倒真是刀枪不入。宿知袖一哂,眉眼弯弯:“您这话说得,仿佛当初要离开的人不是您一样,总不能是奶奶她老人家拿刀逼着您走的吧?还是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做的?实在让人好笑。” 说得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哈哈一笑。 “别看了别看了,管你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柳氏臊红了一张老脸,拼命赶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些人本还是她自己几嗓子嚎来的,这会子又赶客,不少人当着面唾了她好几口。 人散得差不多了,柳氏又挤到宿知袖身边,畏惧地瞥了宋惊羽一眼,讨好道:“袖袖啊,二婶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说……” 宿知袖也想看看她打算整什么幺蛾子,便把其他人都劝进去。 连宋惊羽也进了宿家,宿知袖眉眼淡淡:“现在能说了吧?” 这赔钱货……柳氏见她一脸不以为然,心里暗恨。脸上不得不陪笑道:“袖袖,好歹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二婶不是?你帮帮我,帮帮二婶好不好?只要你把酿酒的方子告诉我,二婶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宿知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面色丝毫不见半点软化,柳氏不禁慌了神,毕竟为了酿酒她已经赔了一大笔钱了,如果宿知袖不把方子给她,她们柳家就完了。 于是再次说起软话,希望博得宿知袖最后一丝同情。 但这怎么可能呢?不提真的将方子给她的无穷后患,还有之前针对自己的多番算计,连带原主之仇,这笔账又该找谁算? 宿知袖掰开柳氏死拽着自己的手,看着柳氏灰败哀求的脸,淡声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头撞在柜子上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二婶你可知道?” 柳氏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呆立在原地。 宿知袖见她已经丝毫不记得了,讽刺一笑,便直接进门。 — 此时,宋惊羽正坐在堂屋,如天下最知礼的后生一般言语恭敬地回着宿奶奶二人一连串的疑问,不见半点不耐。 但老人家一个接一个的提问也很叫人吃不消,宿知袖一进门便见某人求救的眼风扫来。 瞧着竟有点可怜。宿知袖心里倏地一笑,方才在外头的恼意一下子被冲淡不少。 “奶奶,宋大哥来找我必然是有要紧事,还是先办正事吧。”她促狭地瞧着宋惊羽,不怀好意:“剩下的问题,下次再问也无妨。” 好言好语总算是将某人救了出来。 刚一出堂屋,宋惊羽受惊似地拍了拍胸脯,眉眼间尽是无奈:“奶奶太热情了,倒是让我想起我家老祖宗在世时……”话音未尽,他双眸间满是怀念之色,栗色的瞳孔在斜阳浅照下泛着粼粼波光。 短暂的失态很快便被玩世不恭的宋公子掩了去。他勾起嘴角,渐入正题:“这次来是请你帮忙的,我最近受托调查一件事……”两人边说着边走进屋里,宋惊羽声音稍稍低了一些:“你可还记得几个月前与那些人伢子周旋的细节?” 宿知袖脚步微微一滞,人伢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她当时用晶核漏了破绽?不、不可能。 脚步落到实处,宿知袖面色如常,似是露出一点好奇:“我记性尚可,关键处应是都记得。不知你具体想了解什么?” 宋惊羽轻呼一口气,也笑了:“那就好。不然我实在不知该去找谁帮忙了。毕竟能同人伢子周旋那么久还安然无恙的,也只有你宿女侠了。”说着还一本正经地冲她拱拱手。 宿知袖噗嗤一笑:“你莫不是故意来开我的玩笑?宿女侠可不敢当。要说大侠,还该是正好经过救下我们三个的那位,侠肝义胆却不求回报,这才是当世大侠风范。” 低头抿了一口茶,宿知袖余光注意着宋惊羽的反应,按道理他既知道了人伢子的事便不该不清楚那位路见不平的侠士。宿知袖出言试探,是想知道他对这位“大侠”的存在是否相信,进而摆脱自己一个小姑娘竟然抓了三个成年大汉的嫌疑。 系统是她最大的秘密,她决不能露出一丝破绽,让人顺藤摸瓜发现她身上的秘密。 第77章 如果当初那件事发生时,宋惊羽在现场的话,他或许能看出些端倪,隔了这么久才来调查此事,基本上不可能发现当时宿知袖故意隐瞒的那些事了。 果然,宿知袖一听他的回答便知道对方追查的重点不在她身上,心底不由地一松。 宋惊羽一脸歉然:“让你回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实在抱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能记起有关那些人伢子的事,比如他们当时曾提到过什么,还请知袖如实相告。” 见他难得如此郑重,宿知袖垂眸做回忆状。 仔细想来,她记得当时的确有个人提及什么上面的路早就叫人疏通好了,一路无阻直往京城,就连一位张郡守都是他们的人…… 显然上述这些话便是宋惊羽此行的目标。 -- 第129页 这些跟自己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告诉宋惊羽说不准还能帮助他和托他办事的人抓住这群拍子的老巢…… 宿知袖痛快地将自己知晓的都告诉他,宋惊羽面上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了然,丹凤眼底几许惊怒翻滚,显然是对某些人为牟利而不择手段的行径所不齿。 他点点头,神色认真:“此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晓。对了……”他面上露出一丝踌躇,声音忽然低落下来,满是歉意:“我本打算亲自帮你捉出酒厂的内鬼,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我近日得赶紧回京城一趟!我会把宋一留给你,他身手不错……” 少年脸上满是懊恼,似是极不情愿。 他很想留在这里,陪着她迎接所有的问题。 宿知袖心头忽地被触了一下,莫名的热气冲上粉颊,嗓音不由自主地软了半分:“别,正事要紧。宋一你带走,抓个普通人本来就用不上这么大阵势。” 得到了重要线索,宋惊羽连饭也顾不得在宿家用了,一心想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此事干系重大,拔出萝卜带出泥,宋惊羽感知到,此次顺藤摸瓜定能揪住这一条线上不少贪官污吏的尾巴。 告别白氏等人,宋惊羽健步如飞就要出宿家的大门。 蓝色锦衣衣袂翻飞,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宿知袖突然唤住他:“宋大哥,你……记得当心点!”莫名涌出的担心的话全数咽下,最后只留下这几个字。 急促的步伐忽地停下,他转过身,残阳如血映照在侧颊,少年眉目如画,笑容意气风发:“放心吧。” — 宿知袖并不是在安慰他。她的确做好了准备,将柳辉那个吃里扒外的会从哪里进宿知袖的办公室偷方子料得一清二楚,包括办公室里有方子的消息,都是她未雨绸缪早就放出去的饵。 所以当三天后,漆黑的酒厂内猛地冲出几个大汉,将正在翻箱倒柜的柳辉按倒时,柳辉整个人都蒙了。 他亲眼看着酒厂的人走得一干二净,才拿出一早配好的大门钥匙开的门,更何况还有柳家人在外头放风,他怎么就被逮到了? 柳辉本人懵逼极了。 但人赃俱获之下,柳辉本人已经百口莫辩了,宿知袖面无表情还没开始说话,村子里出了这等丑事,村长赵平脸色青黑,先厉声喝道:“柳辉,你这是在干什么?谁教你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深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道理,宿知袖这个“苦主”反而不痛不痒地劝道:“村长您别急呀,没准有什么误会呢,柳辉你要不要解释解释……” 写作“解释”,读作“狡辩”,按着柳辉的柳康裕差点没笑出声,小厂长这话未免也太毒了,这还让人家柳辉怎么说?“我不是偷东西,只是对酒厂感情太深,半夜也要过来瞧瞧”? 一见到这么多人,柳辉手脚早就软了,眼神躲躲闪闪:“我、我……” 看着笑眯眯的宿知袖,赵平也知道这事不好私了了。不过他早就明白,如今柳家村能过上比其他村子好太多的日子,人人吃饱穿暖沾的都是这位的光。 一旦处理不好可就寒了这位大功臣的心了。万一一个不痛快,大功臣跑去别村了他找谁说去?别以为他不知道河阳县其他村子的人都私底下称知袖为“点铁成金”的小仙子,早就恨不得将她抢回自己村子里了! 再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联系联系最近柳家的酒肆赔得差点倾家荡产的消息,赵平已经明白了宿知袖今晚请他来的目的。 赵平真是对姓柳的这群人恨铁不成钢,嫌恶地看了地上跟烂泥一样的柳辉,好声好气地问:“知袖,你跟叔说吧,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叔一定帮你解决地妥妥当当的。” 赵平果然是个脑子清醒的,一眼便知道该将什么放在第一位处理,宿知袖还救过他的儿子,跟赵家关系一向不错,她简明意赅地提意见:“叔,你也知道柳家对我出手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之前为了村子的名声着想一直都忍了,但现在他们可是想直接截断我酒厂的根基呀……” 宿知袖态度坚定:“酒厂办到现在,它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私有财产了,它是我们柳家村的希望!所以我希望——”她看了一眼柳辉:“这个人和他的同党,全部都送到县里去,按规矩办事就是,毕竟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赵平心里苦笑一声,姑奶奶,谁不知道县里多得是和你有交情的大人物,送到牢里还能有他们好日子过? 但面上却是一脸赞同:“应该的,他们这次想要损害的可是大伙儿的利益,相信县里一定会秉公办理。” 能不用自己出手就就解决这群人自然最好,宿知袖满意地点点头。 “叮——恭喜宿主为柳家村后续发展铲除毒瘤,奖励50积分~”不知跑到哪里的小为突然上线提醒积分到账。 宿知袖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同赵平客套两句:“那剩下的事就麻烦赵叔了,正好我还有其他事需要上门搅扰赵承大哥,改日定要上门重谢。” 赵平应了声,只想将这位姑奶奶在柳家村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千万不能被外村的给截胡了。 第二日下午,宿知袖还没来得及赶往赵家,自家大门前倒是先迎来一位稀客。 一架雕梁绘彩的气派马车在柳家村绕了一圈,经村人指点后施施然停在宿家门前。 -- 第130页 第78章 马夫将车平稳地停在门口,态度恭敬禀道:“掌柜的,宿家到了。” 一只凝白的皓腕自马车内伸出,不紧不慢地掀开帘子,一位风姿绰约的气质美人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步履从容地下了马车。 “你在这儿守着马车,我去瞧瞧。”徐氏淡声吩咐一句。 瞧着眼前朱红的大门,徐氏轻轻叩了两下。 “是谁在外面?请稍等……”门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听着倒不像是知袖的声音,徐氏疑惑了一瞬,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她正有些踟蹰,门划地一下自里头开了,“请问这位夫人来寻谁?” 前来开门的人正是柳盈,她近日处理好家里的事,带着孩子来到宿家正是安顿下了,宿知袖对外也不曾泄露这对母女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的人,准备等可怜的母女俩攒点银子便放她们离开。 从小都是一个村里的人,白氏和宿奶奶也将她们母女当自家孩子看待,宿奶奶还经常在她们去绣坊干活时帮忙看着小玉儿,也好让柳盈安心干活。 徐氏露出一个客气的笑:“打扰了,请问这是知袖的家?我寻她有要事商量……” 一听到她这么准确地喊出主家的名字,柳盈赶紧让开门,招呼道:“您来得真是巧,快进来吧,我们小姐刚想出门来着,若是再迟一些怕是就错过了。” 柳盈边请徐氏进门边喊了声小姐。 一间屋子的门被拉开,已经穿戴整齐的宿知袖露出半张精致的脸,无奈笑道:“柳盈姐,早说了别叫我小姐了,哪里犯得着这样?都是自家人……” 一见到徐氏的身影,宿知袖剩下半截话在嗓子里,愣了好一会儿,“徐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确定自己没看错,宿知袖脸上瞬间笑容满面,嗓音透着一股子轻快。 挽着徐氏的臂弯请她进屋坐下,宿知袖惊喜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徐姐姐居然就这么找过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捎个信给我,我到村外迎接一下也好呀……” “没事儿,你们家挺好找的,你是不知道,我一提起你家的名字好多村人抢着要给我领路呢,热情极了,看来知袖在这里还挺出名的,大家都念着你的好。”徐氏抿唇一笑。 闲话两句,徐氏进入正题,脸上笑容轻快,道:“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卖去邻县的酒被人看上送去了京城的大酒楼卖,在京城那边销路特别好,现在京城那边有人来联系我们想再买一批过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酒厂的酒虽然是通过徐记酒肆寄卖的,不过生产果酒的毕竟还是酒厂这边,徐氏又和宿知袖关系亲密,知道她主意正,自然要来问问她的意见。 宿知袖一向觉得柳家村不过是处靠近禹朝边境的穷乡僻壤,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京城的富商主动抛出橄榄枝,可见果酒在京城贵妇人那边的确极受欢迎。 更何况京城那边的潮流一向是禹朝各地的风向标,如果她们能在京城闯出名头来,将来未必没机会将果酒卖遍整个禹朝!想到未来的图景,宿知袖再也掩饰不住激动之情。 眼睛里满是笑意,但心里却渐渐安稳下来,宿知袖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卖去京城这条路是可行的,毕竟咱们将来不可能困于这一隅做井底之蛙,既然迟早要与其他的酒竞争,现在就开始也无妨,好歹眼前就有一块好跳板。” 徐氏赞同地点头。 宿知袖补充了一句:“最要紧地是打听好那位要进酒的富商身份可信否,此去京城这么远,路上也别出什么岔子……”二人就与京城富商合作的事商量了一阵。 宿知袖留徐氏在家用了顿午饭,这才放她回县里,自己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赵家。 赵平也是为昨夜的事忙了一上午,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他面色有些难看,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宿知袖:“这是官府查封柳家的酒肆后给你的赔偿,他们酿酒的方子与酒厂的方子十分相似,柳氏几人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主犯的几人已经被关进县牢了……” 见宿知袖没说话,赵平宽慰一句:“你也别多想,她们自己从根子就坏透了,与你无关,更何况县令对咱们村的酒厂发展十分重视,自然对柳氏这群人做的事没什么好脸了。” 宿知袖点点头,虽然她压根没啥愧疚的想法,人犯到她手上了还指望她做圣母放过他们,哪有这种好事? 不过这群人误会自己心地纯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习惯了。 宿知袖还同赵平父子二人商量了另一件事,她想请赵承教裴澹几手简单的功夫。这是宿知袖早就决定好的,好好的一个侯府世子可别在这里养成一个废物了,到时候回到京城泯然于众人,这无论对于她还是裴澹都是无法接受的。 赵承被救回柳家村后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赵婶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早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躺松了,若不是赵婶拦着他早该爬起来了。 听到救命恩人的请求,赵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肯定可以,只要他自己不嫌累就成。”赵平也连连点头,还笑道:“知袖也别说给什么束脩了,这小子就随便教教,大家乡里乡亲的,没啥。” 宿知袖脸上笑眯眯的没说话,一码归一码,该给拜师礼还是要给的。 -- 第131页 按照赵承能在熊瞎子手底下活下来的水平,宿知袖觉得这波她真不亏。 宿知袖和赵承这边说好了,回家拎上小胖子直接坐马车往后山那边去。 今日是绣坊休息的日子,孙氏垂着头拿着个绣活慢慢做着,陪着裴澹在屋里看书。 一见到宿知袖,裴澹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差点没扔下笔跑过来。宿知袖带着不情不愿的小胖子进门,揉了揉裴澹发顶,他坐在桌前比站着时矮了一截,宿知袖此时摸着倒正好。 孙氏拿出几样亲手做的糕点,瞧着小胖子吃得开心,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宿知袖吃了块栗子糕,擦净了手才同孙氏说明了来意。这是好事,孙氏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立刻高兴地答应了,学武功差不多是所有男孩子的梦想,裴澹眼眸晶亮,小脸上激动地红通通的。 反倒是宿大壮不屑地撇了撇嘴,显然是很不情愿自己也被抓了壮丁去学武,不过被宿知袖武力镇压了。 这小崽子,白捡的学武机会还不要,若不是为了小澹,还没他的份儿呢,一点也不知道学好。 而且瞧他这架势,武都不想学,将来学堂开了这家伙还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一想到小胖子在家里闹腾的劲儿,宿知袖感觉自己拳头硬了! 第79章 将这个消息告知孙氏她们后宿知袖便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宿知袖酒厂绣坊两不落,没事还去县里同徐氏商量卖酒到京城的事,早上坐马车离开前的保留节目便是欣赏宿大壮蹲马步时的狰狞表情,不知不觉间,时间如细沙从指缝间溜走。 转眼便到了收获红薯的日子。 宿知袖当初只提供了红薯苗和种植注意手册,剩下的田间事都交给村长来负责,她对赵平的为人还是很相信的。 赵平组织了一批村民整日在地里忙碌几个月,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大家伙纷纷摩拳擦掌,显然兴奋极了。就连县里那边沈嘉奕都亲自带人来了,这几乎成了整个县的大事。 系统提供的红薯苗果然也没叫人失望,尽管受到某些时代条件的限制,亩产还是高达5000斤,实在让禹朝这个科技水平落后的古人们大吃一惊,甚至有不少村民在亲眼见证这个结果后直接捂着脸哭了出来。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看到刚从地里□□的一筐筐还沾着泥块儿的红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老人家地里刨食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高产的粮食种类,激动地热泪盈眶。 一位全身打了好几处补丁的大娘捂着脸倒进身旁的人怀里,声音哽咽道:“……如果亮子能多撑几个月,遇到这种好时候,哪里还会被活活饿死在家里呀……”无名的悲伤在人群中蔓延,大家都是从饥荒的年代里咬牙撑过来的,忍饥挨饿的痛苦记忆沉甸甸地镌刻在柳家村每个人的脑海中。 宿知袖虽不曾亲身体会,却依然能从这样的氛围中感受到一种沉重感,沉默着抿紧了嘴角。 最后还是沈嘉奕沉声道:“诸位放心,朝廷始终没有放弃过大家,前几年饥荒的时候也从岷广一带调救济粮,还从京中派了我等帮助各个县发展脱困,如今更是有了红薯这样的好东西,以后的日子我们会越过越好的!” 醇厚的嗓音极具穿透力,给低迷中的柳家村人打了一剂定心针,更何况比起搜刮民脂民膏的前任县令,沈嘉奕可以说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自来到河阳后一直致力于减轻各村的负担,为村人从郡里争取更好的政策,更是经常下访各村了解民情,河阳县在他的治理下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要知道在他上任前,河阳县简直是郡里的老大难,毕竟这里地域偏远、土地贫瘠,又没有可以挖采的矿井一类的资源,实在是穷得叮当响,每次过来收赋税都让差人们头疼不已。 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了,最起码各村勒紧肚皮,日子好歹还是过得下去的,各种卖儿鬻女的惨案也少了许多。沈嘉奕本人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宿知袖明白凭他这么精彩的履历,家里在朝中地位也不一般,回到京城后必然大受重用,从此平步青云,故而一直没放弃和对方打好关系,当然沈嘉奕自身的为人处世也值得敬佩。 收获了这么多红薯,不仅是柳家村人高兴,整个河阳县都沸腾了,县里对于“发现”红薯的大功臣宿知袖也另有嘉奖,不仅送来一块象征荣誉的匾额,还免了宿家三年赋税。 来自各村的村民们围在柳家村田边许久,至晚方散。而沈嘉奕及村长、宿知袖等人则早早从人群中撤了出来,几个人围坐在村长赵平家商量在全县划地种植红薯的事。 这件事其实早有风声,河阳县就这么大,各村之间互通姻亲,每天都有村人在村子间走动,就如柳家村不少小媳妇回自己娘家的村子看看,彼此唠唠八卦家常,不消几天红薯的消息就在全县传开了,如今还有柳家村这样第一年种就收获开门红的例子,各村村长可不就坐不住了么,早就围到县衙里请沈县令做主让柳家村带着其他村子一起发展。 听县里的师爷把其他村子的诉求说了,宿知袖端着茶杯没说话,赵平先笑着打了圆场。 这件事柳家村内部也早就开会讨论过,像红薯这种能救命的东西不可能由柳家村一村独占,其他村子迟早要跟着一起种,粮食无论在那个年代都是头等大事。 -- 第132页 当然其他村子一起种红薯也不是没有好处。赵平此番便是要为自己村子争取利益来了。 他一向平和的态度中也带了丝强硬:“……毕竟红薯苗是在我们村子的后山上发现的,所以首先要保证本村的红薯苗分量供应才能让其他村子来挖苗,红薯长成后各村买卖时也得以本村价格作为参考……” “本村已有了不少种植经验丰富的人才,如果其他村子需要提供帮助须提前谈好价格,此外,”赵平咳了一声,偷偷地看了眼身侧淡定喝茶的宿知袖,虽老脸有些臊得慌,还是认命道:“知袖是找到红薯苗的功臣,这段日子也给县里做出了不少贡献,本村人都希望能在县里对她的事迹予以表彰,号召大家都向知袖无私奉献的精神学习,带领全县共同致富!” 老实人赵平一开口还有些尴尬,毕竟主动向县里要好处实在有些……单一句一句下来,他自己都快被说服了,本来村子和知袖就对全县的发展做出了这么卓越的贡献嘛,想要点荣誉和表彰怎么啦? 更何况还能对其他村人起到激励作用,一举多得! 沈嘉奕一条条听着赵平的条件,不时还点点头,等赵平口干舌燥地住嘴,沈嘉奕还疑惑了一下,这就没啦?他提的这些条件不是应该的吗?自小对朝堂之上争权夺利的事耳濡目染,沈嘉奕不得不感慨一句柳家村人的朴素。 他清了清嗓子,一口答应了赵平的话,并主动提出等其他村子红薯种成后给柳家村减免两层赋税,至于这减免的部分自然由他们分担。 谈得很顺利,沈嘉奕心情颇好,不由地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宿知袖,心情很是复杂。 若说一开始他是对少女的一颗仁义之心心生敬意的话,与她相识这么久,沈嘉奕这样来自京城的天之骄子已经深深地折服于她的胸襟与智慧,每次见识过少女的一项发现,很快又会为她的新举措所惊叹。 她仿佛天生便为改变这个时代而生,一举一动夺人眼球,气度和风采更是让人见之难忘。 不仅是他,现在河阳县不少人对宿知袖的滤镜怕是都有十米厚,少女不求一家一户的飞黄腾达,而是沉着冷静地驾驶着河阳县这座大船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乘风破浪。这样无私的精神焉能不让人感动? 比起这个时代的人,小为对宿知袖的认识就客观多了,它早知道这个根本不是什么救世主,不过是想在这个时代让自己活得更好罢了,至于那些好事不过是顺手为自己铺路。但即便如此小为也不得不承认,宿知袖对这个时代影响巨大,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为善系统发布的每一个任务也完成得很出色。 这就够了吧,小为在空间里默默地想。显然在这段时间它也成长了许多,评价标准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僵板固化,看事也长远了许多。 宿知袖倒不知他们都有那么多感慨,赵平的最后一个条件就是她自己提的,做了好事怎么能寂寂无名呢,该搞宣传就得搞起来,不然自己得损失多少积分,酒厂、绣坊、学堂……未来在全国各地乃至海外无数的分厂自己还开不开了? 赚钱赚积分的事怎么能马虎! — 一场声势浩大的准备工作在河阳县各村开展,不止是来年开春种红薯,还有与其他村子合作开酒厂的事也渐渐提上日程,宿知袖实地考察时在其他村子发现杨梅、桑葚等不少好东西,用来酿酒不香么?通通都用起来! 还有在各村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事,要想富先修路,其他村子暂时没这条件便由柳家村这里先开个头,到时候其他村子见到好处自然就开窍了。 整个河阳县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和干劲儿,更有无数朴实本分的妇人在柳家村绣坊的影响下自主出门找活计干,这也与禹朝本身就不甚严格的男女大防有关。总之论起勤劳能干,自古以来女子就从不逊色于男人半分,许多拼命三娘们的本事更是让男子自愧弗如。 宿知袖最近处理着果酒往京城及其他郡售卖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每日脑海中都有无数的积分入账,系统提示音她早就听腻给关了,只在睡前让小为给她报个数。 当然随着各个厂子不断扩张,积分也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幸好禹朝的人们朴实知感恩,每日铺天盖地的感激和善意朝着宿知袖和系统后台涌来,这才弥补了这段时日的花销。 孙氏近日为了绣坊成员增加的事,亲自去南方聘请一些手艺精湛的绣娘回来教授学徒们,宿知袖把少清和柳盈派给她,还将宋惊羽不放心差回来的宋一也给这群难得出远门的人捎上了。 主子下令一切以宿小姐的命令为第一位,宋一虽无奈不能替主子守着她,也只好捏着鼻子陪孙氏等人下江南。 宿知袖将这群人送到县里,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却思量着宋惊羽送回来的另一个消息,关于小澹的。 第80章 宋惊羽此次回京后正式开始在长公主手下任职,虽然职位不高,却是作为长公主亲信一样的存在,故而在京中行走也很顺利。 主要是这次长公主委托他查的案子干系重大,决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自然不会让他过于引人注目,低调查案才能将暗地里那伙人一网打尽。 根据宿知袖提供的信息,宋惊羽派人专门查了从南明郡前往京城的几条路线,又再三筛查,终于确定了宿知袖听到的那位张副督的身份,宋惊羽也派出自己手下身手最好的宋七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的活动。 -- 第133页 禹朝暗处那张私自贩卖人口的大网不知布置了多少年才成了今日的气候,宋惊羽知道查清此事很难,但他仍希望以这位副督大人为突破口,抽丝剥茧,找出京城那位深藏幕后的指使者。 刚下了朝,宋惊羽抚了抚额心在书房坐下,宋一被派往河阳县那边,近日便由宋六在他身边走动。 手上端着一壶清茶进了书房,宋六倒好茶水,低声唤了声公子。 宋惊羽一只手支着侧脸,眼皮仍阖着:“什么事?” “长公主府那边派人过来了,您现在见吗?”为了掩人耳目,宋惊羽明面上几乎与长公主没什么直接接触,都是由暗卫私底下传信。 他颔首:“传他进来。” 这回来的却不是暗卫,而是之前与宋惊羽有过一面之缘的祝平襄。他简单行了一礼:“宋公子。” 他进来之前,宋惊羽已将提神的茶水一饮而尽,总算是提起了精神。 宋惊羽直接从桌下的暗柜里抽出几封信递过去:“祝先生,这些是张副督近半个月与旁人信件的抄件,你待会儿带回长公主府,另外,近日盯着的暗卫发现,张副督经常前往当地最有名的怡翠楼,每次只约一到两名朝臣会面……” 他将宋七观察到的情况都与祝平襄说了,并将自己的分析也一并言明,听得祝平襄连连点头,看着宋惊羽的眼神中暗藏惊叹,没想到他竟然连张副督见客时的会话内容也查的一清二楚,还能从多场无关信息中找到最关键的一点。 宋惊羽说的很快,话音刚落,便忍不住咳了一声。 祝平襄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关心道:“查案虽要紧,宋公子也要多保重身体呀……公子放心,您都查出张副督与京城哪几位有往来了,剩下的便由公主府的情报网发挥作用吧,审查的事不必您多费心!” 宋惊羽自然清楚公主府情报网对京城掌控的厉害,点了点头。 “我会再密切关注张副督那边的情况,另外还有他们在各郡、各县设下的据点都得查清,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也容不得他们否认……不过我手上人手有限,还得借长公主人马一用。” 宋惊羽所有的策划都成竹在心,祝平襄自然无有不应的:“公子放心等候,某下次过来定能带回公主印信!” 说完,祝平襄便带着书信快步出门。 宋六进门时与他正好碰到,点头致意一下,赶紧端着药碗迈入书房:“公子,快将药喝了吧,凉了效果不好。”黑乎乎的中药一直伸到宋惊羽面前。 腥臭苦涩的药味传来,宋惊羽忍不住眉头皱起:“不必,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抗拒的表情暴露无遗。 宋六噗嗤一笑,见宋惊羽眼风扫过背后一凉,才努力憋住笑,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了,你您不喝药病就一直好不了,到时候老大回来又要罚我了……” 宋惊羽一直不端过碗,宋六便一直可怜地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大休的样子。他年纪小,其他的暗卫兄弟甚至是宋惊羽许多时候都让他三分照顾他,故而也就只有他敢在宋惊羽面前讨价还价了。 被他吵得烦了,宋惊羽瞪他一眼,终于无可奈何地接过碗,一饮而尽又掷回托盘内,宋六嘿嘿一笑,端着东西退下了。 宋惊羽重新坐回书桌前,目力所及,只见窗外暗色沉沉,皎月为层层乌云所覆,只能窥见零星光亮。 但黑云总会被驱散。他始终坚信着。 宋惊羽嘴角一拉,收回视线俯下身子,重新投入公文中去。 注定又是一个难眠夜。 — 宿知袖早有预料,故而听到宋一告知她,裴澹同京城某位位高权重的权臣长相颇为相似时,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异,心里却是大石落定。 她赌对了,裴澹果然真的是侯府世子,只要她将对方安全送回,凭借他金尊玉贵的身份,得到侯府的感激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真正事到临头这一天,宿知袖却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迟疑,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孙姨和小澹他们都能接受吗?最起码对孙氏来说怕是要伤心一段时日了,宿知袖非常了解母子俩的相处,自然知道孙氏对小澹有多么关心疼爱……她怕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无论如何小澹有机会与家人团聚都是一件好事,没有人不愿意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自己也无权隐瞒这件即将浮出水面的事,她们迟早都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那便等……孙氏从江南回来过一段时日再说吧。 宿知袖打定主意,又嘱咐宋一事情还没查清,不便大张旗鼓,先暂时瞒着。宋一自然无有不应的。 趁着这段时日,河阳县其他村子的厂子也渐渐办得有模有样了。宿知袖通过系统这个作弊器对各村的情况了如指掌,因地制宜根据各村的特点,有针对性地对自己及一些周围的荒地山林进行开发。 不少隐藏在山上的草药、果树都被开发利用起来。甚至有一个村子土质特殊,极适合开窑烧砖,宿知袖也用积分从商城兑换了烧砖相关的书籍,又花银子从外地请来师傅教导,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把砖窑建起来了。 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见盈利,但村人们看着一间间崭新的厂房,忍不住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无数憧憬,大家的工作也越来越有干劲儿了! -- 第134页 忙完手头的事,宿知袖空闲下来,却发现她的积分已经涨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毕竟她给河阳县带来的变化实在太过巨大,影响了无数人的未来。 搞建设期间,孙氏顺利带着十几位江南的绣娘回到柳家村,请她们回来之前,宿知袖便已拟好了契约让孙氏带走,这些同来的绣娘都是签下契约的,等将她们的住处安排好,绣娘们便正式开始指导绣坊学徒们的绣技。 见孙氏一脸疲惫,宿知袖便派自家的马车将人送回家,一下车,孙氏便被冲过来的裴澹抱个满怀,小少年显然是激动极了。 宿知袖见得此景,不忍打扰她们母子相聚,便先行离开了。 漫步至门前,宿知袖怀着一丝惆怅,回身望了一眼院中相拥的母子。 认亲的事……还是下回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看文的小天使,写到这里其实已经离完结不远了,女主的事业也蒸蒸日上。 正文大概还有几章,番外我会视情况而定,再次感谢小天使们!最近留言都会送红包,么么哒! 第81章 隔日一早,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便有鸟儿在枝头欢腾乱叫,宿知袖难得的好眠也叫这群鸟儿搅扰了。 她直起身子,拥着被衾半醒半寐倚靠在床头,捂着唇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卧房外响起一阵说话声,宿家的女人们一贯都起得早,宿奶奶年纪大了觉少,白氏与柳盈等人则是早已习惯了起早做家务的作息。 似乎是顾及着忙了几个月,今日难得睡懒觉的宿知袖,外头人说话声音都压得低低的。 宿知袖脑袋放空又躺了一阵,终于去了早上的懒劲儿,精神饱满地出门洗漱。宿大壮和小七都还睡着,难怪不见孩子的打闹声。 来到禹朝这么久,再加上宿知袖一直坚持改善家中的情况,宿家的一日三餐早就没那么寒酸了,白氏又时常念着给脚不沾地的闺女补身子,做饭时可着劲儿捣鼓新花样,宿知袖早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饭后,宿知袖先赶去绣坊,听新来的诸位绣娘们给村人传授自己的绝活,当然她们不可能一开始便把看家本领全数拿出来,旁的不说,绣坊的学徒们听不听得懂还是一回事呢。 这些来自江南名坊的绣娘们也需掂量掂量这里的条件究竟与契约上写的一致否,如果办不到她们自然不会尽心教授村人们绣艺,说到底双方都要再磨合适应一段时日。 江南来的绣娘的确温柔似水,说话轻声细语的,她们时不时地走到部分人身旁指导,倒让底下不少一直出错的女子羞红了脸。宿知袖与孙氏站在学堂后面默默观察场上的情况。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地自外面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显然是冲着绣坊来的。 很快,少清进来禀报情况:“小姐,馨芸绣坊的东家来了。” 宿知袖惊讶了一瞬,顺势点头:“好,那我出去瞧瞧,孙姨这里就交给您啦。”听到孙氏应了,宿知袖三两步便出了门。 却见妆容清爽、不见半点老太的芸娘款步而来,她脸上笑意融融,笑得宿知袖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不少。 “贸然来访知袖可别介意,我来给小七送几身衣裳,顺道与你商量一件事!”芸娘笑道。 宿知袖摇了摇头,也笑了:“小七在我家里,芸姨正好去我家中认认门,日后常过来玩……”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在路上,芸娘亲亲热热地拉着宿知袖道:“哎呀,从县里一路坐马车过来才发觉,你们村里的路况是真好啊,就是比县城里的路也不差什么,刚才颠簸了一路,如今进了村可算是舒坦了。” 芸娘细眉微挑,了然笑道:“你们村子里这路是刚修过吧,我去过县城下头其他的村子,可没这等好路供马车走,我瞧着八成是你这小丫头的主意!”芸娘一手撑着车壁,忍不住捶了捶后腰,“反正啊,从你们村子前头走过一回,我是不想再走其他村子门口那山路了,颠死个人!” 宿知袖轻轻一笑,算是默认了。 她确实向赵平提了建议,倒是赵平行动力极强,动作迅速地召齐族老开了个会,不过几日便动土修路了,宿知袖也同那群族老打过交道,知道都是老成精的角色,可见赵平的决心和魄力了。 修路毕竟是全村的事,赵平简单问了众人的意见,修路虽麻烦,平摊下来却是每家花不了几个钱,还能给村里干体力活的家庭创收,最要紧的是对村里未来的发展意义重大,可谓一举几得,便是有少数人不情愿,也叫大众的呼声淹了下去。 到今日,这条自村外三十里处修到村内的路才不过通行一个多月,村里连同每日外面往来经过的人都尝到了这条路的好处。听说不少本身还有些家底的村子也要学着柳家村紧赶着修路呢。 二人闲话一路,终于到了宿家。裴澹一早被孙氏送过来,正与宿大壮一同跟着赵承练武,小七手里拿着个绣棚跟在宿奶奶身边笑眯眯地瞧着他们汗流浃背。 芸娘一见这小丫头的高兴劲儿,连日的思念瞬间熄了一半儿,笑骂道:“死丫头在你宿姐姐家里住的倒舒坦,八成早把你爹娘忘在脑后了吧?”话音里透着一股泼辣爽利劲儿。 小七终于看到她,啊啊啊叫着直接冲了过来一把将芸娘搂得紧紧的,瘪嘴哭成一只小花猫,呜呜咽咽道:“……娘你怎么才来呀?小七好想你呀呜呜呜……” -- 第135页 软绵绵的抱怨哭得芸娘心都软了,眼圈跟着红了一半:“好了,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我这不是来了吗?”声音软和温柔,看着小七的眼神里柔得能滴出水来。 哄了一阵,芸娘才腾出手来和宿知袖商量正事。 “……这次机会实在难得,我打算趁着同她们合作,直接把绣坊搬到郡里,这段时日托你们家绣坊的福赚了不少,侥幸又与郡守夫人有了些交情,所以我已经托人在郡里找合适的铺子了。”芸娘将馨芸绣坊要搬到南明郡的消息娓娓道来。 宿知袖也觉得这个机会再好不过,但她知晓芸娘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此次过来怕是有事相求。果然,下一瞬芸娘便拿出一纸契约,软语将希望宿知袖带资入股的请求说了出来。这次算是宿知袖往绣坊中投本金,以后绣坊那边每月除了绣品的钱,还会单独给她送分红过来。 宿知袖垂下眼睫沉吟一阵,其实按照馨芸绣坊如今的势头在郡里站稳脚跟是迟早的事,郡里官吏富商更多,对绣品尤其是高质量绣品的需求自然更大,盈利空间非常可观。 这样一看似乎投资馨芸绣坊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而这种好事,芸娘为何独独找上宿家门上来呢?原来,芸娘虽搬去南明郡,但县里的绣坊是不打算卖出去的,因此到郡里购置宅子和铺面的资金便吃紧了。 芸娘现在在外头认识的人虽多,却大多是从绣坊进货的客人,不好叫他们知晓绣坊如今的现状,便只能来求助身为合作伙伴又身家丰厚的宿知袖了。 这笔银子对宿知袖来说确实不至于伤筋动骨,如今她好几条赚钱的路子,可以算得上是日进斗金,帮芸娘一把也无妨。宿知袖觉着凭芸娘长袖善舞的手段,来日将绣坊开到京城也并非难事,也算是前期投资了。 宿知袖态度爽利地将契约签了,去房内取了银票递与芸娘,还叮嘱道:“若是不够再来与我商量,务必要选一个地段好的铺子。”日后自家绣坊的绣品也是要在里头卖的,可不得用心些。 芸娘自然无有不应的,感激涕零地接过银票,二人坐了一盏茶又出门看家里那群皮猴子,直到用过午膳芸娘才回了县里。 — 宿知袖将这事悄悄告诉孙氏,孙氏也点头:“这事做的不错,馨芸绣坊开得红火咱们也跟着多赚些。” 看着孙氏沉静温柔的脸,宿知袖又想起那事,她心事重重地考虑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忆起宋一主子寄来的那封信,不出半月他就要回来了,当时候指不定会带着什么人回来……宿知袖明白该到说出实话的时候了,长痛不如短痛,她轻声道:“孙姨也好些日子没到我家里用饭了,不如就今晚吧,奶奶她们早就盼着您来呢。” 孙氏毫不思索地应了,宿知袖的心情却更沉,勉强笑着点头。 当晚,孙氏和小澹都留在宿家用晚饭,还有宋一、柳盈等人,十几个人齐齐围了一桌。 为了防止众人被那个消息冲击地食不下咽,宿知袖一直沉默着用饭,看着宿奶奶和白氏热情地招呼其他人多吃点,其他人聊得很热闹她也只是跟着扯了扯嘴角。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段时间,天色不早了,宿知袖便提出送孙氏母子回家,还将宋一也叫上。 宋一早就吃好了,闻言点头,很快便将马车驾到门口。 孙氏心细如发,早就察觉到宿知袖今夜的不对劲,笑道:“知袖有什么话直说吧,瞧你都憋了一晚上了。” 宿知袖勉强笑了笑,看了一眼裴澹,这才将早就随身带在身上的信拿出来递与孙氏。 孙氏疑惑地接过,逐字读下来,方才还红润的脸颊渐渐失了血色,细长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苍白地对着宿知袖一笑:“知袖,你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宿知袖默默牵住她的手,轻轻却又无奈地摇头。 孙氏唇瓣哆嗦了一下,忽地闭紧双眸,宿知袖没有忽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意,咬着唇没再出声,该让她好好静一静。 小澹有些不安地靠过来,眼神充满了疑惑,宿知袖冲着他摇摇头。她没有直说,这件事还是让孙氏与他说为好。 信里将宋惊羽发现裴澹与侯爷长相颇为相似,又是如何将经过查明的过程写得很详细,任是谁读过都能将事情明白得一清二楚。看孙氏的反应便知,她已经被信里的话说服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很难作假,小澹在侯府长到八岁,侯府自小照顾他的人定然对其了如指掌,身上何处有个胎记,哪里有个小痣人家都了解地一清二楚,侯府地位不凡、底蕴深厚,自然不会随便来乡下抢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的。 正是因为孙氏对上述的道理都明白,所以她痛苦地难以自持,几近失态。 宋一显然知道车厢里发生什么,将马车稳稳地停靠在孙家门口后便安静候着,始终不发一言。 许久后,孙氏哑着嗓子道:“我们先回去了,知袖你也好好休息……” 宿知袖赶紧点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内,宿知袖看着夜空一轮孤月,心有所感忍不住一叹。 一夜无话。 — 孙氏第二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到绣坊,宿知袖却敏锐发觉她时不时地便会出神。 又一日,孙氏找到宿知袖提出自己要休息半个月,便不过来绣坊了,宿知袖刚要答应她,突然有村民气喘吁吁地从村外而来。 -- 第136页 “……听、听说誉王勾结京兆尹犯上作乱,京城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长公主紧急封锁城门,与叛贼在京都内外对峙……” 什么?!禹朝上下一片哗然,却不知消息真伪,大多数官员生怕轻举妄动到时候被认作逆党,只得暂时按兵不动。 第82章 禹朝,京城。 年关将近,往日热闹繁华的京都却不见丝毫喜气,楼阁耸立的街道、人潮涌动的街市仿佛如霜打的茄子,齐齐偃旗息鼓。街旁上的商铺和人家房门紧闭,生怕战火殃及到自己身上,路上一片死寂。 是啊,谁能料到身为禹朝政治经济中心的京城有朝一日竟会被军马环绕,面临兵临城下之境呢?外面的乱臣贼子看守甚严,偌大的京城连一只野狗都溜不出去,当真是让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人人自危。 宿知袖本不相信这个消息,毕竟事发太突然了,仿佛是要打谁一个措手不及一般。 然而宋一送出去的飞鸽却迟迟带不来回信,宿知袖的信心也终于一点点溃散。 禹朝真的乱了,明明边关还在处于战乱之中,国家的中枢却在搞内乱夺权…… 当朝的皇帝究竟是何等昏聩无能?权力之巅上,身处高位、掌握国家各项大权的达官贵胄又到底是何等酒囊饭袋之徒? 宿知袖默然,一瞬间对这个朝廷的前途充满了失望。 她想起那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宋侍郎,唇畔不由地溢出一丝冷笑。 若满朝文武都似他一般,这禹朝,何愁不亡?! — 京畿重地,往日本该充满豪健的兵士训练声,如今士兵们虽还在,却都满是迷茫恍惚之色。他们似乎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上峰喊上,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包围了自己的家园。 成了乱臣贼子一条船上的蚂蚱,叛上作乱的小人! 其中亦不乏忠君爱国之士想要放下武器,拿下领头之人进城门负荆请罪,以求得圣上和长公主宽宥。 但奈何军营中这般头脑清醒之辈毕竟是少数,还没来得及起事便被誉王的亲兵及京兆尹手下的心腹斩杀了。杀鸡儆猴,剩下的士兵不得不暂时老实下来。 身穿一身暗红色甲胄的誉王意气风发地登上高楼,往日最是敦厚守礼的贤王终于在此时亮出了自己的野心和爪牙,他年老昏庸的异母哥哥已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势的位子上做了太久,如今也该换个人上去拯救一下这个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朝廷了。 他等着一天等得实在太久,再也无法选择像往常一样在玉阶下俯首称臣。 他必须要站到权力之巅! 没等他开口,自有谋臣代他向下方交头接耳的士兵们分析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如今大军在边关作战,长公主的亲卫也被猜疑心重的君王扣留在封地,京城除了宫中的区区两千禁军,再无半点也作战之兵,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如今长公主将皇上幽禁在宫内,君王生死不知,等到诸位拱卫誉王登上大宝,何愁没有爵位金银,美人珍宝在怀?是男人,就奋力博这一把!诸位都是贫苦出身,为什么不为在家中辛苦操劳才勉强度日的父母亲人想想呢?” “何况,咱们已经派兵围守京城近两日了,若说诸位没有犯上之心,宫中的长公主会信吗?牝鸡司晨、妇人弄权!倒不如我们打入京城、直捣黄龙生擒长公主,方是正我禹朝朝风的大好时机!” 誉王手下这位陈先生实在口才了得,一席话说得本来游移不定的众人热血沸腾,毕竟财帛动人心,听了陈先生的分析,士兵们飞黄腾达的野心也被唤起,更何况一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干了! 誉王抚着美髯稳稳地站在前方,天生的贵气一览无余,更有京兆尹及诸位同党的大臣陪站在身侧。 军队前头为首的几位副将互相对视一眼,齐刷刷跪下,掷地有声地喊道:“京兆府上下任凭殿下差遣!” 后头的普通兵士自然有样学样,齐声道:“任凭殿下差遣!” 万余名好男儿在下面拱手听候,誉王的欲望和虚荣心瞬间膨胀到顶峰,志满意得道:“多谢诸位抬爱,本王必不负所托!” 层层命令下达,驻守城外的士兵终于举起冰冷的武器,将刀刃对准了自己在京城内的同胞…… — 远在千里之外的宿知袖听着系统时时转述着京城的焦灼之势,忍不住为长公主与宋惊羽等人心焦起来。 城内防卫空虚,而敌人早有预谋犯上作乱,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唯一称得上“好消息”的就是京城被封,侯爷便是想要过来将儿子认祖归宗也难,孙氏与小澹母子好歹也能多相处一阵。 却不知京城这番乱象何时才能平息?宿知袖身为一名在华国和平土壤上成长起来的青年,自然对战事纷乱深恶痛绝。 上头的人为争权夺利互相搏斗,苦的,终究是无辜的百姓。 宿知袖不由地想起当年在系统商城的人偶符,急忙打开商城的面板,却发现时限已过,人偶符那一栏早就灰了,显示无法购买状态,宿知袖怒捶了一下面板,却毫无办法。 小为忍不住出声劝了一句:“宿主别太难过了,柳家村距离京城太远,便是我们有人偶符也无济于事啊……” 宿知袖面色更加难看,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 第137页 她有些迷茫,难道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吗?宋惊羽、长公主,甚至是小澹的父亲,他们这些天子重臣,在叛军攻破京城后能有活路吗? 人偶符、人偶符……宿知袖忽然想起一个人,李统领!宿知袖记得当时在他身上下的是中级人偶符,如今只要她想对方仍然会听从她的命令,只不过她一直不曾动用罢了,自己又有系统,说不准能在消息传递上帮上一些忙。 见宿知袖竟然想到了这里,小为忽然插嘴道:“宿主,我记得当初长公主似乎送了你一枚令牌,或许能起到什么作用。”宿知袖还想再问,小为却如锯嘴的葫芦一样再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宿知袖也知道它受权限所制,虽所知甚多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暴露出来,只得作罢。 她早已知晓,长公主的封地有随她多年征战的一万精兵,那才是禹朝真正能称得上战士的人,在刀山火海里闯荡出来的赫赫威名。 若是有他们在,京城的困境自然是迎刃而解了,然而长公主如今深陷宫中,这些士兵又无令不得召动……怎样能把这支军队调来京城呢?外面围城的人只怕早有防备,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逃出,根本无法调兵。 宿知袖冷静地坐在木椅上,垂眸看了眼刚才从匣中取出的令牌,思量许久,终于对遥在千里之外的某个人下达了一个命令…… 而她双手紧攥着木椅扶手,五日一到,她便要立刻派人出发前往江宁府! 第83章 重兵环绕的京都被围得如水桶一般,三处城门更是被叛军严加看守,任是谁都出入不得。 京城毕竟是每代帝王的居所,从外面看来是一座完全封闭的城池,周遭围有高大的皇城墙,朱红的墙身高高矗立,外沿平滑,更有各处角楼供士兵换防休息,易守难攻,对于前来攻城的敌军而言实在棘手。 誉王也不想因毁损皇城百年之后去地下被老祖宗骂个狗血淋头,京城人口甚多,如今出入之道全被堵塞,他料定里头的人定然撑不了多久,故而不曾以强兵攻之,只一心守城。 只要城中弹尽粮绝,他们自然只能束手就擒,皇位于他如掌中之物,仍是谁都阻拦不了。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几日。 京城占地甚广,京兆府人马毕竟有限只得严兵把守几座城门,故而一些犄角旮旯处便被底下的人想当然的忽视了。 — 京城,皇宫内苑。 两边人马相持了几日后的某夜,有值夜的宫人见得李统领穿着一身战甲,行色匆匆地迈入景阳长公主暂代陛下议事的昭阳宫,好几日没时间认真打理的脸上胡须乱冒,却难掩他满面的喜色。 只见昭阳宫的灯火比往日多燃了半个时辰,之后李统领躬身从殿内退出,手心紧握成拳死死握着什么东西,脚步轻快地朝昭阳宫外走去。 不久,宫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只白鸽被人捧起振翅而飞,飞快地划过茫茫的夜色直至人眼不可视的旷野…… 此时已至深夜,正是人困马乏之际,外头的守兵守了大半夜正是精神最为衰弱的时候,再过半刻便是下一班换班的时候,李统领选择的时机不可谓不妙。 尽管如此却也不能保证白鸽能毫无阻碍地飞到柳家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久前宿知袖给李统领下令,前往长公主面前献计,以自己手上的那块令牌作为信物到江宁府调兵,只要一万精兵抵达皇城,这群京兆府的软脚虾根本不足为惧,他们现在胆敢围城作乱无非是仗着京中无军,人马都在他们手上、而长公主也因陛下猜忌被留京城罢了。 — 宿知袖听着系统的实时报告,终于在四日后顺利接住一路飞奔而来的脏兮兮的信使,却见它满身尘粉、可怜兮兮地躺在自己掌心。 取下绑在小信鸽爪子处的信笺,宿知袖终于松了一口气,轻抚了抚小信鸽的额顶:“辛苦啦……” 她随手将兑换的玉米粒喂进小信鸽嘴中,脚下不停往村内赶去。 方才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今日没有顺利接到信鸽,宿知袖便会在回村前想办法伪造一封,到时候带回村内作为凭证,进而顺理成章地派宋一以令牌为信物赶往长公主的封地江宁府调兵。 如今顺利收到信笺自然更好,柳家村现今除了赵承,只有宋一一个会武又知根知底的,宋惊羽一早便吩咐让他以宿知袖命令为准。 于是当夜二人便带着令牌悄悄离村,谁也没惊动,只有宿知袖独自送他们离开。 宿家的马车一路在夜雾弥漫的林中驰骋,直到车轮消失在林边,宿知袖才拎着灯笼回去。 夜色悄静,连庄户人家的狗都抵不住困意早已入眠,宿知袖独步于村内新铺就的大道上,凉风轻拂过双颊,吹尽周身的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点暖意,宿知袖手脚都是冰凉的。 她忽然问道:“小为,你说他们能顺利带兵去京城救人吗?” 许久之后,小为轻声道:“宿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尽人事,听天命。” 宿知袖长叹一口气,微不可查地点头。 她嘴角攒起一个笑:“好冷啊,我们回去吧。” “嗯嗯。”两个土著已经离开了,小为替宿知袖在前面照着灯,照亮脚边的每一处石子沙砾,比纸糊的灯笼不知道高强多少倍,但它只是担心自己的宿主会害怕走夜路,仅此而已。 -- 第138页 它的宿主守护这天下,现在,它来守护她。 翌日,远离京城的柳家村,村人们仍然按照以往的生活作息出门劳作,勤勤恳恳地下地干活以赚取一家人的嚼用。毕竟京城离得实在太远,一时半会儿波及不到他们这里,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但要说完全不关心也是不可能的,若是上头那位真的被换了,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赋税徭役若何?父母官是否有大变动?战乱到时候会造成物价波动吗?这都是他们切实关注的,人要安安稳稳活着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宿家酒厂的酒前些时候每月会往京城送一批,目前看是暂时运输不了了,但幸好酒这种东西酿造的时间越长,酒味儿便越是历久弥芳,最是不怕深埋的,所以宿家的生意影响不大,宿知袖反而轻松下来当起了甩手掌柜。 她又将目光对准了村口暂作为绣娘们做工场地的学堂,占据学堂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现在重新建房子又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宿知袖正有些为难,正好赵平有些村中的事务过来找她商量,见宿知袖愁眉不展,赵平便多问了一句。 一听到问题,赵平顿时一笑:“这好办,之前村里有两间老房子一直没人要,你随便交点银子到村里,直接拿去用便是。绣坊的员工说到底都是村里人,自家人不用这么讲究!” 宿知袖一听有理,交了钱后派柳盈带三四个手脚麻利的妇人一道过去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自己来到村口绣坊安排搬家事宜。 在学堂里呆久了,不少绣娘们都对这里产生了感情,有些不舍,但一听这里日后要继续开学堂了,顿时难过的情绪就没了,一个个甚至喜笑眉开地收拾起屋内的东西,村人们的思想都很朴素,读书是改变家庭命运最好的办法,砸锅卖铁也要让家里的娃儿念上书。 甚至有妇人殷勤招呼道:“知袖,收拾学堂若是需要帮手的尽管叫上咱们,读书这种好事儿怎么都得支持啊!” 宿知袖本有些意外,毕竟她们之前连饭都差点吃不上,却不想刚缓过来就如此看重上学的事,不过想想封建社会“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顿时也了然了。 于是笑着应了。 不久,整座学堂,四五间房屋都被清扫打理地井井有条,宿知袖托村里的木匠打的新桌椅也被人迅速地送了过来,整个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 风声渐渐传遍了整个村子,不少人家都跑来学堂这边打听消息,仿佛学堂一开学便要把自家的宝贝金疙瘩送过来。 眼看着学堂开起来的日子近在眼前了,宿知袖却盯着崭新明亮的学堂,若有所思:“系统,如果我想让小女孩也进学堂读书,你觉得能——” “……奖励一大笔积分吗?”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小为配合着她道:“叮!宿主的建议系统已接收,下次一定!”或许后面还得加个狗头。 许久没看到宿主笑得那么开心,小为这个一板一眼的系统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从系统这里得知,宋一和赵承已经随着长公主的战士们赶往京城,她心里放松了许多,认真考虑起让小姑娘们到学堂读书的可能性。 禹朝虽不是华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男女大防也没有那么严格,但让女孩子进学堂还是千百年来头一遭,过去的朝代不是没有过先例,不过那些女子无不是以男子的身份入学,虽无不是惊才绝绝之辈,能力足以碾压当时的一众男举子,身份被揭穿后还是不得不服从于祖宗法度,回到家中相夫教子。 这个时空最有名的一位女政治家是前朝的宰相印舒晨,她在前朝操纵政坛十余年,不仅将国家管理地如铁桶一般,更是不断主张朝廷减赋,让百姓休养生息以图百年大业,却在女子身份暴露后一夕跌落神坛,此后更是彻底人间蒸发一般,前朝再无人见过她真颜。 当然上述的事都是小为从前朝野史中找到的,究竟有无其事,只有呼啸而过的历史车轮知晓了。 然而宿知袖萌生出这个念头也不是空穴来风,所有来问学堂情况的父母都满面红光地念叨着要按时将家里的小子送过来,而不少小姑娘却在家里背着、牵着年幼的弟妹,任劳任怨地帮家里做着本该不属于这个稚嫩肩膀该承担的家务活。 更何况读了书,许多女子的才华眼界、能力成就本就不在男子之下,只不过缺少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想起当年寄人篱下在舅舅家差点读不了书的自己,宿知袖的心里难免格外柔软一些,对这些女孩子也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来日方长嘛。 禹朝女子读书的第一次尝试便从柳家村开始吧。 安排人手开始宣传学堂开学事宜,书本也用积分从系统那边兑换了堆放在一处仓库内,省下了一大笔钱,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得去郡里一趟装作买了书的样子,这对惯常干此事的宿知袖来说实在小菜一碟。 甚至回村子路上路过县里的书肆,宿知袖还将换来的多余的书本卖了不少给他们小赚了一笔,拿到银票后宿知袖交给小为收好,并叮嘱它一定要保管好。 小为:“?”她这个一向日进斗金、不拿银子当回事,而一心追求生活质量的家伙怎的说出这种话来了? 宿知袖一眼看出小为的不信任,摊了摊手,唉声叹气道:“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世人不允女子入学,我便用银子为她们铺出一条道来好了。”声音轻柔,很是平静。 -- 第139页 这样才愈让人心惊。不知她已经无声无息地做好这个准备多久了,却一丝痕迹也不漏。她是真的打算这样去做。 小为不做声了。 宿知袖眯着眼笑了:“当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想想,或许该动用长公主的那个承诺了也说不定?” 小为看着她那双明媚微弯的丹凤眼,竟忍不住看呆了去。 不过豆蔻年华的身体里,藏着一抹来自异世的成熟温暖的灵魂。 踽踽独行于宇宙中,她们在禹朝相遇,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暂时就到这里啦,之后还有几章番外,感谢有小天使的陪伴~ 第84章 番外一 转眼又三年。 对于禹朝的许多人而言这三年就如同在做梦一般。 至今人们还记得当年叛贼誉王一党犯上作乱,企图围困京城众人,生擒先帝与长公主独揽大权的祸事,幸而长公主神机妙算调来自己的亲兵将誉王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先帝受惊驾崩前亲自下旨,将誉王一党贬为庶人,流放西南。 自此一场颠覆皇权的内斗彻底被瓦解,反贼也终究咎由自取,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 而这一场内乱的起源其实多年前便埋下了祸根,当今耳根子软,又无先圣们辨别忠奸的洞察力,时常在政事上被人左右做出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因此朝中不少人便勾结起来,私底下从外地拐卖些家贫且无依无靠的孩子卖入京城这样达官贵胄云集的地方,在低于市价卖入各种上不得台面的场所,这样无本的买卖持续了好几年,当真是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供家中子孙享用不尽了。 毕竟许多官员不过是面上光鲜,实际上各种官场人情过后自己家中早就只剩一副空架子了。等到誉王加入他们的阵营后,不少之前还在观望的贩卖路线沿途的官员纷纷跳了进去,背后的整个贩卖网络渐渐成型,而尝过这种一本万利买卖的人自然不愿退出也无法退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各地都遍布了他们的人手,又有位高权重的人在朝中接应隐瞒,这件事便一直瞒了下来,直到长公主打了胜仗回京察觉到不对,才决心彻查此事。 而誉王等人围宫正是他们临死前的反扑,他们显然早就明白这事被曝光一群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故而察觉到长公主手下那位宋公子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后,誉王很快当机立断,联合京兆尹及次辅赵朝志等人发动了政变,只可惜天意不站这群不义之师这边,最终功败垂成。 等到尘埃落定,一切被大白于天下后,先帝本就被誉王一党气得卧病在床,知道真相后郁结于心羞愧难当,病势愈发严重。弥留之际,先帝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最英明的一个决定,太子成年前本朝事务均有长公主摄政。 老皇帝临死前终于同自小便压了自己一头的异母妹妹打起了感情牌,殷切嘱托她一定要将太子抚养成一代明君:“……景阳,这天下兄长就托付于你了,若是太子不成器,你也可以……”喘息着吞吞吐吐了半天,老皇帝到底说不出将江山社稷拱手相让的话。 景阳长公主安闲地捧了一杯香茗坐在床前的绣墩上,以手支颐懒懒散散地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兄长客气了,无论如何这天下都是我们祁家的,您就安心养病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有要务处理,就不多留了。” 床上的人眼睛瞪得如铃大,喉咙间嗬哧作响,显然是着急了,连滚带爬地想要下床。 宫人过来掀起垂帘,李统领和穆苏跟在景阳长公主身后不紧不慢地出了宣政殿,一点也不见方才说的还有要务须处理的样子。 李统领是个老实人,到底没忍住双眸发亮急声问道:“公主,您真的想清楚了,这个位子本……” 景阳慵懒的凤眸扫了他一眼,乌发红唇华贵逼人,虽只着一身便装,满身的气度却尽显凤仪天下的威仪。 一旁的穆苏呛声道:“说你蠢还真是蠢,公主若要这天下还要等到今天?刚才不过是见那老家伙扣扣索索的样儿气他一句罢了,谁要给他们父子白做工一辈子!” 她三两步凑到景阳身边,眼眸晶亮,满是憧憬道:“公主,要我说咱们不如跟宋公子和宿姑娘她们似的,就此不问世事畅行天下,那是何等的快意!我都快羡慕死了……” 景阳任她扒拉着袖摆,嘴角微扬:“咱们的江宁府哪里就不够你游历了?等日后回去,准叫你玩个够!” “真的吗真的吗?那就太好了,咱们久驻边关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呀,真好……”几人的身影渐渐远离了日渐衰败的宣政殿,女子轻快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几丝,很快又消逝在空中。 — “沈兄,方才上朝咱们都站了半日了,浑身乏困不堪,不如移步去我家中小酌几杯?”刚散朝出了昭阳宫,便有不少同僚围到沈嘉奕身边。 其实小酌是假,私底下彼此商量商量朝堂政事才是真。 沈嘉奕本想拒绝,他礼部还有一大堆事儿呢,不过转念想起方才朝堂上群臣纷议、屡遭驳斥的某件事,还是脚步一拐随他们同去了。 发起聚会提议的某位大臣当先道:“你们……是怎么看待那位郡主上书说的要开女子科举一事?”在自己家里,这位一向憋不住话的大臣更是放松几分,嘴唇一翻便将众人都不敢妄议的事说了出来。 -- 第140页 在场的只有四个交情一向不错的年轻人,另一位一看就比主人严谨的大人挽袖倒了杯茶水,闻得此言忍不住拧了拧眉:“怀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沈嘉奕笑了笑:“无妨的豫章兄,我已让沈临守在门口,凭他的功夫不会连有人接近都察觉不到的。” 方才被呵斥的晏怀之当即道:“我就知道沈兄最靠谱了,现在你们总能说了吧?若是还不愿就让我先来,多年前就听闻那位清河县主出身不显,却始终带领村人们开办工厂、绣坊,帮助他们靠双手摆脱贫困的事,后来更是临危受命派人调兵,这才保得京城无虞,若不是她,咱们这群人除了当时外放的沈兄,有一个算一个怕是早就被废王送上刑场了……” 他口中的废王自是指誉王,谈起三年前她一个女子挽救京城数万百姓的事,谁能不赞叹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若是再晚一刻废王已经要打进皇宫了,当真是算无遗漏。更何况战后她不仅无偿捐献了大批物资帮助京城重建,更是在三年内彻底带着自己所在的南明郡一路飞升为本朝最富裕的郡之一,其他郡谁看了不眼馋这样天资纵横的人物呢? 数百年怕是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偏还没落到自家郡里,真是让人酸极了。 晏怀之简直将她当做自己平生的两大偶像之一了,另一个是长公主。晏怀之目前在户部任职,每天拨着算盘一钱一厘也不敢随便多花,盯着国库内白花花的银子还恨不得勒紧裤腰带,每次谈及朝廷支出就忍不住想抱着长公主的腿哭穷,若不是还估计着在偶像面前的颜面,他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他是真心佩服像清河县主这般点石成金又毫不将钱财视于眼中的人物,恨不得跑到郡主面前毛遂自荐,当场拜师学艺! 听他眉飞色舞地讲述某位故人的事迹,沈嘉奕眉头尽舒,嘴唇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虽心中有些说不得的遗憾,但时不时地听到对方活得这般恣意随性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陈豫章每回见面都要听他吹嘘自家偶像,这下又来了,终于投降道:“行了行了,知道清河郡主才华品性世无其二,你别吹了。” “是啊,咱们不是来谈论朝政的吗?我倒觉得清河郡主的提议并非毫无道理,”最后一位迟迟没发言的任海珈也开了金口:“世间有才的女子不知多少,若是能选拔出十之一二也够咱们禹朝用的了,不过要想实施起来还是难得很啊,朝中那些老古板,啧啧……” 沈嘉奕倒是不意外任海珈赞成的话,就他所知任海珈的同胞姐姐也是名颇具才情的女子,不过所嫁非人至今深陷婆家无法脱身,任海珈受其亲姐影响,对女子的处境更为了解,心中自然比其他人看得更远一些。 在座的几位年龄都不大,未经官场熏染,也更容易接受新的理念,对清河郡主宿知袖提出的事尚且能公正看待,但于朝中的某些年老迂腐、顽固不化的臣子来说,此时无异于背离祖宗法度,大逆不道。 之前清河郡主刚立功获封,风头无两,且只在南明郡开办女子入学一事,朝中的人勉强忍住伸出干涉的手,南明郡是人家自己的封地,想整什么幺蛾子他们也管不着。 但现在,郡主难得呈上的奏章中居然提议要在全国开办此事,那些老臣们坐不住了,屁股着火一样在朝堂之上极力反对,就差指着宿知袖的鼻子骂了。 沈嘉奕回想起自已不经意抬头,瞧见长公主玩味地看着底下群情激奋的样子,倒是猜测出几分长公主的用意在里头了。知袖定是一早与长公主通过气儿了,公主本人也一贯看不惯那群人倚老卖老的架势,没准两人已商量出什么对付他们的计谋了也说不定? 想起脑子里各种古灵精怪念头的小丫头,沈嘉奕笑了笑,仰头将桌上的酒端起一饮而尽,正色道:“清河郡主此举将有功于禹朝后世百代,我等自然不可另郡主同那群老家伙孤军奋战,来日再议我必投一张赞成票,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那是自然。”陈豫章轻轻颔首。 “哈哈哈,当然得算上我一个。”晏怀之急匆匆放下筷子,恨不得双手双脚响应。 四人纷纷对视一笑,多年兄弟默契自然不用多说。 于是又坐下开始用餐,任海珈夹起眼前的一块鲈鱼肉,长叹道:“若是惊羽兄在此,这盘鲈鱼肉怕是很快就保不住了,论吃鱼,咱们谁能抢的过他?” 一席话说得众人又是怀念又是忍俊不禁,宴会至晚方罢。 第85章 番外二 “哎呦,外头怎么落雪了?这下天冷路滑的,袖袖和惊羽她们还能顺利从西昭那边赶回来吗?”宿奶奶穿着身新裁的绛紫色福寿对襟袄裙,忧心忡忡地看向庭院中。 白氏同柳盈一道撑了把伞,踏着一地薄薄的雪迹朝正堂走来,还没进门便听到宿奶奶的话,不由地蹙眉道:“我也正心焦着呢,说了除夕夜前肯定能到的,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还见不着影子。”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在南明过年算了,也好让她们省好些赶路的功夫呢。”西昭和南明郡同处禹朝的边境,仔细算来能少赶几日路呢,白氏这是心疼自家闺女天寒地冻地还要急急忙忙赶来京城。 宿奶奶到底经的事多些,闻言劝道:“袖袖除夕夜还要在国宴上露面儿,还是到京城过年方便些。” -- 第141页 白氏一听是这个理儿,也就不说了。 在宿奶奶跟前服侍的小丫头桃枝一向聪明懂事,见家里两个年纪大的女主子一直守在门边,怕是郡主回来又要劝几遭,忙不迭笑道:“老夫人、夫人,正门外头有小厮打起精神守着呢,郡主一到门前便有消息传过来的,您二位还是进屋烤烤火吧,不然小姐又要心疼的。” 两人一听也有道理,只能压抑着焦灼感扭身回了室内。她们现在所在的房子是当年长公主赐下的清河郡主府,禹朝立朝以来头一份儿的荣耀,位置就在皇城不远处,去宫里参加宫宴或是长公主有事相请都方便极了。 盼了一阵,没把宿知袖盼回家,反而是徐姐姐同孙氏携手一同上门问好。 徐氏一进门,双目微不可查地一扫,便温声笑道:“伯母不必忧心,知袖这丫头一向说话算话,来信说今日到那必是没跑的,不过这丫头让两位跟着受累担心,实在该打,等回来我定要替你们好好的收拾她!”一席凑趣的话说的房内几位妇人都掌不住笑出了声。 丫鬟们训练有素地给来客上了茶,白氏瞧着孙氏微微发红的眼角,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整理出笑容方拍了拍孙氏的手背:“小澹那孩子又过来看你了吧?这孩子最是知礼,逢年过节总不拉下,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孙氏脸上也扬起笑容了:“是啊,在家里住了半个月,若不是侯府那边催得急怕是能住到年后,只可惜那头太忙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三年前平叛之后,平阳侯裴信亲自前往柳家村寻找失散了几年的世子,经过一番查验后证明果真是小澹,便急急忙忙要带裴澹回侯府认祖归宗了,孙氏在旁边看着虽心酸却也知道这样才是为小澹的将来好,便一直强装出笑容。 谁料小澹自己却有主意,尽管同父亲多年未见,他却丝毫没有被侯府的声势吓倒,反而主动提出与父亲去房间里单独谈谈,一炷香后,平阳侯面露满意之色从屋内走出,并主动言明可以让裴澹再多住一年的事。 孙氏惊了一瞬,很快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反倒是平阳侯用了一顿午饭便回京处理公务,只在孙家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酬劳以感激孙氏对裴澹的悉心教养之情。 一年之后,裴澹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柳家村众人,回到京城承担起侯府世子之责。而孙氏也利用自己的积蓄和那笔酬劳,早与徐姐姐等人一道在京城买了宅子,虽比不得宿家御赐的府邸,也比寻常百姓官吏的住宅好上不少。 徐姐姐一贯热情,为了冲淡屋内的感伤主动问起白氏:“过了年,知袖也要十八了,她与宋家那小子的婚事可定好了吗?早两年我便听说惊羽已行了弱冠之礼,却不知怎么一直没听到亲事的准信儿呢?” 说起这个,白氏顿时一脸头疼的表情,“别提了,知袖那丫头你还不知道吗?整日忙活自己的封地和各处产业,脚不沾地儿的,她又爱往各地瞎跑,一听哪里有什么新的酿酒方子、好吃的好玩的拉上惊羽就走,谁都劝不住,这回不就是听说西昭出现什么新品相的果子,说是要偷师回来酿新酒给我们尝呢……” 说到最后,白氏自己都捂着唇笑出声,真真是被家里这个混世魔王磨平了性子,谁能料到当年在河阳县一心一意搞发展的小丫头,好不容易将各村的产业搞起来后便做起半个甩手掌柜了呢?她每年都从学堂和各村、各县提拔有实干能力的人,将大半权利下放出去,年底又有一整套考核业绩的制度对各位掌事进行奖惩…… 虽然宿知袖有大半年不在封地,南明郡各处的发展却是蒸蒸日上,从上层的官吏到下面各村的村民,基本都是铆足了劲干活,各行各业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发展态势。 每年进京汇报时南明郡的财政报表都差点闪瞎其他郡长官的双眼,就这样还是没有将宿知袖的私产包括在里头的结果。 南明郡自成为宿知袖的封地后,头一年便在全郡开展了户籍普查制度,详尽地统计了南明郡及其下属县村的人口情况,宿知袖还着手在各县开办女子学堂。 第一批先让符合制定标准的女子入学,之后每年不断向平民中开放入学人数,每年年末还会组织与男子学堂进行会考。考试内容则由清河郡主与延请的几位大儒共同商量后定下。 第一年年终考,虽只有少数女学子的成绩能够与男子比肩,但宿知袖始终相信更多的女子缺少的只是获得知识的机会和时间,假以时日,殿试能够出现禹朝的第一位女状元也未可知。 现在她要做的,便是尽全力为天下女子铺平入学之道,第一站便从南明郡开始! — 白氏等人在清河郡主府内围炉谈话,距离京城几十里外却有四五辆马车风尘仆仆,顶着风雪向城门处进发。 车厢内四处放着暖炉,四周的帘幕也都换成了厚重绵密的材质,车窗最外头还装了两块挡风的羊皮,是西昭的友人了解情况后执意装上的,宿知袖几番推辞未果,不得已才答应了。 临行前,宿知袖又送了他们几棵红薯苗,这才拉上后面几车的水果种子和各种动物皮毛、肉干等游牧民族的礼物,可谓是满载而归。 尽管全副武装,宿知袖还是时不时被冻得一激灵,牙齿止不住地上下打颤,躲在车厢里依然瑟瑟发抖。 宋惊羽瞧着她脸色发白有些不对劲,赶紧连着她外面盖着的羊绒毯子一道卷进怀内,他动作轻柔地将宿知袖的额头靠在肩头,一只手环着她的背,另一只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宿知袖冰凉的两只手,时不时朝手背上哈气,又将自己的暖炉也塞进宿知袖的毯子里…… -- 第142页 好一阵后,宿知袖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冻僵的四肢渐渐化了冻一样,意识也清明了起来。她感受着相隔不远的热源,虽难得有些害羞,依然乖乖地待在某人怀中,任由他搓动自己的手背。 半晌,她半张脸躲在宋惊羽肩头处,闷闷道:“……下次再也不在这时候出门了,差点半条命都冻没了,你说我怎么想不开要在年关跑那么远,明明霜降时节都怕冷……” 宋惊羽听着她小声的抱怨,心里难以自持地软成一团,他克制地抬起手摸了摸姑娘的发顶,声音低缓轻柔:“是我不好,没有做好准备,害你跟着一起受冻,绝对没有下次了。”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叹息声落在宿知袖耳边,她脸上有些发烫,忍不住觉得好笑,心底却又漫生出一片甜意。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靠在肩头,不必言说的默契在周围默默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宋一在外面提醒了一句:“郡主,公子,转过弯便是郡主府了。” 宋惊羽应了一声,他拢了拢宿知袖身上的毯子,稍稍直起身,将小几上雪狐皮的披风取过来围到她身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宿知袖前襟处的系带。 又拿过一只仍有余温的暖炉塞进她手中,离远几寸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确认无虞后才彻底松开人。 姑娘经不得一点风吹,双颊染开似抹了胭脂的红晕,宋惊羽垂首瞧着芙蓉面,心头像浸入温水一般。 郡主府已然近在眼前,即将掀开车帘的前一瞬,宋惊羽却上前一步,将姑娘围在怀里,以颀长的身躯为墙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 他启唇,却是忍不住将心意吐露:“知袖,我已告知过父母,来年开春我们便成婚,好不好?” 相伴多年,宿知袖早已明白他满腔的热忱与爱意,被偏爱的姑娘瞧了瞧不远处的郡主府,眼眸一转,扭头冲着满脸期待的心上人坏笑:“那,宋公子,你愿意做我清河郡主府的男主人?”这话说得,好似是要宋惊羽嫁与她一般,灵巧的双眸中暗藏狡黠。 但见芝兰玉树的公子弯下身微微一笑,眼中隐有星光闪烁。 “某,求之不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