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缘》 第1页 [现代都市] 《谁是谁的缘》作者:一周三连 文案 好马不吃回头草,算一算,葛从宁这棵回头草,冯京墨吃过多少回了,而且是一回更比一回香。 第一回,冯京墨想主动吃这根香草,人家看不上他。 第二回,香草主动上门,问还要不要她,冯京墨已经有了一个身在国外的内定未婚妻。 第三回,香草跑了又回来,说要和他在一起,那时冯家早已颠覆。 冯京墨就奇怪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你还图我个什么? 葛从宁坚定地说:“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冯京墨在她眼中看了光明。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葛从宁,冯京墨 ┃ 配角:A市,北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谁是谁的缘谁是谁的劫 立意:相互扶持互相包容才有美满家庭 ☆、第 1 章 葛从宁不是第一次感到这么从容的无力。 如果说这些年的生活和岁月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人之渺小,微于蚍蜉。 她起初也不是不懊恼自己这样素手无策,无能为力的状态的,只是时迁心境明,不知是年岁上去了,还是阅历渐丰,她竟突然在某天释然了,仿佛成佛见空。 冯京墨虽不在身边与她朝夕相对,却是第一个察觉她心境转变的人。 “你之前,好一段日子都很拧巴,像是在生谁的气,又好像在生我的气,我想了一下,明白过来你不过是自己和自己较劲。但现在,我好奇,是什么让你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有什么契机吗?” 冯京墨是一个聪明人,更进一步地说,是一个聪明的男人。当然这没什么可以值得特意拿出来说道的。 但是一个男人,当他具有敏锐,聪颖的智慧及洞察力的时候,那是很可怕的。 男人从来都是理性动物,他们靠冷酷的理智过活。 假使一同等智力的男女对阵,不好说男人在这局里会不会占到半或以上的胜面。因这聪明的男人,在比试开鼓前便将眼前的种种赢面利弊,女人心计分析得透彻。 冯京墨能从微小细致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葛从宁自己也暂未察觉的心态转变,让葛从宁暗自咯噔一下,又同时生出“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这样理所应当的想法。 什么时候,冯京墨能轻易将她洞悉,而她竟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稀奇,仿佛本该这样呢? 是因为他们已经结婚,无论在社会情理还是严肃法律上他们都是一体后吗? 婚姻的作用力竟影响一个女人到如此之深,让她觉得思想动态完全掌握在一人之下,也不觉可怖。 然而对于男人呢?怕是收效甚微。 葛从宁即便是心里已经承认了冯京墨的言论,嘴头上还是要较劲一下。 “我哪有和自己较劲,你的错觉罢了。” “哦?” “或许我是有几次和你打电话时心情不好吧,但我也不会傻到自己气自己吧。你人都不在我旁边,隔得老远八远,又看不到事实实情,这些不过都是你的臆想和猜测。” 冯京墨倒是不觉得是自己猜错了。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男人的直觉和判断力也不简单。至少目前为止,他所做下的判断,鲜有出错。 可在老婆面前,不一定要证明自己料事如神的本领,也要灵活俏皮一些:“之前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我听出来了。” 葛从宁:“哦?你听出什么来了?” 葛从宁听到冯京墨办公室的单人黑色沙发绒布和西装布料摩擦的声音,在电话中,通过电流的打磨,更像砂纸擦擦,搔着靠近喇叭的那只耳朵,好似呵痒。 “你这是在怪我,怪我只顾工作,没有时间陪你。” 他不说不觉得,这个季节确实没回过A市这边。 他的声音轻柔下来,暗哑如夜沉的黑石,又绝不让人因夜而觉阴沉:“最近确实是太忙了,北京这边的项目刚结束,马不停蹄地开始公司内部的整合,我是有些不分昼夜了。从宁,也忽视了你。” 冯京墨就是这样,话都说到这里了,葛从宁静息着,想着在这短暂的沉默间隙,他应该还有些什么话要说。然而他只是又一轻笑。 葛从宁轻吐一口气,她早该知晓的是,冯京墨是从来不将“抱歉”“对不起”等表达对他人亏欠不足的词汇语句诉诸于口的人。即使他已侧面暗示出。 “工作上忙,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身体要保重,日夜颠倒,一两天不觉得,以后吃亏的是你。”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长,葛从宁理解并支持冯京墨急于建立成功事业的决心。 葛从宁是知道冯京墨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雄心,拥有世俗意义上的功成名就也是早晚的事情。也正如她所想,冯京墨的事业发展至今,如日中天,已大大超越他这个年纪,阶段和身边大多数人太多。 这些,都与冯京墨日以继夜地勤勉工作分不开。葛从宁也就是了解他的目标,只能劝说注意身体,少熬夜这样隔靴搔痒的话,却完全不能让他放缓步伐。因为冯京墨是如此迫切于成功,而她又是如此地知其中为何。 冯京墨沉沉笑出:“怕是难做到,等我回来,又要日夜颠倒。” -- 第2页 “为什么?” “和你。” 每每冯京墨在电话里,碰不见面的地方和她调笑,葛从宁很少能坦然接招,有时候她会想,她之所以还有这样害羞的情绪,恐怕和婚后的两地分居逃不开干系。 自他们结婚以来,便一直处于异地状态。 不是没有想过追随过去,A市有葛从宁的父亲,朋友,工作以及责任关系,也有她从小到大的成长情谊,和冯京墨成了一家人,做了他的妻子,她又承担过他的家庭和他的人脉责任,更不能轻松地离开。 说起来,冯京墨当初也不是不能留在A市发展,只不过他有了选择,A市就显得不太算是优选。 当时冯家家业全军覆灭,冯京墨在北京。昔日冯家大少好不容易远离父辈,借以家族名义在北京弄起一个完全白手起家的公司,三年不到便有非常起色。 但在骨之不存,皮将焉附的情情况下,在北京的分公司也不得不宣布倒产。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最后赶回A市,在一片滩涂中几乎淹没了未来和希望。 等冯京墨把手头的事务处理整齐,将冯父冯瑛腾送到疗养院安心静养后,回过头才发现,意欲东山再起,又谈何容易。 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单勾勾不住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持刀枪棍棒打不散无尽宾朋。 当你不再一呼百人应,伸手无人接时,冯京墨终于看到了这座城市二十几年来掩藏在背后的冷漠和恶意。 这时,打拼过的北京,那里有他的师长,兄弟,追随者,就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算来这是冯家倒产,回京创业的第七年,冯京墨的公司完成第二轮融资,走上正轨,他成了京中新贵。 关于他创业的故事,加上他家世的经历,让他在月初发行的最新一期财经杂志上,被评为”最杰出十大青年创业企业家之一“,受到大众追捧,有人说他是”沦落民间的王子”。 葛从宁在A市看到这一报道和头衔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冯京墨是家道中落了不错,但人还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冯瑛腾早就察觉企业震荡,或有不测,又无力挽回,早在事发之前便申请了破产。变卖家产还清了拖欠的员工工资又另开一笔钱添作补偿,还清了工厂欠款,虽然这一大份家业说没就没,前后不过半年不到的事情,而冯瑛腾自己在正式宣告破产后也住进了医院。 突发性脑溢血,也是日夜操劳的苦果。 唯一可称为幸运的是,没留给儿子冯京墨除了赡养义务外的其他负担。 只是从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公子哥到平民,其中好似山谷跌宕,完全没有缓冲,对于冯京墨来说,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也是苦日子了吧。 葛从宁忆起一件趣事,是冯京墨结束A市的事情,准备回北京开拓事业,那时候他们已经重新走到一起,她坚定陪伴他。 已经破产的冯京墨支付了医院的费用后,没有再多的钱,身上带着的启动资金,是一分也不能动的,除此之外,能摸出兜的只有三千块钱,是预备去京后头几个月的生活费用。 即便生活已经如此拮据,这人还是一时间改不过享福脾气,竟还想着要坐飞机。 拿出手机一查,从A市到北京的机票钱最低价是早上六点半起飞的一班,也要一千六百八十元,再加上燃油费等,几乎整两千, 葛从宁说什么也不让他订,最后只好坐了火车硬卧,一天半的路程去了北京。 冯京墨的公司起步得不太顺利,逐渐运营起来,有了稳定进项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 那时正值A市房产的低潮期,在楼房销售中心工作的葛从宁有连续几个月一套房也没有销售成功,只领微薄的基础工资。好在家里已经不需要她承担支出,也不太心急。 销售工作眼见得做到尽头。与葛从宁事业低谷恰相反的是,她一直担心的两家老人的身体问题在那年都有了明显的好转,生活颇有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架势。 冯瑛腾在疗养院,倒是住医院的葛父葛明军,终于可以出院了。 这意味着葛从宁结束了一到节假日就疗养院医院两头跑的日子,只要将还需休养的葛明军找一个放心的人照顾便行。 葛从宁说出送葛明军到专业机构请专人照顾的想法,这也是葛明军的要求。 葛家除了葛从宁现在住的那套冯京墨买做两人婚房的三居室,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 显然刚出院的葛明军并不想与女儿女婿同住,即使葛从宁再三说冯京墨并不常在,大多数就只有他们父女俩人,就和以前一样,葛明军想了想还是不愿意。 葛从宁明白,这不在于是不是和女儿女婿同住造成的不便与尴尬,她爸爸只有她养老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和她一起的,他介意的是,这是冯京墨买的房子,他还介意的是,她嫁给了冯京墨。 有关葛明军对于冯京墨的态度问题,那就又是之前的老历史了。 而葛从宁都明白的事情,冯京墨又怎么会不懂,于是他便说:“不如将咱爸送到高山疗养院去,那边人员素质和看护服务都不错。” 高山疗养院,也就是冯瑛腾所在的疗养院。 他还说;“两家老人安排在一块,也省去了你东奔西跑的辛苦。” 这倒是实话,葛从宁在看望老人这一项上,尽量做到不偏不倚,她去照看过葛明军多少次,就照看过冯瑛腾多少次,甚至于更多。 -- 第3页 在儿媳这一身份上,葛从宁比她婚前预想得做得还好。 “爸爸,愿意吗?” 冯京墨知道她指的是他爸冯瑛腾,两个小老头之间也是老早就针尖对麦芒了,说起来也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 “他不会有意见的,疗养院也不是他开的,还管得住谁住进来?你只要劝服咱爸,咱爸愿不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葛从宁对冯瑛腾好,冯京墨对葛明军更不差,葛明军和冯瑛腾两相赌气,就只能在子女上争争高下,冯京墨为了讨好老丈人,人前人后称都是咱爸,好似他和老丈人要亲近些。 葛从宁也觉得能将两位老人安排在一起当然再好不过了,“那好,我去和爸谈。” “爸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疼你,也见不得你跑来跑去,你到时候放软点态度,撒撒娇,诉诉苦,不会说是不答应你的。”他那边停了停,又说:“费用问题,你让爸别操心。” 他这么说,其实是让她别操心。 葛从宁应一声“嗯”,也就是答应了。 北京的天深得不能再深,办公室的一隅只在黑几上亮了一盏照清人影的台灯,冯京墨能想象在A市,同样暗沉的夜晚天空下,葛从宁或是在床头靠着枕头,或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他打这通电话。 “你现在坐在哪里?” 葛从宁望了望身下,“阳台的藤椅上。你笑什么?” “没,没想到都猜错了。”他说,“这个月我一定回来。” 没说具体时间,葛从宁也不问回来多久,“好。到了给我打电话。” “从宁。” “嗯?” “从我们家的阳台上,看得到月亮吗?” 葛从宁低下腰探头去看,“看得到,一点点。 “我这边,什么都看不到呢。” 钢筋铁骨的水泥城市,让他更渴望那方阳台看不完整的月亮,即便不圆,但一定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我存稿很厚的!多多支持,收藏留言! ☆、第 2 章 在A市突如其来的全市大停电前十分钟,葛从宁刚签出一栋价值三百五十万的花园别墅。 买房的是一对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夫妇,姓张。 说来奇怪,这张太太在这期楼盘开盘就来咨询过,和她不计价钱的外形打扮相比,她的言行显得太过斤斤计较,甚至细碎扣缩得讨人嫌。 销售中心好几个小姐见了这明显的有钱人都是迎面而上的亲切对待,而无一不因为张太太过于刁钻的问题和嚣张刻薄的态度给打败,这些销售小姐们虽然都心痒卖出一栋别墅后百分之十的提成,但是又不是张太太一个买主。 A市近来发展得好了,又是江南风景,水土养人,多得是有钱人来这里置办产业,这期的花园别墅洋房不算市里最好的楼盘,也是专为富人开发的地带,还是很受追捧的。 所以谁会在这里站着受张太太的气,还是赶快另觅买主,三言两语,巧舌如簧地卖出两三套,当月业绩不成问题。 但这张太太仿佛不察,她越来工作人员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她只顾在沙盘旁边看来看去,走来走去,身边经过哪个穿黑裙装,挽着低发髻的售楼小姐经过,她顺手就抓来问东问西。 同事们在背后都议论这张太太,看着不像没钱的. 只看不买,专门来这里享受服务和找人出气的,这在销售中心倒也常见。 “你们是不知道,我把她招待进了vip房间,茶水瓜果都摆好了,房型价格也说得差不多了,就要进入购买环节,她就开始打岔,你要是一表现出一点怀疑,她立马张手大喊‘怎么,怕我买不起?告诉你,不差钱!’,简直笑死人。” 同事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但是是苦笑,大家都知道,最怕这样耗着你的客人,等你费了大堆心神,他却拍拍手轻飘飘地说一句,“再看看”,就走了,最糟心。 葛从宁是被动安排给张太太的,经理是看出来没人愿意服务张太太这个烦人精,只好柿子找软的捏,找了最好说话的葛从宁来办公室。 “小葛,你在我手下工作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了吧,好像大学毕业就被我招进来了。” “是。“ 葛从宁大学学的是中文,原本选择这个专业完全出于喜爱,学习的时候对之后的职业规划也是文学方面的,比如杂志社,报社和编辑社之类,但后面一系列的变故,直到毕了业才知道,这专业是最难挣钱的,不算太挣扎地,就投入了当时提成报酬不错的房产销售业。 经理点头,“我对你的为人和业务能力也是很清楚的,比起赵梦婕和许慧茹,你胜在给顾客一种亲和力,在我们这签了合同的房主都反映,找你买房子啊,不觉得是在买房子,是在寻家,这就是我一直提倡的给顾客的体验感啊。” 经理也就三十来岁,除了身材发福像四十岁的,谈吐却像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不过是卖房子而已,他倒说得想什么贡献颇深的伟大事业。 葛从宁:“经理,您的教诲我们都记得的。” “啊,这样,最好最好。”经理回归正题,“找你来,一是肯定你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果,二来,是要安排你一个任务,你知道的吧,那个张太太啊……” 经理这么一提,葛从宁马上明白,这是要把谁都不要的硬骨头丢给她啃。说她脾气好,其实是看准了她好欺负吧。 -- 第4页 葛从宁说:“好的,经理,我知道了。” 经理笑眯眯地连说好好好,“小葛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葛从宁在休息间找到等她吃午饭的赵梦婕,赵梦婕见她来了,把她的那份盒饭打开转过去放到她面前,“栗子鸡盖饭,一份蔬菜沙拉,我没点错吧?” “没错。好得很。” 葛从宁勾过椅子坐下来,从小铁盒里拿出自备的筷子,她们午饭都是在销售中心解决,自然就准备了自己的餐具,“等会我把外卖钱发给你。” “不用,上次吃寿司还是你给的钱呢,这次算我请你。” 赵梦婕咬着筷子头,看她:“听这语气不像好啊,经理找你说什么了?” 葛从宁就把经理把张太太指定给她的事情说了。 赵梦婕一皱眉:“他没病吧,那女人摆明了就是来问问,不打算买,他要你把精力都放这人身上,你这个月的业绩还要不要了。”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来休息间吃饭了,只留几个继续留守销售大厅,赵梦婕在在座的人中一扫,低下头凑近一点,说:“我不信这里面没有人给你使绊子,准是有那碎嘴的好事的,见不得人好的跑到经理面前乱进谗言去了。你说说,这是图什么啊,你卖你的房子,挡着谁升官,还是拦着谁发财了啊,就这么见不得人好啊,那心眼子是有多小啊。” 赵梦婕这后面损人的话说得不避讳,周桌的人都抬眼看,赵梦婕也不觉得尴尬。 静了一下,有椅子退后的声音,一个穿黑西裙套装的瘦高女人站起来,一脚踩在垃圾桶踏板上,把手里的盒饭扔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就推门走了。 等瘦高女人走了后,休息室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赵梦婕嗤:“做贼心虚。” 葛从宁眼睛从休息间玻璃门上收回来,“真是她搞的鬼?” “呵,也不难猜到,你上个月的业绩是五套,她是三套,高下立现,你的名字贴在业绩板最高处,经理又点名表扬你,许慧茹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当然受不了。再一个……要评级了,评上了那是要加钱升职的,她不可能不上心。” 葛从宁说:“那她盯上我做什么,我业绩一向没她好。” 赵梦婕叹一声,这又有得说了,“那是之前,之前你卖经济适用房的,和她没冲突,现在你调来买别墅了,前几个月是不觉得,一个月一套都卖不出去的都不奇怪,哪知道你最近是撞什么大运,接二连三得签了这么多合同,她能不慌嘛?” “我能撞什么大运。” “是,我知道你不是运气好,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葛从宁咬着栗子,又绵又甜,“也不是月月都有那些人来买,也是这几个月,赶上了。” “哎,你说这怎么不让我也赶上一回,五套啊,那得是多少万的提成啊。”赵梦婕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 “也不太多。” “是了是了,出蓝老总的夫人,你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钱啦,你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态度真让我恨得牙痒痒。” 出蓝是冯京墨在北京的公司,近来逐渐出现在A市的视野,赵梦婕也是和葛从宁交好几年后才知道她结了婚,老公是做生意的,但知道葛从宁老公就是出蓝董事长,是因为这几个月葛从宁销售业绩疯涨,她好奇问了一句。 当时葛从宁拿着购房合同出来,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哦,他们都是我老公的生意伙伴,听说他老婆在这里买房子,就来这里变相给他送钱。” “你,你老公,不是做生意的吗?” 葛从宁点头。 “他做什么生意的?” “具体的不太清楚。” 赵梦婕换个问题问:“你老公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出蓝,你可能不知道,北京那边的。” 然而赵梦婕不仅知道,还很了解,因为在这一众的房产开发商里面,就有出蓝的名字。 幸而有这一个问题做为铺垫,赵梦婕只猜测葛从宁老公是出蓝一个高层,知道其就是出蓝创始人之一的时候,震惊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主要是葛从宁表现得太过淡然,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赵梦婕不由得问她:“你老公事业做得这么大,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葛从宁不明白:“我要什么反应?” “高兴,骄傲,炫耀,我不知道,我又没做过富太太。” 葛从宁想说她也没做过啊,她想了想说:“他的事业,我是不太懂的,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全是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挣得的,可能是因为我没怎么参与,也不太关心,所以只是知道他做得不错,具体说有什么感受,其实没有,你知道的,我们平时……不太接触。” 赵梦婕一下讪讪,她之前知道葛从宁和老公是两地,放在现在,有钱老公在外地,留年轻老婆独守空房,这其中就又有很多内情可以说道了,她自觉这可能是一痛处。 “你们以前异地是没有办法,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就没有想过你过去,或者是他回来?”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 冯京墨早就提出过这个问题,他那边情况好了,家这边老人也不是不能迁移。按理说,这时候葛从宁为了家庭和谐,为了冯京墨安心事业,都应该举家迁去北京团圆,这也是很早之前,葛从宁的想法。 -- 第5页 但是不知为什么,等了这么久,在别人眼中算是终于熬到了出头,葛从宁却有些踌躇。她习惯了分离,一个人照顾两个家的感觉,初时是有些兼顾不得,熟练了也就好了。 一个人住三居室稍稍有点空旷。卖房也有淡季旺季,大多时候是她飞去北京,她比较固定的每个月都回去好几次。 但近一年就逐渐减少,甚至于不主动去了,于是又变成每个月冯京墨飞回来。最多一个月飞回A市四五次,最少两次,实在忙不过来就提前打招呼。 做空中飞人是有些麻烦,但还是那句话,习惯成自然,她已经不觉得了,也懒惰于改变。 终于有一次,冯京墨因为要出差又不能回来,两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插曲,连上这一次快要有个把月没有见面,冯京墨不同以往地缠她,在电话上。 “我的娇。” 这是冯京墨对葛从宁的专属爱称,因为他觉得无论是葛从宁这个名字还是葛从宁这个人,混身都带着一股清冷高洁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将她奉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女人物,这和恋爱中的女人一点也不符合。 明明在他抱着葛从宁时,她的身体那么软香,他亲吻葛从宁时,她的反应那么爱娇,这样一个软滴滴的女人,怎么会有一个冷清如此的名字。 他试过喊她从从,宁宁,小宁,宁儿,要么不是嫌太生硬有男孩气,要么就是已经有人这么叫了显不出他的独特,不知道又是从哪里看的,怎么想出来的,自然而然地,就叫出了这个爱称——我的娇。 起初喊出来,只不过兴情所致,后面越想越觉得巧妙经典,葛从宁可不就是他的娇吗,他冯京墨的娇。 葛从宁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后面有什么肉麻或者柔情蜜意要牵扯出来,不自觉也放轻了呼吸。 “嗯?” “娇,找个时间,还是搬来北京吧,我越来越忙了,以后再有这么连着几个月不见你,我怕我受不住。” 葛从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逗他:“受不住什么?受不住背叛我?”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他重重地他叹了一口气,“我受不住这么想你,想你,却看不到你,抱不到你,也亲不到你。我买了一张好大的床,每个月都等你来的那几天我才会在上面睡,你不在这,我也不想回去,太空太大,娇,你来一次,我就想把你留下来,不让你走了。” 有时候,情人们的心境不一定相通,境遇倒是出奇的相似。 冯京墨在北京的房子里空荡,她何尝不是在A市的家里独处。明明温暖和团圆就在咫尺,却被别 扭的心思推到了天涯。 他的话,其间的一停一顿,连着他环绕耳边的呼吸,不是不让她动摇,但是行动比心快,她说:“再……等等吧,我……舍不得这里。” 这句话,葛从宁说得很没有底气,她说出来自己都脸红,幸而是在电话里,他看不到这边的情形。 像是为自己增加可信的勇气和砝码,她添上一句:“我的朋友,我舍不得我的朋友,你知道的,赵梦婕,我和她这么要好,要是我突然离开了,她肯定伤心。” 就这样,她拿了赵梦婕作了挡箭牌。 赵梦婕知道了,大喊冤枉,“我可不敢见你老公了,要是知道我就是阻止你们小夫妻团圆的罪魁祸首,我怕不是被他五马分尸,也要恨都恨死我了,从宁,你让我在老总面前,落了一个坏印象啊。” 葛从宁安慰她:“没事,他不会记恨你的。” “你确定。” “确定。” 冯京墨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呢。 赵梦婕问她;“那你老公这么说?他什么反应?” “他……” 冯京墨静默良久,久到葛从宁以为他睡着了,或者是挂电话了。才听到他无奈地一句:“娇啊,你怎么不怕我伤心。” 当时,如梦似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三更! ☆、第 3 章 A市顿时陷入黑暗中。 葛从宁第一反应是安抚张先生和张太太。 “张先生张太太,不用慌张,请坐在这里等待片刻,中心里有自备的发电机,马上就会有应急电源。” 说着,灯就亮了。 葛从宁收起合同,把张先生张太太送出去。 张太太一个人来了那么多次,还是这次张先生一同来了才拿定了主意,张家谁当家作主立马就看出来了。 回身时,经理通知将大厅里的其他顾客都有序疏离,销售中心的电并不能长时间支持这么大的功率和这么多的照明,送走所有顾客,就可以下班了,好在离下班也没有几小时,不太影响。 葛从宁把合同收好,就准备往员工间去,员工间在销售中心另一侧,这边就没有亮灯,葛从宁拿出手机打开照明,勉强可以照见这个通道里的路。 手一抬,照见墙边倚着的一个人,那身装束很熟悉,这个销售中心的销售人员都是正装,从脚底的三寸黑色高跟,丝袜,包臀裙和小西装外套一路照上去,可以知道这个女人又高又瘦,这样的装束很能体现她身材的优势。 只是照到了脸上,葛从宁无心,那人也被灯光晃了下眼,用手挡了一下。 -- 第6页 她赶快关掉,“不好意思。” 这人就是许慧茹,她冷笑了一下,“从没听你说过对不起,抱歉,就只是说“不好意思”,一点也不觉得你在道歉。” 比起冯京墨的半句不说,葛从宁只说一句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有时期望从冯京墨那里听到带有歉意的一句半句,是不可能的, 而事实是,连她自己也不擅长说这样的话,只是毕竟是服务行业,总是避免不了这许多,就用一句“不好意思”来敷衍。 “下班了吗?” 葛从宁说:“是,停电了,经理说提前下班。” “哦,你要进去?” 许慧茹就靠在女员工换衣间的门上,葛从宁说是,她就让开,还帮她打开了门,葛从宁说:“谢谢。” 员工间里没有窗,也是黑的,她要找到自己的柜子还是得开电筒,点亮手机的时候,她听到背后的许慧茹说:“葛从宁,我真羡慕你。” 葛从宁的动作一顿,转头,接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还是看见了许慧茹脸上稍微凌乱了的妆容。 她微微一笑,手摸上脸:“我现在应该很难看吧,呵,那人不分场合,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我是做这个的,没个尊严和脸面。” 许慧茹像是怔了一会,葛从宁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柜子前,拿出里面的一件黑色外套。 “我和经理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葛从宁没回答,但是这无声好似承认了什么,就听她自问自答:“是啊,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不掩不藏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许慧茹和经理的事情,在销售中心不算秘密,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不摆上台面上来说。要是男未婚女未嫁,即便是碍于上下级关系不公开也无可厚非,但是经理,是结了婚有家有室的男人,妻子大家也都不陌生,就是他们之前的一个售楼小姐。 “你们觉得我做第三者很可耻,但是你们不知道,真算起来,我才是那个先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他背叛了我,结了婚,让我没奈何成了第三者。” 葛从宁拿了包,“请让一下。” “你没听见我在和你说话?” 葛从宁不如许慧茹高,微微抬头和她说话:“听见了。” “你……” “那又怎样。” 许慧茹又说:“你……” “你很委屈吗?谁逼你了?男人,女人,父母还是生活?” “我……” 葛从宁向来只知道她和许慧茹之间是有一些同行间的竞争关系,许慧茹看不惯她,不管是出于女人还是同事,对于生活稳定,经济松活,业绩上升的葛从宁,都有出于漂亮女人对于同类的嫉妒。 葛从宁稍微退后一些,不离她那么近,许慧茹身上那烂熟的香水味总让她不断闪现她出了线的口红。 “我们不是可以倾诉心声和秘密的关系,你自有你的秘密和苦衷,我没必要了解,也不太想了解。” “可是,你的生活那么美满,而我……我却……” 葛从宁在黑暗中垂下眼睛,“我的生活是不是美满,也与你无关。” “呵,其实说得这么无所谓做什么呢,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的,我给经理当三儿,你呢,你又在哪里高就?那人对你很好吧,这么几笔大生意都介绍给你,想必是对你不错,你眼光好,找到了一个大方的,我就不如你了,这方面,我还要叫你一声老师。” 对于知道内情的赵梦婕来说,当然知道这是丈夫给妻子的便利,而在不知情的许慧茹看来,这就是葛从宁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葛从宁无心再辩,只说一句:“我要下班了。” 她绕开许慧茹走出换衣间,许慧茹回头,她在走廊上又亮起手机上的电筒,墙壁都是光。 许慧茹突如其来地感到了不甘。 在这暗无边际的时候,她来回多次的街道没有光的照亮也辨不清方向,葛从宁走出销售中心,知道平常打车都往左走,但是要走多远才到那个容易打车的路口,确是有些迷茫了。 她借着路上来往的车灯找路,等着亮着“TAXIC”牌子的车辆驶来。 一束强烈的灯光打来,像是针对她一般,照得葛从宁不由得眯了眼,在光晕中,她周身泛着不可思议的柔和气质,倒是真有些像传说中降世的什么神仙女仙。 接着是不断滴鸣的喇叭,响彻这条这有车灯穿过的街。葛从宁从指缝间发现,这车从老远就按着喇叭,滑着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还没反应过来,看物还有光点,车门从里面打开,有一只黑色的大手伸出来,拉住她的黑色 外套,将她轻易地拉进了车里。 葛从宁仍然处于恍惚状态,她极力适应着眼前的光线,还是很模糊,“你是?” 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但是气场和气息还有动作不会骗人,他捏着她的衣服,把她拉近,在驾驶座位和副驾驶之间的空隙间吻上她。 在唇间吮吸时,葛从宁如梦初醒般问:“冯京墨?” 她的娇憨模样惹得他轻笑,“嗯,想我没有?” 这是时隔几月的吻,冯京墨捧住她的耳侧愈发生动情深。 等两人唇齿分离,他越过她把敞开的车门关上,车里的气温才有了点回暖的趋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 第7页 “一小时前。”冯京墨说:“直接从机场来的,一刻也没耽搁。” 葛从宁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后座的箱子,他这人肯定是忙碌得直接把箱子往后座一丢,就开车过来了,连后备箱都没来得及开。 他问她;“惊不惊喜?” “如果没有全市大停电在前,我会更惊喜。” 冯京墨笑,“开到半路全部的灯都灭了我也是吓一跳,一不小心,还以为是世界末日延迟来临了。” 葛从宁不说话,他继续说;“所以啊,第一时间加大油门跑来见你,世界末日了,我要带上你一起逃跑。” 葛从宁在想,冯京墨今年,三十有……二了吧。 都说三十而立,男人的三十岁是一个分界线,怎么他还是像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么轻浮不着调呢。 “啧,我都说这么肉麻的话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葛从宁看着他,说:“有一个男人,他喜欢一个女人,把她从上海带去了香港,给她衣食和住行,说俏皮话给她听,等他们结婚了,那个女人说,男人现在从来不和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女人很庆幸,这在于女人是一个好现象,因为这表示男人完全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来看待了。” 冯京墨皱眉,“这是什么男人?” “一个风流男人,叫范柳原。” “这是什么男人。”他又轻蔑地说一遍。 冯京墨车灯打得更亮,转起方向盘,头往窗外看的同时手拉过葛从宁的一只手放在腿上,“你不 该因为我不和你开玩笑了庆幸,而因为我还和你说俏皮话高兴,这说明起码我没有把这些话省下来,说给别的女人听。” 他拿起她的手,握成了鸡爪样啄在她促成一团的指尖,“是吧,老婆?” 葛从宁转过头,说:“谁知道。” 冯京墨只笑不说,他知道葛从宁心里是有点开心的。 车灯扫过销售中心的外面,葛从宁正好望窗外看,看到了站在大门外面的许慧茹,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只看到她的眼光顺着他们车子移动的方向转动。 冯京墨也看到了。 “你同事?” “嗯。” “就是和你玩得好,让你舍不得离开的那个?” 冯京墨还没见过赵梦婕真人,直到现在他们对于对方都是存在于与葛从宁对话中的名字代号。 “不是,不是她,是另一个。” 冯京墨点头。 葛从宁突然有点想多说一些,在她自己丈夫的面前,应该是能多说一些的:“她和我的关系不好,有点针对我。” 说完葛从宁就有些懊恼了,听上去就像她在外面受了欺负跑回来在冯京墨面前告状一样。 “欺负你?”冯京墨把针对她直接理解成欺负,“她做了什么?” 他的话听语气和顿挫可以听出几分认真,葛从宁并不想冯京墨对许慧茹做什么,敷衍地说:“就很平常的一些,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好。” 冯京墨侧头看她,“别逞强,受了委屈没必要忍着。” “嗯,我知道。” 冯京墨把葛从宁的手握着夹在胳膊肘下,刚一到家,他就牵着她往房间走。 月凉如水,星河并不太灿烂,纱窗没关,晚间的风让人散热,激荡着卧室里的满室春色。 他不知喊了她名字多少遍,只求她的一句回复,一句“京墨”,他也就满足了。 在外拼搏,不舍昼夜,熬红了眼睛,不也就是为了让这一方天地永远保持温暖宁静,也就是为 了每次回来的时候,能在他唤“娇娇”的时候,能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回应他一声“我在”。 既然冯京墨回来了,葛从宁就不得不问清楚他回来的时间,是要停留多久。 葛从宁将冯京墨看作一只鹤,他单脚伫立在她的这片河里,稍作歇息,但是不久,他又要展翅。 她是愿意做他暂驻的那片小河的,但是小河也想知道,这只鹤能待多久。 “这次可以久一些,一个星期左右的样子。” 葛从宁明白了,说:“要是没什么安排,明天就去看看爸爸们吧,你知道的,你不忙就算了,一忙起来好久见不到人。” 不是葛从宁不相信他,确实是他前科太多,时常是说待三天,实际一天半中的最后半天就被临时叫回了北京,或者直接飞海外也是时常的。 冯京墨笑:“好,明天就去。” “嗯,我准备点饭菜,咱爸们说了几次想吃红烧口的东西。” “疗养院没有?”冯京墨分明记得,疗养院的餐食是什么酒店大厨返聘的,手艺不能只说一个好,那都对不起交的那些钱。 “不是,说是要吃点家常味。” 冯京墨笑了,“这两个老头子是想要你常去看他们呢,用这种招数使唤你。” “嗯,我知道。” 老人么,免不了寂寞的,“我是有时间就会去,反正我也没什么需要交际的关系。” 这朴素的夜晚,他们就像一对朴素的小夫妻,没有长久异地的隔膜,讨论着各家长辈亲人,生活琐屑,真有美满假象。 ☆、第 4 章 近冬的A市气温就像坐了一方秋千,现在正往最低点荡去。 葛从宁从外面来的时候,脖子上围着那方粉纱巾,围得紧紧地。她本意是不让一丝寒冷露进,从七年前的一次意外落水惊魂,她半边身子泡在冷刺的河水后,她就变得莫名地畏寒。 -- 第8页 好在工作的地方一直是在室内,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在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天也不那么难过了。 而她过于保暖的装束,在有心人看来就显得可疑起来。 首先一个是赵梦婕。 销售中心的工作制度是一周一休,由经理协商调度,葛从宁很固定地将这一天安排在一周的末尾,给调节调到头疼的经理省了好大麻烦。 又到了星期天,按理说葛从宁是不上班的,所以又看见她穿着西装套装裙站在大厅里沙盘旁边给人介绍房屋,赵梦婕有些惊讶。拿出手机查看是不是自己记错时间了,一看,就是星期天没错啊。 等葛从宁这边空下来,赵梦婕也正好送走一位,便走过来,撑在柜台上和台后整理文件的葛从宁说话。 葛从宁在大厅里站着,即便是有空调,大厅这么敞阔,包臀裙和丝袜也觉得有点冷了。柜台里边有同事们专门放在这里取暖的小太阳,两个灯开起打上,整个人马上就又暖和了过来。 见赵梦婕站在面前,她笑着拉过旁边一张滑轮椅,“要不要进来坐坐?” 赵梦婕摇头,“不坐了,我陪那位客人坐了一上午了,腰椎病都要坐出来了。” 无论是卖房还是买房,涉及了大钱大件的事物,中国人又一向重视房子所代表的意义,都是慎重再慎重的,一上午算是好的了,要是遇到一个犹豫不定的,四五天甚至一两个月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这一行的人向来就是考验一个耐心,销售员和顾客,就看谁耐得住谁。 “签下了吗?” 葛从宁在这一行算是有些年头了,知道就算谈得合契,也有最后说不买的。 赵梦婕扬一扬手里的白纸,“百分之十,搞定。” 葛从宁笑着把那个购房合同接过来,转到后面找到写着赵梦婕名字的柜子放进去。 小太阳光打得足,不负它的名号,暖黄的光从下向上映在葛从宁瓷白的脸上,从赵梦婕这方看,葛从宁的平缓柔和的眉骨鼻尖上有两道反光,那是肌肤透亮的原因。 葛从宁穿着打扮是完全符合职业标准的,黑色小西装,白衬衫,过膝包臀裙,丝袜和黑色小高跟,把头发梳低裹起来,有比较爱美的同事会在上面别上什么钻石发卡,她就素净一些,什么都没有。 赵梦婕是知道葛从宁外貌条件不错的,做销售行业,无论男女,招聘之初就要求了“五官周正”,而葛从宁绝对大大满足了这四个字,美而不艳,清而不寡,又有着让人舒心的气质。 出于对美的欣赏,赵梦婕还是先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护肤品,效果挺好的。” 葛从宁拿着笔,用笔尾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头发,没别上,赵梦婕看了干脆按在柜台上探身伸手帮她一把,一离手,又打趣道:“哎呀,手感也很不错啊,这么滑。” 葛从宁说:“牌子就是我上次和你逛街你推荐我买的那一套,我觉得挺好用,都不准备换了。” “我也用的那一套护肤品,怎么效果就没你的那么好。”赵梦婕摸摸自己的脸,其实也不错,但是就不像葛从宁那样看着都不得不说一句好。 “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秘诀?” “补水?我挺注重补水的,买了一大堆补水面膜放在冰箱里。” 赵梦婕觉得这应该就是原因了,“对,补水也很重要,特别是这马上冬天来了,烤火烤得人上火,空调也吹得干,水分大量流失,我也要把补水这项重视起来。” 葛从宁见赵梦婕在这里盘算自己的冬日肌肤补水计划,没多嘴说一句,可能是遗传也起了作用,她外婆家那边皮肤都挺好的。 赵梦婕终于想起自己来说话的目的,“你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又来上班了?” 休息是规定的,你要休就休,不休也没人说你,只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后面也没有什么补回来的说法,但大多数人是不休息的,怕错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卖房机会。没人买房的时候,坐在大厅里也就当是休息了。 “啊,这个啊……”葛从宁表情有些怅惘,“本来是休息的,但是……” 本来是休息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昨晚上就说,冯京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虽然据他自己说这次要在A市待上一个多星期,但是葛从宁还是怕中间有什么变故,赶快和他约定第二天就去疗养院看两个爸,他当时答应得也很爽快,刚温存完气氛轻松,两人还计划着要不要带着两个爸出来玩一天。 谁知,太阳刚升起,说好的就又变了。 倒不是冯京墨变卦。 早上起来,葛从宁不上班,两人正在餐桌上吃早餐,葛从宁说要去超市买菜,中午前做好了赶上疗养院的午饭。 冯京墨一边听一边喝稀饭,葛从宁煮的稀饭清淡可口,配上小菜也很舒心。 “我和你一起去。” 葛从宁一顿,“去哪?” “超市,不是要去买菜吗?”他说:“我和你一起去,家里那辆车你平时是不是都不开的,再不发动发动,估计油箱都要结蛛网了,” 葛从宁下一刻就衔接上自己的咀嚼动作,冯京墨看她,说:“我和你一起逛超市,很让你惊讶?” “有点。” “有点?” 冯京墨这人,二十五六岁之前的生活,怕是超市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他从来不关系家里的冰箱是否空旷,是否填满。 -- 第9页 他去厨房的唯一原因,就是告诉负责煮饭的阿姨,今天他不想在桌上看到什么菜和想看到什么菜。 即便是结婚四年,他们分隔两地,他一个男人在北京大多时候过着独居生活,日常生活上也是不操心的。 葛从宁说:“你怎么看都不像会陪着逛超市的人。你可想好了,超市不是高档商场,什么人都有,而且又要过节了,买东西的人多起来,里面乱哄哄的,车来车往,挤来挤去的。” 葛从宁还是愿意自己去,她能够速战速决,“你还是在家等着我,反正来回不到一个小时的事情。” 冯京墨几口把稀饭喝完,筷子一放,葛从宁以为他要站起来走了,冯京墨确实站起来,却是突然夹住她的下巴,一嘴巴印上来,还有稀饭的湿润。 “陪老婆,你以为我去干什么的。”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就走了。 葛从宁自己坐在那里,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去看碗里浅浅的一层白稠米水,心里不是没有一股暖流经过。想来对女人来说,男人的甜言蜜语总是不可抵挡的,即便只是微微的涟漪。 然而终究是没能成行。 冯京墨不比当初了,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事务等身,生意上的事情,谁有空管你是不是要陪老婆,培养联系感情,事情说来就来。 冯京墨到卧室里去接电话,葛从宁从门口经过就看见他坐在床边,微微躬身,腿打开手肘撑在大腿上的背影。 等她把碗洗了,灶台擦了,衣服都换好了以后,他的那通电话还没有打完。 葛从宁在他背后轻轻喊了一声:“冯京墨。” 在日常生活中,她直呼其名,冯京墨有说过这样给他一种过于正式的感觉,他爸爸冯瑛腾就是 这样喊他的,他有点童年阴影,但是葛从宁也不知道喊些其他什么代替,一个人的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他要喊她全名,她也没意见。 冯京墨对那头说:“等一下。”把电话拿开耳朵,“要出门了吗?” “嗯,回来还要做菜,我自己先去了。” 冯京墨停一下,估计是要让葛从宁等他打完电话一起去,但是他也知道这通电话既然现在都没有打完,那么一时半会是不会结束了,这又是一个有些重要的电话,挂是挂不得了。 “好吧,开车去?” 葛从宁摇头,“我打车。” 冯京墨点头,葛从宁走开,他又回到电话上。 听到葛从宁关门的声音,轻轻小小的一声,把门掩得只剩一条缝,才按上。 “我们说到哪了?” 冯京墨刚才分神去听葛从宁的行动声,电话里的声音就成了喋喋不休的杂音,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电话那头笑了说:“还没给弟妹说你要回A市的事情?” 和冯京墨打电话的是出蓝合伙人,也是他的学长程猷书,冯京墨顿了一下说:“想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不要成了惊吓吧,两口子结婚好几年都不住在一块,现在好不容易能在一块了,你要等她从别人嘴巴里知道?那要是我我是高兴不起来的。” 冯京墨摸着眉毛,“也不能说是完全不知道吧,我给她透露过口风,现在出蓝又在A市慢慢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她聪明,应该是有些感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冯京墨做得并不隐蔽,甚至故意抛出了这么多线头给她,她就是不闻不问的。 葛从宁不爱质问他,是优点也是缺点。 他独自在异乡,又是北京那富丽堂皇诱惑众多的城市中创业,声色场合是不可避免的,人情上的往来,为了附和别人,偶尔有做做样子的时候,要是别人家的老婆,说不准是要吃几升的醋,闹多少家庭矛盾。 但冯京墨却没这方面的烦恼,葛从宁出奇地信任他,在这方面。 毫无过问,让冯京墨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太让她放心了,真的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他曾把这个疑问给大他一些的程猷书说了,程猷书结婚虽然比他晚一些,但是和他妻子恋爱时间很长,两人在没正式领证之前就已经以夫妻的名义在一起生活了,婚姻方面,向他咨询还是有价值的。 程猷书听了不由得笑了,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京墨,多少男人成了家之后想要妻子给点自由,求都求不到,弟妹明事理,知道你打拼不易,不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烦你,当然了,也是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对不起弟妹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俩情比金坚,不可撼动啊,弟妹对自己有自信,对你们的感情也有自信,你倒好了,自己在这里自寻烦恼。” “你的意思是说,是因为她太爱我,也相信我很爱她,才不过问的?” 程猷书笑,“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程猷书见冯京墨脸上的神情,摇头,心叹:人家爱你不爱你不敢说,看这副痴像,倒像是爱惨了人家的样子。 这时冯京墨又觉得葛从宁这么懂事真是也不好,至少应该来问问他,这几个月在忙什么,怎么都不回来,出蓝最近在A市频繁动作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问了,只要是透露出一点那么疑惑,他都会立马告诉她,他要回来了,辛苦的分居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第 5 章 葛从宁告诉赵梦婕自己今天还是要提前下班的,索性本就该她休息,早走也没什么。 -- 第10页 赵梦婕看她在室内还围着纱巾,就问她。 葛从宁说:“我天一冷就手脚冰凉,身上也存不住热气,又不能穿厚裤子,把脖子包紧点,怕风从领口关进去。” 赵梦婕去摸她的手,哎呀一声,“确实是冰的,你怕不是体寒吧。” 赵梦婕关心说:“去看医生没有,西医没用的,你这是根儿上的问题,要找中医慢慢调理。” 葛从宁点头,说:“看过了,中医生也说是体寒,开了药,太苦了,我喝了一段时间就没喝了。” “中药就是苦的嘛,良药苦口才利于病,中药这东西见效慢,不喝个半年的都觉得白喝,你该坚持下来的。” “以前的药方也不管用了,身体在变化怕是还要重新去找医生看。” “那是的,中医这点好,对症下药,因人而异。” 葛从宁笑说:“看不出来嘛,你对中医还有点讲究。” “我自己也吃中药。” “你也吃中药?”葛从宁倒是不知道,赵梦婕看着健健康康的,又不像她畏寒,手都是热热的,面色也红润,私下里也要吃中药。 “我是靠中药养头发,你看,我头发是不是格外地乌黑油亮。” 她说着把裹起来的头发散下来,头发一打开就有一股香,香到了葛从宁的鼻子,痒痒地想打喷嚏。 赵梦婕看到了,哈哈笑着说自己就喜欢浓香型的洗发液,洗完了还要上一层厚厚的护发素,显然是对自己的一头乌发爱护得很。 葛从宁上手摸了摸,说:“真的不错,像迪士尼的公主一样。” 赵梦婕把头发一扫,缠到自己手上,熟练麻利地挽成了发髻,“你头发就不像我这般了,味道总是淡淡的,但是也香。” “我……用的洗发水不太持香的缘故吧。” 实际她自己不喜欢太过于香喷喷,冯京墨也是,对于味道太浓太冲的,他说闻多了上头。所以两人的沐浴用品都是清爽型,不持香的。 不过头发是题外话了,赵梦婕出于关心,也是好友间的密语说;“女人体寒不好的,不易受孕。” 后四个字说得小声一些,像是要保护谁的隐私似的,但是葛从宁听得清,有一瞬间的疑凝,立马又放松下来,“我,呃,我们现在……还没打算要孩子。” 据赵梦婕所知,出蓝老总也三十来岁了,当然不是老了,但是这个年纪,不说葛从宁夫妻,家里总有点抱孙子的想法吧。 “不为生孩子也是为了自己,每个月痛起来不是开玩笑的。” 葛从宁是有痛经的这个毛病,因为身边许多女性友人都有,也从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甚至是病,但好像是这样的,从落水后,确实是每个月更疼更难捱了一些。 葛从宁说:“确实是,痛起来要人命。” 她和赵梦婕闲聊一会儿,这个白天眼看着就这么过去,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她就准备要下班了。 不想,半路又被一个人拦下来。 一看,还是“熟人”。 葛从宁有些无奈,“许慧茹,你找我找上瘾了?” 许慧茹抱着手站在她面前,脸上要笑不笑,讽刺的意味很明显,她上翘的眼睛在男人看来也许是万种风情,在葛从宁看来就有些不怀好意。 她甫一开口,就暴露了这种恶意,“我看见了,昨天你和一个男人,在车上,呵。”她冷笑着摇头,“还以为你有多自尊自爱呢,车子都没开出马路口,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接起吻来了,原来 你攀上的那个,和我这个,也没有太大区别么。” 许慧茹心里有一种平衡,“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句话可以指的太多了,男人,女人,葛从宁和许慧茹。 许慧茹昨天因为受到葛从宁态度的刺激,在葛从宁走后站在更衣间里依然忍不下一口怨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追了出去。 她追出门口,正好看到葛从宁被拉进车里那一幕,虽然周围没电了,却更使那一方灯光显眼,里面发生的什么香艳秘事,也都惊异地看得一清二楚。 从那辆车子可以看出,车主人身家颇丰,而车中二人正吻得难舍难分,不难猜测,这就是葛从宁销售业绩大涨的真正原因。 许慧茹觉得,她和葛从宁,其实是一班人,她那句话没说错,某种程度上她们其实可以成为朋友。 葛从宁没必要说出自己结婚的实情,也没必要对许慧茹说明那个在车中和她接吻的男人就是她合法的老公。 她来销售中心的时候还太年轻,刚出校园,身边并没有固定出现的男性,自然也就被认为是单身,后来结婚,也没有大操大办过。 但葛从宁没有掩瞒过已婚的身份,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素戒,一直戴着,却没人注意。 至于为什么没人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没问她,可能是她人缘太差,别人对她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她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多说,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背面朝许慧茹,“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但是你这样一直找我麻烦我确实有点困扰,我想我和我老公亲密应该是不犯法的,无论从道德还是法理层面上来讲。” 许慧茹忽然吞吞吐吐起来,像是没想到,“你,你结婚了?” 葛从宁放下手,”这也不关你的事吧。” -- 第11页 “你……” 葛从宁从来对别人的好奇欠奉,实在不想和她纠缠,冷冷地说了一句“无聊”,自己就走了。 她好久没这么冷漠又戾气过了,她过了太久的平和日子,把自己过成了毫无波澜的一滩止水。总 有人要来搅浑这潭水,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沉底的秘密,可他们会失望,因为水面下,不过是一些寻常石子,无鱼。 葛从宁回了家,让冯京墨看着时间端下来的红烧肉还保持着温度,掀开砂锅的盖子,浓油赤酱的红烧肉裹挟着炸出脆皮的土豆,葛从宁表面上没看到其他的什么,动了筷子翻一翻,正好这时 冯京墨从卧室里走出来靠在厨房门上。 “在找什么?” 葛从宁头也不回地说:“鹌鹑蛋。” 她出门的时候交代冯京墨别忘了把煮好的鹌鹑蛋剥了壳放到红烧肉里去,葛明军喜欢红烧肉里的土豆,冯瑛腾喜欢里面的鹌鹑蛋,既然要把两个老人聚在一起吃饭,当然是两个都要顾到了。 “翻到没有?” 葛从宁放下筷子,撑在灶台上转过头来,“你忘了,对吧。” 冯京墨摊手。 “爸爸就喜欢红烧肉里加鹌鹑蛋,是你爸爸。” 葛从宁希望从这里提醒他,这是为他爸爸放的。 “我知道。”冯京墨走进来,“我故意的。” “故意的?” “医生说了,爸胆固醇超标,蛋类得少吃。” 葛从宁说:“只说了少吃又不是不吃,爸爸自己有分寸,都是一两筷子过个嘴瘾,就停下来的。” 老人会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吗,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但是还不是管不住想吃,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到了这个年纪真的又像小孩一样馋嘴了。 葛从宁把砂锅盖子重新盖上,端着两边锅耳朵用手肘把冯京墨抵开,“反正是你爸不开心,到时候发脾气也是冲你,我是没关系的。” 她把砂锅移开,要准备其他的炒菜。 冯京墨等她穿上围裙,背过手要系带子的时候接过手,边系边说:“生气了?” 葛从宁不说话,他自答:“气我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气我对爸不上心,到底哪个更严重一些?” “让开,我要炒菜了。” 葛从宁在孝顺老人这事情上。格外的不讲情面,她总觉得不满足两个老父亲的一点小小的要求和爱好就是不太孝顺,可冯京墨在这些小事情上就不拘得多。 她故意把抽油烟机的声音开得很大,那机器一运作起来,整个厨房都全景环绕着这个噪音。 菜是切好了的,拿出来就可以下锅炒了。预备的是炒一个茄子肉末和蒜蓉花菜,再有一个雪梨银耳汤,晚饭就齐活了。 她在等着油热起来,听着油逐渐迸溅的声音,腰上环过来一双黑色毛衣的手臂,将她收拢住。 抽油烟机声音很大,热油的声音也不小,但是冯京墨靠在她耳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冲。好了,我承认是我忘了,但是爸胆固醇高也是真的。” 葛从宁把机器一关,转过身来,“我只是希望你多关心关心他,必要时候也学会讨好爸爸,他会开心,你也不会掉块肉。” 冯京墨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她在他的怀里还振振有词地教育他,“你对我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葛从宁一愣,说:“有吗?” “有,当然有,越来越不客气,越来越……老夫老妻了。” “不好吗,这样?” “当然是好的了。”冯京墨心中叹气,他是希望她对他不客气的,最好再不客气一点。 “从宁,你要是对我有对爸爸一半好,我也就知足了。” 葛从宁撇下眸子,“你和爸爸吃醋,找不到事做了,无聊。” 冯京墨笑着,手在她背上划动,像是自言自语般:“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居然羡慕起你对爸爸这么好了……” 有些话不能再说,有些情绪不能再发展。 葛从宁退出他的怀抱,“换衣服去吧,我这菜炒好很快,爸爸们晚饭吃完了消化不好。” 她也不是故意躲避,是习惯了,习惯了声东击西,避而不谈。 正式出发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等到了疗养院,五点过,天快沉了。 葛从宁和冯京墨把饭菜先放到餐厅,已经陆陆续续有来吃饭的疗养病人了,也有像他们这样来和病人吃饭的家庭。葛从宁说她去接葛明军,让冯京墨接冯瑛腾。 “你去接爸爸,爸爸才是最高兴的。” 冯瑛腾嘴上面上不显,其实最喜欢这个儿子,他之所以对葛从宁好,也是爱屋及乌。 只是不知道葛从宁对冯瑛腾好,是不是也是爱屋及乌。 ☆、第 6 章 冯家的发家史说来简单。 冯家往上数三辈,到冯京墨爷爷那代只是一个城市普通工薪家庭,冯爷爷和冯奶奶育有二子一女,分别是大儿子冯柯腾,二女儿冯佳腾,也就是冯京墨的大伯,姑姑,冯瑛腾是家里老小。 大伯和姑姑一个进了体制,一个出国深造,冯瑛腾则在大学毕业后做起了生意。 那个年代,大学生是很稀奇的,更别说,冯家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了,还分散各个领域,各有建树。 -- 第12页 前三十年,冯家在A市是风生水起,辉煌可想而知。 冯京墨是这一辈第一个儿子,大伯因为职业原因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没有再要,姑姑思想西化,秉持着只恋爱不结婚的原则,也无所出。冯家毕竟是个老家庭,香火这样的东西就牵扯到了冯京墨上。 冯京墨年幼丧母,又是冯家独苗,冯家三姊妹对他可谓是有求必应,他一直在这样和风沐雨中长大,读书,工作,人生至今最大的波澜恐怕也就是家道中落了。 但那毕竟是天灾人祸,也算是命数,避免不了的。 冯瑛腾算计了一辈子都成精了,知道事业不保也没有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公司越做越大,隐患也越来越多,三尺之冰并非一日之寒,他再是呼风唤雨也不能挽救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你这亲手建立的大厦倾颓。 他冯瑛腾的事业是倒了,但是他有个信念,他不能连累儿子。 他儿子什么材料他清楚,蜜罐里泡大的但不是废柴,有机会的话应该比他这个老子也不遑多让,冯京墨是有能力创造自己的事业的,他要做的就是不让家庭的负担拖累了他。 于是冯瑛腾快刀斩乱麻,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果决地处理了一切,等冯京墨赶回来,已经是接近尾声。 自冯京墨上京闯荡,A市这边,就只剩冯瑛腾一人,姊妹分散在外,鞭长莫及。 冯瑛腾也是好久没有见着儿子了,但是父子间的情绪总不是那么外露的,冯瑛腾其实早就知道冯京墨今天要来了。 早上起床就等着,照顾他的张姐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冯老先生问了不下十遍“他们来没有”“是不是路上堵车了”,起身往外看了好几回,等那边来了电话说下午再过来,又坐回去。 这些张姐都默默记下,等冯京墨两口子来的时候告诉他们。 张姐看到穿着深蓝色风衣外套的冯京墨自走廊处走来,笑着迎上去,说:“京墨,来啦,哎呦,真是又人高马大的,壮了!” 张姐原本是在冯家做事的,冯家倒了,张姐还是出来找事做,后来冯瑛腾身边也需要人照顾,另找人不太放心,冯瑛腾也不习惯,就又找回了张姐。 冯京墨笑,对张姐点了个头:“张姐。哪里壮了,我分明瘦了。” 张姐说:“不不不,是壮了,人结实了。有小宁这么好的媳妇照顾你,你还会瘦么。” 原来在别人眼里,葛从宁是个好媳妇,别人夸了她,就像在夸冯京墨自己一般,他更是开心地应下了。 张姐朝他的身后张望,冯京墨说:“张姐,你在找什么呢?” “小宁呢,她没跟着你一起来?” “她去接她爸了,我来接我爸。” “哦,这样啊。”张姐点头知道了,“哎呀京墨,你们可算来了,工作忙吧,说了中午来的,下午才到。” “是,工作耽误了,不然早来了。” 张姐就把冯瑛腾左等右等的状态给冯京墨说了,“京墨,你爸是念你们的,别看他嘴上不说,其实想和你们这些儿女多待在一起,每次小宁和你来了,他回来了第二天能高兴一整天。不说你爸爸了,小宁爸爸也是这样的,天下老人都是这样的。” 冯京墨说:“我来他可能没这么高兴,小宁来了他最高兴。” “那也不能这么说,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和小宁吃醋啊,小宁这么好的儿媳妇,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的,对你爸爸那不说别的,就是这份心和周到啊,没几个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做到的,你想想,你们结婚的时候,小宁才多大,年轻小姑娘都喜欢往外跑,她自己却把两个老人安排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我看了啊,自问啊,我在她这个年纪,没这么好脾气。” 张姐念念叨叨说了一大堆,都是在说葛从宁的好。冯京墨却怪道怎么今天已经有两个人说他吃醋了,他难道看起来是这么小气的人? 这时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家里厨房,对着葛从宁说的那番话。 “我知道的,张姐。” 冯京墨敲门,里面中气十足地一句:“进。” 听声音是办公室坐惯了的。 张姐看眼冯京墨也忍不住一笑。 冯京墨打开门,先喊:“爸。我来接你。” 冯瑛腾放下报纸,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摆袖子,”嗯,走吧。” 老人家领导范还是很足的,等他走出了房门,冯京墨对张姐说声谢,才跟上去。 “小宁呢?” “接她爸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回来待多久?” “一个多星期吧,不一定。” “准备好回来了?” 冯瑛腾虽然已经退出江湖,但是对外界的新闻动态还是很关注的,特别是自己儿子的企业,其实也算做是自己商业生涯的延续,更加注意。 冯京墨在自己父亲面前就没什么掩饰了,直说:“应该下个月就会完全搬回来了,出蓝在这边的分公司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北京还有点事情没有结束,还要耽搁一会。” 冯瑛腾点头,“嗯,也不要着急,事情一件件处理好了再回来,也不差这么一两月的时间。” 冯瑛腾突然停下,扭头看他。 冯京墨撑了撑眉,“怎么,认不得我了?” -- 第13页 “那倒不是。”冯瑛腾说,“冯京墨,我问你,你怪不怪我没给你留下什么家业,还拖累了你?” 冯京墨一顿,随即笑了,“您说什么呢,什么叫拖累。赡养父母是义务,打拼事业是男人的责任,都是我该做的。” 冯瑛腾摇头,“给子女创造优渥的环境也是父母的责任,当初我答应你妈要给你最好的生活,看着要完成对你妈的承诺了,公司倒了,还得你自己去闯。” “那是我的命,我该得的。” “哎,真是命啊。” 冯瑛腾前半辈子大富大贵,人到晚年了反倒兵败江东,他不是不失意。 “以前呢。你是不像什么样子的,这没钱了吧,你反倒有点模样了。” 冯京墨笑,“我以前是挺混蛋的。” “岂止,我都不稀得说你,你简直——,哎,算了算了,要说你当初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找了小宁这个好妻子。” 葛从宁背地里都快被夸烦了,冯京墨点头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哼,你可偷着乐吧。别以为现在人是你的了,你就猖狂,把人搞没了,有得你后悔的时候。” 已经到餐厅里,在这里也看到了葛从宁和葛明军,葛从宁正站在桌前摆碗筷,葛明军在添饭的样子。 冯瑛腾趁着还没进去的功夫,最后提点冯京墨一句:“收拾一下你在外面的烂摊子,别给人闲话说!” “什么烂摊子?” “你自己清楚。” 冯瑛腾转脚往里面走,笑着就喊:“小宁。” 冯京墨却在心里多了一个心思。 葛明军对冯瑛腾的态度好了许多,毕竟是亲家俩,又住在一个疗养院,一来二去话多起来,那些隔阂也就消散了。 但是对冯京墨,他仍然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冯京墨为了和他缓和关系,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里的土豆,知道他爱吃,葛明军本来不想如他意,但是在女儿面前,也不好太刻薄的样子。 只是用鼻子哼气,“行了,自己吃吧,不用给我夹了。” 而冯瑛腾见肉里没鹌鹑蛋,起先不觉得,只是问了一句,冯京墨就把自己的理由搬出来,果然让冯瑛腾竖起了眉毛。 冯京墨无奈地听着,朝对面的葛从宁看去,她掩在碗筷后面偷笑,他也就不觉得被他爸这么数落丢脸了,博她一笑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葛明军突然心口不舒服,葛从宁和照顾他的护工大姐一起送他回去,又只剩冯家父子。 “你老丈人还是不满意你啊。” 冯京墨说:“是啊。” “还介意以前的事情呢吧。” 冯京墨无奈,按着头,“是啊。” “你不想着弥补弥补?” 冯京墨顿了顿,说:“这个……弥补不了吧,怎么弥补都……” 冯瑛腾哼一声,“所以说你混账呢,被惯得无法无天了,什么都敢去做,真当是有钱就没王法了,以前你还是用你老子的钱就敢做这样的事,现在你自己有钱了,人家当然更觉得你不可信任了。” 冯京墨自己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才是最可信的呢,光说可不行,葛明军根本觉得他最会骗人,把他女儿骗走,更不信他。 冯京墨突然看向冯瑛腾。 “做什么?” “爸,这得靠你了,你和我老丈人是朋友了现在,要不你在他面前多说点我的好?” “这时候知道我是你爸了,炖红烧肉让你加两颗鹌鹑蛋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爸喜欢吃呢。” 冯京墨苦笑:“我那是为您好。胆固醇超标多少了您自己不知道?” 冯瑛腾老了,倒有点被儿女管到的感觉,一提到自己超高的胆固醇,他就短言了。 最后只是不情愿地说:“我见缝插针吧,还要你自己拿出行动来。” “我知道。” 冯瑛腾笑着对前面说道:“小宁,回来啦。” 冯京墨也看过去,葛从宁点头:“回来了,爸,吃得怎么样,有没有太淡了?” “不会不会,咸淡正好。” 葛从宁看桌上已经收拾好了,冯京墨提起食盒,她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冯瑛腾往外走。 “我少放了盐的,味精也不放,但是我想着您在这里一直吃得清淡,肯定想那口肉香了,就做了红烧肉,可惜,您最喜欢吃的,今天没吃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故意带了一下冯京墨,冯京墨无奈地看向她,她这么一提又把冯瑛腾的怨气提起来了,又少不了念叨。 把冯瑛腾送回房间,天色也黑了,两人就要回去了。 葛从宁说:“爸,有时间我就又来了。” “没事就不两头跑了,有时间你自己休息。” 再又和张姐聊两句,两人就离开了。 车上,葛从宁看着窗外,突然开口说:“我一进去,我爸就也别高兴地站起来,开玩笑地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我给盼到了。” 气氛突然就凝重和伤感起来,她继续说:“我以前也不觉得我爸这么想我,可能是人上了年纪,就有点老马恋栈了。” 冯京墨牵过她的手,说:“人老了,就孤独了。” “把他们都放在疗养院,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了?” 冯京墨收紧了手中她的手,她扭动了两下,冯京墨以为她要抽出去,松了一点,给了她活动的空间,她翻过手掌,和他手心贴手心地握住。 -- 第14页 冯京墨在行驶的过程中侧头看她,只看到她的一些侧脸,柔和滑丽。 他忍不住说:“把爸都接出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葛从宁眼睛定在了一个地方,一会儿,她转头微笑说:“再说吧,可能还不是时候,照顾两个老人,还是很大的责任。” 冯京墨很想说还有他,马上他就会回到A市,他们一起承担家庭的责任,而她只是又转过头去,重新看向窗外,把这个说话的机会剪断了。 ☆、第 7 章 “葛从宁,经理找你。” 赵梦婕说:“葛从宁拿打印的宣传单去了,不在。” 那人看了下,确实看不到葛从宁的身影,就说:“那等她回来了你告诉她一声哦。” “行。” 刚说完没多久,就看见葛从宁抱着一沓宣传单走来,赵梦婕告诉她经理找他。 “找我?什么事?” “没说,就这么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葛从宁把新印的宣传单分一部分出来给赵梦婕,“大厅那边没有了,你等会过去记得补上,剩下这些是等会儿给去外面宣传的。” “行,知道了。” 葛从宁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清楚,就去经理办公室。 她站定在经理办公室门口,屈指敲门,里头马上就响起声音,“进来。” “经理,您找我?” “小葛,啊,是,我找你。”经理先是一皱眉,“怎么才过来?” “我去打印宣传单了。才回来。” 经理点头,“这样啊。” 经理的办公室也不大,一开门三步没有就是经理的办公桌,他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走到前面的沙发,让葛从宁先坐下。 葛从宁走到三座黑皮沙发前,后面墙上挂的是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上书——万丈高楼,沙发两旁都放了盆栽,有一盆夹杂葛从宁坐的那条沙发和经理落座的单人沙发旁,后面又是空调,又是封闭了的窗。 “小葛,听说……你结婚了?” 葛从宁不想是这件事情,她点头:“是。” “呀,是最近的事情么,怎么都没见你请酒席?” “结了好几年了。我没办酒席。” 经理好像恍然大悟:“啊,这样啊。结婚了,哎呀,挺好,你这个年纪也正当……就是……” 经理有些欲言又止,葛从宁说:“经理,我结婚,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没什么不妥,那倒是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小葛,你结婚有段时间了,那么,你和你 先生,是不是打算要孩子什么的呢,这个可能就涉及休假什么的。” 葛从宁了然,原来是怕她结婚了要去生孩子,现在也不允许开除孕妇,怕她占着这么一个职位。 葛从宁不觉笑了,说:“经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先生近几年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她话说得直白,经理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不是逼你保证什么啊,小葛你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年轻人嘛,趁着还有拼劲有干劲,现在A市行情这么好,抓紧机会赚钱,也是给孩子创造一个更加好的环境和条件,你说是不是。” “嗯,是。“ 经理站起来,葛从宁也跟着站起来,“好,我就是问问情况,其他的没什么,哦,对了,人事那边你去告诉一声,管着你的档案什么的,把婚姻状况更新一下。” “好。” 葛从宁回到大厅,她从转身关上经理办公室门后是疾步走出来的,抬头正好对上许慧茹的视线,她若无其事的转开,葛从宁看了她一会觉得有些想笑。 她都不用猜,会是谁把她结婚的事情告诉经理的,除了许慧茹简直不做二人想。 她算盘也是打得太响,知道经理最怕手下的女职员结婚生子要假期的。 底下人的业绩就是他升职加薪的保障,这一行女性比较吃香,大部分都是年轻漂亮的,要是已婚已育的多了,家庭势必会分走大部分心思,那么对于职业上的追求就会淡许多,经理的成绩报告就不那么好看了。 葛从宁起初会进房屋销售就是看重它的提成高,也不是没点侥幸心理,仗着自己二十出头长得又不错,这些年确实是因为外形优势得到过一些便利和优惠。 许慧茹和她,之前一直是许慧茹要略胜一筹,许慧茹有样貌,为人手段也要比别人高超,她精于世故,在销售一行里混得风生水起。 葛从宁自知人情上是有些愚钝的,以前还拼一拼,但最近一两年不知怎么了,人疲乏许多,生活上的压力不再那么紧迫,对业绩的追求就是完成指标的基础上再争取些额外奖金,她不觉得自己要和谁争什么,但显然许慧茹是把她当对手了。 未婚的身份只是说起来没什么,其实对于女性来说是一个优势,许慧茹想得很好,先去了她的这个优势,还让经理对她多一点心。 反正她是结了婚的,生孩子不是现在以后也会有的,经理要想提拔她就要想想看了,怕她到关键时候掉链子,跑去生孩子了他也没办法。 葛从宁直步向前走去,也不去管什么结没结婚,许慧茹,经理的事情了,她拿起自己的东西,继续无事发生地在大厅看沙盘的稀落人群里寻找目标顾客。 她这个月因为接到一个张太太,时间大部分都在和张太太拉大锯扯大锯去了,现在这事告一段落,她就要去发展其他潜在客户了。 -- 第15页 葛从宁心情并不太凝重,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下班后感觉特别累,无比疲惫,这个职业要求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几乎是哄着人家把家底掏出来,当时说再多再好听也不为过,这其实挺为难葛从宁的,谁能想到她之前的志愿是做一个把语言付诸文字的撰稿人。 和冯京墨通话的时候她都寡言少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她上班的时候说了太多了,私底下也就不喜欢多说话,这算是职业病,就像喜剧演员在银幕后其实都不怎么愿意笑一样。 在一阵沉默后,冯京墨问她:“上班是不是很累?” “你不也是。” “我?我可不一样,我是老板,是吩咐别人做事的。” 葛从宁轻轻嗯一声,“是了,我是被吩咐的那个。” 冯京墨在那边嗡嗡地笑,“那倒是你说错了,在外我是老板,在内,你是我的老板。” “嗯……” 冯京墨停了一下,葛从宁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轻缓有节奏,葛从宁说:“不行,我要睡了,挂了?” “行,不,等下。” “嗯?” “还有句话,从宁,不用拼命了,我已经可以养得起你了,要是真不想做,来我这,当老板娘。” 葛从宁说:“嗯,挂了。” 当时她的态度可以说是惨淡,现在想起来,冯京墨的每句话其实对她都是有点不知不觉的影响的,好像她那句话就给了她一点什么勇气,所以现在遇到这个事情,她也就不如自己以为的那么在意了。 同事们也知道了她已婚的事情,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忽略已久的那枚环绕在葛从宁左手无名指的素戒,有女同事接过葛从宁的手来看,问:“这是银的还是铂金的?” 葛从宁说:“铂金的吧。” 女同事好像很遗憾的样子:“啊,连颗钻石也没有啊,至少也得是金子的吧。”她看一眼葛从宁,笑得皮肉不动地,“从宁,你可真好打发,也太便宜你老公了吧。” 葛从宁笑笑,把指骨纤长的手从女同事的手里拿回来,“我喜欢素净些的。” 等人走了,女同事切一声,“喜欢素净的,装什么装,不就是没钱么。” 她去和旁边的人讲说:“这男人啊,在结婚戒指上都不愿意给你花钱,就可以看出来了,肯定是不重视你的。” 那就有人说了:“不会吧,葛从宁长这么好看,他老公都不舍得花钱,不重视她?” 女同事冷笑:“好看算什么,外面好看的多了,又知情识趣的,葛从宁白长一张脸,其实和木头 有什么差别,男人,家里立一尊木头佛有什么用。” 女同事的话没说完,后面的事情就很明显,故事自在人心,几个人就嘻嘻索索地笑起来了。 然而八卦不要紧,就怕隔墙有耳。 葛从宁走没多远,就又和赵梦婕走回来。 正要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式那个女同事在说她戒指的事情,葛从宁和赵梦婕对视一眼,两人都准备听女同事要说什么真知灼见。也就不作声站在外面听了下去。 赵梦婕听里面的笑声,去看葛从宁的表情,她对她微微一笑:“原来看不惯我的人这么多,我以前都不知道。” 赵梦婕安慰她,“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何况大家都是竞争关系,更是小心眼了,抓到一点事 情都要乱说乱讲,你不要在意。” 她也看到葛从宁手上那枚戒指,说实话,如果她只是知道葛从宁结婚了,那么这枚戒指如何其实全凭个人喜好,但是一想她老公是个公司老总,这枚戒指就不知不觉有些小气寒酸了。 葛从宁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她摇了摇自己的左手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事业还没那么成功呢,领了证在商场里买了一对戒指,就这么戴上了。” 那时葛从宁连这对戒指都不想要, 婚姻最强力的证明他们已经有了,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在她的包里,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明力。 但冯京墨说自己从北京请假回来的理由就是结婚,他要是光秃秃的回去了怕宋猷书不信,底下的员工也不信,他也不好拿着结婚证到处宣扬,不如手上的婚戒干脆了事。 更甚是,他少不了要去应酬,要是有人不长眼往他身上扑,他早早就表明自己已婚身份,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葛从宁犹疑之际就被他拉近了最近的一家商场里,在一个熟知的品牌柜台上,她在亮堂的玻璃柜台里越过所有带钻的看到了一对不起眼的素铂金戒指。 连冯京墨都说:“会不会太素了,这戒指你是要一直戴着的,有一小颗钻石也好。” 葛从宁摇头,就是要这对。 他们前脚买下戒指,后脚就上了出租车,下一班飞往北京的飞机是四十分钟后,从这边到机场要二十五分钟,五个小时后他还要去谈一个合同。 冯京墨在出租车后座给葛从宁带上了戒指,葛从宁把戒盒里的另一枚也套上他的无名指,没有宣誓也没有亲友祝福,在驶向机场的出租车上葛从宁就把自己嫁给了冯京墨。 出租车刚一停稳,冯京墨就下了车,他让葛从宁不用送,坐着车就直接回家去。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买房子,是租房,正和飞机场是相反的方向,他来得急什么都没拿,葛从宁往 -- 第16页 他原来坐的位子挪动一点好和他说话。 冯京墨俯在车门上,以为她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新婚快乐。” 冯京墨一笑,半个身子钻进出租车后座快速地亲了她一下,“新婚快乐。”再比她多一句,“等我回来。” 然后大步迈向机场大厅,就像他大步迈向高铁站的时候一样。 赵梦婕的话打断了葛从宁的回忆,她说:“那你们没办婚礼吗?” 葛从宁想,那又是同样的故事了。 “何止婚礼,连婚纱照都没有。” ☆、第 8 章 葛从宁已婚的事实已公开,葛从宁丈夫的身影就突然走进了大家的视野里。 以前从没看见过葛从宁身边有哪位男性出没,倒是刚知道葛从宁有一个老公,下班的时候就有车子在门口等她了。 葛从宁拉开车门坐进去,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冯京墨,他也笑看她。 冯京墨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薄高领毛衣,羊毛线的,出来的时候应该还套了一件夹克,葛从宁上车时看到它被丢在后座。 葛从宁把外套也脱了放在后面,说:“你还真的来了。” 冯京墨说要来接她下班,她说自己坐车回去半个小时,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来接了,他当时躺在床上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要笑不笑的,葛从宁被看得不自在,随口讲了一句:“随便你。”但是 想他被明摆着拒绝了应该是不来了的。 不想他还是来了。 冯京墨指外面,“你同事都往这边看呢。” 销售中心里那个说她戒指的女同事和她身边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但她们肯定没有看到车里的人的样子,只是车子的牌子估计就够她们胡乱猜测的了。 “不管他们,他们好奇我丈夫到底长什么样子。开车吧。” 冯京墨说:“你提醒我了,你同事应该还从来没见过我。” “你又不在这边,没见过你才是正常的。” “嗯……不过以后会常见。” 葛从宁看他一眼,没说话。 冯京墨觉得很无力,这句话就没有继续下去。 葛从宁突然说起:“冯京墨,我们俩还没有婚礼呢。” 冯京墨说:“是啊,结婚证都是急急忙忙扯的。” 他想到他和葛从宁结婚也真的像儿戏,当然结婚的心是真的,只是现在回过头来看未免有些年 轻人的冲动。 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契机,他在北京,葛从宁在A市,他一觉醒来突然心里有个念头,就想听听葛从宁的声音。 电话一拨通,那头的葛从宁还带着睡朦朦的声音。 “喂,怎么啦?” 冯京墨肯定葛从宁还在睡觉,是被他的电话吵醒的,不然不会有这么绵软的尾音。 他的话绝对不是接下来这一句,但是一开口,也自然而然,毫无准备地说了出来:“葛从宁,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 “我们结婚吧。” 葛从宁说:“现在吗?” 立马,他就定了最近的一张飞往A市的机票,和葛从宁约好直接在民政局前见面。 在飞机上他编辑短信告诉宋猷书自己上午不去公司,晚上直接去饭局,宋猷书下一刻电话追过来,问他是要做什么去。 他说:“去结婚。” 宋猷书怀疑:“和谁?” “葛从宁,还能有谁?” 宋猷书不陌生这个的名字,从好久以前就知道,只是她的身份不断转变,他始终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冯京墨的妻子。 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如果冯京墨能够收心组建一个家庭,那么他的另一半,除了葛从宁,其他人都会让他大吃一惊。 但是宋猷书还是要问:“你真的决定了?” 冯京墨说:“你觉得我还能有别人吗?” 从北京坐飞机到A市要三个半小时,到了民政局已经是下午一点多,葛从宁早就在那里等他。 那天天有点阴,没有太阳,之前下了点雨但是不觉得清凉,葛从宁从花坛前站起,冯京墨走过去。 “走吧,进去。” “等一下。”葛从宁拉住他带着向前的手,说:“证件带齐了吗?” 冯京墨举起另一只手的文件袋,“全在这里面了,你呢,你的带齐了吗?” “带齐了。”葛从宁自己背了一个藕粉色的水桶包,证件全在里面。 冯京墨笑:“那就没问题了,进去吧。” 他们先是在大厅里坐下,领证的程序葛从宁在等待的时间里事先了解了一番。 他们来得急,领证除了证件还要三张红底二寸近期半身免冠合影,他们没有,所以首先就要到 民政局里照相的地方照相。 他们之前是一对更年轻的新人夫妻,两人先是很正规地照了合影,摄影师就笑着问他们要不要 再照点好玩的,小夫妻说要,马上就活泼起来。 女的捏着男的耳朵,男的比了兔耳朵在女的头上,两人又换个姿势凑在一起,一人一半合成一个大大的人形爱心。 等他们照完,就到冯京墨他们,葛从宁站起来,说:“等一下。” 冯京墨回头,她把包放在一边,把外衫拉链一拉,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来,然后走上来把冯京墨衬衫扣子扣上,领角理直,才说:“好了,照相吧。” -- 第17页 他们当然也是肩并肩地规矩照相,摄影师让他们笑,“这么标志的一对夫妻,笑起来这么好看,笑容大一点。” 冯京墨从自己的这个角度看,葛从宁对着照相机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紧张, 但是她紧张的笑容也很好看。摄影师这么一提,她就笑得更大了,也更好看。 摄影师当然也问他们要不要照点其他的,葛从宁原本想说不要,冯京墨的声音盖过了她。 “要。” 葛从宁看他。 他把葛从宁拉到身前来,双手固定在两侧,在她疑问侧头的时候从侧面吻上她脸颊,而就是这一瞬间,被摄影师定格下来。 他们连领证都像打仗一样,赶着来赶着去。了却了这件大事,他又全身心投入到北京那边的事情,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不知不觉已经婚后三年。 葛从宁提起婚礼,冯京墨有些庆幸她终于想起这一头来。 又听她说:“也没有婚纱,也没有求婚。” 冯京墨说:“你记错了,有求婚。” “有?”,葛从宁皱眉,“什么时候?” 冯京墨有些得意,好像这件事就他记得葛从宁不记得,说明了什么似得,“有,你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无论怎么想,葛从宁都不能从记忆里找出有关于求婚的片段,他们结婚就是一场突发奇想,他突然在不通话的早晨打电话过来,突然开头一句就说“我们结婚吧”,突然就从北京跑了回来…… 葛从宁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你那叫求婚?就一句”我们结婚吧“,就是求婚了?” 冯京墨被她的反应说得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说:“那不算,吧……” “你觉得呢。” 他腾出一只手,要她把脸转向他,葛从宁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盘上,“专心开车。” “我差你一个正式的婚礼,我记得,但是之前你都不提的。” “非要我提么,什么都要我说清。” 从出生,女孩子就不自觉地会幻想自己未来的婚礼,她会站在什么样的场景里,穿上什么样的白色泡泡纱礼裙,头上是短纱还是长纱,手中的捧花有没有满天星…… 葛从宁一样期望自己的婚礼,那毕竟是一生一次的,所以不免有点小气。 “你以前就是这样啊,要什么都会说清。” 以前。 冯京墨的这句话触动了疼痛的敏感神经,空气中的某个和谐部分突然凝结成冰。 在每一对夫妻间,必定有不能触动的隐疾,如果两人都小心躲避隐藏那便相安无事,总有一方那么不小心,会提起只言片语。 冯京墨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立马挽回:“我是说你的性格,不是别的。” 他忍不住去看她,她只是神色自若,也不像介意的样子。 “你别多想。” “是了,我多想。” 冯京墨就知道,又要来了。 回到家冯京墨想要好好哄她,但是葛从宁较起真来真的是不近人情。 她具体的也不做什么大吵大闹的事情,只是一切如常。 进了家,照常先去卧室换睡衣,坐在化妆镜前卸妆,又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整理好自己,给 自己贴上一片面膜,到厨房里去收收搞搞,把脸洗干净就又坐在镜子前做睡前保养,他就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着她,等她上床来。 结婚三年来,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都说距离产生美,他因在外多享受到的是葛从宁的温柔体贴,懂事独立,也就有些忘了, 葛从宁当然是个温和的女人,但是那不过是她千百面中的一面而已。 葛从宁之所以是葛从宁,她能收得住冯京墨,就说明得她有点什么,冯京墨想起,葛从宁最擅长的一样东西——冷处理。 葛从宁掀开被子,坐上床,冯京墨手里还拿着平板,但是眼睛是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她无悲无喜地,把随意挽在脑后的头发放下来,夹子放在柜子上,问他:“关灯了吗?” 冯京墨说:“你要睡了吗?” 葛从宁点头。 “那关了吧。” 冯京墨关了平板,搁在床头,葛从宁从她这边熄了卧室的灯,整个房间就在此时陷进只听到被子摩擦和转身的宁静。 冯京墨平躺着,葛从宁背对着他。 “要谈谈吗?” 葛从宁闭上眼睛。 冯京墨说:“你不能这样,我说错话了,你不开心,你要说出来才行。” “我不想谈。” “……好吧。” 冯京墨好像是很无奈地说出这句话,葛从宁只想避而不谈,不想开诚布公,他总是由着她。 过去的事情是很大的障凝,只靠他短暂地停留个三四五天的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们都很清楚的一点是,即便他们都很明白分别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和生活,但是长时间,长距离的分离,确实在他们之间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像活动的大陆板块,板块与板块之间本就有一条遗留的裂缝,时间,空间,以及其中种种他们想不到,控制不到的东西,加剧了这裂缝的形成。 裂缝两岸,需要两人共同推力,但是很明显的是,只有冯京墨在施力,葛从宁仍然只是站在那条裂缝一边,注视着裂缝里的东西。 -- 第18页 ☆、第 9 章 冯京墨比预期的多在A市停留了一天,他的飞机票明明是中午。 早上葛从宁要去上班的时候他却拿了钥匙和行李箱跟在后面。 葛从宁背好包,看他:“你这么早去机场吗……” “不是。这次回去马上就要出差,要好好忙一段时间,走之前我想去疗养院再看看爸爸们。” 葛从宁是很希望冯京墨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他爸爸的,就点头道:“那挺好的。” 进了电梯,葛从宁先按了一楼,冯京墨按了负一层,眼见着葛从宁到了一楼电梯门开就要出去了,外面站着的人也先让里面的出来让了道,还没踏出电梯就被扯了回来。 “做什么啊?” 葛从宁只是很疑惑,声音也是轻言细语的,外面的人中有一个妇女,看两人在电梯里拉拉扯扯地,就不耐烦地问:“下不下啊?” 葛从宁看了看冯京墨,又看妇女,正要说要下的,冯京墨抢白:“不下,你们上吧。” 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电梯顺理是要先下,到了负一层,葛从宁由着冯京墨牵出来。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冯京墨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箱轮滚动的声音在这里像大炮一样轰响。 人毕竟不是三头六臂,走到一半,冯京墨还是先放开她的手,从衣兜里拿出车钥匙对着前方按一下,哔哔两声车灯闪两下,是那辆他回来时开的车。 “上车,我顺路送你去上班。” 葛从宁突然想到他回来的时候是直接从机场来的,却开着车,现在要去机场,又要开车去,葛 从宁就问:“你这车一直停在机场的?” “别人的,我把家里的车开到机场去你又不愿意去开回来,借辆车机场来回方便。” 葛从宁知道他交际广阔,借一辆车开开不是问题,就不说什么,上车了。 冯京墨上了车还是说:“当初那辆车就是为了你出行方便买的,谁知道你碰都不碰的,也只有我 回来的这两天偶尔开开,驾照也算是白考了。” 葛从宁拉上安全带:“考驾照也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听说在学校报名便宜一些,想着驾驶证也是个证,不考白不考才去的。开车什么的,还是不适合我,一堵起来,还不如坐地铁快。而且啊,你 没听说过马路杀手吗,技术不精,我才不想害人又害己。” 这算是这几天以来葛从宁和冯京墨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他有些欣喜,即便他们现在说的只是 开不开车这个简单的话题。 当婚姻进行到快要进入第四个年头,他们彼此熟悉得连身体上的一颗痣都清楚不疑,虽然他仍然为她的身体感到冲动,也可以感受到她对他的热情,生活还是不免归于这些简单细碎的事情。 “什么事都是熟能生巧,你越不开越不会开,越不会开就越不愿意开,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葛从宁说:“对我生活没什么障碍啊,我出行也没有感觉不方便什么,再说家里有一个会开车的就好了,也用不着大家都会。” 冯京墨思忖着她这句话里面的意思,笑了,点头称是:“对,我会开的行了,用得着我的地方还劳烦你,那我就是太该死了。” 在一些事情上,葛从宁无意识表现出的对他的依赖和信任,常常让冯京墨感到窝心,她早已把 他们看归为一体,他有的东西,换句话老说也就是她的,比如这个开车,既然他已经会开了,那么她就不用烦恼自己会不会,要不要开车了,不管走哪里,他能带着她就行。 这算是在回北京前,冯京墨终于心里好受一些。 到销售中心,葛从宁下车,冯京墨也跟了下来。 他们站在车前,两人对视,葛从宁先败下阵来,把眼睛错开,手推他一下。 “好啦,我要去上班了,你也赶早去疗养院那边。” 冯京墨握住她的手,说:“从宁,虽然我很想让你自己问出来,等了又等,提示了又提示,也不知道你懂了是没懂。你是憋得住气得很,看别人火烧屁股了你还不动如钟,比这个谁都不如你。” 这在葛从宁听来也不知是褒是贬,她说:“我当你是夸我沉得住气。” 冯京墨低头一笑:“你说是就是吧。” 他再看着她,面目上带了几分认真,让葛从宁不由得正色起来去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宁 ,之前一切还没定数,我就不敢轻易向你许诺什么,本要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你这么聪明,肯定是有所察觉的。我本想让你慢慢发现,现在倒是我忍不住要先说出来了。” 他叹气,手贴在她的发侧,“最迟两个月,最早下个月,我就会带着出蓝入驻A市,以后专职负 责A市这边的工作。娇娇,我要回来了。” 葛从宁不能否认自己早有猜测,但是一直不太确定,直到听冯京墨亲口说出,她也还有几分犹疑:“那北京呢?你在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北京那边交给宋猷书,出蓝入驻A市是早有的计划,是我和宋猷书商业版图的一部分,北京是出蓝的总部,以后由宋猷书坐镇,A市是分公司,我以后就负责这边的管理和运营,北京那边没有大事用不着我。” 这就是放权了。 -- 第19页 葛从宁问:“你舍得吗?” 出蓝是冯京墨和宋猷书共同创建的,冯京墨说是带着出蓝回A市,但到底出蓝的根,或者说冯京墨的人脉资源,还是在北京。 他这么一来,便是放弃了在出蓝的绝对话语权,虽还是大股东,但到底不如留在总公司的宋猷书了。 “娇,你不信我?” 冯京墨低下头靠近她,“我能造出一个出蓝,就可以造出第二个出蓝,甚至比原来的还要好,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葛从宁的视线定在他的鼻尖上,她当然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不然冯家倒闭,万事重头来,她不会这么坚定地站到他身边,支持他东山再起,只是…… “A市最近发展势头是好,但是竞争也激烈起来,形势不见得好。我是怕你……” “怕我心高气傲,再栽了跟头,从此一蹶不振?” 葛从宁没说,但是她的眼睛已经表明了她未尽的言。,冯京墨既为葛从宁还是有些小看了他感到有些好气,可更感动的事她随时随刻为他担忧的一颗真心。 他忽然扯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爸说,娶到你,是我当初做得最正确的事情。” 葛从宁动了动眸光,“爸这么觉得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 葛从宁不得不去看他,那张熟悉的面庞有她陌生的情绪,她想分辨,却被什么遮住了明辨的眼睛。 “娶了你,是我的福气。” 葛从宁红着耳朵进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一进来人群就散开。 赵梦婕拉过她,现在销售中心还没有正式营业,大家都还在做准备工作。 赵梦婕下巴往外面一抬:“和你老公聊什么这么久,又是拉手又是抱的,大厅里的人都看到了。” 销售大厅面街的这一面是全是落地的玻璃,路过的人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模型沙盘,里面的人也可以把大街上的一切看清。 葛从宁能想到她和冯京墨在车前说话时,大厅里的同事们从头到尾看得有多清。 “就……说点闲话,他要回北京,多交代几句。” 赵梦婕不信,捏捏她的耳垂:“说谎了吧,我可都看到了,你老公在你耳边好久,肯定是说了什 么甜言蜜语,看把你耳朵给红得。” 葛从宁捂了捂,说:“是冷的,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温度十度。” 赵梦婕当然不信她的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她也不再打探人家夫妻之间的细语,免得问出来了反倒是臊到自己,无辜地捧了一把新鲜狗粮来吃。 “不过以前不知道啊,你老公真人居然这么帅,个子又高腿又长,坐办公室也没成大肚子,那侧影那身材,绝了,真的,绝了。” 赵梦婕比着大拇指,葛从宁倒是不太客气地承认:“他一直都挺帅的。” “这话我夸可以,你说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她们这里还没有说完,就有其他人走过来插话。来的人就是那次说议论葛从宁戒指问题的女同事,叫谢茵。 “从宁,那是你老公啊。” 外面早就没有车辆和人影,葛从宁点头。 谢茵笑说:“看着你老公还挺年轻的,没大你多少吧。” 她这句话居然还有点遗憾的情绪,葛从宁想难道所有人都得像许慧茹一样用自己恶心的心思去揣度别人。估计在谢茵的心里,她葛从宁的丈夫,应该是一个小气又油腻的老男人才合适。 “三十二,马上三十三了。” “那还正是好时候啊。”谢茵用眼风飞了葛从宁,“这年纪放在女人身上就不行了,诶,从宁,你今年有……二十多,快三十了吧。” 赵梦婕冷笑:“谢茵,我没记错的话,你比从宁可大三岁呢。” 谢荧的脸色马上就不好起来,年龄本来就是女人的忌讳,不在意的人不在意,在意的人又在意得很。 显然谢茵就是十分在意的那一类人。一提到她的年纪,她马上不爽起来。 “要你多嘴。” 谢茵的睫毛刷得又浓又长,一瞪起眼来就像起飞的苍蝇腿似的,着实有几分吓人。 赵梦婕是不怕她的,但是嫌她烦,拉着葛从宁就越过她要走了,“要上班了,从宁你去换衣服吧。” 留谢茵在那里干瞪眼,准备好的一对刻薄尖酸话都没说出来。 她憋着气踩着高跟鞋走回到柜台去,抓着柜台上的一堆纸摔得响,旁边的许慧茹做自己手上的事情没看她,只说:“怎么,被怼回来了?” 谢茵好歹是找到了一个出气口了,立刻转眼瞪着她,“不是你说的葛从宁老公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么,怎么今天出现的那个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谢茵也不太傻,马上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许慧茹不慌不忙,“我说的是好像,你自己听差了。” “你!” “但是呢……呵,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你看今天送她来的那辆车,还有那男人,不像是一枚像样的戒指都买不起的,结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酒席也没有一个,谁知道是不是被养在外面的。” 谢茵一想,“你是说……” “你见到过她那个老公过吗?谁家老公匆匆来匆匆去的。” 许慧茹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丢给谢茵无限的遐想。 -- 第20页 她走着,想谢茵愚蠢至极,三言两语就自动跳到葛从宁面前找不痛快。 她看不起谢茵这样的女人,但是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和谢茵也没什么区别,都心如针鼻,嫉妒成痴。但她总是有一个感觉,葛从宁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相似,她能在她身上找到同类的感觉,然而真正了解下来,她又与自己完全不同。 这让她太过意不去。 ☆、第 10 章 冯京墨去机场前去了一趟疗养院。 进东边的疗养院大楼的时候先要走过专给疗养病人建的花园。 走廊上,搭建的架子上爬满了青翠的藤生植物,走廊两侧散坐着穿白蓝条纹的和白色护士装的人们,从这里正看到,越过一丛矮树后面的凉亭里,有几位老人支了小桌在下棋,里面有一个老人特别眼熟。 冯京墨站下一看,不就是他老丈人葛明军么。 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现在就去打招呼,免得打扰了老丈人下棋的兴致更不给他好脸色。 于是仍然向大楼内走去,去找他爸冯瑛腾。 老头子喜静,肯定是坐在房间里哪都没去的。 冯瑛腾见他来了,先是惊讶,马上就反应过来,让张姐给洗点水果过来。 冯京墨拉住张姐:“别忙了,我坐坐就走,还要去机场。” 冯瑛腾看着书,说:“别自作多情,不是专给你洗的,是本来就要洗,你正好撞上了。” 冯京墨但笑不语,张姐会意先自己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两父子,她是知道冯瑛腾性格是有点别扭的,有外人在又要对儿子端起父亲的架子,不会好好说话。 冯京墨在冯瑛腾对座坐下来,冯瑛腾说:“挡着我阳光了。” “正好,我来了您就别看书了,我们爷俩聊聊。” 冯瑛腾合书放在旁边,眼睛一摘,“聊什么?生意上的事情我只能给你提提意见,毕竟我也不在 这上面好几年了,帮不了你什么。” “这上面不麻烦您,我自己处理得好。” 冯瑛腾点头,“嗯,你这方面倒是还行,以前没看出,你在经商上面还有点天赋手段。我那些老伙伴可都和我说了,你要不是生在冯家,怕是还要早些出头了。” 说到这里冯瑛腾还是比较欣慰和骄傲的,冯京墨有出息,受人夸奖,一方面也说明他还是教子有方的,没让冯京墨这块料子砸在他手上。 冯京墨说:“那你的那群老伙计有没有和你说,他们把熟人情面全部抬在了生意桌上,上来就是叔叔伯伯的,拿辈分当资本,硬是要我让几个点出来,才算我这人有孝义。” 冯瑛腾皱眉,眉间是几条很深的刻痕,“这些老东西这么做的?真是……哎,你也别说,人老了都是这样,力不从心,你们这些小的又人才辈出,是斗不过你们了,就开始用辈分压人,卖一张老脸皮看看值多少钱,但是我也知道,你们不吃这套。你没真同意吧?” 冯京墨剥了蜜柑,放在冯瑛腾面前,“我不做赚名声赔本钱的事,但是里面确实有些和您,和冯家交好的,我们落寞了也帮过忙的,能让的就让了。” “嗯,这是对的,知恩报恩。” 冯瑛腾知道冯京墨不可能专程来和他絮叨这些事情,便说:“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去机场前还要绕道来我这边,你还没那么孝顺呢。” 冯京墨苦笑无奈:“我在您心里什么形象啊,就这么不是个东西,这么不孝?” “哼,也就这几年好点吧,以前确实不是个东西,要说孝顺,比小宁可差远了。” 冯瑛腾见一提到葛从宁,冯京墨就带上了点要笑不笑的样子,就知道了他来的症结。 按说小辈的感情他这个做老人的,又是做人家公公,不好说什么,但是既然冯京墨都问到他这里来了,说明确实是他自己解决不了,感到棘手的。 “爸,您之前对小宁,可不是这么满意的。” “那你也说是之前了,人心都是肉做了,我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躲都来不及,小宁却站出来了,鼓励你,支持你。在你去了北京后,全心全意地替你照顾我还有她爸爸,每一个人说得出她一句不好的话,我更不说了。” 冯瑛腾说:“你爸老了,眼睛和心还不瞎,看得出,你和小宁,有些隔阂。” 冯京墨不掩饰,“我对她是没什么隔阂的,是她对我,怕是一直有什么没想通的。” 不是他的错觉,葛从宁和他,总是隔着一层什么,即便晚上他们多么亲密,一觉起来那种紧密感 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冯京墨起初很受不了这样的感情落差,以为是距离造成的,所以一能和葛从宁在一起,就抓紧时间地填补这种空白,但一旦葛从宁睁开了眼睛,就又退后起来。 他反反复复地,对这样的隔阂感到力不从心。 “你啊,什么事情都精明,就是感情上,是一笔糊涂账。” 冯京墨看他爸,“您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和小宁在一起后没乱来过。” “之后没乱来,那之前的呢,你能当一笔勾销喽,别人怎么想?”冯瑛腾哼一声,“不说小宁,就说你那老丈人,难道不是也介怀着之前的事情一直不肯给你好脸色,要不是女儿已经嫁给你,又这么些年了,你们俩也安安宁宁的没什么矛盾,肯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说你老丈人了,要是我,我女儿在你那里遭的那些破事,我都想打你。” -- 第21页 冯京墨摸摸鼻子,“那,不是以前年轻么,也不懂事,没有轻重。” “你一句年轻就混过去了,那可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情。”冯瑛腾特别语重心长地说:“冯京墨啊,过去的事情错了,不完全在你,你和小宁,甚至是我们这两个家庭,都有错。小宁是女方, 对感情上的事情就多在乎些,你能不计较不提起,小宁心里肯定还是打着结的。” 冯京墨很迷茫,“那我该怎么办?” 冯瑛腾瞪眼看他:“怎么办,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和你妈又没有这些事情。我话就说到这里,方法你自己想去。” 冯京墨站起身,“行吧,我自己去北京慢慢想去,等我回来了,没主意再来找您。” “别指望我,我是退休了不管事,你们小的自己过自己的去,能过到什么份上,是你们自己的运气。”冯瑛腾拿起书,顿一下,“只一样,别把小宁弄丢喽,弄丢了你赔不起。” 冯京墨只能笑着点头,“不敢不敢,弄丢了我先处决了我自己。” “去看你老丈人没有?” “这就要去。先来找您说说话。” “嗯,他不喜欢你是一回事,你自己的孝道要做到。” “嗯,我知道。” 冯京墨去看葛明军,葛明军今天倒是出奇地好态度,只是依旧不咸不淡地说了他几句。知道他要回北京,只问了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冯京墨把自己要回A市的事情告诉了他,葛明军听了一顿,随即点头,说:“回来也好,夫妻隔太远总见不到面,总归是不好的。”也没再多说什么。 从疗养院出去,开车一路向机场的路上,冯京墨又回想这次回来,和葛从宁的相处有几分热几分冷。 想了想和之前差不多,除了因为那晚他失言,葛从宁明摆着故意冷淡他,晚上关了灯,夫妻俩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他是一天也没素下来过,全部给了葛从宁。 想到马上就要结束两地分居的日子,冯京墨不禁心上一热,他的开心都体现在了脸上,嘴角压都压不住。 再一想到冯瑛腾的话,他说得对。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以前。 他和葛从宁的开始,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症结,婚后有长期分离,心里是绝对没有别的,但是感情上就是有疏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要问他有什么办法,他一时也说不出,只想着等回来了,年久日常,葛从宁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晚上一个被窝里睡着。很多东西就不言而喻了,自然迎刃而解。 就抱着这种心态,冯京墨上了飞机,更要求自己专心北京的事情,就能快点回A市,回到葛从宁和他的家。 葛从宁下班回到家,家里灯暗着。她站在玄关处往里看,三居室里轻悄悄的,只听到冰箱内部运作的低沉嗡鸣。 她伸手按下灯,骤然点亮的客厅又显出胜于以往的空敞。 这座房子里,适应了两个人的身影,陡然走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就显得落寞下来。 风穿堂而过,葛从宁被冷空气一惊,抱紧了双臂,走过去看,原来是连着阳台的门没有关紧。 她关了门,背靠在上面,看着这个家。 几乎是每次,冯京墨匆匆来又匆匆去,像把无名焰火点燃她,又带着火焰离去,她寂寂地灭也不是燃也不是,用灰烬掩埋着自己,等着他带着下一阵风再吹过来,让星火点燃。 葛从宁想,自己早已习惯这样的日子,好一阵,坏一阵。幸而她的生活还有工作,还有朋友, 还有两个父亲,不至于苦巴巴地等着念着,像个无头的苍蝇。 她蹲下来在茶几上收拾摊开的杂志报纸,有些是冯京墨看的,有些是她看的,有些还没有打开过,她买来,只是顺手丢在了那里。 拿到其中的一本,封面就是普通的杂志封面,里面内容葛从宁也看过,极其无聊,但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工具,她坐上沙发,把腿搭在一旁,枕着靠枕看起来。 正好里面开篇就是一对明星夫妻的专访,这对夫妻最近参加了一档电视台的真人秀节目,爱情婚姻生活备受瞩目,他们的恋爱经历据说很是浪漫传奇,人们都称这样的故事叫“神仙爱情”。 葛从宁从头到尾看了,觉得浪漫有余,真实不足,这么圆满的故事,里面的人都是忠贞不二,看到了对方就看不到别人,那真是太过于梦幻,怪不得,是神仙才有的爱情。 里面有杂志方的一个提问,问:是谁追求的谁? 一段爱情的开始,总是美好又具有记忆。男明星回答:“是我太太追的我。” 男明星的太太答:“哪有,明明是你追的我,是你找我要的微信。” 男明星又答:“但是是你先给我发的消息啊,这么算来,还不是你先追的我。” 太太有争辩:“谁先告白,提出在一起的就是谁追的谁,可是你先提出要和我在一起的,结婚也是你求的婚。” 男明星太太一下子抖落太多,男明星招架不住,只好连连告退,“是是是,这么说就是我追求的你。” 即便只是文字,也可以看出两人之间弥漫的恩爱气息。 在赵梦婕拉走葛从宁之后,谢茵没来再找过她,一直到中午休息,她们一起在休息间吃午饭,谢茵突然坐到她们旁边的空位。 -- 第22页 她是不速之客,赵梦婕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欢迎,但她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和旁边和她一同的同事吃饭聊天。 只是在一张桌子上,难免就会搭话。赵梦婕不舒服谢茵,其他人和她说话她还是愿意聊的。 谢茵趁着话题正赶上,就问一边的葛从宁:“从宁,你和你老公当初是谁先追的谁啊?” 她这一问不要紧,马上引来了其他同事的兴趣。 今天大家都是看见了葛从宁和一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站在车前,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看上去就知道不一般。 就有人说:“从宁你和你老公感情真好,我看你老公可舍不得你的样子,手都不放的。” 有人就善意地笑了,也有不善意的夹杂着,葛从宁不太注意。 赵梦婕就不喜欢谢茵有意无意地打听葛从宁的隐私,皱眉道:“好奇害死猫知不知道?” “从宁不愿意说哦?”谢茵撑着下巴看她。 有人解解围了,“我就是我主动追的男朋友,可是他现在不认账,非说是他追的我。” “哎,我也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觉得这是一层金刚纱。” 说了这两句,气氛并没有缓和过来的架势。 谢茵就这么盯着葛从宁,赵梦婕盯着谢茵,而葛从宁看着赵梦婕为了维护她,恨恨地盯着谢茵。 她们奇异地形成了一个三角,气氛愈发微妙。 就在其他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化解尴尬的时候,葛从宁徐徐开口了。 她自然柔和的声音,像是在回忆,才迟迟给出回应:“是他先追的我吧。” ☆、第 11 章 从来青春好年少,再回首,只有花比人娇,柳絮飘摇,朱颜换改。 A大今夏迎来又一届的大一新生. 今年的女生们全部安排在紫薇苑的学生宿舍楼。卢葭上完选修课和同学从教学大楼里走出来,就听见对面的林荫人行道上有人叫她的名字。卢葭回头看,“胡学长。” “先走了,学长找我。”卢葭和旁边的女同学说一声,便向胡文浩这边走来。 胡文浩见她一个人,下意识地问她:“葛从宁呢,她不是和你一个班的么,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卢葭侧头往胡文浩探头的方向看,一笑,调侃说:“学长,你要找葛从宁直接去找她好了,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不是白费了力气,兜圈子么。” 胡文浩被她这么一说,有点司马昭之心的意思,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地挠着头:“说什么呢,我找你是有正事要说,又关葛从宁什么事……” “还不是你先提起的。” “好啦好啦,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说。” 卢葭也不闹他了,“什么事,学长。” 胡文浩是卢葭和葛从宁的直系学长,大她们一届,今年是A大中文系大二的学生。 卢葭和葛从宁入校后参加了校报的招新面试时,胡文浩作为校报的招新人员接待了她们。 卢葭是个活泼性格,攀谈之下发现原来是一个系的,后面又都进了校报,关系就更近一些。 只是……卢葭不是没有感觉到,这位胡学长,显然对葛学妹比对卢学妹关心多了。 胡文浩说:“这周六校报联合校电视台和校广播的人给大三要退部退会的学长学姐办欢送会,我来问问你们来不来,我好统计人数定位置。” “在哪里办?” “考虑到学长学姐们时间也不多,不想太折腾,就在学校外面的那家湖南馆子吃饭,吃完饭再安排接下来的活动,大概率是要去KTV的。” 他见卢葭思索,像是有点犹豫,立马补充说:“诶诶,你放心,大家都是学生,虽然第二天不上课,也不会玩得太晚,宿舍门禁前,肯定回来。” 卢葭倒是轻松一笑,“我倒是不是担心这个,就是玩通宵我也没问题啊,主要是葛从宁。” “葛从宁……怎么了,她……不能来吗?” 卢葭觉得这个胡文浩真是不会掩饰,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葛从宁,都还没说怎么样了,他就预想到葛从宁不来,脸上立马出现遗憾的神情。虽然无论在年龄还是学业上,都要担着“学长”两个字,却意外的单纯和敏感。 “来不来不知道,葛从宁是本地人,周末都是要回家的,就算来了,可能也不能太晚吧,她家里好像管得挺严的。” 卢葭她们寝室四个女生,只有葛从宁是A市本地人。 她们一周的课星期五上午就完了,葛从宁回宿舍收拾下东西,就回家去了。 开学至今,葛从宁周末很少留过学校,就算一起出去玩,她也不晚回家。卢葭自然就以为是葛从宁爸爸关得严了,可能因为是单亲爸爸带女儿,又是一个漂亮女儿的缘故,总是要小心一些的,怕被别的什么男生骗去。 卢葭眼睛一瞟,胡文浩站在那里轻皱着眉毛,还在想她刚才说的葛从宁家管得严的话。 卢葭心想,瞧,这不就有个等着骗人家女儿的男生么,葛从宁爸爸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胡文浩说:“你尽量说说吧,还是来的好,毕竟是三个部门的聚会,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大学就是踏入社会的第一步了,这种聚会说是欢送前辈,不是不可以看做一个交际场,趁此机会和三个部门里的学长学姐们认识一下,以后做事情也方便。 -- 第23页 卢葭也想到了这点,点头说:“好,我和她说,但是来不来我可不能保证啊,你别都指望我。” 胡文浩笑:“你这话说的,你来说肯定比我说管用。” “那倒是不一定。” “哎好了好了,本来要去紫薇苑那边找你的,半路上遇到也正好了。确定要来的话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这边等着确认人数订座呢。” “行,我回去问完就给你说。学长辛苦了。” 胡文浩摆手,“辛苦说不上……咳,那个。” 卢葭看他,“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胡文浩手像是摆在哪里都不对一样,“所以,葛从宁去哪了?” 原来别别扭扭的,就是要问这个问题啊。 卢葭还想打趣他一下的,但是她和别人有约了,再多说两句就要耽误了。 “我这节是选修课不是专业课,和葛从宁在两个教学楼上课,她在青桦楼那边。”卢葭在梧桐楼。 “哦,这样啊。啊,你要去食堂吃午饭了吧,我耽误你一直站在这。” 卢葭笑笑,摇头:“没事。” “好吧,我要说的也说了,没什么其他事了,你赶快去吃午饭吧,再不久就下午上课时间了,我有课,我也得抓紧了。” “那学长再见。” “再见。” 卢葭和胡文浩背对而行,他往来的方向走,卢葭往紫薇苑的方向走,她和人约好了下了课就在紫薇苑这边的食堂吃饭,没想到下了课就遇到了胡文浩还说了这么半天话。 看着时间加快了点步子,走进食堂时,先是迎面来的一阵凉空气,和外面的太阳高温完全不同。 卢葭站在门口找了一会,看到一个白色雪纺衫的背影,走过去。 拍一下她的肩膀,笑着说:“等久了吧,路上耽搁了。” 女生正单手撑着下颌,面带微笑转过头来,是一个五官秀美。气质温和的美人。 她只是淡淡一笑,配合着食堂的这一股凉气,好像心里更深处的郁躁都被驱逐了,只觉得神清气爽,想多看她笑一笑。 女生一开口,声音也是好听动人的,“幸好提前问你要吃什么给你点了,不然等你来了,怕是又要多久才能吃饭。” 她抬一抬下巴,示意卢葭看那边打饭的队伍,排得长长的,卢葭在她对面坐下来,因为人多女生用自的太阳伞给占了一个座位,卢葭坐下前把太阳伞还给她,她放在椅子和椅子中间的架子上。 卢葭说句谢谢,把她的那份餐盘拉到自己面前,说起为什么来迟了,“你知道我在路上遇到谁吗?” “谁?” 女生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谈话的技巧如此,有问有答才有来有去,才能继续下去。 “胡文浩,胡学长。” “胡学长,他怎么了?” 卢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女生就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或者又是什么八卦的事情,卢葭才会露出这样的笑。 “葛从宁,你魅力可大了,开学两个月,连学长都拿下了。” 葛从宁看上去十分无奈,“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拿下了,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好不好。” “这才显得你魅力大得不可阻挡啊。” “少闹了,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又是和我有关?” 卢葭说:“有关也没有关吧,校报,校电视台和校广播要一起给大三的学长学姐办欢送会,就在这个星期六,问我们去不去。” 葛从宁说:“你去不去?” 卢葭之前就和葛从宁说过今天自己要吃紫薇苑这边的菠萝咕咾肉,夹了一块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我要去的,就看你去不去了,先说一句,胡学长是很希望你去的哦。” 葛从宁听了笑说:“哦,那我就不去了。” “别啊,你要是不去胡学长肯定要觉得我办事不力了,去吧去吧,就吃吃饭,唱唱歌,不会太晚。” “可是……”葛从宁说:“我又不认识什么人。” “你不是认识我吗,还认识胡学长,我们都是人,你还说你不认识人,总有可以说上话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说得也是。” “那你去吗?” 葛从宁想着反正回家了也不一定有人,葛明军自从葛从宁高二那年做了一个公司的下游经销商,工作就忙起来。 前两年还是发展阶段,这一年来越来越好了,在家的时间是越来越少,这个周末葛明军说了他要出差,怕是赶不及在周日前回来了。 葛从宁还在想这个周末要不就不回家了,还想着是去图书馆坐一天呢还是出去走走,现在不用想了,“去啊,我这周末不回家,和你一起去。” “不回家?” “嗯。” “那挺好,哎呀你不知道你周末一回家我在宿舍有多无聊。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虽然宿舍有四个人,表面上都相处得挺好有说有笑的,但是女生之间总归还是有些小心思,住在一起时间久了,特别是宿舍这样的,总会是有些矛盾。 大家在家里的时候哪个不是众星捧月的,葛从宁她们宿舍四个女生都看出来是家庭不差的,四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脾气。葛从宁和卢葭比起另外两个来,就比较亲密了。 葛从宁这人有点老好人的性格,她虽然和卢葭在一起的时间多,但是和另外两个室友也不是到卢葭这样的面和心不和的地步。卢葭对室友的不合心意全写在脸上,她就不得不问一句:“你和她们又闹脾气了?” -- 第24页 卢葭说:“你这话说得,像是我故意和她们闹脾气一样,我哪敢啊,米娆是什么大小姐,我敢说她一句么你也不想想。” 米娆是四个人中,家庭条件最好的,她爸爸还像是隔壁一个城市的企业大老板。从米娆平常的穿着打扮从,吃穿用度可以看出。就连米娆的床帐,听说也是什么牌子的,粉色公主帐,好看是好看,只是放在四人寝室未免有些夸张。 “你不要多想就好,她说的话没人听,自然就没趣了。” 卢葭哼一声,“没人理她倒也是好了,偏偏有个捧哏,两人一唱一和地,不知道的还以为再说相声。” 这个给米娆捧哏的就是另一个女生崔雨巽,按说崔雨巽这样成绩好的女生不该喜欢吹捧别人, 但是她完全颠覆了卢葭对学霸女生的想象,完全没有清高的样子,反倒是对捧臭脚情有独钟似的。 卢葭想起了刚开学的那段时间,还是全寝室一齐行动的时候。 “崔雨巽最开始是要做你的跟班的,但没想到你只是看着好说话,崔雨巽想拍马屁都找不到马屁在哪里,这才去了米娆那边。” 葛从宁不认为这算什么损失,倒是其他的让她顿了顿,“我很不友好?” 卢葭看她一眼,想了想说:“有时候挺不友好的,如果不是你认可的人,你的态度是挺让人不好受的。” 看看葛从宁怎么对胡文浩的就知道,虽然是学长,人高马大的,喜欢葛从宁是一回事,可是他心里是有点怕葛从宁的,冷冷淡淡的,要笑不笑的样子,再漂亮也让人打冷战。 只是胡文浩没有经历过葛从宁正式的拒绝,就还存着点什么希望。 卢葭说:“这次我们不求和学长学姐打好什么关系,就当没我们这个人坐在角落里就行。” 她是有点知道葛从宁的,她不太像会和前辈攀关系的人。 葛从宁也这么打算的,于是轻轻松松地说:“那当然好了。” ☆、第 12 章 星期六,在湖南馆子里吃了饭后,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乌泱泱一群又一起往金色KTV里来。 葛从宁进来就和卢葭挽着手坐到离点歌机对坐最远的地方。 卢葭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想吐?” 葛从宁在饭桌上的时候执行的是一贯的低调原则,她和卢葭都是新生,在桌上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卢葭比她好一些,和周边的人还能聊上两句,她就和一个钜嘴葫芦似的只是吃着自己面前的那道菜,也不怎么参与桌上的聊天和对话。 胡文浩坐在她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对她的动向一直注视着,见她只盯着面前的一盘剁椒鱼头,捡着里面少量的鱼肉吃,嘴巴都辣红了一圈,艳艳的。 想着她来的时候,纯色是淡的,现在深了不少。一边吃,又忍不住辣,一边喝饮料,卢葭正好旁边的一个学姐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葛从宁面前的餐桌转盘运动起来,剁椒鱼头被转开,一盘凉拌黄瓜,甜口的,停在她面前。她心想自己快吃了一晚上的辣椒了,这盘白糖黄瓜也停得太是时候了吧。 于是她抬头去看是谁这么刚好转了餐桌,把这盘糖拌黄瓜送到她面前,就看到了也正在看她的胡文浩。 对这个学长,葛从宁印象不深不浅,因为是一个系,又都在校报,平时他对她们多有照顾,留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是除了校报有关工作以外,连句早安晚安这样多余的问候都没有发过。 可是卢葭说,胡文浩喜欢她,葛从宁没有不信,也不是她自信过头,是胡文浩的眼神和动作实在是比他的语言诚实。 胡文好对葛从宁笑,葛从宁也回以他一个微笑,然后就回头到自己的碗筷上。 糖拌黄瓜从冰柜里拿出来,还是凉的,正好冰镇一下她火辣辣的嘴皮子。 这贴心的一幕被夹在两人中间的人看去,心下立刻了然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叫的张桢的男生和胡文浩同级不同系,在校报里负责摄影,他看了这一幕,又看了看葛从 宁柔美宁静的侧脸,想着这样的学妹他之前怎么没有见过,还是来了这个聚会才知道校报的编辑 部又招了这样几个新人。 看来背着摄像机整天在外面乱拍也不见得好,有时候还是要会大本营看看,以免错过些什么。 张桢立刻构思出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起承转合,不外乎胡文浩看上了貌美学妹,碍于学妹脸皮薄,胡文浩现正苦苦追求学妹中。看学妹吃一道菜吃饭了,就主动给学妹换菜,关心得狠。 张桢抖抖肩膀,坐在两人之间,之前没察觉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功率电灯泡,胡文浩那关切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穿透了之间照在学妹身上。 “咳咳,我说,胡文浩。” 胡文浩听张桢叫他,下意识回答:“嗯?” “要不要我和你换个座位啊?” 胡文浩立马反应过来,连说:“不用不用,你坐在这里就行。” “我坐这里,不是耽误你事情么,我还是换一个位置的好,来来来,换一个换一个。”张桢说着就 站了起来,胡文浩劝都劝不住。 他这么一站起来,还把胡文浩往自己的位置上拉,就不得不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注意了,卢葭这边也都看了过来。 -- 第25页 有一个学长就问:“胡文浩,张桢,你们做什么呢?” “我给胡文浩让位置呢,他坐这边好照顾他的小学妹,夹菜添饮料什么的,不隔着我也方便。” 胡文浩就尴尬地立在那里了,也不和张桢拉拉扯扯。说葛从宁是他的小学妹,这个称呼让他觉得自己和葛从宁之间好像是真的有什么关系了似的,有一种被人发现隐秘感情的羞耻感。 他忍不住去看葛从宁,她是个什么反应,然而他和张桢拉扯到了椅子后,只看到葛从宁的双手靠在桌子上,看得到一点点挺翘的琼鼻和白皙的脸颊,她扎起了马尾,马尾长长地挨在她的肩头,露出细白的后颈。 胡文浩抬手拍了下张桢的胸膛,“别开玩笑了。” 张桢压低了声音说:“傻子,我这是帮你。” 大学里,有多少情侣在成为情侣前,就差这么临门一脚,就是在这样的饭局聚会上被人起哄着成的。 张桢觉得胡文浩是个好人没错,但是有那么点懦弱和温吞,追个女生也不利落,他这么一闹或许能帮他也说不定,到时候,他还要感谢他呢。 胡文浩最终还是被拉着坐在了葛从宁旁边的那个位置上,他坐下了又去看葛从宁的表情,她看着不像不高兴的样子,看他坐下来了,还朝他微笑,喊了一声学长。 虽然她的态度并不热络,但是比起胡文浩听说的那些向她表白被拒绝的男生的样子,这算是好的了。 胡文浩想,自己也许也不是没有机会,葛从宁从来没有抗拒过他的帮助和接近,这是好事。 只是张桢这么一闹,桌上就有人来开葛从宁和胡文浩的玩笑了。有人要给葛从宁劝酒。 葛从宁起初喝了两杯,脸上就有点显红了,卢葭拉着葛从宁的手笑说她不能再喝了,还有人劝,学妹又不好拒绝,葛从宁也说:“真的不能喝酒,这是最后一杯了。” 胡文浩不忍心她真的喝下这一杯,她看上去实在是不胜酒力,便主动站出来要帮她挡了这些酒。 这就正中桌上人的意,起哄的声音就起来了。 “你替她喝,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是啊,普通人不让替的,得有个什么特殊的关系,像是男朋友女朋友就可以替。” 大家的意思很明了,这就是逼着胡文浩告白,当场认下两个人的关系,至于私下是不是这么个关系不重要,热闹的目的是达到了。 胡文浩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个:“我是她直系学长,是,是朋友。” 说完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仰头就把那杯啤酒给喝了。 有些人有点失望这个答案,但是这和他们并没有太大关系,说一句:“学长学妹什么的,最好发展了。”也就继续下一个话题了。 葛从宁等胡文浩放了杯子坐下来,小声地道了谢。 胡文浩被这气氛逼得脸热,也不敢去看她,脸别在一边:“没关系……那个,不好意思,你别介意,他们闹着玩的。” “没事,我不介意。” 这又给了他一种不该有的希望了。 包间里已经有人唱了起来,葛从宁稍稍往后坐一些,靠到沙发上。 这KTV包间的沙发宽大,往后靠几乎就整个人都是软趴趴的样子了,卢葭凑到她耳边说话,“你刚刚有没有生气啊,大家起哄的时候。” 葛从宁不喝酒,虽然两三杯啤酒不至于喝醉,但是也难受,而且又吃了这么多辣的,胃里有点翻涌的架势。 “是有一点。” 桌上有人拿胡文浩和她的关系开玩笑,她面上不显,首先就记恨上了起头的张桢,再后面被灌了点酒,卢葭说话也不管用的时候,她还有点烦上了胡文浩,只是后面人家也帮忙挡了酒,道了歉,也不是胡文浩有心造成的局面。 那个气氛过去了,葛从宁也就不生气了。 卢葭看着包间里人声欢唱,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胡文浩和周围人聊天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往这里瞟,她就问说:“你说学长会不会趁着今天这个机会给你表白啊,毕竟,这么多人可以帮他呢, 你也看到了一群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的有多厉害,都能把人给说晕喽。” 要是胡文浩选择今晚表白,也是要借这么多人在场的声势,他不是看不出来,葛从宁在这么多人面前是不好直接下他的面子。 刚才在饭桌上,其他人怎么说,葛从宁都没有反驳一句不是,有一点考虑就是给胡文浩留面子。 葛从宁摇摇头,说:“不会的。” 卢葭看她:“你怎么知道,你这么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我自己。” “嗯?” 葛从宁笑了下,说:“我不喜欢他,我知道,他也知道。” 卢葭是撑在葛从宁大腿外侧和她说话的,几乎是隔绝了胡文浩看葛从宁的视线。这个包间的光并不清楚,闪过的是大屏幕上的光,卢葭不想这么近距离地看,葛从宁还能这么好看。 有的女生,第一眼惊艳,再看不过尔尔,有的女生,初看美得中规中矩,却越看越好看,特别耐看。 葛从宁就是后者。 “问你一句,你大学是不打算谈恋爱了吗,怎么和你表白的你一概都拒绝了,就不考虑考虑?” 葛从宁眨了眨眼,眼睫就扇了扇,“只是近期没有恋爱的打算,你还操心我,你自己还不是。” -- 第26页 “我那是宁缺毋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葛从宁轻轻柔柔地说:“那我也是啊。” 卢葭觉得她就是在瞎掰,冲她皱皱鼻子就要坐起来。 有人在此间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没把门关紧,门又慢慢打开了些,从外面经过的人一偏头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群魔乱舞。 宋羡书感觉身后有人没跟上来,转头看那人正停在一个房间前。 “京墨哥,我们的包间在前面。” 宋羡书的家在北京,他自己跑到A市来读书,家里人都很不满意,好在他选的专业还算合心。 昨天他北京的亲哥打电话来,让他带他的学弟去见几个朋友。 宋羡书以前见过冯京墨几次,还是他读高中的时候,冯京墨来他家找他哥。 冯京墨朝他勾手,宋羡书倒转回来。 “什么?” 冯京墨指了指门里面的人,“你认识这些人吗?” 宋羡书还没看就笑说:“不是我在这里读书就认识这里的随便什么人的,A市虽然不比北京,也是好几百万的人口的好吧。” “你先看,说不准你认识。” 房间里正在唱歌的都是年轻人,稚嫩的面庞一看就是附近大学在读的学生,宋羡书往里面一看,他果然认识。 “认识?” “认识,是我们学校的。”他笑说:“还是我熟人。” 宋羡书说着就推门进去了,里面的人看见他走进来,就站了起来,还有人走出人群来迎接他。 冯京墨站在门外,见宋羡书和里面的男生女生一个个地打了招呼,说了两句话朝他这边指了指,他也就抬手表示打个招呼。宋羡书又说了两句,动作上看是在推脱不和他们继续聊了,就往他这边走来。 “行了,打了个招呼,我们可以走了,那边还等着呢。” 冯京墨拉住宋羡书要走的架势,宋羡书说:“怎么了?” 他们站在了走廊上,门还没关,冯京墨抬手往包间里指了一下,正正指在正对着他们这个方向的一群学生中间,他手指一偏,往沙发尽头的两个人的方向指去,言语中确定了自己所指的对象:“穿蓝裙子的那个,你认识吗?” “穿蓝裙子的哪个?” 冯京墨指的穿蓝裙子的,有两个,还都是挨着坐的,一个是蓝色一字肩裙子,一个是蓝色圆领碎花裙子,冯京墨没有细说,手指头又动了一下,“就那个。” 可宋羡书就是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个,扎高马尾,清清淡淡,说不清有种什么竹菊气质的那个女生。 “哦,不认识。” “不认识你哦什么。” “哦,……不认识。这没什么毛病吧。” 冯京墨笑着把他扯着向前走,“毛病你。” 宋羡书嬉皮笑脸的,在别人面前他可不这样子,但冯京墨可没比他大多少,比他哥可亲切多了。 “京墨哥,你看上人家了啊?” “关你什么事,人你都不认识。” “我不认识,但我可以去问啊。“到包间门前,宋羡书一转,从冯京墨手里转出来,靠在门前, “哥,这事你还得靠我,你要想着靠自己,那是不行的。” 冯京墨想看他要怎么说,“哦,那你说说,我怎么靠你。” 宋羡书抱着手,“这是求我?行,有个条件。” 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有心做好事,“提出来我掂量掂量。” “划算得很。”宋羡书就怕冯京墨反悔,赶快说:“你帮我劝我哥同意我毕业后,留在A市工作。” 冯京墨摇头,“这不行,筹码不对等,你不过帮我问一句,指不定能有什么结果,我帮你说服你哥让你留在A市,那是大人情,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哥得怪在我头上。” “那要怎么办?” “换个条件。” ☆、第 13 章 冯京墨斤斤计较。宋羡书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给冯京墨的,想了想,只能降低一下自己的标准。 “那你帮我劝我哥,成不成不要紧,只要你表示你站在我这边就行。” 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倒不难,冯京墨点头:“可以。” 宋羡书一笑,响指一打,“行,说定了。” 虽然也不确定冯京墨的话在他哥那里有多少分量,但是这就是拉人站队的手段,当然站他这边的越多越好,多到他哥他爸都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让他留在A市也可以的程度。 冯京墨开门进去,宋羡书插着手往外面走。 “你又去哪去?” 宋羡书头都不回,扬起手说:“帮你要打听去啊,马上回来。” 冯京墨心想他也不是这么急不可耐吧,摇头笑笑,也就先进去了,反正今晚也不是一定要宋羡 书作陪,主要还是他怎么发挥。宋羡书不过是被他哥宋猷书安排来在他旁边学习观摩的。 宋羡书他们从门前一走,有服务员经过就把他们的门关上了。 刚刚去迎宋羡书的男生回来就有人问他是谁。 男生说:“我同学,商学的宋羡书。” “他就是宋羡书啊。” 卢葭这边也听到了,回过头来说:“你认不认识?” 葛从宁说:“听说过,商学院院草什么的。” 卢葭笑道:“你消息还挺灵通,不过人家宋羡书现在可不止是院草了,升级了,是校草。” -- 第27页 卢葭又说:“你知不知道,宋羡书之前还是我们校报的一把手呢,只不过上大三就退了,我们没 赶上他在任的时候,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 “刚才和宋羡书说话最多的那个,就是现在的校报的一把手啊,他来给我们开过一次会,那次你 正好没来不认识,你比较比较,是不是宋羡书当领导比较让人心服口服?” 葛从宁看了下现任校报社社长,忍不住笑,“你也太看脸了吧。” “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有人又问:“他怎么来这里了?” “也是来唱歌的吧,和他哥,就是刚才门口等他的那个。” “那是他哥?” “我是知道宋羡书有个大他几岁的哥哥,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吧。” “那他哥可够帅的。” “家里基因好。要不人宋羡书也这么帅呢。” 葛从宁倒不觉得那门口的人是宋羡书的哥哥,哪个哥哥会在亲弟弟面前毫无顾忌地打量他的女 同学,还明目张胆地用手指来指去。 这边关于宋羡书的讨论还没有下去,已经在说他在商学院的一些事迹。 人口相传,略有些夸大的地方,特别是说宋羡书在商学院一位老资格教授的课堂上就国际商业模式的演变展开一场唇枪舌战,就有点不让人信服。 卢葭听了半天都忍不住吐槽说夸张了,说的那个女生还觉得她是质疑自己。 “怎么,你不信。” 女生是学姐,卢葭说:“没有没有。” 葛从宁休息好了似的,把头搭在卢葭肩上,问那个说故事的学姐,“学姐是哪个专业的?” “外语学院的,怎么了?” “没什么。” 卢葭觉得这句话没完,刚一转头就和葛从宁略带笑意的杏核眼对上。 “学姐辅修商科的?” “没啊。” 葛从宁一笑。笑得无害又像小白梨花开:“学姐表达能力真强,好像宋羡书和教授雄辩的时候, 学姐就坐在那间教室里一样。” 学姐的脸立马就变了。葛从宁这话多少有点得罪人,卢葭赶快打哈哈给解围了。葛从宁重新坐回去,也不看这边,就把那个高马尾留给学姐。 卢葭心里却笑,还说不生气呢,记着仇呢。 这个学姐就是刚才在饭桌上调侃葛从宁和胡文浩调侃得最欢实的几个之一。 故事的主人公去而复返,宋羡书笑着走过来,“都说什么了,又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和宋羡书好的那个男生,就是现任社长,给他让了个位置。 “谁说你坏话了,说你好话呢,给学妹们普及你的成功事迹。” “行了吧,又把我吹得跟蝙蝠侠蜘蛛侠一样,给我立人设,最后又被我自己打破了。” “这叫什么,幻灭。” 幸好那边又说说笑笑起来,也没人耽搁着刚才的小摩擦,卢葭抱着葛从宁的肩膀,也和没事发生一样,这样反倒把生气的学姐弄得不上不下,好像她很小心眼一样。 宋羡书就是过来打一趟,没多久就要走了。 “就走了,不再玩会儿了?” “我哥还在那边。” “没事啊,叫哥哥一起来玩啊,我们又不怕生人。” 宋羡书笑:“行,那我问问他。” 社长招手:“一定把哥哥喊来啊,学姐学妹们盼着呢。” 学姐们就拍他肩膀,让他别乱说话,表情也是娇羞。 走的时候他从葛从宁这边过,要经过她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停下来。 葛从宁脚收了又收。确定了是给足了位置,就算宋羡书腿再粗也可以横着过去,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宋羡书点着手,“这个学妹……这个学妹……以前没见过。” 这样熟悉的场面,葛从宁几乎当下就以为他的下一句就是:“这个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红楼梦》里,宝玉黛玉贾府初见的经典对话。 但听宋羡书说:“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呃……葛从宁。” “哪个专业的?” “中文。” “哦,好。” 他问完也没什么转场的话,就要走。 卢葭哎哎几声叫住他,“学长,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是什么专业的。” 宋羡书笑,“行,那学妹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专业的?” 卢葭和葛从宁对看一眼,笑说:“我叫卢葭,也是中文系的。” “行,我知道了。” 宋羡书完全为了任务而来,说走就走了,倒是把葛从宁和卢葭弄得莫名其妙。 “都说天才是有缺陷的,看,就算是A大校草宋羡书也不例外,奇奇怪怪的。” 葛从宁也同意卢葭的这个说法。 另一边,宋羡书带着答案回去,正好在门口遇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冯京墨。 他皱着一双浓眉,“里面被弄得乌烟瘴气的,你现在最好也不要进去。” 宋羡书在还没关紧的门缝里望一眼,隐隐看见男男女女的身影,不太清楚,门关紧收回了视线,和冯京墨多走几步。在冯京墨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的时候,把问到的女生的名字和专业告诉了冯京墨。 冯京墨手一顿,“就这些?” -- 第28页 “啊,就这些,你还要知道些什么?” 冯京墨还是第一次这么问宋羡书,主要是宋羡书这样子,从前他也没想过有这个可能,“你谈过 恋爱没有?” 宋羡书说:“当然。” “你追的人?” “她们追的我。” 冯京墨笑:“怪是不得。” 宋羡书说:“怎么了?” “没经验啊,都是女人追着你走,你连怎么搭讪的都不知道。” 要个名字和专业有屁用,是能上门直接找人还是把人约出来,话都说不上一句,这艳遇怎么开始,感情从何培养,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还是太嫩。 冯京墨把烟头按灭,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 KTV的走廊上有一扇窗,冯京墨推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来,不知道是尼古丁还是氧气的作用,被浑浊空气和嘈杂人声搅扰得沉重的脑袋确实感到了一阵轻松。 宋羡书说:“京墨哥,还进去吗?” “你想进去吗?” “我哥其实是想让我来和你学习,我一回来你就出来了。” “在这里学不到东西,放假了,去你家的公司上一个月的班比什么都管用。” 宋羡书不愿意:“去我家的公司就是去我哥我的公司,让我在我哥手下做事,一个星期都难过。要不,京墨哥,我去你家的公司吧,你不是在负责北京的分公司吗?” 冯京墨点了头,“都可以,但是我那边小,你不要觉得庙小容不下你。” “不嫌弃不嫌弃。” “你倒是想。” 说着冯京墨要走,走过房间门他也不停,宋羡书问他要去哪,冯京墨说:“你不抵事,还要我自己出马。” “那我们还进不进去了?” “都谈好了还进去干嘛,真当我‘三陪’啊。” 冯京墨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宋羡书说:“又要回去?” “不是,你和我一起去,帮我个忙。” 宋羡书被他搭着肩走,“什么忙?” “帮我把人叫出来。” 宋羡书把人叫出来的借口和他问名字问专业的一样生硬拙劣。 葛从宁被推出来,让她去找服务员再叫点果盘和零食还是啤酒来,卢葭本来要和她一起来,刚 起身被劝着坐下。 葛从宁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一站在走廊上就遇到服务员了呢,走两步就又倒回来了,就说:“我自己去就行。” 她从包间出来,在走廊上并没有看到有服务员的身影,她往前台的那边走,走出走廊拐弯的时候,不觉有个人,倚着墙壁在等着偶遇她。 葛从宁没有看见冯京墨,直接走过了他,她带起了一阵香风,冯京墨也没喊住她。看她走起来,背影窈窕,高马尾一甩一甩的。 葛从宁快到了大厅前台在遇到一个服务员,她走过去:“您好。” 服务员轻轻点头,“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想给323包间加一打啤酒……”她说了要加的东西,服务员都应下了。 服务员说:“您还要些什么吗?” “没了。” “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按房间里的服务铃就好,我们这边会直接送过去的。” “啊,好。”葛从宁这才知道为什么在走廊上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服务员,原来是可以在包间里 直接叫,根本不用自己跑出去。 她没来过这家KTV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走出来这么远。 葛从宁准备回去,后面就走上来一个人,喊住要离开的服务员说:“再多加一个水果船。” “也是323包间的吗?” 冯京墨点头。 葛从宁认出他就是刚才站在门口的宋羡书的哥哥,她没有拒绝,因为这很可能是他帮宋羡书给同学点的,葛从宁就说:“谢谢了。” “你是羡书的同学吧。” “他是学长。” 冯京墨好像反应过来一样,“是说呢,你看上去不像快毕业的学生。” “我今年刚上大一。” “也是商学院的?” “中文系的。” 这些冯京墨都知道,“这么晚了,你们都是学生,不急着回学校去吗?” “快结束了吧。” “嗯,女孩子,太晚不回去,不安全。” 葛从宁这一下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带着暧昧的笑的,她敏锐的感觉到,宋羡书的哥哥不是偶然上前来的,“那个……” 葛从宁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我先回去了,我同学还在里面等我。” “好,你回去吧。” 冯京墨侧开身,让葛从宁走过,她走到走廊转弯,就是冯京墨刚才等她的那个地方的时候,冯京墨喊她:“葛从宁。” 葛从宁回头,表情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冯京墨笑:“回去能不能帮我给宋羡书说一声,我在外面等他。” 葛从宁想到里面的人还叫宋羡书把他哥哥喊来一起玩,便说:“你要不要一起进去,我和宋学长不熟,你亲自去叫他比较好。” “我去不会打扰你们吧?” “不会。” “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葛从宁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是她邀请了他似的。 -- 第29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补上 ☆、第 14 章 葛从宁和冯京墨走到323的时候,葛从宁终于体会过来冯京墨的意图。 她手握在门把手上,正要推门而入时,冯京墨说:“我们肩并肩地走进去,你同学们会不会误会什么?” 葛从宁一顿,“误会什么?” “误会……你,和我啊。” 葛从宁微笑:“不会,你多想了。” 冯京墨说:“那会不会是你想少了,葛同学。“ 他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只是言语有暧昧不清的嫌疑。 “葛同学,有时间要不要出来一起喝杯咖啡?” 葛从宁抿嘴微笑,一边开门一边对他说:“抱歉,您真的多想了。” 称呼上,立马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门一打开,两人之间被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也被冲散干净。 葛从宁先进去就走到卢葭身边坐下,她正对着房门,见冯京墨就站在门前,高高大大的,像一尊门神,背着走廊的光,很难让人不注意。 宋羡书说:“我哥来了。京墨哥,进来坐会吧。” 宋羡书身边的男生就也跟着说:“宋哥进来坐会吧。” 冯京墨走着进来,“那我就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我们还没见过宋羡书家里人呢,光是听说他有一个哥哥。” 这下冯京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叫他宋哥的,原来是把他误认为宋羡书的亲哥了。 宋羡书解释:“这不是我亲哥,是我哥的朋友,我也叫哥,他叫冯京墨。” 为了增加友谊,宋羡书还说:“京墨哥是A市本地人呢,大学去北京读的,高中是A市附中,你们好多A市的都从那个高中毕业吧。” A市附中是A市的重点高中,A大好多的学生都是从那个高中出来的,提起共同的母校,当然很有共鸣。 大家听宋羡书都喊冯京墨“京墨哥”。也这么叫他。 “京墨哥,你是哪一届的?” “201X届。” “比我大三届啊,我们一进去你都高三了,怪不得没有见过。” A市附中的高三教学楼远在高一高二教学楼之外,自立于学校的一隅,高三有自己的食堂和小超市,如果不是特意往那边走,高一高二的是见不到高三的学生的。 但又有人说了:“没见过,但是京墨哥这颜值,不可能默默无闻啊。” 宋羡书就笑了,“京墨哥,你坦白,你是不是整容了,高中你肯定不长这样。” 冯京墨笑斥他:“你整容我都不可能整容。” 冯京墨显然比他们认为的好相处许多,又开的玩笑又放得开,和他们一起谈了些以前高中的事情,又是A市本地人,给其他人介绍了一些A市本地好吃好玩的地方。 葛从宁没参与,但是感受到冯京墨的眼神时不时地掠过她,她只正常地和卢葭说话,又和另外不参与那边话题的女生聊天。 聊入港了,慢慢就说到最近的生活上来。 宋羡书原先是校报的,这个学期才离了职,消息却还疏通着。 现任社长说到最近校报策划的一个全国高校采访的策划,就详细问了一下冯京墨是北京哪个学校的。 冯京墨一说,众人眼中无不倾羡。 A大是个好学校,但是比起北京那两所来说,还是要稍稍靠后一些。社长说:“看不出来啊,京墨哥成绩这么好。” 这本是无心的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我看着确实不想什么文化人。” “不是这个意思,京墨哥你别挑我错处啊。” 冯京墨摆摆手,“没事,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吗,高考也是运气成分在里面,手就像开了光一样。” 社长笑说:“是啊,考试这东西谁说得清,有时候你十拿九稳吧,考出来一塌糊涂,有时候你自暴自弃,就随便考考,效果反而很突出。” 有人接嘴:“这是不是像写作文一样,用心遣词造句的被语文老师批得一无是处,反而是应付交 作业的得了个高分,还全班面前朗读。” 冯京墨笑:“看来这是普罗大众的共同经历啊。” 大家一齐哈哈大笑。 倒是胡文浩,他听到冯京墨的大学时,往葛从宁这边看了一眼,她侧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边的内容。 社长一拍手,大家的注意力就往他这边来,“对了,胡文浩,你那边采访的是不是还差一个京墨哥的大学的?” “嗯,对。” 全国高校采访的这个策划在校刊上特别辟了一个版面,主要形式内容就是通过采访各个高校的学生,给读者展现不同高校的风采和文化,即开拓视野,也是给之后的考研进学提供一个方向,校领导都点名说这个版面好。 校报社里的撰稿任务是分配好的。胡文浩带的几个大一新生里面,每个人都分到几所高校,由他们各自去联系所分配的高校里的学生去采访。 胡文浩就想到,葛从宁分到的学校里面,好像就有一个刚才冯京墨说的学校,而且,葛从宁还没有找到采访的对象。 社长显然也是相当了解工作进度情况的,也想到了胡文浩这边找不到人,但是他不知道是葛从宁找不到。 “正好京墨哥是那个学校的,要不请京墨哥帮个忙,采访京墨哥好了。” -- 第30页 胡文浩还没说话,冯京墨先问:“什么采访?” 社长大概给冯京墨说了下,冯京墨顺口又问:“是哪位同学要采访?” 社长指了胡文浩,胡文浩说:“不是我,是我一个学妹。” 他回身喊:“葛从宁,你来一下。” 葛从宁站起,走过来,胡文浩让她坐。 “葛从宁,你那里不是还有个学校找不到采访者吗,正好今天遇上宋羡书他哥哥是那个学校毕业的,你可以采访采访他。” 这话是胡文浩说的,他说着准备把葛从宁介绍给冯京墨。 “是这位学妹啊。” 社长说:“京墨哥,这是我们学校今年的大一新生,叫……” 胡文浩正准备说,冯京墨却准确接上话:“葛从宁,我知道。” 社长愣了愣,“你,你俩认识?” 宋羡书往后靠靠,握着拳头抵着嘴,眼睛偷瞄冯京墨,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好像很愉悦的样子。 “在走廊上遇见了葛同学,就聊了两句。” 这话奇怪,既然以前不认识,在走廊上遇见怎么能就聊上了,如果说认识,两人在一个房间里这么半天,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胡文浩没注意到这奇怪的一点,他只想着,帮葛从宁敲定了这个采访,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了,说不定之后和葛从宁说话还有点把握。 “京墨哥,要是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让葛从宁采访你一下,不复杂,就问几个问题。” 冯京墨看向葛从宁:“我倒是没什么问题,约个时间就行。就是……葛同学不知道方不方便。” 胡文浩也不敢做葛从宁的主,转头问她:“葛从宁,你可以吗?” 葛从宁说:“我没问题。”也不去接冯京墨的目光。 “葛同学,这我没想多吧?” 社长说;“啊?什么想多?” 葛从宁笑一下,起身。 “葛同学,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不然怎么约时间呢?” 胡文浩也说:“葛从宁,把你电话给京墨哥一下,好约采访。” 葛从宁指了下那边,“我手机在包里,我去拿。” 葛从宁绕到原来的座位,卢葭把她的包递给她,她从里面拿出白色的手机,打开界面,走过来递到冯京墨面前。 冯京墨抬头看她,笑一下,拿起手机在上面按下自己的号码,打过来,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才把葛从宁的手机还给了她。 “行了,这回我有你的号码了。不怕找不到人了。” 葛从宁没说话,只是拿上自己的手机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握着手机坐下来,和冯京墨正正对上眼,葛从宁垂眼笑了笑。 卢葭凑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葛从宁叹气,“好像遇上了个无赖。” “无赖?我看着可不像。” 葛从宁把手机放回包里,包放腿上,她今天的包是个方向银色单肩包,立起来时,正好手可以垂着搭在上面。 她说:“你记得《红楼梦》里,怎么形容贾宝玉的吗?” 卢葭眨了眨眼,“记得啊,怎么了?” 刚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就让他们不管以前读没读过《红楼梦》的,现在开始都拿出来读读。卢葭一开学就去买了一套。 《红楼梦》第三回中,有一首《西江月》,葛从宁念了出来,着重在这两句:“纵然生得好皮囊,原来腹内草莽。” 葛从宁说:“不过也就是个草包美人。” 卢葭看了看葛从宁,又去看冯京墨,他外形出色,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好似一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蝴蝶,肆意是肆意,不由得有点轻浮和放浪形骸。 卢葭伸出个大拇指比着,说:“精辟。” 隔一会儿,冯京墨借口去厕所走了出来。 宋羡书收到冯京墨短信后,也起身告辞了。 走出金色KTV大门,他正站在大门前的花坛等他。 宋羡书走过去,随便一眼,看到花坛里中的一丛夜来香都开了。 冯京墨说:“你喝酒没有?”顿了一下,他换了句话:“你拿驾照没有?” 他对这个学长的弟弟实在是不太了解,要不是谈得来,也不会带着他来这一趟,然而却又意想不到的收获。 宋羡书笑:“满十八就拿了,还有,我是不喝酒的。” 冯京墨回想,刚才在里面,他确实是滴酒不沾。 “那好,你开车,我喝了两杯不能开。” 冯京墨把车钥匙跑过来,宋羡书接住,冯京墨就先他一步往停车场那边走。 附近都是一些高树低草,泛起一股泥香,夜风乍起,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如同龙吟。冯京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出了掖在裤子里的衬衫,衣角被风鼓起,背影风流潇洒。 宋羡书把冯京墨送回他家,就自己打车回在校外租的公寓了,晚一点的时候又接到他哥宋猷书从北京打来的关怀电话,问他这次去感觉怎么样。 宋羡书不好说自己去了,但是连门都没有进,就在外面绕了一圈又走了。 “就这样吧,我插不上什么话,京墨哥全程掌控。” 宋猷书说:“他平常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现在来北京管分公司,慢慢地也有点本事了。” “京墨哥北京那边的公司发展得好吗?” -- 第31页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冯氏的名头挂在那里,不会太艰难。” 宋羡书有点替冯京墨鸣不平:“你怎么也把京墨哥说得是那种靠着家里才成事的富二代,我觉得京墨哥是自己有实力,被你们看低了。” 宋猷书笑:“他又答应了你什么,这么替他说好话。” 宋羡书想到冯京墨下车前又说帮他的事情,怕被宋猷书听出点什么来,忙说:“这次没有啊,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真觉得京墨哥厉害。” “和我一个大学出来的,能差?他出国读的那个学校也不是给钱就能进的,进去了毕不毕得了业都是问题。” 兄弟俩还聊了些别的,多是宋猷书问他关于大三实习的事情,他也说了要去冯京墨的公司去实习。 宋猷书和弟弟一样,有时候还是很承认冯京墨这个学弟有两把刷子的,也就不阻止宋羡书选择了冯京墨那儿,放弃了来自己手下亲自调教的机会。 只是一点要给宋羡书先说清楚,“实习的事情不管你,毕业了,出国继续读书还是回北京直接进公司,你自己选择,让你自己在外面闯是不可能的,把家里这点产业打理清楚,不是我的要求,爸和妈都是这么想的。” 宋羡书不直接反驳他,知道是无用的。这个哥哥,比爸爸都还不进情面,先顺着他来,之后再慢慢谋划,反正还有两年,他人在A市,只怕真要做些什么,宋猷书在北京也鞭长莫及。 于是说:“我自己再好好想想。” 校报在进行的高校策划已经出了第一期,刊登的是一个学姐考研到上海一个大学,在那个大学的学习,以及在上海的生活体验。 对于在校大学生来说,四年的时间,说起来多,其实不过弹指之间,马上就从青嫩的大一新生到面临实习,面临找工作,出国,考研的社会新人。 考研这一项是大学生普遍感兴趣的规划方向。 葛从宁刚进校报就能有一个机会参与撰稿,当然是欣喜的。 这次的专栏报道计划有十二期,鼓励每个人都积极投稿,因为期数多,所以稿件被看上的几率很大。 只是葛从宁有个阻碍就是采访对象不多,她身边和她关系好,能接受采访还能符合学校的,筛选一下也就更少了,找来找去,就还差一个。 好在现在找到了。 卢葭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葛从宁还差一个采访。 “你那边怎么样了?” 葛从宁摇头说:“还没有联系我呢。” “还没联系你,这都几天了?” 葛从宁倒是不心急,“可能那天晚上也是勉强答应的,不见得真愿意被采访。我前几个的初稿已经写好了,等要交稿的时候先交那些就行。” 卢葭说:“宋羡书那个哥哥,也不想空口说白话的那种人啊。” 可是卢葭也不了解冯京墨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也是从宋羡书来看他,人对外形出色的人天然就有一种好感,总觉得这人不会太坏或者太差。 宋羡书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人那一挂的,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会言而无信,那他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 葛从宁手边,手机震动一下。 她笑:“有回音了。” 短信上约了今天下午五点,在A大下沉广场的咖啡店。 卢葭说:“还挺为你着想的,约在学校没有约在其他地方,安全。但这个时间不好,五点,不上不下的,你不是一下了课就要去,饭都来不及吃。” 她们今天下午有课,四点五十才下课。 葛从宁收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拔了充电器,“先把采访做了吧。” 卢葭觉得这才大一,葛从宁就有点显露出自己工作狂的特质出来,她笑说:“你以后怎么得了,怕不是要成一个叱咤文字界的女魔头?” ☆、第 15 章 下了课,葛从宁收拾书包和卢葭走出教室,她要去下沉广场那边。 卢葭说:“我和你一道,我去图书馆。”拍拍鼓鼓囊囊的单肩包,“还书。” 图书馆在下沉广场还要往前的学子湖那边,两人在路叉口分道扬镳。 葛从宁进到咖啡店里来,扶着玻璃门找里面的身影。 冯京墨是背对着大门坐的,矮沙发上就看到一个乌黑的短发脑袋,认出他是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大学里的咖啡店,西装革履的正装人士并不多,他的黑色西装太过显眼,从她这里看去,还能看 到他翘起的包裹着同色西装裤的腿。 “冯先生,您好。” 冯京墨从杂志里抬头,笑:“你好,葛同学。” 葛从宁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点了一杯鲜榨果汁,冯京墨的面前摆的是一白瓷金边的浓黑咖啡。 “咖啡不喜欢喝吗?” “太苦了,喝不惯。” “焦糖玛奇朵不太苦。” 葛从宁说:“果汁就很好。” 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没几个小时太阳就要落山,她要再喝一杯咖啡的话,今天晚上就别想睡了。 葛从宁摊开自己的笔记本,说:“可以开始采访了吗,冯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葛从宁说:“胡学长告诉我的。” “胡学长……” “我准备了十个问题,如果有你不想回答的,不说也没有关系。” -- 第32页 葛从宁直接将话题导进了正式的采访中,她的问题并不尖锐也并不复杂,只是对冯京墨的大学里的一些教学,生活以及北京的城市提出一些疑问,冯京墨是在那里真真实实生活过的人,回答的话语信手拈来。 葛从宁发现,在回答她问题的同时,冯京墨还很善于运用言语,在每个回答中都穿插了一些有 趣的故事和逸事,既不显得冗杂琐碎,又能引起人的兴趣,他所描述的校园生活是简单,充实的,他口中的北京,也是值得向往的。 “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大多都是讲北京话的,北京不管男孩女孩,说话都是干净利索快的,一聊起天来就和机关枪一样,又爱吞字,不注意听总是听错,会闹笑话。唯一能和北京话抗衡的,也只有东北话了,东北同学一开口,都要跟着他的口音走了。” 冯京墨说自己寝室就有一个东北男学生,一个学期下来把来自五湖四海的室友都感染了东北口音,特别是一个广州那边的同学,刚开始的口头禅是“顶你个肺”,一个学期以后就成了“完犊子”。 他说的不可谓不妙趣横生,加上他有先天优势,脸好声清,让听他说话的人都有一种听觉视觉上的双重享受。 葛从宁把他说到的故事大概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笔头上的东西不太多,主要还是要靠回去听她提前放置的录音笔里面的录音。 结束后,葛从宁收起了录音笔和本子,冯京墨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受别人采访。” “你之前没有上过校报校刊吗?” 冯京墨摇头:“没,又不是什么突出人物,不比赛不获奖的。” 葛从宁回想一下,确实在冯京墨自己的描述中,他只是参与到了大学的普通生活中,发生的也是一些平常的事情。关于学习上的,他也只说了曾经给他授课的几位老师,他好像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而已。 冯京墨笑说:“怎么,失望了,还以为我是一个斩获奖杯无数的大学霸,原来我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男学生而已,有落差是不是?” 葛从宁说:“不是,我没想过你是什么样子。” 没有幻想过,就没有期待,没有期待,又从何而来的失望呢。 冯京墨忽而觉得自己二十四年来,第一次遇上了一根难啃的骨头。 外面天色已晚,葛从宁来的时候还是玫瑰色晚霞漫天盖地,现在已经华灯初上,咖啡店门口的招牌也亮起。 “我请你吃饭?” 葛从宁背起自己的包,说:“不用了,我要回宿舍了。” “这么早?” “也不早了,还要整理稿子。” 冯京墨点头,“采访发出来了,能给我一份吗,留作纪念。” “当然可以,我会告诉胡学长,让他寄给你的。” 她简直有点油盐不进。 冯京墨起身,扣上西装的扣子,说:“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宿舍离这边很近,倒是冯先生你是开车来的吧,停车场和我的宿舍在反方向。”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冯先生也是,一路顺风。” 冯京墨和葛从宁由一个花坛前面各自背行,冯京墨站在原地接了个电话。 通话的过程中,他转头看葛从宁离去的背影,她牛仔外套下是一条长至脚踝的白色长裙,脚上是一双黑色高邦帆布鞋,还是在KTV见时一样束了高马尾,她的头型和脸部轮廓都很适合这样直接展现出来,有一种利落清爽的感觉。 这条路靠近马路的一边安了小灯,灯从地上打上来,照得行人格外清晰。 北京那边的分公司起步不久,他回A市来那边就少了一个做决定的人,但是没有人在这几天联系过他。好像他这个总经理在或不在,完全没有妨碍一般。 这个是他在北京的助理打来的电话,也只有他会因为公司的事情给他打电话了。 “您回A市这几天,需要签字的文件一律都是王副总签字过目的,他不能做决定的,也拿给冯总签字了。” 这个冯总不是冯京墨,是冯京墨的父亲冯瑛腾,私下里,员工们称冯瑛腾为老冯总,称冯京墨为小冯总。 但是明面上,不好这么称呼,一律都叫冯总,幸好还没遇到两个冯总同时在场的情况。 冯京墨收回视线,往学校另一边的停车场走去。 “行,你们看着办吧。” 冯京墨去北京的目的是什么,他大学四年记得很清楚,出了国再回来也没忘记,但是他已经承了前人的大树二十来年,顶着“冯”这个姓,就永远超脱不了冯家儿子的这个名义。 虽然大多时候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是顺风顺水,都不用怎么努力,就成了什么什么总,听上去很让人羡慕的样子。 “冯总,您那边谈好了,什么时候回北京这边来?” “再过段时间。”冯京墨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把那几个项目看好了,不要出什么差错。” 助理知道那几个项目是冯京墨一进公司就亲手抓起的,很重视,也不该怠慢,“您放心。” 聚会那天在KTV里卢葭还在说,胡文浩会不会趁着这么个人多口杂的好时机向她表白,反正葛从宁不会下他面子,说不定就成功了。 当时葛从宁怎么说来着,她说他不会。 -- 第33页 现在看来,是葛从宁高看了胡文浩,卢葭则是小看了他。 胡文浩当然没有选择在那个晚上告白,他自己也觉得,当下虽然有人群帮说,但是时机并不算太成熟,他和葛从宁的交集还不算多,忽然脱口而出的告白显得心急又突兀。 他本想参照着前面告白失败的那些人的例子,自己要循序渐进才好。他看出葛从宁是一个慢热的人,她不喜欢太仓促的感情,只能是慢慢地让她接受自己,届时再表白,也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他忘了,葛从宁喜欢慢慢来,她身边的人可不这么想,谁不想碰碰运气,万一就碰上葛从宁心情好,或者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葛从宁也喜欢自己,不就成了吗。 胡文浩想等,有人却不让他等。 葛从宁被宿舍阿姨拦下来,“小葛同学。” 宿舍阿姨是北方人,说话是字正腔圆的,特别像蔡明演的那部电视剧《闲人马大姐》里面的马大姐。 “阿姨。” 宿舍阿姨让她过来,从值班室的桌子上把东西抱出来,塞到她怀里,“抱稳了,花瓣别掉了。” 葛从宁抱着这么一大束玫瑰花,向宿舍阿姨道谢:“谢谢阿姨,辛苦您了。” 阿姨摆手,“不辛苦不辛苦,送来就放在这里了,我都没有抬过手。” 葛从宁笑说,“那我先上去了。” “诶,你上去吧,抱得动吗?” “抱得动。”这花看着一大捧,抱着爬三层楼梯还是可以的。 到了宿舍门口,葛从宁腾不开手去开门,只能用脚尖轻轻地去敲。里面的人拉开门先看见花,再看见花捧后面的一张俏白脸庞。 米娆让开路,葛从宁进来,她也不说一句走出去把门关上了,彭地一声,坐在桌前的卢葭听到声音抬头起来看。 葛从宁把花放到桌子上,卢葭走到她旁边,看她拿起花上面的卡片,她没去看,只说:“又送你花了,昨天是粉百合,今天是红玫瑰,明天是什么?” 葛从宁眼睛停在卡片最后的那个“冯”字上,说:“不知道,可能明天就不送了吧。” “都送了快半个月了,到底是谁送给你的?” 葛从宁把卡片塞回花瓣里,把花从桌子上拿下来摆在墙角上,听卢葭说:“不管是谁吧,连续半个月送花,天天不落,天天不重复,说明是用了点心思的,这花看上去可不便宜,这么一束得好几百吧。” 葛从宁被匿名人士送花的消息在紫薇苑传开。 这事因为涉及一个美女学妹和神秘人士,成了近来大家八卦的话题,传着传着就传变了味,成了葛从宁有一个狂热的追求者,每天送她鲜花,开宝马到学校接她。 等传到胡文浩耳朵里,葛从宁都快成了那人的女朋友了。 胡文浩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等,就彻底没机会了。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计划,预备在今晚,葛从宁没有晚课,且确保过她一定会在寝室的时候实行。 ☆、第 16 章 葛从宁以前听说过大学里有人在宿舍楼下点蜡烛撒花瓣,唱歌弹吉他给女生告白的,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楼下响起”葛从宁”三个字的时候,是米娆率先听到的声音。 她当时正在和男朋友视频电话,两人含情脉脉相看,不合时宜的呼喊声就破坏了这份浓情蜜意,她恼火地走到窗边,看清楚了楼下的情形,赶快朝后面招手,“葛从宁,葛从宁,胡文浩在下面喊你。” 312女生宿舍的窗子打开,从里面先探出卢葭的头来,她低头一看,胡文浩也看到她了。 胡文浩大声喊说:“卢葭,你能帮我叫一下葛从宁吗?” 卢葭不耐烦地挥手:“你等着。” 窗户空了一会,胡文浩看了看四周越来越聚集的人群,手紧张地在裤子上蹭了蹭。 说来已经入秋过半,秋老虎还没过去,天气还是一样的热,他脑门上的汗止都止不住。 葛从宁出现在窗户前。 她披着头发,撑在窗台上,看到胡文浩的瞬间很惊讶,特别是从她的这个视角,清清楚楚地看见胡文浩是站在一堆玫瑰花瓣摆成的心形里的,旁边还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两个帮手,帮他举着牌子。 胡文浩一看到葛从宁,举起手里的花束,开始高声朗诵他来之前准备好的告白台词。 “葛从宁,第一次遇见你,是迎新大会那天,你在学校里找中文系的大楼,问路问到了我的面前,我看见你的那一瞬间,脑袋短路,行动不能,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你,在之后的日子里,作为你的学长,你在校报社的前辈,我有了许多机会和你接触,我这才明白,我爱上的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你美丽,善良,独立,有思想,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喜欢你,我在书里找到了答案,现在我要告诉你,爱是一场旅行,你是我必经的风景。” 他说:“葛从宁,你愿意成为我一生的风景吗?你愿意吗?” 胡文浩这句话一停,两旁举牌子的人就把牌子翻过来,左边写着“葛从宁”,右边写着“做我女朋友”。 牌子翻过来的瞬间,学生宿舍楼就响起轰烈的掌声,所有人这一刻都齐了心,大喊:“葛从宁, 答应他,葛从宁,答应他。” -- 第34页 葛从宁看着楼下的胡文浩没说话,胡文浩也在等她的回答。 原来他那晚不发作,是等着今天来一场大的。 他不需要那一二十个人的捧场,而是整个女生宿舍和过路人群的助场,他们的声音就像他的勇气。他们的呼声越高,葛从宁答应的几率就越大。 可是葛从宁的沉默太长,长到周围人的声音越喊越小,长到两边举牌的人互相对看,默默地把牌子拿了下来,长到,胡文浩仿佛听到了宣布失败的钟声预告。 宿舍阿姨跑了出来站在楼外,胡文浩没点火没牵电线,她们也不好上前去干预什么,何况这是大学,大学生本来就青春年少又冲动的。 一阵晚风吹来,风力较强,吹动了树枝条,吹走了花瓣,吹起了葛从宁的长发。 那颗胡文浩颤着的心,被吹得歪七扭八,早已不复美丽。 “学长,你回去吧,我不能答应你。” 如果这时候,胡文浩脑袋清楚,他就应该沉默着离开,但是他没有。 “为什么?” 葛从宁只能抱歉地说:“学长,不好意思。” 她说完就关上窗,把剩下的场景留个孤独的胡文浩。 他告白失败不算,还要打扫一地的花瓣碎片。 自胡文浩这么一闹,葛从宁在A大的大小学院算是小小地除了一把名,走到哪里都有人悉悉嗦嗦地,眼睛好像从她身上拿不下去,让她感到好大的不自在。 葛从宁对胡文浩还责怪着,怪他不该闹得这么大。 无论怎么说,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像他这样闹得人尽皆知,万众瞩目。葛从宁不敢说,胡文浩当时有没有存着一丝强迫的意思,或许他只是陷入了浪漫的圈套,却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葛从宁自失败的告白后就没有再和他见过面,校报社开会她也没有看到他,好像是在躲着她似的。 其实应该是葛从宁躲他才是,毕竟大家说得最多的是葛从宁如何如何,胡文浩只占了一个配角。 他避着葛从宁,却不没有避着卢葭。 卢葭回来和她说自己在食堂门口遇见了胡文浩,他看上去状态不佳,形容憔悴,想必日子也不如她们之前猜测的好过。 “这下好了,你们两个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虽然不是任何一方愿意造成的局面,但是从来男女之间就是这样,生了情谊,要是不成,就只有形同陌路或反目成仇两条道可走。 何况是葛从宁当初这么干脆地拒绝呢,胡文浩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葛从宁被这件事情困扰了好几天,心里已经很乱了,抱着自己书,卢葭问她去哪。 “去图书馆。” “等你一起吃饭不?” “不用了。” 一路没分神地到了图书馆,上了图书馆二层发现上面的位置早就坐满,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正是学生开始下午学习的时候。 葛从宁原本计划是没有要来图书馆的,寝室今天就她和卢葭两个人,安静得很。 但是听到卢葭说起胡文浩,她行动先于大脑,就从寝室出来了。 一走出来她的心就慢慢静下来了,到了图书馆,针落可闻的安静,只有学生们埋头书写和翻书的声音。 葛从宁在一楼的窗边找个空位坐下来,摊开书,就做自己的事情。 当葛从宁开始学习读书,她是真的能沉浸到书本的世界里,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感知就比平常慢得 多。 她这个座位本就是临窗,光线好。如果不是书页上忽然出现的黑影,她或许还要好一会儿才会察觉到冯京墨的存在。 冯京墨拉开椅子坐下,扬了扬手里的书,意思是说:我也是来看书的,不打扰你,你继续做你的。 葛从宁也就把视线放回到书本上,继续读自己的书。 过了一会儿,葛从宁把书本合上,手压在书上,说:“冯先生。” 冯京墨的书也就一指来厚,摊在虎口里,合起来时却声脆得很,嘣地一声。 “校报我收到了,采访写的很好。” 葛从宁那篇采访交上去后,经过调整放在下一期的校报上刊发。 校报最新一期在前些天印出来了,但是还没正式发放到学校,应该是有人提前寄送给了他。 “只是把冯先生说的话如实记录而已。” 冯京墨说:“对于大一的来说,你这个程度算不错了,该夸得。” 葛从宁知道他这是说,你虽然没有好到天才的地步,但是好在不太糟糕,看得过去,且还有进步的空间。 “谢谢。” 冯京墨说:“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他说:“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 A大的图书馆进门处设置了出入卡机,只有持有A大学生卡的学生或者教师卡的老师才能进入, 冯京墨显然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个。 “冯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 冯京墨自笑说:“这个……我有熟人。” 冯京墨在A大的熟人,不太难想,除了宋羡书还有谁。 葛从宁旁边的一个男生突然起身,他收着自己的书包走了,不知道是嫌葛从宁和冯京墨说话悉悉嗦嗦太吵,还是已经学习完了。 男生一走,葛从宁这边就没有什么人了,其他人都不在这张长桌子上。 -- 第35页 葛从宁低头一笑,抬头后容颜清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更何况在这充满书香的空间里,她更青春靓丽,沉静娴美得像住在书屋中的如玉美人。 冯京墨眼中看着这些,听见她说:”冯先生,采访工作已经结束了,按理你和我不该再有什么接触,但是你又坐在这里了,冯先生,算我多想,你不是在追我吧?” 原想她这样说出来是先声夺人的,难猜到冯京墨不是能被抢先机的人,他自然地说:“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葛同学却是才意识到。” 葛从宁从容的笑慢慢凝固在脸上,她最近是饱受追求者苦恼,被追怕了。 胡文浩的事情还没有过去,这边又来了一个宋羡书的哥哥。 “我和你才见过……算上这次是第三次,你就说要追我,太儿戏了。” 冯京墨笑:“虽然才三次,但是我有充分的追求你的理由。” “哦?是什么?” 冯京墨说:“你知道《唐伯虎点秋香》吗,周星驰的一部电影,里面唐伯虎扮作家丁入华府,就是为了追到秋香,问起唐伯虎和秋香的缘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但秋香却对唐伯虎三笑留情。” 葛从宁起身,冯京墨看她:“要走了?” 她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包,把书都放进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吧。” 葛从宁只身走在前面,冯京墨落后一些,他还要去还刚才为了装模作样特意从附近书架上那的书。 葛从宁就在图书馆前面的一条长廊上,冯京墨走过去。 站在长廊中间,才发现他今天不是西装革履了,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比起上次倒和校园适宜许多。 只是毕竟已经工作,见识气场不同,和从他身边偶然经过的大学男生相比,他总要多出一些什么。何况外形不逊色。 等他走到面前,葛从宁说:“你说三笑留情,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对你笑过?” “第一笑,是KTV那晚我从门外看到你,第二笑,是会包间前,第三笑,是你走进咖啡店,和我打招呼。你自己数数,是不是三笑。” 葛从宁一听,简直想苦笑。 “冯先生,从历史上来说,唐伯虎一生都没有和一个叫秋香的女人相遇过,历史上的秋香比唐伯虎大二十岁,等唐伯虎知道情为何物时,秋香早嫁作人妇,当奶奶了。唐寅或许真的为了追求女 人入府作家丁吧,但那个人肯定不是秋香了,再从现实生活上来说,三笑留情只是电影美化,就 连电影里的秋香也说,自己没有对唐伯虎留过情。” 她抱着得体又合理的笑容,用事实弄清楚他设下的爱情圈套,“不说秋香不承认,我是肯定没对你有过‘三笑留情’的,冯先生一定是误会了。” “是我自作多情了?” 葛从宁不自在地掩了一下唇,说:“有句话也说得好,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冯京墨笑开了:“说我肤浅,只是喜欢漂亮的。” “冯先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第 17 章 A市的秋天早来临,马路两边的绿树该换了衣裳,已是满头的红霜。染红了的叶子簌簌落下,风起就是一阵红叶雨下下。 葛从宁说完那句话,就走出长廊。 她没回头,只怕又给了他个什么留情的借口。 白鞋踏在铺满落叶的石砖地上,引起脆响,每一步都像走在会响的红地毯上。有碎叶声提醒,葛从宁很快就知道了身后有人跟上来。 冯京墨走到她旁边,“听说你在学校很受欢迎,好多男生都在追你。最近才有一个和你告白的,被你拒绝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葛从宁对这件事也是有心无力:“谁告诉你的?宋羡书宋学长吗?” 葛从宁有种冯京墨和宋羡书在里应外合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吧,这说明你还挺抢手的。” 可能在冯京墨的眼里,小姑娘,特别是像葛从宁这个年纪,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不管嘴上如何,内心都是喜欢有人追求的,都是免不了有虚荣心。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冯京墨说完却发现葛从宁看着前面,没什么表情。 他忽然想到,说:“你不喜欢别人追你?”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怎么说?” 葛从宁想趁此也和冯京墨说清楚,“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就算我不喜欢也不要紧,这对他来 说不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喜欢我,还是打算追求我,都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因为这些事情里我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即便我并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那是他的行为不好。” “你和他是一样的。” 冯京墨说:“怎么一样,我可从来没有大张旗鼓地跑到你宿舍楼下喊你的名字。” “天天送一大束花到我寝室,和跑到我宿舍楼下也没太大区别。” 冯京墨笑:“你不喜欢花?” 葛从宁摇头,“我不喜欢你的行为,就和我不喜欢胡文浩的行为一样。” 葛从宁停下步子,冯京墨继续朝前走几步才停下来回头看她。 “不走了?” 葛从宁站在那里,“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你不用追求我,我给你的答案就和我给胡文浩的一样。” -- 第36页 冯京墨笑。说:“行,我知道了。” 他答应得轻飘飘,不太有作用的样子。 葛从宁走起来,只低声说:“希望你能明白吧。” 不要让她说了半天,不过是对牛弹琴。 约莫十二月下旬,课程接近尾声。 老师在课堂上宣布了期末考试的时间和科目安排,说:“具体的稍后会让各班班长发到班群,大家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可以有序的开始复习了。” A市的冬天开始,还没有下过一场雪,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要宣告结束。 葛从宁依然和卢葭同入同出,因为最近的两人被分到一个组完成课程任务,关系比从前更进。 人的记忆总是短暂,有关葛从宁宿舍楼下被表白的事情只留下了一个余音,偶尔还会有人提起,但是也只当个笑料,说说也就过去。 最重要的是当事人已经不再介意。葛从宁重新在校报社看见胡文浩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关心照顾,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学长前辈一样。 葛从宁越来越能适应大学的生活,按照自己的节奏,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中。 唯一还有什么让她可以多想的,就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来自冯京墨的鲜花。 还以为上次冯京墨说自己知道了后,这样的送花行为就会停止,然而就一直持续着,从秋到了冬。 葛从宁拜托宿舍阿姨再收到花的时候,不要再留在值班室的桌子上等她来拿,如果是宿舍阿姨喜欢的花,拿回去插在花瓶里也行,如果宿舍阿姨自己都不喜欢就扔了。 宿舍阿姨想着这也挺好,还能免费收一束花。只是每次送来的花束上都有一张卡片,宿舍阿姨把花拿回家前会把那张卡片拿给葛从宁。 葛从宁打开看,上面又一个清晰的“冯”字。 周末回家,葛明军问她要不要去她妈妈文先妹那里。 葛从宁动作一顿,“她搬回来了?” 葛明军站在葛从宁的房间门口,手拉着门把手,说:“一个多月前就找到房子从B市搬回来了, 上个星期才安顿好,你哥哥大学本来就在A市,他们搬回A市来住,你哥周末也可以回家了,你妈妈不用等到放假才看得到他。”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葛明军不止是想让葛从宁知道文先妹和葛从鑫回来的事情,“既然离得这么近,下个周末,你去那边过吧,正好我也不在家,你回来家里也没有人。” “我正要和你说呢,下周末我就不回来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准备周末留在学校复习。” 葛明军无奈:“小宁,下周元旦连着周末。放三天假,三天都在学校学习?” “啊,是啊,我和室友说好了一起泡图书馆。” “小宁。” 葛从宁不说话,葛明军叹口气:“我都和你妈妈说了,你不去也不好,从学校去你妈妈那边挺近的,比回家还近。” 葛从宁知道葛明军是先斩后奏,就防着她各种借口。 葛明军说:“最近生意上很多事情,我大多数时间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也多关心关心妈妈和哥哥那边。” “爸,妈的房子是你给她找的吗?” 葛明军点头,“我就帮着她打听一下房子的情况,费用什么的,是她自己去谈的。” 葛明军想到什么,说:“你别在你妈面前说钱的事,她现在自己有工作,除了你哥那部分,我早 就不拿钱给她了,你说了她还以为是我又和你说了什么,又要说你,她这人比较多心。” 葛从宁笑:“行,我不提。” “是了,还是要和你妈多来往,不要把关系弄生疏了。”葛明军劝葛从宁多体贴文先妹,自己和葛从鑫却不太好,“你哥啊,是接都接不过来,你见着他也多让他来这边住几天,两边都是他的家。” 葛从宁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 葛明军又说:“他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强。” 说完要帮她把卧室门关上,葛从宁喊住他:“爸,最近生意事情很棘手吗,你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葛明军今年四十五,人到中年也慢慢开始发福,到了这个年纪有点累就很显脸,眼角都下垂,他摸摸自己的脸,说:“没有啊,怎么了?” “就是看你很累的样子,就想是不是你生意出问题了。你不要累着自己,钱够用就行。” 葛明军和文先妹离婚后,一人带一个孩子。因为文先妹是没有工作的,离婚时房子和大部分存款都判给了她。 葛明军带着葛从宁到外面住,既有父女俩的生活费用,又要支付给文先妹葛从鑫的抚养费,一段时间里经济上不如以前宽绰。后来葛从宁初中后,不用人这么不离身的照顾着,葛明军就去做生意了,渐渐地经济就好起来,近几年算是有点小富。 葛明军哎呦一声,“谢谢你关心喽,生意好得很,没问题。” 葛明军关上门,房间里葛从宁起先是盘腿坐在床上,再穿着拖鞋站下来,站到窗户前一会,又坐在铺了垫子的飘窗上。 她一般都在这里看书,打电脑什么的,现在看着窗外小区的夜景,她拨通了葛从鑫的电话。 “喂,小宁。” “哥。” 葛从鑫两岁那年,葛从宁出生,两兄妹虽是亲亲兄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却不太长。葛从宁七 -- 第37页 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她跟着葛明军在A市生活,文先妹则带着哥哥葛从鑫回了她的老家C市。文先妹性格倔强,两方来往也并不密切。 葛从宁小一些的时候,逢年过节,葛明军会送她去C市和文先妹葛从鑫住一段时间,葛从鑫就很 少会来A市这边,大多是葛明军过去看他。 再大一些,葛从宁自己就提出不想去C市了,葛明军生意忙起来。也没有空送她过去,让她自己去也不太放心。 葛从宁和葛从鑫还是有联络的,毕竟骨血至亲,再是各跟爸妈,也知道C市有自己的哥哥,A市有自己的妹妹。 葛从宁说:“哥,你们回A市来住,怎么你之前都不说?” “我想着等正式搬回来了再和你说,你知道妈多挑剔的,找房子就找了几个月,我还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搬回来,就不想太早和你说,让你一直想着这件事。” “爸让我元旦节和你们一起过。” “那好啊。”葛从鑫顿了一下,“爸一起过来吗?” 葛从宁说:“爸到时候不在家,应该不来,只有我。怎么了?” “哦……那个,从宁你知道妈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吧。” 葛从宁看着窗外的路灯,那豆大的光快化成一点虚无,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句俗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哪一样你都阻止不了。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些,“妈找了个新叔叔?” 葛从鑫笑说:“什么新叔叔啊,旧叔叔了,你也认识,就是我们在C市的时候,那个隔壁邻居李叔叔。” “啊,李叔叔啊,我都记不清样子了,就记得他头发很少的样子,眼睛不太大。” “哈,你直接说他丑就行了,你别说,真不如爸长得周正,只是性格很好,对妈很好。” 葛从宁嗯一声,“这是最重要的。” “我也这么说。” 两个人对要多一个继父都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葛明军和文先妹离婚这么多年了,早该有另外的家庭,何况葛从鑫葛从宁是很小的时候开始的单亲生活,对于其他人来填补另外一个亲人的位置,比起葛从宁,葛从鑫都没有说什么,她又能有什么说的呢。 文先妹开心就好。 兄妹俩又聊了两句,葛从鑫大大地叹了口气,他比葛从宁大两岁,今年却也是大一,高考失利 的他复读了一年,今年才上A市的另一所大学。 “大学生活和高中真的不一样,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没有监督你学习的,也没有催着你背书写作业,就连身边的人都对你爱张不理。” 葛从宁笑说:“这就是大学啊,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如高中这么抱团了。” 葛从鑫问:“小宁,你适应的好吗,我是不太习惯。” “还行啊,你多出去走走,下个学期就要好很多。” “其实不是我性格问题。” “其他的?” “嗯……” 说到这里葛从鑫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原先在C市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着,来了A市才知道这里的孩子这么会玩,就光是搞社交出去聚会吃饭,生活费就不够看了,这下还要买衣服买鞋子,妈 都说我最近花钱太厉害了。” A市比C市算一个大城市,葛从鑫大半的时间不在这里生活,猛地一下回来了,生活方式上是有些衔接不了的。 他说:“小宁,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还好吧,聚会不太多,衣服鞋子什么的,好像是比以前开销大了些。” “小宁,爸给你一个月多少生活费,我就是打听一下。” 葛从宁按下眼眸,说:“三千五。” 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无论哪个城市,三千五都不算少了,葛从鑫嘟囔一句:“那也差不多啊,怎么我这么不够用。” “妈给的不够吗,爸不是每个月都给你钱的吗?” “爸是直接给妈的,妈说钱要存着。” “哦,这样啊,你不够可以找爸说啊,就是小心别让妈知道了,她会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找爸要,又没找李叔叔要。” 葛从宁笑:“你不清楚她脾气吗,还是少惹她为妙。” 葛从鑫也笑:“你说的也是。” 葛从鑫问葛从宁什么时候来,葛从宁想了想还是说元旦当天,她说其他两天要留在学校学习,要考试了。葛从鑫自己也要经历考试周,很能体贴她。 “要不要我来接你,从我学校直接到你学校,我们打车回去。” 葛从宁说:“不用了,你先回去,我自己坐车过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到,赶在晚饭前吧。” 葛从宁还和他说,一定不要文先妹做一大桌子菜,不用那么隆重。 葛从鑫说:“这我没办法,哪一回你来妈不做一大堆菜,你走了要吃一个星期剩菜。” “就是这样我才不愿意来。” “你说什么?” “没,算了,她要做就做好了。” ☆、第 18 章 为了锻炼他们的写作能力,老师通常都是鼓励多写多投稿,文笔这东西,天赋灵感之余,实打实地是练出来的。 葛从宁夏秋就在校内校外投稿,她也不好高骛远,现是向那些小报纸杂志上投稿,到了冬季,前两季的努力也有了收获。 -- 第38页 零零总总地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稿费。 葛从宁想着这笔钱做什么用,就给自己在一个品牌的官网上定了一个链条小方包,这个星期回学校,包裹正好寄到。 拆包裹的时候,只有卢葭站在她旁边,卢葭也买了一个,和她这个一样款式不一样颜色的还没 有到,先来看一下实物如何, 卢葭放在肩上试着看,米娆和崔雨巽回来正好看到她站在镜子前。 崔雨巽回自己的桌前,米娆的床位就在宿舍门旁边,她说:“你买了新包啊。” 崔雨巽咦一声,“米娆,这个和你刚才下单的那个包好像哦,” 米娆走近一点细看,“就是我买的那个包。” 卢葭说:“哎呀,这下好了,撞包了。” 米娆笑笑。 “其实这不是我的包,这是葛从宁买的包,我也买了但是我的那个还没到。现在三个人都买了同 一个款式的包,要不崔雨巽你也买一个,寝室四个人就都有了,成‘室包’了。” 崔雨巽本来也在看那个包,听到卢葭这么说,她撇撇嘴,有些嫌弃地说:“我不喜欢这个款式的包,我不买。” 卢葭把包还给葛从宁,本来就是玩笑话,“不买算了呗。” 葛从宁知道前段时间小组合作的那个作业,崔雨巽那个组和他们这个组撞题了,而且是老师让先把题目报上去,崔雨巽那个组看到了他们的题目跟着改,还是崔雨巽提议改的。 其实真要赶巧是一个题目,他们也没办法,只是这样针对的意味让人介怀,很不利落的样子。 葛从宁把原来那个包里的东西转到这个链条小方包里,她穿黑白格子的呢子大衣,简单的一件 白色高领毛衣和紧身牛仔裤,一双过膝的黑长靴。 米娆看出这是要出门的打扮,就随口问一句:“你要出去吗?” 葛从宁点头,“嗯。” 米娆笑说:“哦,今天就是元旦节,连着又是周末,昨天就开始放假了,你现在是要回家去的。” 葛从宁把头发从大衣里拉出来,别了一个珍珠白的蝴蝶发夹在侧面,说:“我还要回来,要考试了,就不回家了。” 米娆没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葛从宁拍拍卢葭的肩膀,“我走了。” “穿得很漂亮哦,拜拜。” 葛从宁笑,“拜拜。” 她又和米娆,还有走到窗户那边收衣服的崔雨巽说再见,把宿舍门轻轻关上,就下楼走出宿舍。 米娆见崔雨巽站在窗前,衣服就拿在手上,过去说:“你在看什么呢,衣服都拖在地下了。” 崔雨巽下巴往窗外一抬,米娆看过去,正好看到葛从宁从宿舍楼走出来,转弯走上人行道上,她黑白格子的大衣,在冬天的学校道路上不算很显眼,但是就这么一眼望过去,她披肩的长发,简约的装束,也还是知道是个美女。 可是米娆自己也是个美女,不觉得有什么。 “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这话没有傲气的成分,就是单纯地觉得没什么可看的。 崔雨巽“哦”一声,继续收自己的衣服,说:“是没什么好看的。” A大这边就有一个公交车的起始站,出发方向正好就是朝着文先妹住的那边。 葛从宁走到公交车起始站,上了第一辆停着的公交车,投了币,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现在离发车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样子,公交车司机把水杯放上了车,又关门到休息室去。 陆陆续续有上车的人,葛明军打电话来问她去没去,她回答说正在坐车。 再有一个人上来,葛从宁看着他站上车,也没投币或者打卡,看到她,就向她这边走来。 葛从宁选的位置是靠窗的一列单人座,她坐在最靠后门的座位上,他上来了,就侧身面对空着的走道坐下。 他带着笑,说:“葛同学,又遇到了。” 葛从宁不相信缘分这个东西,图书馆可以说是他有目的而来,在公交车站遇到,那真的非缘分可解释的了。 “冯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冯京墨指了指窗外,在不远处,有一辆停着的SUV,宋羡书就站在车外,朝他们招手。 “我们准备趁着这三天假,开车出去玩,车停在这边,正好在这边看到你了。”冯京墨说,“这么巧,要不要一起去玩?” 葛从宁说:“不了,我假期有安排了。” “泡图书馆?” “你猜的?” “我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马上就到期末考试周了,大多数人都是要泡图书馆啃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葛从宁轻笑:“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谁不是这个时候熬过来的。” 公交车司机坐上驾驶室,关车门的声音很响。 葛从宁说:“冯先生不工作的吗,看你不像很忙。” “唔……我的工作不在这边,在北京。” “那你应该要着急回北京了才对。” “这个嘛,倒是也不太急。” 实际上他刚才北京回来,那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其余的留给下面的人处理。 从那辆停着的SUV里,跑出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人,她三两步快步站到公交车窗下,敲响车窗。 -- 第39页 葛从宁看清楚,这是一个艳丽娇艳的女人,有一双风情的眼睛,不善地睨了她一眼。 冯京墨开了窗,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啦?” “还去不去了,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烦了?” “是看不过你把我们晾在那里,自己在这里沾花惹草的。” 冯京墨笑,说:“行了,马上就来,催什么催。” “哼,一分钟内你不回来,那你也就永远别回来了。” 女人说完扭头走了,红色的风衣带子在腰间飘着。 冯京墨站起来,“我先走了,葛同学年后有时间一起玩。” 葛从宁看过来,他很高,站起来这个车厢都容不下他一样,显得低矮狭小。他人也出众,看着 就不该是坐公交车的样子,而他也应该没有坐过公交,不然上来连投币的零钱都没有准备。 那个长相妖艳美丽的女人,和冯京墨说起话来是熟捻,带点撒娇的,直觉告诉葛从宁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很明显地看出那个女人是喜欢他的,对葛从宁这个异性抱有天然的敌意。 “冯先生。” “嗯?”冯京墨要从最近的后门下去,正好回过头。 “上次的话,冯先生说自己明白了,但我觉得冯先生还不是真正的明白。” 冯京墨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希望冯先生保持自己的风度,也体谅别人的不易,你的花很好看,但我不是爱鲜花的人,实在欣赏不了它们的美,有时候鲜花虽美,在不懂的人眼中,就是一堆累赘,我已经疲惫于给这些花找一个合适的去处,但我想冯先生一定可以。” 葛从宁不卑不亢,她心波平静,“我相信冯先生不缺艳遇,你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能玩会玩,也玩得起的,快餐时代来一段或者几段露水爱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常态,我不说你不对,但是和我的理念确实不同,冯先生要的能用钱货两讫的关系,我一不缺钱,二不缺人,三也不求人办事,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益处,也实在是不感兴趣。话算我上次没有说清楚,这次我讲明白了,不知道冯先生是不是还听不懂。” 冯京墨看她,葛从宁也看他。 外面提示音提醒这班公交车马上发车,公交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冯京墨一直站在后面,要走不走,就催问:“小伙子,上车还是下车,别耽误时间呀。” 冯京墨看了公交车司机一眼,话确是和葛从宁说的:“我知道了。” 葛从宁想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行为却一点也没有收敛改变,便要问得更清楚一点,“冯先生不是又在打马虎眼吧,这次又和上次一样嘴上说知道了,却还是凑上来?” 冯京墨忽而冷笑,“葛从宁,话说清楚就没意思了,你这么没意思的,我也是才遇到。” 他下了车,说:“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做什么,就显得我愚蠢了,放心,以后不打扰你,花也不送了,这样说可以了?” 见他一下车,车门就关上。 葛从宁在公交车开动的时候看到冯京墨往那辆车走去,等公交车开出了站,也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冯京墨上了车,抱着手靠在靠背上。 他们要去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温泉度假村,在他还在北京没有回来的时候,就订好了这三天回来要去这个度假村,只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个左湘南,临时又喊上宋羡书,反正他们两人认识,也不会尴尬。 开车过去不过两三个小时,宋羡书自告奋勇地要开车,冯京墨正好求得个清闲,自己到后座去。 左湘南见他去了后座,也要去坐后座,被冯京墨锁了门,怎么也上不去。 本来就因为不让她到后座去心里不舒服着,刚才他又忽然下车跑到公交车上去,和一个面生的女人说了半天话,公交车开走才迟迟返回。 左湘南憋着一口闷气,见他不说话,撑着驾驶座位和副驾驶,就从中间的空隙到后座上去。 宋羡书忙道:“左湘南你疯啦,这边有监控的你知不知道,你想害我被扣分是不是。” 左湘南不理他,只看着旁边的冯京墨。 冯京墨说:“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你爸是怎么和你说的?” 冯京墨面无表情的时候,人就显得很冷峻;“说什么了,我忘了,你给我复习复习。” “你!” 左湘南不想他这么无赖,在北京一声不吭以为是答应,出了北京到了A市又不认帐了,她也学他 抱着手,说:“刚才那个女孩是谁,看着这么小,成年没有?” 冯京墨笑,说:“满十八了,比你小不了几岁。” 女人的年龄无论是那个阶段都是敏感的,也别是面对着比自己年轻还漂亮的,更是提都不能提。 “冯京墨,你爸准你找这么小的吗?你真是胆子大得以为在北京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你还靠着你 爸吃饭呢你就这么横,以后谁收得了你啊。” “是啊,我吃我爸的都没人管得了我,以后更不得了,要不,你来管我试试?” “我闲得。” 冯京墨笑着不说话。 宋羡书倒是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人还是他帮着打探的消息创造的机会,但是见冯京墨上车时的表情,是半分春风得意都没有,好像也不适合插科打诨。 -- 第40页 他换个对象说话,“左湘南,你来A市打算多久回去?” 左湘南侧眼去看冯京墨,说:“谁带我来的,谁就带我回去。” ☆、第 19 章 文先妹的小区看就知道不是新建,古红色的墙体外观有种做旧的错觉。 当初A市的房子判给了她,她因为要回C市生活,就把原先的三室一厅六十平米的房子卖出去。 那时A市的房价还没那么好,卖出五十万不到,在C市买了个两室的,多余的钱留下来作存款,母子俩够住就行。 小区虽然不是什么高档的小区,安保工作却做得好。 保安让葛从宁在亭子前等一会,要先联系了里面的住户确认住户提前知道她来访,才能放人进去。 保安挂了电话,喊说:“姑娘,确认了,你再用身份证登记一下。” 保安把来访登记本和笔拿到窗口上,葛从宁从背包里找自己的身份证。 “姑娘,你别嫌麻烦,现在不比以前了,小偷坏人也没把自己的身份写在脸上,也是为了里面住 户的安全,不得不小心,也就多了点程序。” 葛从宁把笔盖盖上,拿回自己的身份证说:“不麻烦,这么做是应该的。” “诶,你理解就好。” 葛从宁放好身份证,朝保安微微一笑。 她能理解,这是人家的工作,如果因为他们的疏忽造成了什么财产生命上的损失,那就不是多耽误点时间能弥补得了的了。 葛从宁让葛从鑫把具体的门牌号发给她,葛从鑫说他会在楼下接她。 葛从宁从大门进来,往右走,沿着花园小径,走过两三个圆形草坪,花园广场上安装了滑梯和健身器材,有老人和孩子,还有守着孩子的妈妈样的女人站在旁边。 葛从宁一眼就看到单元楼前,黑色短款羽绒服牛仔裤的年轻男孩,他头发长了些,和之前在照 片上看到的发型稍稍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是烫染过,像韩流明星。葛从鑫和她一样,遗传了文先妹的皮肤,两人都白得很,又细。 葛从宁的皮肤总是遭到女生善意的嫉妒,问她吃什么用什么皮肤这么好,这样的好皮肤放在男生身上,也是俊秀小生。 葛从鑫抬起头来,把手机放进羽绒服口袋,迎着冬日的暖阳笑着向葛从宁走来。 “哥。” “等你半天了,都冻死了。” 从长相上看,葛从宁更像葛明军和文先妹的综合体,眉宇间更多的是葛明军的影子,显得利落清秀,葛从鑫也倒是会长,把文先妹的秀气捡了个干净,加上年纪还小又白又瘦又高,男子汉的气概就不太足。 “进来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小区里路还挺绕的。” “没以前咱们家的那个小区绕吧,不熟的人进去准迷路。” 葛从宁笑说:“我太小了,不太记得。” 他们离开原来的那个小区时,葛从鑫九岁了,记的事情也就要比七岁的葛从宁多得多,他也不怪葛从宁不记得,那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快上去,菜都摆好了。” 他们往楼上走,房子在四楼,走的楼梯。 门没有关严,葛从鑫一拉就开了,门一开里面的声音就跟着传出来,“鑫鑫,从宁来啦?” 葛从鑫对里面说:“就在后面呢。” 他先进去,转身给葛从宁找拖鞋。 葛从宁站在门口,在里面,一个面熟的中年男人身穿灰色羊绒衫站在那里,他满脸带笑,向葛从宁点点头,“从宁,来啦。” “李叔叔。” 刚才和葛从鑫说话的就是他。 在他后面,厨房的方向,一个身材娇小的短卷发女人围着围裙走了出来,她站在椭圆餐桌前面,解下身上的红格子围裙,也是温婉地笑着,“从宁。” 葛从宁叫了一句:“妈。” “赶快进来吧,家里暖和。” 葛从宁今天穿的过膝靴,单手扶在门框上,单脚着地去拉腿侧的拉链,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很是吃力,文先妹就出声:“鑫鑫帮帮妹妹。” 葛从鑫把葛从宁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她抬起一只脚,弯下腰去给她脱靴子的拉链,把鞋脱下来,换上找好的棉拖鞋,葛从宁才正式走进文先妹的家。 饭菜已经摆好,葛从宁脱下包,脱下大衣挂在椅背上,葛从鑫带着她坐下。 文先妹就坐在葛从宁旁边,她刚才坐下,侧眼就看到葛从宁的大衣拖在了木地板上,又站起来,“从宁,我帮你把衣服挂在房间的衣架上,你看这都拖地下了。” “我自己去吧。” “不用,你先吃着,我去挂,你不知道挂在哪。” 葛从宁就被劝下来,文先妹很快就挂完衣服回来。 这个餐桌不大,文先妹和李叔叔坐椭圆的两个头,葛从鑫和葛从宁就对坐在两侧。 葛从宁好像上了高二就没再和文先妹一个桌子上吃过饭。 高考完出了成绩,录取了学校,按照习俗是要请客“状元酒”,正好葛从鑫和她一个日子办,文先妹就没来。同样地,葛明军也就没去。 这还是时隔两年多,母女两人再次坐到一张桌子上,感觉已经很旷远了。 能看出来文先妹很努力地按照葛从宁的口味安排这顿饭,几乎摆在她面前的都是从前了解到的她喜欢吃的,如果她的口味还没变的话,应该也是高兴的。 -- 第41页 李叔叔说:“从宁吃的不多啊?” 葛从宁米饭吃得小口,说:“我最近在减肥,主食吃得少。” 李叔叔就说:“我发现最近好多小姑娘都在减肥,其实人不胖,都是社会大众的畸形审美作祟, 觉得越瘦越好,从宁你这样就正好,还偏瘦呢。” 文先妹笑说:“我之前看你的照片就觉得你太瘦了,你还嚷着要减肥,不行啊,好不容易来一次,至少要把碗里的饭吃完。” 文先妹给挖了一勺鲜豇豆炒肉末,盖在葛从宁没吃多少的米饭上,鲜绿色的豇豆切成小节,红椒番茄切成丁,混了肉末进去炒,最下饭的一道菜。 文先妹也给葛从鑫加了一勺,“你也多吃,你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呢。” 葛从宁看了对面的葛从鑫,他们是兄妹,一个爹妈,很多习惯都是一样的,她爱吃的菜,也是葛从鑫爱吃的菜。 饭吃到一半,身体才慢慢暖和起来,变得有点热,葛从宁就把头发扎起来,重新拿起碗筷的时候,文先妹说:“咦,从宁,以前没见过你戴这个戒指。” 葛从宁右手上有一枚小小的翡翠戒指,整个戒环都是淡紫色的翡翠,她说:“这是爸今年给的生日礼物。” 文先妹顺着细白的手往上看,皓白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细细的银白色手链,“这也是你爸给你买的?” 葛从宁点头。 文先妹缓缓点了点头,吃了几口饭菜后说:“鑫鑫,今年你生日,你爸爸送了你什么?” 葛从鑫的生日比葛从宁晚一个月,他说:“直接拿的钱啊,爸说我要什么就买什么。” “哦,这样啊。” 葛从宁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条银色手链。 李叔叔又说起关于减肥和身材的事情,后来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身体健康,他是做保健品方面的,说到这些就正中他的专业领域,很能聊一会。 “从宁,我刚才看你那个包,也是新的吧。” 葛从宁低下眸子,“嗯,刚买的。” “女孩子爱美是应该的,也幸好你爸爸近几年经济上宽裕,能够给得起你这些。” “嗯。” 饭后文先妹说要给他们切水果,让李叔叔去洗碗,葛从宁没说要帮忙,和着葛从鑫坐到客厅的沙发前。文先妹切完水果回来,沙发上就只有葛从宁在看电视。 她把那盘水果放下,问说:“你哥哥呢?” “回房间去了,说要用电脑。” “那我再去给他切盘水果送进去,从宁,你先自己坐在这里,吃水果啊,都切好了的,牙签在桌上,你自己拿。” 文先妹又去切水果。 葛从宁从桌上找到了装牙签的塑料圆盒,从里面抖出三根牙签插在盘里的水果上,有苹果,火龙果和雪梨,都切成了块,还削好了皮,各摆成了三路。 文先妹其实是一个注重生活细节的女人,从这盘水果上就可以勘出踪迹。 李叔叔洗完碗出来,坐在单独的一个单人沙发上,他看了下电视机上方的钟表,问葛从宁说: “介意我换个台吗,《新闻联播》要开始了。” “不介意。” 李叔叔起身那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换到了中央台,正好赶上《新闻联播》的开头音乐,一个蓝色的地球转动着。 “年轻人都不愿意看吧,觉得无聊。” “我爸爱看,在家到了这个时间点也要看,我也会跟着看。” 李叔叔笑:“鑫鑫就不看,一到这个时间点他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就再也不出来。” 葛从宁不知道他们生活的日常,听听,笑一笑,李叔叔也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了。 文先妹给葛从鑫送了水果,坐下来,“鑫鑫今晚上是看不到的了。” 她坐过来,“从宁大学适应得怎么样,我看你哥适应得不太好。” “和高中差不多。” “你是本地孩子,你原来那个高中应该有许多同学都考了A大是不是,那样你周围的人也不会太陌生。” “也不是都考了,大多数还是考出去了。” 李叔叔就说:“从宁高中是A市附中吧,很有名的学校。” 文先妹起先也在A市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了解:“A市能数出名字的人,好多都读过这个高中。起先他们爸爸就想把两个孩子都送进去,但是鑫鑫户口跟着我走了,人家学校不收外省中途转学进来的,从宁是本地户口,中考的时候分也高,自己就考进去了,还省得她爸爸操心了。” 李叔叔笑说:“以前没见到从宁的时候,就听你妈妈说她女儿成绩特别好,人特别聪明,真的看到从宁,小小的一个,乖乖的,现在也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了。” 葛从宁轻笑。 “所以说时间过得快啊,我们一晃都老了。” 文先妹坐着也无事,等《新闻联播》完了,就到了她的电视连续剧时间。今天有葛从宁在,就问她要不要看自己的电视,葛从宁也好久不怎么看电视了,家里的电视就葛明军在的时候开得最多。 “那你陪妈妈看会电视剧,好看得很,一点都不无聊。” 文先妹想让大家都陪她看电视,硬是把葛从鑫从床上拉下来了。 葛从鑫穿了冬天的睡衣,拿着手机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文先妹就坐在两个孩子的中间,她看上去很高兴,从茶几下面拿出一袋核桃,边看边夹核桃给旁边的三个人吃。 -- 第42页 她分得还很均匀,一人一个,先给了葛从宁,再给葛从鑫,最后给李叔叔,再是她自己,就这么一圈一圈地夹,夹到葛从鑫说不想吃了,她问剩下两个人还吃不吃。 葛从宁摇头,“不吃了,有点干。” “那你吃点水果。” 她问李叔叔,“你呢,还吃不?” 李叔叔笑说:“你夹多少我就吃多少呗,享福还不会。” 文先妹就笑骂他:“不剥了,手痛。” 她抽了一张纸给李叔叔,让她擦擦嘴巴上的核桃碎渣。 看着李叔叔擦嘴的样子,葛从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心酸。 晚上,葛从宁是想回宿舍的,但文先妹和李叔叔不同意,说这么晚了不说还有没有车,就是打 车回去也不安全。 “你就在这里睡,还没有你的房间了难道。” 葛从宁说:“我洗脸的和睡衣都没带。” “用我的,一次两次不要紧,妆卸干净就行,我看你也不是太浓的妆,洗面奶洗得掉的,睡衣我有套新的,你去洗澡,我给你拿。” 文先妹说着就进房间去要给她拿洗面奶和睡衣,葛从宁没拉住。 李叔叔和葛从鑫都让她住下来,葛从鑫说:“就一个晚上,在家里睡难道不必宿舍好啊。” 李叔叔也说:“是啊,从宁。而且你看,你妈妈多想你留下来,她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多在这个屋子里待待,她是最开心的。” 葛从宁的包和大衣都在屋子里挂着,想走也走不了,她无法,说:“好吧。” ☆、第 20 章 这间小三居,文先妹和李叔叔住主卧,葛从鑫住侧卧,剩下一个正对大门的房间,是书房和客房的结合。 葛从宁坐在床尾给宿舍的卢葭发消息,说今晚上不回来了。卢葭知道她是要去她妈妈那里,简单地回复一个“ok”的手势表示知道了。 葛从宁把肩上的浴巾裹到头上擦头发上的水,打算等再干一些再用吹风机吹。 文先妹推门进来,葛从宁正在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整耳欲聋,她看到文先妹就把吹风机先关上。 文先妹说:“我敲门了。” “在吹头发,没听见。” 文先妹手里拿着葛从宁的包和大衣,放在床上,“只穿这些能暖和吗,冬天也不戴围巾把脖子护好。” “这件大衣很抗风,我也不太怕冷。” 文先妹笑:“看出来了,就穿了一条裤子。” 文先妹四下看看这间房间,按按床,又掀掀被子,”床不是太硬吧,被子够不够厚,再拿条毯子盖在上面?” 葛从宁摇手说:“不用了,够厚的了。” 床上铺的是鸭绒被,看着轻,其实盖上去特别保暖。 “好,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不是小时候了,还要起来给你盖被子。” 葛从宁无声地笑,“我早不踢被子了。” “是啊,都十八岁了,早不踢被子了。” 文先妹看着还有什么话要说,欲走不走,葛从宁只耐心地等待着,然而文先妹只是笑一下说: “太晚了,先睡了吧。” 她走到门边,把房间的大灯关上,给葛从宁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就把门关上。 葛从宁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因为还打算做点其他的事情,并不是很着急睡觉。 她先坐到被子里去,大衣和包却压在上面。 葛从宁找房间里有什么可以挂衣服的地方,在门背后看到一排挂钩,她拿起大衣和包。 刚挂好,就从大衣里落出一条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脚上。 葛从宁弯身捡起来,是一条橘黄杂色的纱巾,上面有着淡淡的香水香。葛从宁冬天很少戴围巾,戴也是毛线粗织的红色或黑色围巾。 这大衣原本是放在文先妹房间的,应该是她拿的时候不小心把原本挂在衣架上的纱巾顺手裹进了大衣里。 客厅里早就没有了人,全部熄了灯,路灯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勉强还能看得清大致的场景。 文先妹和李叔叔的房间外,一线暖色的光在门缝间。想着这大夜的,房间里又不止文先妹一人,葛从宁正欲敲门,便听到门缝里泄露出的谈话声。 “你和从宁说没有?” “没有。” 李叔叔停了一下,说:“你是不是不好开口啊?” “我肯定不好开口啊,我是她妈妈,妈妈怎么好意思向女儿开口说这些话……我看着从宁,就想起我和他爸还没离婚的时候,小小乖乖的一个,又是女孩,我和他爸爸都爱得很,就是后来离婚了,我也想着她的,只是……哎,这孩子到底和我还是生疏了。” “这是正常的,孩子从小不在身边,知道妈妈是亲的,但是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你要她马上和鑫鑫一样亲近你,那是不可能的,得慢慢来。” 葛从宁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 “可我又不是没带过她,七岁以前,哪天不是我一个人一把一把带过来的。” “七岁还是小孩,知道个什么,十年了都。” “那你说,我还要向从宁说这个事吗?” “不是你说的,对从宁说比直接去和孩子爸爸讲好吗。” “我之前是想着毕竟是亲孩子,肯定还是偏帮一些的。现在……我又不太确定了。” -- 第43页 “哎。你说这事,我是个外人,身份也挺敏感的,真不好帮着说什么,还是要你自己去说。你要是放不下这个面子就算了,但是你想想,鑫鑫今年虽然才大一,这可转眼就大三大四了,出国这个事情,越早准备越好,你也说了,希望鑫鑫大二就出国去,在那边打好基础了,就在那边继续读研究生。这加起来可是一笔不晓得钱,你以前存的那些,又要生活,根本不够鑫鑫出国用的, 我这边你又说要买房子,也是腾不出富余的钱来。” 文先妹试探地说:“要不,先不买房子了?” ”这我随你,要房子也是你说的,不要也是你说的,A市的房价是越来越高,越到后面就越买不起。“ “这个……那只有看鑫鑫爸爸了,他这几年挣了不少,鑫鑫出国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这中间对话暂停了一会,是人走动的声音,再响起时,是文先妹在说:“我直接和他提吧,怕他多心我狮子大开口,从宁就好说多了,父女俩亲近,我想着妹妹为哥哥说话,他爸爸能听进去。” “你自己拿主意,我也是觉得从宁去说好。” “行吧,那我明天早上再和从宁说。你别开口,从宁和她哥哥感情还是好的。诶,你没关门啊?” “你最后进来的,是你没关牢吧。” “呀,真是,我去关门去。” 葛从宁的脚在文先妹的房门前扎进了泥地里,越拔越拔不出来。 她在心里苦苦地挣扎,然而心念着回去吧,动作上却迟迟反应不出来,像个定了形的木偶,捏着一条橘黄色丝巾站在那里。 文先妹拉着门,愣了说:“从宁……你,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你的纱巾,夹在大衣里了。” 文先妹把纱巾握在手里,李叔叔听到文先妹的第一句话就从床上下来,此时也尴尬地站在后面。 文先妹不敢面对葛从宁。明明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但一看到葛从宁清水一般的眼睛,她自心底产生一种羞愧感,让她不敢直视她。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文先妹:“听……听到了啊……” 李叔叔赶紧解释:“从宁,你妈妈是想让你在中间做桥梁,她不好和你爸爸直说。” 葛从宁说:“和爸爸直说吧,妈你对哥哥的未来有什么想法,还是和爸爸直接沟通比较好,我去 说肯定没有你说得清楚。” 文先妹只能僵硬地笑:“是,是吗。那我自己和你爸爸说好了。从宁,外面冷,快回你的房间去吧,太晚了。” 葛从宁也点点头,“是很晚了。” 她转身,看样子是要回房间去。 葛从宁每一步都在想,其实文先妹说错了,那不是她的房间,那只是他们用来招待留宿的亲戚 朋友的客房,里面没有一样东西属于她,她也不属于那里。 她回到那里,也不会觉得温暖。 葛从宁忽而停下,转回身对还在门前的文先妹说;“只要是对哥好的,你好好和爸说,只要爸有能力,砸锅卖铁,也会供哥哥出去读书。” “知道了,快去睡吧。” 葛从宁慢慢走回房间,文先妹看见她关上门,心终于松下来。 她轻轻合上自己的门,一步一缓地走过床边来,扶着床边坐下。 李叔叔安慰她:“也不用你亲自去说了,从宁都知道了,既然她都说直接去说的好,那你直接去说就行,也不用在这里不好意思纠结了。” “老李啊,你不明白,我怕从宁这下是要恨上我了。” 李叔叔笑说:“母女哪有隔夜仇,天下有哪里会有真记恨母亲的子女,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不知道,从宁她……” 文先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 她跑出去看,门正好关上,进门处那双黑色的长靴没有了踪影。 …… 葛从宁由着来时的路走出去,保安亭里又换了一轮班,正巧又是白天那个保安。 保安见葛从宁从里面出来,直接放行。 这个姑娘他还记得,他说:“这么晚了,还要回去啊?” 葛从宁一顿,连保安都知道这不是她的家。 葛从宁点头,保安说:“那赶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夜晚无人的街道上,周围的景致是那么的陌生,冬日的黑夜不可避免的伴随着寂寥落寞之感,混晕的路灯下有细小尘埃在飞舞。 裹紧了大衣,葛从宁在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想这几年关于文先妹在自己心里的一些记忆。 文先妹和葛明军是在葛从宁七岁那年离婚的。 葛从宁用自己幼小无能的记忆去探索,在七岁前的那些年,她眼中的爸爸妈妈在日常的生活中,究竟是哪一个环节不对,导致了他们的离异。 葛明军当时还是一个上班族,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工资上看得过去,不用买房生活也不太有压力。 文先妹好像从葛从宁出生以来就在家里没有出去工作,她和葛明军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 结婚十年,在A市有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育有一子一女,工作稳定,父母康健,好像除了感情出问题,也没什么能让他们选择分道扬镳了,而葛明军和文先妹给他们的回答也是这样的。 -- 第44页 两个人的感情淡下来还是很明显的,家里远不如以前有说有笑,饭桌上也是各顾各的,没有多余的交流。 那时葛从宁还不察觉,她还顾及不了父母疏于沟通的问题,世界太窄,只看得到眼前的幸福平静。 父母离婚的消息公布得尤其突兀,好像就是一个平常的下午,葛明军下班回家,葛从宁葛从鑫放学回来,葛明军就把这个事情和他们说了。 “鑫鑫,小宁,爸爸和妈妈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以后分开来生活。以后呢,我们的生活会有些 改变,爸爸会带哥哥或者妹妹到另外一间房子里生活,另一个就和妈妈留在家里,周末的时候我们大家再一起回到这个家里。” 葛从宁不知道是不是懂了,看了看葛明军,又看了看旁边握着手站着的文先妹。或许分离不太清楚,但是明白了马上要进行一个选择。 葛从宁是女孩,葛明军的意思是要妹妹跟着妈妈,他带着哥哥出去生活。 他正要说,文先妹比他快一些,“明军,孩子的事情我还要和你商量一下。” 葛明军皱眉:“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我有新的想法。” 葛明军和文先妹到旁边去,压低声音说话。 他们时不时地会看向两个孩子的方向,葛明军声音偶尔会高一些,就听到什么“不行”“女孩跟母亲”“我怎么照顾”“大了怎么办”。 他声音大一点,文先妹也不服输,“儿子”“女儿”“你倒是轻松,什么都是我”“不管,我改主意了”什么。 葛明军最后说了一句:“孩子面前我不想和你吵,你要带走哪个就哪个吧,抚养费是不会变的。” 他们重新站到孩子们的面前,文先妹弯下腰来,摸着葛从鑫的脸,笑着说:“鑫鑫以后跟着妈妈好不好啊?” 葛明军上前,把葛从宁抱起来,她环住葛明军的脖子,乖巧地靠在葛明军的肩膀上。 “小宁,以后爸爸带着你过日子,不委屈你。” 因为文先妹的临时变卦,葛明军转身进房间去收拾葛从宁的衣服。 葛从宁记得。她就坐在葛从鑫旁边,至始至终,文先妹没有看她一眼。 她趴在葛明军的肩上,看着文先秀的背影,妈妈的形象好像就此远去。 ☆、第 21 章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 文先妹脱离了和葛明军的婚姻关系,他们就此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了。但显然,文先妹在很早以前,就把葛从宁也划分出了她的家庭领域。 葛从宁一离开,文先妹就打电话给葛明军。 葛明军刚睡下,电话来时他还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你说小宁从你那里跑出去了?你没有把她追回来?” 文先妹说:“我到楼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从宁了,赶快给你打电话,她现在在生我的气,电话也不接,我想你打给她她还是要接的。” “你们怎么了?” 文先妹想了一下,把葛从宁可能听到她和老李的那番关于葛从鑫留学的话,告诉了葛明军,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从宁会站在门外偷听我们讲话。” 葛明军的怒火马上就上来了,“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和我说吗,哪次你说要给鑫鑫的钱我说过二话,你找小宁说什么!” “葛明军你别和我吵,现在先要把从宁找到,孩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葛明军只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文先妹还是这么不可理喻,不给文先妹再说话的机会,把电话按断,马上打出葛从宁的电话。 葛从宁在街上走了有一会了,一直都没有看到车辆,这是住宅区,十点以后商铺关门,街上的行人车辆也就稀少起来。 她的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有文先妹的,也有葛从鑫的,她的不告而别一定惊慌了他们, 葛从宁自私地想,就让他们这么担惊受怕着吧。 葛明军的电话进来,她就知道文先妹已经联系过他。 不知道她会不会说实话,还是趁此机会把留学的事情说一说,葛从宁想到这里感到无限的悲凉。 “喂,爸爸。” “小宁,你在哪里,回家没有?” 葛明军人不在A市,葛从宁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但是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 “马上就回去了,我在打车。”葛从宁站在路口,手插在大衣兜里,“不用担心,我直接回家,不会在外面逗留。” “……小宁,你妈妈她,哎,她没有坏心,就是脑袋转不过来,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别和她计较。” 葛从宁笑都笑不出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回答葛明军一些安慰的话,说她当然不会计较,但扪心自问,她怎么会大度地说没关系。 “爸,当初你们离婚的时候,原本是我跟着妈,哥哥跟着你的吧,你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妈临时变卦了,她想带着哥哥生活。” 葛明军说:“你妈她有自己的考虑,不管当时是哪个孩子跟谁,都是自己的孩子,不会有变。” 可到底是有变化的,感情亲疏,立刻就看出了差别。 “妈说想送哥哥出国读书,费用的问题要找你商量。” “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会再和她说,你不用管了。” “嗯。” -- 第45页 “小宁,回家吧,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 葛从宁看着午夜街头,脸缩在大衣里,她说:“爸,你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工作上的事情都还好吗?” 葛明军就像以往一样回答她:“一切都很好。” “好,那我就放心了。” 葛明军只要她放一百个心。 留学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商量的,葛从鑫打电话说他其实不怎么想出国,他自觉自己应付不了异国的生活,但是文先妹很坚持。 文先妹觉得葛从鑫的专业最好是能出国,无论是学习研究还是就业前景,都比在国内好。 葛从宁只说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办就好。 葛从鑫经过上次后和她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比起妹妹,他这个哥哥不太有威严。 “从宁,你过年还来吗?” 葛从宁说:“爸说带我回奶奶老家,虽然人都不在了,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奶奶老家也是A市,是A市的一个江南水乡风貌的小镇,葛从宁小时候在那边由奶奶带着住过一段时间。 “你们多久去?多久回来?” “初一就去,初三初四回来。” 葛从鑫说:“那可惜了,初二我们要回C市,正好错过,我也想回那个小镇看看。” 葛从宁笑说:“下次有机会在一起去,寒假还有这么长时间。” 葛从鑫叹气说:“妈希望我寒假都在C市过,最好找份兼职做做。” “那也挺好的。” “好什么啊,寒假做什么都被她安排好了,我一点选择权都没有。” 葛从宁笑说:“那也好啊。” 文先妹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强势的母亲,而母亲的强,势必伴随着孩子的弱。 葛从鑫不知不觉间一直在做妥协退让,逐渐养成了柔软的性格。对一个男孩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们的对话间没有涉及文先妹最近的状况,自那晚以后,文先妹给葛从宁打过电话,发过短信,葛从宁看短信却从不接电话,葛明军说文先妹告诉他,她联系不上葛从宁。 葛从宁只是淡笑,虽然她不接她的电话,但是她人又没跑,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如果文先妹 曾经来过学校或者家里找过她,不信她真的连葛从宁一面都见不到。 只是没有这个心罢了。 新年新气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新的开始。 原以为抛却了自己的念想,人又成长一岁,应该是更加轻松生活的到来,却不想人生自有他个人的安排。 好像就因为这个冬天A市没有下一场兆丰年的瑞雪,就真有了什么缺失和不祥似的。 新学期。卢葭早在校报社的群里收到消息说,今天要到梧桐楼的阶梯教室去开会。 开会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她上午有早八,连上三节大课,回到宿舍来眼睛困得睁不开,爬上床又睡过去。 她隐约记得,自己上去前还看到葛从宁站在寝室的哪里,她还和她说下午的会一起去,葛从宁应了一声来着,怎么等她起身,却在寝室里遍寻不到。 自从崔雨巽不上赶着拍马屁后,人沉静了些,卢葭也就没这么膈应她了,这个学期还是能说上两句话。 “崔雨巽,你看到葛从宁了吗?” 崔雨巽说:“你睡下没多久她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走了。” “走了?”卢葭奇怪怎么提前走了也没和她说一声,她拿起手机要联系葛从宁,还没等她打电话过去,就看到信息的绿色图标上又一个红色小点,点开来看,是葛从宁发的短信。 崔雨巽说:“看她样子挺着急的,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卢葭扬了扬手机说:“是有点事情,她发信息来说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 卢葭收拾收拾要去开会了,她突然停下来,看向直身坐在桌前的崔雨巽。 卢葭这人性子直,爱憎好恶也分明,她喜欢葛从宁就和她亲近,不喜欢米娆和崔雨巽就疏远,什么话也是有一说一。 “崔雨巽,你不和米娆玩了以后整个人都要顺眼多了,原来你也没那么讨厌嘛。” 崔雨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握笔的动作停顿片刻,她牵动嘴角微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识人不清。” 她抬起脸来,满脸的讥笑:“你知道吗,米娆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卢葭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崔雨巽明显对米娆抱有很强的恨意。女生之间的微妙情绪, 现在恨得对方牙痒痒,说不定哪一天有亲密无间起来。 卢葭不参与这样的战争拉锯,不想因为一时嘴快卷入人情对错中。 崔雨巽可以说米娆,她说了就有不安好心的嫌疑,她也不是八卦的人,或者说不是为了八卦会埋下祸患的人,崔雨巽突然而然地一句叫骂,她只是尴尬地笑笑。 崔雨巽的情绪没有得到意想的回应,也觉得无趣,卢葭也不是她的是什么闺中密友,又怎么会 和她同仇敌忾呢。快要喷发的情绪因为没有适当的承接,又回落去,自讨个没趣。 葛从宁说她会直接去梧桐楼那边开会,让卢葭自己先过去。 卢葭到了先给葛从宁占位置,但是直到会议开始,也没有见到葛从宁的身影。 -- 第46页 胡文浩要上台讲话,他作为下一任预定的校报管理人员之一被安排在前排,和学长学姐们坐在一起。轮到他上台讲话的时候,往抬下一看,首先就看到熟悉的人,再将目光落到卢葭身边那个空座位的时候,他不禁皱眉。 会议结束,胡文浩过来问卢葭:“葛从宁没来吗?” “她说让我先来,我来了才发现她没来,以为是路上耽误了,到现在都不见人。” 胡文浩弱弱说:“看来她说的是真的。” 卢葭问:“学长,什么是真的?” 胡文浩张张嘴,他有些泄气说:“葛从宁开会中间给我发了消息,她说因为她个人的原因,以后不能参加校报的活动,想要退社。” “什么,她要退社?”卢葭一点都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是啊,我也很震惊。” 中文系的学生谁人不明白,A大的校报拿出去也是有点名气的,何况他们这些学文的,当然是要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工作才好。 校报这么抢手,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每年招新的时候要刷下一大批学生来,招进来的都是有些才能的。别人还要另找门路投稿发表,校报的人有文章,只要能过审都是优先刊登。葛从宁在校报做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说要退出了。 胡文浩有个想法,可能这还是和自己有关。 他知道自己向葛从宁告白的事情有多沸沸扬扬,刚开始那段时间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害臊,见到葛从宁就躲。诺大的校园,走到哪里还想都有人认识他一样,虽然后面他慢慢地释怀了,时间会冲淡这一切,但是葛从宁是女孩子,女孩子都要敏感细腻一些的。 所以胡文浩猜测,这是不是还是因为告白那件事,葛从宁想了想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共事心里有疙瘩。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没想到卢葭根本没当回事。 “学长,不是我打击你,你说葛从宁因为你的那件事情要退社,那是最低的可能。要是就因为你向她告白不成,她为了避开你就不在校报了,那葛从宁早就退学了,我们班也有和她告白不成的男同学,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胡文浩也不过是这么一个渺远的猜测,被卢葭这么一说,心里隐隐约约又感到失落。 他是知道葛从宁人漂亮脾气好,肯定是好多男生喜欢的对象,他不也是其中一个吗,但是真听到卢葭这么说,好像他和葛从宁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她把他拒绝得死死的,一颗少男心不由得虚弱地扑腾两下。 “我也就是这么随便一说。” “葛从宁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只是我们不知道。” 葛从宁说要退社,但是报社也不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胡文浩觉得这是一个不易的机会,不管葛从宁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轻易放弃。 他让卢葭转告葛从宁,退社的事情他先压着,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 卢葭几个电话过去都没有人接,全是忙音,她叹气:“还是先联系上她再说吧。” ☆、第 22 章 葛从宁这么一消失,消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再见她,她刚从辅导员办公室里出来。 卢葭知道她在被辅导员找来,下了课就在辅导员办公室等她。 葛从宁朝她轻轻一笑,卢葭走上去,“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课都不上了?” “家里有事,忙着都没有看手机。” “你缺课半个月,是不是要背什么处分了?” 葛从宁摇头:“和老师说清楚了,让我去给每科的老师补一个假条就行。” “辅导员在这上面还是挺有人情的。” “嗯,是啊。” 卢葭觉得,葛从宁这次回来人还想要憔悴得多,她细看,她脸色还是这么白,水杏眼下有淡淡的青晕,“你都有黑眼圈了。” 葛从宁是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熬夜熬的。” “是什么事啊连觉都不能睡,很麻烦?” 葛从宁按下眸子,“都过去了,也不是很麻烦。” 葛从宁说得很平淡,卢葭再问她都只是淡笑说不过是家里突发的小状况。就是她的这种情形,让卢葭也觉得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半个月过去了,应该也得到了解决,便不再操心。 “你缺课这么久,《红楼梦》的读后报告都结束了,你的那份我知道你早就打出来夹在书里,联系不上你,交作业的时间又要到了,我就擅自作主帮你交了。” “我都忘了,谢谢你啊。” 卢葭笑说:“小事而已,哦,对了,笔记我做了的,你要是需要,借我的去看一下吧,看着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半期考试也近了,你再不回来,辅导员怕是要跑你家去找你了。” 葛从宁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她后卢葭几步,还没有下完阶梯。 她站在阶梯上去看前面的校园,明明才半个月,却有阔别的感觉。 在外面奔波的这段时间,人就好像机器,不分昼夜地在家,医院两点一线来回。 医院里人声喧嚷,半个人面不识,交费拿药都是她一个人,上上下下要走无数遍,回了家,又要面对债主的突袭,那扇铁门眼见着就要经不住外面的敲打落下来。 好在,房子脱手快,虽然因为急于出售被压了些价,也算是把最大的漏洞先给堵上了。 -- 第47页 葛从宁想到那天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葛明军脑溢血正在手术台上,需要家人签字的时候,她眼前的世界先眩晕了一下,立马无比清晰起来。 她看着手术室上”手术中”三个字灭下来,葛明军被簇拥着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提着的心才重重地落下来。 葛明军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他生意失败了。葛明军四十五了,生日还没到但是老话来说已经开始吃四十六的饭了,他不年轻了,但现在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尤其的显老。 刚做了手术,语言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嘟嘟囔囔的嘴里就一直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腔,葛从宁附耳去听,一边听一边猜,猜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淌。 葛明军说的是:“对,对,不起,小,小宁……” 葛明军这几年好拼命地奔生意。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不算有事业心的,有一口饱饭吃就行了。 儿女双全,父母康健,爱人和睦,他追求的不过是平凡生活中的一切,把日子过得想白水一样无味。他一味的平稳在别人看来,特别是朝夕相处的文先妹看来,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乏味,一眼看得到头的无望平庸。 和文先妹离婚后,他自己带着葛从宁,他的女儿。 原本是他带着儿子生活的,但是临头事情有变,小女儿娇娇嫩嫩的一个,他这么抱着她,看她趴在自己的肩头,葛明军忽然感到做父亲的责任像座大山一样,从未如此沉重地落在他的肩上。 他需要的不止是眼前的这份不上不下的几千块的工资,他要更好的前程,更好的生活。他已经让女儿少了母亲,再不能委屈她过不来不去的生活。 所以他去做生意,他去投资,他去闯。 起初是艰难,但是世上无难事,他葛明军不是笨人,跌过几个跟头后也逐渐找到了窍门。越做越上手,越做越好。原来野心也是逐渐膨胀的,近年势头好,葛明军就想让手上的钱更上一层楼,听了别人的话,盲目地扩大投资,找资金借贷款往里面砸钱。 他想,只要这一笔成功了,不说葛从鑫能出国读书,葛从宁他也要送她出国去。文先妹已经偏心 儿子一些了,他再不一视同仁,葛从宁怎么会不寒心。 然而这是他摔过最狠的一次,投进去的钱,全部打了水漂。 他愤怒地找上当初鼓动他的人,那人也血本无归,葛明军谁也怪不了。投资也是他资源的,只恨自己还是目光短浅,轻信人言,血突然冲上脑顶,他双眼圆睁向后倒去。 意识模糊的时候,葛明军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女儿啊,以后没依靠,可怜啊。 葛从宁趴在葛明军的病床前,压抑地哭泣,她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 葛明军不但向银行贷了款,还找朋友借了钱,那些人一听他投资失败了,纷纷找上门来让还钱。 葛从宁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大门被踹得都凹下去了一个坑,葛从宁来和 葛明军说:“爸,我们把房子卖了吧,先把欠的钱还上。” 葛明军已经好多了,但行动上还是迟缓,下床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走到卫生间去。 他沉默着,才说:“我欠的那些钱,卖了房子也不够。” 葛从宁要他和她交代,到底前前后后欠了多少钱,葛明军说了一个数目,葛从宁说:“我知道你还有存款,拿出来,凑一凑应该刚好能还上。” “那是留给你们读书的,我没想过要动。” “这个时候还账比读书重要,我本科后没打算继续读,哥那边,爸你已经不是从前了,没有余力再供。” 葛明军叹口气:“那就全部取出来,还了吧。” 无债一身轻,公司没了,房子没了,给儿女的存款也没了。 葛明军不想,自己打拼十来年,最后仍然是一无所有。 卢葭拉了拉葛从宁,“别看了,回去吧。” 葛从宁和她走着,忽然开口:“卢葭,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兼职工作,可不可以介绍给我?” “兼职?你要去打工了?” 葛从宁点头,“我想去找点事情做。” “有倒是有,不过我也不知道现在还招不招,等我回去帮你问问。” “好,什么都可以,我不挑剔。” 卢葭又问她;“葛从宁,你家真的没什么事吗?” 葛从宁笑:“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葛从宁回到了正常的学校生活中,只是到底是有变化。 她的课余时间多被兼职占满,因为腾不出时间去参加校报社的活动,缺席过太多次,胡文浩也无法再担待着,葛从宁还是从校报社退出。 去交退社申请的那天,胡文浩是管理葛从宁的,他拿到那封退社申请,沉默良久。 他私心还是不想葛从宁离开校报的,所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劝她:“我去和社长说,你属于特殊情况,不参加会议和活动也可以的,只要按时交稿子就行。” 葛从宁家的事情,葛明军以前的生意伙告诉了家里,家里孩子和葛从宁一个学校,葛从宁又出过一点小名。如此,葛从宁爸爸生意失败,生病住院,葛从宁成了从枝头跌落的凤凰的故事就传开。 原本清丽美丽的面庞在别人看来也蒙了一层悲情的色彩,让人觉得惋惜。 -- 第48页 胡文浩也是被传言迷惑,对葛从宁的目光都透露着怜惜,他想要帮她,但是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葛从宁拒绝了,“我可能连稿子都交不了,留在校报也没办法做什么事情。” 她打工都来不及,写稿是一件太费时间的事情,她的思想已经从三五天一篇好稿子到有这点时间不如多兼点职,再有点周末的时间,她愿意去医院陪着葛明军,也不会去写东西了。 胡文军只说:“可惜了,你挺有天分的。” 葛从宁不太在意地笑笑,将耳边的头发别到后面,有天分如何,没有运气罢了。 她正式从校报退出,卢葭提前知道,规劝不了她。就像葛从宁自己说的,现在是为生计奔波的时候了,文学与她无关。 说来悲凉,其实也是事实。 葛从宁回来,卢葭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到她床边来,她就在床边和葛从宁说话。 “交上去了?” “嗯。” “胡文浩收的吧?” “嗯。” “胡文浩他肯定是最不想你退出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他对你还余情未了呢,平时都和你没交流,就想着在校报这个事情上还能和你说说话,哎,可怜的胡学长啊。” 葛从宁说:“那我这么一退倒是更好了。” 卢葭声调上扬,“怎么说?” “我是肯定不会接受他的,以前我没答应,以后……就更不可能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该让他还有什么继续交往下去的幻想,我退社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了,时间久了,他就忘了。” 卢葭啧啧三声,“葛从宁,没看出你还有点心狠,这样都不为所动。” 葛从宁笑说:“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吧,挺冷血的。” 卢葭不想她这么说自己,“冷血的人会利用胡文浩给自己谋利,但你不是,葛从宁,我觉得你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遇上了自己真正喜欢的,肯定比胡文浩还深情,只是你现在没有遇到这么一个人而已。” 葛从宁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谁说现在了,你还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吗,你以后总会遇到的。”卢葭从被子里坐起来说,“再说,爱情这种事,也不是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的,都是缘分,都是注定,你要的时候没有,你不要的时候它就来了,谁说得准明天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太阳是照常升起。” 葛从宁还有一个兼职,回来主要是要拿包,马上又要出去。 米娆从外面回来,葛从宁正要走。 最近葛从宁没课的时候总是早出晚归,周末也不回家去了,就住在宿舍里,见到她的频率猛然上升,米绕就有点不习惯。知道了葛从宁家的事情后,又想怪不得她最近不回家了,家都没了,还怎么回。 “葛从宁,你今天也很晚才回来吧?” 葛从宁听米绕问她,她点头说:“是。” 米绕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穿衣风格也是少女系里的,齐刘海像洋娃娃的卷发,眼睛硕大,异色美瞳亮晶晶的,好看是好看,像个行走的人偶娃娃。 “你回来得太晚了,每次我都睡着了,听到你的声音又被吵醒,下次你能不能轻一点。” 葛从宁从前还从没有被抱怨过吵人,她向来是宿舍里最安静的一个。 “好,我知道了,以后我注意一点。” 米绕念叨:“光注意有什么用,做到才行啊,被吵醒的不是你才这么说。” 卢葭就看不惯米娆假芭比娃娃的样子,“我怎么没觉得吵啊,就你耳朵尖,装了扩大器啊。” “哼,你们俩一伙的,当然互说互话了,大家以后都是常住在寝室的,这种问题还是越早说清楚的越好,我也是不想大家到以后再有什么矛盾爆发起来,谁都不好过。” 现下也是正巧,宿舍里四个人都在。 卢葭肯定是葛从宁这边的,米绕一个人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气势不足,她拉上崔雨巽,“崔雨巽,你最公正,你说葛从宁晚归是不是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声音?” 崔雨巽站起来,“我什么也没听到。” “你!” 崔雨巽经过米娆,蔑视地看她,走出了寝室。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小声一些。” 米娆也不计较崔雨巽的事了,得着便宜,赶快顺着台阶子下了,“说清楚了就好。” 葛从宁走在去兼职的路上, 她想,刚才如果不是卢葭帮着她说话,她会有几分勇气回对米娆。 从前的她可能只是一笑置之,但是现在就要差一点了。 都说一个人的家庭是他最有力的支撑,葛从宁的背脊,因为葛明军的倒下,感到了现实生活的压力。 ☆、第 23 章 医生说只要葛明军醒来,之后配合治疗,活下来不成问题。 只是脑溢血这个事情,即便是救回来了也有很大的几率造成行动上的不便,所以葛明军生病的前几个月都是要住院观察的。 葛明军自己觉得,不管再怎么治,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与其每天在医院里多花这么些钱,还不如回家去,慢慢将养着。 葛从宁也不敢说强留葛明军在医院治疗,一是医生也并不反对他出院,再一个是,确实负担不起。 -- 第49页 葛从宁把出院的葛明军接到了临时租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这个房子离A大还近,她平时没课 不兼职的时候,就可以过来照顾他,晚些回宿舍也不耽误时间。 只是葛从宁究竟是个学生,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学习,还要兼职,时间上就显得很不充裕。葛明军半边身子还是麻木的状态,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葛从宁作为女儿,照顾了几天就发现了许多不便。 比如说,吃饭葛明军右手无力,左手也不行,她可以喂,从床上下到客厅来坐在沙发上,她也勉强能够支撑他,衣食住行都还是小事,但上厕所洗澡这些涉及私密的事情,葛明军说什么都不让她帮忙。 葛明军说了,要是他全瘫了还好,只有脑子能动只管呼吸空气,也顾不得羞不羞这些事情,可是他能说能走的,虽然不利索,还是接受不了女儿给自己穿裤子擦背的事情。 葛从宁想了想,说:“那要不请一个保姆来吧?” 可看看眼下,就这么一亩三分地了,家里唯一的床就只有葛明军的那张,她自己为了省钱都不住在这里,请一个住家保姆是肯定不行了。 等找了一个空闲时间,葛从宁上家政公司打听了,是有这种白天干活,晚上回去的保姆的,给的报价是最低的一个月四千,因为要照顾的是一个不能自理的病人贵一些。 葛从宁拿着家政公司给的单子,“我再回去看虑考虑。” 家政公司的员工很礼貌地说:“行,您考虑好了直接打下面的这个电话,我们这边直接给您派人上门去,不用您再跑一趟。” 葛从宁从家政公司出来,把手上的单子直接放进了马路边的垃圾桶里。 A市转眼又到秋冬了,叶子黄了橘了,枯了又落了,生命的春天还有漫长的等待,一直不到来。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再打电话来了,那个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应该也是清楚的,所以她起身,那个工作人员送都没送她。 葛从宁想,四千块一个月,太贵了,她根本负担不起。 可总要找人来照顾葛明军。这段时间因为还要到出租屋去照顾葛明军,她兼职的时间大大减少。 眼看着要过年,这个学期结束,下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还有葛明军的药费,房租费,一大笔的账单像雪花一样朝她飞来,葛从宁感到生活的急迫,一刻都不停脚步地往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赶。 一瞬间,她产生过退学的念头。 但立刻便打住了。如果退学了,短时间内是可以找到一份固定的工作,但是没有学历,找到的工作也不会太好,以后要奔更好的单位,学历是一个大关。这简直是一个恶性循环,保生计舍学历,没学历又难得更好的生计。 再说,葛明军也不会同意的,他已经觉得自己拖累她太多。 葛从宁今天下午就安排了去家政公司一件事,现在解决完了,保姆也没找到,就转弯去了菜市场,买菜回去给葛明军做饭吃。 租住的房子是A大附近的一片老居民区,聚集的都是老人和一些外来务工的外地家庭。 葛从宁家楼下住的就是一个从农村上来的三十来岁的独身女人,大家都叫她小涂,葛从宁见到都叫一声小涂姐。 小涂出来倒垃圾,正好葛从宁从楼下上来,垃圾道设置在每个楼道的转弯。 “从宁,回来啦。” “诶,小涂姐。” 葛从宁快要走过小涂的时候,突然转身,“小涂姐,你是做家政的是吗?” 小涂点头:“是啊,刚来那阵做过一段时间保洁,现在改做保姆了,照顾老人带孩子,我都行。” “你最近还在哪家工作吗?” 小涂说起来都是叹气:“没了,我辞职了。那家雇主太小气了,又多疑,见我一个女人,就以为 好欺负。老太太当我是贼一样防着,把家里的东西锁定死死的,我去哪儿都要跟在后面,我是人啊,这么做多了我肯定不舒服。雇主家里有个小孩,小孩把花瓶砸了,怕被打非不承认,老太太就诬赖说是我砸的,我本来就不得她的心,这下可好,找个借口要把我赶出来,我也不等人家亲口说了,自己先走了,不蒸馒头争口气不是。” 葛从宁说:“你原来一个月开多少钱?” “三千五,就煮煮饭,看看孩子什么的。” 葛从宁想了想,说:“小涂姐,是这样,我爸爸你知道的,行动上不方便,我本来想去找一个保姆白天可以照顾他,但是我手头上开不出人家要求的工资。” 小涂一听葛从宁这么说,也就明白了:“还找什么别人啊,这不是现成的人住在你家楼下吗,来找我就对了。” 葛从宁不好意思说:“工资上,可能没有你原来的多。” “最近工作也不好找了,我辞职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也愁着呢,先在你家做着,也比我闲着好。” “那工资你看多少合适?” 小涂说:“看你们家的情况来吧,楼上楼下我去也方便,而且就只是照顾你爸爸吗?” 葛从宁点头:“对,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不用你做,就照顾我爸爸。” “那轻松,就……一千五,你看怎么样,也不能太低了。” 葛从宁立即同意了,“没问题。” “那从明天开始?” -- 第50页 “对,明天开始。” 葛从宁不想在家政公司没办成的事,回家半路上成了。 她回去,把小涂明天就来家里帮忙照顾的事情给葛明军说了,葛明军沉默片刻,说:“一千五,你负担大不大?” 葛从宁说:“我有奖学金,马上就要发下来了,负担不是很大,而且小涂姐也是熟人,要的不多了。” 葛明军点头说:“那就让她来吧。” 葛从宁笑说:“小涂姐也是女的,爸你不介意?” 葛明军说:“那不一样,她又不是我女儿,人家是专业照顾人的,性质不一样。” 葛从宁笑着摇摇头,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葛明军有这么古板好玩的一面。 期末考试周,葛从宁的考试集中在前三天。 她和葛明军打过招呼这三天就不回去了,专心应付考试,这关乎下一次的奖学金名额,她不能马虎。 电话里听着葛明军的声音都还是好好的,还嘱咐她认真考试,细心检查,不要粗心大意犯错误。葛从宁一瞬间就像回到了早前的小学时代,葛明军送她去学校考试,在校门口就会这么和她说。 初中高中不需要家长送了,他生意也忙了,很多时候就顾及不上这些细节,偶尔才忽然恍惚,原来一个学期又过去了,葛从宁都放假了。 考试的倒数第二天,葛从宁交了卷在门口的篮子里拿了自己的手机,开机后屏幕上出现了十多通未接电话,都是小涂的。 她第一瞬间就是想到,葛明军出事了。 葛从宁拨过去,小涂立马就接了。 “从宁,你爸爸昏倒了,现在在医院做手术呢,你赶快来。” 葛从宁也不管之后还有没有考试了,只顾着往医院里奔。 葛明军的病一直没有好全的,出院也是回家将养着,医生说,脑溢血这个病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来得一次比一次凶猛,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葛从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心理准备,是十九岁的时候失去父亲,从此以后只能一个人过活吗。 “医生,这次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这次手术,包括后续的一系列检查治疗,你爸爸还要经历的几次开刀,这一系列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医生看她,还是学生的样子,好像也知道了她是一定负担不起的。 葛从宁心里着急,只要求自己强自镇定下来,“你就直说,需要多少?” “二三十万吧,这只是保守估计,可能会更多。” “二三十万……” 葛从宁觉得这对靠兼职和奖学金来负担生活的她,简直是天文数字,医生想的是对的,她确实不可能负担得起。 葛从宁站起来,对医生说:“我现在能去看我爸爸了吗?” “病人醒了就可以去看了,但是也不要太久,他体力支持不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 葛从宁坐在葛明军的病床前,在几个月前,她也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昏迷的葛明军。只是那 时葛明军还是悠悠转醒,言语模糊地和她说着对不起,这次比前一次严重,他醒不久又睡过去,也对她说不了话了。 小涂拎了饭盒来,里面是她回去炒的菜和米饭,她放在柜子上,“从宁,先来吃一点吧。” 葛从宁打开饭盒,一层一层地把饭菜摆出来,“小涂姐,我还是要雇你照顾我爸爸的,但是他现在不能动了,需要你的地方肯定比以前多,你放心,钱我会多加给你的。” “你爸爸这边你不操心,我帮你看顾着。” “谢谢你,小涂姐。” “都是邻居。” 葛从宁一直守到十点去,快要到学校宿舍的门禁时间她才不得不起身,小涂说送她下楼去,她没要。 医院没有空床位,小涂今晚要留下来陪床,葛从宁到护士站去问了借折叠床的地方,租了折叠床,又在楼下超市买了被褥给小涂,才自己坐末班车回了学校。 第二天期末考试全部结束了,葛从宁申请了假期留校,按道理本地学生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让假期留校的,辅导员知道葛从宁家的情况,帮着申请了。 卢葭订的回家的飞机票是考试后的第二天,这天考完试了不忙着收拾行李回家。 从考场里出来,已经看到校园里有拉着行李箱准备离校的学生了。 她走着,背后有人喊她。 卢葭回头一看,不由笑了说:“社长。” 和校报社长一起的还有拉着银色行李箱的宋羡书。看样子,他也是几天返乡离校大军中的一员。 社长上来就说:“我送宋羡书去机场,走到这里刚好看到你,刚考完试吗?” “全部考完了。” 社长和宋羡书说:“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学妹,叫卢葭,是新的一届里面比较突出的一个,现在校报的好多专栏和策划都是她在负责了,大有下一任社长的架势啊。” 卢葭笑说:“社长这么说不好吧,显得我很有野心要抢你位子的样子。” “没什么不好当的,反正我大三了要退了,抢也抢不到我头上,你是胡文浩他们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他们该担心才是。” 宋羡书看到卢葭,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诶,你们社里不是还有一个叫……葛从宁的学妹吗, -- 第51页 你不还说过她文笔很不错,点子也很棒?” 社长说:“哦,你说葛从宁啊,她退社了,现在已经不在校报了。” “退社?” 宋羡书不是一个学院的,消息滞后许多。 卢葭说:“她比较忙,时间上排不开。” 卢葭本意是要保护葛从宁的面子,她知道有段时间葛从宁每天都会收到一束鲜花,送花的人和宋羡书有关系,是他带来的哥哥。 可是社长就领悟不了这一层,直接说出了真实原因:“是葛从宁家里出事了,他爸爸生意上出问题,破产了,葛从宁要照顾她爸爸又要打工,就退社了。” 宋羡书不想是这样的。 卢葭看社长,第一次觉得这个社长这么大嘴巴,什么事情人家还没有问,就全部抖落出来。 社长忽然啊一声,“卢葭,葛从宁是不是假期要找工作的?” “应该是吧。” “宋羡书,你不是说你假期要去个什么地方,缺个导游吗,最好是要本地人,葛从宁老家好像就是那个地方的,反正你都要花钱请人,不如帮同校一个忙。”社长侧头问卢葭,“葛从宁老家是哪里的来着?” “好像是,A市淼水的。” “你是要去淼水吧?” 宋羡书点头,“是。” 社长说:“正好了,你考虑一下,让葛从宁这个淼水本乡人给你当导游。” 宋羡书笑说:“我是没什么问题,葛从宁同意吗?” 社长和宋羡书都看向卢葭,卢葭也不能一口答应,“我回去问问她。” 宋羡书给卢葭留了电话号码,“她同意的话,就让她打我电话,沟通一下时间。” ☆、第 24 章 一行人从机场坐包车来淼水镇,在玉石口下车。 宋羡书,宋猷书,陈灿,是这场□□的初始人员。临行前三天,宋羡书提议说把在北京的冯京墨也叫上。 宋猷书知会陈灿一声说,要多加一个朋友进来。陈灿是爽快脾气,本来也不是她和宋猷书的二 人旅行,加一个是加,那么加两个三个不是更热闹。 她得知来的人是冯京墨,就把朋友方缘叫上。 方缘大学通过陈灿认识了宋猷书,又在宋猷书的介绍下认识了比他小两届的冯京墨,接触一段时间后,方缘便对风度翩翩,谈吐优良的冯京墨有了心思,但两人一直没有确定关系。 原因之一不能不怪方缘作为女生一直坚守的矜持作祟,但冯京墨也不说明,只是将两人作为朋友来处理,久了,方缘不缺追求,也就有些灰心。 再一个,方缘和冯京墨起先知道冯京墨不是北京人。怕以后是要回老家发展。 她是家中独生女,不管是事业还是嫁人,首要考虑的都是要本地最好,再不济也是打定要在北京落脚的。可冯京墨当时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有这样打算的人,他自家在A市有一份丰厚的家业,留在北京实属没必要。 既然男方不像有要更进一步的心思,现实条件又不允许,方缘也就渐渐和他疏远,最近才联络上,知道他在北京经营家里的分公司。 方缘上一段感情已经结束了快一年,陆陆续续有约会的人,却都没有定下来。 这次陈灿邀请她一起去A市的淼水镇旅行,她年末也无事,就答应下来。 随口问问有哪些人,陈灿提了冯京墨,按捺下的半截心事又死灰复燃起来。也没有多打听点什么,凭着不久前重逢的一面之缘,脑袋里只留下了冯京墨脱出大学校园后更加光采的风华,她想着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陈灿约好了方缘才和宋猷书说,宋猷书皱着眉:“方缘?你的那个小姐妹,大学的时候追过冯京墨,最后没追成的那个?” “别说什么追不追的,谁都没把话挑明白,都是试探着来的,说方缘追冯京墨,显得方缘多掉价似的。” 宋猷书无奈笑说:“可不是方缘追他吗,人家冯京墨当初压根儿就不喜欢她,要不是看着我的面子上,哪会跟她三番五次地出去吃饭看电影,我当时也是为了维护你们的友谊才没说。” 陈灿这就迟疑了,细细想了,方缘也是听了有谁去才爽快答应的。 “那……这次两人又碰上,会不会方缘又起什么心思,她可是空窗很久了啊,冯京墨那头不也是。” 宋猷书摇头,“不知道,真要是这样再说吧,谁知道你姐妹这几年有没有变了口味,冯京墨改了审美就喜欢她那款的也说不定,我们不插手就是了。” “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毕竟还是有些老历史,陈灿怕尴尬,或者她其实私心就不怎么想要方缘再起什么心思和冯京墨搭上关系。 一个男人在你十来岁二十出头,又美又嫩,纯洁无暇的时候都不见得喜欢你,凭什么历练过几年,看过了更骇人的大淘大浪就归心了呢。 不管是不是她多想吧,总觉得方缘如果真的还要再追冯京墨,铩羽而归的概率大得多。 因此方缘不想让这场旅行配对得太明显,就想多增加几个人,直接来一个旅行团。问了些身边的人,最后敲定了来北京过年的表妹陈萱和公司市场部的吴启一起。 车上,宋猷书开车,陈灿坐副驾驶。 转头去看,方缘和表妹坐在前排,后面三个男的挤一点坐在一起,她笑说:“羡书,你给安排的导游是个女孩吧。” -- 第52页 宋羡书看旁边的冯京墨一眼,“啊,我学校的同学,小我两届的学妹。” “那正好了,男女平衡了。”她转过来和正在开车的宋猷书说:“我在查攻略的时候说快到年节的时候,淼水真都要办灯会,灯会上有好多活动,都是要搭配完成的,我起先还担心咱们这里分配不均,正好导游是个女孩子。” 宋猷书只看着前面的路,笑着听她说这些事情。 方缘和陈萱是认识的,女生之间也很有话聊。 方缘现在在一家化妆品公司上班,陈萱就从她那里学习一些化妆品的知识,一路上两个人没停下来过,陈灿也加入话局。 只是虽然有人聊天不会感到无聊,方缘却找不到机会和后座的冯京墨说话。 他就坐在正对自己的后面,转过头就能说话的位置,方便得很。眼看着就要到淼水镇了,除了在机场见面时大家场面的寒暄,两个人还没正儿八经地说过话。 除了宋猷书以外,先各自去拿自己的行李。 宋羡书站在车前打电话,他挂了说:“没想到路上这么顺利地提前到了,我学妹说让我们等一会,她从宾馆里过来。” 等人的这小段时间,宋猷书去停车,陈灿三个女的站在一块,三个男的站在另一边,冯京墨要抽烟就面向了石桥水岸。 方缘在这个时候慢慢走过去,自然地和他打招呼。 “这地方挺美的。” 他们现在还站在玉石口,没正式进淼水镇,除了高立的石牌门,和一条从里面流出来的碧绿色的河水,还不见什么美景。 冯京墨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还可以。” 说起之前的一次见面,也是大学以后第一次的见面,是在一个酒会上,她作为公司的代表之一出席。 “上次看到你,因为时间挺匆忙的,只打了一个招呼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叙叙旧,听说,你最近都在北京发展了,怎么样,还好吧?” 冯京墨的烟还没点起方缘就过来,他被打断了动作也就没想再续上,方缘说叙旧,冯京墨却想不起他曾经和她有过什么旧缘可叙。 记忆中,只是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老远的关系。 “还可以,不过到底不是本土企业,发展还要一段日子。” “北京是个大城市,竞争激烈,想要出成绩是挺难的,但是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方缘别了别头发说:“你主要是时间晚了,要是毕业后你就留在北京发展,现在也是出头了。” 冯京墨只是淡笑,“当时留在那里,也不一定做出什么成绩,还是回家的好,积累了经验再来。” “也是一种道理吧。” 后面的宋羡书来喊了。原来宋猷书停车回来,正好赶上宋羡书请的那个导游学妹打电话让他们直接走进去,她在里面的接他们。 淼水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模样,建筑都是小桥流水人家,白墙灰瓦的房子临水而建,飞檐跷角和错落拱桥点缀了一幅烟渺的图画。 他们走到了临水的过道走廊,看见了水上停泊的船只,陈灿问:“羡书,那个学妹说了在哪等她?” “说是走进来就看到她了啊,诶,这不就在那吗,那桥上。” 宋羡书说着探出低矮栏杆扶手,向那桥上招手。 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檐下,不知到什么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丝丝点点地斜落在深碧的水面,漪起一圈一圈微小的同心圆。 葛从宁看到这边廊下,在寻找的目光中终于定格到这边的人群,从桥下走下来到了走廊。她收起那把油纸伞,甩两下伞面的雨水,才向他们走来。 一瞬间,让人想到了那首吟诵百遍千遍的诗歌,那个撑着油纸伞,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正向他们而来。 宋羡书向大家介绍:“这就是我请的导游,葛从宁,葛学妹。” 葛从宁向大家微笑点头,“叫我葛从宁,或者小葛就好。” 在场的各位除了陈萱,个个拎出来都比她的年纪大,学妹什么的宋羡书叫也就罢了,至少还是同校,也说得过去。 她的目光只在几人中的一个熟悉面孔上停留了不到片刻,随即又到其他人身上,像不认识一样。 冯京墨却在想,自那次公考车上,她说了那番话,他说她无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 他的花当天就停送了,鲜花虽不昂贵,但是被看作骚扰的负担,不仅贬损了花,也贬损了送花的人。冯京墨不是自找不适的人,话说到了,也就明了了。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把一场失败的追求放在心上太久,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更值得花费心思的东西,回了北京,A市的事情也就抛之脑后,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冯京墨会暗自说一句,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物。 宋羡书确定导游是葛从宁的时间,比邀请冯京墨早。也是冯京墨答应说来,他才突然想起冯京墨和葛从宁还有一段不圆满的渊源。 他不确定地问冯京墨:“京墨哥,我这次请了葛从宁做地陪导游,你要是介意的话,那就下次再一起出去好了。” 冯京墨懒懒地,掀起眼皮说:“葛从宁,谁啊?” 他装作认不得的样子,宋羡书当然也借坡下驴,“行,你不介意就行,我还想呢,为了不熟悉的 学妹毁了你的约,我又不是那重色轻哥的人。只是葛学妹最近日子不好过,我要是中途毁约了她就没钱赚了。” -- 第53页 冯京墨记得,葛从宁不是家境困难的大学生,“她最近很缺钱?” “怎么说呢,钱谁不缺,多少都不够。葛学妹以前缺不缺钱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她很需要钱。我也是才知道她家里生意失败,欠债不说她爸爸还生病住院了,是她一直负担着她爸爸的医疗费。” 冯京墨这才知道,原来葛从宁早不是原来的葛从宁了,她跌下了清高的神坛,也要为金钱遍地打滚,满身沾灰了。 冯京墨看着前面的葛从宁,他们面对面站着,只不过是葛从宁一个人,面对着他们六个人。 原本想象的是,她在忙碌的生活中,容颜气质定会有折损,可当她从桥上的烟雨濛濛中走来的时候,葛从宁还是那个葛从宁,不自觉带着点傲然的清淡的,恬静的美丽。 她似乎没想到他来,看到他的瞬间有疑惑和迟疑,但是转瞬又恢复自然,去和其他人对话。 陈萱看中了葛从宁带来的那把油纸伞,问她是哪里得的。 葛从宁出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下雨,在桥上等他们的时候雨点在落在肩上。 淼水镇有移动的商贩,下雨了就出来卖油纸伞的伞商。她遇上就买了一把,纯粹遮雨,快速选了一把上眼的,泛黄的伞面有粉白色的茶花。 陈萱遗憾地说:“那我不是买不到了?” 葛从宁说:“没事,这种买伞的前面还有很多,整个镇上还有几家定制油纸伞的,你要感兴趣,之后可以专门带你去看。” 她也没做过导游,没给他们制定什么详实的□□计划,只随他们的喜欢,带到哪里算哪里,总归他们要感受的是这里的小镇风情,不在乎那些名胜古迹打卡一般地游玩。 陈萱听了就开心起来,“别等之后了,放了行李咱们就去吧。” 她让表姐陈灿一起,陈灿不去,叫方缘,方缘也说自己路途周转后有点累,男士那边除了表姐夫宋猷书也没什么熟人,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去了。 葛从宁说:“其他人休息,我们去就行。” 陈萱笑眯眯的,小姑娘今年才高中呢,玩心大又怕孤单,听到有人肯陪就开心了。 葛从宁至始至终,没有再向冯京墨投去目光。 冯京墨看着她在前的背影,放下头发来又是一种风情。 方缘走到他旁边,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她去看冯京墨的视线指向处,是他们这一群人,但不知道是具体哪个人。这里除了宋羡书以外,没人知道冯京墨和葛从宁的事情。 “没什么,走上去吧,不要落后太多。” 冯京墨曾说了,葛从宁是一个让他感到无趣的女人。他从不和无趣的女人往来。 但是他还会注视这么一个无趣的女人,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品味。 ☆、第 25 章 葛从宁先他们一天来淼水镇,住的地方与其说是一个宾馆,不如说是淼水镇本地人家开的民宿。 六个都是北京来的人,看到这座年头日久的二层瓦房,再是有人文风情,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女士比较在乎住宿问题,陈灿和陈萱两姐妹对看一眼,陈灿对宋猷书说:“要不还是去正规的宾馆住吧,我是勉勉强强可以住下,你这么挑剔怕是忍不了。” 宋猷书也想说自己可能不行,这里水汽多,一楼都是不可逃避的潮湿,冬季又冷,站久了,感觉寒冷就刺进骨头里。 葛从宁定下这个民宿之前是征求过宋羡书同意的,一时间要改,是不可能的。 淼水镇开发不完全,正规宾馆不多,到处都是这种民宿,她劝说:“住在二楼每一间房子都有暖气,不会感到潮湿,而且游客来了都住在这里,服务和质量其实和城区里的宾馆酒店差不多。你们先上去看,要是实在不行,再进城去。” 众人也不想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一路飞机换汽车,才到了淼水镇,已经疲乏了。 葛从宁带着他们上楼,在前台拿了房间钥匙,一间一间地开给他们看,都是双人间,让他们自己选。 看过后觉得其实也还不错,内部装修是简单的木材风格,被褥也都干燥。和葛从宁说的一样,屋子里有暖气,就暖和很多。 分配下来,陈灿带着陈萱住一间,冯京墨和吴启住一间。 原本宋羡书要和冯京墨一间的,但是在亲哥面前,他不好直接齐亲哥不顾,所以宋家两兄弟就住一间,剩下来的方缘和葛从宁一间。 这边方缘还在整理带来的箱子,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是陈萱。她等不及要去看看卖油纸伞的地方了。 葛从宁告诉方缘她们前后一小时就回来,“回来后带你们去吃饭,我会把消息发在群里。” 为了这次淼水镇之行,他们还特地建了一个群,方便通知联系。 方缘说:“你们去吧,不过我今天太累了,吃饭就不用叫我了。” 葛从宁一关门,陈萱就拉上她的手往下走。 她兴奋得很:“我来之前就在网上查了这里的照片,特别符合我的审美,我以前就想来,但是都没有机会。这下正好,我要多买几把油纸伞带回去,我最喜欢这种手工的东西了。” 葛从宁没扫她的兴,现在油纸伞这种东西也不是纯手工了,机器做的也多。不然也不能这么批量生产,应付游客的需求。 -- 第54页 民宿里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还是木头的,走上去会发出空响,上面的人下,下面的人上,都听得到脚步声。楼梯间又窄,如果正逢上有上有下的话,只能侧身经过。 陈萱拉着她走在前面,冯京墨见她们下来停下来,侧身让她们走过。 陈萱知道这是表姐夫的朋友,就随着辈分喊了哥哥。 冯京墨点头答应,葛从宁低头走过。她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当时拒绝得不留情面,还贬低了他一番。 葛从宁走过后,突然停下来,“冯先生。” 冯京墨看向她。 “后面的晚餐,冯先生可以和你的朋友商量一下吃什么,等我们回来了,就带你们过去。” 冯京墨想了想,说:“这个镇上有什么?” 葛从宁说:“在每个房间的柜子上都有个小册子,上面有淼水镇上所有的店家,可以参考看看。” 冯京墨点头,“我回去会和他们说。” 他越过葛从宁,对一边的陈萱笑着说:“陈萱你去卖伞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给我也带一把?” “可以啊,京墨哥你要哪种?“ ”你看着来吧,好看点就行,我买来送人的。” 陈萱点头,“好,没问题。” 葛从宁带了带陈萱,“走吧。” 街边小贩卖的油纸伞,走近了看总觉得不精细,有粗制滥造的嫌疑。走过了好几个,陈萱都没有找到合心的,她有些失望。 看着葛从宁拿在手上的那把茶花油纸伞,“从宁姐,怎么你在街边随便买的挺好看,我找的这些就都不好啊。” 葛从宁说:“镇上有些老手艺人还在坚持沿街贩卖的习惯,我可能遇上了手艺好的了。你不喜欢这些,我们再往前走一些,到店里去看。” “店里的质量好些吗?” 葛从宁笑:“起码对得起它的价格。” “那我们去店里看吧。” 葛从宁带陈萱到一家镇上有名的油纸伞制作店铺,果然,这里的伞就比外面的那些精致许多, 陈萱马上就在五花八门的油纸伞里挑了自己喜欢的,顾着自己的同时也没忘了冯京墨的交代。在一把花纹是素菊和一把牡丹的油纸伞里她犹豫不决,拉了葛从宁来抉择。 “从宁姐,你说是菊好,还是牡丹好,京墨哥只让给他带一把用来送人,也没说送什么人,不好选。” 陈萱左手放了又拿,右手拿了有放,葛从宁就说:“不如牡丹好了,牡丹寓意好,送什么人都不会错,而且颜色也好看。” 陈萱看了看,“还真是,你看,牡丹这把上面还有蝴蝶,蝴蝶也好看。” 买完油纸伞,葛从宁直接带着陈萱去吃饭的地方,在群里宋羡书发了他们选好的饭馆,那边已经出发,她们这边直接过去。 吃的是鱼火锅,鱼是淼水镇河里的河鱼,肉嫩味美,鱼汤鲜甜。 今天剩下的时间就不做其他安排,休整一个晚上直接参加第二天的淼水镇灯会,灯会是淼水镇的传统,可以从早玩到晚。 葛从宁在淼水镇逛灯会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现在的灯会和自己的记忆是否有太大的出入,她在前台询问了老板,老板给她推荐了明天灯会一定要经过的几个游玩点,她笑着应了一声谢。 回到房间,方缘正在洗澡,她看到门边立着油纸伞,回来的时候又下了雨,宋羡书他们都各自 带了雨伞出来。当时还逗陈萱,要她把新买的油纸伞拿出来挡雨。 陈萱苦着脸,看着雨是越下越大,又不可能顶着雨回住的地方,就要忍痛割爱的时候,大家拿出了自己的雨伞。她松口气。 葛从宁带的就是一把油纸伞,大小只能遮她一个人,陈萱要抱怀里的油纸伞忙不过来,就来和她躲一把,伞小,倾向哪边另一个人都躲不了被淋湿。 一把紫色的雨伞递过来,她看去,冯京墨说:“这是给陈萱拿的伞。” 回到民宿,葛从宁想着油纸伞之前还是沾过雨水的。因为也没有时间歇脚,就一直合拢着没有打开晾干,一直这么湿着,伞会臭不说,骨架也要坏。 她找房间自己床边的空闲角落,准备把伞撑开。 油纸伞一拿在手上就感到不对劲了,她那把油纸伞没有那么轻,撑开一看,上面是三朵重叠的艳丽牡丹花,花瓣旁还飞舞着绿黄蓝的翩翩蝴蝶。 这不是她的那把油纸伞。 冯京墨和吴启是陌生人,吴启从冯京墨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旅行,冯京墨和宋家两兄弟,不是他这个阶段可以接触到的人。 吴启不想气氛太尴尬,先和冯京墨说话:“冯先生在北京是做什么的?” 男人从事业工作上总有话可聊,也不会显得谄媚和生硬。 “帮家里管分公司,什么行业都涉及一点,吴先生呢?” “叫我吴启就行,我和陈灿是一家公司,都是销售部的,不过她比我高一级,我给她打打下手。” 冯京墨笑说;“只比陈灿低一级可不叫打下手了,你谦虚了。” 吴启摆手轻笑:“比你们还是比不上。” 陈灿在现任的公司,少说也到了副总级别,吴启和他们虽然差不多年纪,但是是完全没有背景的人,能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一定是不差的。 他们又说了最近的发展情况,一言一语地也没冷落下来。 -- 第55页 葛从宁敲门的时候,是吴启来开的门。 他对这个年轻的导游印象深刻,大半原因是她长得很符合他的心意,半天相处下来,脾气性格也很不错,于是吴启随和地说:“葛小姐,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冯先生在吗,我找他。” 吴启说:“在,不过你要等一下,他在洗澡。” 葛从宁顿一下,“那我等会儿再来。” 吴启回头,“不用等,他出来了。” 葛从宁步子都还没有转,冯京墨就洗完澡了,说巧也还真是巧了。 吴启稍微掩上一点门,葛从宁就在门外等着。再拉开,先是扑面而来的沐浴露的清新香气和水汽。 他穿的是黑色的V领衫,头发就着湿度往后梳,额头平整。 “什么事?” 葛从宁把手里的油纸伞举起来,“陈萱给你买的伞,不知道怎么和我的搞混了,我给你送来。” 他拿起油纸伞。 葛从宁说:“你能不能看下给你的那把,是不是上面有□□色茶花的那把。” 冯京墨手里的油纸伞,一手捏头,一手攥尾,他把门开在身后,“拿错了就拿错了,我拿你的那 把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 “什么?” 葛从宁想说价格上的区别,他的牡丹的这把比她的那把贵了好几倍。 “我的那把已经用过,沾过水了,冯先生你说是要买来送人,用过的不好。” 冯京墨笑,“行,先等着,我去看看是不是你茶花的那把。” 她就等着。 冯京墨回来,他手里既没有牡丹,也没有茶花,他说:“我看过了,不是茶花,陈萱把自己买的 也给我了,我明天还给她。” “那我的那把呢?” 冯京墨眉眼一飞,“可能是落在吃饭的地方了吧,你明天可以去找找。” 葛从宁想了说:“算了,没有就没有了。” 她对冯京墨说:“不打扰冯先生,你们早点休息吧。” 葛从宁也不是一定要那把茶花油纸伞,只是那把油纸伞却是挺好看的,就这么无缘无故地丢了有些可惜。 冯京墨在她说了晚安就把门关上。 吴启看着手机,见他回来,“说完啦。宋羡书的这个导游学妹,没想到还挺好看的,我以为学商 科学经济的女生都是一种类型呢。” “谁和你说她学商科的。” “不是宋羡书的学妹吗?” 冯京墨笑一声,“一个学校的就可以叫学妹了?要这么说起来,她也是我学妹呢。” 他们还是一个高中,A市附中。 冯京墨把头发吹干就上床睡觉。 吴启想,到底不是一个圈子的,关系也没到可以随意调侃的地步,是他不懂分寸了。 第二天陈萱知道了葛从宁的油纸伞不在了,还可惜地要拉着她去昨天吃鱼火锅的店里找,葛从宁说去了也找不到,或许已经被下一桌坐在那里的人拿走了。 “多可惜啊,我觉得我在那店里卖的都没你那把好看呢,早知道你会弄丢,我就和你换了,买下来也行啊。” 葛从宁轻抿嘴唇,笑着说:“我也没想到会弄丢啊。” ☆、第 26 章 灯会中午开始,早上八点葛从宁起来. 看隔壁床的方缘还没有醒,她放低声音到浴室里洗漱。 洗面奶搓出细沫打在脸上,在两个脸颊和额头上方圆形打旋,葛从宁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弯下腰在水池里把脸上的泡沫洗干净了伸手去拿,才想起昨晚洗澡后用自己的那块毛巾包了头发,拿出去就没拿回来,现在应该还搭在自己床边的那张椅子的靠背上。 眼睛被水糊得睁不开,她摸着门边墙边从浴室走出到自己床边拿毛巾.起初睁着眼在昏暗里寻路 还不觉得,至少轮廓是有的,闭着眼才发觉,过道上被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桌椅和方缘的行李箱设置了重重关卡,她探三步才敢走一步。 如此小心翼翼还是撞在了前面的电视柜上,方形的拐角正好磕上她的膝头。 葛从宁低呼一下, 方缘拉开眼罩,模模糊糊还没有睡醒的样子,转个身道:“你怎么了,撞着了?” 葛从宁按着自己的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但从那疼痛来说,肯定是青了。 “唔……太黑了,你开灯吧。我也醒了反正。” 葛从宁拿到毛巾按在被水珠浸到的眼睛,方缘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看,“我们今天是几点开始来着?” 方缘是北京女孩,说话是地道的北京口音。 “吃了早饭再给时间给大家准备一下,随时都可以出去逛。” “葛……我叫你从宁行吗,总连名带姓的叫你,不太习惯。” 葛从宁说:“叫我什么都好。” “从宁,今天是不是会有游戏什么的,我看灯会上有很多。” “会有。” “都是单人的还是双人的。” 葛从宁想了想,“淼水镇以前的灯会其实一个目的就是要为镇上适龄的女子相看夫婿,为了有更多的机会使两方人有互动和接触,设置的游戏大多都是男女双人的。” 方缘在换衣服了,她听了笑说:“那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 第56页 方缘拉下外面的一件深领海军宽松毛衣,“不怕和你说,这次来我就是想要和一个人增加了解的。我这来的第一天没找着机会和他说上什么话,就想着今天逛灯会两个人能有些互动,我是女方,不好太主动,借着游戏就方便多了。” 葛从宁点头。 “你不问我说的那个人是谁?”方缘没等葛从宁说话就说:“就是昨天个子高高的,一身黑,棕色毛领的那个,三七分的头发。” 她见葛从宁还没想起来的样子,“就是叫冯京墨的那个。” 葛从宁其实早就知道了,她说完一身黑她就知道了。昨天一行人里穿黑色的男性就只有冯京墨一人。 葛从宁说:“你和我说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谁说你帮不了我。” 葛从宁自己都不和冯京墨有什么交流,怎么帮得了方缘。 方缘便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今天就靠你了,你是导游,到时候领着大家参加游戏,拜托你帮帮忙,分组的时候留一个心眼,把我和他分到一组去。” “这个……你们应该是自行组合的。” 方缘分析:“你看,要是两个人一组的话,又遇上男女搭配的游戏,陈灿宋猷书肯定是一组,陈萱小,和冯京墨吴启两个又不熟,要选择也是看起来更靠近她年龄的宋羡书,就剩下你和我两个女生,出于礼貌,会让女士选择,要是你先选了吴启,剩下的两个人不也就自动接对了吗?” 方缘还说:“如果我先选,他要是不愿意,那我面子上多不好看啊,只剩我们两个是被漏下的,谁也不嫌弃谁了。” 葛从宁不知方缘考虑得这么周全,她在其中扮演一个很小的角色,却也是方缘计算环环相扣中的一节。她能保证其他人不出错,但毕竟葛从宁是新认识的,要提前和她说好才行。 “从宁,你帮不帮我?” 葛从宁觉得这个于她个人也没有损益,就点了头,“那就按你说的好了。” 堪堪九点,所有人才在民宿楼下的餐桌前坐齐。 早餐是很简单的豆浆油条,还有麻球小菜。 冯京墨下楼来,站在桌前先扫视了两眼,才缓缓坐在宋羡书给他留出来的位置上。 拿起一袋豆浆,“这怎么喝?” 陈灿说:“还真是少爷,豆浆装在袋里就不知道怎么喝了,戳破了口,倒在碗里。” 冯京墨边给袋子戳口,边对陈灿说:“宋猷书不也是这样吗,敢说是他自己倒的豆浆,不是你帮他的?” 宋猷书遮住嘴咳嗽一下,“别说了,吃饭。” 陈灿家庭不过小康,和宋家差距巨大,从学生恋爱时代起,就习惯了在生活方面照顾宋猷书。宋猷书和冯京墨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她可以调侃冯京墨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是忘了自己的男朋友也是这样。 冯京墨平常时候不计较,今天因为昨晚睡得不是很好,就不想听陈灿说这些话。 陈灿吃着油条,想不光宋猷书,连弟弟宋羡书的豆浆都是她给倒的。 这些细节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与他们的差距,即便她无论从各方面上来说已经算是优秀。嘴里的食物忽然就食之无味起来。 冯京墨用吸管尖的一头,拎者豆浆袋去戳,几次下去都滑开了。 葛从宁就坐在他对面,总悬心下一刻他就要把那袋豆浆打撒在桌上。 “冯先生,我帮你吧。” 冯京墨停下动作抬起头,嘴角一边提着笑:“行,你帮我。” 他把长条袋子的豆浆放在葛从宁的手掌中,她握住,拿一个干净的新碗来,将豆浆带放在碗里,快准狠地戳下去,豆浆就由那个破开的小孔流出来,一滴不撒地留在了碗里,干瘪的袋子扔到垃圾箱,葛从宁把碗端给他。 冯京墨接过的时候,就听陈萱说:“豆浆油条和麻球在北京也能吃到,从宁姐,有没有什么这当地特色的早餐美食?” 葛从宁点头,“有。” “什么什么?” 葛从宁起身到前台去,和老板说几句。老板掀开帘子到后面去,不一会又回来。葛从宁对老板笑着道了声谢。 大家看着她空着手去的,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盘子。 她把盘子摆在正中间,“这是淼水镇家家户户都吃的,虽然不局限于早餐,但是我小时候经常拿 它来当早饭吃,和老板问了一下,还好老板家今天的早饭就是这个。” 陈萱看着这一盘黑乎乎粘哒哒的东西,皱了眉头问:“这是什么啊?” “灰饭包。”葛从宁从筷筒里拿起一双干净筷子,转身往上面淋点水,再用筷子尖分开上面的一块,从底下撬起夹进陈萱碗里。 陈萱也是好奇,就着碗边小小的吃两口,尝味一下。 “呀,好甜。” “这边的口味都是偏甜的,但是这个是咸甜口。” 陈灿问陈萱好不好吃,陈萱点头,“是好吃的。” 陈灿就对葛从宁说:“那也给我夹一块。” 因为说是镇上的特色,方缘和吴启也要尝一点。 吴启吃了一口,“这米下面加了什么?” “夹了竹笋,梅干菜,板栗和咸肉丁。” “咸肉丁是这里的特产吧。” “是,镇上有做咸肉的习惯。” -- 第57页 陈萱挑着上面的那层米说:“为什么这个米黑黢黢的,也不是黑米的味道。” 葛从宁说:“这是草灰水泡的米,蒸出来就是黑色的。” 冯京墨递了一个空碗到葛从宁面前,葛从宁从碗看到他脸上,他说:“这个我也没吃过,给我也来点。” 葛从宁就着筷子,把盘子里的夹给他,因为中途落下一颗板栗,她把逃跑的板栗放在饭上面。 宋猷书说他:“你就是A市本地人,还没吃过这个吗?” 冯京墨看着那颗板栗,说:“A市也分东南西北,我没来过这里肯定没吃过。” 葛从宁问宋猷书要不要也吃点。 宋猷书摇头,陈灿替他说:“他不喜欢又甜又咸的东西。” 冯京墨可惜:“那你可错过了一道美味了。” 吃了早饭,外面看着天气晴朗,与昨天的阴雨连绵完全是两个样。这就是近水的喜与忧,天说变就变,好坏都不定。 有人关心之后的事情。 “逛完灯会,在另一头有一个饭馆,叫临江仙,昨天没开业,但今天灯会,大家都要上那里去买 糕点,我们结束的时候可以上那里去。” “临江仙,这名字好,有什么历史吗?” “是镇上最好的饭店,历史……说是清朝就有的,听说哪个皇族在那里吃过饭,也有说临江仙就是落魄皇族经营的,虚实不定。” 灯会还得从玉石口开始逛起。 葛从宁把人都带出来,对他们说:“淼水镇就是一条河穿成的,灯会的摊位都摆在河岸两边,房子后面的大路上也有,我们可以顺着河逛,也可以直接到大路上去。” 陈灿问:“两条路有什么区别吗?” “沿河可以坐船,走廊也可以,但是大路上的东西比较多,也比较热闹。” 陈灿说:“我们明天还有时间可以逛,今天就先走大路上把最精彩的看了。” 葛从宁便点头:“去大路就走这边。” 他们不进玉石口正立的大门,从旁边绕过去。 经过时代的变迁,淼水镇的灯会较之以往已经平淡许多,节日的气氛不如往昔,多的是趁此机会好赚一笔游客钱的商贩。有些不是淼水镇的人,这个时间也会来这里摆摊,只为了盈利,做的买卖可能是完全和灯会无关的。 陈萱走在两边看,就误被一些其他的商贩摊子迷住了眼,葛从宁时不时地会告诉她,不要买什么东西,因为到了外面一样的有还便宜,还会告诉她该注意点什么,哪些是只在淼水镇,只在灯会上才会出现。 既然是灯会,就必不可少地会有猜灯谜环节。 他们走到一个宽敞的地方,有点类似于外面世界的广场,只是在这个镇上因为本身面积小了许多,也聚集了许多的人。 一只红黄灯笼高悬,下面拉着一条横幅,上写“灯谜”两个字。 “要不要猜?”葛从宁说,“是免费的,猜出灯谜来可以拿到那边的摊位上去换东西。” 东西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一个乐趣。 灯谜的谜题挂在木架上,要猜的人直接从木架上取下灯谜。 方缘拿了一个,念出:“泪水一抹心恨消,打一个字。” 陈灿说:“这是什么字?” 方缘说:“眼?” 在旁白看守的人对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意思是不准讲出来。 葛从宁把笔递上去,“猜出来就写在下面,等会拿过去兑奖品。” 陈萱说:“也不太难嘛,方姐姐看一遍就猜出答案来了。” 吴启就站在她们旁边,再远一点是宋羡书,也在看架子上的灯谜,另外两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吴启也拿了一个下来,“这应该是分难度的,我们才走到第一个架子,是比较简单的,后面的会越来越难。” 他们继续往下走,到第二个架子上,陈灿拿了一个,“又是字谜,如苗得雨,似花初开。” 陈萱说:“是不是这个字。” 她用笔写上。 陈灿看了,摇头:“合不上啊,这后面的花字怎么解释。” 陈萱努努嘴,“那我不知道了。” 吴启也写了一个字,也不太对。 方缘就问:“是不是有难度?” “方姐姐,你来看看。” 方缘看了,又看了先前的两个字,笑说:“是这个字吧。” “真是!你一写出来我就反应过来了。” 第二个解出来,就到下一个去。 解到第五个的时候,陈萱拿着之前猜出来的灯谜红纸,“等等,我先去看看标准是什么,要猜到多少个才能换奖品。” 她跳出人堆到前面去看规定,一会儿又挤回来,“猜十个,十个就能换一个花灯。” “我们猜到第几个了?” 陈萱数了数手上的,“加方姐姐那个六个了。” 吴启便笑说:“那加加油,还有四个就可以了。” 方缘在猜谜这方面好像是有点天分的,今晚的大部分都是她在猜。 到后两个的时候,也就是最难的两个了,不是挂在架子上的红纸,而是两个老人坐在桌子后现场出。 老人用毛笔在小纸条上落笔,方缘展开纸条,念出:“只听弦响,不见箭来。” 老人说:“对喽,打一四字成语。” -- 第58页 ☆、第 27 章 “成语……” 成语又不合前面的一个字,一个物了,脑经转得快,会联想,还有真的实实在在地知道有这么 个词。 陈灿在想,吴启也在想。 陈萱是想不出来,一路上都靠几个哥哥姐姐猜,她光是等着凑足十个领花灯,现在也不想,看看方缘又看看陈灿吴启,“你们想到了吗?” 吴启:“没思绪。” 陈灿问方缘:“你想到了吗?” “只闻弦响,不闻箭来……想不到……” 老人一听想不到,笑得更慈祥,“不着急,慢慢想。” 葛从宁对着陈萱的耳朵悄声,陈萱扬起手里的纸张,边听葛从宁的话边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人就点她:“那小姑娘你来说。” 陈萱一张嘴,回头看葛从宁:“从宁姐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我忘了。” 葛从宁抿嘴笑,又在她耳边提醒她,最后加上一句:“快说,免得又忘了。” 陈萱就赶快把得到的话说出来:“只闻弦响,不闻箭来,打一成语,就是——虚张声势!” “答得没错。” 老人拿会那张小纸,点了红,还回来,“到下一个摊位上去吧。” 陈萱拉上葛从宁,高兴说:“走,最后一个!” 下一个摊位其实就在这个摊位的旁边,一步的距离,几个人挪挪位置就到了。 这个摊位上的老人正在写谜题,消失了的宋猷书和冯京墨就回来了,看他们都在这里站着,就问:“等什么呢?” “等猜谜,我们已经猜了九个了,还有一个就能得奖了。” 陈萱高声说:“表姐夫,方姐姐一个人就包办了一大半,她猜这个可厉害了。” 方缘笑说:“都是运气,刚才那个不就没猜出来吗。” “也比我好啊,我一个都猜不出来。” 老人写好了谜题,陈萱作为最关心的首先结果来看,她把大家都招过来,“这个字好多。” 这次的谜题不是几个字,是一长段: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 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 (打一物) “这……这是什么?” 大家都看懵了,又长又难懂。 陈萱放弃了,“看都看不懂,肯定猜不出来了。” 陈灿把站在人外的宋猷书喊过来,“让你表姐夫帮你猜。” 她把纸条给宋猷书看,宋猷书看了,侧眼递给旁边的冯京墨看,“你猜得出来吗?” 冯京墨皱眉:“诗啊?不懂。” 宋猷书还给陈灿,“猜不出来。” 陈萱手里握满了纸条,“就差最后一个了。” 她年纪小,对所有的奖品都还有执念,就差最后一步她不舍得放弃,可怜兮兮地回头看身后的 葛从宁,之前那个也是葛从宁猜出来的。 “从宁姐,你知道答案吗?” 葛从宁看着陈萱失望又带有期待的脸,抿了抿唇。其实最好是不要出风头的,今晚很显然方缘是想靠这个出风采,让冯京墨注意到她,她也直说了,要给他们俩制造一点机会。 但是陈萱这么看着她,总不能让她失望。 葛从宁走到摊子前,“我能用这个吗?” 老人抬手,“不要客气。” 葛从宁没学过毛笔字,写出来的和老人的字相形见绌,但是勉强可以看清楚。她写好拿个老人看,“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老人虚着眼睛,“你自己猜的?” 葛从宁笑;“不是,看书看的。” “你猜对了。”老人给纸条上点上红。 陈萱惊喜,“从宁姐你猜对了。” 葛从宁把过关的纸条给她,“嗯,看过这个谜题。” 老人的谜题也不是原创,也是从书本上摘下来的,但是这么一大段文字,不是所有人都会注意 到会记得。 葛从宁大一进校的时候,老师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把《红楼梦》给看了,还布置了读书作业,要交报告,葛从宁当时就《红楼梦》里面的谜语写了一篇报告交上去。 今天也是碰巧了,让她给撞到。 陈萱拿着十张纸条到兑换的地方换奖品,是一只荷花灯。 她捧着过来,“给花灯的人说,这个是要点亮后放在河里的,可以许愿。” “晚上要去逛,遇上放花灯的你可以一起放。” 陈萱抱着,“不,我不放。” 陈灿问为什么。 “这是我赢来的啊。放了不就没了,那我赢了有什么用,我要带回去做纪念的。” 陈灿无奈,“但这灯的意义不就在于放在水里吗?” 方缘说:“这个花灯就留着陈萱做纪念,我们再买。” 葛从宁也说:“这个花灯看着还挺漂亮的,放了可惜了。你们要真想试试放灯,到处都有得卖的,不止有荷花的式样。” 他们继续往前面走,在灯谜处停留了好长时间,灯会的街市还有一大截没有逛完。 陈萱问葛从宁灯谜的事。 “那个灯谜我在《红楼梦》上看到过,是林黛玉出的谜题,迷底是更香。” -- 第59页 “更香是什么?” “更香是一种用来测时的篆文形香,具体的我也不太懂,暗喻黛玉和宝玉心心相印,但也像这香 一样虚虚实实,摇摆不定。” 陈萱对《红楼梦》并不太感兴趣,听完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只说:“从宁姐你记性真好,这么厚的书你看了还能记得里面写的东西。” 葛从宁只是笑了笑,没说她还为此写了十多页的作业交上去。 冯京墨和宋猷书有事在谈,落后人群一大截。 他朝前看,葛从宁就走在陈萱旁边,陈萱一边手挽着她,另一只手又挽着方缘,两只手都不得 空,那只荷花灯就让葛从宁提在手里。 那长长一串的灯谜,宋猷书拿给他看的时候他只是随便瞟了一眼,连字都没有看清,但是宋猷书拿给他看,就说明他没猜出来,陈灿拿给宋猷书看,说明其他几个都没猜出来。 然而葛从宁知道答案。 冯京墨不由得想,葛从宁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还是中文系的,听她讲自己在哪本书里见过,证明她肚子里有点墨水。 冯京墨起初追求她,不过看的是她年轻好看,在那一家KTV的包间里,他偶然路过了,就停下脚来多看两眼。她说他见色起意,完全没有错。 冯京墨笑,他只是追求一个异性而已,看得都是很表层的东西,又要在乎读过多少书,记忆里多好干嘛,不是文盲不就行了。 他摇摇头不再想。 忽而他问:“你以什么标准,去衡量站在你身边的女人?” 宋猷书转换了一下意思,“择偶标准?” “嗯。” “陈灿以前,我交的女朋友各种类型的都有,实话说陈灿不是我当时的欣赏范围,漂亮是漂亮,但过于头脑冷静出色。” “那你为什么要选她?” “交往后才发现,随着了解加深,时间叠加,漂亮某些时候真不能当饭吃,她这个人,因为思想上有深度,就完全和以前的那些女人区分开来了。相信我,你遇到过不仅仅是用脸蛋说话的女人,你会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的。” 宋猷书还玩笑说:“真要找,还是要找有点水平的,交流起来才不费劲。” 看他默然不语的样子,宋猷书说:“是不是想到谁了?” “我有谁可以想的。” “都听说了,不用遮着瞒着。” 冯京墨摇头,“还说不清楚什么时候的事呢。” 宋猷书再抬头已经看不见和自己来的人,这个灯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来了这么多人,把这条路中间堵了个水泄不通。 “没想到镇上的人还挺多的。” 冯京墨说:“应该都是像我们这样的游客,闻风而来。” 他们两人个子高,仗着身高优势边走边找,反正也就这么一条路,总能找到那几个人。 等他们慢慢闲逛,宋羡书已经掉过头来找他们了。 他快走两步,“可算找到你们了。” 宋猷书笑说:“我们还在找你们呢。” “我和嫂子她们走在前头,一个不注意就找不到你们两个了。嫂子她们走到了一个玩游戏的摊位上,正要参加呢,找搭档回头发现你们不见了。” “合着是要用人的时候才想起我们来。”宋猷书看冯京墨一眼,又和宋羡书说:“你嫂子要玩游戏,你陪她不就行了。” “诶,那我可不敢啊,要是过山车旋转木马我还能,这个游戏还是得哥你来陪。” 宋猷书就有了兴趣,想去看看是什么游戏。 “京墨一起去?” 冯京墨说:“我也不能自己回去不是。” 三个男人就往陈灿他们那里走去。 葛从宁来之前说灯会上有许多双人游戏,其实就是情侣游戏。之前他们走走停停,注意力都在 旁的东西上,陈萱又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感兴趣,走到现在才遇上一个玩游戏的位置。 方缘拉着陈萱的手,“要不要玩这个?” 陈萱今晚上就没有说不的时候。 “好啊好啊。” 他们走到前面,张罗游戏的人就笑着邀请他们:“美女帅哥要不要来玩一玩?” 方缘就问:“这个怎么玩。” “简单,这叫‘鹊桥’,参加的必须是得一男一女,我这手里拿的是红布条,女方用这红布条把眼睛蒙上,确认看不见了,站到起点线去,往前走,走到中途,男方站在那里等,女方要自己去寻找辨别自己的男伴,然后绑上红绳,牵着手过桥。” 这人手往后面一指,就是架在地上小腿高的一座木桥。 陈灿问玩不玩。 方缘说:“有人陪就玩。” 陈灿理解成方缘自己不好意思去玩,要有人陪她。她就说也要玩。陈萱不用问,早积极地拿过了红布条,她就只能问葛从宁:“你玩吗?一起吧,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陈灿回头,”咦,怎么就你们两个男的了,另外两个呢,羡书,你哥和冯京墨呢?” 如此,宋羡书被打发来找人了。 他们三个到的时候,陈灿他们正在看这一轮的人“过鹊桥”。 蒙上眼睛就不辨方向,走得歪七扭八的,但这不是大问题,好笑的都出在找人那个环节。上去不是夫妻就是情侣,看不见人,走错了方向。就有人拉错了手,因为规则要求男方不许说话,过了桥摘下布条才发现不是自家那位,闹了好大笑话。 -- 第60页 见他们来了,去找刚才那个拿红布条的人,刚刚好赶上参加下一轮。 ☆、第 28 章 拿红布条的是一个男人。他把红布条发在陈灿,陈萱,方缘和葛从宁手上。 “各自的搭档是哪位,站到对面对应的位置上。” 陈灿不用说,是宋猷书,陈萱请宋羡书站过去。 宋羡书啊了一声,“你凑什么热闹啊,我们又不是情侣。” “游戏而已嘛,从宁姐和吴启哥也不是情侣,还不是参加的。” 葛从宁带布条的动作一顿,陈萱自动给他们分队了,也正好,不用多说了。 方缘看了眼冯京墨,“那你就和我一队了。” 这一句话好有歧义,一队,还是一对?在这喧嚷的人声和模糊的表情里真的分不清。 冯京墨满不在乎地往那边走,站到了对准方缘的位置。 吴启也站过来,就在冯京墨旁边,两人礼貌地点了点头。今晚吴启没怎么和冯京墨宋猷书交流,反而是一直跟在几位女士左右。 宋猷书就站在冯京墨的另一边,“其实你现在不太方便参加这种游戏,要是给别人知道了,又要多想。” 冯京墨不太在意说:“陈萱都说了是个游戏,羡书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宋猷书想,也是,就是个游戏而已,主要是玩得开心。 四个女士蒙好了眼睛,确定了看不到,那男人就拿出一个铜锣,铛——一声,“开始!” 路上没有障碍,四个在起点的人,各用各的方法往前走。 不到一半的距离,就有人偏离的原本的方向。站在最里侧的陈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不往前行往侧偏,她抓到一个手腕,还以为是宋羡书,葛从宁把她的手拿开,“陈萱,是我。” “啊,怎么是从宁姐。” 她伸着手,又转向其他的方向去。 陈灿是最先到达目的地的人,她其实也是偏离了方向,这四双手一只只摸过去,到第三双她就认出了是宋猷书。但是认出了不能走,要等其他人也好了才能走。 葛从宁摸过来,扑了个空,她张开手往左边,碰到一个人,收回来,张开右手,碰到一个人,又收回来。她确定了,两边都有人。 葛从宁试着去想在出发前看到的四个人的站位,吴启是最旁边的一个,但是她走过来肯定是走偏了方向的,也不排除为了游戏效果,有人让他们换了位置,就像之前一轮的一样,顺序完全打乱了的。 她和吴启不熟,就凭着手的感觉也分辨不出哪个是他。 葛从宁向左侧头,向右侧头,她在心里叹口气,就算是牵到了宋羡书也好,只要不是冯京墨就行。 她打赌一般地选择了左边的那双手。 那双手很大,不太软,她放上去的时候,没有立马握紧她,好像和她一样都有点犹豫,葛从宁想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正要把手抽出来,就听到旁边方缘到了,她小声地喊了一声“京墨,是你吗?”。 男方是不能说话的,但是方缘也没有要换的意思,想她是比较了解那人的,不换说明方缘也确定了自己的选择,那么葛从宁握的这个人就不会是冯京墨了,那这个是吴启还是宋羡书呢? 就在她想的时候,那双手合住了,把她的手包在了里头,手腕上缠上细绳。 “各位,确认好了吗,是你们男伴的手吗?” “确认了。” “确认。” “嗯……” “好,请过鹊桥。” 鹊桥不宽,两个成年人不可能并排走过,只能面对面,贴近一些才能通过。 葛从宁被人转过来,另一只没有被她握住的手把她往面前拉了一下,他们一起走上鹊桥,桥不知怎么的,却走却窄,像过独木一样。 因为周围是没有栏杆的,葛从宁感觉自己快要摔下去,“能不能再靠近一点。” 于是她的腰就被一只手掌贴上,往里面捞了一把。 走下了桥,他们牵着手走到了终点。 “好了,全员通过鹊桥,看看你面前的是不是你的男伴。” 葛从宁系的结有点紧,因为前面那个给布条的男人一直说她系得太松了,那人直接上手。 在布条里,眼睛前看到的都是红晃晃的一片,猛然又回到这个有光火的世界,还不能马上适应, 她虚着眼,眼前的景象慢慢真切起来。 面前人脸上恍惚温柔错觉的笑,让她愣了一会,才说:“冯,京墨。” “你这么吃惊?是你自己选的我。”他把两人还绑在一起的手抬起来,示意自己的后面一句话。 “我……” 葛从宁刚想说是她认错了,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直到他们站在起始线上,一切都和方缘在房间里和她说的一样。 她本是这个计划中,一个很小的环节,甚至在真实的演练中她都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然而计划泡汤的时候,竟然完全是因为她脱了轨。 又是震耳欲聋的锣声,连响三下。 男人高声:“万里共聚鸳鸯鸟,一米齐头连理枝。”然后又是锣响。 所有人都听懂了这是什么意思,然而除了陈灿和宋猷书,不适用于现在场上的任何人。 晚饭安排到临江仙去吃。 方缘的情绪从那个游戏以后就低落了许多,陈灿陪在旁边和她说话,葛从宁和陈萱有时走在旁边,有时落在后面,四个男人都是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跟着的。 -- 第61页 葛从宁在解开红绳后就走到了方缘身边,方缘错选了吴启,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 “不好意思,我选错了。” 方缘勉强笑笑,“我还不是选错了,怪不着你,这个游戏不可预见性太大了。” “后面还有游戏,你要是想的话……” 方缘摆摆手,“算了,下一个也不一定能行。” 葛从宁点点头,“好吧。” 陈灿挽着方缘,陈萱和葛从宁去了一个卖剪纸的摊位,现在就剩她们两个。 “你说实话,是不是还对冯京墨抱有想法?” 方缘没否认,“你看出来了?” “你这也太明显了吧。以前撮合你们俩的时候,我记得可是你顾虑他要回A市,不愿意和人家多发展,怎么现在又改变心意要和冯京墨在一起了?” 方缘叹气,“你说得好像我想和他在一起就在一起一样,你看现在像是由着我的样子吗,他都不怎么理我。” 陈灿转头去看后面的人,“他条件不差,追他的人可多了,出了社会又不像大学,你要追他,更难了。” “那就是没希望了?” “有,但是很渺茫。”陈灿说,“而且我说句真心的,我劝你不要去追他。” 方缘吃惊说:“他有问题?” “这倒不是,风流是风流了些,但是你也知道,他们这一帮人大多都是这样,家底厚,人脉广,长得周正些的哪个不是恋爱谈不完,何况他这个水平的。” 方缘就不明白了,“那是为什么?” 陈灿就把来之前,宋猷书告诉她的事情,给方缘说了,“猷书不让往外说,消息还没有公布,但是差不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两家人,包括冯京墨本人都没否认。” 方缘沉默了一会,“如果是这样,我是不肯再追了。” “这就对了。冯京墨是好,但是毕竟现在不在考虑范围内了。你看看其他人。比如说吴启。吴启这个人我是知根知底,家里虽然比不上冯家那样的,但是也很不错,人也很有能力,前途也好。” “我明白了,你这个同事以前都没有见过,突然加进这次旅行,原来是你打算介绍给我的。” 陈灿就笑说:“交个朋友也好嘛,你和人家多聊聊,说不定可以呢。” 从大路转到近水的走廊上,两边是栏杆石房,中间夹着河水,远远就看见临江仙的牌子,走过 去才发现,今天的临江仙,没有开门。 葛从宁看到旁边张贴的通知,原来是临江仙内部从上个月开始就在装修,灯会这天也处在休业期间。 吴启说:“那不是吃不到了?” 葛从宁指着通知上面的时间,“也不是,今天是休业的最后一天了,明天就开业了,还是吃得到的。” 从白天逛到了暮日,又猜谜又做游戏,,想探访的饭店没有看门,大家的疲劳感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宋羡书坐到走廊的栏杆下,倚着木栏,下面就是翠绿的水,忽然一盏莲花顺着水飘来,“这是什么?” 靠近的人都撑在栏杆上去看,葛从宁说:“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可以放河灯了。再暗一些就有放天灯的。” 今晚陈萱靠猜灯谜赢来的那盏荷花灯到底没有放。 他们在临江仙附近的饭馆解决了晚餐,喝了莲子鱼汤,吃了炸黄米粑,酸辣豆角,糖醋小排,酿豆腐,还有几道特色菜。 在返回的路上,买了几盏河灯,顺着最近的水岸推进了河里。 葛从宁蹲在河岸上和陈萱陈灿还有方缘一起,“可以许愿,每一盏河灯就代表一个愿望。” 陈萱说:“灵吗?” 葛从宁笑:“心诚则灵。” 陈灿说;“我就不许愿了吧,我没什么要的。” 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向下看,明显的口不对心,葛从宁看到了也没说什么,这也是各人的意愿。 方缘也说不许了,觉得太孩子气。 陈萱握着手,“那我许,我许……保佑我高考考上心仪的大学。” 陈灿站起来,回头问宋猷书他们放不放。 宋猷书说:“你代表我就行。” “那羡书呢,冯京墨和吴启你们呢?” 宋羡书不用她说,早就放了。 吴启问:“还有吗,还有我来放一个。” 葛从宁脚边就还剩了一个,“这个给你。” 吴启接过来,葛从宁让开,腾位置给吴启放灯,她走上去,冯京墨从背后走上来。 “你还有吗?” 她闻声往侧让一步,“你也要?”葛从宁就买了五个,没有剩的了,“你要放再去买一个,就在旁边。” 冯京墨觉得没有了就算了,“不用了。” 他退回去和宋猷书讲话。 葛从宁觉得他可能也不是真心想放。 等所有人都逛够了,他们也就结束了今天的灯会行程,各自回房去了。 ☆、第 29 章 从瓦楞屋檐滴落的雨,像敲碎了的鸡蛋薄壳,微渺又清脆。 葛从宁临窗眺望,是半个淼水镇月兔藏身,乌衣巷道凭借人间灯火照亮的宁静情景。民宿的窗户更换过,早不是原汁原味的木窗框,用料经过现代工艺加持,在这潮湿多雨的地方也能受用几十年。她就靠在窗框上,将外面的景色斜斜看去。 -- 第62页 楼梯被踏得咚咚响,“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葛从宁把窗户关上,回头见方缘,“怎么了吗?” “他们突发奇想要烤烧烤吃,找老板要了烧烤架子和炭火,陈萱宋羡书还有吴启要出去买吃的,让来问问你有没有特别要带的。” “他们走了吗?” “没,陈萱和宋羡书还没有下楼呢,俩小孩可磨蹭了。” 葛从宁说:“那我和他们一起去,怕他们不认路。” 她和方缘一起下楼。 “不用,就路口那个小超市,不会走太远。” 葛从宁注意到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到了她们住的那层,她说:“那你先去吧,我洗了澡来。” 方缘拉住她的手,“既然要吃烧烤还洗澡干嘛,到时候烟熏火燎的又是一身烧烤味,白洗了都。” 她拉着她往下走,“吃吃玩玩顶多一个小时,不会太晚,回来再洗也来得及。” 葛从宁就这么被带到了后面的院子来。 她刚才站的走廊是面朝门外,可以看到河,淼水镇的河像一条环带一样围绕整个淼水镇,这民宿后面的院子竟然也是靠着水的。 方缘指着,“瞧,都在下面。” 她们朝搭烧烤架的陈灿和宋猷书走去,吴启在等其他两个一起采买的两个人也顺手帮忙。 陈萱远远喊声好了,吴启放下手里的木炭,“我先走了,还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方缘说:“我没有了,问从宁。” 葛从宁摇头,“没有。” 吴启点头,去和陈萱宋羡书汇合。 他们这边四个人合作,从老板那里买了些肉和蔬菜,葛从宁看这些东西挺齐全的,“他们是去买什么?” 陈灿把铁架子放在炉子上,“老板这边没有啤酒和饮料,陈萱还想买点小吃什么的。” “哎,年轻真好,我现在吃顿夜宵就纠结再三的,小年轻大晚上的吃了烧烤还要想零食,仗着新 陈代谢处在人生的最高峰,完全没有在怕的。” 陈灿搭着方缘的肩膀,“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 方缘串着蔬菜,“诶,从宁,你多大来着,我记得是比宋羡书小一点的吧。” 她又问宋羡书多大了。 宋猷书说:“21。” 葛从宁说:“宋学长比我大两届。” 方缘恍然点了点头,“哦,19岁啊……” “羡慕了?” 方缘切一声,“你不羡慕?” 陈灿大方点头,“羡慕啊,19,20出头的小妹妹,谁不羡慕,谁不爱。” “哟,话里这个酸呦。” “冯京墨呢?”也是在胡乱聊天的间隙,才发现少了这么一个人。 宋猷书拿着蒲扇催发炭火,烤架上已经冒起了青烟,“他说不吃,就没下来。” 陈灿是比较希望冯京墨不来的,“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不来也正常。” “哦……还说大家一起聊聊天呢,也不光是为了吃嘛。” 出去的三个人回来了,这边的肉和菜也上了架烤。 陈萱一回来就跳到了烤架边,看着看着就要自己也上手烤两串,吴启也来帮忙。 反观宋羡书,还特地绕过了烟熏火燎的地方先来坐下。 陈灿把首先烤好的一批放进塑料盘子里端上来,笑着调侃他:“少爷,您的菜好了,请用吧。” 宋羡书笑着说:“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油烟味,能避开就避开的。” “我知道,不也没让你上手吗,诺,这可是你哥亲手烤的,错过这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还悄悄和他说,“吃了多夸两句,说不定下一次也就不远了。” “嫂子,还是你有办法。” 宋家两兄弟从来是君子远庖厨,就像宋羡书一样,宋猷书也不喜欢厨房的油烟味,现在站在那里单手烤烧烤,虽然没什么笑表情,但是也不是特别不情愿的样子。 陈灿回头看他,“你哥也就是今天心情好。” “为什么好?” 宋羡书觉得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地方,初到小镇这里的江南烟水确实吸引了他们的目光,但是待了这几天,水水桥桥的,到处都是湿答答的气味,也有点腻烦了。 宋羡书想要不是明天就要回去了,他是真的快要享受不到游玩的乐趣了。 陈灿低声:“谁知道呢。” 宋羡书明显察觉这可能是公司或者家里的事情,宋猷书一般不和陈灿说。虽然宋羡书已经喊陈灿嫂子了,但是她离真做他嫂子还是点路要走的,家里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聪明地不再作声,拿起一串青红椒烤肉吃。 大晚上的谁也不准备吃到撑,点到即止。 烤了二三十串后,就把火熄了,大家都坐到桌前来。 陈灿的情绪从刚才的话语中迅速恢复正常。明天就要回去了,她来前的一个目标还没有实现。 被宋猷书提醒方缘可能对有冯京墨死灰复燃的心思,陈灿从自己的同事圈里找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吴启来,打算介绍给方缘。虽然人比照冯京墨要差一点,也是个难得的好人了。 在船上的时候,她故意留出时间来给两人相处,自己到船头上去,可是下船时她朝方缘看一眼,她瘪了瘪嘴,剩下时间和吴启还是各走各的多,表面上看两人是没什么进展。 -- 第63页 她找到机会单独问方缘到底什么个想法,要是还对冯京墨执迷不悟,那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只是肯定不会像大学时候帮她撮合就是了。 就像她之前说的,以前你顾这顾那的,不和人发展,现在人今时不同往日,愈发山外有山了,又凭什么再接受你呢。况且,不说冯京墨本人愿不愿意了,现在的现实情况也不允许。 方缘沉默了一会,“他……人挺好的,就是……可能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吧。” 陈灿简直要叹气了,“不是我把吴启想得势利,你家在北京的那几套房子,你是什么类型的都讨人喜欢。” 方缘无奈地看向她,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除了葛从宁以外,宋猷书,宋羡书,陈灿陈萱,吴启方缘,这些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圈层的。吴启算是半个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陈萱年龄关系是身在其中而不自知。一个圈子的,坐在一起,就不免会说一些他们那个圈子里大家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八卦。 主要说的人还是陈灿和方缘,其他人只是附和一句知道,好像是这样的话。葛从宁就直接两眼抓黑,只知道用耳朵听,然后像废水一样倒出来,都不过脑的。 “王家那个小儿子在这个女朋友上可费老鼻子劲了,说是买衣服买包不说,还帮着给女孩家里改善生活,最近被看到去买房了,像是认真起来了。” “这个女孩听说还是一所不错的学校的大学生,家里是怎么个情况?” “人我见过,清清秀秀的,倒真不是以前的那些。家里?欠债了呗。” “王家儿子给她家还债?” “啊,英雄救美吧可能是,不然我觉得这个女孩不一定会看上他。” 葛从宁接过陈萱递过来的薯片,陈萱伸过头来:“从宁姐,这个味道好吃吗?” 葛从宁在想事情,手是下意识地往薯片袋子里伸,放在嘴里也没有觉出什么味来,“还可以。” 陈萱拿起薯片袋看了看,“这个口味我还没有试过呢。”说着,她自己那一片尝尝,“好一般呐,还是黄瓜味的最经典。” 陈萱拍拍手,把那包薯片放下了。 葛从宁嘴里那股咸不咸,甜不甜的味道慢慢散开来。她们说的那不过是在北京上层圈子里发生的一件屡见不鲜的事情,一个家庭困难的女孩,凭借本身还不错的外貌,吸引到了某家境殷实的富二代,富二代出手阔绰,为讨女孩欢心,慷慨解囊,女孩及女孩的家庭一瞬就从困厄中脱离出来。 大多的结局都是女孩被厌弃,分手告终,但这个的好像还有点长久下去的希望。 这个事情好听了说是麻雀飞上枝头,难听了说,富二代给钱给女孩还债,解决了家庭难题,是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用恋爱手段帮助家里脱离苦海,也为自己谋求了另一条出路。虽然行为性质不太光彩,但也比在泥潭里挣扎好太多。” “是啊,难听了说,那些钱对王家小儿子不过是动动存款后几位数的事情,普通家庭几十年才能挣到。” 葛从宁的神思在晃荡,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都吃完了?” 葛从宁回头看,是轻装而来的冯京墨。 陈灿招手说:“没,正聊着呢,你来得正好。” 陈灿状似随意地给冯京墨指了个座,就在葛从宁旁边,但是细看,那是离方缘和吴启最远的位置,还是方缘的视线死角。 葛从宁从落座的风里闻到了一股沐浴液的清香。 “聊什么呢?” “王家小儿子和女大学生的事情。”宋猷书在一边笑着说,那笑容,在男人眼里就有许多说头了,不在意,不感兴趣,玩笑还是什么。 “原来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啊。” “这算什么秘密,就差写成文章传阅开了,还能藏着怎么着。” “我之前遇到他们两个,王家那个还叫我保密,我以为这是什么不能说的,愣是管住了自己没往 外说。不想原来除了我以外大家早就知道了,我白保守了。” 陈灿笑,“可能他自己觉得自己还做得挺隐秘的吧。” 陈灿在桌上看了这么一圈,心思又转了转,“京墨,比方说,要是你的话,你会替女孩还钱吗?” 冯京墨笑着不说话,他看了看宋猷书,才说:“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没有,就是闲聊嘛。”陈灿轻松地说。 “那我就……不会?” “你自己怎么想你还不知道?” 冯京墨点头,“那就不会。” “可是我听说啊……只是听说。”陈灿特意强调着也许不是真的,但是可信度很高,“冯公子对女友向来都是大方得很,不在乎那两毛三毛的。” “那你也都说是听说了,实际怎么样,可能我是个表面慷慨,私底下一毛不拔的人呢。” 陈灿看看他,“不像。” 宋羡书正好接着这个话,就问起了冯京墨以前女朋友的事。 因为冯京墨和宋猷书是同校,学长学弟关系也好,陈灿对冯京墨的事情还是知之不少,也不怕冯京墨生气,因为知道他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不怕被当作话题,就把冯京墨以前的事情说了一两件。 虽不涉及什么内情,但是也让人稍稍侧目,宋羡书感叹说:“京墨哥,原来你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啊。” -- 第64页 冯京墨无奈笑着摇头,那都是大学时候的事了。现在早不这么干了。 “京墨哥,你是怎么想到送一柜子的包给女朋友的?” 冯京墨还没说话,宋猷书开口说:“我记得你说过,做了你的女朋友,当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了,别的没有,钱是管够。” 宋羡书忍不住笑出声,“够土豪的啊京墨哥。” 桌上手机响,葛从宁站起身,“我接下电话。” 她拿起手机走回了民宿的楼里,一直到结束也没回来。 方缘回房间的时候,浴室里有哗哗的流水声。 她坐在床头看手机,葛从宁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你先回来啦。” 葛从宁坐在床边擦头发,“嗯,电话太长了,就直接回来了。”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吧,你之后去哪,回家?” 假期结束还有点日子,葛从宁说:“我回学校。” “咦,你不是A市本地人吗,放假都不回家的吗?” “嗯……” 方缘可能是有点明白了什么,她打了个哈欠,“我要不是实在忍不了这一身的烧烤味,我都想直接倒头睡了。不行,我还是去洗个澡吧,不然等到明天我都该臭了。” 方缘下了床去了浴室,剩下葛从宁一个人在房间里,她的耳边不断充斥着那个电话,和那个关于女学生的八卦故事。 有些时候,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转变。 ☆、第 30 章 来的时候,七个人租了一辆商务车,行李从机场直接送到淼水镇来,让葛从宁帮忙签收。 现在要回去,各自的行李箱也要占上位置,商务车就拥挤了起来。 男士把箱子都放到后备箱,陈萱经过这几天的旅行对葛从宁有很大的好感,现在就要分别了,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从宁姐,这一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你不是加了我QQ吗,网上联系啊。” “我快高考了。家里不让我上网的。” “那就考完试再联系。” 陈灿看到她们俩在这边说话,知道陈萱喜欢葛从宁,想葛从宁这几天对他们也是尽心尽力,“从 宁,你也是今天走吗?” 葛从宁点头,“嗯。” 陈萱就说:“诶,那从宁姐你干嘛不和我们一起走啊?” “是啊,从宁,干脆和我们一起走吧。” 葛从宁笑着拒绝:“不用了,而且这车……你们人多行李也多。” 陈灿看了看这辆商务车,“从宁你回哪啊?” “市里。” 陈灿点点头,“我们直接去机场,还不顺路。”她眼光一转,马上想到有个人是不去机场的,“冯京墨,你是不是也要去市中心啊?” 冯京墨不知道她们这边的谈话,听到一个“也”字,“你们要去市里?不回北京了?” “机票都买好了,回去还有事情呢,下次再来玩。”陈灿顺手一指,“是从宁,她和你一样去市里,我们这车不顺路,你不是有车吗,你送送从宁。” 冯京墨不和他们一起回北京,还要在A市耽搁几天,今天早上就让人把他的车开到了玉石口停着。 此时冯京墨正抱着手站在自己的车前,陈灿问他:“行不行啊?” 冯京墨看了看脚下周围,“你没带行李?” 这句话明显就是对葛从宁说的了。 陈灿一听这就是答应了,“行了,坐他的顺风车回去吧。” “不了吧,我约了车。” “陌生人的车还是不如熟人的放心,虽然你和冯京墨可能不太熟,但是毕竟比完全不认识的好。” 陈灿说,“而且你这几天带着我们到处逛辛苦了,载你一程也是应该的。” 陈萱同意她表姐的话,“从宁姐,我看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车,你约的车也要等好久吧,不如 就坐京墨哥的车走了。” “是啊,你要到哪里和他说就行,把你放到门口下车,省了你到了市区又要换乘。提着箱子坐车是最烦的了。” “这……” 不容她再说,陈灿把冯京墨喊过来,交代他说:“等方缘和吴启买完水回来,我们就要走了,从宁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她要去哪里你送她过去,人家这几天也为我们费神费力的了。” 冯京墨听这周周到到的一番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宋猷书那天灯会的时候说陈灿合适他,原来不过四个字——娶妻娶贤。 “行,都是小事。” 他转朝葛从宁,“你行李还在宾馆吗?” “还在住的房间里。” “现在去拿?” 陈灿说:“现在去吧,回来我们一起出发。” 葛从宁就这么往回走,背后还不远不近的跟了一个冯京墨。 其实他不用一起过来,但是陈灿和陈萱鼓动着,说她一个人拿行李拿不动,让冯京墨跟着过去提行李。 其实哪里有拿不动的,她自己的行李就是一个小箱子,来的时候她自己提着上去,没想过不能自己提下来,再不济,还有民宿的老板呢。 可是她们也是好心,再拒绝,就不是一两个人的面子而已。 葛从宁很明显地心不在焉,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 她走在前面,脚步放得比平时快,看着好像是稳健的,实际已经几次急急避开走来的人群。冯京墨注意到她好像是从今天早上就开始是这样了,如果要追溯源头,那就是昨晚,或许和她的那个电话有关。 -- 第65页 他思到即止,不再多想,葛从宁这人已经和他无关。等完成陈灿的嘱托,他和她之间更是山高 水远的陌路人。 走上走廊,葛从宁靠着栏杆这边走。现在不算人多的时候,一群小孩追打小笑闹着跑过去,一个小孩撞上靠墙一边走的冯京墨的腿上,他不防被这个小孩撞得退后几步,把小孩拉住,还要先看看人家撞坏了没有。 “没事吧?” 小孩摇摇头,冯京墨把他放开,小孩又去追上他的朋友。 也就这么一个时刻,冯京墨抬头,看到和葛从宁迎面而来又要擦身而过的挑着扁担,两头挂了铁桶的人,这是卖豆腐脑的他知道,今早就是葛从宁在巷子口里叫住了一个这样走街串巷,叫卖的人,给他们端了几碗豆腐脑做早餐。 这两头长的扁担,一前一后地斜着担在豆腐脑商贩的肩上,如果光是他一人过这个走廊的宽度是够了,若是两向都有人,只能是人让担,不能担让人。 葛从宁听到后面有哎呦的声音,转身一看是小孩子撞上了冯京墨,冯京墨放小孩离开后,他抬 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说:“小心。” 葛从宁只来得及回头,避让不及,看着担子过来,她下意识地就是后退避过。哪知道原本一路上都有的栏杆,在她站的地方正好就是一个上下船的空口,只有几节隐没在河水里的台阶,接着就是一片幽绿的水,她重心不稳,眼看着就向后倒去。 好像就是一瞬,葛从宁看到冯京墨向她奔来,他伸长手要拉住她,但是后仰的速度太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掉进了水里。 有人大叫:“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葛从宁落水的时间并不长,冯京墨站在石阶上就把她拉了起来,但是这是冬天,人人都裹着棉衣围巾,近来淼水镇还兼下小雨,更是冷风飕飕。 葛从宁从被拉上岸的那刻开始,就感觉到了一阵极寒沁入骨头里,她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水从她头发丝,袖口衣摆还有裤脚滴落的声音。 冯京墨把她按在旁边的栏杆上坐下,先确认她的情况,“怎么样?” “冷。” 葛从宁最先感受就是这个。 冯京墨左右看下,都是什么腊肉店,瓷器店和首饰店,就是没一家买衣服和布料的,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围巾也解下来给她。 葛从宁从冯京墨的大衣上感受到了温暖,还有他的围巾,也是带着热气的,她把它们牢牢地拽到自己湿透了的身上。 “你先缓一下,我去给你找杯热水暖和一下。” 葛从宁恨不能把自己全部埋在围巾里,只用一个脑袋点点头。 冯京墨起身,到店里问人要热水。 他进的这家店铺,从葛从宁落水到被救起就一直关注着,这时看冯京墨说要热水,从柜台后面 的热水壶里灌了一满茶杯,“给,快给姑娘暧着。” 冯京墨说:“谢谢。” 那杯是全热的水,端出来上面还冒着白气,冯京墨拿着杯柄,将茶杯抬到葛从宁面前,“快拿着。” 葛从宁直接就用手捂上去了,是真的烫,但是也真的暧。 那店里的人还关心道:“吹一吹,喝下去。” 葛从宁就吹茶杯里的水,然后小口小口地喝,喝一口,吹一口,马上嘴皮子都被烫红了,但是不舍得停下来,宁愿被烫也要驱走这种甩不开的寒冷。 “能走吗?” 葛从宁喝水的动作一顿,“脚崴了。” 冯京墨带她出水的时候不觉得,走几步到宽阔一些的地方坐下也没感觉,可能落水的惊吓过度,等他去找热水的时候她试着动了动腿,发现有些刺痛,不知道是不是掉进冰水的刹那,在哪块石阶上崴了脚。 冯京墨又蹲下,说:“你抬起来我看看严不严重。” 他手拖着她一只脚腕,“哪只脚?” 葛从宁说:“就是这只。” “行,我先看看。” 其实他又能看出什么呢,现在时间太短,应该还是不红不肿的,要是伤到的是内里,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冯先生。” 冯京墨放下她的腿,“嗯?” 葛从宁因为落水惊魂,神魂都还没有归位,所以此时此刻无论是声音还是思维,都比平常时间的弱很多。 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清醒,又觉得在刺骨的河水里泡过没有比她更清醒的人了。 昨晚的故事和玩笑,只是对于陈灿他们而言,有心的人总是记在了自己的脑袋里,把自己对号入座进去。 葛从宁的情况和那个八卦故事中的女大学生不可谓不是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就像是被安设了同一个背景一般,而要说男方,好像也勉强可以找到一个对应的角色。 葛从宁问自己,如果有这样的捷径,想那个女大学生一样的,自己要不要走。那通电话之前她没想过。 那通电话之后,她竟然躺在床上认真地思考了一夜。 葛明军的情况愈发不容乐观,治疗所需的费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即便是现在不接受手术保守治疗,光是每天的住院费就是一大笔,她下个月开始就不能再雇用小涂姐了,因为已经开不起小涂姐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 她和小涂姐说好,把最后一个多月的钱结给她,再多给一千块钱,在找到其他合适的人,或者她自己来照顾她爸之前,还是帮帮她,也不会太久。她这次回去,不管找没找到人,小涂姐都可以不用来了,这一千块钱,就当耽误了这段时间小涂姐找工作的补偿。 -- 第66页 然而葛从宁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住。 葛明军倒下,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她了,这个世上,竟然只有葛明军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葛从宁在围巾里轻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冯先生,你……还想要我吗?” 冯京墨看她,“什么意思?” “我是说……” “当我什么?” “我……” 冯京墨站起身,从上往下地审视她,她现在狼狈得可怜,看他站起来视线也跟着起来。 “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吗?” “我……”葛从宁手中的杯子还烫着,“他们说,你对女朋友很大方。” “他们?”冯京墨想到昨晚上的闲聊,他冷笑,“你是为了钱?” “嗯。” “你倒是诚实。你为什么需要钱,需要多少钱?” 葛从宁说:“我爸爸生病了,我家欠了债,存款和房子都还了债,没钱给给我爸治病了,现在我 爸病得更重了,急需要一笔钱治疗,我负担不起,但我不能放弃我爸。” 她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了,没有多余的煽情或者苦情成分在,就是简单明了的说了自己为什么要找他。 “所以那是多少钱?” 葛从宁抿着嘴,“二十万,甚至更多,我不敢保证。” 冯京墨笑了,“那这么一大笔钱,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你就给出去?王家那位是出了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酒囊饭袋,你就肯定我就和他一样了,也肯替女人还债?” 葛从宁垂下眼睫,“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出来。” “就是因为这样,才想试试。” 她既然要走上这条路了,试探一句也没什么。 冯京墨沉默了一会,葛从宁兀自吹着喝着手里的热水。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说:“葛从宁,在我这里,没有人对我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嗯,我知道。” 他笑:“不,你不知道。” 冯京墨重新蹲下膝,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也许你早点来和我说,我考虑考虑,为了挽回 曾经被拒绝而损失的颜面,我也就答应你了。” 葛从宁等着他说那个“但是”,果然,“但是”来了。 “但是,葛从宁,你来晚了,迟了,知道吗?”冯京墨看着她说:“我订婚了。” 追求葛从宁,竟然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也是这么个季节。 这十来个月里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比如葛明军生意失败,重病在床,葛从宁遭遇家庭巨变,亲友两散,还比如,冯京墨在几个月前,到底还是默许了冯家给他安排的对象,和北京左家的左湘南订婚,虽然订婚宴还没有办,左湘南就出国读书了,但这约定算是结下了,两家人都承认的事情,有没有仪式就没那么重要了。 冯京墨说:“现在的这种情况,你问我要不要你,要下你,可以,但是你只能给我当情人了,这样你愿意吗?” 葛从宁紧盯他的眼睛,他也是。 比起葛从宁的单纯注视,冯京墨更想在葛从宁冻白了的脸上找到什么破裂情绪的蛛丝马迹,可以平复他之前被拒的情绪。 但葛从宁只是在两三秒后,又低下头,轻缓地说:“我不愿意。” 冯京墨笑着摇头,“有一句话,就是说你的,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葛从宁。” “我知道。” ☆、第 31 章 冯京墨从给葛从宁披上的大衣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给宋猷书陈灿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不用等了自己先走。 那边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一起走了。 “发生点意外,总之你们先走,我会把人安全送到。” 葛从宁休息好了,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我感觉可以了,去拿行李吧。” 他们回了民宿,但是葛从宁没有上楼去,冯京墨也没上去。老板看到他们回来,先是不知道冯京墨原本就要走的,所以看到也不惊讶,倒是葛从宁,整个人落汤鸡一样,一问才知道掉到水里了。 老板热心地去楼上拿下葛从宁的行李,让出一楼的一个房间给葛从宁换衣服。葛从宁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就拿出大衣和围巾还给冯京墨。 冯京墨把大衣和围巾都拿在手上,葛从宁才想到这些还给他他也不能穿,都湿了。 “拿给我吧,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冯京墨说:“还来还去,又是一次见面的机会,越来越扯不清了是吗?” 葛从宁就闭了嘴。 冯京墨上车后把大衣围巾放在了后座,“去哪里?” “A大。” 冯京墨扶方向盘的手一顿,接着流利地操作起来。 到了A大门口,葛从宁从后备箱里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下来,刚关上门,也没来得及走到车头和冯京墨说句谢,车就开走了。 葛从宁想,她动过歪心思,但他也拒绝她了,算是阻止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原本以为这就是结尾,她和冯京墨从此再不相见,因为她的一个念起,给了冯京墨一次羞辱她 的机会,也算是让他扳回一成。 但是几天后葛从宁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银行的转账提醒,让她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现在不过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 第67页 ———————————————— 葛从宁把小餐桌上的碗碟摞在一起,张姐接过说:“我去洗。” 房间里没有特别设置洗碗的池子,以往冯瑛腾不到餐厅用饭的时候,就在这张小桌上,吃完饭 张姐就把碗筷拿到洗手间里洗了还回去。 张姐还是按照原先样要去洗手间洗碗,冯瑛腾叫住她:“小张,拿到外面的大池子里洗吧,洗完就直接放那边的消毒柜里。” “诶,好。” 只看葛从宁拿了个苹果坐到椅子上,拉过垃圾桶,拿起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冯瑛腾说:“看到你啊,我就想起了个人。” 葛从宁不敢分心,眼睛就在手上的刀和苹果皮上,握水果小刀的手贴着苹果不动,用拇指转着苹果,把那薄薄的一层红皮给削下来,坠成一条果皮带,垂到垃圾桶里。 “让您想到谁了?” “冯京墨走的那天,跑到我这里来和我说话,也像你这样给我弄水果吃。” 葛从宁笑说:“他还会削苹果了呢。” “他哪会,手笨得要死,拿着刀我都怕他反倒不削苹果,削到其他的。削到他自己倒也是他活该了。” 葛从宁停下手,抬头看冯瑛腾,“爸,您……” 冯瑛腾叹口气,说:“小宁,你就不问他为什么会来我这里吗?” “我经常和他说要他能在回来的时间里多陪陪您,可能是我说得太多次,他受不住念叨,再就是 毕竟是做儿子的,在外面久了,也想家的。” 冯瑛腾摇头,“我知道他,他还没孝顺到那个地步去。” 葛从宁轻笑,“您这就错了,冯京墨其实很孝顺您的。” “哎,这我知道,我也不是说他不孝,只是个人有个人的性格,他大多孝顺在心里,做的方面难免兼顾不到,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撑着,他也成了那见钱不见面的儿子了。” “生意上,他一个人难免分身乏术。” 冯瑛腾看她,这个儿媳妇专注在那颗苹果上,说的话语气淡然无波,听着全都是向着冯京墨的,他说他半句不好,她都要替他辩驳,是很顾全大局的女人。 “小宁,虽然我们两个父亲,是不住在你们身边的,但是毕竟是长你们这么几十岁,孩子又是自己带大的,我和你爸爸,其实都看得出来。”他顿了顿,轻声却也笃定地问出:“你和京墨,是不是感情上,有了隔阂?” 葛从宁将苹果一分为二,再而分为四,将中间挖去了果核,摆在盘子上。 “没,没什么隔阂,是您二位多心了。” 冯瑛腾见她不承认,说:“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真好,或许身在其中不察觉,旁边的人却总能感觉到。你和冯京墨结婚也几年了,算上认识和恋爱,小宁,我想除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以外,没有比你更了解他的人了。但是反过来想,除了你父亲以外,是不是,也没有比冯京墨更了解你的了呢?” 葛从宁不曾想,她就感觉两个人就是这么走过来了,因为每天都有丞待解决的事情,她忙家庭,他忙工作,两个人为生活,为距离来回奔波,这时间就走得很快,一不注意,好像真就过了这许多年。 “冯京墨是在我三十岁时出生的,我记得他出生那年正是我事业上升的关键时刻,每笔生意,都决定了冯氏能不能在来年更上一层楼,还是就这么落寞了也说不定,现在我六十三四了,半截身子也都入土了,有时候我在想,这孩子怎么还是不多长一根筋呢。”他看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葛从宁。 “现在我看到你,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婚姻啊,往大了说,是两家人的事,我们两家特殊,冯京墨他妈走得早,你妈妈不在身边,家里就剩两个爸,还都体弱多病,又时运不济,给你们增加了不少负担。” “爸,您别这么说。” “不这么说,但是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小宁,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是媳妇,要不是你嫁到我们冯家来,也不用照顾我,还时时看望我,你能做到这个份上,我和我儿子,都没半句话说。” “这是我该做的。” “别说什么该做不该做,即便赡养老人是义务,也有那么多没做到的。”冯瑛腾摇手,“我以前见多了,可恶的人大有人在。” 冯瑛腾说;“小宁,这个家,你照顾得很好,半点不是都挑不出来。但是婚姻呐,本质上来讲,还是归结到你和冯京墨的小家上,还是你们两人。先要你们两个好了,小家才好,小家好,大家才能美满不是。但是,你和冯京墨,有隔膜,他清楚,你也明白,是不是?” 葛从宁不再否认,只低低地应一声,“嗯。” 冯瑛腾点头,“那想过要去解决没有?” 她不说话,冯瑛腾就知道是没有了,他说;“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轮不到我来给你们做什么决定,你自己心里可能早就想到了要怎么做,可能……”他深深地叹气,“可能是这些年,你们经历的事情,确实有伤害了你的。” 葛从宁将自己的视线投在自己的膝盖上。 “小宁,如果你有了什么决断,能不能容我再为我儿子辩驳几句?” “您……您说。” “你们两个,在年纪还轻的时候,就一起遭遇了许多事情,冯京墨比你大几岁,但他这个人是这 -- 第68页 几年才算真正长大的,很多时候,伤了你的心,做了什么错事,小宁,他也许是无心的。” 冯瑛腾和蔼地笑了说:“听上去好像是我在包庇我儿子,哎,我这个立场确实是很难说话。” “您说的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葛从宁再陪冯瑛腾一会,看着天色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坐车回去还要好肥一点时间,就和冯瑛腾说要走了。 冯瑛腾要送,葛从宁不让,“那让小张送送你。” 张姐可能是知道这公媳两人有话要说,去洗碗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用了,张姐来回也麻烦。” “好吧,你自己路上小心。” “嗯。” 葛从宁走到门边,冯瑛腾叫住她。 “小宁,我再多句嘴。你俩知根知底,但是未曾交心交底,有点不快,当时不说,时间久了也要成疾,虽然爸不知道你们最后会怎么处理,但是小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先想想,当初为了什么回到冯京墨身边,你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了。” 葛从宁点头,“我知道了爸。” 葛从宁从疗养院出来,要走之前又去了一趟葛明军的屋子,今天来得不巧,他被带去做身体检查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葛从宁让照顾葛明军的护工等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他,她今天来过了。 葛从宁突然感觉到很疲惫,想到从公交车下来又要走一段路才到家,她就不想动了,干脆招手打了一辆空出租车,上车后就靠坐在后座的车窗旁边。 她也无心去看外面的景色,脑袋里围绕的都是今天和冯瑛腾说过的话。 其实她的回答很少,因为知道冯瑛腾是一个睿智的老人,即便事业失败了,他还是保留着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她是生怕自己多说多做了什么,让他看出什么端倪。 冯瑛腾有些话说中了葛从宁的心思,她的确是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和冯京墨之间感情,心灵上的那层膜,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层,透着光,她还积极地要去破除。 以为是距离带来的,于是频繁地飞往北京和冯京墨团聚。但是那层隔膜不减反增,于是她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心加筑的,无论她心动上怎么努力,无意识的角落里,每时每刻都在给这层 隔膜添砖加瓦,越筑越高,越建越厚。 到现在,她冲不破,也翻不过,就有些惫懒了,甚至抱着就这样吧,还能怎么样的心态过活着。 就像冯瑛腾说的,她和冯京墨认识这么多年了,一起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也算是相互扶持走过来的,抛去冯京墨遇见葛从宁的前二十四年的人生,和葛从宁认识冯京墨前的十八年的生活,这之后的各种坎各种坡,都少不了彼此的身影。 他们知根知底,却不曾交心交底。 这句话扎在了葛从宁的心里。 原来她的自暴自弃已经这么明显了吗?不止是冯京墨,连他爸爸也都察觉到了。 葛从宁还想起,就这次和冯京墨一起来疗养院以后,她自己又来了一次,葛明军问她,是不是要和冯京墨分开了。 她那时很震惊,以为她爸爸还是因为过去的成见对她的这段婚姻有看法,当时她郑重地说自己没有,也不要爸爸在冯京墨或者他爸爸面前说这样的话,葛明军当时好像也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没有说话。 现在想来,其实葛明军也早就察觉了什么,毕竟肢体语言和眼神是说不了谎的,即便在他们面前葛从宁表现得再孝顺再体贴,面对冯京墨的时候,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学会了不动声色的疏离。 葛从宁看着外面的街道逐渐熟悉,她对司机师傅说:“麻烦先去另一个地方,远晟大厦。” ☆、第 32 章 经理办公室门口挤满了人,葛从宁越走近越能听到从办公室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女人的声音高过男人的声音,听气势好像也是高居不下。 葛从宁找到人堆里赵梦婕,还没来得及问一声怎么回事,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许慧茹一改往昔的高傲模样,凶神恶煞地对门外吼:“做什么,看热闹呢!” 人群中先是静默了一下,有人小声地说:“可不就是热闹是什么。” 许慧茹不辨方向地瞪了一眼,她把门往后摔,推开前面的人离开。 经过葛从宁身边的时候,尖利地看了她一眼。 葛从会莫名其妙,“我昨天没来上班,有谁可以给我普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梦婕忍不住笑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许梦茹着小情儿当得风生水起,还是有被家里红旗戳到的一天。呐,正主找上门了,经理为了自保,只好弃车保帅了。” 原来是经理和许慧茹那肮脏的婚外情险些被揭发,经理的妻子闹起来,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已经有了怀疑,便从经理身边的人开始怀疑,许慧茹各方面都过于显眼,自然首当其冲。经理压制不住,只好牺牲掉了许慧茹,为了证明没有私情,把许慧茹这个月的业绩压了压。 许慧茹这么在乎绩效的人,怎么肯吃这个闷亏,当然要找经理好好闹一番了。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热闹可以看。 经理这时候走出来,看屋子外站了这么大堆人,还都是自己手下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肯定是什么都听进去了,他还在缓和的脸色立马又瞬息万变起来,成了一种很好笑的神情,“都回去,该上班的上班,别在这里站着。” -- 第69页 经理赶快把门关了。 没有东西可看,聚众当然很快也就散去。回到各自的岗位,又奇怪今天闲暇得很,看房的人并不多,为了打发时间,也是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就把刚才在经理办公室的事情念叨起来,又说出许多不相干的想干的猛料。 赵梦婕站在旁边,听得是津津有味,就差那把瓜子坐在那里,边嗑边说:“天呐,是吗,没想到啊,以前都看不出来。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呢,我就说呢……” 葛从宁在听故事的同时,注意到八卦中心的主人一个都没有出现。经理还好说,他平常没事都是在办公室里坐着的,倒是许慧茹,正是上班的时间,在大厅里零落的几个黑套装裙身影,都不是她。 “你在看什么呢?” “许慧茹好像走了。” 葛从宁这么说,大家也才意识到许慧茹的消失,这时就有人说了:“她从经理办公室跑出来,拿了包和衣服,就直接走出了大厅,可能是回去了。” “她不上班了?” 那人说:“都和上司吵起来了,还上什么班啊,保不保得住饭碗还不知道。” 许慧茹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工作,葛从宁不知道,但以许慧茹和经理非比寻常的交情来说,即便 她如此闹了一场后,被开除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至于后面怎么发展,那全要看,经理对家里有什么交代了,想必男人自有男人的方法,女人也自有女人的妙计。 然而,许慧茹突然离场,她的工作却不能没人做。 经理走到大厅,四下看看,对这边说:“小葛,你跟我来一下。” “我?” 经理点头。“对,来我办公室。” 经理说完转身就走了,多一秒都不在大厅里留,原本和同事在说话的葛从宁看看身边的赵梦婕,也只好跟了过去。 经理刚进办公室,葛从宁就敲门进来了。 他走到饮水机前接水,边喝边看葛从宁,之前一场唇枪舌战,他虽然实在没有吵过那人,也是大费口舌了一番,喉咙干得很。 经理咽下一大口水,才说:“你准备准备,下午飞北京。” “啊?” “啊什么啊,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去吧,我这边叫人给你买机票,你直接去机场。” 什么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虽然经理和许慧茹充其量也就是两个修了半辈子连凡胎肉骨都没有脱干净的半吊子,可葛从宁还是要因为他们而受到冲击。 赵梦婕也知道经理安排葛从宁下午飞北京的事情,这原是许慧茹的事情,现在她不在,葛从宁算是临危受命。 她说:“这次去北京,是去开会学习的,要不是许慧茹突然和经理闹翻脸,我想她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咱们公司的总部就在北京呢,这次去,说不定要接触总部的什么人,许慧茹不就指着能搭上一个更好的吗。” 葛从宁点头,按理说也是啊,这是一个好机会,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升职的机会,许慧茹如果不是真的气得昏了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情。 葛从宁叹气,“她一走了之倒是爽快了,我就惨了,莫名其妙八辈子不出差,一出差就去千里之外。” 赵梦婕笑她说:“除了开会和学习,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支配,比上班还轻松,简直就是公费旅行,怎么到你头上就这么愁眉苦脸,看着想惩罚一样。” “去半个月啊,离家半个月不就像惩罚吗。” “咦,你老公不是在那么,你去了北京,就是去找你老公啊,那算什么离家,两夫妻还团圆了呢。” 葛从宁无力笑道:“这倒也是。” 赵梦婕没注意她的表情,还在自顾地说:“这也正是歪打正着了,要是换个其他什么人去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你呢算是有个家在那边,说去还不如说回,经理这一下肯定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给你和你老公创造了机会。” “是啊,没想到。” 葛从宁把包收好背上,“去北京,回来有什么要给你带的没有?” “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那你回去慢慢想,想到了给我发来,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赵梦婕点头:“要是我想不到,你就看什么事北京那有A市没有的,照着这个标准给我带就行。” 葛从宁点头笑说:“行,我照着这个来。” 从A市飞北京要三个小时,葛从宁坐在经济舱靠窗的位置,飞机舱内广播已经响起,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把小桌板收好,飞机准备降落。 葛从宁检查下自己的安全带,是系好的。 这是她一年多快两年来,再一次来北京。 和冯京墨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她去北京去得很频繁,大多时候为了省钱是坐高铁,实在赶时间就坐飞机,她还想着要坐火车,但是去北京的火车要坐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有点不长的假期如果坐火车时间就全部花费在了路上,不值得。 当她重新踏上北京的这块土地,奇异地生出了近乡情怯的感觉。也许这是因为北京也是她初入社会打拼过的城市,又在这里短暂地组建过一个小小的家庭,所以心里总对它有种特殊的感情。 葛从宁没有选择去住公司安排好的酒店,直接坐车到冯京墨在北京的公寓。 这公寓原是宋猷书的,冯京墨重新回北京没有住处,自己能在公司的沙发上将就,葛从宁来了沙发就不太方便了,于是就向宋猷书租了这套公寓,作为在北京的落脚处。 -- 第70页 葛从宁在车上的时候,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往左边看去就是一栋明净高耸的写字楼,在楼的对顶上几层的侧面,竖着写着“信风大楼”四个大字。 葛从宁不陌生,这就是她大四找实习的那年工作过的地方。当时已经和冯京墨确认了关系,他人主要还是在北京,A市不过偶尔回去,认识葛从宁的那段时间是他回去得最频繁待得最久的一段,之后那样长留的机会就很少了。 等到葛从宁大四,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课了,周围同学也都在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开始找实习。 因为A大是有实习时常的要求的,没有实习证明可能对毕业有影响,葛从宁也要快些找到一个正经的实习工作。 对于当时的葛从宁来说,最好就是在A市本地找,无论是去看医院里的葛明军还是回学校办事,都方便,她还能住在宿舍里。但这个想法还没说出来,冯京墨就自作主张地在北京给她找好了实习的单位,那时以当时的葛从宁来说够不上的实习单位,她没有太犹豫地去了,毕竟和冯京墨之间,她从来不是做主的那个。 葛从宁收回视线,听说,她原先实习的那个公司,在之后就迁走了,到了其他的大楼里办公,早就不在信风这栋大厦。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看到葛从宁认真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她是谁。 保安边打开门边说:“冯太太,好久不见你了,工作忙啊?” 因为之前葛从宁常来,但是待不了几天又走,保安就知道他们可能是异地,只妻子经常来这边看老公。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不见葛从宁,保安甚至都怀疑这对夫妻因为经受不了距离的考验,或许是男人抵不住诱惑,又或许是女人敌不过寂寞,总之大概率是分道扬镳了。谁知今天又看到了她,心里拿不准这是分了还是没分。 葛从宁没和保安解释太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说一句:“钥匙忘带了,麻烦您给开个门。” 来之前,葛从宁因为没有想好是住酒店还是来这边,就把公寓的钥匙放在了进出门的柜子上,之后拿行李穿鞋,也就忘了钥匙的事情。幸而门是电子门,输密码也能进,倒不至于要在门外等人来开门。 她飞机到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坐车过来也快六七点的样子。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子,葛从宁先是注意到凌乱的沙发,抱枕,衣服,裤子,都胡乱地丢着,地面和桌面倒也还干净。 冯京墨有请钟点工定期打扫,但到底是一个男人住的地方,整齐是整齐不了。 她把行李箱推进卧房,把卧房的紧闭的窗帘打开,又给房间通风,冯京墨要是一人睡觉的话有个习惯,风是一点不能有,窗帘也要拉得紧紧的,把屋子整个暗下来。但是葛从宁就喜欢房间里 有新鲜空气可有自由进入流通,不喜欢密闭的环境。 一米八的大床,被子还是醒来时掀开的样子,多余的枕头放在没人睡的那边,微微褶皱的那边,肯定就是冯京墨睡的了。 葛从宁把枕头压在被子上,手拍打枕面时,注意到了手下花纹的不同,她站起来看,这一整套寝具,既不是她从前买的那些,也不是冯京墨会喜欢的那种。 她拉起一角,被面还有同色暗纹,暴露出隐藏的精巧。 葛从你将床铺好,走出卧室,准备收拾收拾客厅里的东西。 ☆、第 33 章 她正背对着捡搭在沙发背上的衣服,大门就被打开。 葛从宁侧头,冯京墨走进门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早点回来了。” 他看起来只是喜悦,也并不惊喜,葛从宁叠着手里的T恤衫,“下飞机我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你开会,李秘书说会转告你,我就没再给你打了,直接来了这边,反正你下了班回来也会见到的。” 她说;“李秘书告诉你我来了吗?” 冯京墨换了鞋,点头:“说了,就是说得太晚了,我开完会都几点了。” “我叫他别打扰你的,反正我来了也没其他的事,你回来还不是一样的。” 冯京墨走过她身边,顺手拉着她到沙发边坐下,“边收拾了,明天阿姨就上门来打扫了,你做的事情她明天还要再做一遍。” 葛从宁跟着他的动作坐下,手上的几件衣服还在叠,“你这太乱了,我收拾一下好落脚。” 冯京墨后靠着看她,笑一声。 “笑什么?” “我这?这也是你的家。” 葛从宁闷闷地嗯一声。 她把叠好的衣服放旁边,转过头去看时冯京墨闭着眼睛靠在了沙发上,他的眼下有疲惫的痕迹,听他回来时说是刚开完会,现在才回来中间可能也没有怎么休息,就朝这边来了。 “累了吗?” “嗯……昨晚熬了一个通宵。” 葛从宁皱眉,“又熬夜了。” “赶时间,过了这段就好了。” 葛从宁不说话,他总是这么说,过了这段,过了那段,但是每次问都是又熬夜了,她说:“你休息一下,我做饭,去床上躺着?” “不去,躺没几分钟又要起来。”他休息片刻,坐起来,“做什么菜?” 葛从宁说:“我刚来,还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呢,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冯京墨说好,“我先去洗澡。” -- 第71页 他边往浴室那边走,边说:“我记得阿姨前几天还去逛超市来着,冰箱里的东西应该挺多的。” “嗯。” “别做得太麻烦了,随便弄两个菜就行,我饿过了头也不觉得了。” 葛从宁打开冰箱,浴室里传来水声。 就像冯京墨说的,冰箱里食材很多。帮忙打扫的阿姨还兼顾给公寓补给的工作,偶尔赶巧,遇上冯京墨在家吃饭,还会给他做一两顿饭。 她冲浴室那扇磨砂玻璃木横格门说:“煮面好不好,这里有盒豆腐,拿来当浇头。” 浴室里的人也回答说:“可以。” 葛从宁拿出那盒豆腐,在拿出把蔬菜和三个鸡蛋,打算再煎个荷包蛋盖在上面。 淡黄剔透的油从锅边倒进去,握住锅柄四方摇晃,稠质的油就在锅内流淌开。 葛从宁一连磕破三个鸡蛋,蛋清蛋黄在滚烫的油面滋滋作响时,冯京墨就在后面看她熟练的操作。 “你这手艺是什么时候有的。” 葛从宁很快地看他一眼,洗完澡后的冯京墨穿的是一件军绿色的宽松圆领长袖衫,一条家居长裤,两样都看不出牌子,葛从宁按下眼,却知道都不是她买的。 “做多了就练出来了。”她用下巴点点旁边的锅灶,“水开了,把面条下进去。” 面条葛从宁已经拿在料理台上,冯京墨越过她,“放多少?” “你吃多少放多少,放比你吃的分量再多一些,除了你的那份就是我的了。” 他想着两人份,葛从宁晚了不吃多,那就算一人半的好了,捏着一把面条,正要下锅,葛从宁诶一声,“多啦,面条煮下去要吸水胀发的,再少一点。” 冯京墨手像漏斗,“这么少?” 葛从宁点头他才停住,把手里差不多只有手指一圈直径的面条放到热水里,他拿起筷子把面条压到水里,面条很快就软下来,蜷曲在小汤锅里。 葛从宁这边在做浇头,“你刚才那一把放下去,还要再喊个人来才吃得完。” “我少下厨,对这些东西没个数。” “煮面挺简单的,也没什么技术,水开了把面丢下去就好了,就是记得每次都是一小指,不够再煮,也不要多了,面泡了汤久了就不好吃了,会糊。” “唔,知道。” 两碗面盛出来,葛从宁做的油麦菜豆腐浇头正好淋上去,再盖上煎好的荷包蛋。 葛从宁说:“你笑什么?”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冯京墨对这两碗面怪笑。 冯京墨摇头,“没,我把面端出去了。” “嗯,端出去吧。” 他端着面,往客厅走,“我就是想到上次做红烧肉我忘记放鹌鹑蛋的事情,你还和我生气了。” 葛从宁拿着筷子从后面跟着来,“我没和你生气啊。” “你总是不承认的。” 葛从宁把筷子交到他手上,做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端起自己的那小碗的面条,“我是没生气啊,反正最后被说的又不是我。” 冯京墨先拌匀面条,吃在嘴里,才和她说:“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我懒得和你辩。” 冯京墨可能是真的饿了,一碗面的时间里没有再多说话,电视就这么静静地放着,伴随着几声克制不住的吸面条声。葛从宁那碗面条分量很少,早在冯京墨之前吃完。 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空碗,葛从宁说:“这么晚了就先放那吧,明天再洗。” 他回头说;“我也没打算洗啊,明天阿姨来了会收拾。” 说完他又笑着回过头去。 等冯京墨再回到客厅,沙发上已经没有葛从宁的身影。他把电视关了,到卧室里去,也只看见床旁边地上摊开的一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有拿出来,只空下了一个小包的位置,再一看,浴室的灯亮着,葛从宁应该是去洗澡了。 冯京墨反正无事,就把葛从宁的衣服用品从行李箱里搬出来,放到柜子里,台子上。 做完这些他才发现,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什么东西应该摆在哪里呢,好像是之前葛从宁来这边,就是这么放的。 但是她好久没来了,这边属于她的东西渐渐少了起来,被阿姨丢了还是被他收起不知道放哪了,总之这个公寓里慢慢只有了他一个人生活痕迹。 冯京墨又想起来,他会A市的家也是这样,那个家里,一眼看去,也是只有葛从宁一个人的痕迹。 两夫妻把各自的日子过成了独居的样子。没能看到其他人的东西,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葛从宁洗完澡出来,冯京墨正坐在床边。 “你还没睡。” 冯京墨放下电脑,“嗯,等你呢。” 她不解,坐到梳妆台前,这个梳妆台是她买的,就放在房间的角落,她坐下才发现,自己的肤护品都摆上去了,不用说是谁的功劳。 她拿起一瓶精华液,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后面床上的冯京墨,“你不是熬夜了吗,现在赶快睡吧,不然明天上班又是一天。” “困过头也就不困了,等你上来一起睡。” 精华液拍在脸上,又是保湿,又是按摩,“我还长呢,你等我等到什么时候。” “那谁又知道呢。”他这句话说的很低,在房间里不细听是听不到的,葛从宁的动作只是一顿,就又连贯起来。 -- 第72页 她快速结束了皮肤护理,头发在浴室就已经吹得很干了,直接睡觉完全不成问题。 她掀开被子躺下,冯京墨也跟着一起,等她把自己的姿势调好了,就发现一只手从后背传过来,移到她的脖子下,企图代替枕头带给她的舒适感。 “这次来多久?” 葛从宁有一瞬的恍惚,这句话似曾相似,多是她问他的,现在掉换了个对象,成了他问她。 “半个月。” “嗯……挺好的。” 葛从宁不自觉地皱皱眉,“好什么好,本来不该我来的。” 冯京墨饶有兴趣地看她:“听意思还不愿来啊,来和你老公在一起都不开心?” 葛从宁想着要睡觉了,懒得和他讲白天在销售大厅经理办公室前发生的事情,她转个背,“睡了睡了,困死了。” 她闭上眼睛,把被子拉到嘴巴下面,“你关灯。” 冯京墨动作了一下,房间就暗下来。 属于枕在她头下的手的另一边,绕到她的腰上,把她从外面拉到了里面,和身后的人完美契合在一起。 葛从宁感受到在头上呼出的热气,她不自在地动了动,“热。” “热什么,冷才是。” 冯京墨说:“窗户开这么大,暖气全都跑了,你试试你这脚,冰坨子一样。” 葛从宁在被子里蜷起的脚,被冯京墨夹在腿里。 可能一个人和两个人还是不一样的,在家的时候晚上冷了,也没有一个人回来旁边给她焐脚。 “你这么抱着我怎么睡啊,你这个胳膊,硬得硌得人生疼。” “我还有更硬的想硌你呢。” 葛从宁默了,就听他说:“但今天你累了,我就不折腾你了,不舍得。” 听啊,男人的话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又恰逢其时地暖心。 葛从宁既说不出更暖心的话给他回应,也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一点也不相信,只好默默无言地藏在被下,窝在冯京墨的怀中。 和他度过的每个夜晚,其实都很宁静,好像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安心平静,就像到了港湾,船就知道停泊。 夜白无声,城市外的不夜者都在低空逆行,北京的冬天,天空是倒映的荒野,深沉又纯粹,找 不到一颗乱点的星子。 葛从宁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暖和过来,好像人也软了,不停向冯京墨那边陷。 “冯京墨,你睡了吗?” “没。” …… “这个床单被套,是你买的吗?” “不是,别人送的。” “李秘书还负责给你买衣服吗?” “嗯……大部分吧。” 冯京墨闭着眼睛,半晌听不到葛从宁的下一句,他睁开眼,“不说话了?” “睡吧,太晚了。” 距离就这样,再一次又一次的无意识中拉近,又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拉远。在这忽远忽近的两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葛从宁感受到了身心双重的疲惫。 因此她想赶快睡去,连句晚安都没来得及说。 ☆、第 34 章 北京早起的空气像无数透明丝线的小虫,无处不在地往赶早人们的厚衣装里钻。 昨晚上忽来的小水汽,到北京的上空,就被凝结成的结晶,现在落成无数的小颗粒往窗上打。 葛从宁为防备北方寒冷大风从A市带来的姜黄色针织围巾没用上,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放在腿上不一会也觉得热起来,把围巾拿开。 “你这一身在北京还是太薄了。”冯京墨从上车来就注意到葛从宁的穿着,“在A市你这算穿得厚的,但到了北京,街上谁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只露出一只眼睛来。” 他正说着,车子从路口开出去,人行道上就走过一个用围巾抱住头的人,葛从宁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看到头上醒目的颜色。 “我带的外套差不多都是这么厚的,里面的衣服再加点就好了。” “可我看着还是空。” 葛从宁无奈说:“那你说怎么办?” “你那边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葛从宁摇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个学习交流会。” 她拿出包里的提前给的这个学习交流会的学习资料,除了封面的首页上好像就有时间安排表。 她翻开看,“下午五点的样子,就能结束。” “这种会应该还包餐饮吧。” “嗯。” 餐饮住宿是一应齐全,主要是会议定在北京的某酒店,连同人员也都安排在了那家酒店。这让从外地来的参会人员大大方便,不用两头跑。原本葛从宁也可以享受这样的便捷的,可是她自己推了,来和冯京墨住公寓,离开会的酒店开车也要二十分钟。 “不在哪里吃晚饭的话,几点结束?” “四点。” 冯京墨点头,“那四点十五你下楼,我接你一起去商场。” “干嘛?” 冯京墨笑:“给你买衣服干嘛。” 葛从宁想到说:“你今天可以下班这么早吗,不是最近都挺忙的?”前天晚上才熬夜,昨天也是晚上才回来的。 “工作是忙不完的,今天做不完明天接着做,可这北京的天看着是越来越冷了,给你买衣服更迫切点。” -- 第73页 冯京墨送完葛从宁还要掉头去自己的公司,两个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但是在两个方向。 葛从宁要下车了,冯京墨拉住她的手。 她下车前就全副武装,现在围巾一戴,只露出半张脸,眼睛是大的,还刷了睫毛膏。 “就这么走了?” “怎么了?” 他侧侧脸,“不觉得忘了什么了?” 葛从宁看了他的侧脸一会,想要是不照做的话是不是就不放她下去了,她压下自己的围巾,倾身吻在他的脸上。冯京墨随即笑着放开她,“行,去吧。记得下午我来接你。” “嗯。” 葛从宁不敢在外面耽搁,一来冷风刺人,二来情绪鼓噪,她没有等着冯京墨把车开走,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酒店大厅,独留冯京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那一抹姜黄,让他不经自嘲,又轻怪地低语:“真是无情。” 因为是临危受命。葛从宁之前完全没有关心过这次的会议,只是大概知道是房产销售总公司联合其他几家组织的大型交流学习会,旨在交流销售经验,促进共同进步,提高参会人员的业务水平和职业素质。 这听上去就像是参加完这个会议后,回去就要升职加薪的样子。 葛从宁想不到许慧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又莫名其妙地落在了她的头上。她的事业野心早在这几年随着感情生活的无波无澜,也一起沉寂下去。 她把生活过得平静安和,也不奢望在人才辈出的销售届能闯出一番天地,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少了那二两嘴皮子,走到现在也是运气。 虽然没有在上午的会议上开小差,但冗长又无聊的会议加上暖烘烘的暖气,还是催得人精神惫懒。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间,主办方联系酒店准备了午餐,餐厅在酒店三楼,大家坐电梯就可以到。 午餐是自助式的,样式精美,品种丰富,葛从宁在这里还没来得及认识什么人,端了盘子找了一张圆桌自己坐下。 她吃着菠萝炒饭,配一碗南瓜汤,简简单单地解决完这一餐。来的人大多都是住酒店的,离下午的会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是各自回房间睡觉。 葛从宁也不能自己找个地方坐到下午开会,她来时去了酒店的前台,出示了自己的参会牌,前台让稍等了一下确认她的身份,发觉她昨天是没有办理入住的,于是就为她办理了入住,还给了她房卡。 这房间不管葛从宁住不住,都是不能退的。 她摸到包里的钥匙,想着也可以上去睡个午觉。 参会人员的房间统一安排在酒店的五层六层,葛从宁按房卡上的号码找到房间,刷卡进去后发现房间的卡槽里是有卡的。 她走进来继而发现,原来给配备的都是双人标间,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靠窗那边的床上已经有使用过的痕迹,另一边的床虽然没有人住,但是上面放了几件衣服和电脑包等东西。 “你是?” 葛从宁回头,“我……” “啊,你是和我一个房间的吧。”她说,“你好,我叫张洁。” “你好,我叫葛从宁。” 张洁刚从浴室洗了脸出来,手上都还是水,以为就自己一个人不太在意,把葛从宁的手沾湿了才发觉,她赶快去找毛巾擦脸擦手:“不好意思啊,手上都还有水。” 葛从宁抽出酒店配备的纸巾,说;“没事。” 张洁擦干净了出来,看葛从宁站在属于她的那张床前,她恍然:“我还以为这间房只有我一个人入住呢,昨天都没见你来,是飞机晚点了吗?” 她边说边收拾,葛从宁说:“不是,我住其他地方,中午上来午休,晚上要回去。” 张洁说:“你是北京人啊?” 葛从宁摇头:“不是,我是A市的。” “哦,那你是有朋友在北京了。” 葛从宁没反驳,张洁把衣服丢到自己的箱子里,“我是杭州的,但是工作在上海。” 张洁和葛从宁说,她任职的上海公司是分部,北京是总部,这个会议就是总部公司举办的,邀请各个地方的同行来交流,“这个酒店也是总公司旗下的。” 那这个公司做得很大,看来房产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分支,“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 “盛云。” 葛从宁点头,“果然是个大企业。” 张洁问葛从宁是什么公司的,葛从宁说了,张洁也回说:“那你们公司也不错啊,在北京也很出名的。” 但是在A市的葛从宁从来没有感受到总公司的强大照拂。 “你要睡午觉了吧。” “嗯。” 张洁说:“我也是,累死了,这才第一个早上就这么累,之后还有十几天可怎么过啊。早知道是 这么个无聊的差事,我就不抢着来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也还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觉醒来,坐了一上午的疲惫好不容易缓解一些,又要接着下午的会议。葛从宁和张洁算是相识了,在陌生的北京城里,同样来自异地的她们在下午结成了伙伴,一起坐在会议厅里听课。 “我听说这次我公司这边的领导会来。” 葛从宁说:“这个会有这么引起重视吗?” “不知道,反正不是有一项安排是每个公司会出一个领导来给讲话吗,今天好像就是我们这边的,就是不知道派谁来了。” -- 第74页 “先开会吧,可能来了也是将一两句就走了。” “也很有可能。” 她们都把这一项看作是一个面子工程,目的是激发在座参与者的参会热情,使他们感受到自己是被公司重视的一部分人,这是企业惯用的管理伎俩。 台上换了个人,之前讲课的那个下去了。 “各位同行们,接下来就是我们精心安排的演讲环节,这为期半个月的学习交流中,我们每天都 会邀请到至少一位各公司的领导层来为我们做讲话,让大家了解行业发展的同时,也能领略到各公司不同的公司文化,今天我们请到的是盛云集团北京总部的宋总,有请宋总上台。” 盛云集团这个名字听张洁说起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熟悉,是名声很大的企业,在各个行业都有发展自己的品牌,但葛从宁不只是作为普通百姓知晓了它,她还认识盛云集团掌舵家族宋家里的两个人,也是宋家培养的新一代继承人——宋猷书,宋羡书。 宋猷书现在和冯京墨办公司,不可能作为盛云集团的代表出席这场会议,那么另一个姓宋,排除掉同姓的巧合,还能出任总经理职位的人,宋家没有多的儿子,只能是宋羡书一人了。 宋羡书从侧面登台,接过话筒,先问声好,姿态轻松地开始自己的讲话。 宋羡书的演讲到尾声,设置了提问环节,虽然打着平易近人的目的来的,但是大家的提问都很中规中矩,算是和乐。 散会时,张洁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葛从宁还有和冯京墨的约,“你去吧,我要回去了。” “行,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葛从宁走出会议厅,被人叫住。 “葛从宁,葛学妹?” 葛从宁回头,宋羡书笑着走上来,“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宋学长。” “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学长了。” 葛从宁笑:“我也好久没听到别人叫我学妹了。” 宋羡书说:“上次见到你还是在我哥的婚礼上吧,之后就没见过你了,是不常到北京来吗?” “那之后不常来了。” 宋羡书没听出话音,只说:“不说你不在北京了,就连京墨哥,我都不经常见到,偶尔看见都是应酬饭局,招呼都没有打就走开了。” 宋羡书以前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和冯京墨混在一起,毕业后瞒着宋家在外面创业的时候也有冯京墨的帮助,他感叹说:“我真不知道该谢京墨哥还是怎么样,要不是他把我哥给撬走了,我也不至于非得要回来。” 葛从宁说:“宋学长现在还好吧?” “好也说不上好。” 葛从宁无声地笑了,宋羡书看见了说:“在心里编排我呢,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别人八辈子求不来的,我有了还说自己日子过得不好。” 葛从宁摇头,“不敢不敢。” “哎。”宋羡书叹气,“你可没什么不敢的啊,葛学妹,以前我只觉得你文静,没想到胆子还是很大的,你那时候做出的事情,真令我也刮目相看,不得不给你比一个这个。”他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葛从宁不想毕业这些年,这位宋学长反到比在大学的时候还要活泼许多。 “既然你也来参加这个会议,短时间是不会回A市了吧,就住在上面?” 他指了楼上。 “不是,我不住这里。” 宋羡书就明白了,“对,你肯定和京墨哥一起,瞧我这个脑子,你们是夫妻嘛。” 他说:“不过也好,你在京墨哥身边近一些,好一点。” 葛从宁说:“学长什么意思?” “没什么。”宋羡书说:“这里也不是叙旧的地方,我接下面还有事,要走了。这几天找机会,在 我哥家搞一个聚会,你和京墨哥一起来啊。” “有时间一定去。” “肯定是大家都有时间的时候。”他笑说:“都不是学生了,聚会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都要先敲定才行。” 葛从宁看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才出了酒店,上了车后,她说起遇到宋羡书的事情。 ☆、第 35 章 说到宋羡书对他的牢骚,冯京墨也不介意,反而是笑。 葛从宁就知道那都是说着玩的,宋羡书在这三个男人中年龄最小,没少被这两个哥哥坑害,最惨的就是这次,把他逼得无路可走,在宋家的威逼利诱下只能乖乖地回家继承家业。 “看起来是我把宋猷书挖走了,其实我只是顺水推舟,宋猷书不想被挖走,谁都动不了他。” “这又是什么意思?”葛从宁反应了一下,才有些惊讶地看着冯京墨说:“宋猷书早就不想在宋家了?” 他点头:“宋猷书作为老大没得选,毕业只能进自家公司工作,但是宋羡书是小儿子,虽然家长还是希望两兄弟都能回自家做事,但是既然有了大儿子做支撑,成绩又很出色,那小儿子回不回来也就没这么重要了。” 这也是为什么宋羡书在大学毕业后能有一段的创业期,那是宋家要求无果后,干脆放他自己去闯。 但是宋猷书自来不想留在家族企业里,受诸多限制一辈子,他比父亲还要希望宋羡书能够回来,这样他能减轻负担,适时还能从宋家企业中抽身。 可宋羡书在外面开办起自己的公司,眼见回来继承遥遥无期。 -- 第75页 幸而,商场如战场,风云变幻无际,一场金融动荡,波及全国,A市冯家运气低被打击下去,北京的宋家虽然也遭到冲击,好在根基还算深,舍掉几个子公司,把重点收回总部,也挺了过去。 但是一个公司的繁荣和昌盛一定是踏着许多人的背脊走上去的,宋猷书发现在这次危机中,以 父亲为首的老派元首动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虽然不违法,但触犯到了宋猷书的底线,他借此退出盛云,宋父理亏,在宋猷书强硬的态度下也不得不同意,最后召回外面的小儿子,盛云总还是 要自家人把控才行。 葛从宁不曾想宋猷书是有计划地脱离宋家。 冯京墨看她怔忪的模样,说:“你还以为他是为了帮我才出来的?” “嗯,宋猷书对你,还挺有义气的。”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我和他一起办公司的原因很复杂,但是也正是因为两个人认识,又投契,才会合伙,不然也不能合作这么些年。” “嗯……也是。” 冯京墨说:“宋羡书说的聚会,你怎么想,要去吗?” 葛从宁看他:“你有时间去吗?” “是很久没见面了。” “那去吧,我时间上没问题,后面的会议不会这么频繁了。” 冯京墨点头:“那我去和他们约。” 葛从宁挑中一件杏色羽绒服,长到过膝,可以把整个人包在里面,“就这件吧,赶快买了回去了。” “逛不动了?” 她咕哝:“你坐那一天试试。” 冯京墨忍不住笑着揽住她,让店员去开单子。 晚上,洗过澡的葛从宁照例做皮肤护理工作。 今晚她敷了面膜,北京的冬天实在是比A市要干太多了,整天坐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水分蒸发得更快,不消半个月,只要这么连续一个星期,可以成干了。 她掀被上床,刚躺下冯京墨就压过来。 她抵住他的胸膛,“你要做什么?” 冯京墨拿开她的手,按在两侧的枕头上,“昨天好心让你休息了一天,今天该你体贴体贴我了。” “我今天也累。” 她的耳侧,脸颊,刚做过保养的皮肤软糯清香,“你躺着享受。” 葛从宁咬着唇:“你放屁。” 就听到一声笑。 房间里床铺上如何旖旎自然不必说。 葛从宁腰酸腿酸地过了两三天,这学习交流会是越来越轻松,这才上午十一点,就宣布今天的全部内容结束了,接下来是大家自由支配的时间。这次请来的公司领导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放下话筒下台前,还贴心地告诉下面的大家,今天天气不错,可以去著名的几个景点逛逛。 张洁问葛从宁要不要去逛,“这么早,你也不用赶着回去吧?” 这几天张洁算是明白了,葛从宁人虽然在A市工作,但是在北京也还有一个家,这也不稀奇,现在为了事业打拼的年轻夫妻异地而居,两边安家是常态。但葛从宁显然是念家那种,开完会也不参加组织的聚餐什么的,和她打声招呼就拎包走了。 葛从宁听张洁的话还有些恍惚,好像以前就这样,葛明军还好的时候,她周一到周五上课住寝室,到了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收拾东西回家,周六周日两天很少在寝室里,房子没了以后,她也没地方可回了,除了去租的房子里照看葛明军,一周七天都是在宿舍里度过。 卢葭要约她去哪玩儿或者参加什么活动,都会问一句:“你不赶着回家吧?”,之后就不用那么问了。 现在还早,冯京墨也刚开始工作没几小时,回到那间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打开电视看几集无聊的连续剧,然后看着哪里不顺眼,着手收拾起来,都是打发时间而已。 还有一个就是,她回去不进卧室也就算了,进了卧室,就想起晚间在上面发生的事情,冯京墨在这方便不是说不贴心,只是他掠夺性太强,往往把她逼得濒临绝境,才会有快感,或者他的快感就看她绝境的样子。总之看多了无端让人说不出的闷气。 葛从宁想,与其自己回去一个人无聊,不如和张洁一起,两个人两张嘴,还能有点说头。 “不着急回去。” 张洁眼睛一亮,“真不容易,终于能约到你一回。” 葛从宁笑,她们才认识几天,好像就是认识了很久,而张洁约她也不过两三次,多的是邀请她一起到楼下的餐厅吃晚饭,而她本就不在这边吃晚饭。 “去哪?” “那位老总不是说了吗,今天天气好,可以去北京城逛逛,我这来了好几天,还没见过照片以外的故宫是个什么模样,要是不去看一趟,怪可惜的。” 这就是要去打卡了,葛从宁想了想,说:“其实吧,不管天气好坏,故宫都人满为患,下雨下冰雹都有人排队去看。” “说的也是这么个道理。”张洁想到那人山人海的场景,就有些退怯,但是故宫的诱惑很大,她在去与不去中纠结,“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看你,我都行。”故宫在初来北京实习的那年也去过了,后面几年年年都要去点卯似地打一趟,早就没了像张洁一样的好奇欣喜。 张洁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索故宫,“从我们这去故宫得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呢。” -- 第76页 葛从宁也看到了,还要换好几趟。 张洁看着手机在思考。 葛从宁是看出来了,张洁是想去的,只是被麻烦和路途绊住了脚。不知道为什么,故宫和长城对所有人都有着奇特的吸引力,仿佛真是“不到长城非好汉”,“来了北京不去故宫等于白去”,像是咒语一般。 葛从宁说:“地铁适合方便的,都是在站内换乘,而且现在不是什么节假日,故宫应该的游客应该也没多到这么恐怖吧。” 反正好坏坏话都是她说了,张洁就顺水推舟地说:“那行,那我们就去故宫逛逛。” 现在故宫时兴网上订票,拿着身份证就能进去。 她们边往最近的地铁站走,张洁边看票,也是幸运,这个时间了还能有进故宫的票,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去游览故宫的人真的不算太多。 下到地铁站,等地铁来的时候,葛从宁接到冯京墨打来的电话。 张洁拉着她排到黄线后去,她们前面还站了有两个人。 “喂。” “散会了?” “嗯。” 地铁站有地铁站的声音,这班地铁到站开门,就有人声提醒:“请乘客先下后上,请乘客先下后上。” “你在哪儿呢?” 葛从宁先跟着上了地铁,正好找了一个扶手位置,和张洁一起握在那里。 “在地铁上,今天散得早,下午也没事,就和同事约了一起去故宫逛逛。” “去故宫?”冯京墨好似很惊讶,然后她听着他应该是笑着说的:“不是说一辈子不想再去了吗?” “我有说过这话?” “说过,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冯京墨给她回忆了下,还是他们结婚第二年的事情。 葛从宁来往于A市和北京,冯京墨虽然忙,但是也不是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偶尔碰到他闲一点的时候,就会带葛从宁去逛逛历史文化底蕴丰厚,古今中外文化大交融的北京城。 但是说实在的,冯京墨虽然在北京待了许多年,夜店酒吧可能还能说上来点,北京的名胜古迹也就只知道普通人耳熟能详的那几个了。长城去了一次就够了,爬到了终点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但这故宫大大小小七十多个宫殿,九千多个房屋,除去那些未开放的,封闭起来的,三两趟是逛不完的。 一到冯京墨有时间了,他就领着葛从宁逛故宫去,每次又不能接着上回的地方走,都得从入口进门从头逛起,这诺大的紫禁城,世世代代住在里面的皇帝们都不一定有一个人逛明白乐的,何况是三不五时来一趟的葛从宁呢。 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次到出口的朱门时,葛从宁就暗暗心想自己下次再也不要来了,这里再美,眼睛享福,腿脚却受累。 最终有一次,是夏天的时候,北京的冬天有多冷,夏天就能有多热。那种炙烤的感觉,把葛从宁的好脾气都给磨没了。 出了故宫,葛从宁就罕见地翻脸了。冯京墨不明所以地拿着在故宫小店里买的印着皇上亲笔字迹的扇子追上葛从宁,拉她的手臂问她:“怎么了?” 葛从宁甩开他,又被拉上。 本身就很热了,他的手心更热,葛从宁不耐烦了,走累了又渴又乏,他还不理解她为什么不高兴,心里就突然委屈了起来,都说女人爱算旧账,葛从宁自以为不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但其实自己没这么大度,不说而已,心里记得门清,新仇旧恨一起上头,鼻子眼睛就这么酸了起来。 她一只胳膊被冯京墨握着,脸偏向一边,就忍不住落泪起来。 冯京墨看她另一只手压住半张脸不说话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葛从宁,你……” 他是惊诧了,叫了她全名。还没等他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旁边走过几个大爷大妈,注意到他们这边。其中一个大妈就说话了,“哎呦,这闺女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小伙子,还不赶紧哄哄,什么事啊让你媳妇儿这么委屈。” 大爷大妈们都不赞同地看向冯京墨,好像已经断定了葛从宁掉眼泪就是冯京墨招惹的。冯京墨没回大爷大妈什么,一把把葛从宁转过来,她还低着头不许冯京墨看见她到底有没有流眼泪。 水晶是坚强的,大锤都砸不碎,还能划玻璃。冯京墨一直以为,葛从宁就是这样的水晶。 他的心,好像突然被压进了水里涨发开来,他低声说:“是不是热的?” 葛从宁不说话,点点头。 “脚也走疼了?” 她又点点头。 冯京墨忽而叹气,“累了痛了你怎么不和我说,自己忍着做什么。” 虽然自己身上也是热气不散,但除了将她拥入怀中真的想不到第二个更好的办法。 葛从宁慢慢地保住他的腰,一摸也才知道,冯京墨毕竟是男人,体热,后背也已经汗湿了。 “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冯京墨笑:“行,以后不带你来了。” 她低低嗯一声,才说:“冯京墨,你以后别折腾我了。” “嗯,知道了。” 之后冯京墨牵着葛从宁去了最近的一家买冰饮的店铺,两人吹够了凉风喝够了冰奶茶才打车回家。 “想起来了?是不是你说的话?” “嗯……想起来了。” 冯京墨听她承认才放过这个话题,“打电话来是和你说,和宋羡书宋猷书约好了明天聚会,就在宋猷书他家,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 第77页 “没问题,明天正好不开会。” “嗯,那我就回他们了。” “好。” 葛从宁这边把电话挂了,张洁就问:“是你老公吧?” “是。” 张洁羡慕说:“你和你老公感情真好,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来和你聊天。” 葛从宁说:“是有事情问我。” “那也好啊,你们结婚不短了吧,还知道有事情要先和你商量才决定。” 葛从宁笑了笑,张洁就说其他的话去了。 其实葛从宁刚才不止是想起了那句话是她说的,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她还想起了,那时候,应该是她和冯京墨感情最好的一年吧。 物极必反,什么东西到了上升的极点时都要有下落的趋势。 葛从宁已经很久没感受到那段日子的轻松惬意了,几乎快忘了自己和冯京墨也有这么心心相印,两情相悦的时候。 ☆、第 36 章 冯京墨从车库开出的这辆车,座椅还有崭新的皮革气。葛从宁不了解车的牌子,但是对颜色还是能分辨出的,以前的那辆是黑色,这辆却是银灰。 很显然冯京墨买了新车。 “你这辆车,是之后要开着回A市吗?” 她还记得他上次在销售大厅门口车前和她说过的话,他说自己马上就要回来了,北京这边他放手让宋猷书管,可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买了一辆新车。 冯京墨看她一眼,也并未多想,“买的时候以为明年上半年都不一定能回A市,车子到了也不能退,我是给宋猷书开去,把车卖给他了。” 葛从宁从车开进了小区就在看,这边绿化好,基础设施配置也很齐全,来的路上就看到了有小学还有幼儿园,显然宋猷书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没有光以地段作为考量,更注重周边的环境。 他们按了门铃上楼,给他们留门的人就是宋猷书。 葛从宁把手里带给宋猷书的东西递过来,宋猷书接过说:“来还带东西,不用这么客气。” 冯京墨手上也有,是大件,宋猷书接不过来就示意他放地下。 “我也这么和她说,但好歹你们是乔迁新居,不送点乔迁礼说不过去。” 宋猷书夫妻俩新搬家,办这个聚会也是顺道暖屋,原本不想着会收到什么礼物,大家在一起聚聚就好,平常都各忙各的。 他和冯京墨还好,毕竟是一家公司,时常会议桌上相见,和宋羡书两家公司,偶尔又是竞争对手,兄弟俩见面时间也就不多。 但他忘了,葛从宁是个心思周全的女人,这些人情往来的东西,冯京墨可能想不到,她不会忘记。 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他笑着对葛从宁说:“谢谢弟妹了。” “不客气。嫂子人呢?” “厨房里,收拾螃蟹和鱼呢。” 葛从宁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听到宋猷书老婆一个人在厨房里,就不好意思再闲适下去,起身说:“我去帮帮嫂子。” 宋猷书这下不阻止她,“行,你去吧。” 葛从宁去厨房总比和他们在一起自在,何必把她拘束在这里,冯京墨也是这么想的。 她走过冯京墨时,冯京墨拉住她的手:“打打下手就行,不用提着锅铲上,毕竟是来做客的。” 葛从宁笑笑点头。 等葛从宁走进厨房,宋猷书才说:“你这么心疼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冯京墨说:“那都是在背后私底下的事情,能让你们知道?” 他话头一转:“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出的我不心疼她了,一直都宝贝着呢,好吗。” “急着在我这里阐明有什么用,我们知不知道不重要,她——”宋猷书手指往后一指,“才是重点,问题是她知不知道,你人前人后都宝贝她。” 冯京墨默了默,“应该是知道的吧,我也没藏着掖着过。” “不太见得。” 宋猷书看见的是冯京墨抓住了葛从宁的手,而葛从宁在他说完话后就甩开了他,虽然力气很小,但是那甩开的动作中透露出点什么,还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其实今天来和你们还有件事说。” “什么?” 宋猷书笑:“不用这么看着我,是好事。” 对宋猷书来说当然是好事。 葛从宁进到厨房时,陈灿正在往鱼肚子里塞姜片和葱结。回头看到她,陈灿笑着说:“来啦。” “嗯,嫂子,我来帮你吧。” 葛从宁看看这料理台上有什么,就挽起袖子过去。 “在那边那个围裙穿上,别把你白衣服弄脏了。” 葛从宁放下菜叶,到挂在墙上的钩子上拿下围裙穿上,她系带的时候是背对着陈灿的,陈灿回身她也没注意到。 陈灿不想,那次旅游后,宋羡书给他么找的学妹导游在七年后成了冯京墨的妻子,葛从宁和冯京墨比她和宋猷书早结婚,但自葛从宁和冯京墨两个领证以来,葛从宁就改口叫她嫂子了,因为冯京墨介绍说宋猷书就像他哥,那哥哥的老婆,当然要叫嫂子了。 葛从宁穿好围裙继续摘菜。 “从宁。” “嗯?” “我听猷书说,京墨要回A市了。” “啊,是啊,他和我说了。” 陈灿给鱼身抹上盐,掀开锅盖放到蒸盘里,十五分钟后再取出来。 -- 第78页 葛从宁摘好了一盘菜,说:“这是清炒吗?” “是,再打点蒜末,加点蚝油就炒好了。” 葛从宁点头,又看到有一盘肉末,“肉末里要不要放点姜末蒜末的?” “啊,那个啊,我原本是打算做一个油面筋塞肉的,回来才发现忘了买油面筋,你不提醒我还忘了,得叫猷书去买包油面筋上来。” 陈灿就在厨房门口叫了一声,让宋猷书去买油面筋,她点点自己的脑袋,“要不说年纪越大记性越不好呢,脑袋也是要多动动的,你看我这才不上班两个月,就已经开始忘东忘西了。” “你没上班了?” “嗯,你不知道?” 葛从宁摇头,她没听说过。陈灿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的事业都是自己一手一脚做出来的。 和她不一样,陈灿是个事业心十分强的女性,即便在宋猷书离开宋家,又和冯京墨创立出蓝到现在,她都一直坚持自己的工作,没有因为宋猷书而受到影响。说谁不工作葛从宁都信,陈灿不工作了就太玄幻了。 陈灿也看出了她的惊讶,“以前的工作强度太大了,我现在顶不住了。” “身体原因?” “嗯……也算是吧。” 葛从宁以为是不是陈灿之前超高强度的工作,消耗了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陈灿手抚上小腹,看向她:“是这里的这个人不让我拼命了。” 摸肚子这个动作,在不同的时间,情况以及人上,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陈灿这样的动作一出来,葛从宁马上就领悟到了。“嫂子,你怀孕了?” “嗯,三个多月了。”她说,“也没想对大家保密,但是三个月前胎像不稳,我辞了工作在家里养胎,猷书工作又忙,又要照顾我,就没找到好机会和大家说。” 葛从宁也是惊喜的,“叔叔阿姨们知道了吗?” 陈灿笑说:“都还没说呢,你们是头一个知道的。” “那宋大哥肯定开心死了。” “嗯,他是挺开心的。”陈灿说,“但这孩子来得也意外,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说来就来了。” 葛从宁看着陈灿没有显怀的肚子,但那里的确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时候,说明缘分到了。” 陈灿看她,“是啊,缘分到了。从宁,那你和京墨的缘分呢,什么时候到?” 葛从宁一顿,说:“可能还早吧,我们都没考虑过,也都不急。” “嗯,也是,当下最重要的是京墨回A市,虽然出蓝在北京已经落稳了脚跟,到了A市,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难了,也还是要一点一点干起。” “嗯,是啊……” 陈灿说:“说实话,我没想过我和猷书能走到今天。” “你和宋大哥,感情一直挺好的。” “那感情好是一方面,能不能走到最后,不止是感情好的事情,还有其他的。”陈灿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如果啊,猷书没有从宋家独立出来,就以我的家庭,宋家不可能轻易地同意我们结婚,虽然猷书也不会就随着家里的安排做些什么,比如和我分手什么的,但是,和家里对抗……很难。” 有多难呢,难到可能把这段爱情从般配合适摧毁到互相埋怨,互相怨怼的程度。 不是宋猷书没有能力保护陈灿,而是陈灿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有没有自信去和他一起对抗宋家的压力。强压之下,人心脆弱,什么都要变质了。 陈灿说:“所以啊,我还挺感谢你们的,要不是京墨给了他一个机会从宋家出来,我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结婚了,还好好地过到现在。” 葛从宁没想过陈灿有过这些烦恼,“我又帮到了什么吗?”她想不出自己在这里面能有什么作用,大多情况下她都是远离于这边的事情,在A市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有了,而且是帮了大忙。”陈灿肯定地说,“如果不是你在第一时间站到了京墨身边,支持他重新创业,重头再来,他又怎么会到北京来,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背后默默照顾,他又怎么会在北京一待待这么些年,和猷书专心工作。可以说,没有你,大概率就没有今天了。” 葛从宁微笑,“说得好像我真的做了很多一样。” 陈灿无奈,“你是太忽略自己做的事情了,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最该感谢的人是谁。” ”最该感谢谁啊?” 厨房里走进第三个人,葛从宁和陈灿抬头去看,陈灿怪说:“不是叫你去买油面筋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我要去的,京墨烟没了,他要去买烟就顺便去带包油面筋。” “哦,这样啊。那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宋猷书无辜,“我自己在客厅坐着无聊,想来看看你们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你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其他的可什么都还没有听见。” 葛从宁不想再接上之前的话题,赶紧说:“宋大哥你把嫂子带出去吧,这里我来弄就行,她现在怀孕了,还是不要吸到太多的油烟比较好。” 宋猷书看陈灿,“你告诉她了?” 陈灿笑:“没忍住,说到就讲出来了。” 宋猷书笑了笑,“刚才京墨还让你不要动菜勺,打打下手就行,要是回来看到我们夫妻两个在客厅里坐着,留你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该说我们欺负你什么的。” -- 第79页 “他哪会。”葛从宁说,“孕妇最大,不要让嫂子忙活了才是。” 葛从宁非不让陈灿再继续留在厨房,现在还没有开火,只是在蒸鱼还好,等端上了油锅,菜一炒,就是开了抽油烟机也还是免不了有油烟飘出来,她之前说三个月前她胎像并不是很稳,甚至都辞职在家安胎了,就更不该让她劳动了。 宋猷书也说:“本来就只让你蒸个鱼就出来,没想你真的做什么菜,既然鱼已经上锅了,剩下的就我来弄吧。” 只怕宋猷书也是客气,他会弄什么好菜,到头来帮不上忙,反而添乱,自己不好意思地出来了。 葛从宁发现自己在厨房动作反而更快了,无论在哪个城市的家里,厨房都是她一个人,她下意识里早就已经不习惯有第二个人配合她,看着她做这些。 宋猷书去开门,一会儿人上来了,推开门一看,是宋羡书,他手里还带了一包油面筋。 “路上遇到京墨哥,他让我带上来的。” 宋猷书接过,拿给身后走过来的陈灿,让她拿去厨房。 “嫂子。” “诶,京墨没和你一起上来?” “他在后面了,马上上来,我送东西走得快一点。” 陈灿给厨房送油面筋,葛从宁看到油面筋以为冯京墨回来了。正在往里面塞调和好的肉馅,又听见门铃响了,这次应该是宋羡书吧,就剩他没来了。 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又不是陈灿的,难道宋羡书还带来了其他人?葛从宁握着一团面筋出去看。 “这是……” 陈灿不认得这个女人,但宋猷书和宋羡书却不陌生。 随后来的冯京墨介绍道:“这是左湘南。” 左湘南先叫了宋猷书大哥,叫宋羡书二哥,再喊陈灿:“嫂子好。” “好,好。那个,进来吧。” 左湘南走进来,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出来看她的葛从宁,她对葛从宁礼貌点头微笑。 葛从宁的视线越过左湘南到她后面的冯京墨身上,他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葛从宁面无表情地回了厨房。 左湘南,葛从宁也不陌生。 要说起渊源,可能就是……被她插足的冯京墨前任,在冯家破产明哲保身的前未婚妻吧。 ☆、第 37 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这不仅是唱情人的,也有可能是唱情敌的。 只是在那段不知还作不作数的婚约里,葛从宁似乎没有资格去和左湘南当情敌,她们并不是站在擂台两端的对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左湘南是冯京墨被众人承认的未婚妻,而她是家庭落难,不得不委身于他的小情妇。 在道德层面,葛从宁就输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陈灿原先也是听宋猷书说冯京墨和左家的女儿订了婚。 冯,宋,左三家交好,其中宋左两家都扎根北京,相比之下更为亲密,但陈灿并没能深入到宋猷书交际圈以外的圈层里,左家的人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过。 但左湘南按说是他们这一辈的,和宋家两兄弟关系不错,还和冯京墨订了婚,但左湘南订婚宴都没来得及办就出国留学,只给他们留下了个消息的影子。 这是陈灿第一次看到左湘南本人。 冯家还好的时候她就不见人,冯家破败了,由左家人出面直接代表她和冯京墨接触了婚约,反正也是没正式宴请过的,口头上的事情说抹杀,就抹杀。那时候冯京墨也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当然了,他不同意也没办法,左家是不会没有芥蒂地接受当时还是纨绔子弟,毫无建树可言的冯京墨的。 陈灿心中,虽没有明确地见过左湘南,对她却早有耳闻,听说是个十足十的娇养大小姐,半点苦吃不得,半份委屈受不得的,脾气也不好,但是对冯京墨缠得紧,小女孩心思容易看,是很喜欢冯京墨的。 而今日一看,先不说喜欢不喜欢冯京墨这件事,确确实实是吃不得苦和不受委屈的那类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没有一处不是细养起来的。 陈灿眼神也就是这么从左湘南身上一晃,晃到了离得不远的葛从宁身上,比起左湘云海棠花的艳丽娇俏,葛从宁就像谁遗留在这一方的水仙,她也不是不娇,清绝更衬她而已。 这人和人都得比着来看,浓墨重彩固然炫目夺艳,但着水墨铺成也不可谓不引人入胜。 再看岿然不动的冯京墨,就是不知他爱海棠女还是水仙花了。 左湘南注意到陈灿的眼神在她和另一个人之间来回打量,凭着女人的直觉一分析,这桌上拢共也就三个女人,同类相比,只有她和葛从宁。 左湘南玩笑着说:“嫂子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 “京墨哥,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我自己看不到。” 这是一方长桌,成双结对的四人坐对桌,陈灿心想葛从宁是不愿意挨近左湘南的,便把宋羡书按在了离葛从宁近的位置,但万事不能周全,这一安排就把左湘南给安排在了冯京墨旁边去。 陈灿话还没有说完,左湘南就把脸转向了冯京墨,语气自然熟念地让他帮忙看自己脸上有没有东西。 桌上也不是一下就气氛不对起来的,陈灿去看葛从宁的脸色,古井无波。 -- 第80页 “没有。” “你都没仔细看。” “让宋羡书给你看。” 左湘南说:“你不看算了。” 宋羡书适时出声:“湘南,你怎么想到来我哥这里的?” 宋猷书才搬家,他这个亲弟弟也是第一次来,左湘南回国好段日子,但一直在上海那边管自家的业务,经常是北京上海两头跑,生意场上常见到。 “我就在这个小区住,在楼下的时候遇上了京墨哥,就聊上了,他说宋大哥和嫂子,大家今天到宋大哥的新房子里聚会,我想着也好久不见了,就来参加一下,应该也不怕多我这一双筷子吧。” 宋猷书是这个桌上年纪最长的,左湘南也从小喊他大哥喊起来的,他说:“不多你这么个。不过 既然你住在这里,离得近,以后可以多来这边,你嫂子都在的。” 要是以前,宋猷书哪回这么客气地叫左湘南来窜门,看来结婚真的是让人成长,为人处事,性格脾气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左湘南眼神默默往旁边的冯京墨身上走,几年不见了,他样子还是那么个样子,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明显气质变了,更沉稳从容了,没了以前轻浮的气息。 不知道性格上是不是也和宋猷书一样有了变化,是圆滑了,还是依然故我,左湘南在想,不管怎么样变,都脱离不开那个女人的关系,他的妻子,葛从宁。 左湘南按下心思,说:“那当然好了,最近我都在北京的,工作也慢慢要往北京转移了,家里人都希望我回这边来。” “北京也好,上海也好,都是很好的地方,但终究家在这边,离得近,我们也在这,有什么事情好照应。” 陈灿身为嫂子,也说:“是啊。” “那我还要先谢谢大哥了,虽然二哥没开口吧,二哥也会关照我?。” 宋羡书被点名,大方应承:“那是当然的。” 左湘南得了宋家两兄弟的保障,这桌上还有一位没有发言,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在自家公司也没什么话语权的冯家少爷已摇身一变,成了出蓝创始人,京城新贵,他的话落地成金。 “京墨哥呢?” 葛从宁闻言也去看他,但她绝对不是用很刻意,或者是用眼神的压迫暗示他什么,只是单纯地自然地想听听冯京墨怎么说。 只见冯京墨不急不慢地吃完嘴里的油面筋塞肉,才说:“我以后不在北京,有什么事你找宋猷书或者宋羡书,找我没用。” 左湘南面色一顿,“你不在北京,什么意思?” 陈灿替冯京墨说:“湘南你才回来还不知道,京墨本来就是A市人嘛,你嫂子也在A市,自然是要回去的。现在出蓝这边安定下来了,京墨马上就可以回A市去了。” “嫂子?”她看了看葛从宁。 左湘南笑着说:“嫂子,你可别乱给我按亲戚,我家本家没有哥哥,我认的也只有宋大哥二哥两 个哥哥,嫂子现在也只有你一位嫂子,除了你,我哪里多来了一个嫂子。” 听音听弦,左湘南说自己只有两位哥哥,她叫冯京墨一声京墨哥但没把他当哥,他曾经是要和她结婚的人,谁会把未来老公当哥哥看,那不是脑袋有病就是心里有病。 但现在冯京墨已经早就不是她未婚夫了,并且已经和葛从宁结婚多年,左湘南再这么说,明晃晃的司马昭之心。 宋羡书说:“怎么,你这是不肯认京墨哥这个哥了?” “我认不起这么个哥哥。”她换了一种脸色,“京墨哥现在是出蓝的老板,要和我们公司谈合作的,这个节骨眼我可不敢乱攀亲戚。” 宋羡书一挑眼:“你们公司和出蓝在谈合作?” 左湘南正想说,冯京墨先开口:“都是商业机密,你少打听。” “问问而已,我又不会抢。” “洽谈阶段不外泄这是规矩,你不要趁着机会打听。” 这下宋猷书也这么说,宋羡书才不问了。左湘南朝他遗憾地耸耸肩。 左湘南捡着自己面前这盘油面筋塞肉吃,吃了没两三个就腻味起来。 葛从宁见她总在一盘菜里下筷,吃没多久就用嫌弃的眼神看起来,默默收回了目光。 多留一会吃点水果,除了宋羡书要留下来和宋猷书多聊一会以外,左湘南吃完饭就走了,葛从宁和冯京墨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大型商场,葛从宁让在这里停车。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这底下有一家大型超市,买点东西带回去,正好你开车过来。” 冯京墨点头,“行。” 给冰箱里添点蔬菜水果,割三斤五花三层的猪肉回去放在冷藏室里,主要葛从宁还想买一箱牛奶和两提纸回去,一路挑挑拣拣,原本不需要的没想到的也买了许多,逛到家居区,遇上卖床上四件套的,一套灰蓝色的看上去不错,葛从宁就停脚看看。 她一边摸布料的质感,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和推车的冯京墨聊天:“你觉得今天的菜怎么样?” 说到这个,冯京墨就皱眉:“出去之前还和你说不要你动手,回来一看厨房就剩你一个人了。在家勤劳给我一个人就算了,怎么做客还要出劳动力。” “嫂子不是怀孕了吗,沾不得油烟,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做事。” 宋猷书在饭桌上还宣布了陈灿怀孕三个多月的大消息,把大家好好震惊了一把,但主要是宋羡书,其他人,要么已经提前知道了,要么已经被打过了预防针,都不太惊讶。 -- 第81页 “那也还有宋猷书,也不用你啊。” “等宋大哥,今晚大家都别吃饭了。”葛从宁笑说,“再说,宋大哥做的菜,你敢吃吗?” 冯京墨也笑:“那是不敢。” 葛从宁觉得这套寝具很好,看了价格,也还适中,毕竟是超市,也不会像商场一样贵得离谱。 “有喜欢吃的菜吗,有几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把握得好不好。” “那道油面筋不错。” 葛从宁点头:“嗯,看出来了,你多夹了几筷子。” 冯京墨挑眉;“这么关注我?” 葛从宁笑笑,“不是,偶然看到的。”是挺偶然的,也是看另一个人多有眷顾那道菜,她才注意到冯京墨也喜欢那道菜的。 售货员给拿出新的,葛从宁放到购物车里让冯京墨推着一起结账。 结账的队伍里排队的人还不少,光是等也要一会,葛从宁就说:“我再去那边看看。” “嗯,你去吧。” 葛从宁也没什么想买的了,只是这一片都是家具和化妆品,她逛着逛着又到了卖寝具的地方,除了床单被套,还有枕头被子什么在卖。 “葛小姐。” 葛从宁回头,好一段时间没听到别人称呼她葛小姐了,知道她结婚的人都叫她冯太太,工作的地方顾客们不会直呼其名,多以“诶,喂,那位,这位”称呼,同事领导,有的叫她小葛,关系好的叫从宁,家人亲戚,张姐他们叫她小宁,冯京墨按情况分,想叫什么叫什么。 “左小姐。” 左湘南说:“没想到在这里也遇上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葛从宁倒是不认同她这句话,和她有缘分的可能不是她,左湘南指的也大可能不是她。 “左小姐来买水果的?”葛从宁看到左湘南的购物车里只有水果,没有其他的。 “是啊,突然想吃点水果,正好这边的超市大,品种齐全一些。” 左湘南看她站在这一区域,又是在看东西的样子,说:“葛小姐是来卖寝具的?” “嗯,随便看看。” “诶,这个倒是不错。”左湘南看中的那个,就是之前葛从宁看中并且买下的那套。 “不过,真要买的话,还是别在超市里将就,楼上就有几家专门做这个门店,质量和品质都更好,我的寝具都是在那里买的。” “嗯,我到时候去看看。” 左湘南说:“最近没出什么新款式,葛小姐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我之前买过的几种给你,反正是放在自己家里的,也不怕撞款不撞款,主要是好睡舒服。” 葛从宁说:“那麻烦你了。” “之前在大哥家没和葛小姐说上什么话,联系方式也没留下,不介意的话,加个微信吧,我把款式图片微信发给你。” 葛从宁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把左湘南加上。 通过验证的那瞬间还觉得神奇,这是前任和现任达成了友好关系,还能互推床具?葛从宁收回手机,“没什么要买的了,我就先走了。” “好,等会我发给你。” “嗯,谢谢。” “不客气。” 葛从宁走出收银的区域,冯京墨装好了东西在等她。 “和谁聊天呢?” “左湘南。” 冯京墨说:“她怎么在这里,还给遇上了。” 葛从宁帮忙那一提纸巾,牛奶就不让她拿的。 “谁说不是呢,真是巧了。” 可这天下真的有那么巧的事吗,之前一面不见,现在在哪里都能遇上。 ☆、第 38 章 行车过程中冯京墨一直听到葛从宁手机微信在响,她低头看手机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话,冯京墨腾出一只手去牵着葛从宁的手,“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葛从宁就这么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也没有回握,“没什么,一个同事发来的工作信息。” “嗯……”冯京墨感觉自己领口都有点闷着热气,可这是十二月份的北京,外面呼呼刮着大冷风, “把你那边的窗户开点缝。” 葛从宁按下按键,就透进一丝空气冯京墨就说好了。他的手心实在是热,“不再开大点?” “不用了,我吹得到。” 冯京墨坐着也比葛从宁高,她稍稍往后一靠那条窗缝里吹来的冷风就略过了她,再开大些,冯京墨倒是凉快了,葛从宁迎风吹不得冷死。 “怎么这么热啊?”葛从宁奇怪说。 冯京墨清咳两声,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桌上的饭菜太补了。” 葛从宁想了下今天吃了什么,经她手的就有海鲜,他们来之前陈灿炖了羊肉汤,里面加了些名贵的中药,陈灿身体虚喝着刚好,葛从宁体寒,一碗下肚也觉得从脚底升起暖意,冯京墨因为要开车不能喝酒,就多喝了些汤汤水水,想来是那碗羊肉大补汤作祟。 葛从宁见他额头都有点冒汗了,说:“不至于吧,才喝了多少,就上火得这么厉害?” 葛从宁担心的是冯京墨本就身体强健,猛然这么一补,怕是血气更旺,要流鼻血,冯京墨却在担心其他方面。 他饱含深意地看了葛从宁一眼,“你今晚多照顾照顾我,这汤弄得我实在难受。” 葛从宁理解地点点头,他要是晚上突然流鼻血止不住,她肯定不能放他一个人,她要想想公寓里面有没有备云南白药的,流鼻血的时候把那药粉洒在棉花上,塞到鼻子里,止血效果奇好。 -- 第82页 一回到公寓,冯京墨就先把外套给脱了,他对后面换鞋的葛从宁说:“我先去洗澡了。” 葛从宁知道他在车里就热,回到屋里也到处的暖气,心里肯定燥得慌,“快去吧。” 冯京墨去拿冰水喝,顺手把手机和车钥匙都放在旁边的餐桌上。他几口冰水下肚,燥意稍稍缓解,解了扣子和皮带,就往浴室里去。 葛从宁进来后,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冯京墨的车钥匙和手机都放在餐桌上,她把车钥匙放在出门抬手可拿的地方,手机给放到卧室里去。 这来来去去已经是大晚上了,把买来的蔬菜水果还有肉放进冰箱,稍微整理一下。 葛从宁先把睡衣拿出来,放到床上时冯京墨的手机亮了。他业务繁忙,电话短信消息不分昼夜地往手机里来,但既然不是电话直接打进来,可能就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葛从宁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等他自己出来的时候看。 她正准备去找其他,冯京墨的手机又叮了一声,常年使用同一个通讯软件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葛从宁下意识地去看声源处。 屏幕因为设置,消息内容长时间没有人查看就变成了提示界面,虽然前后没有三十秒,但是也足够没有走远的葛从宁把上面的字看得清楚。 亮着大灯又开着台灯的房间很明亮,房间里的事物照得是一清二楚,葛从宁的侧影和那床银色暗纹床单被套一起倒映在玻璃窗上,显得是那么的可笑。 在车上时葛从宁收到了左湘南发来的床品图片,一共四张,前两张她就这么看过,有一张符合她的审美的,就点开来细看,但也只是粗粗看着不错,放大了有些地方不太合她心意。 她不喜欢太花里胡哨的,寝具就越简单越好,重要的是舒适度,这张图片缩小看还可以,放大了看床单被套上是有暗花的,颇为华丽。 接着左湘南就发来了最后一张照片,葛从宁手一顿,觉得有些眼熟。 而就在刚才,冯京墨手机上那条被隐匿了的消息,发信人显示的是左湘南,内容是——京墨哥我给你换的那套床单怎么样? 葛从宁拿来自己的手机,点开那张图仔细看了看,确定了自己不冤枉了谁,但这确实是同一款没有什么说的了。 左湘南说自己这些都是她自己买过的,那么这套银灰色的,是她买来自己用的,还是买给别人的,从已知的事实上看,是买给冯京墨用的了。 葛从宁忽然一连串地想到,左湘南的床单被套都上了冯京墨的床,那她人一定是亲自来过了,还进了这间房间。能细心地注意到床单这种东西,说明停留的时间不短,说不定还应该亲身感受过。 这就让人不禁联想,左湘南是什么情况下感受过的呢,又是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床单被罩换到这张床上的呢? “我洗完了。”冯京墨走过来,他周身还泛着沐浴后的水汽,在葛从宁的脑袋上亲了下,亲昵地说:“你快去洗,我等着你。” 葛从宁默默地放下手机,拿起睡衣,走出了卧室。 这次澡葛从宁洗了近半个小时,吹完头发打理好皮肤又是半个小时,她如同往常一样上床掀开被子,自己坐进去,全程动作冯京墨都看着她,但是她忽视掉了他眼中炽热的因子在跃动。 葛从宁刚坐平的瞬间,冯京墨就欺身而上,葛从宁平静地将他推开了。 冯京墨以为是欲拒还迎,笑着又抱上去,手还没有摸进葛从宁的衣服,又被葛从宁用力推开。 葛从宁背对着他躺下,冯京墨才从懵然中回过神来,耐着身体和心里的冲动,他问:“怎么了?” “没怎么,今晚不想做。” 冯京墨手捏着她的肩头,脸埋在她的肩颈处,“今晚不能说不……” 原本是句调情的话,平常葛从宁听了也就算了,再说冯京墨自己,还有部分原因是确实今晚欲望难耐,亟待解决,这方面向来是他比葛从宁主动,她三次说不想,三次他最后都能得逞。 冯京墨以为这次也不过是女人的口是心非,用亲吻和抚摸挑起她的情绪。 葛从宁感受到一手摸了上来,她毫无情绪地说了一句,那只手立马停止,只听冯京墨比她还要冷地说:“葛从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葛从宁闭上眼睛,“我说,婚姻不过是长期的卖yin。” 冯京墨猛然将她翻过来,用冷然的眸子看着她:“这话是你说的?” “不是。” “谁他妈缺德这么和你说的?” 葛从宁冷冷说:“范柳原。” 在这样的情况下,冯京墨还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他快速运作了一下大脑,感到一种有气氛又好笑的心情,他有些咬牙切齿了,“又是他!” 怪不得这个名字熟悉,葛从宁不是第一次提起。 那次在车里,她说什么有个男人把自己的调皮话省着给外头的女人听,这个男人就是叫范柳原。当时冯京墨就嘲讽了这人一句“这是什么男人”,没想到她又再说起,是这么扎心窝子的话。 “我知道你爱看书,也容易受里面的人物感情影响,但故事是故事,现实是现实,你别拿书里的话出来膈应别人,也膈应自己。” 葛从宁的这句话可谓是用两头磨利了的刀,捅向了冯京墨,也捅向了她自己。 -- 第83页 葛从宁始终是介怀曾经做情妇被包养的事情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都是错误的,更可恨的是,她和冯京墨最后还因为各种插曲走到了一起。 恩恩爱爱也就罢了,好虾也配不了烂鱼,都是一个锅一个盖的。 但事实上他们并不真正的幸福,婚姻生活才三年,已经过得危机重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报应。 葛从宁把脸侧过去,“话糙理不糙,我今天没心情和你过夫妻生活,你要是强来,我一个人也抵不过你,要怎么,随便你吧。” 她这么说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她的缴械不反抗,在冯京墨看来是充满屈辱。 他不能就这么放她睡去,“葛从宁,我和你是合法夫妻,我想和你过夫妻生活有错吗,为什么你说得像是你不想做我就会强迫你一样,我是什么人,会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葛从宁不回他。 她最擅长的,就是闭口不言。 默默开始自己的冷暴力,冯京墨一颗暴热的心此时此刻也都冷却下来,他看着葛从宁柔顺的侧脸,深深感到无力,从而生出暴躁和愤怒的情绪。 冯京墨哗啦一下把被子掀开,打开柜子翻弄什么东西,葛从宁听到睁开眼撑起来去看,他套上了外衣。 “干什么去?” 冯京墨拿着围巾,冷声:“不是怕我婚内强jian吗,行,我今晚到外面睡去,也免得你担心。” 葛从宁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冯京墨换好了全身的衣服,绕过大床要出去,葛从宁也只是静静地用目光追随。 他忍不住,手握在门把上,还是想她能说出点什么。 “冯京墨。” 葛从宁无奈叹气,“等天亮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冯京墨拉开门,“那就等天亮再说吧。” 卧室门,客厅大门相继响起,整个公寓都寂静下来,唯有葛从宁的床头亮着一盏明黄小灯,把她独坐的身影投在白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葛从宁向窗户看去,那透明的窗框住外面四方的景,又下雪了。她想起自己来时的决定,深深呼吸,她能和他患难与共,但却难以从始至终。 冯京墨从公寓里出来了,找附近的一个星级酒店开了一个晚上的房间住进去。 他坐到房间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才回味起今晚上发生的事情。 仿佛都是转息,他和葛从宁是怎么从亲密到冷言,再到争吵,然后他破门而去,不敢相信,半个小时前他还正准备和葛从宁巫山云雨,现在就自己坐在酒店房间,点上一只闷烟了。 冯京墨心里明白,其实矛盾的火种早就埋下,今晚可能是什么原因突然引爆。 他躺在沙发上,摸到随烟盒一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点开界面有好几个未读信息,点进去看,都是很正常的东西,唯独一个,是左湘南,她发了什么但是时限内又撤了回去。 冯京墨没有询问的心思,按灭了手机,手搭在眼睛上。 当眼前一片黑暗,四周无声,人也就慢慢沉静下来。 冯京墨一直都知道,葛从宁其实算是那种比较敏感细腻的女人。从学生时代起,她就喜欢略带苦涩的文学作品,常常又深受那些文学作品的影响,养成了多思善感的情绪。结婚以后,她也没 有说丢下看书的习惯,那些文字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许多。 说白了,葛从宁就是个女文青,看着宁静美好,相处起来也不少矫情,从前问宋猷书找老婆找个什么样的,他说要找有点水平层次的,冯京墨二十几岁听了就直接理解成要找有文化的,葛从宁是有文化,但就是太有文化了,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惹他。 冯京墨在黑暗里哎了一声,“我和她生什么气。” 他当时当刻是真的被葛从宁那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叫范柳原的男人,说的那句颠三倒四的话给气到了。 葛从宁介意从前的事情,冯京墨未必就不知道她介意,就是因为彼此都知道,所以也都默契地不去提那一层,就像现在,一提起就要吵架。 冯京墨看不得葛从宁自轻自贱的样子,过去他们的关系再怎么不对,但到了现在,都是合情合理的了,至少现在他们是夫妻,谁都比不过他们去。 出来前,葛从宁说天亮再谈,也好。 冯京墨自己冷静了想想,等明天天亮,一定要把她这股气给捋顺。免得往事就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炸得面目全非。 今晚也只不过是个预警,让冯京墨意识到什么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第 39 章 可还没等冯京墨第二天回去和葛从宁见面,他就又出差了。 是一早临时通知,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他和宋猷书就要一同赶往天津。冯京墨惦记着还有事情没有解决,打电话给葛从宁。 葛从宁刚起,站在厨房泡咖啡,她一晚上没睡,脑袋里不停想着事情。 听到冯京墨已经坐上去往天津的车,她手里搅拌咖啡的茶匙一顿,“哦,那你注意安全。” “什么事情,回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你这几天专心开会,开完会去逛街去玩也好,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葛从宁听他话中再三强调不要她多想,她忍不住笑,说:“我现在没什么好想的了。”即便有什么是之前没想明白的,昨天晚看了北京一夜的雪,也该想完了。 -- 第84页 冯京墨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多好,但如今身不由己,感情之外还有许多事情诚待处理,只说: “等我回来。” “嗯,我会等你回来的。” 葛从宁喝下一杯浓浓的黑咖啡,咖啡的香气和苦气都往她喉咙里面钻,但好歹整个人慢慢清醒过来了。 昨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雪,北国大地全部银装素裹,换了一种颜色。 葛从宁踏出公寓大楼时,一脚就陷进了蓬松的雪地里,她呵着白气,明明更冷了,但有什么好像放下了似的,不在她心脏肺腑上压着,整个人轻快起来。 葛从宁一连两天散会后不回家,跟着张洁到楼下餐厅吃饭,张洁一问就知道了她老公出差的事情,于是看着葛从宁的笑脸疑惑,“怎么你老公不在家,你反而挺高兴的样子?” 葛从宁倒是不知道自己表现出的情绪是这样的,“是吗?我看上去很高兴?” 张洁细看,“也不能用很高兴形容,就是你给人感觉轻松不少。” “可能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比两个人来得自在吧。”葛从宁这么解释道。 张洁也点头,“说得也是,再好的夫妻总是在一起也会有厌烦的时刻,偶尔分离还能够小别胜新婚,但是你和你老公不该啊,像你们这样的两地夫妻,不是更应该珍惜相聚的时刻吗?” 葛从宁说:“或许是这几天总在一起,该珍惜的都珍惜完了,很快就进入了下一个时期。” 张洁笑,“哎呀,真是不懂你们俩。” 不过葛从宁不回家了也有好处的,张洁自己睡那间房太空旷,正好今天下午结束得早,领导讲 话后才不到三点,张洁便说:“等结束了我们一起去逛街,晚上你就睡酒店?反正回去了也是你一个人,不如我们两个看看电影说说话。” “可以啊。” 她们说着收了餐盘,到再开会的时候又一起从房间里下来,张洁拿着放给所有参会人员的日程单,说:“不知道今天讲话的又是哪个公司来的领导。” 学习交流会的进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前后上过台的除去,余下的也只有两家公司还没有登过场。 她们找了不前不后的位置,离暖气比较近,葛从宁把包放在背后,拉近小桌板,刚要和张洁说话,台上就传来了麦克风的声音。 她们下来的不太早,进来的时候已经有大部分人都入座,此时此刻台上的活动已经开始,还是 那位介绍人把台下的领导请上台来,只是这次介绍人一张口,请的人还没有登台,葛从宁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不想竟然那么巧。 宋、左两家都涉及房地产业,比起出蓝初涉房地产,宋左可以说是老牌企业了。 在宋猷书家时就大概听说了左湘南留学归国后在北京上海两地参与家业,现在重心转移回北京了,这样的场合能看到她也不太稀奇。 左湘南一套香槟色绸缎衬衣,胸前坠着随意又精心的蝴蝶系结,黑色阔腿长裤垂下,随着她的步伐摇曳,步步生姿。连张洁看了都忍不住说,这是她这几天来,看见过的最漂亮的女领导。 “这个样貌身材,和我们公司的宋总简直是配一脸啊。” 葛从宁作为知情者笑了笑,宋羡书无缘无故地被乱点了一次鸳鸯,可惜左湘南想相配的从来都不是他。 发言都是由公司提前写好的,领导们就是上台前十分钟熟悉一下,虽然不是自己写的,但也都不是造假,里面的核心内容都是符合他们心意的。 左湘南一场言论不好不坏,但是本身的气质气场给她加了许多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外貌就是利器,天生优越的人就是用得好些,同样的话,让他们这样的人说出来,就是比之前那几位让人信服。 散会时张洁说要去一趟洗手间,葛从宁收好包,“那我在门口等你。” “你直接回房间去吧,我好了就回房间找你。” 她们等会还要出去,补补妆整理整理,总之还是要回房间的,葛从宁也就答应了。 “那我先上去了。” 她自己走出会场,往人少的电梯口走去,迎面正好走来从会场后门走出来的一行人,左湘南就在其中。 左湘南对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便向葛从宁走来。 “葛小姐。” “左小姐。” 两人先是客气的打了招呼,左湘南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葛小姐,葛小姐也是来参会的?” 葛从宁一身职业装扮,还背着包,胸前挂着吊牌,身份不难猜到。 左湘南说:“没想到葛小姐是从事销售职业的,我们还算半个同行。” 葛从宁笑笑:“左小姐客气了。” 左湘南是一家企业的管理高层,旗下公司房产也不过是一个分支,葛从宁只是A市的一名房屋销 售人员,哪里和她扯得上是同行。 “上两次见面都太匆忙,人多又赶时间,和葛小姐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葛从宁看她,左湘南继续说:“葛小姐要是有时间,我们应该出来坐一坐,和别人不同,我和葛小姐的渊源很深,却没有正经地相处过,我老是想找个机会能和葛小姐多聊上两句,但是你看, 我之前一直不在国内,回国呢又忙着工作。” 葛从宁说:“我和左小姐也没什么渊源可说,出来坐坐这种事情,还是不必了吧。” -- 第85页 “那可不能这么说。”左湘南微笑着,“两个女人之间最深的关系,其一就是男人,葛小姐和我,不就被京墨哥紧紧地联系起来了吗。” 葛从宁看着她不说话,左湘南自顾自地以随性的语气说着:“我觉得我们俩还是有很多可以聊的,你说是不是,葛小姐。” 她说:“可惜今天是不行了,要不,明天,明天葛小姐有时间吗?” 葛从宁张张口,“有……” “那就明天中午,三楼的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 左湘南的阔裤腿摆出了好看的波样,她像只把握胜算的孔雀,骄傲地昂着头走过了葛从宁。 葛从宁站在原地一会,往电梯口走去。 酒店的咖啡厅和餐厅在同一层,葛从宁中午的时候告诉张洁自己和人有约,往咖啡厅来。 咖啡厅环境清幽,木架隔离的座位里三三两两地落座了几位办公人士,葛从宁看到左湘南微微抬手向她示意,便找到她的位置走过去。 “葛小姐,喝点什么?” 服务员的菜单很及时地随着左湘南的话一起递了上来。 “一杯柠檬水,谢谢。” 左湘南说:“不要咖啡吗?” “不用。” 左湘南自己面前点的是一杯冰美式,“我在国外许多年,喝咖啡就像喝水一样,如果每天不来一杯咖啡的话,整个人都会没有精神。” 葛从宁对左湘南的生活细节并不关心。 “左小姐约我来,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左湘南一顿,再一笑:“没想到葛小姐是这么直爽的一个人。” 葛从宁的柠檬水上来,她看着杯中漂浮的柠檬片,想原来自己也许给左湘南的映像是一个像白水一样温吞婉转的人。 “左小姐的邀约,我其实是不想来的,你说我和你因为冯京墨有了很深的渊源和联系,但那是几 年前了,现在我和左小姐应该是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才是。我想左小姐也并不是很想和我叙旧。” 左湘南也不隐瞒地点头,“但我有话想和你说是真的。” “什么话?” “葛小姐,我最不想看见的人里,你可以说是名列前茅,原因我不多说,你也是女人,应该明白 女人对于插足自己感情的人,是个什么感受,如果可以,我是不想再见到你的。” 葛从宁说:“那你又叫我出来做什么的呢?” 左湘南自嘲地笑,“世事难料吧,谁能想到小三变正宫呢。我以前不知道你,只听说过你的名字,我以为你是一个……怎么说,至少是会让女人看一眼就嫉恨的类型,但是真的见到你了,才 知道和我想象的有多不一样,不能想象葛小姐这样的人,会做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 “从前的事情,我不能否认或者辩驳。” “你也无法辩驳。”左湘南说:“我和京墨哥当时已经订婚,是未婚夫妻,你做了他的情妇,就是小三,这是事实。” 葛从宁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她说得直接,但那确实是真相。 左湘南匀一口气,把自己的情绪安稳:“可不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和京墨哥的今天,不会是这样子,现在和他结婚的人,也不会是你。” 左湘南看着葛从宁,她在自己开始以不道德的身份定义她时,就不再出声。 “葛小姐,在我不在京墨哥身边的日子,是你一直陪伴他的没错,你对他的生活和事业在一段时间内都起了很大的作用,京墨哥是非常感谢你的,这我们都知道。” “所以呢?” “所以,现在京墨哥已经不仅仅需要一个女人安顿家庭,而一个能帮助他事业的女人,应该更适合现在的他。我想,你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葛从宁说:“你的意思,是在劝我离开冯京墨吗?” 左湘南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是……”葛从宁看着那片沉沉浮浮的柠檬片,在白水里泡散的柠檬果肉,她将事实说出口, “一直以来,需要我的人,一直是冯京墨啊,在他落下泥地,翻身无望的时候,是左小姐以及你的家人很明智果决地把他踢开了。” “那不是我的决定,我当时人在国外,左右不了家里的意思。” “但冯京墨被你们放弃了,那是事实。” 左湘南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有过亏欠,“现在我回来了,我可以左右自己的人生,而我还爱着京墨哥。” 葛从宁的脸色是平静的,左湘南说:“我很感谢你对京墨哥所做的一切,在他最潦倒的时候,你站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在于她,不过是寥寥几句话的事情,却是葛从宁倾尽真心的付出。 所有的真心,都不应该那么轻易地被辜负。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她说,“因为,除了冯京墨,没有人有资格,代替他感谢我。” 就连冯京墨也还不清的感情,谁能代替得了他? ☆、第 40 章 葛从宁的账户突然多了一大笔钱,整整三十万,刚好是她最后下车的时候,冯京墨又问了一遍她要多少钱,她沉默半晌说出的数额。 这不是银行操作差错或者幸运,她知道。 以冯京墨在A市的地位,要往她卡里打一笔钱很容易,即便她从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银行账号。 -- 第86页 葛从宁拿着这笔钱去了医院,有了手术费用和后续的治疗费用,葛明军的病就好说得多。 手术就妥当地安排了下来,但是术前术后都需要有人贴身照顾。原先的小涂姐已经找了其他工作,葛从宁在医院找了一个男护工,开了不算薄的薪资。 葛从宁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手机,她是不知道冯京墨的联系方式的,在知道两人不可能有来往后她就删除了他的号码。 现在又重新联系在一起了,反而不知道如何找到他,只能被动地等待冯京墨来找她。 冯京墨也没有消失太久,就在葛明军的手术成功结束后的一星期,他就出现在了葛从宁的学校门口。 葛从宁和室友卢葭约好到学校对面新开的面馆吃饭,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车子前面的他。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她对看着。 “卢葭,我还有事,就不去吃了。” 卢葭看葛从宁,再看冯京墨,两个人她都认识,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 她放开葛从宁的手臂,“那我就自己去了。” “嗯。” 冯京墨见她向自己走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葛从宁坐了进去。 有些事情不用太过于直白的说出来,契约精神即便没有白字黑字的约束,葛从宁也在坚决执行。 隔天她没有课,下午才回了学校。 卢葭看她趴在桌子上,还以为她不舒服,过来摸摸她的额头,“不是感冒发烧了吧?” “不是。” 卢葭说:“嗯,确实不是,额头也不烫,温度挺正常的。” 卢葭本来想问问葛从宁,她和宋羡书的哥哥是怎么回事,怎么拒绝了又出现了. 看昨天葛从宁乖乖上车,一夜未归的架势,这两人是好上了还是怎么。但葛从宁无精打采的样子,卢葭又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要是不舒服上床上躺着去,趴在桌子上算怎么回事,更难受了。” “唔……” 葛从宁想洗了澡再到床上去睡. 脱衣服的时候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幻影,她把脑袋抵在浴室的白瓷砖上,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想。 那应该是她吧. 昨天走出校门的时候,她还是一张白纸葛从宁,再回来,已经烙上了别人的印记。 不是葛从宁错觉,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衣服上还残留有冯京墨的味道,车子开到学校,要下车时,他没有留恋的意思,只说自己不会经常在A市,但是来了这边,就会找她。 “保持手机畅通,我会随时联络你。” 葛从宁点点头,“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开始这段关系,冯京墨还没有到要她时时刻刻在身边的程度。有时候回来得次数多一点,他和她就见得多些,有些时候来得少些,他们三两个星期不见都是可能的。 葛从宁私心以为,就这样才好。 冯京墨一直帮葛从宁负担着葛明军在医院产生的所有费用。三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住院费,医药费,护理费等等支出去,数字马上单薄下来。 葛从宁没有再主动开口问冯京墨要钱,他知道帐目的变化和医院的要求,总在葛从宁之前就把钱补齐,葛从宁的压力一下子轻松不少。 大三到大四,她都没有再听说过冯京墨的那个未婚妻,在淼水镇他只是短暂地提了一句,之后再也没有涉及,像是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未婚关系也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葛从宁也被冯京墨的淡然麻痹了,明明是情人关系,却因为正主长期的缺席,偶尔关系好的时候也会忘记,原来自己是在做一件怎样不道德事情。 但她始终是清醒的,知道她和冯京墨并不能长久。 大四的时候,整个系的大四生都在找实习。卢葭在A市本地的一家报社找到了实习工作,其他两位同寝室的人也各有去处。葛从宁晚卢葭一些去她实习的那个报社应聘,在等到回复期间,冯京墨知道了她要实习的事情,直接给她在北京找了一个。 葛从宁刚一听到的时候是不太愿意的,她既不想离开A市,离开葛明军这么远,也不想去北京, 离冯京墨这么近。在A市,他们还只能偶尔相处一下,要是去了北京,朝夕相对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了。 于是葛从宁说自己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你不喜欢这个公司,还是不满意这个职位?” 冯京墨从职业发展上说服葛从宁,那确实是难得的好工作,即便只是实习,在自己的简历上也能填上好看的一笔。 冯京墨又说:“你要是不放心你爸爸也大可不必,有人照顾他,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比你专业,有 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也是他们冲在前面。” 还有一句话冯京墨当时没说,是葛从宁下了飞机,到了北京他接到了人才说。 “没良心,让你来是要你陪我的。” 自他们在一起以来,在北京实习的日子是两人在一起最长的时候。 冯京墨因为之前时不时的回A市,被冯瑛腾认为不专心北京的工作狠批了一顿,便限制了他回A市的次数,冯京墨看自己被留在北京是肯定的了,知道葛从宁要实习,就动了心思把人找过来。 这下好了,他不去,葛从宁来了,倒是省时又省力。 -- 第87页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葛从宁一定会被彻底麻痹。 她在北京的实习进展顺利,因为不算只身闯荡北京,有冯京墨作为后盾,生活上并不太愁。公司里的人以为葛从宁就是北京的大学生出来实习,一问才知道是A市来的。 “小葛怎么跑这么远来实习了?” 葛从宁说:“朋友给找的,我觉得比我自己找的好,就来了。” “小葛有亲戚在北京?” 葛从宁只能点头,“嗯。” “有亲戚好办事,能在北京有个能说上话的亲戚,小葛你以后也不用愁了。这实习做好了,说不定以后就能留在北京了,再工作个三五年,交一个本地男朋友,也就在这安家了。” 同事是个实诚人,她以为像葛从宁这样外地来的女大学生,都是想在北京安家落户的。 “再说吧,我还没想这么远。” 那人又突然想到了,问说:“诶,小葛你有男朋友了吗?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葛从宁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她在心里界定自己和冯京墨算不算男女朋友关系,他们当然不是,但是她不想接受同事的好意,她没想过之后要不要留在北京,何况有冯京墨,她也不可能接受任何人介绍的人。 “有。” 同事便没有再说,只说:“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可早了,不像我们以前出了社会才找男朋友,那样比较稳定。” 葛从宁笑,不听她话里话外的说年轻人感情的摇摆不定,难道她和冯京墨还能企图长长久久吗,那么冯京墨的未婚妻算什么,她之后的人生又算什么。 葛从宁知道冯京墨的未婚妻左湘南放假要回来的消息,还是从冯京墨本人口中得知的。 他就像说家常一样说出来,彼时葛从宁早已经和冯京墨住在一起,日日夜夜都在同一张床上入眠。 “她……她回来了,我们怎么办?” 这是葛从宁忐忑了一番,才说出的话,其实她做贼心虚,左湘南对于那时的她就像是带着正义光芒的执法者,如果被抓到,她要接受的是道德和良心的双重审判,她也才二十来岁,还是脆弱和忧伤的年纪。 冯京墨没觉得怎么,“她回来对你没什么影响,你不用在意。” 然而怎么可能不在意,葛从宁觉得自己要在意疯了。 左湘南回来的那个晚上,左家设宴,请冯京墨去吃饭,冯京墨以左湘南未婚夫的身份上门,出门的那套灰色休闲西装,还是葛从宁给系的领带。 葛从宁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在冯京墨出门前还和他亲密。 冯京墨捏了捏她的脸,“晚上等我回来。” 冯京墨回来,喝了酒,但是没到醉的地步。他没说关于今晚宴席上的任何事情,但他身上沾惹了另一股香,葛从宁闻得到。 她在想,女人都是敏锐的。她闻得到冯京墨身上多出来的香水味,那么左湘南会不会也闻得到冯京墨身上属于她的味道呢? “我还要这样陪你多久?” “什么?” “我想知道,我还要保持和你这样的关系多长时间,已经快两年了,还有多久呢,你给我爸爸治 病的钱,买我多长的时间。” 冯京墨的情绪很快就降了下来,他握着葛从宁的手握的力气慢慢放松,又慢慢收紧,“就这个学期,你实习完回A市,我们就结束。” 他给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葛从宁觉得终于安了心。撇开内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她总算是知道了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也是好事一件。 冯京墨当晚狠狠地袭来,没有放过葛从宁。 实习结束,葛从宁也要回A市进行论文答辩。 她给自己定的票很赶,没给一点时间在北京多做停留。 冯京墨那晚在家,看着她收拾自己的行李。 “回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葛从宁关上箱子,扣好,慢慢坐下,“嗯,我没想过要离开A市。” 冯京墨说:“嗯,A市也挺好,并不是城市越大越好,A市比较适合你。” 葛从宁不适应北京的喧嚣和繁华,也不适应这里典型的北方气候。 这在北京的最后一夜,在冯京墨身边的最后一夜,葛从宁还是和冯京墨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各自躺在两边,不像之前的多个夜晚,或紧密相连,或前后相拥,就在床中间划了一条线,保证 今晚过后,就不再联系。 葛从宁听到身后的被子声,下一秒冯京墨靠近。 冯京墨在密不透风的夜晚问她,“你回去以后,还会想我吗?” 葛从宁看不清他,只知道有个熟悉的轮廓,她说:“不了,我不会了。” 冯京墨沉默不语,卧室里只剩两个呼吸,此起彼伏。 回到A市,葛从宁认真答辩,专心毕业。 卢葭好像知道了她和冯京墨分手,又好像并不在意,只问她毕业后的工作问题,卢葭得到了原先实习的那家报社的正式职位,葛从宁很恭喜她。 卢葭说凭着葛从宁大学四年的成绩,还有一份北京的实习经历,在毕业季里也可以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而葛从宁却在某一天离开了拥挤的面试场地,到了一家房屋销售公司,当天便入了职。 这不是她喜欢的工作,但是却是一份薪资优厚的工作。 -- 第88页 当时来说,她很需要一份这样的工作,来解决自己生活的问题。 葛从宁在和冯京墨分手一个月后才知道,冯京墨给了她在A市的一套房子,律师拿着合同来找她,告诉她只要签了字,房子就是她的了。 她犹豫了一会,眼睛在那几张白纸上游离,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葛从宁的银行账户里,有一笔不小的积蓄,是这两年里,冯京墨陆陆续续给她的零花,再加上 这套房子,她的青春有了实物化的报酬。 也挺好,自古以来,银货两讫,就没有更多的瓜葛纠纷了。 葛从宁原本抱着拿钱走人的心思,和冯京墨彻底断了关系,但不想命运之箭,峰回路转,同时杀了她和他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 41 章 也就是葛从宁正是从A大毕业,进入房产销售工作的第四个月,全国金融海啸来袭,各地经济动荡,不少老牌企业也在这次持续的动荡中垮了台,成了永久的商业传说。 A市最知名的冯氏不久后也宣布破产,冯氏董事长,创始人冯瑛腾,在宣告破产的新闻发布会上起身,对各个冯氏公司下的股东,职员,以及所有关心冯氏的人,深深地鞠躬,缓缓起身时,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向后仰倒过去。 葛从宁看到屏幕里一片混乱,冯瑛腾这个A市的一代商业传奇,也人到暮年,垂垂老矣,早就不是垛一脚,抖三抖的厉害人物了。 冯家破产,作为冯家唯一继承人的冯京墨也逃不过媒体的眼睛,他从下飞机出现在机场大厅到上私家车离开,一路都有人追,话筒和摄像头像密密麻麻突出的钢刺一样,没轻没重地往他带着墨镜,冷峻的面庞上塞,谁都不管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好像他已经不配。 卢葭也打电话来关心,“冯氏这么大个公司,说破产就破产啦?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总是世事难料,谁都没想到。” “哎,是啊……那,冯京墨他……是不是也……哎,这下,虎落平阳咯。” 卢葭话没说完,说得也算客气,冯京墨哪里还称得上虎,丧家之犬罢了。 和冯京墨的那段过去,已经是往事,葛从宁知道冯家好坏与否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耳朵它不会自动屏蔽,冯家曾在A市有多辉煌,它败落后,就会在A市人嘴里议论得多疯狂。 葛从宁不主动关心后续事态的发展,偶尔新闻上看到了,她也只会默默调来,去看其他频道, 卢葭说她这样不亚于掩耳盗铃,因为她以为自己不看不听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了,也管不住其他人的眼睛耳朵和嘴。 在休息间里,同事们三五成群,拿着盒饭也会闲聊,聊的多是家长里短和明星八卦。冯家在A市就相当于明星,冯家儿子冯京墨因为长了一张不亚于男明星的脸,更是各大女性的讨论话题。 “冯家儿子回来了,在医院照顾老冯董呢。” “他回来,怕是要挽救自家的企业的吧。” “老冯董那么厉害的一人物都没办法了,他儿子能做什么,冯家还没有破产的时候,就是吃喝玩乐一把好手,也没听说干出过什么事业,绯闻倒是挺出名的。” “那这么说,冯家没机会了呗,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个绣花枕头。” “哎,是啊,冯家是彻底完蛋了。” “诶,刚出的新闻,左家对外称并没有和冯家有过订婚约定,只是谣传。” “这时候撇清关系来了,看来冯家是真的倒下去了。” “这左家怎么这么势利呢,冯家刚倒下,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就这么急不可待地要甩开人家。” “生意场上都是这样的,利益至上,就换做是普通人家,又有谁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呢,何况还是个花花公子。” 葛从宁就沉默地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同事问到她的时候,她只吃着自己饭盒里的饭,说:“我不太关注这些。” “是了,小葛不太看这种八卦新闻哦,豪宅辛秘什么的,你也不知道吧。” 那就有人说了:“小葛之前听说过冯家少爷冯京墨吗?” 葛从宁摇头,“没,不知道。” “啊,你不知道他啊。他长得可帅了,以前在A市圈子里出名了。” 冯京墨相貌优越,家世突出,本身就自带瞩目光环,现在他家道中落了,好像这样反而更添了一些悲□□彩。大家愿意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冯京墨的故事拿出来说,说完还要感叹一下,这样的人,以后就这么落寞下去了,真是可惜。 还有人说不见得就落寞了,也许进了娱乐圈又创出一片天地来也说不定。 当时葛从宁听着,要是后来冯京墨真的弃商从艺,说不定真的又是另一番故事了。破产富家大少爷投身演艺事业,有颜有故事,自带的人设,说不定真能叱咤风云。 但冯京墨到底没有走这条路,娱乐圈永远损失了一个他这么传奇的人物,却也不缺他一个。 葛从宁下班回家,绕过了平常走的那条路,到离她租的房子不远的什锦园去。什锦园的房子就是冯京墨给她的那套,三居室,不大,胜在地段特别好。 葛从宁没有和葛明军搬来这里住,而是在其他路上找了另一套房子,而这边的三居室就租出去,每个月收几千块的出租费,顶上葛明军的一部分开销。 -- 第89页 什锦园不论是交通还是绿化,都比葛从宁租了那个房子好,葛明军做完手术医生说能出院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把葛明军接到这里来住,但是要怎么和葛明军说这套房子的来由,她想不到好的借口。 租房子的是一家人,葛从宁和他们先签了一年的租约,交一千块的押金,这才是租房的第二个月,她站在楼下看那家人的灯火,想到原先,冯京墨在北京,回A市来的时,他们先是在酒店见面,后来这种关系发展时间长了,总是在酒店不好,他就买了这套房子,离A大不远,也不近,因为葛从宁不想让有人可能认出她来。 葛从宁从没在这里生活过,只有冯京墨在的时候她才回来,现在也不在这里居住。她收回目光,也是今天听了太多有关冯京墨的事情,才会想到来这里看看。 这栋楼下正对着有颗榕树,葛从宁站在离树五六米远的地方,树下有人走出来,凭着小区里照明度不错的路灯,她看清了这人是谁。 “冯京墨?” 榕树枝繁叶茂,冯京墨走几步走到葛从宁面前,也仍然没有走出榕树的影子。他白衬衫黑西裤,衬衫有点皱了,“我按了门铃,住在里面的不是你。” 葛从宁说:“嗯,我不住在这里,这里租给别人了。” 冯京墨说:“哦,怪不得了。” 他说了这句有了好长的空隙,葛从宁忍不住问:“怪不得什么?” 冯京墨看着她,她也穿起来职业装,长发乌黑黑有一束放在肩前,化了淡妆,口红擦得特别亮,胸前有个金色的小牌子上写着某某房屋销售中心,下面是她的名字。 “怪不得,我到哪里都找不到你。” 葛从宁平下了眉眼,想说,你找我做什么呢,你家现在情况危急,不好好解决眼前的事情,找我这个人做什么。 “你现在住在哪里?” “小区没名字,在春府路上。” 她说了,又说;“你呢?” “没地方住,睡天桥底下。” 葛从宁定定地望着他,叹了口气,“你和我赌什么气,我又没招你惹你。” 冯京墨说:“不是赌气,是实话。我家破产了,我爸病倒了,什么都没了,房子公司,钱,我从北京回来剩下的钱今天也全部交给医院了,今晚上我就要去水桥洞。” 冯京墨比葛从宁大五岁,乍一听上去很吓唬人,但其实和他走近后他这个人,时不时的很幼稚,因为前二十六年都在当富家子弟,完全不知道民间疾苦,猛然跌落云端,真的是狼狈不堪。 葛从宁除了听说冯京墨被退婚,划清了关系,还听说了一些他也曾做困兽之斗,但是大势已去的事情,他脸上已然有了疲惫,想是这段时间以来,四处碰壁,走投无门后的心力交瘁留下的。 “冯京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但是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已经结束了,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是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分心思在我身上。” 葛从宁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什锦园,冯京墨站了站,也跟了上去。 “你也要和我划清界限?” 葛从宁想到左家的事情,“我和你早就划清了界限,不是这一两天才发生的。” 葛从宁直到走到自己的小区门口,冯京墨都还跟着她。什锦园离这边有三条街,冯京墨就跟了她三条街。 她进了楼,上了楼道他也跟着,葛从宁说:“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送你。”他看门牌,“现在送到了,我走了。” 葛从宁打开门,里面是暗的,今天是葛明军复查的日子,他要在医院住一个晚上,明天下午葛从宁下班才去接他回来。 “别了走,进来吧。” 葛从宁进屋没关门,门就敞开着,不一会,高大的身影就立在门前。 她把客厅的灯打开,“进来吧,拖鞋你自己选一双穿就好,都是干净的。” “你吃晚饭了吗?” 冯京墨站在客厅里,“没有,出了医院就去什锦园那边了。” 那就是说他没找到她,就在什锦园那棵老榕树下站了半天。 葛从宁说:“我也没吃,煮点面条行吗?” “嗯,我不挑了。” 葛从宁停在厨房门口,回头看他,他就正正站在客厅的灯泡下面,他说他不挑了,说明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挑剔的权利了。 冯京墨轻轻朝她笑了笑,葛从宁扭头走进厨房,接水上锅,开火。他明明就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故意在博取她的同情,因为她曾经知道他的日子有多好过,就更能感受到他人生的落差,然后产生比其他人更多的怜悯。 她本不该让他进这间房子里来。 这就像是一个开始,冯京墨自己找上门来,一次,两次,三次,葛从宁第一回让他进来,之后 都没再让他进来过,但是人的底线已经放低过一次,下一次再低,不过是时间问题。 卢葭听到葛从宁要卖房子的消息,火速打电话过来问。 “你说真的吗,你那套房子真的要卖?卖了你那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有急用。” “什么急用?”卢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葛从宁爸爸又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爸没事,是其他原因。”葛从宁不想多说,“你帮我看看吧,谁想买的,可以和我联系。” -- 第90页 “什锦园的房子还怕不好卖,放出去中介马上能给你找出买主来。” “我不想放中介那里,中介还要给一笔中介费。” “哦,懂了,你想把这笔钱省下来。” “嗯,所以你帮我留心,越快越好。” “行,我这边帮你问问,好像是有同事最近要买房的。” 卢葭这么留心着,就给葛从宁带了一个诚心想买房的人来,那人见这房子确实好,问了价钱,这个地段也确实合理,当年A市的房价还没有起来,这套三居室也才买了不到六十万。两房合同一签订,约个时间去转让房本,什锦园的房子就与葛从宁无关了。 卢葭说:“房子我帮你卖出去了,我有什么好处?” “请你吃饭?” “饭我就不吃了,你就告诉我,你卖这房子,是为了什么就行。” 葛从宁慢慢悠悠地想了想,说:“卖房子的五十六万,加上我卡里的二十万,留十万给我爸,剩下的六十六万,应该够给他东山再起了吧。” 卢葭疑惑:“什么东山再起,六十六万的……你,葛从宁,冯京墨又来找你了?!” 卢葭能想到要陪得上“东山再起”这四个字的,只有冯京墨这个落难户了。 葛从宁没否认,“这些本来都是他给我的,房子,存款,现在他需要,我就再还给他好了。” 卢葭张口又闭口,又张口,“葛从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对于葛从宁和冯京墨曾经的关系,卢葭多多少少猜到那么一些,葛从宁真正说出来还是毕业前的一个晚上,宿舍里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她作为旁观者,不怪葛从宁选择了这么条路,但她说葛从宁太傻,又太蠢。 “你现在比以前还要傻,还要蠢。冯京墨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看过他认真工作,勤勤恳恳过吗,白手起家有多难,他自己都不敢说一定成功,你凭什么把自己的所有赌进去,这些钱是你的,你给他,他赔了算你的,赚了算谁的,是给你股份还是还你本金啊,冯京墨有正直到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地步吗?” “我……我不知道。” 不说葛从宁和卢葭,也许连冯京墨都不能百分百地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够做成什么。 “但他总该去闯闯的,才二十六岁,这不过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大坎,他就踏不过去的话,那就算我看错人了,花钱买教训。” 卢葭冷哼,“你倒是看得开,花几十万就买他一个教训。” 葛从宁说:“那能怎么办呢,我家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帮了我,现在轮到他了,不找我也就算了,找到了我,我就不能袖手旁观,当什么都不存在吧。算是我,一报还一报?” 说到底,葛从宁还是念着旧情。 “哎,也许,你就注定了要在冯京墨身上栽跟头也说不定呢。” 葛从宁说:“也许吧。” 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看好冯京墨,葛从宁虽然相信他,但是也赌不定他是龙是虫,只知道如果是一条龙,那必定会遇水化龙,只要找到他自己的甘霖。 冯京墨带着葛从宁掏家底的六十六万上了去北京的高铁,曾经A市的生意伙伴,好友至亲,都对他冷言冷语,丝毫不认为这个冯家的纨绔子弟能够翻出什么浪花。葛从宁知道他在A市收到多少非议和冷眼,所以在冯京墨说要去北京时,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你和我一起去?” “不行,你爸爸和我爸爸都在这里,我的工作,朋友也都在这里,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葛从宁说的是事实,而且他去不是去玩,是要去过创业的艰苦日子,带上葛从宁,肯定不如她在A市的好。 冯京墨说:“你真的信我?我以前,没干过什么大事。” “不信你也不行了,钱都交给你了,那是我给自己存的嫁妆钱,你用的时候至少想想,不要赔得 血本无归就是对得起我了。” 冯京墨笑,“你的嫁妆钱?意思是,你嫁给我了,这是你带来婆家的?” 葛从宁无奈说:“这就是你关注的地方吗,你应该记住不要乱花才对吧。” “我当然会记住。” 冯京墨在上北京的前一晚,抱着葛从宁,在她的身后他看到了A市的灯火繁华,霓虹倒挂,“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不起你,这一点,你记好了。” 葛从宁靠在他的怀里,“嗯,我记好了。” 葛从宁支持冯京墨,是以一往无前,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在他身上下了全部的赌注,赌冯京墨此去必赢。七年过去,他功成名就,六十六万在他手里早已翻了百倍。 但谁都不能忘记,连冯京墨自己也不能忘记,他今日的成功,是葛从宁的孤注一掷,是她数年 如一日的无言付出,为他搭建最坚固的大后方,军功章,葛从宁得有一半。 冯京墨要和她如何,那是冯京墨的事情,要是他说了分离,拿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猪狗不如。但也除了冯京墨以外,没人能替他说一句谢谢,他们都不在其中。 让葛从宁掏心掏肺的,不是他们,只是冯京墨。 ☆、第 42 章 咖啡豆混合着浓郁的奶香,弥漫在幽雅的咖啡厅里,唯独葛从宁的面前,有丝丝缕缕柠檬浸润的清新香气。 -- 第91页 她摆明了不听左湘南的劝从,左湘南脸色冰凝了刹那,随即恢复了常态。 “如果我是葛小姐,陪着一个男人从无到有,他走上高台的每一步都与我息息相关,要我离开他,我也是不愿意的。” 左湘南也没想过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葛从宁做下什么决定,只是大家都是女人,最能拿捏女人的心理,有些话不必说得有多么至理名言,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放着不管,女人自己也会默默滋养它成为参天大树。 左湘南想的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 左湘南说:“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男人在婚后的幸福仍然大部分来源于在外面的事业和地位,女人则受家庭的影响比较大。葛小姐,冒昧问一句,你幸福吗?”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电视上。”葛从宁说,“没想到会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左湘南之前一直在国外,不知道葛从宁话中的那个老新闻,对她的话很是疑惑,但她看出了葛从宁逐渐拒绝交流的姿态。 左湘南拿起包,“以前我想,我们会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应该有什么地方是相似的,但今天聊过后,葛小姐和我很不同。我和葛小姐,可能还是没有做朋友的缘分吧。” 她拿过桌上的单子,“这杯柠檬水算我请葛小姐的。” 左湘南走后,葛从宁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和张洁说今晚要回去,不再留在酒店睡觉。张洁以为葛从宁老公回来了。 “好。这次的会议马上也要结束了,我也要回杭州去了,你呢,你是再留几天,还是就回A市?” “直接回去,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 张洁还玩笑她:“不留下来陪陪你老公,多留几天也没事啊。” 葛从宁摇摇头,“不了,半个月了,陪够了。” 葛从宁这句话给人两夫妻夜夜甜蜜的错觉,然而冯京墨还没有从天津回来,他原定归期一拖再 拖,拖到了葛从宁在北京的倒数第二天的晚上都还没有回来。 冯京墨在天津的酒店里,用房间里配备的台式电脑给葛从宁打视频电话。 他拉开领带,刚结束一天的谈判,手机在谈判桌上接连查收北京的信息,已经耗尽电池,成了一块黑砖躺在桌上。 视频电话打过去,冯京墨的图像在上面等待了一会儿,葛从宁那边才接通。她应该是早就躺在床上准备要睡了,窝在枕头里,露出了睡衣和被子。 冯京墨看了眼角落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来的时候他们才刚经历的吵架,来不及修补他就出差,这几天偶有短信,都是冯京墨发给她的,主要说的是自己在天津的时间延迟,要再晚些回来,葛从宁每一条都恢复了简短的话,从文字里也读不好坏来。 也是看到了真人冯京墨才察觉到,原先他在北京,她在A市,隔了几百公里的路程,即便是忽然想念了也不是说回去就回去的,可是现在她人就在北京的公寓里,天津到北京开车不到两小时。 他忽然忍不住说:“要不我现在回去吧。” 葛从宁说:“现在没有高铁火车了吧,坐飞机吗,飞机票也没有了吧?” 她没有先怪他这个时候说回去什么的别切实际的胡话,而是在想这句话的可行性,“你想我回去了是不是?” 冯京墨在视频里的笑容很是扎眼,葛从宁在被子里动了动,“不是我想不想啊,是你回不回得来的问题。不是说有些棘手吗,现在问题都解决了吗?” 出蓝发展到现在的阶段,业务和公司运作都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冯京墨和宋猷书无时无刻地坐镇主场,这也是冯京墨敢放手回A市的原因之一。 但这次天津的事情,原本是宋猷书在跟进,突然冯京墨也被叫了过去,需要两个人共同出面,说明不是一般的问题。 冯京墨也在这边花了不少心思,完全拿下也是今天的事情,“嗯,都摆平了。只是……” “嗯,什么?” 葛从宁把手机拿得近,屏幕里她的脸和五官被放得很大,每一处都能看得清,想念的人如此清 晰地出现在眼前,只是看着她慵懒舒适的样子,自己紧绷的神经好像也得到了按摩和放松。 “只是这边还有一个应酬,宋猷书说既然都来了,还是参加一下的好,我看我回北京的时间又要往后推一天了,应酬就在明天晚上,我后天回来。”他这几日接连开会谈判的,已经是疲劳至 极,一想到明天还要推杯换盏的,冯京墨捏捏自己的鼻梁。 葛从宁说:“再在那边休息一天,大后天回来也行,要是北京这边没什么事,就不用急着回来。” “公司是没什么事,但你不还在北京?我回来陪你。” 可是葛从宁却说:“在北京的工作马上结束了,我明天早上的结会仪式完,买了下午的票回A市。” 也就是说,冯京墨紧赶慢赶,赶回了北京,葛从宁早就不在了。 “工作完了就马上走了,不多留几天了吗?” 张洁也是这么问的,葛从宁把自己回答张洁的话,一个意思回答了冯京墨:“不留了,本来就是 因为工作来的,工作完成了,也要回去了,不然领导上司哪里怎么说,我还要回去上班。” 冯京墨说:“就不能再待一天再走,我后天就回来。” -- 第92页 “回A市也不是马上就要上班的,也要留得时间给我修正一下吧,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葛从宁根本就不松口,执意明天下午就要回A市,冯京墨抿直了嘴角,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我们之间,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葛从宁没有想要回避的意思,但是当下她自己心中有了决断,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你不是马上 要回A市了吗,等你回来再说吧。也不是一天半天能解决的事情。” 冯京墨奇怪,“这件事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需要这么长时间吗?我们只要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就好。” 他不知道葛从宁是不是把事情搞复杂了,还是他们所指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葛从宁说:“总之等你回来再说。” 既然他牵起头要理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那么干脆趁此机会,全部理清,将这已经是一团毛线的婚姻生活,好好找出个线头来拉扯。 葛从宁正想说自己要睡了,镜头那边,冯京墨背后的玻璃窗上忽然出现了另一个黑影,她将屏幕放大,“冯京墨。” 冯京墨的情绪还在她不肯延缓离京中,听她叫他,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 “你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宋猷书也在,我们还有些后续事情没有探讨完。” “哦,那只有宋大哥吗?” 冯京墨皱眉,“不然还会有谁?” 只听葛从宁罕见地一声冷笑,“我不知道啊,什么时候,宋大哥也喜欢穿裙子了呢?” 她这么一说,坐在电脑背后的冯京墨才抬头看到,在电脑桌后是茶几和床,在床的那头靠墙对着玻璃窗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左湘南穿着吊带睡裙站在那。 “从宁,我不知道她……” “太晚了吧,挂了,我睡了。” 视频电话的坏处就在于,不管你这头的人话说没说完,你都控制不了那方挂断电话。 界面反弹回电脑桌面,葛从宁的脸消失在屏幕上。 冯京墨走出电脑桌,左湘南才捡起放在床边的浴袍穿好,他回头看了身后的玻璃窗,明白了葛 从宁是怎么看到左湘南在他房间里,还准确的说出了她穿着裙子的。 “你怎么进来的?” 冯京墨没找到原本在房间里的宋猷书人,就听左湘南说:“刚才大哥出去我正好在门口,他帮我开的门,我就进来了。” 冯京墨在和葛从宁视频电话,宋猷书再在房间里打电话两方都会被干扰,于是他向冯京墨摇手示意自己要出去接电话,冯京墨是知道的。 “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来做什么?” “合同上的细节,我还想和你讨论。” “什么细节今天下午已经都说清楚了,字也签了公章也盖了,再讨论也是白费,改不了。” 左湘南咬着唇,“我知道……” 冯京墨冷说:“我还以为左总你不知道。” 这次天津的生意,就是之前在宋猷书家说的左湘南公司和出蓝的合作。 因为左家这边和冯家以前有些纠葛,不知道是谁示意,事情进展得颇为费力,而这一笔做成出蓝就能在北京更稳扎稳打,冯京墨和宋猷书不会这么重视。 左湘南作为合作方,在今天最后的关头才来,代表左家和他们签合约。这是左家摆足了架子后高姿态的合作态度。 冯京墨并不介意,毕竟生意场上谁有钱谁就是老大,出蓝到底是新企业,比左家公司还差一头,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来得早来得晚,来的是谁,并不重要。 但他没想到,同住一家酒店的左湘南会在晚上进入他的房间,还是在他和葛从宁视频的时候,清凉入镜,他也是被害者。 葛从宁问他房间里有谁的时候,他自以为诚实无愧地回答了只有他和宋猷书,却没想到身后玻璃窗上倒映得一清二楚的人影。这么一来,倒像是他在撒谎,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葛从宁的事, 还要把葛从宁当傻瓜一样地哄骗。 冯京墨觉得自己必须要早些回去,不然等到再回A市,怕是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已经隐隐察觉葛从宁的变化,并不是什么好征兆。 “京墨哥……” “请你现在出去。”冯京墨用冰冷而又锐利的眼光看着左湘南,“不管你今晚是有意还是无意,你的行为的确触及了我的底线,左湘南,你现在是出蓝的合作方,签了合同我不好和你翻脸,你也不要把场面搅得太难看,到时候两方都下不来台。” 左湘南冷嘲:“你这么说不就是认定我是故意的了?京墨哥,我们好歹也是有几年的感情的,也曾订过婚,你就把我想成是这样不堪下作的人。” “你的行为和你的穿着,如果我误会了,那就算我多想了。” 左湘南走进他,“那我告诉,你没有多想,你会怎么样?” 她的目光瞬间柔情,“我知道你怪我们家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放弃了你,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国外,听到消息时左家已经不承认你我的婚约了,京墨哥,这些年来,我没有忘了你,我也还是喜欢你的。” 冯京墨往后退,和她拉开距离:“我有妻子有家庭,你的喜欢对我来说没用。” “葛从宁?”左湘南停止逼近的脚步,“京墨哥,你的妻子也不见得有我喜欢你。夫妻感情好坏, -- 第93页 有时候自己不知道,别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葛从宁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不知道吗。” 冯京墨说:“只要我的心还在她身上就行。” “京墨哥,你变了。” 冯京墨点头:“从冯家破产,我就变了,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不是,不是这个。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以前的冯京墨,他从没有真正将谁放在眼里心上,左湘南觉得自己足够优秀,才不怕他看上其他人。 但是现在,她说葛从宁的心不在他冯京墨身上了,他却说只要自己的心在她身上就好。 左湘南说:“你变得,除了葛从宁外,再也看不到其他女人了。” 左湘南裹好自己的浴衣,离开了冯京墨的房间。 冯京墨独自站在床前,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除了葛从宁以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外面夜色独好,无风无雪。 葛从宁睡在梦里,在无意识间听到门外的响动。 新闻上一直不乏入室抢劫的事件,葛从宁没想到自己也有遇上这么个事情的一天。 她撑起身子,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左右看两边除了台灯并没有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如果贼人闯进来,紧急之下只能投出陶瓷台灯来进行防卫。 葛从宁已经做好了自卫的准备,门被打开,人立在门前。仅凭这微弱的光,葛从宁不确定地喊出:“冯京墨?” 卧室的灯被打开,冯京墨站在门内,“嗯,是我。” ☆、第 43 章 房间骤亮,葛从宁用手被遮住眼睛,冯京墨又把灯关上。 葛从宁眯着眼缓了一会,感受到冯京墨在向她慢慢走来。 从被子里慢慢坐起来,开了台灯最暗的那一档,刚刚好不刺眼又能看清冯京墨坐在她脚边的身形。 “现在几点?” 葛从宁拿起床头的手机,“两点,你从天津回来的?” “嗯,开车回来的。” 前几个小时视频时他就说天津离北京不远,没高铁没飞机,自己开车也能回来,还玩笑问自己要不要他回来,葛从宁真的也就只是一句笑言,不想他真的就回来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非要开夜车上高速。” 在视频里看见他人,听见声音都很疲倦了,天津这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和宋猷书都下了功夫。 虽然冯京墨从来不是喜欢在女人面前露怯的人,苦也不喊苦,累也不说累,但人的小动作总是下意识的,他不知道自己抬手按了多少次鼻梁,葛从宁却都看在眼里。 葛从宁把枕头垫在背后,“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你安全意识怎么越来越单薄了。” 冯京墨看着她,微弱的灯光下她容颜大多被黑影覆盖,但拥着浅色被套的缘故,整个人散发着十足的温婉气息。 她略带责备地不满他的夜归,冯京墨动了动喉咙,干涩无比,他回酒店,开视频,和左湘南对峙,然后头脑一热拿起车钥匙从天津回北京,快五个小时,高度紧张下连口水都忘了喝。 因此他一开口,声音艰涩沙哑,把葛从宁都吓了一跳。 “我觉得我今晚不能不回来。” “你声音怎么了?”葛从宁从被子里坐起来,跪在上面欠身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感冒了?” 她自顾自地用手背去试温度,又自顾自地判断并没有发烧,最后她说:“去喝点水吧。” 冯京墨要说的话一句没说出口,就被葛从宁赶去厨房喝水了。 “我……” “先别说了,你这声音太难听了,厨房里的是冰水,你烧点热的兑着喝。” 冯京墨在厨房里等水热,水滚后倒进冷水杯里,凑成刚刚好的温水喝下去,那股缠绕喉头的涩感马上消缓不少。 他回来,是要把晚上的误会解释清楚,有些事情不能隔夜,天亮了后再说就变味了。 冯京墨返回卧室,却发现那盏灯早已熄灭,床上鼓起一小个人形,是葛从宁又倒头睡了下去。 “从宁。” 冯京墨轻声喊了几声。 “从宁,我还有话没和你说。” “有什么事,睡醒后再说,你也赶快去睡吧。” 冯京墨就站在房门前,葛从宁说完这句话就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原本以为他站一会就走的, 可是黑暗里也能感受到他眼光的如芒在背,即便是可以忽略,但是也不能不记得有个大活人就这么站着看着你。 冯京墨打算主动说起这个误会:“你问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房间里只有我和宋猷书两个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是他给左湘南开的门,我没看到她。” “嗯……”葛从宁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不信我。” 葛从宁没有回应。 “天津那边的合作,就是出蓝和左家早就确定了的项目,左湘南会在最后的关头过来,之前我没有接到消息,所以不知道,但是左家的项目,她来,我也阻止不了,只要是还在这个行业里发展,总是避免不了往来,这个你是明白的。” 冯京墨在这里停顿一下,说:“所以,你要是介意的是我和她在生意上有接触,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主动往来,能提前知道有她的场合,我尽量不去,但是,总有一些是我意料之外的,你……你能不能体谅一下,也相信我一些,我说过,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 第94页 这是冯京墨上北京来之前对葛从宁许下的承诺,永远不做对不起葛从宁的事。 “嗯,你别对不起我就行,不然……” 冯京墨看着那个背影,“不然什么?” 葛从宁睁着眼睛,只看着没有拉上的窗帘的外景,“不然,你就真的不值得我对你这么好了。” “你还是不信我。” “总是说信不信的有什么意义吗,冯京墨,很晚了,别聊了好不好,去睡吧。” 冯京墨夜奔时的心情就像浇满了油的火把,这一路上他都在解开误会的急迫和见到葛从宁的欣喜中不停加燃这把火,葛从宁却像是一桶冷却过的水,真正见到她后,她一声声或简单或敷衍的语句,将他灭了个半点不剩。 葛从宁没有再听到人说话,去看时房门口已经没有人。 外面的浴室灯是亮的,冯京墨去洗漱去了。 看样子,他是听她的劝准备先睡觉了,葛从宁回到枕头上闭上眼睛,把另一边的枕头摆好,让出身来。 冬天日出晚,葛从宁以前不知道自己的睡眠也有点问题,半夜被冯京墨突然回来给打断后,再睡过去就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进入状态,好像身体是睡着了,脑袋却还醒着。 她一醒,才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被窝里面她睡的位置是温热的,另一边是冷的,枕头还是她摆的那个样子,一点塌陷也没有。 昨晚冯京墨洗漱后没有回来睡吗?还是又走了,还是他根本没有回来过,一切的对话不过是葛从宁一夜的梦。 葛从宁披上外衫,走出房间,一出去就闻见了浓郁的烟味,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找到了冯京墨,还有茶几上烟灰缸里半满的香烟头,冯京墨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猩红的点。 葛从宁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了,只见他埋着头。 “冯京墨。” 冯京墨抬起头,“醒了?” “嗯。你昨晚没睡?”她看了看他四周,“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冯京墨把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嗯,我睡不着。” 他说:“你不问我为什么睡不着?” 葛从宁说:“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我在想,我出来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年了,合作对象也不光有男的,女的也很多,但你都没在意过。” 葛从宁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左湘南和我之前是有过一段,我和她订过婚,差点成夫妻,这你知道,我没瞒过你。” “嗯,是,你没瞒过。”葛从宁淡笑着说。 岂止是没瞒过啊,没有比她再清楚他们二人关系的人了。 冯京墨望着她:“那你更该知道,我和她,是最不可能再发生点什么事情的。她大晚上出现在我房间是蹊跷,我能说的,我知道的,我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了,可是……你却不相信。” “我没有不相信。” “呵,是,你不是不相信。”冯京墨也是坐了这么久才想明白的,葛从宁不是不相信,“你是不在意。” 他的眼神忽然转成惊讶疑惑和怒气交杂,“你是我妻子,却不在意我和其他女人会出什么事。比你不相信我,更让我想不通。” 葛从宁叹气,“你关心的是这个吗?” “我不该关心这个?” 葛从宁蹙眉,“你别这么说话。” 每次两个人要吵架,就是从这样的对话开始的,无论葛从宁说什么,冯京墨都是反问回来,然后葛从宁烦了就不说话,就自动使用自己的冷处理方式,让冯京墨有口难言,被动接受冷却。 冯京墨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和你在一起七年,左湘南比不上,对我们的感情,对你自己,你都该有信心得很。” 葛从宁定了一下,又笑了,她是无奈地笑了。 她摇摇头,“冯京墨,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她眼如春波夏雨秋水,寥寥一句,却刺得冯京墨万箭穿心,“我是对你没有信心。” 人,最好把控的是自己,喜怒,哀乐,恨怨,愧对,对谁有多少情绪,自己是了解的,但是最不能掌控是别人,别人的情绪思想,行立站走,都不由自己的想法左右。 葛从宁说她对自己不是没信心,她知道自己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深有自知之明,但是却对 冯京墨没有信心,因为太知道他好在哪里,不好又在哪里,却又不知道他是否有更多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又被多少个人看到。 “你对我,没有信心什么?” “那就太多了,冯京墨,不要我一一细说了吧。” 结束仪式完毕,为期半个月的学习交流会议也宣告告一段落。 张洁订的是今天下午的票回杭州,她来北京的唯一目的就是工作,现在工作结束,也就没有还要留下来的理由。 北京这半个月也没有多走两个地方,但是旅游这件事时间和金钱都缺一不可,张洁宁愿省点这钱回去吃顿好的,犒劳自己。 “从宁,你也是下午的票不是?我们是一个机场的吧,一起打车过去?” “行,但我还要回去拿行李。” “没事,我从这边打车到你家去,接上你就一路去机场了。” 葛从宁点头,“那好,你到了打电话给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 第95页 “诶。”张洁收到地址,“还正好,去机场就要经过你住的地方,是一条路上的。” 葛从宁笑说:“省得绕路多费车钱了。” “是啊是啊。” 葛从宁的行李昨天自己收拾了一半,因为时间充裕也没有赶着收完,这边结束了她先和张洁到楼上房间取中午在这边休息留下的东西,再打车回公寓。 这个时候,冯京墨应该是去公司了的。虽然他该在天津等着晚上的应酬却中途回来,按理说更要休息,但也要去公司打一趟,也给宋猷书那边交代一声。 葛从宁的钥匙才插进钥匙孔,没来得及转动,门就从里面打开。 “你在家啊。” 冯京墨把门推开,“嗯。” 他转身回了客厅,葛从宁换了鞋直接进卧室。 她在卧室和浴室来回走,收拾自己的东西,阳台上还晾着她的一件衣服,她走过冯京墨面前,到阳台取下衣服,又走回卧室。 回去的时候东西比来的时候少,因为来的时箱子里还带了些冯京墨的衣物,留在A市没人穿,又都是好料子,她就给拿来了。 葛从宁把箱子拖到床边,自己坐在床上,拿起手机打算时间来得及,订两盒稻香村的木糖醇糕点礼盒带回A市去,再订个普通的,带给赵梦婕,以弥补她在北京没找到什么是A市没有的而没给她带点什么。 “几点的飞机?” 葛从宁回头,“三点。” “什么时候走?” “我和张洁,哦,就是我在会上认识的一个朋友,约好了一起打车去机场。到时间了她会打电话给我,不用送了。” “嗯。”冯京墨走开。 葛从宁推着行李箱出来,靠在出门的地方,预备走的时候顺手一拉就行。刚站好回身,冯京墨就悄无生息地站在背后。 “做什么?” “葛从宁,我不能放你走。” “发什么疯呢你,票都买好了。” “票买了可以退,退不了就不要了。但是,我不能放你走。” 葛从宁心知肚明,他们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又说了那样的话,无异于丢了一颗炸弹给冯京墨,让他自己去想。 “你知道,来北京之前,我还去了什么地方吗?” 冯京墨摇头,“我不猜,你告诉我。” “我去了远晟大厦。” 冯京墨一时想不起远晟大厦的意义,葛从宁提醒他:“孙律师的律所在那。” “孙安文?” 葛从宁点头。 “你去找他做什……”冯京墨在葛从宁的眼光下,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孙安文是冯京墨在A市的律师,他主管的是冯京墨和葛从宁,尤其是葛从宁的财务问题。冯京墨和葛从宁结婚后,出蓝逐步发展起来,他给葛从宁置办了一些产业,做了一些投资。这些东西涉及的法律文件葛从宁不擅长,都交由孙安文孙律师处理。 冯京墨的两腮都咬紧了,“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想知道,我名下有多少产业,你名下又有多少,出蓝是你和我结婚之前成立的,属于婚前财产,与我无关,但我们没有做过婚前财产公证,那么,如果我要和你离婚,我能分到你在出蓝的多少股份。”她无畏地看着他,“我就是去问这些的。” “你,要和我离婚……” 葛从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来之前,我是有这么一个想法。” “那来了之后呢,现在你都要走了。”他说,”你还有这个想法吗?” “一半一半吧。” 离婚的想法占一半,不离婚的想法也占一半。 冯京墨握上她的两肩,“你就不该有这个想法,什么一半一半,把要离婚的那一半给去了。” 葛从宁说:“那哪是这么容易,说去就去的。” 她低语:“你以为像结婚那么简单。” 冯京墨竟无知无觉,婚姻已经走到了绝路的地步。 “理由呢,你有这个念头的理由,是什么?” “我说了,那就很多了,一一细说就太烦了。” “你总得给个理由吧。”死也要死得瞑目。 葛从宁想了想,说:“距离吧,异地真的太消磨感情了。” “只是异地?” 葛从宁说:“其中一个原因,但确实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冯京墨不能接受,“我马上就要回去了,马上我们就不是异地了。” “可是以前的时光补不回来啊,被拉开的距离,十年,二十年,还是这么远。” 冯京墨无力垂手,向后退两步,“我只感觉你现在离我很远。” 葛从宁勉强地笑说:“我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感觉了。” 什么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怕的是,人,近在眼前,心,却远在天边。 ☆、第 44 章 葛从宁走了又回来,冯京墨听见开门声就从书房里出来。 之前和葛从宁的对话对他产生的作用太大,其中葛从宁决绝,淡然和习以为常的表情让他不由得深思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一些问题。 正在他要拉住葛从宁的手好好说道时,葛从宁的电话响了,她和同事约好一起走,冯京墨想这可能就是那个同事的电话。 果然,葛从宁接了电话后就拿外套走了。 冯京墨一言不发地走进了书房,不知道该如何留住她说不要走。 -- 第96页 看到她又回来,冯京墨以为是错觉。 “你不是走了吗?” “还没有,是订的外卖到了。” 冯京墨见她双手的确提了东西,几个盒子上都印着“稻香村”三个字。 葛从宁放下点心盒子,解下围巾挂在衣架上,冯京墨慢慢走来说:“我刚才以为你已经走了。” 葛从宁指门边靠着的行李箱,“我箱子都没带。” “但是你又回来了。” 冯京墨伸出手牵住她,葛从宁羽绒服才脱了一半,另一半袖子挡在冯京墨拉着的那只手上,他认真且严肃地看着她。 “你离开的时候,我在想,我一直以来,或许把你我之前的问题想得太简单,你说你对我没有信心的时候,我又气又震惊,想你怎么可对我没有信心,我一直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别人可能有看不透的,但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他自嘲地笑笑,“是我做人太失败了。” “也不是……可能,我们都不算真正地了解彼此。” “但我很了解你。” 冯京墨反应过来,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他真的了解葛从宁又怎么会疏忽大意至此呢? “至少在这之前,我都还是很了解你的,某一部分的你。” 但在长久和平的婚姻中,仅仅是熟知对方的性格和感情的某一个角落是远远不够的。人的复杂与美丽就在于他的多面,每个方面折射出的鲜明个性组成了他让人爱让人欲罢不能的整体。 冯京墨和葛从宁都为对方某一个面折射出来的光芒所吸引才走到一起,但那毕竟不是全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婚以来,我总记得我们感情是很好的,即便我在北京,你在A市,你有时间总会飞到北京来看我……”冯京墨说着,自己找到了解答,“但是大约是一年前,你突然就不愿意来了,是那个时候吗?” 葛从宁没说话,但是她不否认就是给了答案。 冯京墨努力回忆一年前是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重要的事,但是他连和葛从宁的小口角都想不起来,可见他的粗心大意。 冯京墨说:“你说我们之前存在的问题很多,总结起来,就是沟通问题。以前,你没问,我就不说,我以为是没必要说,不想到是你不愿意问。” 阴差阳错的,就错失了好多最佳时机,将小病积成了陈疾。 葛从宁说:“有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我自己有判断,不用拿琐事叨扰你,有的事情,不应该 由我来问,你想说的,自然会说。” 冯京墨看着她:“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前几年的时候,冯京墨在北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葛从宁既然全力支持他,自然就在各个方面都体贴他,起初又是什么事也不和他说,不想让他在繁忙的工作外,徒增烦恼。 当然女人都有忍不住的时候,比如在A市看到他和某公司女老板,某电视剧女明星的报道,理智 再三提醒这些都是假的,也还是想听他亲口否认一句。 渐渐地,这样的体贴变成了自我压抑,冯京墨什么都没做,她就对他开始失望灰心,可能也正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吧。 “我怎么想的已经不重要了,那个时间过去了,属于那时的感觉也就跟着消失了。”她早已跳脱出了那时的灰败情绪,现在只是对这段婚姻经营的无力和疲惫而已。 冯京墨握紧葛从宁想要抽出来的手,“我有预感,要是这次你回了A市,我们之间就真的完蛋了。” 葛从宁无奈地笑:“你哪里来的这种预感?” 她稍稍正色说:“我还没有拿定注意要不要离婚,你不也说你马上就要回A市了吗,等你回去后再来思考这件事吧,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者说……现在保留婚姻关系,但是感情平淡的夫妻大有人在,我们也不一定不能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你何必现在就给我们下一个决定。” 夫妻失和又抗死了不分手的确实不少,但冯京墨说:“我不想做这样中的一个。” “那你又要怎样呢?” 葛从宁真是倦了。 “留在北京。” “我说了要回去上班的。” “请假,只要三天的假。” 葛从宁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冯京墨,感情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弄清楚的,也不是你说修复就修复的。” 冯京墨点头:“我知道,但至少,你要给我机会。你以前都没想过要给我这么个机会。” 如果葛从宁早发作,或者是冯京墨机灵点敏锐点,也不会迟迟一年后才察觉到出了问题。葛从宁在感情上明明就比冯京墨敏感许多,她早就知道了不对劲,却一直默默放任其发展,她从没想过让冯京墨来努力,直接剥夺了他努力的权利。 葛从宁从阳台挂了电话进来,冯京墨看向她。 她握着手机,说:“我让张洁直接去机场,不用等我了。” “好。”他点头,“明天开始,你和我一起去公司。” “嗯。” “你不用担心,你在公司出现得很少,除了宋猷书和李秘书,不会有员工认出你的。” 他说了这话又发觉了什么不对,葛从宁却是很正常地回应,“好。” 冯京墨继续说:“到时候,你就跟在李秘书身边,跟在我左右就好。” -- 第97页 “不会太麻烦李秘书吗?” “不会,耽误不了他什么。” “嗯,那就好。” 葛从宁不想给李秘书添什么麻烦,配合他们两个也不是李秘书的职责之一。 “这三天,你就跟在我旁边,看我在你不在的时候,是怎么工作,怎么生活的。” 这是冯京墨提议的,让葛从宁留在北京三天,亲自看着他在北京的行为,葛从宁开始还说她在当然了,说句不好听的,出蓝都是冯京墨的人,配合冯京墨演出也没有什么。可冯京墨说了,员工可以控制,三天少不了要出去应酬,应酬的人不能都配合他。 “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看他工作,看他应酬,她知道了他生活的细节,也不过是填补了一部分的空白,也不是问题的重点。 冯京墨说:“你只要看着就好,总能得到一点你想知道的东西。” 葛从宁都答应留下来了,还能怎么办,“那好吧。” 他说她不给机会,那就给这么个机会,虽然葛从宁并不抱太大的信心。 第二天,葛从宁和冯京墨一同去出蓝。 出蓝的办公楼设置在北京CBD的高层大厦中,上下共三层。 冯京墨的办公室在最高层,他们到时李秘书已经在等待。冯京墨为了不突出葛从宁的特殊性,没在李秘书处多停留,几乎是把葛从宁带到位置就直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李秘书说;“夫……” 葛从宁摇头,“李秘书,叫我名字就好。” “哦,对,现在不能叫夫人了,那就叫……”李秘书斗胆,咳嗽一声,今天葛从宁的身份是他手下的一个新人,“小葛,这边来,你的办公位在这边。” 葛从宁跟在李秘书后面。 说是葛从宁的办公桌,其实是冯京墨办公室外,李秘书办公处对面,临时加的一套桌椅,“冯总吩咐匆忙,准备的不太从足。小葛你就现在这里办公。” 葛从宁看着桌上一应俱全的办公用品还有摆放的文件,都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也都那么周全,李秘书的执行能力是不容置疑的,“谢谢李秘书。” “不谢。” 冯京墨办公室这边没有要事其他员工是不会随便来的,李秘书说起话来就不用处处小心,葛从宁毕竟是冯总夫人,来的目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是真正来做事的。 “电脑里面的东西都是安装好的,可以随便用,抽屉里也准备得有东西,需要的时候可以拿。有 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冯总要出去,我陪同的场合,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葛从宁点头,“好,我知道了。” 李秘书交代完回到自己的位置。 葛从宁坐下,她没有去看那些文件,刚才不小心碰到,里面轻飘飘的,不像有东西的样子。打开电脑,桌面上除了必要的软件以外,还下载了几个游戏,葛从宁拉开旁边的抽屉,是平板,杂志和零食。 葛从宁看一眼对面开始忙碌的李秘书,摇头笑笑,看来都知道她是来添乱的了。 宋猷书的办公室就在冯京墨对面,两个出蓝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隔着一个大厅遥遥办公。 出了电梯,他寻常地和李秘书打招呼,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侧影。他走几步,越想越不对劲。 “从宁?” 葛从宁笑:“宋大哥。” “真是你。”宋猷书说:“还以为我看错了,你这是……” “我……来陪冯京墨上班。” 宋猷书看向冯京墨办公室的门,苦笑:“要走了还来这么一出啊。” 他回头对葛从宁说:“正好,你也来感受一下出蓝的环境。” 说起来葛从宁也算是出蓝的最初投资者之一,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葛从宁被安排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冯京墨办公室的门边,这门一开一关,她一抬头都正好能看见坐在里面的冯京墨。 一个上午,拿着文件来找冯京墨的人不算很多,但有的一进去没有半个小时是不会出来的。 出蓝的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半,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葛从宁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电子时钟显示已经十二点一刻,一个小时前进去的人还没有出来。 李秘书走过来,说:“先去吃饭吧,冯总这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他的午饭怎么解决?” “一般这种情况,由我从食堂给冯总打包上来,或者点外卖给冯总。”李秘书说,“不过大多数情况……” “怎么样?”葛从宁追问。 “大多数情况,这一餐就放过了,因为既然这个时候都没有谈完,可能就要到下午去,饭菜放凉了,冯总就不吃了,有时候接着工作,就把吃饭这个事给忘了。” 葛从宁点点头,“这样啊。这种情况多吗?” “午休工作的情况,不算多,大家都会自觉地不在快中午的时候拿事情上来谈,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说耽误不得,要马上做决定的,或者突发状况什么的。” 他们正说着,办公室门开了。 葛从宁和李秘书齐齐转头去看,冯京墨先和葛从宁对视,再和李秘书说:“先带她去吃饭,不用等我。” “冯总,给你打包还是点外卖?” “打包吧。” “好。” 冯京墨说完又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从透明的玻璃窗里看到他走过去,又坐回了椅子前。 -- 第98页 “我们下去吧。” “嗯,好。” 出蓝和大厦里的其他公司合作,给员工开了专门的员工餐厅,葛从宁他们本来就耽误了点时间,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员工就餐的高峰时段。员工餐厅是自助取餐模式,李秘书带着葛从宁拿好了午餐,找到位置坐下。 葛从宁问说:“现在不打包吗?” 李秘书说:“等吃完了,让后厨的师傅现做,不然等拿上去,都凉了。” “这样啊,那这个餐厅还挺好的。” 李秘书笑说:“是啊,出蓝对员工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 李秘书让后厨给做了一份炒饭,因为是要打包上去的食物就自动排除了汤面,炒菜盖饭又怕过油,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炒饭冷了也还是可以。 李秘书拎着打包好的炒饭,和葛从宁坐电梯上来。 电梯里有出蓝的其他同事,他们看到李秘书,都互相打招呼,自然也就看到了李秘书身后的葛从宁。 “在餐厅就看到李秘书你们了,这个是……” 李秘书说:“这是新招的秘书小姐。” “哦,这样啊,秘书处已经招到人了啊,我身边还有人问我呢。” 李秘书说:“你让他(她)先投简历参加面试,也不是只招一个,择优录取。” “啊,那好啊。” 离开电梯,葛从宁说:“出蓝最近在招人吗?” 李秘书点头,“冯总回A市,我是跟着冯总调动的,秘书处这里就缺了人手,冯总离开后还要升一个副总上来,也需要秘书。” 所以也是刚好,葛从宁的出现不会太突兀。 李秘书直接去把炒饭送进冯京墨办公室,葛从宁叫住他,“我来送吧。” 李秘书说:“也好。”把炒饭给了葛从宁。 葛从宁敲了三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进,她便推门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极度拖延症加懒癌患者。 ☆、第 45 章 冯京墨说进,葛从宁还以为里面谈事情的人已经走了,不想还在。 “冯总,那我先回去了。” “嗯,总之就按照策划部给出的策划办。” 那人点头,“好,我这就交代下去。” 冯京墨说:“嗯。” 和葛从宁错肩时,这人认出这是一张生面孔,只当是李秘书手下的一个新人,向她点点头,葛从宁侧身也向他颔首。 “进来吧。” 葛从宁走进来,犹豫着手上的饭盒放哪里,“你平常在哪里吃饭的?” 办公室里能坐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冯京墨现在用着大办公桌,一个是T字沙发,冯京墨面前摊着文件,“在沙发那边。” 正好葛从宁就是站在沙发旁边的,她坐下,冯京墨过来。 她把外面的塑料袋打开,饭盒掀开,推到他面前,冯京墨掰开筷子,“打包的炒饭?” “嗯,李秘书选的,我看着炒饭也还行。” 冯京墨托着饭盒底从边上吃两口,“比不上你做的。” 葛从宁笑,说:“我听李秘书说,餐厅的厨师是特别聘请过来的,以前都是在大酒店大饭店里主厨的,人家可是专业的。” “专业的手艺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还是家常味道最好吃。” 葛从宁说:“是这份炒饭不好吃吗?” 葛从宁以为他说这话是觉得饭不好吃,还不如她在家里随便炒的。 “你中午不是吃的这个?” “不是,我吃的咖喱乌冬面。”冬天的时候来一碗暖呼呼的汤面,又是咸香浓厚的咖喱乌冬,整个 人都焕然一新起来,而且餐厅的咖喱乌冬煮得确实不错,也不比外面的差。 冯京墨把炒饭递到眼前,“你尝尝好不好吃。” 葛从宁以那碗咖喱乌冬推测炒饭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就着冯京墨手夹起的一筷子,吃了一口。 “不差啊,挺好吃的。”她说,“就是有点干。” 冯京墨拿回来接着吃,“嗯,是有点。” 葛从宁在办公室里找水,只找到了冯京墨喝干了的水杯。“你这没备水?” 冯京墨说:“嗯,喝水都是去茶水间。” “茶水间在哪里?” “出门左拐,直走就是。” “我去接水。” 葛从宁拿着冯京墨的水杯,出了办公室去这一楼的茶水间。 这一层这么大,不可能只有冯京墨和宋猷书的办公室。再往里走,出了秘书处,还有单独的一个部门在这边,也是平常联系两位老总最多的,葛从宁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了刚才在冯京墨办公室见到的那人。 出蓝不仅员工餐厅好,茶水间也一应俱全,这里有咖啡机和热水壶,旁边又有各类茶包选择,打开冰箱,还有酸奶和小甜点,怪不得电梯里的员工说自己的朋友想来出蓝,待遇确实不错。 葛从宁想泡杯绿茶,水烧起了,等着开。 她进来的时候里面不是一个人没有,有两个女员工坐在面窗的椅子上喝咖啡。她们对葛从宁没太注意,出蓝也不是每个员工都互相认识,总有没见过的人。 “冯总走了,他那个位置谁顶替啊?” “人选是早就定好了的吧,我看应该是文副总。” “但我们公司也不止文副总一个副总,还有吴副总呢,也很有竞争力。” -- 第99页 “吴副总……不像吧,自从冯总宣布要离开北京以来,和他走得最近的就是文副总了,上午不还 在冯总办公室,一直到午休快结束才回来吗,而且啊……”这里女员工说话的声音低了些,“文副总一从冯总办公室出来,之前他和吴副总一直争执不下的事情就定下了,是按文副总团队新提上去的方案办的。” “那看来真的是文副总了。” “是啊。哎。” “文副总升职是好事,都是一个部门的肯定以后要更重视,你叹什么气。” “顶头上司成了二把手当然好了,就是以后都看不见冯总了,工作少了点乐趣。” “切,你看着又怎么样,又不是你的,冯总可早就结婚了的。” 女员工说:“我知道啊,但是看看也是好的嘛。我可是别的一点想法也没有啊,别说冯总结婚了,就是他平常也不见和哪个女职员走得进啊,遇到都是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人也只是点个头,心情好就嗯一声,帅是帅,可是领导的架子太大了。” “我倒觉得这样好,总比那些借职务之便占人便宜的好。” 葛从宁的水烧好了,茶包耳朵挂在杯沿,倒半杯滚烫的下去把茶香跑出来,再兑一点冷水,成了一杯立马能喝的温茶。 冯京墨炒饭吃了过半,葛从宁把水接回来了。 “泡了茶啊,怪不得去了这么久。” “嗯。” 葛从宁缓缓坐下,其实泡茶用不了多长时间,烧水比较久,又趁此期间,听了一耳朵公司的八卦。 “刚才那个人,你有心提拔他吗?” 冯京墨一手茶饭,一手茶,“文斌?” “好像是公司副总?” 冯京墨喝了茶把水杯放在桌边,“我走了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宋猷书一个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早晚都要再提一个上来,不如就我来提,还放心一点。文斌也算是元老了,出蓝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在,论能力,品行和资格,这个位置除了他,我想不到更合适的。” 葛从宁对这些倒不是很感兴趣,只点点头,“这样啊。” 冯京墨看她,“怎么,看出了什么,还是,去泡茶的路上听到了什么?” 他待人接物的直觉一向敏锐,除了感情上盲目自信外,对葛从宁的一举一动都是可以察觉到什么的。 葛从宁笑,说:“没什么,就听到了文副总可能要升职这件事。”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过几日人事那边就会直接下通知了。”冯京墨要把文斌推上这个位置的意图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宋猷书也是同意的。” 葛从宁说:“那就好。” “你以为我独断专行,把自己人留在这个位置上?” “那倒不是,出蓝是你和宋大哥两个人建立的,像涉及管理层调动的事情,当然是两个人达成共识的好,而且,毕竟是以后和宋大个一起共事的人,他的意见也很重要。” 葛从宁是有些太清楚了,宋猷书温和心细,冯京墨胆大果决,这两人合并在商场固然无敌,但是冯京墨也有说一不二的时候,不知不觉会在一些细节上压制宋猷书。 冯京墨说:“这不是小事,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看人我一个人也看不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他解决掉迟来的午餐,把塑料袋系好扔进垃圾桶里。 葛从宁说:“有个饮水机在还是方便些吧,不然每次就接一杯水,来来回回的不累吗?” “饮水机不行。” “饮水机怎么了?” 冯京墨的办公室是现代化装修,黑白灰的几何图形拼凑,他说:“不符合整体的装修风格。” 葛从宁无奈,“行吧。” 她起身,要出去,走到门口时转身,“下午是什么安排?” “李秘书没把我的行程表发给你?” 她想起那电脑桌面上的游戏和抽屉里的打发时间的东西,“没有,我又不是真的来工作的。” 冯京墨说:“我等会让李秘书把之后两天的行程表发给你。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情,就是在公司里,下班时间到了就可以回家了。” “不加班?” “看情况。” 葛从宁点头,“行。” 葛从宁一回来,就收到了李秘书发来的行程表,就是在每天的每个时段写上了已经商定好的行程,葛从宁看到明天有一个和合作方的应酬。她敲开李秘书的窗口。 —李秘书,行程表我收到了,麻烦你了。 —不麻烦,是我疏忽了,应该早发给你的。 —我看到明天下午有一个应酬,到时候我也要去吗? —是的,冯总应酬多半我都跟在身边。 来的时候李秘书就说了,他去哪里就让她跟着去哪里。 葛从宁的手指在键盘上迟疑,然后打出。 —好,谢谢了李秘书。 —不用谢。 在葛从宁这边,是不能直接看到日升日落的,大厦里一天通明,她假意体验了一把普通白领的办公室生活,发现电梯口陆陆续续人流出动起来,才知道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对面的李秘书办公室里,李秘书仍专注地工作着,冯京墨的办公室也毫无动静,他们的办公情绪丝毫不受时间的影响。 终于,晚上八点了,李秘书关了灯。 -- 第100页 “下班了?”葛从宁说。 “嗯,冯总可能还有一会儿吧。”李秘书看一眼那边,其实他心想的是,冯京墨是不是忙着忙着突然忘了外面还有葛从宁在等他,还依旧忘我地工作着。 李秘书到了自己的下班时间,先要和冯京墨打声招呼,他从办公室出来,对葛从宁说:“冯总让你进去等他。” 葛从宁看另一边的办公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明亮,格子间也很少有加班的人,她关上电脑,收拾收拾自己的桌面,“好。” 李秘书留给门缝,就先离开了。 冯京墨只抬头看了眼进来的葛从宁,又低下头去:“我很马上了,再等个二十分钟。” 葛从宁点点头,自己到沙发上坐下来。 她随手拿了本冯京墨办公室里的财经杂志,和李秘书专门给她准备的娱乐性高的读物不同,这上面多得是只有商务人士才喜欢看的专业信息,葛从宁只翻了两页,发现并没有什么阅读兴趣,冯京墨就坐了下来。 葛从宁合上杂志,“好了?” 她看眼时间,二十分钟还没有到。 冯京墨坐下,摆一个放松的姿势,“今天一天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你很忙,找你的人和事情很多,当老板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冯京墨笑,“还有呢,你自己的感觉,你对出蓝是什么印象?” 葛从宁想了想自己今天做的事情,“我?我过得挺舒服的。” 说是舒服都是好听的,葛从宁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在浪费时间,什么也没做,“出蓝挺好的,至少看下来员工努力勤恳,公司对员工的福利也很不错。” 葛从宁下午的时候又去了一趟茶水间,听见有员工在讨论年末旅游计划,原来出蓝每年新年假前都会组织一次短途旅游,当作对全体上下一年辛苦的犒劳。 冯京墨听她说了后,说:“这些都是很基本的,现在行业之间竞争大,对员工的忠心度要求很高,出色的人就那么一小部分,要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就不能吝啬奖励。” “嗯,你说得对。” 冯京墨说:“再坐一会,我把办公桌收拾一下,就下楼取车回家。” “我帮你收拾办公桌吧。” 冯京墨看她,“你帮我?” “有什么重要文件是不能碰的吗?” “那倒是没有。”冯京墨看眼亮着电脑屏幕的办公桌,“顺便帮我关下电脑吧。” 葛从宁站起身,听到这个要求点头,“好。” 冯京墨的桌子,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葛从宁还是怕自己不了解这些文件的摆放顺序,只是稍微规整一下叠放在桌边,钢笔放到笔筒里。 “这个平板你平时放哪的?” 冯京墨不回头靠在沙发上说:“就放在桌面上,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葛从宁就放在了正对面上。 电脑进入了待机模式,要关机还得打开锁屏,“电脑密码是多少?” 冯京墨随意地报出了数字。 葛从宁听到的瞬间顿了一下,输入了密码,等锁屏解开,桌面上的图片又让她怔愣了一把。 等她回来,就看到冯京墨似笑非笑地在看着她。 “这么看这么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回来是什么表情。” “能有什么表情。”她把外套穿起来,把冯京墨的大衣拿给他,冯京墨接过来,葛从宁说:“密码 设成我的生日不是太好猜了?要是那个对家来你这头偷商业机密,随便查查就知道了。” “好记,又有意义。” 葛从宁说:“那设成爸爸的生日不是一样有意义。” 冯京墨说:“你见过哪个已婚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把自己父亲的生日设成密码的?” 葛从宁笑,“总有这样的人。” 她低了眼睛又说:“还有那个桌面,那张照片,太丑了。” 冯京墨终于展露出了笑,“可那却是我最喜欢的照片。” 葛从宁去看他,那张照片是葛从宁自认从小到大来最丑的照片,没有之一。就是她被冯京墨拉着逛故宫逛得哭起来那回,他们在找冰店的路途中,在故宫外面的小车摊前买冰棍吃,被正在摄影的老人喊了一声,一齐看向镜头抓拍到的一张。 葛从宁当时又累又热,汗都从额角留下来,样子十分疲惫,因为是抓拍,满脸的无辜愚蠢,还张着嘴,她当时就不喜欢,可冯京墨却找人把这张照片要来了。 葛从宁想他的桌面也不是谁都能看到的,这也算是她的黑历史了,“随便你,你的桌面你做主。” 冯京墨伸手,葛从宁撑眉:“怎么?” “拉一把,起不来。” 葛从宁握住他的手,也不太用力地就把他拉起来了。 等开车回到公寓,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洗洗澡就想要睡了。 ☆、第 46 章 早饭的时候,高山疗养院的负责人给葛从宁打来电话。 葛从宁因为要来北京半个月,来之前特地找一天去拜访了高山疗养院院长。院长以前和冯家有些渊源,不然也不是说见就见,何况葛从宁去见人的目的,还是拜托人家在她不在的期间,能帮忙特别关照两位老人。 当时院长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件事在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葛从宁也没想说让一院之长亲自做什么,他也只是转头分配手下的医生护士去做,但总是多一层保障。 -- 第101页 院长能亲自打这个电话来,到底也是有葛从宁那次拜访的作用。 葛从宁挂了电话,冯京墨在旁边听着,大概从葛从宁的话里听出了他们在说什么。 冯瑛腾和葛明军的病都是终生的,但只要小心将养着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原先进疗养院的目的也是比起医院,疗养院更适合温养病情。 如今冯瑛腾已经在高山疗养院入住快六年。 “院长说爸院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一直住在疗养院里面了,只要按期到医院复查,注意饮食,常锻炼身体,保持良好的心情,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是可以回家了吗?” “嗯,院长是这么建议的。” 院长也差不多是冯瑛腾这个年纪,在电话里和葛从宁说其实冯瑛腾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他一直没提,也没让负责的医生和他们说,就是因为之前考虑到他们的情况,还不适合回去。 院长很能理解葛从宁他们年轻人生活不容易,可是都到了冯瑛腾这个年纪,最希望的还是和儿女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那是再好的疗养院都比不上的。 葛从宁深以为然。 冯京墨点头,“是可以把爸接出来了。” 葛从宁睨他一眼,“是早该接出来了。” 冯京墨却不觉得现在晚了,无论是从经济实力还是现实条件上看,以前他们怎么也不能把老人接到自己身边来。高山疗养院的价钱虽然不便宜,但是冯京墨后来的事业发展得很快,也能支撑得起。反而是他和葛从宁,他之前一直在北京,葛从宁一个人要照顾他爸冯瑛腾,顾不顾得过来不说,还会有很多不便之处。 冯京墨说:“那咱爸呢,院长有没有说。”这就说的葛明军。 “嗯,说了,说是要想一起接出院也可以。” 高山疗养院其实是兼具医院,疗养院和养老院的模式,有许多家庭都把身体不好的老人送到那里去治疗疗养,葛明军在这一众人中居然还算年轻的,虽然病情有过几次反复,恢复起来还是算快的。 看葛从宁低头喝豆浆的样子,冯京墨明白了,“你是不是担心爸不肯出来和我们一起住?” 葛从宁说:“你看出来啦。” “嗯。” 其实葛从宁的担心不是没有必要,葛明军现在对冯京墨的态度也还很模糊,离得远也就还好,要是真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更大的摩擦。 葛从宁心里一转,再一个,还不一定要住在一起,毕竟现在她和冯京墨的事情才是大头的。 冯京墨显然也心领神会,最后喝一口豆浆,说:“我好了,去上班吧。” 中午葛从宁自己去餐厅吃饭,冯京墨像昨天一样在办公室和人谈事,这次李秘书也被留了下来。就只有葛从宁可以按时午餐。 她想着今天下午还有一场应酬,饭桌上的菜色大多重盐重油,午饭就挑了清淡一些的蔬菜沙拉。赵梦婕打电话来。 “喂。” “喂,你的稻香村我收到了,谢谢啊。” 葛从宁晚回A市三天,把买好的稻香村点心盒快递发回了A市,两盒填的是高山疗养院的地址,一盒是刘梦婕的地址。 “前天发的今天就到了,还挺快的。” “是啊,我早上上班前快递短信就到了,我特地跑小区门口拿回来当早餐呢,枣花酥挺好吃的,三块我都吃了。” 葛从宁笑说:“你要是喜欢,趁我现在人还在北京,再给你买点带回来。” “行啊,多买点,我分给同事还给我家里也拿点,回来我把钱给你。诶,说到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葛从宁向经理请假的时候意外地容易,“明天吧,打算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到A市。” 赵梦婕说:“要不要我去接你,大晚上的从机场过来怕不安全。” “不用,我打车直接回家。” “好吧,那你注意打正经出租车啊。” “嗯。” 葛从宁挂了电话就开始看飞机票,明天是答应冯京墨的第三天,她对经理那边也就请了三天假,后天直接去上班。 她叹气,真是连轴转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因为李秘书也没来,打包的事情落在了葛从宁身上,冯京墨的口味她是知道的,李秘书就不太了解了,但是三菜一汤一饭,囊括南北口味的便当总是没错的。葛从宁避开了油腻辛辣的菜,统一打包了两份上去。 “李秘书。” 葛从宁你回来李秘书就出来了,“给你打包了饭菜。” 李秘书接过来,“谢谢了。冯总还在里面呢。” “里面还有人吗?” “还有,我出来正要点外卖的。” 葛从宁说:“你把这份饭拿给他,里面还有多少个人,我来订吧。” 李秘书感谢说:“还有三个,没什么特殊要求。” “嗯,好。” 李秘书拿着两盒便当进去,葛从宁想外卖送来还不如她去楼下打包得快,又下楼去了。 下午的应酬四点出发,葛从宁没有换其他的衣服,就是一身简单的衬衫加黑色长裤,她本来就是假扮的冯京墨身边的女秘书,穿着上当然也是尽量靠近。 李秘书说今天可能他和冯京墨两个人都会喝酒不能开车,葛从宁又不常开车,就叫了公司里的司机来。 -- 第102页 司机叫小袁,长得倒是忠厚老实的,在领导面前话也很少,开车很稳。 一上车,冯京墨和葛从宁坐后座,李秘书坐副驾驶,好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冯京墨等葛从宁系好安全带后,说:“中午辛苦你订饭了。” 葛从宁说:“都是外卖,又不是我做的,辛苦什么。” “嗯,说得也对。” 葛从宁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车子行驶的途中,李秘书在和冯京墨说这次应酬的人,他们交谈着今晚合作的事。一般能在饭桌酒桌上达成的项目,都是需要人配合的,冯京墨就在和李秘书提前套好词,好在正式开场时能达到一应一和的效果。 到了地方,葛从宁见车停了要下,冯京墨拉住她。 “怎么?” 冯京墨抬手看了时间,说:“再过十分钟下车。” “为什么?” 小袁继续开着车,冯京墨说:“去这么早做什么,反正要耗一个晚上的,不用提前这么点功夫。” 李秘书让小袁开车到附近的商场去,到了商场只有李秘书一个人下车,隔了一会儿李秘书又回来,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东西。 葛从宁一看,是药店的袋子。 李秘书把袋子递给葛从宁,葛从宁才看见里面的药。 李秘书说:“其实应酬场上都是有规矩的,比较心急的那一方才会提前到,后来的那一方呢就在心理上占到了优势。这次其实是我们公司去和对方公司求合作,但不能让对方觉得我们太上赶着,免得被拿捏住了要被压价。” 对于为什么要来商场这一趟,李秘书没有解释,葛从宁手里的药已经说明了。今晚可预见地是少不了要喝酒,葛从宁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个场合,不知道那种喝酒是怎么个喝法,但是李秘书来 买解酒药,说明是挺狠的程度。 “这个药有效吗?” 李秘书说:“也不是什么神奇的药,不可能吃下去就真的不醉了,只是起个缓解作用,让人不那么难受。” 葛从宁看冯京墨,他打开拿了一包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好像已经稀松平常。 葛从宁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也不是很知道冯京墨在北京的生活,很多细节在她空白的记忆中慢慢被填补。 他们再次回到酒店时,对方公司的人已经都到了。冯京墨首先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进去,里面的人都站起来,冯京墨只和坐在正对门的那位男士握手。 “冯总。” “刘总,久等了。” “我们也没来多久。” 几句寒暄,双方的人都坐下。 中国式的酒桌文化是很有说头的东西,其中的暗涌的人情往来,势力变化是只用肉眼看耳朵听感觉不出来的。 这顿饭从上菜开始,玻璃桌盘被转起来,侍者一盘接一盘的精致菜肴端上来,葛从宁没有听到一句和合作有关的话。 桌上的人好像真的都是来吃个饭而已,只说着这饭桌上的话。除了葛从宁以外,经常在这种场合出没的人,没有一个面上有急色的,大家都从容地推杯换盏。大概是顾着上下级的关系,多是 冯京墨和那位刘总在说话,只有被他们点到,或者很会说话调动气氛的那种人,才会开口。 刘总注意到了在冯京墨的秘书身边,新出现的葛从宁。 “冯总,这是新招的员工?” “对,秘书处新来的小葛。”他叫葛从宁,“小葛,这是刘总。” “刘总。” 刘总说:“出蓝确实是人才济济啊,一个李秘书一个文副总就很了不起了,招了个女秘书,也是 不一般啊。” 冯京墨笑笑:“哪里,刘总手下也是鸾翔凤集。” 刘总谦虚,“比不得比不得。” 刘总又问葛从宁,“小葛,哪个学校毕业的啊?” 葛从宁说:“A大。” “哪个专业的啊?” “中文系。” 刘总点点头,“外地学生,刚出社会就能到出蓝这样的公司工作,很不错了。” 李秘书笑说:“刘总,别看小葛年轻就以为她是大学毕业生啊,小葛可毕业许多年了。” 刘总说:“真的?看不出来啊。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小葛,你这秘密是多少?” 葛从宁微笑说:“我今年二十六了。” “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冯京墨心里默想,哪里二十六,生日都没过,还是二十五而已。 刘总年龄不小,酒量不大,但是和所有的生意人一样,他很热衷于灌别人酒。 本来冯京墨今天来,说好听一些是求合作,说难听就是要把人哄高兴了好赚钱,所以刘总劝到的酒,李秘书挡不了的,他就要全部喝下。 冯京墨再一酒杯白酒下肚,刘总直夸好酒量。虽然这一杯的量不大,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了。这才空下来,刘总手里拿着酒瓶就又给自己和他满上了。冯京墨当作没看见,也不拒绝,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先垫垫。 他夹菜也不注意,这盘红烧肉里零星有几颗大料没有挑出去,就被他选到了,一口下去,大料的辛香散开,覆盖了嘴里的酒味却更让人难以接受,马上手边有一个倒了透明液体的杯子,冯京墨侧头看。 “是水,喝吧,漱漱口。” -- 第103页 葛从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李秘书换了位置,就坐在他旁边,她小声地和他说话,冯京墨拿起杯子来连喝几口,把嘴里的怪味压下去。 刘总也看到葛从宁挨近了,“小葛也太关心冯总了吧,水都倒到手边准备着,平时里工作也这么细心吗?” 葛从宁只是笑,冯京墨说:“她人是心细。” 刘总的眼神在冯京墨和葛从宁身上来回,逐渐领悟些什么,便自以为懂了 这个出蓝的冯总,听说是结了婚的,但是从没看见冯夫人是个什么样子,只说在冯总老家。看来正牌夫人不在老家也不行,不然身边这漂亮的秘书小姐也不能发挥自己的细心到冯总身上。 刘总哈哈笑说:“明白的,都明白的,男人嘛。” 葛从宁看了看冯京墨,又看了看刘总,他这句话很有意味,三个字就把其中无限意思道尽。 冯京墨也不多解释,抬起酒杯,向刘总一敬:“刘总随意。” 刘总当然也喝下这杯。 ☆、第 47 章 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过去还是现在,冯京墨都算不得是个嘴笨的人。 他在无心事业时就展现出了自己交际的天赋,看上去不是活泼开朗的类型,但是很健谈,只要是他想要结识的对象,少有不成功的。 人情练达,为人处世,其中有多少关节是葛从宁还没有摸透的,他早就不屑一顾了。 一场酒酣欢畅,已是入夜。 冯京墨刘总在前,葛从宁、李秘书,以及跟随刘总的两人随后,在酒店的大厅前,刘总说:“冯总,时间还早,我们继续?” 葛从宁看到酒店大厅前台后挂满了墙壁的钟表,正中最大的一个是标准的北京时间,周围是其他各个国家的时间,时针分针显示,除了西半球,东半球的大部分国家都已进入夜晚时间,而北京则快迈入晚八点,这顿饭吃了快四个小时。 冯京墨微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李秘书,你陪着刘总,别怠慢了。” 李秘书上前一步,“好的冯总。” 车子就这个时候开过来,李秘书一边将喝得醉醺醺却一直想要把冯京墨带往下一个地点的刘总扶上车,一边用眼神示意葛从宁,他不在他们之后得自己回去了。葛从宁接收到了李秘书眼里的信息,点了头。 刘总按下车窗,再三确认:“冯总真不来了?那地方不赖的。” 大家都知道“那地方”的意思,葛从宁在旁边听也大概猜出了是什么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场合,只将脸撇向另一边。 “今晚还有事,下次一定作陪。刘总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给李秘书说,他全权代表我,或是照顾不周的地方,您见谅。” “哎,行吧,都说你冯总是难劝动了,我想我来试试,也失败了。”刘总摆摆手,按上了车窗。 等两辆车把李秘书刘总等四人带走,葛从宁突然想到,李秘书和刘总坐的是他们来时的车,“没车了,我们怎么回去?” 冯京墨背对着葛从宁,从葛从宁这里只看到他的侧耳,背影还是挺拔的。 冯京墨回过头来,没听清她刚才的话,“嗯?” 葛从宁刚要再说,就见冯京墨身形一晃,他站在路边上,虚虚这么一晃看着像是要摔下去,葛从宁一把拉住他,冯京墨顺势抱住。 葛从宁惊吓未定,“吓死了,摔下去怎么办。” 她看冯京墨,送人的时候他说话有条有理,拒绝的语气是平稳的,半点不知道喝醉的样子,现在离得近了一看,眼神是没有焦距的,酒味也很浓,细想今晚喝酒最多的,除了那个贪杯的刘总,就是他了。 “醉了?” “嗯……没有。”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冯京墨靠着她缓一缓,说:“醉了。” “我们打车回去?” “不用,李秘书在楼上开了一个房间,今晚将就着在这里睡吧。” 葛从宁看几步路远的酒店,以及身后的车水马龙,回去还是上楼的选择显而易见。 她让冯京墨撑在自己肩上,“你脚下看着点,我扶着你。” 冯京墨是被酒精弄得轻飘飘的了,但还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有葛从宁在旁边帮着他也很顺利地就上了楼进了房间。 葛从宁把人放在房间唯一的那张白色大床上,冯京墨这么一大个人,折腾着上来也要出半身汗。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酒店房间的水是现成的瓶装水,葛从宁拧开一瓶后就到床边给他。冯京墨说:“头疼。” “头开始疼了?”葛从宁只能先放下水,跪到床上去,按下冯京墨压住脑袋的手,两手给他轻柔按 摩太阳穴,“这样好一点吧。” 那股紧绷的急促的疼痛在拇指的按压下舒缓下来,“嗯,好点了。” 葛从宁给按了一会,把先前搁置的水瓶拿过来,“喝水,对了,你不是带了一包解酒药吗,把药拿出来吃了。” 冯京墨闭着眼睛在衣服里掏出那包提前预备的解酒药,就着水吞下去。药一时半会还起不了作用,该难受的还是要难受。 葛从宁就说:“刘总是故意灌你酒的,你没看出来吗?” 那个刘总在桌上,扯天扯地都能把话扯到冯京墨手里的那杯酒上,冯京墨喝了他的酒,照理要敬他时,刘总倒是圆滑了,让旁边跟着来的人顶了,偏偏又不让李秘书替冯京墨。 -- 第104页 冯京墨低笑着,“我知道。” “你知道?” “嗯……出蓝近两年发展不错,但没到龙头老大的位置,求人办事的态度还是得有,只是多喝几杯酒,算不得什么。” “可也没见合同的影子啊。” 冯京墨睁开眼,看向她,“李秘书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签了字的合同回来了。” 葛从宁说:“你这么自信?” “嗯,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他左右找不到放水的位置,葛从宁接过来放到床头,“你听见了吗?” “什么?”葛从宁停下来听了两秒,以为他说的是房间里的声音,“进来的时候我把空调打开了,应该是空调的声音。” 冯京墨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是刘总叫我一起去,我拒绝了后他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没太听清。” 冯京墨就这么直直看着葛从宁,葛从宁把视线移开,冯京墨一笑,“你听清了。” 葛从宁低低嗯一声,就是刘总说冯京墨很难约去的话,她听到了的。 “刚来北京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身份,腰杆子也挺不直,生意都是谈出来的,常去酒店,饭店,夜场,接触其他女人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是到那里找给客户的,有些是客户自己就带来的,但是我敢说,我自己从没有主动找过任何一个女人。” 葛从宁点了头说:“这个我知道,我不是也理解你。” “你面子上理解我吧,心里哪有可能不介意的,我也是傻,以为你从来懂事得很,我们之间总有一种默契,不用我多说你就会明白。” 葛从宁笑:“现在是不是有点失望,我还是没能和你完全地心意相通?” 冯京墨不作假地承认,“刚知道的时候,有点。后来一想,本来就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我不说你不问,很多事情就这么积攒下来了。” 葛从宁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人都是懒惰的,既然能用沉默就解决,何必费太多口舌,一个不小心,两方都不开心。 “我在北京的日子,没有这么潇洒,出蓝还没起来的时候,忙着工作,出蓝好了,还是忙着工作。我不得不说我面对的机会和诱惑都大了,但我提醒自己,在家里我还有一个你,我答应过你绝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就真的不会做。” 这句承诺,是冯京墨一次又一次地警示自己的。它来源于冯京墨人生的低谷,是葛从宁帮助了他。 患难见真情固然可贵,但也是因为情况的特殊性,葛从宁不时就在想,这是不是特定情境下产生的特殊感情。 “你有没有想过,支持我们走到现在的,或许不是你对我的爱情。” “那是什么?”冯京墨问。 “也许,只是因为你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冯京墨默了默,说:“你的意思,是我是为了感激你对我雪中送炭,才和你结婚的?” 葛从宁不看他,这正是她刚才说的意思。 “从宁,我不是书里写的那种,得了别人恩惠就以身相许,这样的桥段,在我的生活里不可能发生。” 冯京墨觉得自己必须跟她说清楚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和她结婚的。 “我要报答你,千千万万种方法,都比我和你结婚好,但是我选择和你结婚,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这一静下来,房间里其他电器运行的杂音就更加清晰可闻。 “你明天就回去了是吗?” “嗯。” “那目前为止,你的想法有什么改变吗?” 葛从宁说:“我只觉得我们的事情还需要好好考虑。” “嗯。” 葛从宁坐着,冯京墨躺着,他们各自看向一个方向。 “我其实想问你,这三天,你到底想要我明白什么,我的确看到了你工作中我不知道的一面,这让我觉得,我对你也有很多疏忽和不了解,那这之后呢?” 葛从宁猜不透他的意图。 冯京墨说:“让你看我多辛苦,好让你同情我别想着和我离婚。” 葛从宁严肃说:“说真的。” “这也是我的一个目的,也不算假话。” “那最真的那个目的呢?” “最真的那个……”冯京墨的停顿契合上了钟表的摆动。 “最真的,是想要你知道……也许,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我和你一样的孤独。” 钟摆停摆,他却继续说:“你觉得我感谢你,但从宁你想,我怎么会不感谢你呢,和你结婚后的 每分每秒我都要感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你拿出全部的积蓄给我创业,我忙于工作顾及不上家庭的时候,你帮我照顾好我年迈病弱的父亲,还在A市给我留了一个温暖的家。我记得来之前,我问你说怕不怕我乱花这些钱,你说让我花钱的时候想想,这是你的嫁妆钱,我就一直记得,我花的每一分每一毫,我赚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你的嫁妆。” 他说:“你作为女人最好的七年,都和我在一起,我得到了你的光阴,你的青春,你的耐心,信任和爱意,从宁,我不能不感谢你,我也不能不爱你。” 冯京墨抬手,用手指关节按上葛从宁的脸,“从宁,别哭了。” 他叹气,“我说这些话不是要惹你伤心,但是你也真是太气人,我喜欢你也不遮遮掩掩吧,你怎么就会感受不到呢。” -- 第105页 葛从宁流泪的时候,总喜欢默默地,她不嚎啕,也不抱怨,她只是沉默地流泪,安静地宣泄。 不是感受不到,是感受到了一下,然后又远去,这爱意若即若离,更叫人撕心裂肺,她说:“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和距离。” 时间让她怀疑这份爱的真伪,距离让她模糊爱情的浓淡,她从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因为自己最清楚自己能够坚持下去,她只怕的是冯京墨已经厌倦了这平淡如水的生活,他本就是不是安于现状的人。 冯京墨直到今晚,才明白两人心中的感情已经淤积到了何种地步。 不是不爱了,是传达爱情的那条路,在他们之间断了,满满的情不断从心这头输出,全部滞留在了去的路上。 冯京墨拉着葛从宁,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解酒药起了效用,头不太疼了,脑袋也不晕乎乎的了。 他想,他们当下要做的,是要赶快修复这条路,不要让更多的心意夭折。 “这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了吧。” 葛从宁靠在他身上,轻应:“嗯。” 作者有话要说:  调格式也很麻烦(叹气) ☆、第 48 章 A市机场,出了楼就找到一辆停泊的白色轿车,车牌虽然不熟,但里面的人朝葛从宁招手,葛从宁就拖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行李放后备厢里,葛从宁坐上副驾驶,自觉系上安全带。 回来的这天正好赶上赵梦婕休息,知道她的航班信息,就说要来接她。 “正好新买的车,新得的牌照,除了这驾驶证市好几年前考的,什么都是新的。” 赵梦婕早就存着钱想要买一辆车,她住的地方不如葛从宁家离上班的地点近,每次通勤都要起个大早,天气热的时候还好,温度一降下来简直是对人的折磨。 葛从宁恭喜她:“这下好了,风吹雨打都不怕了,你还能多睡一个小时。” 赵梦婕心情正好,很是得意,“那可不是。” 赵梦婕说:“你回来得也是巧了,和你打了电话的当天下午就和我说车子手续办好了,让我去店里提,要是再提前些,我还不能自己开车来接你。怎么,北京那边的事情办完了,提前回来了?” “嗯。” 葛从宁正式预备的是的下午的飞机回A市,但和冯京墨交流后,两人中间的隔阂在一夜之后好像有了松动了迹象,冯京墨也知道这件事是急不来的,再留她下来多几个小时的时间也不会有比昨晚更大的进步,直接给她改了今天早上的票,回了A市。 “早点回来也好,免得匆匆忙忙的,第二天又要上班,现在回去是直接休息?” 葛从宁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都快中午了。” “那进了市区,先找个商场吃饭?” “好。” 赵梦婕随便导航了最近的一个商场,葛从宁下车一看,居然这么巧,就在远晟大厦旁边。 “我去停车,你先上去选看吃什么。” 葛从宁点头,赵梦婕升上车窗将车开走。 远晟大厦和这间商场是一个集团名下的,商场四楼以下是购物区,五楼是餐饮,最顶层有一个影院,因为有多家餐饮品牌入驻,囊括众多,附近大厦的白领到了用餐时间都会结伴来这边吃饭。 葛从宁来这的次数不多,上次还是到远晟大厦没有找到孙律师,打电话问才知道孙律师正在外面和人谈事,葛从宁就约了孙律师到这边的商场来见面。当时约的,正是商场五楼的一家饮品店。 葛从宁找了一家吃豆花火锅的,门口的服务员的小妹发给她一张宣传单。 这个时间,正赶上午饭,各家都有在外面发传单招揽生意的,葛从宁看单子上的火锅菜色不错,豆花也不像红油火锅一样燥,但在冬天吃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花,温润又妥帖。 小妹还推荐说:“我们家有白豆花和黑豆花两种选择,还有免费的豆浆,豆制甜品赠送。” 这就是附赠的福利,葛从宁觉得有甜品可以吃也很好,就随着小妹的引导走进店里,安排在了一个卡座。 服务员小妹随手附上了菜单,这家豆花火锅的点单方式是由客人自己在菜单上打勾,葛从宁要了一个小锅黑豆花,听小妹说这个是他们家的招牌锅底,又要了几样蔬菜,粉条和肉,没点太多,等赵梦婕上来再加。 “好了,就这些。” “您稍等,马上为您配菜。” 葛从宁把这家店的名字发给了赵梦婕,她回复说自己已经停好了车,马上上来。 “冯太太。” 葛从宁一侧头,就看到了外面走廊上站着的孙律师。 “孙律师,真巧,在这里见到你。” 孙律师说:“我也是来这边和同事吃饭的,突然就看到了冯太太。” 商场的餐厅每家都有开放的一边或几边,葛从宁坐在靠近外面走道的位置,孙律师一经过就看到了她。 “冯太太是从北京回来了吗?” “刚回来。”葛从宁去北京前打电话找过孙律师,提到过自己之后一段时间不在A市的事情。 “本来以为还要再过几天才联系冯太太的,但今天突然遇到,那之前冯太太要的文书,我打电话让律所的助手送来,冯太太看明后天有时间,可以到律所来详谈。” “文书啊……已经准备好了吗?” -- 第106页 孙律师点头,“是,都按照您的要求,考虑到一些限制性的因素,又做了部分修改。” 葛从宁确实让孙律师给她起草过一份东西,那时候以为从北京回来就需要,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用,但是她先准备上也没错。 “先拿给我吧,我看了后有问题再和你说。” “好。”孙律师说:“那我不打扰您了,就先走了。” “好,慢走。” 葛从宁刚送走孙律师,赵梦婕就来了。 她来的时候刚好是葛从宁和孙律师谈话的最末尾,她看见两人互相点头,然后再见。 “那是谁啊?” 葛从宁让服务员把之前她点的那份菜单上来,给赵梦婕。 “律师。你看还有要加的没有。” 赵梦婕看了随手加了两样小吃,又还给服务员,“律师?你有什么事要找律师了?” 葛从宁模糊说:“是有些问题咨询,问清楚就没事了。” 这家的黑豆花火锅确实不错,豆香浓郁,汤头清甜,平常吃火锅没有说要喝火锅汤的,这家的火锅汤不喝就可惜了。下了蔬菜下去煮,拿出来沾自己调配的沾水吃,口感还是脆的。 服务员小妹说的赠送的豆浆和豆制甜品也上了桌,豆浆是无限续加,送的那份水果豆花,因为意外地好吃,还加钱另点了一份,葛从宁准备打包带回去吃。 吃到一半,孙秘书的助手把文件送了过来。 后加的小吃里面的豆沙,让赵梦婕想起了葛从宁给她寄的稻香村点心盒里,有三块枣花酥,她 觉得好吃,给葛从宁说了,还说再给她带。 “诶,枣花酥你买了多少?” 葛从宁筷子一顿,赵梦婕就知道她怕是没有买,“不是吧。” “我忘了。”葛从宁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倒也不光是忘了,她改签了机票,原本下午走,早上还有时间给赵梦婕买枣花酥的,但冯京墨送她到了机场,老夫老妻的两人忽而相顾无言起来,那也不是因为尴尬或者是想看两厌的沉默,只是突然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北京的机场也有稻香村,葛从宁因为和冯京墨这点插曲,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 赵梦婕说:“没事,现在稻香村在网上都开店了,全国各地都买得到,我上网买也行。” “对不住了,我赔你两斤吧。” 赵梦婕忍不住笑了,“什么赔我两斤啊,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从北京带来送亲戚的,有多的就送,没多的就不送了,我主要是买点给我爸妈吃,老人家一辈子都进过首都,让他们感受下首都的糕点也行啊。” 葛从宁也笑说:“那算我送给叔叔阿姨的。” “不用不用。” 吃了饭,赵梦婕还负责把葛从宁送回家。 在路上葛从宁从手机里抬头,“除了枣花酥,你还要点别的吗?” 赵梦婕以为她真的要在手机上下单,弥补没从北京给她带枣花酥,忙说:“你别买啊,你都送我一盒了,我送我爸妈还要你花钱算怎么回事。” 葛从宁笑,说:“不是我花钱,还得你给钱呢,有人帮你从北京带回来。” “真的?谁啊?”赵梦婕问,然后她突然想到,葛从宁认识的人还有谁在北京,“你老公?” 葛从宁点点头,“嗯。他问你除了枣花酥还有其他的要带的没有。” “北京烤鸭,行吗?” “可以啊。” 葛从宁给冯京墨回了一个北京烤鸭,再让他看着有什么其他好吃的糕点,也买点带回来。 “元旦放假前给你行吗?” 赵梦婕想人家一个老总给自己带北京特产,算怎么回事,听到葛从宁的话也没太过脑就点头了,“行啊,什么时候都行,正好元旦拿回去给我爸妈,当礼物了。” “那我让他给装到盒子里,这样拿出去好看些。” “嗯,行。” 葛从宁低头看手机,给赵梦婕说元旦之前,也是有原因的。 现在离元旦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样子,北京到A市的食品快递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是冯京墨那个时候回来。 手机的对话框上,来自冯京墨的那边显示着这样一句话:我回来和你一起过元旦节。 下面一句是她:给买个稻香村的盒子装着,要送人的。 冯京墨:嗯。等得到元旦吗? 葛从宁:她说没问题。 冯京墨:我说你。 葛从宁按了手机没有回复。 和赵梦婕告别,葛从宁回到时隔半个多月的家中。 A市是南方城市没有北京那么大的灰尘,但久无人居的家中地板和桌面也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 葛从宁放下所有东西,在客厅的沙发上拆开那文件袋,拉出里面的东西,标题上写着黑色宋体的醒目大字“离婚协议书”。 葛从宁没有看具体的内容,这上面大多都是葛从宁之前和孙律师商议过的,孙律师作为葛从宁和冯京墨两人共同聘用的律师,葛从宁和他有过保密协议,她的事只有经过同意才能告知冯京墨,这件事就是背着冯京墨进行的。 但现在看来,又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葛从宁拿出手机,解锁进去的页面还停留在冯京墨的那句话上,她一直没有回复,他也没有再发新的来。 -- 第107页 葛从宁想了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轻点,将编辑好的内容发出去。 葛从宁:我也没问题。 那边没有及时收到信息,葛从宁也不急,放下手机,先将这房间收拾干净。 总归是,今年似乎能过上一个团圆年了。 回去上班后,葛从宁先去处理了高山疗养院的事。 她到疗养院直接找了院长,和院长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会,出来去找了冯瑛腾的负责医生。确实如院长所说,冯瑛腾已经不需要一直住在疗养院了,出院对他来说也许更好。 负责医生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对葛从宁说:“冯老先生现在,比起医疗手段的治疗,拥有一个好的心情和好的家庭氛围,对他来说更重要。” 医生建议将老人接回身边。 葛从宁缓缓点了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葛从宁接着去找了葛明军的负责医生,咨询了葛明军出院的情况,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复。 这时葛从宁就在想了,是不是现在就要把两位父亲都接回家里,她心里其实不太有把握。 去看葛明军时,他在自己的病房里约了病友下象棋,现在天冷了,原先那个凉亭不能去,都在温暖的室内娱乐了。 病友们都认识葛从宁,见她来了,就说:“老葛,你闺女来了,你和你闺女说话,这棋我们等会再接着下。” “好,等会记得来啊。” 等病友们都走了,葛明军把棋盘挪到一边,让葛从宁坐到旁边来,“怎么今天来了,又不是休息又不是放假的。” “医院给我打电话了,我有事情来问,问完了就来看看您。” “什么事情,我没听医生说我最近身体哪有问题啊,都控制得挺好的,是不是冯京墨他爸爸那边出什么事了?” 葛从宁摇头,“不是,不是身体上的事。是医生说,冯京墨爸爸可以出院了,让我找时间接回家去,对他来说家里比这里好。” 葛明军也同意:“当然是家里好了,这里再舒服,也是半个医院不是,没人想要一直住在医院的。何况冯家墨爸爸也这么大年龄了,在儿女身边的时间有一天就少一天,是该回去了。” 葛从宁说:“医生还说了,您也可以出院了。” “我?”葛明军笑说:“我最近身体是好了不少。” “嗯。”葛从宁看他说,“那,这次办出院,就连您的一起办了,我们一起回家去吧。” 这个女儿,葛明军从还是个小婴儿时就带在身边,到了现在二十多岁,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他病情反复,没钱手术的时候,突然医生说可以做手术了,把他推进了手术室,他这人上了麻药睡了一觉醒来,动是不能动了,全靠这个女儿照顾。 凭着一股不能让女儿独留的念头,鬼门关里闯过来,但突然有天看到女儿的神色,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再逼问下,才知道了她为了救他去做了那样的事,当时葛明军要死的心都有。 现在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反倒是像她亏欠了他什么,葛明军叹气,“我又从来没有怪你,我怪我的是我自己没本事,到头来还要连累你去辛苦。” 葛从宁低头,“您说这个做什么,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你和冯京墨结婚也久了,我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他和你离得太远,照顾不到你,但是现在人也要回来了。” “爸,您出院后,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住的,冯京墨也要回来了,你要是,要是介意的话,那我再想办法。” 葛明军看她:“你想什么办法?” 葛从宁抿嘴,“总之是要有一个人照顾你,一个人照顾另一个爸。” 葛明军听了就笑了,“你这话说出来,冯京墨怕不是得气死,你这是要为了爸爸不要老公的样子啊。还一人一个爸,你不会丢下你爸不管,他又会丢下他爸不管吗?” 葛从宁无奈地说:“那爸爸你就不要让我为难,和我们一起住吧。” “哎,你们年轻人,拖着我们两个老头子算怎么回事,你们有你们自己的日子要过的。” “那是我们要担心的问题了。”她说,“但总有办法解决的,您不要多虑。” 葛明军没办法,他这后半辈子,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随时有发病的风险,葛从宁像是认定了要负担他一辈子一样地坚定。 “我还能说什么,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说一千道一万,不和你住,又和谁住。” “那您是答应了?” “嗯。”葛明军把棋盘又放回来,“好了,去找你另一个爸说吧,我去把我那几个棋友找回来,不知道还能和他们下多少盘棋咯。” ☆、第 49 章 临近元旦,销售中心准备年底的最后一次冲刺。过了这个假期回来,一切又是新年新气象。 这一年的楼盘已经是旧物,来年又有新的高楼大厦建起,开始新一轮的售卖。 葛从宁回来上班的当天,就见到了许慧茹。 她之前的事情架子摆得很大,几乎是和经理翻脸。但听说,葛从宁代替她去北京参加会议后没几天,许慧茹就回来上班了,而且神色如常。 同事们偶尔依旧能看到许慧茹出没经理办公室的身影,两个当事人完全当作前事没有发生一般,只有旁观者一直耿耿于怀。 -- 第108页 赵梦婕不禁摇头感叹:“许慧茹这脸皮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我要是有她三分的功力,也许早就成龙成凤了。” “经理的老婆那边,怎么个办法?”葛从宁问。 “能怎么办,没工作没存款,经理一个人挣钱养家,她还有孩子,也不如以前年轻了,只能忍了呗,只要面子上不要太难看,都能过得去。” “她忍得了?” 赵梦婕冷笑,说:“不忍能怎么,闹也闹过了,你瞧,不还是没能拆散吗?” 赵梦婕眼神一挑,正好是许慧茹和经理一起走过来,她们不慌不忙地侧过头散开,装作没有在上班时间开小差的样子。 许慧茹直接走过她们,经理停在了葛从宁面前。 “小葛。” “经理好。” “嗯,你这从北京回来了,有什么收获没有,听说这次还有各个公司的领导上台,学到了很多吧。” “是,学到了不少经验。” 经理点头,“那好,那下次开大会的时候,你给大家做一个学习总结,也把在北京学习到的和大家交流一下。” 销售中心确实是有开大会的规定,葛从宁说:“好的,经理。” 经理走开,赵梦婕凑上来。 “后悔没有,自己给自己揽了一个事情。” 葛从宁看她,“反正总要写总结的,早写完些都一样。” “也是。”赵梦婕说,“诶,元旦放假,你准备怎么过?” “你呢?” “我?元旦假期也就一天,我就回家和我爸妈吃顿饭就行了。” “我也是。” 元旦冯京墨就回来了,他们订好了饭店,到时候接冯瑛腾和葛明军一起出来吃饭,顺便商量两家父亲出院后的事情。 葛从宁一个人也不是办不好,但这是大家庭的事,冯京墨以前不在没办法,现在回来了,他是一定要参与进来的。 元旦前一天,销售中心全体员工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赵梦婕开着她的新车直接回了父母家,她父母家和葛从宁家是A市的两个方向,葛从宁也就不用她送了。 葛从宁下班从销售大厅里走出来,还有些没走的同事,遇到了都微笑地打招呼,祝福元旦快乐。一出门,一个紫色外套的女人站在风中。 她回过头来,对葛从宁一笑,“回家了?” “嗯。” 许慧茹说:“放心,我不是在这里堵你的,我没那么无聊了。”她说完,往前走,招手停住一辆出租车,又看向葛从宁,“原先我还挺羡慕你的,但后来想想你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她像是在对之前自己针对葛从宁的行为感到幼稚好笑,“看来你也只是运气好罢了,但也不是一直都有那样的运气。” 她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就上了车,让人弄不清她的寓意。 葛从宁没有再想许慧茹的事情,连同她的话一起抛之脑后。 回到家,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同。 大黑色行李箱,男士皮鞋,沙发靠背上搭着的冬季大衣,进门处衣架上的棕色围巾。 有人从厨房里走出来了,葛从宁看去。 冯京墨换了家居服,是葛从宁买的深蓝色那套,拖鞋也是葛从宁新买的,就放在鞋柜里,他应该是在那里找到的。 冯京墨拿纸巾擦着手,“今天下班这么早?” “明天放假,提前一小时下班。” 葛从宁看到他腰上的围裙,原本她穿的时候是挂在脖子上的,那样前面的花纹就会展现出来, 但那对于冯京墨来说就有些过于可爱了,他叠着,直接围在了腰上,遮住了花纹。 冯京墨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说:“还不明显吗,我在做饭。” “做饭?”葛从宁以为自己的听错了。 “是啊,不信你来看看,已经炒好一个菜了。” 葛从宁确实是不信,冯京墨不会做饭并不是什么秘密,认识他的都知道,不认识他的,看他样子也能猜出是个不事厨事的贵少爷。 葛从宁半信半疑地走进厨房,冯京墨跟在后面,在不算凌乱的灶台上,确实有一盘冒着热气的炒青菜,还有案板上切了一半的红黄椒,盘子里还有肉丝。 冯京墨竟然真的在做饭,葛从宁惊喜地转过身来,冯京墨就像看她时靠在厨房门框上一样,抱着手,“信了吧。原本是掐着时间做菜,你回来正好可以吃上,哪知道你今天下班时间提前了,我才刚开始不久。” 他抽出一双筷子来给葛从宁,“先尝尝这盘炒好的,味道怎么样,要是不行,还有改正的机会。” 葛从宁夹了一口青菜。 “怎么样?” “嗯……”葛从宁看冯京墨期待的样子,还是不得不说实话,“盐淡了,青菜还没炒熟。” 她把那口嚼起来半脆不脆的青菜咽下去,“不过这种蔬菜本来就可以生吃,没熟也没关系。” 冯京墨说:“行了,别安慰我了,我回锅再炒一下吧。” 葛从宁挽起袖子,“这顿还是我来吧,你以后再试。” 冯京墨挑眉,“嫌我做得不好吃?” “不是,太晚了吃饭不好,而且,今天不是你刚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算是给你接风洗尘。” 她随便的一句话,其实看得出来是怕他连盘蔬菜都炒不好,其他的可能都有些危险,只怕再让 -- 第109页 他做下去今天的晚饭就泡汤了,但就这么一说,冯京墨心里妥帖了。 “行,我让位。”他把围裙解下来,给葛从宁系上。 葛从宁抬手让他双手穿过自己,绑上带子,冯京墨顺着这个姿势搂住她,将她背对着抱到自己怀里,“从宁,我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做饭给你吃。” 葛从宁轻轻垂下头,看见他交握在自己腰前的手,“嗯,回来就好。” 津江路上的一家百年老店,店主是苏州人,店里的苏州本帮菜做得很出名,提前三天订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冯京墨去高山疗养院接冯瑛腾和葛明军,葛从宁先来这边把菜点上。 葛从宁给两个爸爸倒茶,“这家店的三套鸭很好吃,但是每天都是限量做的,打电话和提前预定不行,非要人到场点才可以,也不接受外带,必须堂食。” 冯瑛腾拿起一杯茶,“这家店规矩这么大?” 葛从宁坐下来,笑着说:“说是有秘方,怕带出去被人破解,为了保护老方子才这么做的。” 冯瑛腾点头说:“现在科技发展到骇人的地步,有一点作为样本就可以分析出配方里有什么,配比是多少,不少靠祖传方子支撑的老店受害,这一点倒也是可以理解。” 趁着菜还没有上来,冯瑛腾和葛明军两人聊天,葛从宁和冯京墨也会跟着说上几句。 “小冯……” 冯瑛腾笑说:“亲家,叫他什么小冯,直接叫名字就好,高兴了你就喊京墨,不习惯你就喊全名。” 前一个葛明军是喊不出口的,便喊:“冯京墨。你这回来了,往后是个什么打算?” 包厢门推开,穿红色唐装的服务员礼貌向前:“您好,现在可以开始上菜了吗?” 葛从宁点头,“可以了。” 服务员将门打开得更大些,端着盘子的穿宝蓝色唐装的人就进了来。 “他们上他们的菜,我们继续说我们的。”冯瑛腾说。 葛明军就接着问说:“你公司怎么样?” “出蓝在A市这边的分公司已经运营起来了,元旦过后我就会去上班,这边算是我着手建立起来的,问题不会太大。” 冯瑛腾说:“北京那边你不坐镇虽然可惜,但是现在A市毕竟比原来更发展了,你在这边会比在 北京有更多施展拳脚的机会,你踏实做是最主要的。” 冯京墨点头,“我会的。” “爸,菜上齐了。” 两个爸爸同时回头,“诶,好。” 冯京墨看一眼招呼冯瑛腾葛明军吃菜的葛从宁,刚才两人明明还有话要说,被她打断了。 冯京墨暗自笑一下,是怕他回答不上来吗,那她可真是多虑了,他是有了什么都可以解决的恒心的。 但该来的,躲是躲不过的,一顿饭的时间这么长,总要有说话的时候。 葛明军一直心里芥蒂的,除了葛从宁之前跟了冯京墨是名不正言不顺,冯京墨有趁人之危之嫌,还有就是他们俩结了婚,只是领了证,并没有一个通告两方亲戚朋友的正式仪式,父母辈对婚礼还是有执念的,如果不办婚礼,总感觉是女方吃亏了些。 “冯京墨,你和小宁结婚三年了,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总能给我女儿一个交代了吧。” 葛从宁想要挡一下葛明军的话,“爸爸……” “你让我说,这事总要有个人问个明白的。”他对冯瑛腾说,“冯大哥,你比我大几岁,我叫你一声大哥可以吧?” 冯瑛腾说:“当然可以。” “冯大哥,你也理解我做父亲的心情,终归我是嫁女儿,你家是娶媳妇,我这女儿就这么轻轻松 松地嫁出去了,连个鞭炮也没放过,要是我不说,谁知道我女儿结了婚呢。”他看向冯京墨,“你们年轻人可能觉得只要感情好,办不办婚礼的不重要,但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也是给两边的家庭一个交代。” 冯瑛腾也赞同,“你说得对。冯京墨,你怎么说。” “婚礼,我和从宁一定会办,我已经有了计划。” 葛明军一听他有计划,“那你说说。” 冯京墨笑,“怎么办还要看从宁喜欢什么样的,按照从宁的心意来,但我想的是,要在春天的时候,天气暖和了再办,那样从宁穿婚纱也不至于太遭罪。” “那小宁呢?” 葛从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突然她就有了一个婚礼,“……我也是这个意思。” 冯瑛腾立马就笑了,“那好那好,看来今年咱们家还有一件大事,两个孩子的婚礼要操办起来,事情可就多了。” “除了婚礼,还有一件事。” 冯瑛腾问:“什么事?” 这时不说冯瑛腾,葛明军和葛从宁都看着冯京墨一个人了。 “接您二老出院后,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我和从宁准备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房子的事情,还要您二位跟着从宁一起出主意。” 葛从宁接着他的话,说:“是啊……” 虽然话是对两个爸爸说的,眼睛却是在看冯京墨,原来他比她想的还要多。 要给她迟到的婚礼,还有一个温暖的新家。 ☆、第 50 章 冯京墨要补办婚礼,要买新房的事情,都是没有和葛从宁提前透露的。 -- 第110页 当着冯瑛腾和葛明军的面,葛从宁压下震惊的心,努力配合着。 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询问的心了。 “婚礼和房子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婚礼本来就要办,一直没有时间而已,房子嘛,你接院长电话的时候,我就有想法了。” “你应该提前和我说的。” 她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小事,他出其不意,只好让她猝不及防了。 冯京墨笑,“原本是今天打算给你说的,但既然爸问到了,我就直接说出来了,没经过你的同意,不高兴了?” 葛从宁摇头,“那倒是没有。” 只是她说:“你工作忙,这两件事情哪一样不得亲自去盯,做事的人肯定是我了,我怕忙不过来。” 要是冯京墨提前和她打声招呼,她是一定不会让他把这两件事情一齐托出的。 “我倒是忽略这个了。” 葛从宁看他,像真的是没想过这些担子他说出来容易,最后全部落实到她身上。 走出电梯。 “要不先办婚礼,房子的事情,推迟些再说。” 葛从宁蹙眉了,“我看婚礼还可以延缓,房子才是紧要,我想等天气暖和了就把爸爸们接出来,现在算来也没有几个月了。” 老人家身子弱,冬天身体防御能力低,这时候在疗养院有专业人士照看放心得多,房屋销售这个季节也不是旺季,趁着这个空档,葛从宁可以着手看房,装修也有时间。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葛从宁想到,“要是新房子装修,装修完了没个半年的也不敢住进去,等所有都齐全了,这一年也差不多过去了,哪还有时间准备婚礼。” 葛从宁觉得事情是越想越多,越想越烦,本来不是很生气的,也被自己说得有些气闷了,不愉地瞪了冯京墨一眼,开门走进家去。 冯京墨被蹬得莫名其妙,看葛从宁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去。 他苦笑着摇摇头,哪知道自己是好心办坏事,两件都是好事,但他话赶话地讲出来,就给了葛从宁莫大的压力。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发现面前茶几底下,有几本杂志,应该是葛从宁随手翻开看的。 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来看,挑眉,看一眼卧室方向,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杂志合上。 他走到卧室门口,葛从宁换下了外出的水红色绸衫和长裤,穿上白色质地柔软的家居服,她正在叠自己的围巾,看到门口的冯京墨,“把衣服换下来吧,家里开了空调,你不热吗。” 冯京墨还是那副从外面来的全副武装的打扮,进家就脱了围巾而已。 他扬起手里的杂志,“我说怪不得你心情时好时不好,原来整天在看这些东西。” 他随手拿起的一本杂志,也没多想就翻开,没几页就翻到了八卦页面,上面的人物他很熟悉,就是他自己。 上面的内容他看了却哭笑不得,什么京城新贵冯京墨的八个绯闻女友,当下影视圈里的年轻女星,公司女老板,合作对象的女员工,居然还按照“他”的喜爱程度进行了综合排名,最后结论是,“他”最喜欢的是娱乐圈的一个九五后小花。 “你整天看这些东西,心情能好吗?” 冯京墨奇怪,葛从宁看上面的人编排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是如何如何,她不但不生气质问吵闹,反而是一期不落地将这些无聊杂志买来阅读。 冯京墨对这家杂志的名字不陌生,在葛从宁这看到了好多次,以前只当又是她的什么文艺读物,不想原来是离间夫妻感情的毒物。 葛从宁站起来到他面前要把这本杂志抢过来,“还给我。” 冯京墨一闪,就躲过了她的动作,“这上面都是假的,你知道我和这些人都不过是泛泛之交。” 葛从宁说:“既然你也说是假的了,那我也只是看个好玩,你把它还给我吧。” “好玩?”冯京墨好气道,“这上面说的可你的老公,又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你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玩?” 葛从宁被他质问得是哑口无言,冯京墨逼问:“嗯?” 葛从宁只好承认。“看了是有点生气,行了吧。” “生气你还看,故意找气受?” 葛从宁趁冯京墨说话不注意手放了下来,一把夺过杂志抱在自己怀里。 “气过了也就好了啊,我用它来练肚量,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冯京墨靠近她,“那冯夫人,你看了这么多,你那肚量练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撑船?” 葛从宁看着他,冯京墨也只是逗她玩,直起身,“我洗澡去了。” 冯京墨拿了衣服,进了浴室。葛从宁抱着那本杂志,坐到床边。 手里的这本杂志刚买来的时候就看完了,她看得很有目的性,并不是所有都看,只在自己有兴趣的地方停下来。也不是说专门看冯京墨的,杂志也不专写他一人,但起初,确实是因为上面有段时间频频出现冯京墨的新闻,才吸引了葛从宁的注意。 葛从宁拉开抽屉,把这本杂志同其他的杂志放在一起,关上。 虽然买它的目的有些难以启齿,但和冯京墨说的练肚量的那句话,是没错的。 说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诸葛亮的神机妙算背后,是黄月英,孟子背后是三迁的孟母,那冯京墨背后,就是默默无言的葛从宁了。 -- 第111页 葛从宁这几年来,把自己修炼成了沉默的人,也许这些杂志在其中有不小的功劳。 熄灯后,葛从宁就这么平躺着,冯京墨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葛从宁侧过头去看他,只用夜光将他的轮廓看清。 “上面说,在这些女人里面,我最喜欢的是董资伊,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董资伊就是杂志上说的那位娱乐圈的九五后小花。 和冯京墨扯上关系是因为一年前,出蓝的一个项目要拍广告,请的代言人就是董资伊。那时她 还算不上小花的名号,不过是个初出社会的新人演员罢了。 葛从宁回想自己也见过董资伊,不是在电视屏幕上,而是亲眼见到,她说:“都是写这个的人胡乱猜测,写给好奇心旺盛的人看的,他不这么写怎么卖得出去。你不要想了。” “那你看的时候,信没信?” 葛从宁说:“我……我不信啊。” 冯京墨说:“嗯,你不信就行了。”他抱住她,“长眼睛的应该都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你,他们都猜错了。” 葛从宁靠在他的臂膀上,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看到真人董资伊的那天,是葛从宁休假,从A市飞到北京去找冯京墨。 她到了北京直接去了公寓,在公寓里等着他下班回来。可是等葛从宁疲得靠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天都暗了。原本明亮的客厅只剩电视机的荧光在闪耀,葛从宁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 她打电话给冯京墨,无人接听。这样的情况也常见,多半是他在公司开会,手机不带在身边。于是她又给李秘书打电话。 不是为了查探什么,这次假期短,今天来,明天下午就要走,葛从宁想确定冯京墨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是还回不回来,她好决定要不要去公司里找他。 电话响了三声后李秘书接起来。 葛从宁这回来谁也没告诉,李秘书知道她就在北京的公寓里也很吃惊,听葛从宁说冯京墨的电话打不通,是不是在开会,“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李秘书说:“没有打扰,现在没有在开会。” “那是?” 李秘书说:“冯总和我正在外面应酬,这边马上就要结束了。” 李秘书还说,可以的话,希望葛从宁能来一趟,他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地方,不能送冯总回去, 但冯总喝了酒,一个人回去不放心,有人来接最好了,正好葛从宁来了。 葛从宁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李秘书给叫了车,葛从宁坐了车到他们今晚应酬的地点,在马路对面下了车,跟司机预定好的是往返,葛从宁对司机说:“您在这边等一下,我去那边找人。” 司机点头,但这边不能停车,司机要把车子往前开一点,让葛从宁到时候在前面来找他。 这边葛从宁刚和司机把话说完,直起身子,下车站在人行道上,越过出租车低矮的车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情况。 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来,她眼尖地立马捕捉到冯京墨的身影,还有旁边的李秘书。 他们站在饭店门口和今晚应酬的人做最后的寒暄,交易好像达成,双方派出的最高代表相互握了手,对方人员就坐上开来的轿车走了,门口只剩冯京墨那边的人。 李秘书葛从宁是认识的,还有两个站在后面远一点的地方的应该是公司的员工,而有一个,葛从宁既不认识,又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员工的人。她站得离冯京墨很近,几乎并肩。 冯京墨和李秘书说了几句,转过头来和她说话。冯京墨的身高一向是可以俯视绝大多数女人的,葛从宁以前就觉得这样虽然眼睛上看上去挺拔好看,但是真的说起话来那可就太累了,总要微微仰着脖子。 而现在冯京墨就在和那个女人说着话,男人低头,女人仰头,不知为何构成了一副和谐的画面,没有人来打破。 葛从宁看到女人抬手拉着冯京墨的手臂,笑了起来,冯京墨也没有拒绝的样子。 突然,下起了毛毛雨,他们也注意到了,往后避了避。 葛从宁就看到这里,为了躲雨或者是其他什么,她上了车。 司机见她坐了上来,疑惑地问:“不去找人了?” “下雨了,不找了。” 司机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不去了,只问:“那现在是要回去吗?” “嗯。” 这是单行道,回去的路,还要往前,经过一个转盘,倒一个方向开上对面的马路才行。 葛从宁坐在出租车里,从雨打的窗户看向外面,经过酒店门口时,他们还在避雨。葛从宁的电话响起,是李秘书。 “喂。” “你来北京了?不是说来接我吗,人在哪呢?” 打电话来的不是李秘书,而是冯京墨,葛从宁听着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么不用你的手机打?” “我手机没电了。” “哦,我……在路上了,你再等等。” “这边李秘书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下了雨也走不了,你快点来。” “好,你别淋着雨,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冯京墨轻笑:“这还用你说,我现在酒店大厅等你。” 葛从宁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师傅,再倒回去吧,要接人。” -- 第112页 “还是要接人?” “嗯。” 司机说:“行吧,这来来去去的,你可要付不少冤枉钱。” “没事,麻烦您了。” “这倒不麻烦,拐个弯的事。” 这个司机特别好说话,葛从宁把人绕来绕去也没有发脾气。再回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雨又大了,冯京墨在酒店大厅前台借了一把伞撑着出来的。 这就是葛从宁唯一见到董资伊的一次,是很远的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记得。 之后在杂志上又看到她几次,有和冯京墨的新闻,也有和其他人的,有段时间大家都在猜测董资伊是不是就是冯京墨那个从不露面的夫人,但年龄上看怎么都不对,而越往后,越少有人把董资伊和冯京墨绑在一起,最近才有重提。 “从宁,从宁。” 冯京墨把葛从宁摇醒。 “嗯……” “你说梦话了。” 葛从宁还迷迷糊糊地,“我说什么了?” “你叫其他人的名字了。” “谁?” 冯京墨说:“董资伊,你梦到她了?” 原来自己梦到了初见董资伊的那一幕,在梦中不清醒,又糊里糊涂地把梦中的人的名字讲了出来,冯京墨恍惚间就听到了这个三个字。 冯京墨从来不知道葛从宁和董资伊还有什么渊源,竟然可以到梦中呼唤的程度。 “不是晚上我和你提了她,你就耿耿于怀到做梦都在想她的地步吧。” “哪会这么严重。”葛从宁说。 有些很小的问题憋久了,就成了大问题,董资伊在他们的婚姻中其实是一个十分渺小的存在, 她从来没有对他们的关系造成过什么损害和威胁,只是葛从宁自己心里有魔鬼,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敏感的她无限放大了。 “我看那些关于你的八卦,说是一点没感觉,也是不可能的。” 明知道都是假的,但看到他和其他女人联系在一起,还被讲得有声有色地,就止不住地不舒服,“但我不会真的愚蠢到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去和你闹,去和你吵。在董资伊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些绯闻,但董资伊出现,我才害怕起来。” “害怕什么?” 葛从宁抬头,“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理想类型,促使我们俩走到一起的原因也有很多,刚开始是刺激,后来是交错的情感太多太复杂,已经不能轻易分割,但董资伊,她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我怕,在流水平淡的生活中,你乏味了,贪恋过去的快感,会被不同的风景吸引。”而董资伊,她属于所有男人都会爱上的那种类型。 葛从宁说完,就安静了。 空气也沉默了一会,冯京墨才说:“对我来说,十八岁的你是一道风景,二十岁的你是一道风景,现在的你,又是另一道风景,今天的你,和明天的你,都是一道全新的风景,我看都看不够,又怎么会被其他的风景吸引。” 他拥住葛从宁,压在自己怀里,“你说我们的生活平淡,我却觉得常有惊喜,就是因为大多是平静,偶尔波澜,才更加美妙。” “你不觉得无聊?这样的日子,也许还要再过几十年。” “和你一起吗?那几十年都不会无聊。” ☆、第 51 章 元旦一天的假期,第二天各人回岗上班。 冯京墨正式上任出蓝A市分公司一把手,上班前的早上,他让葛从宁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也会分担,不用你一个人包揽。” 葛从宁点头说:“知道了。” 但即便冯京墨开口要揽过部分事情,近来两样大事还是被葛从宁放在了自己办事日程的最首端。 房子的问题最着急,却也是最好解决的。她本是自己就是作房产工作,冯京墨自身的也涉足房地产,选一套好房子对他们来说并不难,但是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两个爸爸的喜好都要兼顾,那就不好选择了。 葛从宁在脑袋里想着最近接触的房产项目,斟酌着哪些是可考虑范围内的,走进销售大厅,就被早就等候的赵梦婕拉住了手。 “嗯,怎么了?” 赵梦婕脸色郁郁地看着她,“你怎么才来?” “不是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打卡上班吗,我来得挺早的啊。”葛从宁以为她是怕她迟到,但她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一般都是提前个四十分钟出门,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没有就到了,从来没有迟到的情况发生。 “不是,哎呀,我说不清楚,你自己和我过来看。” 赵梦婕说着就把葛从宁拉到了员工板面前。 销售大厅的东墙有一块展示板,上面是所有工作人员的照片,名字和职位,按照等级的由高到低呈金字塔分布,像赵梦婕和葛从宁这样销售业绩较为突出的人,高于一般销售人员,仅次于经理之下的一级。 赵梦婕放开她的手,把手抱起来,“呐,你自己看。” 葛从宁由下到上地扫了展示板,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变化的,上面的人员照片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白色翻领衬衫,男性是清爽的短发,女性长发的是盘发,短发的露出耳朵,像某个学校的毕业照一样。 唯独要说有什么变了,那就是最顶端,原本放着经理照片的位置,换了一面孔。 葛从宁看着这张笑容优微的正装照,也不太陌生,照片是一年前说要弄这个展示板的时候大家集体去相馆拍的,大多都要修一修,共事了几年,眉毛鼻子再怎么也认不错,女人的妆容随着潮流更改了几次。虽然才一年的时间,照片却远不如现在的女人精致了。 -- 第113页 葛从宁念出照片下的名字:“许慧茹。” 赵梦婕今早一来就看到了这个,现在还气愤不过:“是啊,就是她。呵,才一天而已,就从手下变领导了,真是厉害。” “她当经理了,那原本的经理呢?” “升职了呗,不然也不能空出位置给她。” 经理升职的事情并不太意外,这是早就有的消息了,不然之前赵梦婕也不会多次怀疑许慧茹给葛从宁下绊子,不让葛从宁的业绩超过她。 一旦顶头上有一个位置空下来,肯定首先考虑的就是下面这些业务能力突出的员工,许慧茹,赵梦婕和葛从宁三个是重点对象,其中又以近来业绩一二不断轮替的葛从宁,许慧茹争夺最为激烈。许慧茹一心想往上爬这谁都知道,不然也不会和经理继续不明不白,只是她前段时间和经理两人闹得不愉快,大家都以为,许慧茹这次是升迁无望了,这个机会大概率是葛从宁的。 可谁也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许慧茹厉害。 赵梦婕一直没想清楚,这许慧茹怎么又爬上来了,但又仔细想,许慧茹闹事之后,葛从宁接替她去北京出差半个月,葛从宁走没几天她就回来了,还没事人一样又和经理进出。 赵梦婕忽然冷哼:“我们都中了人家两个的计啦。” 葛从宁看她:“怎么说?” “我们都以为去北京是个好机会,但留在这边才是正事。许慧茹一走,经理谁都没问就让你去北京,看着是把机会给了你,其实是要把你故意支开呢。” 赵梦婕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真相的头绪,继续说:“我和你说过吧,你走后许慧茹就回来了,经理不声不响地就和她和好了,谁知道又答应了她什么,趁你不在,经理又要调走,他这个位置,不是想让谁接就谁接?反正是没人可以和许慧茹争了。” 整个销售中心,论能力,葛从宁赵梦婕都可以和许慧茹一博,论人脉,许慧茹有经理这个靠山,葛从宁有出蓝老总夫人的隐藏身份,赵梦婕就比较惨了,赤手空拳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可葛从宁人在北京,对A市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顾不了许多。 葛从宁心里有些惊讶,许慧茹和经理一起摆了她们一道,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调走最大的阻碍之一,剩下个赵梦婕睁着眼睛竖着耳朵也无济于事。 等众人反应过来,经理的调职手续早就办好,向上推荐的人员也呈报上去,许慧茹这个下任经理的职位就稳了七八分,再加上她本身能力不错,上面的人一看,也没什么不应允的。 赵梦婕被气得,眼睛瞪着,嘴巴抿着,她也为了能往上走拼命地努力过,但有些东西实在是无能为力,就想着葛从宁去也行,反正不要是许慧茹,总不愿意让自己看不惯,也看不惯自己的人做了顶头上司,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葛从宁除了起初的心惊,慢慢地也就平静了下来,她再看一眼上面许慧茹得体的笑容,已经掀不起她什么情绪的波澜。 赵梦婕看她好像不计较的样子,说:“你就认了,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那能怎么样,说不定人都已经坐在了经理办公室了,总不能把她拉出来吧。”葛从宁顿了顿说, “就算我在,她也有很大的几率能坐上这个位置,毕竟她的业务水平确实不错。” 赵梦婕也叹气:“我只要想想我以后就要在许慧茹手下做事,说不定她要给我穿小鞋,鸡蛋里挑骨头,我就泄气。” 葛从宁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能我们自己注意点,别给小辫子让她抓到了。” “是啊,只能这样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这下,就是许慧茹的屋檐了,要低头的成了和许慧茹之前关系不好的人。好在大部分同事都自 己安慰自己,和许慧茹虽不是很要好,但也没有得罪过她,应该是能相安无事的。 许慧茹新官上任,就由着前任经理在任最后一天介绍给大家。那是葛从宁做了去北京的学习总结报告后,经理先表扬了她学习的认真,再说起自己即将离任的事情。 “和大家共事的这几年,很开心,很愉快,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销售分部的总销售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多次受到总公司的表扬。那么在我离开后,我希望这里的成绩依然保持这么优秀的状态,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在新的经理的带领下,一起取得更好的成就,让我们欢迎新经理,许慧茹。” 许慧茹从员工席里站起来,经理带头拍手,其他人拍手。 散会后,经理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说话。 葛从宁走出会议室,被后面的人叫住,她回过头,是许慧茹。 许慧茹带着自信的神情向她走来,“我当任经理的事,你好像不太惊讶。” 葛从宁说:“开会之前在外面大厅上看到了。” 许慧茹明白过来葛从宁是指外面的那块展示板,低笑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上我的照片了,把惊喜都打破了。” 她看向葛从宁,嘴角带着一抹惬意的微笑,“葛从宁,我说过你不会一直这么好运,看来,我说对了。” “如果你说的是升职的这件事的话,你的运气确实比我的好。” 许慧茹摇头,“不,这不是我的运气,这是我付出过的,是我应得的。” -- 第114页 如此,许慧茹走马上任,成为销售中心最大的领导。 赵梦婕一直担心许慧茹会给她下什么绊子,但许慧茹人在高位可能就顾不得下面人的小事了,好几次看到赵梦婕和葛从宁,都只是漠视过去,仿佛不曾看到她们一样。 赵梦婕看着许慧茹走过去,转过来对葛从宁说:“她不理睬我们最好,我们做我们的,每个月按时领工资奖金就行。” 葛从宁也同意,工作上过得去就行,她错过了这次的升职机会,下一次也渺然,好在最近事情忙得比较多,也暂时不介意前途如何了。 赵梦婕探头看葛从宁的桌面,“你在看什么呢?” “婚庆公司送过来的册子。”她翻给赵梦婕看,是一册子的请柬款式。 “婚庆公司?你要办婚礼?” “嗯。” 赵梦婕睁大了眼睛,“你老公回来啦,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回来了。正式婚礼的话可能得夏天去了,现在就是提前准备这些。” “哎,真好,你看,你老公不差钱,办婚礼肯定是往好了办,你选的这些请柬啊,都是精致的款式,价格也不便宜吧。” 葛从宁和冯京墨商量后还是决定让婚庆公司来承办,他们只用做决策就行。和婚庆人员商量下来,一场婚礼的价格确实不便宜。 葛从宁说:“是挺贵的,但也和请多少人有关系,我老公家那边需要联系的人多,我家这边倒也就还好。” “你们打算办多少桌?” “宾客名单还没定下来,先把请柬款式选了吧。你帮我看看,这两款,要哪一款?” 赵梦婕接过来看,葛从宁给她指的两款,一款式白色的镂空花纹,三折打开,中间是写字的地方,一款是香槟色类似信封一样可以抽出来,赵梦婕指着其中一个,“这个好看,简单又大方。” 葛从宁看了,笑说:“我也喜欢这款香槟色的。” 香槟色的这个只有简单的需要填写的字,没有什么花纹,虽然不新奇,但刚好符合葛从宁简约的审美。 赵梦婕也笑说:“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 “对了,婚礼时间定下来了,你要是有空的话,给我当伴娘?” “我?” “对啊。”葛从宁说,“当然前提是到那个时候你还没结婚。” “这么点时间我上哪里找人结婚去啊。”赵梦婕说,“行,给你当伴娘当然好了。” 于是葛从宁的伴娘之一就确定下来,有赵梦婕一个。 葛从宁把选定的请柬款式发给冯京墨看,问他的意见。冯京墨在这上面是由她的,当然是她说好就好了,只是看到那张光秃秃的纸的时候,有点犹豫地问了一句:“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葛从宁又看看,说:“不会啊,这样就好,不用那些太花哨的,请柬只是起一个通知宾客的作用,再好看也没人会收藏,效果达到了就好。” 冯京墨苦笑于葛从宁这改不掉的实用主义,又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然后看着原本干净过分色彩温和的香槟色请柬就越来越顺眼,慢慢地也承认了葛从宁的审美。 “那我给婚礼那边的人说就确定这个了?” “嗯,就这个吧。” 葛从宁说:“我这边选好了,后面就要给请柬写字了。” “拿回来我们一起写。” “这个嘛……” 冯京墨不善地看她,“怎么,嫌我写字丑?” “那倒也不是。”冯京墨的字肯定是不算丑的,但是要说多好看嘛,也说不太上,而葛从宁的字,也就清秀而已,“总归是要拿给外人看的,当然越正规越好,我觉得爸爸们写字都不错,不然,拜托他们一下?” 冯瑛腾闲来没事就爱自己动手写写毛笔字,冯家还在的时候他还收集过古董字画,是个玩家,葛明军本身就爱练字,一手钢笔字也写得很不错。 冯京墨叹气,以前也没有人提前和他说要把字写好了,以后可能在自己的婚礼请柬上用得上,这下居然被嫌弃了。 “行吧,你拿给他们,他们肯定愿意帮忙。” 葛从宁笑,“那好,等请柬全部拿来了我就拿去。” ☆、第 52 章 大年三十的当天,高山疗养院里也张灯结彩,布置出了浓烈的节日气氛。张姐的亲人在几年前就移居国外,张姐自己膝下没有子女,像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照顾葛明军的钱姐都提前几天回老家去了,她还在。 葛从宁和冯京墨去接冯瑛腾,除了一起吃团圆饭以外,还要带着两位父亲到A市郊外新开的度假村去住几天。那个度假村市冯京墨曾经合作过的生意伙伴开的,去度假顺便也是给凑一个人气。 冯瑛腾听度假村有鱼塘,说什么都要把自己的钓鱼竿带上,冯京墨再三说不用,那边有现成的,冯瑛腾摇头,他就喜欢自己的那一套。 葛从宁说:“就让爸爸拿上吧,放后备厢也不麻烦。” 葛从宁在背后拉冯京墨的袖子,让他不要再阻止,挨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他:“那套钓鱼竿是你出差给他带回来的。” 葛从宁这么说,冯京墨才想起,去年冯瑛腾六十九岁生日,他人在外面,赶来不及。但知道冯京墨除了写毛笔外还有一大爱好就是垂钓,找了一家专门做渔具的老店,订做了这套钓鱼竿。 -- 第115页 冯瑛腾喊:“冯京墨,进来帮我拿一下,一段时间没用被放到上面去了。” “来了。” 冯京墨进杂物间帮冯瑛腾那钓鱼竿的时间,葛从宁和张姐聊天,得知她今天没有别处要去,要留在高山疗养院过春节,便邀请她说:“张姐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和我们一起过年,人多也热闹。” “那哪成,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我一个外人去凑什么热闹,不去不去。” 葛从宁笑:“张姐,您哪算什么外人啊,你也算我们一家的啊。” 不同于照顾葛明军的钱姐是后来进疗养院专门请的,张姐早前就在冯家工作,冯京墨十多岁的时候张姐就在他们家,冯家没有了后张姐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没多久因为冯瑛腾需要照顾,张姐又回来了。总之是冯家风风雨雨几十年都有张姐的身影,不说葛从宁,冯瑛腾和冯京墨两父子也不把张姐当作一般的帮佣看待。 张姐说:“小宁你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不想让我一个人在过年的时候还冷冷清清的,但是我留下来也不是孤孤单单的,这疗养院里啊,还有好多同事啊,病人啊医生护士是不回家的,我和他们聚在一起过年,也挺好的,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葛从宁还要再劝,张姐阻止她,“而且,我姐姐家的儿子过年这几天要回国,我也不是一直都在疗养院,我侄子早就打电话来说了,让我等着他,他接我出去玩几天。” “那好吧,张姐。不过,这个您得收下,算是我们给您的新年礼物,一点心意。”葛从宁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放到张姐的手里。 “哎呦,是我应该给你们小辈压岁钱的,怎么到是你先给我了。” 红包从手感上来看就不薄,冯家以前就有过年给这些在家里工作的人包红包的习惯,张姐也就不推辞,只很开心地道谢。 葛明军是早就在车上等待,见他们来了,冯京墨绕到背后放钓鱼竿,冯瑛腾坐到后面来,葛从宁坐到副驾驶,等冯京墨放好东西上了车,嘱咐地问一句“安全带系好没有”,葛从宁从后视镜里看,点头说:“行了,走吧。” 冯京墨看着她笑了笑,启动车辆。 他们的年夜饭是定在酒楼里,预备先吃饭再回家。 路上葛从宁说:“爸。” 她这么一喊,两个爸都应声。冯瑛腾和葛明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葛从宁喊的是哪个爸。 葛从宁笑,说:“爸,房间收拾好了的,但是不太大,你们先将就着住一个晚上,明天去度假村,那边的房间就大多了,也舒服许多。” 冯瑛腾和蔼地说:“没事,哪儿都能住,不讲就那么许多。” 葛明军也点头。 葛从宁回头看着前面,这还是结婚以来,第一次和两家的大家长住在一个空间里,相当于是为之后生活的预热。 冯京墨感觉出她的紧张和担心,悄悄伸出手在她放在腿上的手上握了握,葛从宁看向他,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开车。 “对了小宁,你请小张和我们一起过年,她不来?” “嗯,张姐说要留在疗养院和不回家的过年的人们一起,她侄子今年也要从国外回来带她出去过年,所以就不和我们一起了。” 冯瑛腾点头说:“能和家里人一起倒也是好的,但也没听她说过她的侄子要回国的事情。” 冯京墨说:“张姐也不是什么都跟你说的吧。” “大概还是觉得和我们一起不太自在,倒也不难为她了,红包给了吗?” 葛从宁说:“嗯,给了。” 冯瑛腾说:“礼数尽到就可以,小张是为我们家鞠躬尽瘁,咱们也只能在钱上多给些回报了。” 冯京墨就忍不住笑了,“鞠躬尽瘁,把我们家弄得像什么将士家族一样,听上去是要张姐上阵杀敌还是卧薪尝胆。” 今天是过年,冯瑛腾心情好,冯京墨调侃他他也不计较了,笑骂他几句,也就过去了。 葛从宁对一旁也笑着的葛明军说;“钱姐的那份,我早几天在她回老家的时候就给她了。” 葛明军笑着说;“我都没想到这些,刚才你们说起,我还在想等小钱回来了我给补上,也不能让人家觉得被亏待了。” “小宁心思细,这些事情做得都周全,不用我们老人家来操心。” “这倒是。” 冯京墨微笑看她,“听见没有,全是夸你呢。” 葛从宁挑眉,就听冯京墨说:“你办事,我放心,这个家就放在你手里了。” 葛从宁小声说:“拍马屁也没用。” “你说什么?” “没,看路,开车。” 冯京墨带着笑把视线转移到前方路况上,一家人就在越江楼前下车。 越江楼是这条商业街上有名的饭店,冯京墨在这里定了一桌年夜饭,等三人下了车,冯京墨还要去停车才能随后跟来。 他看到葛从宁开了车门,下了车后没有往前走,只站着,就问:“怎么了?” 葛从宁站在前面,冯京墨坐在车里不知道对面的情况,葛从宁去看葛明军,他的表情显然是早 就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于是葛从宁就想到:“爸,是你叫他们来的吗?” 葛明军点了头,“今天大年三十,家人团聚的日子,我就把他们也叫来了,想给你个惊喜。”葛明军笑着说的,但葛从宁单薄的神情让他也高兴不下去。 -- 第116页 葛从宁重新看回越江楼前的那家人,他们也在看她。 文先妹穿了黑色的长款棉衣,带红色围巾,她身后的李叔叔没因为过年过节就特地穿红,四十近五十岁的男人听说这几年事业上受到不少挫折,看着不如以前有气色,整个人苍老许多,葛从 宁没有看到葛从鑫的身影。 她弯下腰对车里的冯京墨说:“没什么,你去停车吧。” 冯京墨看她脸色如常,点头,“先进去,我马上就过来。” “嗯。” 葛从宁后退一步,把门关上,冯京墨将车子开出,错过时他也看到了前面的文先妹和李叔叔。 冯瑛腾和葛明军走到葛从宁身边,冯瑛腾大致知晓葛从宁母女的事情,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许葛从宁和她妈妈就是母女缘分不够,才成了现在这样见面都尴尬的关系。 冯瑛腾拍了拍葛从宁的肩膀,“走吧,既然都来了,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 葛从宁点头,“走吧。” 三人走到文先妹和李叔叔的面前,文先妹正想向前一步迎上葛从宁,而葛从宁避开她的视线,搀扶着冯瑛腾上了楼梯,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 文先妹要开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痴痴地站着。葛明军叹了口气,“先进去吧,进去里面再说。” 文先妹两人和葛明军走在后面。 冯京墨随后而来。 他到的时候几人已经坐下,服务员在烫杯上茶,他拉开椅子在葛从宁旁边的空位坐下。 人到齐了,冯京墨就招手叫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点头,“好的。” 菜色也是提前订好的,照顾长辈口味,都不是什么重油重盐的,又要符合过节的气氛,鸡鸭鱼是少不了的。 文先妹因为之前葛从宁的冷待,还尴尬得不敢开口,李叔叔是这个桌上唯一的一个外人,更是沉默得不说话,人是葛明军叫来的,当然也由他负责缓和气氛。 “那个,京墨啊。” 这还是葛明军头一次这样叫冯京墨,冯京墨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诶,爸。” “这位,是小宁的妈妈,你的岳母。” 冯京墨站起来对文先妹问好,“妈。” 文先妹第一次见女婿,笑着应:“诶。” “这是你岳母的爱人,你叫李叔叔。” “李叔叔。” “诶,好好。” 既然是女婿第一次见面,文先妹该有的礼数也提前想到了,冯京墨叫过两人后,文先妹动动李叔叔的胳膊,李叔叔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封红包来给冯京墨,文先妹笑说:“这是改口费,得收下。” 冯京墨侧眼去看葛从宁,她只按下视线在喝茶,仿佛没有看到近旁正在发生的事情。 “谢谢妈,谢谢李叔叔。” 李叔叔笑着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这边礼数刚尽,葛明军不是长袖善舞的人,找不到继续说下去的话了,冯瑛腾及时接上;“亲家也想得周到,冯京墨做葛家女婿几年了,连丈母娘都没有见过,实在不像话,趁着新年的日子,应该是小辈上门拜访,反倒是要老辈亲自上门了。” 文先妹说:“亲家公别这么说。” “礼数礼貌问题还是要的,明天大年初一,这样,亲家母要是方便,让冯京墨上门去,尽尽小辈的孝道。”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说法,自己孩子,想去就尽管去,我和老李都是欢迎的。” 冯瑛腾笑眯眯的,“好好好,那……小宁?” 点到了葛从宁,葛从宁放下杯子,“明天出发得早,怕是没有时间,改天吧。” 冯瑛腾对文先妹解释道:“小宁两口子计划过年这几天带我和亲家公到市郊的度假村去。” “这样啊。”文先妹说,“那,不急着明天,等回来了,有时间再来也行。” 葛从宁不接话,只剩冯瑛腾,葛明军和文先妹的寒暄。 饭后一行人走出越江楼,来时还是黄昏日暮,越江楼外残日相照,再出来飞檐瓦楞的越江楼就亮起了灯,点亮整个楼身。 葛明军坐在后座,将下车窗对外面的葛从宁说:“小宁,你去送送你妈妈他们吧。” 冯瑛腾说:“小宁,待客之道,你今晚是做主人的。” 葛从宁转身,冯京墨站在车尾,她走过去,“我去送送他们。” “要我一起吗?” “不了,我马上就回来。” 冯京墨说:“好,那我在车里等你。” 说完,冯京墨抱住了葛从宁,“今天是过年,我希望你开心,如果有些事情让你不开心了,你就不要去做,不用勉强自己。” 越过冯京墨的肩膀,葛从宁看到那边等车的文先妹,她抬手抱住冯京墨的背,说:“我已经不会为了她而不开心了。” “是吗?”冯京墨把她推起来看着她的脸,“可是你今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笑过。” 葛从宁苦笑一下,比哭还难看,冯京墨皱眉,宁愿她不笑。 “有些人已经不能影响你的情绪,但是也并不能让你释怀。” “好吧,我明白了。”冯京墨放开她,“去吧,给你妈妈他们打一辆车,冬夜里挺冷的,站在那等公交得等到什么时候。” “嗯。” -- 第117页 葛从宁没想到葛明军会喊来文先妹,看到人的那一瞬间是有惊无喜的,她对这个母亲,曾经承载了许多情绪,想要靠近,发现不得不疏离,想要依靠,又被无情抛弃,最后憎恨过,埋怨过,嘲讽自己的天真愚钝。 文先妹一直都注视着葛从宁,看到她在车前和冯京墨说了什么,向他们走来。 葛从宁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哥呢,没回来过年?” 葛从鑫大学毕业后还是出了国,文先妹出资,在国外读了一个经济学的学位,没有留在国外,也没有回A市,意外地去了其他城市工作。 “他今年在你嫂子家那边过年。” “哦,这样啊。” 葛从鑫在工作的城市交了当地的女朋友,比葛从宁还要早一年地结了婚,几乎是留学,毕业,回国,工作,恋爱结婚,紧凑得一点空隙也没有,但从葛从鑫的年龄来说,也不算得什么。 葛从宁说:“我帮你们打车吧,这样快一点。” “不用了,我和你李叔叔坐公交车几站就到了,打车不划算。” 葛从宁仍然招手拦车,文先妹说着不要破费,去拉她的手。 “这不算破费,打车钱我现在还是付得起的。” 文先妹的动作一僵,把拉在手里的葛从宁的手腕放开,葛从宁很快地给拦下一辆出租车。 李叔叔一直是不参与母女俩之间的你来我往的,坐进车里,文先妹上车前,握着车门,叫住葛从宁:“你和京墨两个人要补办婚礼了,挺好的,女人都是需要一个正式的婚礼的,京墨能想到这点说明人还是不错的。” 葛从宁说:“谁告诉你的?”说完她想到那张缺失的请柬,“爸爸给你送请柬了?” 文先妹看着她,“从宁,你爸爸是不想我缺席你的婚礼,告诉我,无论如何,那一天一定要和他一起把你嫁出去。” 葛从宁低头轻笑一声,“我三年前就已经自己把自己嫁出去了。” 文先妹默然,只用她温柔的语气说:“无论如何,从宁,妈妈祝你结婚快乐。” 葛从宁说:“谢谢。” 出租车开走,葛从宁也要往回走。 一转身,冯京墨就站在对面,她几步走上前,“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冯京墨拉起她的手,往他们停靠在路边的车子走去,“不久,从你走向你妈妈开始,我就跟在你背后了。” 所以,在出租车走后,她站定在原地低下头的那声叹气和一瞬间孤立起来的背影,他都知道,如此清晰。 ☆、第 53 章 度假村山美水美,因为自带了一整片山的温泉,在冬天中也独自得宜,比市内温暖许多。 他们直住到年初四才启程返回,但去的时候是四个人,回来就只剩三个。冯瑛腾朋友遍布四海,起起伏伏到现在剩下的都是真正知心的老友,恰巧这次在度假村就遇上了,那家人也是来度假的,强烈邀请冯瑛腾再留下来住几天,并答应到时候亲自送冯瑛腾回疗养院。 反正会疗养院也不过是无事,冯瑛腾退休以来最多的就是难以消磨的时间,不如和老友一起还要快乐一些,就高兴地应承下来。 车内气氛沉默,葛从宁独自看向车外,冯京墨又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葛明军也垂眉不语,他夹在这闹别捏的两父女之间,有心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说来矛盾的源头其实就是文先妹,葛明军坚持要文先妹来参加葛从宁的婚礼,并且以高堂的身份送葛从宁出嫁,这本就无可非议,但葛从宁和文先妹不是普通母女的关系,她们之间过往的隔阂和裂缝,让葛从宁不能心无芥蒂地在文先妹面前跪下,做一个孝顺的女儿。 在度假村的这几天,葛从宁是极力避免和葛明军讨论有关文先妹和婚礼的一切话题,但耐不住葛明军下定了决心,总是要把话往这上面引。 今天早上冯京墨把冯瑛腾送到友人的别墅,这边的别墅要退订,回来时听到葛明军和葛从宁在争吵,冯京墨不便直接进去,在门口做了一次贼,大概也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 “我常和你妈妈说她做人太糊涂,看不清眼前,说话做事总是顾头不顾尾,容易伤害她爱的,爱她的人,但无论她做过什么,小宁,她作为母亲来说是爱你的,这种爱一点不比我对你,她对小鑫的少,只是。哎……” “爸,你给她请柬,她要来,我没什么话可以说,但是要我若无其事地和她其乐融融,我做不到。” “爸当然不强迫你,她是母亲,这些是她该做的,你也不要剥夺她的义务和权利。” “剥夺?当我走投无路希望她能帮我一把的时候,她把我拒之门外,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有想到做母亲的义务和权利。” “小宁……” 过去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要说起来只能是伤人又伤心。文先妹的所作所为把葛从宁伤了一个透彻,葛明军是知情人,在这上面也没有立场劝葛从宁释怀,只是他作为父亲,仍然希望女儿的婚礼是完美的,不留遗憾的,希望葛从宁是从父母双方的手里,郑重地托付出去,没有缺失。 冯京墨看准了时间走进去,缓和了当场的气氛。 将葛明军送到疗养院,他不让两人再下来送他,“你们就这么开车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还是我送您,您一个人拿这些东西不方便。” -- 第118页 过年他们还给两位父亲都买了东西,送了礼物,是不小的一堆,葛明军点头,“那好,那就京墨送我上去。” 冯京墨直觉葛明军有话要单独和他说,也就同意。 等冯京墨回来,葛从宁问:“爸和你说了什么?” 他系着安全带,笑说:“你怎么知道爸和我说什么了?” “那不然叫你跟着上去做什么,总是要和你说些我不能听的事情。” 冯京墨说:“那你猜猜,爸会和我说什么。” 葛从宁看他:“叫你来当说客,说服我同意我妈坐高堂,受我们的拜。” 冯京墨看着她,摇头说;“不是这个。” 葛从宁不信,“真的?” “嗯。” “那是什么?” “爸说……”他靠近,“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要是惹你生气惹你流泪,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肯放过我。” 葛从宁轻笑,“谎话也不知道编得圆一些,这就不是我爸的语气。” 冯京墨坐直,握住方向盘,“语气可能不对,但是话大概就是这么些话,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爸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葛从宁垂下眼眸,“那你的态度是什么,我不想让我妈来婚礼的事情。” 他只把心放在开车上,顺着她回答说;“我当然是和你站在一起的,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葛从宁扬眉毛。 “那当然。” 葛从宁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听到这句话还是挺舒服的,好像自己这边有了人,就不感到软弱和孤单,心里的郁闷也渐渐消散。 可话说得好听,不知道是不是冯京墨的缓兵之计,降低她的防备和攻击性,才说这些好话给她听。 初四婚纱店已经开始营业,葛从宁因为之前没有定下拍照的婚纱,说好了初五亲自到店里去选,去的时候,负责接待他们的婚纱店的人已经提前拿出按照葛从宁要求,找到的婚纱,他们到了直接开始试就行,不用再在浩瀚的婚纱堆里一件一件地找。 之前送来的画册,大多是时下流行的婚纱款式,过于华丽复杂,偏向可爱梦幻风格,葛从宁是一个崇尚简约的人,性格也不是多么张扬,面对那些婚纱,自然是找不到心头好。和婚纱店的人沟通后,把自己大致的审美类型描述了一遍,人家就明白了她想要的是什么,这次试的几条婚纱都有符合葛从宁心的地方,一番看下来,反倒是难以取舍。 帮忙试婚纱的女店员拉平了裙摆,对葛从宁说:“冯太太,这是试穿的最后一件婚纱了,您有喜欢的吗?” 葛从宁在站在圆台上,灯光从头顶斜斜打下,她左侧身看一下右侧身看一下,女店员稍微上前一些将她的头纱扯到前面,盖住肩膀和手臂,白色薄纱下朦朦胧胧的感觉,“要不要再挑几件来试一下?” 葛从宁看了外面等待的冯京墨不在,对女店员微笑,说:“不用了,我已经有选好的了,就这件和第二件。” “好的,我再把其他礼服拿来给您试。” 葛从宁点头,女店员去拿除了婚纱以外其他的礼服,她就在这里等着,在镜子里继续端详自己的模样。 “不多选选了?” 葛从宁回头,是换了礼服的冯京墨。 “不了,这身好看吗?” 冯京墨仔细地从头看到脚,这件婚纱的裙摆很大,葛从宁又站在高处,他好像是在很远很低的地方仰望着她一样,冯京墨衷心地点头赞美:“好看。” 葛从宁又转回身去。 女店员推着衣架回来,喊了一声冯先生,冯京墨点头算作应答。 “冯先生冯太太,需不需要照一张相片,马上就可以取。” 葛从宁看冯京墨,冯京墨说:“可以,穿得这么漂亮,不拍浪费了。” 葛从宁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这件婚纱,这不是她举行婚礼要穿的那件,拍了照以后就穿不了了,确实漂亮,如冯京墨所说,不趁穿着的时候多拍点照,有些可惜了。何况,她抬头,冯京墨也正好风度翩翩地站在那。 “好,麻烦你给我们照一张。” 女店员放好衣架,去取相机。婚纱店里常有这样的服务,新人试好装,婚纱店的人会用相机给新人夫妻拍下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葛从宁从台子上下来,冯京墨伸出手扶她一把,两人站近,冯京墨脊背挺直,弯起手臂,葛从宁就把手放上去。灯光一闪,成型的相纸就从前头冒出来,女店员捏着一角甩了甩,上面的图像现了形,递给冯京墨,两人一起看,上面的他们含蓄地微笑着。 “你为什么一本正经的样子?” 冯京墨把照片收到口袋里,说:“你还不是。” 葛从宁的礼服一共三套,试了尺寸大小,该要改的地方还得拿去改。 等他们各自换回了来时的衣服,刚才那位一直在身旁的女店员说:“冯先生冯太太要不要到楼上我们的摄影室去看看,今天负责两位婚纱摄影的老师来了。” “就在楼上吗?” “是的。” 婚礼拍摄和婚纱店是同一个品牌工作室,葛从宁之前以为两边是分开的,没想到离得这么近。 “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顺便可以和摄影师沟通一下拍摄的事。” 于是两人就跟着女店员坐电梯到楼上去。 -- 第119页 女店员将他们带到了那位摄影师的工作室,进去了发现没有摄影师的身影,只有他的一位助理在。问助理摄影师去哪里了。助理说:“老师正在进行拍摄,应该马上结束了。” 女店员回过头来告诉冯京墨和葛从宁,让他们在工作室里等待一下,和助理一起去给他们泡茶。 女店员和助理刚出去没多久,一个抱着相机,一边走一边看的短发男人就走了进来,他先是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有除了他和助理以外的人在,猛然一眼,锁定到了不太熟悉的面孔,“你是……”随即又看到了熟人,他放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伸出手去,“冯总,好久不见。” 冯京墨也和他握手,“好久不见。”然后向他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太太,葛从宁,从宁,这位就是肖恩,我们的婚纱摄影师。” 葛从宁起身,微笑伸手和肖恩握手:“你好肖恩。” “啊,你就是冯太太啊,久仰久仰。” 冯京墨和肖恩之前就有过合作,肖恩不只是拍婚纱照,也接商业广告和杂志封面,在摄影圈是很出名的人物,冯京墨公司许多广告封面都是请肖恩掌镜,这次婚纱照会找到他,也是知道他的功底,想要有一套漂亮的照片。 冯京墨告诉肖恩他们在刚才在楼下看婚纱,听说他在有上来准备和他沟通一下拍照的事情,肖恩说:“我给了几个方案,冯太太看过了吧?” “看过了。” 肖恩笑,“看冯太太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满意,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只有完全了解你的想法,我才能给出你想要的效果。” 葛从宁说:“你给的那些方案,我都很喜欢,但都太过华丽,我想,就简简单单的好。” 就和婚纱是同一个问题,肖恩既然是这个工作室的一员,风格都是偏繁复花哨的。 肖恩说:“要简化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看向了冯京墨。 冯京墨说:“都听她的。” “那好,那就把方案里面复杂的背景换成纯色,尽量简洁利落。” 葛从宁笑:“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他们正说着,有人敲门。 “请进。” 门推开,外面的人在看到里面的人时顿住了几秒,神色意外,眼睛从冯京墨身上转到了旁边的葛从宁身上,“冯总,冯太太。” 肖恩说:“董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董姿伊回过神来说:“有几组照片有点问题,想让你看看,一转头就找不到你人了。” 肖恩对冯京墨和葛从宁说,“冯先生冯太太,我先去那边处理下事情,请你们稍等一下。” 冯京墨点头,“好。” 肖恩边走边问董姿伊:“是光线有问题还是……” 关门前,董姿伊最后向里面看了一眼,恰好和葛从宁的眼神对上,她慌张地收回,耳边肖恩还在说话,但她总忘不了葛从宁的那一眼,又暗自好笑,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会心虚呢。 ☆、第 54 章 车灯左右各闪一下,开出停放数小时的位置,原本以为不到六点还是天光大亮,但忘了这是晚冬的时节,太阳和光彩总是早早地收拾落地,退到最后的边际。 手肘撑在车门放置物品的小台上,手掌心托住下巴,不知不觉,冯京墨已经回来了一个多月。每天都见面,说话,亲密相处,葛从宁有时候都忘了在这之前有那么长时间的分别,尽管彼此都是熟识,生活的细节中偶尔还是能看出久别的痕迹。 冯京墨看她的半脸,窗外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的视线,即便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肯转过来看着他。 “你之前说过担心我对董姿伊有什么感情的话,我想问是为什么。” 葛从宁错漏了一棵树的身影,因为耳朵捕捉到了敏感的东西,就顾不上眼睛了,“怎么问这个?” 冯京墨说:“和董姿伊没合作后就很久没见,今天突然遇到,突然想起和你说到过她,又想到你说的话,就好奇起来。而且……”他拖长了尾调,“就算我不问,也不能阻止你不去想,倒还不如我抢占个先机。” 葛从宁放下手,终于转过头来,无奈地笑着说:“爸和我说,你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最计较,连这样的事情你都要讲究什么先机不先机的。” 冯京墨笑,“我爸这么说我的?怪不得他是老子我是儿子,确实是把我摸得透彻。” 葛从宁摇头,“你既然记得我说担心你对董姿伊有什么,那么你也该记得,我说过董姿伊和我,是很不相同的人吧?” “嗯,记得。” “那你记性好,你记不记得起你和我说过一句话?” 这可把人难倒,冯京墨皱眉想了想,苦笑:“我和你说过这么多话,怎么记得是哪一句。”他脑袋里没有一点线索和印象,顺着董姿伊这条线找下去,好像也没有和葛从宁说过关于其他女人的任何话,“给点提示。” 葛从宁说:“从故宫出来那次,我太累了,你以为我哭了的那次,你记得?” 冯京墨点头,“记得。不过哪是我以为,你本来就哭了。” 也就是因为葛从宁哭,冯京墨才记忆犹新,自那以后他都不带葛从宁去故宫了。 “我没有。”葛从宁郑重其事地澄清,“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哭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可以数得过来,我爸爸就说我是天生不爱哭的那类孩子,就算是做不懂事的小孩时,也是沉默委屈多过流泪苦恼的。” -- 第120页 葛从宁抿抿嘴,还是把事实说出来:“其实,那天我没有哭,是起风吹起了灰尘,我被尘埃迷了眼,加上出了汗,手不干净,一碰眼睛就被激出了生理泪水。” 冯京墨听了后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切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当时真以为你哭了。” “我记得,我懂事以后哭过三次。” “哪三次?” “一次,是我爸妈离婚,我妈选择了哥哥,把我留给了爸爸,一次,是我爸爸生意失败,突然病倒,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葛从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说我和董姿伊是两样人,最大的不一样在于,董姿伊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女人,她漂亮无疑,单纯柔弱,让人感觉到是被她需要的,而我,我应该会让人感觉很挫败吧,因为比起依赖,我更喜欢一个人去解决所有的事情,比起倾诉和聆听,我更喜欢把话闷在肚子里。” “我承认有部分男人喜欢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 葛从宁笑,“不是有部分,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欢这种感觉。”有时无关或大或小的男子主义,被人崇拜依靠能让人感觉自己的无比强大,这不局限于男人,女人亦然。 葛从宁在销售中心上班,不乏有带婚外恋人的顾客来看房选房,这些顾客当然也是有男有女,站在这些人旁边,或小鸟依人,或柔情体贴的恋人们,他们都是带有崇拜的目光看着,就像 葛从宁在马路对面看到的董伊姿看冯京墨的目光一样,那是女人对男人的崇拜。 葛从宁忘了去看或者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冯京墨是什么眼神回应,但被仰视的感觉,应当不差。那一刻,葛从宁发现自己很少这样看过冯京墨。 她当然佩服冯京墨的能力和成就,但她所看到的所接触的不只是那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出蓝老总,京中新贵冯京墨,还有他私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也是因为了解太多,反而对他的出色优秀稀松平常,不觉为奇,自然也就牵扯不上什么崇拜不崇拜,仰望不仰望。 生活嘛,归根究底,还是要回归日常的。 哪对夫妻能时时刻刻把对方当作偶像来崇拜,那不是天天在追星,天天和明星生活在一起。再孤远的星星,拉近了每时每刻看着,也会平淡下来,再无惊喜。 葛从宁说:“谁都不是圣人,连我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许你需要你的另一半温顺乖巧,能够依附你,毕竟你有这样的能力,也无可厚非。但我发现,那是我做不到的。” “董姿伊做到了,所以你才会害怕,怕我迷恋上这样的感觉。” 葛从宁点头,“是。” 如果不是正在开车,冯京墨很想握着葛从宁的肩膀使劲地把她摇醒,但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按照你这么想,那不是许多女人都是可以担心的类型,为什么偏偏是董姿伊呢?” 葛从宁说:“不是偏偏是她,是偏偏,她刚好出现在那个时候。在你和我说了那句话的时候。” 冯京墨还是想不起,他觉得自己可能年龄上来已经开始健忘,“到底是什么话?” “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去北京找你,到酒店门口接你的那个晚上,你在我耳边说的话。” 冯京墨努力回忆那个场景,慢慢地好像回忆就开始清晰了,他听见葛从宁将那句话从场景里提取出来,一字不差地说出:“你说的是‘你太坚强了,都不会哭的,让我感觉你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很美好地活下去’。” 冯京墨按下自己的心绪,葛从宁微笑着问:“后面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冯京墨瞬间完全记起,“我说,从宁,你有没有为我哭过。” 当时葛从宁没有回答,现在葛从宁说:“有,我为你哭过。是我记忆里面的第三次,爸爸妈妈以外的第三次。” 冯京墨手脚不自觉地收紧,“是……哪一次?”连他自己都在想,是哪一次她为他哭泣,是什么事情他让她伤了心。 葛从宁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那并不是什么悲伤的记忆,反而是因为过于惊喜和高兴,才流出的关于幸福的眼泪。 “你突然打电话来,向我求婚的那次。” 车往路边靠,车轮慢慢停止转动,手脚都离开驾驶的时候,冯京墨将葛从宁一把抱在怀里。 在葛从宁看过的一些杂书里面,有过很无聊的一些话,上面说,如何检验一个女人爱不爱那个男人,办法很多,真正有用的就一个——眼泪。如果你爱他,你会为他流泪,当女人付出了自己的眼泪,那就说明她已经给了男人爱情,再能给的,只有自己的泪。 你爱这个人有多深,就看你为他流了多少泪。 葛从宁为冯京墨流的泪不多,这样看来,她的爱也不是多么深厚,但如果是这么算的话,对像 葛从宁这样不愿意用眼泪作为武器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 葛从宁的内心就是一片汪洋的海,她用爱,伤,痛填满了那片海,等海溢出来,才有泪。 如果葛从宁不说,冯京墨可能永远不知道,她在那天平静的表面下,是如何地波澜起伏。 “我爱你,我爱的是独立的你,柔韧的你,不爱闹不爱哭的你,是真正的那个你。” 葛从宁说:“我知道。”但她也是才知道,以前好像知晓,但也不太相信。 -- 第121页 “你要信我,也要信你自己,我因为只能爱你,所以不会爱上别人。” “嗯……” 天边有几颗星,无人知晓。葛从宁从低矮的车窗,看到不到夜空的浩瀚无垠,被拥抱着的她,暂时只能做一只井底之蛙,只看重目前的美好温馨。 结婚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为什么她却热泪盈眶。 葛从宁曾经问过自己,答案是无解,爱使人软弱,软弱压不住泪水的来临。 所以,葛从宁没有去阻止眼泪的滑落,在那一刻,她对自己说,如果你爱他,就为他哭一场吧。幸而这是一场幸福的泪水。 年假后回到日常生活中,房子已经敲定湖泽那套。房主是认识的朋友,听说是冯家要买下这套房子,很干脆地帮忙办了手续,当然价格上冯京墨也完全没让人家吃亏。虽然尽量把事情分散出去,房子装修和婚礼准备两件撞在一起,还是耗费葛从宁不少精力。 她预备下班后去一趟湖泽,看一看装修进度。销售中心实行的打卡上下班,到了下班时间就可以走人,葛从宁今天也不负责后续的工作,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要走。 “从宁,许经理找你。” 现在销售中心的人都叫许慧茹许经理,她也乐意被这么叫着。 葛从宁放下包,往经理办公室去。 许慧茹当上经理后,一改往日的做事风格,以前是高傲的,不愿和其他同事多说多交流,如今毕竟是领导,端起架子容易,收获人心却难。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生人勿进的样子,发号下去的命令因为不得人心而执行不当,那就得不偿失,她最近走的是亲民路线。 “来了,坐。”许慧茹推上来一张单子,“这是开年以来你的考勤表以及业务情况。” 葛从宁翻看了后,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许慧茹拿出另一份给她,“那你再看看这一份,这是你去年十一月的考勤和业务。” 葛从宁看她,许慧茹抱着手说:“看出什么来了吧,两份单子上,很明显地看出自开年以来,你 在班的时间以及业务情况明显下降,完全不如以前的状态。” 葛从宁因为要顾及家里的事情确实是不加班了,但她也没有迟到早退过,“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的工时是满的,按时上下班。” “行,那你的业绩呢?”许慧茹冷脸,“这个月,你还没有签下一份合同。” 葛从宁想了想说:“现在正是销售淡季,新楼盘还没有开售,最近大家的业绩都不是很好。”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找你茬了?” “我没这个意思。” “哼,你没这个意思,我有。”许慧茹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葛从宁,你不满意我的领导可以直说,消极怠工拖累的不只是你个人,还有整个销售团队,你一个人的份额完不成,就需要其他人 的帮你填补,你这是在害他们,你知道吗?” “许经理,你是说我为了我对抗你,故意这样做的吗?”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葛从宁看许慧茹,她站起来,“对不起,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葛从宁,我说过,你的好运已经用完了,毕竟还要在一起共事不知道多久,互相配合一些的好。” 葛从宁走出经理办公室,回头看去,才觉得好笑。 许慧茹到现在还是把她当作敌人,不管葛从宁做什么,都觉得自己在针对她。看来真如许慧茹自己说的,她们还要做上下级的日子不知道多久,而作为上级的许慧茹是占上风的,葛从宁再不小心起来,这份工作怕是不长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考完试了! ☆、第 55 章 时间一晃到三月底四月初,为了拍婚纱照,葛从宁和冯京墨可谓是一波三折。 起先预定的拍摄时间是三月初,撞上冯京墨回北京开会的日子。 即便北京那边的事情已经是半放手状态,冯京墨仍然是重要的抉择人之一,涉及新上任副总的问题,人又是冯京墨提拔的,他不得不回去一趟。正好葛从宁想专心先把房子装修的事情安排好,也就同意推迟。 到了三月中旬,肖恩的档期又出了问题。 肖恩的助理把一次拍摄日程和他们的婚纱摄影重合,因为那边是先定的,只能推脱掉他们这边。 后面两方时间一直对不上,就到了现在。 葛从宁在更衣间换好了婚纱的时候还在想,这次是真的要拍照了吗?她摸着身上的纱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将婚纱带来的婚纱店员将一直陪伴左右,协助拍摄工作。店员捧来头纱,“冯太太,可以戴上头纱了。” 头纱足有两米长,葛从宁试戴的时候就拖到了裙子后摆上,现在店员双手捧起,像洁白的月华。 “戴上吧。”葛从宁轻轻弯下点头,让店员将头纱固定在盘起的发髻上。 和肖恩沟通后,背景一律用纯色,为了显示人景的对比,白色婚纱选用了黑色的背景板,其他颜色的礼服时就换用其他颜色,这样一来,原本冯京墨在这个背景下的黑色西服应该就不能用了。 葛从宁提着婚纱进来,冯京墨已经在拍摄地,见她来,伸出了手,带了她一把。 葛从宁站定,说:“穿黑色没问题吗?” -- 第122页 “肖恩说没关系。” 在调试相机的肖恩说:“不会是纯黑色的,会调成灰色,不妨碍。” 葛从宁点头。 肖恩说:“准备好了吗?” 冯京墨对葛从宁说:“准备好了吗?” 葛从宁笑,“准备好了。” 婚纱照的用途,一是婚礼上,二是家里装饰,三是留恋。 葛从宁和冯京墨都不是多爱拍照的人,家里的相框放的也不过是亲人的合照,如果不是要办婚礼了,说不定婚纱照这个事情就永远不会被提起。 葛从宁听过也看过肖恩的作品,由他掌镜是完全放心的。拍摄才将将进行十分钟,对面白墙上的几何挂钟才走过两个大格子,肖恩放下眼前的相机,叫了停。 他走到电脑前,和旁边的同事说了几句,抬头向背景板前的葛从宁和冯京墨招手,“冯先生冯太太,二位过来一下。” 肖恩把刚才拍的照片调给葛从宁和冯京墨看,他说:“看出什么了吗?” 葛从宁看冯京墨,冯京墨说:“从宁,你很紧张?” “啊?” 肖恩笑,点头:“对,冯太太,照片上看你很紧张,姿态,笑容都很不自然。”他抬手在照片上划几下,“脸都是僵硬的。” 葛从宁下意识地按按自己的脸,冯京墨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我太太她不经常拍照,可能还不适应这样的拍摄环境,再适应适应就好了。” 葛从宁侧头去看他,他正好低头对她笑说:“放松,嗯?” “是啊,冯太太,你放轻松,因为是婚纱照,不用刊登发表,只要是你最舒服最自然的状态就是好看的,不要在意我的镜头。” 冯京墨说:“你不要想着对面有人在拍你,要是觉得看镜头不自然的话,和我说话,看着我就好。” “冯先生说得对。” 葛从宁点点头,“好,我试试。” 肖恩让大家休息十分钟再继续开始,冯京墨给叫了咖啡,一时间摄影棚里咖啡香浓郁。 再开拍时,冯京墨有意地主导和吸引葛从宁的注意力,不让她死命地去想有个黑黢黢的机器在对准着她。 “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存在。” “四周都是聚光灯,对面都是人,怎么可能不去想。”葛从宁说着还要转头去看,冯京墨把她的脸转过来,对着他。 “看我。” “嗯?” “现在开始,只看我,不要看其他的。” 两人四目相对,肖恩把这一幕拍下。 冯京墨到底是拍过几次商业杂志的人了,在这方面经验确实是要老道一些。他带领着葛从宁的动作,和她说话聊天,按着肖恩说的,一会儿让葛从宁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握住她的腰,一会儿从后面抱住她,一会儿又各自走到两边,葛从宁拿着雏菊捧花低头微笑,他侧头看她。 肖恩很满意休息后葛从宁的状态,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让助理布置道具,助理抬了一把□□上去。 “接下来的动作是冯太太上到□□上,从上面附身,冯先生在下面,抬头看冯太太。” 冯京墨看葛从宁的大裙摆,有些担心地说:“上得去吗?” 葛从宁觉得他小看自己的了,提起裙子,露出银白色的鞋尖,“试试不就知道了。” 旁边的人赶快来给牵裙摆,葛从宁踏上一个□□,一步一阶地就到了最上面,然后回过头去看后面的人理裙尾头纱。 冯京墨在下面看得愣了两秒,笑着摇头。 肖恩让葛从宁用手肘撑在□□的平台上,微微低头,落下一缕碎发,拍了几张,觉得不满意,总 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站着思索了会,让造型师上去把葛从宁盘起的头发散下来。 葛从宁听到要拆头发就要下来,造型师阻止了她,“不用下来,我站在凳子上就就可以弄了,拆头发用不了多久。” 等把头发散开,再要带头纱的时候,肖恩说不用,“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看,头纱戴上去就多余了。” 肖恩拿起相机继续拍,冯京墨仰着头,葛从宁低着头。因为要求是他们对视,双方的眼睛都不能挪开位置,他目光灼灼,毫无遮掩,就像这么看着她不过是件很寻常的事情。 “就这么看着,你不觉得不自然吗?” “不会。”冯京墨说,“你觉得不自然了?” “嗯。”葛从宁从没这么长久地盯着谁看过。 “那就和我说话吧,说话的时候就不会在意这些了,也就自然而然了。” 他爬上一节□□,肖恩也没说,他本来就希望他们自由发挥。 冯京墨靠上来一点,葛从宁的头就抬起来一些,因为她是要趴在台子上的,冯京墨一上来就差不多和她视线齐平了。 “我看肖恩还要在这个姿势上耽误很久,不如我们聊聊。” “聊什么?” 冯京墨说:“聊聊你和爸爸还没和好的事。” 葛从宁看着他,就过年那次,葛从宁和葛明军因为文先妹有了些口角,两父女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没有缓和过来。看着还是和平常一样,但这件事始终是个为解决的问题,随着婚礼时间的临近,也越来越不可忽视。 “理性来说,你的婚礼你想请谁来就请说来,我都听你的,本来婚礼就是要开心,如果你不高兴了,那忙前忙后的也就没意义了。” -- 第123页 葛从宁说:“那感性呢?” 冯京墨说:“感性一点,我希望你有一个完美的婚礼。” “什么叫完美?” “我希望别人有的,你也能有,这首先就是我想补办婚礼的初衷。” 葛从宁低头说:“我已经什么都有了。”家庭,工作,亲人,爱人,朋友…… “但一个完美的婚礼,还需要来自两方父母的祝福。我妈已经去世,我家只剩我爸,但至少,你的父母都还健在,他们的祝福是完整的。” 葛从宁终于抬头看他,她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她得到没有缺憾的衷心的祝愿,来自生育了她,养育了她的父母,那是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人,他们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她还是说:“生活和人生有太多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都到全部,我能拥有大部分,已经是幸运。” “你还可以更幸运。” 葛从宁摇头,“人不能这么贪心。” 有些东西,不是你要就能有的,也不是你有就该永存的。 “从宁……” “肖恩,这套拍好了吧?” 肖恩说:“差不多了。” 葛从宁握住□□准备要下来,冯京墨下来扶她。葛从宁站稳放开他的手,冯京墨还想说什么,葛从宁先他说:“你说过一切都听我的,那么这件事也不要例外。” 说完,她转头走出摄影棚,去换下一套服装。 进行到一半,李秘书来了,他是和冯京墨一起从北京回来的,现在依然是冯京墨的左膀右臂。 “冯总,两位都接来了。” “这边马上结束了,让换好衣服就过来吧。” 葛从宁说:“爸来了?” “来了,换衣服去了。” 今天的最后一组拍摄,是全家福。 冯瑛腾和葛明军坐在前面,冯京墨和葛从宁并肩站在后面,一人握住一边父亲的肩膀,完成第一张全家的合影。 葛从宁因为之前冯京墨意图劝服她的事情,后面的拍摄都少和他说话。两个父亲还是由李秘书送回去。 走之前葛明军悄悄问冯京墨有没有说成,冯京墨侧头看等在不远处车边的葛从宁,摇头无奈地笑说:“爸,这会您真的高看我了,您开口从宁都不答应的事情,我去说也无济于事,您不是不知道,她是很认理的人。” 葛明军也叹,“也有好有坏,小宁爱恨太分明,她对她妈妈的感情很复杂,原本我不该强迫她答应,但我和她妈妈都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人也只那么一次,都想亲眼见证。”再叹气,“要不就算了,这也是她妈妈自己做的孽。” 冯京墨一直想知道葛从宁和文先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忍住问了出来。 葛明军还惊说:“小宁没跟你说过?” “没有,我……还没问过她。” “那怪不得,要是你问了她不和你说我才奇怪,你要是问,她百分百是要和你说的。” 葛明军说这件事冯京墨不应该从他的嘴里得知,葛从宁对他向来是有问必答,虽然从不主动说什么,却也不会隐瞒什么,他要是想了解,直问便是。 冯京墨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爸。” 冯京墨回来,葛从宁说:“送走了?” “嗯,李秘书把人亲自送到病房,确认没事才会走。” “这我倒是不担心。” “你对李秘书倒是挺放心的。” “毕竟能在你身边工作那么久,能力肯定是没话说的。” 冯京墨笑,“我就当你是在拐着弯地夸我了。” 他坐上车,葛从宁还站在外面。冯京墨越过副驾驶把车门推开,“上车啊。” 葛从宁站着,抱着手微笑不动。 “你还生我气呢?” “你说呢?” 冯京墨觉得葛从宁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但文先妹一直是葛从宁的逆鳞,连葛明军都碰不得,他不知道葛从宁到底有没有真正动气,拿不准这句回答。 葛从宁弯下腰,“今天不和你一起回去,我要去机场接一个朋友。” 冯京墨皱眉,“什么朋友,之前没听你说。” “之前忘了和你说。” 冯京墨想这会不会是葛从宁的借口,葛从宁笑了说:“是真的,你也认识。” “我认识?” “嗯,卢葭,我大学同学,你见过的。” 冯京墨这就想起来,“你要去接她?” “嗯,顺便在外面吃饭。” “好吧,什么时候结束,要我来接你吗?” 葛从宁说:“不用,我自己回来。” 说完,把车门按上,往相反方向走去。冯京墨在后视镜里只看到她的背影,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看着葛从宁上车,又看着车离开,才低说了一句:“我送不也可以。” 果然,还是有点生气了。 ☆、第 56 章 大学毕业那年,人生路出现两条分叉。 葛从宁选择直接投身大社会工作赚钱,卢葭选择留校考研,跟了名师深造。 葛从宁慢慢摸熟销售之道,卢葭进入文学出版界小试拳脚。恰遇传统媒体的集体寒冬,卢葭看准了这个间隙毅然决然地放弃已有的位置,奔赴大洋彼岸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葛从宁和卢葭从毕业以后就过上了完全不一样的日子,按理说两人眼前的景物不同,是该渐行渐远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要顾虑,联系固然没有在校的时候多,但大学四年的情谊牢牢打下,再远也不会忘记。 -- 第124页 卢葭回来的消息,A市里的熟人圈来说葛从宁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卢葭不是A市本地人,念完了书也没有要回老家去的意思。按她自己来说,她十二岁开始就住校,随着父母奔波过几个城市,除了户籍那一栏还能找到家乡的名字,其实哪个地方都待不长,真正算来,A市是她停留最久的地方,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她来的时候才十七岁不到十八,现在眼看着就要奔三了。 葛从宁听了笑说:“不知道的以为你今年多大年纪,你和我同龄,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六好吗。” 卢葭出国后文化思想上受到了很大冲击,首先就体现在她的穿着打扮上,如果说以前她的穿衣风格是典型的上班族,现在就是都市女郎了,留洋镀了一层金,人也洋气了许多。 卢葭挽一下耳边的卷发,说:“二十六也不年轻了好吗,像我这样打算回来重头再来的,要想在三十前有点成绩,时间就显得很紧迫。” “你也不用逼自己太紧。” “不狠一把不行啊,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给别人瞧瞧,谁没了谁活不下去,我自己一个人更好。” 葛从宁听出弦外之音,她记得,卢葭出国也不是只身一人,去的时候是成双成对的,回来就形单影只了。 “你和胡文浩……” 卢葭凄苦地笑了下,“分了。” “什么时候?” “有段日子了,圣诞节前后吧,具体记不得了。” 葛从宁心谙,那是有好几个月了,“你怎么没和我说。” 卢葭说:“我和他经常拌嘴吵架,哪回不是动不动就用分手吓人,提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要是每次说分手都要和你说,估计你也要挺烦。” 葛从宁说:“那这次,是真的?” “嗯……”卢葭的心情在这几个月内已经得到了平复,再说起这一段恋情已经没有了太多的不甘, “狼来的故事听多了,没想到狼真的来了。” 葛从宁了然,情侣之间在磕磕绊绊中总会言不由衷地说一些损害对方的话,说出来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但伤害是留下了。 胡文浩和卢葭是在卢葭考研留校后发展起来了,因为胡文浩之前对葛从宁有过意思,葛从宁得知卢葭和胡文浩在一起后还感觉意外,不过见过几次面后发现,胡文浩对自己倒是挺坦然大方的,她也就没必要自己别捏,之后两人的感情也很好,不然卢葭也不会和胡文浩一起出国了,但到底是性格上的磨合不过关,打败了这段感情。 卢葭微笑,说:“不用担心,这事在我这早就过去了,我回来也不单纯只是因为分手,也确实是想回来了,国外毕竟是国外,不比自己的祖国让人亲切。” “嗯,说得也是。” 卢葭再说两句自己的近况,就把话头转到葛从你身上,她是早就知道葛从宁要补办婚礼的了,就问她婚礼准备得怎么样。 “照常进行着,大多用不上我亲力亲为,都交给专业的团队来办。” “冯京墨呢,他负责哪部分?” “他?”葛从宁想了想,笑说:“他负责好好上班赚钱,给婚庆公司和酒店付账的部分吧。” 卢葭摇头说:“以他现在的身价,一个婚礼可穷不了他。” “我和他现在是一家,把他弄穷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婚礼也是考研夫妻感情的一件利器。”卢葭说,“有很多夫妻平时恩恩爱爱的,到了办婚礼的时候却吵得不可开交,你和冯京墨有没有为了这事吵架?” 葛从宁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大家都这样?” 看葛从宁的样子,卢葭就知道是有了,“你们为了什么吵?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开销,你们家有冯京墨在,是不可能了,还有的是为了请谁不请谁,还有的为了怎么安排坐席吵。” 葛从宁正好被戳中,卢葭说:“还真是为了请人的问题?不是冯京墨要请哪个前女友,还是你要请哪个前男友?不对,冯京墨之前你也没交过什么男朋友啊。” 卢葭低声咕哝,“倒是冯京墨,前任不少。” 葛从宁笑着摇头,冯京墨花名在外的印象是一直刻在卢葭脑袋里,这些年来没有去掉过。 “不是。”她否认说,“是……是我妈妈的问题,我爸爸希望我妈妈能来和他一起送我出嫁,冯京墨也这么想的,还帮着我爸来劝我。” 卢葭一下子正经起来,“你同意了?” “没……”就是因为她一直没有点头同意才闹矛盾的。 卢葭说:“从宁,你是不是没和冯京墨说过你妈妈的事情?” 葛从宁看她,像在说“你怎么知道的”,卢葭就了然了,“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没说,我是没你了解冯京墨是什么人的,但是以前听他的传闻不少,国外也看过几篇他的报道,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人,就算撇开这些不说,他是你的丈夫,但凡他知道一点你和你妈妈是怎么回事,他都不会帮着你爸说话的。” “怎么见得?” “这么说吧,你爸爸呢,他做你爸之前,还是你妈妈的丈夫,就算离了婚,他的角色也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呢,他希望你好,一方面,他无论是爸爸还是前夫,希望母女和睦,而且人一旦上了岁数,就希望阖家团圆欢乐,但冯京墨就不同了,他时候后来者,本身是不属于你们这个家庭里的,在这些感情里他只和你有联系,有什么事情,他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我说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在知情的情况下还劝你,他能劝你,就说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 第125页 卢葭说:“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你坦白?” “我……还不知道。”葛从宁说,“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也就……” “拜托啊葛从宁,你怎么还是挤牙膏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你也要有点进步好吗,他不问你就不说了?那要是他永远不问,你就永远不说,你心里真委屈了要憋到什么时候。” 和葛从宁最大的不同一点在于,卢葭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她心直口快,她不会隐藏,胡文浩在葛从宁这样内敛的个性之后会被卢葭吸引,也许也有这样性格反差的原因在。 卢葭说:“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有些话只有你表达了,别人才会知道,哪怕那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而这句话,葛从宁好像也在冯京墨那里听过,他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卢葭回来房子还没有打点好,暂时只能住酒店,葛从宁和她回酒店房间坐了一会,卢葭就哈欠连天,她人虽回来了,过得还是外国时间,葛从宁不打扰她倒时差,八点不到就回来了。 虽然此时天已经灰蒙蒙,也算不得早,冯京墨看到葛从宁的时候还是略带惊讶,”就回来了?” “嗯,卢葭累了要睡了,我就先回来了。” “还以为今晚会接到你不回家的电话。” 葛从宁奇怪说:“明天还有婚纱照要拍,我不回来明天怎么办?” “我开车去接你不就行了?” 葛从宁才恍然大悟,“对啊,还可以这样。” 冯京墨笑,“是今天见了老同学高兴过火了,都晕头了?” 葛从宁说:“是挺高兴的,但是还不至于晕头。” 拍摄本身就分为两天进行,今天重点是那套白婚纱和全家福,第二天是一些礼服。 冯京墨和葛从宁说完话又坐回电脑面前,他是长期伏案,看电子屏幕的人,本身视力不错也要累得眼睛出问题,冯京墨有些近视但是度数不深,配了一副眼睛只看电脑的时候戴。 葛从宁走到门边,冯京墨正专注在电脑屏幕上没有注意到她,她换了一个动作,抱着手,冯京墨眼角边的就晃了一个人影,随即抬起头来才看到是她。 戴眼镜的冯京墨总算有了点三十多岁该有的成熟感,他本身就不是鲜嫩的类型,但平常总让人 不相信他的年龄已经到了三十好几的年纪,要用外在的什么压压他像银屑一样光辉的东西,眼镜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怎么了?”他抬手推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好似佩戴眼镜多年的老手。 “明天早点出门,去拍照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拍摄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早个两三小时出门也不会慌张,“好,去哪?” “明天再说。”葛从宁说,“还要工作多久?” 冯京墨估计了一下手头的事情,“还有一个小时。” “那我先去洗澡了。” “嗯,不用等我,你先去睡。” “好。” 葛从宁的生物钟是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梳洗化妆,吃早餐看电视到差不多八点一刻的样子出门,销售大厅九点开始打卡上班。 冯京墨回来后起床的时间就稍稍提前了一点,明明两个人上班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但是如果按照葛从宁原来的习惯,八点一刻是绝对出不了门的,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速度就是比一个人来得慢些。 幸好这个早上时间是充裕的,葛从宁睡到了日头高起才起床,早餐是冯京墨起来晨跑顺路在小区门口的店铺里带的豆浆油饼。 葛从宁喜欢吃糯食,那家店铺的糯米糍粑很好吃,冯京墨也带了一份上来。 吃完早餐,时间差不多也要出门了。冯京墨不知道葛从宁要去哪里,要去多久,只作最充裕的打算,问葛从宁现在要不要走,葛从宁也就点头跟着走了。 上了车,冯京墨是开车的人,“要去哪里,这下总可以说了吧。”他点了点操作台,说明要输入目的地才能导航。 葛从宁将安全带系好,“不用导航,你知道位置。” “哪里?” 葛从宁看他,“我妈家。” 冯京墨不陌生,在从北京回来一边处理家里事务,一边找葛从宁的时候,文先妹住的地方他也没有漏掉。即便是有些年不曾去了,但A市的道路没有更改,葛从宁相信冯京墨的记忆也不会差到记不得的地步。 果然,冯京墨没有再去管道航,直接将车开出了位置,开上了路。 ☆、第 57 章 快到小区门口时,车子停下来。 “不进去?” “不用,就在这里就可以。” 冯京墨见葛从宁也没有要下车的打算,“从宁?” 葛从宁降下车窗,越过窗框看向小区大门,这个时间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有年轻的妇人带着孩子,也有老人领着布袋子走出来。 “我记得我那年来这里的一次,也是这样站在外面,就是站在那棵树底下。”葛从宁指给冯京墨看,“就是我爸爸生病住院的那年。” “你站在这?” “嗯,我来找她。”她说,“因为医院催交住院费和医药费,我卖了房子还了债以后,拿不出钱来给我爸治病。” 葛从宁重新向那里望去,那时候她走投无路,满目都是绝望。 -- 第126页 “我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是学生,即便是像卢葭家里情况不错的,也不可能借我一笔钱去支付我爸爸的费用,那笔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过庞大。医院里花钱如流水,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今天把费用交齐了,明天又是一笔新账,手术费,护理费,后续的治疗费,七七八八加起来,好像一辈子都还不完。” 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葛从宁无法放弃自己的父亲,不得不坚持下去,她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文先妹的,尽管之前葛明军清醒的时候和她说过,不要去麻烦文先妹,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庭,要供养家庭和葛从鑫,原本压力就很大。但葛从宁想,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说还有谁是可以求助的,只有文先妹。 冯京墨不说话,安静地听着她,他知道葛从宁这是在把自己和文先妹之间的纠葛道出,她愿意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他也愿意认真聆听。 葛从宁笑,“你不要这么严肃的样子,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我现在说都没什么情绪了,你这样反而显得我很不认真。” “没事,你继续说。” “我和医生说能不能宽延几天,但其实医生答应与否,能拖延几天,我都找不到那笔钱来交上,葛家这边的亲戚很少,我爸爸平常又是不爱走动的人,真到了这样的困难时刻,能找到出手帮忙的人并不多,有几个我也去借过了,再去,也没什么结果。所以,当时我从医院出来就直接来了这里,我就站在那棵树下给她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她还很惊讶我打电话给她,因为之前我们是不怎么通话的,我很少主动联系她。” 葛从宁讲到这里,想起了她们母女之间生疏的关系,那时候就已经到了主动联系都会让对方惊讶的程度。 “我记不得我当时语气是怎样的,有没有很着急或者是哭,她听了我的来意后,沉默了一会,让我在门口等她。” 葛从宁就在原地站着不动,等着文先妹。葛从宁看着文先妹从小区里走出来,她下来得急没带钥匙,出小区大门的时候要保安给开,和保安交流了几句,往葛从宁的方向指了指,保安点了点头,回值班室打开了大门,放文先妹出来。 文先妹两三步小跑过来,“从宁。” 葛从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文先妹塞过来一个东西,葛从宁低头一开,在她手心上的是一张银行卡。 她看着文先妹,之前葛从宁见她,虽然整个人样貌没有太大变化,终究是有了年纪的,但现在日夜对着葛明军,有了葛明军灰败的面色比较下,文先妹似乎就精神许多,光彩许多。 “从宁,这里面是五千块钱,你拿去先交上。” “可是,这不够。” 葛从宁是来找文先妹借钱的不错,她在电话里说能不能先借她两万块钱,把治疗费交上,但其实眼前需要的不止是两万,葛从宁张口的时候还是打了一个折扣。 文先妹看上去很为难,葛从宁赶紧说:“妈,能不能再多借我五千?” 再多借五千,就可以再多挺一点时间,给她想办法的空间。 “从宁……”文先妹实在忍不住说了,“从宁,你知道之前你爸爸是给你哥哥出钱的,现在你爸爸拿不了钱了,你哥哥这边开销也大,我还要送他出国读书,身边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了,这五千,给你了你也不用还,可是要再多……再多,妈妈是真的没有了。” “出国?哥哥还是要出国吗?” 文先妹说:“那是当然,原本你爸爸也答应了,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件事情。” “爸爸已经把钱给你了,对吗?” “啊?什么?” 葛从宁看着文先妹,“爸爸是不是已经给了哥哥出国的钱?” “给,给了一部分。” “那能不能从那笔钱里先拿出来一些借给我,哥哥出国可以等,爸爸在医院里不能等。” “从宁。”文先妹咬了咬唇,才狠下心来说:“从宁,这笔钱不能动,这是你爸爸留给你哥哥读书的钱,我……” “可那也是爸爸的钱,现在爸爸需要拿来救命都不可以吗?” 文先妹看着葛从宁,纠结又痛苦地摇头,“从宁,钱给你了,你哥哥怎么办,你也要,也要替你哥哥想想,你爸爸已经帮不了他了。” 葛从宁从未对文先妹如此失望过,甚至是绝望,眼前的文先妹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未来,是个好妈妈的形象,如果此时她面前的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么文先妹都是伟大的,但是她此时面对的是人,也是她的孩子。 “妈,我找你借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我爸,是为了救命。” “从宁,对不起,我也要为你哥哥着想。”文先妹受不了葛从宁话语中的凄凉,流出了泪,她希望得到葛从宁的理解,握住她的手,“从宁,你爸爸和我,至少得有一个人还能支撑得下去才行啊,你们俩兄妹总要有个依靠。” “我知道了。”葛从宁抽出自己的手。 “从……” “爸爸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我要回去了。” 文先妹擦着泪,说:“好,那我不留你上去坐了,你爸爸那边离不开人。” 葛从宁走出一段距离,才回过头看,文先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那棵树前。她朝小区的楼房看去,她来了一趟,连小区的门也没有进,文先妹一开始也只是让她在外面等待,没有叫她进去。 -- 第127页 葛从宁拿着那张银行卡,当时心里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如果有骨气些,她连着张卡也该还给文先妹,但是现实是,她急需五千块钱去填补漏洞,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聊胜于无。 葛从宁苦笑,她清楚地意识到了,文先妹只是葛从鑫一个人的母亲,处处为他着想,处处为他打算,她坚持不动葛从鑫出国的钱,生怕因此耽误了他哪怕一丁点的前途。 葛从宁把银行卡放进包里,心知文先妹已经不在乎葛从宁的前途和幸福。 当时人事悲凉,不愿说不愿回忆因为几多苦楚,时过境迁,小区还是那个小区,门卫室值班亭,进出的大门,还有那棵树,四季枯荣,都是没有改变的样子。然而葛从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同了,也许是心境的改变。 此时,小区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细看之下,是文先妹。 她挎着包往外走,没有看见这边的车以及车里的人。 葛从宁看着文先妹离开,对冯京墨说:“我们走吧,该去拍照了。” 车窗升起。车子启动。 “你还……”冯京墨觉得恨这个字,用在葛从宁的感情上太过于浓重,“对你妈妈还失望吗?” 葛从宁说:“我之后渐渐想明白了,其实从她和我爸爸离婚起,她选择带走哥哥,而我和爸爸一起生活,对于她来说,我们早就是两个家庭的人,妈妈,哥哥和李叔叔是一个完整的家,我和爸爸是一个家,是我自己不清楚,以为大家还是一家人,但我和爸爸的困难,早就和他们没有了关系。” “可她终归是你妈妈。”冯京墨说,“我这意思不是说,因为她是你妈妈,你就要大度地什么都不计较,我是说,她也是你的妈妈,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该将你拒之门外。” 冯京墨从来都觉得葛从宁是个坚强独立的人,她唯一向他伸出求助的手就是淼水镇那次,之后在一起到分开,大多都是她照顾他,帮助他。 也许就是因为很少求人帮忙,有过的那么几次,被拒绝了总伤害得深些,记忆也深刻。 “我妈来不来我们的婚礼,我没有太大的可或者不可,她来也行,不来也可以,我在意的不是这些,爸爸瞒着我就请了她,我对以前的事情还没能做到完全释怀,不能一下就答应下来。你们都说要我有一场完美没有缺憾的婚礼,但是我的人生,很长一部分里缺少了母亲,即便是婚礼上有了她,我也不会得到圆满。” “我明白了。” 葛从宁看向前方。 为了拍婚纱照,时间几经调整,冯京墨和肖恩都是忙人,葛从宁尽量依照他们的日程表配合,提前调休了两天假期进行拍摄。 第二天回去上班,赵梦婕就告诉了她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原来,在葛从宁请假的日子里,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也够有心人做很多事情。 “许慧茹开了一次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说的就是你。” “她说我什么?” “说你消极怠工,业务下滑,还不遵守规章制度,随意调班。” 葛从宁皱眉,“调班不是常事?只要同事之间说好了不闹毛病就行,我只是把我原本该休息的时间放在了一起,一天班也没少上啊。” “就是说啊,但是有人存心要给你穿小鞋,还怕你不合脚吗。” 葛从宁这才领会出来,许慧茹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已经不管 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就等她真正出错,让她离开。 赵梦婕提醒她最近这段时间注意一些,葛从宁摇头,这没办法,人家是下定了决心不让她在这里干,她再小心也没用。 再见到卢葭,她搬了新家,工作也有了着落。 她A大毕业,出国归来,简历很漂亮,找工作不是什么难事,但卢葭说自己没有进任何一家知名企业,而是开始创业。 “我找了之前的同学,之前也是做传媒行业的,最近离职了正在空窗期,我就拉来和我一起创办公众号。” 现代社会自媒体兴起,人人都是博主的时代,谁都想在互联网行业分一杯羹。卢葭回国来已觉自己加入得太晚,幸好专业过硬,身边也高手如云,囊括几人,不怕做不起来。 她听葛从宁说自己最近被上司刁难,随时有失业的危机,便邀请她一起加入新创办的公众号, “你来我这啊,咱们专业是一样的,你去卖房子本来就可惜了你这个人才,读了四年大学看了这么多书,又不能在推销的时候展现出来,来我这写稿子多好。” “再说吧,我还不一定被挤走呢。” 葛从宁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点信心的,这时房子婚礼都没那么多事要她参与,新楼盘马上就要开盘,要是她业绩上做得好,许慧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一行还是有一点好的,就是凭业绩说话,上司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第 58 章 暖春四月,万物待发的时节。 葛从宁婚宴上的白色婚纱,按照三月底葛从宁的身材尺寸改好送来,做最后的细节调试。 因为是一条很贴身的裙子,葛从宁是空腹去试的婚纱,冯京墨觉得这样不好,劝她吃点东西。 “反正婚礼那天也是吃不上什么东西的,就当提前适应了。” 冯京墨说:“那不行,别的婚礼管不着,我的婚礼新娘子必须要吃饱了才能上红毯。” -- 第128页 说着他拉着葛从宁拐到商场去,眼见得前面就是要去的婚纱店了。 “试婚纱又不要很久,试玩再吃也来得及。” 冯京墨不信葛从宁的这句话,经过之前的几次试改,他算是知道了,只要和衣服沾上边,就没有时间长短的概念。 “吃完再去也来得及。” 冯京墨带着葛从宁到了一家广式早茶,点了生滚粥。 生滚粥里面滚的是海鲜和蔬菜,端上来的时候还热腾腾地冒着白气,粘稠的粥液咕嘟嘟冒着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冯京墨也不是有意为之,点的几样早点都是和海鲜沾边的,虾饺皇,墨鱼酥,蟹黄太子饺……原本也是葛从宁爱吃的,但今天刚吃上一口鲜美的生滚粥,嘴里怎么都不是原先的那股甘甜的味道,反而是引起胃里的一阵翻涌。 葛从宁丢了汤勺起身走向厕所,冯京墨跟上去,旁边的店员看到葛从宁的样子还以为是他们的 菜品出了什么问题,忙上前问道:“先生需要帮忙吗?” 冯京墨看着头上的女士卫生间的牌子,来的是一个男店员,“叫一个你们的女店员来,帮我进去看看我太太怎么样了。” “好的,先生。” 男店员找来一个女店员,女店员进了卫生间,冯京墨回了餐桌,桌上还摆着刚才的生滚粥。 粥冯京墨也在喝,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店员来询问的时候冯京墨也没有责怪店家。 葛从宁出来了,冯京墨说:“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一下子很想吐,可能最近胃不好。” “我去楼下药店给你买点药。” 葛从宁摆手,“药不要乱吃,我多喝点温水缓缓就好,也有可能是今天没有按时吃早饭。” 冯京墨说:“那还继续吃吗?” 葛从宁比较疑心自己是没有吃早饭,突然喝了一口热粥反而刺激了胃,深觉这早饭还是很重要的一餐,“当然吃了。” 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一桌,冯京墨把蒸笼垒起,“不想吃这些就换别的点。” “那这些不是就浪费了?” “不浪费,打包起来放冰箱,我吃。” 葛从宁又点了些其他的,这次她自己点,避开了海鲜和肉类,专点光是名字看上去就很清爽可口的,生滚粥也换成了冰糖银耳。 穿婚纱的时候,腰部一圈虽不至于紧绷,但也不太宽裕。拉链从身背后拉好,店员问葛从宁感觉怎么样,葛从宁说:“这一圈有点小。” “小吗?这是根据您最新测量的身材数据改的,设计师考虑到身材的变化浮动,特地留了一些余地,应该是刚好合适的。” 店员没有直白地问葛从宁是不是最近这段时间长胖了,只亲切有礼地说:“许多新娘子在婚礼之前压力大,身材上可能会出现变化,也有水肿的关系,只要婚礼前几天饮食清淡,注重休息睡眠就可以了。” “嗯。” 店员又问,“冯太太来之前吃过东西没有?” 葛从宁诚实地说了就在来之前没有半小时她刚在商场里吃了早茶点心,店员就笑了,“那就是了,刚刚吃完东西,肚子里是满腹状态,等消化完了自然就小下去了,冯太太不用担心。” “嗯,那就这样吧,不用再改了。” “好,那我这边就把婚纱送去整理熨烫了。” “好。” 葛从宁胃部不适的情况,在之后的几天里反复出现。 赵梦婕看见过几次,给她出方法让她回去喝点山楂冰糖熬的水,因为葛从宁还说自己食欲不振,山楂有开胃的效果。 “实在不行,你还是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倒是不用,季节交替总是爱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病,过了这段日子也就好了。” “我也说呢,最近也别容易感到疲乏,而且现在早晚忽冷忽热的,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她们在洗手间里说话,许慧茹从隔间里出来。 楼盘开盘,整个销售中心都进入繁忙阶段,许慧茹组织新一轮的宣传,没有余力来针对葛从宁。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交错一秒,葛从宁转开。 赵梦婕始终不喜欢许慧茹,但人家现在是掌握她生杀大权的领导,她能避则避,不给自己找麻烦惹不痛快。 于是在许慧茹走过来时她和葛从宁说:“我先出去了。” 葛从宁点头,“你去吧。” 许慧茹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吐得很厉害?” “还好。” 许慧茹抽出一张纸擦手,丢进垃圾桶,要笑不笑地说:“葛从宁,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说完,她就走了。而在葛从宁这里却不亚于一枚炸弹。 葛从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微微侧身,小腹平坦也还看不出什么。她回想自己和冯京墨这段日子的生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们就是每一对夫妻应该有的模样。 那么,怀孕,是不是也很正常? 揣着这个疑惑和猜想,葛从宁等到下班,去了一趟药店。在附近的商场厕所打开了从药店买的物品包装,依据上面的指示进行了测试,剩下的就只有等待。 在等待的数十分钟里,葛从宁重新梳理了一遍冯京墨回来的这段日子。 冯京墨回来后生活就变得忙碌起来,家里多了一个人,不仅仅只是饭桌上的一双碗筷和门边的一双拖鞋。以前什么东西葛从宁都是买一份,现在都是双人份了。洗衣机的使用频率也明显提高,因为存脏衣服的篓子很快就会填满,但有时不用葛从宁去注意,篓子就会被清空,家务也成了两人的事情。 -- 第129页 时间到了,葛从宁拿起测试棒,上面的两条竖条红线让她看了又看,确定了和说明书上的那张图片一模一样,才定下心来接受事实。 从这里走回去,路程并不遥远。边走葛从宁便在思考,不自觉她就笑起来,不早不晚,偏偏这个当口她(他)来了,来得真是时候。 冯京墨晚上到家,葛从宁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半躺在沙发上,上半身侧身用枕头垫着,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冯京墨走过去坐下,“你这个姿 势可不太好。小心要成斜视。” 葛从宁不起身侧眼看他,“我是累了才这么坐的。” “累了?累了就去房间里睡。” “不行,我还有事情没和你讲,要等你回来。” 冯京墨解开袖口,笑说:“什么事?” 葛从宁下了沙发,从卧室里又出来,她站在门边,向冯京墨招手:“你过来。” “到底是什么?” 冯京墨走进卧室,葛从宁站在床尾,她说:“冯京墨,我今天才突然发现,我从例假推迟了十多天了。” 冯京墨走上前来,“身体不舒服?” 葛从宁摇头,牵起他的手,把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边,“冯京墨,你准备好了吗?” 她抬头看他,“这是你和我的人生中,又一次新的启程,你准备好要接受她(他)了吗?” 瞩目刺眼的两条横线,冯京墨捏起放在视线齐平的位置,就听葛从宁说:“说明书上说了,两条线表示……” “表示,你怀孕了,你怀了我的孩子。” 葛从宁点头,“对。” 冯京墨把验孕棒放下,拉着葛从宁从卧室走到客厅来,葛从不明所以,“怎么了?” 在客厅的大灯下,冯京墨仔细打量她,他说:“我要在更明亮的地方,才能看清你是不是真的。”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 “嗯,看清了。” 冯京墨抱住她,幸福是如此一目了然,如此清晰。 葛从宁怀孕的消息,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冯京墨告知了在疗养院的两位父亲。冯瑛腾和葛明军都很高兴,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孙辈。 两个人都要和葛从宁亲自说话,冯瑛腾当然是笑着的,葛明军开心过后又说到之前的事情,“京墨和我说了,小宁,可能现在再来弥补你什么已经太晚,爸爸最希望的是你能开心幸福。” “我知道的。” “不敢相信啊,好像不久前你还是个小孩子,转眼就嫁人了,再转眼,就要当妈妈了。” 时光飞逝,葛明军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挽救不得,缝补不了。 葛从宁怀孕简直是意外之喜,对葛家和冯家当然是好事一件,但头三个月孕妇比较脆弱,需要大量精力和体力的婚礼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能不被叫停。于是两方家长商量下来,原本已经发出去的请柬只好全部作废,冯瑛腾和葛明军一笔一字写的,倒不觉得有什么白费,得到的喜悦已经足以填补对婚礼的期待。 葛从宁确定自己怀孕后,首先想到的是婚礼办不成了,再想到的就是,终于给了许慧茹一个机会。 如果不是许慧茹提醒她,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怀孕的可能。 现在月份还小。等大了肚子显了怀,就是能上班也不会让她上了,怀孕是个长久战,这代表接下来的近一年的时间她不能工作,葛从宁已经能预见自己请孕假的艰难,以及回来后的艰辛。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葛从宁递了辞呈。 许慧茹没有犹疑地批准了,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她那眼神就像在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葛从宁没什么好说的。 赵梦婕是最舍不得她的人,知道了葛从宁怀孕她很高兴,问葛从宁生了孩子以后要去哪里工作,葛从宁说:“还没想好,到时候再看吧。” “很有可能你就不工作了,有孩子带着时间就不是自己的了,再说你还会因为舍不得孩子而不出家门。” 葛从宁笑了说:“都还是未知数,要等以后才知道。” 卢葭听到葛从宁辞职的消息,首先抛来橄榄枝,她之前就说要找葛从宁来她的公众号写稿,正好葛从宁现在怀孕了。大部分时间是要在家里安胎,写稿又不用坐班,只要在截止时间之前把稿件发来就行。 葛从宁没有答应正式入职,只说自己可以试试。 卢葭说:”这就对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重拾自己的笔杆子,万一到头来你还是吃这碗饭的呢。” 葛从宁赋闲在家,时间就富余起来。房子的装修到最后检收阶段,葛从宁要去现场查看。她换了外出的衣服,冯京墨看了问她:“你要去哪?” “去湖泽,那边装修好了让我去看一看。” 冯京墨放下手边的东西,“刚装修完的房子全都是甲醛,对身体不好。” “那也总要去看看,哪里不好的,要让人家反工。” 冯京墨说:“我请李秘书跑一趟,你就不要去了。” 冯京墨拿起电话正在打给李秘书,就听到门的响动声,电话接通了他对李秘书稍等。 “从宁。” 葛从宁无奈,把衣架上挂着的棕色渔夫帽戴上说:“总也要让我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这么管着我,不是要我憋死?” -- 第130页 “就在楼下花园。” “不然我还能去哪?” 冯京墨笑说:“那你逛着等我,我带你去其他地方逛逛。” 冯京墨拿起手机继续和李秘书通话,交代他去湖泽看一趟房子的装修情况,“有哪里不好的,你 看了直接让装修队返工。” 葛从宁换着鞋子摇头,“真是越管越严了。” 她忍不住笑着。遇上一个人,是缘是劫,其实在最的时候,谁又会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么多字的小说,终于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