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 第1页 [穿越重生] 《垃圾回收》作者：李玫瑰【完结】 文案： 嘴臭王者，见人就咬，动不动发疯…… 结束快穿任务后又休假归来的李一刀表示，这些毛病已经改了，骂人是不会骂的了，文明人要学会以德服人。 于是她冲新世界的财阀们举起了拳头。 这个世界，有钱无罪，无钱有罪。 然而这是谁定的规矩？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普通人就要做那一粒尘埃？ 那么尘埃之上又是些什么？ 可能是垃圾，需要被回收改造的的垃圾。 “他辱你、骗你、算计你” “他惯于玩弄人心，便以为你必然永世无法翻身，却不知你还有我” “这一次，轮到我替你去找他”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再怕，因为我会让他陷入绝望，而后被……万、箭、穿、心！” 架空，中二，复仇向爽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打脸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一刀┃配角：┃其它：《活菩萨[快穿]》 一句话简介：混乱无序的世界里，我便是救世主 立意：在这个世界既没有幸福也没有不幸，只是一种处境和另一种处境的比较，仅此而已，惟有经历过最大厄运磨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最大的乐趣 第1章 “为什么要跟穷人谈尊严”…… “尊严？为什么要跟穷人提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既然坐在这，那肯定是来要钱的，到底要给多少，不都是得看你们觉得这份资料到底有多少价值……你觉得呢，理事长？” 李一刀捏着手里的文件袋轻轻抖了抖。 安静的会客厅里，她和耀星财团的现任理事长白峤对坐两端。 对方从她刚进来时再到现在，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平静，仿佛根本不在意像她这种抓到点小把柄就开始上蹿下跳的“臭虫”。 只在听完她的所有话之后，理事长白峤才开口：“李小姐今年评选过后就要升职了吧，据我所知，KBC的王牌记者每个月薪资不会低于500万，这个数字在行业内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结果还是不够花吗？” 李一刀微微一笑：“瞧您说的，谁还能嫌钱少呢？有油水不捞的都是傻子，耀星财团每年光是打点媒体的费用都要花掉上百万，但怎么偏偏就能把我们KBC给漏掉呢？所以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想让您一视同仁。” 白峤闭了闭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茶杯边缘：“那么李小姐是觉得这份资料可以卖个五千万是吗？” “既然您这么大方，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白峤的眼皮似乎颤了颤，顶灯照耀下，他儒雅的面容显得过于苍白，透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如鬼魅一般。他那双黑如寒星的眼眸静静盯着面前的女人，一秒，两秒…… “成交。” 白峤给秘书室打了电话。 十分钟过后，李一刀便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掏出来一看，钱已经到账了。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理事长真是慷慨，放心吧，关于您公子的职场霸凌事件我绝对不会再提，这事儿也不会传到老会长耳朵里去的，我办事，您绝对可以放心。” 白峤没再给她一个眼神，助理过来送客。 等到那个披着红西装的女人带着心满意足地笑容离开，噔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会客厅后又闪出一个人，脸色黑如锅底：“理事长，要不要……” “不用。”白峤放下茶杯，眼底诡谲的光芒一闪而逝，“她是个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集团马上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没必要再多生事端。”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备车吧。”白峤整理好衣服，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今晚要给父亲庆生，不能迟到。” 十分钟后，耀星财团的地下车库里，一辆豪车驶出，很快就挤入车流，向着东边去了。 李一刀站在斜边路口的公交站台前，目送百万豪车远去，慢悠悠地挂上了耳机。 耳机里传出躁动的音乐，她跟着疲惫的人们挤上车，车上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麻木且呆滞，行动间，就好像一群渺小的蚂蚁被动穿梭在这钢铁铸成的森林里。 从商业区到贫困区，车程一个多小时，李一刀靠在窗边闭目养神，等该下车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九点五十了。 她脚下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身上穿的是某轻奢品牌的春季新款，耳朵上挂着的珍珠耳环一只就得四位数起步，以这副尊容行走在破败的贫困区街头，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 拐进某个没有路灯的小巷子，后头隐约有脚步声响起，李一刀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头只有被风吹动的废纸片。 她便笑了一声，回头继续向着前方行进。 哒、哒哒…… 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忽然斜后方冲出一个人，满身酒气，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想把她往阴暗角落里拖去。 但想法没有成功。 男人只觉得像是一把铁钳忽然扼住了自己的小臂，而后小腿骨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不由得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他胸口。 -- 第2页 “这是打算劫色还是劫财，嗯？” 李一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晃了晃手里拨通的手机：“喂，警.察叔叔吗，我好害怕……” - 十点半，金南福清扫完店面，默默锁好了卷闸门，提着一份辣炒年糕步行去了医院。 她今年也不过才刚二十七，面容却已经憔悴地像个三四十岁的人一样。 自从丈夫出事以后，她白天又要管着家里的年糕店，晚上还要去医院陪床照顾病患，前后不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快要将她的所有生命力消耗殆尽了。 丈夫到现在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而罪魁祸首耀星财团却如何都不肯承认他们的罪行。 明面上，说是处于人道主义的关怀给他们家送了十万块钱的贴补费，暗地里却在逼迫他们家撤诉，有钱买下她家小店所在的大楼，没钱给出相应的赔偿，而丈夫在医院躺一天就要花掉好几千，那十万块连一个月都撑不到！ 为了女儿不受影响，金南福低头了，女儿还小，她不能让女儿上不了学。而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想，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她就只能把丈夫接回家等死…… 病房门被打开，消毒水的气味中混了一缕淡淡的香，金南福眼皮一跳：“李小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那个委托我要取消吗？” “是啊，你是取消了。”李一刀削了个苹果在吃，“你们竟然连医院都换了，害得我好找，不过呢，我今天来是想说，虽然你取消了委托，但我这个人不喜欢做事有头没尾，你放弃追究是你的事，要多少钱是我的事，这里有五千万，拿着吧，回头给你女儿交学费。” 金南福嘴唇抖了一下：“这……这钱……” “放心，这笔钱很安全，没人能把它从你手里收回去。”李一刀吃完了苹果，擦擦手，而后起身往门口走去，“这就算是，未经允许吃了你老公一个苹果给的钱吧，走了。” 她不等金南福反应，脚下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哒，哒哒。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听见身后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哭声。 - 深夜的出租车费用翻了倍。 李一刀回到家的时候，本来是想泡个澡敷个面膜，但进门以后她却看到储物室的门头灯亮着——她住在一个老式小区，三楼是她的住所，但一楼二楼同样也是她的地盘，储物室连着楼下两个房间，灯亮，就代表有客户上门。 “谁这么有精神大半夜不睡觉找到这里……” 她啧了一声，换双拖鞋推门下楼。 吴东九前后纠结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决定去找一找那个据说“拿人钱财，便一定□□”的委托行，但是按照地址，他找到了一个老式小区，门牌号103的房间没上锁，谁都可以进，进去以后才发现那是个24小时营业的自助成人用品店，而室内昏暗暧昧的灯光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但是正中央悬挂的LOGO却又没错…… 吴东九小心翼翼地在四周摸索了一圈，打开了自助收费机，按照指示把手贴在读取指纹的地方，而后就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他的个人信息，左下角还有一个签署协议。 委托行运行准则： 一切保密，禁止向其他人泄露交易内容。 确认签署协议之后，摄像头才会打开。 紧接着，收费机上的内容就全部变了。 吴东九努力定了定心，看向摄像头：“我……我是为了我女儿来的……” 吴东九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女儿。 他老婆走得早，女儿才五岁就没了妈妈，后来的日子一直都是吴东九在外努力工作赚钱照顾女儿的生活，街坊邻居不是没提过让他再娶，但他不舍得让女儿受委屈，这些年来就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是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而且女儿慢慢长大以后肯定跟父亲之间有很多事是说不了的，吴东九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只是就算再没话说，他也感觉到了女儿最近有些不对劲。 吴东九是在一个电器公司的维修组做一个小组长，月薪肯定比普通职员高一点，家里不至于太穷，女儿有什么需求他也能尽力满足。 但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吴英熙学会了偷家里的钱，被发现以后说自己功课跟不上所以想上补习班，但是吴东九给了她上补习班的钱以后，她却还是在偷。 不止偷家里的钱，她还偷便利店的烟酒。 被人抓到以后，恨铁不成钢的吴东九动手揍了她一顿，又求人家老板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不要追究，他愿意双倍赔偿。 吴东九以为女儿可能是长大了，开始像其他同龄女生一样知道追求美了，回家以后就跟她讲道理，又说多给她点零花钱。 但是吴英熙很生气地吼了他一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吴东九就恼火了，感觉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两人拉扯间，他便看到了女儿身上的伤。 胳膊上，一片青青紫紫。 有了这么一出，吴东九开始留意起了吴英熙的校园生活，他发现女儿偷了钱却没有花在自己身上，身上还总是出现不明淤青。 他没办法叫人脱了衣服让他看，只能看到胳膊腿上的伤痕，但有一次他故意拍了女儿的后背，看着对方忍不住痛呼一声，脸色格外苍白，他的心就瞬间沉了下去——伤痕不止出现在胳膊和腿上，但只有那些是盖不严的。 -- 第3页 女儿不肯说实话，吴东九找到学校，学校老师也说了没有霸凌这回事，但他根本不相信。 半个月前，吴英熙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脑袋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整个人格外惊慌，醒了以后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吴东九已经焦虑到工作上都开始频频出错了，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一缺口。 他坚信女儿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但学校上下在这种事情上格外团结，他要求学校召开校内学暴委，但这事就像是踢皮球一样在不同的人之间滚来滚去，始终没个结果。 他就是个普通人，他一点力量也没有。 而吴英熙就读的那所高中里，有一半学生都来自上流社会，而且学校的大股东还是耀星财团，想也知道，他再闹下去还是不会有结果，校方已经在跟他说吴英熙转学的事了。 吴东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平时在公司被那些“上等人”当狗一样训斥也就算了，他见不得女儿也被这么欺负。 所以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找到了这里。 他说完了，屋里安静了一小会儿，过后机器里传来一个声音：“你想要真相，还是想报仇。” “这……有什么区别？”吴东九不明白。 机器另一头，似乎有人在笑：“你不觉得吗，有时候，真相一点用也没有。” 吴东九瞬间沉默下去。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自助收费机。 上头有两个选项，一个需要投入188元，另一个则是1888元。 这点钱，怕是只能买几个紫菜包饭吧…… “你自己选。” 第2章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李一刀难得做梦，有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昨晚看的电影有点刺激，她梦见她被两个男人同时追求，因为她的美丽而造成两兄弟反目成仇，但她哪个都喜欢哪个都不舍得放弃，最后只能含泪三人行。 眼看着马上都要上演限制级了，闹钟突然嘀嘀嘀催命似的响起。 李一刀睁开眼，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没能大饱眼福…… 离出门还有1个小时，她躺在床上刷了会IG，KBC的同事们已经朝气蓬勃地开始了“每日互联网一打卡”行动，黄PD今天穿了限量款鱼尾裙，正在捧着咖啡对镜头展示女神的完美微笑，李一刀给美女顺手点了个赞，同一时间，刷到底下部长给美女留了个爱心。 而后，部长的信息就来了： “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要请长假？”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部长了！”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回总部，有什么事见面再详谈[emoji][emoji]” 李一刀爬起来开始洗漱，收拾好了以后才回了一句：“台长已经批准啦~” 那头瞬间已读，电话打了过来。 “部长，这次我要做个大新闻。”李一刀抢占先机，根本不让对方开口，“保证会让收视率瞬间爆炸的那种大新闻，所以这段时间我们暂时就不要联系了，具体内容是什么现在暂时还不方便说，反正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说完立马挂机，再不管他的询问。 一个精致的淡妆，一双三公分的小皮鞋，李一刀咬着面包挤上公交车，等到站在耀星高中的大门口时又躲在旁边补了一次口红。 耀星高中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但是自从有了耀星财团做股东以后，名字也就变成了现在这个，现在刚早上七点，校门口就已经很热闹了，李一刀拎着包向保安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确认过这位就是新入职的老师以后，放行。 找到办公室以后，正好有人要出门，李一刀赶忙躲了一下：“您好……” 戴眼镜的女人皱眉：“你是？” “噢，我是新来的英文老师，之前收到学校的通知说让我今天来办理入职手续的。” 女人推了推眼镜：“李智贤李老师是吗？” “是的。” “那正好，你跟我过来吧。” 女人摆摆手，脚下步伐飞快。 她是这所学校的教务部长，名叫金英淑，目测四十来岁，个子不算高，很瘦，脸颊微微往里凹陷着，戴上眼镜以后有种格外迫人的气势，基本形象完全符合教导主任的刻板印象。 正好这会儿她要去开会，李一刀跟着她在走廊上转了一圈以后，就被她塞进了另外一个办公室，确认过资料无误也办好了入职手续，紧接着就是要签署一份保密合约。 在校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没得到上头领导的允许就绝对不能往外泄露一个字。 招个老师而已，弄得跟间.谍碰头似的。 李一刀没什么反应，利索地在页尾签好了“李智贤”三个字，而后，斜对面一直盯着她的另外一个女老师就轻轻吐了口气，冲她露出了比刚刚真诚许多的笑容。 “欢迎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是负责国文的崔宥利……” 做完自我介绍，又安排好了办公位置，第一天上班的感觉似乎不错，大家看起来都挺和气的，刚刚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崔宥利崔老师大概跟她说了一下学校的情况。 因为负责二年C班的英文老师正好到了预产期，需要休个长假，所以李一刀这次顶替的就是对方的位置。 -- 第4页 拿着名次表，李一刀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很快就在末尾处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二年C班，吴英熙（病休） “李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崔宥利讲解完毕以后，表情轻快了许多，“你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啊？皮肤看起来真好！” “也就是普通的那些精华乳液什么的。”李一刀默默合上名次表，顺着就接了下去。 果然聊美妆产品就很容易能跟人打开话题，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崔宥利已经和她变熟了很多，可惜时间不够，崔宥利还有课要上，只能匆匆留下一句“等回来再跟你聊”，就和其他同样有课的老师离开了办公室。 负责二年C班的那位英文老师今天是最后一节课，李一刀掐着时间点赶在下课铃要打响前十分钟到了C班门口。 躲在后门玻璃窗前往里看，挺着大肚子的老师讲课讲的格外投入，可惜底下没几个听课的学生，教室里只有前两排在认真学习，后头的不是偷偷摸摸在化妆，就是趴着睡觉。 甚至还有蹲在最后一排角落里悄悄卷头发的。 吴英熙的座位应该是第五排靠窗的位置，因为那个位置的抽屉很乱，被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一刀收回目光，走到前门。 英文老师已经在收尾了。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如果各位同学要是还有哪里不太清楚的话，可以在课后向我们的班长请教，那么接下来老师还有一件事想说——” 李一刀轻轻推门，走上了讲台。 瞬间几十道好奇、轻蔑等等包含了各种复杂感情的眼神投射过来。 “这位就是你们的新老师了，以后的课程全部由她来负责，你们可以先掌声欢迎一下。” “......” 果然只有前两排的学生有反应。 预料之中的不愉快开场。 英文老师有些尴尬，只好转头笑着让李一刀做个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一下。 李一刀点点头：“好的，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叫李智贤……” 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笑声从后排传来。 “为什么有口音啊？” “乡下来的吗？” “土包子，回家去吧！” “学校招不来人了吗？不要换带口音的英文老师啊，以后出去会被人耻笑的！” “......” 李一刀安抚地看了一眼挺着大肚子的英文老师，用笑容表示自己没关系。 为了贴合假身份，她特意去学了好几天的方言，看这情况，她学的效果好像还挺不错。 “你们笑是因为我们现在彼此还不够熟悉，但没关系，从明天开始你们班的课程就由我来负责了，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更深入的了解一下吧。” 她把主场重新归还给英文老师，客客气气地退到了一旁，等着对方做完告别，下课铃也就打响了，她挂着礼貌且克制的笑容目送学生们出去换衣服——下节课，应该是体育课。 第一天的开场不太成功，崔宥利回来以后听说了C班的事，就过来安慰她。 “你要把心态摆好，他们班的学生就是那个样子，要我说，你也是没有赶上好时候，偏偏要接的是C班……” “C班怎么了？” 崔宥利下意识要接话，但旁边突然有人咳了一声，她反应过来，不由得表情讪讪，很是僵硬地中断了这个话题。 有人提议下班以后为新职员开接风仪式，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崔宥利把椅子转过来：“李老师，我们好久都没有举行过接风仪式了，这次托你的福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你千万不要拒绝啊！” “行，正好我还在想下班以后在做什么呢。” 崔宥利冲她比了个心。 - 其实所谓的接风仪式无非就是烤肉烧酒一条龙，真要有余兴，还能去KTV再续一场。 但他们第二天都还得上班，所以不能闹腾太晚，李一刀跟他们吃了一顿烤肉以后，联系方式基本上就全都有了。 崔宥利还问她为什么没有开通IG，不如现在就申请一个账号互相关注！ 几个男同事一听，也开始起哄，说什么开通IG以后完全可以学习其他人每天发个自拍打卡什么的，李老师长得这么漂亮，粉丝肯定会有很多，说不定还能做个小网红呢！ 李一刀就笑着在他们眼前开了一个新账号。 [@KLee：和新同事们的聚餐，好开心~] 粉丝叮当叮当多了十几个。 结束了饭局以后，她主动把几个不胜酒力的女老师送回了家，获得了一连串的感谢，她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等第二天站在耀星高中大门口的时候，果然一起聚过餐的同事就很是热情地开始跟她打招呼，态度就好像是认识了好久一样。 初级人脉，达成。 不过这种幸运只维持到了上课之前。 走到C班门口的时候，里头闹哄哄的，教室门半掩着，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根据李一刀多年来和各种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新老师到来的第一天，或许他们喜欢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李一刀抬头看了一眼门缝，若有所思。 几秒钟后，她一脚踹开了教室门。 -- 第5页 “砰——！” - “砰——！” 后排补觉的徐英哲被惊醒，皱着眉看向教室门，顶上的一个装了面粉的大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前排门口的学生遭了殃。 而后，一个留着长卷发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笑，目光却很冷，视线一寸寸扫过教室内的所有人，转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早上好，我们先来点个名吧。” “晦气。”徐英哲啧一声，重新趴在桌上。 或许是因为那一脚确实很有威慑力，李一刀翻开点名册开始一个个念过去，竟然也没出现意外情况。 直到她念到“徐英哲”这个名字。 没回应，有人目光便不由自主朝着后排溜去。 “徐英哲，徐英哲同学没来上课吗？”李一刀盯着趴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男生，语气略微加重了点，“徐英哲同学请假了吗？” 依旧没人吱声。 李一刀笑了笑：“那就按旷课处理，下一个，崔……” “你是瞎了吗？” “......” 李一刀手顿住，而后缓缓放下花名册。 最后一排的男生满脸不耐地抬起头，精心打理过的发型被他睡得有些凌乱，额前黑发落下几缕贴在额头上，他校服左边写着徐英哲。 教室里安静地连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 李一刀突然轻笑一声，朝着后排走去。 经过那个乱糟糟的空位时，她不着痕迹地扫过桌面，原本干净的桌子上面硬生生被记号笔写上了许多污秽不堪的字眼—— “下贱的婊.子快点给我滚出耀星”“穷鬼”“去死吧吴英熙”“满身穷酸味”“恶心的家伙”“真是倒人胃口” 恶毒的字眼偏偏被五颜六色的笔写在上面，旁边还画了图案，如果模糊掉上面的字，或许还有人会以为这是什么祝福语呢。 李一刀静静收回目光，走过那张桌子，而后站在徐英哲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徐英哲同学今天来上课了吗？” “......” “怎么不回答，难道徐同学是哑巴吗？”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徐英哲脸色一变，抬脚就踹翻了课桌：“说什么呢？！” 前排的学生吓了一大跳。 他站起来，个头要比穿了高跟鞋的李一刀再高半个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暴戾的气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好像是正在狩猎的猎豹一样，凌厉又充满凶性。 李一刀微微挑眉：“你这不是能听见嘛，那刚刚我点名的时候为什么不回答？” 徐英哲眯眼：“你管得着吗？” “行，课上顶撞老师，我记下了。”李一刀面色不改，“既然徐同学这么不在乎分数，那扣个五分应该也是没关系的吧。” 徐英哲眉头一皱，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索性长腿一伸，勾来了放在后头储物柜旁的篮球。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画面，他突然有了笑容：“李老师……是吧？” 长发女人听到声音转过头，他抬脚一踢。 那颗极速旋转的篮球变魔术一样轻轻松松到了对方手里。 “怎么会……” 所有人都是一愣，而后就看见女人在手里颠了几下球，脸上笑意更浓。 危险…！ 直觉让徐英哲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做了个什么动作，只是听见耳旁“砰”一声巨响，那颗篮球生生把结实的储物柜砸了个坑，然后弹出窗外。 储物柜……砸了个坑…… “徐同学的这份见面礼很是别出心裁，但确实有点危险，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 看着讲台上风轻云淡的新老师，全场死一般寂静。 第3章 “老师，我劝你不要多管闲…… 或许是被那一球砸得感觉自尊心受挫，徐英哲摔门离开教室以后一整天都没再回来上课，C班的学生也稍微收敛了点，起码让新老师面子上很过得去，没有人再乱讲话。 但私底下的议论是免不了的。 李一刀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以后就躲在卫生间偷会懒，顺便翻翻手上的资料，正看到徐英哲那一栏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进来。 “看来我们班这次是来了个怪力女呢……” “哈哈哈今天徐英哲那脸色臭的差点让我笑出声，他也算是难得吃瘪啊！” “好恐怖！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难道她以前在乡下是种地的农民吗？” “啧啧啧，又是一个穷酸鬼……” “不说她，今晚的活动你要参加吗？” “你说天台直播？” “呀！小声点！你想死吗！” 声音骤然降低，伴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外头打开了水龙头，李一刀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八点”“押注”“我猜……会赢”“那小子很凶的”这样几个词。 李一刀若有所思地关掉手机。 她再出去的时候外头已经没人了，洗手台上丢着几片用过的化妆棉，她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回办公室，刚进去就听见有人喊她。 “李老师，你来得正好，这个是明天要发给C班的东西，放在你那里吧，我就先走……” “成老师你要去哪？” C班班主任成敏提着包回过头：“怎么啦，我要去趟医院。” -- 第6页 李一刀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要去看吴英熙学生吗？成老师，你带上我！” 她噔噔噔跑到面色略有些为难的成老师跟前：“我刚来学校，对学生们都还不是特别了解，这个学生是怎么了，我能一起去看看她吗？” 成老师被她殷切的笑容弄得有些无措：“也不是不行，就是……” “您就带我去看看嘛，现在咱们班里的学生就她一个我还没见过，到底什么情况也总该让我心里有底，对不对？” 崔宥利插话道：“成老师，你就让她一起吧，吴学生的父亲不是很难搞吗，多一个人也好有个帮衬，要是万一再发生跟上次一样的事情，好歹有人能帮你叫警.察。” 李一刀疑惑转头：“还要这样？” 崔宥利哼了一声：“吴学生的父亲啊……那可是一条疯狗，急了就乱咬……” “崔老师，慎言！” 成敏突然抬高音量，吓了崔宥利一跳，兴许是觉得她嘴巴太碎，成敏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来就非常干脆地拒绝了李一刀的请求。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一刀颇为失望地坐到位置上：“你们的态度真奇怪，C班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崔宥利叹气：“好啦，李老师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你又不是班主任，好好上课就行了，没必要为C班的学生那么操心，我只能说……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学生们就行了。” 李一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崔老师，咱们学校的天台在哪啊？” “你排到值日生了吗？”崔宥利没多想，“从B栋后面那个楼梯就能上去，钥匙在各班班主任的手里。”说到这，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有些学生会在上面偷偷抽烟，所以你上去检查的时候记得脚步声重一点让他们有时间逃跑，不然的话，倒霉的只会是你。” 李一刀皱眉：“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你惹不起，你就是一个实习期都还没过的小老师，这种事情能推就推，让教务部长他们解决，我是为你好。” 崔宥利拍了拍她手背，不再多言。 - 整理好教案和明天要做的事情以后，不知不觉就已经七点五十五了。 整个办公室只有李一刀面前的灯还亮着。 她伸了个懒腰，合上笔记本，一边想着天台和八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往楼下走。 刚下最后一层台阶，她感觉余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仔细看了一圈过后，发现是一个旧手机被丢在花池旁边，表面一排蛛网纹，看样子倒像是高空坠落摔成这样的。 拿起手机，她抬头往上看。 天已经黑了，连颗星星都看不到，教学楼附近的灯光也格外黯淡，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上头有什么。 皱皱眉，李一刀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要不要……直接上去看看？ 手里的手机还能亮，但屏幕有三分之二都是花的，剩下一个角能看出屏保是一张合照，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看不清脸。 她握着手机往后退了一段，仰头闭上眼，几秒钟后再次睁开。 天台好像有人影晃过，还有说话声。 “上去看看。” 她收了手机，立马调转方向。 耀星高中的教学楼一共6层，场地也开阔，她顺着B栋的楼梯绕来绕去，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层，抬头便能看到天台大门，噪杂的声音也变得特别清晰，李一刀抬脚转弯，身后突然有人轻轻喊了一声：“老师。” 她脚步一顿：“你是……” 只穿着校服衬衫的男生背着单肩包静静地站在楼道拐角处，清瘦的身材，让微风吹过他衣角的时候便有一种好像随时能把他卷走一样的感觉，他眼睛很黑，但离近了被灯光一照却能发现，他瞳仁其实是浅浅的琥珀色，只不过睫毛很长，投下的阴影才让眼睛的颜色悄然变浓。 他左胸口挂着名牌，上头写着“崔栋贤” C班的学生，她没记全。 “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 “巡查。”李一刀眯了眯眼，“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已经放学很久了，不回家吗？” 然而崔栋贤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一抿：“老师，你不要上天台，拜托了，否则这件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你知道上面在干什么？” 崔栋贤垂眸，安静地像个随时会消散的幽灵：“嗯，所以拜托您别上去。” 李一刀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声，却不为所动，转头加快步伐走到门口。 门从里面锁着，隐约能从缝隙里看到确实有人在，还是很多人，有人嘻嘻哈哈笑着，喊着什么“打他！打死他！”的话。 李一刀后退一步，刚想故技重施，崔栋贤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胳膊：“老师，别这样。” 少年的手很冷，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的冷，但李一刀眼神更冷，反手就把他的手给甩到一旁：“你知道有人在这里霸凌同学，但还是让我不要管？” 崔栋贤眨了眨眼，低下头不说话，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 李一刀不再管他，抬脚就把反锁的门踹开。 “砰——” 冲进天台，一群学生慌忙四散逃离，天台还有另外一个出口，但是李一刀顾不上去追他们，而是赶紧跑到缩在角落的那个学生跟前。 -- 第7页 那人脸脏的几乎看不清容貌，黑的白的乱七八糟的颜色糊了一大堆，嘴角流着血，身上全是脚印，李一刀喊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意识想往后缩。 “这帮小崽子简直要反天了……” 李一刀赶忙掏手机打电话，刚拿出来却被后头崔栋贤一把夺走。 他半跪在李一刀旁边，依旧是安安静静地模样：“老师，别让救护车来学校，我们打车吧。” 他放下背包，很利索地将那学生背起来，李一刀接住他背包，转头看了眼天台另一个出口，那边已经都跑没影了。 “......” 把学生送进急救室，李一刀在自助饮料机那里买了两杯果汁。 “喝吗？” 崔栋贤刚打完一个电话，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轻轻说了句谢谢。 李一刀坐在他旁边：“湿纸巾，擦擦吧。” 他因为背那个满身脏的学生，衣服也被弄脏了。 崔栋贤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抿嘴，没接湿巾，却从书包里掏出了创可贴，抓着她的手往手指上一绕：“您的手也破了。” “这个啊，没注意。”李一刀说了声谢谢，收回手，“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刚才已经打电话说过了。” “噢……” 两人突然陷入沉默。 直到医生过来说那个学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轻微骨折和一些皮外伤之后，李一刀松了口气，崔栋贤就站起来冲她微微一弯腰：“那我就先回家了，您辛苦了。” 李一刀摆摆手：“行，你先回去吧。” “......” “哦对了，崔同学，你……” “还有什么事吗？” 李一刀欲言又止：“算了，没事，你走吧。” “......” 崔栋贤礼貌颔首，背着包静静走出医院，路边有辆车已经等很久了，看见他以后，司机立马出来开门：“少爷。” “回去吧。” 崔栋贤坐上车，默默戴上耳机。 聊天软件里有一个群，群里未读消息已经99+了，他点开，一条条看过去。 “谁把那个怪力女引来的？” “就差一点！我压的人马上就要赢了！” “回放也没录完，真是扫兴[链接]” 崔栋贤盯着那个链接，眉头微微皱起。 他点进去，一段喧哗的视频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原本衣着还算整齐的男生被另一个人抓着殴打，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一脸血，周围人却在不断拍手叫好，甚至还有递武器的。 而后，打红眼的人抓过被人踢来的破椅子冲着另一个人身上重重打下—— “砰！” 崔栋贤一言不发地关了视频。 转过头盯着窗外绚烂的霓虹灯，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烦闷。 - 因为那个挨打的学生不是C班的人，李一刀也不认识，只能通过对方的名牌登上教学系统一个个查，好不容易查到家长联系方式，那头一听，顿时开始哭天抢地。 等家长过来的间隙，她上四楼转了一圈。 吴英熙住在406病房。 之前她看过吴英熙的生活照，清秀阳光的一个长发少女，现如今却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无神，瘦巴巴的，好像魂都不在了一样。 李一刀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默默打开IG继续寻找吴英熙的账号。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是不玩IG的？ 但吴英熙的账号未免藏得有些太隐秘了。 C班一共30个学生，她已经找到了一大半，一个个从关注和粉丝里找，找得眼睛疼，而后好不容易从班里一个叫金智妍的女生那里找到了一个互相关注。 这个账号C班大多数人都关注了。 但他只和金智妍、徐英哲还有车宥珍这三个人是互相关注。 “这是谁来着……” 李一刀一张张图片翻过去。 这个账号的主人不发自拍，从没露过脸，只是在分享一些很温暖的生活小细节。 比如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和一朵小黄花，飘落的枫叶和读到269页的书，每张照片都带着温柔的颜色，好多人点赞和评论。 难得有一张是露了手的。 修长的手指对着刺目的阳光，夕阳余晖即将消失前被收进了相册。 他好像在试图抓住最后一点阳光。 “崔栋贤。”李一刀盯着那只手，迅速确定了这个账号的主人。 它属于那个安静苍白的少年。 然而…… 李一刀发现他的点赞人里永远都有一个名叫“shadowww”的人。 每一条都是。 “shadowww”主页没有太多信息，只有一条“好幸福[爱心]”孤零零地挂在那。 但点进去，评论全是谩骂。 “乡巴佬，满身都是穷人的味道，恶心！” “能不能识趣一点自己滚啊！” “[飞吻][大便]援.交女吴英熙~” “你到底是怎么有脸继续在学校待着的啊？小三！绿茶婊去死！” 大概是觉得那些话实在太刺眼，李一刀伸手盖住了手机屏幕。 她抬头重新往病房里看去。 隔着一层玻璃，吴英熙静静张着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却像是在哭。 第4章 “人的命运是上天已经定好…… -- 第8页 被送到医院的那个学生最终还是退学了，就像是一粒小石子被丢进湖里一样，沉没地无声无息，李一刀本来以为那天家长哭得那么厉害的劲，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结果最后还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走了…… 但他走之前，李一刀又去看了他一次。 或许是觉得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会把人无声无息吞噬掉的地方了，男学生虽然受了伤，神态却轻松许多，还和李一刀说了好多话。 他说，在耀星，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几乎都可能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但那次在天台，殴打他的却是另外一个同样在被霸凌的学生。 如果那天他们两个人能决出胜负的话，胜利者，就不会再被人当做跑腿来欺负。 那群围观者把小小的一个天台，变成了古罗马的斗兽场。 他输了，所以再回到耀星，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欺凌。 他不要父母去为他讨回公道。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甚至还劝李一刀不要管这些事。 “老师，我很感谢那天您救了我，但是您知道吗，人的命运是已经被上天安排好的，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生来就是要被那些有钱人当作玩物戏弄的对象，他们本来就和我们是不同的阶级，所以我只恨我自己出身不够好，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您帮不了我们的，硬要出头的话只会让他们迁怒更多人……” 男学生低着头，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审判：“他们私底下有一个单独的私人网站，您要是有机会能看到的话，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说完这些，他便不再透露更多。 离开医院以后，李一刀去了一趟手机维修店，她问过了，那天捡到的手机不是那个男学生的，但手机外壳受损太厉害，也没办法分辨究竟是谁的，她只能把里面的内容取出来。 打开电脑，导入信息。 这部手机里没有任何通讯记录，短信社交app什么的都是一干二净，但里头内存却很满，李一刀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文件，想了想，便把手轻轻按在电源接口。 那一瞬间，电脑变成了接通两端的连接器，她闭上眼，脑中一排排数据闪过，昏暗的屋内，能看到电流在她眼皮上流动。 这就是她和普通人类的区别。 但这个读取技能不能使用的太频繁，毕竟她已经不在那个处处都是修复能源的世界了。 一分钟，两分钟……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 李一刀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上多出来的一个个隐藏文件夹。 这是吴英熙的手机。 她藏了很多秘密。 - 双休日过后，耀星高中的学生又开始了新的一周，半个月前的天台事件没有在他们中间掀起任何波澜。 徐英哲坐在窗户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正在挨揍的两个人，时不时地还发出声音指点应该往哪里揍才会让人更痛。 前头金智妍听得烦了，忍不住回头拍拍他桌子：“你能不能小声点？打扰到我了！” 徐英哲哼一声：“拍个照片磨磨唧唧，又不是拍视频。” 金智妍狠狠白他一眼，转过头又是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把滤镜调整一下，再放几个可爱的贴纸，她冲着镜头甜甜一笑。 “咔嚓——” 九连拍，挑出最好看的一张，刚上传到IG就收获了一大堆人的点赞和好评。 金智妍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美照，余光瞥见前面干净的桌子，眉头一皱：“喂，吴英熙那个贱人怎么还没办退学手续？” 徐英哲不理她。 她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口，脚下的小皮鞋在地板上踏出哒哒哒的声响。 “你聋了？信不信我推你下去！” 话音刚落，徐英哲忽然伸手抓住她衣领把她往窗边一按，金智妍吓得尖叫一声，半个身子都被抓出窗外，赶忙死死抱住他胳膊。 “你发什么疯啊徐英哲！” “......” 教室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徐英哲脚踩在窗口，似笑非笑地压低身子，黑发被风吹得格外张扬：“金智妍同学，请你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信不信我把你变成第二个吴英熙？” 金智妍被他凶狠的眼神看得忽然一身冷汗，嘴唇动了动，却没声音发出。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少女随风飘荡的棕色长发，生怕窗边真有人松手。 “叩叩叩——” 突然在教室门口响起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李一刀抱着书进了教室，表情淡淡：“徐同学，欺负女孩子可不是件很好听的事噢。” 徐英哲缓缓直起身子，嗤了一声。 他松手，惊魂未定的金智妍捂着胸口接连退了好几步，眼神不断闪烁着，小小声骂了一句“疯子”。 闹剧落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智妍坐回自己的位置，飞快整理了仪容，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差点被扔下去这件事，还是因为听到了他那句“把你变成吴英熙”的话而感到害怕，心慌又意乱，手一直微微颤抖。 课前照例先点名。 但这次热爱逃课的徐英哲都在教室里，一直都很认真在学习的崔栋贤却不在。 -- 第9页 “有人知道崔同学今天来学校了吗？”李一刀皱眉，没看到花名册上有请假记录。 第三排的车宥珍一边化妆一边说了句：“在天台。” 本来要趴下去的徐英哲突然坐起来：“我去叫他回来上课！” 说完立马就从后门逃跑了，根本不给人留拒绝的时间。 李一刀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沉。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翻开教参：“那我们先上课，把书翻到……” 甚至都不用猜结果。 果然到最后俩人都没回来。 一节课结束以后，李一刀回了办公室，迎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她一边敲键盘一边跟同事们聊天：“周五的课外活动？成老师，C班安排的目的地是哪儿啊？要爬山吗？” 一排奇怪的数据在她屏幕上闪过。 没人发现。 她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咕嘟嘟。”“咕嘟嘟。” 忽然一阵就好像是水在冒泡泡一样的奇怪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声音不算大，但特别明显，听得成老师和另外一个其他班级的老师同时脸色一变。 崔宥利哎了一声：“成老师，手机响了。” 李一刀静静看着她慌慌张张去拿手机。 同一时间，这声音开始陆陆续续在其他地方响起，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每个楼层都有在响，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 发现响动的人都很纳闷，这app平时不会有信息提示的，而且他们登陆以后第一时间就把声音给关闭了，怎么现在却忽然响了？ 咕嘟嘟咕嘟嘟，如烈火烹油。 李一刀就在这种杂乱的声音中突然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从吴英熙的手机里发现了这么一个连通着私人网站的神秘app以后，就一直很想知道这个东西学校里到底有多少人在用。 学生用不稀奇，毕竟来到这里以后，他已经真实地感受到了这所学校里藏着的都是怎么样的病态人士，但竟然有老师手里面也有…… 李一刀垂眸，看着被转移到自己手机上的那个黑色图标。 点击黑色图标，三秒后，一个配色极其阴暗诡异的论坛就出现在了屏幕上，黑与红的交错让人光是看着都感觉十分压抑，特别是，背景图的正中央还有一只张开的眼睛。 徐英哲随手划了一下，关掉自动弹出来引发大面积响动的系统通知：“西八，软件出BUG了？” 旁边一直安静捧着一本书在看的崔栋贤头也不抬：“你真的很吵。” 徐英哲眼皮一跳，按他平时的脾气绝对会骂人的，毕竟这种话只能他说别人，但别人不能说他，不过现在说话的人是崔栋贤…… 他只能忍着脾气转过身，换了个姿势，顺手从校服兜里摸出一盒烟。 “别在我旁边抽烟。”崔栋贤皱眉，颇有几分厌恶地合上书，“很难闻。” “是你不敢让你爸闻到你身上有烟味吧。”徐英哲嗤一声，但到底还是没点，“周三晚上的生日宴你去吗，我大哥从法国回来了，我让他给我带了不少好东西……” “不去。”崔栋贤看着悬在半空的太阳，表情漠然，“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徐英哲眼珠一转，笑得有些玩味：“真的不去吗，我打算邀请怪力女。” 崔栋贤刚刚舒缓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你又在胡闹什么？” “我胡闹？啧，你不觉得你最近跟她走的有点近吗……”徐英哲眼中有晦涩不明的情绪在翻滚，“难道你要做叛徒？” 崔栋贤面色沉沉：“我没有这个打算，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我之前好像有跟你说过吧，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她是老师，你好歹尊重一下老师可以吗？” 徐英哲阴着脸，没说话，慢吞吞地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烟雾刚一飘起来，崔栋贤就立刻后退一步：“算了，跟你没话说。” “我还跟你没话说呢。”徐英哲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抓起旁边一根断掉了凳子腿扔过去，又很是不爽地捋了把头发，“虚伪！” 天台重新安静下去，徐英哲夹着烟，努力压了会儿脾气，但怎么想都觉得憋气，只好重新点开那个匿名论坛找乐子。 这一点，他就看到了被顶到最上的新晋热帖。 “意见征集——” “怎么才能让二年C班那个新来的怪力女出丑啊，已经试过很多方法了，次次都失败，看她那个得意的样子我好生气！” “她竟然把吴英熙那个援.交女的课桌都给弄干净了，白费大家一番心血！实在可恶！” “之前那些厕所泼水什么的太小儿科了，她总能躲过去，有没有人敢直接来个大新闻？” “我觉得......” “不如举报她勾引男学生好了，让跑腿的把她引到广播室，现场直播怪力女的身败名裂之路kkk” 匿名的场合，通常都是群魔乱舞。 徐英哲咬着拳头看那个得了最高赞的回答，当时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第5章 “穷鬼们都喜欢倒贴富豪企…… 五六三。 李一刀默默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个数字。 这是那个神秘APP目前的使用人数。 全部都是耀星高中的人。 下班以后，她拒绝了同事们的聚餐提议，尽管有人拿前辈这个名头来压她，但她还是果断拒绝了，回到家以后她就一直在思考，吴英熙的事，真的只是一场群体性校园霸凌吗…… -- 第10页 她感觉，好像没这么简单。 当事人死不开口，吴东九又完全不了解女儿的校园生活，她根据目前查到的线索去推。 吴英熙是一年级的时候转到耀星高中的，可能是因为小女生的虚荣心作祟，再加上极力想要合群的心态，她进入耀星以后就一直在伪装自己的身份，填写家庭资料时用了比较夸大的词汇，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长期居住在国外，近年来才刚回国的低调富家千金。 耀星的学生们抱团情况很严重，有钱人永远不可能会跟普通人玩在一起，他们看不起那些“穷酸鬼”，认为穷人只配给他们做跑腿。 吴英熙本来英文成绩就很好，为了包装自己的身份，她买衣服专挑那种不算特别奢侈的国外品牌，假装自己是那种“因为有钱所以其实不太在意名不名牌只要舒服就好”的人，没想到还真就让她这么糊弄了一段时间。 但这种行为必然要付出代价的。 她偷钱就是为了能更好地融入小集体，毕竟低调归低调，但真的有钱人平时送个小礼物什么的不能太掉价。 自己撒的谎，她得咬着牙拿钱来补。 可惜谎言终究只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她家里哪来的那么多钱，花光了，谎话不就说不下去了？ 一年级后半期的时候，她跟金智妍关系很不错，意外被人发现其实她一直在撒谎以后，金智妍立马跟她翻脸了，她瞬间从小群体中的一员变成了“跑腿”，金智妍似乎是觉得自己竟然被她骗了好几个月，非常丢脸，为了找回场子，就开始联合其他人一起欺负吴英熙。 她们的手段李一刀也见识过，但李一刀和吴英熙本来就是两种人，被孤立就已经很让人崩溃了，更别提那些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意外事件”—— 被撕破的运动衣，被塞了死虫子还湿淋淋的鞋子，写上恶毒字眼的书本，被锁起来的卫生间和从天而降的一桶污水，这些事情完全就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但这些都还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吴英熙入学后，一直在谎言中度过，她害怕哪天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一直都过得很是胆战心惊，唯一能给她带来安慰的，大概就是那个少言寡语但态度永远温和的崔栋贤了。 那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家世好，人长得也好，学习成绩更是格外优异，对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态度，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贫穷和富有这个差异。 很多人都喜欢他，吴英熙也不例外。 然而撒谎的事情被戳破以后，这份暗恋她更不敢说出来了，只觉得羞愧，平时看到崔栋贤出现，她都会慌忙远离。 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有一次被人欺负了之后她躲进无人的钢琴室偷偷哭，却没想到崔栋贤正好在，还默默安慰了她，隔着一扇虚掩的门，递给了她一盒热牛奶和一套干净的新衣服。 IG上那条“好幸福”就是这个时候发的。 结果几天之后，她暗恋崔栋贤的事不胫而走，同时被传出去的还有“听说吴英熙以前装阔的时候是出去做援.交换来的钱”“吴英熙被人包养当了老男人的小三”这种根本就没有实证的谣言，作为证据的照片是她以前偷偷做兼职给人补习英文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拍到的。 然而她究竟是怎么出的事，那谁也不清楚，有人说她是自己故意假摔博同情，有人说她是被金智妍推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李一刀觉得奇怪的是…… 照片谁拍的？ 吴英熙又为什么要缄口不言？ 真的害怕想要逃避就起来说转学，既然她当初敢那么撒谎，说明她还是有点胆量的，怎么现在却光躺在床上一副受了很大刺激的模样？ 李一刀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吴英熙的大脑就像电脑一样安装了处理器就好了，也不用这么费事查来查去，她已经开始厌烦枯燥无味的教学生涯了，现在也就每天猜测学生们又打算给她找什么麻烦这事儿算是稍微有点意思了。 刚巧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李一刀低头看了一眼，便随手把那些资料都给塞回柜子里，重新换了件衣服出门去。 晚上有约。 徐英哲推开K+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靠在二楼边缘正跟人说话的金智妍，尽管法律规定未满20岁的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和出入这种场所，但财团的少爷小姐们显然都是特权阶级，并没有人会查他们的身份证。 这个名叫K+的这个酒吧是徐英哲堂哥的产业，因为店铺地址并不在顶级富人区，所以这里偶尔也会有普通人涉足，不过他们往往都会被高昂的酒水给吓退，基本不会再来，天然就被隔出了一条无形的门槛。 从金智妍旁边过去的时候，明显能看到她往后退了一步。 徐英哲不屑地扯扯嘴角，压低声音：“金智妍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来这里玩，忘记之前被你父亲辱骂的事情了？” 混乱的灯光下，金智妍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我看你记忆力好像也不太好，竟然还敢来这里玩，小心被伯父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又拿鞭子抽得你上不了学喔……” 两人目光相接，各有各的怒火。 他们两个不对盘已经很久了，虽然身份地位相等，刚认识的时候也被家长说过要多亲近亲近，但金智妍跋扈惯了，很讨厌有人压她的风头，偏偏徐英哲也是个差不多性子的人，拳头也总是不分男女，看谁不顺眼了都一样揍，就搞成了长辈面前客客气气，转过头来在私底下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 第11页 侍应生端着酒从后头小心绕过，徐英哲随手就拿了一瓶，那名侍应生知道他身份，也不敢发表意见，只能低着头再去补一瓶。 徐英哲才不管别人为不为难，胳膊撑在栏杆上，脸上神情格外阴沉：“吴英熙的事，你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吗？” 金智妍背靠着栏杆，剧烈的音乐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监控都删掉了，你不说我不说，还能有谁知道。” 徐英哲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唇边染上水渍，不在意地用手背一抹：“那就好。” 他拍了拍栏杆，这就打算去别处，但目光一转，却落在了一楼水吧。 留着长卷发的女人静静坐在高脚凳上，头顶迷离的灯光在她黑发上映出了深色的红，周围有人过来跟她搭讪，但她全程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轻轻抿一口酒，修长的手指拢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看她的人不少，但是成功跟她搭上话的人却没有一个。 金智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底突然翻涌起了浓重的恶意：“论坛上的那个帖子你看了吗？” 徐英哲咬着瓶口唔了一声。 “要不要下去玩玩？”金智妍斜他一眼，“看她整天板着脸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有多正经呢，结果还不是打扮成这个样子跑到酒吧来找艳遇，穷鬼们都是这样，喜欢往有钱人待的地方钻，或许哪天运气好能攀上权贵，就直接麻雀变凤凰了。” 言语中满是对穷人的鄙夷。 徐英哲不置可否：“玩什么？” 金智妍捂着嘴嗤嗤笑：“财阀少爷，你倒是下去勾.引她啊。” 徐英哲挑眉，一点也不生气：“你怎么不去，要是你能成功的话，曝光的时候不是更刺激？” 金智妍呵了一声，没发表意见，然而眼神再转回去的时候发现他真的往楼下走了。 换了一首曲子，咚咚咚的鼓点越来越快，舞池中的人群更闹腾了。 李一刀看着屏幕上那个照片放大后的车牌，以及车牌的归属信息，慢悠悠地又抿了一口酒。 调酒师说这杯酒名叫今夜不回家。 很烈，但尝起来也就那回事吧。 她拇指在屏幕上一划，余光瞥见旁边似乎坐了个人，也没抬眼，继续发自己的信息。 直到对方拿酒瓶底在吧台上轻轻碰了碰。 “铛铛——” 抬眼的刹那，顶端灯光正好起了变化，橙黄色的光和暗红交错，打在她上半张脸上，瞬间给她的眼睛覆上了一层妖异的色泽。 徐英哲原本玩味的表情一顿，看着她按灭手机，冲自己伸出手。 “未满20禁止饮酒，你不知道吗？” 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莫名其妙说不出来了，徐英哲动了动嘴唇，迟疑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重新露出那个玩世不恭的表情：“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喝酒，泡吧，还不说敬语。”李一刀松手，酒瓶咣当一下砸在吧台上，完全不理会他的话，“我看你是想死了吧？”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徐英哲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台词全被打乱了：“我可不是来这里玩，而是跟着你进来的。”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李一刀嗤一声，“你说我要不要给警.察打个电话，就说这里竟然允许未成年入内，让他们把你和店长都抓走，看是要关店还是罚钱……” “得了吧，少在这跟我装腔作势。”徐英哲哼笑一声，单手托腮，“喂，怪力女，你来这是为了钓金龟婿的吗？” 李一刀张嘴。 但她话还没出口，却目光一闪，忽然抓住徐英哲的衣领用力一拉，他猝不及防被拉的从高脚凳上掉下去，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耳旁响起“砰”地一声。 周围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毫无征兆就飞了过来的酒瓶子在吧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碎玻璃碴差点就要划破人脸了。 徐英哲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冲你来的。”李一刀看了一眼那个酒瓶爆裂的位置，皱眉，“你干什么了？” 徐英哲皱着眉没说话。 保安已经围了上来，但这群人却没半点打算离开的意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徐英哲。 “大哥！就是那小子！” “东九给的照片上有他！” “……” 徐英哲显然不知道，但李一刀已经听明白了。 吴东九。 哎。 看来当初他选择了要真相，转过头又觉得不甘心，不愿意就那么安静地等结果出来，所以另外跑去找了别人啊…… 李一刀调整了一下背包，默默取出散粉，又忽然抓住徐英哲的手腕。 “哗——” 眼前细细碎碎一片白。 “愣着干嘛，跑啊！” 第6章 “这帮坏家伙们……”…… 她被堵在光线昏暗的厕所隔间，后脑勺正对着角落凸起的一根钉子，几张满怀恶意笑容的脸在她眼前不断闪过，她想逃跑，却一次次被推回原位，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来，她害怕脑袋会撞上钉子，只好迎着前方抽过来的巴掌而去，“啪”地一声响后，脸颊火辣辣的疼。 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摇晃，好几次她都感觉脑袋已经碰到了那根钉子，死亡的阴影笼罩四周，让她不得不在恐惧中往前撞去。 -- 第12页 撞出那些扭曲嘴脸的包围圈，拖着湿淋淋的身子一路往前跑，后头一直有人在追她，她不敢停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她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恐惧让她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忽然！她看到前方有什么一闪而过！ 砰的一声，她用力捂住嘴，看着从上方坠落摔在她面前的人，那人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她，身下殷红的鲜血缓缓往四周蔓延开来。 那人死前手指微微抽动着，好像是想向她呼救，熟悉的面孔让她扑通一下瘫倒在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被冻住了。 然而后方隐约有声音再度响起。 “嗒......嗒嗒……” 她颤抖着转过头，听到幽暗的走廊上飘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被拉长的模糊人影。 偏硬的鞋底敲击在光滑的地板上，楼道拐角贴着安全通道的指示灯，在地板上映出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深绿色。 有人从前方走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也慢慢变了形状。 很快，一只脚出现在了拐角处，脚掌落下，黑色的鞋子露出半边，而鞋子的主人模糊的身影从墙后一点一点地…… “啊——！！” 吴英熙尖叫着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满身都是冷汗，没关紧的窗户缝隙里有阵阵冷风吹来，她抓住被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显露出一片片失了血色的青白。 脖子上没系好的手工项链掉了下来，她僵硬地低头去看，看见那条款式老旧的项链中间不知何时被加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相框，里头放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温馨的合影瞬间击中她脆弱的心脏。 “爸……妈……对不起……” 吴英熙颤抖着捧住项链，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 “怎么办……要是被他发现是我的话……我不想死……妈妈……我好害怕……” 细碎的呢喃回荡在病房内，魔咒一般。 吴英熙用力抓紧那张全家福，却连放声大哭都感到奢侈，害怕万一被人听到，只能把声音全埋进被子里。 幽静的月光静静落在窗台。 另一头。 追踪的人跑进了岔道，被塞进狭窄过道的徐英哲不安地动了一下，想先出去，却被对面的女人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 “别乱动！” 胳膊上火辣辣的疼传来，他只好努力仰着脖子，后背抵在坚硬的墙壁上，试图再离对方远一点，全程大气也不敢喘，害怕吸入太多香味，让他本来就乱糟糟的脑子更转不动了。 果然没一会儿，那群人又跑回来了，左右看了半天没发现人—— “晦气，你往东再找，我去西边！” “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上天不成？！” “......” 徐英哲心脏砰砰直跳。 和最讨厌的人被迫挤在这个小过道里的事让他心里感觉特别羞耻。 对面的人只关心过道外的情况：“都说了别乱动！等人走光了再出去！” 而他只觉得身上像是有蚂蚁爬一样：“你……你离我再远点！别靠我这么近……” 李一刀闻言回过头。 黑暗中，徐英哲的脸莫名涨红一片，连带着脖子都变了色。 她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在这儿挤啊，还不是因为你这个麻烦精……老实交代，你到底怎么惹到那群人的？” 她是明知故问，肯定是吴东九说了什么。 而徐英哲双唇紧抿，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我哪知道。” “......” 李一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他看得气势全无：“你……你看什么看！” “看你这个傻子。” 危机解除，她率先挤出过道。 周围空间总算是开阔了，徐英哲悄悄松了口气，赶忙也从里面“逃”出来。 李一刀摆摆手：“行了，现在也别想着回去了，乖乖回家吧，这次我就先记你一笔，下次要是再敢让我发现你一个学生往这种地方跑，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徐英哲拍了拍衣服，总觉得那股子香味还在身上飘荡，嫌弃道：“我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你又不是我妈，管得着吗？” 李一刀眨眨眼，忽然冲着他的脸挥了一拳。 “砰！” 徐英哲猝不及防间又被吓了一跳，被她抓住领口的那一瞬间，心跳仿佛都停了一拍，回过神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衣领被紧紧揪住，勒得他快要窒息，整个人还都让她给按在墙上，那一拳，狠狠打在他脸旁的墙壁上，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 一米八七的大男孩，身高首先就很有压迫感，平时逞凶斗狠的时候几乎没人敢正面对上他的锋芒，结果却次次在她手里落不到好。 “你说的对，我又不是你妈，没必要管你这么多，而且现在也不是在学校里……”李一刀慢悠悠地把拳头再次收紧，骨头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所以我要是在这里揍你的话，你会告状吗？”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带着笑，徐英哲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杀气。 再看那块被她一拳头捶上去的墙壁……原本平整的墙壁上竟然有了裂痕！ 他瞳孔猛然放大，忽然一阵胆寒。 -- 第13页 “你、你难道是怪物吗？！”徐英哲慌慌张张地一把推开她，哪还有之前的半点玩世不恭。 这个可怕的女人，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会这么大？！ 拳头砸墙竟然都没有半点事…… 如果刚刚那个拳头砸的是他的脑袋，是不是也会像砸西瓜一样那么简单？ 徐英哲猛然一个哆嗦，扭头就走。 “喂，别急着走啊，你不是要去玩？” “......” 玩个鬼啊，谁的脑袋能有你拳头硬！ “怎么突然还跑起来了？徐同学，慢一点，等等老师嘛~” 徐英哲眉头一皱，跑得更快，活像身后有只恶狼在追他似的。 好不容易跑到大马路边，气都没来得及喘，后头就突然有人抓了他的胳膊。 徐英哲立马像是被电打了一样：“哎哎哎把手松开！你想干什么！” “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李一刀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现在知道怕了？” “......” 徐英哲不说话，不想承认刚刚那一拳确实把他所有坏点子都给吓没了。 李一刀还得寸进尺：“把你手机拿出来。” 徐英哲瞪眼：“你干什么？” 李一刀勾勾手：“拿出来。” 那只形状好看、肤色白皙的手上多少还残留着刚刚沾到的墙灰，往徐英哲跟前一摆，他心跳就开始加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看着他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李一刀伸手直接抢过来，一边在上面一通操作，一边叫了一辆出租车，等着车子刚刚在面前停稳，就直接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看好了，位置共享我已经打开了喔。” 李一刀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知道你家在哪，从这里开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四十分钟后如果你的位置没有出现在家附近，你知道后果的。” 徐英哲盯着KKT那个新好友的聊天界面，瞪着眼，一句西八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李一刀已经把手机丢进去，还顺手在他脑袋上一揉，揉乱了他故作老成的精致发型：“听话。” 徐英哲愤恨地隔着车窗瞪她。 司机缓缓踩下油门。 李一刀目送那辆出租车逐渐远去，直至没了踪影才收回视线，接通了屏幕上一直跳出来的通话申请。 “呀！你个狗崽子为什么不结账就走！我就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你就没影了！下次再有事情要查你不要再来找我！” 李一刀挂上耳机，笑了笑：“特殊情况，这次就算你请客吧，下回我请你吃好吃的。” 那头吵吵嚷嚷：“你说什么？我没那么多钱啊你快点回来！你为什么要点那么贵的酒！你知道他们问我要多少钱吗！二十八万！四杯酒就二十八万啊！我要杀了你！” “朋友之间就不要在乎这些东西了嘛，说得跟你从我这拿的钱很少似的。”李一刀不听她继续尖叫，直接挂了电话。 耳旁重新恢复平静。 李一刀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想了一会儿，轻轻把手指按在充电口。 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条条电流波痕。 “滴——滴——滴——” 短短一分钟过后，储存界面便多出来了一个复制文档，里面的东西是她刚刚从徐英哲那里复制来的。 她找了个安静的公园坐下慢慢看。 文档里有好几段视频，然而视频主角全部都是吴英熙。 她被人锁在女厕隔间，淋水的画面， 体育课上，被人围起来玩躲避球，一次次被球砸，直到崩溃的画面。 被人按在墙角用马克笔往脸上写字的画面。 在学校餐厅里被人故意绊倒，溅了一身热汤的画面等等…… 视频里的吴英熙瘦弱又无助。 周围的人不是霸凌的一份子，就是在看她笑话。 从画外音来听，拍视频的男女都有。 但每个人脸上都被可爱的小贴纸盖住了。 只吴英熙没有。 “救救我……求你……救我……” 这些视频都被传到了那个匿名论坛上，徐英哲保存的是下载版，看不出拍摄者，但处理这种网络数据对李一刀来说小菜一碟。 她打车回家，顺带着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打青苹果味的烧酒，又溜达到隔壁街买了一大份辣炒五花肉，吃喝齐全才打开电脑。 那些上传了视频的帖子已经被隐藏了。 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隐藏代码，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没有选择破解，而是再等等。 如今，她先把视频里的马赛克全部消除，而后再追根溯源，一通操作下来，所有参与者已经全部暴露在了她眼前。 首先，领头的人是有善集团现任会长的孙女金智妍，她身旁有两个小跟班出现频率也很高，一个是有善集团秘书长的女儿宋允书，另一个是有善集团会长家大儿媳——也就是金智妍大伯母的亲戚家幺女尹智慧。 另外一批人就跟她们身份不一样了。 教唆吴英熙偷烟酒来上供的是李在珉和他的狗腿子们，但吴英熙不是他们的固定目标，班里还有一部分人也被他们威胁过，索要钱财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视频里威风八面的李在珉好像是徐英哲的小跟班。 -- 第14页 上次的天台事件，在和那个退学的男学生对打中获得胜利的就是这个李在珉。 这群人和金智妍她们还不一样，他们属于同样被欺凌的人，但他们在这头受了气，转过头就会去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 “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看来我们C班还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 李一刀挑眉往后靠，把脚往桌子上一搁，伸手和对面的空杯子碰了个杯。 叮地一声轻响，桌上的台灯亮着晕黄的光。 “这帮坏家伙们，终于算是齐了。” 第7章 “还真是个，乞丐一样的人…… 喧闹的音乐声从另一条街飘来。 李在珉接过一脸谄媚的小跟班双手奉上的香烟，颇为赞赏地在对方脸上轻轻拍了拍：“不错嘛，现在越来越有机灵的样子了。” 小跟班嘿嘿一笑，跑到后头给他一边捏肩一边汇报‘工作’：“哥，你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可太听话了，我跟她说，她要能从便利店里给我拿两盒烟回来，我就花五千买她手里那些个破纸盒，她一听跑得可快了！” 李在珉叼着烟，漫不经心道：“那你买了？” “我买那玩意儿干嘛，就是骗她的。”小跟班哼了一声，“死老太婆满身酸味儿，像个乞丐一样，活该天天在路边捡垃圾！” 李在珉啧一声：“听听，我们正义还真是个纯种的狗崽子，说话都透着一股贱味。” 后头几个人立刻哄笑起来。 名叫正义的小跟班被这么说竟然也不生气，还跟着一起笑，而后就被李在珉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喏。”李在珉冲着巷口抬抬下巴。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从另一头拐了过来，看见他们一群人堵在巷尾，脚步就是一顿，立马把头低的更低。 几个小跟班瞬间心领神会，等着女学生靠近以后迅速就围了上去。 “孩子们，对女孩要温柔一点。”李在珉支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看向那个满脸惊恐表情的女学生，“喂，那个死丫头，兜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借我们花花可以吗？” 女学生被吓得腿都在哆嗦，小心翼翼掏出钱包。 “就这么点？”小跟班正义一脸嫌弃地打开钱包给李在珉看，“哥，只有一万五。” 转过头，空钱包就摔在了女学生脸上，吓得她捂着脸一哆嗦：“我……我真的没……” “哎一古——这么会打扮的丫头身上竟然只有这点钱吗？让我摸摸看到底还有没有！” 正义作势要搜身，她惊叫一声坐在地上，哭着摸出藏在裙子内衬里剩下的三万块钱，咬着嘴唇说：“这是买补习资料的钱，其他真的没有了。” 李在珉哼笑着摆摆手，他们才放人离开。 然而当正义笑着要把钱交到李在珉手里的时候，突然拐角处传来一声感叹：“看来我们在珉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嘛，动动手就立马有人把钱送到手里。” 李在珉眼神一凝，赶忙从台阶上跳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大哥”。 穿着花衬衫的光头男单手插兜走过来，后头还跟着一群同样打扮的小弟，手一伸，就把正义手里的钱拿走了。 李在珉那边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小跟班们这会儿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站在对面接受光头男钱币抽脸的“关照”。 “在珉啊，有段时间没来看大哥了吧，大哥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 “对不起，哥。”李在珉老老实实地低头让他抽，“最近家里有点急事，不是故意不去孝敬大哥的。” 光头男把钱揣进怀里，哼笑一声：“哦对，你们家那个老乞丐病得快死了是吧。” 李在珉低着头，眼中闪过一缕愤恨。 “病都快死了就不要再治了，反正也是浪费，她要有点自知之明就懂得赶紧去死才能让儿孙过上舒服的好日子嘛，你留点钱给那个老不死的买个骨灰盒得了。”光头男讥笑着在他脸上拍了拍，突然又重重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下个月别给我继续玩失踪了，不然有你好看！” “明白了哥。” “大哥慢走……” 李在珉弓着腰，直到听不见那群人的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来。 正义凑过来想说些什么，结果却挨了他一巴掌，满口血腥味：“滚！都给我滚！” 小跟班们惊慌失措地跑走。 李在珉站在安静的巷子里用力喘着气，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习惯性的去兜里掏烟，而后又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光头走的时候顺带着把他兜里的烟也给拿走了。 “妈的！”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墙壁砸了一拳。 “砰——” 血腥味飘荡开来，李在珉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一拳接一拳砸上去，直到把自己整个手背都砸得鲜血淋漓。 藏在衣服里的项链晃了出来。 李在珉靠墙缓缓坐了下去。 血滴在地上，很快就被土地所吸收变成了暗褐色，他拿着手机，看见了上头一排未接来电，还有奶奶半小时前给他发的信息—— “快回来吧，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酱汤。” “还有腌萝卜丁哦！” 李在珉面无表情地删掉信息，犹豫了一会儿，翻到了一个号码拨过去。 嘟嘟几声过后，那头传来了一个经过变声后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终于考虑好了？” -- 第15页 “是。”李在珉咬牙，咬肌慢慢隆起，“只要我去杀了吴英熙，你就给我钱？” 那头呵一声：“当然。” 李在珉握拳：“我要五百万。” 那头沉默片刻：“你还真是……意料之外的不贪财啊，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明天早上五点去那里拿你要的五百万，算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额外多给你五千万。” “成交。” 李在珉挂断电话，潦潦草草擦干了手背上的血迹，眼神中满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死老太婆，迟早被你拖死…！” 他用力踹飞脚边的小石子，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裤兜里。 他知道吴英熙在哪里住院，但却不知道对方究竟得罪了谁，竟然有人肯花这么多钱买她的命，不过他对这件事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只需要知道这么做有钱拿就行了。 穷人没有说不的权利，毕竟这里就是如此，没钱有罪，有钱无罪。 老太婆生病需要钱，他也需要钱。 李在珉沉着脸，混进了医院中。 他想先来看看吴英熙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然而等他走到了吴英熙的病房门口的时候，门却正好被打开。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很是惊讶地看着他：“在珉啊，你怎么来了？来看英熙？” 李在珉吓了一跳，赶忙用力扯扯嘴角：“呃对……老师你怎么也在这？” 李一刀叹了口气：“我当然是来探望吴同学的，好歹我也是C班的老师嘛，班上学生一直没来上课，我得关心关心，可惜咱们都来得实在不巧，吴同学今天已经转院了。” “转、她转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所以就说来迟一步嘛。” 李一刀颇为遗憾地摇摇头，突然又吸了吸鼻子，一脸狐疑：“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在珉啊，你的手是怎么了？！” “没事……” “血都蹭裤子上了还说没事？跟我过来！” 李一刀皱着眉硬生生把他抓到护士跟前，让护士给他受伤的地方消毒包扎。 “是不是出去跟别人打架了？” “没有。”李在珉低着头，“不小心摔的。” “行了吧，摔能摔成这样？”李一刀无奈叹气，“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说的，对了在珉，你吃饭了吗？” 李在珉一愣。 抬头就看到李一刀挂着一脸“我就知道”的了然表情：“没吃对吧，正好今天碰到了，在珉啊，不如你就赏个脸陪老师去吃烤肉吧？半小时前我还在想，一个人去吃烤肉的话，点太多吃不完，点太少又不够吃……还好你来了！” 她看着护士已经把他的手给处理好了，就不由分说地直接把他拽起来，一脸灿烂笑容：“走！请你去吃烤肉！” 二十分钟后，俩人在医院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落了坐，今天是休息日，所以晚上的烤肉店实在不好找位置，李在珉很不自在地被按到桌子前，皱着眉看她在对面摆摆手。 “姨母！给我两瓶烧酒！” 李在珉嗤一声，玩味道：“老师，我可是未成年。” 李一刀拿菜单在手里一转：“自作多情，我没说让你喝——姨母，给他来瓶果汁！” 烟火气升腾的烤肉店里，李在珉咬着筷子，搞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她想靠着这种方法来讨好学生？ “哎，在珉啊，问你个事。”李一刀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吴英熙同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一直都想问，可惜没找到机会，C班的同学真的就那么……讨厌她吗？” “不知道。”李在珉嘴角一勾，“我跟她不熟。” “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敷衍我，好歹你们也是这么长时间的同学了，你肯定比我了解。” “都说了不知道！” 李在珉不耐烦地用力一踩桌杠，抬眼发现她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夹着的烤肉悬在半空，多多少少就被看得有点发毛，只好把头撇到一边：“一个撒谎精而已，假装自己是个富家千金故意去接近金智妍他们，后来被人揭穿了，所以大家都不太喜欢她。” “这样啊。”李一刀微微一笑，“对了，还有，徐英哲以前英语成绩不是很差劲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然成绩好起来的吗？” “问这干什么？” “他总不好好上课啊，我作为他的英语老师当然得了解一下。” 李在珉没有怀疑：“一年级后半期。” 李一刀点点头：“好吧，那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忽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要不要再来一碟五花肉？顺便你帮我去问老板要碟小菜和烧酒，快！” - 吃饱喝足，李在珉带着一身烤肉味回了家，奶奶已经睡下了，但屋里仍旧亮着一盏小夜灯，知道他夜盲，怕他回来再磕着碰着。 坐在门口吹风，盯着破败的小院子发了会儿呆，李在珉并没有把今天晚上和英语老师遇见的事儿放在心上。 “转院……这么巧吗？” 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定了个明天早上四点半的闹钟，第二天卡着点爬起来，比向来早起的奶奶都要早。 李在珉穿了件兜头卫衣，用口罩盖住脸，在目的地的垃圾桶下果然找到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裹起来的信封，里头真的有五百万。 -- 第16页 “看来，这是要来真的了。” 他匆匆躲进没有监控的小街道，背靠墙，用力握紧手里的钱。 而后，他转身往另一头跑去。 - 新的一周有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 学生们都不喜欢爬山，但为了出勤分数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一下车，个个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能晕倒似的。 金智妍一脸不高兴地撑着伞，瞪着下车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的一个胖妹妹：“呀！死肥猪你长没长眼睛！长得那么丑就快把脸给藏起来！不要在别人面前晃来晃去给人添堵！” 胖妹妹脸色涨红，用力咬着嘴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以后就默默走到了最角落去。 班主任成敏就像没听见一样，脸色如常地组织学生们有序登山。 山脚下点名，山顶上再点名。 登山过程就基本是放养了。 几个体育老师挤在学生堆里负责安全问题，李一刀不想走太快，晃晃悠悠地就跟那个胖妹妹落到了最后。 “敏英啊，你出了好多汗，要喝点饮料补补水吗？”她晃了晃手里的果汁。 胖妹妹姜敏英一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了老师，我在减肥，不喝甜的。” “偶尔一两瓶也不会影响。”李一刀笑着拍拍她肩，“你个子这么高，到了大学再减也没关系，喝吧，看你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了，不会是连早餐也没吃吧？” 姜敏英咬着嘴唇没说话。 “经常不吃早餐的人容易小脑萎缩，回头我教你几个减肥餐的做法，不用老挨饿。”李一刀抿嘴一笑，“休息一会儿吧，喝口水。” 姜敏英接过了果汁，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一刀面朝风吹来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了，敏英啊，你跟吴英熙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姜敏英手一顿：“还好。” “我听说她好的差不多了，应该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上课了吧，话说这么久了我都还没见过她呢，不如你跟我说点她的事？省得吴同学回来以后不能适应新老师……” 姜敏英抱着饮料瓶小小声道：“我跟她不是特别熟，她以前除了跟金智妍她们玩之外也就只跟A班那个洪善美关系比较好一点，我都没有怎么跟她说过话，所以，她这个人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A班的洪善美？” “嗯。” 姜敏英手指在瓶盖上摩挲着：“不过，洪善美她已经不在了。” 李一刀问：“转学了吗？” 姜敏英摇摇头，老实说：“她死了。” “......” 第8章 “无动于衷的围观者们，都…… 另一头，停在半山腰的徐英哲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胳膊上溅到的水。 旁边那个不小心弄脏他衣服的学生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一片，腿肚子不停在哆嗦。 徐英哲也没看他，只是默默抽出纸巾在衣袖上擦了擦，眼看着是擦不掉，他就突然一笑：“臭小子，你想死吗？” 对方一声都不敢吭，他摆了摆手把纸扔在对方身上继续往前走，眼神在前方一掠而过，靠着树的李在珉立马心领神会，等他走过去以后就把那人一推，推进了旁边的林子。 “呀！还不赶紧跪好？！” 这种事情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见怪不怪，结结实实挨了顿打的男学生捂着嘴浑身发抖，却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又是一顿毒打。 李在珉嘴里叼着片树叶，不屑地看着小弟们教训人，结果突然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声：“干什么呢？给我住手！哪个班的？！” 李在珉目光一凛，立马警告似的看了一眼那个挨揍的男学生，而后带着小弟匆匆钻进林子朝着反方向逃去。 李一刀没追上，只能赶紧先把那个学生从地上扶起来：“你怎么样？” 男学生哆哆嗦嗦爬起来，勉强摇头道：“没事，不小心摔倒了。” “......” 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李一刀不让他继续爬山了，要带他下去找医院，刚扶着人没走两步，后头突然“啪”一下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那群学生没跑远，仗着林子里一堆乱糟糟的野草枯树看不清人，竟然当面挑衅，砸中人就立马欢呼着逃离现场。 李一刀转头看着肩膀上的一团泥，却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事，先下山吧。” 姜敏英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着。 远远看着三个模糊的背影朝山下走去，徐英哲眯了眯眼，往后靠在凉亭的柱子上。 崔栋贤在他旁边安静坐着，风扬起身上的休闲衣，活脱脱一个安静的美少年。 但沉默了一会儿，崔栋贤忽然轻声说了句：“李老师最近一直在打听吴英熙的事。” “打听呗，反正是金智妍推的她，我又没动手。”徐英哲漫不经心地一笑，“你不是最近跟她关系挺不错的，怎么现在又出卖她？” 崔栋贤沉默半晌，无奈地笑了笑：“她是个很有趣的人，但我永远都只能跟你们站在一起不是吗，我大哥跟你表姐联姻的事估计年底就会公布了，我根本没得选。” 徐英哲轻嗤一声：“说得好像让你当这个富二代很受委屈似的。” 崔栋贤垂眸：“如果能选择父母的话，我倒宁愿去做个普通人。” “然后一辈子为钱发愁，要么选择成为财阀的奴隶，要么选择成为财阀的走狗？”徐英哲哼笑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意思，走了。” -- 第17页 崔栋贤抿了抿嘴，看着他晃晃悠悠地继续朝山顶进发，表情变得有些晦涩难明。 沉默良久，崔栋贤起身朝着山下走去。 索性下山的路并不难走，二十分钟后他就到了底，回到校车上，刚刚那三个人已经看过医生回来了。 李一刀有些诧异：“你怎么也下来了？” “不好玩。”崔栋贤笑了笑，坐到她身边，“成旭啊，你还好吗？” 男学生尴尬地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摔了一跤。” “那就好。”崔栋贤点点头，问完了也不换位置，倒是把李一刀给堵在了里面。 虽然他一贯温和，但到底身份不同，男学生和姜敏英就乖乖地跑到了后排去坐。 人刚一走，崔栋贤就轻声说了一句：“李老师，吴英熙同学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上次去探病的时候我没见到她人，听成老师说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李一刀顺手摘了他一边耳机，“月光奏鸣曲……你喜欢古典音乐？” 崔栋贤嗯了一声：“听这个能让人心静。” 李一刀比了个大拇指：“高雅人士，我听这玩意儿只会打瞌睡，哎，你说怎么办啊栋贤，我现在好担心吴英熙同学回来以后会因为和大家的关系不好而弄得一团乱，我好不擅长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啊……” 崔栋贤转头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徐英哲都能被老师您给压下去，这点小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吴英熙同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上课啊？” “不确定，应该是快了吧，成老师也没仔细说。”李一刀一脸苦恼的样子，似乎耳朵里响着的古典音乐都没办法让她心静。 崔栋贤便思考了一下，而后拿掉耳机，往她身旁凑了凑：“李老师，其实这件事不难处理的，您回头可以找徐英哲聊聊，他这个人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人没那么坏，您应该能看到他以前的成绩吧？他的英文成绩能提高其实全靠吴英熙同学帮忙，因为之前……吴英熙同学曾经给他补习过一段时间。” “还有这事？”李一刀突然感兴趣了。 “是啊。”崔栋贤直勾勾地盯着她侧脸，表情很认真，“其实徐英哲跟家里关系不太好，所以平时也不爱跟别人说话，吴英熙同学给他补习的那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很不错。” 他没明说，只是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后来有人说吴英熙同学一直在撒谎，他就有点生气，不过我觉得如果能跟他好好聊聊让他打开这个心结的话，他应该不会再和之前一样那样针对吴英熙同学的。” 李一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栋贤啊，这次你可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崔栋贤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那……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可以不带钱吗？” 李一刀打了个响指：“今天给你一次把我吃到破产的机会。” “我又不是猪，哪能吃那么多。” 崔栋贤笑容终于灿烂起来。 爬个山耗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等在山顶拍过合照重新下来以后，一大半的学生都已经开始嚷嚷着想要快点进行下午的搭帐篷活动了，毕竟搭完帐篷就有地方可以躺着休息。 学校预定了山脚下的一家韩食店，为了不让学生们感到拘束，所以老师单独一个大屋子，学生们按照班里一个班一个大屋。 金智妍自打一坐下来就一直在抱怨，为了美，她哪怕登山都要穿带跟的小皮鞋，一上午下来脚后跟被磨得生疼，就看谁都不顺眼。 尹智慧把饭送到她跟前，她还是嘴巴不停：“呀！我说你这臭丫头是不是想死？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萝卜，为什么还要让它出现在我眼前？！还有你，死胖子！谁允许你坐我对面那张桌子的？不要污染别人的眼睛好不好！真讨厌，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就不能自觉一点呢？又穷又丑的人就应该直接去死啊！活着有什么意思？只会像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斜对面正闭目养神的徐英哲突然抓起汤碗往她跟前一砸，飞溅的汤汁让金智妍大叫一声跳起来：“徐英哲你这个垃圾！你想死吗！” 徐英哲呵一声冷笑着看她：“那你想让我揍你吗？一整天下来就你那张臭嘴在说个不停，这么大意见你怎么不去死？刚刚在山上你就应该直接跳下去才对啊！” 崔栋贤握紧了手中的勺子：“别吵了。” 俩人不理他，金智妍上去就踹翻了徐英哲面前的东西：“倒胃口的臭小子，再说一遍试试？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徐英哲看着身上的污渍，额角青筋暴起：“金——智——妍——” 他怒气冲天地一把掀了桌子，抓了金智妍的衣领就扬起拳头，但就在挥出去的那一瞬间，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手腕。 乱糟糟的屋子里立刻变得特别安静。 “放手。”闻声赶来的李一刀平静道，“听话，把手放开。” 徐英哲痛得眼皮直跳。 她语调虽然轻缓，但只有徐英哲知道她抓住自己手腕的力气有多大，骨头都好像被捏得开始咯咯响了，估计过一会儿就会青掉。 可其他人不知道。 所以在场的所有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英语老师就这么柔柔的一句话过后，那匹最不服管的野马竟然真的把手松开了。 我的天，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 第18页 这个念头同时在众人心里闪过。 金智妍余怒未消，用力拍打了几下领口以后飞快抬脚踹上他小腿，徐英哲咝一声，下意识又想抓她，却被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智妍踩着她的小高跟噔噔噔跑走。 李一刀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学生，又冲着表情担忧的崔栋贤丢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了，你们继续吃饭吧，不要再闹了，徐英哲你跟我过来一趟。” 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硬拽着把他给拖了出去。 成老师这才心惊胆战地进去安抚。 刚进茶水间，徐英哲一把甩开她手，阴着脸踹了一脚旁边放着的茶壶。 哪知道她也不管，反手把门给锁了。 “你干什么？！” 徐英哲抬脚就想踹门，却听她声音从外面幽幽飘来。 “敢踹一下，回来我就打爆你的头。” “......” 抬起的脚突然悬在半空，最终还是默默放了下去。 徐英哲被锁在茶水间，烦得要死。 他习惯性去摸烟，结果刚点燃，门就被打开了，李一刀抬手就把一个袋子丢在他头上：“你是不是准备造反了啊徐英哲？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徐英哲下意识接住袋子，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直接把香烟攥在手里捏成了沫子。 “有火啊我说……” “是有火，在我心里烧得很旺，想见识一下吗？”李一刀把沫子扔在他身上，“别再惹我了，先去里面把脏衣服给换了。” 徐英哲低头扫一眼袋子里装的东西，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你说我为什么知道？”李一刀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拍得他不得不狼狈闪躲，“你学生档案都在我手里你说我怎么知道？” 徐英哲被她抽得没了脾气，只好愤愤躲去后头换衣服，安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腹部、腰侧全都红了，还有胳膊上被溅到的地方也是火辣辣的疼。 徐英哲咬牙切齿，心想总有一天要把金智妍那个臭丫头给收拾一顿。 再出去，李一刀冲他勾勾手：“过来。” 徐英哲一脸不爽：“又干嘛？” “涂药！”李一刀很是嫌弃地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个遍，拧开烫伤膏挤出好大一坨，直接拍到他胳膊上，“身上的自己涂。” 徐英哲：“......” 他盯着自己胳膊上沾了药膏在打转转的那根手指，眸色深沉，片刻后又看到手腕。 果然，已经泛青了。 - 金智妍气冲冲离开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回家，但尹智慧和宋允书二人匆匆跑来劝慰，倒是让她可以有了发泄的渠道。 “智妍啊……我们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那么漂亮，要是万一因为生气长皱纹了怎么办？”宋允书挑着她喜欢听的话哄着，却没想到她讥讽地看过来一眼。 “刚才你看戏看得很开心吧，在屋里的时候不帮忙，这时候跑来装什么好人呢？” “我不是……”宋允书慌慌张张地伸手想要辩解，却被她抬手拍开。 啪的一下，手上立马就是一个红印子。 “不过是我金家养的一只狗，靠着你爸拼命讨好我爷爷才换来今天的一切，你又是哪来的资格在我跟前说这么多废话！” 宋允书脸色一白，突然沉默下去。 尹智慧尴尬地在旁边看着她俩。 秘书长的女儿可以随便骂，多多少少带点亲戚关系的尹智慧只是得了个白眼。 金智妍双臂环胸，脸色格外阴沉：“徐英哲那个贱人，刚才他竟然真的想打我？不过一个低贱的私生子而已，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了？他就应该活在垃圾堆里，而不是自以为抓到我的一个把柄就开始在我跟前这么嚣张……” 说到这，她突然很是浮夸地捂住嘴：“哦莫！我怎么说漏嘴让你们听到了！” 她眼珠滴溜溜转，扬唇一笑：“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们不会说出去的吧？” 尹智慧这下的脸色变得和宋允书一样白了，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没听清最好。” 金智妍拨弄着头发，卷起一缕在指间转来转去：“等着瞧吧，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有那个倒胃口的李智贤……” 第9章 深夜窥探 这场说不上愉快的课外旅行还有一个夜晚要度过，但应该所有人都在暗自祈祷这个夜晚能快些过去。 除了李一刀。 她躺下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按照她以往的生物钟，这个时间显然还早，如果有心情的话，她甚至还能出去喝两杯，但现在，她只能躺在被窝里假装睡觉。 屋子里很安静，跟她住一个屋子的老师们好像已经都睡着了，她这个屋子是三人间，她靠着墙，中间是崔宥利，最外头是班主任成敏。 崔老师好像多多少少有点呼吸道上的问题，导致她睡着以后总是不自觉地想哼哼几声，而她的鼻腔就像是个缓缓拉动的风箱。 李一刀闭着眼，一动不动，脑袋里却有许多想法在不断闪过。 她在把这段时间以来的信息做个归拢。 异动响起的时候，她刚在脑内“画”好一张关系网，还没来得及把线头梳理清楚，就听见靠近门边那张床上发出了很轻很轻的“咯吱”声。 -- 第19页 她们睡的是木床，人起来的时候确实会发出一些声音，但是正常状态下那声音会很短促，这会儿却被拉长了许多，就像是有人正在以一个极为僵硬、缓慢的速度从床上悄悄爬起来，而墙壁上也多了一个影子。 李一刀静静闭着眼，一动不动。 沉闷的房间里，人的感官不自觉就被放大了许多，她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墙壁上那个黑影正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移动，就像是一只蠕动着的大青虫。 “咯吱——咯吱——” 有人从床上下来了。 李一刀不睁眼，是因为她这种时候并不想跟旁边的临时室友搭话，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下床的那个人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静静站在屋子里…… 对方在看她。 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李一刀努力遏制住转动眼珠的冲动，努力保持呼吸平稳，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已经陷入沉睡一般。 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的身体反而开始变得“叛逆”，越克制，就越想动一动。 “......” 没关紧的窗户外吹进来了一阵冷风。 那个人无声无息地又开始动了起来，从另一头缓缓地靠近墙壁这端，脚步轻的几乎没有，因为她没穿鞋，并且地上的绒地毯悄悄吃掉了所有声音。 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李一刀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终于，那个人停在了她床边。 她闭着眼，感觉到眼前阴影似乎加重了许多，衣物的摩擦声响起，那人好像蹲在了她床头的位置，在幽静的深夜里，沉默地盯着她的脸在看，看得她差点忍不住又想眨眨眼。 很微弱的一股风刮在李一刀的脸上。 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从她颈后冒了出来，爬满整个头皮。 同时，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味道。 是成敏。 成敏很喜欢用一种带着苦味的香水。 这款香水李一刀曾见过，因为上周崔宥利不小心打碎了一瓶，后来她买了瓶新的赔给了成敏，那时李一刀见到了包装，也听崔宥利私底下抱怨过，这香水很贵，一瓶就要40万韩元，以成敏的收入水平，咬咬牙倒是能买，但是被打碎以后成敏的态度却让人感觉很奇怪。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小”损失。 这不像是普通女人对待昂贵化妆品的态度。 一瓶新开封的粉底液或者粉饼瞬间在面前被摔个粉碎，很少有人不尖叫或心碎。 毕竟那碎掉的可都是钱。 但成敏没半点反应。 这会儿，她蹲在李一刀床头边，慢慢靠近，近到李一刀都已经听到了她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她有点离得太近了。 就像是一只幽灵一般，在深夜悄无声息地伸出窥探的角。 而后，轻轻发出声音…… “李老师。” “......” 李一刀仍旧一动不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个时候忍得有多辛苦。 她想翻个身，睡着的人翻身很正常吧？ 但是她又不知道成敏到底想干什么，万一动一下就被对方识破了装睡的事情呢？ 又是一分钟过去，成敏没得到回应，便很轻很轻地再一次喊了她一声。 “李——老——师——” 这喊法与其说想把人叫醒，倒不如说是在叫魂，轻飘飘地，正常沉睡的人怎么可能听得到？所以，她是在试探？ 李一刀努力平稳呼吸，由着她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估摸着应该是五六分钟的样子，蹲在床头边的成敏忽然又往下倾了些，几乎把整张脸都贴过来。 李一刀被她这诡异的行为弄得汗都要下来了。 她在看什么？近距离观察辨真假？ 如果装睡，这会儿可能就忍不住了吧？ 眼睫毛会控制不住的颤抖，呼吸也会跟着凌乱起来，最明显的应该就是脸部肌肉了…… 所以她到底是在看什么？ 她想干什么？ “......”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成敏整整在她床边待了十几分钟。 李一刀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或许下一秒，腿就要抽筋了。 幸好成敏终于放弃了观察。 她起身，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得远了一些，李一刀还是一动不动，听着她伸手摸到自己的包，而后拉开包链，咔嚓嚓，咔嚓嚓。 东西被拿出的声音。 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又是咯吱咯吱一阵响，成敏终于重新回到了床上，片刻后，李一刀缓缓张开眼。 刚被成敏翻过的包重新被放好了。 里头其实也没什么，就一个手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而已。 但成敏好像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又或者，成敏觉得她可能知道什么？ “......” 屋里漆黑一片，稀疏的月光从窗帘下只露出了一点点，崔宥利突然说起了梦话，含含糊糊地嘟囔，然后翻了个身。 李一刀就借着这个机会微微侧头，眯着眼看向成敏的方向。 黑暗中，两团隆起的人形就好像怪物一样，安静趴在床上，再没任何声响。 第10章 “我就像是从泥潭爬入另…… -- 第20页 没找到…… 没找到！！ 缩在被子里的成敏因为极度恐惧，而脸色格外苍白憔悴，她那两双浑浊的眼睛在黑夜里瞪得很大，就像是两个窟窿一般，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半年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怪谁。 怪自己吗？还是怪她背后的靠山？ 成敏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时间能够倒转，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不会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美貌往上爬。 因为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成敏是从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家里五口人，她是长姐，底下几个弟弟都没出息，父亲游手好闲，母亲身体不好，自从她能出来工作赚钱以后，全家基本都是靠她一个人在养活。 以前她在海鲜市场给人帮工，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挥散不去的海腥味，她很害怕长时间待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因为她怕那里粘稠的空气会泄露她体内的海腥味，再被人嘲笑。 那个时候，她无比渴望能够去到大城市，像那些光鲜亮丽的都市丽人一样，每天顶着精致的妆容，做体面的工作。 成敏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有了这个想法，那就一定要把它变成现实。 决定离开家的那天，父亲正好出了点岔子，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把他撞倒以后逃跑了，他们家条件不怎么样，住院做手术的话还要去借钱，而肇事者显然是个富家子弟，虽然不在乎那一点点钱，但也懒得露面。 像他们这种穷人只是蝼蚁而已。 富人若要驾驶马车出行，总难免会压死几只路面上根本看不清的小蚂蚁。 但这件事情没对成敏有任何影响，她把身上所有的钱几乎都留给了家人，然后揣着一个旧手机和几件衣服，逃跑一样，向着大城市狂奔而去，向着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飞去，把小地方的所有肮脏、不堪全都抛在身后。 她最开始的时候是在便利店做兼职，后来发现这种地方能认识有钱人的几率非常低，而她需要助力，她需要有人拉她一把，所以她连着换了好几份工作，最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夜场。 她终于找到了认识有钱人的途径。 这不能怪她，这个世界的道理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有钱便掌控了一切，有钱做什么都没有罪，而没钱？没钱就是原罪…… 她做了有钱人的情妇，瞬间眼前的荆棘就不见了，她脚下踩上了一条宽阔道路。 可是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晚上…… 失控了。 成敏恍惚间想起那个夜晚。 车里酒气熏天，广播电台在放着令人躁动的音乐，她伸出双臂环住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脖子，鲜红的嘴唇在夜色中亮着油浸浸的光。 然后，就是忽然“砰——”地一声。 成敏猝不及防地被甩到前头，后脑勺撞在挡风玻璃上，痛得尖叫一声。 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撞到人了。 空旷的道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白惨惨的车灯打在满是雨水的马路上，血不断流出，又很快被雨水冲淡，被撞的人已经没了动静，浑身冰冷，醉醺醺的男人则是在惊慌中清醒了许多，“成敏啊，怎么办，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又惹了祸，肯定会把公司收回去的啊！” 成敏眼皮一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出那种匪夷所思的决定的。 或许，是贪欲的促使？ “欧巴。”她抓紧男人的手臂，双眼不受控制地瞪大，再瞪大，“天这么黑，也没有路灯，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她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对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一咬牙，立刻开门下车。 他们两个合力把那人从路中间挪到了路边不起眼的地方。 调头离开的时候，后方似乎有车灯闪烁。 几天后，成敏看到了某卡车司机在经过一个偏僻路段时，因疲劳驾驶而撞死人的新闻。 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再重新回到那个堆积着她不堪往事的小地方去了，所以她必须要紧紧抓住身旁的这根救命稻草，公司不是她的，可钱总归是她能花的，成敏反复安慰自己，这就是命，这就是穷人的命，反正撞死人的不是她，她只不过是在旁边出了个主意而已。 这不是她的错。 从来就不是！ 她只不过是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太想往上爬了……对吧？ 成敏对着镜子缓缓抬起头，掏出口红，拧开盖子，刚拿起来的时候手还有些抖，新闻上的照片让她心慌意乱，可是当那只红艳艳的口红贴在嘴唇上，慢慢地将她原本苍白的面孔勾勒出丰润饱满的色泽时，她的手越来越稳，越来越稳，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一定要爬到那个让人仰望的位置！ - 醉驾事件过后，成敏忽然间就开始对其他的事情生出兴趣来了，她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前给人做情妇，自己都觉得这样实在卑劣，表面上打扮得光鲜亮丽，心里却是虚的，根本没有底。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手中握有把柄，贪欲和野心更加膨胀，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做有钱人的情妇，而是要彻底改命！ -- 第21页 原本只做个讨人喜欢的花瓶就够了，现在她开始主动学习一切技能，她自己买了资料书攻读法律，因为像她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不可能有晋升为财阀儿媳的机会，上流人士的婚姻全部都是用来稳固阶层的交易，她没有这个用处，那就自己钻研别的出路。 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去耀星高中做老师的机会是她争来的。 别看进去以后职位只是一个小小的班主任，可实际上，她将要握住宽广的人脉…！ 学生们想要进入一流学府，不是单单只根据一个成绩来做评判的，社会活动评分等等一系列的评判准则会影响到最终的推荐，成绩从来都不是翻身或者更进一步的资本，人脉才是真理。 她自愿去充当那个为财阀打点一切的“奴仆”，这事自然比做情妇辛苦，可是收获的也会更多，这其中的利弊她摸的清楚。 她顺理成章去做了C班的班主任。 知道她跟股东之一耀星财团有关系的并不多，除了校长和几个部长之外，别人都只知道她背后可能有点什么，但具体的不太清楚，成敏刚到学校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背后议论自己，拼了命地去表现，想用实力征服他们。 一切看起来也都很顺利。 升班的时候，她像模像样地给C班那几个财阀子女评了A，给出了一份格外漂亮的成绩单，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只要能熬到这群人升入三年级然后毕业，进入早就预定好的一流学府，她自然会得到更多回馈。 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早就已经过去了，到时候，说不定能换个教务部长的位置做一做。 她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谁见了都得说一声成老师真是年少有为。 她还不到三十岁，她的人生应该持续走上坡路，而不是…… 而不是被指着鼻子骂，杀！人！凶！手！！ 那天，成敏从包里翻出来了一张纸条。 猩红的笔迹刺得她耳朵里嗡一声，所有的血都冲上了脑袋。 “杀人凶手。” 上帝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 当年那个被撞死的男人，就应该死在记忆里，不该再出现才对！ 谁写的？会是谁！ 成敏想也不想把那张纸撕得稀碎，而后冲出办公室大门，走廊上有人经过，被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问她怎么了，她什么都顾不上。 一切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扭曲起来，每个人的脸都变格外丑陋，焦黄狰狞的一张面皮下隐藏着已经开始腐烂生蛆的血肉，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在背地里笑她。 她动也动不了，浑身僵硬着，恐惧就好像是海浪一般把她卷入深海，将她彻底淹没，她想要冷静，却怎么也做不到，扶着门框的手剧烈颤抖，旁边有人过来笑她“你完了”“杀人偿命”，她听得一个哆嗦，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根本没这么说，说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成敏才发现，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是虚的，一条人命，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 就像是从泥潭，爬入另一个深渊。 强烈的不安驱使着她伪造了另一份恐吓信，她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 “杀人犯，白胜浩” 她把这份“恐吓信”带回去给对方看，果然把那人吓得连夜爬起来找“真凶”。 成敏已经想到了做这事的人是学校内部人士，毕竟能够走进办公室却无人注意，但她以为是某个同事，最后却在监控里看到了A班的洪善美。 洪善美。 那个死者叫洪在哲。 “......” 人找到了，成敏骤然感觉浑身一轻。 十几岁的小姑娘，太好对付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跟这事儿之间关系的，但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这样吓唬人，而是换另一种方式报复回去。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白胜浩自己就会做。 她只需要在那小姑娘的灵堂前掉两滴泪就好。 第11章 “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可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无意中发现那个神秘的匿名论坛时，成敏没有半点想把它弄到明面上的意思，整个论坛都充斥着满满的戾气，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她乐得看好戏，只不过多少有点感叹，没想到小崔老师明面上看着一副天真活泼的样子，背地里还不是跟那些人一个样——只在学生群体里流传的软件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手的，成敏要不是因为被洪善美的事情弄得一惊一乍，对所有人都报以怀疑的态度，还发现不了崔宥利手机里的那个app，也没渠道偷偷摸摸复制一个过来，窥探。 但看着看着，问题就拐到了自己身上。 一周前，那个软件突然被激活了，铃声在办公室里响起的那一瞬间，她吓得心脏差点停跳，生怕被人知道她也有那个软件，急急忙忙捂着手机躲进卫生间，而后，她就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未读信息…… 那条信息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段监控视频。 以及一行字。 视频里清清楚楚地拍到了她最大的一个秘密—— 横跨公路的洪在哲被撞倒。 而后惊慌失措的车主把人拖到路边。 接着还剩一口气的洪在哲试图求救。 -- 第22页 一辆卡车驶来，从他身上压过去。 “证据藏在图书馆，编号A30，目前已被取走。” “......” 短短一段话，成敏看得心惊肉跳。 刚放下去的心忽然又悬在了半空。 怎么可能？那条路上原本是没有安装监控的，这监控视频又是从哪来的？ 还有，谁取走了证据？ 又会是谁给自己发的这条示警信息？！ 成敏顾不上别的，第一时间跑去图书馆，找到了编号A30那本书。 那是一本《世界百科全说》 其中一页明显留有被胶带撕扯过的痕迹。 成敏这下子是彻底慌了。 图书馆人来人往，就算有监控视频也没办法在几千号人里头精准定位到拿走证据的那个人，而A30这本书的借阅记录停在洪善美出事的那天晚上，此后再没有人把这本书带出去过。 可是取个证据需要把书带走吗？ 并不需要。 虽然这件事情成敏不敢瞒着，之后立马就找到白胜浩让对方想办法，但这么一颗他们完全不知情的定.时.炸.弹突然出现，还是让成敏慌的不得了，她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就被引爆，监控视频可是铁证，白胜浩是财阀后代，各处都不想得罪的存在，可她呢？ 真出事，她就什么都没了。 她一定会被推出去当那个替罪羊的！ 成敏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处泥潭，有一双她看不见的手正在暗中把她往下拖，她努力冷静下来，思考是不是自己得罪了谁，但这个名单显然没有任何头绪…… 某个对她不怀好意的同事？ 又或是哪个学生？ 成敏努力思考，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需要把这件事从头捋一遍。 首先，那天晚上的事情本该只有她和开车的白胜浩清楚，洪在哲死后，第二辆卡车司机被抓了起来并且已经判刑，突然冒出来的监控应该不是有心人故意准备，而是偶然拍到。 之后，洪家人去见过那个卡车司机，司机自己都不清楚第一个撞了洪在哲的其实不是他，也低头认罪了，那这事儿本该就这么定死，洪善美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怀疑，继而冒失行动？ 那么，首先要弄明白监控哪来的。 白胜浩的人很快查清楚，原来那条路上以前确实是有监控的，不过因为那条路段直接通往某个财阀的别墅，以前也出过事，所以就被财阀代理人以侵犯隐私为借口清除掉了，监控探头应该是以前没清理干净的遗留物，虽然没人在乎了，但却一直留在那。 他的人到处搜索，最后果然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痕迹，证实了这个猜想——那里确实有一个刚被拆除没多久的监控痕迹。 所以这应该确实是个偶然事件，但却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可是，那个有心人又会是谁？ 成敏重新想了一遍。 她有几个猜测。 或许那个有心人并不是故意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她旁边的白胜浩，毕竟她不过就是一个财阀的“走狗”，价值不高，谁会想要对付她？ 但要说想对付白胜浩的话，那倒是能说通了。 白胜浩可是耀星财团的小幺，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肯定是能够给耀星财团带来一系列麻烦的，这事要是被爆出去的话，耀星的企业形象一定会受到影响！ 想了又想，成敏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白胜浩不是傻子，也想到了这点，可关键问题是——那个有心人和发出信息提醒成敏的，是同一个人吗？ 查不出来。 洪善美生前确实有段时间行踪很诡异，她似乎跟一个男人接触很密切，而根据调查后的信息显示，那个男人好像是个私家侦探。 但在白胜浩的人追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再去打听，监狱里的司机依然一无所知，还当自己就是那个肇事者，没有任何异常，于是线索就此断掉。 过后，成敏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洪善美有一个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正好就是她管理的C班里那个叫做吴英熙的女孩。 有没有可能是吴英熙拿走了证据呢？ 洪善美出事以后没多久，吴英熙就因为校园霸凌事件进了医院，前后两件事似乎关系不大，但以防万一，他们必须什么可能都要想到，成敏因此去找了吴英熙好几次，明面是探病，加上处理霸凌事件，私底下却是在探口风，想知道洪善美究竟有没有跟她的好朋友吴英熙透露过这件事。 不过成敏见了吴英熙几次，对方都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一言不发。 吴东九说女儿是因为听闻好友死讯，再加上学校的事受了刺激，一直吆喝着要讨个公道，成敏没找出这父女俩跟证据有关的线索，只好悻悻而归。 线索就这么断在了这里。 成敏这阵子简直是焦头烂额。 背后藏着的那个有心人找不出来，她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有时候做梦，她都能梦见自己被耀星推出去顶罪，之后落魄一生、或者被直接灭口的惨状。 她知道，那个掌握了一切秘密的人，这时候一定看戏看的正高兴，生怕她闹不出笑话，那个私家侦探找不到人，她这颗心就得一直悬在喉咙口，今天中午徐英哲和金智妍两个人起冲突的时候，她根本无心理会，脑袋里乱糟糟的。 -- 第23页 可她不理会，不代表没人找她事。 混乱平息，一个气冲冲地摔门走人，另一个则是被那个实习老师硬生生拖走，成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回头就发现自己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纸鹤。 她原本没在意，可那用红色纸张折成的纸鹤红得令人莫名心惊，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就转到隔壁拆了纸鹤。 “杀、人、凶、手！” 成敏吓得一个激灵。 又来了。 怎么又来了！ 成敏铁青着脸，想不出来究竟是谁有可能把这东西无声无息地塞到自己包里去。 她不敢大张旗鼓地盘问，只能找借口一个一个挨着过去套对方的笔迹，先看了十几个同事们，没有符合的，再去问学生。但这工程量太大了，这次出来的好几个班级，一共几百号人。 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不直接揭露，反而要用这种方式吓唬人，背后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非要这样子下去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洪在哲和洪善美的事，还非要这样子在背后吓唬她吗？！ 走着瞧，我一定杀了你。 成敏发了狠地想。 - 成敏那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她心思重，看谁都怀疑是那个躲在背后的人，导致夜里多梦，刚闭上眼一会儿就会被吓醒，第二天起来，整个人憔悴的不得了，脸色苍白浮肿好似一具被水泡过的尸体，一双眼睛活像个黑窟窿。 早上六点，李一刀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成敏出去了，崔宥利还在睡，她简单洗漱过后去吃早餐，却没看到成敏的身影。 直到所有人都收拾好上车要走的时候，成敏还是没回来。 联想到她昨晚上那奇怪的行为，李一刀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包，总感觉脑袋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隐隐闪过，却连不成一条线——主要是因为她这边知道的信息实在太散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搞得她有点烦躁。 什么时候她的智商降到这种程度了？ 这样不行，拖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如果再拖下去的话，麻烦肯定会越来越多，必须快刀斩乱麻，先把主要问题解决掉再说！ “成老师还没回来吗？” 前头的崔宥利探着头在问车外的另一个同事，依然得到了否定答案。 李一刀闭上眼，一个计划渐渐在脑内成型。 第12章 反击战，开始 并不怎么愉快的校外旅行就此结束，新的一天再次到来。 姜敏英站在学校门口，上课时间快要到了，周围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奔跑起来，个个都是慌慌张张的，生怕迟到被抓，但她却迟迟没有踏进校门，脸上表情是藏不住的紧张。 今天要去做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个挑战，按照昨天山路上她和英语老师谈的那些事情来看，如果顺利的话，她就可以成功摆脱被欺凌的噩梦，可是没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会向着什么方向去发展。 毕竟她要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究竟能不能撼动对方，她心里没有底。 姜敏英低下头，有些焦虑地再次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那个搜索结果。 “高秀谦律师。” “......” 这时，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有人在后头拍了姜敏英一把：“敏英啊，还不快点进去，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姜敏英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收回去，勉强冲着那个同学笑了笑：“这就进去了。” “赶紧走赶紧走，就剩五分钟了。”同学并没有看出姜敏英的异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匆匆地就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幸好是赶在关门之前冲进了大门，后头几个没这么幸运的学生就被卡在了门外，对着今日值班的老师连连哀求。 姜敏英跑得心跳加快，没一会儿身上就出了汗，她本来就是虚胖体质，稍微一运动就容易大量出汗，金智妍她们就老用这件事作为攻击她的点，说她又脏又臭，放在以前的话，姜敏英肯定要先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再进教室，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 姜敏英站在教室门口，悄悄做了个深呼吸，一咬牙，推开教室的门。 她的座位离金智妍并不近，但今天，她就故意要从对方紧挨着的那条过道走。 这会儿金智妍正对着桌上的化妆镜在涂唇釉，粉粉嫩嫩还带着闪光的唇釉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先涂下嘴唇，涂完以后她忽然皱眉，目光定在右前方的人身上，表情立马变得满是嫌弃。 “呀！你这死丫头，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没事的时候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真是脏死了，你是故意来影响我心情的吗？！” 她嗓音尖利，闹哄哄的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姜敏英紧咬下唇，从前的经历让她恨不得扭头就跑，能离多远就多远，可今天…… “这里又不是你家，而且走廊这么宽，我又没碰到你！”姜敏英鼓起勇气，小小声回了一句，原本就有些发烫的脸颊这下轰的更烫了，“明明是你鼻子的问题。” 金智妍双眸瞬间瞪大，万万没想到往常这个可以让人搓圆揉扁的家伙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学会顶嘴了。 -- 第24页 教室里，其他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金智妍啪的一声拍了桌子，瞬间变得很是恼火：“你再给我说一遍？！” 姜敏英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但又忍不住悄悄往金智妍的方向看了一眼，略微带着点愤怒的眼神让金智妍更加没面子，一巴掌扫掉姜敏英放在桌子上的课本，顿时一阵噼里啪啦。 “你干什么？！”姜敏英咬紧牙关，不停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她已经生气了，再加把劲。 金智妍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一把抓了她的头发，娇俏的小脸此时看上去无比扭曲：“死肥猪，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说我坏话的？” 姜敏英羞愤愈加，忽然抬手用力推了她一把：“金智妍！你太过分了！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竟然还敢推我？！”金智妍被推得一个踉跄，更加不可置信，感觉很是丢脸，于是直接手一指让小跟班把姜敏英抓起来，“起来！我今天非要给你个教训不可！给我起来！” 事已至此，姜敏英豁出去了。 她挣扎着撞开宋允书几人，也不知道手里抓到的是谁的书反手就砸向金智妍，金智妍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还手，尖叫着下意识抬起双臂挡了一下，书本狠狠砸在胳膊上，金智妍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一巴掌拍了过去。 突然掀起的混乱吓的离得近的那些学生们纷纷起身远离，窗外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在围观了。 姜敏英凭借着自己体重的优势在几人之间横冲直撞，撞倒了宋允书，又狠狠踩了尹智慧一脚，头发被金智妍抓住，她就挥舞双手冲对方的脸抓过去，二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C班彻底乱成一团。 有人害怕出事，急匆匆地跑到办公室：“老师！不好了！金智妍她们和姜敏英打起来了！” “什么？！”老师们都被吓了一跳，正在整理办公桌的李一刀赶紧跑出去。 然而就在她刚跑到C班门口，努力推着那些看热闹的学生们给自己让条路的时候，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惊呼。 一声闷响，砰的一下，李一刀拨开人群，看见头发凌乱的金智妍呆愣愣地站在那，周围是被撞倒的桌椅，姜敏英捂着脑袋趴在地上。 “我、我没推她……” “血！有血！” “她头流血了！” 李一刀目光一闪，赶紧扑过去用手帕捂住姜敏英额头的伤口，另一只手迅速拨打医院的电话。 “别看了！都给我回教室上课！”紧随其后的老师们慌慌张张在外头驱散围观的学生。 十几分钟后，一辆救护车开进耀星高中，带走了虚弱的姜敏英。 C班被强行恢复平静。 金智妍和宋允书几人被带到办公室，阴着脸：“都说了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撞过去的！” 成敏的角色比她还要难看：“你说是她自己撞过去的，可是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智妍啊，你以前做了什么都好，但好歹知道分寸，今天又是怎么回事？上次吴英熙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姜敏英又伤成了那个样子，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 金智妍气得脑袋嗡嗡响：“都说了不是我推的，吴英熙她是自己倒霉，明明是她自己没站稳摔到楼下去了，关我什么事？这次是姜敏英那个贱人陷害我，她故意……” “金智妍同学！”成敏突然抬高音量。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这会儿大家都得去上课，宋允书她们在旁边低头不敢说话，因为她们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就是金智妍把姜敏英用力往旁边一推，才会让姜敏英撞了个头破血流，但是金智妍说不是，她们怎么敢反驳？ “反正我说了不是我，你们爱信不信！”金智妍被成敏那一嗓子吼的更加不爽。 她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根本不想再继续跟成敏在这儿纠缠下去，就翻了个白眼，起身便走，脚下精致的小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奔着医务室去了。 成敏拿她没办法，只好摆摆手让宋允书她们也先回去。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得想想怎么处理才好。 - 医院里。 处理好伤口的姜敏英靠在椅子上，血把校服前襟染红了一片，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没一会儿，姜母匆匆赶来，一看见女儿这个样子，瞬间心就揪成了一团，赶紧扑上前去，忍不住掉下眼泪。 母亲温柔的抚摸让一直在强忍疼痛的姜敏英彻底忍不住了，当即便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两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李一刀满脸愧疚地上前去跟姜母打了个招呼，姜母听完前因后果以后，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敏英啊，她又欺负你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能再这么忍下去了，不管有什么事儿，妈妈都在你身边……” “妈。”姜敏英睁着一双哭到发红的眼睛，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后头的李一刀，而后咬着牙说道，“这次我不会再忍了，我要报警，我要告她故意伤害，我要让她们给我道歉！” “好，妈妈这就打电话。”姜母非常赞同女儿的要求，虽然她心里也清楚，这事很有可能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另一位当事人是财阀后代，平民百姓对上有权有势的财阀后代，想也知道不会有她们要的好结果，可是她怎么舍得看女儿这么受委屈？ -- 第25页 富小姐是人，她的女儿就不是了吗？ 这是她的宝贝，再没希望也要争取一把！ 姜母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儿，两个巡警匆匆来到医院，对这件事做了个问话取证。 李一刀作为证人，也被他们问到了，问话结束以后姜母跟那两个巡警继续交涉，当他们听到另一个当事人金智妍竟然是有善财团的孙女时，两人表情瞬间就有点不自然。 而这些细节，在场的几人都看得清楚。 姜母不由得心里一沉。 旁边，李一刀蹲下，摸了摸姜敏英略显凌乱的头发：“敏英啊，要现在就打电话吗？” 姜敏英看了一眼那两个态度开始有点不耐烦的巡警，收回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她掏出手机，找到了昨天刚存进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上方备注[高秀谦律师]。 “放心吧，他会帮你的。”李一刀微微一笑。 姜敏英便如同受到了鼓励，拇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嘟嘟嘟—— “喂，您好，这里是高秀谦律师事务所，请问您找哪位？” 姜敏英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我有预约，我要找高秀谦律师，麻烦您了。” “……” 解决完姜敏英的事情，李一刀从医院出来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打车直奔下一个目的地，高秀谦律师事务所——旁边的一家烤肉店。 前后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也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周围写字楼的上班族们零零散散从大楼里涌出，开始四处觅食。 李一刀坐在包间里，点了一大堆东西，差不多等到十二点半的时候，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有段时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又跑出去逍遥快活了呢。” 过来的是一个面容白净俊秀的男子，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衣冠禽兽的味道。 这会儿走进来，屋里的热气很快就让镜片稍稍变得模糊起来，他索性摘了眼镜，一边坐到李一刀跟前，一边拿手揉了揉被硌出印子的鼻梁。 看这态度，倒很是熟络。 “说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事儿找我。” 李一刀正在拧酒瓶，闻言一笑：“当然是给你送你想要的东西来了。” “我就知道，那个小丫头肯定是你撺掇的，不然她哪能要到我的预约位置。”高秀谦随手抢过她面前的酒杯，一脸不以为意，“不过是一场校园霸凌事件，还用得着我出手？你知道的，我虽然不图财，可我要名，这案子太小了，没意思，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这次的事儿着实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倒是了解挺多，不过也是，李一刀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和高秀谦认识了，两个人是不打不相识，凑到一起也算是臭味相投。 高秀谦是个富二代，不过他和其他富二代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非常热衷于“帮助”弱小，不过这个帮助确实需要打个引号，因为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中的热心肠，正如他刚刚所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 而且高秀谦从来不打败仗，所以这次李一刀一有事，就很快想到了他。 “我什么时候会为了一点小事儿找你？”李一刀跟他碰了个杯，“放心，现阶段来看，这好像是一件小事，不过你总得让它有个发酵的时间吧？很快，这就不是一件小事儿了。” 高秀谦一挑眉，知道她从不会随口乱讲，就有点感兴趣：“说来听听。” “我是这么打算的……” 李一刀尽量用最简单的话语，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告诉了高秀谦，他听完以后双眼立马开始放出亮光：“你要动金家的人？” “何止。”李一刀微微一笑，“我不光打算给金家松松土，后头还有一大堆人排着队在等我呢，我知道你不怕被金家报复，毕竟你多少也有点家底，人脉圈子也广，他们要想报复回来的话还是得谨慎思考一番，不过我这次过来只是想问问你，这事放到你手上的话，你最多能做到什么程度？” 高秀谦眯了眯眼：“说实话，要是想让金家伤筋动骨的话，难，毕竟人家可是大集团，你也知道，这里的法律保护的多是有钱人，而且金智妍未满20，还是个未成年——但你要真是能把这事儿闹大，情况就会好很多，这取决于你究竟能把这事闹到什么程度。” “好说。”李一刀摸了摸下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行吧，那就先不说这事儿了。” 高秀谦话锋一转，“你让我盯着的那个吴英熙已经出院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么快？我还以为她要再躲一阵子呢。”提起这个名字，李一刀明显有点头疼，“这丫头着实有点难搞，从一开始给她办理转院直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竟然还是不开口，我去看过她几次，问她在学校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她死活不说，我是真搞不明白了，她究竟藏了多大的事，竟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 “确实，她那张嘴就跟上了钉子一样，怎么都撬不开，不过你不是说要逼她一把吗？” “等过两天吧，等姜敏英的事闹起来我再去试试她，我就不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我打听不出来的事情？！” 第13章 嘴上喊着正义，心里全是…… -- 第26页 结束了跟高秀谦的会面以后，下午，李一刀又回了学校。 简单说了一下姜敏英的情况，把校方安抚下去，她回到办公室，很是镇定地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然后就在众人面前把一段视频给传到了网上，全程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很快，视频显示上传成功，她点开网页后台编码，给这段视频加了一些“小料”，保证它能够被大数据关联到更多用户的首页。 做完这一切，她很是平静地退出网页，安安静静地等着第一波雷“引爆”。 很快，IG和SNS上开始有用户看到首页推送，就在好奇中点开了视频窗口，视频阅读量缓慢上涨，然后在下班高峰期时瞬间突破了固定值，开始大范围被转播。 “晕，这年头竟然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我看到校服标牌了，真是大发，那不是号称贵族学校的耀星高中吗？” “视频里的人是谁？有认识的吗？” “这不是学妹……” 躺在医务室舒舒服服睡了一下午的金智妍忽然被一阵叮咚声给震醒，安静的氛围被打扰，不由得让她有些愤怒，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声音好像是从自己手机里传来的，似乎是有人在给她发私信。 声音一段接一段，频繁到让人有些心惊了，她赶紧打开手机，结果一向运行很顺畅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出现了卡顿的情况，私信已经99+了，但新信息还在涌入。 她皱眉，点开消息界面发现不单单是私信，还有很多人在艾特她，评论也爆满。 “什么情况？”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平时她在社交平台上发的动态很多，基本上都是晒美照，因为长得漂亮，所以也收获了一票校外的粉丝，每次发动态都会有人给她点赞加评论，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凶猛。 难道是吸引了哪个名人跟她互动？ 金智妍美滋滋地点进评论，笑容还没来得及扯开就瞬间僵在脸上。 怎、怎么会这样？！ 她双眼不受控地瞪大，拇指飞快往下翻动，但出现在眼前的评论却全部都是攻击和谩骂声，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些骂声格外刺眼，让她手都不由得抖了一下。 再点开私信，也全是同样的情况。 “霸凌者去死啊！” “你有什么脸面这样攻击别人？” “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里大人没有好好教过你吗？哦抱歉，你可能没有这东西。” 污言秽语疯了一样涌入眼前，金智妍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直到她看到那个视频，才总算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知道是谁发了一段视频贴在网上，视频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她带着几个小跟班欺负同学的画面—— 这段视频整整有五分钟，但里面的片段却足有十几段，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被霸凌者，她在里面完全是主角一样的存在。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宋允书和尹智慧二人脸色同样很是难看：“智妍啊，你有没有看到……” 话没说完，她俩都看到了金智妍的手机，瞬间失去所有言语。 这段视频很快就成了当日热门。 金智妍阴着脸拎包走人，教学楼再到校门口，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但是她感觉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自己，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倍感煎熬，后背就好像是被插上了尖刺一般。 司机把车停在校门口等着她，上车前，她似乎还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对着她指指点点，但是当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讨论声好像又不存在了，一切风平浪静。 “让我抓到是哪个狗崽子干的事，我非要杀了他不可！” 金智妍怒而摔包，用力关上车门。 当初用恶毒的字眼辱骂别人的时候金智妍只觉得快乐，现在是风水轮流转，这事轮到了她来承受，她就有点接受不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摆平的，所以回家以后立马就找到了大哥。 很快，视频被删除，阻止继续传播，关键字也被封锁，没有看到的人搜不到了。 金智妍松了口气，心想，等风头过去了，一切应该也就恢复原样了，不过这些天她还是不要打开社交软件比较好，省得看了添堵。 但她没想到，这事儿远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视频被删除的半小时后，国内两大搜索引擎上同时出现了一个关键词条，最开始是艰难挤上了热搜榜末尾，紧接着，后方代表搜索量的数字越来越高，那个视频又出现了。 金大哥发现了以后立马给搜索引擎的管理者打电话：“你们是怎么搞的？谁弄的这个热搜词条？！赶紧给我撤了！” 管理者也是满脸苦涩：“关键，这不是我们控制的词条啊！” 金大哥皱眉：“说什么呢，你们网站的相关词条不都是你们内部调整的吗？好歹咱们也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你们到底怎么运作的，以为我不清楚吗？” 管理者心里更苦：“这真的不是我们在操控，是有人在刷数据，后台显示，这些相关词条有几百个相近的IP地址在刷，单个IP一秒钟就能刷六十多，封锁都来不及，实在是太多了……有人在针对你们啊。” “......” 挂断电话，金大哥表情格外凝重，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 第27页 那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 视频出现的第三天，金智妍和她的小跟班们算是彻底在网络上“红”了。 或许是因为有了第一个人冒头，更多的爆料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很快，徐英哲也被扯了进去。 不过和留下了影像记录的金智妍她们不同，徐英哲没有视频，最开始也都是一些语焉不详的文字爆料，遮遮掩掩地用一些“A某”“A君”这样的字眼，直到后来被人认出。 他没有视频的原因是，在换了新的英语老师以后，他几次出头都被暴力镇压，讨不到好了所以明面上就不怎么继续闹腾，什么事都尽量放在私底下，好像就此从良了一般。 可金智妍不一样，她近有跟姜敏英的三打一，远有食堂辱骂，她的把柄简直不要太好抓，所以愤怒的网友们把大部分的火力攻击都放在金智妍的身上。 这就导致有善财团在这次事件中也受到了波及。 作为国内五大财团之一，有善财团的经营面主要集中在金融、媒体和地产这三方面，目前国内有两大搜索引擎，一个是同样在媒体行业有发展的SG财团旗下的“风云”，另一个自然就是有善财团所经营的“快搜”了。 在自家地盘上面被这么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简直就是专门让人来看笑话的，想必这会儿，他们的竞争对手已经要笑翻天了。 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一件事。 封锁不了的热搜词条，会让用户怀疑起他们内部的工作能力，并且这本来就是负面消息，直接就影响到了财团的声誉。 才短短三天，金老会长的脸色变得比有善的股价还难看。 更让他们坐不住的，是那个出了名的专踩财阀的高秀谦发来的“战书”已经到了他们手里，从刚冒头到现在整整五年，他频频以“为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伸张正义”为名，出手就是一通狂咬，那家伙，明明自己也算是财阀后代，他以什么立场来向财阀宣战？ 谁还能不清楚他在打什么小算盘，无非就是享受“正义使者”的殊荣罢了，然而那算什么狗屁正义，嘴上喊着正义，心里全是生意，事小的他才不管你死活，也就那帮无权无势的蠢货真以为他是特例。 金老会长一脸愤恨地摔了那张等同于“宣战书”的诉状，抓起拐杖就狠狠抽向金智妍的小腿：“这些年来，家里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看看你现在都惹了什么乱子！” 金智妍疼得一抖，却不敢在老会长面前造次。 老会长仍不解气，又是啪啪好几棍子下去，等金智妍回到卧室的时候，两条腿已经全麻了，几乎都是在飘着走。 她握紧双拳，恨不得掀了桌子。 金母过来送药，她也不开门，过了一会儿，抓起手机就拨了一个号码：“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视频到底是谁发的？到底是谁在背后这么算计我？！” “信息太多了，暂时还没有眉目，不过快了，真的，你再稍微等两天。” “你最好是给我快一点，不然的话……” 听出她语调中隐隐的威胁意味，那头丢下一句“知道了”，就匆匆挂断。 “竟然还敢挂我电话？！”金智妍瞪着手机，用力握紧，上周刚做的美甲刺到手掌，不由得疼的嘶了一声，转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烦死了，别敲了行不行！” 咚咚咚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随后，金母微弱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智妍啊，把门打开吧，让妈妈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金智妍一听她这腔调，本来烦闷的心情更是添了一把火。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就砸过去，砰一声，硬物砸在木门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贴在门边的金母吓了一跳，捂着胸口。 片刻后，她咬着嘴唇又敲了敲门：“智妍啊，你爸爸让你出来，他有话要跟你说。” “......” 这话可比她本人有号召力多了。 几分钟后，青着脸的金智妍一把拉开房门，看都不看谨小慎微的金母一眼，拖着火辣辣的双腿，朝金父的书房走去。 金母颇为伤心地拿手指按了按眼角。 长叹一声。 第14章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 金父是个文雅人，或者说，他更喜欢让人看到他文雅的一面，哪怕是在家里。 所以他的书房很大，有两面非常开阔的书柜，上头满满当当地堆满了书籍，但具体有没有看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金智妍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得到准许以后才敢推门进屋：“父亲。” “坐。”金父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只是抬了抬下巴，哪怕面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依然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金智妍在家里最怕的除了老会长之外，也就是她的父亲了，对方有吩咐，她不敢不听从，半点没有在外头的嚣张姿态，乖乖坐在了沙发上，双腿并拢，朝一旁歪去。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淑女坐姿，哪怕这样子会碰到她小腿肚上的伤。 她低着头，等了一会儿，金父才放下手中的文件，背着手，在屋里慢悠悠地踱步。 他越是这样，金智妍就越是紧张。 片刻后，他才突然开口。 “智妍啊……” “父亲？” -- 第28页 忽然一个耳光抽过来，啪的一声，格外响亮，把金智妍打得歪过头去，太阳穴突突直跳，被打到的脸颊也瞬间就肿了起来。 “我已经让人给你写好了道歉书，你今天晚上就把它背下来，过两天，出去给我好好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父亲——”金智妍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这会儿下意识想辩驳，结果张嘴就看到对方凌厉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脸颊火辣辣的一片疼痛，“这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小动作，父亲您难道不要先查清楚再做决定吗？” 她心里还是对道歉挺不情愿，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那些网友太夸张。 这世界本来就不平等，她一个尊贵的上等人士，为什么要对那些下贱的农民道歉？ 金父眉头一皱，啪的一声拍了桌子：“你还搞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吗？你以为我想让你站出去丢我们金家人的脸？！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事不仔细，那些视频是谁拍的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你在做那些事之前就不能好好想想后果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简直跟你那个懦弱的母亲是两个极端！” 金智妍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看起来很想反驳，但金父的怒火让她有些畏惧，最终还是把那些怨言通通给咽回了肚子里。 金智妍低头：“我知道了，父亲，今晚我会把它背下来的。” 金父眉头这才稍微舒展了些。 “智妍啊，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有时候，学会向那些卑贱的贱民低头就等于学会了一种策略，有你大哥在，公司也不需要你去操心，女人不管做成什么样，但终究还是要把决定权交给男人的，你现在的依靠就是我和你大哥，等你以后结了婚，你的依靠就是你的丈夫，你始终要学会低头服软的，所以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了你一个教训，道歉的时候记得诚恳一些，你未来的丈夫不会想要娶一个嚣张跋扈的妻子，你明白吗？” 金智妍不甘地咬着嘴唇，声音更低：“我知道了，父亲。” 金父这才摆摆手：“行了，把道歉书拿走，你可以出去了。” “......” 离开书房，金智妍长长吐出一口气，却还是觉得压在胸口的那股无形的压力半点没有减少。 金母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就赶紧迎上，她厌烦地甩开对方的手，闷不吭声地回了卧室，然后靠着门。 金母颇为失落地盯着她的卧室门，双手无措地搅紧，想说什么，却又怕女儿发脾气。 这时，楼下传来喊声：“怎么搞的？茶壶放在这里都不知道弄干净吗？我说，大媳妇啊，你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保姆都把水果洗好了，你还不快点下来给会长送过去？！” 金母一惊，也就顾不上金智妍，匆匆应和着往楼下跑去。 脚步声很快和喧闹一同消失了。 金智妍在屋里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一天后，有善财团召开了记者会。 画了个素颜妆，只是没有涂口红的金智妍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在记者会上郑重地对着镜头鞠躬道歉，表示自己年少无知，对同学造成了伤害，回去接受了批评教育以后她感觉非常愧疚，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泪眼朦胧。 她本来长得就很好看，这会儿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再加上态度确实诚恳，看到视频的人哪里舍得这样一个娇弱美人受委屈？ 舆论热度似乎因此稍微降下去了些。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一段新的录音被重新贴到了社交平台上—— “卑劣的贱民” “道歉书背背就好，做个样子让他们看” “你总要学会学会妥协” “......” 这下完了。 尚未平息的舆论瞬间再次反扑。 有善财团，会长室。 已经上年纪的老会长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文件摔了一地，被砸中的金父后背紧绷，大气也不敢喘，等着老会长发泄完毕。 “怎么回事，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件事情你会处理好的吗？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老会长气得脸色涨红，用力按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旁边助理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身体再被气得出个什么岔子。 金父苦着脸：“爸，你别生气，千万保重身体啊，这次的事情明摆着就是冲咱们有善财团来的，这些话是我在家里跟智妍单独说的，怎么会被人传出去，这我也不清楚啊！但我已经派人在查了，很快就能出结……” “你这个混蛋！”老会长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再次砸过去。 金父躲避不及，沉重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瞬间，鲜血从额头处涌出。 助理忍不住惊叫一声。 但金父却都不敢捂一下。 “这事儿你要是摆不平的话，回头我怕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这理事长的位置是不是也该换个人坐了。”老会长闭上眼，“快点滚出去吧，看见你就心烦。” “......” 灰溜溜地被人赶出去，金父气得浑身发抖，自打他坐上有善财团理事长的位置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他双拳握紧，恨意让他眼中爬满血丝。 再宠的小女儿，一旦触碰到自身的利益，接下来就是翻脸不认人。至于那个背后闹事的人，他一定要让那人知道，随随便便得罪一个财阀，那就是自寻死路！ -- 第29页 - 另一头。 耀星高中，办公室内。 李一刀平静地抹除了不知道第几波顺着账号摸过来的痕迹，最后看了一眼被封禁的账号和删除的信息，关掉了电脑。 金智妍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学校说没影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她还是按照往常的行程，该上课上课，该下班下班，这会儿关了电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提着包，准备走人了。 结果这才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外头就进来了一个陌生男子。 李一刀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身姿很是挺拔，长着一张精英的脸，衣着倒是很休闲，看上去也不过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上来就直接问负责A班的老师在哪。 “您有什么事吗？”这种关键时刻，每个人都对突然到学校来拜访的陌生人很是警惕，“记者吗？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允许记者采访的，麻烦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啊，放心吧，我不是记者。”年轻男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证件，“洪善美是你们这里的学生对吧，我是来问一些关于她的事，好回去以后做档案统计的。” “检察官大人吗？”他证件收的太快，大家都没太看清楚，崔宥利也是一脸将信将疑，小心问：“不知道您是打算了解什么？” 李一刀听见他们的对话，重新又走了回去：“能让我再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男人盯着她愣了几秒，目光闪烁着：“呃，可以，你看吧。” “柳——宰赫？”李一刀反复对照了几遍，没发现异常，才把证件又给还了回去，“大人您看起来倒是比照片里要年轻很多啊。” 男人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耳根微红：“我就，还好吧，哦对！差点忘了正事，我想看一下洪善美学生的资料可以吗？你们应该还没有清理掉吧？还有，她的事能不能跟我简单说说？” “......” 李一刀坐下听了一会儿。 这个叫柳宰赫的男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干嘛，他打听的很细致，关于洪善美的信息问的很全面，这让李一刀觉得，或许他并不像是他口中所说的，只是为了要给之前的案子做一个归档。 半个小时后，该问的已经全部问清楚了，柳宰赫收了手中的钢笔，一抬头就发现，坐在斜对面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盯着自己看。 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我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李一刀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先出门了，等到看见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以后，才又现身在学校后门口拦住他，“柳检察官，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柳宰赫看出她有话要说，点头：“可以，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 “去前面吧。”李一刀手一指，“我请您吃饭。”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柳宰赫连连摆手，又看了一眼时间，“还是我来请吧。” 第15章 “孩子，我只是想保护你…… “......啪嗒,啪嗒。”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周围灯光暗淡，猛地一闪,柳宰赫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跑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然后一通乱找。 有人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宰赫啊，干什么呢？你不是早下班了吗？怎么大晚上的又跑回来……” “有点东西忘了拿,没事儿，你们先忙吧。” 把还在加班的同事敷衍过去,年轻的检察官迫不及待把自己刚刚得知的一系列信息全部都给做了个整理，而后,他打开调查权限，开始搜索一个名字——是洪善美生前曾经密切接触过的那个私家侦探。 他是最近刚开始调查洪善美这个案子的，警署那边下了自杀论定,档案便被封存了起来，这事儿本不该被重新翻出来,不过年轻的检察官从另外一个案子里意外发现了和洪善美有关的线索,本以为可能是找到了一个证人，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死亡，诸多巧合结合在一起，让他不是很相信这个自杀的结论。 如今着手一查,果然很不对劲…… 洪善美的档案里压根没有提起过那个私家侦探的名字,这就说明要么这件事另有原由，要么就是警署根本没有好好调查，年轻的检察官对此非常不满,要不是今天他多事，去耀星高中溜达一圈，说不定还碰不到那个姓李的老师,更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官方查证肯定是比私下里查要快很多，信息渠道也更加丰富。 柳宰赫查了那个私家侦探以后，发现对方在洪善美出事前一天就没了消息，身份证、信.用卡等等一切可能留下数据的都没再动用过，整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方这是在有意隐匿。 柳宰赫不敢耽搁，他现在行动已经很迟了，不能再多犹豫，以免生变，立马调动起自己的所有人脉，努力查证那个私家侦探的线索，也幸亏是他平时结交的朋友够多，什么渠道都能找出来几个有用的人，三天后，一个朋友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人曾经在某个车站买了一张去往乡下的车票。 电话一挂，柳宰赫二话不说就出发。 乡下小地方，人员密集，个个都是熟脸，那个名叫朴大海的男人逃跑以后不敢回自己老家，而是挑了一个自认为没人会联想到的地方躲了起来，但是那边虽然没有他的熟人，事儿也坏在没有他的熟人上——周围街坊邻居都挺熟悉，对他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柳宰赫一个同乡几年前因为得罪了人，所以被下放到地方当了个小巡警，跟村民的关系还都挺不错，所以村民老跟他说起那个新来的男人整天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像好人，拜托他千万多关注一下。 -- 第30页 结果就是这么巧，他一看到柳宰赫发来的照片，便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朴大海。 然而朴大海这人警惕性也不差。 年轻的检察官穿着一身便装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他正提着袋子在买东西，买了一大堆的速食面，两个人中间还有段距离，他叼着烟，为了避免被熏到眼而微微眯着眼，转过头时，余光瞥见了那个陌生面孔，他顿时就有些警惕，不动声色地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儿，然后连着做了几个反跟踪的动作。 要是普通人的话，这会儿早就已经被他甩掉了，转过头，他没再看到那张脸，就稍微定了定心。 但是刚往前走几步，朴大海一愣，第一时间把手里往对方身上砸过去，而后转身就跑。 “站住…！！” 柳宰赫急追而去。 把这家伙抓到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年轻的检察官和同乡围追堵截，好不容易把朴大海堵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才按住他。 “你跑什么？” “你追我干什么？” “你不跑我追你干嘛？” “你要不追我，我为什么要跑啊？” “......” 到了这个时候，朴大海还嘴硬：“我怎么了啊？我犯什么事了？” 柳宰赫冷笑一声，膝盖在他肚子上狠狠一顶，只听他闷哼一声，立马就没了挣扎的力气。 “说说吧。”柳宰赫眼神示意，同乡便默不作声地离得远了些，“洪善美的事，还要我再提醒你吗？” “谁啊，我又不认识。”朴大海虚弱地躺在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这是故意伤害，警.察呢！警.察在哪！我要去法院告你信不信？” “......” 柳宰赫沉着脸，伸手就是一通教训。 这朴大海就是个混不吝，想让他开口，还真得好好下下功夫，柳宰赫花了好半天功夫才终于是把他嘴撬开了一条缝，朴大海趴在地上干呕着，生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非得……非得问洪善美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呢？” 柳宰赫没给他看证件内容，只让他看了一眼外皮，朴大海脸色立马就变了。 片刻后，他认命似的一闭眼。 “要我说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必须得保证我的安全，还有，我要钱。” - 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 朴大海原本是一名退.役.军.官，出来以后，他为了赚钱，先后开了几家小吃店，生活还算稳定，但就是赚不到大钱，后来他跟一个朋友一合计，两个人决定想办法捞一笔大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活，让他帮人调查一件事，而那件事自然就是白胜浩的醉驾事故。 幸亏是警署里那些人根本没有用心调查，刚有人报警说发现了尸体，卡车司机就主动投案了，朴大海在附近来回搜索了好一段时间，突然发现，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还装着被人疏忽漏掉没拆除的老式监控。 他拿到了视频，看完以后心里又冒出了个主意，就偷偷把视频拷贝了一份。 原视频交给了让他查证的人，他拿到了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 但他这人有点小爱好，就是喜欢玩赌球，那笔钱才刚到手没多久就被他花了个精光，于是他就动起了小心思，想要用那笔视频，再赚点钱。 之后，他偷偷查了死者的关系，顺藤摸瓜找到了洪善美。 他在社交平台上给洪善美发了私信，告诉对方，她父亲的死亡另有原因，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就给他五百万——本来他想要更多的，但是洪善美的家庭很一般，五百万已经是她小半年的生活费了，而且他也害怕要得太多对方万一转头报警了呢，那背后的人万一听到消息，知道他还拷了一份视频，他就糟了。 收到消息后洪善美一开始不信，但朴大海随后又给她发了一张模糊的截图，洪善美看完就立马跑去找吴英熙借了一笔钱，她俩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来的五百万？吴英熙咬着牙从家里偷了父亲的钱，拿去让好朋友买信息。 朴大海本来不想跟洪善美见面的，可是洪善美在看了视频以后疯狂给他发消息轰炸，朴大海烦不胜烦，就又跟她聊了几句。 洪善美拜托他帮忙查视频里的人是什么身份，还说会给他一大笔钱。 朴大海敷衍着答应了，也没用心查。 哪知道没过多久，他忽然发现有人在跟踪洪善美……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不知道具体是出了什么事，但反正肯定是他惹不起的事，而且一定跟他视频有关系，所以他收拾了东西立马藏了起来，躲在暗处观察了一阵子。 结果几天后，洪善美就突然“自杀”了。 这消息传到朴大海耳中，他马上就跑了。 他不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洪善美几经查证，忽然间发现，视频里那个面容略微有些模糊的女人看起来很像C班的班主任成敏。 小姑娘到底还年轻，沉不住气，本来想吓唬吓唬对方，看能不能诈出更多信息，结果就这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那个视频证据还在她手里。 “估计，现在也已经被人拿走销毁了吧。”朴大海恹恹道。 年轻的检察官脸色越发阴沉，猛地踹了他一脚，踹得他在地上滚了一圈，不住哀嚎。 -- 第31页 “既然知道这件事难办，为什么不报警？” 朴大海直呕酸水，闻言不屑一笑：“报警？你怎么不让我写万人血书去青.瓦.台联名上告呢？谁都知道他们跟财阀是一伙的，大人呐，我又不傻，非要和那丫头一样自寻死路吗？” 柳宰赫猛地抬手，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半晌后却无力地垂下。 叫回同乡，柳宰赫瞪着地上的朴大海，咬着牙狠声道：“找个理由把他给我关起来，有别的事了我再找你。” “......” 回城后，柳宰赫憋着一口气，把资料全部收拾齐全，第一时间申请了重新调查洪善美的案子，以及把这个案子和自己手头上另一宗关于耀星财团的贿赂案兼并。 他感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缓开启。 然而他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上头领导的审批，当下就有些着急——得不到审批，很多事他就没办法调用资源去处理。 年轻的检察官坐不住了，打听到领导此时正在办公室办公，并未外出，他立马拿着文件夹敲响了那扇门，然而领导好像早有预料一样，门刚一打开，就头也不抬地冲他招招手：“那什么，宰赫啊，过来过来，帮我拿一下包，咱们出去一趟。” 柳宰赫一愣：“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快，我胸针帮忙找一下。”领导从他身边走过，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他拿着的文件夹，“还拿着这个干什么，先放一边去，走走走，这回可是大事——” 说到这，已经四十多的领导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你小子，往后可要转运了啊！” “......” 带着疑惑，稀里糊涂地被抓了壮丁。 等柳宰赫进入那个富丽堂皇的高档餐厅时，心里隐隐约约便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而这预感在他们抵达目的地，包间的门被服务生拉开时，瞬间到达了顶峰。 “哎呦，您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实在抱歉啊抱歉，让您这个贵客等了我们这么久，待会儿我一定自罚三杯！”领导讪笑着拉了后头的柳宰赫一把，“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之前跟您提起过的柳宰赫柳检察官，我们部门最年轻的检察官！怎么样，是一表人才没错吧？哈哈，宰赫啊，快，过来跟白理事长打个招呼！” 柳宰赫沉着脸，微微鞠了一躬：“您就是耀星财团的理事长白峤先生？幸会。” 按照规矩，他不该在私底下和被调查者见面的，而他也没想到领导会直接带他来见耀星财团的人，但现在既然人已经到了，他要当场翻脸走人也弄得实在是太难看。 柳宰赫便跪坐在侧面，准备听听他们要干什么。 白峤是一个人来的，看起来，他和柳宰赫的领导很熟悉，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包间里气氛慢慢就热闹起来。 柳宰赫一直没说话，显然更在意眼前的蟹酱拌饭，然而那俩人聊了一会儿之后，白峤突然话锋一转：“柳检察官今年才26吧？真是年少有为啊，听说最近一个关于我们耀星的案子就是柳检察官在负责？” “是我。”柳宰赫笑了笑，并不多说。 白峤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打了个响指，外头保镖听见指令，提了个箱子进来。 柳宰赫目光一沉。 “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感觉柳大人最近应该挺辛苦的。”白峤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密码箱，箱子立刻便弹开了，“听说柳大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小丫头年纪还那么小，又没有自理能力，柳大人工作那么忙，还要照顾残疾的妹妹，实在是太辛苦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孩子还小，别不舍得花钱，给她请个专业的护工，也省得两头跑不是吗？” 柳宰赫的手在桌下慢慢收紧，颈部肌肉也瞬间绷紧：“理事长这是打算贿.赂我？” “哎，你这孩子怎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领导在一旁插话道，“都说了这次是私人会面，白先生可不是代表耀星财团来的……哈哈，真是抱歉啊白先生，家里孩子年轻，不懂事，言语上诸多冒犯，您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怎么会，都是一家人，说说笑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白峤微笑着，和领导碰了个杯，“我这不是替你心疼下属吗，你看你这个家长当的，知道柳检察官家庭条件不好，就该多照顾照顾，人家天天替你忙活，你也得为人家多想想，可别寒了年轻人的心啊！” “是，您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话题又重新转回了家常上。 柳宰赫收回了放在那个密码箱上的目光。 那里头满满当当的一箱子，少说得有几千万，果然是大财团，出手就是阔绰，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照顾”人之前还不忘记把对方家庭背景都给查清楚——这么多钱，估计柳宰赫辛苦工作好几年都未必能赚这么多。 他忽然便彻底沉默下去。 等到饭局结束，白峤在保镖的护卫下率先离开了，柳宰赫跟在领导身后，走到后门的停车场，而后抬手把那个箱子往车里一丢。 砰的一声响，吓了对方一跳。 “老师，这是不让我继续插手耀星的意思了？警告？还是威胁？”柳宰赫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心里很是失望。 他从小地方被调到大城市，其实还是托了眼前这位的福，真要说起来，这位老领导可算是他的“恩师”，他一直很尊敬对方。 -- 第32页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太失望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恩师变成了这个样子？ “宰赫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说人活着到底是图一个什么呢？” “这人啊，活着，就是来受罪的，我老了，没年轻那股子拼劲了，当年撞得头破血流就为了争口气，结果家散了，孩子也跟着受罪，可是我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又换来了什么呢？鲜花？掌声？那些有什么用？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可以走，早点把这脑子转过来弯，以后这世界啊，就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柳宰赫不为所动，只是有些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行了，我先回家了。” 男人眉头一皱：“你还要查？你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听懂了，但我不想接受。”柳宰赫摆摆手，“我也明白了，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道理，但那也不一定是对的，您的确老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这个年轻人要继续出去奔波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别找我，我忙着拯救世界呢，懒得搭理他们。”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你给我回来！柳宰赫！” 然而对方充耳不闻，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中年男子站在路边，夜风吹过他身侧，而他看着柳宰赫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 但现在…… 男人目光沉沉，很快便做了一个决定。 “孩子，千万别怪我。” “你还是不懂，我只是想保护你啊……” 第16章 徐英哲最近的日子过得实…… 徐英哲最近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煎熬。 自从金智妍的事情被曝出去以后,他作为被波及到的“A某”，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知道是谁翻出了他们以前在天台上玩的“游戏”，那些视频样样都是铁证,幸好是徐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提心吊胆,所以那些视频也发现的早，快速删掉以后,没有像金智妍一样引起轩然大波。 但他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暗中总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自己,搞得他最近没心思学习，考试成绩不如意。 回到家,又正好和徐父同一时间进家门。 “听说，这次考试你得了个倒数？” 徐英哲低着头，没说话,神情恹恹。 徐父便冷笑一声：“跟我过来。” 他登时心里一沉。 跟在徐父身后，书房里有一个单独的小隔间,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向来桀骜的双眸里染上了浓重的恐惧，还没进去，冷汗就已经浸润了额头，四肢如同灌了铅一样。 “爸……” “把衣服脱了。” 房门关闭,徐父无视了徐英哲声音中的颤抖,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除掉外套，而后目光在墙面上搜索着。 徐英哲用力咬紧下唇,整个人不受控地颤抖着，姿态变得很是卑微，小声祈求着：“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跪下。”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是一层沉重的枷锁，徐英哲用力闭了闭眼，认命似的伸手脱掉了上衣，默默跪在地上，乖顺地低下头，双眼被垂落的刘海遮盖，恐惧和愤恨不断在眸中交错。 脚步声靠近了。 徐父松了松领口，手持一根木棍，站在徐英哲背后，他手里那棍子把手上还裹着一层精致的牛皮，皮上做了装饰，看起来就像是艺术品，而不是……“刑具”。 啪，木棍带着风声重重打在徐英哲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冷汗从鬓角滑落，在下巴处滴落在地面。 少年隆起的脊背上堆着层层叠叠的旧伤，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格外苍白，衬得被鞭挞的红痕更是触目惊心。 “早就知道你这贱种不会安安生生地活着，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你，而不是让你出生，现在你是故意在报复我吗？嗯？” “还有脸在外头耀武扬威？” “当初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老大排挤，丢了理事长的位置！你这个下贱的私生子！为什么就是不能安分一点！非要给我惹祸！抖什么？你在笑吗！” “贱人！跟你妈一样下贱！” “为什么不去死！” “......” 嘴唇被咬破，鲜血的味道盈满口腔。 徐英哲被打得双手撑在地上，冷汗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流，眼中恨意越发浓重。 “说话！” “对不起，爸爸。” “还有呢？” “我错了，我是垃圾，我不该给您惹麻烦，对不起。” 徐父打累了，随手把木棍丢在一旁，擦了擦汗，看也不看满背斑驳的徐英哲一眼。 而在他踏出门的一瞬间，徐英哲颓然倒地，脸颊贴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汗水很快在地上晕染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他蜷缩起来，疼得快要昏过去。 但是他没有昏。 他睁着眼，紧紧盯着眼前那面墙，似乎是想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刻在心底，片刻后，他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摩擦出咯咯的响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徐英哲重新穿好衣服，踉跄着从暗室走出去的时候，外头正飘着一股淡淡的饭香。 -- 第33页 正在吃饭的一家人头顶落下温柔的橙光。 徐英哲静静看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妈，那家伙一直在看我哎！”徐家小幺满脸不爽，“爸爸你没有好好教他规矩吗？” 徐父笑着盛了一碗汤，递到小幺面前安抚了几句，而徐母转头冲佣人使了个眼色，很是厌烦地扫了脸色苍白的徐英哲一眼：“干什么？知不知道你站在那很碍眼？” “对不起，夫人，打扰您了。”徐英哲稍稍低头，牵动到后背的伤，疼得脸部肌肉都跟着一抽，“我这就走。” 徐母又狠狠瞪了主位上的徐父一眼：“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好儿子，天天除了讨人嫌和惹是生非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回过头来还得要我们家人给他擦屁.股，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他送走？” 徐父尴尬起来：“你怎么又来了，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幺儿乖，吃饭吃饭，吃完饭爸爸带你去拆生日礼物……” 关上门，隔绝所有欢声笑语，徐英哲艰难地走到床边坐下。 他目光阴沉，盯着窗外的朦胧夜色。 恨到极点，手里玻璃杯应声而碎，扎了他满手的血。 - 第二天早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当时就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伤在后背，没人帮忙处理，他就这么硬扛了一夜。但留在家里休息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艰难地洗漱过后，换上新校服，被司机送到了学校去。 他没去上课，而是躲进了休息室，刚推开门，就听到了一阵舒缓悠扬的钢琴声。 崔栋贤竟然也在。 “又挨打了？”少年修长的手指缓缓从琴键上移开转过头，很是关心地看着门口脸色苍白，颧骨处却飘着病态殷红的徐英哲。 徐英哲也没看他：“不关你的事。” 崔栋贤皱眉，看着他一路踉跄着趴到沙发上：“英哲，你这样迟早会被他活活打死的。” “说了不关你的事！”徐英哲不耐烦。 于是崔栋贤沉默了许久。 上课铃已经打响，走廊外变得很安静，他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报复回去吗？” “报复？说得轻巧，我又能做什么？” 崔栋贤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温柔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眼眸低垂，浅色的瞳孔中莫名带着一股子悲悯的色彩：“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 徐英哲没搭腔，只是瞥他一眼，却感觉他忽然抬手，把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后背上，顿时被疼得眼皮一抽。 “很疼吗？”崔栋贤笑容一如往常般温和，“不如，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徐英哲盯着他的脸，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什么秘密。” 崔栋贤说：“你知道洪在哲这个人吗？” 徐英哲皱眉，明显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崔栋贤平静道：“A班的洪善美，认识吗？” “......” 徐英哲眼皮一跳，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便侧了侧身，听他继续往下说。 “洪在哲就是洪善美的父亲，同时，他也是南龙会的人，南龙会你总该知道吧？” 崔栋贤语气平平，却接二连三地开始朝他抛出炸.弹，“你父亲之前被你大伯挤出了财团，后来靠着慈善事业又东山再起，他手里有一个很出名的项目，流浪者之家，他靠着收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为城区整体环境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因此得到了民众的支持和赞扬，还趁机拿下了好多块地皮，把房地产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所以你爷爷才会让他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这跟南龙会有什么关系？”徐英哲不解。 崔栋贤笑了笑，掏出手机：“别急，再给你看个视频。” 他把手机递到徐英哲面前，里头很快播放了一段极其混乱的画面。 “看到了吗，说是收容，实际上就是非法囚禁，流浪者之家里的那些管理人员全部都是南龙会的人，他们以暴力手段把那些流浪汉压得死死的，你父亲手里那个所谓的慈善事业，不过是一起大型犯罪事件罢了。” “洪在哲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好像忽然良心发现，偷走了流浪者之家的一些资料，连夜逃跑，但南龙会的人去追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死了，那些资料自然也是不见踪影……所以你父亲最近好像压力很大啊，资料找不回来已经让他很心烦了，要是被他听到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你猜，他会怎么做。” 徐英哲双眼瞪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崔栋贤吗？ “你想干什么？” “应该是，你想干什么。” 崔栋贤漫不经心地点出一个按钮，几秒钟后，徐英哲的手机叮咚一声响，有新信息提示，“好了，现在它到你手里了——我其实一直很向往和平，但你是我的朋友，我想帮帮你。” 徐英哲一时失语，怔怔看着他起身。 崔栋贤重新坐到了钢琴前，修长的食指缓缓下落，一首月光奏鸣曲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清晨的阳光通过玻璃窗射入屋内，温温柔柔地笼罩在他身上，举手投足间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优雅高贵的王子。 音符缓缓溢出，崔栋贤轻轻抬头，唇边扬起一抹浅笑，迎着窗外的日光，他琥珀色的眼眸圣洁又澄澈。 -- 第34页 但徐英哲看着他的模样，却萌生出一股子强烈的恐惧感。 寒意悄然间浸入骨髓。 徐英哲一个激灵，慌忙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抓着手机，逃跑似的仓惶离开休息室。 踏出休息室大门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崔栋贤闭着眼，仍然在弹那首《月光奏鸣曲》，整个人仿若沉醉在音符中一般。 少年美好的轮廓笼罩在阳光下。 徐英哲看得五指收紧，反手狠狠拉上门。 - “砰——” 门的震动让桌子上的水杯都跟着颤了颤，教务部长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成老师呢？她今天怎么又没来？不请假也不接电话，已经三天了！她是打算要造反吗？！”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也就李一刀一个：“不知道啊，我跟成老师不太熟，我也不太清楚她的状况……部长，这种时候，成老师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教务部长依然带着怒意，“我看她就是仗着自己有背景，在这儿蹬鼻子上脸呢！” “应该不会吧……”李一刀适时凑过去给教务部长泡了杯咖啡，“部长你看，要不这样吧，我记得成老师家好像离咱们学校也挺近的，刚好我今天上午没有课，我去帮您看看情况？哎呦别气了别气了，这么漂亮一张脸，硬是给气出皱纹了，多不划算啊！” 教务部长被她说得下意识想笑，又赶紧绷住，拍拍她手背叹了口气：“要是其他人都像李老师你多好啊，工作能力又强，又讨人喜欢，瞧瞧你这张小嘴，天天跟抹了蜜似的，怎么那么甜呢——哎我真有皱纹了吗？” “哪有，吓唬吓唬您罢了。”李一刀嘻嘻哈哈顺势挽上部长的胳膊，“部长啊，我是这样想的，看完成老师以后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吧，我听说隔壁那条街新开了一家店，特别好吃，我还没机会去尝尝呢，您得陪我一起去啊，不然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这么大方，看来是上个月工资发太多了，开始在我跟前显摆了。”部长斜她一眼，没反驳，等于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得到部长的允许，那就可以正大光明在上班时间开小差了。 李一刀这几天也发现了成敏的异状，正想着找机会去探探情况呢，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带薪找人好了。 只不过背着包走出学校，前头却突然有个人影从墙里翻出来。 李一刀眯了眯眼：“徐——英——哲——” 翻墙逃课的人手一松，狼狈从上头掉下来。 “好啊你，被我抓到了吧？”李一刀敏锐地看出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直接堵在路口抓住他衣领，“打算去哪？” “撒手。”徐英哲冷汗涔涔，“你把手撒开！” “那可不行，手一松，你不就跑了吗？”李一刀胳膊一伸，从后头硬生生夹住他脖子，让这大高个不得不弓着腰，踉踉跄跄被她抓走，“你先跟我走一趟，等会儿看完成老师回来了再收拾你，警告你，别乱动啊。” 徐英哲冷着脸，试图挣脱束缚，结果她突然一巴掌拍上他后背，当时就拍得他腿一软。 李一刀微微一笑：“疼吧？跟人打架了？” 徐英哲咬牙：“关你什么事，说了松开！” 李一刀看着他渗血的后背，忍不住叹气：“去药店。” 说完，拎着他衣领，就跟抓小鸡仔似的把他直接拖到了附近的药房，但都已经到了门口，他却死活不进去，甚至还发了脾气。 “都说了让你别管我，你是我谁啊，管那么多事儿会给你多发几个钱？少在这假惺惺，赶紧松开，我还不需要你在这可怜我！” 说着说着，眼眶迅速红了，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自己给骂哭一样。 李一刀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挑了挑眉，心里只觉得好笑——确实，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她就是假惺惺。 但这肯定是不能承认的。 李一刀叹了口气，语气幽幽，“英哲啊，你为什么总喜欢把人想的那么坏呢？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你看你这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昏倒了一样，这样吧，你今天逃课的事儿我就当不知道，先把你后背上的伤处理一下，然后你爱去哪儿就去哪，我不管你，好不好？” 徐英哲目光闪动着，嘴唇用力抿紧，只觉得已经撕扯到鲜血淋漓的心脏忽然被她温柔的话语轻轻安抚下去。 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半晌后，他终于还是妥协。 坐在药房里，后背的伤才刚露出一半，旁边配药的医师就是一声惊呼：“天哪，学生你这是怎么了？” 徐英哲难堪地别过头，不愿回答。 李一刀皱眉看了一眼医师，对方立时表情讪讪，去到了一旁，不再多问。 “你发烧了。” 手在他额头碰了一下，李一刀摇摇头：“待会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别乱跑，你这样会出问题的。” 徐英哲低着头，不说话。 后背的伤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再碰到还是疼，他闭着眼，双拳用力握紧，鼻腔里满满都是药水的味道。 这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出来的。 李一刀动作轻柔，生怕他疼似的，眼神却很是冷漠。 自己挨打的时候也知道那有多疼，那为什么还要把这种疼痛带给其他无辜的人？ -- 第35页 如果这世界上每个过得不如意的人都会举起拳头挥向比他更弱的人，用欺凌弱小来发泄自己的不幸——因为自己不如意，所以举着刀冲进幼儿园，因为自己不如意，所以殴打同学把同学打得鼻青脸肿？ 大家都这样做，那这世界可真就彻底完蛋了。 上完药，小心在上头贴好纱布，再把手擦干净，李一刀转过头，又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 徐英哲依然低着头，身形消瘦，导致他凸出的肩胛骨看起来就像是一双被强行折断的翅膀，看起来分外可怜，李一刀以为他还要再反驳，没想到他轻轻问了一句：“去哪？” 和金智妍比起来，有暴力倾向的徐英哲明显更容易被打动，关于这一点，很早的时候李一刀就看出来了，只要不怕挨他的揍，再稍微对他好一点，他立马就会动摇。 不过一般人对上面就被他拳头吓跑了，哪还来得及施行下一步？ 李一刀眼珠一转，伸手摸了摸徐英哲黑乎乎的脑袋，笑道：“这样吧，先陪我去成老师家转一圈，待会出来请你吃好吃的。” - 从学校到成敏家只需要十来分钟。 她住在一个高档小区，不过进出管控的并不严密，因为这里并不属于富人区，住在这个小区的人们多少是家里有点家底，但是还远远算不上有钱。 成敏住在高层，二十二楼，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中间是一段很开阔的走廊。 李一刀找到2201，先按了按门铃，又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人回应。 “奇怪了，难道她出去玩了吗？” 李一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屋里确实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索性又给成敏打了个电话。 这次，铃声在屋内响起。 李一刀抬眸，和徐英哲对视一眼：“她是在躲我？” 徐英哲没说话，却吸了吸鼻子，而后朝着门缝靠过去，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 “好像有点……奇怪的味道。”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表情，贴在门边的徐英哲目光闪烁，隐约有了个不好的想法。 他一向对血的味道很敏感。 从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很像…… “是什么？” 他犹豫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李一刀脸色一变，伸手抓住门把：“你让开。” 怪力派上了用场。 李一刀闭了闭眼，猛然一拉，紧闭的屋门晃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声。 “咣当——咣当——” 她连着拽了好几下，门把手生生被拽掉了，但门锁也稍微有些松动。 她吁了口气，抬脚用力一踹。 “砰！”大门应声而开，重重撞在墙上。 瞬间一股浓烈的臭味涌出。 李一刀把抬脚想进门的徐英哲拦在身后，自己进去看了一眼。 屋里黑漆漆一片，暗淡的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似乎有个人躺在地上，安静地好像根本闻不到屋内的腥臭一样。 李一刀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报警吧。”她没再往屋里进，“有人死在里面了。” 第17章 “你们全都疯了吗？！”…… 柳宰赫急匆匆赶到现场, 第一时间找到了站在路边的李一刀。 “怎么回事？” 李一刀白着脸抬头看他，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样，身子摇摇欲坠：“柳检察官。” 忽然,她晃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二人同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徐英哲皱着眉：“你……没事吧？” 柳宰赫扫了一眼徐英哲的校服，目光回转,关切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李一刀用力闭了闭眼,抓住柳宰赫的手，“成老师她死了,那些人说她是自杀，还留了遗书。” 徐英哲盯着她和柳宰赫交握的手，眉头皱得更紧,而柳宰赫显然也是有些不自然，不过看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就没把手抽出来,反而还小声安慰了她几句，再往楼上看去。 又是自杀，和洪善美一样。 真的可能吗？ 柳宰赫去了现场，成敏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地上只有一个白色的人形,屋里一切都很整齐，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窗户紧紧关闭,反锁着，坏掉的门也是从内部反锁，这是一个密室,警署的人说这基本不可能是他杀。 年轻的检察官不免想到了上次他和这个姓李的老师会面时，对方说过的话。 成敏和洪善美之间似乎有些矛盾。 结果两个人一前一后全死了？ 这不对，这一定不对。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 柳宰赫有点焦虑地搓着手指。 现在他的情况很糟糕，关于并案的申请老师没有给回复，而且很突然地在一次停电事故中，他电脑里存的资料全不见了，技术部说是电脑磁盘出了问题，但他不信。 旁边有人接了个电话以后频频往柳宰赫这边看过来，似乎是想验证什么，几分钟后，几个人把他给围了起来：“柳检察官？” “是我，怎么了？”柳宰赫感觉他们表情好像不太对劲，但没多想，“对了，死者的遗书你们放在哪了，让我看一眼。” 结果对方一脸讥讽：“看什么，看上面有没有对你的控告？” -- 第36页 柳宰赫一愣：“什么？” 眨眼间，那几个人突然过来把他控制住了，柳宰赫搞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挣扎了几下：“你们这是发什么神经？” “是你发什么神经才对吧，大检察官不好好查自己的案子，跑到这里是想干什么？是不是害怕死者说什么不利于你的证据，所以急着赶过来销毁证据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疯了吗？” “呵，我在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之前跟死者接触过吧，借着查案的由头把死者单独约出去然后趁机对死者性.骚扰，还用言语威胁不让对方说出去，导致死者不堪受.辱愤而自杀，现在知道害怕了？敢做不敢当？” 柳宰赫双眼越瞪越大，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我？性.骚扰？” 那几人懒得跟他多纠缠，直接把他拽出去：“不用怕，死者是不堪受.辱而自杀，你还算不上故意杀人，但是你这检察官的名头能不能保得住那可就难说了……哼，像你这种败类，只会给我们丢人，还不快滚？！” “该死，你们全都疯了吗？说什么屁话呢！” 柳宰赫狼狈地被丢出去，只觉得忽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讥讽和不屑的眼神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现场不能去了，他想回去查查这谣言究竟从何而来，结果刚进办公室，本来沸腾的讨论声忽然静止，所有人直愣愣地看着他，屋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柳宰赫一把拽出平时跟自己关系最近的同事，到了茶水间：“什么情况？” “我还要问你啊大哥！你什么情况？”同事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前段时间你一直神神叨叨的，那时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今天更是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半天看不到人，哎，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成敏的女人？” “认识啊……” “你摸她腿了？” “没有！你怎么也这么说啊？！” “你不光摸她腿还摸她屁.股了？” “都说没有！我没有！” 同事看他激动，当下没说话，但表情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儿才说：“宰赫啊，我问你，你可要老实交代啊，你找那个成敏干什么去了？” “我就是问一些关于案子的事。”柳宰赫很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那你有没有单独约她？” “这……好像是有。” “约她进包间聊了几句就开始动手动脚？” “这个绝对没有！我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 “那，她跟哪个案子有关系？又是谁告诉你的？” “是……” 柳宰赫差点脱口而出“李老师啊”，却忽然又一顿，目光闪了闪，改口道：“没有人，我把学校相关的老师都问了一遍。” 但他这一个犹豫，同事眼中神色再次开始怀疑：“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去现场了？可你怎么知道成敏死了？” “......” 柳宰赫不说话了，默默盯着旁边的墙。 “你看，你到现在还是不说实话，那我真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同事一摊手，不搭理他了，气得他一拳打向旁边的垃圾桶。 但在差一点就打上时顿住。 “这不能打，要赔钱。”柳宰赫收回拳头，转而对着自己脑袋一顿猛捶，“该死该死该死！” - 另一头。 需要“休养”的李一刀已经把成敏死亡的事告知了教务部长，部长震惊之余，看见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考虑到她当时直面现场，便说给她放两天假，让她好好在家调整调整心情再回来上班。 李一刀表情凄苦地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受到了巨大打击一样，结果刚到家就重新恢复了精神——成敏这一死，就证明了她背后的人已经从柳检察官忽然跑来调查洪善美案这件事上察觉到了危机，所以迫不及待地就要灭口，把线索从成敏这里切断。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谁能想到李一刀一开始只是想搞清楚吴英熙的被霸凌事件呢，结果后续牵扯越来越深，事情也越来越大，现在已经挂上两条人命了。 也不对，再算上已知的洪在哲，三条。 事儿越闹越大了。 背后隐藏着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李一刀等了一阵子，而后打了一个电话，还是之前那个在酒吧里被她坑了钱的那位帮手：“现在什么情况了？” 上午打电话把柳宰赫叫过来以后，她立马就让这个朋友派几个机灵的手下过来盯着那位年轻的检察官，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吃东西，这会儿听见她问，就忍不住哼了一声。 “别提了，我看你的那个外援也不太顶用，你上午把他叫过去，下午他就被停职了，好像是有人把事儿给捅到了媒体跟前，控告他以权谋私性.骚扰女教师致其死亡，动作快得连我都怀疑这事是有人背后搞鬼……反正他是用不上了，你就放弃吧。” “这么没用？！”李一刀捏了捏鼻梁骨，“那就没办法了，把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给榨干就放手吧，你想个法子，两个小时以后把他引到吴英熙家附近，我今天晚上非得让那小丫头开口不行！” “哈哈哈哈，这主意倒是不错，虽然他被停职了，但是好歹有个证，吴英熙要是连检察官都不相信的话，那就完蛋，什么也别打听了。” -- 第37页 挂断电话，李一刀简单一收拾，趁着夜色悄悄溜到了吴英熙家门口。 吴英熙已经出院有段时间了，但这丫头现在完全开启了聋哑人模式，就因为她什么都不说，搞得大家手里抓了一大堆线头却死活找不到中心点，实在是烦人得很。 其实现在事情差不多也已经清楚起来，所有的事情正在慢慢汇成一条线。 目前已知最早出现的第一个事件是洪在哲车祸事件，而后视频出现，便有了洪善美“自杀”事件，紧接着视频消失，第三个就是吴英熙被霸凌“坠楼”事件，再没有出现新证据，但柳宰赫介入调查，查到了关键人物朴大海和成敏，就出现了第四个成敏“不堪骚扰过后自杀”事件。 这四件事分开似乎没太大关系，连在一起又缺点什么，关键问题就是，消失的证据到底是不是在吴英熙手里？她坠楼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想效仿洪善美事件再次制造意外？ “......”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吴英熙家还亮着灯，吴东九估计要再过很久才回来，他这周值夜班。 李一刀戴上手套，十分灵活地翻墙而入，在房子后方找到了总电闸，往下一拉，屋里灯光瞬间消失，她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屋内。 吴英熙还没睡。 自从坠楼进了医院以后，她就开始有点神经过敏了，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开始惊慌，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向她靠近。现在屋里突然停电，她瞬间汗毛都炸了起来，劈手拿下身旁挂着的刀，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后背紧贴墙壁，很是小心地想挪到卧室里去。 卧室有独立的蓄能台灯，不需要插电。 她家没有那么大，从走廊到卧室最多也就是十几步路的距离，30秒之内就能搞定的事情，这次却硬生生被她拖了几分钟。 好不容易摸到了卧室的门把手，吴英熙稍稍松了口气，立马就钻进屋里。 结果刚进入卧室，门后突然寒光一闪，有个冷冰冰的东西贴在了她脖子上，同时有个很是嘶哑，根本分不清男女的声音问她：“东西在哪？” 吴英熙差点没叫出来，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什……什么东西？我家有钱的，都在柜子里放着，你拿走就可以了，不要杀我。” 那人不为所动，手往前一顶：“东、西、在、哪？！” 吴英熙快哭了：“我求求你……” “不说是吧，很好，那就去陪你爸吧。” 那人突然从后头一手拢住吴英熙的下巴，鼻腔中瞬间涌入一股皮革的气味，吓得她尖叫一声，生怕对方手一快就拧断了她的脖子，“等等！我说我说！” “在哪？” “在……在床头柜第一层的板子下面，我用胶带贴上去了。” 话音刚落，拢住下巴的手就离开了，吴英熙咽了咽口水，看着黑暗中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而后走到床头柜旁蹲下，轻轻拉开了第二层，手往隔板探去。 看准机会，吴英熙拔腿就跑，出了卧室门立马反锁拔钥匙，然后惊慌失措地下楼跑出门外，毫无方向地往外冲。 “啪嗒啪嗒啪嗒……” 凌乱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响着，吴英熙脸色煞白，看见左边似乎有个人影立马就跑过去，也不管那到底是谁，反正是个年轻男子，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胳膊：“救、救命！” 柳宰赫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吴英熙双腿直打哆嗦，抓着人不放才能稍微有点安全感：“我家里进小偷了，他、他杀了我爸……救命……救命！” 柳宰赫眼皮一跳。 这时，侧面街道有高跟鞋声响起，李一刀提着个小盒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而后看见这俩人，有些惊讶：“英熙，柳检察官，你们认识？” 第18章 线索串联，幕后出现…… 洪善美葬礼当日。 洪家亲戚没几个,来来往往的都是学校里的人，脸色苍白的吴英熙躲在角落里，尽管害怕,但还是要抑制住恐惧,偷偷地观察每一个前来拜祭的人。 她在学校里就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洪善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对方出事前一周，她们两个刚大吵一架,看起来是要彻底闹掰的样子，但她心里清楚,那是洪善美察觉到了潜藏的危险，所以做出的保护举动——虽然她们两个根本不知道那种危险究竟从何而来，毕竟她们两个有再多的小聪明,也只是两个女高中生，隐约察觉到了危险到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尽快把吴英熙给撇出去。 吴英熙不是没有劝过洪善美，但洪善美的一句话就把她给问的接不上话了。 她说，如果出事的是你爸，你怎么办？ “......” 她知道的并不比洪善美多。 甚至于那个视频洪善美根本就没有给她看,只是让她看到了一个截图。 她躲在大厅,只觉得路过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像凶手。 洪善美父母离婚了，吴英熙没见过洪善美的母亲，看见那个妆容精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出现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那竟然就是洪善美的母亲，毕竟那个女人看起来像是个有钱人,身上背的包是名牌货，不是假的，是真品。 洪善美没有留下太多遗物，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部手机，遗书就压在手机下。 -- 第38页 但吴英熙一看就知道，手机不对劲。 她的手机太干净了，干净的只有少女的自拍，别人不清楚，但吴英熙跟她关系好，自然是了解的，洪善美喜欢打游戏，她俩以前总在晚上偷偷通话然后钻进被窝里联机。 可现在，那个游戏软件不见了。 吴英熙不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操作，凶手吗？可是凶手没必要单单卸载一个游戏。 她觉得有可能是洪善美出事之前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所以自己把那个游戏给卸载了，然后凶手灭口以后，查找了她的手机，没有发现太多线索，就把可疑的东西全部清掉了。 念头一闪，吴英熙立马躲进卫生间登录游戏。 她们玩的那个游戏背景设置的是中世纪时代，玩家成为了一名兜里只有十枚金币的流浪者，她们可以用那十枚金币购买自己的土地和农具，然后通过种植赚钱，再慢慢扩大领地，最终成为称霸一方的领主。 她俩现在已经进度已经到了小庄园主，洪善美的庄园和吴英熙的庄园靠的很近，平时通过互相购买物资增加产量。 吴英熙登录以后，在信箱里找到了一堆未读信件，大多数都是和附近农户的交易，以及和交易行的互通。她好几天没玩了，最近一直为那未知的危险而担心，哪有心情玩游戏，没想到洪善美还在玩，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最后登录时间为xx：xx：xx……” 她猛地一个激灵。 洪善美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她猜对了！ 如果说是洪善美在打游戏的时候忽然间死掉了，也确实不是没这个可能，但那卸载游戏的举动就太明显了，说明这个游戏里肯定藏着什么。 不过吴英熙倾向后一种，就是危险已经到来，洪善美在慌乱中争取到了一段时间，却没地方藏证据，就匆忙登录游戏把秘密藏到了游戏里，寄希望于吴英熙某天会发现。 “您有一封来自[美美酱]的未读信息” “正在读取中……” “姐妹，快去大领主那帮我收一下金币，A区有我种的玉米，一共30把，记得摘了赶紧卖掉换钱！” “......” 这句话要是让别人来看，只会以为她们两个在做游戏里的任务，可吴英熙知道，这是洪善美在暗示她。 她们两个以前打游戏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个名叫大领主的NPC很像她们学校的一个老师，特别是凶起来的时候那个样子，而那个老师是管理图书馆的人。 游戏里没有A区，庄园主也不可能种玉米只种30个。 图书馆，A30。 吴英熙猛地捂住嘴，把惊呼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眨眼间，眼眶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她难以想象洪善美一个人直面死亡的时候会有多绝望，她只知道，洪善美死前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自己这个好朋友，虽然不想把朋友扯进去，但这也是洪善美闭眼之前，唯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关掉手机，她捂着脸，整个人都在发抖。 片刻后，卫生间的隔间里传来一阵崩溃的哭声，过路的人听到却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里是葬礼大厅，在这里崩溃大哭，没有一个人会有所怀疑。 - 葬礼后，吴英熙回到学校。 一个因抑郁症发作而自己走向死亡的学生让校方痛心不已，开始宣布要让大家多方面关注一下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不要再让这种悲剧上演了。 每个班级都对学生们挨个做了单独的心理健康调查。 轮到吴英熙这个重点关注对象的时候，她看着对面的成敏挂着一脸担忧表情，心里阵阵酸涩。那个时候她还没看到视频，不知道截图里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是成敏的背影，但她谨记洪善美的叮嘱，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只是对着成敏一通哭诉。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子，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这个病的，我还以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跟我说，她根本……不相信我！”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没跟她吵架，而是多问她几句，她是不是就会愿意告诉我她到底藏了些什么事？我一直把她当朋友，可是她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吴英熙哭得差点要昏过去，成敏只好赶紧安慰她，把话题岔开。 她或许应该庆幸，当时试探她的人是成敏，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她的表演顺利骗到了成敏，虽然心里还是稍微有些怀疑，不过整体上看，成敏还是信了她的话。 接着，她很顺利地去图书馆偷偷取回了证据，周围很多同学都能为她作证，她去图书馆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发呆，而A30那排书架后头没有监控，一个并不算高明的小计划，就这么在一群人尚不知情的时候完成了，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那时，她不知道这件事跟成敏有关，成敏也没有收到其他人的“友情”提示。 不过当吴英熙看完那个视频以后，后怕的情绪立马涌了上来。 她被吓得手脚冰凉，连学校都不敢去了。 可是如果不去学校，万一成敏感觉不对劲呢？ 吴英熙揣着秘密，想了一个晚上，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周末过后，她再次来到学校。 推开教室门，里头一如往常一般闹哄哄，她失魂落魄地从过道旁走过，不动声色地撞了一下金智妍的桌子。 -- 第39页 桌子一晃，口红唰一下画出了界，金智妍慌忙拿纸巾擦脸，很是愤怒：“呀！你找死吗！” “对不起。” 吴英熙小心翼翼地低头道歉，头上被金智妍拿书砸了一下，柔顺的头发瞬间有些凌乱起来。 她没反应，一言不发回到位置上。 金智妍在前面翻了个白眼：“真是晦气！” 以前吴英熙见到金智妍是能躲就躲，生怕被对方黏上找麻烦，但现在，她是巴不得对方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好让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从这个学校离开，减少和成敏接触的机会。 她害怕自己多和成敏打几个照面，就会被对方看出来她藏的小秘密。 而金智妍这一天下来被她有意无意地冒犯了许多次，怒气已然是快要压抑不住了。 终于，最后一节体育课的时候，金智妍带着宋允书和尹智慧几人把她给堵在了走廊上。 “吴英熙，你是不是活腻了？” 这时，大家都还没有走光，不过看见金智妍这架势，也都不敢吭声，急急忙忙想要离开，斜后方坐在崔栋贤桌子上的徐英哲从教室里往外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却是嗤笑一声。 吴英熙低着头不说话，眼神却在四周飞快绕了一圈，最后定在楼梯口。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她闷头朝楼梯口走去。 尹智慧见状过来拉她，嘴里骂骂咧咧，被她反手甩开，顿时瞪大双眼：“你竟然敢还手？！” 吴英熙咬紧下唇，脚步加快。 很快，她就和那几个人纠缠在了一起，互相拉拉扯扯的，金智妍乜斜着眼冷笑，让宋允书把她拽到厕所，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人，吴英熙使劲挣脱，却挨了尹智慧一巴掌，金智妍还拿手指头在她胸口用力戳了好几下。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金智妍拿手指戳她还不够，仗着周围都是帮自己的，伸手一推。金智妍推的其实也不算用力，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吴英熙脚下一歪，整个人滚下了楼梯，脑袋狠狠撞在墙上。 “咚”地一声闷响，就好像熟透了的西瓜被人拍到的声音一样，站在旁边双臂环胸看好戏的徐英哲顿时脸色一变。 血糊了满脸。 吴英熙侧躺在地上，意识模糊间，看到上方楼梯口一群神情慌乱的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表情淡漠的少年。 他站在混乱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就好像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看得她心里一突，一种荒谬的错乱感突然到来。 “他看起来是……知道了什么……” 以往的接触中，吴英熙最看不透的就是他，但却隐约有种预感，他的内心并不如他的表面一样温和。 所以……他知道了！ 他知道是我！ 来不及恐慌，吴英熙眼前一黑，在混乱中彻底陷入混沌。 - 终于说出藏在自己心底那个大秘密的吴英熙忽然身子一歪，竟然是直接昏了过去， 另一头，暖和的茶室里，中年男子盯着眼前一杯还在冒热气，但已经被喝了一半的茶水，许久后，长叹一声。 “那个女人的事以后，宰赫应该能长点教训了吧……臭小子，就会给我添麻烦！” 他打了个电话。 “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让宰赫回来上班了，把他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一切等大选结束再说。” “......” 挂断电话，身后的门忽然又被拖动。 中年男子回头，一脸诧异：“您怎么又回……你是谁！” 黑影一晃，而后竟然是直接走到了包间里，一点隐藏的意思也没有，施施然坐下，冲着对方一笑。 第19章 一份资料，暴露了 终于恢复意识后,吴英熙第一时间就是要找她爸吴东九，慌慌张张打了电话过去，那头正在加班的吴东九很是疑惑：“英熙啊,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呢？” “爸,你没、没事？！”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害怕了？等等啊，我去跟社长打个招呼,今天先早点……” “不用，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你加班吧，我去睡觉了。” 挂断电话,吴英熙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老实交代了家里有人非法闯入的事情—— 她是听了对方的话,还以为她爸已经遇害才被吓成这个样子,现在面前有个检察官，还有一个虽然没在学校见过，但是在医院倒是经常见面的老师在，濒临崩溃的吴英熙算是终于扛不住了,把什么都给说了。 听完前因后果的柳宰赫表情格外严肃。 他今天是因为一场意外才会来到这附近,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事。 “所以，那个证据呢？” “我藏在桌子下……” 吴英熙不敢把证据乱丢，刚刚说给那个贼人的地方也确实是真的,因为她不能确定自己如果随便编一个地址见对方去拿的话，对方会不会相信她，幸好是她运气够好,证据丢了没什么，人好歹是跑出来了。 “不过我害怕万一被人拿走，所以提前复制了好几份，然后我还设定了一封邮件，24小时自动发送，每天我都会按时撤销，如果哪天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那封邮件就会带着证据自动发出去。” 吴英熙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 第40页 她不知道全部真相，但就冲背后的人为这一个视频就能接二连三地杀人来看，这证据肯定很重要，肯定会牵扯很多东西，所以她必须要给自己做个保险，不能白白送了命。 布置这一系列的事，是为了保命，不过住院之后她确实也犹豫了。 万一这事儿把她父亲也牵扯进去…… 柳宰赫率先进到吴英熙家看了一圈，打开所有的灯，确认里面没有藏人之后，迅速把吴英熙说的那个电脑给抱了出来。 他们不敢在这里久留，害怕出意外，三个人就一起去到了附近的一家网咖，开了个包房，然后让吴英熙把那个视频证据调了出来。 画面清清楚楚地显露出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除了那起车祸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信息，也悄然暴露出来。 洪在哲是在逃跑，不过有人袭击了他。 袭击他的那个人蒙着面，戴着黑色的帽子，看不清楚五官，只知道是个高而健壮的男人，过后洪在哲仓皇逃跑，刚到马路中间就整个人被撞飞出去，追他的那个人不见了。 半晌停顿过后，肇事车辆里面有两个人下车，把他拖到路边然后扬长而去，接着蒙面的男人又出来了，从洪在哲身上拿走了一样东西，几分钟后，卡车经过。 “......” 证据转移到了柳宰赫手里，保险起见，他决定让吴英熙父女暂时躲一躲。 而李一刀回到家以后，第一时间就拿出了那个她假扮凶徒从吴英熙那里拿到的原件，插进电脑里一番搜索之后，她忽然眉头一皱。 “这个视频的来源，怎么是……” - 耀星高中，校长办公室。 已经深夜了，但学校竟然还有人在，教务部长拿着一份资料推到校长面前：“成老师不在了，以后她的工作势必要找人接替，我觉得这个李老师就不错，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我感觉她这个人蛮机灵的，而且嘴巴又严，不该说的绝不往外头说，校长，要不试试她？” “看来你挺喜欢她的，竟然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给了一个新人。” 校长随意扫了两眼，呵呵一笑：“行了，你对学校的忠诚我是明白的，我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这样吧，正好待会儿我要去跟理事长一起吃饭，我把这份资料带过去让他过过眼，如果他说可以的话，明天你就可以把这事给李老师通知一下了。” “真是辛苦您了，校长。”教务部长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皱纹。 十几分钟过后，校长开着车离开学校。 到曼都饭店的时候，白峤已经在等了，校长顿时赶忙上去道歉：“天哪，我真是该死，竟然让理事长您在这儿等我！” 白峤很是温和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请他坐下了，随便又问了问耀星的近况，说到负责社会成绩的老师突然离世这件事，校长从身后拿出了新老师的资料递过去。 “确定这个人可靠吗？”白峤慢悠悠地拆开文件袋，看了赔笑的校长一眼，才抽出里头的登记信息。 而后，手一顿。 校长还没发现他眼神不对，开始滔滔不绝：“您就放一百万个心吧，这个是我们最忠心的部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人才……” 白峤唇角慢慢勾起，直到他说完，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是吗？” “您……对这人是有什么意见吗？”校长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忍不住抹了把汗，小心翼翼问，“确实，在资历方面……” “李智贤老师，唔，我能见见她吗？” 把那张熟悉的脸重新塞回文件袋里，随手丢在一旁，白峤十指交叉放在腹部，眼神平静，嘴角笑容却显得有几分诡异，“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部长的眼光果然不错。” “......” 他这么说，校长却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头脑。 第二天，李一刀刚到学校，就看见教务部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还很刻意地在她身旁转来转去，转得她有点头皮发麻。 瘆人得很。 “部长，您这是怎么了啊？” 她昨晚上刚忙完一件大事，前后只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实在是有点没精力应付这个特别喜欢听人拍马屁的教务部长。 不过对方今天显然不是过来听她拍马屁的。 肩膀被按了按，教务部长靠近了些，悄悄跟她说：“李老师啊，你可一定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啊……” “所以，您是有什么事儿吗？”李一刀笑容僵硬，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教务部长就把昨晚上自己的举荐跟她说了。 听到校长同意了让她接替成老师的工作，李一刀还没来得及兴奋，教务部长接下来就是一句，把她的资料也给递到了股东那边的事情。 李一刀猛地眼皮一跳，舔了舔嘴唇：“股……东……您是指……白峤白先生吗？”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教务部长一脸“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千万别忘记是我举荐你这事儿啊”的表情。 然而李一刀笑不出来。 她脑中闪过两个大字。 完，了。 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就好像足球已经滚到了门边，只差临门一脚。 资料可以造假，照片却是真的。 白峤见过她。 -- 第41页 “怎么，是被这个大惊喜冲昏头脑了吗？”教务部长还不知道这背后的渊源，因为她是受到了冲击，就拍拍她肩膀，“行了，好好收拾一下吧，不要这么无精打采的，像什么样子！白先生可是点名说要亲自见见你的，这会儿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你别让人家等太久，毕竟，那位是个大人物。” “......” 李一刀表情已然死亡。 沉默几秒，她才做了个深呼吸：“好吧，那我就过去一趟。” 教务部长还笑呵呵地催她快点。 从办公室到会议室，中间要经过C班的教室，她路过的时候有意无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徐英哲翘着二郎腿坐在后排正在看手机，她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站在窗前，很快，教室里的徐英哲就发现了她，眼神忽然起了变化。 于是李一刀抬手，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带着暗示一般。 她很快又离开了，其他学生都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毕竟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唯独徐英哲一阵烦闷。 昨天晚上，他忽然接到了一条信息，约他出去见面。 徐家晚上有门禁，不允许他在十点半以后随便出门，而他收到那条信息的时候，门禁时间已经过了，他纠结了很久才决定去赴约。 因为那条信息是李一刀发的。 她约了徐英哲在一个路边摊见面。 昨晚，她把视频反反复复地查了个底掉，而后发现了一些普通人发现不了的痕迹。 当初，视频从监控器里读取出来的时候，朴大海因为想赚两头的钱，所以另外复制了一份，因此视频是有一个原件、一个复制品的。 他把真正的原件交给了至今没有浮出水面的神秘人那方，留下了复制品1号。 之后，复制品1号到了洪善美手里，洪善美死后，又到了吴英熙手里。 然而这个1号在吴英熙这边又多出了复制品2号、3号乃至更多，分别放在不同的邮箱里，1号被她藏到了抽屉隔板里。 这些电子数据只要存在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只不过区别在于普通人能看到和看不到这两种，打个比方，比如那个视频的原件读取后转换成可视数据就有一个编号是[Afdc303]，复制品1号的编号就是[Afdc303-1]，从1号复制得来的2号则是[Afdc303-1-1]，用某些抓取软件来查找相同编号排序的电子数据，就可以从网络上数亿条信息中找到可疑的痕迹，然后一一排查过去。 当然，前提是那些视频得有使用记录。 比如神秘人拿到视频原件以后放在电子产品上观看了，如果他要是拿到以后看也不看直接毁掉，这些电子数据就没用了。 因为没有使用痕迹，它的电子数据不会被网络读取。 不过也是幸好，幸好对方看了，于是被抓取的数据位置被软件锁定—— 定位显示，数据源出现在一个熟悉的地址。 崔家。 崔议员家。 崔栋贤家…… - “咯吱。”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背对着门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李一刀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有其他人在，角落里的监控探头也处于关闭状态。 她瞬间警惕起来。 不过表面上她表现的还算镇定，反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好久不见啊李小姐。”白峤慢悠悠地转动椅子，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从头发丝再到手指，都透着一股子虚假的味道，“原来你竟然叫李智贤吗，那看起来是你的记者证造假了？” “......” 真会阴阳怪气。 李一刀微微一笑，坐在了他对面，直截了当地问：“白先生今天是因为什么想要见我呢？” 白峤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当然是想过来看看李小姐究竟打算干什么，最近耀星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没有留意人事调动这种小事，没想到，倒是让李小姐钻了空子，怪不得我最近眼皮总跳呢，原来源头在这里。” 第20章 狗咬狗，一嘴毛 此时,C班教室内。 离上课差不多还有五六分钟，下一节音乐课，因为没有了金智妍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再加上最近还在天天挨骂,宋允书和尹智慧两个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何止收敛,简直恨不得自己能在这里变成一个透明人，这让班里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在心里头幸灾乐祸，想看戏。 金智妍这几天没来上课,主要是因为她太红了，那张脸简直是国民度飙升，完全是当红偶像的待遇,所以只要一出门，被人认出来,就定然会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还指指点点,听说她前几天在学校附近被人当头砸了一个臭鸡蛋在身上，差点没气疯，而后就不来上课了。 再其他的消息，大家就都不太清楚了。 坐在后排的徐英哲一个恍神,拇指不自觉地在屏幕上划过,倒是正好点开了他想按的那个视频。 短暂的缓冲过后，上头画面出现。 镜头对准的是一个空荡荡的高台，一个女记者正在解说目前的情况。 关于被霸凌学生姜敏英状告霸凌者金智妍故意伤害的案子目前还在进行中,但因为被告人金智妍属于未成年，为了保护隐私，这个案子属于不公开审理状态,不过高秀谦律师昨日忽然对各大媒体发出邀约，表明自己会在今日上午九点整召开一个记者会，因此，邀请各方媒体前来参加记者会。 -- 第42页 因为这个案件涉及到了国内三大财团之一的有善集团，再加上之前那些霸凌视频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所以这个案子的关注度高得不可思议，各家媒体都在转播。 此时，离九点整还有五分钟。 徐英哲并没有戴耳机。 他大大方方开了外放，视频里的声音很清楚的传到了周围人耳朵里，那些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又戳戳前后排的其他同伴。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忽然，教室里的吵闹声就安静下去，所有人都支起耳朵在听。 “......” 介绍完前因后果，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镜头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红棕色风衣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又彬彬有礼。 “辛苦大家了。” “所以今天过来，差不多也知道我要说些什么了吧。” 高秀谦微笑着走上主席台，调整好麦克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格外凌厉：“首先我要说的是，请停止传播网络上的某些不实论调，所谓的金同学逼迫他人吞食异物取乐等事件不存在，不要用“她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种借口来随意污蔑他人，法制社会，一切都要讲证据，随口造谣也是要担负起法律责任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明白他怎么一上来就开始帮被告说话。 不过，很快他又继续往下说了。 其实在这次事件中，大家最感兴趣的并不是被霸凌者所经历的过程，那些东西用脑子想想大概也能想得出来，他们大多数关心的是结果，不过现在，结果还没出来。 所以他们看高秀谦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U盘，就很好奇他打算说些什么—— “这次的事件属实让我感觉到非常的痛心，如果没记错的话，前几年我们大家好像就在说要彻底消灭校园霸凌事件，但是到现在为止，这些事还在不同的角落发生着，好像之前的倡导一点作用也没有。根据大数据显示，我们这个国家每十个人里就有六个经受过校园霸凌，这个数据……大家不觉得很恐怖吗？” “我的当事人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高中生，她的学习成绩常年保持在中上水平，在家人的眼中，她是一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有些内向，平时遇到了什么事情都默默地自己忍受，也不告诉家里人，而周围那些街坊邻居提到她时，让我听到的也基本上都是夸赞的声音，她会在去学校的路上顺带着关照一下那些流浪的猫猫狗狗，看到了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会上前扶一把，很明显，这是一个好孩子，但这个好孩子在学校的时候却因为身材稍微和其他同学有些区别，所以遭受到了恶意的攻击。起先是言语辱骂、后来上升到肢体冲突，我的当事人一直在默默忍受着这些非议，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没有那么漂亮而已，然而这是她的错吗？这个世界是不允许有没那么漂亮的普通人存在吗？” 高秀谦一脸痛心的表情。 “接到这个案子以后，我和我的当事人聊了很长时间，虽然我没有孩子，可是我依然感受到了一个作为亲近的长辈、忽然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的那种难过的心情。其实按我的想法来看，我始终坚信，每一个诞生在这世界上的人，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但……我常常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呢？” “或许，是因为有已经被涂黑了的人们在背后试图操控他们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各位可以看一下这个图标，大家应该觉得很陌生吧？” “......” 视频里，高秀谦身旁的投影仪弹出了一个画面，徐英哲看得瞳孔一缩。 而其他那些全程竖着耳朵听，却看不见图像的人听得心急，偷偷开了自己的手机，找到那个直播的视频链接。 不过他们这刚一打开，看见那个熟悉的图标，瞬间就有种诡异的气氛开始在屋内蔓延开来。 因为那玩意儿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 “这个软件或许你们看起来会觉得很陌生，也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那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个东西起到的用处就是我刚刚口中所说的那个‘把那些善良的孩子们身上涂上魔鬼颜色’呢？没错，这个软件是一个非公开社交软件，新用户注册需要已获得使用权的使用者提供邀请码才能加入，而注册信息不需要进行实名认证，只需要录入正确的班级编码就可以，成功登录这个软件、成为它的注册用户以后，里面有一个论坛讨论版块，一个直播版块。” “这是其中一段直播录像，各位可以凑近仔细看看……” 当初的天台互殴画面出现，不过很贴心地被打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但让熟悉的、参与其中的人来看，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 噼里啪啦。 屏幕之内，闪光灯疯狂起来。 而屏幕外的C班是死一般寂静，有的人表情已经控制不住，逐渐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这种如同被扒光一样的感觉出现了。 “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这个软件属于某高校内部流通的软件，至于它是用来做什么的，相信刚刚大家应该已经看清楚了……” “这个软件的开发者很会玩.弄人心，一开始大家使用这个软件，不过是不想让学校、家长等方面知道他们每天在学校都在讨论些什么，可能他们最初的目的也很单纯，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但是时间一久，这里就好像是虚拟的小社会一样，哪怕你毫无缘由地对某人口出恶言，对方也不会知道你这个账户之下隐藏着的真实身份，于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 第43页 “几乎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在虚拟世界为所欲为的爽快感，诱.惑让恶意聚集在这一个小小的软件之内，逐渐被发酵，进而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高秀谦推了推眼镜，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不光如此，我在潜伏进这个软件以后，还发现了一些更加让我毛骨悚然的内容——” “如果说这里的恶意是从那些匿名者一次又一次的实践中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需要接受任何代价以后逐渐发酵出来的，那么，背后引导他们的人，又是存了什么心思？” “诸位可以仔细看看这里。” “使用这个软件的用户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同一阶层，里面有注册用户、高级用户、高级组员、管理员等等，这就像是一个升级游戏，你做了任务以后可以领取到大量的经验，然后这些经验是要做什么用呢？首先，它可以给你的账号升级，让你看到更多低一层的用户看不到的东西，高级用户可以观看刚才的直播，高级组员可以在直播中押注，而管理员呢？这个应该不用我多说了，管理员其实人人都可以竞争，只需要满足以下条件——” “第一，积分达到50000。” “第二，保证两次直播PK中的获胜方身份，同时单次直播观看热度达到60％。” “这两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我们首先要知道，积分，从哪里来？” “这就是积分兑换界面。” “1.单次直播支持率80％以上，1万积分。那么让我们通过后台数据看一看，这些获得了80％支持率的直播记录都是些什么内容。” “这是其中一个，直播标题为[孩子们！为摆脱跑腿的明天奋斗吧！]，备注的规则是[失败的人要永远成为服务大家的小奴.隶喔，直到下一次击败对手获得胜利~]” “......” 令人窒息的图片和视频一个接一个出现，高秀谦一张张解说过去。 闪光灯闪得简直比打雷还要恐怖。 有的人光看着那些图片，就已经忍不住捂着嘴潸然落泪，现场这种强烈的冲击感几乎要让人呼吸不上来。 网络上，再一次炸开了锅。 耀星高中却是处处都透着诡异的安静。 高秀谦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讲解这个软件，说到最后，已然是双眼发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但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所以他捏了捏鼻子，努力镇定下来：“我之前一直觉得，只有成年人才需要鼓起勇气去直面那些不可名状的黑暗，却没想到我们的孩子们需要面对的事情更加可怕，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我们的未来吗？可是我们的未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很难过，也很痛心，我想要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不管我们经受了多大的风雨，至少要给孩子们一个能够安稳入睡的家，可是现在看来，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 他再次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底下有的人被打动，忍不住轻轻喊了一声，让他加油，让他坚持住。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周围的人却也能听到，不由赞同地跟着念了几句。 高秀谦就闭了闭眼，抬手示意他没事。 然后，他长长舒了口气。 “其实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还是想让大家能对我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因为在我拿到这个软件以后的这段时间，我越看越觉得害怕，越看越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我被这些负面的信息给影响到了，差一点，它就动摇了我的信念，不过现在看到你们大家还是这么的支持我，我非常感动。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可能也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还是想继续去做下去！” 声音从小到大，开始慷慨激昂起来。 台下众人被他的语气所影响，忍不住也跟着一起赞同地开口。 “果然，高秀谦律师还是老样子，这么富有正义感，这个世界需要他这样的人存在！” “高大律师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他简直就是天使，对吧对吧？” “律师大人！请接受我们的爱，我们永远支持你！” “......” 顷刻间，掌声雷动。 相信很快，他这一副正义天使的模样就会再次出现在热搜词条上，和以前一样。 徐英哲厌烦他这作秀的模样，关掉视频，有意无意朝崔栋贤那边看了一眼。 和别人不同，崔栋贤一直都十分淡定。 他在全班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场记者会上、老师连课都没办法好好讲下去的时候依然在认真看书学习，C班也基本只有他一个人在听课，两耳不听窗外事，心无旁骛。 然而徐英哲想起了李一刀昨天晚上跟他说过的话，双手忍不住用力握了握。 “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好孩子，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人教你如何正确地去跟同学交往，这段时间网络上的那些信息一定让你很头疼吧？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帮帮你，所以……你要不就跟崔同学低头认个错吧？你们两个不一直关系都挺不错的吗，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有事不能好好说，有矛盾不能想办法解决，反而要把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什么意思？” “就是……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我觉得这些矛盾都可以放到私下里两个人慢慢谈，又何必把你的事情放到网上去让那些不知道情况的网友们议论呢？” -- 第44页 “......” 好你个姓崔的，原来是你！ 回想起那些落在身上的拳头和棍棒，徐英哲忽然脚一伸，两条腿搭在桌面上，轻飘飘地开了口：“现在这场面可真是热闹啊，姓高的这么一曝光，用过这个软件的人应该晚上睡不好了吧，崔栋贤，你不要为此负起责任吗？” 教室里突然一静，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下意识回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徐英哲身上——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点他的名？ 再看崔栋贤，他头也不抬，写字的笔稍稍顿了那么一两秒，过后，什么反应也没有。 徐英哲嗤笑一声：“竟然不理我？刚刚那个视频大家可是都一起看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可怕的人。” 有人满脸疑惑，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徐英哲挑眉：“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崔栋贤就是那个软件的开发者啊，你们真的不知道？哎呦，我还以为这不是秘密呢……” “被这么一分析，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你是想看戏啊，玩.弄人心，让所有人都变得疯狂，这是你的本意吗？” “......” “轰”地一下，教室里响起一片匪夷所思的骚乱声，崔栋贤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被那么多双眼睛紧紧盯着，有不解，有害怕，他眉头皱了皱，终于是抬了头。 “徐英哲，你是突然疯了吗？” 秀气的少年眼神很平静。 “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你有证据吗？” “......” 下课铃恰巧在这时候响起，崔栋贤伸手想把桌前的书收起来，但前排的学生却是一躲，表情僵硬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崔栋贤伸出手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一秒，两秒…… 他收回手，漠然地起身离开。 “疯子。” 崔栋贤推开后门。 今天的耀星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他背后是C班学生们复杂的注视，似乎是在思考刚刚徐英哲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而他背对着众人，眼神一瞬间变得诡谲又阴冷。 但下一秒，他踏出教室门，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个女人缓缓走来……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默默抬眼。 四目相对。 对方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浅笑。 崔栋贤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温温柔柔跟对方打招呼，说一声“李老师，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他别开眼，往前。 - 记者会后，网络热议话题变了，变成了那个毛骨悚然的神秘软件，以及高秀谦要在处理手头这件事的同时给一桩旧案翻案的事情。 因为那个软件，耀星上上下下都很头疼。 最让教务部长想不通的，是她看好的李老师怎么过去和股东见了面以后忽然就说要辞职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搞得她很头大。 “我说李老师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真是的，你们到底在会议室里说了什么？怎么说走就走，完全不给我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 李一刀对此，神秘兮兮地跟教务部长说了一句：“部长啊，我真的有好看到能够去做别人情妇的程度吗？” “嗯？”教务部长先是一愣，随后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你、你是说……” 李一刀委委屈屈：“是的，可是我听说理事长的夫人手段很厉害，我有点害怕，不想去做那个牺牲品，怎么办啊部长？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答应？” 教务部长：“......” 她瞪了李一刀一眼，劈手夺过那份辞职信，迅速签下同意二字：“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我看你平时也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时候了脑袋忽然转不过来弯了？我可警告你啊，不要掺和到有钱人的生活里去，你还年轻，就算不在这里工作，以后你肯定还会有更好的出路的，听明白了没有？走吧走吧，收拾你的东西赶紧走！” 李一刀抿嘴一笑。 这显然不是真实的情况，刚刚在会议室，白峤只怕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不过这会儿不是应付部长嘛。 省得她在这儿多问。 算起来，李一刀来到这里也快满三个月了，刚来的时候桌子上空空荡荡的，现如今已经堆满了她的一些零散物品，精致的小盆栽、日历、闹钟等等。 她什么都没打算拿。 资料一递到白峤那里，她之后也就基本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所以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趁早撤退。 而且，她跟C班的那些人也没什么感情。 走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打招呼。 没有比她行动更为迅速的人了。 趁着上午还没放学，只需要跟教务部长打个招呼，李一刀拎着包，慢悠悠地从过道往外走，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忽然转头往楼上的某个房间看去。 那是专属休息室的方向。 窗户被半边窗帘盖住，另外半边敞开着。 有个人正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 一双浅色瞳孔，一张白净面容。 光线在空气中好像变得有些扭曲，李一刀眯着眼，冲着他挥了挥手，同时脸上笑容逐渐加深。 接下来，就是你小子了。 第21章 金智妍的下场，徐英哲的…… -- 第45页 金家。 众所周知,有权有势的财阀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但某些特殊时刻，还是要稍微服个软表示一下的,不然公众的不满会影响到公司的股价、产品等各方面。 审理日临近,金家人要弃车保帅了。 高秀谦这人究竟有多难缠他们是领教过的，一个为了名誉而奋斗的人,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一条甩不脱的疯狗。 为了一个金智妍而和高秀谦开战,没必要，他们不想要两败俱伤的结局。 其实说到最根本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金智妍是一个不在继承人范围之内的“花瓶”而已，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出去联姻，强强结合,助金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老会长的宠爱从来都是有条件的，她就如同古代的公主一样,无事发生的时候,她可以高高在上，被众人捧在掌心，完全当眼珠子一样来疼，一旦有事,她就是那个被送出去和亲的。 如果要是因为她而影响到了企业形象,老会长不会原谅。 然而老会长最终的决定却让金智妍难以接受，她气得伸手扫掉了桌上的东西，把“桌面清理大师”这个名头拿捏的死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去那里！” “不是说好了,只要我低头道个歉，这件事就算完了吗？凭什么他们现在过得好好的，我却要东躲西藏,像只老鼠一样…！” 尖利的嗓音让楼下的佣人都忍不住皱眉。 金母坐在旁边只会抹泪，对女儿的未来也是无能为力。 而金父眼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冲破天际。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给我招惹了多少麻烦！”他转头对着金母一通狂骂，“这么大个人了，连女儿都不会教，她今天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我娶你回来是让你当个废物的吗！不中用的家伙！” 金智妍尖叫：“关她什么事！难道你就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了吗？” 金父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还敢这么张狂，不由得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发号施令惯了，更没想到金智妍发了疯，竟然还敢还手，砰的一下，烟灰缸砸在金父脚边，金智妍瞪着他，浑身发抖。 “你这家伙，要造反吗？！” “是又怎么样！！！” 金智妍是彻底发疯了，她这段时间被骂到快要崩溃，理智随时可以离家出走，骂的人实在太多，她的IG和SNS的账号都已经清空了，却还是挡不住那些汹涌而来的私信。 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因为她在视频里的一言一行而感到愤怒，所以才会跑到她的社交账号下狂骂，但现如今，一切都已经变味了，一波又一波骂声其实只是为了发泄，发泄生活中的不满，完全把她当成一个活靶子。 这个世界，被财阀压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急需发泄。 然而他们现在的行为，其实跟金智妍当初差不多，同样是霸凌，不过他们身上却披了一层正义的表皮。涌入的私信里，不堪的字眼倒还好说，更多的是诅咒，恨不得用言语将金智妍凌迟一千万次，恨不得她以死谢罪。 但金智妍这人是个矛盾体，她无法接受自己被辱骂，看到一句稍微过分一点的话语就很崩溃，噼里啪啦砸了屋子里的东西，可同时，她却又不会轻易被这些风暴所打倒。 出事已经这么多天了，挨骂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她一边愤怒，一边忍不住开小号回击，和那些网友对骂。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行为，导致她的小号暴露了，网友们一看她竟然还是这么不知悔改，顿时骂得更凶，不光骂她一个人，连带着金家上上下下，以及宋允书和尹智慧那边也是骂到快要翻了天。 快被气疯了的金智妍仍有力气还击，其他人却受不了，要举手投降了。 于是金父决定，要想个办法为金智妍脱罪，也让金家能在这场舆论风暴里喘口气。 所以他找医生运作了一番，而后给金智妍定了一个“狂躁症”的名头，决定在审理日前后公开表示金智妍的所作所为全是因为她有精神病，后续金智妍也会进入相关机构接受治疗。 这就是金智妍最接受不了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自私鬼，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连亲生女儿都能牺牲，你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不可能！我告诉你，我不会去的！我要是把精神病这个名头坐实了，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还有你，哭什么哭？你就知道哭，从小到大你除了哭别的什么也不会做！难道为我说句话那么难吗？我挨打挨骂你就哭，哭完又去给他们端茶倒水，你难道就没有自尊吗！你又不是他们的仆人！” 金父被她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行啊你金智妍，我看你是真打算要造反了，从今天开始！你别想再踏出卧室一步！黄理事！你给我把她盯紧了！以后吃的喝的就给她送到楼上来，她要是不吃就饿着！” “还有，把她的电脑手机全都给我收起来！再让我看到她胡闹，你们就跟着她一起去精神病院待着！” 金父吼完，甩手就走人，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玻璃碎片砸在他身上。 而金智妍哭得稀里哗啦：“滚！都给我滚！” -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局势似乎已经定下了，其他人那里也是同样。 -- 第46页 徐英哲回到家以后，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冷着脸、强忍怒火的徐父。 他心里顿时一咯噔。 徐父原本应该出差海外的，这时候却在家里出现，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几秒钟后，预感成真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暗室，徐父今天换了软鞭，把徐英哲打得几乎是皮开肉绽。 “你这个贱种，为什么又给我惹祸？三天两头的出问题，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老老实实待着！” “......” 软件的公开，让管理员之一的徐英哲彻底藏不住了，他当初是怎么获取的积分，现在大家是一清二楚，网上舆论风波越演越烈，金智妍被骂到马上要被丢去精神病院“避难”了，而他因为连累到了徐父，自然就是一顿打。 棍棒几乎能敲断他的骨头。 软鞭也是让他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徐英哲在暗室里昏了一整晚，没有人来给他上药，连饭都没有了他的份，他只能一个人趴在冰冷的暗室里，昏昏沉沉。 再醒过来，他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徐家大门。 “我要——杀了你！” “......” 鲜血冲昏了徐英哲的头脑。 他在徐家的每一天都如同身在地狱一般，每一个日夜都是他的噩梦。 他恨徐父，恨不得让对方死！ 口口声声说他下贱，说他是个贱种。 可他又是从何而来？ 当初徐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结了婚还要在外头风流，就这么风流出了一个私生子，结果他一点也不认为错在自己，反而怪那个私生子不该出生，坏了他的事。 徐英哲每次想起他那副嘴脸，都恨不得扑过去吞其肉饮其血，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当年徐英哲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每天都要缠着妈妈问爸爸到底是谁，爸爸又在哪里，为什么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他却没有？ 第一次和徐父见面的时候，他看不懂其他大人的眼神，只知道自己开心的不得了。 以后，他也是有爸爸的人了…… 可是他的爸爸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只会对他拳打脚踢，他以前还会哭，后来一滴眼泪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肚子的恨意。 “啊——！” “你看他，身上怎么有血？！好吓人！” “......” 路人看到徐英哲狼狈的模样，被吓得赶忙躲到路边去，在旁边指指点点。 徐英哲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跌跌撞撞躲进一个黑网咖，握着快没电的手机，手指用力到泛着一层青。 他已经想好了。 他要和徐家同归于尽！ 那是视频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徐英哲双眼充血似的发红，眼珠隐约可见条条血丝，周围人看见他这模样，完全不敢靠近。而他打开电脑，想了想，决定再往邮箱里传两份。 财阀的能量有多大他是知道的。 这个视频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他想象不出来，但是他知道，一定有人很想要这个视频。 比如，徐父头顶那人的死对头。 大选快要到来了，徐父支持的A君想必很不愿意看到徐家被扯进最近的舆论风波里，所以徐父又要处理这些问题，又要抽空回来揍徐英哲一顿，还真是“辛苦”他了呢。 不过A君的对手B君应该正好相反，他乐见其成，恨不得徐家陷得越深越好，这样说不定能带着把A君一起拖下去。 这两位都有公开的邮箱，徐英哲只需要选定，而后点击发送—— 他把那个视频复制了很多份，除了要给对手送几份，余下的还要放到网上公布。 这就是他的双重保险。 哪怕网上的视频被迅速删除，哪怕被封禁相关词条，但那位唯恐徐家不够乱的对手一定有能力让这个视频重见天日！ 徐英哲一个个点击发送。 而后死死盯着屏幕。 第22章 最后时刻，两败俱伤 一场雨猝不及防到来。 寒风吹过,街上行人匆匆忙忙，雨声哗啦啦的响个不停，连带着让街头的霓虹灯都变得模糊起来,李一刀刚挂了电话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就听见门外隐约有敲门声传来。 “嘭——嘭嘭——” 她起先以为是外头风太大吹动了屋门，但走近再仔细听,确实有人敲门。 “谁啊？” 外头没人应声。 她疑惑走去开门，寒风立刻卷着雨水冲过来,头戴兜帽的徐英哲正站在她家大门口，浑身已经被雨水淋透了,看样子，他在外头已经游荡很长时间。 李一刀赶忙侧身：“你怎么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很冷吧？” 徐英哲低着头,脸上都是水，很是犹豫地站在门口,似乎是怕身上的水弄脏干净的地板。 李一刀索性伸手拽他,把他拽进屋里以后，又匆匆去到卫生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丢给他：“快擦擦，别感冒了。” “......” “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乱跑啊,不是都已经放学很久了吗,不用回家啊？” “......” 徐英哲捏着柔软的毛巾，看着她在那忙忙碌碌，半晌后才鼓起勇气：“你那天不是跟我说,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你家里找你吗，所以……” -- 第47页 “嗯？”李一刀注意到他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就好像一点血色也没有,“所以？” 徐英哲用力抓紧毛巾，艰难道：“所以，我没地方去了，能不能在……” 话说到一半，他又沉默。 李一刀看出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立马接话，了然道：“你不用说，可以，当然可以，先把鞋换了吧，来来来进来喝杯热水暖暖。” 徐英哲抿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此时，距离他出走已经过去快一整天了，他在那个暗室里苏醒，醒来以后却没有去学校，而是跑到了一个小网咖，把视频一口气发给了好几个人，之后他就一直在外游荡，直到下起大雨，他又冷又饿，这时才发现除了回家之外他压根没有地方可以去。 但是让他回家，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他已经是做好了和徐家撕破脸的心理准备，那个令他窒息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再回去，就这么兜兜转转，忽然，他想到了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纠结了很久，他才鼓起勇气找到这里，敲门之前他也足足犹豫了快半个小时。 还好，还好，门打开了。 被拽到暖烘烘的屋里，徐英哲有些拘谨地站在鞋柜旁，不过是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他脚下就已经聚集了一滩水。 水渍显现出他狼狈的倒影。 看上去真够难堪的。 “你看你这样……真是的，要不这样吧，正好我打算出门买东西，你去卫生间冲一冲，把衣服给换下来，我上外头再给你带两件换洗的衣服？”李一刀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在意，随后把热水器的开关一按，“没事，我很快就回来，待会儿把衣服给你放在里头这个小柜子上，你换上就可以了。” “等等，我......” 稀里糊涂就这么被安排好了，徐英哲踉踉跄跄进入卫生间，门砰的一声关闭，随后外头传来一阵钥匙的晃动声。 李一刀冲着屋里喊了一声：“等我啊，很快回来。”过后再次打开屋门。 门一关，她脸上的热情和关怀顿时淡了几分，听着门后安安静静的氛围，她颇有几分玩味地一挑眉。 兜里电话再次震动，她收回落在门上的目光，转头开始朝楼下走去：“什么？你已经到了？怎么这么快，好好好我马上到。” “......” 先前她跟徐英哲说的不是谎话，本来这个时候她就是要出门去的，而约她一起出去的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认识的那位年轻的检察官—— 最近那家伙停职了，白天忙完以后晚上就觉得郁闷，想出来找点事情做，听说她这边辞职的事情以后，就问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闲着也是闲着，李一刀也就应了。 不过他俩约的地方也不是外面那些饭店，而是附近一个海鲜市场，李一刀走着过去也就十几分钟，到的时候，柳宰赫手里已经拎了两个袋子了。 “早知道你这边有这么个好地方，我就经常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海鲜市场是给那种大餐厅供货的原因，卖的东西到了晚上还是这么新鲜，刚刚我听那个阿姨说，他们这边的海鲜是早上和下午五点以后的最新鲜，因为是刚运过来的……” 一见面，柳宰赫就开始说个不停。 李一刀一边听着，一边顺带着拉着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你这个是……雪花牛肉？！很贵吧，在哪买的？” 柳宰赫清了清嗓子，颇有几分得意：“我家附近有个开店的阿姨和我是同乡，我是直接上她店里拜托她卖给我一块的。” 李一刀长长噢了一声：“怪不得包装袋这么简陋，我还以为你是你随便买的什么东西呢，好好拿着吧，可别淋雨了。” 俩人有说有笑地在附近逛了一大圈，等再回去，已经是快八点了。 比承诺好的时间足足晚了快半小时。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色很暗沉，早早的就黑了，李一刀上楼开门，示意柳宰赫先去客厅，然后拎着另一个小袋子敲了敲卫生间的门：“等着急了吧？我把东西给你塞门口，你自己看着拿啊——” 柳宰赫不解：“家里还有人在吗？”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二人世界？”李一刀故意脸一沉，“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柳宰赫赶忙摆手解释，很是尴尬地笑了笑：“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解释完心里还真是有几分失落。 李一刀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哈哈一声：“跟你开玩笑的，就是之前的学生碰到了点事情所以找过来，我看他情况不太好，所以留他在这儿待一段。” “这样啊。”柳宰赫摸摸后脑勺，虽然心里有些不太理解，但是没有多问，转了话题，“你家有没有大一点的锅？我看看怎么把这些东西给收拾一下……” “稍等，我给你找找。” 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忽然间就变得热闹起来，换上干净衣服的徐英哲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说不上来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在这种环境里待过，虽然地方远远没有徐家那么大，但是待在这里，却莫名有几分温馨，又让人感觉很舒适。 犹豫着，他轻轻拉开卫生间的门。 客厅里的灯亮着，悬挂在天花板上方的并不是白炽灯，而是颜色稍微有些暗淡的橙黄色暖光灯，屋里头的家具不算多，收拾的也不是很整齐，有香味正从热闹的厨房里飘出来，还有说笑声，十足的烟火气息。 -- 第48页 正巧李一刀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呆愣愣站在卫生间门口，就招呼他赶紧过来：“站着发什么呆呢？跟个傻子似的，过来一起吃饭啊！” 柳宰赫在后头端着一个石锅，看见徐英哲的时候也是一愣：“原来是你啊。” “......” 被这股香味诱.惑到，本来就已经空落落的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噜一声响，让人感觉好像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一样，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的，人就已经坐到了旁边。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坐在客厅的毯子上，面前小矮桌多了两瓶烧酒，一提啤酒，还有芝士海鲜拌饭、牛肉饼和大酱汤等等好几样东西。 李一刀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开始拆酒：“行啊你，没看出来你手艺这么好，以后要是不做检察官了不如就出去开个饭店吧，到时候我去给你当服务员。” 柳宰赫双眼一亮：“好主意！正好你辞职了，不如过两天我们就去看店铺吧！”说完这个玩笑话，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旁边抱着杯子发呆的徐英哲倒是突然抬头：“辞职？” “啊对，你还不知……不对，你今天没去学校啊？”李一刀后知后觉。 屋里静了一瞬。 徐英哲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颇有几分固执地再次追问：“你辞职了？为什么要辞职？”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工作不顺利就辞职换下一份呗。” “不顺利？哪里不顺利？难道是因为……” “不是，跟你们没关系。”李一刀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就不要问了，先吃饭吧，我好饿，快来尝尝咱们柳大人的手艺…！” 徐英哲见她不想多说，沉默下去的同时，心里不免也多了一些猜测。 因为柳宰赫在，所以李一刀也没怎么问徐英哲的事，早就看出来了他情况肯定很复杂，所以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对柳宰赫，她就没这层顾虑了。 “哎，话说宰赫你上次不是说你很快就能复职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半点动静？” “别提了，说起来都是一肚子气，我也不是不能回去，只不过我现在手里没案子了，之前没做完的也都被分给了别人，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控告，我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我们那边最闲的一个人了，每天只需要按时打卡上班，然后就是坐在那什么也不干坐一天，坐到下班时间就可以走了，真是有够郁闷的。” “这日子不是还挺好的，什么都不用干，还有工资可以拿！”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那种在公司上班的白领，我可是要靠案子活命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儿，桌上的酒就喝掉了大半，期间，想向着烧酒偷偷伸手的徐英哲被打了好几次手背。 然而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愤怒。 “哎，别以为我没看见啊！” 李一刀眼一横，指了指旁边酒意上头脸颊一片红的柳宰赫：“这儿可还坐着个检察官呢，我可没打算顶风作案，让这位柳大人用给未成年提供饮酒场地的原因把我给抓起来。” 柳宰赫嘿嘿一笑，配合她的玩笑：“这种小事情应该用不着让我出手吧？” 徐英哲抿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竟然也笑了一声。 等到彻底酒足饭饱，已经十点半了。 再待在这里确是有些不太合适，所以柳宰赫很识趣地说要准备回家了。 李一刀只是把他送到楼下，也不走远，然后摆摆手：“路上小心。” 柳宰赫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风中，昏暗的路灯投射出迷离的冷光。 他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依依不舍。 “那我回家了……” “回去吧，路上慢点。” “......” 看着柳宰赫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李一刀稍微又等了几分钟，确认对方没有去而复返以后，才慢悠悠地回到楼上。 客厅已经收拾过了，不过屋子里还留着一股淡淡的饭香。 徐英哲坐在毯子上，靠着沙发，头顶灯光往下落，落在他身上，他偏偏是低着头，脸上就蒙了一层阴影。 “说说吧，是不是跟家里闹别扭了？”李一刀换上拖鞋，进门接了杯水喝。 徐英哲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才低低嗯了一声。 “你出来的时候跟他们说过了吗？” “没有。” “那你就不怕让他们担心？” 徐英哲嗤了一声：“他们不会。”语气分外笃定，又觉得很厌烦似的。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李一刀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行吧，那你要想在我这儿待着的话就待着吧，我也不劝你，反正我肯定是劝不动你的，你看看你们C班现在一个个真是……” 说到这，她似乎是不想再提。 毕竟这段时间里，C班的糟心事确实够多了，简单一说都让人感觉头疼。 然而她不说话了，屋子里也就忽然间再一次的陷入沉默。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 李一刀伸手一拍：“你先去……” 徐英哲眼皮一跳，被拍到的地方忽然紧绷——这一拍，刚好拍到了他的伤处。 李一刀敏锐地看出了他的异常：“怎么回事？你又…？” 徐英哲闷声不吭。 -- 第49页 但他这次再怎么沉默，都瞒不住了。 李一刀强行拽住他衣领往后一扯，累累伤痕瞬间暴露在眼前，她眉头重重拧起：“我明白了，你家里人打的是吗？” “......” “不行，叫警.察，太过分了！这是施暴！” 她作势要掏手机，徐英哲眼神猛地一紧，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她手腕，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很大力气：“别打。” 李一刀眯眼：“为什么？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种忍气吞声的性格吧，就因为施暴的是你家里人？” 徐英哲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李一刀看得忍不住摇头。 “就因为那是你的家里人，所以他们对你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是这个意思吗？” “......” “我明白了，其实你就是个胆小鬼，是这个样子没错吧？” “不然你为什么不还手？” “你害怕了吗？因为是家里的长辈？” “如果有人这个样子伤害我的话，不管他是谁，我也一定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徐英哲，你真的害怕了吗？” 这些声音像是带着暗示一样钻进脑袋里。 徐英哲被她眼神刺了一下，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觉再次收紧。 “别这个样子看我，难道不是吗，以前你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我来得比较晚，但是我从其他老师和学生口中也听说了不少你的事迹——” “以前有个学生，叫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好像是体育特长生吧？” 李一刀的声音逐渐转冷，但徐英哲一时半会还没察觉。 “据说他的足球踢得很不错，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以后是一定能进体育大学的，不过后来他跟你有了矛盾，还跟你约架，有这回事吧？我听说他个子很高，人也很壮，你们两个约架的话你应该没什么胜算的，但是你一点也不怕，所以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徐英哲目光闪了闪，似乎是有些不太想提起这回事，转过头，声音很低：“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嗯。” 李一刀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他显然是在撒谎，只是不想提而已。 毕竟那个特长生可没什么好下场。 一个在足球方面那么有天赋的人，说不定以后顺利进入体育大学，真就能在这方面发展成为未来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呢。 可是这颗星星没来得及发光发亮就掉下去了，因为他断了一条腿，以后也上不了球场了。 始作俑者此时就坐在李一刀面前。 像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不管现如今的徐英哲看起来再怎么可怜、再怎么脆弱，都无法改变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这是早晚的事。 “算了，不提以前的事了。”李一刀眨眨眼，再抬起头仍然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时间也不早了，你去屋里休息吧，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先在我这住着，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们再说以后的事。” 说着，她眼神一扫，徐英哲这才稍稍松了手，放开她的手腕。 “去休息吧。”避开伤处，拍拍他肩，李一刀看着他的表情变化，以及逐渐软化的目光，感觉这条线好像很快就可以收尾了。 被送去精神病院暂时“避难”的金智妍，就让她去，反正谁也说不好这个暂时会有多久。 一年？两年？ 而徐英哲…… 他真的很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所打动。 如果他忽然发现这些其实全都是假的呢？ - 无家可归的徐英哲在李一刀家住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他几乎没怎么出门。 而辞职以后好像就没事做了的李一刀也不着急找工作，俩人待在家里，饿了叫外卖，无聊了凑在一起看电影、打游戏。 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好像是徐英哲这辈子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 他在这里过的简直是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去想，这种温馨舒适的氛围甚至抚平了他以往的戾气，他发现自己没以前那么暴躁易怒了，每天一睁眼都感觉很安宁。 他完全不用担心外头掀起了何种惊涛骇浪。 那一段不超过十分钟的视频发出去以后，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网络上的舆论压力比之前的霸凌事件还要大，波及面也更广，直接影响到了流浪者之家的主要执行机构和背后的那些人，徐家首当其冲要面临着巨大的冲击，其次就是徐家所支持、并且在私底下为徐家谋取了不少利益的那位议员。 民间的私人恩怨打不到高峰。 可是如果这个把柄被死对头捏在手里，那就绝对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被接连斥骂的徐父这段日子都快气疯了。 各方质疑蜂拥而至，记者们纷纷跑到流浪者之家的门口围追堵截，他被自家人骂得狗血淋头，又要出去接受外界的谩骂，偏偏这个时候家里头那个出气筒不见了。 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正好，还让他省心。 但他怕那小子在外头被人利用，说出些什么对自己更加不利的事情。 徐父简直是两头冒火。 -- 第50页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让他更加冒火的邮件。 他立马打电话给助理。 半小时后，助理发来回复。 “查清楚了？” “是的，已经查到了视频最开始的出处，我这就给您发过去。” “......” 财能通鬼。 拿到一段监控视频不算难事。 徐父看得清清楚楚，是谁进了那家黑网咖，不由得勃然大怒，桌子被他拍的砰砰响：“这个贱种！你们立马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看他也是活腻歪了，这次，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是！” 他手下人多，只要仔细查，很快就能查到徐英哲的藏身之处。 下属立即出动，前去抓人。 果然快乐的时光永远都是极其短暂的。 徐父的人找上门的时候，家里只有徐英哲一个人，二十分钟前，李一刀刚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匆匆换鞋说要出去一趟。 走的时候她还跟他说让他别着急把游戏成绩清空，等她回来以后他俩再来一局。 她说一个小时以后就回来。 结果徐英哲是来不及等她回来了。 后背的伤还在恢复，他靠在沙发上休息，想起这段日子，脸上忍不住就带上了点浅浅的笑意，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兀，他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心头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外头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锁定了楼层，但不清楚具体是哪一户，就挨家挨户砸门，很快砸到了李一刀家门口。 “嘭嘭嘭——” 徐英哲小心翼翼地挪到了窗口，窗户外头并没有安装防盗网，但是他探头往下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三层高的楼，跳下去根本没办法跑。 而且楼下也有人守着，一看见他露头，立马就给楼上的人发来了信号。 那些人迅速下了决定。 “工具拿来，破门！” “......” 无路可逃了，徐英哲脸色一片惨白。 他知道，自己这次被抓回去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毕竟他发出的那个视频简直就像是要直接断掉徐家的后路一样。 虽然他自己可能并不太清楚这件事情的影响，不过他感觉，事情绝对不会太小，不然的话，外头那些人搞不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好像要灭口一般。 当然，灭口倒不至于。 他用力闭了闭眼，脑袋里突然闪过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曾经有人跟他说过的话。 “胆小鬼......” “还手啊，你害怕了？” 徐英哲突然一咬牙，顺手摸了厨房案板上的一个小东西，手中寒光闪过，很快被他藏了起来。 而后，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静下来以后便向着大门走去。 “咔嚓——” “你们找我？” - 徐家。 或许是知道今天家里会发生什么事，徐母老早就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娘家，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个怒气随时可能爆发的徐父，还有一个浑身狼狈的徐英哲。 被人按住脑袋，整个人几乎是半趴在地上，徐英哲恐惧之余，眼底还是透露出了一丝掩盖不住的愤恨。 他听着徐父细数他的几大罪状，半晌后，忽然一声冷笑。 “您既然这么恨我，想当我不存在，当初为什么不管好您自己的下.半.身？” 徐父眼中厉光一闪：“你这狗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徐英哲呸一下吐了口血沫：“我要是狗崽子的话，那您不也是一只老狗？” 砰！精致的小瓷瓶在他耳旁碎成几瓣，锋利的边缘在他脸上画出了零星几道血印。 再抬头看看周围面无表情地安保人员，徐父目光一闪，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随后一把抓住徐英哲的衣领把他拖进暗房。 脖颈被勒紧，徐英哲皱眉。 脸颊上是憋出来的红晕，他试图挣扎几下：“唔——” 但很快，他还是放弃了挣扎。 大门关闭，徐父没注意到这次徐英哲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谲不明起来。 或许他说的对，这一切都是错误。 被按在地上狠狠踩住手背的徐英哲心想，如果上帝真的公平的话，就不该让他看到别人的生活是何等温馨，哪怕普通又平凡，每天需要思考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今天吃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妄想还能在这里当你的大少爷了，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人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徐父还在喋喋不休，发泄怒气。 徐英哲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身体上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怀念那短暂的一周，明明过去还没有一个小时，却让他感觉那好像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一样。 “混蛋！”“狗崽子！” “为什么不早点掐死你！” “......” 辱骂声让徐英哲脑袋里嗡嗡直响。 他好像在疼痛中产生了幻觉。 冰冷可怕的暗室和亮着暖光的客厅不停在他眼前交错闪过，一会儿眼前站着的是挥舞着长鞭表情狰狞的徐父，一会儿又换成了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盘着腿因为打游戏所以正兴奋的一个女人的背影。 “别做那个胆小鬼。” -- 第51页 “别被人这样欺负。” “还手啊！” “啪”、“啪——” 两种声音不断在脑中交错，剧烈的嗡鸣声就好像刺耳警报一样响起。 徐英哲眼神也变得混乱起来。 他突然开始挣扎反抗，手摸到了藏在衣袖里的一片冰冷的物什，徐父被他撞了一下，踉跄后退，感觉到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被挑战了，怒气反而更盛，当即一声脏话大骂。 而后，他看见徐英哲跌跌撞撞冲着他撞过来，一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 他猝不及防，惊愕中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 但率先大叫的却是徐英哲，嗓音嘶哑，仿佛蕴含着浓重的怨气，要将这段日子以来所受到的折磨尽数发泄出去一样。 他用力撞向徐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3章 对峙，倒计时 “什么？！” “你说徐社长他、他……被自己亲儿子给捅了？！” “所以现在呢,现在人怎么样了？” “......” “还在抢救？那他儿子呢？” “听说徐夫人现在整个人发了疯，一定要让那小子付出代价，所以现在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有很大可能要被丢进监狱关一段时间……” 不停在茶几前转来转去的男子脚步一顿,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信息，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叹气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样吧,你派几个人过去探探情况，等有新消息了立马来跟我汇报。” “是。” “......” 挂断电话,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很是轻蔑的笑意。 转头看向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太太，男人背着手：“听说了吗,徐家出大事了。” “嗯。”贵妇人头也不抬，明显并不关心这件事,“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他们两口子这些年是怎么对待那个私生子的，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他们那个德行，迟早要出事,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不连累到我们家就行。” “差一点呢。”男人慢悠悠踱步，走到酒柜前给自己拿了瓶红酒，“之前我就不同意跟他们家联姻的事,所以一直拖来拖去也没定下来，现在正好，他们家这艘船被捅了个大窟窿,是赶紧想办法补救还是看着他们就这么沉了，就……” 贵妇人突然一声冷哼，眼神终于从电视上转了过来：“说什么狗屁呢，你不同意？我看你是巴不得同意！要不是我一直拦着，婚礼怕是都办好了，这会儿出了事你倒是开始迫不及待地揽起了功劳。” 男人表情尴尬了一瞬，下意识开口想反驳，但门口突然有开门的响动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了嘴，看着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贵妇人忽然态度热情许多，亲亲热热地迎上前：“我的宝贝儿子啊，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旁边男人却是眉头一竖：“崔栋贤！你母亲在问你话，为什么不搭理？你这是个什么态度！” “哎呦，干嘛总是对儿子态度那么凶，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废话那么多呢。”贵妇人一脸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 但不管是呵斥还是维护，崔栋贤都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轻轻推开贵妇人的手：“妈，我累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哎，好好，你去吧……”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贵妇人横他一眼，无声说了些什么，把他拦在了楼下。 崔栋贤上了二楼，回到卧室，反手关上门以后，静静站在黑暗中，忽然做了个深呼吸。 他盯着电脑，许久后才过去打开。 软件被曝光以后，没有人敢再随便登录了，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就是那其中的一员，他有些想不通，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才会被人发现他就是那个软件的创始人—— 徐英哲不该知道的，这件事，天知地知和他知，可是那天突如其来的质问，徐英哲却说的那么肯定，就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这不应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崔栋贤打开电脑，幽幽蓝光映在他脸上，白天温和无害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楼下隐约传来响动。 崔母还在继续看电视，新闻正专注于那个奇怪的软件大讲特讲，崔母看得忍不住啧啧不断，说些什么“丧良心”“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深”“真是可怕”之类的话。 崔栋贤并不为身份暴露而生气，反正直到现在关于他的也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怀疑，没有准确的证据，他从来都不怕这些。 他生气不快的点只在于想不通，他难道做得不够完美吗，为什么徐英哲那么笃定？ 看来，要找个机会去见见徐英哲了。 崔栋贤盯着后台管理员登陆界面，沉默良久，最终也没有输入账号。 - 再见到徐英哲，是双休日。 不过短短一周多的时间没见面，二人再次相逢，身份却已经来了个大逆转。 一贯光鲜亮丽的财阀后代忽然要去蹲大牢，罪名竟然是谋杀生父，不光徐家上下乱了套，这事儿还被上流社会的人们当成了笑柄，消息再传到学校，也惊呆了一众人。 但崔栋贤隔着一层透明的窗户看过去，却发现徐英哲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憔悴，反而还比他从前的样子看上去健康、自在了许多。 -- 第52页 看来，他好像在监.狱里过得更舒服？ 他坐在窗户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看见崔栋贤，唇角一勾，还笑了笑：“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崔家大少爷也怎么想起来今儿个来看我了？” 崔栋贤垂眸，面容一如往常般柔和。 他把电话轻轻贴在耳旁：“那个软件的事谁告诉你的？” “什么软件？”徐英哲装傻，“进来以后我连手机都没有，哪儿来的软件可以玩？” “别装傻。”崔栋贤笑了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徐英哲挑眉：“噢，你说那个啊——” “我随口编的啊，怎么，竟然真的被我说中了？！” “......” 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恨，崔栋贤轻轻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我们难道不算是朋友吗？” “朋友？” 徐英哲脸上笑容忽然一寸寸落了下去。 “朋友？我们原来算得上是朋友？那不如你先来说说吧，金智妍出事以后，谁在后头故意散播我的消息，试图把我也推上风口浪尖？” 崔栋贤眉头一皱：“你觉得是我？” “难道不是？” 徐英哲盯着他，“别装了，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把我当朋友看，当然，我也没有，我接近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崔议员的儿子，那个男人让我跟你打好关系，所以我就去了，而你接纳我也不过是因为你们家想得到徐家的支持而已，利益交换嘛，你以前说过的，难道谁还能真以为这是一段纯粹的朋友关系？” “......” 两个年轻人的目光在透明的窗户上摩擦出一段诡异的火花。 徐英哲看着崔栋贤那张温和无害的脸，越想越觉得好笑，其实之前曾经有段时间，他也有把对方真的当成朋友过，哪怕养只狗，相处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可是对面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他离得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在对方心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赶紧走吧，我也懒得看你在这装模作样。”徐英哲不耐烦了，起身就打算离开。 管他要问什么，反正徐英哲不会回应。 但崔栋贤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所以这么多年来，你难道还没有习惯挨打吗，为什么忽然间倒是有勇气反抗了，那个蛊.惑你的人让你陷入这样一个不堪的境地，可是她有来看过你吗？” “......” 徐英哲转过头，表情变得有些不善。 崔栋贤也不再伪装，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神情格外傲慢。 “真可怜啊，被人玩.弄了还想着袒护对方。” “怎么办呢，你又被骗了吧？” “......” 徐英哲猛地扑到窗户前，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表情没有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反而满是怒火：“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好可怜。” 崔栋贤笑得眯起眼，忽然身体前倾，那双眼睛稍稍放大了些，很是无辜的模样看着他。 “还没明白吗，你被骗了，和金智妍一样，你们一个两个都被她耍得团团转，偏偏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搞不清真正的敌人是谁，所以你们两个笨蛋，一个进了精神病院，迟早要假的变成真的，另一个嘛……我是说你。”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窗户上一点：“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徐英哲脖颈发紧，喉结上下滚动着：“别装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我当然什么都知道，从她刚一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她很奇怪。” 崔栋贤手指轻轻在窗户上移动，似乎在描摹另一头年轻人的轮廓一样。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因为她没有证据，她也拿不到关于我的任何把柄，所以她只能借你的嘴来激怒我……” “现在我被大家孤立了，他们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那个可恶的开发者，但他们心里害怕，所以他们连靠近我都不敢，可这又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呢？” “她赢不了我的。” “一切都要讲证据，等我离开了这所学校，所有的事都会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没有任何损失，但你们就惨了，徐夫人一定很生气，气得恨不得杀了你，你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她肯定不会让你能那么轻易地从这里出去，而你的未来将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不是吗？” 崔栋贤收回手，笑容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徐英哲啊徐英哲，你的感情还真是廉价，你是不是觉得她对待你的方式很特殊，所以你被她感动了？软化了？只需要对你好一点点，你立马就变成了一只会摇尾巴的狗，希望摇摇尾巴，就能换一个更好的待遇……” “然而她到底做了什么呢，她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她的一举一动再平常不过了，只是因为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在家里头得到过而已。” “之前吴英熙也是这样的吧，她稍微对你好一点就让你软化了，你偷偷喜欢她，之后发现被骗了所以想报复她，我说的对吗？” “你的感情可真是廉价，廉价到你知道她才不会来这里看你，但你竟然还是盼着她能来。” “因为你还是觉得她对你很特殊。” “明明你自己都已经感觉到其中有些巧合是没办法用“巧合”两个字来解释了，但你还在找理由。” -- 第53页 “真是太可怜了。” 刻薄的话语从崔栋贤那张好看的嘴里吐出，句句诛心之语。 徐英哲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一拍窗户。 “砰！” 狱.警发出警告。 崔栋贤笑得气定神闲。 “所以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 “想想看，是谁害你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让崔栋贤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徐英哲的心里有多脆弱他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从来都不把这个暴躁易怒的家伙放在眼里。 然而半晌之后，徐英哲忽然抬起头。 “我演的像不像那回事？” 崔栋贤目光一闪。 徐英哲已经缓缓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很苦恼吧，想不通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事？你不知道你错在哪所以急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你就是输了。” “看着吧，你连我这个你一向看不起的人都搞不定，所以，你很快也会变得像我一样。” “但你永远也不知道你输在哪里。” “......” 徐英哲冲着他讥讽一笑，转身离开。 直到转入崔栋贤看不见的区域，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才忽然垮塌。 周围狱警催他快走，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缓缓蹲下去，用力捂紧耳朵。 第24章 结束倒计时 “......” 混乱总有终结的一天。 一只小蚂蚁想搬得动大树,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了，但如果换了一群白蚁齐心协力地这么啃下去，也迟早有一天能把大树给掏空。 流浪者之家的事情得以公开以后,一群记者们便像闻着味道而来的苍蝇一样,挖空心思试图深入流浪者之家，好好拍一拍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们中间有的人只是为了抢新闻头条,有的人却是代表着不同的势力，一时间,各方人头涌动，暗流也悄悄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冲去。 徐家反应很快,刚出事的时候他们还试图把消息压下去，但他们家的新闻属实有些劲爆，不管是流浪者之家背后暗藏的交易,又或者说幼子弑父这种伦理新闻，随便拿出来都是一个格外博人眼球的炸.弹。 更别提还有人在背后浑水摸鱼,根本不让他们把消息顺利压下去。 所以徐家对此很快作出了新一步的调整。 他们直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当众表示多年前他们已经和徐父那一家划清了界限，所以如果要来问他们对这件事情怎么看的话，那就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对此深表心痛,他们也不知道徐父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就是直接抛弃徐父一家的意思了。 利益当前,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徐家动作飞快，把所有关系都给断得干干净净,砍断这一条臂膀也无所谓，只要能保得住剩下的人。所以就算这些事他们可能有所耳闻，但在明面上,面向公众，他们只管咬死了不承认。 ——不知道，不清楚，跟我们没关系。 他们这边把责任全部甩到了徐父一家子头上，明确表示二弟的事情跟主家没关系，徐夫人自然是恨的咬牙切齿，恨他们翻脸无情，却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流浪者之家出事后，有数万人联名以绝食抗议，表明要让上头把这件事情追查到底，一天不查清楚他们就一天不松口，以舆论逼迫罪魁祸首认罪，徐家主家可以利索地跟徐父这边切割，但徐夫人他们却没办法痛快脱身跑路，只能把怨气都发泄到徐英哲身上。 于是，判决书很快也下来了。 因为徐英哲和徐父发生冲突的时候未满20，还是个未成年，所以需要从轻处理。 不过这个从轻也是整整两年的时间，他要在里头好好住上一段日子了。 除了徐英哲之外，金智妍那边情况也是一样的差劲。 违抗不了家里人的意愿，她已经放弃了抵抗，破罐子破摔了。 这种大家族好像在面对危机事件的时候采用的都是同一种解决模式，弃车保帅，徐家生生砍断了一条臂膀，勉强算是让这火不至于瞬间引燃全身，金家和他们比起来情况还算稍微好一点—— 和“弑父”的徐英哲比起来，“时常陷入狂躁的精神病患”是他们给金智妍选择的一条路。 这名头竟然还没那么难听。 果真是什么事就怕对比。 审理日当天，近年来身体已经没那么好了的金老爷子难得在公众面前露了面。 各台实时转播，他说到动情处不由得潸然泪下，再三给众人道歉，表示自己这个孙女从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主，让家里人实在很是头疼，但是家里人也没想到她最后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如果要是早一点严加管教的话，早早的找了医生为她治疗，说不定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而金老会长作为家里的长辈，实在是感到非常痛心，因为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将心比心的去想一想，如果自己家的孩子这么受到欺负的话，他越想就越觉得痛苦。 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声痛哭，这画面着实有些让人不忍心去细看，有的人就不自觉心软了。 同样，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鳄鱼的眼泪而已，谁信谁就是傻子！” -- 第54页 “这些可恶的财阀们平时在工作中没少压榨人，到了生活中却还想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难道现在就因为他掉了一滴眼泪，你们就转头去同情他们了吗？！”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之前金智妍也是这个样子，在镜头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格外楚楚动人，结果转过头去还不是一样翻脸！” “......” 议论声纷纷扰扰，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金老会长的对策也不单单只是在公众面前露个脸、替孙女给大家道个歉这一点。 他带着记者们，去找到了那些被霸凌的学生，第一个就是姜敏英。 “孩子，我是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的管教家里人，才让她现如今变成了这个令人寒心的模样，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没有办法让他从前对你造成的伤害消失，可是我还是要亲口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作为一个长辈，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的孙女，因为你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我另外一个孙女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着哪一个都觉得分外痛心，所以，真的很对不起你。” 金老会长弯腰，对着母女俩深深鞠了一躬。 要知道，他们身在一个上下级和辈分格外严苛的地方，作为长辈，随便对晚辈动手或许都不会被人质疑，而金老爷子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比他更担得起“长辈”这两个字，何况他还是堂堂一届会长，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的社会地位都远高于姜敏英母女俩的，但现在，他却对二人鞠了躬！ 姜敏英愣住。 姜母顿时也是吓了一跳，一肚子的气瞬间变成了无措，周围在金老会长弯下腰的那个瞬间传出一片骚乱声。 更别提观看报导的众人了，他们几乎要惊掉了眼珠子！ 这一通感情牌打的果然让人手忙脚乱，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给金钱补偿，而罪魁祸首也已经被关起来了，金老会长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终于是让舆论稍微缓解了一些。 “反正……金智妍不是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了吗？好好治疗的话说不定……会好起来的吧？” “要不就还是原谅他吧，好可怜，我爷爷也跟他差不多年纪啊！” “何必让老人家这么弯腰呢？不行了，我看到他哭的时候就已经很受不了了……” “你们还真是没出息啊，三言两语就让你们心软了，真是活该被欺负kkkk” “他给的钱也不少啊，一个人就给了三千万呢！作为赔偿，也够了吧？” “心理上受到的伤害怎么算？那是用钱就能补救回来的吗？我也被这么欺负过，到现在，我已经三十岁了，可每次想起那些日子我还是会很害怕很崩溃，那种恨不得一死了之的心情你们懂吗？！” “做人还是要善良一点啊，我觉得金老会长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呵，下跪久了腰都直不起来了吧你们？” “......” 不管网络上的声音再怎么吵闹，但终究还是有一部分的人倒戈了。 只是他们对金老会长充满了同情，金老会长的亲孙女金智妍却不一定领这个情。 为了躲避更多的不良影响扩散开来，她被强制入院，虽然不会和那些其他真正的精神病患一样被严密控制，相反，她还有一个自己的小单间，但是这仍旧让她很崩溃。 金老会长对着平民鞠躬道歉的模样在新闻上反复播放，“平易近人”的会长赚取了一大票观众的同情，然而这同情可没半点分到金智妍身上，相反，她还会被骂得更狠，即便她现在已经失去了自由。 因为老会长这么“卑微”，都是被她害的。 金智妍越想越气，忍不住尖叫着把床边的东西全都掀到了地上。 护理师从窗外往屋里看，也很是头疼：“果然是狂躁症啊，真是的，这年头怎么有病的人越来越多？住宿条件这么好竟然还不满足？好好盯住她吧，千万别让她在这里又闹出什么乱子，我们可没办法交代。” “......” 网民倒戈，舆论开始互搏。 不过这跟姜敏英似乎已经关系不大了。 她已经确定了要转学，拿到那笔三千万的补偿着实是意料之外，记者们全部离开以后，周围重新恢复寂静，她犹豫了一阵子，忽然抓住姜母的胳膊。 “妈，我想……” “怎么了？” “我想去整容。” 姜敏英双眼发红：“我想重新开始，我不想以后再因为外貌的问题被人欺负了，现在我们有了多余的钱，我想去做手术。” 姜母眉头皱起，第一次对女儿发出质疑：“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妈妈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 “才没有！你骗我！”姜敏英抹了把眼泪，回想起过往种种，忍不住鼻头一阵发酸，“如果我长得好看，他们又怎么会这么欺负我？！妈你知道吗？他们天天在我背后说我是死肥猪，说我是丑八怪，可我不想再听见这种声音了啊！” 姜母双手一紧，“敏英啊，那些其实都是借口，如果他们要想欺负你的话，就算你长得漂亮也一样会被欺负……” “怎么可能！”姜敏英并不相信这一说法，“就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还太胖，所以才总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妈，如果我以后变漂亮了，肯定就不会再被人这样说了，你答应我好不好，妈妈，我不想过得这么辛苦。” -- 第55页 姜母突然沉默下去。 她很想再劝慰几句，告诉她的宝贝女儿其实不是这样的，然而话到了嘴边，她却有些语塞，半晌说不出来话。 沉默了很久，姜敏英两只眼睛都要肿起来了，她才忽然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想的话……就去吧。” 她妥协了。 女儿觉得这样做能开心的话，就去吧。 而对面的姜敏英果然立刻高兴起来：“真的吗？！妈，谢谢你！我要亲你一下！” “......” 姜母苦笑，伸手抱住她。 第25章 故事终将结尾，下段旅途…… 而此时的另外一边,同样有人在忙忙碌碌，为未来做打算。 搬家公司的人已经到了，滴滴两声喇叭响,李一刀从窗口探头出去：“英熙啊,让你爸爸出来挪一下车！楼下在催了！” “来了来了，爸——！” 吴东九顶着一张大花脸匆匆忙忙地从屋里冲出去,不住跟搬家公司的人道歉，吴英熙也是忙前忙后一通收拾,累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直起腰歇一会儿，她看了看时间：“李老师,我们都快要出发了，怎么柳大人还没来啊？不是说好的下午两点到吗？” 李一刀从屋里探头出来：“不好意思啊英熙，我忘了跟你说,他是要过来的，但是路上忽然又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有急事,所以就赶不过来了。” “啊,是为了善美爸爸那个案子吗？” 吴英熙从冰箱里翻出了两瓶饮料，跑过来递给李一刀，嘿嘿一笑：“真是谢谢你们的帮忙了，不过今天要是见不到人的话,以后我们可能也没机会再见面了,这次我和爸爸去乡下，应该也就不会再回来了，李老师,要是他实在没办法过来的话，你帮我带个东西送给他吧，是我给他准备的礼物……” “什么啊,我能看吗？” “不行！不能看！” 吴英熙手忙脚乱地把礼盒抢回来，抱在怀里，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等我走了以后再看，不然的话好尴尬。” 李一刀耸肩：“那好吧。” 耀星的事情告一段落，吴英熙在放下那个让她恐惧的秘密以后，明显能看得出来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只会坐在屋里头呆呆地看着墙掉眼泪，一句话不说。 现在网上乌烟瘴气的，各方势力都试图在这乱局中博弈一番。 而和她有关系的金智妍失去了自由，徐英哲进了监狱，宋允书和尹智慧两个人被骂到崩溃以后接连退学，一个正在接受心理咨询，一个恨不得躲起来不出门，活得像个吸血鬼。 见到女儿一天天好起来，吴东九也总算是彻底放了心。 之前为了从她嘴里撬出秘密，所以李一刀经常去医院探病，后来也就慢慢熟悉了起来，柳宰赫则是因为那次的深夜事件，三个人因此才有了联系。 现如今，吴英熙要搬家了。 因为吴东九要被调职去往分公司，她听说以后主动要求吴东九应下这门差事，经受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故以后她也后悔了，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那么虚荣，所以跟父亲换个地方生活其实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起码，她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 搬家之前，她去看了洪善美最后一眼。 那款游戏现在玩起来多少已经有点无趣了，不过她还是留着，哪怕闲着没事上去看一眼也好，帮“美美酱”收一下庄园的农作物，盖一座新房子，或许那天“美美酱”自己登陆了账号，发现她们的新庄园忽然大变样了，肯定要发信息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一想到那个场景，吴英熙就忍不住笑。 “那个傻瓜……” 她的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接下来她只需要专心去迎接自己的新生活就可以了，听说他们父女俩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环境很好，物价也不高，虽然肯定是没有大城市这么繁华，但有的时候，平淡的生活也是会让人羡慕的。 而洪善美的案子现如今还在推进中。 徐家的事引得上峰一阵剧烈动荡，上头的人忙着打架互撕，恨不得借着这件事赶紧把竞争对手踩下去，倒是让底下的人有了喘息空间。 柳宰赫停职了一个月以后终于是又回去了，听说是因为他的老师晋升了检察长，这下可好，他忽然也成了个有靠山的人，虽然他的老师天天看他不痛快，天天要把他叫去办公室批评，一会儿说他不会做人，一会儿又说他到处惹事得罪人，但批评归批评，他也还是好端端的在那个位置上坐着，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所以他死皮赖脸地把洪善美的案子抢到了自己手里，就等着找齐了所有的证据，非得要把这事儿重新再翻过来闹腾一次不可。 因为保密原则，所以李一刀并不知道他目前查到了哪里，不过隐约能从他最近的动向看出来，应该是咬住了白胜浩的尾巴。 家家都有个窝囊废，白家也一样。 跟他大哥白峤比起来，这个白胜浩真可谓是一个铁废物了，整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别的什么正事儿都没做过，还得天天麻烦白峤给他擦屁股。 说来也是巧了，之前李一刀过手的一次职场霸凌事件就是白胜浩惹出来的事，他喝完酒以后去公司，就因为人家不认识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所以觉得小职员不尊重自己，脾气上来直接把人打进了医院。 -- 第56页 后来李一刀从白峤那里讹了五千万出来，交给了那个被殴打的小职员的妻子。 他惹的事儿加在一起曝出来，估摸着能直接把耀星逼疯，白峤能气得当场把他掐死。 不过李一刀原本没打算介入这件事的，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结果她已经接连摸了两次，白峤忍她可不是给她面子，而是不想在这关键时刻把她逼急了跑出去乱说话，可是私底下里，白峤没少给她使绊子。 她本来在电视台有一份工作，结果白峤也不知道跟那边说了什么，她前脚从耀星这边辞职，后脚就被抓过去一顿臭骂，部长气得衣领都竖起来了，问她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立马走人，别在背后搞那些得罪人的小动作。 于是李一刀转手就把白胜浩的事捅到了柳宰赫跟前。 这下可真是帮了柳宰赫一个大忙。 把职员打进医院、参与违法行为，还涉嫌杀人，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都给你翻出来，先来一个禁止出境，再慢慢把你查个底掉，反正像这种大企业通常都经不起查，总有一个大漏洞能卡住他们的脖子…… 先前的贿.赂案还没落锤，就这么迫不及待？ 不过这样一来，柳宰赫这段日子可真是忙到整个人几乎快要崩溃，本来约好的下午两点到吴英熙家给父女俩送行，结果路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查到了成敏死前曾经呼出过一通电话，她还藏了一个手机，结果那个手机被人偷偷拿走要去销毁，然而底下的人办事不力，没有销毁彻底，手机现在被柳宰赫的人找到了，他得赶紧跑回去把证据拿到手。 这种关键的东西还是得自己拿着才能放心，不然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手，再次把他们辛辛苦苦追查的证据给消灭掉，那才叫真的崩溃。 - 搬家公司的人一来，收拾东西的速度明显就快了许多。 吴东九家其实也没有太多可以拿的，不过也一直折腾到了快四点。 上车前，吴英熙总算舍得把礼物交到李一刀手上了。 “那我们就……走啦？” 扒在车边，吴英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房子，忽然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掉，整个房子就变得空荡荡，看得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落寞的情绪来。 她在这里留下了不少回忆。 从刚来的时候一身惶恐，再到现在离开时的失落遗憾，她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也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可惜她从前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知道后悔。 洪善美……洪善美跟她住的地方一点也不近，也不是她的同班同学，在进入那所学校之前，她们两个甚至完全没有交集。 吴英熙一直记得那天。 那天的天气其实并不好，好像要下雨了，天一直阴沉沉的，搞的人心情也很差劲，她刚从别的地方进入这个新环境，每走一步都觉得忐忑不安，忽然有人急匆匆从后头跑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哎！小心…！” 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旁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赶忙伸手抓住她胳膊，在她身后挡了一下。 四目相对，高马尾女孩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同学你好，我是洪善美，你长得可真好看，衣服是哪里买的呀？好漂亮！介意我做你的新朋友吗？我想认识你哎！” “......” 忽然就天晴了。 如果她能知道后来会是这么个结局…… 吴英熙闭上眼，把脑袋轻轻搁在车窗上。 汽车发动了，吴东九高高兴兴地转动方向盘：“系好安全带，咱们现在出发！” - 一年后。 新生入学以后要做的麻烦事不少，晚上还有聚会，崔栋贤虽然应约参加，但却始终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神情淡淡。 不是没有人对他这副表现很不满，不过他长得好看，哪怕努力低调也有不少人在悄悄关注他，所以要想找他的麻烦还真有点困难，毕竟他太受人关注了，一点小动作都会被别人留意到。 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值得庆祝的一点就在于他们终于脱离了未成年人的身份，满了二十岁，可以喝酒了，所以当天晚上为新生举办的接风仪式上，有学长带了啤酒和烧酒过来。 崔栋贤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别人看过来，他就是浅浅一笑，显得很温柔。 他们这一群人坐在一个大礼堂里，这个时候，台上有新生被学长抓上去跳舞，气氛还算热闹，崔栋贤有些厌烦这群无聊的人，却没表现出来，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但忽然间，他好像听到旁边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没转头，假装没注意，实则安静地在听。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他可是个反社会的心理变态啊，之前那个软件创始人就是……” “真的假的，你从哪听说的？！” “论坛里有人爆料啊！说是他没错！” “那个在贿赂案里下台的崔议.员是不是就是他爸啊？” “真的吗？可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哪能……” 崔栋贤眉头一皱，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头去，而那几个小声议论的人在看见他扭头的那一瞬间立马就不吭声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 第57页 崔栋贤有些不悦，抿了抿嘴。 但他视线在掠过某一处的时候突然一紧，随后牢牢钉在那边，伪装的平静神态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乌黑的卷发，明艳的五官。 那个女人察觉自己被他发现，竟是毫无畏惧地挑眉，冲他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无声开口： “好久不见。” “还想和我玩一玩吗？” 周围的议论声似乎越来越多了，嗡嗡嗡的，就像一群苍蝇一样，看来台上的互动一点也没有论坛里的爆料有意思。 崔栋贤唇角慢慢下落，面无表情地看着打扮年轻不少的李一刀。 新的委托，新的环境。 没想到还能碰见以前的旧人。 “......” 崔栋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缓缓开口，同样也没有半点声音泄露。 “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