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师徒文里的师尊后(GL)》 —— 《穿成师徒文里的师尊后》作者:问西来意 文案: 卫含真穿越了。 穿到了一本名为《逆徒总想以下犯上》的仙侠文中,成为里面的师尊。 大徒弟素微天资独秀,冠绝当世,奈何想以下犯上,提早一步继承师尊的天材地宝。 二徒弟清声如海风碧云,夜渚月明,然而心在名禄,想提早继承师尊的峰主之位。 三徒弟玉言么,病弱娇纵,独得一峰之宠,她没有弑师的念头但是她想彻底占有师尊这个人。 正逢师尊走火入魔,修为境界大跌,徒弟们虎视眈眈,谋名、谋财亦谋人。 卫含真:她不想被捅刀子,也不想被关小黑屋啊! 她只想一巴掌把三个逆徒拍进土里,问一句:梦醒了吗?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穿书 爽文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含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梦醒了吗? 立意: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第1章 卫含真的处境很不妙。 眼前的青瓷茶盏中,清漾的水只剩下了一半至于另一半自然是进了她的腹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典雅古朴这完全不是她会穿的衣服好吗?虽然看剧的时候羡慕长袖飘飘腾云踏雾,但是她从没有想过付诸于行动啊。 双腿有些发麻,身上各处都有莫名的针刺般的疼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遭这份罪?她强撑着小几想要站起身,然而下一刻如同海潮卷来的晕眩让她跌了回去,砰的一声闷响,把她吓了一跳。 这异样的环境、异样的装扮让卫含真很是难受,她茫然地往四方望去,忽地听见了一阵琳琅声。 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十三四岁,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个小孩了。粉色的裙衫衬着纯真的笑脸,她的双眸乌黑似墨,粉雕玉琢的,煞是可人。 卫含真这会儿也生不出欣赏的心思,因为那小女孩说出的师尊两个字将她雷得不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抿唇不语。 女孩失望地抿了抿唇,点燃了一侧的熏香就退了出去。 卫含真维持着镇定,她按了按额头,排除了被绑架或者别人恶作剧的可能性。她常年宅在家中,没有亲朋好友,当然也不会有仇人。先前她在干什么来着?好像是在看小说。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将作者和女主大骂了一顿。 正在回忆着呢,脑袋忽然间胀痛了起来,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中,卫含真终于意识到,她这是穿书了,穿到了自己之前大骂的小说中,成为里面可怜的师尊! 众所周知,在绿江网上,师尊是一个高危职业,而那本小说恰恰是师尊文中的典范,她的名字就叫《逆徒总想以下犯上》,由此可见,文里的师尊是多么的凄惨!卫含真是冲着标签上的爽文去的,对于女主玉言来说,的确是爽文,但是对于师尊而言,这完全是一篇虐文啊! 文里的师尊恰跟自己同名同姓,卫含真很难不代入那个角色,自然也就觉得万分生气。 小说她还没有看完,但是在开篇,对师尊,不,现在是对她卫含真自己的状态了如指掌了。 她一点都不生气,只是有点儿想死。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这片大陆名为九州,九州之上,宗门无数,其中屹立数千载的长观宗当之无愧是第一宗。原身的身份显赫,乃上代掌门的独女,年纪虽然小,可已然成为蓬玄峰的峰主。她的天赋高,不到两百岁已经成就元婴只是很不幸,不久前才因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从元婴跌到了金丹。 长观宗传承万载,如今已是第五代掌门。在掌门之下,有一殿三峰六院。身为三峰峰主之一的卫含真,就算走火入魔也不算什么事儿,可偏偏座下的几个徒弟不省心,一个个开始作妖。 大徒弟素微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哦不,对金银玉石和法宝还是有一片炽热的心的。身为卫含真首徒,她的修为是三姐妹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她一不问好,二不外出替师寻药,只等着师尊一命呜呼好继承遗产。 二徒弟清声呢?她跟师姐没有冲突,她可以不要法宝,不要灵石,但是她惦记着峰主之位啊!在峰主之上则是掌门。她以前就经常鼓动师尊,说什么她是上代掌门独女,这掌门之位该由她继承,也是个小白眼狼。 至于三徒弟玉言卫含真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了那粉衣女孩的笑靥。她是《逆徒总想以下犯上》这本书的女主,现在才十四岁,但已经通晓人事。她是被师尊养大的,占有欲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浓郁,这会儿想着将人给囚禁在小黑屋里这样那样。 在原书的描述里,她的确是成功了。因为蓬玄峰弟子就他们三个,掌门那边忙东忙西根本无暇理会自己的师妹,至于两个不肖徒弟不当帮凶就是最大的仁慈,别指望她们做别的事情。 这样的处境让卫含真打了个寒颤。 在接受完所有的记忆后,修炼之事,卫含真也无师自通了。这个世界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元、洞天、炼神七大境界。以原身的资质,两百岁就成就元婴,算是天下少有。可这书的作者就不打算放过她呀,好端端的元婴真人忽然就跌到了金丹期,修为跟大徒弟差不多了。 卫含真长舒了一口气,可不想按照剧情中走。 屋中缭绕着熏香味,脑袋重又浑噩起来,卫含真双手按压着眉心,蓦地打了个激灵。 刚才过来的那小家伙一定是三徒弟玉言了,她来点了熏香?现在自己走火入魔境界大跌,正是虚弱的时候也就是说剧情已经进展到第一处关键点。她会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等到再清醒的时候,就失去了自由! 这样的认知让卫含真打了个哆嗦,浑噩的脑子顿时清醒得不行。她不知道那熏香里下了什么样的药,总之是不能留在这个屋子里。强撑着身子站起,卫含真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托了蓬玄峰清寂设定的福,这周边连个看守的童子都没有。 山峰如剑,耸立云霄。 迎面而来的山风让卫含真脑子一清醒,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那更加奇怪的、难以描述的感觉。 救命!那该死的小白眼狼到底下了什么药? 四周没有人,可大家都是修仙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闯来一个小崽子?卫含真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神识扩散向四方。好几个方向都有人!而且玉言那逆徒正开开心心地往回走!这逆徒是因为即将得手而高兴?卫含真气得不行,可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是教训逆徒了,能不能保住自由都是问题! 被风吹了片刻,她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没人的方向跑去。 蓬玄峰上殿宇错落,就算是卫含真这个峰主也不清楚哪儿是哪儿。 她这会儿才被重塑了世界观,加之药香吸得多了,脑袋中浑浑噩噩的,根本没辨明方向,穿过了清寂的庭院,一伸手便推门而入。 这间屋子凿开了山壁,从外看画栋雕梁,霎是富丽堂皇,可自里头观之,则是森严的石壁、石桌异常简朴。唯一的摆设便是一架屏风,卫含真屏住了呼吸,她的视线落在了屏风上,那儿有道影子,背后坐着个人! 卫含真的面色潮红,她的呼吸也变得分外灼热起来。酸软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她的身形,只堪堪地靠在石壁上,借以支撑。体内因走火入魔导致的尖锐刺痛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酥麻与干渴。 灵力周转不能缓解分毫就罢了,反而是火上浇油! 卫含真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她想要转身跑,可双腿像是被钉子钉住。 有她这么倒霉的穿越者吗?难道贴在身上的是摘不掉的虐文标签? 屏风后坐着的女人已经站起来了,她缓慢地绕过了屏风,出现在卫含真的眼前。 冷浸浸的白衣、冷浸浸的眉眼,她的肌肤雪白,双眸漆黑如点墨。她像是凛冬覆盖天地的雪,尽是无情和寒意。 卫含真像是被荒涧里的寒潭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大徒弟,无情的拔剑机器人居住的地方。 这也太倒霉了吧?! 看她的那没有感情的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把自己捅个对穿。这透心凉到底压制了那股酥麻和旖旎,卫含真迈着发抖的双腿,缓慢地开始挪动。 师尊来弟子处,是有何要事?素微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卫含真:能说走错了吗? 这个大徒弟带来的压迫感极强,卫含真心中警铃大作。以往原身对弟子十分和颜悦色,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卫含真她压根做不到啊,想到剧情就来气。她挺了挺身躯,一开口就是一句婉转的嘤咛。 卫含真:该死的药性! 素微的视线自上往下落,之后又缓缓地抬起,定在了卫含真的脸上。 师尊是中了药了啊?怎么不去找小师妹? 长观宗有定规,就算是各峰峰主亲自带回来的弟子也要在英华院中修行,直到筑基之后才有机会被三峰挑走,成为三峰嫡传。不管是素微还是清声,都是自英华院中历练数年的。要说唯一的例外,便是玉言了。她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原身救回,一直养在了身边。修的是火属功法,也是原身亲自替她挑选的。然而就算这样,她还是不知从何处学了一身用药的功夫,卫含真此刻的狼狈就是拜她所赐。 大师姐 正想着,那甜美纯真的声音便传来过来,可这对卫含真而言,无疑是恶魔之音。 大师姐,你见着师尊了吗? 玉言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立在了洞府之外。 素微那惯来的冰山脸竟然融化了几分,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卫含真见她这模样,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状态,朝着素微一扑,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险些忘记了,身为小说的女主玉言,可是个团宠设定。就连无情的素微都待她极好,书中是怎么说的? 小师妹身世可怜,生得这般粉嫩好看,不知会惹多少人觊觎?身为蓬玄峰首徒,我可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怎么欺负起自家师父这么厉害? 素微蹙了蹙眉,并不喜欢这般的亲近,然而推了一把卫含真,到底是没有推动。 而且师尊身躯火热,看着不大对劲。她又排斥着三师妹,难不成是三师妹下的药?素微很快便想明白了,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了然之色。对着外面尚在等待的玉言,淡淡道:不知。 玉言不疑有他,笑了笑道:那我去二师姐那儿看看。师尊受了伤服了药,又闻了那熏香,想来是走不远的。 第2章 玉言一走,卫含真紧绷的心神顿时一个松懈。只是这么一来,在四肢百骸间流转的药力便压不住了,像是火遇到了风似的催动。她倚靠在素微的怀中,微仰着头,恍惚间有些看不清这大弟子的神情。 素微八岁时被卫含真带回长观宗,踏入仙门,如今已有百载。她印象中的师尊都是庄重温雅的,哪会像现在这样一副娇媚之态?她垂眸望着面颊如火,眼波流转的师尊,眉头微微蹙起。这小师妹到底下了什么药啊? 师尊。素微思忖片刻,将那几乎黏在自己身上的卫含真扯了下来。这会儿倒是个好机会,她眸中闪过一抹情绪,但是很快就压了下来。她手指往卫含真眉心一点,却是打入了一道灵力,帮其压制药力。我去丹鼎院寻药。素微淡淡开口。 丹鼎院是长观宗六院之一,专门研究丹药一道。不过往日蓬玄峰与丹鼎院的往来都是玉言去做的,她甚少踏入丹鼎院中。 卫含真清醒了几分,她的面色潮红,又是羞窘又是气恼!这都摊上了什么事儿啊!在听到素微要出去的时候,她想都没深想,直接道:不准!虽然小说中期有师姐妹反目的剧情,但是就现在的进展来看,她们之间关系好着呢,肯定胜过了自己这个师尊。谁知道素微出去是不是把玉言带过来?她现在脑子也是糊涂了,忘记了修士要传讯未必需要出得洞府。 素微抿了抿唇,冷淡道:那师尊打算如何?这药大概不是什么好药,药性极烈,她的灵力是水属,只能压制片刻。一旦药性反扑,估计会更加激烈。她这师尊走火入魔境界大跌才不久,要是长时间这般,怕是经脉俱断,以后都别想再回元婴,更别说走向大道了。 不过这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桓片刻,她眼下最为烦恼实则是卫含真在自己清修洞府的事情。如果被小师妹发现了,八成会生气。 卫含真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素微。 她的眉梢还残余着几分柔媚与春情。 素微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有的事情师尊想都不要想! 卫含真:她还能想什么?难不成邀请这大徒弟双修吗?费力地自袖囊中取出了三枚紫色的圆润宝籽,她强压着那股不适,出声道,去取药。她记起来了,素微向来是拿人法宝,替人做事。到了自己这儿,应当也会遵循原则吧?眼下还在长观宗中,就算她真有那心思,也不会在此杀人。 碧阳宝葫籽?素微讶异地一挑眉。此物是碧阳宝葫树的种子所祭炼的,一旦打出去就能够形成一片连绵的雷网。卫含真一下子给出三枚,足以打坏一个元婴真人的肉身。她毫不客气地将碧阳宝葫籽收入了袖中,面上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瞥了卫含真一眼,心中沉思,都说师尊比掌门身家还丰厚,看来当真如此,竟然一气取出三颗。 有事弟子服其劳,恩师,徒儿去去就回。 卫含真有幸看到了素微的大变脸,瞧她面上哪还有冰寒之气?看她笑靥如花,眉目有情,端是一片风流态。如斯弟子,卫含真怎么能不气到仰倒。 原来的生活孤寂长存,身边无故旧,浑浑噩噩过日子,她不排斥这玄之又玄的穿书,但是她不想要这糟糕的处境啊!开局是天之骄子,后续是虎落平阳一蹶不振想想都生气。 素微的洞府冷冷清清的。 不过在卫含真身下的这张石床可不是凡物,而是用水属的精砂打造而成,对修炼水属功法的有增益作用。一丝丝的寒气往上蔓延,多多少少镇压了卫含真身上的火热。 大弟子酷爱金银玉石,百年间不知搜罗了多少,书上没有写,卫含真原以为她会用来布置洞府,可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岔了。那她囤积着做什么?她有些困惑,只是想了想素微的身世,又好像明白了些许。三名弟子的亲人运都不大好,素微父母早亡,被养在叔婶家中。虽然是血肉至今,可那叔婶并不将她当人看,只当是家中的小奴隶,指使着她做这做那。原身碰到素微的时候,正逢那对贪得无厌的叔婶,打算将素微卖了。 恋耽美 ——(2) 可能是这样的身世养成了素微凉薄无情的性子,可这绝不是变成白眼狼,觊觎师尊法宝的理由! 另一边。 自洞府中出来,素微便驾着遁光往丹鼎院中去了。如今的丹鼎院掌院是元婴真人王韶,与掌门同辈。不管他平日里并不管丹鼎院的俗事,而是一门心思地炼制丹药。这丹鼎院中各峰弟子丹药的分配,都是由他的大弟子江微之来主持。 丹鼎院前堂。 弟子见到了素微到来,匆匆忙忙去请江微之。 江微之放下了药材出来后,一眼便瞧见白衣胜雪,冷峭如剑的素微。被那股森然的剑意一冲,他的头皮顿时一麻。往日蓬玄峰都是玉言师妹到此,怎么今儿这位来了?江微之敛了敛袖子,抬手行了一礼道:素微师妹。 素微回了一礼,言简意赅道:我来取药。顿了顿,她又坦荡道,用来镇压泻火和欲念。 江微之闻言脸皮一抽,而堂中的弟子恨不得捂上耳朵,当作没听见。要知道各峰各院弟子一直以遥不可及的素微为女神啊,这会儿乍然听到她要这种药物十分担心被灭口。 师妹跟我来。江微之匆匆道。 素微冷淡地望了他一眼,跟着入了内堂。 丹鼎院中的药物五花八门,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解药。按理说素微拿到了解药应当即刻返回的,然而在江微之抬头疑惑地望向自己的那一刻,她倏地冷笑了一声,道:江副掌院,我师尊的用药都给了玉言师妹了? 江微之眼皮子一跳,不明何意,点点头称了一声是。 素微恩了一声,忽又道:我师尊并不忌门中弟子学其他道术,只是有些东西到底不该去碰。说完,也不等江微之回应,扭头便化作了一道迅疾的剑光,离开丹鼎院。江微之的面色沉沉的。 他们六院的弟子比不得三峰的真传,叩问大道已经是此生奢望。然而他不想跟其他人一样丧气,只想着快活数百年。他的金丹是中品金丹,先不说化元,走到元婴境还是有望的,但是前提是不缺修道所用的资粮。 交好三峰弟子是他欲行之事。蓬玄峰三位弟子中,素微高冷出尘,不近人情;清声看似温柔可亲,实则软硬不吃,只剩下玉言小师妹,算是一派天真的。 迅疾的剑光撕裂长空,落在了蓬玄峰中。 一处庭院中,青纱帐幔随风飘扬,舞姬身姿妙曼,乐声缭绕不绝。 一个肤白胜雪、朱唇若丹的妙龄女修倚靠在软塌上,手持着白玉杯盏,眸光流眄。此人正是卫含真的二徒弟清声。 二师姐,你也没见到师尊么?她上哪儿去了?玉言并没有饮酒听曲的兴致,有些心急地望着清声询问道。 小师妹,你急什么?师尊她老人家又不会丢?清声面上笑意盈盈,她支起了身子,懒洋洋道,就算境界跌了,那也是金丹期呢。 玉言没有理会清声的调侃,她的面色阴沉,笼着一抹散不去的阴郁。她才对师尊动了手脚,这会儿的师尊手无缚鸡之力,根本走不远。要是碰到了其他人,那后果她根本不敢去想。蓬玄峰除了她们,还有副峰主周鼎元,他是他们的师伯,可玉言无论如何都不敢去他那儿一问。 清声佯装看不懂玉言的神情,她笑吟吟道:方才那道剑光是大师姐的吧? 玉言对大师姐的剑光没有丝毫的兴致,只想脱身去寻找卫寻真。奈何她的修为不如二师姐,此刻被强行扣下来观看歌舞。 看那方向,是从丹鼎院中过来呢。清声眸光转了转,她抿唇一笑道,小师妹,师尊的药不是你在拿么?大师姐过去做什么?最近也没有领任务不曾受伤啊。 她的话音一落,玉言的神情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蓬玄峰各处不见师尊身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师姐骗了她!师尊其实就在她那儿!拿药是为了师尊?她恨不得立刻就走。 咱们去找大师姐吧。清声笑吟吟的,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语在玉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卫含真运化了药力,她仍旧坐在石床上,面上还残余着几分薄红。 在小说中,原身修为跌到金丹期后,很久都没有恢复。丹鼎院那边的丹药都是玉言去拿的,想来是做了手脚才导致这样的结果。长观宗的人竟然都傻傻地相信了。此时她的药应该在玉言手里了,那药不能够服用。想要破局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离开长观宗亲自去寻药。 师尊,两位师妹过来了。 素微的声音响起。 卫含真回神,沉声道:让她们进来。三个逆徒已经见过两个了,剩下一个狡诈的小狐狸八成也是人模狗样的。看了小说先入为主,卫含真对她们的观感算不上很好。当然,从徒弟的态度中也可以看出,她们完全没有尊师重道的心。 师尊!玉言眼中闪过了一道惊喜,她的笑脸绽放,一扫在路上的阴郁,整个人如穿花之蝶,轻巧翩然地朝着卫含真扑过去。在小说的描述中,这个小弟子天真可爱,娇俏无双。当然,最后一切毁在了囚禁之事上。卫含真现在好端端地坐着,拖那剧情的福,她知道了小弟子的狼子野心,显然不会让她靠近自己。 素微!卫含真声音冷沉。 素微眉头一蹙,可剑意仍旧高扬了几分,她将玉言拦住,淡淡道:小师妹,在师尊面前,怎么可失去了规矩? 规矩?玉言眼眸睁大,她偏着头满是疑惑地看着素微,仿佛不知这二字的含义。 第3章 十四岁的少女身量未足,比两位师姐矮上半个头。此时眼眸转动,那张素净白嫩的脸上满是不解和迷茫。 大师姐。她转向了素微软声撒娇,面上一派天真与娇憨。 素微垂眸望了她一眼,那森然凛冽的剑意收了几分,不过仍旧是拦在她的跟前,严格地恪守着卫含真的命令。 卫含真喜怒不形于色,她只是漠然地望着玉言,眉头蹙起。是了,玉言是不懂规矩的,她跟两位师姐不一样,打小就养在身边,不用接任务外出磨练,不会被考校功行。她只用在卫含真的怀里撒娇耍赖,卫含真便会豁出脸面,替她解决大小事。 洞府中一片寂静。 卫含真按了按眉心,记忆融合之后,此世的故事挤压着她的过往,逐渐与书中的卫含真融为一体。或许可将之排斥出去,然而卫含真没有这么做。复杂的情绪交织,既然有了机会重新活过,那她就是卫含真。 玉言见素微仍旧立着不动,又将视线转向了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清声身上。二师姐!你看看!她巴巴地望着清声,用她一贯的撒娇语调说话。清声眸光暗了暗,但面上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她很少有不笑的时候。她朝着玉言摇了摇头。 这架势看起来是东窗事发了啊!怜惜的视线从小师妹身上掠过,她知道该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在她的印象中,师尊都是和颜悦色的,可要说与师尊待在一起的时间,在数十年的修道生涯中极为短暂,哪里知道她本性到底如何?靠人不如靠自己。她向着玉言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玉言面上娇俏可人,可心中各种念头盘桓。卫含真忽然间的冷淡能够轻易感知,再加上大师姐去了丹鼎院寻药,显然中间发生了不少自己不想看见的事情。她眸中闪过了一道暗色,再抬眸的时候,仍旧是那带着那股阳光天真以及不谙世事的眼神。她无助地望向了卫含真,软声道:师尊,可是言儿做错什么了嘛?她的声音委屈地发颤,像是下一刻便要哭出声来。 卫含真心中酸酸胀胀,除此之外还有说不清的恼怒,只是记忆填充之后带来的情绪。她冷冷地望着玉言,并不打算提起那让她难堪的事情。她沉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为师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无拘束了。 玉言不解地盯着卫含真。 素微的面容冷冰冰的,眼中一片清寂,仿佛什么都不在她的心中。只是此时,她也望了卫含真一眼,面上飞快掠过了一抹讶异。同样是蓬玄峰的亲传,只有小师妹一人格外特殊,可以凌驾于长观宗的规矩之上,这都是师尊舍下脸面跟掌门求来的,可见她对小师妹的宠溺。不过也是,小师妹那般天真可爱,是她们看着一道长大的,让她出去历练也难以舍得和放心。 卫含真没有理会她们,继续道:我长观宗的规矩便是三峰弟子皆从英华院的筑基弟子中选。当初不管是你大师姐是我亲自带回的,但她也是入了英华院直到筑基成功,才算入得我蓬玄一脉。你二师姐呢,她自己前来长观宗求仙,一直到筑基才成为亲传弟子,这就不会说了。但是你卫含真刻意顿了顿,你自随为师回转山门之后便留在蓬玄峰,英华院的任务你不接,考核你也不参与,不知外界的残酷。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从今日开始,你也前往英华院历练,等到筑基之后,再重返蓬玄峰。 师尊!玉言面色大变,眼中笼上了一抹急色。到了英华院中,她就休想长留在师尊身边了。就算她筑基回到蓬玄峰,那也得接受英华院的任务,像大师姐、二师姐那样赚取功劳从而换修道的物资与道书。这十多年来,她黏在师尊身侧,对两位师姐的处境明白得很。虽然是蓬玄峰亲传弟子,可争夺起资源来,别人哪管你师尊是谁?再者,师尊这边的态度也是不插手,任由弟子历经千百艰险。她听说了,像上极峰和太玄峰,原先还有好几个亲传弟子的,然而在修道途中不幸陨落,连个名姓都没存下来。 师尊,小师妹年纪尚小,她清声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只是在卫含真冷淡的视线中她又将话语默默地吞了回去。 卫含真的语气算得上冷酷,她道:我修道一途不看年龄,只看本事。 清声这下彻底闭嘴了,看师尊的态度,是铁了心要将小师妹送到英华院。看来这回,小师妹做事情也是做狠了。 师尊,我不要!玉言气鼓鼓地开口。 卫含真扫了她一眼,一扬手,掌中便出现了两把碧莹莹的尺子。此物是一对子母尺,一名规矩,一名方圆,取其无规矩不成方圆之意,是一件用来训诫弟子的玄器。要知道在九州,法器分为宝器、灵器、玄器以及真器四等,其中真器是法宝孕育出了真灵,极为罕有,便是连玄器,一个人身上有两三件便已算是身家丰厚。卫含真这会儿连玄器都取出了,完全是不由玉言来辩驳。她们毫不怀疑,只要一拒绝,那尺子绝对会落在玉言的身上。 小师妹,师尊这回是生气了,你就先委屈一阵,等到师尊气消了再说吧。清声怕小师妹硬抗,忙不迭传声道。 玉言咬了咬下唇,眸中盈盈的,含着泪意,她也知道卫含真是气狠了。是,弟子这就去英华院中。她赌气道,跺了跺脚,扭头就跑了出去。 卫含真冷哼了一声,视线如刀刮向了素微。她的灵力也已经恢复,一阵水波荡漾,两位弟子再往石床上看去,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清声眯了眯眼,笑得像是一只狡诈的小狐狸。她抚了抚手指上的戒子,感慨道:师尊这会儿真的是气狠了呢。小师妹也真是的,没有十全的把握,便不要去做那些事情啊。 素微扫了清声一眼,没有接腔。 清声知道素微一直是这冷冰冰的性子,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小师妹去了英华院,这下子公平了。她忽地凑近了素微,笑问道,师尊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让你去为她取药? 素微并不喜旁人靠近,就算是自己的师妹。一阵风在洞府中刮起,将清声送远了一些,她才淡声道:碧阳宝葫籽。 清声啧了一声道:师尊还真是阔气,看来门中所传不是虚言,就连掌门都比不上师尊。不过嘛清声的话语陡然一转,隐隐藏着几分抱怨,同样是三峰真传,你看看上极峰和太玄峰的师兄师姐,他们身上的法宝都有师尊所赐,咱们师尊给了什么?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去赚取功劳,就连功法都不是亲自传授。 对了,大师姐,师尊金水双功同修,而你修行的是水属的「北冥玄水」,与师尊相同,可她都不肯亲自教授,你说气不气人? 素微拧了拧眉,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功法的确不是师尊亲自传授,只是修道之途靠自己,到底传自于谁手不重要。她有修行上的疑难,如去询问,师尊还是会替她解惑的,只是她自己不喜而已。 清声眯眼一笑道:咱们师姐妹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说些闲话罢了。 素微闻言不耐烦地望了清声一眼,冷声道:找小师妹说去,不要打扰我练功。说着也不等清声接腔,洞府中禁制一运转,就将她送了出去。 清声:幸好她反应快,落地的时候身姿翩然,不至于跌倒在地。视线扫过了素微洞府前的奇花异草,她长叹了一口气。大师姐也真是的,无情无心,一点同门之谊都没有。她拍了拍手,召唤出了一只优雅的仙鹤,翻身坐在上方便往自己的住处去。 长观宗占地广大,其中属三峰所在之处灵机最为充沛。山峰挺峭如剑,直刺云霄,那股剑意森然缭绕,千载不散。往下看宫观殿宇错落,穷极华丽,乃数千载之果。 清声收回了视线,脸颊上出现了两个浅浅的笑涡。 在离开素微洞府之后,卫含真并没有回去,而是一转身前往掌门所在的天极殿中。 长观宗近万载传承,如今已经是五代掌门陈竹崖在位。 陈竹崖是卫含真的大师兄,如今是化元二重境修为。列为一门之掌,他这修为有些不够看了。可谁让四代掌门没有收徒的心思,直到后面才收了几个徒儿。然而收徒没多久,他就匆忙飞升,临行前匆匆指了陈竹崖为下一代掌门,长观宗中的人也是尽心尽力辅佐。可九州其他宗门却是虎视眈眈,指望着从长观宗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得亏有几个长老苦苦支撑,才没让他们得逞。如今长观宗还是九州第一宗门,但是气象远不如当初了。 也因为这,掌门陈竹崖极为忙碌。 师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天极殿?你的伤势如何?望见了卫含真,陈竹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掌门师兄。卫含真朝着陈竹崖行了一礼,肃声道,我打算外出寻药。 陈竹崖神情一凛,他定睛望着卫含真,严肃道:丹鼎院中丹药无效? 卫含真点了点头,将这个黑锅扣在丹鼎院头上。她又道:倒也不只是如此,我还想游历各方,看看能不能再收个乖巧徒儿回来。 恋耽美 ——(3) 为何不从英华院中选?陈竹崖不解道。 卫含真淡定道:无缘分。她思忖了片刻,又道,清声快结丹了,我除了为自己,还得为她着想。结丹若不外药具备,恐怕有损道基。修士结丹之时,要通赑风,过阴火。所谓通赑风,指得并不是寻常的风,而是一股阴风,它从囟门吹入五脏六腑,过丹田,穿九窍,如果没有外药护着肺腑脉络,定然会肺腑俱烂。阴火则是从涌泉穴直透泥垣宫,要是躲不过的话,就五脏皆灰。按照长观宗的规矩,这结丹外药都是自己去寻的,但是卫含真这个师尊要是想代劳,也没人会说什么。这个逆徒,就给她当一次借口吧。 陈竹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只是一路小心。 卫含真颔首道:我省得。 陈竹崖又道:对了,你大徒儿如今是金丹二重境,你不如带着她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赑风、阴火参考西游记。 第4章 她此番出山寻药就是为了避开三位徒弟,远离那坑爹的剧情,怎么肯与她们中某一位同去?就算是拿了二徒弟当借口,卫含真也没有带着她的心思,更何况是他人? 卫含真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陈竹崖的提议。 陈竹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话语。 《逆徒总想以下犯上》是一本围绕着爱恨情仇展开的小说,实则背景不明晰。卫含真只知道各方人马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被其他宗门逮到了机会,自此长观宗衰落,不复玄门第一大派的盛威。至于那始终与长观宗争夺的则是玉霄宗,他最终也没有如愿。九州大陆,魔潮起,魔道兴,反而是魔门和妖庭坐观玄门大派内耗,趁机崛起。这回出山,小心魔门与妖庭的自然不用说,遇到了那玉霄宗的也得怀有警惕之心。此宗同样是万载传承,声威在长观宗一下,这个宗门的目标就是取代长观宗,成为玄门,不,是成为九州之主。 寻常出身的修士如果走火入魔,境界大跌,几乎就没有机会修回来,等于断了道途。然而卫含真身为四代掌门之女,地位超然,身上的好东西也不计其数。在那关键的时刻,用法器护道,保住了元婴。如今的境界下跌实则是元婴被封住了。她需要找到五味药炼化,使之在元婴解封的一刹那护住道体。这五味药颇为珍贵,不易搜罗,在卫含真出事的那一刻,丹鼎院便接到了掌门传令,千方百计寻找药材炼制成丹,可惜那药被玉言给取走了。 想到这小徒弟,卫含真就有些牙疼,她的身上好像还有其他的设定来着?只不过她看书不仔细,结尾又没看到,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蓬玄峰中,气机浓郁外显。卫含真本打算直接离去,可想了一阵,又觉得不大妥当。她的眸光闪了闪,一道飞书便发往清声的住处。 这二徒弟入山门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又在英华院中待了十一年,筑基之后才拜入蓬玄峰,与她的关系更是疏离。这位的身世也不大好,虽然出身于富贵之家,可摊上了一个善于卖女儿的爹。在她十四岁那年,见她容貌逐渐张开,就准备将她献给权贵谋取权位。她自己逃出了家中,跋涉千里到长观宗求道。所幸她天资不错,被收入门中,要不然只能寻修道人依附,可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 与素微的清寂不同,清声所在的院落算是整个蓬玄峰最热闹的地方。她爱笙歌、爱华服美人妙曼的歌声始终在院落上方,久久不绝。 在接到传书时,她正软软地移靠在榻上,歌声婉转,舞姿翩然,她的眼波流转,撩起了几分醉意。 师尊传书?这是极少有的事情,她一挑眉,挥退了歌姬美人,理了理衣裳就往卫含真洞府过去了。 三个徒儿中就属清声最有规矩,她总是笑吟吟的,眉眼弯得像是一勾月牙儿。 师尊。她此刻乖巧知礼,哪有在自己院中的放浪形骸? 卫含真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了。她淡声道:为师不日后要闭关,有事交托于你。你大师姐一心修道之事,小师妹又过于天真不谙世事,为师思来想去,这蓬玄峰只能够交到你的手中。 清声倏然抬眸望着卫含真,眼神亮得可怕。这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是她并没有被这喜色冲昏头脑。 卫含真道:在为师闭关的时间,这蓬玄峰暂时由你打理。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明,可去请教你周师伯。 清声应道:是。这周师伯指的是蓬玄峰的副峰主周鼎元,是个元婴真人。清声并不喜欢跟这位师伯来往。峰中清寂,哪有什么事情?在听到了卫含真的话后,她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可面上没有显露分毫。 卫含真淡漠地扫了清声一眼,知道这二徒弟的心思极多,可她也没有戳穿,而是转了个话题道:你如今是筑基三重境了,好好打磨一阵便能够功行圆满。 清声恭声道:弟子知晓。结丹需要的外药她并不打算出去寻找,这么一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她选择留在宗门,到时候去丹鼎院取药,宗中不少亲传弟子都是这么做的,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 卫含真眉头一蹙,沉声道:丹分九品,上三品有缘叩问大道,而中三品一般只能走到化元境,要是下三品,那是连元婴都无望。你的资质不错,成就上三品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代掌蓬玄峰,也不可因为琐事耽误功行。至于结丹所需之药,为师会去掌门那儿替你请上一份。 清声一怔,片刻后低声道:多谢恩师!结丹外药也有品次之分,到了丹鼎院手中,好的早就被人取走了,能留下的只是中品。她原先想着中品也足矣,可现在若有掌门相助,上品的药不是难事,她当然也不会拒绝。偷偷地觑了卫含真一眼,总觉得师尊有些不一样了,难道是因为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所以对待小师妹也这么狠心? 卫含真可不管清声怎么想,这回假称闭关后,应当无人在意她的行踪。蓬玄峰交到了清声的手中,她会打理各种事情,同样也会照顾峰头的弟子,如此一来,玉言那一处便不用忧心了。 她所需要的五味药中,函真灵叶草可采之保存了,并不会影响药效,故而在各大仙市或许能够找到。至于一气明神水、太微摄心雷、石钟乳和钧阳地气则只有采下的那一刻为上佳。卫含真并不打算集齐所有再炼成丹药,她翻了一些相关的典籍,发现以自身为炉,灵力为火炼制,才能够发挥全部的药效。 九州大陆,各大仙市如星罗棋布,不管仙市之主修为为何,修道士之间都有定约,并不会在仙市中起矛盾,否则便是九州玄门之敌。卫含真要去的仙市便是最大的一处仙市,名曰云霄。这云霄仙市悬浮在半空,由九大飞舟靠着金锁连亘在一起,宫观遍布,形成了一处天上孤岛。其气象堂皇,不下于九州的中等宗门。 从长观宗到云霄仙市需要一月时间,不过卫含真手中有一艘踏云飞舟,速度极快,硬生生将日程缩短了一半。 云霄仙市,五色光华,灿烂夺目。来往的修士或驾遁光,或乘舆车,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卫含真从飞舟上跃下,顿时有仙市的执事前来相迎。 仙客想要些什么?那执事笑眯眯道。 听到了仙客这两个字,卫含真讶异地一挑眉,心思一转,她应道:灵草灵药在何处? 执事当即应道:仙客请往这边走。仙市之中,各种东西都有。但是其中灵草、法器各占一大宫观。这执事只是负责引路的,等到了目的地,立马由一个美人相迎。这美人身上浮动着淡淡妖气,想来是水族鱼姬化形。 鱼姬对这阁中的灵草如数家珍,一边介绍一边领着卫含真深入。 虽然目的是函真灵叶草,若是遇上了其他可用的灵草也不妨买下来。怀着这般心思,卫含真兴致勃勃地听着鱼姬介绍,等到了第九层,卫含真才询问道:此处可有函真灵叶草?九层已经是顶层,这儿摆放的灵草极为珍贵,寻常修士根本出不起价钱,故而来此处的人寥寥无几。卫含真的话音落下,四周顿时静了片刻。 仙客,此处并没有。鱼姬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无妨。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像这等珍稀的草药,一上市就可能被人买走了。 道友想要函真灵叶草?一道清越的声音忽地传了过来。 卫含真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是这一层唯二的客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修,背着一把古朴的琴,看那服饰,应当是玉音门的弟子。玉音门虽然不如长观宗和玉霄宗,但也是玄门中的大派,此宗弟子都是音修,以灵驭音伤敌。 卫含真尚未答话,那女修已经走过来了。行了一礼道:玉音门云池月,道友如何称呼?卫含真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看她衣上的纹路,猜测出此人是玉音门的真传弟子。她抬手回了一礼,淡笑道:长观宗卫韬元。在出门前她便想好了,在外以卫韬元这个名字游历。含真是她的道号,而韬元方是本名,除了太上长老、掌门以及诸师兄,甚少有人知道。 原来是长观宗的道友。云池月一笑,她的眼神清亮无邪,见卫含真颔首,又笑道,方才能道友提到函真灵叶草,我这儿倒是有个消息。 各大宗派的弟子常在外游历,消息自然是灵通些。卫含真顿时露出了几分兴致来。 道友可曾听过登瀛秘境?云池月大大方方道。 卫含真自然是知道的。是过去九州飞升大能合力打造的历练秘境,集天地之灵气,汇九州之宝库,每一百年便会生出一斛蓬莱气。它没有归属,后来玄门、魔门以及妖庭约定开一场登瀛大会,派出元婴期以下的弟子进入秘境历练,以决定蓬莱气的归属。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的蓬莱气是落在老三的手中。 云池月道:我恩师说,那登瀛秘境中就有函真灵叶草。 登瀛秘境一旦开启,长观宗必定会派出弟子进入,不管玉言现下修为如何,总会有她一个名额。卫含真想要避开她,可要是这秘境与函真灵叶草有关的话,那她就不能躲了。她朝着云池月感激一笑道:多谢云道友。 云池月展颜一笑道:不用谢。顿了顿,又一脸期待地望着卫含真道,卫师姐,结个伴如何? 第5章 玄门大派之间有龃龉,但也有联合。诸如玉音宗便是与长观宗交好,两派弟子互相以师兄师姐相称。 如今在外行走的都是各派的二代真传弟子,他们消息远比高了一辈,可以在洞府中清修的卫含真灵通。卫含真思忖片刻,便颔首应下了,随口问道:云师妹可是为了「蓬莱气」? 云池月莞尔一笑,摇头道:蓬莱气我玉音门是不敢肖想了,要不然也不会只派出我一人来。顿了顿,她又道,如果落在我玄门,可能在长观宗,不过也可能在玉霄宗弟子手中。妖庭因十五年前的内乱蛰伏,魔门那边云池月的话音戛然而止。 卫含真咦了一声,问道:魔门那边如何?妖庭十五年前的大乱她知道一些,书中看到过描述。在妖族历来是龙族为王,但是龙族之间各派系也有很多斗争。上任龙皇冲击炼神失败陨落,妖庭顿时大乱,经过一番厮杀后,由最不为人看好的龙皇六女继承妖主之位,号曰明空妖皇。 魔门那边有魔门十秀,俱是魔宗藏起来的天才子弟,他们在这会儿显露在人前了。云池月唔了一声,看着卫含真迷茫的神情,又道,这次秘境开启,魔宗那边派出的定是这十秀中的人物。到时候秘境里就危机重重了。不管是魔门还是玄门,都想着在秘境里削弱对方的实力,能够有机会将对方的二代天才弟子扼杀,自然不会留手。话音落下,云池月又有些惊奇地望着卫含真,对方已经是金丹修士,怎么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啊?难不成是长观宗那边藏起来的、一直在洞天福地中修炼的弟子? 卫含真闻言恍然大悟,她点了点头,笑道:多谢云师妹了。可不管登瀛秘境如何危险,为了函真灵叶草,她都要走上一趟的。 登瀛秘境的入口在九州并不是秘密,不管是宗派弟子还是散修,都想要来此凑个热闹。不过秘境之中的弟子有定数,总不能谁都进去,故而秘境的符诏先是分到各宗的手中,剩下的则是散出去由他们各自争夺。有的宗门拿了那么多符诏没有用处,便会将之转卖了。卫含真先前并没有前往登瀛秘境的计划,手中自然没有长观宗的符诏,所以也从那些卖符诏的小宗门手中买了一个。 距离登瀛秘境大开还有十多日,卫含真跟着云池月一起四处走动,这位玉音门的弟子颇为热情,几乎是知无不言,卫含真从她的口中了解了不少书中没有描写的事情。一本小说呈现的世界只有冰山一角,她以为危机会在剧情中描写的三徒弟的身上,然而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整个九州都呈现出一股紧张之感,不知道那股平衡会在何时打破。 当要快些提升功行了,卫含真暗忖道。师兄登上掌门之位,但是在修为上弱了大派之主一头,如今的强势是靠着太上长老和过往的威势支撑的。可太上长老功行已经到了那一步,威势迟早要散,长观宗的命运如何,还是落在他们这辈人的肩上。 登瀛秘境打开的那一日,声势极为浩荡,五色光华撕裂了长空,炫彩夺目,飘荡如长虹下垂,整个入口被一股玄之又玄的雾气裹着,唯有借着接引符诏才能够入内。各色飞舟、舆车挤作了一堆,一个个来此的弟子气度非凡。卫含真和云池月都是融在了散修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 炼气期的弟子其实也可以进入,但是他们太弱小了,到时候还得分神保护他们,不值当,索性便定了规矩,只有筑基和金丹的修士能够来此。云池月小声道。 卫含真点了点头,她的视线顺着某一处望去,正是打着长观宗标志的飞舟,上面载着近十名弟子,其中之一便是玉言!看来她在自己离开宗门之后便成功筑基,拿到了进入登瀛秘境的符诏。 卫师姐,你要过去与他们打个招呼么?云池月踌躇了片刻,低声问道。人家是有宗门的,到时候与长观宗走到一块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面上有几分惆怅。玉音门知道登瀛秘境肯定没戏,又怕弟子都被杀光,故而就派一个。谁都不想来啊,只能够靠着抽签决定,她的运气不好,抽到了那只死签。来之前师尊说了,只要逛上一圈,遇到危险就通过符诏传出来,千万要保住小命,可要真是什么都没有取到,还不被师姐妹们笑掉大牙。 恋耽美 ——(4) 卫含真不动声色地望了云池月一眼,摇头道:不必了。玉言在那边呢,她不止不会过去,还要千方百计避开。他们的目的是蓬莱气,而她只需要去找函真灵叶草。 云池月闻言立马笑逐颜开,好不容易找个伴儿,幸好没有丢下她。眼珠子一转,她忽又道:登瀛秘境极大,那些灵草藏在那儿我等也不知道。我师尊给了我一样法器,名曰一气感灵盘,进入秘境中可以用它来感知那寻宝鼠的下落。顿了顿,她又苦恼道,这法器在祭炼的时候出了岔子,不然就是玄器了,如果是玄器,就可以直接感知到函真灵叶草了。 各大派的弟子陆陆续续地进入了秘境,连散修们也开始引动符诏。卫含真和云池月二人见状也不再耽搁,直接催动符诏。只见秘境入口的玄气朝着她们飘来,将她们包裹住。卫含真感觉自己像是深陷在漩涡中,按照云池月说的放松下来,顺着那气流漩涡,片刻后便落在了地面上。 登瀛秘境中古木森森,充斥着的灵机比之外界都要浓郁数倍。到了秘境中,虽然没有看到人,然而就要开始提高警惕了。虽然玄门是一体的,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机发难,最后再栽赃到魔宗的头上去。 卫师姐,往这边走。云池月在落地之后便取出了一气感灵盘,法器中有一根指针快速地转动,最后定在了某一个方向。这秘境中的环境复杂多变,每一次进入都不一样,就算已是第二回 ,也找不到门路。要说对秘境中的东西最熟悉的,当属那生长于此的寻宝鼠了,大宗门自有手段不屑一顾,但是散修以及小宗派弟子,则是要为寻宝鼠斗个你死我活了。 登瀛秘境极大,绵延数万里不到尽头,要是靠自己飞遁,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到达目的地。卫含真当即召出了踏云飞舟。云池月的眸光落在卫含真身上,有几分感慨,也只有大宗弟子有此手笔吧?这飞舟上有数百重的禁制,属于灵器一流,寻常的攻击根本不能将之如何了,故而只用坐着飞舟一路飞过去,根本不用理会旁事。 我这次可是托了卫师姐的福。云池月笑盈盈道。 卫含真闻言莞尔一笑道:要不是云师妹有一气感灵盘在手,我怕是要四处乱撞了。出来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一茬,并未携带类似的法器。不过若是有空,得去寻找宝材祭炼一样在手了。 两人坐着飞舟一路追踪到了青芒山,那罗盘上方开始闪烁着亮芒,昭示寻宝鼠便藏身于此。在他们到来前,此处已经有不少人了,正打得不可开交,浓郁的血腥味向着四方蔓延。 云池月面色微沉,她朝着某一个方向一指,冷声道:那身着红黑色法袍的是魔门弟子。魔门与玄门修道方法不同,历来养炼浊气,故而其行功的时候,始终弥漫着一股阴森与污浊而玄门弟子则是修清气,最怕这被浊气给污了金丹。 飞舟的声势极大,下方的人自然都瞧见了。在卫含真和云池月落地之后,数道视线往她们身上来,在一撞后又缩了回去。卫含真面貌冷淡,云池月则是一脸寒气。魔宗的弟子似乎不以寻宝鼠为目的,他们只想将玄门弟子斩杀在此。 卫师姐!我等先除了这宵小之辈!云池月冷哼了一声道。此处魔门修士有三位金丹期的,剩余的五六个则是筑基,再看玄门这边,金丹期的只有她与卫含真了。云池月一招手,便将琴抱在怀中,手指勾住了琴弦,顿时一道道音刃朝着魔宗弟子攻去。这是她的本命琴,上方铭曰海棠说,她一动手便是《神天镇魔曲》,专门克制魔宗弟子的功法。 魔宗的一名金丹修士对着云池月去,剩下的两名则是盯住了卫含真,从她的身上感知到莫大的危机。他们对视了一眼,大喝了一声后,掐着法诀,各种招式都朝着卫含真打去。卫含真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脚下陡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滚滚的银白色的潮水朝着那两个魔宗弟子扑去!这可不是寻常的水!魔宗弟子顿时神情大变,护身的宝光阵阵颤动。 北冥玄水!是长观宗的弟子!其中一人恨声道,语气中藏着深深的恐惧。这水流一旦沾身,便会逐渐将你炼化,而且这水中还藏有无数的雷光,直劈神魂,对于魔宗修士克制极大!这两人说什么也不肯让北冥玄水沾身,宝光一阵,顿时朝着相反的方向掠去。也是卫含真功行未至圆满,不然就这一卷,铺天盖地的水势没人能够逃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道红色的箭光陡然冲去,直接轰上了两个未曾防备的魔修,他们身上护身的亮芒顿时被打碎。卫含真没有回头,抓紧机会用北冥玄水将他们一卷,只听见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这两位魔宗修士被碾了个粉碎。 云池月因为功法的克制,天生便高魔宗修士一头。那魔宗修士见两位同门已经陷落,更是大为惶恐,想要自此处逃出。琴音戛然而止,魔宗修士眼皮子一跳,下一刻就看到了一把琴朝着脑袋抡来,顿时被砸得脑浆迸裂,神魂俱灭。 卫含真:她扭头朝着后方望去,正是那个方向传来的两支箭。 是一个戴着红白色狐狸面具的女修,一双眼眸犹为深邃。她的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狰狞大弓,仿佛上方盘桓着一条荒古恶龙,与她本人的纤弱身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卫含真拧着眉望着这女修,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细看来,发觉她的气质像是随时都在变化中,想来是用了什么法器遮掩真容。 卫含真还在打量,云池月则是一步向前,展颜一笑道:在下玉音门云池月,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那女修淡漠地开口道:无尘。 第6章 没有报出师门,一来可能是个散修,二来则是掩藏了身份不想让人知道。 在有魔宗弟子的时候,玄门的共同敌人是魔宗,可要是结束之后,那矛头则是有可能向内了。云池月虽然热情拉拢无尘,可并未彻底放下警惕和戒备。 卫含真望着自称无尘的女道人,靠近了之后,她自那弓上感受到了一丝凶煞的龙气,那弓显然是由龙骨铸成的。她挑了挑眉,客气道:多谢道友相助。 无尘收起了长弓,她的话并不多,避开了卫含真的眸光,淡声道:不客气。 在山前的玄门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一些自知不是卫含真和云池月的对手,思来想去,选择了丢下寻宝鼠离开。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一卷,云池月已经将那先前就被打晕的肥硕寻宝鼠捏在手中。 道友是要寻找什么吗?云池月试探道。 无尘默然片刻,应道:只是路过。 不是来找寻宝鼠的!云池月与卫含真对视了一眼,片刻后又一笑道:道友的目的也在那蓬莱气? 云池月没指望能够得到这算得上的陌生女道的回答,哪想到下一刻,无尘清泠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她说道:不是。只是听说登瀛秘境能够磨砺自身,奉师长之命而来。 原来如此。云池月故作恍然大悟,又粲然一笑道,我二人也是如此,道友结个伴如何?玉音门怎么说都是九州大宗,除非结下了生死仇怨,不然一般散修也不会莫名其妙对自己动手。云池月也不怕无尘怀有其他的目的。 卫含真一直没说话,那无尘道人身上的寒意与疏离如此明显,想来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然而她这念头才起,就听到无尘极为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这登瀛秘境毕竟是广大,纵然有数千修士入了其中,可除了在山脚碰到了魔宗修士与玄门修士的斗争,在其他地方连点人影都见不到了。因入了深山中,到处都是灵草,虽然不是函真灵叶草,可三人还是下了飞舟采撷,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卫韬元卫师姐可是长观宗的高徒,无尘道友,你知道长观宗吧?它可是我九州第一大派,出过不少飞升仙人,听闻此派的弟子,在过去都会被派出去磨炼厮杀,师门长辈不会支援分毫,如此一来,能够留下来的都是英锐弟子,这等做法着实令人羡慕啊。云池月的话很多,就算碰到了无尘这个闷葫芦,也能够侃侃而谈。她故意提起长观宗,自然也有示威之用。 无尘在听到卫韬元三个字的时候,眸光变了些许。等到云池月话音落下,她才道:可这数十年少见长观宗的真传弟子了,听说各峰真传都在师门中清修,要什么资源便有人送上去。就算出行,也有各种力士童仆相伴,法器相随。 云池月叹了一口气,她望了卫含真一眼,道:就算卫师姐在此,我也要说上一句。长观宗现今的做法为了护佑弟子,可长久看来,未必有好处。如此很难磨砺弟子的心性,日后遇到什么劫难,未必能够担当。 卫含真笑了笑,应道:云师妹说的话我同样认同。便是出于此念头,原身才会将素微和清声这两个弟子丢出去历练,至于玉言不提也罢,真的是自作孽啊! 无尘倏然望向了卫含真,问道:卫道友也觉得此法更利于培养弟子吗?顿了顿,她又道,别人出门有师长之赐,能借师长之威名,再观自己,只能靠自身,如此不平,不会勾动心魔么? 卫含真掀了掀眼皮,淡声道:若是过不了此关,说明心性不如何,日后就别想叩问大道了,趁早回家吧。 无尘垂眸若有所思。 无尘道友的师门是哪一种?云池月好奇道。 无尘淡声道:前者。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也有师妹、师弟却是后者。他们出入宝马香车相随,如俗世王公贵族,羡煞旁人。 云池月凝视着无尘,并不放过丝毫,她眨眼道:无尘道友,心中有不平。 无尘并不讳言,洒然一笑道:是。 毕竟是别人家师门中的私事,她们也不好一直询问。云池月还有点兴趣,然而卫含真一开口,则是岔开了话题,询问道:那函真灵叶草距离这还有多远? 云池月取了寻宝鼠的精血,便将它放出去寻找灵草,这会儿听卫含真一问,顿时掐着手指开始算。片刻后,她睁开了双眼,眸中绽出一抹欣喜,她道:再过去十里路,便到达目的地了! 已经知道了函真灵叶草的下落,卫含真也不再留恋其他的灵草,顿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亮芒朝着目的地掠去,而云池月和无尘二人紧随在她身后。然而就在这时,数道从相反方向过来的遁光也落入了林子中。那气芒清正,一看便是玄门中人。 卫师姐,那边有人。云池月沉声道。寻宝鼠已经退回来了,正吱吱呀呀地叫唤着。 卫含真嗯了一声,顺着云池月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儿围着一群人,被圈在中央的是一个身披白色袈裟的女修,她戴着兜帽,一缕墨黑色的头发钻出,遮住了半边面容。她的手中紧握着一串佛珠,此刻随着她的拨动,正形成了一阵清越的声响。而在外围的弟子服饰一致,显然是同出一门,他们以一个金丹期的修士为首,正怒瞪着被围在中间的人。 是玉霄宗和须弥圣境的人。无尘低声开口道。 这玉霄宗乃是九州大宗,仅次于长观宗。至于须弥圣境,则是鼎鼎有名的佛乡,这一宗在外行走的弟子并不多,极少掺杂九州各大宗派的事情,没想到登瀛秘境里,须弥圣境的弟子出现了。 卫含真一脸了然地颔首。 还要过去么?云池月小声道。 她的话音才落下,那玉霄宗的弟子目光倏然朝着她们藏身之处射来,宛如电光。何方宵小躲躲藏藏!还不给我出来! 云池月: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自然不好躲藏,她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朝着那边走过去。 原来是玉音门的音修啊。玉霄宗的某位弟子啧了一声,语气中含着显而易见的不屑。 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另一位玉霄弟子更加不客气。 云池月面色倏然一沉,她冷笑道:这登瀛秘境是你玉霄宗开的么?我等为何来不得?玉霄宗的弟子近些年犹为嚣张跋扈,实在是惹人厌恶。 你那玉霄弟子被云池月一刺,正要发怒,却被为首的那位喝止。 靠近之后更能够看清楚局势。 女修盘膝坐在地上,左手侧则是一株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草。在离她不远处则是躺着一条妖蛇,其额头被佛珠洞穿,显然是一击毙命! 函真灵叶草!卫含真面沉如水,她望着那女修身侧草,不知要花费多少代价能够将它取来。 这位道友,在下玉霄周岑。那玉霄为首的弟子朝着云池月她们抱拳,都走到了这里,哪里会不知她们的目的也是函真灵叶草?虽然女佛子坐在那儿,可尚未将之摘下,便是没有归属。纵然她真的拿到了,也要有本事收住。在这种关头,能少一个竞争者是一个。若是道友愿意退出,周某愿意送上一件灵器。 灵器算什么?至少也要玄器吧?云池月怪声怪气道。 周道友若是愿意将玄器送给我,我也可以退出,我保证,不伤害灵草分毫。那被围住的女佛子莞尔一笑道。这株函真灵叶草还未彻底成熟,女佛显然是守在了这里,她距离灵草最近,要说摘下她定然是第一个,可要是她想将之毁去,也在一念之间。 周岑眉头紧皱,玄器是那么好拿的?再者这一株函真灵叶草根本抵不上玄器,一样灵器已经足矣。他不想理会那女佛子,而是望着卫含真三人,询问道:周某可再加一千丹玉!丹玉是那最精纯的灵力所凝聚之物,一枚丹玉等于一百灵石,这玉霄的弟子出手足够阔气。 卫含真眨了眨眼,促狭一笑道:若是道友退出,我给你一千零一枚丹玉如何? 你周岑也是动了怒,他一摆袖子,冷冷一笑道,玉音门当真是好样的。 云池月:这好大一口锅扣下来了,她转向了卫含真眨了眨眼,似是在道,卫师姐你该赔偿我玉音门。 此处玉霄宗的弟子虽多,可到达金丹期的也就三个,他们面临的女佛修是金丹期,而卫含真这边三人,同样是金丹期,胜算并不大。周岑沉沉地盯着她们,冷声道:我们走! 师兄,这草 闭嘴!我们走!周岑声音拔高,显然是发了怒。玉霄弟子见他如此,也不敢说什么,纷纷跟上离去。很快,在这函真灵叶草边只剩下了四个人。 道友想要这函真灵叶草?那女佛修撩开了遮掩着面容的发丝,露出了一张姣好的面庞,她的眼中灵光湛湛,手中念珠拨得更急。道友打算拿什么来换? 恋耽美 ——(5) 云池月望着女佛修,没来由的生出了几分好感,她好奇道:道友乃是佛修,远离红尘,那些东西不当是身外之物么? 阿弥陀佛。女佛修双手合十,她的笑容更加灿然,她道:我佛不度穷比。 云池月: 她忽然知道这位是谁了!在须弥圣境有三大佛尊,分别是天佛尊、地佛尊、圣佛尊。其中天佛尊在百年前出山游历,带回了一个菩提圣心的女婴,将之立为佛子。在三大佛尊的培养下,这佛子竟然还是长歪了,并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反而将我佛不度穷比当作口头禅和行事准则。 她是沐灵心! 第7章 沐灵心三个字让卫含真的眼皮子蓦地一跳,记忆被这三个字勾动,她望着沐灵心的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在原剧情中,玉言胆大妄为,她因走火入魔境界下跌,被玉言给囚禁起来,蓬玄峰无人过问此事。不过玉言到底是个修士,不会长困在蓬玄峰,出去的时候将她也给带了过去。因缘际会之下,碰到了佛门的沐灵心。她应当也是看出了什么,承蒙她相助,卫含真才成功地自玉言手中脱困,不再是那屈辱而又卑微的阶下囚。可就是因为此,替沐灵心招致了杀身之祸。虽非玉言动的手,但也与她的挑唆和冷视有关系。在书中,这位佛门的女佛,一生短暂如昙花一现。 如今已经偏离了书中的剧情,应当不会至于此。卫含真敛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沉声道:我愿以一件玄器换这一株函真灵叶草。 她话音落下,别说是云池月,就连沐灵心也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像是盯着一个败家子。不过送上门的好处沐灵心自然也不会拒绝就是了。她朝着卫含真一拜道:我佛保佑施主。 卫含真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串菩提珠。传闻是自佛皇悟道的菩提树上截取下来的一枝所祭炼而成,是上佳的防御法器。将它送出去的时候,卫含真眼也不眨,仿佛只是递出一串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沐灵心接过了那一串菩提珠,她缓慢地站起身,望着卫含真笑道:我也不占施主的便宜。她双手在胸前结印,打出了数道清圣的灵光落在函真灵叶草上,此是佛门的清圣之气,镇邪诛魔亦清心。将这串菩提珠戴在了手腕上,至于原先的那串普通念珠则是一个用劲,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林木晃动,群鸟沸腾。那隐藏在林间的残影迅速离去。 阿弥陀佛,施主真是个好人。沐灵心眯起了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开心。她离开得极为干脆,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卫含真的视线落在了那株函真灵叶草上,耐着性子等待它成熟才伸手将其摘下。只不过她并未将灵草放入玉盒中,摘下了一叶凑到了唇边便欲咀嚼。 卫师姐!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越是高阶的灵草它的药性越强,而将之炼成丹药则是一个抚平暴烈药性的手段。 卫含真垂眸望着自己被无尘握住的手,对上了那一双露在面具下的幽邃双眼,一挑眉。 函真灵叶草药性酷烈,直接服用有损道体。无尘拧眉道。 卫含真莞尔一笑道:无妨,我自然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她的视线仍旧垂落在那只素白的手上。 无尘被那眼光一扫,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抱歉。无尘低语,并迅速地缩回了手。 卫含真解释道:我知晓一门秘法,可以以身躯为炉,以灵力为火,锤炼药性。她的元婴如今被封印着,想要回到过去最完美的状态,自然就不能遗漏一丝一毫的药性。 云池月哦了一声,既然提到了秘法,这事情就不能追问下去了。 无尘抿着唇没有吭声,她的眸光凝在了卫含真的身上,一直紧张地望着直接服用药草的卫含真,生怕出一丝的意外。 这里生长着一株函真灵叶草,吸收了此处的灵性,方圆一里不会再有其他的灵植,故而没有人寻到这地方来。卫含真炼化灵草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等她自打坐的状态中醒转,无尘和云池月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卫含真内观被护道之器封印的元婴,外围还有一丝丝精纯的草木灵力游动,正是炼化的函真灵叶草。说来它的确是不值一件玄器,然而她与沐灵心投缘,虽那事情不再发生,但是停留在她的记忆中,这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她来登瀛秘境目的就是寻找函真灵叶草,等到东西到手之后,就失去了在秘境中历练的心情,甚至想要引动符诏将自己从中送出去。 蓬莱气我等是不要想了,可是我听说这秘境中有玄器,甚至有可能藏着真器诶?不去凑凑热闹吗?云池月笑道。 卫含真斜了她一眼,道:就算有真器,它会是这么好拿的?恐怕竞争不亚于蓬莱气。顿了顿,她又扭头看无尘道,无尘道友,你说是吧? 两双眼睛凝视着自己,无尘默默地别开眼,道:云道友说得对。 卫含真:不过是玄器,有什么好值得费心的,不如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卫含真痛心疾首,三人行则少数服从多数,她的建议直接被忽视了。云池月闻言幽怨地望了卫含真一眼,道:卫师姐,你身家甚丰,自然不能理解我等小宗门弟子的困难。云池月点了点无尘的手臂,要给自己拉个队友,无尘道友,你觉得呢? 无尘颔首道:是!语气比之前些时候多了几分激昂,一时间消了不少冷锐和冰寒。 卫含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打消两位道友的念头了。 要去找寻这些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宝贝,极有可能与长观宗的弟子撞上,卫含真一点都不想被他们认出来。紧盯着无尘的面具片刻,她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了数张面具。她取了一张银蝶面具戴在脸上,望着云池月道:云师妹,你要不也选一个? 云池月扫了眼剩下的面具,狰狞的鬼面、猪头面、虎头帽她抬起头,先是看看红白狐狸面的无尘,再看看银蝶半面的卫含真,她们的面具看着像是一对儿,而她,真的要从这丑东西中选出一个吗? 无尘读懂了云池月的眼神,她也从储物囊中取出了一个雪白色的狗头帽,戴起来能够遮住半边脸,跟面具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云池月纠结了一会儿,伸手将雪色狗头帽戴起来,无他,胜在可爱。 红狐。卫含真指着无尘道。 银蝶。无尘接了一句,目光落在云池月身上,眼中绽出了一抹笑意,白狗? 云池月跺了跺脚,佯怒道:你们欺负我!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笑声。 作为这秘境中的生灵,寻宝鼠深谙秘境中宝物的下落。只不过各大宗门也有其手段,卫含真三人到的时候,总是已经有了一大片的人。不过像她们三个金丹期的组合,不用畏惧大部分散修,故而数日下来,收获颇丰,消息也是探听到不少。 一处山谷。 卫含真正坐着烤肉。虽然修士已经辟谷,根本无需进食,但实在是耐不住那一股馋意。风吹来,俱是一股烤肉的香味。卫含真没有看那两人的表情,眼中仿佛只有烤肉的存在。调料均匀地撒了上去,等烤出了黄金的色泽,她又快速地翻面。 卫师姐寻了好多低阶的灵草,我还以为是什么古方,原来是这般用处啊。云池月眯着眼感慨道。 无尘点了点头,她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丝困惑,但是很快便又压了下去。 等到烤肉熟了,卫含真直接撕了一片,开始大快朵颐。等到云池月和无尘二人掠到了跟前,她才抬眸,好笑道:是谁说我辈修道人早已经辟谷的? 云池月一指无尘,义正辞严道:无尘道友说的! 无尘:???她望了眼卫含真,抿唇抗议道,我没有。 你不要欺负无尘。卫含真斜了云池月一眼,直接切下了一大块肉递给了无尘。几天的相处,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队友。云池月是个跳脱的乐天派,无尘则是十分内敛,冷漠大概是保护壳?卫含真不知道她有什么故事,只是对无尘,本能地维护和亲近。 她她叫我白狗!云池月还记恨着这茬,吃着烤肉的时候有些口齿不清。 卫含真有些好笑,敷衍道:那就叫白狼。 要是一直如此,登瀛秘境中也是自在清闲的。然而这股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无尘第一个站起身,至于那大块的灵兽肉已经被她收入了储物空间中。 是魔宗的弟子。无尘眉头一拧,有几分厌恶。 驾着黑色的遁烟落到这处山谷的有四个人,俱是魔宗的弟子。他们的身上血腥味十分浓郁,显然是才从厮杀场上退下来。 好香啊!一个矮瘦的魔宗弟子嘀咕道,站在他身侧的则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怒声道,香什么,那边有三个玄门弟子! 玄门弟子有什么了不起?刚才我们还杀猪一样杀了一群呢。那魔宗弟子哼哼两声,对玄门十分不屑。 要不是我和老三赶到,你早就被那群你看不起的玄门弟子撕成碎片了! 矮个的魔宗弟子被落下了面子,眼神倏地一沉,泛过了一丝狠戾。看那三人也不像是大宗弟子,虽然是金丹,未必有什么本事。咱们过去将她们都杀了!在潘师兄的跟前,就更有面子了。这句话说得是杀气四溢! 谨慎一些好。那一直反驳的魔宗弟子取出了一个竹筒似的东西,拔开了塞子,双手往上一点,顿时一道黑色的烟气腾空而起!这是魔宗之间互相联络的信号。 他们喊帮手了!无尘一直关注着那魔宗四个弟子的动态,心中警铃大作。 云池月贴近了无尘,紧张兮兮道:咱们怎么办? 卫含真扫了云池月一眼,看是在看傻子,她道:还能怎么办,跑啊! 这四个魔宗弟子都是金丹期,以她们三人之力搏一搏还是可以解决的。但问题是人家都叫帮手了,谁知道后面会过来多少? 魔宗这次派遣了不少弟子入登瀛秘境,他们身上杀戮之气极重,应当是成功得手了。无尘的语气莫明地沉重了起来,她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光,又道,进入秘境的弟子都有接引符诏,按理说可以脱身离去,但现在并未成功,说明魔宗那边有克制的手段。 他们早有谋划,看来不会让我们逃脱。卫含真接过了话头,神情慢慢冷峻起来。 无尘倏然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第8章 四个魔宗弟子已经围了过来,堵住了四个方向。他们都穿着一身黑袍,自袖中抖出了一团黑色的烟气,顿时天地变色,被一股阴沉森冷的气息所覆盖。 这情况是谁也别想走了。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她沉声道:接引符诏的灵机被遮蔽了。魔宗弟子果然是有备而来的,想来也是用如此手段对付其他的玄门修士。走不脱,那就只能战了。她叹了一口气道。 无尘拧着眉,望了眼卫含真二人,开口道:最好能够在魔宗弟子的援兵到来前解决他们。她的手中闪过了一道黑红色的亮芒,俨然是一柄雕花的古朴的弓。 四个魔宗弟子同时也跟着动手。他们的身上浮现了一圈湛湛的青芒,猛地朝着卫含真三人身上拍去。箭光撞上了那能消金蚀铁的青芒,灵力冲撞间,激荡起了怒涛与狂潮。 云池月一拨弦,琴声穿云裂石,如海浪起伏,涌向了其中一个魔宗弟子。只不过那魔宗弟子早有准备,冷笑了一声后取出了魂幡,掐诀摇动间,天阴地惨,只听得万鬼嚎哭,刺激着在场之人的神魂。 云池月和无尘各对付一人,剩余的两个魔宗弟子则是一脸警惕地望着卫含真。这戴着银蝶面具的女修身上有一股高亢激昂的剑意,应当是一个剑修。剑道杀伐重,剑遁的速度又极快,颇为难缠。 卫含真沉着脸望着那两个魔宗修士,她所修习的功法中,最重要的便是金水两部。水功以北冥玄水为本,而金功则是修的太乙夺灵剑经,此是长观宗诸上法中最为霸道凌厉的一种。真身已经修到了元婴,只是暂时居于金丹境而已,她的剑意自然也非寻常金丹所能及。心念一起,那与心神早已经合一的无我剑已经化作了一点剑光飞掠,在半空化出十六道,与魔宗修士交手时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 锐利无匹的剑光如长虹贯日,直接撕开了那道青芒,直接将那魔宗修士斩为两截。然而下一刻,一道黑色的烟气起,一具身躯又还复了回来。原来那魔宗修士察觉到力不能敌,只放了一个假身在此。他心有余悸地望着卫含真,与同伴对视了一眼。 那修士一脸肉疼之色,恨声道:原本是要对付长观宗的剑修,竟没有想到用在这里。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打出了一道磁光。此是魔宗长老所祭炼的化剑磁光,其能够扰乱磁场,阻碍剑光,分到他手中的也只有一道而已,却要用在了此处。见卫含真剑光被阻,另一个魔宗弟子当即伸手往前一抓,化作了一只擎天大手,猛地朝着卫含真拍去。 卫含真面容沉静,毫不在意地收回了剑光。她的身后泛起了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眼见着就要与那只血手撞上,一柄红色的油纸伞忽地出现。纸伞在半空中旋动,尚不如那大手的一根指节大,红色的暗茫自那伞骨向外激射,交织成一片宛如血色一般的天罗地网。那巨手已经轰然拍下,一声爆响中,那红伞安然不动。一道白色的身影掠出,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伞柄,一双幽邃的眼冷浸浸的,藏着无边的寒意。 卫含真顺势望去,那个金丹一重境的魔修已经被一支红色的长箭钉死在山壁上。 无尘道友,我这边尚能应付,你去帮一帮云师妹。 无尘犹豫了片刻,她一颔首,便持着伞朝着另一侧飞纵而去。 琴音亢正,是那降魔之曲,而鬼哭凄厉,是人所不能忍的惨嚎。云池月的修为不及对面的魔宗弟子,可仗着手中的琴,尚能够与之战平,可那点儿由功法带来的优势会随着灵力的消耗而被磨平,甚至呈现出被魔宗反压之势。 就在危急关头,无尘已至跟前。红纸伞在手中旋动,很快又化作了那道长弓,精纯的灵力凝聚成箭矢,在半空骤然分散开,化作了无边的箭雨,配合着那琴潮将魂幡里的魔头惨嚎声压下。云池月见无尘出手相助,朝着她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手猛地一拍琴,琴身在半空翻滚,她的身影已经掠了出去,显然比起琴曲,直接用法器上手拍打更合她的心意。 恋耽美 ——(6) 不到一刻钟,魔宗那边已经陨落了两位。 不是散修!那魔宗弟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他恨恨地盯着卫含真,怒冲冲道,长观宗的北冥玄水!他们不是去寻找蓬莱气了么?怎么还会有真传弟子在此?!还带着该死的面具,这谁认得出来啊!他们领了任务要除去玄门弟子,但是对付的都是散修以及一些小宗门的,至于长观宗那等庞然大物,自然还没到时候,结果运道不好,一下子就踢到了铁板。 二对三,结局如何已经没有悬念了。退还是战?魔宗弟子只犹豫了片刻,便饱提灵力,决意战斗到救兵到来。他们此时的目的已经不是杀死三人,故而只要拖延时间。法器纷飞,他们可不想将自己交代在这里。 片刻后,凄厉的啸声自天边传来。卫含真凝眸望去,竟然见到十多道来势汹汹的遁烟。她的眼皮子一跳,低声道:魔宗弟子援兵到来了。卫含真可不认为自己会是那群魔宗弟子的对手,当即放出了踏云飞舟,高喝了一声,快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土黄色的灵力骤然垂下,化作了黄色的沙尘,将这片天地给紧紧地裹住。那黄沙往踏云飞舟上猛地一卷,只听见一阵让人齿寒的咔擦咔擦声,这黄色沙尘竟然能如金石磨铁一般,一层层刷去踏云飞舟上的禁制。 诸位道友还是留下吧。一道狂笑声传来,紧接着出现一个昂藏伟岸的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着紫色法衣。鼻子硬挺,眼眸中藏着说不尽的阴鸷。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伸手朝着踏云飞舟上一拍,禁制尽数被开启。 此人是潘少明,魔宗十秀之一。无尘冷声道。魔宗十秀近些年才显名,只不过在外行走的一直只有那几个。其中潘少青和潘少明兄弟两个,名头颇响,这回登瀛秘境里,魔宗就是由他们兄弟二人带队。见卫含真眉头蹙起,无尘心念一转,已然是知晓了。她又道,潘少明乃金丹二重境修士,走得还是力道一路,身躯混如钢铁,已经锻成一块,寻常刀剑难以伤他分毫。 卫含真嗯了一声。寻常刀剑难伤,那就换上杀伐之器。只不过眼前最大的问题是敌人太多了。她们三人可以对付四个乃至于五个,可面对着十多个魔宗弟子,可真的没有多少胜算。没想到登瀛秘境竟然是如此血腥的修罗场。 三位道友不必白费力气,此处符诏的灵机被遮蔽,你们走不出去的。若是愿意归降我魔宗,立下法契,可放尔等一条生路。潘少明哈哈大笑道。在临行前,大兄的确由此吩咐,但是依他看来,玄门弟子骨头硬着的,哪里肯轻易与魔宗同流合污?一路来已经打杀了不少玄门弟子了。等到大兄拿到了蓬莱气,这登瀛秘境合该是他们魔宗的天下! 我等虽然对付不了你们,可道友想要我等拿下,也是个笑话。卫含真冷笑了一声道,大不了在此耗着,若是能够牵制魔宗的一些力量在此,也能助玄门成事。 是么?潘少明眯了眯眼,他毫不在意飞舟上的禁制,提起灵力朝着飞舟悍然撞去。禁制一个个崩解,卫含真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丹玉,不要钱似的洒在了飞舟上,催动着禁制的修复和运转。看得云池月咋舌道:长观宗弟子,都是这般富足的么? 无尘望了她一眼,神情复杂道:不是。 云池月眸光一转,她笑吟吟望着无尘道: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也是长观宗弟子?她只是随意一问,哪想到卫含真也倏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望着她,询问道:何出此言?无尘也紧盯着她,眸光冰冷,引人发寒。云池月被她们的反应吓了一跳,连连摆了摆手道:我瞎猜的。无尘道友的功法路数,我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 卫含真的拖字诀显然是有效的,她们在登瀛秘境里没有目的,但是潘少明不一样。魔宗的弟子一分为二,大兄去争夺蓬莱气,而他在这里截杀玄门弟子,如果仅仅是为了三人而延误时机,怎么看都不合算。可要是离开这里,潘少明又咽不下这一口气。 正在他犹豫间,咚咚咚的巨响传来,天地仿佛震颤起来。潘少明往下望了一眼,神情陡然一厉,暴喝道:走!快走!山谷之中,一只披着鳞甲的妖兽缓缓走出,这妖兽双眸猩红,头顶一支尖角泛着寒光,观其气息,俨然是金丹大圆满了!登瀛秘境中对妖兽有压制作用,它们永远无法突破元婴,可这无限逼近金丹大圆满的妖兽,也是极为棘手的存在。他们这里,修为最高的也就是金丹二重境,根本不是这妖兽的对手!潘少明不想将弟子消耗在这处,立马暴喝。那黄沙一卷,已经将底下的被震得头晕眼花的弟子带起。 无尘自飞舟上往下望了一眼,沉声道:金丹圆满的鳞甲犀牛。顿了顿,又道,它出现的地方生长着一味名为「鳞甲草」的灵植,是结丹要用的上乘外药之一。 卫含真眸光一凝,思绪百转。虽然说替清声找结丹外药是个借口,但是有缘遇上了,那总是要想办法去取的。 那头鳞甲犀牛并没有管顾其他人的存在,一直走到了早已经熄灭的篝火旁嗅了嗅,将那架子拱翻之后,直接撕咬剩余的烤肉块。 卫含真: 第9章 自炼气知炼神境各有三重,境界越高,小境界之间的察觉越大。卫含真三人能够对付魔宗的那群人,乃是因她们自身有两个金丹二重境的,魔宗那边也差不多,并没有派出金丹三重的修士。再者,与修习的功法有关系,无尘看不透根底,可她卫含真与云池月都是大派出身,所习都是玄门正宗,自然也就胜过了那些被派出探路的魔修。 底下的鳞甲犀牛进食的速度很快,在吃完了遗漏的烤肉块后,抬眸往卫含真她们所在的飞舟望了一眼,并发出了一道哞的长叫声。它的姿态悠悠然的,并没有进攻之势,甩了甩如同钢鞭一般的尾巴,就掉头回到了山谷深处。 卫含真三人面面相觑,半晌后,云池月才不确定地开口:那妖兽是被烤肉吸引出来的? 大概?卫含真也不知道。 要跟过去么?无尘望向了卫含真,低语询问。 卫含真蹙着眉,没有应声。 倒是云池月满脸纠结道:不去了吧?鳞甲草并非极其珍稀之物,为了它对上一只金丹期大圆满的妖兽并不划算。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可不就是在秘境中生存的真理名言!她凝眸望着卫含真,心念一动,问道,卫师姐可是有弟子要结丹? 九州的修士到了金丹期便可以收徒了,她也是打算等登瀛秘境结束后,再外出寻找灵秀弟子呢。 卫含真也没打算隐瞒,坦然道:的确有小辈要结丹。 云池月喔了一声,既然有所需求,那就不能选择避让了。她想了一会儿,才道:过去探探路,若是有危机再撤退也不迟。 卫含真颔首,转向无尘,询问道:无尘道友以为如何? 无尘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点头道:可。 那群魔宗弟子一走,屏蔽上方的烟云黑气也散了,天地间恢复了一片清明。踏云飞舟的动静不小,危机解除后,三人便自飞舟上下来,隐匿了自身的气机,向着山谷深处去。 一般大妖对同类都有排斥,同一片地盘上不可能出现两只金丹大圆满的大妖,故而一路过去,十分安全,连个凶煞的妖兽都未曾遇见。 鳞甲犀牛喜水,它栖息地是一片潮湿的水泽。卫含真三人悄悄地逼近了那片水泽,正在感知鳞甲草的方位,那犀牛忽然间仰起头一片长鸣。水与泥一并飞溅,整个沼泽骤然间摇晃了起来。 无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最前方脚步不稳的卫含真。她往前走近了一步,几乎与卫含真相贴。幽幽的香气在周身萦绕,只是此刻没人在意这点,皆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突然间发怒的鳞甲犀牛。 鳞甲犀牛也不是无缘无故发怒。 对岸忽地掠出了一道身影,那人遁速极快,周身被一道金色的光芒包裹。在飞过鳞甲犀牛的时候她顺势扔下了一物,一个旋身,稳稳地落在岸边。而鳞甲犀牛不再做攻击之态,一跃而起咬住了那被扔下来的庞然大物,拖到了对岸专心啃噬。 那熟悉的烤肉焦香味 卫含真三人愕然地望着这一幕,直到那人使了个清洁咒抖落一身的脏污朝这边走来,才恍然回神。 还真是巧了! 阿弥陀佛。沐灵心脱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粲然的笑脸,她的眉眼弯起,眼波盈盈间,尽是真诚的笑意,诸位,好巧。 卫含真点了点头道:的确。她的视线落在沐灵心的手上,那儿有一把鳞甲草被粗暴地摘了下来。 道友是要鳞甲草?沐灵心注意到卫含真的视线,一挑眉道,既然如此,某只能割爱了。 卫含真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多少灵石? 沐灵心扬眉一笑道:送你的。 卫含真狐疑地望着沐灵心,不渡穷比的佛子竟然会这般阔绰。不过沐灵心客气了一回,她也不会赶着送灵石,接过了鳞甲草撞入了玉盒中,她才又问道:沐道友也是为这鳞甲草来的? 沐灵心叹了一口气道:不是。 无尘忽地开口道:她的身上有轻伤。 沐灵心闻言一笑,她睨了无尘一眼道:这位道友真是好眼力,不过这点儿伤不碍事。 碰到魔宗弟子了?卫含真神情一凛,玄门弟子如果没有冲突,应当不至于对沐灵心下手。 沐灵心摇了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云池月道:那就长话短说。 沐灵心点头道:可以,但是要加钱。 云池月:她往后退了一步,左顾右盼,仿佛没听见沐灵心的话语。 沐灵心笑了笑,她一指对岸的鳞甲犀牛道: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我们先走吧。等到那肉吃完了,这大家伙就要来找她算账了。 卫含真颔首应下,当即找出了踏云飞舟。 飞舟硕大,足以容纳百人。卫含真一拂袖,石桌石椅落地,旁边还有只铜炉散发着袅袅的烟气。桌子中心则是一只高脚壶,盛满了灵茶,卫含真挽起袖子斟上了一杯,便有盈盈香气在舟中回荡。 云池月再度感慨卫含真的阔绰,以及这不是区别对待吗?为什么佛子一来就有茶喝?!云池月眼巴巴地望着卫含真,而无尘则是自己动起手来,她安静地坐着,淡的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沐灵心眯着眼,颇为惬意。她啜饮了一口,才开口道:道友知道弥兵岛么? 卫含真眉头一蹙,她确定没在书里看到过这三个字,难不成是在后头?当然也有可能是原作者没触及的世界深处。她诚恳地摇了摇头,却见无尘的眸光倏然射来其中藏着不解与迷茫。 云池月抱着双臂,纳闷道:北海弥兵岛,那儿与妖庭相接,不过不是隐世不出么? 是啊沐灵心拖长了调子,八卦道,上一次他们出现还是十多年前妖庭出事情的时候吧?她的眸光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道,如今的明空妖皇在还是公主的时候被送去弥兵岛和亲,她还有个身份,是弥兵岛的王后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与弥兵岛北真王闹掰了。 卫含真不以为然道:政治联姻,能有什么感情? 沐灵心点了点头,又道:有个秘密,不收灵石。没等卫含真三人接腔,她就倒,我师尊与北真王有一面之缘,他某次说漏了嘴,北真王是女子之身! 噗云池月实在是没忍住,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还真是个惊天大秘密呢,妖庭的那位难道不知么?不过她对上了沐灵心的眸光,好奇道,这跟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沐灵心掩着唇轻咳了一声,道:抱歉,跑题了。顿了顿,又痛心疾首道,我正是被弥兵岛出来的一个女修所伤!此人名洛惊鸿,是那北真王的亲传弟子!提一盏灯,使一口弦剑。 卫含真不解道:她为何与你打起来? 沐灵心恨声道:她喊我「师太」! 这下子云池月是忍不住了,一拍案又捧腹大笑。就连无尘都唇角上扬,清淡的眼中勾起了三分笑意。沐灵心有些羞恼,她斜了云池月一眼,面色发红。 其中当属卫含真最为淡定,她问道:你受了轻伤,那位弥兵岛的弟子呢? 沐灵心冷笑了一声道:她大概也不好过。同样是金丹二重境,谁也占不到便宜。 卫含真拧了拧眉。 沐灵心见她这副神情,不解道:有什么不妥?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道:魔宗弟子四处猎杀我玄门修士,弥兵岛虽不算玄门,但也不是魔宗弟子,那位道友如果受伤落单,遇到魔宗修士,处境就不妙了。登瀛秘境里不仅仅是蓬莱气之争,还是玄魔之争。 沐灵心神情大变,收起了眉眼间的笑意。她霍然起身道:要真是如此,是我害了她!她扫了卫含真一眼,我们分开并不久,我需去那处寻她。 卫含真道:我们也过去。 无尘也跟着起身,她望着卫含真,迟疑片刻道:你有什么打算? 卫含真眼中泛过了一抹杀机,她冷声道:既然魔宗弟子猎杀我玄门,我等为何不能反过来对待她?他们那边有手段屏蔽接引符诏的灵机,我等传送不出去,魔宗那边也休想离开登瀛秘境。 云池月没有异议,她来到登瀛秘境就是来玩的,至于那蓬莱气,跟她有什么关系?就让有心人去抢夺好了。跟着卫含真,与魔宗修士对上,就算打不赢,活下来应该不是问题。 第10章 踏云飞舟在半空中急速掠动,所到之处惊飞了一群栖鸟。 卫含真负手立在了舟头,眉心紧蹙。她的思绪不再落在魔宗弟子的身上,而是飘到了极远方去。穿越到了书中世界,她的选择不同,踏出的道路自然也与书中记载的不同。她还能以看书时候的心情对待这个世界中的人么?再者,她与原身的记忆为何如此快的交融?如何这般轻易便摆正了自己的身份态度,将心思转到玄魔之争上?那些现世的记忆一点点模糊远去,反倒是书中的世界变得无比鲜活,仿佛她本就该是此世中人。 恋耽美 ——(7) 书中没有写到原身走火入魔的原因,只提了一句,她那交融的记忆中也找不到分毫,可她真的能够不去追寻原因么? 卫道友。一道清泠的话语打断了卫含真飘游的神思,卫含真一转身就看到了那红白色狐狸面具眸子漆黑如点墨,而那未被面具遮蔽的红唇似朱丹,足以想见一笑嫣然时会是何等绝色。 然而此时的卫含真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无尘道友是谁呢?她为何要隐瞒身份、掩盖容颜?从她的姿态中,能看出她对自己的回护,是认识的人么? 卫道友是在担忧魔宗的事情么?无尘不疾不徐地开口。 卫含真眨了眨眼,半晌后才颔首道:是的。书中没有过多记载这次登瀛秘境之行,只说蓬莱气最终落在玉言的手中,而玉言拿到了蓬莱气,其实也未讨得多少好处。寥寥数语掩藏了其中的锋芒和杀机。当她们插手的时候,结果会有不同么? 卫道友不必担心。我无尘踟躇了一阵,仍旧说道,我会帮你。 卫含真望着那双眼,认真问道:为何? 无尘别开眼,轻声道:我是玄门弟子,自然不能见魔宗如此作乱。此亦是我的责任。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 云池月与沐灵心对坐,一双眼珠子转动,透露出几分狡黠来。她单手撑着下巴,手中点在了茶盏上,懒洋洋道:沐师在沐灵心那杀气逼人的视线中,她立马改了称呼道,沐道友,你就算不喜欢这个称呼,也不必直接动手吧?如此伤了和气啊。 沐灵心拨弄着念珠,头也不抬道:你是才涉入江湖么?自然不是因为这点事情啊。若是一株价值连城的草药放在你跟前,你让还是不让? 云池月:不让。 沐灵心舒了一口气道:那不就得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佛曰,失命事小,失财事大啊! 云池月:须弥圣境的佛都这么任性的吗?她一扭头就去寻找卫含真的身影,只是被舟头那两人清寂的身影所摄,半晌后才感慨道,卫师姐和无尘道友心怀玄门正道,方是我辈之楷模。说着,还觑了沐灵心一眼。 对此,沐灵心权当没看见。 沐灵心与洛惊鸿所争之地正在那密林深处。 踏云飞舟自那如同重浪般的林间冲过,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不过那些修士也只是在心中暗暗感慨一阵,并没有与之起冲突的打算。 就在此处么?卫含真一落地就对四面进行观察,地上血迹斑驳,显然是斗狠了但是看沐灵心的形容姿态,应当不是她与洛惊鸿打斗时留下的行迹。 沐灵心点了点头,眉眼也低沉了下来。 这边有打斗的痕迹。无尘接过话,她伸手一握,抓着伞柄往地上的泥土一扫,又道,化尸粉的痕迹。这等邪物专用来毁尸灭迹用,多在魔宗弟子的手中。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道:不会吧?她的一颗心也沉重了起来。那洛惊鸿与沐灵心修为相仿,遇到一个魔宗弟子可以脱身,可若要遇见一群呢?在登瀛秘境中不少玄门修士都遭此厄运。 若是出事了,弥兵岛那边怕是要疯。沐灵心苦恼道,她扫了卫含真一眼,又道,你们为我护法。说着,右手双指并拢,朝着眉心一点。只见一道金色的亮芒闪烁,她的额间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此是须弥圣境佛子的神通菩提天眼,能够打通生死之界限,既然此处有人身亡,自然会有残魂。 片刻后,沐灵心往后跌退了一步,她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沐道友!卫含真喝了一声,那边无尘手脚更快,一把将沐灵心扶住。 无事。沐灵心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以她如今的修为其实很难承受这门神通的威力,至于与鬼魂沟通,眼下是做不到的。念珠急速拨动,发出了哒哒哒的急响,沐灵心又补充道,那位弥兵岛的来客,应当也无事。不过她一人能杀魔宗三名金丹修士,怕是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过去寻找她么? 在登瀛秘境中玄门弟子不少,非大派出身的占了大部分。他们都有被魔宗袭杀的危机。卫含真之所以选择洛惊鸿,那也是因为有一丝线索罢了。云池月和无尘都没有说话,像是等待着她的答案。弥兵岛隐世不出,立场难辨。如今涉世自然有其目的,要是洛惊鸿在登瀛秘境出事,恐怕会惹来一连串的麻烦。到时候玄门那边还是得长观宗来出面。事实上,魔宗的目的一摆明,长观宗就脱不了身了。思忖片刻后,卫含真斩钉截铁道:找!她应该走不远。 云池月道:可能用接引符诏离开了? 无尘接话道:但也有可能仍旧在秘境中。 诶愿我佛保佑洛道友。沐灵心双手合十,长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就算洛道友没有受伤,遇见一群魔宗修士也是要出事情的。为何同样是受伤的人,我就无事?说明洛道友运气不好,平日里出的香火钱不够。我佛慈悲,这一回,我就代我佛原谅洛道友了。 云池月闻言一愣,面色憋得通红,愣是没说出无耻两个字。 卫含真莞尔一笑道:沐道友还真是真性情。 无尘眉头一蹙,狐疑的视线在卫含真和沐灵心之间来回打转。真性情,原来是这个模样的么? 沐灵心口中虽这般说,可在寻找洛惊鸿的事情上并未有丝毫放松。一来心中过意不去,二来则是她们之中唯一与洛惊鸿有过接触之人。 灯火悠悠,紫金色的亮芒如同萤火一般飞窜。 面色惨白的女修趺坐在地,一身雪色的对襟衣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她虽在调息,但仍旧不放松警惕,右手按住了那一柄剑身由五根青色的弦所组成的奇异长剑。 第11章 灯灭了。 叹息与唏嘘在幽暗的祠堂中响起。灭了一盏,仍旧有不少的命火在窜动,可忽明忽暗间,谁知道他们还能够坚持多久。 此地是长观宗的一处祠堂,寄托着此回前往秘境的弟子的命灯。 掌教师兄。周鼎元眉峰紧皱,随着他的走动,腰间的配饰发出铿然的声响,他朝着陈竹崖拱了拱手,忧虑道,秘境中绝对不对劲!已经有不少玄门宗派传来消息,说是弟子在秘境中死去不少。他们的手中都有接引符诏,不管怎么说都不至于落入这般境地。我猜测,是魔宗那边动了手脚。 陈竹崖眉头紧皱,玄魔之间一直在争斗。前些年魔宗十秀的弟子消息传出,便知道魔宗已经按捺不住,不准备再蛰伏了。此次在登瀛秘境中的事情也不算意外。只有等到蓬莱气决出归属,秘境才会关闭。眼下我们也没有办法了。陈竹崖长叹了一口气。 周鼎元默了默,才继续道:此回是叶师弟的亲传大弟子游裴带队,他已经迈入了金丹三重境,应当能够护佑我宗弟子成功归来吧?我听说师妹座下的弟子有一位也去了,是素微那丫头么? 陈竹崖闻言转身,他深深地望了周鼎元一眼,语出惊人:恐怕师妹也在登瀛秘境中! 什么?周鼎元闻言大惊,他震愕地望着陈竹崖,道,师妹不是在闭关么?难道是假的消息。回应他的只是陈竹崖长时间的静默。 师妹她如今跌入了金丹,顶多是金丹二重的实力,她并未与门中弟子一道,若是落单遇见危险怎么办?周鼎元急声道。师妹是恩师留下的唯一血脉,当日师妹走火入魔他已经足够自责,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怎么跟恩师交代? 无妨,我已经让人跟着她了。陈竹崖叹声道,师妹的天资在我等之上,纵然跌入了金丹境,那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存在,她身上又有诸多护道法器,应当有自保的能力。越说陈竹崖的声音越低,他的心念一转,又道,魔宗来势汹汹,妖庭那边尚不知立场如何,我等日后有的忙了! 密林中,剑风扫开了缠绕的藤蔓。卫含真眸光一凝,感知到一抹灵力的波动。她身上立马撑开了一道护身光芒,手指一点,便有剑光飞掠而出。只听见铿然声响,剑光与一道湛湛的清光交击。 此处动静一起,无尘等人便往卫含真所在之处掠来,一人守住一个方位,满心警惕。 紫金色的灯光如同星屑飘荡,浑身浴血的女修倒提着长剑,左手则是提着一盏幽幽的六角宫灯。她的眉眼泛着冷意,等在看到沐灵心的时候眼皮子一跳,顿时怒斥一声道:无耻奸贼!竟然去搬救兵。 看到洛惊鸿还没死,沐灵心就放心了。她朝着沐灵心一笑道:洛施主,莫生气。你可是遇到了魔宗修士的攻击? 洛惊鸿的神情还是十分难看。她张了张嘴,只骂得出贼秃驴三个字。只是此刻的沐灵心并未戴着兜帽,那一头墨黑的秀发垂下,根本与秃字不搭边。原本两人遇到了一株灵草,说得好好的,此物归她所有,而她给沐灵心一些丹玉,哪里知道在喊了一声师太后,她就翻脸不认人了。佛乡的那群修士,喊师太有什么问题么?难怪出行前恩师百般提点,说须弥圣境的都有毛病。 云池月曲起手肘撞了撞沐灵心,她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又打起来。她们来这儿可不是树敌的。 沐灵心眼皮子一跳,念珠嗒嗒嗒转动,她朝着洛惊鸿展颜一笑道:先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顿了顿,她又道,洛道友,你如今受伤不轻,需要休养。 洛惊鸿望着沐灵心冷笑了一声:不安好心!她看着沐灵心那张看着佛光普照实则满是坏水的脸就来气。方才发出的那一剑让她有些不好受,她咽下了涌到喉头的血,将视线放在卫含真的身上,慎重道:道友如何称呼? 卫含真莞尔一笑道:长观宗卫韬元。她望着洛惊鸿道,我等并无恶意。特意来寻你也是因为魔宗的事情。如今魔宗弟子有一批弟子在登瀛秘境中杀人,需去阻挠他们。比起蓬莱气,还是新生代弟子的性命更为重要。焉知魔宗那边不是这么想的?若只是争夺蓬莱气,怎么会携带能遮蔽接引符诏灵机之物? 长观宗啊。洛惊鸿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几分,她收起了长剑,到底没忍住,捂着唇咳出了血。沐灵心见状往前一步,伸手便要将洛惊鸿揽入怀中。洛惊鸿哪里肯让沐灵心靠近,伸手握拳就朝着沐灵心面门打去。沐灵心一扭腰,脚一伸,将洛惊鸿一绊,见她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屈膝将她半抱在怀中。 洛道友有伤在身,就莫要挣扎了。 洛惊鸿怒急攻心,竟然直接晕了过来。 云池月目瞪口呆地望着沐灵心,强还是佛门弟子强,这渡人的方式也不一般。 虽然过程与预计的有偏差,但结果还是一致的。卫含真按了按眉心,不忍再看那场景。 沐灵心在登瀛秘境中也是找到不少好东西的,将洛惊鸿抱上了飞舟之后,她当即取出了一个宝鼎,着手炼丹。她毕竟不是炼丹师,手法粗略简单,可耐不住都是宝材,等到半刻钟后丹药出炉,虽然品相不好,可药效倒是不错的。此时洛惊鸿还没有醒,沐灵心捏着她的下巴将块状的丹药塞入,又打了几道灵力,替她运化药力。 卫师姐会炼丹么?云池月在一边看着,她的面色有些发白,倏地转向卫含真,眸中含着一丝希冀。在卫含真摇头后,她又转向了无尘,满是期待。 无尘:不会。 这样啊。云池月一脸失望,怅然道,那我等可不能受伤了。 见洛惊鸿无碍,卫含真就没有去管沐灵心和她的事情。踏云飞舟疾行,不过这会儿却是没有撞见一个修士。无尘站在卫含真的身侧,仿佛能读懂卫含真的心思,她斟酌片刻道:我有一剑,可追踪魔宗弟子下落。 卫含真一挑眉道:箭矢? 无尘摇了摇头,她的身上陡然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剑意,她道:是剑!此剑自心神而发,她斩过魔宗弟子,她的剑意便能够将同源之气一一捕捉。只是无尘语气一顿,又道,此剑极为耗费心神,在一段时间内我恐怕没有斗战之能了。 卫含真拧着眉,无尘是金丹二重境的修士,是一个重要的战斗力,若是她失去了斗战之能,她们这一方的实力无疑是被削弱了。卫含真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道:再看看吧。 无尘嗯了一声,眸光微暗,似是有几分失望。 卫含真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而是转了话题道:无尘道友那张弓是用龙骨打造的吧?龙骨为材,龙魂自显,定然是一件玄器。我还以为你专走弓之道,没想到道友竟会剑道。 那弓名「行不群」,是我自外历练时得到的。顿了顿,无尘又拧眉道,在外行走,只能仰仗自身,若是能够学到保命神通,再好不过。 卫含真一挑眉道:无尘道友这一身术法应当是玄门正宗,你的师长不会庇护你么? 无尘沉默了一阵,才淡淡道: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入恩师之眼。 卫含真笑道:倒是妙极。 无尘眼皮子一颤,她深深地望着卫含真:道友也是这般觉得的?卫道友在宗中也有弟子吧?皆是放她们出去历练,而不是养在身侧庇佑她们? 这问话好像有点小情绪?卫含真对上面具下那双如冰霜凛冽的眼,又觉得自己听岔了。她轻叹了一口气道:倒是有个弟子养在身侧,只是现在想来,对其他弟子不公。玉言的出身可怜,可她不能忘了,素微和清声同样是可怜人。 无尘恩了一声,没有再开口。她的视线越过了卫含真,落在茫茫的天穹上。 第12章 登瀛秘境地域广大,散入其中的修士星星点点,并不容易寻找。不过并不是没有法子,来此的修士都是碰机缘来的,一般有好东西出没的地方,修士便会成群的出现。这时候,那只寻宝鼠再度派上了用场。 魔宗修士也靠着类似的法门寻找玄门修士,然而并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自身也成为卫含真一行人眼中的猎物。数日的杀戮,卫含真一行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腥,各自都负了点伤。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魔宗修士那边并不好过。 恋耽美 ——(8) 潘少明此刻也意识到玄门弟子开始反抗了,能够联系上的魔宗弟子越来越来,放出的消息没有回应,极大的可能是丧生于玄门修士之手。一处密林中,他让同行的弟子稍待,打出了一道黑色的烟气,片刻后,烟气扭曲着,化作了一个英武的甲衣修士。潘少明朝着他拱了拱手,肃声道:有玄门弟子也在杀戮我魔宗弟子,如今手下的修士已经损失近百个了。 潘少青眸光一闪,沉声道:成果如何? 潘少明咧嘴一笑道:我等入了登瀛秘境已经杀了三百多个玄门弟子。只不过他的语气一顿,刚毅的眉眼间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他又继续道,其中大派的弟子不多,玉霄宗那边没有得手,长观宗的弟子倒是杀了两个落单的。 潘少青点了点头道:我等来到秘境中的弟子少于玄门修士,这件事情可以停一停了。蓬莱气已经出世,为兄已经得到了它的下落,你带着人聚拢来吧。 潘少明一颔首道:是。等到黑烟散去后,他才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他的眉眼间跃动着浓郁的杀戮之气。三百多修士是一份颇大的成果,可惜对玄门大派的冲击极小,那些落魄的小宗门以及散修根本不值一提。 潘师兄,有玄门弟子在附近,要过去么?一个魔宗修士询问道。 潘少明本打算立即去寻找兄长,但是听了这话又有些犹豫。他们这边有五位金丹期的修士,那些玄门弟子就在附近,斗上一场不需要多久。到时候拎着他们的人头给大兄做贺礼!他心思一定,立马道:走!潘少明乃力道修士,动起手来震山撼岳。他一眼就认出那艘逼近飞舟,正是先前不得已放过的那只。潘少明眼中闪过一道杀机,阴测测地笑着,释放出了黑烟,搅弄风云,将这片天地遮蔽。 是潘少明,魔宗十秀之一。卫含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魔宗修士有五人,而她们这儿同样是。此人我来对付。卫含真甩下了一句话,便率先化作了一道剑光冲出了飞舟。 这位道友,我们又见面了,道友考虑得如何?潘少明望着卫含真,唇角勾起了一抹傲然的笑容。 卫含真冷笑一声,将剑光一抖,便往前铺出了一道剑光长河。剑意昂然高亢,有直冲云霄之势。潘少明眉头一拧,那股轻蔑收起了几分。太乙夺灵,竟然是长观宗的弟子!潘少明往前一握,抓出了一柄狰狞的长刀,狞笑道,也好,我刀下长观宗弟子不少,再增一个也无妨! 潘少明自恃力道之身,坚如钢铁,并不畏惧卫含真的剑光袭击。一道道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他的身前星火飞溅。长观宗弟子只有这点能耐?他大笑了一声,长刀横劈,有一股摧山裂地之势。卫含真自知力不如力道修士,并不正面迎击,只见数道残影掠过,沙尘散去之后,那一处已经没有卫含真的身影。 卫含真掐了一个法诀,她知道自己的元婴被封印,剑意远不如过去那般凛冽,想要将潘少明一剑枭首,几乎无有可能。不过剑光乱撞,经过一番试探,她也知道了潘少明的极限在何处。轻笑了一声,剑光陡然一厉,撕裂了长空。金色的剑光贯日,风驰电骋,霎时间在潘少明身上留下血痕。 潘少明面色一变,长刀护住了自己的身躯,将功法运转,他的身躯即刻便复原,此是力道修士的神通。他的神情变得狰狞一起,一掌往前拍去,山崩地裂。卫含真眸色发寒,脚下蓦地升起一片水潮,猛地一卷便将那碎石给吞没。 北冥玄水,竟然是双功同修!潘少明面上有一瞬愕然,一般能做到这点的必须天资出众,还得是真传弟子。他们在魔宗见过长观宗的真传弟子,可没有一个是这般模样的。卫含真抓住时机,再度分化剑光,而脚下的水潮不消,隐隐有滚雷声。 潘少明动作也快,长刀将自身护住,掐了一个法诀,地面上顿时飘起一柱黄土堆成的高峰,将他整个人往上拖气。剑光分化,纵然潘少明横刀阻挡,可仍旧有不少的部分落在身上。血痕转眼便消,潘少明大笑道:只是凭借着这样的剑光,可杀不了我。 是么?卫含真唇角一勾,面上绽出了一抹笑意。她伸手一点,剑芒之中藏着的飞梭眨眼便到了潘少明的跟前。此是玄器金剑玄梭,因她修炼的是《太乙夺灵剑经》,这飞梭悄无声息地混入金色的剑芒中,并不容易被人发觉。潘少明虽然是力道修士,但也只是金丹期,到不了与天地同在的境界,玄器自然能够伤他。 当潘少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堪堪祭起一片护身宝芒,结果就像是纸糊的一般,顷刻便被金剑玄梭给撞碎。潘少明大骇,扔出了一件又一件的法器,可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玄器眨眼便撞到了他的身躯上,卡擦一声响,悬在颈间的一块护命玉牌碎裂,这是他最后的倚仗。 死里逃生,潘少明惊魂未定,还来不及擦额上的汗水,那剑光并着水潮又再度招呼来。 没能一举斩杀潘少明,卫含真多少有些遗憾,可能够破掉潘少明身上的一件法器也是好的。她别的没有,就是法器众多。这会儿金剑玄梭已经暴露了,她也不客气,直接祭起这件玄器,朝着潘少明身上杀去。双方之中只要有一人腾出手,局面便会大变。 无尘最先腾出手来。 雪衣上洒落着斑驳的血痕,宛如点缀的红梅,狐狸面具下的双眼幽邃深沉,红色的伞在半空中旋动,化作了一柄长弓。龙魂咆哮,凶煞之气尽出。无尘足尖一点,一把握住了长弓,灵力凝出三道箭矢,骤然朝着潘少明的身上发去。不过无尘为了速战速决,与那魔宗弟子打斗用的都是自损之术。等到这三箭一出,金丹中的灵力几乎被挤压一空,却是无力再战了。 前方是滚滚的水潮和玄梭,一旦沾身便会被消去血肉,而后头骤然袭来的三支箭,给潘少明带来一股极为可怖的感觉,仿佛自身要被那血红色的光芒给吞噬。潘少明咬了咬牙,眼中掠过了一抹狠意,他掐了法诀,身形骤然拔高,直到数丈高,就像是一个巨人。接下来他并未抵抗玄梭与剑光,而是直接将金丹爆开,就算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卫含真与无尘离他距离近,最先遭遇这力量的冲击。卫含真视线落下,瞳孔骤然一缩,她朝着无尘所在之处掠去。无尘神情微变,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提起一抹灵力,一掌将卫含真推开,大喝了一声:走! 第13章 潘少明金丹自爆引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将天地都吸入了其中。 无尘强提一口灵力将卫含真推走后,她自身则是承受了那股恐怖的力量。一个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连元婴修士都要退避三分,更何况她也只是金丹二重境?后背肌肤被那股力量刷下,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烈火之中。 到了这一刻,无尘还维持着沉静。修道到如今,她也不想就此在登瀛秘境中陨落,就将整个人被那漩涡搅荡之际,她的身上旋起了一阵宝光,将她护在其中。 卫含真被无尘一推,可还是被那股烈风给扫到。她心惊肉跳地望着那股被烈焰吞噬之地,双眸怒争,布满了血丝。她的身上有诸多护道法器,无尘道友何以至此!内心被触动,仿若要被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情绪给吞没。 她在原先所在的世界并没有亲朋好友,二十多年只得孤寂二字相伴,她不知被人护着的滋味。可是如今她宁愿自己一直不懂此间情绪。 巨大的轰动惊动了另外几人,魔宗修士原本就落于下风,见潘少明都被逼得自爆之后,更是心神震撼,斗争之意全无。而云池月、沐灵心她们是不会留手的,解决了魔宗修士后,立马掠到了卫含真身边,拧眉望着那股烈气充盈之地。 无尘道友云池月双眸发红,眉眼间没有了笑意。 卫含真心中纠结成一团,可到了这时候她反倒压住了面上的神情,一张脸看去宛如隆冬一般冰寒。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死咬着下唇,对魔宗修士已然是恨极。 卫道友。沐灵心担忧地望了卫含真一眼,她双眸一凝,朝着那个方向,手中念珠拨动,又道,无尘道友如此举动,想来有倚仗,她行事谨慎,应当不会有事。 卫含真没有搭腔,她死死地盯着前方。脚下忽地起了一片水浪,哗啦啦朝着那处卷去。一座数丈高的石碑现出身形,只是碑上裂纹如同龟壳一般,被浪潮一卷,立马崩裂。而石碑碎裂后,无尘的身影才显了出来。那是一件护身灵器,名曰大岳碑,在关键时刻显身护主。卫含真呼吸陡然一滞,下一瞬间,她已经掠到了那处,接住了下落的无尘。 金火烈风消蚀血肉,无尘的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岳碑到底只是一件灵器,尚未开得灵智,被动护主的时候,无尘已经遭遇了那股强悍力量的冲击。卫含真手搭住了无尘的脉门,取出了数枚药丸塞入了无尘的口中。 卫师姐,无尘道友如何了?云池月焦急道。 卫含真转头望着云池月,沉声道:受了重伤,接下来是无法斗战了。顿了顿,她又道,魔宗修士那边袭击我玄门弟子,都是由潘少明领导的,现在潘少明身陨,玄门弟子应当无碍了。我打算在此休养一阵。你们有什么打算? 沐灵心思忖了一会儿道:按照往常的登瀛秘境开放的进度,蓬莱气应当出世了,现在诸弟子将心神放在抢夺蓬莱气上。这事情我须弥圣境便不参与了。卫含真闻言一颔首,知道沐灵心心中萌生了离去之念,她也不打算阻拦。不过沐灵心的语气忽然间又是一转,她笑道,现在无尘道友受伤了,需要人护法,我倒是不好离去了。说着,还睨了一言不发的洛惊鸿一眼。 秘境中灵气浓郁,在此休养自然是比外界好。云池月点了点头,她眸光闪了闪,压低声音道,蓬莱气效用极大,若是能够引得一缕,无尘道友的伤势就能很快复原了。 可这之间危机重重,我不能让你们涉险。卫含真摇了摇头,若要去抢,那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潘少明虽然死了,但是魔宗精锐弟子还在,潘少青已经是金丹三重境,有他在,魔宗就有抢夺蓬莱气之倚仗。除了魔宗外,还有玉霄、长观宗弟子。她虽然是长观宗弟子,可并未展露身份,未曾以长观宗身份来,抢夺蓬莱气也只是私用。她可以将自己所得匀给宗门,却不能违背宗门规矩,自蓬莱气中取那一缕。 卫师姐这话就生分了,我等患难与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而且无尘道友也不是因为卫师姐你一人受伤。云池月拧眉道。若是没有无尘,她们这边与魔宗弟子抗衡损伤定会极大。她们既然走到一块儿,那边是一体的。 沐灵心接腔道:云道友说得不差。她们几人相处久一起,而洛惊鸿则是半道加入的,此时就剩下她没有表态。洛惊鸿来登瀛秘境是为了历练,倒是没想过争夺蓬莱气,她可以选择在此刻抽身离去,卫含真等人也不会怪她。不过思忖片刻后,她一点头,道:是。 数位同伴皆表明了态度,卫含真反倒不答话。她垂眸望着怀中的无尘,半晌后才道:我们先休息吧。 操控飞舟也需要消耗灵力,大半无用的禁制,卫含真并未打开。此回因为无尘受伤,卫含真往那牌符上一按,一阵灵光闪烁,飞舟上顿时立起一座巍峨的宫阙。将无尘放置在了一张水属精砂打造的床上,卫含真坐在一侧,眉头紧凝,始终不得纾解。 卫师姐云池月瞧出了卫含真情绪不甚对劲,眉心浮现了一缕担忧之色。 卫含真勾起了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意,应道:我无事。顿了顿,又道,我先为无尘道友治伤。服下了灵丹之后,药力应当已经开始发作。望着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手指轻轻地抵在了那红白色的银狐面具上。这面具是一件玄器,因为它的存在,使得无尘的面容有些朦胧模糊,总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切感。她跟无尘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哪里值得她舍身相救?是陌生人么?还是熟人?此刻人昏睡着,苍白而又脆弱。她只要轻轻一勾,就能将那遮蔽真容的面具取下。 犹豫了片刻后,卫含真颓然地缩回手,指腹擦着无尘的唇角而过,卫含真心中一突,打了个激灵后收回了漫游的神思。 灵丹在脉络间起作用,缓慢地修复伤痕。而遭遇冲击最严重的后背外伤,则是需要另外再上药。卫含真轻轻地将无尘翻过身来,施了清洁咒之后的白衫再度被鲜血染红。卫含真眉头紧蹙,牵引着灵力切割着紧贴着血肉的衣裳。背上血肉模糊,几乎无一处完好,肩胛处更是深可见骨,触目惊心。卫含真的心像是被针刺着一般,泛起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痛。鲜血灼烧着她的双眸,仿佛映衬着一片血光。若无尘还是清醒的,她能够运转灵力,将血肉恢复几分,可偏偏意识已经沉眠。 卫含真手轻轻一抖,药瓶中便有一股清澈的水流落在了无尘的后背。虽然无尘平日里都是用的弓箭,但是不难从她的灵力中感知到她的功法,应当也是水属之类。此水是她修炼北冥玄水时所得的天地真水,一部分给了大弟子素微,而剩下的一些则是用在无尘身上。这真水与她功法相契,自能事半功倍。不过光靠真水仍是不够,卫含真取出了一盒膏药,手指抹了一些,轻轻地落在了无尘的背上。 血迹被真水冲淡了不少,而露出的肌肤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扭曲而又可怖。卫含真眼也不眨,继续将那药膏抹上。 像是只有一刻,又像是过了许久。 卫含真站起身舒了一口气,忽地感知到无尘躯体在颤动。她垂眸,正好对上无尘那双冷冽的双眸。只是此刻,那双眸子中仿若蒙着水泽,流淌着平日看不见的软与媚。 无尘蹙着眉头,声音干涩。 师、师尊?她重新合上了眼,仿佛只是一道梦中呓语。 果然没有清醒啊,将自己认错了吧?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漫不经心想着,无尘道友这般出众,她的师尊又是何等人物?在痛苦的时刻,想到的人是师尊,应当与她很是亲近吧?卫含真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弟子,她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 如果要取蓬莱气,就得与玉言撞上了。 第14章 玉言师妹。 青年修士按住了流血不停的手臂,紧拧的眉头泄露出几分不安和忧愁。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法袍上满是血痕,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见到了少女转过头,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青年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又道:外头危险,不要走出阵法结界。 他便是此回长观宗带队的弟子游裴,进入秘境有一段时日了,与魔宗交手次数不少,他已经明白这次跟以往不同了。魔宗那边不知道有什么手段,能够屏蔽符诏上的灵机,是真正的生死之争。 恋耽美 ——(9) 原本碰到了魔宗的潘少青,他也不会畏惧,两人都是金丹三重境,带着师弟师妹们走脱的本领还是有的。岂知魔宗那边忽然多了一个三重境的修士!这次是拼着重伤的危险才逃出来,原本长观宗有九名弟子进入秘境,而现在只剩下五个了。 他们不是被传送出去,而是真真正正死了,想到此,游裴不由一阵胆寒。 可是蓬莱气 玉言师妹!游裴加重了语调,打断了玉言的话语,他眉头紧皱道,这次蓬莱气看来我们不用争了。出门前掌门叮嘱过,比起蓬莱气,自家的性命最为重要,可现在已经折损了数名弟子,他既是心痛又是惭愧。斟酌了片刻道,此处安全,魔宗弟子不在,那股遮蔽的气机也没有,正是退出的时候。大家引动接引符诏,传出登瀛秘境吧。 与潘少青一道的是一名金丹三重境的修士,他暗中偷袭,游裴一时未防被他打伤,接下来为了护佑师弟师妹,更是拼尽了全力。如果现在有危机到来,他根本无力抵抗。 玉言抿着唇不答,那天真的笑容彻底收敛起来,尚且稚嫩的面庞藏着几分阴霾和寒意。她是为了蓬莱气才进入登瀛秘境历练的,如果能够取到蓬莱气,师尊一定会为自己骄傲,一定会原谅自己。明明已经进入筑基期了,可偏偏师尊闭关了,二师姐掌控蓬玄峰,以师尊不在为借口,让她继续在英华院中清修,实在是可恶。不过没有师尊的蓬玄峰,也没有必要留下。 游师兄,难道没有机会了吗?玉言的语气中流出了几分不甘。 游裴自然也不想这么退去,可眼下的情况没得选择。他拧着眉道:那位暗中偷袭的修士是我玄门弟子,可在秘境里与魔宗同流合污,你知道这样的人有多少么?若是魔宗那边还有金丹三重境的修士相助呢?他先前也想着与玉霄宗弟子结成联盟,先共同对付魔修,最后决出蓬莱气归属,然而玉霄宗那边婉拒了,显然是不愿意与他们一起行动。 师妹,不要勉强,大不了下一次再来就是了。游裴缓声道。 玉言冷笑了一声,言辞陡然尖锐起来:下一次开启就是百年后,我岂会停留在金丹期? 游裴:他的面色微微一变。是他失言了。蓬玄峰这位天资出众的小师妹,十四岁便已经筑基,比之素微、清声乃至于蓬玄峰主还要快些,百年之内结丹是必然之事。 长观宗弟子历练,游裴才是领头人。经历过那些凶险,剩余的几个弟子心有余悸,自然听从游裴的话,当即取出了接引符诏,将灵力打入。但是期待中的灵光并未闪烁,游裴神情不变,惊愕道:怎么回事?震惊之余,当即提剑,强行运转灵力。 咔擦一声响,显然是阵法自外遭到了攻击。这阵法有隐匿气息的作用,游裴原以为有段时间休整,然而现实却打碎了他的期待与幻梦。 果然是你们!见到了潘少青的身影以及那遮天蔽日的魔云,游裴恨声道。 潘少青面无表情地望着游裴,眼中闪过了一抹恨意。他与潘少明是双生子,自然能够感知到他陨落。至于他带在身边的魔宗弟子,恐怕一个都没活下来。除去提前传送出秘境的,他身边只剩下十人了。而长观宗这群人么,仅仅五个,还是负伤在身的。在拿到蓬莱气之前,他要将他们给抹杀了。 身为玄门修士,却投靠魔宗,真是可耻!游裴冷笑了一声,提剑护在了师弟师妹们身前。就算他死在这里,也要拦住魔宗修士,为师弟师妹们博一线生机。 潘道友,动手吧。开口的修士声音艰涩,他望上去一副老态,周身缠绕着沉沉暮气。实际上他也的确如此,他已经两百八十多岁了,作为金丹修士,只剩下十多年可活。要是不能遇到机缘迈入元婴境,他只能够寿尽进入轮回了。可他又怎么甘心如此?他本该辉煌的一生怎么能断在金丹期?他结的是一品金丹,是未来的成仙之才!登瀛秘境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到底是受了重伤,游裴能够爆发的力量有限,未必能够挡住这群人。他的眸光闪了闪,身上的气息陡然往上攀登。 他打算自爆金丹!潘少青面色微变,他当然不能坐视游裴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光贯穿天地,将那灵机搅断。游裴身上暴涨的气息陡然一滞,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串佛珠自天落下,阵阵金芒将他整个人裹住。 施主当爱惜性命才是。一道轻轻的叹息响起,沐灵心率先自飞舟上跃下。 说来也是巧,因为无尘受了伤,她们要做的事情便是隐匿起来休养生息,可谁能想到长观宗弟子就在附近?魔云笼罩的时候,她们总不能熟视无睹吧?卫道友可是长观宗的弟子。沐灵心意味深长地望了游裴一眼,站到了长观宗弟子的身侧。 佛门弟子须弥圣境。游裴的心略略一松。在沐灵心出现后,紧接着三个人也飞掠了下来,一个提着灯完全没见过。一个戴着银蝶面具,气息有几分熟悉,然而看不出跟脚,至于那最后一个戴着狗头帽的女修,背着那么明显的琴,一瞧就是玉音门的弟子。但是游裴并没有放松,虽然来了好些个,但都是金丹一重境或者二重境的,在三重境的修士跟前不堪一击。 潘少青也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神来,他冷笑了一声,手指往前一抓,便见一只森森的血手浮现,仿佛要将眼前人裹入一片血色中。卫含真看也没看一眼,直接甩出了一个阵盘将自己这方的人圈住,她当然没打算与那些魔宗弟子缠斗,两个三重境的,笑话,不躲等着送死么?若是游裴能够牵制潘少青还好,可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位好师侄受了伤。 从出现到扔下阵盘,卫含真看也没看玉言一眼。她从储物袋中抓出了一把灵丹扔给了游裴道:养伤。以他们的能力暂时打不破这阵盘。 在她开口的一瞬间,玉言倏然抬眸,紧紧地凝视着卫含真,似是想要看透那张被面具遮蔽的脸。 第15章 长观宗剩余的五名修士,只有玉言是筑基期。 登瀛秘境一直是弟子历练的地方,有金丹修士保驾护航,再加上接引符诏,一般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故而各大宗门都会挑出一些天赋出众的筑基期弟子跟着前往历练。但是这一回不一样,登瀛秘境在出现了问题后,筑基期的修士成了一种拖累。长观宗折损的弟子中,有两个是筑基期的。 游裴根本没办法护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在服下了丹药后,游裴的状态缓解了几分。他朝着卫含真她们感激一笑道:在下长观宗游裴,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卫含真的视线在游裴身上停留片刻,应道:银蝶。说完后又指了指云池月道,白狗。 云池月:在长观宗弟子跟前,她倒是更愿意用自己本命。 兴许是怕卫含真给自己取绰号,沐灵心赶紧道:须弥圣境沐灵心。她睨了一语不发的洛惊鸿一眼,又道,弥兵岛洛惊鸿。 游裴面色微变,他神情也严肃了起来。隐世不出的弥兵岛弟子竟然也出现在秘境中了?他没有直接询问,斟酌了片刻道:道友是四人一道么? 不是。卫含真眯了眯眼道,有位道友在疗伤。 游裴脑子一转,很快就明白了跟前人的意思。她手中的丹药都是上好的药物,这都不足以医治伤痕,那定然是需要宝材。诸人进入登瀛秘境已经有段时日了,要什么珍稀材料恐怕已经到手了,剩下的便是蓬莱气。她这是变相提醒自己! 卫含真淡声道:道友抓紧时间休息吧。 游裴点了点头,赶紧调息运化药力。魔宗潘少青他们没有离开这里,那股阻断符诏灵机之气依然存在。他眼下能做的就是调养伤势,尽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对面有两名金丹期三重境,他拖住潘少青,而剩下的那位老道,兴许剩余的人能够对付。 卫含真对长观宗弟子颇为冷淡,云池月虽然健谈,但是在这会儿也冷寂了下来。虽然双方都在阵盘笼罩下,但是之间横亘着一道明显的界限。 就算不抬头,卫含真也知道有道目光紧凝着自己,除了玉言就没有其他人了。她戴的面具虽然效用不如无尘的狐面,但也是一件灵器,能够遮掩姿容和改变声音,这样玉言还认得出来?不太可能吧?不过卫含真心中也不太笃定,毕竟玉言是书中的女主角,万一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方式呢。 银蝶道友。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卫含真心中波动,克制着自己的那份恼怒。她抬眸望向了玉言,并没有应声。 我对丹道略有研究,道友那位朋友是受了什么伤?玉言偏着头,笑容甜美纯真,她生得便是极好,这天真的小妹妹姿态很容易便博得旁人的欢心。卫含真还没有回答,云池月就道:这位师妹的好意我代无尘道友心领了,只是无尘道友受伤不轻,若是换金丹期的修士在此或可,然而现在嘛云池月摇了摇头,不再继续。 玉言眼中闪过了一道暗光。无尘两个字很是耳熟,她回忆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这是大师姐本命剑的名字。大师姐先前待她很好,她想要走剑道,缠着要看师姐的剑,大师姐无奈之下祭出了本命剑,这才被她看见上面的铭文。无尘道人,会是大师姐么? 在登瀛秘境的消息传来时,她以为大师姐也会跟着同行的,毕竟大师姐的修为不错,而且也从未到过登瀛秘境。可等她回蓬玄峰的时候,却被二师姐告知大师姐离开宗门了,至于目的地在哪,谁也不知道。以往的任务都是英华院自己下发的,都登记在册,可她偷偷地去翻找了,并没有记录,显然不是宗门的任务。 再说师尊闭关,她其实也是将信将疑。师尊那日的反应显然是知道了什么,配给蓬玄峰的丹药都是自己去领的,可事后师尊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前去丹鼎院再要一份。师尊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境界一直维持在金丹境,她的选择便只剩下外出寻药一途了。 二师姐在成为蓬玄峰代峰主的时候,就变了个人似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让自己前往师尊清修之地。难道是师尊下的命令? 玉言心思不定,面色变化多端。云池月还以为自己打击到人家了,忙不迭又道:这位师妹如此年轻便筑基了,想必离成就金丹不远。到时候道友便能成为一位金丹期的炼丹师了。 玉言先是觑了卫含真一眼,继而对着云池月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佯作天真不谙世事道:我是蓬玄峰主亲传,修炼的是玄门正宗,怎么会去走那望不见未来的丹道? 云池月眨了眨眼,像是没听出玉言的傲慢,她道:长观宗蓬玄峰?是卫含真卫真人的亲传弟子? 是。玉言一颔首,带着几分傲然。她始终望着卫含真那双眼睛,想要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然而卫含真神情不变,仿佛未曾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在玄门修士躲进阵盘后,潘少青并没有离去,也不曾收起那片魔云,他的嘴角够了一抹冷冽残忍的笑容,对着阵法观望了许久,才对着一侧的老道人道:君掌门,麻烦您了。那老道人朝着他点了点头,手中打出了一道道法诀,开始研究这阵法的构造。 他们的动作一点都没有掩饰,卫含真一行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老道是什么人?云池月拧着眉,对于投靠魔宗的玄门修士犹为不屑。 沐灵心笑道:我知道。等到众人都望着她,她才笑吟吟道,花灵石买消息,我佛不做亏本事。 云池月立马改口道:我不想知道了。 沐灵心啧了一声,又道:此人名君不成,是白莲宗的掌门。 白莲宗?没听过。掌门是金丹期的,在九州算是四流的宗门。卫含真思忖了片刻,又道:此人有何特殊? 他是个天才,但是少年时天赋不显,被诸多宗门拒之门外,也因为此,他后来未加入任何大宗。他走的是符道,他靠着自己的能为不断地与人斗战,赚取修道所用的资粮,结成了一品金丹。此后又开宗立派。如果他能够在符箓这一道上一直走下去,早就成就元婴了,可偏偏他什么都想学,而且宗门里大小的事情都要抓一把,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擅长的,结果白莲宗被他搞得一团糟,他的心力不在修道上,功行自然就落了下来。明明是可以直登大道的一品金丹,可偏偏因为他的心性被磋磨至此。沐灵心叹了一口气,有几分唏嘘。 所以他来登瀛秘境是为了寻找突破的机会?我看他快寿尽了。卫含真沉吟片刻道。 沐灵心点了点头道:或许就是因为此,他才选择与魔宗合作吧。 卫含真望着君不成,低叹道:可惜了。龙傲天式的开场,但是半路夭折了。现在他更是投靠了魔宗,不管对他如何同情,此刻他都是横亘在眼前的敌人,只分生死。 沐灵心又道:他在阵法一道也有研究,不知境界如何。 卫含真笑道:不急,这是玄阶阵法,没这么容易被打破。 沐灵心盯着卫含真道:卫银蝶道友的身家真是丰厚啊。叫惯了卫道友,险些说漏了嘴。不过卫道友在同宗弟子前为何遮掩身份?等到动手时,她那一身玄功根本遮不住吧? 卫含真清晰地听见了卫字,她一抬眸正好与玉言探究的视线对上。 到了这时候,她已经没心思想玉言认没认出自己的事情了。等到游道友恢复状态,我们便动手。不要忘记了,还有玉霄宗的弟子尚未露面,不知他们还有几名弟子在。卫含真正色道。 第16章 玉霄?洛惊鸿困惑地抬眸,又问出了盘桓在心中许久的疑问,我们这边与魔宗缠斗,其他人若是取了蓬莱气那该如何? 在出岛前,恩师并未说太多登瀛秘境的事情,她对此不甚了解。倒是玉霄宗,听过它的声名。是九州第二宗派,不过在长观宗上代掌门飞升后,新任掌门年轻修为境界低,玉霄隐隐有将长观宗取而代之的势头。 洛道友,这点不用担心。只要登瀛秘境中争夺蓬壶气的意志不曾消失,那接引符诏便无法将蓬壶气从中带出,玉霄宗的弟子就算找到了蓬壶气,也要与争夺之人斗上一场。游裴缓缓地张开眼。将药力运转到了四肢百骸,修为恢复了七八成。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向过去那般安逸。 洛惊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游裴思忖了片刻,又道:此回玉霄宗带队的弟子名魏星应,是四明峰峰主高季鹰的嫡传,也是金丹三重境,听闻他已经炼成了玉霄宗上功之一的《周元祭星法》。若是遇到了,千万要小心。 恋耽美 ——(10) 咔擦咔擦的磨铁声,在一日一夜间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君不成在推演不出阵法后,选择了用剑符强攻,不断地消磨着阵法上的灵机。只不过这样下去,等不到真正的功成。潘少青却是极有耐心,笃定这些人不会窝在阵法中一辈子。 玉言师妹,你留在阵法中不要出去。游裴语气慎重,接下来是他们这些金丹修士之争,玉言如果出去了,只有送死的份。 玉言乖巧地一颔首。 游裴点了点头,转向了卫含真道:卫道友,我来拖住潘少青,至于君不成 就由我来吧。卫含真淡淡地开口,她视线扫了一圈,沉声道,剩余的魔宗修士你们尽快解决。他们这边除去玉言,只有八个人,而魔宗那边有十个,金丹一重、金丹二重不等。到了开战的时候,金丹二重境的先压服一重境的,这么一来,弟子或许有所牺牲,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卫含真思忖了片刻,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叠符箓,分给了长观宗的弟子。 长观宗弟子经历的斗战不少,身上可倚仗的东西已然是所剩无几。 多谢卫道友。游裴朝着卫含真涩声道,等到此事了结,我等便会离去,蓬莱气丝毫不取。 游师兄数道声音同时响起,但是在游裴警告性的视线下顿时消失不见。 在一番谋划后,各自挑了对手,卫含真一行人便自阵法中走出。 潘少青始终冷视着,他对上了游裴的视线,大笑道:诸位终于肯走出来了?既然如此,那就再战个痛快吧!长观宗那边三重境的也只有游裴一个,潘少青自然将游裴挑为自己的对手,一阵阴风拂过,他已经与游裴交上手。 卫含真平静地望着君不成。她的修为自元婴跌到了二重境,如今元婴被护道法器封印着,并不代表着她的修为只能够停滞在二重境了,而是有机会向上攀登到金丹大圆满,只是无法无法再度结婴罢了。金剑玄梭一出,顿时掠起一阵金芒,朝着君不成疾冲去。君不成眼皮子耷拉着,冷笑了一声,一道符箓往前一拍,顿时化作了剑光往玄梭上撞去。此是他自创的剑符,可化剑光,如飞剑一般斗战。见玄梭与剑符撞击在一起,发出令人牙痒的撕摩声,君不成眸光惊异道:竟然是一件玄器?他仰头哈哈大笑,周身烟雾腾绕,袖中一道飞烟掠出,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将金剑玄梭收起。 卫含真扫了一眼,此物是一件玄器,哪有这般容易被收容?她冷笑了一声,身后抖起了哗啦啦一片水光,如江海横流,大开大合,往前荡去。水光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幕,在那无尽的水潮中,一尾奇异的墨鱼甩尾而动。 在水潮一出时,君不成的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他原以为挡住自己的是个没有根底的散修,可她使用的分明是长观宗的北冥玄水,此人是长观宗弟子!为何在先前不曾听过? 他不敢落入水潮之中,身上灵光一抖,顿时荡开了一阵阵火圈,将那北冥玄水隔绝在外。也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危机感直侵而来。他定睛一看,水中那只墨鱼快要近身!《墨鱼锁灵图》!又是一件玄器!君不成不能在此停留,身形往上一拔,顿时自那铺天盖地的水幕中冲出。而迎接他的则是劈天盖地的剑光。灵机被断,自身的灵气也不住被剑光斩去,显然又是长观宗的玄功。 双功同修。君不成的心又是一沉。长观宗中弟子专精一功,辅以各种神通道术,能够修成双功的往往是极少数的天才人物。先前的对手游裴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金丹三重境,可也只修了一门土行功法。君不成的应对也算是沉着老道,他的长剑出鞘,留下道道弧光,将那停留在空中的百千剑一一斩去。君不成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取你性命之人。卫含真哂笑了一声,那水潮猛地往上一涨。咔擦一声响,剑符被金剑玄梭撞碎,玄梭如流光只取君不成。 小辈安敢放肆!君不成怒喝了一句,衣上光芒乱舞。那原本围绕着周身的焰火一涨,化作了千万条舞动的焰火,形成了一个不被北冥玄水覆盖的火圈。一支小箭自从朝着卫含真心口飞去。卫含真眉眼一挑,一块砚台自袖中荡除,啪嗒一声打在了那支小箭上。 又是一件法器!君不成面色发黑,他就算成为一门之掌,身家也没有对面那人丰厚。明明是金丹二重境修士,可应对起来,不比三重境修士棘手。君不成心念一转,便打算换个对手,不再与她缠斗。 从交手到此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血肉飞溅,显然已经有数人死去。浓郁的血腥味漫延,可谁都没有分心管顾,而是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对手。 卫含真见君不成想走,冷哼了一声,将剑光一转,再度往君不成身上杀去。她修习的剑经极为霸道,能够吞多灵气。随着时间增长,对面灵气被夺,双方之间的距离会被缓慢拉近。剑势成阵,除非硬闯,否则休想离开。 君不成的确是抱着硬闯的念头,他自恃已经是三重境,灵力更为深厚,便将周身一裹,往那如同星芒中的剑光中闯去。剑光剥夺他的灵机,只要他金丹能够持续不断将自身裹住,那剑意就伤不了他! 就是现在!卫含真眸中寒芒一闪,一道若有若无的烟气朝着剑光中没入。君不成遁速极快,一时未查,竟然狠狠地装在那一片剑光上。但是他并没有如愿闯出,额上鲜血汩汩,脑浆爆裂。一道元神自他头颅中溢出,被那玄水一卷,顿时没了声息。在他一头撞上的地方,一块小小的灵碑正闪烁着亮芒。此物名为返象灵碑,只是一件灵器,作用是将冲撞之力返还,对于剑光一类的道法,则是没有用处。君不成一头撞在了灵碑上,是被他自己裹挟的巨力给撞死。 在解决了君不成之后,卫含真立马转向了云池月处,与之合力斩杀魔宗二重境弟子。 阵法之中,玉言眸光一瞬不移地望着场中的斗争,眼神闪烁。若是看见了北冥玄水,她还有其他的猜测,等见到夺灵剑经,便已经笃定了,此人一定是自己的师尊!难道师尊是担忧自己的安危?她的面色一喜,几乎压抑不住内心,想要自阵法中冲突,然而看着凶险的场景,很快便压下了这念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出去只会让众人分心。 君不成的死使得魔宗这边的优势荡然无存,卫含真固然可以帮助游裴对付潘少青,然而显然,先将魔宗剩余弟子斩杀更为重要。随着她的插手,场面一变,魔宗剩余的弟子很快便被杀的只剩下三个。 这个时候,异变陡然生出。 一只银壶不知从何处飞掠了出来,浓郁的灵气充斥四周,驱散了的血腥气。 是装着蓬莱气的银壶!在场之人,心中都有所感。 玉言见魔宗已经呈现出败落之势,心中一喜。见到了蓬莱气后更是忍不住,从那阵法中蹿去。然而就在她抓向银壶的一瞬间,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笼罩自身,她毫不犹豫地祭出了真定神碑!此是师尊赐下的玄器,能够将人定压住。 啪啪的响声不绝于耳,那股危机并未彻底散去。玉言周身灵气被一镇压,顿时气血鼓荡,别说去抓那只银壶,就连维持身形都做不到。 真定神碑之下,一个面容坚毅的青年道人被压得浑身出血,骨裂声自他身上传来,然而他将玄功一转,硬是强撑了起来。真定神碑剧烈晃动,显然以玉言的灵力,根本难以发挥它所有的力量。轰隆一声巨响,真定神碑飞起,那青年道人一手抓向了银壶,而另一手则是猛地朝着玉言拍去。 异变陡然生出,卫含真来不及回护玉言。 然而就在此刻,一艘飞舟现行,一道白衣身影自那飞舟上掠去,指尖弹出了三枚紫色的木种,噼里啪啦爆响,雷芒交织,尽数轰在了那青年道人的身上!那木种威力极大,轰爆间紫芒乱窜,宛如九天雷劫。那青年道友躲闪不及,直接被碾为齑粉。而白衣女修则是维持不住身形,直直地落了下来。 此人正是在飞舟上休养的无尘。 不,现在不能叫无尘了。 卫含真眼皮子狂跳,大惊失色,根本顾不得落地的玉言,闪身飞掠,将无尘接在了怀中! 那三枚木种分明是是她赠送给大弟子的碧阳宝葫籽! 什么无尘道人,分明就是素微!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长了,我其实想压字数,v前随榜单更,但是想想算了。这本没有存稿,如果要入v,到时候得断更一两天存稿了。 第17章 银壶就像个调皮的孩童在众人之间跃动穿梭。 碧阳宝葫籽爆炸的轰动逐渐散去,众人很快就从血肉横飞的场景中回神。主动去寻找蓬壶气是一回事,在见到后倏然出手又是另一回事。潘少青怒吼一声,一迈步就想跨过游裴,夺取银壶。游裴冷笑了一声,他伤势虽未复原,但是因为土行功法之故,气息极为绵长,阻拦潘少青不在话下。再看剩余的魔宗弟子,也被玄门修士拦住。 卫含真的头脑并未被无尘就是素微的事情给冲昏,她压制住周身沸腾的血液,袖中抖出了一道烟云,直接将银壶给卷到了手中。扫了一眼,见玉言安稳地落地,她并没有多关注,而是往素微口中塞了几枚丹药,便将她递给了一旁斩杀了魔宗弟子正腾出手来的云池月。她自己则是拔开了银壶,直接引出了一抹蓬莱气渡入口中。 要知道不管是魔宗还是玉霄、长观都是为宗门而来的,并不能随意地处置蓬莱气。但是卫含真不一样,她非是为了宗门而出。这一缕蓬莱气入体,周身的灵力便沸腾起来,气息顿时暴涨。从金丹二重境迈入三重境需要清修之地,内视,渡过重重关卡,然而卫含真不同。她早就是元婴修士,如今要做的便是弥补因为走火入魔而散去的灵力。 在这一缕蓬莱气的作用下,卫含真的境界猛地拔高到了三重境。 胸腔中萦绕着诸多情感在此刻化作了一道道凛冽的剑意,令人胆寒。 潘少青面色难看地望着卫含真这个异数,此回与他同来的魔宗弟子不少折在了秘境中,尤其是他的胞弟。但好在他们并未魔宗真正的精锐力量。他深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知道谋划已然是不成了,也不再多纠缠。将顶上的浮荡的魔云一收,已然是打算准备引动符诏脱身!游裴注意着潘少青的动作,哪里容得他脱身离去?怒喝了一声,浑身筋骨噼里啪啦作响,使出了的尽是《九岳开碑掌》上的神通道术!到了此时,他毫不顾惜自身的灵力,宛如潮水一般哗哗倾泻。 卫含真冷冷地望着潘少青,心念一转,剑光顿出。剑意挥洒,宛转自如。浩浩荡荡如排天之云,就中暗藏冷芒,寒意直刺后颈。到了金丹三重境之后,剑威更是浓重。潘少青面色骤然一变,三块石碑在他身前排布开来。只听见一阵倾天巨响,有被游裴一掌震开的,也有被剑意斩断的。一道寒芒腾跃,倏忽闪至潘少青眼前。片刻后,一道凄厉的呼啸声传出,一丝血线自潘少青的头颅缓缓漫延,下一瞬间,整个身躯骤然变成了两半。卫含真眸光冷沉,剑光一搅,顿时将他的肉身和元神都搅碎。 魔云净扫,天地一空。 此时数道清湛湛的遁光也跟着飞跃而来,其中一位赫然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岑。 是谁害我魏师兄性命!周岑按住了遁光,厉声喝道!为了追逐蓬莱气,魏师兄先行一步,可是气息骤然断绝,那藏在他身上的玉牌已然碎裂,俨然是遇害了。地上的尸体横陈,有长观宗的也有魔宗弟子的,周岑那双冷厉的眼扫过了众人,最后定定地落在游裴的身上。 他这一开口,众人也是知晓了,先前陡然出现后被法器轰得粉身碎骨的,俨然就是玉霄宗此回带队的弟子魏星应。 游裴冷着脸对上周岑的视线。 周岑神情似鬼似魔,放声惨然大笑。银壶已经落在长观宗弟子手中,对面有两名三重境修士,他们没办法再争了。长观宗,很好!你们很好!他话音落下,当着众人的面牵动接引符诏,化作流光离开了秘境。 到了此刻,登瀛秘境之争已然是决出了胜负。 游裴的面色不太好看,在这次与魔宗弟子的厮杀中,长观弟子又死了两个,只剩下了三人了。他觑了卫含真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已经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但那股紧绷的氛围并没有散去。 直到玉言冲着卫含真疾冲而来,口中一句师尊,将那掩藏在暗处的事情挑到了明面上。 云池月左瞧右望,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好端端的卫韬元卫道友怎么变成了长观宗的那位含真真人呢?洛惊鸿不算九州玄门弟子,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而沐灵心则是弯着眸子笑,根本看不出情绪。卫真人。师姐那两个字是叫不出了,明显差了辈,云池月沉重地开口,觉得自己手中的无尘道友也是个烫手山芋,这隐姓埋名,又会是谁啊! 卫含真一言不发地接过了素微。 原本伤势未愈,先是催动飞舟来此处,又是发动碧阳宝葫籽,几乎将自己压榨一空,筋脉断裂要是不医治,恐怕有损道基。卫含真薄唇紧抿,幽幽地望着素微,说不清内心深处的情绪。因为原著剧情,她对三个徒弟,其实都是不喜的。同样,她也觉得徒弟们与自己也是相看两相厌,根本不可能舍身相救。 然而就是她以为的冷漠无情的大徒弟,挺身而出了。 师尊!玉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的语调细细的,像是一只幼兽的呢喃。面色苍白无血色,仿佛是被之前的事情给吓住了。卫含真看着她,一颗心又冷硬了起来,这小徒弟胆大妄为,怎么可能被吓住? 卫含真没有理会,她自银壶中引出了一缕蓬莱气,将之送入素微的体内。原本就是为她的伤势而萌生了夺取之心,总不能因为知道她是大弟子就将她给扔下了。 师尊!玉言望着卫含真,委屈而又不甘。师尊先是选择救这白衣女修,继而又是全心关注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怎么甘心?她不敢过多地透露自己的恨意和恼意,只是偏着头故作不解道,这是我长观宗之物,怎么能用给外人? 卫含真闻言冷冷地望了玉言一眼。 游裴在一边听着,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没有带上这小师妹。虽然听闻蓬玄峰卫师叔极为宠爱玉言小师妹,但是现在这个境况也不像啊。氛围越来越冷凝,他不由开口道:玉言师妹,我长观宗已经放弃了这次的蓬莱气,此是师叔的私物,随便她如何处置。 卫含真朝着游裴送了一个赞赏性的眼神,她手指点在了那银壶上,顿时里头的蓬莱气化作数股,分别掠向了游裴、云池月、洛惊鸿与沐灵心四人。 游裴犹豫片刻,用玉瓶收下了这股蓬莱气,朝着卫含真拱手道:师叔,我等先回宗门了。 卫含真点了点头。游裴这才松了一口气,引动了符诏传送出。长观宗另一位金丹弟子自然也是跟着游裴的,只剩下玉言咬着下唇待在卫含真身边不愿意走。她的眼中湿漉漉的,仿佛蒙着水光,瞧着颇为可怜。 恋耽美 ——(11) 你是以英华院弟子身份出来的,自然要同他们一道回去。卫含真望了玉言一眼,缓声道,玉言,别让为师失望。 弟子不放心师尊。玉言凝视着卫含真,几乎压不住眼中的贪婪和渴求。 但你只是个筑基期弟子,更让人不放心才是。云池月小声地嘟囔,视线在卫含真她们身上转动,总觉得怪怪的。再看沐灵心,她不知何时已经拉着洛惊鸿走到一边去分赃魔宗弟子尸身还在,搜出了不少的小玩意儿。 卫含真看着玉言倔强的神情只觉得心累,她不再多说什么,手指一点便勾出了玉言的接引符诏,灵力催动将她整个人一裹,直接送了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要想不被剧情主控,不让徒弟爬到自己头上,能做的只能尽力提升自己的修为。按照书中的描述,玉言天赋极高,最后结丹也应当是一品金丹吧?卫含真拧了拧眉,垂眸望了素微一眼,堵在内心的不少言语,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游裴能够将蓬莱气带出,说明此处已经没有争夺蓬莱气之人。 蓬莱气一旦有主,不到三日的时间,秘境就会关闭。这秘境中灵机充沛,不亚于洞天福地,就算只有三天,也该好好把握。卫含真自身的境界不需再稳固,主要还是替素微调理那一身伤势。 第三天的时候,素微总算是醒过来了。她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卫含真那双冷淡的眸子,抿了抿唇,强支起身体就要下拜。卫含真眼疾手快,一把将素微给按了回去。可素微仍旧坚持着说完弟子见过师尊这句话。在情急之下使用出碧阳宝葫籽,她就知道自己休想瞒住身份。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先前不见对为师的尊崇?她的眸光锋利,像是一柄冷锐的剑,要将一切都给调开。素微与卫含真对视了片刻,便别开了眼,她心中羞惭,情绪激愤之下,连连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强抬手揭开面具,虚弱地开口道:师尊,弟子知错。 血气的倒涌将那张素来冷冽的面颊染得嫣红,这难得一见的艳色,似要领袖群芳。 卫含真起身,她的眉头一蹙,拂袖背对着素微,语调极为淡漠疏离:是么?你何错之有? 第18章 屋中静谧,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半晌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素微强撑着身躯跪在了榻上,而这次卫含真没有阻拦,她根本就没有再回头看自己的大弟子。 弟子知错。素微重复着先前的那句话,望着卫含真渺不可及的背影,哑着嗓子闷闷道,弟子愚钝,不该胡乱揣度恩师的用心。妄生贪嗔痴念,不解恩师磨练弟子的真正用意。恩师在前,纵然事出有因,弟子也不该隐瞒名姓,有所僭越 素微的声音在殿中清晰回荡。 卫含真眉头紧蹙,不发一言。那些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中,搅乱了她的心境。书中的不肖子弟与跟前弟子的样貌难以完全重合,她一时分不清该将她们当作逆徒一般驱逐对待,还是如原身那般视为弟子。在她意识于此间醒来之后,至少这个大弟子没有什么错处,非要说的话,便是不敬师长吧。 许久之后,等到素微的声音逐渐地淡去,卫含真才转身凝视着垂眸跪着的徒弟。她的视线锋芒暗藏,再不见往日的亲和。抬起头来。她看着素微瘦削的身形淡淡开口。蓬莱气修复了她残损的脉络,但也没到彻底恢复的时候。卫含真望着她苍白的面颊,心中升起了一丝怜惜之意,又被她强行压下来。 纷乱的记忆接踵而来,有原身所带来的苍白而又单薄的回忆,也有这段时间在秘境中亲历之事。好一个无尘道友啊!卫含真有几分愠怒,那点情绪将眼尾勾得微微发红。你还记得你幼时拜师所说的话么?仙宫仙府驻飞仙。凡骨炼真觅道传。开得洞天两千岁,何如大道万斯年。她冷笑了一声,望着素微失神的面庞,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如此莽撞,不顾自身根基与法体,你拿什么叩问大道?连元婴都不可成,更别说洞天之境,或是更上的炼神! 素微抿了抿唇,略有些茫然与委屈。她双手按在榻上,头伏了下去,应声道:恩师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心切,不得不救。 你当真觉得为师待你恩重如山?卫含真笑容讥诮。当日那冰冷与疏离,是对着恩师当有的态度?就算真有所谓的念恩情绪,恐怕也是近段时间生出。她并不想因为这感恩之心的早晚而多做追究,可看着素微的茫然与失神,一时觉得心中堵塞,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宣泄。 素微的面色白了一分,她的手指骤然缩紧,内心惶惑不安,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卫含真的话语。 卫含真冷冷一笑道:是掌门命你跟着的是么? 素微抿唇,黯然道:是。 卫含真的语气有些不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素微抬眸,对上卫含真视线的那一刻又仓皇避开,她涩声道:请恩师允许弟子侍奉左右。 如果我不许呢?你也会暗中跟着对么?卫含真反问道。没等素微应声,卫含真已经从她的面容上读出了她的意思。 是了,这位大弟子言必行,行必果,她既然答应了掌门师兄,那自然是会做到的。 卫含真主动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秘境很快就关闭,准备离开吧。 虽然蓬莱气已经到手,不过云池月等人还在秘境中转了一圈,寻找一些草木灵药。卫含真没有跟着出去,可最终也分到手了一些。 此次多谢卫道友了。云池月的眸光亮晶晶的,想来想去,还是跟着沐灵心她们一般,将卫师姐切到了卫道友上,也不用多想差辈的事情,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我玉音门一逛,我领你到处领略一番,我同你说,尤其是那太微山,雷光条条,漫天飞舞,煞是好看。 太微山?卫含真心思微动,她所寻的药中有一味就在太微山,没想到是在玉音门的地界。她对上云池月的视线,笑吟吟地应下。不久后,我会往玉音门走一遭,不过眼下魔宗的事情,还需要回去禀明掌门。再者,无尘道友她 云池月忙不迭地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不就是那点恩怨纠葛嘛,听说长观宗的卫道友极为宠溺小徒弟,之前在秘境中为了无尘道友的救命之恩,总是要处置一番的。就像她的恩师,在外人面前对她也是不苟言笑,极为严肃的。 卫含真:不知为何,总觉得云池月眼神不对劲。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此时的秘境灵机开始动荡,四面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动静,仿若雷车滚动。不需要接引符诏,就有数道亮芒将她们裹住,从登瀛秘境中挤了出去。 十个弟子仅仅三人安然回返,这在长观宗是少有的事情,别说是英华院,整个长观宗都为之一震。魔宗十秀,带队的两个弟子尽数身亡,还有一个金丹三重境有望攀登元婴的修士,看起来损失也不小。然而这一切并非如此对比,每一个弟子,不管修为如何,都是一条命。 七座空棺停在了英华院的广场上,掌门陈竹崖忽然现身,他头戴高冠,一身玄衣法袍,敛眉肃容一拜。等到他离去后,那噤若寒蝉的英华院中,才重新响起了其他的声音。 玉言立在英华院诸弟子中,不少视线隐晦地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藏着几分同情与怜意。除了游裴之外,还有一名弟子在英华院中,自然将秘境里的事情都传了出去。玉言进英华院中的时间不长,不管是出于对蓬玄峰的讨好,还是对小师妹的怜惜,替她说话的人都非常多,但他们也不敢明着指责蓬玄峰主不顾宗门和弟子。 师尊自有主张,不是我这弟子该问的。说来也是我莽撞,不然也不会害得那道友受伤。玉言压下了内心翻涌的情绪,歪着头神情黯然,仿佛真的没有因为卫含真的呵斥生出芥蒂,并在内心责怪自己。 小师妹已经筑基了,卫真人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将师妹接回峰中?又一名弟子替玉言打抱不平。 而玉言被戳中了心痛的事情,面颊顿时苍白了几分。不想再与那人谈下去,她找了个借口,转身就回蓬玄峰寻找二师姐清声。 短短的时间,蓬玄峰已经变了个模样,宫阙楼观,亭台池榭,明珠宝石缀檐宇,奇花异草随风招摇,俱是清声自己动手掏物改造。原本的峰中清寂少人,可在清声代为执掌后,找了不少的美人仆从,出入峰中,别有一番气象。 玉言无心关注这个变化,她匆匆忙忙跑到了清声的院中,然而却是扑了个空。 此刻的清声正跪在卫含真的跟前,老老实实的,连眼神光都不敢随意乱转。师尊回来后,那气势凛然如剑,比之过去更为锐意可怖,她只能够收起各种小心思。 卫含真按了按眉心,这骤然大变样的蓬玄峰让她吃惊,可也没到为此责备弟子的地步。此是结丹的外药,能够助你顺利过一风一火。多将心思放在修道之途上,莫要想其他七七八八的事情!卫含真呵斥道。 清声眨着眼应道:多谢恩师指点,弟子听令。 卫含真抿了抿唇,她扫了清声一眼,这狡诈的小狐狸若是当真能听进去就好了。摆了摆手,挥退了清声,她则是一闪身,又往掌门所在的天极殿掠去。 师妹,是为了魔宗的事情而来的,是么?陈竹崖背对着卫含真,叹息声清晰可闻。 卫含真点了点头道:魔宗十秀名声渐显,只以为他们欲复出,没想到胆子这般大。九州的魔门始终在玄门压制之下,蛰伏良久。复出应当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现在魔宗弟子一出手便是屠杀秘境中玄门弟子,已然是惹怒了各大宗派,各宗弟子现在恨不得前往魔息之海,踏平魔宗。 原本我玄门弟子见了魔宗就是杀,眼下更会激烈几分了。陈竹崖转身凝视着卫含真,半晌后才道,师妹,你随我来。 卫含真跟着陈竹崖走上玉阶,阵阵涟漪之后,眨眼便到了另一处天地。一方小池中种着莲花,鲤鱼在池中愉悦地摆尾。前方有一座朱红色的架子,陈竹崖一拂袖,便有一个卷轴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陈竹崖眸光冷然,他道:此是师娘在两百载之前留下的谶言,我九州魔劫将起,登瀛秘境中的事情便是一个显兆!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书中没有提起任何原身母亲有关的讯息,而她所知的是从记忆中找到的。只是记忆也是由旁人构造,对这个母亲没有多大的印象。只知道她是九州最擅卜算之道的修士,她并未如同父亲那般飞升,而是在原身出身不久后便离世了。 长老们说,那是窥探天机的代价。 陈竹崖望着情绪倏然低落的卫含真,眉眼中掠过了几分不忍。他展开了那道卷轴,除了九州魔劫之外,还另外有金笔落下的言语,事关卫含真,可具体的却难以看透。 指尖从那笔迹上拂过,陈竹崖深深地望着卫含真,认真道:魔劫将起,师妹,你要外出寻药,需万千小心了! 第19章 如果可以,陈竹崖自然是希望卫含真留在长观宗中,如此便可照料一二。可这样采来的外药品质便有些坏了,他不能因此而坏了师妹的道基。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将卷轴递到了卫含真手中,又是一阵殷切的叮咛。 卫含真眉头紧蹙。在原书剧情中,的确有魔祸的诞生。那本小说是偏于情爱的,剧情大多围绕长观宗的兴盛来开展,玉霄宗与魔宗那边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而最后占得便宜的不是心心念念想做九州第一的玉霄,而是魔宗。在那书中也描述了几件大事,譬如妖庭之乱,譬如长观宗长老飞升。前者使得长观宗与妖庭的关系破裂,此后妖族也列入了大敌的范围,而后者则是使得长观宗在九州再无大能庇护,光仰仗着掌门之力,回天乏力。 长老飞升还有段时日,不过那妖庭之乱,似乎就近在眼前了。原书中有这方面的内容,像是埋了一重伏笔,不过她没怎么仔细看,以至于现在回想剧情,穿书者的优势荡然无存啊!卫含真有些懊恼,但并未失落太久,毕竟对修士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根基和修为,那些预知的手段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对了,还有一事。陈竹崖沉吟片刻,忽地开口,他望着卫含真,缓缓道,妖庭明空妖皇千岁寿宴将到,你以为谁适合当代表我长观宗出行的使者?没等卫含真提名,他又落下了一句,登瀛秘境是太玄峰弟子领头,这回轮到你蓬玄峰了。 卫含真:蓬玄峰除了她和副峰主,就只剩下三个顽劣的弟子。她思忖了片刻后,应道,就让清声过去吧,她近来结丹,等丹成也不差不多时候了。 陈竹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应道:如此也可。 妖皇千载寿宴,妖庭之乱这两件事情不可能没有干系。要说妖庭那边真正的祸乱,其实始自十多年前,龙皇陨落后的大位之争,当真是停下了么?这念头在卫含真脑海中盘桓了片刻,便尽数飞出。她虽不是做使者,但也要往妖庭那边走上一趟。 五味药中的一气明神水就在妖庭的界域之内。 明神山上的水都可称为明神水,但是唯有那等孕育一个甲子的新水,方可称为一气明神。卫含真打听过消息,上一次有人采摄,已经是六十年前了,如今正是新水降临的时候。 虽然有意往明神山一行,但卫含真并没有急着出发,一来是素微因祸得福,借那一缕蓬莱气成功触碰到了三重境的那层壁垒,二来则是因清声需要结丹。当初素微结丹,卫含真未曾替她护道,此回自然也不会出面,只是将事情交由素微来处理,毕竟她是门下大弟子,代师授业也是师出有名。 至于玉言,卫含真还是决心不见她,将她放一边晾一晾。要说素微和清声没有依照原著的轨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玉言就不同了,她已然是踏上了那一条危险的地界,仍旧不知自己的错处。乖巧可怜,只是一张面具,用以掩饰自己充满妒恨和毒火的内心罢了。 这十四年原身对她不差,也不该养成这般模样啊!事实上,从记忆中,卫含真找不出丝毫的端倪,仿佛玉言的本性就是如此。 长风鼓荡袖袍,卫含真平静地立在碎石崖边,淡淡地望着那因飓风而快速旋动的碎石。此是蓬玄峰上一处练剑之所,原本灵机平和,但是被长观宗初代祖师一剑劈开,山石都是化作了数不清的碎石旋绕在前方,形成了一处壮观而又凶煞的奇景。碎石翻搅,啪啪作响,一不小心被石块砸中,便会血肉横飞。以前时常见到其他峰头的弟子来此磨砺,可如今也渐渐地杳无人迹了。 恋耽美 ——(12) 师尊。一道轻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卫含真回身便望见了一身雪衣的素微。她低着头,眉眼恭谨。那双漆黑眸子中的冷冽仿佛在一瞬间消融尽。卫含真要的就是弟子这般崇敬的模样,可是想到了无尘,心中仍旧留着一根尖刺。无尘的出现,让她跟素微之间寻常的师徒关系出现变数是逆徒,可又不是逆徒。她知道是掌门师兄的命令,可到头来,仍旧有几分不满由素微来承受。 素微安静地立着,眼前的人给她一种宛如山岳的感觉。这是当初师尊尚在元婴二重境时,都体验不到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擦过了面颊有些痒意。素微久久没等到回复,便有些忍不住抬眸,只是一抬头就对上卫含真探究打量的视线,她又有些心慌意乱地缩回眸光。 一个登瀛秘境,不仅是卫含真变得跟过往截然不同,素微也像是化作了另外一个人,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 这不太对劲。 卫含真暗舒了一口气,打破了这莫名的僵持。她拢了拢袖子,淡声地问道:清声那边如何了? 素微抿着唇,低声道:三品金丹。 卫含真的眉头倏然一蹙,没想到会是三品金丹。虽然同属上三品可叩问大道,但是仍旧是次了些。这二徒弟所习的功法是木属的《太昊还生经》,这功法占了便宜,能够在结丹时反哺精气,怎么说都该是二品金丹才是。 素微不难从卫含真的面上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二师妹她年纪尚轻。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打断了素微的话。要说玉言年纪尚轻她还可以理解,清声怎么也年纪尚轻了?她入山门已经五十多载了,自己贪恋外物,不重根基,能够走多远?她眉头一拧,又道,去把她带过来。 素微点头,恭谨地退下。 出使妖庭的使者已经定下,连带着法袍和书册都已经送至各处。 清声将法袍一阵,听着那琳琅作响的玉石交击声,眉眼间俱是意气风发。院中的少年少女俱是簇拥在她的跟前,一声声地道贺,一时间院落中满是欢声笑语。只是这氛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光给打破,犀利的剑痕落在了一处亭子上,轰隆一声响,亭子便四分五裂。清声面色微变,用眼神示意下人们退去,自己则是一敛袖,笑吟吟地望着面上寒气四溢的素微。 这亭子真是不长眼,挡了大师姐的道。 素微拧眉望着清声,原本觉得三品金丹也没有什么,但是经卫含真的态度影响,也觉得自家师妹在修行上太过于懈怠了。师妹,我辈修道不重享乐,不贪恋身外之物,尽快将那些人送走吧。素微沉声道。 清声眸光一转,她背着手倏然凑近了素微,狡黠一笑道:大师姐,那应该是你来做表率,先将自己的库藏散出去呀。 素微:她抿了抿唇,不跟清声争辩,师尊在碎石峰等你。 清声点了点头,笑眯眯道:知晓了。师尊回来太快了,她还没有过够代峰主的瘾,不过现在嘛,她是即将出行妖庭的长观宗正使,什么代峰主,便不必在意了。 素微看着清声满是笑意的面庞,拧着眉又喊了一声:二师妹 怎么了?大师姐?清声讶异地挑眉。 素微想了一会儿,还是提醒道:师尊她心情不大好。 清声一颔首,她明白的。自从小师妹被送出蓬玄峰之后,师尊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了。不过她跟师尊碰面的次数也不多,一会儿就过去了。再者,她现在结丹成功,做事情又没有缺漏之处,就算是看着师尊冷脸也无妨。 素微不知道清声的乐观情绪从哪里来的,她见状也不再劝说,而是与清声一道前往碎石峰。遁光落地,人还未站稳,便见一道水潮陡然掀起,眨眼间便将清声卷住,扔进了那条凶煞的碎石带中。清声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运转灵气,身形变化,试图从碎石中闯出。她抬眸的时候正与卫含真视线撞上,只觉得那双眼冷浸浸的,向外冒着寒气,顿时打了个激灵。 卫含真冷冷一笑,她转向素微道:你也别站着,以剑意击石,封住去路,别让她出来。 素微藏起了眸中的情绪,肃声应道:是!同样是长观宗中双功同修之人,但素微在剑法这一道上与卫含真不同,她所修习的乃是《惊鸿剑经》。此剑法在、在于疾,练至高深处,诸法皆可斩。清声在碎石阵中,原本就左支右绌的。等到素微一丝不苟地执行卫含真的命令后,剑光与碎石并飞,更是狼狈异常,眨眼间便挂了彩。 这场折磨直到清声力竭才结束,素微将一身鲜血淋漓的师妹捞了出来,喂了一枚补充元气的丹药,才拧眉道:师妹,你已经结丹了,为何在这碎石阵只能坚持四个时辰? 清声:听听这是人话吗?如果只是简单的碎石阵她至于如此么?连抬手擦一擦血迹的力气都没有,清声双眸无神地望着素微道,大师姐,这是恩师在折磨我么?因为我自作主张改变了蓬玄峰的样子么? 二师妹!素微陡然加重了语气,她冷冷地望着清声,严肃道,恩师的磨砺是为我们好。魔宗动荡,四面的平静不知能维持多久。师妹你也时常领任务出去,外间的事情,难道没有感触么? 清声沉默片刻,轻呵了一声:就算魔宗肆虐又怎么样?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她少年落魄时谁人助她?而她若能修道有成,也是她自家的事情,又为何要回去助那些人? 第20章 二师妹清声看似热络好亲近,实则执拗不可亲。素微见她这模样便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严格地执行师尊的命令一旦清声恢复过来,就将她扔到碎石带中磨练。 虽然师妹本人很不情愿,但是她对灵力的掌控能力确实与日俱增了,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金丹修士。她即将出使妖庭,即便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多了几分脱身的机会。 登瀛秘境的事情让素微本人也生出了一股紧张感,仿佛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故而她自己也是抓紧时间提升功行。若是能够一举迈入金丹三重境,那再好不过。 洞府之中,无尘剑化作了一道流光四处窜动,留下了阵阵寒芒,禁制被触动,整座洞府都开始剧烈摇晃,直到一股大力传来,将之重新稳固。素微睁开了双眼,眸中精芒一闪,宛如两簇烈火,她伸出右手,那道剑光便化作了一枚圆润的珠丸落入掌中。此剑是她的本命法器,是结成金丹后耗费了无数的宝材,又请元婴真人出手相助祭炼成的玄器,切金断玉,剑光极利。她现在做的便是将无尘剑自剑形祭炼成无形,做到师尊那样心神如一,心感而发。然而,每到迈入最后一道关卡时便会失败,想来是功行不够。素微叹了一口气,将这剑丸收起。 忽然间,一道飞符射入洞府,素微面色倏然一变,伸手握住飞符扫了一眼,才松了一口气。此是师尊所发的飞书。她不做拖延,即刻起身正衣冠,朝着蓬玄峰上的那座堂皇的大殿掠去。 弟子见过师尊。素微肃容敛袖,垂眸敬声道。 卫含真扫了素微一眼,三个弟子里只有这位在修行上不需旁人催促,只一心追逐大道。就算是那些外物,也是可以换成修道所用的资粮的,至于法器更是存身之要物。心思一转,卫含真出声道:准备出发吧。 素微一怔,抬眸望着卫含真,眼中掠过了一抹惊喜。 卫含真扫了素微一眼,维持着师尊该有的风范。她也是想明白了。与其让素微用其他难以想象的身份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还不如让她跟着呢,好歹可以任意使唤,毕竟她也是有原则的,不会暗中使坏。 自妖族千百部宿奉龙君为主后,妖庭便迁到了北海之上,占据九州北境一大片地域。各族之间偶有摩擦,可因为没有什么大矛盾,关系还算得上融洽。尤其是明空妖皇登位后,修书一封,愿与玄门各宗交好,还派遣子侄入玄门学道。这回她的千岁寿宴,各大小宗门都有前去观礼的,一路上,卫含真不知遇到了多少。 师尊,我们要追上师妹他们么?素微询问道。她只知道师尊出行是为了采药,但具体目的地不甚明了。此行一路往北,与前去妖庭观礼的队伍轨迹重合,素微猜测师尊可能也是要前去妖庭,故而有此一问。 清声身为长观宗的正使,早在半个月前就出发了。不过她们一路追赶,走得又是小道,应该来得及与长观宗的队伍碰面。 不必。卫含真摇了摇头。她翻阅了典籍,又发现一些事情。采伐一气明神水固然可以用寻常的玉瓶接,但是比之一种名为净空瓶的法器,还是失去了些许功效。沉思片刻,卫含真望向了素微,又道,我需寻一处天地炉祭炼净空瓶,此处热浪翻滚,应当已经接近了,你多注意一些。 天地灵秀,不少地方藏有地火,引风雷水火,自然形成天地法炉。上古时期的修士都是随走随用,不过如今的宗门罗列,为了减少时间,一个个都牵引地火,在宗中开辟大炉,久而久之,便无人在意野外的天地炉了。卫含真也不是刻意要找这天地炉的,而是因为先前缺乏一味名为青罡玉的材料,以至于在宗门无法祭炼。 是!素微一颔首,领了命便化作了一道遁光往远处飞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卫含真才拂了拂袖子,慢吞吞地找了块净石盘膝打坐。是了,应该早些时候就让她去找天地炉的,现在也不算晚吧。 天地炉的炎气能够笼罩方圆数百里,即便感知到微弱的炎火,也很难将之准确定位。素微一去就是大半日的时间,从晌午蹉跎到了暗夜。 原野之上,虹芒撕裂了夜色,匆匆落地。 卫含真慢条斯理地抬首,没等素微禀告事宜,便将那烤得半焦的兔腿递给了素微。 素微一怔,伸手接过,放轻了声音道:多谢恩师。 旷野天清,四下静谧。就着火光,素微几度想要开口,最后都因卫含真那平静而恬淡的神情,将话语尽数咽了回去。在辟谷之后,她极少再吃人间的美食,两度都是从卫含真的手中接过,一次将她当作道友,而现在,则是恩师,素微心中总有几分怅然失神。 原书中对素微这个纸片人的描述完全符合卫含真的喜好,其实就在此刻,当心中的一切杂念都刨除之后,她凝视着素微时,内心更多的是欣赏和满足。但是很快的,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蓦地一梗。 找到了吗?卫含真开口打破静谧。 素微凛神,应道:找到了。天地炉在三百里之外的炎华山中,附近还有一大片水域。有个村落聚居,但是望着不像是有修道人的存在。对于那村子她也是遥遥望了一眼,便将心神放在天地炉上。地火正盛,增一分祭炼出来的法器则老,而减一分则过脆。 卫含真点了点头,应道:明日再过去了吧。一个昼夜仅仅是几个呼吸吐纳的时间。卫含真本准备打坐,可骤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身为师父,传道授业解惑,总不能只偏爱清声一人。她想了想,望着素微道,在修行上你有什么疑惑之处? 嗯?素微茫然地对上卫含真的视线,有几分恍惚和受宠若惊。毕竟百年来,修行之上的事情除了自己去问,师尊都不带管的,而且现在她也知道了,这正是恩师磨砺弟子的手段。她先是摇了摇头,见卫含真眉头倏然一蹙,又想起什么来。一道寒光自眉心跃出,化作了剑丸悬停在前方。素微困惑道:弟子祭炼本命剑,想要将之同心神合一,但不管怎么做,都只能够祭炼到这一步。剑丸虽小,但也是有形之物。 剑丸寒光湛湛,圆融混一,一看就知道用去了不少宝材,有成就玄器之相。卫含真将剑丸窝在了手中,往其中打入了一道灵气,半晌后才抬眸望着素微,神情复杂道:它是你的本命剑器,平日里你就将它藏起蕴养,不用于斗战的么?就算它是你自己祭炼,与你心神相牵,可不经过一次又一次斗战和磨砺,你怎么褪去「剑衣」,与它真正的合一? 大弟子就像是一只不断囤货的仓鼠,手中定然有不少的好东西。想来每次斗战都是用的寻常灵剑,毕竟也能够发挥出《惊鸿剑经》的功效,可这么一来,却是让本命剑器受委屈了。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道:拿来。 素微抿了抿唇,不甘愿地自储物袋中取出将近十柄法剑,其中不乏到了灵器这一阶段的。它们与本命剑器相比,见的血多了,煞气也浓郁了几分。 卫含真扫了一眼,一道金光自她的眉心飞跃而去,往那法器上一擦,便听见咔擦数声,这近十柄法剑应声而断。 素微的呼吸陡然间浊重起来,眼尾也勾上了一抹红晕。这些都是她耗费了无数功德自宗中换来的。 卫含真道:你收藏其他法器我不管,但是你要记着,剑器唯一。 素微抿了抿唇,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说: 卫含真:带徒弟实在太累了。 第21章 天地炉在炎华山中。天一亮,卫含真与素微二人就朝着目的地飞去。 站在一处山丘往前方扫去,入眼的是一处千丈宽的下陷天坑,由自然伟力塑造而成。无数条火脉藏于地下,白气蒸腾,热浪翻滚。此处地火正盛,只不过因此处无人看顾,数百年之后火气外泄,就会变成寻常的天坑。 就是此处了。卫含真暗忖道,她向着素微交代了几句,便纵身飞起。袖中抖出了一面引火幡旗,几下舞动,便见地火翻滚,炎气冲天而起。卫含真觑着火光,将那需要祭炼的宝材往火中一洒,便开始驾驭着地火缓慢地打磨起来。虽然说是她第一次借天地炉炼器,可就像身上的功法一般,原身会的她也全都会,运行之间无有任何阻碍,仿佛她就是那个人实际上,那点儿现世和异界的不同也一点点地被磨去了。 卫含真要祭炼的净空瓶只是寻常的灵器,顶多消耗数个时辰。在地火的吞吐中,宝材的杂质一点点被炼制,卫含真双眸紧凝着那团宝材的变化,待其成型,又挤出了数滴精血往上方一弹。等到这精血与宝材圆融合一时,这净空瓶算是炼成了。 原本卫含真只打算祭炼净空瓶,可转念一想,自己毁了素微不少的法器,也该给她点补偿,毕竟那些都是她辛辛苦苦存下功劳换取的。她身上可用的宝材有一样便是自登瀛秘境中得来的精砂,正好用来祭炼法器。心思一起,她将净空瓶往一边一荡,用灵力裹着以小火温养,原本黯淡下去的地火又被她催动了几分,火势猛地一涨,将一袋精砂尽数笼罩,还不住发出啪啪啪的爆响。 恋耽美 ——(13) 不远处,两道遁光落于峰头,化作了两个青年的男子。其中之一头戴法冠,一身蓝色羽衣,身上背着宝剑,面目棱角分明。而另一位则是身着甲衣,精悍强壮。 咦,那边有人在祭炼法器。蓝袍青年开口。 甲衣修士则是目露精芒,放声大笑道:走!过去看看!这是咱们师兄弟的地盘,有什么好东西,理应分得些许。说到后头,他已经凶光大露,满是贪婪。 师弟说得不差。那蓝袍道人仍旧是一副丰神潇洒、文质彬彬的模样,可眼中勾起了一抹凶残和恶劣,愣是破坏了那出尘的气质。 那两道人一出现时,素微就察觉到了异状。 师尊正在祭炼法器,身为弟子,自然不能让这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师尊。素微也是接过无数任务,走过不少厮杀之路的。与这二人一照面,便瞧出了他们身上的妖气以及那浓郁的血腥味。这两人都是水族出身,其一走得是灵修的路子,而另一位则是如大多数妖族一般,修得肉身如钢铁。 二位道友止步。素微冷淡地出声。 那甲衣修士紧盯着素微,眸光不住地闪烁,他哈哈大笑道:哪里不知死活的杂毛修士,给爷爷让开!说着,就伸手握住一柄大锤,往素微的身上砸去。而一侧,那蓝衣修士笑吟吟地望着,手指往前一点,法剑也自鞘中飞出。 这两妖族不由分说便动手,素微也动了怒。她面若寒霜,眸中泛着森然的冷芒。无尘剑丸自眉心飞出,在空中一抖,便化开了十多条剑光,将剑势铺陈开来。剑光随心神转,洋洋洒洒,任意自若。眨眼之间,便自那甲衣修士肩颈上擦过,碎了他的一道护身玉牌。 剑光疾转,心神宛如挣脱了束缚。素微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隐隐明白了卫含真先前所说的剑器唯一。她先前所用的法器不如本命剑器与自己的羁绊深,冥冥中便被束缚住。无尘剑似是在呼应她的心声,一道粲然的亮光爆出,剑光舞动更为迅疾,在前方交织成天罗地网,几乎看不到剑丸的形影。那妖修纵然是修了力道的钢铁之躯,可被无尘剑光斩上了数道,最后也坚持不住。 蓝袍道人显然没想到这儿会出现一个如此棘手的女修,见师弟被那剑光抹断了头颅,连元神都未能逃逸,更是心惊胆战。他已失去了战意,将一面玉牌往前一点格住了剑光,他袖中抖出一道法符,赶忙引动。此是恩师赐下的,能够助他脱劫。 素微没有追。 若她只是一人出行,自然要将此妖斩草除根,可现在师尊还在祭炼法器,不能够走太远。垂眸望着底下的那具无首尸身,素微将他身上的储物袋摄入掌中。大多是寻常的丹药、符纸和法器,几乎没有用处。里面唯有一块牌符,刻着渠平流三个字,似是这妖修的名姓。 想了一会儿,素微将这妖修的尸体毁去,回到一旁的山石上打坐,等待着师尊的归来。 地火吞吐,卫含真手中的幡旗左右一摇,火势顿时一敛。与此同时,一道金光落入了她的掌中。此物形同手镯,两龙首尾相咬,中间嵌着一枚圆润的宝物,是一件用来困缚人的法器,就叫作衔龙环好了。卫含真这念头一闪,玉镯上顿时扬起了一道应和的宝光,她笑了笑,将东西收起,便往素微所在的方向去。 剑气纵横,杀机不散,此处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斗。 卫含真望了素微一眼,挑眉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素微也不隐瞒,将那两位道人突然出现并且无礼动手的事情一一说出,末了,她惭愧地说道:弟子无能,并未留住另外一妖。 卫含真想了想,应道:可能是长辈留下的倚仗吧,无妨。对那打算抢劫的妖修,卫含真可没有什么同情心,打杀了就打杀了,就算其长辈找上门来算帐,也有长观宗在背后支持。定定地望着素微,良久之后,卫含真将那衔龙环取出,故作淡漠道,此是祭炼净空瓶时随手炼出之物,你拿着吧。她手往前一点,那衔龙环便化作了一道金光缠上了素微皓白的手腕。 素微一愣,片刻后展颜一笑道:多谢恩师!除了被用去了那三枚碧阳宝葫籽,她身上的法器没有一件是师尊赐下的。其实整个蓬玄峰,除了小师妹身上有师尊给的东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机会。师尊什么都不赐下,是为了磨炼弟子,那现在是不是说自己真正入得她眼中了? 卫含真不知道素微在想什么,只是见着她那难得一见的笑容,莫名有几分不爽。上一次笑得这么招摇,是因为碧阳宝葫籽吧?眸光沉了沉,卫含真一拂袖,又道:此是坏你法器的补偿。 素微: 采摄一气明神水的净空瓶已经祭炼成,师徒二人自然准备离开这炎华山地界。只是掠过了这临山靠水的小村庄时,倏然间感知到了一股裹挟着腥臭味的异气。 师尊,那村子里好浓郁的妖腥气啊。往下一望,联想到了炎华山骤然出现的两个妖修,素微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卫含真拧眉道:过去瞧瞧吧。虽然说寻药是顶天的大事情,可要是路上遇见不平事,总不能不管不顾,此有违玄门修士之道。 村庄靠近博浪湖,有将近百口人,在这妖庭管辖范围内的北地也算是个大村子。 卫含真和素微二人到的时候,村子里正在举办一场喜事,大红色的绸缎漫天飞扬,喇叭唢呐声,直遏云霄。虽然说是喜事,可眼中的一个个人都是哭丧着脸,不见丝毫喜色。他们像是没有看到卫含真二人似的,抬着轿子一直往村口的那遥望不知边际的大湖走去。 师尊?素微有些困惑。 卫含真没有开口,锐利的视线直刺那一方平静的湖泊,浓郁的腥味尽是自那一处传来,底下定然藏着一只以生人为食的水妖! 华丽的红绸还在风中漫天飞舞,鼓乐连绵成了一股实则哀怨而凄凉的曲调。卫含真拧了拧眉,一巴掌拍在了就近的一个村民的肩膀上。而那村民忽然像是自天外而归,瞪大了眼睛看着卫含真道:村外人啊! 你们这是做什么?卫含真困惑地开口。 那村民面皮一僵,半晌后才翕动着嘴唇道:嫁新娘。 卫含真又道:怎么往湖边走? 村民没有再搭腔,他只是失神地望着前方。湖中水波骤然荡漾开,小涟漪逐渐化作了巨大的、漏斗形的漩涡,而在那漩涡之中,一只将近百丈长的诡异红船忽然间出现在了水面上,木板阶梯自船上垂落,伴随着呱嗒呱嗒声蔓延到了岸边。 第22章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动伞盖云百年老鲤成妖魅,笑声碧火水中起。① 诡谲的歌声自红色的舟中传来,呕哑难听,仿佛两块砂石在撕摩。送亲的队伍停了下来,鼓乐齐齐一止,天地陷入了一片诡谲的寂静。许久之后,队伍为首的老人折向了轿子,伸手掀开了下垂的红色轿帘。 请新娘上船!老人的声音沧桑而又充满哀调。 轿子中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搭着老人的手缓慢地走出,下一刻,便是那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声。那新娘跌坐在了地上,而老人也只是无声地望着她,堆满了皱纹的面庞满是哀色。 百丈红船只是一件粗浅而又不入流的法器,连宝器都算不上,可是用来吓唬没有修为的凡人足矣。素微冷沉的双眸中似是充斥着怒焰,她望了卫含真一眼,得到了她的首肯,身上的剑意陡然一涨。只见一道虹光冲天而起,狠狠地劈落在湖中的大舟上,咔擦数声,船只碎为齑粉。湖中水潮翻涌,大浪连天而来,可尚未拍在案上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止住。轰隆一声大响,水潮落入湖中,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先前还与卫含真她们攀谈的村民此刻愣愣地看着,许久之后,才倒退一步,神情灰败道:完了。所有的村民反应都如出一辙,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反而是一副颓然与死气。 自苍穹吹来的风荡起了漫天的红色,风并不冷,可不知不觉间一股寒意与森冷攀上了后颈。素微眉头紧紧拧起,她转向了卫含真,低声喊道:师尊? 老人是博浪村的村长,他伸手扶起了嚎啕大哭的女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半晌后才挪动着步子转向了卫含真二人。他的脸上岁月留下了深深的沟壑,一双灰浊的眼中则是藏着数不尽的沧桑。 二位仙长,请快速离开这里吧。村长叹了一口气,语调中有催促之意。他的视线落向了水中,整个人被一股悲哀的情绪笼罩。 卫含真的眼皮子一跳,老村长的语调更是让她笃定此处出事了。她顺着村长的视线望去,这博浪湖已经归于平静。她出声道:是水妖,是么? 村长的神情更是复杂,眼中交织着浓郁的爱恨,他点了点头,可片刻后要摇了摇头。一边的青壮村民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村长回神,他不再与外乡人说起相关的事情,而是沉声重复道:此事与两位仙长无关,你们快走吧! 是啊,你们走吧。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可万一 村民七嘴八舌地开口。他们之中或许有人心藏希冀,可事情都以村长为首,只能够紧跟着他的步调,想要尽快送走这两个外乡人。他们不是不愿意求人,只是不愿意更多的人陷入险境之中。在这个村子里,他们已经见过不少仙长莫名死去了。 新娘子是要献祭给水妖么?卫含真仿佛没有听到村长的劝话。 村长还是那副模样,但是村子里有些气性的青壮年却是恼了,陡然拔高声音道:嘿,你们怎么就不听劝?我们都不怪你们扰乱了祭祀,给我村带来灭顶之灾,你们还非要留在这里呢? 二黑!村长警告性地望了那青壮年一眼。二黑被这一瞪,不甘心地往后退了一步,愤愤地望着卫含真二人。正当村长打算继续劝说中,平静的湖中异变再生。一个又一个漩涡,疯狂地涌动,最终汇聚成了一个近十丈的大水涡。腥臭味陡然间浓郁起来,仿佛要将天地都染上这独有的异调,然而自丑恶与腥臭中走出的并非是狰狞的兽,而是两个扎着冲天小辫、粉雕玉琢的童子。 博浪村村民陡然色变,宛如见到了勾魂的恶鬼。 嘻嘻,接新娘,食心肠。骨作筷,血为汤 两个童子的声音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四面弥布着一股森森的寒意和阴气。卫含真眉头一蹙,对此景非常厌恶。没等她吩咐,素微那边已经召出了龙骨长弓对于妖物,这名为行不群的龙骨弓有着天然的压制作用。果然,龙威布散,那两个小童子的神情骤变,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化作了一道红光想要沉入湖中,可最后被一道箭矢贯穿。 素微道:师尊,是两条红鲤。 她们出手斩杀湖中的妖使,显然也将那位得罪狠了,就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村长心中浮起了这样的认知,他望着卫含真和素微二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二位仙长,请随老朽来吧。他仍旧是未抱有太大的希望,先前来除妖的一个个瞧着仙风道骨的,最后都被水潮吞噬了。这两女娃看着年轻,跟自己孙女一般大呢。 卫含真跟着村长的脚步往前走,素微则是下意识迈步伸手一拉。 村民的态度都很奇怪,像是经历了无数回这样的事情。 卫含真垂眸望着自己陡然被素微握住的手腕,眸中闪过了一抹困惑不解。而素微则是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忙不迭缩回手,闷声道:弟子逾矩。片刻后,又忍不住传音道,师尊,这村民都有些古怪。她在外历练时也有不少跟凡人有关的任务,经历不少血腥而又凄惨的场面,凡人求庇护、求解脱种种所求,总之都不像是博浪村村民这般平静。 像是风暴将来。 卫含真淡淡一笑,她的视线扫过了素微的面颊,缓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素微的心绪也跟着这句话平静了下来,在迟疑间她落后了一步,抬眸看到的只有卫含真那飘飞的淡金色衣袂。过去的师尊温和亲切,却又像是隔着一道鸿沟,唯有小师妹玉言能够亲近几分。而现在的师尊有时仪容庄肃,不可侵犯;有时又像少年人,洋溢着一股锐意与朝气。说起来,师尊虽然与掌门同辈,但是她年纪极小,成就元婴实乃因天赋超绝,到现在也才不到两百岁吧? 素微卫含真忽然间意识到不对,回头一望,眉头顿时一蹙,这大弟子不知为何落下了一大截。 素微在卫含真冷淡的语调中回神,意识到自己思绪飘荡得有些远,顿时面色一红。以前因那点怨愤和不甘不敬师长,现在天降亲近便开始生出非非想,仍旧是不敬师长,真是该死!素微几步赶上了卫含真,应道:弟子在。 卫含真拂了拂袖子,平静道:要是此处真有什么古怪,你方才或许就没命了。 素微面色红得能滴血,羞窘赧然。师尊说得对,此是大错,在判定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让心神失守,这不该是她可以犯的错误。 就算有师尊在侧! 这下子素微也不敢再走神,而是提高警惕关注四周,衣袖拂动,环佩声响,隐隐还有那铮铮的剑鸣。 卫含真神情微妙地瞧了素微一眼,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警惕一点也是好事,就随她去了。 村长领她们去的地方是一座小庙,塑着一个坐在莲花台上的蓝袍道人彩像,供案上摆放着一盘业已经干瘪的瓜果。 这供奉的是博浪水君。村长沉声道。 随着娓娓的说话声,卫含真二人也是恍然大悟。难怪这村子里的人如此平静,那是因为这般事情经历的次数实在是不少。像她们这样的仙长来了好几茬,最后都成了笑话。不管那些修士出身何门何宗,都是玄门修士,没脸的也是整个玄门。村子里也是不想在让人送命了,才会不住地想着将人赶走呢。 说回村里的妖祸,还是跟这博浪水君相关。博浪村的先辈们自数百年前逃难来到此处生根,奈何炎华山得天地灵秀,慢慢诞生出了地火。地火尚微弱时不觉得如何,可一旦旺盛起来,周边的草木庄稼就遭了殃,而这山林中的野兽也开始肆虐。博浪村先民除了迁移,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然而就在那时候,陡然出现一个修士,助他们度过了难关。那修士是博浪湖中的鱼类得道修成人身,村民为了感激他,为之修建生祠,供奉香火,称其为博浪水君。在最初的时候,这博浪水君的确是在庇护博浪村,几乎家家都摆放着他的神像,可就在十五年前开始,博浪水君变了,竟然要村子里每年都送一个新娘入湖中当祭品。村子里人感念博浪水君的恩德,竟然照办了这事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恋耽美 ——(14) 然而在两年前,这博浪水君变本加厉,每一个月就要一个人,博浪村根本没办法。村民们开始寻找另外的道路迁村。然而就在准备离开的前夕,所有的村民都发现自己身上忽然多了一片鱼鳞,他们一旦离开这地界就是会莫名死去。 他们被博浪水君圈在了这片土地上! 卫含真听闻博浪村的事情,周身寒气四溢,哪能够忍下此事?她寒着脸道:这是邪道!我师徒二人在此,不会坐视不理。 村长闻言苦笑了一声,叹气道:那博浪水君一身神通,出入风雨相随。二位若是有机会逃生,就逃吧。 作者有话说: ①改了一下李贺的诗。 第23章 在说了博浪水君如何轻而易举杀死修道士后,那两貌美如花的仙长还是不打算走,村长就知道自己这好言劝不回送死鬼了。不过秉着就算死也要饱死的原则,他对待卫含真二人极为客气,杀猪宰牛,美酒相酬。 修道士的酒食灵酒,或是为了其如甘露般的滋味,或是为了其中蕴藏的灵力。 但是凡人的酒只是酒。 与精致的玉器、瓷器不同,盛酒的也仅仅是个豁口的瓦盆。 酒很浑浊,飘着一层浮沫。卫含真端着瓦盆,面不改色。而坐在她对面的素微迟疑了片刻,也倒了一碗,浅浅地尝了一口。她对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这破旧的瓦盆显然触到了心中的那根弦,拨起了她不甚美好或者可以说成凄惨的同年。 那一家人也是这般围在了酒食跟前,而她则是孤零零地坐在门外,啃着那发霉、梆硬的黑窝窝。如今的她对凡人的吃食不怎么感兴趣,因为在她仅有的印象中,入嘴的是那仿佛要崩裂牙齿、磨断喉管的粗粝。可是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重复着那痛苦而又麻木的日子,直到仙客降临,将她从噩梦中带走。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卫含真抬眸,诧异地望着被呛出了眼泪的素微,她挑了挑眉。大约是被那双不同于往日的眸子所触动,她起身坐到了素微的身侧,右手接过了她手中的瓦盆,左手则是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动。 在这个凡人的村庄里,她们好像也被同化成了凡人。 师尊!素微的脸上更是一片酡然,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打得她措手不及。不同于师尊意识模糊时的接近素微骤然刹住自己的危险的思绪。 卫含真神情没什么波动,她缩回了手,随意地搭在了腿上,问道:没喝过酒么? 素微茫然地望着卫含真,片刻后才抿唇道:没有。 卫含真喔了一声,又道:那以后也莫要去碰了。 素微点头,茫然更甚。 卫含真没打算解释什么,对着素微的神情,她陡然感到有几分无趣。拿起筷子在那豁口的瓦盆边沿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等素微一脸迷惑地有样学样,在耳畔响起古怪的双重奏时,卫含真才神情一敛,闪电般地缩回手。 尽信书,不如无书啊!①卫含真心中感慨,几乎被原著所误。素微是这样,那另外两个混账东西,还来得及么?这个念头只停留了片刻,卫含真便将之甩得远远的,一偏头对上素微同样凝肃起来的视线,卫含真别开了眼,道:那博浪水君在此数百载,极有可能是个元婴修士。三百载修不到元婴,只能够坐等寿尽。当然也有可能其手中有延寿用的灵丹。 素微蹙眉道:那便麻烦了。她看着卫含真,略有几分担忧。师尊原先是元婴真君,可现在修为落到三重境中,定然不会是那水君的对手。 卫含真还算是平静,她神色淡淡的,应道:就算如此,也要留下来一观。 素微道:可师尊前些时候说,要保全自身,方能望见大道。 卫含真被她一噎,好半会儿才道:有事可为,有事不可为,也有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不必以身救我,因为我有能力自救,可是这些人呢?若我等不为,他们还有生机可言么?天道无情,可我辈有情。不管她来自何方,现在她已经是此界中人了,她继承的是原身的道途与道心当然,这一切与她之心同样相契。 素微神色一凛,正色道:弟子多谢恩师教诲。她的道途就是接任务找仇敌拔剑一斩她在每一处停留都是因为任务在身,至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再她关心的范围内。 当然要真的不是对手,那撤退一步也不是丢脸的事情。卫含真望着素微,忽又补充道。同样的话说给清声和玉言,她们可能都会只听三分,但是在素微这儿很可能是实打实听进去了。 见素微听话地颔首,卫含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面对可能的元婴真君的底气一是来自自身曾有过的修为境界,二嘛,也就是更大的倚仗,自然是身上的法器。同辈可以以剑论道,碰到了那等修为远高自己的,只有傻子才不会借助法器当手段! 这博浪水君跟那被你斩杀的水妖,怕是有几分相干吧?卫含真忽又出口道。 素微点了点头,认为此事的可能性非常大。要不然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出现两个妖修? 逃走了一个。卫含真托着下巴,半晌后接过话头,如果他们有关系,可能要延后一些时间才会到吧。 卫含真猜得不错,不久前逃走的那妖物名宣郊,是那博浪水君的大徒弟,而被打死的则是他的二弟子。此时,宣郊正跪在了一个身穿蓝袍的老道人跟前哭诉。 恩师,那女修实在过分,一下子就打死了师弟!显然是没将您老人家放在眼中啊!您要为师弟报仇啊! 老道人眼袋很深,他耷拉着眼睛,连头也没抬道:你师弟虽然道法不怎么,但是那一身坚躯非常人能够打坏,一剑枭首,说明此人修为深厚,为师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宣郊眼神闪了闪,没想到老道这么坦诚。可实际上他怕老道责备自己的无能,才将那女修的本事夸大了说。那女修只是金丹修士,根本不是自家恩师的对手。想了一会儿,宣郊又道:恩师,在那山上还有人怜宝,不知道是什么奇物。您老人家要是有那奇物相助,可不就能话语在老道人的冷视中戛然而止。 你们就是见宝起异心才会被打的吧?博浪水君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自家弟子的真正心思。到底是师徒,他怎么能看不出宣郊的野心。冷哼了一声道:那位的谋划时间将至,不宜与人结仇,你最好给为师安分一些!顿了顿,他掐了掐指,又道,祭品呢?怎么还没来? 宣郊眼珠子一转,笃定道:恩师,肯定是那个女修在扰事!她要怀您的大计! 博浪水君冷笑一声道:你又知道?森冷的视线扫过了宣郊,他又道,既然这样,那你去打探消息吧。 宣郊大惊失色,应道:恩、恩师弟子他挤了半晌,才挤出一句,弟子不是那人的对手啊!要真是那剑光犀利的女修,他不是去找死么? 博浪水君笑了笑,道:无妨,你若死了,为师会替你报仇的。 宣郊: 作者有话说: ①《孟子》。原义指读书不要拘泥于书上或迷信书本。这里小卫很单纯地用了下字面的意思。 通知:明天(周五)不更了,准备v章。到周六0点再更新。 还有就是晋江吞评论!评论消失了不是我干的!是晋江下手的。 第24章 报仇不一定是报仇,可能只是单纯地收尸。 宣郊明白自己这位恩师的性情,他是真的让自己外出去打探消息。他有些后悔说谎,应当直接告知恩师那女修只是金丹期。可现在再改口也来不及了,为了免除责罚,他只能够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 他一直知道博浪村祭品的事情,不过这等小事随便找两个精怪就可以做了,犯不着他这个大弟子亲自动身。眼下他也打算将那鲤鱼精给唤过来。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已经丧了命!宣郊又是愤怒又是惶恐,他不敢堂而皇之地出去,只能再找了只鲤鱼精,舍去一枚化形丹,让其前往岸上打探。 鲤鱼精并非是自己修炼得以开灵智化人形的,而是借着丹力强行开智,这样的后果便是这只精怪智商有限。从水中爬上来,当着村民的面,一身湿哒哒地进入了村中恐慌在村子里蔓延,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缩着不出。而鲤鱼精则是愣愣地走到了村中间,左顾右盼,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在鲤鱼精迈入村子的那一刻,卫含真二人便得到了消息。比之一剑斩了,显然让它当个引路人是个更好的选择。一道灵光闪出,精准地打在了那鲤鱼精的身上。鲤鱼精愣了愣,脑海中忽地填充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讯息,他顿时一喜,露出了一抹憨憨的笑容,转头就往外边跑。 跟过去瞧瞧。卫含真低声道。 这鲤鱼精看着脑子不大灵光未必真的是那博浪水君的手下。 宣郊虽是水族出身,但并不喜欢留在水域中。他学得也是玄门修士仙风道骨的作态,此刻正坐在自己辟出的洞府中翻检可利用的护身宝物。 大人鲤鱼精回来的时候,他先是一喜,继而面色骤然一变。双手倏然朝着一枚玉简上一点,顿时灵光涨起数丈高,将他整个包裹住。然而一道青光钻入其中,啪嗒一声响,便打灭了那灵光,将宣郊定住。 到了这会儿,宣郊哪里不知道是被人找着了?他恨恨地瞪了鲤鱼精一眼,手指一掐诀,破了这定身的书法,法剑一展,顿时朝洞府外冲出去。果然,是那先前一照面就打死渠平流的女修!她还找了个帮手! 道友就不要走了吧。卫含真望着宣郊莞尔一笑。 宣郊冷哼了一声,祭出了一道淡淡的求救青烟,可师尊到底会不会来救自己,还是个未知数。当初他师兄弟两个都不是那女修对手,别说现在对面有两个人了。宣郊眼珠子转动,掐了诀将那法剑运使的如同穿花之蝶,照着卫含真二人的面门劈去。 卫含真冷哂一声。一眼便看出这厮是修至金丹一重境的妖蛟,他走得是灵修的法门,运使的飞剑也是玄门的路数。她负手站立不动,素微望着宣郊,眸光骤然深邃了几分。先前让这妖物逃走了,这回定然要留下他的命。 她知道宣郊又逃跑的心思,并未祭出本命剑器,而是将功法一运,起了一片铺天盖地的水潮来。宣郊见状顿时一喜,他虽然不热衷于水中行走,可到底是水族出身,在这水中化作原型,逃遁本领自然更强。念头一起,他直接将身形一化,变作了近百丈长的蛟龙主动往北冥玄水中一钻 可在触碰到那玄玄之水时,他顿时神情大变!这水流沾身不断炼化自身的血肉,而且还有一道道暗藏的雷光直劈神魂,分明是长观宗的神通道术!再想其他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从水中脱身。可素微见他入了水中,哪里还会放过他?周身灵力暴涨,水中雷光大动,一道道轰鸣声传出,竟是将那蛟龙打得血肉模糊。 等到那蛟龙彻底魂飞魄散,素微才将那水潮一收。 方才这厮发了一道青烟,直到此刻都无人来援。卫含真缓声开口道。 素微拧了拧眉,她也觉得此事并不是这恶蛟自身能够做得。 忽然间,一道光华如长虹贯日,威势无匹。 卫含真和素微二人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警兆。 袖中飞掠出一抹拳头大小的宝珠往那湛湛光华上一撞,顿时银光崩裂,如屑横飞。 二位道友何故打杀我门下弟子?一位老道人踩着一个莲花宝座,自远空飞来。在收到宣郊飞烟符时他就动身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出手相助。那北冥玄水一出,他就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平日里,这等弟子还是有多远躲多远,他们的师长不会在危急关头现身相助,但是未来,此宗弟子会对你进行追杀,不死不休。然而他祭炼的器物还差一些血食,如果能够拿这两名修道士为饵药想至此,老道人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凶光和杀意。 什么元婴修士,他现在明白过来了,是宣郊那混账糊弄他的。 阁下便是博浪水君?卫含真望着他沉声问道。这老道人虽然一副老态,但是身上并没有死气,显然被她猜中了,他已然迈入了元婴期。 老道人呵呵一笑,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况鱼肥。 卫含真拧眉道:道友气息绵长圆融,显然也是玄门正宗,为何做此等有违道义之事? 对方没有自道名姓,况鱼肥略有几分不满,但还是压了下去。他笑道:贫道往日护佑此辈,而如今需要其人之助,有何不可?若不是贫道出手,恐怕博浪村中的人都不存了。他们报答贫道是应当之事。 卫含真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没必要再辩了。她拧着眉望着这老道人,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手下见真章吧。 况鱼肥望着卫含真,戏谑一笑道:道友虽然是玄门正宗,可也不过金丹三重境吧?要知道金丹三重境与元婴之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道友这回可是托大了。 卫含真眸光泛着冷光,她往前打出了一道金芒,顿时便有一道厉芒朝着况鱼肥身上打去。况鱼肥眉眼抖动着,藏着几分嘲弄之色。他不闪不躲,直到那红光擦着他的面颊留下了一道血痕,才肃然警觉了起来,凝重道:玄器?他身体一抖,顿时一道水蓝色的光华将他的身躯包裹住,手中掐诀,打出了数道罡雷。 玄门雷法?卫含真一挑眉,祭出了一块玉牌。此玉牌名沉玉牌,是用玄龟甲祭炼而成的防御玄器,这回离宗特意带出来的。玉牌抖出一道如水流般的光华,将她与素微笼罩在其中。雷光落下,噼里啪啦爆响,沉玉牌如一叶浮舟飘荡,然而光华分毫不损。 又是一件玄器?况鱼肥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这金丹期的修士都有如此丰厚的身家。但是很快,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亮芒,若是能够将这两位修士斩杀了,玄器便是他的了。冷笑了一声,他放出了一只血线虫,此是在血泊邪秽中蕴养的,是阴邪之物,专门用来污秽法宝。 血线虫振翅而飞,眨眼便形成了一大群。 素微取弓在手,灵力为弦。火红色的箭矢陡然而发,灵光并着虫群一并消失。只是那头虫尚在,眨眼又出了一群新的。有一部分已经冲到跟前,往那水蓝的光华中钻,一旦身死,就在其中留下了一个黑点。 恋耽美 ——(15) 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北冥玄水哗然而起,将那虫群一卷。只是死了一群,还有一群。她这行为只是陡然消耗灵力。 况鱼肥不着急,直到在那防身法器废去之前,他的道术对这二人造不成伤害,他捏着胡须笑眯眯看卫含真二人的动作。 师尊?素微拧着眉,觉得这血线虫颇为棘手。 无妨。卫含真眸光微暗,金剑玄梭骤然飞起,绕着况鱼肥周身转动,打出道道光芒。 况鱼肥笑眯眯道:道友只是金丹期,如此御使玄器,支撑时间更短呢。他朝着那头虫打出一道法诀,将其变得更为暴烈。有无数虫子虫孙挡着,它始终不曾被北冥玄水卷去。 黑点越来越多,仿佛要攀上玉牌。片刻后,水蓝色的光华一抖,玉牌上灵光暗淡,终是落回了卫含真手中。 玄器被污,几无护身之能!况鱼肥见状眸色一寒,顿时荡开了迎面而来的金剑玄梭,朝着卫含真她们打出了百道雷光。他的灵力运转有片刻的迟滞,而脚下一尾墨鱼陡然跃起。 雷光笼罩了方圆百里地,将天地照成一片诡异的紫红色。那分明被污浊的沉玉牌骤然展出宝光,将卫含真二人护得滴水不漏。 沉玉牌乃是上乘的防御法器,岂会如此轻易被血线虫污浊?只不过是卫含真借着障眼法,引得况鱼肥下那百炼雷。她恰是知道这门雷法神通,若是一口气打出百道雷,周身灵机会有片刻阻滞。就算这一瞬延长,她们也斩杀不了元婴。然而,让那阵图生效困住况鱼肥,还是可以做到的。 墨鱼锁灵图!况鱼肥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以为两件玄器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这小辈还有第三件!脚下墨鱼游动,他气愤得欲要吐血。长观宗真传弟子他也见过,一个个根本是穷得很! 忽然间,况鱼肥想到了一个人长观宗、金丹境、身家丰厚! 含真道君?况鱼肥咬牙切齿道。 玄门弟子就算对敌也会自道来处,以示风度,他说怎么这两就不道名姓了呢! 况鱼肥眸光闪了闪,又道:卫道友,你如今跌落至金丹期,玄器在你的手中,催发不出完整的威力。你困得住贫道,却杀不了贫道。 是么?卫含真轻飘飘地望了况鱼肥一眼,眉头一挑,又问道,道友虽是妖身得道,可走得是玄门功法,并不以人为食,那为何要以生人做祭? 哈哈。况鱼肥仰头大笑,应道,我辈大计,岂能说与尔等听。 他这么一说,卫含真更觉事机复杂。九州魔劫将起,这些事情她不得不多想。 师尊素微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有一搜魂术,可以知道他心中所想。 卫含真诧异地望了素微一眼,这门道术因为手段残暴阴邪,不为玄门修士所取。长观宗中藏有典籍,可很少有人会去练这门功法。素微被卫含真望着,有几分羞惭。她原本不想暴露这门不甚光彩的手段。 况鱼肥神情大变,他眯了眯眼,恨声道:不过是金丹期的小儿,贫道神魂比你强劲,也不知是谁吃亏!片刻后,他又阴测测道,玄门修士不过如此。 他说得也不错,一般都是对阶下囚使用这门术法。可现在况鱼肥只是被困在阵图中,周身灵机并未损伤多少。以素微的修为,不可能撼动他的神魂。 既然已经开口了,素微也不怕在卫含真跟前暴露更多。她平静道:师尊,弟子手中还有一面阴神镜,是自专攻神魂之术的魔宗修士那里得来的,可以与摄魂术一并用。如果成功在况鱼肥身上施展摄魂术,也不怕杀不死他了,毕竟神魂受损之后,极大可能会变成痴儿。 卫含真没那么多讲究,思忖了片刻,正打算应下,忽地一道清越的歌声传来。 身入神州八百年,菩提一指净魔天。 慈心度世开明路,合掌悠悠揖宝莲 来者是个眉眼英挺的女修,一身明黄色法衣,宝髻珠璎,手持一朵青莲,法相庄严。 慈心佛远浮天。卫含真眸光微动。此是须弥圣境的佛修,她之所以能够认得,也是因为慈心佛与她的母亲是故交,来过长观宗数回。卫含真朝着远浮天行了一礼,道:慈心居士。 原来是卫师侄在此。远浮天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她的视线在卫含真师徒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那困阵中的况鱼肥身上。 况鱼肥只觉一股宏大的气息冲撞着自身,像是被压在了高山之下。此是化元修士,并非他能够撼动。这女佛看起来与卫含真是旧识,他的心中警兆顿起。 卫含真瞥了一眼况鱼肥,将博浪村的事情解释一二,又蹙着眉叹息道:其擒捉凡人,也不知所图何事。 无妨。远浮天笑了笑道,我佛门有摩诃真言咒,可使其开口。她因与老友有约,故而法身出游,恰巧路过此地,不意遇到了这番场景。 卫含真道:那就拜托居士了。素微毕竟只是金丹期,能够不用搜魂术自然再好不过。 远浮天没有怀疑卫含真的话语,她也不听况鱼肥的解释。手上结印快速翻动,一道金光打在了况鱼肥的身上。在那神通术法之下,况鱼肥根本控制不住自身,只能够将自己的谋划尽数说出。 原来其在博浪湖修行有数百年之久,十五年前,龙皇三子明寂落于此处,他成为明寂的手下。也不知明寂从哪里得来的一些奇异术法,使得他的功行长进极快。之后,明寂交给了他一项任务,便是祭炼那棘耳血烈阳的玄器。这玄器乃是一件攻伐之器,极为霸道酷烈,祭炼手段也颇为残忍,需要人血为祭。况鱼肥便选中了博浪村的人为祭品,来做那法器所需的血食。怕这些人迁村,便通过村子里的水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一旦离开便会死亡。 明寂,此事恐怕与妖庭有关。远浮天拧眉道。当初龙皇陨落,其子嗣争夺妖皇之位,这龙三子便是争位中的失败者,其让况鱼肥祭炼这等法器,怕是怀着卷土重来的心思。恰好不久后便是妖皇的诞辰。 我师徒二人正好要往妖庭走一趟,可将消息带去。卫含真出声道。 远浮天闻言愁容才敛了几分,她道:那就拜托卫师侄了。顿了顿,她忽又取出一册书,递给了卫含真。此是你母亲所著的《定命金书》,当日借走一阅,便再无机会归还说到此处,远浮天的神情有几分黯然,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但老友的陨落,仍旧在其心间留下一道伤痕。她长叹了一口气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卫含真一怔,没想到会有如此收获。她也被那伤怀感染了几分,直到远浮天的化身离去,仍旧未曾回神。 师尊?素微望着卫含真有几分担忧。 卫含真将那《定命金书》收起,轻声应道:我无事。她望了眼况鱼肥,一时不知此妖如何处置,只能够先将他收入阵图中带走。到时候前往妖庭,给明空妖皇,算是卖她一个人情。 事关妖庭,有因法器已经祭炼成,师徒二人便不再各处停留。飞舟自云中急速穿梭,直奔目的地。 北海之畔,大浪滔天。妖庭在海域中,因磁光乱阵,不能坐飞舟,也不可驾飞剑,只能够乘坐往来的宝月筏。港口处十分热闹,妖皇寿诞在即,来客众多,分布在这边的水族舟师更是不计其数。 卫含真师徒二人坐上了一艘宝月筏后便入了舱中,开启禁制,不许外人来打扰。 素微斟酌了片刻,开口道:师妹他们应当已经到妖庭了。 卫含真盘腿坐在几案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将《定命金书》置于桌面,快速地翻看起来。此书所载的乃是推演天机的道术,她翻看时总有种亲切之感,仿佛自己要找的答案就藏在这本《定命金书》中。 素微见她沉浸在道书中,便噤声不语,兀自打坐修持。 舟行海上,真正抵达妖庭将近一旬。如同大多修道士,在这海上的时间都在清修中度过,然而就在第四天的时候,房间的禁制猛地一个震荡,素微骤然惊醒。她朝着卫含真望去,见她吐出了一口血,面色苍白如纸,顿时大惊失色。一闪身掠到了卫含真身侧,伸手扶住她。 师尊!先前便走火入魔一次,这回不会也出了状况吧?素微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搭在了卫含真的脉门,一道灵气打入了她的躯体中。然而没多久就被逼了回来,素微闷哼了一声,咽下了涌到了唇边的鲜血。 卫含真有些失神,耳畔嗡嗡嗡震响。 她拿到了《定命金书》后,最先推演的便是自己以及原身的过去!在冥冥之中有种声音告知她,她可以从中找到答案她也确实找到了答案,她的跟脚并不在她以为的那方世界,不管是她还是原身,在最开始的时候,都落于此方。她试图拨开遮蔽在眼前的那层迷雾,结果只得到十六个字! 玄天道正,玉骨天成。筑世之梁,祸世魔兵。 那该死的原著剧情可找不到这十六个字的答案,可能那书中展现的只有无数可能中的一种,而她已经走上了另外的路,那后文自然无所依凭,就尽数崩解。 师尊,师尊 素微的声音传来,像是阻隔着重重的水浪,陡然生出一股渺远之感。卫含真抬了抬手,可体内的灵力因为那《定命金书》挥霍一空,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没有气力。我、我无事。卫含真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素微愣了愣,她的视线落在卫含真那被鲜血染成艳红色的唇角,心中猜测着她的动作和意图。半晌之后,素微才敛着眉眼,小心翼翼地抬手,抚去了卫含真唇角的血迹。 在素微柔软的指腹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卫含真的头皮顿时一炸,一股酥麻自脊骨骤然蹿升,她忽地生出了无穷的力气,将素微一推,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一个趔趄,反倒是自身跌坐在地,眼神愕然而震惊! 第25章 你做什么?!卫含真大声喝道,却因气力不济,显得有几分色厉内荏。 素微跪在地上,她蹙着眉凝视着卫含真,视线扫过了卫含真嫣红的面庞,心跳的节奏骤然加快,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弟子逾矩。她低声开口,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唐突。缩了缩指尖,她懊恼地垂下头。只是擦去血迹而已,她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喝问之后的卫含真头晕目眩,刚落于此界的回忆如同潮水卷来,她的眉眼藏着几分薄怒和羞恼。过了一会儿,她的思绪才回神,取出了回灵力的丹药吞下。等到状况好了些许,她才坐起身,望着素微道:你起来吧。言辞间是不打算再追究素微冒犯自己的事情。 师尊?素微没有动弹,只是骤然抬眸,语调中是那化不开的担忧。 原书中那冰冷无情的拔剑机器人也会关心人了。 卫含真单手撑着脑袋,心绪像是在天平的两端荡漾,许久之后,她才又道:我无事,只是灵力消耗过度。 素微没有吭声,灵力消耗过度哪里能够吐血?那《定命金书》是师尊的娘亲所留,定然是推演天机一道,听闻此术极为伤身,天机不可轻易推测。师尊是因为妖庭的事情推演天机而得到了术法的反噬?素微心中疑惑,但并未开口询问。见师尊的模样就知道不想多谈,做弟子的哪里能步步紧逼。 一股怅然在心底蔓延开,师尊变了,她也变了。 卫含真无心去揣测素微的心思,她只是想着那十六个字。仅仅是过去么?不,很可能是未来。玄天道正,玉骨天成,此是天生道骨;而铸世之梁,祸世魔兵又何解?是说道骨会成为祸世魔兵?她推演不出答案,只知道一股危机笼罩在自己的身上。这让修炼与提升境界变得格外紧迫起来。若十六字言是真,那小徒弟的那点儿妄想,就不算是什么事情了。 望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素微,卫含真叹息道:你起来吧。等到了妖庭,你将况鱼肥带去给妖皇。 那师尊您呢?素微关切地询问道。 卫含真笑了笑,应道:明神山。她来妖庭的目的就是一气明神水。 接下来的数日卫含真不再去研究《定命金书》,而是将心思放在了恢复灵力上。北海之上,礁石密布,迷雾终年不散,四面都透着一股荒古之气。宝月筏在水流中打转,一转又一转,顺着漩涡渡入了一个又一个洞壁中。若不是善于操弄的舟师,可能都到不了妖庭的入口。五日后,宝月筏终于到了一片广阔的、茫茫望不见尽头的水域中。水上宫殿错落,一道道水晶桥铺设如虹,每隔百步便设有一盏夜明珠灯,就算是入了夜,也能亮如白昼。 诸位道友,往前穿过那道水晶桥,便到了妖庭的迎真宫中,那处自有水使接应。舟师的声音响起。 卫含真师徒二人是最后下船的,在蜿蜒的水晶桥上,走了半刻钟,便见一座烟气渺然的真宫出现在眼前。只是水晶桥已经到了尽头,前方并没有道路。有些性急的修士直接召唤出飞剑,打算御剑而行。然而只听到噗通一声响,整个人跌入了水域中,犹为狼狈。此处禁制大开,仍旧是克制飞剑、飞舟。 素微望了卫含真一眼,低声道:师尊,听闻妖庭处处都是莲渡桥,只管踏上去便可。 卫含真淡淡地应了一声,率先踏上了那片水域。她的脚步才落下,水域中便陡然绽出一朵水晶莲,托着她的脚步,滴水不沾。随着她的前行,水域中拖曳出一道莲华之道,煞是好看。 有了卫含真开这个头,后面的修士自然也跟了上去。 迎真宫中。 主事之人坐在了一侧奋笔疾书。来到妖庭的也就两类人,一是大门派的金帖,二嘛,是一些自行上门来看热闹的。前者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至于后者,在水宫驿馆缺乏的情况下,只能先搁着,草草应付了事。 卫含真并不需要主事安排住宿,而是问一边的小卒要了一幅北海的地图。海中小岛众多,若是无地图指引,一不小心便错了方位。拿到了海域地图后,她走向了素微,正打算与之说一声,哪想到素微也在此刻转身一动,距离瞬间便贴近,墨黑的发丝擦着面颊轻轻抚过,一丝冷香在鼻尖缭绕。卫含真眉头一蹙,倏然往后退了一步。按下那抹异样的情绪,她拧眉道:接下来的事情便交予你了,方便行事,你可去找清声。 素微敛着眉,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卫含真一走,素微整个人便冷了下来。她走到了主事的前方,取了身份铭牌,淡淡道:长观宗。 那主事一愣,嘟囔道:长观宗不是早来了?他抬眸望了素微一眼,被那凛冽的目光一刺,顿时收回了视线,招呼着小卒将素微带到长观宗使者所居的扬波轩。只是尚未走近,便听见此处传出婉转而又带着几分凄哀的歌声。 恋耽美 ——(16) 素微眉头顿时一皱。水族之中,鲛人一族生来貌美又擅歌,故而妖庭都派鲛人来服侍各族的使者。不过有的宗派弟子喜好修炼,将鲛人全部遣退,而清声是个惯于享乐的,长观宗其他弟子就算有异议,也拗不过她这个正使。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綵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① 清声应节而歌,然而歌声在看到素微那张清冷的面庞时戛然而止。清声勾唇一笑,眼波流转,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大师姐,你怎么也过来了?她的语调看似随意,然而其中藏着几分打量,毕竟,有素微在,这正使的名头可能就落不到她的身上了。 师尊也来了。素微一眼便看破了清声的心思,她淡声道。 清声一听,顿时神情一肃,挥手将鱼美人全部都遣退,想来是那段时间在碎石阵中的磨砺,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师尊她老人家呢?清声紧张地开口。 素微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就在这时,耳畔忽地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娇憨语调。 大师姐?师尊她在哪儿? 素微的视线随之转到了玉言的面上。出使的人选是由清声和英华院一起选的,没想到小师妹也恰在其中。小师妹待师尊可真是殷切啊。素微眸光沉凝,半晌后才道:师尊有要事去办。 那是去哪儿呢?玉言已经冲到了素微的跟前,她微仰着头,摇晃着素微的袖子撒娇。 师妹!素微的眸光倏忽一冷,你安心在此等待师尊回来便可。 玉言冷不丁被素微一斥,神情越发委屈起来,她转向了清声。然而清声只是笑着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素微冷声道:二师妹,你跟我过来。她们先行一步来到妖庭,兴许能够得到相关的讯息。见素微神情严肃,清声也收敛了那份漫不经心和懒散。直觉大师姐要说的事情与妖庭有关,听完之后果然如此。 你既然是我长观的正使,那妖庭那边的人你去联络。素微正色道。 清声其实不大想管那些事情,可一来她是长观的正使,要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就别提以后的事情了。二来,妖庭如果大乱了,他们这些使者大概都不会好过,她虽然不追求那通天的大道,但也不想仅仅百年便寿尽。来到妖庭的确有一段时间了,便算是元婴真人来此,妖皇都未曾露面。不过还好,虽见不得妖皇,但她能与妖皇宫中的左侍牵上线。 妖皇宫中,水波涌动,虽然整座宫殿都在震荡,但是外界未曾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脚腕上的银链随着妖皇的动作发出了悦耳的清脆响声,此刻她的双眸似是要喷出烈焰。她单手掐住来人的脖颈,单膝跪在榻上,将其按在了雕龙刻凤的水晶床栏上。你来干什么?妖皇怒气冲冲道。 那人一挑眉,慢条斯理地掰开了妖皇的手,不理衣襟也不管那歪斜的王冠。她凝视着妖皇,眸光深邃了几分,哑着嗓子笑道:孤的王后千岁诞辰,孤来观礼,有何不可? 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妖皇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北真王的脸上。 北真王见妖皇后撤,哪里愿意放过她?她伸手一抓,一个翻身就在妖皇按在了身下,慢悠悠道:王后是不是忘记了与孤的约定?孤帮你夺取妖皇之位,而你每年都要回弥兵岛一趟,可这十五年,你回来过么? 妖皇挑眉冷笑道:我便是不遵守约定你又能如何?她舔了舔唇,忽又凑到了北真王的耳畔低语道,玉寒心,你的秘密,可以被别人知道么? 北真王倏然抬眸,她冷冷地望着妖皇,半晌后展颜一笑道:既然王后不回,那孤自己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鲛人歌》唐?李颀v章更完了,七夕有没有对象都快乐啊。 第26章 言而无信在前,冷言威胁在后,她明六娘子还真是不改本性。北真王都被妖皇给气笑了,她按着妖皇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扣,继续笑道:王后啊,这十五年你欠孤的,用什么来还? 北真王的眼神灼热,妖皇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然而手腕被钳制着,一身灵力被锁,根本无从发泄。北真王凑近,自王冠中散出的一缕墨发垂在脸上,如同羽毛搔在心间,顿时勾起了妖皇心中隐秘的记忆。她咬了咬下唇,避开了北真王的视线,冷笑道:我不还又如何?你又能如何?你当真离得开弥兵岛么? 这事情就不劳王后管了。北真王讥诮一笑,手指轻轻地拂过了妖皇的眉眼。她霍然起身理了理散乱的法袍,顺手解下来银色的王冠。长发如瀑,柔和了那张满是英气的面庞。 妖皇坐起身瞪着北真王,顺手拿起床畔的珊瑚朝着她的后背砸去。北真王身后水蓝色的光华一卷,顿时将那珊瑚卷得四分五裂。 妖皇宫外,数位身着妖庭官袍的女修来来往往。 心姐姐,各地使者陆陆续续来齐了,陛下她、她什么时候出来露面啊? 那被称为珊姐姐的女修身姿娉婷,眉目清秀。她即是妖皇的左侍珊瑚心,此回妖皇寿诞上的大大小小事情,都由她来负责处理。那小丫头对妖皇久久不现身一事感到着急,而珊瑚心嫣然一笑道:不用着急,到时候了,陛下便会出来。说着,她幽幽地往妖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身为妖皇的亲侍,她自然也是知道北真王到来的事情的。只不过那段往事妖皇不许旁人提起,同样也不愿他人插手,故而只能够等妖皇陛下自己有了决断。眸光闪了闪,她低声道:各处使者有何异样? 她的话音落下,一个鱼美人立马送上了一封金帖,柔声道:长观宗的正使送来一封金书。 长观宗?珊瑚心眸光闪过了一道异光,脑海中霎时浮现一张笑意吟吟的面庞,她一颔首道,原来是那叫清声的小丫头啊。罢了,左右无事,去一趟又何妨?她结识清声也是因为一支曲子,众所周知,妖皇身边的左侍大人酷爱音律,愿与之坐而论乐的人极多,可真正落入左侍眼中的人极少,而那清声恰是一个。 扬波轩中,清声得知卫含真不会在此处出现,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 师妹来此时间不长,竟然能够与妖皇左侍牵上线。素微沉声道。 清声弯着眸子笑了笑道:侥幸而已。顿了顿,她又好奇地打量着素微,问道,大师姐,为何不肯将师尊的消息告诉小师妹?我察觉你斟酌了片刻,清声才继续道,察觉你待师尊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是么?素微一挑眉,神情淡淡的,瞧不出情绪。半晌后,她才又道,师妹,我知道你心中有不平,可那一切都是师尊为了磨砺我等。九州将乱,唯有自身之道才是生存之基。 清声哑然失笑,她霍然站起身,双手环胸,垂眸打量着素微,良久,开口道:这番话是师尊与你说的?见素微沉默不语,她又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不像你这般好糊弄。若是对待我二人是正途,是为了磨炼我二人,那对待小师妹算是什么?算是不公么?大师姐,我与你不一样。 素微见状眉头微蹙:师尊她 清声却是笑盈盈地打断了素微的话语,她道:大师姐,不必说了。我先前怎么不知你有这么多话? 师姐妹二人正讨论着,忽然听得三道悠悠的钟磬声传来,显然是有客到来。 应当是妖皇左侍,师姐便等待我的好消息吧。清声莞尔一笑。 来客的确是妖皇的左侍珊瑚心,她原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场盛宴,哪里想到会是个让她毛骨悚然的恶消息。她在扬波轩中只留了一刻钟不到,便寒着面色匆匆离去。而清声也折了回去,将结果告知素微。 事涉上任龙皇的子嗣,算是妖庭内部的事情,旁人做到这地步已经足够。素微沉思了片刻,就打算起身告辞离去。 大师姐是要去找师尊了?清声一挑眉,试探性问道。 素微没有隐瞒,轻轻地一颔首。 这样啊清声垂眸,似在沉思。 大师姐不是不知师尊的下落么?恰在这时候,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素微依稀能够听出语气中的责备。玉言不知道几时到的,她从清声后方的帐幕后绕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眼凝视着素微,藏着不解。她没有在先前这个问题上追究,而是又恳切地望着素微,道,大师姐,带我一起过去。 素微摇了摇头,她淡声道:你修为太低了。留在扬波轩中比较安全。 玉言睁大了眼睛道:我是长观宗的弟子,是使臣,谁敢动我? 这会儿别说是素微,就连清声都摇了摇头,心中暗哂玉言的天真。 望着小师妹,素微认真道:你可知来妖庭的使者众多,并非我玄门一道?妖族那边自不必说,还有魔宗子弟。妖皇之位自从落在了这位的手中,她与玄门交好,却并不打算对上魔宗这个庞然大物,至少妖庭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这等情况下,魔宗自然也会有使者来斗争。当日在登瀛秘境中,不管玄门还是魔宗,都损失惨重。一直没有打起来,也是顶上的压着,没有演化为真正的玄魔之战罢了。 玉言眸光一暗,那天真快活的面庞上笑意收敛了起来,瞧着有些许可怜。 素微没有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玉言咬了咬下唇,心中略有不甘。看着素微的身影,她想要追上去,却被一道清风一拦,脚步趔趄,又回到了原地。她一转身气鼓鼓地望着清声道:二师姐,你也欺负我! 清声笑了笑道:大师姐说得不错,你如今在筑基期,外头那么危险,不如留在此处。见玉言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清声又诶呀一声道,小师妹,你若是执意前去,师尊见了你怕是不高兴,到时候回蓬玄峰的日子就更遥远了。 她的这番话戳中了玉言的内心,她的面色倏然冷沉了下去,整个人陡然多了几分戾气。在登瀛秘境中,师尊身边有个陌生的女人,为了救下她,师尊将我扔在了一边。这事情二师姐你知道了吧?玉言语调阴沉道。 清声不在意玉言的这点转变,一挑眉道:听说了。 玉言仰起头凝视着清声,双眸像是幽邃的黑洞,她舔了舔唇,笑道: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大师姐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清声笑容倏然一敛。 玉言摇了摇头,她的笑容天真而又甜美:没什么,我就是关心关心大师姐。 清声望着这样子的玉言,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适来。小师妹对向来宠爱她的师尊都能够下黑手,何况是她们这两个师姐?如此一想,一股寒意自脊骨蹿升,清声的眸光也变得幽沉起来。 明神山在妖庭诸宫之北,乃海上的一座孤岛。再往前方行进数百里,便是到了弥兵岛的地界。卫含真到了明神山上,便找到了一气明神水所出之地。不过这一气明神水真正生发,还需要等待两日。 一气明神水还不到时候,不过此处灵力纯净,正巧适合修炼。卫含真闭目打坐,不到两日光景,便有一行人驾着遁烟往这处来,看样子目的正是那一气明神水。这行人都是一身黑袍,袍上所绣的生物各不相同,但是可以确定,皆是魔宗弟子。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她尚未动作,那魔宗的弟子已然是发现了她,惊呼了一声。 贺师兄,那儿还有人在等待。其中一个魔宗弟子嘀咕道。 怕什么?直接打杀了!那贺姓修士冷笑了一声,劈手打出了一件法器。 这些魔宗的弟子修为不过筑基期,卫含真原本没打算下杀手,只将他们驱逐了了事。哪想到这小子竟然先行动手?她冷冷一笑,剑光倏然一起,只见一道虹光闪烁,那法器骤然被斩成两截。 竟然敢伤我法器!那贺姓修士咆哮了一声,转身对着同门道,上,打死她!他身后的魔宗修士虽然很是恐惧,可依旧是听命行事。一时间法器和刀剑之芒胡乱飞窜,将卫含真给围在中间。卫含真眸光掠过了一抹不耐,身后的明神水所在之地传来了哗哗哗的响动,显然是即将出世。她可不想在一气明神水出世时,让其被血给污了。顿时身后水潮大涨,猛地将那群魔宗弟子卷入。 你敢杀我?我爹是贺方,是魔宗十秀,你 卫含真懒得听他聒噪,剑光一起,直接抹断了他的脖颈,搅碎了元神。无头尸身落地,卫含真一伸手将那储物袋卷起,抹去上头的元神印记,浏览了一圈。除了一些丹玉,其他都是无用之物。忽然间,卫含真看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竟是那龙三子明寂亲笔所书。 魔宗竟是与明寂联手了,若此回明寂夺权成功,妖庭便会向着魔宗一同对付玄门弟子! 此时,霹雳声响。正是那一气明神水即将出世之兆。卫含真将书信收了起来,取出了净空瓶打了一道法诀。那净空瓶顿时飞舞起来,瓶口一张,将那犹如琼浆玉液般的一气明神水收束其中。 第27章 素微赶到明神山的时候,卫含真已经将那一气明神水采摄完毕。只不过她以自身为炼炉,需要早些将一气明神水服下炼化,正巧素微到来护法。半个时辰后,卫含真行功完毕,她内视自身元婴,仍旧为护道法器所护,上方缠绕着两道异气。等到所有外药采摄炼化之后,其便能护持元婴,使之重振,而不再为护道法器所封镇了。 师尊,妖皇不曾露面,不过已经转告妖皇的亲侍,那况鱼肥也交到了他们的手中。素微禀告道。 卫含真点了点头,她眉头紧拧,将那魔宗修士身上搜出来的书信递给了素微,沉声道:看来我们还是要转回妖庭一趟。按照她的计划,妖庭之事自有妖庭自己解决,她将讯息转告后,便前往弥兵岛采第三味药石钟乳。 如果仅仅是龙三子那这事情算妖庭的内斗,但是魔宗涉入其中就不好说了。这事情同样是关乎玄门修士自身的运道。 素微快速地浏览了信笺,神情也凝重了起来。还是该知会妖庭,早做防备才是。顿了顿,她又道,师尊要与我宗弟子一道么? 卫含真挑眉望了素微一眼,没有说话。 素微心中一凛,她避开了卫含真的视线,低声道:小师妹也在使者团中。她先前还询问您的下落。 恋耽美 ——(17) 卫含真端着一副冷淡的模样,心中却浮起了疑窦。玉言怎么也跟着来到妖庭了?难不成是重要剧情点?她的身上有异样?卫含真很快地将心思压下去,开口应道:莫管她。 素微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在经过那件下药的事情后,她对玉言的心思不再是浑噩不知,怕是师尊心中也清楚恼恨,所以才会对小师妹如此冷淡无情。不过师尊是因为下药这一龌龊的行为,还是因为徒弟对恩师生出亵渎之念呢? 妖皇的千岁寿诞于妖庭而言不是小事,就算底下暗潮涌动,平面上仍旧是一派繁华气象。奇珍异宝罗列,笙歌不断,煞是热闹。清声不知道卫含真几时出现,但是也学乖了,早便撤下了那靡靡之音,将心思放在了修持上。 就算清声只是做做样子,卫含真在回到扬波轩见到这点也是满意的。 清声,将这封书信交到妖皇亲侍的手中。屏退了妖庭侍奉之人,卫含真低语道。 清声也猜到这事情与先前那道人一般,干系着妖庭的斗争,她不敢轻忽,忙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屋中很快便只剩下了卫含真和垂眸不语的素微。 半晌后,卫含真转向了素微,沉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素微一怔,不确定道:小师妹?这话一出,她的心神便一个恍惚。继而则是一种笃定,小师妹怎么没出现?以小师妹对师尊的关切程度,只要有机会,她便要黏在师尊身边。前不久还在询问师尊的下落呢,等到师尊真正出现了,她又避而不见?真的是奇怪。 卫含真慎重地点了点头。 素微眸光一闪,轻声道:弟子这就去找小师妹过来。 等还有一个等字未出口,卫含真便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去找吧。 素微抬眸凝视着卫含真,这段时间师尊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现在脸上的烦躁几乎不加以掩饰,显然是心乱了。是因为小师妹么?早知道师尊待小师妹是不同的,也早便习惯了此事,可现在想起,却有几分吃味,明明小师妹都做出了那等事情。 卫含真不知道素微在想什么,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大弟子的打量。眼皮子跳动,一股子不安在心间浮荡,总觉得玉言这会儿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妖庭地域广大,来客众多,谁知道会不会碰到生死大敌,惹出什么事情来?故而使者们甚少走动,大多是在下榻之地附近与熟人往来。长观宗弟子同样如此。然而素微找遍各处都未见玉言下落,直到临近开宴,玉言才回到了扬波轩中。 卫含真的面色铁青,清声的神情同样是不太好看。作为长观宗的正使,使者团中的人不管修为如何,都要听从她的命令和安排。因察觉到危机的存在,她已经勒令长观宗弟子不得出扬波轩范围,哪想到就是她的亲亲小师妹,从扬波轩中跑出去了。 此刻玉言乖巧地跪在了地上,时不时挪动膝盖,并抬眸觑卫含真一眼。 她认错认得极为爽快,剩下的便是对卫含真和师姐撒娇卖萌。这样的招式曾经百试不爽,只是这回仍旧未起作用。玉言见状也没有多大的遗憾。可自那件事情后,却难以让师尊心软了。 去哪儿了?卫含真淡漠地望着玉言,冷冷地开口。 玉言抬眸凝视着卫含真,软声道:弟子首次来妖庭,一时被海上风光迷了眼,迷失了道路。顿了顿,她又道,师尊,徒儿知错了,以后侍奉在您的身侧,再也不乱跑了。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到处都是引路的鱼美人,这所谓的迷路之说过于荒唐和敷衍。正打算斥责几句,忽然听见了妖庭丹宫方向传来了悠悠的钟磬声,此是开宴之兆。一道道虹光如桥飞来,各宗的使者都理了理衣襟,踏上飞桥,被引渡到丹宫之中。 卫含真冷冷地望了玉言一眼,示意清声先走,跟在了长观宗使者团之后,前往丹宫。 丹宫乃妖庭的正殿,无数的丹鱼在半空中团聚,赤光照如火,似是烈焰洪流,望之不见尽头。各处来的使者都置身于这漫天的火红色之中,肃容望向了首座的红衣妖皇。 自这位坐上妖皇宝座,甚少出现在诸人的跟前。当初微不足道的六娘子无人了解,如今的明空妖皇更是无人了解。大多数人怀着来庆贺示好的心思,纷纷敬酒,而少数人则是心思诡谲,暗藏鬼胎。 鱼美人的歌声婉转,随之律动的是无数的像是彩带飘动一般的丹鱼。酒过三巡之后,魔宗的使者却是率先发难。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放下了酒爵,顺着那磨耳的声音望去此回魔宗的使臣名贺方,同样是魔宗十秀之一,修为已经到了金丹三重境,假以时日,便能够迈入元婴。他的容貌清隽,与那被斩的魔宗子弟有七成相似,那魔修果真不是虚言。 我魔宗使者不明不白死在了妖庭,此事还需妖庭给个交代。 贺方的声音响起,卫含真的视线仍旧是漫不经心地打转。她忽地瞥到了左手侧的素微连凡间的酒都耐不住的她此刻面颊微红,正举着酒爵小酌。她的眸中浮动着艳色,如那夺目的流火丹鱼。卫含真眉头一挑,伸出笼在袖中的左手,啪一下打在了素微的手背上。 酒爵晃动,美酒荡漾。 素微迷茫地转向了卫含真,意识到她视线正凝在酒爵上,思忖了一会儿,便将酒爵往前一递,抿唇道:师尊请 卫含真拧眉冷笑,这家伙是醉糊涂了?竟然将她饮过的酒递给自己?卫含真正打算拒绝,忽然感知到灼热的视线落于自己的身上,显然是来自玉言。卫含真心思微沉,念头一转,她也没有去接酒爵,而是就着素微的手浅尝一口。 素微被她的行径吓了一跳,手一松,剩余的美酒便倾在了衣裳,留下了斑驳的酒痕。待那灵光一转,酒痕消退,但是残余的酒香却萦绕不散。素微缩回了手,正襟危坐,只是面颊嫩红,如海棠临水。 长观宗弟子注意力皆被这陡然的变化给吸引,只有玉言始终凝视着卫含真,她的眸子幽邃起来,宛如沉沉的黑洞,要吞噬一切。 非我对妖皇不敬,只是我魔宗弟子,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 贺方的语调抑扬顿挫,看样子非要妖庭给出个交代。宴席上的宾客心中都在嘀咕,死得不明不白的魔宗修士可不在少数,怎么平日里不追究?这会儿当着妖皇的面发难?有些警觉的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手中按着法器,已然是蓄势待发。 妖皇的唇角始终萦绕着嫣然的笑意,好似不在意魔宗的态度。等到贺方的话语骤然停了下来,她才漫不经心道:我妖庭余孽未除,兴许就是死于那些人之手呢?诸位说是吧? 妖庭余孽一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何谓妖庭余孽?十五年前与之争位的俱是妖孽! 贺方一愣,片刻后沉着脸道:此言当真? 本座骗你这个小辈作甚?妖皇笑了笑,朝着珊瑚心使了个眼神。珊瑚心立马往前一步,袖子一抖,便见一个形貌凄惨的老道人从中滚出。珊瑚心的视线先是扫过宾客,最后落在妖庭各长老的席位方向 十五年前龙三子明寂犯上作乱,被陛下镇压。没想到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欲在此时生事!此妖便是罪状。至于魔宗的弟子珊瑚心望了贺方一眼,轻飘飘地应道,就是这老道杀的,他已经承认了。若是不信,你们可自己询问。 贺方不认识况鱼肥,但是听了这番话便明白这老道是明寂的人,既然如此,魔宗弟子不可能死于其手中!妖皇抓到了明寂的人,那她得知了多少事情?心思转动,贺方袖中飚出了一柄飞刀,一下子便将那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况鱼肥首级斩下。他退回了席位,朝着妖皇拱了拱手,正色道:此人已斩,这事贺某回到魔息之海,便有交代了。 第28章 妖皇对魔宗的识趣万分满意,她并不在意在宴席上见血。 只不过她并没有罢休,而是笑吟吟地望着贺方道:那况鱼肥身上还有一份手书,似是魔宗弟子与我妖族余孽有所牵连? 贺方面色微变,他对上了妖皇的视线,沉声道:此事当真?恐怕是他们自作主张。若是元神还在,当押回我魔宗审问一番。 妖皇笑道:那还真是不幸呢。那些余孽下手不容情,恐怕是灰飞烟灭了。 宴席间的变故使得不少人视线在妖皇与魔宗弟子的身上打转。贺方猝然发难到退缩也不过是片刻而已,他的说辞傻子都不会信。不过既然妖皇有息事宁人的心思,其他人自然不会挑出来说些讨人嫌的话。 魔宗修士是卫含真所杀,只不过此刻罪名已经到了况鱼肥的头上,贺方已经认下,就算以后他知晓真相,也无有理由对着长观宗发难了。卫含真勾了勾唇,眼中盈着三分的笑意。 师尊玉言低声开口,她的语调发颤,似是有些畏惧,朝着卫含真处靠了靠。 卫含真望了她一眼,笑容骤然收敛了起来。玉言的外出始终给她带来一种不安的感觉,一切都错乱了,她已经无法从原书得来的消息中找寻答案。 玉言始终凝视着卫含真,自然发觉了她的冷淡与疏离。念起上一刻她与大师姐言笑晏晏的亲昵,她的心中倏然扎进了一根刺。她咬了咬唇,心中万分不甘,连带着望向素微的视线,都多了几分埋怨。 宴席之变并没有因为魔宗的偃旗息鼓而停下。 身为左侍的珊瑚心代表的是妖皇的意志,她的视线挪到了妖庭诸长老席位上,定定地望着其中的一位。那长老经受不住珊瑚心的视线,霍然起身,大袖一卷,便听见轰隆一声爆响,无数丹鱼如洪流一般向外涌动,无形的禁制屏障在妖庭张开,显然是其触动了妖庭的禁制。妖庭之中,因磁力阵力交错,修士根本无法飞渡,禁制一开,显然所有宾客都被困在其中,如砧板上的鱼肉。 浴波长老,本座待你不薄吧?妖皇视线落在了浴波的身上,眉头微蹙。她的脸上没有诧异之色,显然是已经提前得知了这系列的事情。 浴波长老的视线落在了况鱼肥的尸首上,他知道这个老道,只是应当在博浪湖中为主上炼器,怎么会落在妖皇的手中?那处与此地遥隔千里,根本不相干。眼下已经不是追寻答案的时候,浴波长老沉沉地望着妖皇,哑声道:你得位不正,当初龙皇陛下分明有意立长公主为嗣。 是么?可有诏旨?妖皇一挑眉,没想到浴波长老将那那长公主给搬了出来。十五年前,兄弟姐妹们都忙着争位呢,可没见谁真有龙皇遗旨拿出来的。这会儿将那不知道死在哪里的长姐搬出,怕也是借一个长的名目。 浴波长老的面色难看起来。 不管有没有诏旨,这位置也不是六娘子你能坐的。一道洪亮的笑声传出,紧接着一个眉目英挺的魁梧男子大步走入了丹宫之中。他的身后涌入了一群披甲士,个个都是元婴修为。一时间丹宫之内,气氛沉凝。英武男子先是扫了一圈玄门诸宗的修士,继而视线落在了妖皇的身上,笑道,六妹,当日父皇将你送到弥兵岛和亲,便是断了你继位的可能。你的身份是北真王后,而非我妖庭中人。十五年前,你与乱党勾结夺取妖皇之位,而今也应该还回来了。 还给谁呢?三哥你么?妖皇不以为然道。 明寂神情一敛,肃声道:自然不是!当日父皇有意传位于长姐,长姐却不幸陨落。好在她血脉尚在人间,此位自然是回到长姐后嗣手中。 妖皇闻言嗤笑了一声。当日直到长姐离开妖庭都从未听闻她有甚后嗣,真要有血脉留在人间,也当是之后的事情,现在算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吧。明寂打得好算盘,扶她上位便相当于自身坐在了妖皇大位上。三哥你何必大费周章呢?妖皇笑吟吟地望着她,又道,别说是长姐的后嗣,就算是长姐站在这里,今日这妖皇之座,也不是她想要就能要得起的。 明寂深深地望了妖皇一眼,又道:看来六妹是想要血染妖庭了。他一笑后,倏然将视线投向了长观宗的座次,意味深长道,也罢,等了结了当日之事,再思量其他吧。说着,周身的气势陡然一涨,如巍峨的山岳,冲击着整座丹宫以及妖皇对修士设下的屏障这么一来,修为低下的修士直接承受了那来自大能的威压,气血震荡不已,甚至还有直接晕厥过去的。 难怪敢来,看到这十多年,三哥修为进涨飞速,已然成我辈中人了。妖皇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望向了明寂的视线多了几分警惕。她自身是因得到了龙皇的传承才一举迈入洞天境,可现在明寂又是凭什么?要知道十五年前他不过是化元一重境,根本没有可能迈入洞天。 身为出行妖庭的使者,清声的身上携带着一样法器。在感知到事情不大妙的时候,她便将掌门赐下的笏板往前一拍,顿时笏板上的清光将长观宗诸弟子笼罩在其中,化去了洞天境修士带来的威压。她蹙着眉,神情凝重,思忖不到脱身之法,便将视线投向了卫含真。 卫含真一脸冷沉。 在明寂眼神往长观宗这般望来时,那股不详的预感达到了顶峰,如芒刺在背。十五年这个时间太巧了,卫含真回想着将玉言带回长观宗之前之后的异状,肃声喝问道:你先前去哪儿了? 玉言的天真与无辜装不下去了,她那甜腻的笑容收起来,整个人围绕着一股阴沉和冷厉。她偏着头凝视卫含真,轻轻地应道:师尊不是猜到了?何必问我? 她自袖中取出了龙鳞,又展颜一笑道:师尊先前问我去哪儿了,我其实是被此物吸引走的。我对幼时之事没有印象,师尊自言是从一对凡人夫妇中将我救出,那二人并不善待我。原来我并不是他们的女儿。我的母亲是龙皇长女,而我的父亲玉言语调倏然一顿,良久后才慢吞吞道,他叫玉衡。 你想回到妖庭?卫含真冷声道。 玉言仰着头凝视着卫含真,颔首道:是,此是我应得的。长观宗固然好,可师尊座下有三弟子,而且师尊要照旧例将自己放逐到英华院了,她怎么甘心?她回到妖庭之后,便可按龙族法门修道,又有无尽的修道资粮,如此能够很快赶上师尊。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份会被人瓜分的师徒情谊! 卫含真闻言掠过了几分失望,她冷声道:天真。对上了玉言那充斥着贪欲和渴求的视线,又道,你会在今日知道,没有什么是你应该得的。 玉言的身份没有任何预兆,宛如惊雷在上方炸响。 恋耽美 ——(18) 素微眉头紧蹙,担忧地望向了卫含真。小师妹的说辞显然让师尊失望了,素微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陡然间对上小师妹那双藏着埋怨的眼,她的心中悚然一惊,一股寒意蹿升,竟是无言。 清声则是神情肃然,手指拂过了寒光湛湛的法器笏板,正色道:小师妹与妖族余孽谋,恐怕会影响我宗与妖庭的关系。眼下玄门大敌是那魔宗,与妖庭之间能修好便修好。清声没有忘记自己此回来的使命,要是这事情干坏了,以后宗门还会让她做什么呢? 那你觉得该如何?卫含真倏然望向清声。 清声张了张嘴,原想说将小师妹交给妖皇,可真到这会儿,却是说不出口了。她面颊微红,狼狈地躲开了卫含真冷凝的视线,灵机一动,应道:得看这祸事结果如何了。 洞天境的修士一出手便惊天动地,打坏洲陆。但凡理智还在的,都不会选择在妖庭丹宫中开战。明寂直接化作了龙身,爪子撕开了一道空间,率先钻了进去,而妖皇也跟着一闪身,红影一掠,顿时消失在众人跟前。明寂邀战,要想维持在妖庭之中的统治,妖皇势必要与他打上一场。 不过他们前往其他空间,但是元婴期的修士们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明寂带来的那批披甲士,目的极为明确,便是对着丹宫中的宾客下手。浴波长老与他手下的水师也早做好杀伐的准备,混在其中,顿时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浴波长老,一旦动手,便是与玄门结仇。珊瑚心拧眉道。 浴波长老仰头大笑道:我辈本是异类,为何要学人作态,并且与之往来?他的眼中闪过了血腥与残忍,戾气横生。 自然是因为尔辈皆为弱者。清朗的声音穿过丹鱼群,直刺浴波长老。那暂时平静下来的丹鱼群再度沸腾了起来,如无数焰火燃放。踏入丹宫之人身着蓝白色法袍,头戴银色王冠,腰间悬着一柄赤黑色的长剑。 丹宫震荡,此间修士寸步难行。 浴波长老勃然变色:北真王?! 北海妖庭的地域与弥兵岛相接,龙皇尚在时便几度交手,皆以妖庭的败退为结果。就算在弥兵岛王族内乱之时,妖庭也并未讨得丝毫便宜。正是因为此,妖皇将六女嫁给北真王,以期修复与弥兵岛的关系。十五年前,妖庭因妖皇之位陷入大乱,身为北真王后的明空回到妖庭,借弥兵岛的势力坐上妖皇宝座。北真王在妖皇宫停留数日后负气而出,之后十五年妖庭与弥兵岛再无往来,形似决裂。 可现在,北真王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丹宫之中。 怎么?浴波长老是觉得孤不该出现在丹宫中么?北真王朝着浴波望去,眉眼间满是倨傲和冷厉。 要知道北真王可是当世洞天境的强者之一,其威势如同千尺高的海浪骤然砸下,将那浴波长老压得冷汗涔涔,面色苍白中透出青。他哪里敢质问北真王?只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孤的王后千岁寿诞,孤怎么能缺席?只是孤不喜这些血腥,诸位应当不会让孤失望吧?北真王径直走向了妖皇的宝座,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中大马金刀地坐下。 一场腥风血雨在北真王满含威胁的话语中消弭,以浴波长老为首的妖族水师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妖皇若是胜利他们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妖皇要是落败焉知北真王不会以此为借口大开杀戒?毕竟弥兵岛可不像九州玄门那般还会跟你讲道理。思量再三,见北真王的视线不再落于自己身上,浴波长老小心翼翼地从丹宫中退了出去。等到一口气到了数里外,他才捏了一把冷汗。在妖庭中,他之执掌乃是各方禁制,眼下妖庭禁制全部大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瓮中捉鳖,也不知道谁才是那只鳖。浴波长老苦笑了一声,正打算悄悄离开妖庭,却骇然发觉禁制已经无法再撤销妖皇在得知那一系列秘事后,并没有撤销他的执掌,只是暗中变动了核心罢了! 只能开不能关他出不去,龙三的人马出不去,宾客同样也出不去。 丹宫之中,气氛冷凝。好好地参加一场寿宴,却如同囚徒一般被困在此处,不少修士已经变了脸色,只是碍于北真王,不敢在此发作。 卫含真面色平静,俨然是知道了这一场妖族内乱的结果。 听说龙皇长女的后嗣在座中?北真王忽地一挑眉,视线转向了长观宗处。她伸手一抓,玉言便不受控制地往前飞去,最后稳稳地落于北真王的跟前。北真王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意味不明道,还真是面善得很! 小师妹素微眼皮子一条,骤然直起身。 卫含真见状按住了素微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她朝着素微摇了摇头,眸光暗沉。 北真王一个洞天境的大能自然不会对一个小辈做什么,她注视着玉言,温声询问道:是你要坐这妖皇宝座? 玉言耳旁隆隆作响,仿佛霹雳齐动,震得她头晕眼花。片刻后,她才定下心神,她咬着下唇,无助地望向了卫含真。 卫含真淡淡地开口道:不管出身如何,她都是我长观宗弟子,与妖庭无关。 北真王单手支撑着下颐,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是么? 玉言眼中闪过了一抹暗色,她咬牙应道:是!片刻后又软声道,我不过筑基期,就算母亲真的是龙皇长女,这妖皇之位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北真王勾唇,懒洋洋笑道:算你识相。要不然凭借你跟那人有七成相似的、让人十足厌恶的脸,孤都会要你的命!北真王毫不遮掩自己的凶煞之气,一拂袖,便将玉言送回了长观宗的座次。 玉言咬了咬下唇,仿若受了极大的惊吓,她泪眼盈盈地望向卫含真,询问道:师尊为何不救我? 卫含真淡声道:如何救? 玉言眼皮子一条,那股不甘更加浓烈,仿佛要冲破身躯。她怨声道:为何不能像在登瀛秘境中,你对那名无尘的修士做的那般? 卫含真困惑地抬眸,她扫了一眼玉言,应道:你并未遇到危险,北真王不会将你如何。 玉言不依不饶道:如果换成大师姐呢? 卫含真眉头一拧,她实在是不耐玉言这番作态。她眼中闪过了一星寒光,冷冷道:救如何?不救又如何? 第29章 《定命金书》推测出的过去残破不堪,谜团环绕。她到底是此界中人亦或是外来者,也渐渐地难以分清。可不管怎么说,她与所谓的原身日渐相合,这份师徒缘带来的因果也是她该承受的。如果不能够将玉言导回正轨,那么只能够斩断这份师徒缘了。 卫含真一直将重心放在提升自己的修为上,可现在看来,三徒弟的事情也需要着手处理,光是一个英华院恐怕还治不了她。 玉言被卫含真那泛着冷意的视线吓到,瞳孔缩了缩,陡然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她垂眸抿了抿唇,不再开腔。 丹宫之中,诸修窃窃私语。只不过因北真王坐镇此处,那股哗乱被强行压了下来。 忽然间,一只血淋淋的龙爪撕裂了空间,咚一声响,便有一只硕大的龙首被甩出。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很快便蜿蜒了一地。浓郁的血腥味在丹宫之中漫延,游动的丹鱼疯了一般,冲撞着那层透明的屏障。 龙族之血,虽非精血,可对于血脉下等的妖族而言,这是大补之物,是一个登上大道的机会。贪婪的视线从各处投向了龙首,然而没有一只妖敢擅自动弹。悠长的龙吟声自那空间裂隙中传出,只见一道红色的光影闪现,浑身煞气的妖皇已然从中度出。她沉沉地望了一眼座上笑吟吟的北真王,皱了皱眉,又转向了妖族诸部长老,高声道:谁能拿下我妖庭叛逆,便赐下龙血、龙肉、龙筋!北海妖庭之上,主力多是水族。这一句话甩下,水族诸部顿时情绪激动起来,纷纷请命诛杀妖孽! 丹宫之中,厮杀声起,就算是妖皇这个寿星完好无损地回来,宴会也没有办法再进行下去了。 妖皇拂了拂袖,朝着玉言那处瞥了一眼,半晌方收回视线。她笑了笑道:让诸位道友见笑了,此次宴会因明寂那群余孽而终,改日我妖庭再往各宗赔礼。眼下诸位道友请自便吧。 龙族性情残忍,对待同族兄弟尚且如此,不少人心中寒意蹿升。贺方沉沉地望了妖皇一眼,此回虽然折了几个弟子,但来此的任务已经完成。妖皇不计较,他们也没必要牵涉在其中。怕事情有变,贺方率先起身告辞离去。他一动,玄门诸宗陆陆续续也动了起来。 卫真人。一直含笑打量着妖皇的北真王倏然开口,她袖子中飞出了一个玉瓶,温声笑道,登瀛秘境之事,多谢卫真人相助。此是回礼。 卫含真接住了玉瓶扫上一眼,这正是她需要的外药之一石钟乳!而且是新近采伐下来的,尚有洞天真人的一抹灵机在。卫含真也不客气,抬袖朝着北真王拱了拱手。 原以为妖皇会因玉言的身份发难,可实际上直到回到扬波轩中,都不见妖皇有任何动作。 遣退了宗中弟子,只余下素微三人,卫含真神情倏然冷峻起来,她朝着玉言喝了一声:跪下!当即从袖中飞出了一把飞尺,啪一声打在了玉言的背脊上,将她打了个踉跄。这法器历来是训诫弟子之用,而卫含真也不曾留手,只这一下,玉言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背上则是鲜血淋漓。 你是觉得为师欠了你么?卫含真冷冷地望着玉言,沉声道,先前你不敬师长,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并未真正罚你,可你现在做了什么? 玉言咬着下唇,将痛苦的嘶声吞了下去。她定定地望着卫含真,眸光幽沉:师尊这是对我失望了吗? 卫含真淡声应道:教不严,师之惰。此事我也有责任,今日之事,要教你记住,别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得,如今同道对你的客气是我长观宗给你的。炼神之下,人皆蝼蚁,更何况你才迈入筑基期,你如今的本事可配不上你的野望!你既是我长观宗的弟子,那不管你如何出身,你都要以长观宗为先。长观宗与妖皇合,而你与那余孽谋,做的就是叛宗的事情。你若是不认同这点,自然可离开我长观宗。 第二件事情卫含真语气倏然一顿,视线扫过了噤声不语的素微和清声二人,她冷冷一笑道,你拜在我蓬玄峰,便是我卫含真的徒弟,但也仅仅是徒弟,其他的事情,不要奢望,明白么?在我的眼中,你与素微、清声,都没什么不同! 玉言不在意长观宗的利益,既然师尊要她依宗门利益为先,那她也可以做到。只是后面一番话就先一柄刀刺进了她的心脏,将她刓得鲜血淋漓。脑袋嗡嗡震响,玉言控制不住情绪,她倏然抬起头,那张天真的面孔蒙上了阴翳,又因愤怒、不甘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而显然有些扭曲。都一样吗?真的都一样吗!她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她的视线灼灼,像是两丛焰火,她道,宗门中人人都道师尊偏爱于我,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么? 那只是因为你年纪小!卫含真厉声喝道,她冷声道,可现在我明白了这点,年纪小并不是纵容你的理由。你看看你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如果再纵容下去,恐怕你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 所以师尊要罚我吗?玉言倏然打断了卫含真的话,她迫切地望着卫含真,脖颈伸长,像是要延伸到卫含真的跟前。 是!卫含真寒声应道,你的罪过,应当在刑章院百罪崖受五十刑鞭!可将你惯成这模样,是我之罪过!此刑我代你受,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卫含真话音一落,那清光湛湛的子尺顿时飞起,朝着她自己的脊背狠狠落下。 师尊素微和清声二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再也不敢站着,纷纷跪在了地上。 卫含真没有接腔,她的神情不变,如古井沉寂,只是以灵力操控着子尺一下又一下打在后背。扬波轩中,只听得啪啪的清响回荡。鲜血染红衣裳,一滴一滴落在地面,逐渐汇聚成了一小洼血泊。 玉言像是傻了一般,等到反应过来了,立马起身朝着卫含真跑去,只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她倏忽跪在地上,哭泣道:师尊,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大、大师姐?清声打了个哆嗦,没想到师尊对自己这么狠。 素微没说话,她笼在了袖中的手骤然收紧,双眉拧起,一瞬不移地望着卫含真。师尊这不是做给小师妹看的,也是给她们看的。不管师尊怎么对待自己她都不欠她们这些弟子的!这刑罚她想拦,可是她不能拦。 五十尺下来,卫含真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清声只感到一阵疾风掠过自己身侧,等到回神,原本跪着的大师姐已经在前方,将师尊接在了怀中。她眨了眨眼,愕然地看着大师姐,片刻后,又被玉言的尖叫声惊回神。 玉言爬起身,朝着素微冲去。 把师尊给我 只是尚未等她接触到卫含真的衣摆,已经被面容如寒霜的素微一掌推开。玉言咬了咬下唇,她幽幽地望着素微,身上一股泛着邪意的气息陡然暴涨,她竟然直接召出了自己的灵剑。 小师妹清声急声喝道。可俨然是来不及了,长剑如流光,已然朝着素微的面门而去。素微眸中怒意涌动,她一手揽着卫含真,一手打落了玉言的长剑。她往前一掠,一巴掌扇在了玉言的脸上,厉声喝问道:玉言,你在做什么?!你说自己知错?你当真知错了? 玉言面颊高肿,她浑身激颤,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我 素微根本不想听她的辩驳,失望地望着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的小师妹,她转向清声道:将她带回刑章院,关押在百罪崖反省! 清声头皮一麻,大师姐往日虽然冷,但甚少有厉色。然而现在她是被大师姐的严厉给骇住了。无奈地望向了玉言,她叹了一口气道:是。 素微并不打算与长观宗弟子一道回宗门。 妖庭动荡不断,海舟出行需要过层层的关卡。没有使者文书,一切事宜都要麻烦许多,索性在妖庭边界找一处孤岛。 五十尺打在背上并未让卫含真彻底地失去意识,其实这点儿伤势对金丹修士来说,算不上严重,但因子母尺本就是惩戒之物,上方附着的灵力窜动,使得破裂的肌肤不能自行修复完全,不停地传来一阵刺痛。 山洞之中,素微将所藏的法器取出,一一装点,俨然是要再造一个洞府。卫含真趴在了石床上,眉头微蹙。 恋耽美 ——(19) 当日师尊为弟子敷药,今日弟子则来伺候师尊。素微屈膝半跪在了石床边,神情肃穆。卫含真没有接腔,除了眼皮子颤动,肢体没有动弹分毫。素微抿了抿唇,又低声道,弟子冒犯了。伤口布满整片后背,这衣裳是要褪下的。素微手抖了抖,面颊发红。 卫含真也不太自在,在徒弟跟前坦诚相见,多少有些羞耻。可转念一想,中了药后的丑态都曾经入过素微的眼,好像也没什么。再说了,自己先前也算是占得几分便宜,现在不过是偿还罢了。山洞中静幽幽的,隔一会儿才传出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卫含真转过头望向素微,认真道:直接撕开吧。 素微眼皮子一跳,神光迷乱,面色飞红。好半晌,才应了一声是。她要做的是将那药敷上,使得药力将肌肤表面乱窜的灵力给剥除,剩下的伤势,便只消师尊运转几次功法,就能够恢复了。 卫含真异常配合,这使得上药的过程无比顺利。然而寂静的山洞中总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尴尬,以及心间总莫名生出一分火热来。素微看不到卫含真的神情,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庄严而清净的模样。良久之后,她询问道:收了三个弟子,师尊后悔了么? 许久之后,卫含真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也染上了玉言问东问西的毛病、后悔如何?不后悔又如何?我辈应当往前看。 素微轻轻的恩了一声,至少听明白了师尊没有将弟子逐出山门的意图。 在将那盘桓在伤口中的躁乱灵力拔除后,卫含真的状态好上了几分。只不过她仍旧没有妖庭的范围内,而是选择在此处将石钟乳炼化,这么一来,所需的五味药已经齐了三种,至多一载,她跌落的境界便能够恢复甚至会因此一劫更进一步。 北海妖庭,这一场源自妖族内部的夺位之争,比之过去结束得更快。那群叛兵仰仗的也不过是明寂,在明寂陨落后,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妖皇显然不想饶恕任何一个叛徒,妖皇之位已经牢牢坐稳,她并不需要像过去那般使用镇压这种无关痛痒的手段,而是将他们尽数屠杀殆尽,一时间,北海之上,尽被血色覆盖。 妖皇宫中,北真王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白玉床上,朝着妖皇挑眉道:那小丫头你就这样将她放回去了? 难道要与长观宗翻脸么?妖皇冷冷地瞪了北真王一眼,又道,此事我妖庭之事,不劳你北真王挂心。 那丫头的出身可不仅仅是妖庭的事情。北真王接过了妖皇的话头,起身走到了她的身侧。她抬起的手尚未勾到妖皇的发丝便被妖皇狠狠拍下。北真王挑了挑眉,啧了一声,又道,你那兄弟修为怎么长进得这么快?难不成龙皇另有传承? 不是。妖皇的神情的严肃了起来,她望着北真王道,在他的功法上看到了几分真魔的影子。玉寒心,你应该回去镇守弥兵岛,而不是留在我这妖庭之中! 北真王的面容倏然一变,她薄唇紧抿,神情森然。半晌后才挤出了一句:真魔?不可能!片刻后,她又冷笑了一声道,弥兵岛自有人镇守。而且自妖庭回岛,并不需要多久。她定定地望着妖皇,仿佛将此当作她驱赶自身的借口。王后为何这么讨厌孤?当初和亲也是你们妖庭提出的,并非我弥兵岛的逼迫! 妖皇神情一厉,她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北真王,恨声应道:你们愿意,但是我不愿! 北真王嗤笑了一声道:是么?是孤的女儿身让你失望了?如果孤是个男人 啪一声响。 妖皇一巴掌甩在了北真王的脸上,面容铁青。 北真王被妖皇一巴掌打偏了脸,她舔了舔唇,咽下了那上涌的血腥气,语调轻快:至少孤真正确认了这一点。王后,你要做什么,孤都不会阻你,孤给了你无穷的自由,你看不到吗? 妖皇对上了北真王的瞳孔,哑声道:抱歉。她显然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片刻后又道,魔宗与明寂之间多有牵连,此辈虽曾参与过镇压真魔,但其功法路数也有是自那真魔来的,很可能内部生变,再度与真魔勾结。 真魔与魔修不同,前者是极阴之变,自天外穿渡而来,后者则多是走的以浊气修真的、不同于玄门的道途。说起来已经是万载前的事情,妖皇能够知情,除了龙族的传承便是从弥兵岛得知的。当日的九州宗门还未兴建,玄魔妖三道的大能有一个共同的敌手,谓之真魔。此辈无形无迹,自那极阴浊之物中诞生,很容易动摇修士的真念。当时三方合力将那群真魔镇压,又与九州开宗立派。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很少人知道这些事情了。 北真王定定地凝视着妖皇,片刻后垂眸敛起了笑容,肃然道:我知晓了,我会传讯弥兵岛。 第30章 海中孤岛。 浪潮迭起,浩浩汤汤。拍在了礁石上发出哗啦声响,飞溅的水花如同雪沫四散,只是没有丁点落在立于礁石上的女修身上。 素微立在了卫含真的左后方,她凝眸望着天际的数道疾驰而过的遁光,面色沉凝。 师尊,是玉霄的弟子。 玉霄宗此番也是妖庭的座上宾,只不过他们如玄门各派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原以为玉霄的弟子早已经离去,没想到在这孤岛瞧见。 可能是有什么谋划吧。卫含真淡声道。妖庭与玄门各宗交好,可在不同宗门之间,情谊深厚程度自然是不同的。玉霄想要争取妖庭为以后抗争长观宗做准备,也不算奇怪。 素微点了点头,因登瀛秘境之事,她对玉霄宗弟子的观感并不好。见那几道人影消失在天际,她又问道:接下来师尊打算前往何处? 卫含真斟酌了片刻,应道:太微山。如今只余下两味药,其中太微摄心雷需要在太微山采摄,而钧阳地气则是位于须弥圣境,两者一东一西,从妖庭出发,相去不远。选择太微山,卫含真也是有过考量的。她侧了侧身,视线在素微的身上周转一圈,缓声道,你即将迈入金丹三重境,到时候前往太微山,可用山上之雷让北冥玄水更上一层楼。北冥玄水虽然是水属功法,但是其中也有雷术,能斩神魂。 素微颔首,半晌后忽又说道:太微山在玉音门地界,云道友此刻应当在玉音门中吧。这回玉音门的弟子也有来妖庭,却不是云池月当这个使者。 卫含真挑眉,她凝视着素微,一时摸不清这弟子的意思。在登瀛秘境的时候,她待云池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吧?思忖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很想见云道友?毕竟寻药之路,大弟子会常伴在侧,有的小要求可以尽量满足她。要上太微山,也的确得往玉音门走上一遭的。 素微一怔,她眸光往下一垂,避开了卫含真探究的视线。云道友很有趣。她轻声应道。 卫含真回忆了一会儿,颔首道:确实。 被师徒二人称为有趣的云池月正懒洋洋地歪在了软塌上,听着缥缈的仙乐,就着女侍的手吃葡萄。 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赖是生来瘦硬,浑不怕、角吹彻。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原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①堂下的歌姬歌喉婉转,唱的是云池月最爱的《霜天晓角》曲,说来她的法器海棠说亦是自这曲中得名。 大师姐少女清脆的嗓音伴随着急匆匆的步履声一并传入。 云池月伸了个懒腰,掩唇打呵欠。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望着少女道:陆师妹,你几时从妖庭回来的? 被称为陆师妹的少女端着一张冷如霜雪的脸,她瞪了云池月一眼,应道:我回来已经有数日了!大师姐,你的伤还没好么?!自登瀛秘境结束后,大师姐带回了蓬莱气,便自称受了伤,借着蓬莱气之功,门中的任务也不做了,甚至都不出来露脸!说是受伤,可门中谁不知道这是大师姐的托辞?毕竟这事儿上演了千百遍了。 云池月托着面颊,诶呦一声道:登瀛秘境可都是金丹三重境的修士,而且出身名门,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为了那蓬莱气,我与他们缠斗,险象环生,最后还是 停!陆师妹看着云池月,气鼓鼓地叫停,她一拂袖道,薛长老叫你去! 云池月一听立马垮了脸。 自登瀛秘境得了蓬莱气后,掌门真人就开始闭关了,宗中的大小事情就落在了恩师的身上。也正是这一点,她才开始装受伤的。可没想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被支使的命运。叹了一口气,云池月道:我晓得了。顿了顿,她眸光一亮,又道,陆师妹,恩师可有跟你说什么吗?陆师妹虽然不是恩师座下,可她是掌门的独女,在恩师那的待遇胜过自己这个亲传徒儿。 陆师妹板着一张脸,严肃道:没有。 这样啊云池月失望地收回了视线,慢吞吞地起身。 玉音清宫,殿宇巍峨,门前塑着一把一人高的箜篌,风一吹,弦上便音声震动。声清泠泠鸣索索,宛如垂珠碎玉空中落。②玉音门有宫商角徵羽五宫,云池月之师薛道韫正是清宫长老。 云池月抱着琴,眉头微微蹙起。清宫前有九层台阶,不过丈余距离,然而对弟子而言极为难走。那门前的箜篌便是一道考验,若不能以音律相迎,恐怕得在身上见血方能够入得清宫。添一两道伤痕不要紧,但是被恩师责骂看轻就不妙了。 一步入殿,箜篌声消散无踪迹,殿中清寂无声。 云池月望了座上端肃有风仪的薛道韫一眼,立马垂首行了一礼道:弟子见过恩师。 薛道韫淡声道:伤好了? 云池月闻言讪讪一笑,她到底有没有伤,恐怕没人比师尊更清楚了。 薛道韫站起身,打量着自己座下首徒,片刻后才开口道:商宫城今年没有送来灵秀童子,而且那边的弟子联系不上了,你前去打探消息,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玉音门五宫各有一座属城,年年都会送十名灵秀童子迈入道途,玉音门中的弟子十有八九是出自五城之中。往年这个时候,商宫城早已经送弟子入门了,可眼下久久没有动静,恐怕是出了事端。 云池月神情一凝,要是别的事情她还会推脱一二,但是商宫城之事她当即朝着薛道韫拱了拱手,应道:弟子知晓了。 薛道韫望着云池月,缓缓道:池月,为师知道你出身商宫城,那处还有你的亲人。但要真遇到什么不可应对的事情,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先知会宗门一声,明白么? 云池月眸光微暗,敬声道:弟子明白! 九州各域,唯有东边的玉音门地界之内,最好歌舞。此地百姓天性烂漫,好为服章之道,好为九章之歌,又兼之行事不受拘束,漫山遍野都是求欢之曲。 你要如何?冰冷的手儿,将奴的咂咂摸,摸的奴,浑身上酸麻实难过,问情人胆战心惊怕那一个③修道之人耳力非凡,仅仅是驾着遁光自这林间飞跃,便听到了那放浪的、不合时宜的唱曲。素微面色微红,偷偷地觑了眼卫含真,出声道:师尊,此处已经到了玉音门的地界,前方便是其治下的商宫城了。是要越过此处直接去玉音门,还是 卫含真撩了撩眼皮子,询问道:你觉得呢? 素微尚未应声,又听见了林间放浪的曲子,她眉头一蹙,应道:还是直接去玉音门吧。 卫含真颔首,面色不变道:恩,先去商宫城。此处是玉音门地界,总要给主人家递个消息的。 素微:可是她抿了抿唇,一时又不知如何解释。 可是什么? 风物志上记载商宫城乃五城之最。 素微的声音时轻时重,卫含真没有听清。大徒儿少有这副扭捏支吾的作态,她狐疑地地望了素微一眼,疑惑道:什么? 素微抿唇,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断,硬邦邦地说道:声色淫乐倍胜于他城! 卫含真:她还以为商宫城有什么特殊的。打量着素微,卫含真暗想道,书中不是说她是冷冰冰的拔剑机器人,除了法器与财宝,便无一事在意么?她没将情绪展现在脸上,只是用平日里说话的口吻道:你的心不静。 卫含真的语气其实还算得上温和,并没有责备之意。素微的面颊忽地赤红起来,如火舌倒卷。笼在了袖中的手在打颤,她曲起指尖,勾勒着几缕空气,仿佛如此能够降下周身的温度。她不敢看卫含真的神情,低头惭愧道:师尊教训得是。 修道之人是远离尘世的,可素微的表现显然是像落入了凡尘。所谓的淫词艳曲,卫含真浑然不放在心上,毕竟她所知晓的事情比这过分多了。觑了素微一眼,卫含真抬手落在她的肩上以作安抚,哪想到素微的反应极大,像是如避蛇蝎? 这四个字浮上心间,卫含真幽幽地望着素微,顿时产生了几分不痛快。你若是真的不愿,便不过商宫城了。卫含真不咸不淡地开口。 素微的理智回笼,她偷觑了卫含真一眼,总不能现在把肩膀凑过去让师尊拍一拍吧?这件事情除了揭过,也没有补救的法子了。她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道弦将她与师尊拉近,化作了盘桓在脑海中的那些迫不得已的亲昵。素微长舒了一口气,她敛眉道:弟子没有不愿入商宫城。 卫含真这回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半晌后才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直到入了城之后,卫含真才知晓素微所说并非虚言。 两人气质卓然不类尘世中人,明眼者看出她们是修道士,绝对会退避三舍,然而到了这商宫城中,一个个如狼似虎,不分男女,掷果、掷绢都算是好的,更有甚者,大胆放浪地直接往她们身上贴,只不过尚未靠近,便被素微用灵力震荡在一边。 这下子别说是素微,连卫含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忽然间,一道尖叫声响起。一个年轻的郎君身上衣衫破碎,浑身是血,自那陋巷中奔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紧跟着数人不分男女。他的求救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城中的人都像是疯了一般,朝着他追去,直到这年轻郎君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恋耽美 ——(20) 这一切在猝然间发生,卫含真和素微二人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城中人的禽兽行让人毛骨悚然。师徒两面面相觑一阵,卫含真最先开口:书上记载的是这样的风俗? 不是的。素微摇头道,她失神地望着卫含真,有些贸然地伸手取下了落于她鬓间的桃花,愕然道,这是什么时节?怎么会有桃花?!漫天的桃花飞扬,整座城中笼罩着一片绯色,像是那铺天盖地的血海。 卫含真无暇在意素微那仍旧悬在自己头侧的手,她的双眸中逼出了一线寒光。 商宫城中,恐怕有恶事发生! 桃花缤纷,绯云层层叠叠地铺展开。弦音骤然一利,化作了无数道音刃切向桃花,顿时将之碾为齑粉,随后长风一卷,整个庭院为之一清。 听江师姐一曲,如仙音入耳,缥缈如神啊。云池月歪着榻上,微笑道。 抚琴的是个穿着青衣的年轻女修,是商宫城的镇守江如练。她手指按在了弦上,朝着云池月一挑眉道:这一声师姐我可担不起。云池月是门中的真传弟子,而她只是普通弟子而已,走到了金丹期算是修道的尽头了。 云池月摇头道:师姐入道比我早,修为也胜过我,有什么担不起的。她支起了身子,托着下巴又道,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花? 江如练诧异地望向了云池月道:你是云家人,你竟然不知道? 云池月坦然道:不知。她虽然是商宫城云府出身,但是少小离家,将近百岁,哪里记得清那么多事情?这次奉了师命下山,她先去云府瞧了瞧,见无异样便直接来这儿了,毕竟仙凡有别,见面也是徒增伤怀罢了,知晓他们无事便安心了。 江如练笑了笑,道:你可知道桃花夫人?斩落的桃花又随风而起,如海浪绵延没有尽头,江如练起身伸手接过了一瓣,悠悠道,生时桃花开,死时花尽落。但恨此生短,如何此情薄?这桃花与城中祭祀的桃花夫人有关,千秋节即将到来了啊。 桃花夫人?云池月对这人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听江如练一说,顿时来了兴致。 江如练道:此人是你云家的先祖,名息,是万载前的修士了。她陨落的原因已经不能知晓,似乎与情有关。不过城中供奉她,是因为她曾经显灵过,庇佑过城中的百姓,此事在史册上有记载。每到千秋节左右,商宫城中便会桃花纷飞,而百姓感念桃花夫人之恩,则是前去祭祀。 云池月喟叹道:原来如此。我知晓祖上有修士,但是对桃花夫人却是闻所未闻。 江如练深深地望了云池月一眼,漫不经心道:可能是遗忘了吧,毕竟万载以来,修士不计其数,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被铭记的。 云池月嗯了一声,话题一转,终是落在自己的最终目的上。江师姐,为何商宫城未送弟子回宗门?先前联系也没有回音? 师妹想知道?江如练的笑意收敛了几分,深邃的双眸像是一个虚空玄洞,她的身后桃花飞扬,一袭青衣仿佛要融入那绯色的花海之中。桃花香气在风中潜动,云池月抚了抚额头,眼前有几分晕眩。在她颔首应江如练之语时,那股昏沉之意更为明显。 江师姐字尚未出口,话语戛然而止。 江如练冷冷地瞥了一眼云池月,手指勾动琴弦,幽幽唱道:细草空林,丝丝冷雨搀风片今夜呼君遍。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④ 作者有话说: ①《霜天晓角》萧泰来。 ②改自顾况《李供奉弹箜篌歌》。 ③改自《白雪遗音》。 ④黄景仁《点绛唇》 第31章 商宫城中,桃花成祸。 在漫天飘零的桃花中,城中百姓那疯狂的情绪好似平静了下来,回归到了各自的生活过。只不过,在卫含真和素微路过的时候,仍旧用那双充满了热切的眼,在她们的身上周转。 殿台楼阁错落,自那声色之所中,传出了管弦丝竹的声响,歌声靡靡,绵延不绝。 桃花带来的吊诡并未因之而消散,素微的眉头始终凝结着愁绪,她转向了卫含真,眼神中充斥着迷惑与不解。 不是人力可为,我们先去找商宫城的镇守。卫含真沉声道。不过商宫城真要有妖异作乱,到了这地步,商宫城的镇守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详的预感在师徒二人逼近镇守宫的时候越发浓郁,大红色的门紧合着,兽首铜环还沾着残余的桃花瓣。卫含真深呼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一阵风吹来,四面寂静无人,唯有桃花满地,殷红如血。 师尊?素微的声音响起。 卫含真缓慢地转身,她侧开了身子,桃花被风裹着扑面而来,那抹艳色点在了她的眉心,为她缀上了三分春情。怎么了?卫含真对上大弟子愕然的视线眨了眨眼。 素微猝然回神,胸腔里那颗心正不安分地跳动,扑通扑通,浑身的血液鼓噪着,仿佛有另一个人在体内叫嚣。没什么。素微舒了一口气,她越过了卫含真率先步入了庭中,紧跟着而来的一道莫名的晕眩,一股失重感和眩晕感生出,仿若从高空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素微发现自己回到了商宫城热闹喧嚣的街上。只是小贩们早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与那过路的行人一并簇拥在道路的两旁放声高呼。声音如海潮一叠又一叠,刺激着素微鼓动的耳膜。 桃花夫人! 陌生的四个字刺激着神经,素微废了好大劲才沉静下来,开始寻找卫含真的身影。 只是人潮如浪,锣鼓喧天。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座八人抬的红色花轿自街道的尽头缓缓而来。风卷动着轿帘,纷飞的桃花之中,露出了一小截雪色。素微眨了眨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状况。她舒了一口气,找到了一个看着和善的路人。 那路人没什么异样,只是瞪了她一眼,抱怨道:又是你们这些外乡人。现在是桃花夫人的千秋节,这都不知道啊?就别来商宫城了吧? 素微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那路人又耐着性子道:千秋节啊,全城同贺。他打量着素微半晌,又笑道,姑娘还没成亲吧?趁着这好日子挑个英俊的少年郎,或者是貌美的小娘子,共登仙境啊!对了,在这日还会有一对幸运儿被桃花夫人挑中,在桃花祠中成亲呢!何其有幸啊! 素微:笼在袖中的手指骤然缩起,风物志上对商宫城有过描述,在这座城中,有那么几天着实是混乱不堪。不过所谓的千秋节,她却是闻所未闻。心中挂念着卫含真,她越过了路人,在城中飞奔。 鞭炮声震遏云霄,人群熙熙攘攘,整座城就像是燃烧的一把烈火,直到烧成灰烬那一刻才会覆上一层冷调。 到了这时候,素微也明白,整座城都被纳入了一个魔魅的幻境中,他们似真似假,游走于现世与梦境的两端。至于编织这个梦境的素微不得不把视线投到桃花夫人的身上。 轿子、桃花、人群,俱被卷入了一道不可抗拒的洪流,朝着桃花祠中涌去。素微被这股力量卷着,也到了那座古祠的前方。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像是那汇聚的蝼蚁,一眼看不到尽头。素微却是在那无数人中,瞥见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了人群之中,脚下水潮涌动,将自己与路人隔绝。此刻,她像是察觉到了弟子的那抹殷切的视线,朝着众人之中的素微投下了含笑的一瞥。 素微的心再度鼓噪起来,耳畔嘈杂的喧哗顿时消失不见。她正打算前往卫含真身侧,却有一道陌生的力量陡然推着她前行。身边簇拥的人影像崩散,顿时腾出了数丈方的空地。素微垂眸,茫然地望着自己身上骤然出现的红色嫁衣,师尊两个字尚未出口,红唇就被那微微发凉的手指抵住。 顺着卫含真的视线望去,素微只看到了一抬轿子以及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云池月?一股寒意骤然蹿升,素微头皮顿时一麻。 卫含真点了点头。 在素微迈入那镇守宫的时候,她们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裹挟着,甩到了这片像是商宫城却又仿佛不是商宫城的地界。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素微的身影,原本不想要去寻找她,可却见到了云池月上轿的景象,思忖再三,她一直跟到了这座桃花祠中。 云池月或许不是云池月了,这城里的人都将她唤作桃花夫人。 云池月的视线投向了卫含真两个人,双眸亮得可怕,但是她的语调却是森寒怪异。 你不是爱她至死么?你们为何愣着?为何不成亲?她挥了挥手,桃花祠中的桃花顿时飞舞起来,一片衔着一片,逐渐扭曲成一道道绯色的帐幔。祠中门墙上贴着的喜字像是蜿蜒流淌的鲜血,处处透出阴森诡谲。 素微觑了一眼卫含真,从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喜服上可以看出,云池月口中的两人说得就是她们。师尊? 撇开了杂乱的情绪,卫含真望着云池月,剑光长啸,下一刻,便见一道金色的流光自眉心疾驰而出,金色的剑芒所指之处,桃花崩裂。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场外的人影纷纷挡在了云池月的跟前,身形裂成了无数碎片。卫含真收剑,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瞧,就是这个样子。 那应该怎么办?素微拧眉道,她们总不能被困在此处! 卫含真思忖了片刻,应道:那就依照她的话吧。这云池月杀不死打不醒,她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句话,神色越来越凄厉,保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来。兴许顺着她的话语能够找寻到破解此幻境的办法。 还真是够糟糕的,明明只是寻常的找药之行,可厄运好像如影随形,常在身侧。 你们为何还不成亲?!云池月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张蒙上了几分鬼魅的脸刹那间逼近,卫含真下意识拔剑,可仍旧是斩了个空。她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自己一躬身,顺便打出一道灵力往素微的身上压去,迫得她也低下了头一拜。 背脊上如临大山,素微脚步一个踉跄,她愕然地望向了卫含真,只是从她的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素微的耳畔声音鼓噪起来,仿佛闷雷滚动。只是一个假象,只是挣脱幻境而已。可要是小师妹在这里,她应该是无比欢喜的吧?素微杂七杂八地想着,而一旁的云池月则是嬉笑着喊出了再拜与三拜。 在卫含真镇静从容、素微惊诧恍惚之中,行完了拜堂礼。 云池月先是放肆地大笑,可片刻后一张脸变得青青白白,她满含恨意地望向了天际,怒声道,不该是这样!怎么还没来?她的双眼逐渐染上了血红色,飞扬的桃花更是肆意张狂。 来什么?素微微仰着头,话音才落下,便有数道人影从天际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峨冠博带,样貌堂堂。在他的身后,跟着熟人,或是持剑,或是抱琴。中年男子像是没看见云池月,倏然转向了素微道:云息,你不能跟她成亲!她是真魔孽种!已经被魔气腐化! 素微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记下了中年人口中的真魔二字。 中年人摇了摇头,那双黑沉的眼中迸射出浓郁的失望,他伸手一握,一柄闪烁着金芒的长剑被他凌空抽出,悍然斩向了卫含真!而他身后的人俱在此刻动手! 虽然说此处是幻境,可在中年人拔剑的那一刻,卫含真切实地感应到了危险。她眼中神光一绽,已然是拽着素微飞到了数十丈外。脚下水潮轰隆轰隆响动,雷芒飞窜。那中年人一行恍若不觉,一步踏入了水中,眼中仿佛只有将她二人斩杀这一件事情! 等到这群修士大半被哗啦的水潮卷走,云池月才露出了一抹似哭似笑的神情,她死死地盯着素微和卫含真二人,尖声道:杀机一动魔念生,血流成河雨洗兵。法身为薪炼玉骨,桃夭器成复清平!你们为何不入魔?你们为何不抽骨祭器?桃花飞旋,如无数刀刃降临,桃花祠外的人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她们二人,与一个状若疯狂的云池月。 浓郁的魔气骤然炸开,阴云四合,顿时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卫含真拧眉道:魔宗?旋即又摇摇头,虽然相似,可也不是魔宗的手段。她注视着云池月,缓声道:现在或许可以动手了。那错乱的画面兴许是以前发生的事情,至于云池月的那番话,大概是所谓的桃花夫人的结局。 素微有些为难道:可她好像是云道友。 卫含真眨了眨眼,慢吞吞道:想来云道友不会怪我们的。 这个幻境一步又一步仿佛早就被设定好了,桃花如刃纷飞,而卫含真与素微的攻击也能够落到实处。在那群中年人出现之后,宛如镜中景的一幕幕也自虚入实。百姓是自商宫城投入的虚像,那能够真正斩伤的,便有可能是残余了数千载的执念。 云池月飞纵而来,她并未使用她最擅长的琴器,而是以桃花为刃。这具身躯的修为原本就不如卫含真二人,此刻则因失去意识变得无比僵硬,像是一具行尸。 到底是云池月的身体,卫含真二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北冥玄水轰轰作响,雷光滚动,落在云池月身上的只有分毫,二人只是借着水潮将其拘禁中,倒是未真正地伤害她。 有琴声。卫含真眉头倏然一蹙,锋利的视线如刀刃朝着桃花祠中刺去。 桃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哗啦大响的北冥玄水之上,忽然有无数朵红蕖绽放,随波上下翻动。一只只白骨手从那花心探出,往上攀升,惨惨鬼哭,不绝于耳,顿时将这北冥玄水变成了冥河炼狱! 素微眉头一皱,一柄红色的伞顿时出现在手中,将那骨爪挡在外面,伞面一旋,北冥玄水激荡起来,一滴滴水珠朝着骨手上激射去,嗒嗒嗒数声响,水珠重若千钧,顿时将那白骨打碎,而那红蕖也被震得支离破碎,被水潮一荡,顿时失去了踪迹。 幕后之人应该在桃花祠中。卫含真沉声道,一尾墨鱼跃入了水潮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云池月的躯体给困锁住。卫含真一拂袖,墨鱼化作了一道墨色点缀在了法袍之上。 恋耽美 ——(21) 将她还回来!一道凄厉的呵斥声响起,旋即一道青色的身影自那祠中冲出,她长发散乱地披在了身后,眉间点缀着一朵嫣红的桃花,眼神森然。她抱着琴,五指拨弦,音律铿然作响,顿时狂风大作,杀机四泄,仿若洪水破闸而出!那女人眉间的嫣红更浓郁,最后从那印迹处竟然不停地淌出血来,模糊了她的半张面庞,妖艳诡谲。你们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不按照台本走?她原来该醒了!她本该醒了! 还是玉音门弟子,难不成玉音门出什么变故了?素微拧眉道。 卫含真望着那歇斯底里的青衣女人,淡声道:未必如此,可能是被什么邪物附体了。她抖了抖袖子,八道金光闪闪的符箓顿时出现在周身,喝了一声去,符箓如闪电般激射,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电网,朝着那青衣女人罩去。 青衣女人冷笑了一声,一拨弦,音律化刃,如波澜扩散,顿时将雷网撕扯得四分五裂只是这么一来,她身上的血腥味更浓郁,不止是额间的印迹,连带着口鼻中都流出血来。 思绪如电光火石一转,卫含真旋即道:不要让她近前,与她周旋!这女修的实力俨然在她们之上,只不过眼下受了什么限制,一旦动手,伤害的不仅仅是别人,还有她自身!师徒二人都是修习剑道的,遁速极为迅疾。残影闪烁,眨眼便到了音潮之外。剑光分化,轰隆如雷毂,迅疾若电鞭,灿灿然若星辰玉屑,朝着那女修身上斩去。 青衣女修顿时大怒,将琴往上一拍,琴音更是凄厉。七窍流血,滴滴淌落,却在落于地面上是化作了一朵朵盛着烈焰的红莲,眨眼之间,火焰已经漫延数里之地,将卫含真和素微二人都吞入到焰火之中。鲜血成煞火,烈气灼人,连带着体内运转的灵力都阻滞了几分。北冥玄水一卷,反倒是被烈焰灼烧成了白烟,卫含真的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 你们都去死吧!那女修面容扭曲,火焰大盛,形成了一条吞噬一切的火龙。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直接从困阵中将云池月的身躯提出当作盾牌往前一挡 果不其然,那火龙顿时一收,青衣女修捂着胸口倒退数步,咳出了一口血。 师尊,这样做素微神情复杂地望着卫含真,最后在她淡定的眼神中将不太好三个字咽了回去。 云道友不会在意的。卫含真又强调了一次。 作者有话说: 云道友:不,我很在意! 第32章 你、你们那青衣女修面色铁青,显然是怒不可遏。然而云池月在卫含真的手中,犹如挡箭牌一般,她根本不敢下死手,连带着鲜血燃烧的火海都一点又一点退去。 卫含真望着那青衣女修神情平静,虽然不知道她要云池月做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极为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投鼠忌器。她大概是准备做什么事情,然而很不幸,被自己和素微破坏了。 你们放肆!女修咆哮了一声,眸中恨意很浓郁。 而看清这点之后的卫含真也不再消耗自身的力量,而是充分发挥了云道友的作用青衣女修原本在始终灵力的就会受到反噬,眼下又因为频繁地收回自己的力量,身躯快速地残败下去,其气息也变得微弱不堪。 就是现在 卫含真眼中闪过了一道寒芒,剑意昂扬高涨,剑影在半空中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长啸。这一剑出,几乎百里地的灵机都被她侵夺。而素微也在这个时候配合着卫含真,斩出了一剑。卫含真的剑意夺杀灵机,而素微的剑意则是诸法皆可斩,此人未必是玉音门的弟子,故而她这一剑斩神不斩身。 在全盛的状态下,这女修自然能够避过去,然而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剑光罩身,顿时发出了一道尖利的长啸,化作光影自女修的身上逃脱,而此刻笼罩整座城的幻境骤然一空,天地倒转,卫含真与素微再度出现在镇守宫中。 那幕后黑手逃脱了。素微拧着眉道。 卫含真将云池月抛到了素微的手中,她的视线落在了那满地的桃花上,半晌才叹息道:或许玉音门弟子知晓一切的由来,先进去瞧瞧吧。 要不是认识云池月,素微早就将她给抛下去。她神情怪异地望了卫含真一眼,片刻后又挪到了云池月的身上,嗯了一声,又说道:云道友她还没有醒。在幻境中,云池月被那幕后黑手操控着,虽然性命无忧,可是刀剑无眼,在打起来的时候到底受了一些伤,不至于要命,然而看去一片惨像,让人不忍细看。出于道义,以及不想再扶着云池月,素微从储物袋中取出了灵丹,直接塞到了云池月的口中。 半炷香后,一道痛嘶声传了出来,云池月缓缓地睁开了红肿的双眼。 唔?无素微道友?在登瀛秘境中,她也算是知道了那对师徒的事情,弯弯绕绕的,让人看不清。片刻后,她站稳了脚跟,再往负手站立的卫含真望去,又惊声道,卫道友?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她伸手摸了摸面颊,又因为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什么人打伤了她?明明先前还在听江师姐抚琴。对了,江师姐!云池月身躯倏然一震,无数的讯息的涌入了脑海中,她面色骤然一变,叫道:不好了!江师姐!说着就往前方掠去。 卫含真和素微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琴台之上,一道青衣身影倒在了地上,身上鲜血淋漓,而她的身侧,一把琴四分五裂。 云池月冲到了那青衣人身侧,颤抖着手凑到了她的鼻子底下,见还有一道微弱的气息,才倏忽松了一口气,将几道灵力打入江如练的体内。 云道友,这是怎么回事?素微蹙眉道。这个师姐明显就是幻境中见到的青衣女修,只不过她此刻的气质与方才有很大的不同。 云池月抚了抚额,脑海中还残余着几分晕眩,她肃声道:商宫城中出事了,江师姐她被魔附身了,至于为何招来魔祸,此事得等江师姐醒来才知道。 那你呢?素微望了眼不打算开口的卫含真,又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幻境中的事情么?幻境中的云池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什么桃花夫人、云息、真魔,乱糟糟一团,难以理清头绪。 云池月一愣,片刻后怪异的视线在卫含真和素微身上打转,她长舒了一口气,认真道:素微道友是说你们成亲的事情么?我记得,我不会传出去的。 素微道:她这是彻底被云池月的话镇住,幻境中发生那么多事情,这根本无关紧要吧?她的面色有些发红,下意识觑了卫含真一眼跟意料的一般,师尊神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没什么事情能够动摇师尊的道心。素微松快了几分,可莫名地又有几分失望。她压住了浮动的心绪,对着云池月道:不是此事!你在幻境中是那桃花夫人,你想要重演什么事情?与其说是桃花夫人想要演化的,倒不如说是那幕后操纵着的意志,唯有了解到这一点,才有可能破开商宫城之局。 云池月啊了一声,眸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之色。她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样,良久,才道:是桃花夫人!幻境中要重演桃花夫人的过去。思绪逐渐回复,那茫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和冷沉起来,此人名云息,是我云家的先祖。幻境里的婚礼以及从天而降的修士,都是过往的映照。 她跟一个女人成亲?那女人堕入了魔道,引来了修士被镇杀?桃花夫人死后执念不消,在商宫城中引动了这场躁乱?卫含真终于开口道,在幻境中所见与推测结合起来,像是话本里会出现的传奇。 不、不是桃花夫人。一道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池月当即垂眸望向江如练,惊喜道:师姐? 江如练挣扎着坐起身,她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气息有些虚弱和衰败。卫含真见状,取出了一瓶丹药抛向了江如练,问道:那又是谁? 江如练拧眉道:谢红蕖! 卫含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认识,就像桃花夫人一般,对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人。 江如练咳嗽了一声,轻声道:我先前也不知道,但是那道意志附着我身的时候留下了记忆。她按了按眉心,良久之后,才积蓄了气力,继续说道,秘境中所演的桃花夫人和谢红蕖的事情。桃花夫人名云息,是云家的先祖,而这谢红蕖则是她的道侣。只不过在婚礼上,云家的修士杀到,要将谢红蕖镇杀,因为谢红蕖被真魔之念侵体,已经堕入了魔道。云息自然是不肯,故而与云家决裂,进行了一番大战。在战斗中,谢红蕖的魔念彻底被激发,连杀十多位修士后离去,不知所踪。云息大受打击,但也知道了云家的人说得不错,最后她以法身为薪火,抽骨炼器,将自身打造为一件名为「桃夭」的法器,将谢红蕖镇压! 云池月紧张地追问道: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如练苦笑了一声,又道:我曾经误入一处上古遗迹,兴许那处就是镇压谢红蕖之地,我被她的残灵附身。 素微又道:她打算做什么? 江如练道:所谓的「桃花夫人」显灵,实则是谢红蕖所为,她引诱商宫城百姓为「桃花夫人」立生祠,是为了存下「桃花夫人」寄在「桃夭」中的法灵,让她有寄生之处。云师妹是云家的后人,肉身与桃花夫人契合,幻境中上演的那一幕幕是想要借助过去两人最痛心的一幕,将桃花夫人的法灵彻底唤醒,再将之打入师妹的身躯中,从而获得再生。 云池月闻言感慨道:还真是痴情啊。见卫含真和素微都面容冷峻,她又道,你们不感动吗? 卫含真别看眼不看云池月的面容。 素微拧眉道:这是祸事,有何值得感动?她直视江如练,又问道,那上古遗迹在何处?江如练只去了一次就被魔念附身,这镇压真魔之地,一听就不是好地方。 江如练神情一肃,应道:小微山。 这小微山与太微山相去不远,同样是玉音门的地界。卫含真记下了这个地名,问道:那谢红蕖呢?在幻境中,谢红蕖自江如练的身躯内逃走,会藏身在何处?桃花祠么?不对,那位既然已经堕入魔道了,受伤之后必定需要阴浊的魔气滋补,这阴浊之地,极有可能是挣脱了法器镇压的小微山。 江如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有几分疲惫。那谢红蕖附着在她的身上,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可是被攻击时肉身的伤害却真真实实落在她的身上。要不是自己迈入了金丹三重境,恐怕不死也残。 这样啊卫含真沉思了片刻,忽地灼灼地望向了云池月。 云池月眼皮子一跳,心中浮现了一抹不详的预感,凉意自脊骨蹿升,她结结巴巴道:卫、卫道友,卫、卫真人,看、看着我做、什么? 云道友想必有为了商宫城献身的精神,是吧?卫含真淡笑着开口。 云池月头皮一麻,她也不算彻底没意识吧?之前不记得,可是慢慢地意识回笼,也知道自己被卫道友当作盾牌的事情了,难不成还要再来一次?她没有这种精神的,可现在江师姐还在,作为玉音门的亲传弟子,这么回答,显然不太好。 素微在此时开口道:云道友大义凛然,实为我辈之楷模。她的声音清泠如泉,悦耳动听。 卫含真淡笑道:既然那谢红蕖如此看重云道友的肉身,那绝对会再来的。云道友不妨再当一次诱饵。 云池月:亏她在登瀛秘境还觉得卫道友是个好人!看着虎视眈眈的三人,云池月艰难地开口道:有把握么? 卫含真诚恳道:没有。 云池月瞳孔骤然一缩,惊声道:那怎么行? 卫含真道:无妨,可以摇人。 云池月一脸茫然道:什么? 卫含真微微一笑道:我是说佛门神通降妖除魔,我等可寻求佛门子弟的帮助。 云池月拧眉,她觉得还是寻找宗门的帮助好,须弥圣境远在西境,相隔千万里,哪里找出个佛子来?还不如请恩师出山呢。 卫含真沉着地开口:沐灵心道友就在不远处。 云池月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卫含真没有答话,神情冷峻,眸光深邃。她也是突发奇想,用《定命金书》悄悄地推演了此事。其实除了沐灵心,她还看到不少势力来此。 卫道友与沐道友真是有缘啊。云池月感慨道。 素微闻言转向了卫含真,只是与卫含真眸光一个碰撞后便缩了回来。师尊应当不会说谎,只是在登瀛秘境中,也没瞧出师尊与沐道友关系有什么密切的,怎么就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这是不是说沐道友也能够感应到师尊的存在?弟子身为师尊座下大弟子,尚没有掌握这般的本事这么一想,她的情绪低落下来,面容寒如冰雪,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接触的冷意。 第33章 谢红蕖想要借助云道友身躯复活桃花夫人,自然是对云道友身躯极为在意的。她既然深爱云息,那应当见不得云道友的身躯再与旁人亲密了。卫含真没有理会素微的小情绪,她望了云池月一个,又缓缓地开口,心中有了主意。 云池月被卫含真盯得浑身发毛,那股不详的预感更为强烈。她双手环胸,面色发白道:卫、卫真人,您、您想做什么? 没什么。卫含真笑得极为温和良善,她眨了眨眼道,就是需要云道友牺牲色相,至于另一个人选卫含真缓缓地将视线投向了江如练。而虚弱的江如练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以表对此事的抗拒。 卫含真眉头微蹙,这不太好办啊。她缓缓地望向了冷着脸的素微道:素 师尊,弟子不可以!素微面色发寒,硬梆梆地拒绝。 这样啊卫含真将江如练以及素微都不愿意做这场戏,实在是找不到人选了。她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那就我委一个屈字还没说出口,素微又一句不可以甩了出来。卫含真诧异地望向了素微,挑眉道:为何? 恋耽美 ——(22) 师尊是尊长!云道友不能冒犯师尊!说着,素微还向云池月投去了一个冷飕飕的眼神。 云池月:怎么她就不能说不可以了?! 卫含真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笑道:无妨,不过是做戏而已。在幻境中,你我师徒之间不也逾越了吗? 她随意的话语就像是一柄利刃扎向了素微,素微瞳孔骤然一缩,找不到话语来辩驳。那股郁结的情绪难以排遣,她抿着唇,良久后才道:沐灵心沐道友就在附近,不如让她来。佛门弟子普度众生,她自会愿意的。 云池月:她那是靠着灵石来普度众生的!哪里是靠佛性啊!未来的女圣佛,须弥圣境的名声大概会毁在她的手上吧。 素微面不改色道:无妨,我师尊有灵石和丹玉,自然能够叫沐道友满意。 卫含真:?她瞥了面无表情的素微一眼,一时间难以猜度自己这大弟子的心思。自登瀛秘境后,她的确是变了很多,至少跟书中描写的没有三成相似的。可现在乖巧的徒儿,有这么坑师尊的么? 商宫城外野林中,淫声浪语不断入耳。 女佛子双手合十,目不斜视。在她的身侧,一个容貌妖媚的紫衣女修软声笑道:不愧是修佛的,师太好定力。对了,都说是佛度众生,奴家也是众生中的一员,师太为何不度一度奴家呢? 沐灵心眼皮子跳了跳,听到师太这难听的称呼就来气!她倏然转向了紫衣女修,冷笑道:我佛只度有缘人。 那紫衣女修抿唇一笑,又问道:谁是有缘人呢?难不成因为奴家是魔宗弟子,就不算有缘人么? 沐灵心慢悠悠道:何为有缘人?为我佛塑金身方是有缘人。她望了紫衣女修一眼,又道,虽然我佛门遇见魔宗修士,从不打打杀杀,然而到底是玄魔有别,我等道途不同。这位施主,若是一直跟着我 会如何?紫衣女修兴致勃勃地询问道。 沐灵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半晌后才道:得要加钱。 紫衣女修:她凝视着沐灵心,娇笑了一声道:那就有缘再见了,师太。说着,身形化作了一道紫烟朝着相反的方向飘去。沐灵心收起了笑容,一脸肃穆地望向了商宫城。此地异气翻涌,人心躁动,俨然化作了一座爱欲之城。 商宫城镇守台,云池月实在是拗不过卫含真她们,不过还是给师门传了讯息。在云池月的期盼之中,师门的消息的确是回过来了,然而并不打算派出长老处理谢红蕖以及那个遗迹的事情,而是将事情全部交到了云池月手中。 变卦来得太快,云池月愕然开口道:怎么会这样?!要知道出门前,师尊还传授给自己那套对付不了转身就跑的修身之道呢,现在有危险了,竟然让自己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顶上去,这合理吗? 云道友,薛真人还说了什么吗?卫含真询问道。 云池月苦着脸摇了摇头,让宗门中的人将自己从苦厄中解救出来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碎了。沐道友什么时候出现?云池月有气无力地询问道。 卫含真沉吟片刻后,应道:快了吧?话音才落下,镇守宫宫门就被咚咚咚敲响。原本江如练镇守此处的时候,底下还有不少服侍的人,可惜在她被谢红蕖附体的时候,尽数被遣退了,如今的宫中四面透着一股萧条。 云池月打开了门,一眼便瞧见了手持青玉枝,另一手则是快速地拨弄着念珠的沐灵心。她嘟囔道:还真是来了啊,不愧是卫真人。 沐灵心没听见云池月的嘀咕,她笑容满面地望着云池月,道:好巧啊,原来云道友是商宫城的镇守。我见商宫城上乌云罩顶,一看就陷入了苦厄之中,是否需要我帮城中百姓做一场法事,超度超度呢?看在云道友的面上,便宜一些。 这一刻,云池月恨不得直接将门给关上,最好狠狠地拍上沐灵心那张半掩在兜帽下的、可恨的脸。然而实际上,她只能够客客气气地将沐灵心请了进来,抿唇道:卫道友等你很久了。 卫道友也过来了?云池月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她微微一笑,道,看来小微山还真是热闹啊! 小微山?云池月抓住了这关键的三个字,神情倏然一凝。 沐灵心笑吟吟望着云池月,应道:是啊,小微山,云道友想听么? 云池月:我不想。 沐灵心笑道:不收你灵石。 云池月脚步一个踉跄,匆匆忙忙往前跑去。 说到小微山,估计跟上古遗迹的事情有关,至于谢红蕖,他们未必知道这事。 琴台边。 桃花、残琴与血迹已经尽数清理,只不过周边的景致仍旧有几分萧瑟与荒颓,同先前的夭夭桃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卫含真负手立在一边,长身玉立,素微则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神情渊静。 卫道友,无尘道友,咱们又见面了。沐灵心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出声道。 卫含真闻言转身凝视着沐灵心,笑道:沐道友。顿了顿,她又道,你怎么来这东边了? 你们不知道?沐灵心一挑眉,视线从卫含真脸上转回到云池月身上,她又道,不只是我,恐怕各大宗门都会有人过来了。 云池月道:啊?为何?难道是谢红蕖?师尊把消息传出去请其他同道来相助?不对,也没有这么快。 因为小微山上古遗迹的事情。这消息还是玉霄的弟子传出来的,玄魔各宗长老碰面之后,商议出了一个章程,要排遣门派中的金丹弟子处理此事,金丹以上不得插手。沐灵心顿了顿,又道,根据我恩师的掐算,这上古遗迹很可能是万载前的魔门传承,我等要在魔宗弟子之前夺取此地传承,不能让它落于魔宗之手。说起来,我在商宫城外还碰到了魔宗十秀之一的晏恨情。 素微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魔宗十秀之一?你觉得她如何? 沐灵心想了一会儿,应道:花里胡哨的穷鬼。 素微: 不说笑了。沐灵心转向了素微,慎重道,此人金丹三重境,许是已经圆满,只要找到契机就能迈入元婴。如果这地方是上古魔门的传承,很有可能,她就是来此迈入元婴境的。 素微沉声道:看来是个棘手人物。但我们眼下的问题不是这个。 沐灵心一挑眉。 素微道:小微山曾经镇压着一位很久以前的真魔,然而她如今挣脱了牢笼。商宫城就是因为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的实力未曾完全恢复,在幻境中受伤后逃脱离去,极有可能是回到了小微山。 真魔?沐灵心神情微变,如果是真魔的话,不管是玄门还是魔宗弟子,恐怕都讨不到好处了。你们便是为了解决此事来的? 素微望了一眼卫含真,应道:算是吧?此事还需要道友之助。 沐灵心道:需要我做什么? 素微瞟了云池月一眼,没答话。 云道友?沐灵心心领神会,顿时转向了云池月笑吟吟地开口。 云池月的面色有些发红,她的眼神狼狈又羞恼,救助的视线投向了卫含真果然,始作俑者只会当作没看见。咬了咬下唇,她对上沐灵心,出声道:需要沐道友与我做些亲密的事情,将那真魔引出来。 沐灵心沉默了片刻,诡异的视线在云池月身上盘旋,良久之后,她舒了一口气,声音清泠:虽然我留了头发,但是望云施主知道,灵心乃是出家人。称呼直接从道友变成了施主,听得云池月又羞又气,而卫含真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想到跟前的几个,都算是小辈,影响不好,她又端正了面庞,给素微甩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开口。 素微藏起了眸中的笑意,她斟酌了一会儿,正色道:沐道友,是这样的,商宫城中有桃花之祸。那真魔与城中祭祀的桃花夫人有段情缘,其想要复活爱人,借用的是云道友的身躯,她应当不许云道友的身体被「玷污」了。只需要在小微山附近做些亲昵的动作,装装样子,并不会真正破戒。 沐灵心狐疑地望了素微一眼,冷哼道:为何卫道友不去?为何无尘道友你也不去? 师尊是长辈,此事不可。云道友也不会答应的。素微朝着云池月投去淡淡的一瞥,她面不改色地胡说道,至于素某,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剑意外放,恐伤了云道友。沐道友你慈悲为怀,想来是愿意为了云道友入一次「地狱」的。 沐灵心望着云池月,为难道:倒也可。只是 素微:只是什么? 沐灵心欲言又止,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云道友要是没有良药的话,那就戴上狗头帽如何?还我可爱的「白狗」,倒也没有那么难。 云池月:运转灵力之后,脸上的伤痕消掉了大半,与往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沐灵心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云池月:我被嫌弃惹。 第34章 虽各宗都为遗迹的事情奔波,但是比起所谓的遗迹本身,眼下的谢红蕖才是她们要面对的一个困难。若谢红蕖真的盘踞在小微山遗迹,各宗不管来多少人,怕是都没有用处。保不准,谢红蕖还能够从修士中找到新的身躯或者是祭品呢。 商宫城的情况不太妙,江如练清醒之后需要镇守商宫城,小微山也只有卫含真师徒与云池月、沐灵心四人前往。 小微山与太微山相去不远,太微山上雷气舞动,瑰丽的紫红色映衬着天穹无一日崩散,而小微山则是弥漫着一股阴浊之气,行人尚未走近,便感受到浑身不舒坦。对于玄门修士而言,那阴浊之气比之魔息之海更为让人厌恶。 就算谢红蕖被法器压制,且身上负了伤,光靠她们的修为未必能够将她拿下。卫含真做的就不是正面撼动的主意,周身灵力一运转,已然是将那墨鱼锁灵图给祭出。阵图落入山川之中,瞬间便笼罩数十里地。墨鱼锁灵图可将谢红蕖困住,后面则是要依靠沐灵心的降魔之法。以谢红蕖的修为应当能够看出此方藏着阵图,进不进,就要看她自身的决断了。 这样就行了吗?云池月紧张兮兮地开口,仍旧有几分不放心。 沐灵心伸手摸了摸那顶狗头帽,道:大概可以吧。据江道友所说,那谢红蕖只有元神,需要附着他人之人。就算元神显化,那也是没有肉身,这般她的修为便会有所限制。 这要是不行呢?云池月拍开了沐灵心的手,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口中仍旧止不住发问。 沐灵心一脸认真道:佛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云池月:她求救似的转向了卫含真,结果卫含真沉凝着脸,颔首道:此言不差。云池月一时无言,那还斗什么,不如现在就跑。顿了顿,她又询问道:对了,这亲密是怎么样的?如何亲密才能够引出那魔头? 沐灵心手中念珠一拨,开口道:阿弥陀佛,我不知。 第二个被盯住的素微身上剑气一扬,寒着脸道:我不知。 云池月不抱希望地望向了卫含真:卫道友?毕竟是卫真人,九州的修道天才。双功同修,走得还是剑道,兼之身份贵重,应该不太可能知晓这些事情吧? 这很简单。卫含真淡笑着开口。 素微的眸光顿时挪到了卫含真的身上,一双眸子仿佛在询问:师尊怎么知晓。卫含真轻咳了一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道:云道友,你抱着沐道友亲亲热一下就好了。 沐灵心轻笑了一声,视线转到了云池月的身上。 云池月面色红窘,可到了小微山,就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素微退后了几步,剑意高涨如狂潮,仿佛就在和谢红蕖说,陷阱就在此处,端看她敢不敢来。 此是阳谋,逼谢红蕖入彀。卫含真收敛起了笑意。墨鱼锁灵图已经铺开,可这仍旧不够,一道道剑盘被她扔下置于四方,一旦剑气引爆,那煌煌剑威绝对会将这一片地域给彻底吞噬。她的底气并非是沐灵心的至高降魔秘法,而是自身携带的法器。不过,这是不是过于依赖外物了?这念头一起,卫含真就将之压了下去,生死关头,自然是有什么用什么。 那谢红蕖当真会来么?素微拧着眉低语道,这是多浓郁的爱恨。 卫含真笃定道:会来的。 素微闻言眼皮子一跳,她心中想的却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未来自己遇难,师尊会明知有陷阱还前来么?然而此念头停留不到一息的时间,便被素微掐灭。一来是修道士当自度,二来则是,她当成长为师尊的倚仗,怎么能成为诱饵还师尊失陷?当真有那个时候,她也该自戕。 一道娇笑声忽地自不远处传来,卫含真剑意一扬,旋即又压了下去。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盈盈走来的紫衫女子,从她一身运转的魔功上认出此人为魔宗修士。虽然玄魔之争未曾停息过,但在对方没有杀机之时,贸然动手也不是一个好选择,更何况还有谢红蕖这么一个危机在。 师太不愿意度奴家,原来师太心有所属了。紫衫女子盈盈一笑,只不过距离卫含真她们还有数丈远的时候,她脚步倏忽顿住。 真魔未出,倒是来了个魔宗的女修。沐灵心转身对上了紫衣女修,笑道:晏施主,你若是愿意为我须弥圣境三百六十尊佛塑金身,我门弟子,人人都会争着度你。 晏恨情闻言娇躯一颤,眼前蓦地浮现无数佛门贼秃驴朝着自己奔来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寒颤。她退后了一步,正打算说些什么,背后顿时阴风大起,一道凄厉的笑声响彻山林间。 区区小阵,安能困我?! 这回的谢红蕖用的不是旁人的身躯,她像是才从某种束缚中挣脱出来,身上鲜血淋漓,只有一张脸苍白而布满戾气。她的气息并不虚弱,相反,举手投足间携带着恐怖的威压,仿佛要将天地震裂。 恋耽美 ——(23) 晏恨情首当其冲,不过她的反应也不慢,身形快速闪动,手中招魂蟠一摇,顿时万千厉鬼齐出,哀鸿遍野然而这群鬼怪也只能阻之片刻,下一瞬间,便是如火的红莲铺满四野,仿佛要将她们燃烧成灰烬。 这是什么?!晏恨情面色煞白,在一击之中已经感知到对方的力量。她不过是看到了沐灵心想要打个招呼而已,然后这无妄之灾就降临了。 被真魔侵心的修士,也算是真魔吧。还是诈尸的那种。沐灵心好心地解释道。 晏恨情的面色更难看了,还夹杂着几分不可思议。真魔,九州怎么可能还会有真魔?身为魔宗的亲传,她对真魔的了解比玄门修士还多。同样是带个魔,但是魔宗与真魔完全不同,他们只是以浊气演化魔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但那真魔却是无形无质的浊阴之物,它们不知善恶,只知道吞噬一切壮大己身。后来的真魔学会了人的姿态,可依旧没有感情,只是以之做伪装达到目的而已。然而在万载前,真魔已经被驱逐镇压了,怎么可能再现?晏恨情的心蓦地一沉,她斩钉截铁道:小微山! 没有人理会晏恨情。她们俱是一脸严肃地望着谢红蕖,就连云池月都收敛了笑意。 当日谢红蕖被云息所化的桃夭镇压,如今就算脱困也是一抹元神,需要借助旁人的躯体而已,可现在的情况,显然是真身也挣脱了束缚。问题出在小微山那边难不成是偶然间让其脱困?还是说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刻意将其放出? 元婴。卫含真缓缓地开口。眼前的疯狂女修,浑身浴血,其境界自然不复全盛时期,可也是元婴,不是眼下的她们能够对付的。 谢红蕖的双眼中满是怨毒,她冷哼了一声,伸手就往云池月的身上抓去。云池月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十指拨弦,琴声顿时如海潮迭起,化作道道青色的飞刃往谢红蕖身上飞去。而一侧的沐灵心手中青玉枝一拂,顿时一片绵绵的甘霖落在红莲上,浇灭这宛如炼狱的恶火。卫含真和素微也没有闲着,剑光迅疾如电,来去腾挪之间,寒光织成一张不透风的网。 谢红蕖眯了眯眼,视线在沐灵心的身上停留片刻,挑眉道:菩提心?等视线掠到了卫含真的身上,她沉默的时间更久。一步往前踏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这攻伐之术连她的护体宝光都打不破。道骨天成,竟然是道骨天成!此当作筑世之梁!她仰头大笑道。 谶言被谢红蕖道出,卫含真心中一惊,但是神情不变,等到那谢红蕖的身形骤然现出,数条墨色的鱼顿时将其罩住。这墨鱼锁灵图全部铺开,就算镇压不住谢红蕖,跃动的墨鱼也能够阻碍她片刻,就在这瞬间,那原本埋在各处的剑阵被卫含真引爆,顿时无数剑光笼罩,如天河之水倒灌,朝着谢红蕖身上悍然砸去。金剑玄梭与沉玉牌同时祭出,一者攻向了谢红蕖,而后者则是化作一面数丈高的玉牌,卸去了那股庞大的力量。 沐灵心手中青玉枝一拂,她忽地回身望卫含真,叹息道:如此才是度人手段啊!她双手合十,身上佛光湛然,一株十丈高的金色菩提树在她身后显现,每一片叶子都哗啦啦的晃动着,熠熠生辉。菩提树下并无僧人,但是有一道道宏大的法音传出,化作了沉重的枷锁砸在了谢红蕖的身上,看得那躲在后方的晏恨情眼皮子直跳。 菩提宝相 真器,竟然是一件真器,此处怎么会被佛门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带着?就算是未来的须弥圣境之主,也用不着这么招摇吧? 菩提宝相定压真魔,但是以沐灵心的修为,可驾驭不了一件真器,数息之间,那菩提树的法相顿时一敛,而沐灵心则是浑身脱力,吐出一口鲜血来。沐道友!云池月一声惊呼,伸手接住了沐灵心。 卫含真和素微则是死死地盯着被佛门真言镇压住的谢红蕖,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这女魔头兴许没有受重伤。灵力运转,她催动着自身的力量,又一群墨鱼从阵图中醒来,一只接着一只地涌向了谢红蕖。 忽然间,一瓣桃花打破了那片墨色,急速飞出。佛门真言则是游动着,一拥而上,将那花瓣给镇压住。在失去了佛门真言后,谢红蕖訇然一声撞开了墨鱼,身上灵力一鼓荡,铮然一声响,将那金剑玄梭也给震开。她眼中戾气更甚,竟是盯着佛门真言的余威,一把抓住了桃花瓣。滋滋滋的烧灼声传出,那只手竟是血肉脱落,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然而谢红蕖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气息比之先前更为恐怖,直到她抓着桃花瓣一把将它按回了眉心,那浓郁的威压才陡然降去,并且一直下跌到金丹境。 金丹境?卫含真眸光一寒,她不知道谢红蕖为什么做这自困的事情,但是俨然意识到现在是个好时机。她与素微对视一眼,后者便明白了她的意图。重叠的水浪凭空生出,仿佛要将这片山林演化成深海。剑光骤起,顺着那桃花瓣斩入了谢红蕖的眉心! 等 素微转身,凝视着忽然开口的晏恨情,冷声道:等什么? 她的身上还残余着剑意,仿佛天地都能够斩得,晏恨情的修为虽然高于素微,可此刻仍旧感知到了一抹寒意。半晌后才回神道:真魔剑斩不死,魔念会崩散。她的话音才落下,谢红蕖的身躯便化作了飞尘,而那片被她纳入眉心的桃花瓣则是悬浮在空中,走出了一道虚幻不定的人影。 已然是万载了,我二人终得解脱,多谢诸位道友。那道身影朝着卫含真盈盈一拜后,也随之散入了风中。 晏恨情愣神了许久,她预想的是魔念在此处扩散,她们都被种上魔毒,然而现实是真魔被素微给斩了!这长观宗弟子,凝聚的剑意难道是传说中的不赦之剑?!其剑下天不赦、地不赦、人不赦,百罪无处可逃。但是就魔宗的典籍上记载,修此剑者一是剑心通明,二则是百罪缠身。剑心通明剑上可显,不过百罪缠身,眼下却是看不出来。 这就完了?云池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垂眸看了眼沐灵心,觉得结束得颇为神奇以及戏剧。不应当按照话本里来一段她们不知道的、感天动地的爱恨情仇吗?怎么就这么消失了?她甚至不知道谢红蕖是怎么死的,如果素微的剑有这么大威力,为何早早不出? 是她自己纳剑意入体。素微开口道。 那「桃夭」是镇压她的道器,相当于云息,我猜测她就算脱困,也不想「桃夭」离她而去。卫含真眸光一闪,又继续道,那法器可能是飞出护佑谢红蕖,结果被佛门真言镇压。那谢红蕖怕云息寄灵灰飞烟灭,故而将其纳入自己的身躯。素微在那「桃夭」上附着了一道剑意。她要「桃夭」,自然也只能接纳剑意。 云池月点了点头道:明白了,自己找死的。 卫含真没有反驳,毕竟云池月说得还是很有道理。 林中又陷入了沉寂,云池月又道:经过此事,我明白了,感情影响我辈的道途。她灼灼地望向了卫含真,她拔高了声音,我辈应当道转无情。 晏恨情抿唇一笑:这理念好,这位道友,我见你颇有天赋,不如入我魔宗,我道无情,我名恨情。 卫含真转向晏恨情,慢悠悠地开口道:晏道友是要在我玄门传道么?墨鱼锁灵图随心意而变,就算有深厚的根基,也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与范围,心神一动,困阵就缩到了百丈见方,而晏恨情早在与沐灵心搭话的时候,便踏入了这阵图中。 此刻的阵意涌出,晏恨情面色倏然一沉。半晌后她才抿唇一笑道:奴家只是开玩笑。这一回咱们玄魔两家可是如万载前那般合力对付真魔。道友是要过河拆桥吗? 合力?卫含真一挑眉,这晏恨情除了是个花里胡哨的穷鬼之外,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第35章 此刻的卫含真并没有多大的杀机,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晏恨情,不再言语。 晏恨情先是一僵,继而面上又绽放出了一抹妖媚的笑容,她往前迈了一步,似是要凑近卫含真。然而,倏忽一道冷光飞掠而出,前方悬着一枚剑意森森的剑丸,威胁之意,无需多说。晏恨情脚步顿住,她捋了捋发丝,转向了素微软声笑道:这位道友,奴家并无恶意,何必打打杀杀? 素微道友,此人与我佛门有旧,放她一马吧。沐灵心此刻也缓过来了,强行驾驭真宝,直接抽干了她体内的灵机。要不是根基足够扎实,可能被这一下坏了道基。果然师尊说得不错,境界不错,就算身怀真宝也无济于事。单打独斗或许可斩了敌人,要是有帮手就完蛋了,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魔宗子弟和佛门?云池月挑了挑眉,视线在晏恨情和沐灵心的身上盘桓,实在是难以想象两者会有什么关系。 沐灵心也不怕被人知道,笑着应道:也不是她,是她的师尊乐昌真人,为我须弥圣境地佛尊师叔的俗家妹妹。虽然说修士远离凡尘,可到底还有血脉牵连,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能放就放。 原来如此。云池月恍然大悟。难怪这晏恨情会直接踏入玄门弟子所在,原来是有沐灵心这个倚仗啊。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道:既然沐道友这么说了,自然要给一个面子。她往前打出了一道灵光,阵图继续缩小,最后化为一条墨鱼回到了她的手中。而素微也在此刻将剑意一撤,只不过仍旧与晏恨情保持了一段距离。若她有什么不妥当的行为,立即发难。 被做贼一样盯着的晏恨情心中有些不痛快,可又不能真的与这群玄门修士打起来,这其中有个长观宗弟子,还是与自己一样同为三重境的,再加上有个剑修掠阵,结果根本就没有悬念。眼珠子转了转,她抿唇一笑,又道:那真魔从何处而来的?道友是不是可以说一说了?这可是九州的大事,非玄门一家之事啊。 晏道友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找魔宗传承的么?此处有太古魔门遗迹,道友会不知道?卫含真笑吟吟地望着晏恨情,然而眼瞳中却不见丝毫的笑意。 晏恨情闻言笑容一敛,她的确是为了寻找机遇来的,但不知道此处会有真魔的存在。再说了,遗迹在小微山,她根本没找到入口,要不然怎么会跟她们混在一起?暗自腹诽了几句后,晏恨情软声道:奴家确实不知。 巧了。卫含真展颜一笑,应道,我们也不知。虽然知道了谢红蕖和云息的那段过往,可顶多了解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罢了。为何谢红蕖的元神会挣脱封镇?为何真魔之念会彻底醒来?为何她的身体被释放出来?这一个个疑问都找不到答案。 我们还去寻找遗迹么?云池月在此时开口道。谢红蕖的事情说解决,却又不算是解决。所谓的真魔会牵扯出什么东西,她也不甚清楚,但是冥冥之中,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按理说她是要快些离开这不祥之地的,可是卫含真她们尚在,她做不出径直离去的行为。 卫含真眸光微闪,她淡声道:去,还是要去的。 素微转向了卫含真,眼中略有几分担忧。太微山就近在眼前,师尊是为了采摄外药而来的,不如先采了那太微摄心雷?师尊,不如弟子前去? 卫含真闻言摇了摇头道:太危险了。书中说是玄魔之争,她一开始认定了是与魔宗,可现在真魔的概念出现,她的心思又浮动了起来。谢红蕖留下的道骨天成四个字还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用那道书推算未来,结果一片溟漠与混沌,怕天机反噬,她也不敢再继续深入下去。自己的过去,会跟那些真魔有关吗?等到游历结束,得回去问问师兄,真魔到底是什么,为何过去都未曾听说过了。 此时的小微山中,无数桃花在刹那间枯萎,化作粉尘消散。 立于期间的修士面色微微一变,纷纷持剑警惕四周。良久之后,一个黑衣白发的女修开口道:周道友,这桃林中的石碑都被打碎了,你们说的遗迹入口,也没有出现啊。 被称为周道友的青年修士温和地望了女修一眼,应道:水道友不要忧心,不多时之后,便会出现。这修士乃玉霄宗四明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周一宵,迈入金丹三重境不久。先前的登瀛秘境是他师兄魏星应带队的,可惜不幸在其中陨落。这回上古遗迹的事情,则是落到了四明峰峰主二弟子周一宵身上。 至于那位水道友,则是其他宗派的弟子,名曰水盈。说起来她在的宗门正清剑宗也是传奇,原先在九州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大宗派,然而三千年前,此派的弟子内斗,长老以及门中英才死伤无数,致使正清分裂成了正清、玉清以及化清三脉。这三脉在三千年间都没有出过洞天修士,再加上为统一正清,延续道统,更是不停地打斗。到了现在,正清剑宗的名字已然成为过去式。三百年前,正清掌门找到了一个天赋极为出众的女童,奈何另外两脉也想抢人,经过一番争斗,这女童竟然成为三脉共同的传人,未来要在她的手中恢复正清道统。这女童自然便是出现在小微山上的水盈了。 周道友,总要给个时间限制吧?水盈眨了眨眼,再度询问道。 周一宵拧着眉,也有些不耐了,他望了水盈一眼,沉声道:水道友何必心急? 我不急啊,我就是问问。水盈茫然地对上周一宵的视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将周一宵气得不轻。说了不急的是她,不停询问的还是她,要不是需要借助剑修的利剑斩落禁制,他怎么都不会跟水盈走到一块儿去。 一炷香之后,桃林里发出轰隆一声炸响,原本在小微山四围寻找入口的修士被这巨响惊动,纷纷往桃花林中飞掠去。卫含真几人也不例外。 周一宵所练的乃是周元祭星法,这是玉霄宗的上法之一,一旦势成威力宏大,如陨星下落。但此神通需要蓄势,而且用起来未必有剑修的剑意犀利。见那一道石门凭空出现,周一宵面上一喜,顿时朝着水盈喝道:水道友,祭起化清一脉的「化禁剑」!此剑含一个化字,便是将那绵绵的剑势铺入禁制之中,以剑光将之化解,是当初正清剑宗的神通剑术之一,也唯有这一宗门的人会使。周一宵原本打算请个化清一脉的弟子,哪里想到这宗门已经沦落到只剩下一个难以沟通的水盈。 好在水盈没在这个时候询问为什么,剑光往前一铺,只见其粼粼如波光,藏入了禁制宝光中,片刻后,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那道石门轰然大开。一股古朴的气息并着阴森寒气而来,仿佛误入了幽冥之地,众人心中顿时一寒。 石门。 桃花林。 恋耽美 ——(24) 卫含真她们赶到此处的时候,修士们已经争先恐后地进入了遗迹中,只有那一扇厚重的石门还在向外散发着阴气。晏恨情见到了石门后,闪身进入,卫含真她们也没有管,到底是玄魔有别,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这桃林都谢了,像是封禁谢红蕖的地方?云池月缓声开口道,她转了一圈,找到了一块玄色的石块残片,上面勾勒着一道道残破的金光,俨然是封镇之用的法符。你们看! 素微眼皮子一跳,倏忽道:这上面残余的灵力,是玉霄的周元祭星法。 又是玉霄!卫含真眸光幽寒,心中浮现了一道杀念。 兴许是误打误撞坏了?云池月小声道。玉霄是玄门大宗,不至于做出与魔合流的事情吧? 卫含真不置可否,开口道:想来都进了遗迹中。 那遗迹中会有真魔么?云池月询问道。 卫含真摇了摇头,她也不知。所谓的穿书根本没带来多少先机,好像只做了一件防备小徒弟玉言的事情?卫含真想了一会儿,将这些事情抛到了脑后去。至于有没有真魔,进去一瞧就能知晓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需要发到飞书,说清谢红蕖与真魔的事情。到长观宗恐怕得有段时间,自然还是直接联系玉音门诸长老来得快。 浊气阴沉,魔云聚拢,沉沉地压在了小微山上。要说之前还不明白遗迹为何,眼下几乎可以笃定是魔宫现世。这对魔修而言是大机缘,但是玄门修士同样不让,毕竟魔功落在魔修的手中,便是无形中对玄门的一种削弱。 此处道统早断,且无闻于人世千载乃至于万载,然而宫殿楼宇林立,仍旧是完好无损,像是一条玉带,缠绕了整座小微山。卫含真四人入得遗迹中,飞近了一座牌楼,匾额尚在,太古魔门四个字散发着一股冷峻森寒之气。 云池月咦了一声道:这太古魔门是什么宗派?怎么从没听说过? 沐灵心笑道:毕竟万载无名,隐没于人世也是正常的。兴许魔宗的修士会知道。 云池月眉头一蹙,略有些苦恼道:看来不该放那晏道友走啊。她思索了一会儿,转向卫含真道,卫道友,你知道么?年岁较长、长观宗一峰之主,又是飞升仙人的女儿,应该知道些秘闻吧? 卫含真没有说话,心中暗自推演太古魔门的过去,只是显示的仍旧是天机被遮蔽,俨然不是她这个境界能够触及的。面上的血色刷的退尽,她脑袋一阵晕眩,良久之后才回神,望着云池月道:云道友,你方才说什么? 云池月眨眼道:这太古魔门到底是什么势力?是被封镇在此处的吗?就像谢红蕖一样? 素微垂眸望了云池月一眼,应道:此处殿宇都未销毁,可能藏有道典,或许从那道典中可以知道此宗的过去与未来。 太古魔门之中,有些小殿宇可随意进出,可里面除了狰狞的六尊魔王像什么都没有。而几个大殿宇却是藏有禁制,外间之人无法随意进出。 不会是镇压着大魔头吧?云池月在沐灵心的背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询问。越是深入,感知到的魔气更为浓郁。这对玄门修士而言,显然是个折磨。 应该不是。卫含真摇了摇头,缓声道,如果是封禁之地,会有禁魔碑,就像先前被玉霄弟子打碎的那块,这个遗迹更像是单纯封镇这座魔宫的。至于魔宫原先的主人极有可能被大能消灭了。 前方有人。素微清冷的声音倏然响起。卫含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数道遁光落在了前方的那座大殿前,似乎打算破禁入大殿。这群人里,有部分修士虽然认不出名姓,但是从衣饰上则可看出来处。 长观宗的弟子!身后的嘀咕声响起,周一宵眸色一寒。登瀛秘境中,魏师兄的死肯定跟长观宗脱不了干系!可师尊那边却不打算报仇,上长观宗讨公道。周一宵心中的怒意翻滚,只是他还记得自己的要事,冷哼了一声,转向了水盈道:水道友,这禁制如何?能打破吗? 水盈双眸注视着禁制,良久之后,应道:能啊。 周一宵面上掠过了一抹喜色,他屏息等待了一阵子,还不见水盈出手,忍不住开口问道:水道友为何还不出手? 水盈却是奇怪地望了周一宵一眼,问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他们的对话声不小,落在了不少修士的耳中,有的人憋着笑,却也有人不客气地笑出声。周一宵面色一青,心中骂了水盈千百遍,他扯出了一抹笑,又道:水道友,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带你找到遗迹入口,你帮我破开禁制。 水盈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帮你破开入口的禁制了。 周一宵: 被戏耍的尴尬和怒意交织,化作了一片赤红色印在了周一宵的面庞,他阴沉地望了水盈一眼,最后自己盘腿坐下,开始推演此处的禁制。只是这推演之道并非他所长,就算得到结果,耗费的时间也是数倍。 玉霄宗的弟子执意要入得那殿中,让卫含真觉得有几分古怪。她对玉霄的警惕和厌恶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眼下便想着破坏此事。她朝着素微招了招手,等到素微到了跟前,才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替我护法。 温热的吐息骚动着耳廓,素微打了个激灵,她的面颊微红,往后跌退了一步,传声道:师尊为何不传音? 卫含真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她的眸光闪烁着,刚才想着玉霄的事情,一时间忘记了这一茬。将那点儿情绪压了下去,卫含真面容端肃,沉声回复道:不传音又如何? 素微垂眸,抿了抿唇。在卫含真视线别开口,她快速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又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像是怕被人发现这个动作。 卫道友 云池月才开口,狗头帽又被沐灵心拍了拍,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抬眸怒瞪着沐灵心,眸中尽是不满。 卫道友在推演。沐灵心开口道,她伸手将兜帽中泻出的一缕发丝藏到了耳后,朝着素微望了一眼,播着念珠笑道,卫道友方才大概是想演示一下何为亲密吧。 素微: 作者有话说: 卫含真:你在教我做事? 第36章 大殿被设下了三十六道禁制,唯有将其全部推演,才能够掌握这座大殿的阵禁。周一宵那边加紧了动作,显然是打算抢先在前。他并不擅长这一道,但是在玉霄多多少少有接触过,基本的功夫还是有的。卫含真则是不一样,她接触推演一道不过数月,做得更多的事情是推演自己的过去,在阵禁上,还是首次使用。不多时,她的额上便沁出了汗水。 至于其他宗门的弟子,根本没有这个本事,只能眼巴巴地观望着,或者是前往其他的殿宇寻找机缘。 卫道友可以的吧?云池月紧张兮兮地开口,她觑了眼卫含真,又望向了那面色沉凝的周一宵,只见周天星斗化为光点在他的周身缠绕,一道又一道灵机打入阵中,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看着像是比卫道友熟练啊!都说玉霄一宗以星辰炼法,得星汉灿烂,熠熠非常,果然如此。 我相信师尊。素微淡淡地开口道。 云池月抿了抿唇不答话了,无尘道友对卫道友殷勤,这素微道友更是殷勤。在这一代弟子中,师尊常拿长观宗的素微道友做比,难不成要学她对师尊的孝敬,还是说亲昵?云池月被自己离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向了素微的视线变得更是藏满了纳闷。 卫道友和她的弟子都很不对劲啊! 就在云池月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锐利的剑光忽地闪现,朝着后方的一个青年修士打去。那青年修士手忙脚乱地闪躲,退到了无人处涨红了脸,大声指责道:道友何故对在下出手? 动手的人是水盈,她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一柄冰寒的剑,她望着那无辜的青年,缓慢道:你不是我玄门的弟子。 那青年脸色赤红,怒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水盈理所当然道:等我杀死你就有了。 青年:那青年是个散修,眼下大家都注意着宫殿禁制的事情,根本没有人会替他出头!那青年怒啸了一声,面容跟着改变,他周身被一道黑气裹着,阴恻恻道:没想到被一个小辈识破!此人还真是一个魔宗的修士,名章权。得知了秘境的事情也跟着过来碰碰运气,不过他跟晏恨情不一样,他并非魔门真传弟子,得不到长老什么帮助,最后只能夺舍了一个玄门弟子,混入其中。 水盈冷哼了一声,剑光光华耀耀,追着章权而去。章权眸中露出锋芒,将那黑烟往外一铺,整个人便躲藏在其中。然而那剑光似是有了灵性,不管他如何闪躲,都能够寻到他的藏身处,章权不由暗暗称奇。 落入此中的魔宗修士自然令人警惕,素微面色冷沉,一抹剑光已经自她的眉心飞掠,朝着章权身上斩去。黑烟中嗡嗡嗡震响,无数只血红色的妖虫从中飞出。素微见状召出了行不群,手指一勾,便以灵力生成了一支红色的箭,往那虫群中落去。长箭在半空中分化为箭雨,宛如无数团烈火落入虫群,顿时将之灼烧。只是那黑烟,乃章权祭炼的魔烟,就连北冥玄水都无法将之卷去。素微心思一动,捕捉到了那一脉剑光,便顺着指引,刹那间落下数道剑芒。 章权大惊失色,没想到两个金丹二重境的修士就有这般本事,更别说还有其他玄门修士虎视眈眈了,他当即失去了战意,用那黑烟裹挟着身躯转身就想逃,结果那追在了身后的剑光倏忽暴涨数倍,一个疾冲,就将章权钉在了地上。 这具身躯迅速干涸,宛如一张死皮瘫在地上。 那魔修狡猾,元神逃走了。素微冷冷地开口。 魔宗修士,可能修炼的便是元神法。沐灵心缓缓说道。 就在这时,又一道剑光乍然亮起,不过不是向着玄门修士中的谁,而是对着禁制落了下去。动手的还是水盈,绵绵的剑光快速地化解着禁制,她虽然只是金丹修为,但是对化剑的掌握却已经登峰造极。 此时的卫含真已经推演出了二十重禁制,她倏忽停手,睁开了眼眸,叹息道:不必再推演了。水盈出手还晚于她,但是在这速度上,仍旧是赶不上。她毕竟不是专研推演一道,若是擅长推算阵禁的人在此,恐怕不到一炷香就能够出结果,哪里会像现在。在她停手后不久,周一宵也睁开了眼,周身的星光顿时一敛,回到了他的身躯中,他只推演出了十九重。沉沉地望向了水盈,他不知道这位的心思,但也不好在此刻去打扰她。 一刻钟之后,剑光骤然一收。只见那殿宇的檐角下,风铃叮当作响。一块牌符裹着流光自殿中激射出,落在了水盈的手中。眼下禁制是开了,可实际上其开闭都在水盈的掌握中,旁人根本进不去。除非是前去夺了那块牌符。人群中不少修士蠢蠢欲动,只是看着水盈与玉霄的关系,硬是按捺了下来。 水道友,快,进入殿中。周一宵出声催促道。 水盈蹙着眉,她望了周一宵一眼,奇怪道:进不进去是我的事情,你急什么? 周一宵被她一刺,这回是彻底闭嘴了。这正清剑宗的传人根本没办法沟通。他死死地盯着水盈手中的牌符,想到了长观宗的弟子也在此,不好抢夺,故而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他打算再寻找一座殿宇,不过不再依赖水盈之力了。 周一宵一走,不少玄门修士也跟着离开了,只是仍旧留下不少人虎视眈眈地望着水盈。水盈罔若不觉,她拿着牌符走到了素微的跟前,直勾勾地望着她道:这禁制牌符送你,但是你要与我比剑。方才素微出手,剑意昂扬,她自然能够看出素微也是走得剑修一道。除了正清剑宗之外,各大宗门也有剑道传承,先前一直在山门清修,没有与同道切磋的机会。见素微沉声不语,她又道,之后若是遇到了禁制,我要是有办法,皆可为你们化开! 素微沉思了片刻,颔首道:好,但不是现在。 水盈抿唇一笑,她应道:我明白,时间定在一年后,如何?正清剑宗三脉剑传,有剑遁之速达到极点的,也有主杀伐之剑的,但是要说那几脉剑传,还是以化剑为主,杀伐之剑未必比得上其他宗派的道传。水盈练的便是化剑,化禁只是其一。今日见到的素微,她的剑,竟然是长观宗所传的杀剑,有个切磋的机会,水盈自然不愿意放过。待到素微点头之后,她便将牌符递到了素微的手中。 师尊。素微将牌符送到了卫含真的面前。 卫含真没有收,至于弟子与旁人的斗剑,她更不会插手去管。素微见卫含真的模样,也明白了她的心思,借由牌符打开了禁制,便大步地迈入了其中。殿中,阴浊的魔气翻滚,森森的寒气始终不散。与那小殿阁一般,殿中供奉着六尊狰狞的魔像,像是要从亘古的束缚中挣脱。 四面桌上散乱地摆放着一些法器,都打着一道又一道的禁制。卫含真分毫不动,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个没有禁制的木架子上。 其他东西在禁制的保护下完好无损,然而这架子上的书册却被时间侵蚀,化作了飞灰,只余下数片光芒暗淡的玉简,无力地承载着这片葬入时光长河中的历史。心中似是有一道声音在回荡,卫含真定定地望着那几枚玉简,伸手将其摄拿到掌中。 鸿蒙不容吾等当异开天,浊阴行,太古魔门。 为此界封镇魔柱,立世,道骨为梁再入此地。 玉简上记载的信息并不完全,卫含真皱着眉,联想着离开山门前掌门所说的魔劫,再度进行掐算,当初的迷雾在得到了玉简之后明晰了几分,卫含真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师尊?素微一直注视着卫含真,见其手中的玉简化作了飞灰消散,而后脸色煞白,不由浮现了几抹忧色。 良久之后,卫含真长舒了一口气,垂眸道:无事。 卫道友,这玉简上沐灵心探究的视线在卫含真身上盘桓。 卫含真淡声道:是太古魔门的事情,此宗门并非九州之修士所立,而是来自域外。他们虽然是真魔,但是所行之道,被九州修士当为魔道,后来九州大能合力将他们驱逐封镇,此处是过去宗门传承所在。这事情是卫含真根据残简推演出来的,至于道骨的事情,她一字未提。 恋耽美 ——(25) 那这儿的法器,我辈却是不可用了。沐灵心不疾不徐道。 卫含真点了点头道:是邪器。她转头凝视着那六尊魔像,又道,这里有六座主殿被禁制封镇,我等要赶在诸修之前得到禁制牌符,不能让他们入得其中。她们不取,不代表其他修士不动,现在能想到的法子便是让他们没有机会去取!我们分头行动! 玉霄与诸玄门弟子已经先行一步,她们先前不与各宗修士起冲突,可眼下没得选择。自己炼化不了禁制没关系,只要不让旁人得手,便算是成功,到时候等待着水盈过来以剑化禁便可。 卫含真选了东南方向,她化作了一道清光,连穿数道长廊,最后落在了一座六角宝塔前。此处修士寥寥无几,多是一二重境。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中年修士,正在闭目推算阵禁,鬓角布满了汗水,显然,此地的禁制并非他能够化开。卫含真扫了他们一眼,剑光倏然往前一铺,周围的灵机刹那被夺,中年人也被迫从入定推算中清醒,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恨恨地盯着卫含真,怒声道:道友这是何意? 卫含真拧眉道:此地不详,为上古魔门传承之地,诸位速速离去! 那中年修士怒声道:魔门又如何?就算长观宗也不该如此霸道!我等若是不走呢? 他们的反应也在卫含真的预料之中,她淡笑了一声道:诸位执意如此,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诸位道兄,我、我们还是撤吧?说话的修士比较胆小,也不过是金丹一重境。他来到此处也是碰碰语气,传承虽好,可要有命拿啊!以他的本事,碰到了大宗的弟子,是绝对讨不得好的。 那中年修士回身怒斥了一声,又转向了卫含真冷笑道:在下就来看看长观宗弟子有何手段!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镜子,朝着卫含真照出了一道宝光。卫含真并不动弹,周身剑光乱舞,那镜光尚未触及身躯,便被剑光搅碎。她也不出手攻伐,只做防卫,让他们祭炼不成就足够了。要是真的杀了玄门修士,长观宗的名声大概会毁了。 那散修见卫含真只防卫不攻杀,却是心思转动起来。先不说他们中没有金丹三重境的,就算面对的只是同境界的玄门大宗修士,都不能讨到便宜,按理说,直接退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么中年修士眼珠子一转,大喝了一声,却是撒出了一大片的血色符箓,此是他无意间得来的,专门用来污玄门修士的灵机,是那魔宗手段。在血色符箓拍出后,他又祭出了三把小剑,朝着卫含真打去,并大声道:道友们,此人不敢杀我们,一味闪躲,不如我等先将其解决了,要不然等禁制大开,里面的宝物哪里有我等的份!贪欲动人心,散修们听了中年修士这一嚷嚷,也动了心思,望着落单的卫含真,眼中的杀机顿时浓郁起来。 剑光飞旋如玉带,将那血色的符箓尽数化解,卫含真眸光凝视着那群杀出血性的散修,冷哼了一声,直接祭出了金剑玄梭!这柄玄器如同疾光穿梭,当当当几声,便将那群散修的法宝啄碎,失去灵性的法宝顿时落在地上,化成齑粉。 玄器?!中年修士面色大变,满是愕然地望着卫含真,就算是大宗出来的修士,有灵宝在身就不错了,怎么这人身上怀有玄器? 卫含真可不理会那中年修士,她淡淡道:给你们一个机会,去还是留,自己选择。如果这些人执意不退,她也只能够下狠手了。那太古魔门的传承不能够现于九州。她的话音落下,有几位修士萌生了退意,朝着卫含真一拜即刻退去,但也有数人如中年修士一样,怎么都不甘心离去。 那修士咬了咬牙,大声道:她想要抢占宝物!诸位道友可不能让她得逞! 冥顽不灵!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剑光一转,煞气顿出。这门剑术侵夺灵机,极为霸道刚猛,只要剑光不断,任你再多的灵机都会为其所夺。灵机一消,周身灵力运转便会阻滞起来,在这等境况下,一个不慎都会送了命。中年修士咬了咬牙,掐着法诀凝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裹挟着宏大的灵力往卫含真身上拍去。而卫含真不闪不避,沉玉牌往上一扔,宝光垂落,将她罩得不留一丝缝隙。双眸一凝,金剑玄梭化作了一道疾光,扑哧一声,扎穿了藏在了手掌中的一只飞虫。 魔宗手段,道友看来快要堕入魔道了啊。卫含真不疾不徐地开口,她可不管那些是中年道人的战利品还是如此,既然他不肯退,那便是阻碍,想要踏上那条大道,就只能杀之!望了一眼仍旧在支撑的修士,卫含真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哗啦一声潮响,雷光大洞,那浩浩汤汤的水潮自天而降,将那群灵力一滞的修士卷入其中。接下来,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动,片刻后水势收敛,宝塔前就只剩下了长袖飘飘、一派仙人气度的卫含真。 她未收起沉玉牌,而是盘腿坐在塔前,开始推算起来。将近半个时辰,轰隆一声响,一块牌符落入了她的手中。思忖了片刻,卫含真并未折回寻找素微等人,而是一脚迈入了塔中。魔相狰狞可怖,卫含真只看了一眼,便转向了前方炫目多彩的壁画。 四柱魔神定世基,愚民不肯识幽奇。重寻道骨成梁木,掌定乾坤我执棋! 卫含真眼皮子一跳,一股心悸的感觉传递周身,她怔然地望着壁画上的四字题诗,仿佛被人剜骨剖心! 作者有话说: 推一本基友的预收文。 文名:为师真的不是海王 【一心为公天下大同正派师尊x小情小爱只要师尊独占欲max魔尊徒弟】 道清真人秦羡,苦苦压抑即将飞升的修为,只因不放心唯一的徒儿。 某日天道降临:你太虚门魔气翻涌,将有魔头现世,作为本世界修为最高者,拯救世界的使命就交给你了。 斩妖除魔,秦羡自然义不容辞! 外门孤女,受到同门压迫。 天道:此女灵根不佳,却有大气运,不能让她这么憎恶人间下去,快去送温暖啊! 妖族少主,流落太虚门,被门人追杀。 天道:这小狐狸承载妖族气运,不救下来怕是会造成人妖两族生灵涂炭,快去救(撸)狐狸! 眼见养的崽越来越多,魔头迟迟不现身。 秦羡被人圈住,她的徒儿从背后抱住她,魔气翻涌,双眼赤红:师尊曾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个徒儿的。 秦羡:你听我解释 天道:魔头现世,还请真人尽快斩妖除魔! 魔尊重延和修真第一人秦羡大战,这一仗只打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方圆百里生人勿近。 大战结束,秦羡揉着自己酸软的老腰,咬牙切齿的呼唤天道:快点给我打开通天梯,我要飞升!不要降妖除魔了! 天道:为了世界的和平,尊者不如就此以身饲魔? 重延伸手揽过秦羡的腰,贴在她的唇边:师尊,你度化了我,我就能与你一起飞升了。 秦羡:呸!孽徒!我们来再战三日! 第37章 万载之前,浊阴生魔。 卫含真压下了心中的异样,眸光往那壁画上扫去,视线所及,那画面也逐渐地扭曲,等到她看完之后,只剩下一面空白的墙。此处承载的是太古魔门的历史!而这些被镇压、驱逐的真魔,在未来定然会再度回到九州大陆。原本便对魔劫起疑心,到了这时更是笃定此才是真正的魔劫。 在塔中停留了一阵,卫含真再度起意推算,这一回看得不只是太古魔门的过去,还有自身的谜团。与过往的溟漠玄奥不同,那层遮蔽在眼前的迷雾逐渐消散,展露在以前的是一个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女人面庞她自然是见过的,宗门中供奉的画像,也是自己的母亲。她正伏在案上,不知在写些什么。卫含真心念一动,那纸上的字迹便一个个飘起来,浮现在眼前。 吾儿道骨天成,得天之眷,亦得天之怒,此后劫难加身,成长不易为其推演命数,多以夭折为终,此事吾心不甘为其改命易劫,斩神魂为二,一留此界以为根,一往大千世界避劫此世之身,劫难亦不可避父不教、母不慈不可为此,就易其徒不孝之命,为师者自可轻易镇压,如此消劫,复全道途。元婴之劫不可避,吾亦无力更改,若吾儿元婴不灭,日后自可直登大道不对,九州魔劫动在这之后,血色化开,那伏案疾书的女人身影化去,再看纸上,字迹全无。卫含真面色沉凝,眉目间笼罩着一股散不去的忧色,她的过去,竟然是这般!留在长观宗长大的,算是她的副体!其行事有偏,因果早定,就连走火入魔也是注定之事!纵然早猜测到自己身上有迷惑,这一刻的卫含真仍旧是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宛如波涛翻涌。 良久之后,卫含真才压下了那股情绪,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的身影。母亲改命,可一动俱动,后有千千万万可能,如书中记载的是一种,而自身如今所遇的也是一种。她的跟脚在此界,此身所遇为真实,而其他的可能俱是化作虚假。 小劫可易,大劫难脱,这是她的命运么?不得大道,终究不能超脱啊。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再看殿中散乱的法器,自塔中飞掠出,禁制一启,却是谁也别想进入其中。 另一处六角塔阁。 沐灵心脸上的笑意收敛,她双眸光芒若点漆,此刻正凝视着持着招魂幡笑得花枝乱颤的晏恨情。 贼秃驴,你也要挡我么?晏恨情这会儿也不再师太奴家的说话了,她瞪着沐灵心,脸色阴沉无比。她已经进入了金丹三重境,只要一个契机就能够结婴。此地既然是魔宗传承,自然会有东西助她成就。 此地与真魔有关,你纵然借助此处结婴,那又能如何?你还是你自己么?沐灵心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晏恨情与佛门的关系微妙,寻常用的超度之法不起作用。沐灵心也没打算与她对上,而是准备等卫含真她们到来。 晏恨情眯了眯眼,她冷笑道:在拖延时间,等那帮玄门弟子到来么?她的眼眸中沉着暗色,手中的招魂幡一动,顿时阴风惨惨,那寄托于幡上的百鬼阴兵就往前狂涌来。 沐灵心面色不变,佛珠缓慢地拨动,衣上泛出一阵阵清圣佛光,将那阴风给净化。 仞利天衣!晏恨情面色一变,此是须弥圣境的一件玄器,上面无尽度化佛光,对魔宗修士克制极大。也是,连菩提宝相都在沐灵心手中,更何况是其他?晏恨情思绪一转,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从沐灵心这边突破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沐灵心哪里能够让她走脱?不管是水道友还是云道友,修为都不如晏恨情。她将腕上的菩提珠往前一扔,佛珠在半空旋转,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枷锁,朝着晏恨情的身上套去。晏恨情脚步一顿,面色红红白白,变化多端,她冷冷地盯着沐灵心,倏然道:你当真要阻我? 沐灵心收回了菩提珠,此物更多的是防御之用。她双手合十唱了一句阿弥陀佛,抬眸对上晏恨情冷沉的视线,一笑道:抱歉。 云池月的运气最坏,她追到的地方,恰好是周一宵炼化禁制之地。 周一宵身上星光闪烁,玉霄宗的弟子虎视眈眈,云池月硬着头皮往前行,将自己的琴祭出,一拨弦便是乱人心神之招。周一宵正在全新推演中,哪里禁得住魔音灌耳?扑哧一声,吐出一口血,被迫从入定中醒过来。 云道友,你这是做什么?!玉音门是要与我玉霄作对么?周一宵死死地盯着云池月,怒声道。 云池月抿了抿唇,她拧眉道:此地不详,是那魔宗传承之地,不可进入。 周一宵拔高声音道:就是因为是魔宗传承,我等才要在魔宗之前,取到那些东西!这一次念你是好心,若是下一回周一宵的话还没说话,便听见了一道如裂帛般的声音,云池月是不打算跟他们废话了,音潮大起,声遏云霄。 单凭云池月的修为别说是这一群玉霄弟子,就一个周一宵她都对付不了。好在出门时带了一件名为泰衡真定钟的玄器。此物要说攻伐之能,那是一点都没有,但是其禁光难消,算是上乘的防御法器。此刻,面对着玉霄弟子的攻伐,云池月将那泰衡真定钟一抛,自己便安然坐在大钟之下抚琴。这么一来,玉霄的弟子难以攻击到她,但是她的琴音却是可以扰乱周一宵,使其无法安心推演阵禁。 周一宵脸色阴沉,如乌云笼罩。他大喝一声,便见头顶出现五道星光,如霹雳一般朝着云池月打去,然而只有一阵咚咚的声音传出,连那宝钟的宝光都未曾破去。这么一试,他算是知道云池月那法器的品阶。 周师兄,怎么办?跟着周一宵的玉霄弟子也恼了云池月。 周一宵眸光寒光一闪,他道:同为玄门弟子,我也不想出手,但其阻我宗大业,不可留! 难道是要用那弟子心念一动。 周一宵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了一枚法符,一口灵气渡入其中,这法符上的气息陡然上涨,节节攀升,一股恐怖的威能将此地笼罩,便算是处在法器罩定之下的云池月,也感知到了危险气息。这法符乃是四明峰峰主高季鹰祭炼的惊霄剑符,里面藏着一道昂扬的剑意。高季鹰已经是元婴三重境,其剑意对金丹修士而言,也是不能对付的存在。 剑符一出,宝钟很大概率会被打坏。云池月来此骚扰周一宵,却不想把自己小命交代在此处。她瞪了周一宵一眼,二话不说,卷着法器转身就跑。周一宵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此地还有旁人在,对玄门修士出手,怎么都不好看。他再度推演那阵法禁制,然而没多久,那令人心悸的琴声又出现了,周而复始,气得他面色铁青,不再犹豫,直接打开了法符上的禁制,顿时一道剑光掠天而来,裹挟着万千光华和无尽的威能,斩向了云池月! 麻烦了!玉霄宗的弟子真是小气!云池月面色一变,正打算忍痛牺牲一些法器,忽然间一道红绫闪了过来,如钢铁碰撞,当一声响,将那剑意给撞了回去。当然在这一击之下,那道元婴剑意并未彻底消散,红绫舞动如火,像是要将那道剑意困在其中,而其中随之化生的绵绵剑意,则是如水一般,将那股森然罡气一一化解。 云池月一抬眸,就看到了那雪色的白发,水盈及时赶过来了,她悬起的心骤然一松。多谢水道友相助。云池月舒了一口气道。 水盈眸光澄然地望着她,应道:玉霄宗的惊霄剑符,正如祖师所言,不过如此。 云池月:敢情是被剑符给吸引过来的。 恋耽美 ——(26) 又是她!周一宵被气得胸腔剧烈起伏,原本便灵机躁动,此刻更是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双方僵持的工夫,卫含真也来了。她一出现便释放了灵力,周身水潮翻滚,仿佛大江奔涌,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声。 卫道友!云池月拔高了一声,一脸慌张地跑向了卫含真,大声道,卫道友救命!玉霄的弟子要杀我! 玉霄宗的弟子心中的确杀念浮动,可听到了云池月的叫喊,仍旧是愤懑不已。 卫含真淡淡地扫了一眼周一宵,她淡声道:水道友,禁制就靠你了,此子我来对付! 周一宵冷声道:此处还藏着魔宗修士,我玄门难道要让他们看笑话么? 卫含真淡笑了一声道:无妨,周道友走了,笑话便也没了。 你周一宵面色大变,没想到卫含真这般不给面子。他讥诮一笑道,虽说长观宗为玄门第一,但我玉霄也有万载传承。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水盈看着周一宵开口道:奇怪,明明是你们人更多啊。 周一宵: 师兄,不要理她。一侧的弟子低声开口,这水盈谁沾谁倒霉。周一宵面皮涨红,良久之后,才将那股怒意压下去。 玉霄宗立场不明,就算如今的事情已经不是书中的走向,卫含真也不敢让太古魔门的禁制为玉霄弟子持有。水盈已经着手化开禁制,而她紧紧地盯着周一宵,一旦他有异动,便会毫不留情出手! 周一宵虽然无比愤怒,但是并未彻底失去理智。此处魔宫六座,剩下还有四处可去,总不能都是被他们给捷足先登了吧?他恨恨地望了眼卫含真,领着玉霄的弟子扭身便走。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云池月才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道:玉霄的弟子还真是惜命,他们有什么图谋么? 不知玉霄有什么打算,反正防着他们就是了。卫含真淡淡地开口道,默立在一边等着水盈化开禁制。禁制化开,三人入了宝塔中,各式各样的法器被封禁,案上留有几块玉简残片,与先前遇到的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望着那六尊魔像,卫含真有说不明的情绪,到底没有多说,拂袖便往下一处赶。她得一、水盈得一,再加上先前的与这次破开的,只剩下素微和沐灵心她们找的两座魔宫了,终究是会与玉霄宗的弟子对上。 另一头,周一宵铁青着脸离开,身后的弟子却有些迷惑不解。 师兄,我等人数在她们之上,为何要走? 周一宵寒着脸道:魔宫还有数座,没必要与他们起冲突,我们来到此处,只为了取魔宫中的一件带有太古魔门气息的法器。只是等他感到下一处的时候,眸光倏然一凝,显然,有一道素衣身影在此,眉眼冷峭,剑意高扬。 看来我等不用再去其他魔宫了,她们分散行动,抢先了一步。周一宵面色阴沉,哑着嗓子道。 此人正是在此等候众人的素微,她找到了这座魔宫后,便见一群散修在此,只不过他们对推演一道没有任何了解,只能够盲目地用法器攻击阵禁,结果自然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素微对推演也不擅长,知晓自己化不开阵禁,故而在那群散修都驱逐之后,她便等待着师尊的到来。只是这一等,等来的却是玉霄的弟子。看他们的神情,大概是没有获得任何东西。 你长观宗是要占了这太古魔门的遗迹么?周一宵冷笑道。 素微望着他,淡声道:我长观宗为玄门第一,由我等来处置太古魔门,有何不可? 玄门第一?那也不过是过去的名头罢了!周一宵讥笑了一声,如今的长观宗还是过去的玄门大宗么?掌门飞升之后,接手的也不过是一个化元的修士,实力可能还不如二流宗门的掌门!要不是有那位长老撑着,你长观宗早就从玄门大宗除名了!现在谁不知道长观宗那位长老灵机日渐饱满,已经快到飞升的时候,他飞升之后,长观宗还有强者坐镇么?周一宵这回是被气狠了,这些原本心照不宣的事情被他拿到了明面上,身后的弟子则是与他一道讥笑。 素微面色一寒,冷声道:辱我宗门,该死!一道凌厉的剑意冲出,裹挟着虹光,森然的威能弥漫四周。 区区金丹二重境,也敢与我较短长?周一宵喝了一声,法袍上亮芒鼓动,星辰周转。这门周元祭星法可牵动星辰之伟力,圆满时引动七七四十九颗星辰。周一宵如今只有金丹境,自然只可能将之炼圆满,但是已经能够牵动六道星光,在众弟子中俨然是上上乘。其威力不能够打破顶级的防御玄器,然而打坏一个金丹期二重境的修士,还是能够做到的。 星光粲然,六道宏大的光芒绞杀着剑气,素微神情不变,手中骤然撑开了一柄红色的伞,将那星光给卸去,这件龙骨与紫薇神砂打造的法器显然是攻守皆备。周一宵不过是新成就的金丹三重境,论威能,远不如当初魔宗的潘少青。 玄器!周一宵几乎咬碎了牙,怎么一个个手中都有玄器?他身为大宗弟子,还是四明峰峰主亲传,根本及不上她们的身家!敢情长观宗的玄器都被她们给带在身上不成? 周道友,速速离去吧。不然素微淡声开口道。 不然如何?我等 周一宵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剑啸声响起。 素微抬眸,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忽地绽出了一抹融融的笑意,她道:不然我师尊定会让你们尝到失败的苦楚。 第38章 周一宵冷然扫视随即而来的卫含真一行人,其中已不见沐灵心的踪迹,心念一转,他便猜到这几位分头行动,怕是另一座魔宫也被她们给找到了。她们尽数收敛禁制牌符,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这念头让周一宵心中一寒,眼中顿时泛起了一股杀意。他已然退了两次,此回不论如何,都不能够避让了。只不过以他的速度推演禁制,远不如水盈来得快,不如等到诸人进入塔中的那一刻猝然发难。 周一宵冷笑着站在原处不动,卫含真一看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这是准备在禁制开启时候发难呢。眸光微沉,她掠到了素微的身边,低声问道:如何了? 素微道:有散修不肯退,弟子只能将他们解决了。 卫含真嗯了一声,没有任何怪罪之语。此为道不同者,不管是玄是魔,终是敌人。 数回使剑化禁制,饶是水盈,也吃不消,服下了一枚灵丹之后,她调息了片刻,才又重新祭出剑光,只不过这次动作比先前要慢上几分。卫含真与玉霄宗弟子都屏息以待,等到阵禁化开,牌符飞向水盈手中的一刹那,玉霄弟子骤然出手!虽无玄器之流,但是宝器上的灵光闪烁,如虹带翻飞,打在身上也不好过。 你的对手是周某。周一宵横身拦在了卫含真的前方,神情倨傲道,长观宗术法神通高超,今日就让诸位知晓,我玉霄的神情道术也不弱!话音落下,他暴喝了一声,轰隆一声,却是那六道星光摩擦碰撞形成的大响。 周一宵一出手便使出大神通,卫含真也不托大。她的双眸幽邃,灵机转动,那翻天的潮水被她引动,形成了一道浩浩汤汤的巨浪。浪涛与那星光撞上,轰然巨响,最后是浪涛将那星光给磨去。这一交手,只是纯粹的灵机比拼。周一宵练的这门神通,力量宏大,所需灵力也是极多,故而练此法门者,无一不是金丹浑厚之辈。初成三重境,便有那步入此境打磨数载之修士的威能,奈何他遇到的卫含真,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金丹三重境修士,在力量上便落了下乘。 周一宵衣袍鼓动,猎猎作响,步子挪动,如周天星光挪移,刹那间便自轰隆的水潮中挣脱出。眼见着一柄金色的玄梭闪现到眼前,他长发飞舞,暴喝了一声,一道浑厚的土色光芒便挡在身前,当当当数声急响,火星四溅。 卫含真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周一宵还真有两下子,以法术神通直接挡下了金剑玄梭。其实此刻的周一宵也暗暗叫苦,这道土形盾光极为消耗灵力,再这么下去,他根本就撑不住。采用守势是不行的,眼光闪烁着,他的腹腔鼓动着,忽地吐出了一团火来。此火名青阳真火,是他采摄来用来与周元祭星法炼合,使出天火星煞的真火,这火用一次少一次,唯有神通大成之后,才能自星光中生出虚火来。可他才修这门道术,根本没到圆满的时刻,故而要施展天火星煞,必定要靠着这抹真火。周一宵定定地望着那座塔阁,眼中掠过了一抹狠色。 天火星煞,消磨血肉。周一宵没有练到家,可此处一使,威能已现。北冥玄水可能会被此天火星煞给化去。卫含真神情凝重了几分,下一刻便化作剑光远遁走,避开那道灵煞。然而周一宵的目的却不是卫含真,而是其身后那座禁制已经打开的塔阁,少去了阵禁之力,塔阁显然脆弱了很多。只见无数星火自天边垂落,罡风与火煞四起,周一宵也是发了狠,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精血,催动术法,增添威能。这一招要是尽数释放到塔阁上,那塔阁必定崩坏,里头的法器不毁,但是寄放的与真魔有关的玉简必定损坏。卫含真见状,朝着周一宵发出了一剑!哪知道周一宵不闪不避,竟然硬扛着那道犀利的剑光。 火光飞溅,天崩地裂,周一宵的身躯也骤然断做两截,落在地上。 这一幕落在了众人的眼中,玉霄弟子心中不忿,一道灵光裹了周一宵的失神,又往地上一卷。同为玄门正道,长观宗屠戮我玉霄弟子,这仇我等记下了!说着转身就走。卫含真默然望着他们的身影,她也不想下此狠手。眼下要将玉霄弟子杀尽,瞒住消息?卫含真脑海中骤然浮现这念头,旋即又压了下去。先不说玉霄宗大能有办法推算到真相,就算不可,她身为玄门弟子,怎么可做出类同魔宗的事情? 师尊,看玉霄弟子先前举动,想来也是要塔阁中的东西,为何现在选择将其毁坏了离去?素微掠到了卫含真的身侧,拧眉询问道。周一宵行那术法时,水盈已经拿到牌符开塔阁,两人都快入内了,偏生因为危机降临,又退了出来。 可能是秉着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心思吧?云池月想了一会儿,应道。 卫含真摇头道:不对,遗迹中还有一座魔宫,他们就这样退去,不像是报复。她总觉得有几分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拧着眉沉思片刻,她道,以后遇见玉霄的弟子防着点儿。 素微颔首,颇为同意卫含真的话语,她转向了水盈道:水道友知道他们的目的么?毕竟一开始,他们几人是同行的。 水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知。周一宵找她合作,要她帮忙坏去遗址的禁制,她也做到了嘛。至于玉霄要什么东西,跟她有什么相干? 卫含真蹙眉望了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塔阁,一扬手落下了数面阵旗,她摇了摇头,叹息道:去找沐道友吧。等到六座魔宫牌符俱到手,便可将此地彻底封镇起来,让其重新归入寂静之中。 那头晏恨情被沐灵心给困住,佛门多得是降魔妙法,对魔宗多有克制,晏恨情行动处处受制,只不过沐灵心并无杀意,只是将她留在此处而已。等到遥遥见到卫含真几人的身影,她勾起了一抹淡笑,却是将术法一收。而晏恨情眼中戾气浮动,朝着沐灵心就打出了一记灵煞,当一声响,被菩提珠的宝光所卸。晏恨情恨恨地望着沐灵心,咒骂了一声,扭头便走。 沐道友如何了?云池月关切地望着沐灵心。 沐灵心莞尔一笑,合掌行了一礼道:幸不辱使命! 在那些碍事的人都离去后,事情的进行便顺畅无比,最后一枚牌符落在了卫含真的手中,在得知了玉简中的消息时,她将此太古魔门的遗迹再度封禁起来。真魔之事事关重大,不管是云池月还是沐灵心,都会回返宗门禀告师长,不可在此停留。卫含真料想此事会自其他宗门传到掌门师兄的耳中,故而没有选择回去,而是依照旧计划,前往太微山采摄外药。 除了真魔之事,还有身世,两件事情交缠在一起,对卫含真造成的冲击可不小。卫含真神情郁郁,始终笼着一抹散不去的愁绪。 师尊心情不好,是因为真魔和玉霄的事情么?素微望着卫含真开口道。当初登瀛秘境玉霄折了一名弟子,不闻不问,但是这一回周一宵之死,恐怕难以善了。 算是吧。卫含真应了一声,略有几分敷衍。 素微闻言眉头蹙了蹙,她凝视着卫含真,又道:弟子如何才能为师尊解忧? 卫含真闻言对上了素微的眸光,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神情,良久之后,素微最先禁不住,垂眸避开,一派恭谨的姿态。比起一开始的冷淡,如今的大弟子,像是殷勤得过分,卫含真暗暗在心中感慨,她打趣道:你还有这份心么? 卫含真话里藏有深意,素微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过去的冷淡,不由面皮发红。她抿了抿唇道:发自肺腑。 四野寂静无声,轻柔的风自面颊拂过,带走了几分热意与焦灼。许久之后,素微听到卫含真的声音响起。 抬头。 她依言抬首,猝不及防地跌入清扬明眸中。素微一怔,一股陌生的情绪在肺腑间酝酿,下意识低头,可下颌忽地被那温热的手指抵住,错愕在瞳孔中放大,她硬生生克制住那抽身离去的强烈念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卫含真偏了偏头,淡声开口。 师尊在上,弟子素微急声辩驳,可脑子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有言语。 卫含真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手,凝视着素微逐渐被窘迫攀升的面颊,她又眨了眨眼,轻笑道:那你有什么办法让为师开心呢? 素微支支吾吾给不出答案,面上的红晕更甚。 卫含真转身,她的视线随着那飘动的云没入一片空缈的遥远处。 好好修炼吧,九州不再安定。我蓬玄一脉能依靠的兴许只有你了。 卫含真发出了一道叹息,语调中平添了几分苍凉。 那玉简只有卫含真看了,素微不知道她从中望见了什么,听到了她的话,心蓦地抽搐起来,双眉骤然一敛,心中的一股信念升起,又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弟子明白!太微山上,她要借雷淬炼玄功,早日迈入金丹三重境,好成为师尊的倚仗! 太微山中,卫含真师徒二人静心修炼,无人打扰。但是在长观宗中,一道惊雷骤然落下,周天星光流转,最后还是上极峰峰主薛风怀出面,才挡下了这招。 得知周一宵死讯的高季鹰气势汹汹,横眉怒目。 恋耽美 ——(27) 蓬玄峰峰主杀我弟子,此事须做个交代。 薛风怀拧眉道:刀剑无眼,此是常事。再者师妹尚未归来,我 不管如何,含真道君以大凌小便是事实!高季鹰不耐地打断了薛风怀。 薛风怀拧眉道:我师妹如今也不过金丹期。望了眼冷笑不已的高季鹰,他平静了下来,淡声道,道友打算如何? 高季鹰冷哼一声道:待到含真道君归来,高某要与之斗法!徒儿无故横死,我这个师尊,怎么都要为其出面。你长观宗要是不同意,我日后碰到长观弟子,见一个杀一个!最后一句话说得杀机四溢! 薛风怀定定地望着高季鹰,淡声道:好。心中却是盘算着给师妹发一封飞书,让她最近别回宗门,好在外头避风头。要知道玉霄高季鹰,已经是元婴三重境的修士。 作者有话说: 关节炎,以后更新大概会缩减一点点字数。 第39章 高季鹰乃是三重境修士,又是玉霄四明峰峰主,也是要脸面的,大徒儿、二徒儿接连枉死,他恨不得将长观宗的修士生吞活剥了,可眼下不得不将那股怒火给忍了下来。蓬玄峰峰主的境况他也知道,要是其不能回到元婴境,这斗战传出去很不光彩,而且长观宗的人未必不出手,但是现在与之定约,之后的事情便是生死不论了。 薛风怀大概也明白高季鹰的盘算,虽然没有明说,可到了那时候,决得定然是生死。在高季鹰离去后,他神情严肃起来,化作一道流光就往天极殿中去。 掌门师兄,我也不知应下这邀约到底是对还是错。薛风怀望着陈竹崖,怅叹了一口气。他们自己心中清楚,自从恩师飞升之后,长观宗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有长老坐镇,恐怕早已经面对玉霄的冲击了。小师妹就算回到元婴境,那也是二重境吧? 未必如此。陈竹崖淡笑了一声道,小师妹这情况相当于重修,因祸得福未可知啊。再者,师妹身上有恩师留下的诸多法器,其中还有真器在,就算不能赢,但也不会死在高季鹰的手中。 薛风怀闻言安心了几分,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顿了顿,他倏忽又想起一件事请来,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真魔之事看来是真的了,要不然弥兵岛也不会出世。我等接下来面对的险境薛风怀的话语顿住,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薛师弟。陈竹崖神情肃然,他凝视着薛风怀,认真道,卓师叔飞升之期在百年内,到时候我长观宗就要失去最大的倚仗了,你我应当竭力有所成就才是。还有我宗中的弟子陈竹崖斟酌了一阵子,又道,三峰真传,在英华院中修行的不错,跟过去比起来,在修行上惫懒了许多,我打算重整英华院,恢复过去的定规!就算是三峰真传,也要自英华院中出,也要在英华院中接任务磨炼。还有那宝钺院,此是我长观宗祭器之所,近来听闻弟子随意支取,现在还是要恢复旧规,除非持掌门法符,要不然院中宝器,只能够凭功德换取。 薛风怀闻言望了陈竹崖一眼,眸中有几分诧异。师兄以往是不大管这下面的事情的,可现在目光却落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了。他肃声应了一声是,又道:我长观宗有三峰六院,此非常时期,不管是哪一处,都不能再养闲人了。 蓬玄峰中。 卫含真不在,而副峰主周鼎元则是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清修,清声便成了整座峰头的主人。出使妖庭的事情让她受了几分刺激,就算没有卫含真的督促,也老老实实在碎石峰中修炼,不曾怠慢了功行。这一日她正从碎石峰中下来,就碰到了一个由几分熟悉的年轻修士。 丹鼎院江微之见过师姐。江微之朝着清声拱了拱手。 清声一挑眉,想起了此人的身份。他是丹鼎院掌院的亲传徒弟,眼下为副掌院,来到蓬玄峰,大概是送每月分例的丹药的吧。清声淡淡一笑道:麻烦江师弟了。 江微之的确是来送丹药的,但是更多的则是为了玉言的事情。踌躇了一阵子,他一咬牙道:敢问师姐,玉言师妹犯了什么错?这消息还是从刑章院的弟子口中知晓的,玉言被关在了百罪崖,期限百年。要知道百罪崖罡风凛冽,灵机躁动,根本不适合修炼。她才筑基,天赋出众,这百年一耽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清声眸中掠过了一抹玩味的情绪,她打量着江微之,慢条斯理道:江师弟与小师妹的交情倒是不错。过去都是小师妹前往丹鼎院取药的吧?听小时候说,丹鼎院师兄还夸她有炼丹的天赋呢。她的笑容温和,一双眸子像是月牙儿。 江微之眼皮子一跳,勉强笑道:玉言师妹天资聪颖,我等拍马难及。 所以你们就私自将《药王百炼经》传给她了?清声仍旧是一脸笑意,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让江微之冷汗涔涔。那些功法就算是同门都不可乱传,这事情要是让旁人知道,他免不了要去刑章院走一遭。怎么会被这笑阎罗知晓? 江师弟倒也不用紧张,我师尊偏爱小师妹,已经为其收拾好了。清声慢悠悠地开口道。 江微之额上冷汗下淌,结结巴巴道:是、是吗?被这么一惊吓,他哪里还敢问玉言的事情?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就跑了。等到她离去后,清声的笑意收敛了,一双通透的眸子里是那令人心颤的漠然。她朝着一个机灵的女侍招了招手,淡声道:去查一下,到底是蓬玄峰还是刑章院的人,将消息泄露给江微之的。 玉言这回被罚,并没有公之于众。知晓的除了蓬玄峰,也就刑章院的人。清声的女侍很快便带回了消息,却是一个与江微之交好的弟子透露出去的。那弟子筑基期修为,已经开始谋划着结丹的事情。虽然说能够从宗门中领到一份丹药,但落于手中,肯定不是什么好货,他便起了与江微之攀交的心思。 刑章院中,一直不管事的掌院祝云台出现,只要是隶属刑章院的弟子皆收到了传书,此刻赶到了广场上,数百人密密麻麻地站在一起。其中站在前方的,自然是掌院、副掌院以及执事长老的亲传弟子。祝云台锋锐的眸光从各弟子身上扫过,良久之后,才淡漠道:萧暗,站出来。 萧暗满怀忐忑,额上冷汗涔涔。他脑子急速转动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祝云台盯着他许久,骈指朝着萧暗身上一点,顿时一道飞光掠过,萧暗身首分离。浓郁的血腥味在庭中蔓延,底下的弟子心中恐惧,更是不敢言。 祝云台望着他们,缓声道:你们想知道我为何杀萧暗是么?顿了顿,他又道,此子私自透漏我刑章院消息,以期自丹鼎院换取丹药。今日他可为了利益将消息透给同门,那么明日,他也有可能为了更大的图谋,将消息卖给敌人。尔等是我长观刑章院的弟子,应当知晓刑章院的规则,以后三缄其口,明白么?!最后三个字用上了灵力,声音颇为宏大。静寂了片刻后,庭中弟子齐齐地应和,祝云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蓬玄峰方向发了一封飞书。 刑章院中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掌门陈竹崖的耳目,他转向薛风怀,缓声道:小师妹这个弟子,倒是有意思。只是那小弟子,到底为何被关押呢? 薛风怀淡笑道:等师妹回来就知晓了。 太微山中风雷中,漫无边际的紫红色雷光笼罩了整座山头,无数道雷光在云中激蹿。卫含真需要采摄的是太微摄心雷,在千百道雷光中方生出的那么一缕纯净雷光。此是修复她元婴的外药之一,马虎不得,在采摄之时,得万般谨慎,不然包含着杂质的其他雷光摄入,她还需要分神去炼化和排除杂质。故而,她这一采摄,用时竟然有两个月之久。等到最后一缕纯净雷气入体,卫含真长舒了一口气,向着另一个方向的素微望去。 她采摄太微摄心雷的时候,素微则是以雷光淬炼北冥玄水这一宏大神通。虽然是水属功法,但是可与雷法相和,形成莫大的威能。等到她将北冥玄水往前推一步时,想来也是迈入三重境中了。大徒弟的天资高,剑心通明,双功同修,又刻意打磨修为,才会百岁结丹,可这样的成就,在九州也算是天骄一流了。结丹的外药是她自己寻找的,可惜差一点气运,没能够结成完美的金丹,而是入了二品。不过总归是上三品,还是有机会叩问大道的。 如果卫含真只是一个人,她早便前往须弥圣境去寻找最后一味外药炼化了,然而大徒弟功行的关键时刻,她要留下来为她护法。如此,又过去了三个月。某日,雷光躁动,哗啦啦的水潮响起,宛如倾天而来。在这漫天的水潮中,一道清泠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玄奥,隐隐传彻四野。 名利皆空守素心,洞天灵境岂难寻? 九州魔劫纷纷起,一剑当风斩浊阴! 卫含真眼皮子蓦地一跳,这是素微的道誓!名利皆空这是打算连自己的库藏都放弃了啊?所谓法宝金银不再是其心中珍爱之物了。卫含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道誓一起,天道有应,若是以后做不到这点,她是休想成就了。 弟子见过师尊!素微将周身的光华一敛,朝着卫含真一拜。 卫含真将素微扶起,思忖了片刻,还是问道:你为何要立下道誓?要知道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利处,只会将自己困在誓言中。 素微闻言抬眸凝视着卫含真,认真道:师尊为真魔之事忧心,弟子自当为师尊、为天下斩魔!她隐隐有了猜测,那玉简中可能还藏着一些跟师尊有关,而大家都不知晓的事情。但是说来说去,总是逃不过一个魔字。 你卫含真又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徒弟的冷淡让她感知到自己的失败,而徒弟忽然间热络殷勤起来,她又有些不知所措。素微是最有距离感的人,可是忽然间,她自己选择了缩短距离。良久之后,她才望着素微认真道:你可斩魔,但是别将自己的性命搭入其中,知道么?只有活着才有未来可言。 素微垂眸,恭谨道:是。 卫含真眉头蹙了蹙,她怎么就觉得素微没有听见去呢?压下了再重复一遍的念头,卫含真的思绪又飘到了那最后一味药上。钧阳地气,此物在须弥圣境中。以她跟沐灵心的交情,拿到应该不会难吧?但是想到了那句我佛不度穷比,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暗暗思忖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法器可以换钧阳地气。 须弥圣境,七十二尊大佛或坐或卧,往前一直延伸,直到了天地一隙。 这一条缝隙,便是前往佛乡的入口。 一个年轻俊美的僧人坐在了蒲团上,慈祥地开口道:真魔出世,难怪百鬼怨林中,怨气又沸腾起来了,灵心啊 沐灵心一听到这声音就觉得没有好事情,她抿唇道:为何又是我?师兄们呢? 出去历练了。 沐灵心:她也才历练回来好不好?! 第40章 百鬼怨林在须弥圣境之西,鬼气与怨气交缠,是一处绝地。此处早在须弥圣境立宗之前便已经形成。当日须弥圣境的一代佛陀立誓度化百鬼,才将宗门立在百鬼怨林附近。经过一位又一位佛门高僧的镇压,百鬼怨林中的怨气已经祛除了不少,但是近几个月又有复苏的痕迹,兴许与那真魔有关。 千不愿万不愿,沐灵心还是走在了前往百鬼怨林的路上。 怨气结林,为避免怨力外泄,佛门早就在林子周边布下了结界,可饶是如此,此地也人烟罕至,没有谁愿意在这阴森凄惨的地方结庐。沐灵心先是在林子的外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她叹了一口气,抚了抚腕上的菩提珠,最后迈步入了这林子。野鸟在林梢凄号,风吹来,一阵黑烟浮动,彻底淹没了沐灵心的身影。 就在沐灵心迈入百鬼怨林一旬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落在了林子外,这二人正是卫含真师徒。她们先前须弥圣境寻找沐灵心,结果碰到了云游归来的慈心佛,自她的口中知晓,不管是钧阳地气还是沐灵心,均在这百鬼怨林中。 钧阳地气乃至阳之物,真的会在此处么?素微忧心忡忡地开口。只差这一最后一味药了,师尊便能够恢复修为。 卫含真凝视着前方,半晌后才道:物极则生变,许是需要极阳之物镇压浊阴。 素微一想,觉得颇为有理,她点了点头,又道:师尊,现在进去么? 卫含真一颔首。 这种阴邪之地,魔宗弟子或许偏爱,但是对于修习玄门正宗道术的修士,则是有些难捱。阴风如针,刺入肌肤。如果不想让这阴气进入躯体,还需要不停地运转灵力将之驱逐出去。林间生物绝迹,在外围尚且有几声怪鸟的嚎叫,入了里间则是一派死寂,连点声响都不曾有。林子见不着边际,四面八方皆有小道,落叶堆积,不见人行走在其间的痕迹。 与前面四味药比起来,这钧阳地气就颇为棘手,不知在何处了。卫含真叹了一口气,起意推算。奈何此处的天机混乱,像是被什么蒙蔽了一般,根本推不出任何讯息。思忖了片刻,她转向了素微道:有铜钱么? 素微一怔,修士之间交易俱是用灵石、丹玉一流,铜钱乃凡人间流通之物,她一时不太明白,卫含真要这个做什么。 没有吗?卫含真见素微不答,眉头不由一蹙,那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素微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枚铜钱已经是一百年前之物。她尚未迈入玄门时,在凡间生存不易,留下一枚铜钱算是极为难得之事,当初还因为它被那恶亲戚毒打一顿。入了道后,铜钱无用,不过她也没有将这枚铜钱抛弃。 卫含真接过了这枚铜钱,用灵力一裹,便将其抛到了半空。铜钱在半空中旋转着,最后落向了东北方向的小径。卫含真将铜钱捡了回来,擦尽之后还给了素微,道:往这边走。 素微好奇道:是卜算手段吗? 卫含真脚步一顿,应道:算是吧。一种在后世学到的将命运交给老天爷的传奇手段。见素微眼中的好奇之色更重,卫含真一挑眉,笑道,想学吗? 素微一敛袖,朝着卫含真行了一礼,郑重道:弟子想学。 卫含真点了点头,道:很简单,你听我说。铜钱卜一则是像之前那样抛出,看其飞往何处断方向;二嘛,也是最常用的便是看正反,犹豫不决时候,可以其做决断。见素微认真地颔首,卫含真忍住笑,又道:当然,为师不希望你是那优柔寡断之人,除非不得已,不要将命运寄托于卜算一道,而是要将它握在自己的手中。 恋耽美 ——(28) 素微肃声道:弟子明白! 这条靠着天意选出来的路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夜幕降临,那所剩无几的光亮都被宛如巨兽张口的幽林吞噬之后,卫含真师徒二人才找到了些许异样。一团团似是萤火般的亮芒在左右飘动着,朝着某一个方向飘去。 鬼火?这是要去哪里?素微眼皮子一跳。 卫含真眉头紧蹙,沉声道:跟过去看看。 起初是如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到了后面汇聚成了一片,宛如万家灯火集聚。卫含真和素微悄然地跟在它们的后方,最后迈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遮天蔽日的林木消失不见,浩瀚的夜空中正悬着一轮惨白的月,照彻底下的巍峨狰狞的黑色城墙。 鬼城!卫含真喃喃开口道,这儿怎么会有一座鬼城?!来之前慈心佛提到了百鬼怨林,说其怨气缠绕,乃是百煞阴浊之地,可从来没有提到这里会有鬼城!佛门应当不会刻意隐瞒,唯一的可能便是此处诞生鬼城的事情,他们自己都不知晓! 一团团的鬼火被莫名的力量吸引,飘荡到了城墙四周,它们并没有入得城中,而是将城墙包围住,蔓延成了一条碧绿色的粼粼无边际的海。 师尊,怎么进去?素微低声询问道。她感知到城门口有两道气息,虽然约莫筑基期上下,可也证明了那座鬼城中有修士存在,只是尚不知是人还是其他。 卫含真想了一阵子,摸出了两张潜行符,将其中一张往身上一拍,便隐匿了身形。这符文是她自己绘制的,用来隐瞒筑基期修士的耳目,还是可以做到的。果然,师徒二人自城门穿过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两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人只是皱了皱眉,片刻后又一副懒惰的姿态。 虽为鬼城,但其布局构造与人族的城池无异,街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其中不乏筑基甚至金丹期的修士。不过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全部没有,直接练就的灵身。这点儿和魔宗之中专练元神之法有些类似。 要是此处没有玄门修士,那就难办了。卫含真暗暗思忖着,这念头才起,便有一群人纵马穿街而来。其中以鬼族居多,但其中还是存在妖族和人族的,这个发现让卫含真松了一口气。这奇怪的鬼城看来没有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有人族修士的出现,至少说明对待人族,并非是一味的斩杀。 师尊,弟子先去打探消息。素微低声道。 卫含真垂眸凝视着她,片刻后才叮嘱道:万事小心。 不到半个时辰,素微就回来了,她还带着一个让卫含真有几分意外的人。青白色的袈裟,璎珞流苏还有那标志性的兜帽,想不认出都难。沐灵心的神情恹恹的,似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卫含真打量着她良久,才道:沐道友,你、你怎么变成这模样? 沐灵心伸手掀下了兜帽,将墨色的发丝撩到了耳后后,才恹恹地开口道:老规矩,奉上香火钱,我佛才开金口。 卫含真:看来打击的还不够。她朝着素微使了个眼色,素微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地取出了一百丹玉,从中数出了十枚递给了沐灵心。 收下了丹玉后,沐灵心才扯出一抹笑,道:此处名鬼燎城,是鬼修们聚集地之一,你们倒是运气不坏,没有走到那鬼渐城中去。 卫含真询问道:百鬼怨林中为何有鬼城存在? 沐灵心神情一肃,应道:此事我也不知。在须弥圣境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诞生了鬼城,圣境的人还一点都不知道,传出去实在是让人笑话。她打探了消息之后,才知晓这鬼城的存在已经有数千载了,原本只有一座,只是前段时间鬼城分裂,便成了鬼燎与鬼渐二城。将鬼城的事情一一说出,沐灵心的话语又转了回去,她道,鬼燎城还好,不管是对人还是妖,都一视同仁。但是那鬼渐城中不容异类,只有鬼修,进去就杀!说到这里,沐灵心生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后怕来,她时运不济,误入了那鬼渐城,要不是舍了几样法器,她都不能够顺利逃生呢。此番回到圣境,一定要给自己记上一个大功,再去多换些宝物。 鬼燎城目前还算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钧阳地气会在什么地方。卫含真思忖片刻,又道:沐道友,这鬼城之主是? 噤声。沐灵心神情微变,做了个手势。她打出了数道灵气,结成一个个结界,屏蔽外来的探视,压低声音道:既然此地生出鬼族,我自然要去查个究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知晓其诞生的根源。百鬼怨林是死尸堆积、怨气凝聚之地,自中生出怨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般情况下,这些怨灵没有神智,都是恶物,我佛门镇压的便是他们。哪知道万载之前,于此地陨落的人中还有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大能,人称「剑无缺?解红衣」。 她重生了?卫含真闻言一颗心蓦地一沉。 沐灵心点了点头道:算是吧。如今是鬼城女帝劫红衣,跟过去的剑无缺自然不一样。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的神智未消。 卫含真明了了鬼城的事情,话锋又一转:敢问沐道友可知钧阳地气在何处? 沐灵心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她认真地凝视着卫含真,良久才道:卫道友要钧阳地气做什么?若是在以前还可以,不过现在她苦笑了一声,摇头道:道友还是莫想了。须弥圣境自然知道钧阳地气的存在,因其为至阳之物,可镇压浊阴,便使得钧阳地气一直在百鬼怨林,分毫不取。没有鬼城的时候,引数缕钧阳地气尚可,但是现在鬼城存在,以那位的本事,钧阳地气怕是成了她的私有之物。要不然鬼城也不会是这副清明的模样,失去了钧阳地气的镇压,这里应当是怨气冲天。 卫含真明白沐灵心的意思,她朝着沐灵心行了一礼,沉声道:沐道友,那钧阳地气我是一定要取的! 沐灵心摇了摇头,叹息道:也罢。这钧阳地气就在鬼燎城城主府中。鬼城之事,我需禀明宗门,二位道友,此回不能与你们同行了。 卫含真笑道:无妨。 沐灵心话语蓦地一转,眉眼含笑道:我佛救苦救难,若是道友遇难了,灵心还是可以请动师尊的,只不过给我佛的供奉不可少。 卫含真:不愧是沐道友! 第41章 沐灵心虽然离开了鬼燎城,但是也留下了相当多的讯息。这鬼燎城不介意修士外来,可要真正想要在城中行走自如,则是需要一份身份符牒。至于这身份符牒的来处,得去城主府中办理,代价是一百枚幽黯之石。 鬼修入道的方式与玄门、魔宗都不同,他们不需要灵石、丹玉之流,而是使用一种自尸骸中生出的矿石,也便是那所谓的幽黯之石。此石的效果与灵石类似,可以为其入道提供资粮。 听说万载之前,百鬼怨林中尸骸如山,倒是不知那幽黯之石往哪个方向去寻。素微蹙着眉,可能幽黯之石与鬼修入道有关,其到底在何处,沐灵心也没大听出个所以然来。 我辈想要在城中生存,怕是需要幽黯之石,不然寸步难行。卫含真思忖了一阵,开口道,找个在城中生活的人修,跟随他行动。鬼燎城中人族修士的确少,但是比之寻找那渺茫不知所踪的幽黯之石,却是容易许多。师徒两人很快就找准了一个青年修士,在数日之后,尾随着他出城,到了一处名曰晦冥道的地界。 此处白骨森然,异石磷磷,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较鬼燎城中多些,当然,更不会乏鬼修之属。若说鬼燎城中算是平和,那么此处杀意凛然,充斥着鲜血与暴力。你就算幸运采到了幽黯之石也无用,除非你有本事守住它。这一点让不少修士结成一支又一支的小队。这晦冥道算是鬼燎城的地界,的确有鬼修在此看护,但是对于此间的斗争,他们都是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人获取鬼燎城的符牒需要两百枚幽黯之石,再加上获得钧阳地气前需在城中生活,没有两千之数,怎么都不足够。尸骸之上生幽黯之石,可不是每具尸骸都能催生此物,其中要靠修士自己寻找和辨别。 浓郁的异味充斥四野,素微凝视着前方的尸骸,怎么都难以迈出那一步。一来是因为她喜净,二来则因为自己是玄门弟子,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下手。她转身望着卫含真,见到师尊果然也一动不动,一时间更是纠结无比。总不能让师尊去做这样的事情吧?可万一师尊不在意呢?素微暗想着,又偷偷地觑了卫含真一眼,结果正巧与卫含真视线撞上,她的身躯一僵,缓慢地收回了眸光,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真是让人为难啊 卫含真暗自嘟囔,找到了幽黯之石所在,可仍旧是难以下手。想了想,她将视线放在了一个落单的被人抢了幽黯之石的女修身上。你觉得那人如何?卫含真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素微有些不解,但还是应道:灵力驳杂,功法也不是上乘,虽然是筑基三重境,可未必有大宗同境界修士厉害,甚至还不如筑基二重境的。 卫含真嗯了一声,或因天资、或因功法所限制,大部分散修都是如此,靠着大毅力走到至境的,只有寥寥数人。 我们或许可以与她合作。卫含真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她自身尚未成就,对于这类人的境况只能报以同情,却许诺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女修虽然受伤不轻,可并没有离开晦冥道,反而是前往另一处寻找幽黯之石,她的运气不坏,眨眼之间便找到了一枚幽黯之石,然而那先前抢了她的修士,此刻再度盯上她了。 素微。卫含真压低了一声。 素微明白了师尊的意思,一颔首立马往前掠去,眨眼之间便到了女修的跟前,一拂袖化去了那面色惨白的男修的偷袭。 你是什么人?那白脸男修皱了皱眉,语气不善。 这位道友我保了。素微瞧也不瞧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那白脸男修的脾气不好,闻言怒气,掐了个决便召出了一个小小的铜炉,烟气袅袅,朝着素微身上罩来。素微冷笑了一声,一抹剑光自眉心跃出,朝着那铜炉便是一斩,铛一声响,铜炉直接被斩成了两半。这铜炉只用粗浅的手法祭炼,连宝器都算不上,哪里当得住素微的这一剑?粲然的剑光如丸,绕着素微左右旋转,只要她心念一动,那一剑定然会斩出。 光是剑意悬浮,便让那青年男修冷汗岑岑,他哪里还敢说什么?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处。 多谢道友相助。那女修朝着素微一拜,掌中摊开,却是打算将那枚幽黯之石送给素微。 素微明了她的意思,她并没有拿那幽黯之石,而是取出了一瓶丹药抛给女修,诚恳开口道:家师想与你做个交易。 女修摇头拒绝了那瓶丹药,低头沉思。半晌后才应了一声好。她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好图谋的,就连幽黯之石也只有这么一块。 卫含真见素微将女修带过来,才细细地从头到尾大量一遍,眸中顿时绽出了一抹异光。先前不曾细看,可现在却发现,这女修的天资极高,看骨龄不过二十多岁,已经是筑基三重境,而且练的还是那些垃圾功法。若是有一本玄门正传在她的手中,她的成就又会如何?这女修虽然是人身,不过身上还藏着一股妖异,似还承负着妖族血脉。 被卫含真盯着的女修有些忐忑不安,她连那些人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两个对她而言算得上是深不可测的修士。双手交缠在一起,她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长观宗卫韬元,此是我大徒儿素微。小道友叫什么名字?卫含真温声开口道,眉眼间笑意盈盈。 女修听到长观宗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至于卫韬元和素微两人,她却是不认识的。扭捏了一阵,她低声应道:甘如英。 卫含真笑道:好名字!「彼其之子,美如英」。 女修甘如英低着头,面颊上浮现了一团红晕。而素微此刻也转向了卫含真,抿了抿唇,掩住了眸中的情绪。往日里的师尊纵然会笑,可那也是带着几分庄肃的,极少像现在这般明丽可亲。 卫含真倒也能揣摩甘如英的心思,想了想不再绕弯子,直言道:我师徒二人也需取幽黯之石,想同道友你合作一番。我二人需要两千枚幽黯之石,愿意用一百丹玉与你交易。至于中途想要抢夺的修士,我二人会解决。 甘如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卫含真,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块丹玉等于一百枚上品灵石,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两千幽黯之石根本不值这个价钱。半晌后,她摇了摇头道:太多了,二十枚丹玉就够了。她能找到幽黯之石,但是根本存不住,谁都想从她的手中抢一番。她也想过跟那些修士合作,但是一个个都拿招人厌恶的视线望着她,她实在是不情愿。如今有两位长观宗的上师与她合作,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卫含真沉吟了片刻,道:那好,只是疗伤用的丹药,你需收下。她隐隐有几分歉意,虽然是做了交易,可脏活累活给别人这也是一种傲慢。丹药不只是疗伤用,还能对甘如英体内驳杂的灵机稍作调理,若能让其走得更远,算是一件好事情。 一次两次算作是甘如英的好运,可等之后发现她找东西一找一个准,这就有些不寻常了,这位甘道友的运气简直好得离谱,看得卫含真也想上去翻找几块了。只是才触及那森森白骨,她的心思又歇了下去。 甘如英道:我从小运气就不坏,能够找到不少好东西,可惜她没有说下去,但是卫含真也听明白了,怕是没有一样宝物是她能够守住的。而且这种玄之又玄的体质,很可能被人控制利用起来,难怪她会躲到了这百鬼怨林中来。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对其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那边素微见卫含真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甘如英身上,心中便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情绪。她低垂着头,情绪越是低落,那张面庞冷意越甚,仿佛寒冰冻结。自己跟甘如英比起来是不是甘如英更像是一个好徒儿?这忌讳、那讲究,都快赶上二师妹了,这样自然就不招师尊欢喜。良久之后,她长舒了一口气,祭出了法器行不群,将之化作一柄红色的伞。伞面旋转,灵机搅荡,浩荡的龙威自那伞骨发出,一条巨龙虚影便直接穿过了前方的白骨堆,一个神龙摆尾将之全部掀翻,素微撑着伞走在那骨雨之下,伸出手将那闪着磷光的幽黯之石一块块接入了掌中。 卫含真被这动静惊动,一时语塞,半晌后才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恋耽美 ——(29) 竟然可以这么找!甘如英眸光一亮,从素微的手段中得到了灵感,她周身的灵机鼓荡起来,目光所落之处,那白骨俱是被掀翻,不过她的修为灵力都不如素微,范围也只有数丈,可偏生有那好运气,落入掌中的幽黯之石并不比素微少。 卫含真: 她们这边收获甚丰,自然惹得晦冥道其他修士眼红。那面色惨白的青年修士再度折返了回来,不过此回不是他一个人来此,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灰蓝色道袍的老道人。老道人的面皮松弛,身躯枯瘦,可一双眼睛中却闪着矍铄的亮芒。 金丹三重境的老道?卫含真一挑眉,面上流露出几分兴味来。 那老道人装模作样地朝着卫含真作揖,开口道:贫道流明子,诸位道友如此行事,可是对数千载前的前辈大大不敬呢!他一脸痛惜地看着那些尸骸,见卫含真一点应答的模样都没有,才神情一僵,又道,道友占了这都是幽黯之石的地方,怕是不好吧啊? 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卫含真望着流明子讥笑了一声,想要夺她们的成果就直说,还非要找个名目掩饰一下,着实让人不齿。她拧眉望着缩在流明子身后的青年,慢条斯理道,看在都为我玄门修士的份上,二位速速离去,先前的事情我便不追究了。 流明子森森一笑,他等的就是卫含真这句话。他狞笑道:既然道友这么不识好歹,贫道就不客气了!说着,便掐了一个诀,使出了十柄金光熠熠的小剑来。此是他祭炼的本命道器,蕴养了百年,灵机十足。卫含真眼皮一动,无我剑便自眉窍跃出,剑意一涨,顿时将周边的灵机侵夺。剑化流光,迅如闪电,左右激窜,一阵金铁交击的脆响,那小剑上的灵机渐渐消失。老道见状神情大变,顿时将其招了回来,望向了卫含真的眼神,多了几分慎重。他也有几分眼力,能看出卫含真是玄门正宗。只是玄门弟子怎么会跑到这百鬼怨林来,保不齐是大宗的弃子?这么一想,他眼中的杀意跟着凝实起来,招出了一面阴风惨惨的幡旗一摇,顿时黑云弥漫,鬼哭狼嚎,无数双骨爪从那黑雾中探出,朝着卫含真抓去! 卫含真虽不知这幡旗到底是何物,但是其阴气森然,魔云凝聚,显然是魔宗的手段,也不知道这老道人从哪里得来的。沉玉牌往上一浮,湛然的光芒将卫含真周身的黑雾尽数驱除。卫含真伸手一点,金剑玄梭便裹着一股强悍的力量朝着黑云中的魔幡撞去,咔擦一声,将之斫断。 流明子也是沉着,到了这会儿怕金剑玄梭沾身,果断地将那魔幡给弃了,袖中一抹方巾荡出,将那金剑玄梭挡上片刻,下一瞬间,他便借助遁法远离战圈。袖袍一抖,便祭出了十多枚珠丸。 卫含真一阵心悸,并没有选择以沉玉牌硬捍,而是将剑光一收,往另一个方向遁去。轰隆轰隆炸响,白骨化作粉末,一簇烈火升起,原先落脚之地竟然炸出了一个近十丈深的大坑!卫含真啧了一声,看着准备遁走的流明子,将那金剑玄梭催动,一时间玄梭之上光华更是迅疾无匹。流明子前路一阻,不得已只向另一个方向逃窜,然而身后的无我剑已然杀至!流明子闷哼了一声,身躯被斩做了两截,元神自囟门飘出,打算遁走,然而被金剑玄梭一搅,顿时烟消云散! 回味着那一场战局,卫含真摇了摇头。流明子的弹丸威能不小,只可惜扔的时机不对,只想借着弹丸爆炸遁走。可是他的遁速又不如自身,还不如抱着以弹丸杀敌的心思呢。 那与流明子同来的青年人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做什么?在卫含真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更是身体一软,跌倒在地。将储物袋中的幽黯之石全部掏了出来,他哆嗦着唇,道:上、上师 卫含真懒得理会他,直接将幽黯之石一卷,又回到了原先所在之处,默默地看着素微和甘如英类似竞争的寻石行为。以甘如英的运气,以及素微不服输的势头,再加上那修士手里取来的数百枚幽黯之石,应当再过两三日,便能够集齐所需之数了吧? 老道人身陨后,晦冥道其他的修士似是被吓住,没人再来找卫含真她们的麻烦。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幽黯之石的数量已过四千,甘如英更是从中摸出了一本经书来。她翻了几页,能看出是一部修炼的法典,可能是这尸骨的主人以秘法保存了下来,只是她不识得好坏,思忖了片刻,递给了卫含真。 《太虚化龙经》。卫含真扫了一眼,神情顿时一凝。在长观宗的典籍中对此功法有记载,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供含有龙族血脉或者可化龙的妖修修炼的功法,可以借此攀登上境。她凝视着甘如英,双眸中神光聚集,甘如英身上的妖族血脉正是那蛟龙,也算是龙属!将经书还给了甘如英,她道,这功法乃上乘法典,正好适合你修炼。 甘如英先是一喜,片刻后又颓然地低头,叹息道:我守不住,还不如没有。她望了眼卫含真,又看了看素微,突然间浮现了一个想法,她的面颊因为这大胆的念头涨得血红一片。 你有什么话要说?卫含真望着甘如英温声询问。 甘如英眨了眨眼,不敢看卫含真的神情,但是她觉得应该为自己搏一把。她倏然在卫含真跟前一跪,大胆道:如英能否拜您为师? 第42章 甘如英的话语让卫含真面上流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 虽然跟掌门师兄说外出的原因之一是寻找灵秀徒儿,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多少收徒弟的心思。她凝视着甘如英一言不发,似是衡量着她话语的真假。 而一旁的素微在听见此言时,神情骤然一变,虽说很好的收敛起来,可那瞬间弥漫出的冷意还是被甘如英察觉。甘如英觑了素微一眼,没有吭声。 一殿三峰,现今的掌门因一心在功行上,门下并没有真传弟子,但是就三峰而言,唯有蓬玄峰上下只有三个徒弟,冷冷清清的。像太玄峰和上极峰,将三代弟子算入,都有十数人了。一是因为卫含真年轻,寿数小,二来则是因为她不喜那么多弟子在侧。 师尊?素微轻轻地开口,一时间难以明了自己的心绪。她的语调带上了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忐忑和不安。当日小师妹进门,师尊便将她留在身侧,偏宠小师妹。如今要是再收一个弟子,是不是对小师妹的偏宠会转移到新的师妹身上呢?近段时间师尊跟以前不一样了,很难揣测她的态度。 我知道自己资质不好,未必能够拜入长观宗,我愿意在山门做个侍奉之人。甘如英挣扎了片刻,抬眸道。 她要是资质不好,那谁资质好?卫含真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望了眼素微,她开口道:我长观宗自有定规,但凡三峰真传,要从英华院中出。你若有心,等这边事情一了,可随我回宗。至于能不能真正拜入山门,此刻尚不能决定。她是不能再任性了,九州魔劫将至,要改变长观宗的结局,得要变,回去也该与师兄说一说了。 甘如英一听,大喜道:多谢上师!这对她而言,已经是极好之事。至于能不能拜入山门她相信以自己的本事和坚定的道念,一定可以克服眼前的困难。 师尊要收甘道友做徒弟么?素微纠结了许久之后传音询问卫含真。 要是玉言在,卫含真绝不会提起这些事情,她怕替甘如英招致无妄之灾。她挑了挑眉,回道:作为大师姐,你想要多一个师妹吗?为了师门的和谐,她也会酌情考虑徒儿的意见。 素微沉默了很久,才应道:弟子听师尊的。 卫含真扬眉一笑后便不再回复,连清声和玉言那两个糟心师妹都能忍得,多一个更正常的,应当不会介意。 幽黯之石已经足数,三人便打算自那晦冥道折回鬼燎城中。哪里知道尚未离开的时候,便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传出,地面震颤了起来,一道约三丈的裂痕生出,一直往前蔓延到看不见之处。原本守在晦冥道的鬼修已经不见踪影,再结合那浩荡的声势,众人显然是领悟到晦冥道出问题了。卫含真三人没有动弹,只瞧见那些在此处寻找幽黯之石的修士匆匆忙忙逃跑,又被一群杀红了眼的鬼修给杀了回来,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森森鬼气在四周蔓延。 是鬼渐城的修士!甘如英神情微变,她在百鬼怨林的时间远胜于沐灵心,对于内情也更了解。她面色惨白地开口解释道,鬼渐城是自鬼燎城分裂出去的,其首领名炼骨月,是鬼燎城那位的义妹。鬼渐城只有鬼修,见到了其他族属,只会赶尽杀绝。这晦冥道一直是鬼燎城占领的,偶尔会有鬼渐城的鬼修在游荡,没想到他们敢大张旗鼓的攻袭过来。 无妨。素微眸光冷峻,她将剑光往前铺展开,冷声道,不管是什么势力,来犯者,一剑斩了! 卫含真笑着颔首。 以往遇到这样的场景,甘如英是避之不及,可眼下有卫含真和素微在,她鼓起了勇气,望着那群涌来的鬼修,眼中多了几分坚毅。 鬼修约有二三十个,大多是金丹期的,那群被驱赶的修士根本没有多少斗志,只会四处逃窜,结果可想而知,如此行为还不如放手一搏来得痛快。卫含真盯着这些鬼修,鬼修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们,一蓬蓬幽绿色的烟气飘出,数名金丹期的鬼修狞笑着朝着她们扑来。金丹期的鬼修不是筑基期的甘如英能够对付的,卫含真虽然想试一试她,但也不想这么一个好苗子伤在鬼修的手中,故而祭出了沉玉牌悬在甘如英的上方,将她牢牢地护住,而她则是一震剑光,往鬼修之中杀去! 长观宗的修士一般修一部上经,再佐以数门小神通。但是卫含真师徒不一样,都修炼了两门上经,在神通道术方面,其实比其他的同道涉及得少,不过要论起威能,小神通未必比得上她们修炼的功法。眼见着鬼修们涌过来,卫含真先用剑光将他们杀散,继而祭起了北冥玄水。这门功法声势浩大,再加之师徒联手,更是铺天盖地。水潮翻涌,雷光如蛇流窜,根本不等玄水将鬼修消磨去,他们便惨叫一声,被那水中雷光劈中。鬼修到底是没有肉身的,对于雷法的抵抗比之寻常修士更弱。 卫含真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暗暗思忖着,到时候还得回门中挑选一门雷法,以后应付魔宗以及鬼修倒是别有一番用处。 几名金丹期的鬼修数息之间便没了,自然是惊动了其他的鬼修。他们面露狠色,带着煞气朝着卫含真和素微扑来。虽然知晓修为不如她们,但试图在数量上压过。卫含真微微一笑,喝道:来得正好!两道剑光闪烁,在那森幽之气中上下飞舞。卫含真的剑将那灵机尽夺,使得修士气脉之间的力量阻滞了几分,而素微的剑光胜在迅疾,又锋锐无匹,无物不斩,看准时机,一道如一泓碧水般的光华垂落,便斩灭一个鬼修。不到一刻钟,那二三十个鬼修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这会儿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好,准备逃跑,然而只是一个转身,便见水潮卷来,将他们形神磨灭! 剑意更盛了。剑光化作了一枚珠丸落在了素微的掌中,她双眸中绽出一抹亮芒,下一刻那道珠丸便化作了灵光没入了她的眉心。 化有形为无形,以心祭剑,心神动而剑发。卫含真淡笑了一声,又道,你所习之剑是杀剑,本就应该在厮杀中磨砺你的本命剑器。素微是用剑的好苗子,比她更像剑修,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惊鸿剑经》这本至高剑经。 素微闻言有几分明悟,心中比过去更通透了几分。 我、我也可以用剑么?甘如英自是见到了卫含真与素微的风采,此刻危机暂了,不由得出声询问。 卫含真望着她摇了摇头,在她略有几分失落的眼神中,又道:你应当修那《太虚化龙经》,此是适合你的正法。你先前所学,要尽数摒弃。如果你真的打算拜入长观宗,就得重新开始,明白么? 甘如英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修炼,她迈入道途也算是偶然。数年前,她捡到了好几次经书,但都被人抢了,留下来的只有一本修士写的传记。虽然是修士云游遇到的故事结集,可她仍旧是从中感悟到了几分道意,从而成功地炼气。后来东打听、西打听,磕磕绊绊走上了这条修真之路。 那群鬼族的出现使得晦冥道上一片狼藉,正当卫含真等人打算离开时,天边数道人影落下,他们虽然收敛了威势,但仍旧是透露出几分元婴期的威压。为首的是个戴着银面具的黑衣人,周身气息颇为幽冷。他朝着卫含真三人一拱手,客气道:可是三位道友料理了那群鬼修?鬼渐城来得修士并不少,他们只能够防住那几个元婴期的,却拦不住那群金丹期的修士,以至于他们突破防线进入了晦冥道中。 卫含真点了点头,神情平静,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银面鬼将闻言颔首,自袖中取出了一面银牌,递给了卫含真,慎重道:三位道友若是有心,可来鬼燎城轮回殿中寻我。顿了顿,他又道,我名离争。 等到了这群鬼修离去,甘如英才拧着眉开口道:轮回殿是鬼燎城中修士聚集的圣殿,此殿修士是鬼燎城精锐力量,在城中待遇非凡。 卫含真也听沐灵心提起过,闻言一挑眉道:就因为晦冥道的事情向我们递出橄榄枝?这事情也太草率了。 素微道:兴许鬼燎城遇到了麻烦。 卫含真一琢磨,觉得颇有道理。而能够给鬼燎城造成麻烦的,恐怕也是自其中分离出去的鬼渐城了吧?不过那位陨落前也是修为通天的大能,如今复苏了,就算不能恢复巅峰,但也不会弱多少,不然如何建立鬼国?她的义妹难道修为与她相当?还是说那位其实有其他原因,不能够动手?想了一会儿,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卫含真抛下了那个念头,开口道:我们先进鬼燎城。 不过是短短数日,鬼燎城就跟先前不一样了,到处透露着一股紧张诡秘的气息,吆喝声依旧,但是每一个行走在城中的修士都神经紧绷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在他们的身上。卫含真三人没有符牃,可也没像之前那边靠着法符隐匿气息入城,而是经过了城门守卫的层层盘查。进城之后,三人果断地前去办理身份符牃,等到了拿到这证明身份、能在鬼燎城落脚的东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鬼修说到底还是彼界之人,他们服幽而生,可不像人类还有那般美食可用。卫含真原本好奇那些个挖幽黯之石的修士到底想换什么,等光明正大地在城中逛了一圈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在法器和道书显然是数千年甚至是万载前的大能遗留的残片。可能是当初极为上乘的法门,可一旦残缺不全,就没有什么大用处了。大宗大族的弟子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然而其对没有功法的散修来说,也算是一件至宝。毕竟他们大多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恋耽美 ——(30) 卫含真也从那些鬼修的手中购买了一本残缺的经文,那时候的功法并未用玉简承载,而是以灵为文,寄托在妖兽皮或者其他的材质之上,再以秘法将之保存下来。只是再好的灵阵秘法,经过千万载那也会失去力量,再加上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没有自己道统的修士想要将功法流传下来,实则不易。卫含真买的便是一本名为《九数神霄雷法》的功法,此是万载之前的一门失传功法,卫含真手中的残片,大概不到十分之一内容。 师尊要这做什么?素微有些困惑,就算对雷法感兴趣,长观宗中也有不少上乘的雷法神通。这一门神霄雷法她也听说过,但如今只剩残片,根本没办法练成。 卫含真道:我打算试着推演,看看能不能将之完善。母亲遗留下来的《定命金书》是她的毕生心血,她在推演一道已经走到了极致。卫含真没有母亲那等天赋,道书上的东西她也没办法尽数学会,只能够掌握其中数门而已。至于那真正的窥天机之法,怕是无缘学会。 素微点点头,暗想,以师尊的本事,这么开口,想来是很有把握的,只是还没等她说点什么,就看见甘如英一脸孺慕道:您一定能将它推演出来的。 素微抿了抿唇,垂眸不语。比起她们,甘如英才像是一个敬爱师长的好徒弟。 第43章 推演功法并非要务,唯有钧阳地气才是卫含真目的所在。而且推演的能力与自身的修为相关,层次越高,越能够将其完善。对于那本淘来的经书,卫含真只扫了几眼就将它收起,转而将心思放在了钧阳地气上。鬼城之人没有谁讨论此事,就算听见了这四个字也是一脸茫然,如此,卫含真更笃定那地气在女帝劫红衣的手中,如何摄取,便成了一个问题。思来想去,她只能够将视线转移到那鬼将所赠的令牌上。 轮回殿为鬼族修士所聚集,相当于鬼燎城一支精锐部队,直属女帝劫红衣。鬼燎城的不寻常,在轮回殿中自然也有体现。卫含真三人拿着令牌前往轮回殿中时,发现外头围拢的修士并不少,负责主持事务的正是那先前的银面鬼将。 银面鬼将给出去的令牌并不少,并非谁都可以加入轮回殿中。能力修为是一点,第二么,则是不管什么出身,要进入轮回殿中,都要立下誓约。只不过此誓约并非是永远对鬼族效忠的誓约,而是在轮回殿中以女帝为尊、以护佑鬼燎城为己任,至于自轮回殿中脱去,那也简单,再度立下一道誓言则可。 修士重法誓因果,为天道所限,一旦违约,则会迎来天谴,故而对法誓一流,极为慎重。鬼族的修士效忠劫红衣并无不可,但是人族的修士,大多左右为难。卫含真三人至少看到五人因誓约而放弃入轮回殿的修士。 这百鬼怨林中的鬼国果然是有变!卫含真在心中暗暗思忖道。 如果是其他条件,卫含真可斟酌一二,不过如今要与鬼族立誓约,她不得不慎重对待。鬼族若是大难当头,他们这些立下誓约的不尽诺,未来道途兴许有碍。思来想去,卫含真终是放弃了进入这轮回殿。至于钧阳地气的消息,只能够另寻他法。 那银面将军离争听了卫含真的决定,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客客气气地让手下将她们送了出去,暗中还委婉地提点一二。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劝我们离开百鬼怨林吗?甘如英茫然开口道。 素微平静道:晦冥道上,鬼渐城的修士毫无顾忌地偷袭,说明鬼国两城将迎来一战了。 甘如英面色一变,又道:那我们要离开么? 卫含真摇头道:不着急。 入夜的鬼燎城。 幽绿色的鬼火如同一条碧色的腰带,将静默的鬼燎城紧紧地围在其中。片刻后,那鬼火中闪出了一点猩红色的光芒,渐次第地传向了四边。风声凄厉如鬼号哭,忽然间,一道可怕的声音传来,那咚咚咚的巨响仿若巨锤撼地。沉寂的鬼燎城瞬间便灯火通明,一道又一道修道士的人影落在城墙上,俯视着底下仿若浪潮般无边无际的鬼渐城修士。 在不久之前,他们也是鬼燎城的修士,可现在却疯魔了,神智有缺,变成了仇敌。 当修士的层次相近、数量又极多的时候,便像是凡间王朝更替时的攻城战,但是又有些不同。因为他们这群庞大的修士决定不了最后的战果,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要依赖背后的层次更高的修士。 卫含真三人在那轰动声传来的时候,也跟着鬼修上了城墙。数股宏大的气息隐藏在后方,可以判断对方来了至少五个元婴境的修士,因为银面鬼将他们在,那几个修士隐藏于背后,并未真正出手。 不知道沐道友将鬼国的消息带回须弥圣境没有。卫含真低声嘟囔了一句,抬眸往上那飞起的鬼渐城修士,眯了眯眼道,可以借由此辈磨砺功行!入百鬼怨林之后,鬼燎城待她们还算是友善,这就注定了她们在此时会站在鬼燎的城墙上,与他们共同组成一道屏障。对于这截然不同的族属,卫含真同样没有什么偏见。不与为敌,不阻道途,便算同道。 那鬼渐城的修士数量竟然在鬼燎城之上?卫含真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仔细一想,便又释怀了。女帝劫红衣当得鬼国第一修,那分裂出去的鬼渐城其首领不如劫红衣,有胆气攻城,应当还会有另外的倚仗。鬼修虽自人转化而来,可未必还像过去那般亲近人。 素微双功同修,悟性非常,其功底厚实,无需卫含真多说什么。甘如英那边却有些难以看下去了。靠着蹩脚的功法修到了筑基三重境,可真正实战起来,没有多少威能。幸好她没有结丹,若是以那下等功法结丹,再好的天资也不能去逐大道了。甘如英未入门,卫含真不能以私自授予她长观宗功法,不过以她的功行,将甘如英所修习的功法推演得更完善一些还是能够做到的,故而这回她也不对付底下的鬼修,而是全心指点甘如英。 剑光周转,杀气比之以往更盛。几乎一道剑光闪过,便有一位没有法器遮蔽的鬼修殒命。素微的心神寄托在了剑上,自身反而没有遮护,俨然是以攻代守。只不过素微的心神并不圆满,在听到卫含真声音传出时,她仍旧是一个晃神。这一个失神,让一旁窥视着的鬼修得了间隙。一斧劈开,然而神光一荡,那鬼修直接被振飞,素微也彻底地回过神来。对上了卫含真充满厉色的双眸,素微抿了抿唇,退到了安全一角,调整内息。 卫含真拧着眉,她望着素微厉声道:你忘了我先前的嘱咐了吗?对战之中切忌分神,可你是如何做的?!如此心性逐什么道?!趁早离开我长观宗山门!她不知道素微因何事分神,对战之际,什么都不是借口。三个弟子中,卫含真还是有取向的,比起另外两个,显然对大弟子更加看重。在原著中素微趋于无情道,可现在,心神却是这般容易被动摇。仿佛过去的百年都是白修了! 素微面色煞白,在卫含真冷厉的眼神中,她缓慢地低下了头,道:弟子知错。 卫含真皱眉道:我不想再听见这四个字。她的语气有些不耐,被方才的那一幕惊住的心,仍旧没有平静。那暗袭的修士也是金丹三重境,当真以为自己是坚躯吗?有法器护佑那又如何呢?眼下损坏一件法器存下性命,那以后呢?将那令人心惊的一幕自脑海中驱逐,卫含真不再看素微,而是转向同样被吓住的甘如英,放缓了语气道:先休息。灵力终有用尽之时,城墙上尚有鬼修挡着,她们没必要拼命。 素微一脸懊丧,笼在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境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这不该是她犯的错误,更何况是接二连三?她并不因卫含真的斥责而生出怨言,反倒是充盈着无尽的羞愧和自恼。她坐下调息不过片刻,剑光悬浮在身侧,她闷不做声地往前,准备再度加入战局中。 卫含真分神关注着素微,见状眉头一拧,身形一掠到了素微身侧,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对上自己地视线。 你在想什么?卫含真传音道,她已不复先前的疾言厉色,语调清泠,如冰盏之声。 素微眼神躲闪,面色红窘,略有几分狼狈。瞥见了卫含真的神情,她也知道不说出个答案,师尊大概不会罢休。踌躇一阵,她抿唇道:弟子妄生得失之心。 是因为甘如英?卫含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倏然蹙起。见素微垂眸不语,她缓声道:九州劫起,我蓬玄峰不可能还维持着过去的格局。你是门下大弟子,当担起大师姐之责,莫要向卫含真想了一会儿,才道,莫要像玉言那样。 弟子不不会两个字还没说出,素微便悚然一惊。像玉言?她怎么会逐渐靠着小师妹去?难道对师尊生出了占有的心思?她迷茫地抬眸望向卫含真,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上,分不清她这句话是刻意道出,还是无意提起。素微的心绪逐渐烦乱起来,面色红红白白。良久之后,她神情一肃,却是起了慧剑将心绪一丝丝斩去,她对上卫含真的视线,认真道,弟子不会。 卫含真嗯了一声,要是素微变成玉言那样,才是真正的难以想象。 鬼渐城的鬼修根本无法突破城墙这道防线,死伤之数亦是胜过了鬼燎城,攻势渐渐地弱了下来,城墙上的诸修还以为他们打算退去,可下一瞬间,一股莫大的威能向着城墙上传来,那大地震颤的轰隆响声再度传了过来。这道防线一直是轮回殿的离争驻守,他面色陡然一变,大喝一声,便见五道身影纵身跃起,鬼火森芒,宛如雨水落下。这五位都是鬼燎城中的元婴修士,先前一直没有出手。此刻他们一现身,那隐藏在暗处的鬼渐修士也露出了形影,纷纷阻住离争五人的去路。 宛如天雷炸响的声音仍旧在继续,在城头的修士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水中,随波晃动。片刻后,一道凄厉的长啸声响了起来,几乎所有人心神俱是被那啸声摄取,头脑昏沉,片刻之后才回过神。 师尊?素微拧着眉,心中浮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卫含真没有说话,视线落在被那鬼火的遥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拨开了那鬼火,正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它的身躯高达十丈,每走一步,地面俱是一阵震颤。等到它逼近了近处,才能够看见它的面貌。 是一尊神像?甘如英眨了眨眼,茫然开口。 卫含真和素微神情俱是一变!这神像她们在太古魔门的魔宫中见过,分明是其供奉的魔神像中的一座!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卫含真面如寒霜,剑气陡然一涨。那尊魔神像忽然间睁开了双眼,眸中射出炯然如电光的亮芒,朝着前方一拿,便见一只如血云般的手遮天蔽日,向着下方笼罩来!这一拿可不是寻常金丹修士能够抗衡的力量,卫含真身上宝光泛动,而素微也是伸手一捉,将行不群化作了红伞挡在了上方。 城墙上立着不少的修士,为了不被这血云大手拍碎,俱是各显手段!然而这一击未建功,那魔神像已经酝酿出第二击,且来势比先前更为凶猛。鬼燎城的元婴修士已经被缠住,根本没有人能够抵抗!就在这时,一道犀利的剑光斩天而来,数道银色的亮芒往那血手上一颤,顿时将那股宏大的力量化散。 卫含真朝着那剑光发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女修持剑而来。她一身法袍如火焰,半边黑金色的面具宛如妖异的花朵贴在了面颊上,一双幽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心思。鬼国女帝劫红衣!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名字! 剑光斩去那血云大手之后,朝着那尊魔神像上斩去。而此时的魔神像上顿时激起一片亮芒,与那剑光对抗。剑光不消,其势亦不落,反而剑意越来越高昂,最后碰的一声,将魔神像斩成碎片。 姐姐,你舍得出来的吗?一道娇软的笑声响起,片刻后一个女修踏着月光而来。 此刻的卫含真注意力已经不在两个鬼族首领的身上,在劫红衣出现之后,她便觉得那禁锢一松,尝试着推演钧阳地气的位置,还真被她找到了!眸中光芒一绽,她灼灼地望向了鬼王宫方向。 师尊找到了?素微看着卫含真的神情,顿时浮起一个猜测。 卫含真一颔首,望了眼对峙的劫红衣与炼骨月,说了一声走,便往鬼王宫的方向掠去。 劫红衣并没有注意到三人,她平静地看着炼骨月,眼中没有情绪翻动。 姐姐这个时候出关,不怕压不住那怨气吗?炼骨月抿唇一笑,朝着劫红衣抛了个媚眼,又道,还是说姐姐现在醒悟了,决心不再压制那些怨气?这样咱们姐妹就能够再度联手,走出这该死的林子了。我等当日纵横九州,如今怎么能从那浩浩九州缺席呢? 出不去的。劫红衣淡漠地开口道。 炼骨月闻言神情大变,面容扭曲而狰狞,仿佛恶鬼。她大声道:不过是一群贼秃驴设下的阵法!好姐姐,你将那镇压怨气的钧阳地气释放出来,让它成为我辈资粮,到时候我等都能够回到巅峰时期,还用怕那些贼秃驴吗? 那尊魔神像是何处得来的?劫红衣冷声问道。 炼骨月一怔,片刻后笑得花枝乱颤,她凝视着劫红衣,问道:姐姐是在求我么? 劫红衣拧了拧眉,不想再跟炼骨月废话,直接手一扬,发出了数道剑芒。而炼骨月早有防备,一块牌符出现,垂落的宝光将她笼罩在其中。她幽幽地开口道:姐姐,别再出招了,你如今的境况怕是不好吧?那怨气压不住了,是么? 城墙上双方僵持,鬼王宫中一片冷寂。卫含真能够感知到钧阳地气就埋藏在此地的某一处,可到底在哪儿,却推算不出来了。她望了素微一眼,素微立即领悟,出声道:师尊,弟子往那边去找找。卫含真点了点头,至于她自己,则是带着甘如英前往另一个方向。 鬼王宫中无禁阵,也极少把守之人。以劫红衣的修为,在这鬼国中,没有她的命令,不会有鬼修进犯。素微在府中乱转了一阵子,始终感知不到那钧阳地气的存在,最后掏出了一枚铜钱,凝视着它良久,将它抛起定方向。数回抛掷,找到了一条地下通道,深入走了一刻钟,感知到了一股令她浑身不适的邪恶气息,素微骤然停下了步子。 剑光往前一铺,附着着神意代为探道。片刻之后,素微运转着灵力,在周身形成了一层护盾,这才继续往里头走去。黝黑的地下通道似是没有尽头,越往里面,那股罪恶的、阴邪的气息就越凝重,仿佛千万年的怨气在此间堆积。 素微始终防备着,生怕会有恶物忽然蹿出攻击自身,可她一直走到了尽头,都没有什么攻击,唯有那邪恶的气息挥之不去。在尽头,素微看到了一颗被黑气缠绕的种子,而种子之下,紫色的地气被压抑着,不曾释放分毫。 钧阳地气!素微不由低声说道。只是那又是什么?她的视线重落在了那黑色的种子上。 恋耽美 ——(31) 罪种。仿佛听到了素微的心声,一道幽幽的嗓音骤然响起。 第44章 素微被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剑光自眉心跃出,蓄势欲斩。 她根本就没有察觉有人靠近此处! 声音的主人慢慢地显露了身形,她有些好笑地望着素微道:是你闯了这鬼王宮做那恶客。 素微拧着眉没出声,戴着面具的红衣女修如深渊不可测,显然就是先前有一面之缘的鬼国女帝劫红衣。 劫红衣是感知到钧阳地气所在之地有几分异样,才折回来的。炼骨月那方攻伐的人马见不能建功,已经全部撤了回去。劫红衣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打算?今日只是来探自己虚实罢了。她与炼骨月有数千年的情意,对彼此可谓是了解至极。她因镇压这百鬼怨林中的怨气被反噬之事同样也瞒不过炼骨月。将沉重的心绪藏起,劫红衣凝视着素微,又道:你是为钧阳地气而来的? 虽然察觉不到劫红衣的恶意与杀机,可素微始终不敢放松警惕,她抿着唇,那因她的心绪而变化的剑光也发出了一道道清亮的剑啸之声。 劫红衣没有看素微,她迈步往前,指着那罪种道:此是数千年的怨气凝聚而成。此处是万载之前的战场,死伤无数。不管是死在真魔手中,还是因自己人的背叛而陨落,怨气经年不散,已经到了一个不可不镇压的地步。钧阳地气为至阳之物,因镇压这阴邪而生,你今日取了钧阳地气,那这罪种失控,迷漫整个鬼国乃至于九州世界,别说我不答应,那万千生灵也不会答应。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素微沉声道。钧阳地气是师尊需要的最后一味药,如果可以她自然想要拿到手。 劫红衣勾起了一抹笑,她凝视着素微,意味深长道:剑心通明,天地杀剑,百罪不赦。 什么意思?素微直视着劫红衣,眉头紧拧。 劫红衣好整以暇道:你所练的剑道乃杀剑,无物不可杀灭。你若愿意将这罪种吞下,以自己一身剑意镇压消杀这钧阳地气便没什么作用了。 此地名为百鬼怨林,怨气自然是弥布各处,劫红衣以浑身灵力将它们镇压,最后炼化成这一颗小小的罪种,再辅以钧阳地气牵制。结果不久前,鬼国忽然间怨气沸腾,炼骨月带着鬼国部众离开另辟一城,而她自身也被怨气反噬。其实炼骨月说得不错,这边的怨气快要镇压不住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意外,劫红衣自然不会放过。她说得不错,但是能够以大毅力镇压消杀那罪种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会被罪恶侵蚀,成为天地间的恶鬼。可这样一来,到时候她与罪种同化,只用将她斩去,便能将罪种消去。与其说等她镇压罪种,倒不如说是暂时找到一个能容罪种生存的器皿。 素微眸光微微一凛,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劫红衣的话。定定地望着那颗罪种,她又道:前辈可知晓外界那尊魔神像的事情? 劫红衣在听到魔神像三个字时候,周身迸发出一股森寒之意!良久之后,她才平复了心绪,回声道:那是万载之前的遗留。但是她的语气陡然一厉,真魔已经被我九州大能镇压,就算有魔神像遗留也不可能激活。可它现在出现在了鬼国,此事与外界逃不了干系!她自复苏之后一直身居在百鬼怨林中,然而这里时不时会有外人的到来,自然也借助他们的话语得知了九州的境况。我等为后辈开辟出一片天地,而这群后辈呢?真是让人失望!她的神情凛然,一股威压滚滚而来。素微最先迎对这样的冲击,她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剑上的灵光都暗淡了许多。 前辈素微拧着眉,正打算说起太古魔门的事情,可话语冷不丁被劫红衣打断。 那魔神像能够复苏,说明四根魔神柱已经在九州立起,那群恶人再度有了定世之基!劫红衣面无表情道。她乃万载之前的修士,就算记忆已经流失了大半,知晓的事情也远胜如今几乎没有听过真魔之名的修士。那群真魔是从一个名为鸿蒙的异界而来的,落于九州的只是魔种,可能是那异界真魔的先锋。可就算是先锋,也是大能们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镇压的。后来有人隐约提到那个鸿蒙其实是劫红衣一手按住了额头,倏然间想不起来那关键的讯息。 也就是说九州魔劫将来?素微满脸凝重的开口。 劫红衣望着她讥诮一笑道:还是先将心思放在眼前的罪种上吧。本座就直说了,这钧阳地气你可以带走,前提是吞下这枚罪种。寻找修士的躯壳根本不可能与罪种融合,眼下这位的剑意却可以短时间镇压。她盯着素微,又道,你也不用担心本座欺你,你不过是一个金丹修士,想要对付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平静的语气道出了素微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此刻的劫红衣已经收敛了那股威压,可是悬在心间的警兆并未退去。别看她有玄器在手,可对付一个可能是趋近洞天境的修士,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定定地望着钧阳地气,素微脑海中闪过了一幕幕画面:所谓亲人的责骂、如同仙人一般的恩师出现、浩瀚望不见边际的云海以及她曾经许下的誓言。她不是一个好弟子,甚至险些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她的活路其实是师尊给的,那么替师尊担上这份危机也是应当的。 决定了之后,素微的神情多了几分坚毅,她望向了劫红衣,淡声道:前辈,你需要立下法誓。万一是欺骗她取下罪种,好从容取走钧阳地气呢?她不愿意拿这件事情去赌。 劫红衣望着素微哑然失笑,眯着眯眼,知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此罪种一除,鬼国便不局限于这片百鬼怨林,她有机会离开这片囚牢。当日是驰骋九州的修士,要说不向往外界,显然是不可能的。有人承担这份因果,她求之不得。像是怕人反悔了一般,她应得极为爽快,直接立下了誓言。 素微见状便放心地点了点头,伸手就往那罪种上抓去。 劫红衣眼皮子一跳,忙道:慢着!险些被素微那莽撞的动作给惊倒,这一抓别说不能顺利镇压罪种,可能整个人直接被罪孽和怨气侵蚀了。用你的剑去!剑与神通,那杀伐剑意一起,便遭到了罪种的强烈抵抗。剑光消磨着边缘的黑色怨气,光芒陡然一涨,片刻后将那罪种一裹,直接带入了眉心之中。 数千年积累的怨气直接震荡着素微的识海,眼中、鼻中、口中俱是溢出了鲜血。素微的神识昏昏沉沉的,几乎被那凄哀和怨念吞噬,而原本藏在心中的恨意与不甘,仿佛也跟着被催动,开始无限放大。只不过一道慧剑斩下,却是断去了她内心的妄念,此正是因为先前与卫含真的一番话,方有的明悟。至于那罪种,则是要用惊鸿剑意去压制的。识海之中,战况正胶着,素微的面色一片惨白。而劫红衣则是拧眉望着她,一旦有失败之势,便将其推入那钧阳地气中,再度以这至阳之物来镇压。 鬼王宫中。 卫含真带着甘如英四处寻找,可怎么都不见钧阳地气的下落。这座宫殿规规矩矩的,竟是一条暗道都没有。忽然间,一股心悸的感觉传来,卫含真脚步倏然一顿。 上师,怎么了?甘如英不解地问道。 卫含真摇了摇头,一时间难以说清那玄之又玄的感觉。半晌后,她才道:先去找素微吧。至于钧阳地气,可能就是无缘吧。如果不得此物,那得寻其他的替代了,不过其他之物终究是弱了些许,对根基可能会有一点点影响。 鬼燎城中的客栈,卫含真等到了次日晌午才等到了匆匆忙忙归来的素微,她的眉头紧凝着,面色有些苍白。 师尊,此是钧阳地气!素微先是朝着卫含真行了一礼,接着取出了一个玉瓶递给了卫含真。 卫含真抿着唇没有应声,她紧紧地凝视着素微,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素微见卫含真不回答,头更低。她道:弟子入了一条地道,发现钧阳地气被存在了那尽头。 嗯。卫含真应了一声,她缓慢地接过了玉瓶打开一瞧,的确是新采摄的钧阳地气。但是素微说的话,她却是不大信的。从那躲闪的神情中,她能够看出自己这大弟子说谎了。虽然说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 卫含真倏然出手擒住了素微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她好似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可再度感知,那股味道又散了。受伤了?卫含真轻声开口询问,她朝着素微的体内打出了一道灵气探查她此刻的状况。而素微也僵硬着身躯,不做任何的反抗。 灵力游走一圈,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可卫含真总觉得不大对劲。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修炼了《定命金书》之后,更是比之往日敏锐了几分。 弟子没有受伤。素微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此刻在她的识海深处,一枚黑色的罪种悬浮着,而周边缠绕着数百道凌厉的剑气。劫红衣说了,罪种也会成长,她的剑意一旦弱于罪种,就会被反客为主。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用剑意将怨气杀去,一剑、两剑百剑、千剑乃至于数万剑。 卫含真点了点头,她松开了素微。后者在与她视线对撞的时候又缩了回去,然而卫含真也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够将此事先放下。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告诉为师。卫含真淡声吩咐道。 素微点了点头,藏住了眉眼中的那抹涩然。大概是怕卫含真再追问,她主动说起来魔神柱的事情,至于来处,自然是那鬼王宫中。 这意思是魔神像是因为四根魔神柱被激活了?此辈可能再度在九州现身?卫含真神情凝重起来。 素微点头道:是的。魔神柱立在四方弟子怀疑,百鬼怨林中便有一柱。魔神柱要立于四方,这百鬼怨林正巧在西境,还是个须弥圣境也难以察觉的地方。 四柱魔神定世基卫含真喃喃自语道,四根魔神柱定下,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不过没听说过魔神柱的事情,万一并非如此呢?万一是别的法门操纵那尊魔神像呢?她的眼中倏然涌动着一股情绪,她道:我要在此处炼化最后一味外药! 素微拧眉道:可是师尊,这是鬼国,且两方势力交战,并不安全。 卫含真平静道:如今的境况,我们能走出百鬼怨林吗?那尊魔神像是鬼渐城的人使用出的,说明他们可能会与真魔有牵扯,现在鬼渐城的修士退去,不代表着他们不会再来。而且那片鬼声啾啾的林子,谁知道还藏着什么。 素微抿了抿唇,默默地取出了储物袋递给了卫含真,认真道:师尊,这是弟子存下的丹玉。这外药炼化之后,师尊修为会更进一步,此间鬼气森森,怨气盘桓,灵机不畅,用丹玉布下灵阵则可以解决此事。 卫含真诧异地望着素微。 这是大弟子的孝敬? 第45章 先前祭炼数味药只需要个把时辰,但是此回不一样。钧阳地气已经是最后一味药,将之炼化后还要让药力彻底化入元婴之中。以她的身躯为炉火,此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同样也要消耗无数的灵机。 鬼燎城之中灵机躁乱,根本不适合玄门修士修炼,除了散修,其他大宗弟子根本不会过来,随便在九州寻一个小灵穴,都比此效果好。 卫含真取了丹玉之后没有犹豫,在住的地方布下一重又一重的法阵之后,才安心祭炼最后一药。随着钧阳地气的炼化,五道光芒缠绕着元婴转动,而那护佑着元婴的道器也若隐若现。卫含真见状不敢大意,只能引着药力融合成一股,再慢慢地化入元婴的残破裂隙之中。在这过程中,可不能够触动那护道法器。 随着药力的运转和滋补,那尊如同婴儿般的元婴逐渐变成了如玉的莹白色,半个月后,在灵脉间流转的灵力忽然间一跳,直冲囟门,与此同时,元婴之上传来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卫含真才倏然睁开了神光湛然的双眼。她伸手往前一握,便有一道流光落下。一件金色的形状如蝉的法器顿时落在了她的掌中。此即是一直护佑着她元婴的护道之器福寿蝉金锁。 卫含真神情复杂地盯着这法器,在这一刻,原先没有推算出的事情,也变得明晰了起来。说来这法器还是她的母亲耗费心血打造的真宝。她乃天生道体,为天道所爱,又为其所恨,根本不可能长成,为消此生死大劫,她被送往了异界,而在此世也留下了副体,如修士一般进行修炼。可到底不是完好之躯,到了元婴已经是极限,故而也有了走火入魔那一场戏,而此刻便是由这件真器护住了她。 她的母亲窥测天机,替她铺开了一条路。 掩饰住眸中的情绪,卫含真出声道:多谢蝉金真人。话音落下,那福寿蝉金锁中便漫出了一道金光,落地化作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其便是真宝的宝灵。小女童有模有样地朝着卫含真打了个稽首,便又回到了福寿蝉金锁中。在真宝中,她被打造出来并没有很长的时间,之后便用于护佑卫含真的元婴,已经消耗了不少的力量。此次任务了解出来看卫含真一眼,便回到了真宝中蕴养。 母亲铺路,可剩下的道还是需要自己要走的。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将真器收了起来,望了眼周边黯淡无光的玉屑,她轻叹了一口气,便起身往外走。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鬼渐城的确不曾放弃对鬼燎城的进攻,一次比一次凶煞,像之前那般的魔神像又出现了好几尊,而且实力越来越强,都是劫红衣出面打碎的。只不过,在两天前,为了应对那修为已到化元的魔像时,劫红衣旧伤爆发,此刻她的状态显然不太好。 因卫含真闭关,素微和甘如英上城杀敌的次数并不多,可就算如此,也跟离争一行人混熟了。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消息。炼骨月那边的帮手里面有魔宗的弟子,正是那魔宗的修士,其专门修元神,有专门的克制鬼修的法子。对元婴修士影响不大,但是那些金丹鬼修,却纷纷着了道。 素微师姐,怎么办啊?甘如英有些着急,恨不得杀出城去,可她现在的修为太弱了,根本没有任何的帮助。 素微垂眸望了甘如英一眼,平静道:耐心等师尊出关。这段时间,她发现蛰伏罪种的变化,每当她行杀戮之事时,那罪种便会增长一分,而她对剑意的领悟也会多一分,如此维持着一个平衡,可一旦自己杀孽超越了对剑意的领悟,这份平衡势必被打破。何为罪种?有罪如何?无辜又如何?杀孽就是一种罪。 只能甘如英心中的慨叹尚未出口,便见素微豁然起来,她顺着素微的视线望去,便见到了如谪仙般风采照人的卫含真。显然比之先前所见,更加深不可测。 恋耽美 ——(32) 甘如英还在愣神,素微就往前一步,朝着卫含真一拜,欣喜道:弟子见过师尊!恭喜师尊功行又精进一分! 是了,卫含真这次勉强算是因祸得福,在那枷锁去除之后,修为便涨到了元婴三重境,其实若是她愿意,还是可以冲击化元的。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对待自己的修道之途,卫含真还是足够谨慎的。她朝着素微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算作应答,片刻后又道:近来城中状况如何? 素微道:鬼渐城中的攻伐不断,女帝又受伤了。顿了顿,素微抬眸望着卫含真道,魔神像出现了几次,但是似乎已经用尽了。不过鬼燎城那边找到了魔宗的修士当帮手。 不是说他们排斥异类么?卫含真挑眉道,半晌后她又一笑,果然是看利字。鬼修、魔神像、魔宗先前太古魔门也见到了魔宗弟子,看情况似是对真魔之事不甚清楚,那么现在站在炼骨月那边的修士呢? 卫含真正盘算着这些事情,轮回殿那边的鬼修匆匆忙忙跑了了她们这处请素微来了。 对上卫含真的视线,素微道:因魔宗的手段,对鬼修多有克制,离争道友那边便请弟子帮忙。 卫含真点了点头,笑道:这回我与你们一道过去。 鬼燎城最大的倚仗就是化元境的劫红衣,可眼下她受伤了自顾不暇,炼骨月的人马自然迫不及待地再度攻城来了。 卫含真一行人到了城头,一眼便瞧见了与那些鬼修激战的离争。铺天盖地的虫子煽动着翅膀,往鬼燎城中飞来,数道飞刃打在它们身上,消磨的只是一小群,很快便有新的力量填补。鬼燎城这边有个元婴鬼修结成了一个大盾专门用来防备这些小虫,可饶是如此,还有不少冲到了最先前,吞噬着金丹修士。 就是这些虫子,以鬼修身上的幽气和元神力为食。素微沉声道。她周身灵力运转,浩浩荡荡的水潮将那些虫子卷起,但只要那驱使虫子的修士在,就只能够如此僵持。 吞元百阴虫。卫含真眸光一沉,她的视线倏然望着东北角的方向望去,那边悬浮着一团魔障,露出了一个模糊的道人身影。那道人显然也想知道是谁一直坏他的事情,就往素微这个方向看来,正好和卫含真的视线撞个正着。 魔障中的修士最先收回了视线,旋即打出了数道血色的符箓。一股阴邪的气息迎面而来,卫含真眸中露出了一抹厌恶之色,手指一点,便有数道剑光朝着那符箓斩去。她如今已经恢复修为,剑意比之往日更加强盛。剑光将那符箓抹去之后,立马又照着魔障中的魔宗修士杀去。那修士显然没将此剑放在眼中,只是随意地扔出了一面小盾,便专门驱使吞元百阴虫,哪里想到那剑光斩断了灵盾,丝毫不减锐利,周边的灵机不停被剥夺,连周身的灵机都凝滞了片刻。 老道人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张老脸上不见从容之色。只是他也没有乱了阵脚,冷笑了一声,掐诀一晃身形,他原先所立之处竟然变成了一群虫子。不过这么一来,他的身形也从魔障之后显露了出来,卫含真身形一纵,立马掠向了那魔宗道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辰极真人。卫含真盯着那老道人,冷冷地笑了一声。魔宗之中有三位长老,这辰极真人正是吞阳长老的座下弟子,至于他的徒弟,则是先前跟卫含真有过节的贺方。 被人喊出了名字,辰极真人脸色一变,他对着卫含真阴沉一笑:原来是长观卫真人。顿了顿,他眯着眼道,老朽要道上一声恭喜了。这位长观宗天资出众的弟子走火入魔,境界跌入金丹,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修为比之往日更上一层楼了。如果是其他玄门修士,辰极真人还有把握战上一战,但是这位可是长观宗极为重要的人物,她的父亲可是飞升真人,谁知道手中有没有好东西。冷冷一笑后,辰极真人转身便走。 卫含真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但是她哪里能够让辰极真人离开呢?剑光如流星,倏忽跃到了辰极真人的跟前,卫含真慢悠悠道:万载之前,我玄魔二家联手镇压真魔,可现在辰极真人却与真魔勾结在一块,请恕卫某不能放道友离开了。 辰极真人脸色微变,眼睛一眯,绽出了一抹危险的光芒,他看着卫含真,阴测测道:哦?看来卫真人的意思,是非要战上一场咯? 请赐教。卫含真笑了笑,剑光一荡,已经摆出了一副讨教一二的架势。 辰极真人知道自己是休想走了,他也不犹豫,伸手往一只宝葫上一抹,顿时无数的血色的虫子飞出。此正是先前的吞元百阴虫,辰极真人炼的是驭虫之术,专克神魂。卫含真一挑眉,剑光铺陈,而身后有一片数丈高的水潮翻滚,朝着那群虫子倾压去。雷光窜动,连辰极真人自己都讨不到好处,更何况是那群小虫子?然而辰极真人只是漠然地立在原处看着,无数只虫子聚合在一起,化作了一个硕大的、蠕动的巨虫,它张着巨大的口器,不管不顾地朝着卫含真冲来。只是剑光一杀,灵机散尽,巨虫之上不停地有虫子死去跌落。原本聚合在一块的巨虫,很快便零散成一团,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卫含真一挑眉,看也不看辰极真人一眼,而是耐心地将周围的虫子全部杀去。直到水潮一卷,一道黑色的人影骤然冲出,而原先的辰极真人却崩散成虫影。 卫真人还真是谨慎。辰极真人皮笑肉不笑道,他根本就没有死战的心思,一开始就抱着逃跑的念头。 卫含真挑眉道:先前见真人露出这么一手,自然要有所防备才是。 辰极真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卫含真,倏然间取出了一道法符打出,尖利的啸声如鬼嚎,只是片刻便被风吹散。 这是搬救兵了?果然,数息之后,炼骨月便出现在了前方,她笑吟吟地望着卫含真道:道友不是鬼国的修士,不如就此离去如何? 我若是不呢?卫含真嫌恶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道。 炼骨月面色一沉,眼中掠过了一抹狠色。 第46章 卫含真神情平静,只是双眸之中多了几分慎重。前段时间见炼骨月,她仍旧是元婴三重境修为,可眼下浮动的气息,无一不彰显着她已经迈入了化元期。在这百鬼怨林中,唯有劫红衣是化元期以上的修为,炼骨月敢来,怕是已经笃定了劫红衣不能够出现。 卫真人。辰极真人狞笑着开口,他脸上的肌肤堆叠着,仿佛一只只蠕动的虫子,此事与玄门无关,何必要掺和进来?不如就此离去吧。 我说了,不会走。卫含真淡声应道。在城中已经打探清楚劫红衣与炼骨月之间的矛盾了。后者想要裹挟着鬼修冲破这片怨林,先不说她跟真魔有联系,光是这一点,就值得慎重对待。天地既然让死去的修士得以某种方式再修,她不会有偏见,可一旦威胁九州,那便是大敌。而且她也不相信会真的放她离去。除了百鬼怨林就是须弥圣境的地界,那群佛修可不好对付。辰极真人敢让须弥圣境知道这些事情么? 既然如此,本座就拿你来祭刀!炼骨月长啸了一声,手持着弯月形的双刀,是她的过去所用的法器。只不过眼下,她显然不将自己当成过去的人了。死去之后,再得重修的机会,天地间的幽气与残存的意识交杂,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全看自身认知而已。 炼骨月一出手,卫含真并未与她正面对上,而是手指一点,祭出了金剑玄梭与之周旋。数息之后,她大概明了了,这炼骨月重新迈入化元期不久,境界还不甚稳固,她显然没有寻常的修士那般巩固修为和炼心之举。如果单单对付炼骨月,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边上还有个魔宗的辰极真人在,不得不谨慎对待。 果真有玄器在身!辰极真人眼热地望着卫含真,仿佛要将她给吞了。他召唤出了虫子虫孙,顿时形成了一只硕大的血红虫子,长着口器就向着卫含真冲去。卫含真双目一凝,沉玉牌上宝光垂落,笼罩在她的周身。她将灵力一运转,四面一声霹雳炸响,狂风呼啸,浪潮滔天,方圆数十里地,竟是尽数笼罩在涛涛的水潮之中。重新回到了元婴境界后,这北冥玄水施展起来,威能比过往更甚。滚雷在水潮中闷响,这一片沉重的水域中,不管什么落入,几经消磨,便会荡然无存。眼下那些虫子虫孙别说是靠近卫含真了,便是煽动翅膀都做不到。 北冥玄水果然是长观上乘道术,威能宏大难以匹敌。辰极真人暗想道,他望了炼骨月一眼,身形稍稍后退了一步。那炼骨月见状只是冷笑一声,袖中抖出了一只灰色的不起眼的袋子,只见那袋口一张,顿时将无边的水潮连带着卫含真都吞了下去。此物乃她过去所祭炼的玄器捉天袋,原本打算用在劫红衣身上的。将那袋口一束,炼骨月红着眼紧盯着鬼燎城方向。 忽然间,隆隆大响自那捉天袋中传出。一道金色的锐利剑光破开口袋,引发一阵阵爆响。紧接着,那无边无尽的大潮之水便自漏口倾泻而出,其声势巨大,一时间飞沙走石,草木俱折。卫含真踏浪而出,周身剑光萦绕,如星辰点缀。 炼骨月面色倏然一变。 说来只是靠金剑玄梭未必能够破开这捉天袋,但是卫含真在一旁以夺灵剑侵夺四方灵机,使得这捉天袋表面被刷去了一层宝光,给了玄梭机会。当然,还有一点,便是这捉天袋时间更久,炼骨月根本没有将其重新祭炼,说是玄器,可也比不上过去的威能了。 倒是有几分本事!炼骨月冷哼了一声,双刀一合,片刻后便有一道炫然如日芒的光华腾升起,笼罩了正片地界。这光芒往下一刷,顿时与那滚滚的浪潮轰然撞击在一处。 辰极真人原本打算退去,可现在一见炼骨月与卫含真僵持在一起,他又改了主意,眼珠子转动着,悄悄地祭出了数枚阴骨针,此针细若牛毛,一旦渡入体内,便可那无形无影的阴气渡入,缓缓地坏去修士的根基。 卫含真眉头一皱,警兆顿起。她冷笑了一声,将沉玉牌催到了极致,顿时宝光如霞彩,倏忽光芒大绽,嗤一声响,那几枚阴骨针扎入宝光数寸,便无法再入内。辰极真人见偷袭不成,也不在意。他哈哈大笑道:炼道友,我来助你!说着将灵力一催,打出了数道血光。 这边斗法正激烈,在城头的人看得心中焦急。 素微师姐,上师她没事吧?甘如英急声询问。 素微眯着眼,良久之后才道:没事。说话的间隙,剑光倏忽往前一转,在那试图闯入城中的鬼修脖子上一抹,又取了一条性命。煞气作祟、罪孽缠身,识海中的罪种时时蛊惑着她大开杀戒。素微强压下那股嗜血的欲念,她望着时不时传来轰隆爆响的天际,低喃道,不会有事的。 半个时辰后,卫含真退回到了城墙之上,神情冷峻。因有玄器在身,炼骨月奈何不了她,可她也不能够将这二人如何了。再战下去,可能会被辰极真人偷袭得手,故而卫含真选择退了回来。 师尊,如何了?素微拧眉询问道。 难缠。卫含真沉声道,他们虽然与真魔有关,但除了那几尊魔神像之外,便无其他的异样,不似先前遇到的谢红蕖。 那他们素微眼皮子蓦地一跳。 可能魔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为重要。卫含真缓缓地开口道,这只是她的猜测,到底如何,还能捉住辰极真人才能见分晓。不过这就一步,有些难啊。卫含真暗叹了一口气,又道,鬼国女帝未曾现身么? 没有。素微摇了摇头。 此时,炼骨月放肆的笑声倏然响起:姐姐,你怎么不出现?怨气缠身的感觉不好受吧?不如将其散向各处,何必苦苦折磨着自己呢? 好姐姐,要不是你,我早就将他们给杀光了呢。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动手咯?炼骨月的语调蓦地变得幽怨婉转了起来,仿佛群鬼呜咽。 那鬼国女帝不会是陨落两个字还没说出,就见一道炫目剑影疾驰而来,斩向了半空中的炼骨月,炼骨月躲闪不及,面上顿时多了一道划痕,此刻流血缓慢地流淌。苍白的面颊、鲜血的血液、黝黑而又有几分空洞的双眼,交织成一幅昳丽而又有几分阴邪的图景。片刻后,炼骨月才伸手拂去面颊上的鲜血,将手指凑到了唇边舔了舔,她笑得妩媚至极。鲜血的味道,腐臭的味道,姐姐,我们不是人了啊,当初已经为了他们死,为什么现在还要顾着他们呢?我不懂,我不明白啊!声音逐渐凄厉起来,炼骨月的身躯也跟着膨胀起来,最后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具庞大的、骇人的鬼相。腐烂的躯体、森森的白骨、冲天的怨毒 素微识海中的罪种被那股怨恨勾动,忽然间活跃起来。她的面色刷得惨白,双眸中泛上了一抹猩红之色,只是怕被卫含真瞧见,她又飞快地垂眸,用剑意将识海中的罪种镇压了下来。不过是数息之间,已是汗流浃背。 你怎么了?卫含真一伸手扶住了素微,她眯着眼打量着面色苍白的大弟子,总觉得她有事情瞒着子弟。 素微挺直了背脊,站稳脚步,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卫含真的距离,白着脸道:弟子、弟子半晌后,她才找出了借口道,弟子觉得那鬼相十分恶心。 卫含真:行吧,爱说谎就说谎吧。她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应道,的确有些恶心。 素微松了一口气,她偷觑了卫含真一眼,笼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吞下了那一份涩然,她收敛起了多余的情绪,站在那一处,冷冰冰的,仿佛山巅终年不化的雪。 卫含真则是眉头一拧,她察觉到了素微的躲闪,只是不是她自己要跟随自己侍奉身侧的吗?为什么有的时候又表现出避之不及的模样?实在是难以理解。清声狡诈如狐难以看透,玉言的想法偏激而又莫名其妙,同样难以明白,现在好了,连最没有感情的素微,都变得百转千回了。卫含真觑了一眼将情绪写在脸上的甘如英,将之收入门墙的念头,又强烈了几分。 那一道剑光自然是劫红衣斩出的,她出现在城墙上方,神情冷峻,不过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此刻状态不太好,周身气息浮动,并不大稳固。而现出鬼相的炼骨月望着她桀桀大笑,声音凄凉而又尖利。 鬼渐城有这么多鬼族的修士?看着再度发动攻城的鬼修,卫含真喃喃自语。 素微接过话道:那位能够成为鬼国女帝,跟她是第一位被催生出来的鬼修有关。其他的鬼修,大多受她的影响,或者直接被她催生。她曾经与炼骨月关系极好,到了不分你我,共享鬼国的地步,炼骨月大概率也会这手段。百鬼怨林可是埋葬着众多的修士,能被催生成为鬼修的怨灵、亡魂不计其数。鬼渐城攻城的鬼修一个个面目可憎,像是丧失了神智,极有可能是那胡乱催生的产物,再度魔宗那边,也有类似的手段。 恋耽美 ——(33) 卫含真点了点头,觉得素微的话语不无道理。抿了抿唇,她倏然望向了素微道:你竟打探到不少的消息。 素微神情不变道:您闭关的时候,我去轮回殿走了几趟。 卫含真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劫红衣的修为在炼骨月之上,但是受了伤之后,境界不稳,能支撑的时间也不长。她的剑意斩去了炼骨月的鬼相,迫得她左支右绌,狼狈至极。可尚未到她拿下炼骨月,她便支撑不住了。而炼骨月是个心狠手辣的,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城墙上,一句小心才脱口而出,尚未来得及出手,便见一只巨大的金色脚印自天而降,伴随着一道梵唱,将那轮如赤日般的光芒压下,而炼骨月被这股蛮横的力量一震,瞬间倒飞了出去。佛光度鬼化怨,吟诵经文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那原本攻击城池的蛮横鬼修一个个变得呆滞起来,白烟自它们的身躯上生出,最后化作了一具具尸骸跌落在地。唯有那些真正的鬼修不受影响。 卫含真一挑眉,眸光发亮。这姿态不用多想,定然是须弥圣境的人! 阿弥陀佛,此地如此,是我佛乡之罪啊。一道慨叹声响起,一个穿着破旧袈裟的青年佛修缓步而来,他每走一步,大地都是震颤。他的动作看似不紧不慢,可下一刻便已经到了众人的跟前,横亘在鬼燎城与鬼渐城势力之间。 大脚师叔,等等我。熟悉的音调传入了耳中,卫含真一挑眉,果然看到了沐灵心的身影。这青年佛修正是沐灵心从须弥圣境请出来的帮手,巨脚佛尚云天。 卫真人。青年佛修含笑着抬眸,双手合十,朝着卫含真施了一礼。 卫含真忙抬手回礼。 此刻沐灵心已经掠到了城墙上方,她望着卫含真,眉头倏然一蹙,慨叹道:卫道友没有吃亏,修为还变强了,早知道我应当再晚些来。 卫含真:怎么说话的? 见卫含真眯着眼,神色不太好看,沐灵心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接着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嘛。 第47章 巨脚佛乃须弥圣境的长老,化元三重境修为,修习佛门正宗,对付炼骨月与辰极真人不在话下!那金灿灿的佛光禁锁了这片天地,炼骨月与辰极真人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从天而降的佛门脚印镇压在地,动弹不得。至于剩下的事情,自然有鬼燎城的修士自个儿去处置。 只见离争匆匆忙忙打了个稽首,便飞纵了出去。他的脸上显然也藏着几分都须弥圣境的畏惧。要不是佛门的结界,他们恐怕不会一直长留在百鬼怨林中。 阿弥陀佛。巨脚佛回到了城墙上,叹了一口气道,此乃六道正数啊。眼皮子底下藏着这么大一个鬼国,他们须弥圣境竟然数代都不知道。足以见这位鬼国女帝的手段!尚云天心中想着,朝着劫红衣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转向卫含真乐呵呵地笑道:和尚我身上佛气正盛,不适合留在此处,要是有什么,卫真人吩咐灵心便是。 卫含真闻言还了一礼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鬼国阴森,到了尚云天这修为,一身宏大的佛气就算尽数收敛起来,对寻常鬼修而言也是一种伤害。尚云天来此并非要剿灭这百鬼怨林中的鬼国,在这等时候,自然选择先避居一处。至于沐灵心,她尚是金丹修为,对此影响着实不大。 见事情大多了结了,沐灵心也松了一口气。她拨了拨念珠,忽又开口道:抱歉。我回到宗门之时,师长们除了闭关的,剩下的都不在。这回也是凑巧,碰着大脚师叔云游回来,要不然等其他人,尚不知要多久。 卫含真闻言讶异地一挑眉,她对上沐灵心的视线,总算是瞧出了几分正经的样子。只不过她眉头骤然皱起,询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要知道须弥圣境的弟子大多时候在佛乡清修,尤其是那些修为高深的,这回去一个长辈都喊不出来,不同寻常。 沐灵心神情一肃,她一捋飘出来的发丝,正色道:也不瞒卫道友,的确是出事了。我师尊与弥兵岛那边关系不错,前阵子正是接到了弥兵岛的书信,前去那边助北真王一臂之力了。 弥兵岛?卫含真眼皮子跳动,忽觉不安。 沐灵心颔首道:是。这事情说来跟真魔也有关系。想着那些事情也不再是秘密了,索性一并说给卫含真她们听。弥兵息武,弥兵岛那边有一条虚空通道,弥兵岛历代都在镇守。那虚空通道,自然也跟万载之前的真魔有关,当初肆虐我九州的真魔,便是自那通道出来的。后来太古魔门被镇压,通道也随之关闭,可那边的人怕是没死了这条心,这不,再度试图打开通道了。 卫含真心一沉道:鸿蒙?弥兵岛现在如何了? 沐灵心放缓了语气道:卫道友放心,应当没有大碍了。通道入口已经重新合上,未曾有邪魔渡入此世。 那通道怎么会在这时候打开?素微开口询问道。真魔一直惦记着九州,若是那边的人有说打开就打开的本事,也不会拖这么长的时间。在她看来,九州也是有什么变化,从而激活了那通道。 素微道友说得不错。沐灵心赞赏地望了素微一眼,又沉沉道,听我师尊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真魔那边,在我等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在九州四方立下了魔神柱,以此为定世之基。一在南,落于魔息之海,一在北,落于妖庭或弥兵岛,一在东,落于玉音门地界,剩下的沐灵心话语倏然一顿,良久之后才带着几分愧疚道,在西则当是我须弥圣境的地界了。 可是谁帮助做这事情?太古魔门已经被镇压了。卫含真拧眉询问道。如果沐灵心说的事情不差,那这四处都是她的寻药之地,仿佛一切又跟她牵扯到了一起。可与她一并出现在这些地方的还有谁呢?卫含真想了想,脑子中倏然闪过了一道身影,她舒了一口气,是了,还有魔宗弟子。不过仅仅是魔宗么?在她所见的剧情中,玉霄与魔宗可是十分紧密的。 这事情不好说。沐灵心拧着眉,她左右瞧了瞧,又嘟囔道,我瞧着像是魔宗的修士干了。虽然魔宗不是真魔,但是他们的功法与真魔还是有那么点传承关系的。对了!这鬼国的动荡是不是真魔有关?沐灵心一拍脑袋,倏然询问道。 素微颔首道:是。将魔神像的事情说给了沐灵心听,她的视线又飘到了那被镇压的炼骨月和辰极真人的身上,手指往前一点,便道,他们定然知道。 沐灵心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道:审问的事情,我做不来。 素微闻言抬眸望了眼卫含真。 卫含真则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回去,那眼神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会知道如何上刑逼供?辰极真人怎么说都是一派元婴真人,随意处置了怕是引得魔宗闹事,毕竟死一个元婴跟死一个金丹的分量可不一样。 两个俘虏一个只会凄厉的惨嚎,恨天恨地恨劫红衣这个姐姐,而另一个不断你询问什么,都是冷冷的哼一声,显然一个字都不会说。卫含真也是被弄烦了,想着索性搜魂算了。不过有小辈和道友在此,她硬生生地压下了这念头。 不久之后,离争回来了,竟然又带回了一个魔宗修士的元神。卫含真有几分眼熟,想了半会儿,正打算开口,便听得素微强行一步道:章权!正是那当初在太古魔门遇到的,夺舍玄门弟子的魔宗修士,当日被他元神逃逸了出去,没想到这会儿碰到。 卫含真注意到章权出现的时候,那辰极真人的面色都跟着变了变。这祸根是自太古魔门逃出来的,难不成百鬼怨林的事情跟他有关?卫含真暗暗掐算着时间,此地也是不久前才生出变动,与章权逃出太古魔门的时候吻合。所谓的魔神像还不一定是万载前的遗留物,为章权自那太古魔门带出也不无可能。卫含真眸光倏然一寒,她望着章权冷声道:魔神像是你从那太古魔门取出来的? 章权的那道元神并不回答,只桀桀的笑。东西的确是他从太古魔门拿出来的。巧得很,他慌不择路自太古魔门逃出,正遇上了魔宗的辰极真人,他正偷偷摸摸与玉霄弟子碰面。他寻思着自己这样子靠寻常手段难以得到赏识,成为魔宗大弟子,得到道典,便想着将太古魔门和魔神像的事情说出。不过辰极真人并没有如他之愿对太古魔门做什么,反而是大笑数声,取走了那魔神像,便带着他往这百鬼怨林来。他不知道魔宗到底有什么规划,等到看见一根刻着魔像的玄奥柱子在百鬼怨林竖起,心中才悚然一惊。柱子上的图纹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脑海中,得亏是辰极真人出手,他才没有被逼疯,可也却修为境界下跌。辰极真人许诺补偿他,还告知了他一些事情。譬如那柱子是魔神柱,是他们魔息之海中镇海魔柱的复刻,一旦在九州四境埋下,便可镇压玄门的气运。在这点上章权是不大信的,若是魔宗能够镇压玄门的气运,岂会如今这模样?不过可以笃定,那柱子立起来就是为了对付玄门修士的。 他不说。卫含真叹了一口气。 一直静默不语的离争倏然开口道:这事情也简单,逼供便是。还没等章权应声,他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根棍子,直接将章权的元神往上一串,紧接着便掐了数个法诀,不管什么风雨雷电,直接招呼到章权元神之上,看得卫含真一行人额上冒出冷汗。 我鬼修之中也有叛徒,此即是为对付鬼灵而炼制的法器。离争神色自若道。 卫含真: 显然,离争施展的数道术法都是专门折磨元神或者鬼灵的。那桀桀的笑变成了哭爹喊娘的大喊,要不是只剩下一道元神,章权会现出的丑态简直不可想象。他也不是什么骨头硬的,来上这么几下,立马大叫着服软了,将他离开太古魔门后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果然,鬼国的分裂也有他们的手笔! 章权!辰极真人脸色铁青,他大喊了一声,可惜现在自己都是阶下囚,哪有什么魔宗元婴真人的威严。 辰极真人真是好胆量,只是不知是你吞阳一脉,还是整个魔宗都如此。卫含真冷着脸出声道。自记忆中将蛛丝马迹给挑了出来,譬如在那北海妖庭,便是辰极真人的徒弟带人。当初她取一气明神水的时候,还遇到贺方的儿子。当然也不一定是他们做的,玉霄也在北海妖庭,而且当初还刻意多留了一阵,最后还在明神山附近现身。 那诡异的事情像是一把枷锁套在她的身上,可借由此能够倒推到底谁才是那危险之源。 师尊,他方才提到了玉霄。素微拧眉道。 卫含真眸光微暗,她哂笑一声道:魔宗弟子狡猾,兴许是随意攀扯呢?以期破坏我玄门弟子的情意。 素微深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可关于玉霄的疑惑一点儿没少去,忍了一会儿,她又道:当日太古魔门中,玉霄的周一宵根本不必死,他们行为怪异,到底在掩饰什么? 卫含真没有回答,是玉霄还是魔宗做的,眼下已经不重要了。总之这两都会是她们长观宗的大敌。 辰极真人听了师徒关于玉霄的对话,先是心中一凛,生怕她们发现什么,继而又冷哼了一声,眸子一转,诡谲地笑道:不错,此事正是我等和玉霄做的。 沐灵心闻言斜了他一眼,语气中的鄙夷和嫌恶不加掩饰。转动的佛珠飞出去一颗,啪嗒一声打在了辰极真人的额上,只打出了一个红印子。沐灵心稍显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片刻后,又故作正气道:魔宗真不要脸,玉霄乃九州数一数二的大派,正义凛然,岂会跟你们合流? 辰极真人眯了眯眼,见她们一副不信的模样,又哈哈大笑。他道:你们都被玉霄的伪君子模样骗了,你以为那魔神像是如何唤醒的?当初章权自太古魔门拿了魔神像可是泥塑的死物,正是玉霄的道友帮忙取出一件残余太古魔门气息的法器,才将魔神四柱和魔神像激活呢。 胡说八道。那章权可以拿魔神像,当然也能够拿法器。沐灵心出声辩驳道。她越是相信玉霄,辰极真人说得越是起劲,真真假假,看似要将玉霄给绑在魔宗这条船上。 卫含真哪里会不明白辰极真人的意思?这是故意的,展示出魔宗那片非常想要攀咬玉霄的心,从而自反面证明玉霄的无辜呢。至于他说出来的事情,不能说完全是真,至少有六成真的是那玉霄的推动。你以为你说这么多,我们会信么?卫含真平静地望着辰极真人。 辰极真人眼神闪烁得更是厉害,他道:你们玄门的人既要盘问,又不愿意相信真相,当真是有意思! 是这样么?卫含真朝着辰极真人挑眉一笑道,那我信便好了,玉霄与魔宗勾结,为我玄门败类!今日道友之言,我已经用留影石拓下。 辰极真人当即神情大变,指着卫含真你你你了半天,怒急攻心,吐出了一口血来,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48章 事涉鬼国之乱,不管是辰极真人还是炼骨月,这两个关键人物都不能随意处置了。离争眼见着辰极真人被气得吐血,怕他被这几位修士折腾死了,忙提出将他们带回鬼王宮,卫含真一行人自然没有异议。 鬼国女帝的状态并不好,现身的时候面色惨白如纸。那宛如藤蔓紧贴在半边面颊的面具,平添了几分妖异。卫含真与那幽幽的双眸对视片刻,对方便率先挪开了视线,转向了素微。她的唇角勾起,眉眼间藏着轻快的笑意?而素微的神情仍旧是冷冷淡淡的,可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还是被敏锐的卫含真捕捉到了。这两人之间卫含真还未深思,劫红衣便开了口。 此二人引动我鬼国大乱,不管是如何出身,他们都将死于此地!劫红衣眼中杀机毫不掩饰。 卫含真望了眼辰极真人,先不说这位是魔宗修士,就算是她玄门弟子,也断不会说情。至于两炼骨月,更是半分交情都没有,故而她毫不犹豫地颔首道:自然如此。 劫红衣点了点头,她掩着唇轻咳了一声,又定定地望着沐灵心道:我知晓须弥圣境在担忧什么,本座会镇压此处的怨气,不会使得它逸散出去,道友大可宽心。 沐灵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们过来是助鬼国平乱,可之后的鬼国若是选择了一条相反的道路,那自然也会是他们之敌。所幸劫红衣并没有这么选择。沐灵心松了一口气,朝着劫红衣施了一礼,道:多谢女帝谅解。 恋耽美 ——(34) 劫红衣点了点头,她嫌恶地望了辰极真人一眼,转向了姿态狼狈的炼骨月,那张平静的面容有几分松动。她自认待炼骨月不薄,为何炼骨月还要如此待她?眼中闪过了一抹伤神,她问道:你为何要背叛吗? 炼骨月幽幽地凝视着劫红衣,捂着胸口似是伤心欲绝:姐姐便是这般看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不就是为了让姐姐你能够走出去么?百鬼怨林的仇怨跟我等有何相干?为何要牺牲自己镇守此处?姐姐啊,我不甘心,我替你伤怀! 可我甘之如饴。劫红衣打断了炼骨月的话语,她眉头一蹙,不管你是被什么蛊惑,我都不能再留你。 炼骨月一怔,片刻后放肆大笑,血泪自眼角渗出,她不关心自己的生死,而是抓着话题追问道:就算死也愿意吗? 劫红衣一拂袖,避开了炼骨月的视线,淡声道:我已死过一次,又怎会畏死? 在得知不能询问出其他事情之后,劫红衣出手也是干脆果决,剑起剑落,直接斩下了辰极真人和炼骨月的头颅,连一点精气都没有逸散出去。做完这一切之后的劫红衣压抑不住那剧烈的咳嗽声,苍白的面颊浮现了一抹病态的红。她倏然转向了卫含真,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率先开口道:守好弥兵岛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明显不愿意多谈。 她说的话正好与沐灵心带来的消息吻合,卫含真暗暗将此事记在了心中。接下来鬼国女帝如何处置那些判乱的手下,她管不着。如今修为恢复,也到了回山门的时刻。 卫道友当真不来须弥圣境坐一坐么? 卫含真微笑着拒绝了沐灵心的好意,那家伙的眼神根本就不加掩饰,什么热情邀请道友,根本就是将她当作移动的丹玉提取机。想到了丹玉,卫含真忽又记起了一件事情,在鬼燎城所用的丹玉俱是素微出的。她的宝库中自然不差那点丹玉,可到底要不要还呢?拒绝弟子的孝心,好似不太好? 素微。卫含真倏然开口,神情冷肃。 素微眼皮子一跳,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惶,以为被师尊看出了什么。弟子在! 卫含真转身凝视着她,琢磨了半晌不知如何开口,难不成询问她身上丹玉余几?这么说有点像要掏空她宝库的样子啊思忖了半晌,卫含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素微抿了抿唇,淡淡的嗯了一声。 数月之后,卫含真三人回到了长观宗。 山峦起伏,烟云迷漫。殿宇塔阁错落其间,清气湛然,是一片适合清修的宝地。甘如英跟在了卫含真的身后,感知到这股灵机之后,蓦地停下了脚步,有些失态。大宗大族占据灵气充沛的宝穴,而散修只能够四处流浪。一个人哪里抵得上宗门?莫怪九州修士为进入大宗都挤破了头。 卫含真望着甘如英,面上浮起了一抹笑意,她轻咳一声,吩咐道:素微,你将如英带去英华院安置。离开山门也有一年了,遇到的变数极多,其他事情可以借法符联系,但是真魔一事,她必需与掌门面谈。 天极殿中,以掌门陈竹崖为首,按着座次排了下去。与卫含真同门的,除了大师兄陈竹崖之外,便只剩下了四师兄周鼎元、六师兄薛风怀,其他的则是师叔们的座下弟子,譬如太玄峰峰主叶寂言,便是卓师叔的徒儿。其中就卫含真的年龄最小,处于末位。 在恭喜小师妹成功恢复修为以及进晋之后,便开始商谈正事。卫含真将自己一路的所见尽数说来,最后还将留影石取出。 弥兵岛的事情我等也知晓了,幸好没有真魔自彼界渡来。陈竹崖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道。身为掌门,他自然是知晓一些秘事的。只不过九州不曾有真魔,便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在得到师妹的传书之后,便将一切有关真魔的典籍都调出。不过玉霄陈竹崖话音陡然一转,望着卫含真道,此是否是挑拨离间之计? 长观宗与玉霄的关系不大好,不过陈竹崖跟卫含真不一样,并未从剧情中得知什么,故而没有什么大偏见。单凭借推测以及辰极真人的三言两语,难以给玉霄定罪。卫含真的本意也不是让长观宗即刻与玉霄宣战,她笑了笑道:不管是真是假,防备着就是。当初玉霄都能与魔宗合作,焉知其不会选择真魔?再者,魔宗那边与真魔可有扯不断的关系。辰极真人与玉霄弟子往来可以算他们的私交,不能凭借此断玉霄之罪,但是辰极真人本身为魔宗太上长老的亲传,还是个元婴真人,他身上出事,魔宗必然要担责。 真魔之事非同小可,定要让武平烛给个交代。陈竹崖冷声道。魔宗派系众多,各家法门也不同,不像玄门有着明显的宗派。不管只要是魔修,都认三位太上长老,只是太上长老常年闭关修行,在此之下需要有一个宗主主持事务,这一代的宗主便是武平烛。 不管魔宗会如何应对,我等要开始备战了。薛风怀一脸肃容。 对了,掌门师兄,那四根魔神柱之事是真是假?若真魔以它为定世之基,我等将它毁去呢?卫含真出声询问道。 四柱一落,便融入此界,转实入虚了,断之也无用。陈竹崖摇头道,他沉吟片刻,又道,各大宗都有洞天修士坐镇,我打算闭关,以求在大劫来临之前迈入洞天境。 卫含真一脸了然,这也算是师兄的一个心病。父亲飞升的太仓促了,根本没有替长观宗培育出足够继承那庞大宗门和名声的强悍力量。身为掌门,师兄的修为比之玉霄、比之魔宗,比之不少宗门都要弱,可要是师兄能够迈入洞天,那就不一样了。洞天修士翻天倒海,重塑洲陆,还能够开辟小界容纳门人弟子进入,若不是遭遇重大危机,在寿尽前几乎不会陨落。 宗中诸事,由三峰峰主代掌。陈竹崖沉声道。 陈竹崖话音落下,殿中的修士全部站起身,朝着他一拜。在他们这一代的弟子中,只有掌门师兄到达了化元,也只有他是最有希望迈入洞天的。他们自然不能让宗中琐事耽误掌门功行。 殿中诸事议定,掌门和诸修一个个离去。卫含真正打算回蓬玄峰,倏然被薛风怀喊住。 六师兄?卫含真一挑眉。 薛风怀的视线落在了卫含真的身上,颇为感慨道:一段时间不见,师妹已然超过师兄我了。我们这一代,掌门师兄资质自不用说,剩下的最有希望的便是师妹你了。 卫含真无奈地望了薛风怀一眼,正打算开口,又被薛风怀给抢先。 师妹,你斩杀周一宵的事情,惹得玉霄老的上门来了。玉霄的四明峰主高季鹰说待你归宗之后,便与你一战,替他两个枉死的徒儿报仇。这事情师兄我替你应下了,师妹,你要加油。 卫含真:顿了顿,她对上薛风怀明显有几分心虚的视线,问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了吧。 薛风怀眼神躲闪,轻咳了一声道:没了。 卫含真:那我走了。 诶?师妹,等等,还有一事。薛风怀立马喊道。 卫含真一挑眉道:何事? 你那小徒儿还在百罪崖关着,刑期百年,她是犯了什么事情?薛风怀好奇道。他这小师妹忒是偏心眼,三个徒儿也只有一个带在身边。能够让师妹这般生气,怕是事情不小。 卫含真眉头一拧,没想到薛风怀会询问此事。她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隐瞒,沉声道:当日妖庭龙三判乱的事情师兄应当知晓,玉言她竟与龙三子走一起,险些坏我宗门大计。 薛风怀道:她不过是筑基期修士,如何得到龙皇三子的青睐?思绪转了一圈,薛风怀眯了眯眼道,她与龙族有什么关系? 卫含真:她是上任龙皇长女的遗孤。 薛风怀了然颔首,事涉妖庭,明空那边没做什么,怕是给了长观宗面子。 事情成了,她是妖庭之人。可现在事败了薛风怀话语倏然一转,淡声道,师妹,你这是罚轻了。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道:她的性子如此,是我之过。我予她最后一次机会。 薛风怀眸光锐利,他盯着卫含真道:你其他弟子怎么想? 卫含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询问道:六师兄以为,当将其逐出师门吗? 倒也不必,过去的就算了,日后刑章院自有规章制度。薛风怀道,他看着陷入沉默的卫含真,也有几分心疼和怅然。他缓了缓语气,又道,师妹不妨多注意其他弟子,不要祸自内来啊。 薛风怀说得足够直白,在那剧情中,可不就是如此么?蓬玄峰内崩解,引发一系列事情,导致整个长观宗万载基业毁于一旦。卫含真敛容一拜道:多谢师兄,我明白。进程已经改变,可新的危机降临,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宗门落入书中那种凄惨的境地。 另一边,素微将甘如英送到英华院安置好,便直接回到了蓬玄峰。尚未到达洞府,一阵带着香味的风便迎面刮来,素微往后退了一步,拧眉看着笑吟吟落地的清声,冷淡道:做什么? 大师姐出去这么久,让人怪是想念的。清声眨了眨眼,笑说道。 素微冷淡地望着清声,寒若冰霜的脸上丝毫没有为这姐妹情而动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差说出滚这个字。 清声佯装不懂素微的心思,又凑上前去,询问道:大师姐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素微这才掀了掀眼皮子,淡声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是师侄还是清声故意拖长了语调,在素微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又笑道,还是师妹啊? 素微道:不知。 清声捂住胸口,自顾自地说道:这要是让小师妹知道,她怕是要伤心了呢。 说完了?素微冷冷地盯着清声。 啊?清声一愣,下一刻便见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照着面门而来,迅疾如电。清声急忙闪躲,惊出了一阵冷汗。再往大师姐那望去,洞府门已经关上了,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在。每一回都是这样。清声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洞府中的素微跌坐在寒气四逸的石床上,捂着胸口,眉头紧拧成一团。良久之后,她才挺直了脊背,盘腿坐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那罪种不见消,看来以她如今的修为是对付不了的。她得早日迈入元婴期,或许如此痛苦就可减轻些,还能掩饰得更好,不被旁人察觉。 百罪崖上,罡风如刀,灵机躁乱。此地的灵力并不可能直接引入体内修持,需要一轮又一轮的打磨,直至抚平其上的躁乱气息,方能够修炼。一百年的关押时限,一个在百罪崖,一个在灵机充沛之地,那差距定然会被拉得极大,再天才的人物于此关押那么长的时间,最后都会泯然众人矣。 玉言将一缕打磨至精纯的灵力吸入了体内,片刻后方面无表情地站起。那张原本盈满了天真和纯然的面庞上此刻充斥着各种躁乱和阴戾,直到听见脚步声的时候,才骤然收敛起。 虽然被关押在百罪崖,不过玉言往日修炼的资粮也不会少,蓬玄峰那边会着人送到此处,这一回,并不是熟悉的小童,而是清声亲自来的。玉言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她很快便藏好了自己的情绪,快步地奔跑到了清声的跟前,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眼,软软地凝视着清声,委屈巴巴地开口道:二师姐 清声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玉言的脑袋,低声道:师尊和大师姐回山门了。还话到了嘴边,清声又咽了回去。她想到了卫含真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颤。往日师尊不管事,但是自那事情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还是别去招惹好了。 怎么了?玉言偏着头,困惑地开口道。 没怎么。清声甩去了脑海中的杂念,又温声吩咐道,师尊应该会来看你,到时候你要乖乖认错,这样才有机会离开百罪崖,知道么? 听到师尊会来,玉言的眸光倏然一亮,她乖巧一笑,颔首道:好。 夜色之下的长观宗,各殿宇的华灯点缀,仿佛一条蜿蜒的金色巨龙。群星粲然,遍布苍穹。清风吹来,草木窸窸窣窣,那虫声与宿鸟的啼鸣此起彼伏。各峰之中,唯有蓬玄峰最为清寂。清声前往百罪崖的事情瞒不住卫含真。此刻的卫含真,站在山崖亭边遥望百罪崖的方向。 以玉言的资质,百年之内定然能够成丹,可要是一直被关押在百罪崖就不一定了。卫含真想到了她就觉得烦心。她不想耽误玉言的道途,可要是她仍旧是那模样,心不正那也只会是个祸害。 师尊。熟悉的声音传来,卫含真一挑眉,转身便看到缓步而来的素微。她仍旧是一身雪色的白袍,身上极少金玉配饰,走动起来并不会发出琳琅声响,是一种契合夜色的淡净。 卫含真凝神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素微,并不应答。 师尊不去看看小师妹么?素微抬眸,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静寂。旋即又屏息,仿佛是怕自己惊扰了星空之下的风姿卓然的人。 卫含真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她对上素微的视线,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仓皇的闪避,良久之后,才道:你是大师姐,你代为师去看她。 可小师妹想看见的人是师尊。素微低声道,她背对着光,神态藏在了阴影中看不分明。 卫含真嗤笑了一声,道:难道她想我便要依她么?她倏然往前走了一步,与素微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依稀闻见风中传来的淡香。卫含真摩挲着手指,她总是看不惯素微在她跟前低头。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试探什么?你是怕我如往日一般偏宠玉言么? 素微眼中浮现了一抹迷茫的情绪,片刻后如大梦惊觉,抿唇道:弟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卫含真漫不经心询问道。 素微眼神更是狼狈躲闪,还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卫含真看透。弟子、弟子这就她有些慌乱地开口,转过身似乎想要逃。 我不会。卫含真的话语响起,如金石之声。 素微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恋耽美 ——(35) 卫含真笑了笑,又道:玉霄高季鹰约战于我,我近段时间需打磨功行。蓬玄峰的事情仍旧如清声主持,不过你也要从旁照应着,莫让她胡闹过了头。 玉霄四明峰主?素微眼皮子一跳,有些担忧道,听闻他已经窥到化元,功行已经打磨得十分圆满,只等一个契机便可突破。师尊,他是拿你做那试刀石么? 他座下弟子死于我之手,不报此仇他心中终有挂碍。卫含真洒然一笑。 素微抿了抿唇,认真道:弟子明白了。 卫含真:明白什么了?她也没多问,只是嘱咐道:你已经金丹三重境,不久后应当寻机会迈入元婴。结丹有风火二劫,成婴则由雷劫,此劫淬身又问心,可要做好准备。宝钺院那边,会替冲击元婴的弟子造一件避劫法器,不过祭炼什么都由自己决定,而宝材也是需要自己采集。卫含真说至此,语调倏然一顿。她幽幽地望着素微,想起了剧情中那位对宝库的惦念。可眼前的人真正的反应,却是睁着一双认真中藏着点茫然的眼卫含真哑然失笑,伸手在素微眉心一点,便有一道流光没入。此是你入宝库的法符,但只能进一次,你想好了你要支取什么,一次性拿走。 素微的心跳倏然加快,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面颊泛着红晕,望着卫含真,一句话脱口而出:搬空也行么? 卫含真盯着她,轻呵了一声道:想什么呢? 第49章 迈入元婴期未必需要避劫法器,可完全靠己身扛过。避劫法器并非为修士化去劫雷,而是将劫雷中的杂质和暴虐之息尽数化去,尽可能地引更多雷气淬炼己身,至于该承担的劫雷威力,并不会因为避劫法器而减弱分毫。对于九州的修士而言,从筑基到结丹再到成婴,都是极可能地追究更高层次,故而每一个有机会迈入元婴的,都会祭炼避劫法器。 长观宗中道书有载,避劫法器分为上中下三等,大宗弟子大多追求上等。至于那些散修或者困窘宗门,只能够退而求其次。素微翻阅了过往的避劫法器记载,如她猜想的那样,大多数是上等,只有寥寥用了中等的道器,因那时不在宗门,只能自己去搜寻材料。从掌门到各峰峰主的记录都有,可是素微并未瞧见卫含真的。难道师尊用的不是这三等避劫法器?素微心中纳闷,然而师尊已经闭关清修,只能够向周鼎元寻求答案。 虽说周鼎元是蓬玄峰副峰主,可往日里这三个师侄很少与自己往来,感情一般,想要指点她们一番都找不着人。这会儿见素微上门,周鼎元笑眯眯的,眉眼间满是温和与慈爱。 当真是了不得啊,我当初花了两百多年才窥到元婴,你这时间缩短了一半啊。周鼎元感慨了一声,拂尘往腕上一搭,他回答了素微的疑问,你师尊身上有护道真宝,自然不需要那避劫法器,故而道书上没有录下她的名姓,不过你问的,在上品之上是否还有,我现在给你一个答案,是的,其被称为真品,祭炼成功的寥寥无几。 素微眸光一凝,敬声道:敢问师伯,要如何祭炼那真品避劫法器? 周鼎元温声道:其实跟上品避劫法器差不多,它就多了一个灵胎,这灵胎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素微眉头一蹙,她并未听说过此物。思忖了片刻,她问道:师伯,何谓灵胎? 周鼎元道:那灵胎并非是我九州产物,乃是万载之前自那空间通道中落入的天外玄石蜕变后的产物。可并非天外玄石都能蜕变,存者寥寥无几。咱们长观宗原本有一块,不过你师祖已经用去了。 素微又问道:此物有迹可循么? 周鼎元眸中掠过了一抹精光,他注视着素微,缓缓道:素微师侄若是有闲暇,不如去弥兵岛一趟。顿了顿,他又道,因那真魔通道之事,各宗接下来都会派弟子前往弥兵岛镇守,正巧,素微师侄可代为领队。 素微抿了抿唇,心中知晓那线索怕是要落在弥兵岛了,思忖了片刻,她认真道:多谢师伯。不过几时前往弥兵岛?弟子尚有一些事情要了结。 周鼎元:不急,至少要一年半载之后吧。 素微心中有了数。虽然说已经到了金丹三重境,距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要真正迈出,少的话一两载,多的话可能在此境界卡上数十载甚至更长时间。前往师尊的宝库将所需要的宝材尽数取出,素微脚步一转,便前往了百罪崖。 百罪崖中,自那日清声来过之后,玉言也不修炼了,一心等待着卫含真的出现。崖上的禁制被触动,玉言心中一动,立马欣喜地起身,朝着外间奔去。师到了唇边的话语骤然卡主,良久之后,玉言才眨了眨眼,乖巧道,大师姐。 素微没有错漏玉言眼中的失望之色,她淡声道:师尊让我来看看你。 那师尊呢?玉言压下了心中的急切,故作好奇地询问。 素微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闭关了。 她的迟疑被玉言当作是说谎,眼睫一垂,掩住了眸中的恼恨,玉言扁了扁唇,委屈道:师尊还在生我的气吗?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做。我不该跟恶人勾结损害我宗门的利益。 素微眉头一蹙,听着玉言的话语,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紧盯着玉言,一字一顿道:小师妹,你真的知道错了?见玉言困惑地眨着眼,素微心中微寒,她抿着唇思忖了片刻,忍不住又道,你真的放下了? 放下什么呀?玉言歪着头不解道。 素微没有接腔,她的话题又跳了回去,问道:你的错就是这些吗? 我不知道了。玉言软声道。失落、困惑、不安在那张细嫩的面容上交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瞧着颇为可怜。 师妹的一些心思可以放下了。那下药之事,师尊不追求,不代表她不介意。素微终是直言道。 玉言面庞微变,她死死地盯着素微,短促地哈了一声,尖锐道:大师姐这是什么意思?是师尊要你来说的?还是大师姐你自作主张?她倏然逼近,凝视着素微的双眼,笑道,大师姐,侍奉在师尊身侧,当真令人羡慕呢。 玉言!素微的眉眼泛上了冷意,如寒霜冻结。 玉言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口不择言道:师姐这是怕我抢走师尊么?我对师尊有那心思又怎么样?你敢说你没有么?大师姐以前可不会跟着师尊。还有那日师尊跑到了你的洞府中,师姐,你以前可没有骗过我。那天为何要说谎?是因为从没见过师尊那般 啪一声响,玉言的话语被素微的一巴掌给打断。 素微显然被这小师妹气得不轻。 玉言像是忽然间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了素微的衣袖,哀声道:大师姐,我错了,你打我吧! 素微已经不想再理会玉言了,她拧着眉盯着她许久,一点点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小师妹,那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到了师尊跟前,望你记得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愿你是真心悔过。说着,不再看玉言一眼,转身就离开。 玉言望着素微离去的方向,面色红红白白,神情变幻不定。良久之后,她才抬手抚了抚疼痛的面颊,懊恼地垂下了头。 蓬玄峰中,一处笙歌缭绕的院落。 清声正沉浸在清音之中,忽地瞥见了一角雪色的衣袍,顿时打了个激灵,支起身子,朝着那群歌姬甩了个眼神。乐音戛然而止,那群美人歌姬施了一礼后,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霎时间,热闹的庭院为之一空,只余下了清声和那不速之客。 大师姐怎么有空来了?清声忙不迭起身让座,取出了一套新的杯盏,给素微满上。 素微扫了眼灵气充沛的酒,又缩回了视线。她沉声道:我从百罪崖过来。 是去看小师妹?清声一挑眉,讶异道。 是。素微点了点头,闷声道,小师妹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清声撇了撇嘴,对素微的话不以为然。什么不同,分明以前就是这德行,只是装得乖巧,连师尊和大师姐都没发现罢了。只不过这番心里话她是不会对素微说的,迟疑了许久,她才道:小师妹年纪小,正是反复无常的时候。她常年养在师尊身边,可师尊除了修炼之外,又不会教她什么。顿了顿,她又道,师尊真的想将小师妹关上百年么?这百年刑期是大师姐的命令,可师尊回来之后也没将师妹放出,说明此事师尊也认可了。如果真的是百年,小师妹的道途 小师妹已经筑基二重境了。素微冷不丁开口道。一年的时间从筑基一重到筑基二重,还是在百罪崖那灵机躁乱之地。 清声对着素微的视线,想到了自己的修为,不免有几分心绪。她讪讪一笑道:小师妹天资在我等之上,要不然师尊也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大概只有小师妹会像师尊那样,结成一品金丹吧。 应当不会百年。宗种可以以功数削减刑期,不久后会有个机会。素微拧眉道,可若是小师妹一直是那样子,恐怕也不行。 大师姐你是不放心小师妹?清声眨眼询问。 素微冷着脸,不置可否。 我会照看着小师妹的。清声笑了笑,又继续道,师姐又要离宗了? 我与某位道友有约。素微道。她跟水盈约好了比剑,她现在已经是金丹三重境了,不知水盈道友如何?在结婴之前,这事情需要了结。想了一会儿,素微又道,英华院的甘师妹你也帮忙照看着。 清声望着素微,眸中盈着笑意:英华院中自有定规,这事情,你我二人都清楚呐。 素微道:不用刻意关照,只是莫要让她遭遇不公。 清声笑道:这是自然。师姐你怕是不知道,现在三峰六院都开始革新,上极峰和太玄峰的师兄师姐们,也都被踹到了院中。说到此,她的语调中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同样是三峰弟子,那几位的待遇跟玉言师妹差不多,其实只有她跟大师姐被踢出去历练,现在好了,大家都一样了。 英华院的改制在素微的预料之中。她原本打算直接在宗门中寻找宝钺院祭炼避劫法器,可如今既然有真品,自然生出了追求之心,不过这么一来就坏了原先的计划。等到与水盈论剑结束后,她可能会直接前往弥兵岛去寻找灵胎。 蓬玄峰大殿后山,卫含真开启了禁制牌符,渡入了蓬玄福地之中。此地乃长观宗灵机最为充沛之地,底下是祖师用莫大的法力移山倒海再造的宝穴,一般情况下,唯有峰主才能够入内修持。如果没有遭遇那一劫难,按部就班坐于洞府之中修炼,也差不多是迈入元婴三重境的时候。不过遭了这一劫,倒是使得各方面都有所提升。 卫含真身形一晃,片刻后身边如水波涌动,出现了一道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这便是迈入元婴之后的法身。修到了元婴境界,修士元婴炼成法身,遗下凡胎。往日里肉身凡胎留于洞府之中,而法身则可以四海遨游。不过这时候的元婴法身和凡胎之间的联系很强,法身一旦陨落,肉身同样也会崩毁。唯有迈入了化元期,才算是真正的以一化多,法身有损,只要肉身在,便能够祭炼回来。不过这样会损毁根基和道行,修士也不愿意遭这样的劫难。 短时间内迈入化元期的可能不大,卫含真思忖了片刻,将百鬼怨林中的得到的那本残缺的道书《九数神霄雷法》给取了出来。在这儿灵机充沛,可做推演,练成这门小神通。 那高季鹰乃是玉霄三峰峰主之一,练的功法与他的两位徒儿都不同,是一门名为《玉霄雷斩》的剑法,虽不是雷法,然而近乎雷法。除此之外,还有赤霞卷烟、乱尘如星、云天一隙等小神通,并不好对付。卫含真修道的时间不长,又因双功同修,做不到高季鹰那般广博,她所能使出的除了太乙夺灵剑经便只剩下北冥玄水这两门道法。玉霄那边怕是早就知道她的情况,兴许会有应对之法。想要增加胜算,只能够从小神通上着手。而这门失传的雷法,正巧是卫含真所需。 高季鹰当日放下话说是卫含真回归山门之日,便与之一决胜负,可实际上因为真魔与弥兵岛之事,直至大半年后各方真正谈妥了派遣门人弟子驻扎弥兵岛之事,高季鹰才动身前往长观宗。 长观宗中主事的还是薛风怀,高季鹰在看到薛风怀的时候神情没有变化,但是望见他身侧立着的一个青年修士的时候,眸光闪了闪。魔宗的宗主武平烛怎么在这里?不管心中怎么想,此刻他抬起手施了一礼道:薛道友、武道友。 高道友是为真魔之事?薛风怀一挑眉故意问道。 高季鹰摇了摇头,正色道:高某是来找卫道友的。 薛风怀微微一笑道:师妹她在闭关清修,请高道友稍等一阵。 武平烛的视线在高季鹰与薛风怀身上转动,片刻后开口道:这是 薛风怀道:高道友约战我蓬玄峰峰主。至于其他的,他并不打算多说。而高季鹰同样不愿在武平烛这么一个魔宗修士跟前多言。 武平烛笑了笑,拱手道:原来如此。既然无甚大事,武某就告辞了。他是为辰极真人一事来拜访长观宗的。虽然说魔宗与玄门之间斗争不断,但是真魔一事,他们一点儿不想沾。尚未查清楚辰极真人为何如此,不过就算如此,武平烛还是匆忙前往长观宗解释一二。 薛风怀的态度还算是温和,可武平烛对魔宗在玄门心中的形象十分有数。他对高季鹰与卫含真之事好奇,然而以他的立场却不好留下观看一二。打了个稽首后,便化作了一道黑色的烟气离去。 长观宗是玄门正统,怎可与那魔宗弟子来往?高季鹰望着薛风怀冷哼了一声。 薛风怀也不恼,缓声道:真魔之事想必道友也知道。万载之前,玄门与魔宗可摒弃成见对敌,此回自然也成。 道友焉知不是魔宗引动的灾劫?高季鹰冷冷一笑。 薛风怀定定地望着高季鹰的面庞,卫含真的猜测显然也落在了他的心中,不知不觉间对玉霄也生出了几分提防。他淡声道:事态未明之前,你我皆有可能。 高季鹰不说话了,双眸注视着蓬玄峰方向,身上衣袍无风自动,眉眼之间战意昂扬。 说来还是高某占了便宜,不过小徒枉死,不能不追究。此事算我二人的约定=斗,生死不论,与宗门无关。高季鹰倏然开口道。 恋耽美 ——(36) 薛风怀闻言一愣,等想明白过来,看着高季鹰哑然失笑,提醒道:高道友,师妹前不久已经迈入了元婴三重境。 高季鹰眼皮子倏然一跳。遭遇此劫难定然损毁道基,就算重回元婴期怕是也不如过去了吧?可现在薛风怀却说卫含真已经迈入了元婴三重境?怎么可能?她才修道两百载吧?不过天生道骨如此还是有可能的,就算损了道基,根骨还在寻常人之上!高季鹰思忖着,眸中迸射出一道精光来。 蓬玄峰中,卫含真得知高季鹰前来的消息,终是从洞府中现出身来。这大半年的时间,她将《九数神霄雷法》推演到了第三重,已经掌握了三道雷法并发之术。她能够察觉极限并不在这里,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至少还能够再推演两道,可惜对方并不愿意给自身太多的时间。 高季鹰此行是真正来下战帖的,约定的时间在半月之后,地点则是长观宗界域内的荡天门。此地人迹罕至,是那高峰之上,直冲极天之地。在这里打斗可尽情施展,不怕损毁屋宇。战帖上直道是切磋一二,可其中生死勿论四个字,却摆明了这是一场搏命之争。卫含真对上高季鹰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洒然一笑,于战帖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姓。半个月后见分晓,高季鹰想要杀了她,怕是不容易。 消息传遍长观宗,不管是长老还是弟子,对这场斗战都是议论纷纷,处于风暴中心的卫含真反倒像是个无事人,将座下弟子招来。望着孤零零的、垂首不语的清声,她眉头一挑道:你大师姐呢? 清声恭谨道:大师姐她说与人有约,半年前就离开宗门了。 卫含真一蹙,旋即又舒展开。那人怕是正清剑宗的水盈了。眼下两人都是金丹三重境,再等素微入了元婴,若是水盈没有进境,那场约战就失去意义了。卫含真了然颔首,她望着清声又道:你怎么还是金丹一重境? 清声:她又不是师尊、大师姐,进境哪有这么快?清声腹诽道。可她被那碎石带搞怕了,闻言立刻做出一副沮丧懊恼的模样,垮着脸道:弟子愚钝。没等卫含真回答,她又道,原本弟子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师尊,可是又听说玉霄那边有道人与您约战,弟子不敢耽误师尊的时间。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清声,良久之后,才道:都知晓了? 清声点了点头,道:弟子听说那四明峰峰主道术十分了得,神通广大,师尊您 无妨。卫含真打断了清声,道,将这消息扩散出去。 啊?清声一怔,这事儿本来就在长观宗中传播,要是捅出去了,那不得更多的人上那荡天门围观?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清声回神,试探道:那弟子就此事谋些好处,可否? 卫含真慢悠悠道:随你。 玉霄四明峰峰主高季鹰斗战经验丰富,战绩十分可观。而自己嘛,大部分时间留在长观宗中,只仗着一个飞升真人之女的名头,对于看重自身能力的修士而言,显然不值得重视。再加上走火入魔的消息多多少少传到一些人的眼中,怕是更不被看好。不管如何,这荡天门之争,定然会热闹非凡。 一个是前代掌门之女,借前人遗泽等蓬玄峰主之位,修道两百载,有天才之名;一个是四明峰峰主,靠着搏杀而得位,手段众多这荡天门之争啊,道兄以为谁能够赢? 虽然说不涉宗门,但是两位都是重要人物,说到底还是长观与玉霄之争,我等就看着吧。这场热闹,可不要错过了。 荡天门之争传遍九州,一时间各宗俊杰都往荡天门上走,想要看个热闹。 听说那两位都是用剑的?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用剑,他们都是外道。结果有什么好看的?很快就会见分晓。那高季鹰入道数百年了,要是输给了一个后辈,简直贻笑大方啊。 消息同样传到了正清剑宗之中,正清、玉清和化清三脉的长老正争得面红耳赤。 水盈眨了眨眼,望向了一脸担忧的素微,开口安慰道:素微道友莫要介意,我师尊他们不会说话。这一战定然是你师尊赢了。 素微对上水盈笃定的眸光,心念一动,问道:水道友为何如此认为? 水盈偏着头,良久才认真道:因为卫真人生得好看。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卫真人还是道友你的师尊,你在杀剑上造诣如此,卫真人应该不差吧?她的宗门虽然又小又破又烂,师尊们的修为也不如何,可剑道传承却是可以叩问大道的,她很少服人。但是在与素微比试过后,她却对素微产生一股钦佩之情。 素微摇了摇头道:我师尊练的不是杀剑。按照你们对剑道的划分,应当属于「灭剑」。 灭杀灵机吞造化!水盈咋舌道,那高季鹰怕是很快就没吧? 不会这么简单。素微叹了一口气,玉霄那边岂会没有准备? 要知道玉霄也是个积淀深厚的宗门。 水盈想了想,觉得素微说得很有道理,她道:与其在这不安,不如直接行动。要是途中遇到了玉霄弟子,就 你又要上哪儿去?先前争吵的三位真人倏然调转了矛头,直指水盈。这死丫头不听话,原本是被玉霄邀请去的,结果将玉霄弟子气得不轻。要不是有长观宗挡着,他们这三宗指不定被玉霄如何了。 水盈眨眼,无辜道:历练。 不用了。素微掩住了眉眼间的憾色,她道,我相信师尊,水盈道友,我们继续完善杀剑一道。这次来正清剑宗,她受益不少,此宗不愧剑宗之名! 第50章 正清剑宗剑道唯一,每一代剑宗弟子都会觉醒自己的剑意,并取一缕沉在洗剑池中,以供后人来领会。只不过越往后,剑宗越是落魄,不能代代弟子都凝练出自己的剑意了,可要是将他们全部送走也不是办法,故而那一代掌门想了个主意,便是借剑,而这剑,自然是从宗门至宝洗剑池中借来。 素微到了正清剑宗与水盈斗剑一场,不过结束后她并未离开剑宗,而是留在了此处浏览与剑道有关的典籍。各大宗门都有剑道道传,甚至还藏有上乘剑道道典,可与浸淫剑道的正清剑宗还是有些不同,至少素微在此处,更深刻的领悟剑道唯一这四个字。 水盈见不能借着素微当借口离开宗门,双手托着脸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素微道友,咱们去洗剑池吧。说来这洗剑池是镇宗之宝,根本不对外人开放。可现在的剑宗如此落魄,只得水盈一个传人,她如此决定,其他长老也不好说什么,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素微给出的丹玉、法器数量极为可观,能够稍微改善些许宗门状况。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一位正清剑宗的长老对着水盈和素微的身影直叹气。 一泓十丈见方的池子清澈见底,中间一柄玄铁剑高耸如云,并有数道玄铁锁链自剑上垂向四个方向,此刻应和着风中、剑鸣,正哗哗作响。素微一抬眸,凝视着大剑上洗剑池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只觉数道凌厉的剑光直刺双眸。铮然一声响,眉心的剑光自动护住,飞跃而出,对着那数道剑光就是一斩。水池在数道剑光消弭后,则是沸腾起来,传来一阵阵金石之声,仿若万剑齐鸣。 水盈笑吟吟地望着素微,认真地开口道:素微道友,洗剑池中藏有代代掌门以及先贤的剑意,若是承受不住便出来,不然有识海震荡的危机。 素微抬袖,施了一礼道:多谢水道友。 不用谢。水盈道,万剑齐鸣,但只有一剑为王者,我便不在这里妨碍你了。 既是杀剑一脉,便要剑意淬心,杀气塑道。此处万道剑意的敌人,不是旁人,而是自身。水盈也说不清那进了洗剑池玄之又玄的感觉,素微知道只能自己领悟。在踏入洗剑池的那瞬间,所有的剑意都具现化,仿佛身处某个荒古的苍凉战场,一人一剑迎向数不清的敌人。剑意震荡,是剜心之苦、断骨之痛,素微立马吐出了一口血,但是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住,反倒是迎着那无数道剑,走向末日。 洗剑池外,水盈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回去休息,哪里知道被师尊一把抓住,片刻后便回到了殿中。她扫了不再争吵而是改为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三位师尊一眼,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徒儿,你真的看好卫真人?正清真人出声询问。 对啊。水盈道。 为什么?玉清真人跟着问道。 水盈困惑地望了玉清真人一眼,认真道:因为我看好她。 玉清真人急了,问道:你为什么看好她啊? 水盈正打算说话,就被正清真人拍了拍肩膀。正清真人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道:好好说话。顿了顿,他又道,算了,你不要说话了。两位意下如何?依照徒儿的,押卫真人吗?他早就得到消息,有人暗中开了盘,荡天门上的胜负到底属谁家?这才发了一笔横财,正清真人就忍不住要将它挥霍出去了。 荡天门上,各峰头落脚处已经有了人,来晚的索性停在半空中,取出一方法器,布上石桌,再来点香茗、熏香、铜瓶,俨然一副潇洒风流的姿态。 长观宗中,薛风怀和周鼎元都率领着弟子来此。 怎么会传得这么广?周鼎元扶额,无奈地开口。一眼望去俱是玄门修士,可暗处魔宗以及妖族,都在观察着呢。 薛风怀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还要问问咱们的师妹,不过薛风怀话锋陡然一转,笑道,高调也好,小师妹高蹈出尘,自然要让九州修士见一见她的风采,省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流言。 周鼎元点了点头。自师尊飞升之后,因长观宗掌门势弱与其他,故而宗门上下收敛了不少,可如今真魔现世,魔劫将来,倒不好在收敛气息了。他们今日未入那道,可谁知数百载之后没有他们的名姓? 玉霄那边高季鹰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两位器宇轩昂的青年,左手侧的是那四明峰的副峰主,高季鹰师出同门的师弟宋高阳,而另一位则是秀明峰峰主周伯庸。他们与长观宗遥遥相对,只略略抬手施了一礼,便不再观看。 良久之后,高季鹰的声音如同滚雷一般在荡天门响起。 卫真人可在?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灵力,声浪滔滔,修为低的修士根本禁受不住,一时间瑟瑟发抖。高季鹰的声音回荡,回应他的是一道犀利的剑光,悍然撞开了荡天门上躁乱的灵机,剑意煌煌,啸鸣不断,顿时将高季鹰的声浪给压了下去。 高道友。卫含真朝着高季鹰淡淡一笑。 高季鹰眸光微沉,他深深地注视着跟前卫含真,见其气机比之半个月前更为磅礴旺盛,隐隐有些诧异,不过并非显示在脸上。抬手还了一礼后,便退了一步。 这一次斗剑的原因众人早已经知晓,高季鹰身为师长,为枉死的徒儿讨公道。说是切磋,可没有任何定规,你要是有本事借了真器,能够驱使,那也算是你厉害。寻常比斗都会出人命,更何况是这等? 来此地的大多是元婴以及以下的修士,可到了一定的层次,根本不用动身,只需要视线注意到此处,便能够将之收容在眼中。 说了一声得罪后,高季鹰率先出手。将玄功一运转,他身上罡气鼓荡,往前一推,便见一道道玄光亮起,前方的一颗颗尘埃滚动着,望之若是星辰点缀,每一颗都重若千钧。此是高季鹰拿手神通乱尘如星,他将灵力一催,顿时星辰滚动起来,磨出了噼里啪啦的亮光。 卫含真眼皮子一掀,眉心剑光掠出,分化成数十道,分别斩向了星辰,剑光犀利不可挡,周边的灵机一点点被侵夺。乱尘如星神通之下的星光也接二连三地灭去。高季鹰心中有了数,在出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这门道术根本破不开,但是其到底是剑术,剑意可以借着宝物牵制住。他指尖一弹,一连洒出十六道元磁浮光,只见前方一片雪色,如雪浪翻滚。在元磁浮光牵制之下,那道迅疾腾跃的剑光果然被牵制住了。 周鼎元眸光微变,沉声道:还真是舍得。这元磁浮光专门克制飞剑,可炼制手法极为复杂,平日子弟携带一道已经算是奢侈,这高季鹰竟然一连甩出了十六道! 见卫含真剑意被牵扯,高季鹰也不停歇,再度使出了赤霞卷烟神通,只见一蓬焰火轰然爆开,那滚滚的雪浪瞬间被火气覆盖,天空瞬间染成了一片霞色。此是火法,在他的预料中,卫含真会以北冥玄水应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浪潮仿若自高空泄下,天地大响,层层叠叠,滚滚而来,瞬间扑灭了那片霞火。高季鹰眼神一闪,见状祭出了一件玄器,此名适彼之舟,顺玄水的流逝而动,但又不着水、不着雷光,是玉霄为了针对北冥玄水而炼制的法器,不过也仅仅是对对付化元之下的修士,等到了那一境界,北冥玄水这宏大的威能,便不是寻常手段可以挡住的了。 高季鹰还真是有备而来。 卫含真一挑眉,召回了无我剑,甩出了金剑玄梭。手指往前一点,沉玉牌便垂下了一条数尺厚的宝光遮挡在身前。高季鹰先前使用的是小神通,到了此时才发动玉霄雷斩,只见阴云聚拢,电光闪烁期间。一道紫红色的剑光并着雷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霹雳声大作,雷云吞噬了整个荡天门。 其雷剑也是天地灵机汇聚成,若是太乙夺灵剑经不被那元磁浮光克制,只消将天地灵机一夺,便能削弱这一斩之势,只可惜啊坐在各峰的修士已经开始摇头晃脑。 那法器或许可挡一招? 但是之后的一斩呢?到底是入道时间短,掌握的道术神通不足啊。 那也可以借着剑遁离开。 你以为高季鹰是干什么的?那片天地已经被他用云天一隙封锁了。说来真是让人妒忌啊!他竟然掌握了这么多门小神通,而且都练到了精深处! 此刻的卫含真并未被那迎面而来的雷斩镇住,她的眸光闪了闪,好似在拼命催动沉玉牌,以期挡住这声势宏大的一击。高季鹰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镇定自若地望着卫含真,眉眼间浮现了几分自得之意。他们修为相当,可一旦那两门道术被克制住了,自己这边就占便宜了。 恋耽美 ——(37) 一叶轻舟上的高季鹰左右荡动,北冥玄水翻滚,形成了一道滔天巨浪阻隔在那道雷斩之前,然而下一刻雷斩便破水而出,撞上了那道宝光。令人牙疼的磨铁声传出,宝光似有崩裂之事。下一刻,雷光涌动,紫红色的亮芒掩盖了这片天地。眼尖的修士倒是看到了三道宏大的雷光悍然劈下! 师妹!周鼎元眼皮子一跳,被薛风怀一把拉住。 等到雷光散去后,卫含真正笑吟吟地负手立在半空中,而那适彼之舟则是承载着一具如焦炭一般的尸身落向了玉霄所在的峰头。玉霄雷斩乃是借天地之雷,而九数神霄雷法同样也是雷,只不过比起那剑中雷而言,乃是上法。卫含真自身催动三道神霄雷可能效果还没这么好,借着北冥玄水中的雷术将那雷斩中的雷给吸收了,尽数返于高季鹰之身,这才一击毙命。其实还是因为高季鹰没有保命的法器,如果有的话,他可以借助云天一隙遁出这片天地,当然,墨鱼锁灵图已经定住那一隙,到时候他遁向哪里就不知道了。可那么一来,就不好下杀手了。 群峰寂静无声,玉霄峰头,宋高阳先是震愕,继而大怒道:竖子安敢?他双眸血红,死死地瞪着卫含真,悲愤道,你竟然杀我玉霄的真人? 那又如何?帖上已经写明,生死自负。卫含真淡然应道。 宋高阳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他瞪大了双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下一刻,身上光华大绽,竟然是不顾一切出手偷袭! 作者有话说: 昨天那么大肥章,竟然都没几个评论。 最近事情多起来了,摸鱼不太顺利,接下来暂时没有肥章了。 第51章 卫含真对玉霄宗的弟子颇为防备,宋高阳一动她便有所察觉,周身一道剑光萦绕,衣上灵光湛然,手指压着金剑玄梭,正待发动,听见了一道如霹雳般的高喝。 住手!周伯庸勃然大怒,已经先行一步出手。一道神光打出,直接将宋高阳击飞数丈。落地的宋高阳砸出了一个深坑,咳嗽几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他那狰狞而又赤红的眼,终于多了几分理智,恨恨地望了卫含真一眼,颓然地垂下了手。 卫含真看着一脸歉意的周伯庸,其实心中还是有几分遗憾的。她不介意再打死一个玉霄弟子,毕竟是宋高阳他输不起,想要暗中偷袭,传出去都是玉霄自己的错。可惜周伯庸的脑子转得快,索性自己动手打了宋高阳。 抱歉,宋师弟心急了。他与高师兄师出同门,感情极深,一时承受不住。周伯庸朝着卫含真一抬袖,歉疚地开口道。 薛风怀和周鼎元此刻也过来了,他们一左一右站在了卫含真的身侧,冷冷地望着周伯庸。道友是欺我长观宗无人么?帖上说清了,生死不论,宋道友眼下还出手,传出去怕是让人笑话! 周伯庸道:此回回宗,周某定然禀明师长。他摸出了储物袋,往前一递道,此是五百丹玉,权作赔偿。 周道友什么意思?薛风怀脸色一沉,冷冷道,我长观宗缺这点丹玉? 周伯庸心中暗骂薛风怀的难缠和不识好歹,人他已经打了,长观宗可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察觉到无数道视线落在身上,他知晓这次玉霄算是成为笑话了。深呼吸一口气,他又取出了一物,道:听闻卫真人座下弟子已经金丹三重境,不日后便能迈入元婴。此星辰精砂乃是祭炼避劫法器的上上之选,是周某的一片心思。 卫含真似笑非笑地望着周伯庸,并未答话。薛风怀冷哼一声,作主接过了星辰精砂,又故意拔高声音道:也是因我等都是玄门弟子,要是碰到其他修士,宋真人怕是连命都丢了。万望宋真人以后行事注意些个,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不再看玉霄那两位的脸色,高喊了一声走,便领着长观宗子弟离开这荡天门。 斗战的主角一个死了一个走了,观战的人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嘟囔了几声后边转身离去,热闹的荡天门瞬间便清寂了起来,只余下一脸森冷的周伯庸和愤然不甘的宋高阳。 不管怎么说,长观宗的卫真人名声传遍九州了。 那玉霄的弟子真是混账、不要脸。薛风怀想起宋高阳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啐了一口,对其是百般嫌恶。 那高季鹰掌握的小神通倒是不少。周鼎元沉声道,他如今也把玉霄列为敌人了。几个金丹弟子他们不在意,但是高季鹰之死,玉霄未必不会记仇。 薛风怀不以为然道;若是师妹将北冥玄水以及夺灵剑经练到高深处,一切神通俱是虚妄。 周鼎元摇了摇头,他注视着卫含真,半晌后才道:师妹所使的那门雷法不是我长观宗的神通。 卫含真一颔首道:的确。是一门失传的雷法,我自百鬼怨林中得来的,将之推演完善,如今只能修到第三重。她想了一会儿,又道,不管是北冥玄水还是夺灵剑经,打磨到高深处都需要漫长的时间。在其威能未显前,那些握有数门小神通的,倒是占了便宜。 她本打算再练一两门小神通,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必如此。她如今是金水双功同修,并佐以雷法。原本北冥玄水之中便有雷意,与九数神霄雷法相合,可演变出其他的法门来,不过到底如何还需要细细琢磨。 师兄妹三人的话题只在玉霄一事上停留片刻,继而便是互相商讨道法。等到三日之后,才各自回到峰头。薛风怀在掌门师兄闭关后代为执掌宗门,开始处理琐事,而周鼎元则是钻入了洞府中继续闭关,只要不是宗门大事,一概不管。 蓬玄峰中,就算有喜好热闹的清声在,比之其他二峰也清寂不少。卫含真立在山亭边,望着无垠的阔天,心中陡然浮现了一片寂寥。只不过,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消磨了她怅然的情绪。 看到清声的时候,卫含真诧异地挑了挑眉。其实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大弟子的面庞。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二弟子对自己可谓是避之不及,像是被碎石带给折磨出了病,怎么这会儿主动找来了? 弟子见过师尊。清声低着头,恭谨地开口。 何事?卫含真淡声开口。 清声双手托着一个崭新的储物袋,老老实实道:弟子开了赌局,这是赢来的灵石与丹玉。 卫含真嗯了一声,良久后才道:你自己留一份,剩余的给你大师姐吧。 清声抿了抿唇,压住了眼中的诧异,忍不住抬眸望了卫含真一眼。师尊这是要把财产给大师姐继承了?大师姐这么快就如愿以偿,那她呢?心思转了转,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敢问。 山风呼呼作响,如剑啸一般。卫含真没有开口说话,清声低着头,收敛了笑意。她并不喜欢这样凝滞而又带点沉重的氛围,可惜师尊没有开口,她也不能擅自离去。 卫含真垂眸望着清声,记忆中不管是素微还是清声,形象都淡的像一股烟。在她的正身回来之后,那烟气更是被风一吹,濒临溃散。 如果让你坐上蓬玄峰峰主之位,你打算如何?卫含真忽然间开口询问。 清声怔然,没有好事降临的狂喜,反而有一股忐忑。她若当上峰主,便占据那洞天福地,门下僮仆无数,同道往来不绝,是旁人求她,而非是她求人。可到时候真的能如此么?她垂着眼,开始思索起来。卫含真也不打断她,良久之后,才听见清声有些气弱的声音响起。 我定护好宗门。 说完之后,清声的面上满是窘迫,那双灵动如狡狐的眼,难得的充斥着不安。想了这么久,却是这样一个看似很敷衍的答案,连她自己都觉得羞愧。 卫含真拍了拍清声的肩膀,她一笑道:太平时你这样足矣。可大劫将至之时,却远远不够。我辈修道先是为己,可这茫茫天地,若只有你一个人,又有何意义?你能往前走,是因为有无数前辈替你开路,而对于后辈而言,你也是那个开路人。我道非我一人之道,是众我之道。你既然选择了我长观宗,那便放弃在大难之时独善其身的念头吧。 清声低头,抿着唇没有答话。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话题陡然一转道:英华院那边如何了? 清声愣了一会儿,很快便想到了那个被师尊带回来的修士,她笑道:甘师妹很不错,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这位师妹功法驳杂,虽然是筑基三重境,可还不是一重境修士的对手。在英华院的掌院的建议下弃道重修,再塑道基。一身功力散去,可到了现在,她又回到筑基期了。对了,太玄峰和上极峰的师兄,都想着挑选甘师妹做门下亲传弟子。说着,清声还偷偷觑了卫含真一眼。 卫含真点头道:我知道了。 清声讶异地看着卫含真,在对上那道冷峻的视线后,又忍不住一个瑟缩,忙不迭低下头,避开锋锐的视线。 不管你准备做什么,自身功行不可耽误了。卫含真留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去。 英华院中,子弟之间时常有比试,一是为了争修道的物资,二则是为了早日入师长的眼。卫含真到了英华院中时,甘如英正从试剑台上跳了下来,她的对手是一个筑基三重境的修士,支撑了一刻钟后,她还是败落了。底下哗声一片,甘如英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不躁不急。 甘师姐,李师兄已经被太玄峰挑中,成为记名弟子了。跟甘如英说话的是一个娃娃脸的修士,双眼中满是羡慕。 甘如英淡淡的恩了一声。 那娃娃脸修士又道:甘师姐你一开始也是筑基三重境啊,只是重修了而已,一定会被挑中的。你有什么打算呢?二代弟子之中,蓬玄峰的那位是别想了,不过太玄峰和上极峰的都准备收徒。 甘如英认真回复道:能拜入宗门我便心满意足了。 娃娃脸修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道:你也要为自己争一争! 如英。清淡的声音响起,几乎广场上所有人都望向了声音的来处。只不过他们不敢多看,瞥一眼记住那卓然出尘的风姿,便快速低下头。 卫真人!甘如英眸光一亮,眼中掠过了一抹喜色,她快步上前,朝着卫含真一拜。 你跟我来。卫含真淡声道。 如果是三代弟子,一般是童子或者是峰主门下亲传过来找人,这峰主亲临,明显是被峰主看中的意思啊!别管是李师兄还是汪师兄,此刻眼巴巴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眉眼间充满了歆羡之意。那娃娃脸修士更是一副被背叛的神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英华院的弟子被选入三峰时都要在掌院处登名,这一次也不例外。 玉殿中,灰布道袍的老道人左手持着拂尘,正坐在蒲团上打坐。在听到殿外风铃声响起时,他倏然睁开了双眸。起身朝着带着甘如英来此的卫含真打了个稽首。 卫含真忙还了一礼,唤道:白师叔。虽然说英华院的掌院白微明只有元婴一重境的修为,可他是自己父辈的人,卫含真待之十分客气。 白微明鼻子耸了耸,他望着卫含真正色道:卫真人这是为了弟子而来的?卫含真身侧的甘如英他也瞧见了。先前就是他指点甘如英弃道重修的,这么一个好苗子被收入三峰是极为正常之事,未来怕是不可限量。白微明想着有几分怅然,他自己是止步元婴了,要是没什么机缘,只能等待来世再入道途了。 正是。卫含真笑道,我打算将如英记为我门下四弟子。 白微明挑了挑眉,另外两峰多得是三代弟子,而蓬玄峰峰主还在收亲传。不过上一回收弟子还在十多年前,似乎也不算太久。恭喜卫真人了。白微明苍老的面颊上泛上了一抹微笑,他从袖中取出了玉牒录上甘如英之名,片刻后又抬头对着卫含真道,玉言还在百罪崖?虽然说玉言是蓬玄峰弟子,可她被放在了英华院历练,白微明自然是能管上一管的。 卫含真眉头一蹙,她沉声应道:玉言性子恶劣,不听教诲,该是她受的。 白微明琢磨了一阵,到了唇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这卫真人教训弟子,他也不便插手。刑章院那边有了新的规章,要想出来倒也简单,用功数削减刑期便是。 卫含真并未依靠遁法、道术回蓬玄峰,而是沿着那布满了青苔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的。甘如英跟在她的身后,心中疼忐忑不安。那被关押在百罪崖的师姐她想问又不敢问。 清风徐来,落叶随风而舞。天际浮云变幻,时如龙象,时如华盖。甘如英水波迭起的心湖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到了峰顶之后,卫含真停下脚步,她望着面颊微红的甘如英,温声道:蓬玄峰上屋宇众多,你可自行择一处清修,不过平日里,还是要往英华院走动,接任务历练。顿了顿,她又道,我峰人不多,素微是你大师姐,你的二师姐清声,你应当也见过的。至于三师姐以后有机会见的。卫含真语调稍作停顿,与前时有微妙的不同,甘如英听出来了,暗暗将这个未曾逢面的三师姐记在了心中。 大略介绍蓬玄峰之后,卫含真便将甘如英打发走了,往清声那处发一道符书,显然大师姐不在的时候,她这个二师姐就要担起引导小师妹的责任。 先是卫含真战胜了玉霄的元婴真人,再是前往英华院中再收一徒长观宗的诸弟子不免将注意力落在了蓬玄峰,尤其是英华院的,念叨着那位再收一徒也是好的。就算不收徒,那三代弟子也行啊!要知道蓬玄峰现在有四位真传弟子,她们都没有徒儿呢。要是侥幸拜在谁的门下,还能做个三代大弟子的梦。 半载之后,卫含真将《九数神霄雷法》推演到了第五重,这已经是她目前能为的极数。这半年中,各宗修士多有来往,无非是为了前往弥兵岛镇守之事。 弥兵岛是个隐世宗门,并不与九州各宗往来。登瀛秘境大开时有弥兵岛弟子前往,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随着真魔一事扩散开,九州修士都知晓了弥兵岛有一条虚空通道。弥兵岛的修士数量并不多,故而玄门各宗提议派遣子弟代为镇守,好早做防范。不像上次那般被打得措手不及。 长观宗这边人数早早定下,派遣两个元婴真人、十个金丹弟子前往驻守。其中之一便是蓬玄峰的素微。 薛风怀眉头皱起,叹气道:师妹,素微师侄还没回来么? 卫含真也拧着眉,只知道素微前往正清剑宗与水盈比剑,至于之后去了哪儿,她还真不知道。忽然间,卫含真双眸眯起,直视前方。还没等薛风怀询问,她便化作了一道清光冲向了云海。薛风怀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要是素微师侄还没回来,就只能更换其他人了。 恋耽美 ——(38) 云海茫茫,掩映群山。 卫含真身如剑驰,眨眼便到了山门百里之外。她的面色沉凝,眼皮子跳动。就在方才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在长观宗中无事,这不祥大概率是应在了素微的身上。 果然,数道异气自前方掠来。卫含真眼皮子一挑,脸色猛地一沉。下一瞬间她已经化作了剑光飞掠出去,一把接住了驾着遁光跌跌撞撞而来的人,指尖一弹,便见两道霹雳凭空炸响,顿时砸在了那两个追兵的身上,将他们的护身法器砸了个粉碎。卫含真也不想问缘由,冷着脸将剑光一催,便抹掉了这两人的头颅,连带着元神搅得粉碎。 被追赶的人正是素微。她自正清剑宗离开,仔细一想还是选择了先回宗门一趟。不过她的运气不好,那罪种陡然爆发。在她全力镇压罪种之际,两个魔宗的修士竟然暗中偷袭,不过有衔龙环在,那些攻袭没有多少落在她的身上。眼下伤势大多是罪种造成的。 卫含真不知罪种之事,以为她的惨象是那魔宗弟子带来的,一气之下,自然不可能留手。给素微喂了一粒丹药,卫含真抱着她就往蓬玄峰上走。 蓬玄峰宝殿前,清声与甘如英并肩而立。瞧见了卫含真的身影,还没开口行礼,就见一道疾风刮过,眨眼便不见踪迹。清声同甘如英面面相觑,良久之后,甘如英才眨眼道:那、那是大师姐?大师姐受伤了。她的语调中藏满了担忧。 清声蹙了蹙眉,大师姐往日也受伤过,可没有一次是被师尊带回来的。难不成受伤极重?心中一个咯噔,可对上甘如英的视线时,她压下了那股蔓延的恐慌,强笑道:无事,有师尊在。 卫含真将素微安置在榻上,过了很久才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真实情绪。 素微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罪种已经被剑意镇压下去,那折磨神经的痛楚消退之后,剩下的撕裂般的痛才如同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涌来。她出了一身汗,在虚弱的状态下,竟是体验到了凡人时期才会有的冷热交杂。 时间在静谧中无限地拉长,恐慌、茫然、痛苦诸多情绪包裹着素微,她觉得自己此刻正向深渊坠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彼岸。就在那根紧绷的弦快要断裂的时候,她听到了卫含真隐忍中藏着颤抖的声音传来。 你的识海,种了什么? 素微倏然抬头对上卫含真的双眼,冷不丁跌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很少在师尊的身上找到这么丰富的情绪,仿佛仙人被拉入了凡尘。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一张嘴,鲜血就从唇角流淌下来,滴落在雪白的衣襟在,洇开数朵艳色的梅花。 作者有话说: 上班摸鱼是第一奥义。 明天一定干活。 第52章 识海是何等重要的地方?一旦被那罪种侵蚀,整个人都会变成浑浑噩噩的怪物!卫含真气得发抖,可看着狼狈的素微,却一句责怪的重话都说不出!什么时候种下的呢?不用多想,她就有了答案。如此想来,在鬼燎城鬼王宮一行后,种种异样都是隐瞒罪种才有的。卫含真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追问下去?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才发觉? 素微局促不安地望着卫含真,注意力都投在师尊的脸上,仿佛感知不到自身的痛楚。 卫含真默不作声地坐到了榻边,伸手擦去了素微唇角的血迹。垂眸望着自己指尖的血,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哑着嗓子开口道:是在鬼王宮的时候,对么?你见到了劫红衣?是她逼你的?没等素微回答,她又问出了最后一句,跟钧阳地气有关,对么?此物是素微带回来的,除了钧阳地气,什么能让她心甘情愿? 素微的沉默就是答案,卫含真霍然站起身,背对着素微。她死咬着下唇,并不想在素微面前过多地泄露自己的心绪。她不想要一个冷冰冰的会欺师灭祖的徒弟,但是对她太好的,她同样不想要。因果相缠,这份厚重的情意,她无以为报啊!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只剩下一道悲凉的叹息。 像是洪钟撞在心间,素微耳边嗡嗡作响。她的心神刹那慌乱无比。她望着卫含真的后背,明明不到一丈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素微一下子慌了神,她强撑着身子想要下榻,急声道:师尊,师尊,弟子没事啊!她此刻的状态并不好,根本无有余力。软绵绵的身躯失去了倚靠,便往地上落去。只不过最后,碰撞的不是那冰凉的地面,还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伏在了卫含真肩窝的素微身躯在颤抖。 弟、弟子 卫含真的手落在了素微的肩膀,骤然截断了素微颤抖的语调。卫含真低着头,她的神情庄严而冷峻,只在眸光流转间,传递出几分温柔。我不需要你报恩,当你摘去道果时,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素微的状态不好,出使弥兵岛的事情自然只能够换人。卫含真得知了元婴避劫法器塑造上品所需灵胎的事情,可那又如何?现在的素微别说是迈入元婴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琅嬛院为六院之一,是长观宗的藏书库,往日里弟子便是在此处寻找功法神通。卫含真身为蓬玄峰之主,其在琅嬛院中的权限仅次于掌门。越过了一块玄石之后,她直接进入了最内层。 素微身上的罪种是怨气与恶念,是与天地通畅的灵机相反的邪恶与混沌。杀剑能够斩一切罪恶,但是眼下素微的剑道尚未到那种火候。她与罪种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要么是罪恶全消,那么就是她化罪恶。想要将罪种镇灭只能靠杀剑,卫含真要做的便是找到一门神通道术,在素微与罪种博弈的过程中减轻她的痛苦与负担。 长观宗中所藏神通道法无数,但被称为上法的也就那几种。卫含真寻找的是一种名为混沌天章的神通。长观宗历代修士中,只有推演出这门功法的大能练成。这门神通沟通大混沌,可借罪种之力,将其劫力和煞气化为自身之用。这等手段算得上是逆天之举,然而练此功法需要混沌石,而混沌石并非是九州的产物,乃是自上界而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卫含真不再寻找道书,而是看那位大能留下的笔记和心得,从中寻找混沌石的消息。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混沌古国名号青,在极天裂隙之间。 听说卫含真要炼混沌天章这门神通,并前往寻找前辈笔记中的混沌古国时,薛风怀、周鼎元等人一个个来劝。观中所藏神通众多,这混沌天章的确威能宏大可借力,但并非不可替代者,那极天裂隙危机重重,一不小心便会身死道消,根本不值得冒这个险。 薛风怀急声道:师妹,数千载过去了,谁知道那古国是不是还在。他无奈地看着卫含真,对执意如此的小师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卫含真已经想好了说辞,她望着诸师兄充斥着担忧的眼神,认真道:我推演未来,发现有一大劫,这「混沌天章」是劫消的关键。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么?周鼎元沉声道。 卫含真在心中道了一声抱歉,沉默了片刻后,她应道:没有了。 知道劝不住卫含真的薛风怀只能够叹了一口气,他道:师妹,你若要去极天裂隙,那你的踏云飞舟还需要在宝钺院中重新祭炼,师兄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物,只有偶然间得来的玉壳天精,送给你多炼几层宝禁。 卫含真正色道:多谢师兄。 极天裂隙寻常法舟可去不得,至少要将踏云飞舟炼成玄器。为此卫含真往炉中投入了不少的宝材,此刻的踏云飞舟已经不是原来的灵器了。两个月的时间,不断催生炉火,打入法诀,终于等到了一声闷响,一道青色的流光自天炉中落于卫含真的手中,是一艘小巧的飞舟模样。打了个法诀,那飞舟便腾空而起,瞬间化作了百丈长的九层龙首大舟。 诸事既定,卫含真不再犹疑,乘坐法舟就往极天之上飞去。苍穹之上,乱流如罡刀,打在了飞舟外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卫含真在舟中盘膝打坐,忽然间,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气息,她的眉头顿时一耸。 出来。冷冰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片刻后,那道隐匿的身形逐渐现出。素微的面颊苍白,对上卫含真的视线,顿时屈膝跪地。 卫含真都要被她气笑了,原本她把素微安置在蓬玄福地之中,又托了师兄代为照应。哪想到她自己很有主张呢,竟然用了隐匿法符偷偷地上了这法舟。要不是法符失效,她是不是不打算现身了? 素微紧抿着唇,眼神中满是倔强。她只是跪着,并不打断开口说话。 卫含真冷笑道: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为难你这个伤者。 素微动了动膝盖,没有站起来,她抬眸凝视着卫含真,语气中少见的夹杂着委屈:师尊。 卫含真看着她,不由心软了几分。她起身走到了素微跟前,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淡声道:好好休息。前人的笔记并没有记载太多事情,就算她们找到了那古国,也只是一头雾水,不知前途如何。 飞舟在云海中行了数日,忽然间听到了霹雳大响,前方出现了一团团漩涡。它们缓慢地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倒斗形的漩流,像是晴空之眼。在漩涡之外,无数雷光搅动,如龙蛇游走。卫含真朝着那漩涡望去,一眼天洞,满是幽邃,不见尽头。她操纵着法舟朝着其中飞掠而去,将舟上所有的禁制尽数打开,以抗那雷涡。 不知过了多久,五彩的华光如瀑布倾泻,垂落到了法舟之上。原本精美华丽的大舟,此刻已经是千疮百孔,所幸内里只损坏了三成,到时候重新炼制一番,又能够恢复如初。 师尊,到了。素微的眸光炯亮,面容上含着几分欣喜。 卫含真拧了拧眉,淡声道:之后不要这么喊我。 素微闻言一怔,那双神采飞扬的眼顿时变得黯然无光。错愕、茫然、委屈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她捏紧了袖子,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是在卫含真平静淡然的视线中失去了勇气。 是因为自己害得师尊涉险才如此的么?素微咬了咬下唇,神情又变得不安起来。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这红红白白的脸色跟掉落染缸似的,她无奈地望着素微道:此处情况未明,若不同于我九州,无人修仙呢?你我看去年龄相仿,落于旁人眼中,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素微闻言紧绷的心蓦地一松,她道:可飞舟能够操控,我并未感知到灵气的消失。见卫含真又一个眼刀子飞过来,她忙将话题一转,询问道,那该如何称呼?师尊都不成,那道友怕也暂时不可用了吧? 卫含真道:随你。 素微两眉一颦,被这件事情给难住。良久之后,她抬头注视着卫含真,试探道:卫姐姐? 卫含真听到这称呼眉头一皱,险些控制不住表情。还没等她说什么,外头便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卫含真一拂袖,快步往舟头走去。却见无数飞箭如流星一般落在了法舟上,最后被舟上的禁光给磨成烂铁。 袭击她们的是上千凡人的士兵。 他们弱得像是一只蝼蚁,修士只要吹一口气便能够将他们尽数杀灭。 不过他们无比悍勇,为了守住身后的城池,根本不畏惧死。 下去瞧瞧吧。卫含真拧眉道,她们来这里是找混沌石的,能不得罪土著,便不要得罪。顿了顿,她又转向素微,认真道,素微,为师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你也是吧? 素微抿了抿唇,掩住了眸中的一抹懊惜。 落日下的巍峨城墙被镀上了一层瑰丽堂皇之色。 此刻穿着铠甲的将士陈列在城外,弯弓搭箭,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城墙上,一名眉目英挺、英姿飒爽的女将按着剑柄站在城楼上,她眯着眼望向了那看似千疮百孔的飞舟,转向身侧的灰袍老年人,问道:桑师以为如何? 被称为桑师的老年人沉声道:客自天外来!正应了老朽那一卦。 英武的女子眼中浮现了一抹火热,原以为是大兄那边派来的人,可现在看来不是。她打了个手势,号角立马吹响。那持着弓箭的将士顿时齐整地往上一撤。 老者开口道:四殿下,此举已经得罪了客人。 英武女子脚步一顿,她正色道:不管哪一处来,都犯了我青国国律。我辈守卫城池,身死也可以!顿了顿,她又朝着老者扬眉一笑道,桑师,如果您的卦准的话,那这些天外来客就是机缘,而不是恶客。 在将士后撤之时,卫含真和素微二人也从飞舟中出来。卫含真打了一个法诀,飞舟顿时缩到了一拳大小,化作了流光没入了她的袖中。 这般手段,让那英武女子眉头一挑,她不顾老者之劝,快步地穿过了人群,走到队列的最前方,双手交叠在胸前,躬身行了一礼道:青国姬元真,见过二位仙客! 卫含真眸光微沉,这位女子显然是这批将士的统领,看着不像有恶意,那为何又万箭齐发?将心中的疑惑按下,卫含真回了一礼,正色道:九州卫韬元。她转向了素微,又道,此是我大弟子素微。 姬元真身躯一抖,压住了眼中的雀跃。她虽然没有听说过九州之名,但是知道云天之上有神人。他们青国崇拜的青帝便是自那云天之上来的神人。如果有神人的帮助,她谋划的事情就更有成算了。心思一转,姬元真便做下了决定,要将神人留在身边!她当即开口邀请卫含真师徒二人入城。卫含真本也想了解这混沌古国的情况,思忖片刻后便颔首应下。 此地名渊河城,一切布置与九州凡间没有什么不同。自谈话中得知,混沌古国国号青,自天地开辟之后便一直流传着这一帝脉。这一代的国主名姬钧,姬元真正是他的第四女。青国之中寿数至多百年,他们之中有玄士之流,但是玄士并非是修士,他们口中所谓的玄士是从上苍神人那处借得力量,并非自己所得。但是能够借得神人力量的玄士,在青国也是了不得的存在,走到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 自姬元真那儿了解了玄士之后,卫含真便将兴趣放在了青帝开天这一传说上,结合一些事迹,卫含真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在一个她尚且无法触及的领域。不过能够在此时提前了解一些,也有莫大的好处。 姬元真并未提出自己的要求,听闻卫含真对传说感兴趣后,极为爽快地命人将涉及青帝开天的书籍尽数送到了卫含真和素微所居的院子中。 恋耽美 ——(39) 师尊,那位四公主可能是有求于我们。素微抿了抿唇道。在提及玄士的过程中,姬元真隐晦地提到了大皇子、三皇子的门客,说他们是玄士中实力颇强的那部分。至于她那处,则是只有一个名为桑白云的玄师有点本事。这青国国主重病在身,又未曾立下太子,这位怕是想要与两个兄长一争国主之位。 卫含真笑了笑道:要是我们能做到,投桃报李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还没到一切都明了的时候。她朝着素微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手指点在了桌面上,顿时灵力漫延扭动,形成了鸿蒙天域青帝开天五帝等词语。卫含真的神情逐渐地严肃了起来,她的视线先是落在鸿蒙天域上,沉声道,当日真魔的源头也涉及了鸿蒙,想来就是这个地域。 听到了真魔两个字,素微心一沉,道:这方界域的创主青帝也是来自鸿蒙天域? 恐怕是这样的。卫含真慢条斯理地开口,伸手抹去了桌上的字迹,她沉声道,那方界域我们眼下的功行远远不足以抵达。 素微瞳孔骤然一缩,神情震愕,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彼界有五帝,这片界域创主便是五帝之一的青帝。卫含真低喃道。传闻这混沌界域只有无尽的黑夜,是上界的神人青帝化日降世,给混沌世界带来的光明,人们得以在这里繁衍生息,日后便以日主青帝为主神,不断祭祀。卫含真不知道那位帝君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确认了一点,演化界域内的天地正是借助了混沌石。只是不知混沌石在何处?会在此界皇族的手中么? 接下来的数日卫含真与素微并未出门,姬元真那边也十分知趣,未曾派人来打扰。 渊河城这段时间的天气不大好,奔雷掣电,骤风暴雨,宛如惊蛇走虺,仿若要将这座城池给吞噬。雨点打在了窗棂上噼里啪啦一声急响,而在屋中对弈的两人仿佛未曾收到影响。 素微手执白子,眉头微蹙。她眼中望见的不是这纵横的棋盘,而是一条大道星河,被她推动的棋子则是代表着她的道法,步步惊心。她吞灭一枚黑子,就发现那星河更深邃了几分,根本望不见尽头。若放纵心中的杀念,将一切都杀灭,那大道只余下她,她即大道,无人可逾越,除非后来者将她抹杀,这是极杀之道。一道莫名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仿佛推动着她落下这一子。素微眉头紧紧蹙起,良久后手中棋子落向了另一处。 她要剑斩的是极恶、是浊阴,而非所有! 卫含真凝视着额上布上了细密汗水的素微,一挑眉,眼中多了几分笑意。罪种如何了?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落子,一边询问。 素微对上卫含真的视线,认真道:无碍了。 卫含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甚至连视线都挪到了其他地方。 素微心中涌动着一抹怅然与失望,甚至浮现了一个令她心慌不已的念头:如果告诉师尊自己状态不好,会怎么样呢?素微慌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见她仍旧没有注视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失落一点点缠绕。 忽然间,霹雳震响,一道惨白的光芒竟是自天幕降下,仿佛将天穹撕成了两半。白光映照入屋子,连卫含真和素微都被惹去了几分注意力。 灵机动乱,不是凡人能够弄出来的声势啊。手指夹着的黑子落回了棋盒,卫含真起身道,出去一观。 身上清光流转,凡间的雨根本落不到身上。素微还是抢先一步,撑开了那柄红纸伞,紧跟在了卫含真的身侧。 暴雨如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涡泛开了一圈圈涟漪。 一个个受伤的人往城中抬。此刻的姬元真挎着长剑,一身是水,形容狼狈。 四殿下,您金枝玉叶,不可以身犯险啊!手底下的人死死地拉扯住姬元真,手上青筋鼓动,根本不愿让她前去。 桑师、桑师他姬元真恨恨开口,她身边的玄士不多,桑白云已经是最强的一个,可若是连桑白云都对付不了,那还有谁可以? 殿下,那、那两位仙师呢?手下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姬元真苦笑了一声道:原以为此事我等可以自己解决的。她想要寻求别人的帮助,也想先展示出自己的实力来。再拖下去,渊河城整个儿要被淹没了!姬元真心一横,道,我亲自去请! 不过她一回身,就看到了施施然走来的卫含真二人。 仙师在上,我渊河城 我们知晓了。姬元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含真打断。以她们的眼力轻而易举便看到了城外兴风作浪的黑蛟,大约是金丹期的修为,也难怪此间的玄士对付不了。 素微道:师尊,弟子去解决它。 卫含真摇了摇头,她知道素微要以剑意镇压罪种,便不想让她再擅动灵力了。只见白光一闪,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滔天的浪潮往渊河城压下,半空中的黑蛟在雷云中若隐若现,面貌狰狞可怖。 整座渊河城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中,下一刻便见那水潮轰然倒卷,朝着蛟龙身上压去,不过一息,便将其碾为一片模糊的血肉。鲜血混合着雨水下落,嗒嗒地打在了伞面上。 卫含真从容地走来,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素微手中的伞,淡淡一笑道:走吧。 盈盈的笑容像是春风,拨动心弦。陌生的情绪滋生,在绵绵春风的滋润下流向四肢百骸。 素微低眸,藏住心绪。 第53章 混沌古国并不缺乏灵力,只是此界域的修道士都从上苍借助力量,不会自己进行修炼罢了,出现一些妖兽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根据卫含真的观察,青国的玄士数目并不算多,故而在九州寻常见的妖兽,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灾难。 多谢仙师出手相助!此刻的姬元真根本不管自己灰头土脸的形象,甩开了侍从,匆匆忙忙跑到了卫含真的跟前,行了一个大礼。若是先前眼中只有敬畏,那么到了这会儿,那些情绪都被感激给替代了。她虽然打算请卫含真师徒相助,但是根本拿不准对方到底会不会出手。渊河城不能等,她不只是替自己感激,更是为了城中十多万子民感谢对方。 那妖兽是忽然出现的么?素微思忖了片刻,倏然开口询问道。金丹实力的妖兽,破坏力极强,但是姬元真身边只有一个老玄士,他的实力顶多与筑基期的修士相持平,他们来平妖,是会出大问题的。素微不相信青国没有能与金丹妖兽相抗衡的修士,不然的话,这国早就被妖兽覆灭了。 姬元真闻言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并非如此。这渊河城本是我的封地。前阵子我大兄欲与我更换封地,被我拒绝了。之后,河中就出现了这作乱的妖物。其实消息早传回了国都,他大兄假惺惺地提出派大玄士来替她除妖,而她自然不肯让大兄的人踏上自己的封地。说来也是因为她低估了那只妖兽的实力,认为以桑师的本领可以对付,险些酿成大错。那妖兽已经赶得上青国历史上出现的最厉害的妖兽了,大玄士能不能挡下来都是未知数! 卫含真静静地听着,姬元真的这番话实在是值得玩味。在拒绝她兄长之后,便出现了妖物,怎么看都不寻常。她一挑眉,询问道:你大兄身边可有玄士? 姬元真沉声道:有。此人是大玄士,能为当属我青国第一。就是因为大玄士柯荣的存在,那位兄长才有竞争王位的实力。 卫含真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暴雨不停歇,水洼中的污水溅起,站在大街上怎么都不适合谈话。姬元真也明了了这点,恭谨地目送着卫含真师徒二人离开,她才一抹脸上的雨水,眉眼瞬间冷沉了许多。这妖物定然是姬元辰搞得鬼!他那人残暴不仁,将渊河城的百姓生命当作儿戏一般! 不管如何,渊河城的妖物能够了结,是值得一件高兴的事情。回到府中后,姬元真沐浴焚香,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之后,便命人大摆筵席以作庆祝。而她自己则是亲自前往院子中请卫含真二人。 虽然已经辟谷,但是卫含真对凡间的食物兴趣不减。姬元真府上的厨子也是能人,席上诸盘,风味蔼然,纵然是龙肝凤髓,也有不及。 姬元真知晓卫含真对创主以及玄士感兴趣,故而也是投其所好。其实在国史记载上,最初的时候,得到创主力量的大玄士十分了得,腾云驾驭不在话下。但是现在却一代比一代弱了,开坛祭祀也很少得到回应。姬元真沉声开口道,她是国主之女,自然能够得到一些旁人那里打探不到的消息。她的语调中怀着深深的忧虑,青国境内妖兽并不减少,但是玄士却越来越弱,总有一日会输在妖兽手上,到时候子民不得是妖魔的口粮?她曾数次提议另寻他法,而不是依靠上苍赐予的力量,但是被否决了,甚至还招来了玄士的憎恨,因此,愿意归于她麾下的玄士数量极少。 卫含真一怔,诧异道:竟是如此么?她还以为那位创主开辟了这界域,又不在这界域传下道脉,是要靠自己下赐力量,完全将这方天地掌握在手中呢?可现在沟通不畅,说明那位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此处了?她的眸光闪了闪,脑海中骤然浮现一个念头,旋即又被压了下去。 那等到玄士力量消弭,如何对抗妖兽?素微询问道。她的问题恰好点中了姬元真内心的隐忧。姬元真皱着眉,起身绕过了小几,到了卫含真二人的跟前便是一跪,她拱手道:元真请仙师赐法! 卫含真望着姬元真哑然失笑,还真是大胆直白啊。她凝视着姬元真,并不开口。而姬元真又道:创主开天之后,留下了一块玄石,便是借助它之力起祭坛沟通上界的,可在上界不曾回应之后,这石头我等已经没有任何用处!元真愿意将它赠给仙师! 混沌石 卫含真眼中掠过了一道暗芒,没想到姬元真会如此上道。混沌石她势在必得。姬元真这番话倒是透出了一些信息。她是打算开始变革了啊,混沌石交出,便意味着彻底放弃与上界的沟通手段,到时候不管怎么样,玄士都会从青国消失。作为报偿,自己怎么也要给青国指明一条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在姬元真登上国主之位后。 素微淡声道:靠天不如靠己。 姬元真抬眸,眼中迸射出火焰般的亮芒,她朗声应道:元真以为然! 有了混沌石的消息,一切都好说了。卫含真松了一口气,这场宴席宾主尽欢。要说唯一的不妥当,便是一时没注意,素微喝了一盏酒!这沾酒就醉的体质让卫含真深感无奈。也不知是青国的酒比之外头更浓郁还是其他,这回醉后的素微表现出往日不曾见的黏腻,卫含真总不能在徒儿需要安慰和关心的时候,将她一把推开吧? 到底是修仙者,清醒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一双盈着水润光泽的眸子中先是茫然,继而是羞窘和尴尬,素微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卫含真的神情。 卫含真好笑地望着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缝里的素微,慢条斯理道:为师倒是不知你有这么多小心思,怎么,不想做师徒,想当姐妹? 素微低着头,连那藏在了发丝中的耳朵都蒙上了红意,整个人如置身火炉中,浑身发烫。 见状,卫含真也没有逗弄素微,而是将心思放在姬元真所说的事情上。在断了玄士之道后,想要与妖兽对抗,便只能够靠着自身。只是修道非朝夕之事,就算是长观宗中也没有短时间精进的功法,都需要一年又一年打磨根基。然而在青国这么来,国都早就被妖魔给踏平了。卫含真思忖了片刻,仍旧是没有头绪,索性将问题抛给了素微,至少能够缓解徒儿羞窘的情绪。 果然,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素微也不羞恼了。她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忽然间抬头,那双剪水瞳中绽出灿然的神光。她道:他们只为了护国生存,那参考妖族的功法如何?九州妖族中,除了一部分妖如同人修一般走灵气修道,更多的则是看重自身的血肉之气,不断地靠着血肉力量滋补着自身。原本很多妖族就皮糙肉厚的,在此方法下,更是形成了血肉坚躯,犹如钢铁一般。在青国,妖兽是他们的大敌,他们完全可以猎杀妖兽,将妖兽精血化作激发自身力量的药物,当然不能胡来,还是需要借用灵气运转的法门来调理气息。 卫含真眸光一亮,道:这法子可!她望了素微一眼,眸中充满了赞赏。如今素微给她提供了一条思路,以她的修为,当然写不出那直通大道的功法,但是借助定命金书推演,还是能够演化道经,将之推到金丹这一境界。 渊河城中因妖兽的死暂时得到太平,但是青国国都中却热闹了起来。姬元真的奏疏已经递到了王城,这事情完美地解决,算是立下了一个大功。如今的青国国主膝下子嗣众多,能够竞争王位的,算上姬元真只有三人。但唯有姬元真是嫡出之女,其余的都是庶出。如果姬元真是男儿之身,这储君之位根本没有悬念,可偏偏其是女子之身,还放言另外开道废玄士。要不是其自身本事出众,又有母族在背后支撑,早就像其他公主一样被打发联姻了。 我那四妹倒是个有本事的。大皇子姬元辰神情阴鸷,他的身侧立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玄士,正是青国第一的柯荣。他此刻也面容凝重,那恶蛟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渊河城的,以桑白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对付。眸光闪了闪,他沉声道:那边怕是得了什么能人的帮助。 姬元辰似笑非笑道:她身边的人嘴巴严,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眸光闪了闪,他慢条斯理道:就让我那四妹从封地回来吧。说起来这事也是大玄士从中作手,毕竟姬元真那些放肆的话,得罪太多人了,借助舆论说她得罪了上苍,创主才不肯赐下新的力量,就连王后都护不住她。不过现在借着大功劳,将她弄回来也不是难事。我的好三弟呢?他还醉在温柔乡里么? 三皇子姬元亮,也是姬元辰的竞争对手,可惜是个好色的,连后宫里的人都敢动,气得国主显然一命呜呼。不知道那好贵妃是如何劝的,竟然能让国主情绪稳定下来,对姬元亮只是个草草的禁足处置。要不是她姬元亮自身是个玄士,得天之眷,用什么跟他们争? 半个月后,渊河城的姬元真接到了一封诏旨,却是要将她从封地唤回了。想要争那个位置,姬元真自然是要回到王城去的,只不过这事情比她预计的要快些,怕是姬元辰那边得到了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探她身边的高人了。此事姬元真也不会怕,在征求了卫含真和素微的意见后,一队车辆自城中出发,浩浩荡荡地往王城中赶去。 到了京中之后,消息便不好隐瞒了,再加上姬元真她们根本没有掩饰的心思,故而卫含真和素微二人的资料很快便呈到了姬元辰的案上。 恋耽美 ——(40) 两个女人?姬元辰对此结果颇为诧异,难不成这两个是高人?想了一会儿,姬元辰便否决了这种可能。他想了一会儿,勾唇一笑,道,将消息传给我三弟,就说姬元真找到了两个美人,还都是玄士! 姬元亮十分喜欢自己的玄士身份,同样对美人也是十分痴恋。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姬元亮定然会按捺不住,必定会借着一较高下的名目前往公主府中,这下子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很热闹。 事实与姬元辰猜测的一样,姬元真回到王都不到一日,四皇子府上便送来了一封帖子。将之浏览了一遍,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卫含真一挑眉,困惑道:怎么了? 姬元真寒着脸道:是我那三皇兄,他是个玄士,想要与你们一较高下。若只是这样她还用不着这么生气,她其实很乐意看到姬元亮吃瘪。可问题就在姬元亮的措辞上,轻佻浮薄,等到当面更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面对着卫含真的视线,姬元真实在是难以启齿。她紧捏着那封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帖子,良久之后才道:我那四皇兄是个轻薄好色之人。 卫含真闻言一脸了然,她面上一派从容,并不在意这点小事情,可素微面色如霜雪,冷声道:应战! 姬元真摇头道:不可。所谓的比试只会是个骗局。以姬元亮阴险狡诈的手段,等来的不会是一场比试。他为人卑劣不择手段,可能一踏入比试之地,就被姬元亮的手下包围了。巧取豪夺,是姬元亮最擅长的事。 卫含真师徒倒是不在意这点,一切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没有用处。不过她们是来帮助姬元真夺国主之位的,而不是来大开杀戒的。故而在姬元真的拒绝之下,两人都没有进一步要求。这让姬元真松了一口气,这两位仙师是她见过的实力最为强悍之人,她们的脾气好像没有脾气。 请帖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这事情惹怒了姬元亮。新近得来的美人他也觉得没滋味了,他当即怒气冲冲地坐上车,往公主府上奔去。不过才到门口,就被公主府的府卫给拦住了。好在姬元亮还有几分理智在,就这般皮笑肉不笑地在门口等到一刻钟。 姬元亮的面颊苍白,眼底一片青黑色,他望着神情沉静的姬元真,阴测测道:四妹真是大忙人啊。 姬元真眉头一皱,根本不给姬元亮面子,直言道:有事么? 姬元亮有些恼怒,他恨声道:不请哥哥进去坐一坐么? 要是往日姬元真可能还会退后一步,然而现在正因姬元亮恼怒着呢,当即冷笑一声道:我这府上没有美人,三哥不如往大兄那走一遭。到底是天潢贵胄,就算有人瞧见了这一幕也不敢指指点点,只会避之不及。围观的人不多,但也不能遏制姬元亮丢面子后产生的极度羞恼。他伸手往前一握,便有一股旋流形成,宛如水鞭,劈头盖脸地朝着姬元真打去。 姬元真按着剑,神情凝肃,她大声道:你要违背律令么? 姬元亮阴笑了一声道:律令算什么?你这公主府,我是进定了!只不过他预想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这水鞭根本没有碰到姬元真,反而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失去了控制。啪嗒一声,这水鞭打在了姬元亮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姬元亮瞳孔骤然一缩,要说先前是为了美人来的,眼下则是变了心思。 他自己就是玄士,不难估量这份力量。他双眸倏然一沉,恨声道:真如姬元辰所言,你找到了帮手?可你以为这样就能谋得储君之位么?他冷哼了一声,拂袖回到了马车上,掉头就走。 姬元真望着他的背影,脸色始终冷沉。短短的数月,这王都里的人,越发不堪了。 虽然没有见到卫含真她们的人影,但是姬元真也知道是她们出手,亲自去道谢一番后,她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那三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他的请求我可以拒绝,但是王宫里发出来的诏书,就拒绝不了了。 无妨。卫含真笑了笑,将这段时间推演出来的道书递给了姬元真,又说道,此法名《九转百相功》,可吸收妖兽血肉之力,并运用起来化为兽相,只要有足够的妖兽血肉做滋补,谁都可以练,你可先择一批人试试。 姬元真忙不迭拱手道谢。这道书到手,如果自己的人都能够练成,那就增加了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不过她并不打算如此,一人或者一群人强没有什么用处,在她登上国主之位后,她定然要此法在青国境内推行。眼下除了让自己人先迈入道途之外,还可以借之拉拢其他的人,增强自身在朝堂上的力量! 将道书给出去后,卫含真也不管姬元真是怎么利用的,她的目的地是那块混沌石,只要能够将之拿到手便好。 到了国都之中,能够找到的藏书可比渊河城丰富多了,什么奇闻异事、传说怪谈都有,甚至连青帝化身行走人间的那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感情话本都有,看得卫含真头皮发麻。她也不想再遭这个罪,索性将那堆奇奇怪怪的书往素微跟前一推,让她将与青帝鸿蒙天域有关的讯息都整理出来。这么一来,卫含真便有些无聊了。打坐了一会儿,她又托着下巴往素微那边望去,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霸道师尊俏佳徒》这七个字,眉头顿时一跳,面上的笑意也凝固了。她不免想起了《逆徒总想以下犯上》这本小说! 心境彻底被搅乱了,卫含真起身走到了素微的跟前,低头望着她,冷声道:你在看什么? 素微抬头,对上了卫含真藏着厉色的眸光,她抿了抿唇道:弟子在整理信息。 整理信息用得着看这乱七八糟的书么?!卫含真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对着素微无辜的视线,到底没有说出口。她视线往下一扫,便看见了一句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欹枕覆鸳衾。隔帘莺百转,叫师尊①。 卫含真: 许是卫含真的眸光太过怪异,素微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当。她将书一合,往底下一塞,道:那本书是数百年前的一位大玄士所著,其中提到了鸿蒙天域,甚至还有仙人境。她之所以能够看下去,就是因为在看到仙人境的时候,莫名与那高邈之地产生了共鸣,由此判断,这本书中的内容藏有道意,它其中描述的东西很可能是真的。 卫含真面色一凝,询问道:仙人境? 素微点了点头,她正打算说出那些内容,可在张口的时候,倏然感知到了一股警兆,仿佛说了之后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玄士说到底是凡人,就算无意间落下了道意,他们自己也不能领悟,但是修士不一样,修士触摸到了道,便会引起异象。素微抿了抿唇,将书抽出递给了卫含真,又用灵力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仙字。这个动作耗去了她不少的灵力,便连鬓间都沁出了汗水。 卫含真望着仙字严肃起来,要知道九州修士最高境界是洞天境,而冲破了洞天境也便是挣脱了那份桎梏,飞升成仙。她没有翻开书,但也从素微的表达中明了了不少的东西。鸿蒙天域是仙域,所以九州的修道士撞开天门之后,飞升到的地方就是鸿蒙?那鸿蒙跟真魔有关,自那通道进入九州的,是仙域中的魔? 卫含真没再管其他的书,而是克服了那股不适之感,将这本书看完。正如素微所言,的确隐藏了道意,书中对仙人境的划分不那么明了,可多多少少提到了天仙金仙等字眼,当然书中最多的内容还是五帝中的青帝。 跟其他涉及鸿蒙的书一样,只有五帝,没有妖、魔,同样也没有飞升修士。 作者有话说: ①温庭筠《南歌子》,改了最后三个字。 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 欹枕覆鸳衾。 隔帘莺百转,感君心。 第54章 翻完了素微总结的内容之后,卫含真可以笃定,那鸿蒙天域是这混沌古国,同时也是九州的上界,真魔也是来自那一处,可惜没有任何的记载。以她们之力,暂时无法窥到上境,同时也知晓了大道之无穷,飞升远远不是终点。而在飞升之后,可能面对的是从所未有的危机。 另一边,姬元真开始在朝臣之中活动。支持她的只有母族的力量和一些旧臣,她是嫡出,可偏生因女子的身份让人犹疑不定。可谁规定女子不能登上国主之位的?就算过去未曾有,她也要做那第一人! 半个月后,宫中来了旨意,竟是准备来一场玄士之间的大比,她府上的玄士也要参加此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姬元辰和姬元亮在其中作手,想要逼出她手底下的人,看看有几分能耐。玄士的力量也是一种较量,这决定了部分朝臣的倾向。姬元真沉吟一段时间,即刻前往小院与卫含真她们商量。 殿下是打算以那道书换取一批人的支持,对么?素微淡声开口道。 姬元真点了点头,认真道:正是如此。我想要借此获得武将的支持。比起文臣,显然常年冲在前线的将士对此更为需要。 卫含真一挑眉,笑吟吟道:那就让我来助殿下一把,让他们瞧瞧这道书的威能吧。这青国的进程不好蛮横插手,不过姬元真要做的事情,她还是可以暗中推动的。 说是玄士大比,其实也仅仅是三位王位竞争者麾下玄士的比斗。地点在王都中的道院,文臣武将尽数列席。姬元辰身后的玄士以柯荣为首,一个个神情飞扬,自信十足。而姬元亮的身侧则是以一个名唤金云翔的玄士为先。他们那边的玄士至少十个,倒是姬元真这方,寥寥无几,像是席上纯粹的看客。 当日四公主辱我玄士,以至麾下愿意投效的玄士寥寥无几,这回贫道倒是要让四公主看看,我玄士的厉害了!最先站出来的是姬元辰身后的玄士,他朝着姬元真的方向望了一眼,话语中藏着一股锐气。 殿下。桑白云捂着唇咳了一声,望向了姬元真。等到姬元真点头时,他才缓步走向了擂台。 虽然听说过玄士的种种,不过卫含真还没看过玄士到底是如何出招的。桑白云对面的玄士一个才得到力量不久的青年人,需要法器助力。他取下了腰间的小铃铛摇动,顿时一股青色的光芒将他笼罩,整个人的气势也攀升了起来。而桑白云看着神情萎靡,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气势上,看客们大多是倾向青年玄士能赢。不过结果出乎众人的意料,那青年玄士在数息之后就被桑白云打下擂台了,随即上来几个趾高气扬的,仍旧是如此结果。 姬元辰手中的折扇一合,眼中已经失去了笑意。他侧过头,对着柯荣低语道:那桑老狗倒是精进了不少。 柯荣眼皮子一掀,淡漠道:如果只是如此,怕是不够。 姬元辰这边不打算出人,姬元亮身侧的金云翔已经是按捺不住了。大步地登上了台子,眯着眼打量桑白云。这金云翔也是青国成名已久的玄士了,加之一手出神入化的炼丹术,颇受国君的看重。与桑白云一个照面,他便以一道威能莫测的雷术将桑白云打下去了。 还有点意思。卫含真一挑眉。这边的玄士没有系统的功法传承,借来的力量可能是水属、可能是雷属,又或者是木属,不过招式十分单一。那金云翔的一道雷术施展过后,他自己的面色也苍白了几分,显然对自身的消耗也不少。 殿下。桑白云神情懊丧。 桑师,无事。剩下的由仙师解决。姬元真低声安慰道。 姬元亮那边一直紧凝着姬元真以及她身后的卫含真师徒,自诩见惯了人间的绝色,可真正瞧见那二人时,顿时觉得府上的都是庸脂俗粉。苍白的面颊留着纵欲过度的印记,他的双眸转动,满是阴邪与下流。姬元亮的视线下移,可蓦地双眸一阵刺痛,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怒意在面上浮动,他倏然盯着姬元真,阴阳怪气道:四妹,你若当众道个歉,或许还会有玄士到你的麾下呢。顿了顿,他又怪叫道,不对啊,四妹连那妖蛟都能对付,怕是得了高人的相助吧?不知高人在何处?他又故意左右张望,一时间人群中议论纷纷。 妹妹年幼,口无遮拦。便由我这个兄长,替她向诸位玄士道个歉。姬元辰洒然一笑,文质彬彬地开口。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姬元真冷声道,她当日上那道奏章也是为了青国好,她并无瞧不起玄士之意,只是担忧青国的未来!但是那些玄士什么个反应?他们怕失去地位和财富,纷纷怒斥自己胡言,又推说是自己的言论引起了天灾,惹怒了创主!可分明就是很久之前,创主便不再回应了,玄士的能为也一点点被削弱,他们心中不清楚么?他们知道!可他们根本不想改变!毕竟天塌下来有无数黎民在前方替死,不是么? 四公主还是太年轻了,若是无玄士之助,她如何与那两位皇子争啊? 兴许她真的找到了法门呢? 无知妇人而已!怎么能让她登上王位?! 若当日出生的是个皇子便好了,如此也不会有储位之争。 无嫡则立长。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姬元真的视线充满了怀疑。如今的玄士与王朝一体,他们中不少的人也是得过玄士好处的,大多情况下不想与玄士交恶。 四妹你口口声声是为青国着想,那你可有解决之法?姬元辰冷笑了一声,询问道。 自然是有的。姬元真淡声道。话音一落,场地中顿时一静。片刻后姬元辰放肆的大笑声响起,他打量着脸色冷沉的姬元真,道:四妹还是想想派谁上台吧,不然这场玄士之间的比试,你可要输了哦。 姬元真冷哼了一声,她朝着卫含真一拱手,恭谨道:此回就拜托卫仙师了。 卫含真点了点头,对付这群玄士不难,就算面对列为第一的柯荣也是轻而易举。不过她这次的首要目的不是大败他们,而是向他们演变道法。 金云翔见到了卫含真,呼吸微微一滞,良久后才回过神来。他是姬元亮身边的人,自然也染了与他一般的毛病。不过他的定力较姬元亮还是要略胜一筹的,此刻眯着眼打量着卫含真,沉声道:你的身上没有混沌之印。青国的玄士都是自上苍那边得来的力量,他们的身上自然留有一个印记,被称为混沌之印。你不是玄士!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人群顿时一阵哗然,仿佛是不愿意看到一个美人遭受疾风暴雨的摧残。 卫含真一挑眉,讥诮一笑:是不是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她嫌恶地望了金云翔一眼,对这等好色狂徒并没有什么好感。她还记着自己的任务,不然直接一记雷光就将他打残。见金云翔面露踟蹰,站在原地不动弹,卫含真可不客气,周身灵力一运转,顿时伪装成了那旺盛的血气。这股庞大的血气轰然一现,别说是金云翔,底下的人都像是被巨锤击打,眼前一片晕眩,脑子中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恋耽美 ——(41) 玄士的体质还是比普通人要好些,数息之后,金云翔擦去了唇边的血迹,盯着卫含真的目光变得严肃而灼热起来。他借助法力引来了雷光,猛然朝着卫含真落去。此刻突然间听到了一道悠长的龙吟,仿佛卫含真的上首盘旋着一条巨龙,顿时将那雷光抽散。而金云翔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中,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砸在了地面发出轰然一声爆响。这可将那群养尊处优的群臣吓了一大跳。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留下了一个一丈深的大坑,底下的金云翔半死不活,他们根本没有看清金云翔是怎么败下阵来的,岂能够不畏惧?原本满心思美人的咽了咽唾沫,心惊胆战地望向了擂台,此刻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三哥,你不是玄士么?姬元真在此时笑吟吟地开口,一双浸着冷意的眸子紧凝着姬元亮。 姬元亮虽然自负狂妄,可也不是不知死活的人。金云翔都是如此下场,他上去能够讨得什么好处?恶狠狠地瞪了姬元真一眼,他没有接话,而是转向了姬元辰道:大兄身边的柯玄士可是我青国第一。 姬元辰沉着脸,他知道姬元真得了高人的相助,可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如果让柯荣上台,能够支撑多久?此刻他在心中暗骂着将火引到自己这边的姬元亮,正准备让柯荣开口认输,哪想到柯荣自己飘上了擂台。 柯荣并不是自己走上去的,而是借助一股神力飘荡到了台子上,以此彰显他与其他玄士的不同。卫含真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在卫含真露了那一手后,柯荣早不复最初的趾高气扬。他同样看出了卫含真身上没有混沌之印,她的力量与玄士有着根本的不同。柯荣心思一转,涩声道:原来四公主当真找到了破解的法门了么?顿了顿,又道,就让贫道瞧瞧到底有多少威能吧!他的话音才落下,便有无数数不清的藤蔓朝着卫含真的身上纠缠去。 卫含真立在了原处不同,任由那碧绿色的如海一般的藤蔓将自己整个人包裹住。 仙师!姬元真一直盯着场上的变化,就算知晓卫含真的本事,可一颗心仍旧噗通噗通快速跳动,眼下更是跃到了嗓子眼,仿佛要跳出来。 殿下不用担心,我师尊无事。素微淡淡一笑道,先不说她师尊已经到了元婴三重境,便是尚在金丹的时候,这柯荣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台下的人紧张地望着,连眼睛也不敢眨。而台上的卫含真一派从容,这对她而言是小伎俩。在柯荣那得意的笑容中,轰然一声响,她的身后骤然现出了一道如山岳般的巨猿法相!那巨猿咆哮声如滚雷,凭借着自身的力量,将那藤蔓悍然扯断。下一瞬间,血气充盈的法相又一转,变成了一只火凤凰,只见它翅膀一扇,便有无数火点如陨石下落,将台面上的藤蔓烧得干干净净。所谓《九转百相功》转的便是妖族法相,借助气血激活其悍勇之力,当然像自己这般,是此界域的修者绝对做不到的。除非哪一日她攀登上境,将这门功法给彻底完善。 柯荣的神情灰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岁,连下台子的脚步都有些蹒跚。那些藤蔓与他的精血相连,尽数被毁,焉能不受损?对上了姬元辰震惊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连他都没有办法?姬元真从哪里找来的能人?! 姬元真可不管兄长和那些朝臣是怎么想的,她当即高声道:诸位不是问我出路么?这便是出路!在玄士一道上,公主府一直被两位兄长压制,此回则是出了一口气,就连懊丧的桑白云面上都多了几分喜色。 她不再多说,可一个个朝臣心思动了起来,尤其是先前与公主府有往来的。哪里不能明白公主的心思?就算明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暗地中仍旧派遣人前往公主府打探消息。 这次多亏了两位好皇兄,给了一个展台。姬元真这回扬眉吐气,说话时神采飞扬。到底让谁来承继国主之位,父亲那边该好好思量了!柯荣有青国第一玄士之称,是姬元辰的有力臂膀。而姬元亮呢?他的母亲是国主的宠妃,又加之金云翔会炼丹,颇得国主的喜欢。至于她这儿要不是占了个嫡出的身份,她根本没办法落入国主的眼中!振奋之余,姬元真也不忘再三向卫含真二人保证,定然会取了那混沌石给她们。一是有诺在先,二则是她不可能让玄士有余力反抗。 玄士大比,是宫中传来旨意举办的,赏赐定然不会少。姬元真对那些赏赐之物不甚在意,让她高兴的是原先不肯投到麾下的武将,此刻已然是改变了主意。这武将还是掌握禁中侍卫的! 姬元辰恨得要死,双目猩红,几欲发狂。书房里一阵乒乒乓乓大响,良久之后,他的心绪才平静下来,开口道:还真没想到被她找到了法门,如今那些迟疑不定的人都投向了她,如何与之争?他开始后悔了,他就不该让姬元真这般顺利地回到国都! 柯荣一副恹恹的模样,哑着嗓子道:殿下,先下手为强。只要登上了王位,便可将姬元真调走,若是不听令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创主不会庇佑她!青国之中极重传统,加之对创主的崇敬,认为国君便是创主在下界的代言,若谁有叛乱之举,必定不得好死。在青国的历史上有记载,当初五子夺嫡,弑杀国君,最后天降神罚,五子俱亡,国主之位就此落到了旁支手中。 姬元辰摩挲着手指,暗中思量,许久之后,下定了决心,一颔首道:好!他手下玄士众多,一人不是那位之敌,他就不信一百人还牵制不住她!他不会做那弑君之事,只需要逼着国主写下传位诏书即可! 数日之后。 夤夜兵行,火把照彻了整座国都,四面都是一片骚乱。 他选择了铤而走险。姬元真就着火烛将一张纸烧成了灰烬,平静地开口。局势的变化让姬元辰害怕了,他根本等不到决出结果的那一日,选择逼宫让国主退位。她轻呵了一声,面上神情意味不明。 王宫中的事情我师徒二人不会插手。卫含真淡声道。 姬元真闻言神情一肃,她道:元真明白!能不能拦下姬元辰的人马全看她自身的势力。至于那些玄士她朝着卫含真一拜,认真道,玄士们便拜托二位了。 就算是借来的力量,玄士也算是修道人。但是那些守卫王宫的甲兵则不是。她们因为那功法,已经有因果加身了,为了避免过多沾染尘俗,卫含真师徒二人,是不可能跟去王宫对凡人出手的。她需要做的便是拦下那群来自大皇子府或者三皇子府上的玄士。若是姬元真无能,当不成国主,到时候她们再自己去取混沌石。不过眼下姬元真的人马已经着手修炼了,不太可能打不过那群酒囊饭袋。 静悄悄的夜,如鬼魅般的身形在月光下飘然而动。 不管是姬元辰还是姬元亮手底下的玄士,都碰到了一股弥漫不散的烟雾,他们在其中乱走乱撞,最终尽数聚集到了某一处。双方并非是盟友,姬元亮在得知姬元辰的打算后,也准备搅乱这一池浑水,最好姬元辰能死了,故而他率领着府上的玄士出发,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先在这里碰面。 动手!姬元亮面色一沉,顿时冷喝道。 三殿下!柯荣的声音顿时拔高,他道,您不觉得此处有些奇怪吗?为何大家都走到了这里? 姬元亮当然知道这里奇怪,但是压过姬元辰的心思战胜了一切。他冷冷地望了柯荣一眼,不屑道:那又如何? 卫含真师徒二人隐在了浓郁的雾气之中,淡漠地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马。他们能够斗起来最好,省了自己的一番力量。 来此处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外头如何了。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拿混沌石比她想象得要轻松一些。要是将甘如英带来,那会不会到了这里就捡到了混沌石?卫含真想了一会儿,又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 素微接过话道: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话音落下,她又觉得这话过于笃定。在不知不觉间魔神柱已经立下,定然会有不少事情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如此积淀一久,爆发也只在一瞬间。她们在百鬼怨林的时候,那虚空通道已经爆发过一次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二次爆发。 担忧那些也无用。卫含真接过话,她沉思了片刻,又道,等拿到了混沌石,便在那极天之上修行「混沌天章」。极天之上灵机充沛,虽然有无数漩涡莫名生出,到处都是危机,但是在这等道场中修炼,经历一番磨难之后,精进定然胜过在洞府中修持打坐。再者将那罪种的力量泻出,就算有什么不妥当,也能被虚空给吸收去,而不是落在下界。如今魔劫将来,她们缺少的就是时间。 素微一颔首,肃然道:弟子明白。 师徒两说话的功夫,双方玄士已经决出了胜负。姬元辰的人马虽然有柯荣带队,但是柯荣在擂台上受伤极重,那第一玄士的名头早就名不副实,在被姬元亮的人打出去之后,姬元辰那方顿时士气大跌。而姬元亮则是抓紧时机动手,死的死、伤的伤,当然,更多的是投向了姬元亮麾下。 殿下,这片迷雾很是怪异。 那又如何?继续往前走!姬元亮已经杀红了眼,颇有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可这片迷雾哪里是他们的力量能够窥破的?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姬元亮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姬元真!将长刀往地上狠狠一戳,他勃然大怒。 卫含真并不打算杀死他们,这群人的生死还是交到姬元真的手上好。在修炼《九转百相功》的人还没有成长起来前,这些玄士尚有些用处。指尖一弹,便有无数星光似的亮点下落,没入了这群人的身躯,他们身上的混沌之印被压制,眉心俱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囚字,到时候将咒术教给姬元真便妥当了。 王宫之中。 姬元真提着剑,鲜红的血顺着剑刃流淌了下来。 姬元辰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了血泊中,一张尚未落下玺印的黄帛轻飘飘地盖在了他的脸上。 国主姬钧倚靠在榻上,瞪大了双眼,死死地望着姬元真,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姬元真叹了一口气,她扯下了一道床帐,擦了擦沾着血迹的手,勾唇微微一笑道:父亲,孩儿是来救驾的。 第55章 先是被长子所围逼,写下传位诏书,继而又见女儿持着剑杀气腾腾地踏入了寝殿,与长子兵刃相接,最后血溅三尺,败落的长子倒在了血泊中。青国主姬钧遭受的冲击一点儿都不小,愣愣地望着姬元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姬元真是为了国主之位而来的,但是她同样不想背负弑父的恶名。如今的皇城已经被她掌控,至于玄士那边有两位仙师在,根本用不着她操心,眯了眯眼,她一边沉着地让手下去请太医给国主医治,一边往前迈了一步,弓着身子割下了姬元辰的头颅用以劝降那些负隅顽抗的人。骚乱在一夜间被平复,黎明时分,戴着冠冕被驱赶到殿中上朝的群臣瑟瑟发抖,姬元真显然成为青国的真正掌控者。 清理叛徒、准备承位这两件事情便让姬元真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宫变三日后,她才有闲暇前往拜见卫含真二人。 那些玄士如今还可以一用,我已经在他们体内下了禁制,此是驱使的术法。卫含真将一册道书交给了姬元真。至于眼下的境况,她没有任何询问的兴致。 姬元真忙不迭拜谢,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凝肃道:这便是我自宗庙中取出来的混沌石。 石头是青黑色的,双目注视一阵子后,又觉得并非如此,溟漠无状,仿佛一团混沌之气。得来全然不费工夫!卫含真接过了混沌石,脸上的欣喜不加掩饰。 仙师是准备离开了?姬元真倏然开口问道。 卫含真笑道:我二人本非此界人,尚有要事。 姬元真闻言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了几分失望之色。手底下知晓仙师存在的人,都劝她让仙师留下坐镇国都,至少要留下一位。可是看二人的神色,都不像是要留于此处的,她也不好强求。 求神不如求己,那道书虽不能至于上境,可护佑青国,还是能够做到的。若是此界域中出现一个惊才绝艳之辈,或许可突破那个界限。走之前,卫含真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话让姬元真的某种意念更是坚定了几分。混沌石已经断了与神人沟通的桥梁,不可能再有新生的玄士,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便是罢青帝之祀,她即是她,而非是创主于下界的代言人。 飞舟再度闯过极天裂隙,这回稳当了不少。避开了不少乱流,卫含真驾驶着踏云飞舟,并没有回到长观宗,而是如先前所计划的那般,将飞舟悬停在极天之地,让素微在此修炼《混沌天章》。修炼这本道书的过程也是极为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混沌反噬,也有沦落为怪物的危机,卫含真自然要在一侧为她护道。 半载之后,素微终于能够凝出一枚玄章,将之储存到识海中,镇压在罪种上方。玄章顺利地沟通了罪种,抚平了其中的躁乱和狂暴之气,纵然只能够借渡一缕,也算是一种进步,这代表着她真正迈入混沌天章这门神通的修炼之路。 素微在修炼混沌天章,卫含真也不曾闲着,一次又一次打磨,她的功行逐渐地完满,已经找到了突破到化元境的契机。见素微借着转渡出的力量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剑光,卫含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相信自己的弟子,有混沌天章这门神通在,便能一直压制罪种,直至剑道大成,将之彻底抹杀了。 师尊,我们要去弥兵岛么?素微回到了踏云飞舟上,望着出神的卫含真轻声询问道。 卫含真思忖片刻道:去吧。她还没忘记,素微元婴避劫法器需要的灵胎可能落在弥兵岛。 北海之上,孤岛立于一片苍茫之中。 在弥兵岛的北侧,一个黝黑而深邃的洞口如野兽的血腥大口,正不住地往外扩张。无数浊气如同洪流自那大口中滚出,然而只听得宝树妙音响起,万丈佛光将浊流笼罩,将其慢慢地逼了回去,而洞口也缓缓地弥合。 北真王面色惨白,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朝着那菩提宝树一拜,感激道:此回多谢菩提真人相助。 一道金光闪过,菩提树化作了年轻的僧人,朝着北真王回了一礼。他便是须弥圣境的真器菩提宝相的真灵,不久前奉了命令到弥兵岛帮助北真王。那位于弥兵岛上方的虚空通道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滚滚浊流之中,无数的魔啸之声,唯有菩提宝相能够将之逼回去。可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阴浊与魔息落到了弥兵岛上,将三分之一个岛屿变成真魔之域,里头的生灵尽数变成了没有理智的魔物,不过好在其中并没有那种开了灵智的真魔。 恋耽美 ——(42) 虚空通道消失后,北真王并没有离开。作为弥兵岛的承继者,她知道的事情远胜过九州的修士。真魔可以被九州修士遗忘,但并不能被弥兵岛遗忘,当日她与兄长争夺弥兵岛的权柄,其中也有这部分原因。蓝白色的战袍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拧着眉,神情变幻不定。 弥兵岛本为封镇虚空通道而立,自身便有封镇通道的方法,她所立足之处,原本就是一个有真器九色神石构建的封印之地。原本九色神石的力量就在流失,如今衰竭速度更快了,以至于她只能够借助须弥圣境的力量将那虚空通道关闭。只是这封印之地按理来说,还能维持千载,现在的境况指向了一种可能。在弥兵岛上,能够对封镇之地动手脚的人,寥寥无几啊! 谁?!北真王忽然间警觉起来,周身灵力旋动如气流,那柄红黑色的长剑蓄势欲发。 王倒是警觉。一道轻飘飘的笑语传来,随即一道赤红色的身影缓慢地映入了北真王的双眸中。她的气势猛然下落,心境一松,半是叹息地开口道:是王后啊。顿了顿,她又道,十多年不曾踏足我弥兵岛,怎么这回来了?是不放心孤么? 妖皇冷笑了一声道:弥兵岛不少地域沦为魔域,此间堕魔的俱是我妖族!她是真龙,御下多是水族,可她又是妖族之皇,自然那些妖兽也与她相干。 北真王闻言面上露出了一抹歉疚的笑意,接话道:抱歉。 妖皇拧了拧眉,又问道:封印之地有变了? 北真王默然片刻,苦笑道:是。 你怎么质问的话语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妖皇收敛了怒容,转为平静。她又道,是那些人么? 数百年前,弥兵岛前代之主北武王陨落,岛内生出动乱。将近万载镇守在此处,弥兵岛先王的流传下来的志气早已经消磨尽了。岛中生出了两个派系,其一是不再管虚空通道的事情,前往九州之地,其二便是依从祖训,继续镇守此地。前者以北武王长子玉衡为首,而后者,则是北真王的一系。在一番厮杀后,玉衡败落,从而被驱逐出弥兵岛,他那一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再做乱的能力。可现在弥兵岛封印之地出事了,有一个可能便是玉衡回来了! 北真王的王位已经稳固,但是其中还有一个变数,是明空成为北真王后才知道的秘密。弥兵岛的王位代代传子不传女,是因一个从先王口中传出的谶言。一旦王位落于女人之手,便有可能发生极大的危机。那模糊不清的谶言导致了弥兵岛修士偏激的一面,尤其是在上任北武王的时刻到达了丁点,为了抹杀这个谶言带来的危机,他的妻子一旦生出女儿,就被立地处决。这也便是北真王一直女扮男装的原因。如今真魔作乱、虚空通道大开,她们不觉得如何,可耐不住有心人可会借助此事发挥。 妖皇抿了抿唇,正色道:此事我妖庭不会不管不顾。 北真王望着她莞尔一笑,只是下一刻她便剧烈地咳了起来,鲜血自唇角渗出。妖皇那双沉静中泛着冷意的眼,掠过了一抹忧色。她咬了咬唇,快步走到了北真王的跟前,询问道:怎么回事? 北真王倏然沉默,良久后扯起了一抹牵强的笑容,叹了一口气道:那虚空通道来自上界,岂是我等能够对付的?在封印之力消退后,镇压通道终究是勉强啊。恐怕、恐怕 听着北真王的话,妖皇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攫住,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望着那惨白的面容,越想越是惶恐不安,最后连带着声音都开始发颤,她追问道:恐怕如何了?你说啊? 北真王噗嗤一笑,应道:恐怕要休息几天。 妖皇先是怔愣,继而浑身发颤,仿若被浇了一盆冰水。冷风如刀,吹到了脸上,那宛如停滞一般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一股怒意往上蹿升,压过了她的理智,猛地一把推开了北真王,笼在了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转身便走。北真王凝视着妖皇的背影,眸光深邃了几分。良久后,她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这片封印之地。 真魔之域,阵法构成的屏障在无数魔物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晃动,原本来到弥兵岛镇守的诸宗弟子,都来到了这里,将之当作新的历练场所。各宗弟子都有所增减,早已经不是原定的数目。 甘如英是在长观宗遣出第二批弟子时到达弥兵岛的。她的根基打磨得十分圆满,只是因卫含真不在,一直压制着修为,没有再迈入金丹期。真魔之域,对她而言是个完美的历练之地,此刻,她正望着一脸倦懒的清声认真道:二师姐,在师尊回来之前,我们修为总要有所精进才是。 清声叹了一口气,望了眼软硬不吃的小师妹,她也很为难啊。只要做好职责之内的事情,长老们并不怎么管她。但是小师妹十分自觉地接过了长老的职责。望了甘如英一眼,清声恹恹道:师尊哪有这么快回来?再休息一天就修炼。 甘如英眨了眨眼,她道:我觉得 清声一听这三个字立马警惕了起来,忙不迭捂住了甘如英的嘴。她还是别觉得了,每次她觉得的事情,很大几率会成真啊!难不成师尊回来了?这么一想,清声顿时打了个激灵。 弥兵岛临近北海妖庭,双方之间关系特殊,故而弥兵岛上的妖兽数量并不少,不过像那等开了灵智修成人身的寥寥无几。庞大的魔气降临弥兵岛,小半个岛屿被化作了真魔之域,其中的魔物大多是筑基、金丹期修为,恰好适合弟子历练,所以对进入真魔之域的修士,弥兵岛镇守的真人并不会阻拦。 三师姐还在真魔之域中。甘如英见清声神情松动,又继续认真说道。与她一道出行的还有先前一直未曾逢面的三师姐,说是师姐,她的年龄比自己小上许多,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姿容,甘如英忍不住对她产生几分怜惜。不过她也从二师姐那边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三师姐行事出了差错被罚在百罪崖中面壁,这回出来,是要用功数削减刑罚。她到底与其他同门不一样,体内被打入了困龙锁以作约束。三师姐才筑基二重境,但是在这片真魔之域中,斩杀的魔物一点都不比旁人少,她自然也不能落在后头。 三师妹跟着游师兄呢,不会出什么岔子。清声撇了撇嘴道,她伸了个懒腰,还是认命地跟上了甘如英的脚步。她修的是木属功法,在那充斥着躁乱魔息的真魔之域,极为不适应。 真魔之域的魔物并没有灵智,只是被一股意念驱使着不住地往外跑。清声和甘如英二人都不曾深入,迎面便奔来了一只浑身魔气萦绕的黑豕。虽说她拜入了长观宗卫含真门下,但是主修的功法不是来自宗门,而是当日在百鬼怨林中得到的《太虚化龙经》,此功于她而言,最为契合。一见到这只黑豕,甘如英便将功法一转,剑光呼啸如龙吟,猛然朝着黑豕的身上斩去。而清声则是在一旁静观,偶尔在那黑豕即将伤到甘如英的时候,打出了数道灵力,将那黑豕稍作牵制。两人一路往里杀去,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直至天际数道人影驾着遁光,如醉酒一般跌跌撞撞而来。 清声瞳孔骤然一缩,那双带笑的狐狸眼满是凝肃。小师妹,退到我身后!话音落下,她指尖往前一点,袖中当即飞出了一枚神光沾染的宝珠,悬浮在身侧。她跟四处历练的素微不同,要不是不得不领的任务,她极少离开宗门,故而功数不多,也难以从宗门换到什么上乘的法器。这枚白影珠便是她为数不多的灵器之一。 破碎的遁光摇摇晃晃落地,那三个形容狼狈的修士,清声也是认得的,正是玉音门的真传弟子。长观宗与玉音门的关系不差,在刚到弥兵岛的时候互相有个照面,看着她们凄惨的模样,清声和甘如英不好一走了之。 清声道友,走!快走!云池月喘了一口气,服下了一枚恢复灵机的丹药,顾不得自身乱糟糟的形象,当即朝着清声二人大喊道。她真的是倒了血霉,按理说这地方的魔物至多是金丹期,哪想到还有元婴期的在岛上蛰伏!那一抓下来,险些没了半条命!来不及解释什么,云池月她们再度跌跌撞撞往前奔去。 看着她们的神情,清声也知道事情不妙了。她一抬眸便望见了那庞大的黑影,便知道来不及了,心中顿时一阵慌张。抿唇望了眼震愕的甘如英,她打出了一道灵力将她送走,而自身则是御使着那枚蓄势待发的白影珠朝着那魔物的身上发出轰然一击。巨大的爆响声接连不断,清越的笛声从那恐怖的炸响中传出,一道道清光如同藤蔓一般漫延,将那庞大的魔物束缚住。 接收了白影珠全力的一击,那魔物也不好受,身躯被白芒贯穿,鲜血如泉涌动。他的口中发出了一道愤怒的咆哮,猛然挣脱了清光的束缚。它龇牙咧嘴地望着清声,一双猩红的眼中满是嗜血与杀戮。 直到此刻,清声才看清楚这魔物是一只巨大的猿猴所化。 二师姐!甘如英眼皮子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骨蹿升。就在她要朝着清声冲去的时候,又被云池月伸手一抓给制止住。 卫道友新收的小徒弟啊云池月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同门道,将她带出去!而她自己则是浑身灵机往上一提,双手猛地往琴上一拍,顿时琴音大响,如同风雷俱动。对抗元婴期的魔猿是多么想不开的事情啊,可有的时候就是要拼上一命! 就在那魔猿的攻势落下的时候,一只洪钟倏然出现,青铜色的钟身刻着翻覆而神秘的花纹,宝光如瀑布一般垂落,有数尺之后,将那魔猿的攻击给荡开。云池月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身上有泰衡真定钟。然而此刻的她只是强弩之末,仅剩的灵气根本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望着凶煞的魔猿,云池月转向了面色煞白的清声,开口道:再拖延半刻钟,宗门中的长辈便会过来了。 多谢云道友。清声抿了抿唇,认真开口。就算到了弥兵岛,她其实也没有面对什么危险,但是方才那一刻,生与死的界限在她的眼前明了,几乎击垮了她自以为潇洒无比的认知。 云池月眼皮子一跳,望着疯狂攻击的魔猿,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哑着声音道:别废话了,我支撑不了半刻钟,你快想想办法。顿了顿,她又道,你是卫道友的徒儿吧?你身上的玄器呢?不管是攻伐还是守御,都能抵挡一二吧? 清声:半晌后,她才低声道,我没有玄器。 云池月眉头一皱道:怎么会如此?她望着清声,神情有些微妙。卫道友的身家何其丰厚,随便一掏就是玄器,就连素微道友也有数件玄器傍身,这二弟子是不是凄惨了些?难道真如传说的那样,卫道友区别对待?此刻的云池月对清声浮现了一抹同情。看啊,她虽然是穷鬼,但好歹也有一件玄器傍身呢,比起大宗弟子,也不算差的。 清声听了云池月的话不再开口,因云池月一心维持着玄器,所有的功法便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已经进入了金丹二重境,可她给魔猿造成的伤害无疑是挠痒痒一般,只能够再度催动白影珠。灵器也需要蓄势,而此中御使此物,她消耗的灵力也是极为庞大的,以她如今的修为,满打满算也只能催动三次而已。 白影珠作为灵器,已属于攻伐威能极强的,但也有个缺点,需要蓄势,而且很容易躲避过去。这只魔猿虽然没有灵智,可被白影珠击中了一次之后,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股警兆。在这枚珠子再度发动之后,它险险地避了过去。刺眼的光华照亮了魔猿发红的眼,恐怖狰狞,令人毛发森竦,勃然色变。 清声身上的气机陡然下落,对上那双发狂的眼,暗道了一声不好。 云道友,你 云池月的身形摇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她朝着清声勾起了一抹歉疚的笑容,实在是力竭了啊。若是这法器到了真器一流,自身便可护佑宝主就好了。修道一途,果真处处杀机,不过好在师妹们都逃了出去。 我不想死。清声忽然开口,她抬头望着天际,自嘲一笑道,还是师尊说得对。 垂落的宝光消磨,泰衡真定钟在半空中剧烈地颤动,最后化作了一道流光回到了云池月的袖中。两人一个双手按住琴弦,声如裂石穿云,一个玉笛横吹,直穿九霄,显然是要做那最后的挣扎。魔猿震怒咆哮,如玄铁般的手臂悍然砸下!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剑光急转而来,倏然将那魔猿枭首!庞大的身躯晃了几晃后,轰然砸落在地。 鲜血如雨倾泻,清声微微抬起头,她尚未出声,身侧已经无力的云池月倏然振奋起来,大声道:卫师姐?!心情激动之下,那初识卫含真之时的称呼脱口而出,清声不由望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清声:占我便宜? 第56章 自极天返回,卫含真师徒二人连宗门也没有回,便直奔北海。见到弥兵岛的某处魔息迷漫,顾不得下去与各长老打声招呼,卫含真便直奔其间。也是运气好,撞见了一身狼狈的甘如英,从她那焦急的描述中得知了元婴魔物之事。卫含真让素微将甘如英等人带回安全之处,而她自己则是化作剑光掠往魔物所在,幸好还来得及。 云池月有所取舍不难猜测,倒是清声的行为让卫含真有几分讶然和感慨。 朝着冲着自己大喊的云池月一颔首,卫含真的眸光落在了清声的身上。 此刻的清声也从卫师姐带来的怪异和震撼中缓过神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敛起了笑容,恭谨道:弟子见过师尊。 卫含真一挑眉,询问道:没有受伤吧? 清声摇头道:无事,就是云道友她清声的话语倏然而止,在松懈下来之后,云池月放心得晕过去了,防止她跌倒在地,距离她最近的清声不得不伸手将她给接住。师尊。清声眼巴巴地望向了卫含真,她的身上并没有好物。 卫含真明白她的意思,见云池月的模样,大半是因为力竭,以防万一,还是给她喂下了数枚灵丹,这才领着两人往回走。不多时,得知弥兵岛上异状的元婴真人已经赶到了此处。为首的正是玉音门清宫长老韩云烟。 见到了云池月之后,韩云烟松了一口气。要是云池月这丫头出事,都不知道如何跟薛师姐交代。多谢卫真人。韩云烟抬袖,肃容谢道。 卫含真忙还了一礼,向韩云烟询问此间的境况。自然得知了虚空通道的事情,还知晓弥兵岛上不少地方因虚空通道泻出的魔息而变成魔化之地,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并没有真魔魔念,只是纯粹的魔化之物。 真魔之域,原本以为只有金丹魔物出没,可此回元婴魔物却是让坐镇此间的修士警惕了起来。在这里历练的弟子纷纷被召回,弥兵岛的元婴真人则是奉了北真王的令,前往真魔之域扫除障碍。 恋耽美 ——(43) 弥兵岛观风院,是长观宗弟子所居住之处。一众同门见礼与卫含真见礼之后,又纷纷离去,只余下蓬玄峰四位真传弟子尚在此处。卫含真坐在上首,淡然平静的眸光从素微一直扫到了坐于末位的甘如英的身上,片刻后又拐向了前方,凝视着一脸乖巧的玉言。 刑章院自从重定刑罚之后,的确有以功数削减刑罚的条例,只要不是万恶不赦的弟子,都可选择这一条路。像是玉言便是选择忍下了困龙锁带来的束缚和痛苦,也跟着前往弥兵岛镇守。不知道为了回避什么,她选择跟在了游裴的身后,而非是跟着清声、甘如英二人。许是因为在厮杀之中磨练自身,她的进境极快,已经迈入了筑基三重境,一旦功行打磨圆满,便可成功迈入金丹境。 收回视线之后,卫含真询问她们的功行并一一解答了她们的疑惑,摆了摆手遣退了三位弟子,只留下素微一人。 玉言在迈出院子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她抿着唇,压下了眉眼间的失落。 清声眸光一转,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小师妹是在担心大师姐么? 玉言垂眸,没有吭声,缩在袖中的手不由握成了拳。 甘如英仿佛不曾察觉到这股怪异的氛围,叹了一口气怅然道:那真魔之域几时能够进去? 那凝脂的氛围被她的愁怅给骤然打破,玉言转身望了一眼甘如英,神情不明。良久后才道:快了。实际上到了此时她也难以接受这个年纪比她还要大的小师妹,她想要找卫含真理论,可想到了那双冷浸浸的眸子以及坚定不留情的语调又打了个寒颤。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师尊变了,不会再偏宠她了,如今得到师尊另眼相待的只有大师姐。是因为大师姐的修为高么?若是自己赶上大师姐呢?她相信自己不缺天赋,缺的只是时间。 留下了一句我回去练功了,玉言转身就走。清声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不经意回荡起大师姐当初的话来,玉言师妹的确变得奇怪,跟以前也有很大的不同。兴许是因为师尊对她态度的改变?玉言以为师尊不宠她,可实际上待遇比寻常人好上太多了,要是她的弟子对她做那些事情犯下了罪孽,逐出师门都是轻的。 二师姐?甘如英望着失神的清声,开口喊了一声。 清声回神,她定定地望着甘如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师妹你天赋异禀,快些成长起来啊。 甘如英闻言一凛,凝重道:是!她想到了今日那危险的处境,若是她有大师姐那样的本事,就不会给二师姐拖后腿,害得她差点殒命了。 三个弟子各怀心思,卫含真也管不着她们。将素微留下一是询问罪种之事,二则是领着她前去拜见北真王,打探灵胎的消息。 北真王宫,坐落在弥兵岛的中央。无数条灿烂的霞光飞舞在左右,照彻了苍穹。 北真王坐在了主位,而她的右手侧妖皇明空一脸慵懒,抬手支撑着下颐,目不转睛地望着下方的卫含真师徒二人。在看到妖皇的时候,卫含真其实还有些诧异,听了沐灵心说的秘事之后,这两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相处得融洽。可事实恰恰与她想象得相反,此时的妖皇脸上看不出对北真王后这一身份的厌恶。 在听明白卫含真的来意之后,北真王一笑道:那天外玄石生出的灵胎,孤这儿的确有一份,卫真人既然需要,那便送给真人了。 北真王大气,卫含真却不能白白要了北真王之物,只不过北真王已经是洞天期的大修士,弥兵岛又有万载传承,她有的东西北真王未必会需要。思忖了片刻,她出声询问道:那虚空通道之处可需要我长观宗帮忙? 北真王望了卫含真一眼,并没有因为她只是个元婴真人而小看几分。她勾唇一笑道:卫真人可是知道这虚空通道是谁撕开的? 卫含真闻言平静道:鸿蒙天域,我九州的上境修士。 北真王神情微变,她深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开口道:正是如此。卫真人可知鸿蒙天境的状况? 卫含真道:只知晓些许,知道上方有五帝的存在,但是这真魔话音一止,卫含真拧了拧眉,眼中藏着困惑。 卫真人是有什么奇遇吧?北真王一笑道。九州修士飞升之后便与下界断了联系,九州的宗门不太可能有相关的消息。她之所以知晓,那是因为弥兵岛玉家一脉世代镇守虚空通道,有特殊的传承在。 卫含真一笑,坦然应道:是。 北真王道:鸿蒙天域五方帝君乃是人族的治主,在此之外,还有妖与魔。我玉家与真魔打交道,对其他的其实也不甚清楚,只对真魔有些儿了解。九州的真魔实则是上境魔头的先行者,替他们在九州开道。上境与下界有别,那鸿蒙天域的真魔没办法直接降身,他们需要立下定世之基,再借筑世之梁横渡。我等若不想九州成为魔域,只能将他们击退。 北真王的话音倏然一顿,她摇头叹息道,我等尚未察觉时,定世之基,也就是那四魔神柱已经立下,剩余那筑世之梁,可不能再落到那些人的手中了。 卫含真闻言心中一凛,低喃道:玄天道正,玉骨天成。筑世之梁,祸世魔兵。那十六字谶言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压下了心中的那股不详和惊颤,她又问道,四柱魔神分别在何处?是谁人立下?在太古魔门被镇压后,按理说九州不会再有真魔了,没有真魔,那魔神柱如何设? 北真王沉默了一阵,没有回答。妖皇则是一声嗤笑道:源头大概率在魔息之海,虽然魔宗修士不是真魔,但是功法多少有点牵连。而且魔宗那里一直有一根镇海魔柱,定压魔息之海的浊气,谁知道有没有点关联。北真王轻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认同妖皇之言,要不然这次弥兵岛的事情,也不会将魔宗排除在外。 不知道魔宗是不是整个卷入其中,但是辰极真人那边是脱不开的。卫含真思忖片刻,便将百鬼怨林一事说出,心中暗暗做下决定,不管如何日后都要往魔息之海走上一趟了。 卫含真将话题转了回去,拧眉道:虚空通道无法关闭了么? 北真王道:那虚空通道一直是我弥兵岛封印之地镇压,可眼下封印之力逐渐减弱,难以与上境的力量做对抗。她扯起了一抹难堪的笑容,又继续道,也不瞒真人了,封印之地以我弥兵岛真器九色神石为依托,可现在神石之力急速衰减,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通道打开,会再现万载之前魔乱之象。 卫含真道:没有东西可替代九色神石? 北真王望了卫含真一眼,淡笑道:有。玉霄的真器补天图,长观宗的真器九州鼎,皆可替代。只是真器为一门之重,几无可能长久外借。像须弥圣境的菩提宝相,那也是因为她与天佛尊私交甚笃,而且真灵菩提真人愿意出手助上一助,让他一直留下弥兵岛,也是不可能的。北真王深知真器的重要,要不是卫含真询问,她根本不打算开口。 卫含真神情一凛,她自然是知晓这两件真器,尤其是长观宗的九州鼎,能够定压九州大陆,只要此鼎能够护佑长观宗,外人根本打不入山门。剧情中长观宗落到那等境地,显然九州鼎并不在宗门中。玉霄那边与魔宗的关系诡谲莫测,八成是不会拿出补天图的,只能够从长观宗着手。思忖了片刻,卫含真正色道:此事我会与师兄以及诸掌门商量。 北真王点了点头,倒也没想过真能借到长观宗的九州鼎。她挑了挑眉,盈盈一笑道:卫真人的弟子要渡元婴雷劫?不妨在我弥兵岛上。我岛中有祭炼避劫法器的天炉。 卫含真瞬间便明白了北真王的用意,雷法克邪,尤其是那劫雷。若是素微在真魔之域渡劫,能够扫除那片地域大半的魔物。只是相应的,因魔物的侵扰,渡劫时的危机也胜过在宗门的灵机充沛之地。不管如何,接了那灵胎,便欠下一个人情。卫含真不等素微开口,便替她做下了决定。 素微跟在了卫含真身侧一言未发,直到离开了北真王宫,素微才出声询问道:师尊可是有什么疑虑?顿了顿,又道,在那真魔之域中渡元婴雷劫,弟子并无不可。成就元婴所需灵机庞大,借着「混沌天章」,也能化用几分魔气。 灵气之事你不必忧心。卫含真望了素微一眼,缓声道,你只需要守好心关,不让邪魔有机可乘。她原本也寻找着迈入化元的契机,故而身上还携带着一件玄器一页天书。此物平日里会吞食大量的丹玉,当了需要的时候则是将灵气反哺。如果能够找到一处宝地,这一页天书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大用途,不如用在素微的身上。 素微怔了片刻,应道:是。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她看得出弟子对自己的担心,可是那筑世之梁的事情,哪能够轻易地说清楚?总之尽快提升自己功行就是了。 数日之后,洛惊鸿送来了天炉的禁制牌符,传达了北真王的话语:若是炼器外物有缺,自可往库中支取。卫含真已经承了北真王的情,剩余的材料自然不能再麻烦北真王。 东西已经不缺,你便安心在那处炼器。卫含真叮嘱道,这避劫法器有关道基,不得不慎重对待。其实这避劫法器她可代为祭炼,但终究不如素微自己经手来得契合。 素微从卫含真的宝库中取得都是上好的材料,在此刻卫含真的殷殷关切之下,她的面上更是露出了几分的羞赧,抿了抿唇道:弟子定然不会辜负师尊。 卫含真微微一笑道: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弥兵岛上的天炉在一处高峰上,火光飞溅,炎气滚动。此地并非天生地成,而是大能以莫大的法力引地火真气于此,算不上顶尖的天地宝炉,但是祭炼元婴劫所用的法器则是足矣。此地禁制重重,又有弥兵岛长老坐镇,不会出什么差错。故而,卫含真没看多久,便转身回到了观风院中。 真魔之域,在弥兵岛长老扫荡一圈后,已经无元婴魔物的存在,不过以防万一,弟子出行仍旧需要元婴长老相随。长观宗弟子为求历练,在真魔之域能够进入的时刻,便起身前往,而长老为了护佑弟子自然会相随。这么一来,偌大的观风院所剩之人寥寥无几。 众人都去真魔之域,卫含真也不好闲着,正准备动身,忽地听见一处偏院传来了笛声。她眉头一挑,主意改了主意,循着笛声走去。 长观宗弟子之中,喜爱音律的也只有清声,故而她的法器也是一支玉笛,名曰不孤。 醉客倚栏吹玉笛,美人弄镜插香梅。①清声放下了玉笛,望着云池月轻笑了一声。她原本也打算与甘如英一道前往真魔之域的,恰好云池月上门拜访,她便留在了观风院中。玉音门弟子走得是别具一格的音修一道,其弟子以音化气,演变万千,与她的功法莫名相契合。云池月是清宫长老座下的大弟子,琴铭海棠说,不过她本人倒是没有海棠的秾丽和妖娆,海棠君这个雅称在她的身上有些名不副实了。 云池月斜了清声一眼,幻化的梅花轻轻一点便化作了红色的流光散去,她慢条斯理地起身,好奇道:为何素微道友身上宝物众多? 清声笑道:大师姐有能力得到那些宝器,有什么奇怪的。 云池月奇道:难道不是卫道友偏心吗? 清声回道:自然不是。大师姐身上的法宝都是她自身厮杀历练得来的,或者是用功数从门中换取。大师姐对法宝十分执着,怕是没人及得上她。 云池月想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理。要是先前有素微在,就算是面对着元婴期的魔物,她也觉得稳妥了。可换上蓬玄峰这位二弟子嘛相差太多了。云池月没有说话,只是她的念头都明晃晃写在那张脸上,清声哪里看不明白?她本想要争辩一二,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泄气,好半晌才争辩道:于音律上,大师姐不如我!而且她比我早入门中,修道时间都不一样。 云池月眨了眨眼,又问道:难不成给你时间你就能追上素微道友了? 当然不行!可能两位师妹有这个资质吧!她瞪着云池月,面上有些许的羞恼。往日里都是她促狭地调侃他人,现在却被云池月逼得说不出话来。她如今也是迈入了金丹二重境,算是精进十分大了,但是她心中知晓,是占了功法《太昊还生经》的便宜。看似与大师姐只差一重境,可其实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清声恼声道:我赶上你便成了。 云池月眨眼,摇头晃脑道:此言差矣。我玉音门积淀不如长观宗,功法的威能同样比不得你们这些大宗弟子。你要是比我差,那我们可以换一换,由我来做卫道友的弟子了。 清声轻呵了一声道:你前不久还唤我师尊「卫师姐」呢! 云池月展颜一笑,慢悠悠道:难道你想让我喊你一声「清声师侄」么?云池月面上的开心不加掩饰,俗话说师债徒偿,在卫道友和素微道友身上吃得亏,在清声身上讨回来了。对比那两尊冷面煞神,清声还真是可爱。 一道笑语传出,院中的云池月与清声俱是一凛。 云道友若是要改换门庭,我自然也不介意,就是怕薛真人隔日便杀到我长观宗讨人了。 云池月哪里不知那番话被卫含真听去了,当着人家的面,占人家弟子的便宜,这事情怪是让人羞赧的。只不过那一声卫师姐,也是她含真道君自己认下的。 清声可没有云池月的从容,近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对卫含真多了几分敬重和畏惧,忙不迭一敛衣襟,恭谨行了一礼。 卫含真其实也不在乎那些礼数,她盯着清声,暗忖道,自己的确是厚此薄彼了,素微那儿也有自己赐下的好物,二弟子这边才真是什么都没有。想了想,她自袖中取出了一截碧木,淡声道:此是「生息木」,助你修行。 这生息木算不得珍宝,对于木属功法的修士有增益作用,不过用上数回之后,功效越来越弱。眼下她身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只能改日再赐下法器。 清声一怔,回过神之后,接下了生息木,抿唇一笑道:多谢师尊。 卫含真点了点头,又道:功行不可懈怠。眸光转到了一副看好戏神情的云池月身上,卫含真故作严肃道,白狗道友,你也是。 云池月: 因那元婴魔物之事,众修心生警惕。就算有元婴真人护法,也不会走到那内围魔物聚集之地。而卫含真则与他们不一样,身上玄器不少,又有神霄雷法,根本不用忌惮。等素微在这里成就元婴,都不需要她们再杀魔物了,此时不动手,那何时再去历练?将清声和云池月往真魔之域驱赶,卫含真一派从容地跟随。直到两人真正力竭,才将她们带回踏云飞舟之中。如此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那天炉处传来一道玉裂之声。 恋耽美 ——(44) 卫含真眼中神光湛然,出手将魔族轰碎,一把捞回了二人,之后不发一言便往外去。 作者有话说: ①不记得谁的了。 第57章 天炉上方,一道溟漠无涯的深邃玄河在素微的脚下扑来,她纵身抓取那避劫法器,双眸沉凝,冷冷地望着那倏然出现在前方的少年。 这真品避劫法器不同凡响,在器成之后便跃出了天炉。纵然此物中有她一点精血,她仍旧难以将之掌控。就在她与避劫法器做斗争的时候,这少年忽然现身,伸手便要抢夺避劫法器。素微哪能让法器落在旁人的手中?只不过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此处的,当属弥兵岛的子弟。素微顾虑到双方的关系,仍旧是留了手。 少年的确是弥兵岛的子弟,名唤涂临,他的父亲乃弥兵岛元婴长老涂悉。此番前往天炉也是要祭炼一件法器,不过他所使用之炉距离素微祭炼之地有些距离,只是见了那炫飞的宝光,不由动了歪念头。结果对方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又被打了回来。 道友这是做什么?一般祭炼法器之时,子弟侍从都会回避,弥兵岛的不会不懂这规矩。素微厌恶地望了涂临一眼,冷淡地开口。 涂临冷笑了一声,他扫了素微一眼,大声道:你那法器是什么?我要了。我会命人将灵石给你送去。 素微闻言更是厌恶,根本不理会涂临,转身便往山下去。 可涂临是个蛮横的主,见素微这般模样,顿时大怒。他的灵力和修为不及素微,但是他的身上有他父亲赠送的阴心雷,此刻被他抛出来近百之数。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炸响,黑色的雷光滚动,散发着一股森然的气息。素微神情微变,衔龙环上宝光一绽,身后玄水猛然上涨,片刻后,数十丈的水潮轰隆砸下,将那阴心雷的爆裂声给裹住。 水光、雷光并着火焰迸发,如星光般洒落。涂临骇然地望着那道水潮,双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上。北冥玄水蓄势未发,但是光光往前一铺展,引动雷光,便能让人心中生畏。 小辈安敢如此?!一道暴喝声猛然炸响,天际忽然间出现了一只大手,猛然朝着水潮按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倏然飞至此处,夺取灵机。其以一化千,迅猛不可匹敌。只见天际清光湛湛,剑影舞动,那手掌尚未压下,就在半空崩散。 片刻后,半空中浮现一个脚踏祥云的中年道人,面目英武,双眸中满是精光。他低头望了一眼底下的涂临,眉头一皱。片刻后又抬眸,向着某一处虚空道:道友为何阻我? 剑光一展,卫含真身影缓缓浮现,她皱着眉对上那中年道人,不悦道:此事应该我问你才是。 素微见到了卫含真,顿时松了一口气。将避劫法器收入了袖中,她朝着卫含真一拜道:见过师尊。 这话一出,中年道人哪里还会不明白?是这小辈的师尊出手了。可尽管如此,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一抹怫然来。落在了涂临的身侧,他漠然道:小子顽劣,自有贫道来教育。道友之徒,出手便是杀招,这不太妥当吧? 素微拧眉道:是他先动得手。元婴真人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极强,怎么错处都落在她的身上来了?莫名其妙之余,又有几分愤然。 是么?中年道人一挑眉,转向了涂临询问道。 涂临哪里会承认?见有靠山来了,他的眸子骨碌碌转动,指着素微大声道:父亲!她抢了我的法器!这边异宝出世,她仗着修为高先拿到了。 中年道人闻言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卫含真道:道友怎么说?贫道不欲与客人争。这样吧,将那宝物还回来,贫道可以丹玉赠予尔等。 这涂悉道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卫含真怎么会退步?她对上了涂悉漠然的目光,冷笑一声道:此处天炉乃祭器之地,有什么法宝会在这里出世?二位这是要出手夺宝,是么? 涂悉道人不置可否。卫含真眼皮子一掀,一道浩浩荡荡的长河便在前方铺开,波涛汹涌澎湃,暗藏雷光,其深幽不可言。 涂悉道友见卫含真这么不给面子,当即冷哼一声,运起了灵力。他的上方缓缓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比之先前更为凝实有威势。手掌遮天蔽日,凝聚间飞沙走石。这门神通练到高深处,管你什么神通功法,都一掌拍去,当然,得自身浑厚的灵力做后盾。他这么做,就是想与卫含真硬拼灵力。 卫含真哂笑了一声,看穿了涂悉的意图。浩荡的水潮幽远无涯,深邃幽沉。浪潮一卷,裹挟着莫大的威能悍然朝着那只手掌上撞去。要么是那只手掌将潮头押平,要么就是其在滚动的水潮中慢慢地被侵吞。 手掌与巨潮交接时,涂悉便暗道不好,一股逼人的锐气和伟力朝着他的身上压来。他掐了个法诀,手指往前方一点,灵力聚形,顿时化作了数柄飞刀模样的气流,朝着卫含真杀去。卫含真轻笑了一声,一道神霄雷劈下,那气流顿时被雷光搅散。 到了此刻,涂悉道人也有些后悔了,但是拉不下面子收手。他心中生出了退缩之意,卫含真的灵力也跟着收缩了几分。不过她也没有彻底罢手,这涂悉道人如此蛮不讲理,总要给他一个教训。 神霄雷没入了北冥玄水之中,紫红色的雷光滚动,将那玄水形成了一片望不见边际的雷海。窜动的雷光紫电掩盖了天炉中的焰火,把苍穹染出一片瑰丽至极的色泽。涂悉道人左支右绌,祭出了法器,结果发现对方比他还要多。无奈之下,涂悉只能驾着遁光,左右躲闪,狼狈至极,直到那垂胸的长髯被雷光扫去一截,对面才罢手。 卫含真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涂悉则是因愤怒而面容通红,望着缩成了一团的涂临,暗骂了一声不争气。双方谁也没有开口,凝滞的氛围仿佛铅铁,就在此时,一道灯火的亮芒飘到了此处。卫含真察觉到此间的熟悉气息,眉头一挑,而涂悉父子二人则是神情微变。 提着醒命灯缓缓走来的正是北真王的弟子洛惊鸿。她朝着卫含真师徒二人颔首示意,最后视线缓缓地落在涂悉、涂临的身上。她认真道:卫真人师徒是长观宗来的贵客,此处天炉是王上允其使用祭炼法器的。涂长老,我弥兵岛的规矩你也是清楚,退下领罚吧。 涂悉道人的面色变幻莫测,红白交杂。被一个小辈落了脸面,可偏偏不敢发作。谁让这位是王上的亲传弟子?两位王佐之下,便是她了! 等到涂悉父子离去之后,洛惊鸿转向了卫含真二人展颜一笑,道:卫道友、素微道友,我师尊说了,若是占了理,碰到这弥兵岛的修士,不必顾忌他们。 卫含真眸光一闪,洛惊鸿这话语实在是值得玩味。像涂悉道人这般货色,不可能入北真王的眼,可又不能一一抹杀,在不犯大罪的情况下,只能够任由他们行动。不过要王庭替他们撑腰,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弥兵岛隔世太久了。洛惊鸿叹了一口气。身为北真王的弟子,她自然知道自家师尊的秘密。她的未来,是要担起弥兵岛的,这担子早早地压在了她的肩上,她倒是有些羡慕云池月她们了。 真魔之事或许是个契机。卫含真语带深意,眉眼间泄露出几分杀戮之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此间的旧制也了解了不少,越是如此,越觉得此地需要变革。北真王的身份,真的能够隐瞒一辈子么?身为洞天真人,她在弥兵岛已经无人能够匹敌,为何久久不揭开那层薄纱?她在顾忌什么?或者说是在等待什么? 弥兵岛的事情轮不到卫含真来插手,不过虚空通道的事情却是需要解决。避劫法器已经祭炼成功,如今素微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继续打磨功行,直到寻找到破境的最终契机,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思忖了片刻后,卫含真决意回长观宗一趟,至于弥兵岛,有另外两位元婴长老在,暂时不用她忧心。 这一页天书你先拿着,若是到破境之时,为师还没有回来,你便去请两位长老替你护法。卫含真看着素微,细细叮嘱。真宝不是寻常的法器,要将之拿出,怎么也要经过掌门还有长老院。光是如此,其实还不够。若是九州鼎的真灵不愿意出手,她将这真器带出来也没有多大的效用。卫含真也说不清自己离开要多久,而素微破境的契机就在这一载内。 按理说有避劫法器在,这元婴雷劫没什么好担忧的。可问题就在素微识海中的罪种上,纵然有混沌天章这门神通在,卫含真还不能完全地放下心。想了一会儿她的眉心跃出了一道流光,片刻后化作一只金色的蝉。 卫含真朝着福寿蝉金锁一拜道:我弟子进境元婴,此事就拜托蝉金真人了。 好的,卫真人放心。蝉金真人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些稚嫩。见她同意护佑素微,卫含真便松了一口气。如此,就算出问题,有这道器护佑着,也能救回来了吧? 护道真器! 素微眼皮子蓦地一跳,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她震愕地望着卫含真,师尊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的异样,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以往,她不敢想象师尊会做到这个地步。良久之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恭声道:多谢恩师。 数日之后,卫含真催动了踏云飞舟,一路往长观宗方向奔去。道上不曾有片刻停歇,如此不到半月,便临近山门。英华院中的金丹弟子不少前往弥兵岛的,剩余才炼气、筑基的仍旧留在宗门中修持。卫含真到山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些低辈弟子回转,他们的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卫含真眉头一皱,视线往下一扫,便已经明白了根由。 此间追杀他们的又是一些魔宗的散修弟子。这等弟子虽然也是魔修,但是并不会太有拘束,与魔宗精锐弟子行事有很大的不同,恰恰也是他们,为玄门修士的大敌。毕竟道途之上,机会自取,他们伶仃一身无所顾忌,能夺到多少便是多少。 卫含真自然不能眼睁睁地望着门下的弟子丧生于魔修之手,追到了长观宗山门还不罢手,当他们长观宗是好欺负的?卫含真冷笑了一声,一道神霄雷便打了下去。那魔宗散修在紧急之下祭出了法器,然而在雷光中散为齑粉。 长观宗弟子听到了轰隆声响,也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意识到是宗门的修士出手,顿时心中一松。 四面已经无有敌手,卫含真没有现身,留下一句快回山门去吧便操弄着飞舟远去。 云霄之中的踏云飞舟如流光一掠而过,那道轰然炸响的神雷仿佛还在眼前。这群低辈弟子先是沉默了一阵,继而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那是哪一位真人?一位少女眼中满是敬佩和艳羡。 我若是没听错的话,应当是蓬玄峰的卫真人。一位少年挠了挠头道。 听说蓬玄峰到现在还没有三代弟子呢 你就别想了,蓬玄峰不收男弟子。 这是谁说的? 你们自己看呀,卫真人门下都是女弟子。 这群弟子中,至多不过筑基期,察觉不到面临的危机,故而是一片天真烂漫。卫含真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回到宗门之后,便径直前往天极殿中敲响了玉磬。悠悠的声响在云霄扩散滚动,片刻后,数道光影齐发,一并落在了殿中。正是三峰峰主、副峰主以及长观殿的诸长老。 玉磬声一响,便代表着长观宗有大事需要商议。 掌门陈竹崖在冲击洞天境,无暇理事。这主持的任务便落到了薛风怀的身上来。他早知道师妹自极天之上回来的事情,今日见踏云飞舟便知道她已经回转,还没前往蓬玄峰呢,倒是被这玉磬声给惊动了。 高师叔。薛风怀虽然支持宗门大小事宜,可是那首座他却是不敢坐的。朝着长老殿的高英如侧了侧身,恭谨地开口。这位长老乃上代长观殿殿主的亲传弟子,是他们的长辈。如今长观殿殿主卓廷取、副殿主杜宵行都已经入了洞天,往日里并不轻动,故而长观殿里的大小事宜都落在高英如的身上。此番也是她代为出席。高英如朝着薛风怀一颔首,沉静的目光落在了卫含真的身上,不发一言。 卫含真起身打了个稽首,肃容道:此番是为弥兵岛虚空通道一事,那通道乃是上界真魔打开的道路,其欲侵凌九州,将之化为魔化之地。原先那处有弥兵岛的真宝封镇,但是眼下却是不成了。卫含真的语调逐渐低沉,殿中诸位真人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他们也是知道真魔和弥兵岛的事情,在此事发生之后,宗中的密册不再封存。如今看着只是弥兵岛的事情,可谁知道几时落在自己身上? 停顿了片刻,卫含真又直言道:那虚空通道需要借我长观宗真器镇压。这话一出,别说是诸位师兄,就连高英如都勃然变色。真魔之事事关重大,但是真器的借用同样不是小事情。 一旦九州鼎出借,我长观宗山门便失去护佑之物了。 镇压虚空通道显然不是数月能毕之事。 可要是不助弥兵岛,一旦虚空通道失守,真魔便会席卷而来,再演过去的魔劫! 殿上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卫含真自身是倾向将九州鼎外界的,等到真魔纵横的时候,魔念侵体,人心堕落,这九州鼎也是阻挡不住。但是同时她也明白同门的忧虑,长观宗虽是九州第一宗,可以宗中的洞天之数来看,有些名不副实。一旦卓殿主飞升,长观宗便没有足够的战力了。虽然说师兄如今在冲击洞天期,可就算他迈入了又如何呢?那也是一重境修士,短时间内休想与北真王、玉霄真人甚至是魔宗三长老等抗争。有九州鼎在,也算是一重保障。 玉霄那边呢?补天图当也有如此效用。高英如缓声开口。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在弥兵岛的时候也曾试探过玉霄的意思,那边摆明了不愿意。退一步说,就算玉霄同意借出补天图,她还要怀疑玉霄在其中做手,倒不如长观宗这边出手。 高英如淡然道:玉霄有谋我之心。长观殿殿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飞升,何尝不是因为这一点?他怕失去他之后的长观四分五裂,故而能拖多久是多久,可眼下情况已经拖不下去了。 卫含真点了点头,九州鼎放在宗门中也是防备玉霄。但是九州鼎是关键么?不,一旦卓师叔飞升,他们怕是会不顾一切动手。玉霄攻不破九州鼎,还有魔宗在。卫含真想了一会儿,应道:我等不能倚仗九州鼎对付玉霄。 太玄峰峰主叶寂言眸光一亮,振奋道:卫师妹说得不错!他是卓廷取的亲传弟子,对于恩师为何久不飞升知知甚多。他一开口,高英如的视线就转到他身上来了,片刻后才道:此事长观殿还要再做商议。 不出结果也在预计之中,送走了诸峰师兄之后,卫含真才缓缓起身,望向了留在最后的薛风怀。待到这些事情告一段落,我准备闭关冲击化元期。卫含真平静地开口。 恋耽美 ——(45) 薛风怀眉头一皱道:怎么这般快?虽然说师妹走火入魔前就是元婴二重境,后来修为恢复并得以更近一层楼,可在元婴三重境也不过停留了一年,这时数太短。就算如今面临大劫,薛风怀也喜欢卫含真仔细打磨功行,一步一个脚印。 卫含真淡笑道:师兄莫要担心,并非我急于求成,是感觉那时机到了。想了一会儿,她又道,到时候我将前往「三绝界」中修持。 薛风怀面色一变道:何必如此?那三绝界乃初代掌门开辟的小界,灵机旺盛。但是其风绝火绝雷绝,相当于再过风火雷三劫,稍有不慎,便可能死在小界中。当然,若是能够过此三劫,收益定然也会不小。按照卫含真的修为,按部就班,犯不着去历这个险。 有蝉金真人在,我不会有事的。卫含真笑了笑,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去闯上一闯? 薛风怀拿卫含真没办法,小师妹看似好说话,可实际上决定的事情没有一样能够改变的。我上极峰过去也有峰主、长老进入三绝界中,到时候我将他们的心得送来。 卫含真点了点头,与薛风怀叙了一会儿闲话,便转身离去。 借取九州鼎之事,长观殿要讨论一番,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除了各长老商议,他们还需要就未来的演变做推演,寻求一个最好的结果。这段时间卫含真还等得起,她自己也趁着这段时间回到蓬福地中修持。 弥兵岛。 真魔之域经过各大宗门修士的清剿,里面的魔头料理了不少。长观宗诸弟子在元婴真人的护佑之下,犹为悍勇。数月下来,个个都是收获不少。 蓬玄峰一脉,卫含真一离开,便有素微来查看三位师妹的功行。其实以清声的进境最少。一来是筑基期的修为增进较快,到了金丹之后,那股势头便缓了下来,二来则是清声自身,远不如玉言和甘如英努力。 面对着冷着脸的素微,清声清了清嗓子,狡辩道:云道友时常寻我论道。 素微扫了清声一眼,不理会她。她沉声道:接下来的时间,不需要再去真魔之域了,你们不要忘记了修持。最近她隐隐捕捉到迈入元婴境的契机,不能够再等下去了。比起宗门的长老,她自然更希望师尊能够忽然现身替自己护道,只可惜这事情强求不得。顿了顿,视线扫到了玉言和甘如英的身上,她又道,我的身上还有一些结丹用的外药,你们是要在弥兵岛迈入金丹,还是打算再压制一番,等恩师归来再做决定?甘如英本就是筑基三重境,就算毁去过去功行重修,有底子在可以很快地跟上来。玉言师妹却是靠着自己的天分有如此成就。 甘如英闻言道:我等师尊过来再做决定。 玉言则是沉默了许久,才对上了素微的视线,认真道:那就麻烦大师姐了。 素微诧异地望了玉言一眼,她还以为玉言会等师尊回来呢,没想到她们两的答案,与自己想的正好相反。不过这样也好,说明玉言师妹能够放下那些执念,将心思放到修行上了。 第58章 作为卫含真的弟子,玉言要冲击的是上三品金丹,如果能够达到二品甚至是一品,那更是再好不过。从炼气大圆满至筑基圆满,她所消耗的时间可能不及寻常修士的十分之一,一方面是自幼便入了蓬玄峰,一干修道外物一点儿不缺;另一方面,就算玉言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认识到,这与她自身的血脉传承有关。她的母亲是真龙,就算如今血脉未曾激活,她的肉身强度也远超一般修士。这便意味着过一风一火时,在外药的护持下,她可以尽可能做到圆满,而不是使得那股灵机尽数泻出。 弥兵岛上,不少宝地灵穴,在长观宗弟子所居住的观风院中便有一处灵机充沛之地,可供玉言迈入金丹期。她修行的是火属功法,在冲击金丹的时候,便有无数星火涌出,绚烂如云霞,填充了整个宝地,将那沟壑与缝隙都染上了一层火气,她置身于火海之中,引动着外药锤炼着肉身。 观风院中,素微在不远处替玉言护法。只是她不知道,王宫之中,也有两道视线落在了玉言的身上。 她的身上有真龙的血脉,你不助她一助?北真王闲倚在榻上,单手支撑着下颐,另一只手则是持着金杯,眉眼间流转着几分慵懒之意。 九州真龙的数量并不多,按理说妖皇会照顾后辈。只可惜玉言的身份特殊,又曾经与她三哥有过牵连,已经不算能得她眷顾的后辈。明空冷笑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让她回弥兵岛呢? 北真王眸光闪过了一道暗茫,通过了玉言,她想起了一个丰神俊逸的道人。片刻后又将那道影像自脑海之中驱逐了出去,她轻呵了一声道:现在是长观宗的弟子,自有长观宗的人为她主张,与我何干? 妖皇睨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也知道这点? 北真王放下了金盏,她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向了明空。还没靠近,便有一道疾风朝着她打来,迫得她脚步不得一顿。北真王叹了一口气,望着明空眼中满是无奈。六娘,你 你闭嘴!北真王的话还没说完,明空眼皮子一跳,蓦然起身厉声喝道。她别开眼避过北真王的视线,故作冷然道,我来此地是为了虚空通道,与你无关。 北真王抿了抿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间感知到了一抹邪异之气。她愕然地将视线投向了玉言所在的方向,眉头一皱。明空显然也感知到了此事,眼中神光闪烁,面色变幻不定。良久之后,北真王声音才响起,她道: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再瞧瞧吧。 观风院里,素微眉头紧紧地蹙起,额上沁出了冷汗。原本被镇压的罪种像是受到了莫名的牵引忽然间躁动起来,等她再度将罪种镇压,玉言的功行已经圆满。她拧着眉,回想着不久前的事情,一眨眼,将那异色掩住。 丹田之中,金灿灿的金丹上勾勒着数道黑色的纹路。玉言将灵力运转一周,见没有受到影响,便将此事暂且压下。周身外溢的火气骤然一收,她起身走向了外间,对上了素微充斥着几分担忧的视线。 如何了? 听到了清淡的声音响起,玉言不由一个恍惚。在某种程度上,大师姐与师尊越来越像了呢。压下了那复杂的心绪,她抬头一笑,乖巧中又带着几分得意道:二品金丹!只差一点就能够像师尊那样了呢。 素微松了一口气,上三品金丹还是可以叩问大道的。在玉言过风火二劫的时候,她还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师妹道途有损。她看着玉言天真烂漫的神情,心情也舒畅了几分,缓了缓语调,温声道:这段时间便好好巩固功行。师妹的事情解决了,她自己则是要去冲击元婴了。 真魔之域,因早与弥兵岛那边打过招呼,此间历练的各大宗门弟子纷纷都退了出来,只有那些没有意识堕了魔的妖兽在山林间来回走动。入元婴之时,引动的雷劫弥布方圆百里之地,就算是护法长老,也不敢轻易地靠近那片雷暴区域。 素微坐在一处山峰上打坐,她的意识已经沉入了那片高邈之地,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北冥玄水无意间引动,化作了一道浩浩荡荡的长河,往前铺开近一里之地。水潮之中雷光动,时不时发出隆隆的声响。在她的上方,悬着一枚如丸般的剑光,片刻后化作了数千道流光绕在了素微的周围,仿佛为其披上了星光羽衣。素微的神意和灵机不断攀升,一直到半月之后,咔擦一声大响宛如天裂。雷云迅速地在上方形成,一道道雷电宛如游龙走蛇,在云层间游荡。良久之后,第一道劫雷猛然落下。 素微的身上倏然跃出了一件法器,绽放着五彩的亮芒。劫雷经过避劫法器的周转,去了暴躁之气,然而其威势未曾减弱分毫,就此直直地没入了素微的身躯。劫雷九重,威力节节攀升,它并不会给底下的人喘息之机,裹挟着难以匹敌之势往下落去。整个山峰蔓延成了一片雷海,只见北冥玄水翻起浪潮,发出哗哗的大响,像是与雷光相应和。 九道劫雷落下还不算完,劫雷入体,需要将其化顺,要不然肉身被雷光撼动,最终只有爆体而亡这一种结局。素微的意识完全沉入到化用雷气之中,而此刻天穹忽然间阴暗了下来,仿佛夜色降临。一股恐怖的威压在厚重的云层中形成,似是要毁天灭地。刺啦一声响,一道细如游蛇的雷电撕开了云层,忽然间在半空炸开,它并没有消失,反而一举破开了阴翳,将天阙照得惨白。 雷劫之后怎么还有?!北真王显然对长观宗弟子格外关注,此刻大惊失色地望着天际。 雷罚?!明空同样满脸震撼,天道有所不赦,故而降罚。她眼皮子剧烈跳动,这雷罚只会盯住一人,就算是她们出手也无法遮护过去。此刻到底如何,全靠底下的人自己,但愿她身上有护道真器吧。 与沐浴在雷海之中的素微已经睁开了双眼,此刻识海中的罪种疯狂地躁动,连混沌天章都难以运转那股孽力。到了这时候素微哪里还会不明白这超出认知之外的劫雷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上苍要诛杀罪恶。兴许这一道雷罚之下,罪种能消,但是她也会彻底没命。素微并不想要如此的结果,眸光一凛,化在周身的剑光倏然合一,如洪流一般,悍然朝着那道劫雷迎去。 剑光在劫雷之力下崩散,化作了点点亮光。眼见着劫雷就要落在素微的身上,一道清鸣响起,一只小巧的金蝉飞掠而出,金色的亮芒垂落,如同瀑布垂下,将素微笼罩在其中。劫雷之力与金芒相撞,发出了蚀铁之声,到了即将突破那层宝光时,只剩下了微弱的一缕,与剑光一撞,顿时发出嗒一声响,彻底消散。 外围,两位替素微护道的长观宗长老擦了一把冷汗。这等境况下,他们冲过去也无济于事。可要是那位出了事情,不好与蓬玄峰卫真人交代。所幸卫真人还有后手,总算是避过了这一劫难。 长观宗蓬玄福地,正在打坐中的卫含真倏然睁开了双眼。福寿蝉金锁是她的护道法器,与她心神相牵,自然也感知到了一些。福寿蝉金锁受损沉眠,这得是多大的危机?与罪种有关?弥兵岛有两位洞天大能坐镇,卫含真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她眉头紧蹙,越是深思越觉得不安。 长观殿中的长老尚未推算出结果,而卫含真也曾尝试着推演,可未来冥晦不定,充满了变数,根本不知天意如何。她不能在此处等下去了,思考了一阵子,卫含真直接找上了薛风怀,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若是九州鼎可借出,这般的真器当由长观殿长老携带着前往弥兵岛。 为何这么急?薛风怀拧了拧眉,有些不解。弥兵岛那边各大宗门驻扎,又有须弥圣境的菩提真人相助,也没有出大乱子。与其前往那处,还不如在洞府中清修,等待着长观殿的回音。 卫含真道:我座下四个弟子都在弥兵岛,心中不甚安稳。 薛风怀转念一想,便明了了。他一挑眉道:是素微师侄要渡元婴劫?说起来蓬玄峰弟子不多,可一个个都宛如璞玉,是那资质绝高的良才。这才过了多久啊,座下大弟子已经将入元婴,足以赶上他们这些前辈了。 兴许已经渡完了。卫含真叹了一口气,眸中藏着深深的忧虑。 薛风怀眼皮子一颤,良久后才道:师妹你跟以前有所不同了。顿了顿,又道,她们是你的徒儿,是你的承继之人,多关心关心,总不会是错事。 卫含真点了点头。 薛风怀又道:蓬玄峰中一个三代弟子都不曾有。素微师侄若是入了元婴,这事情得提上日程了,不管如何,长观宗的规矩不能再乱了,此事不可以再拖下去。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招揽弟子,提升实力是我等该做的。 卫含真闻言无奈地望了薛风怀一眼,应了一声是。她座下四个弟子,看哪个都不像是想收徒的。一般迈入金丹期就可收徒了,她们偏生拖到了现在。 薛风怀哪会不明白卫含真的心思,他道:就算是收作记名弟子也成。 卫含真倏然问道:那四师兄呢? 薛风怀闻言一默,他们这代弟子中只有掌门师兄情况特殊,没有收徒。但实际上四师兄周鼎元门下也没有弟子,那是因为都在过去的历练中不幸死了,其中还有他的亲子,故而周鼎元没有再收徒。再怎么说,他都是个元婴真人,在以前可随他自己,现在不能让他闲着了。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他道:到时候是英华院中选,还是自己出去寻找灵秀童儿送入门中,全看四师兄自己了。 卫含真自然不能因为私情与山门大计相悖,闻言便颔首道:到时候在英华院中挑选一些弟子,将名录送入蓬玄峰来。 与薛风怀商议了宗门之事后,卫含真又前往观风殿打探消息,见推演仍旧未出结果,便放下了这件事情,再度前往弥兵岛。 弥兵岛上,劫雷横扫真魔之域,再加之雷罚的降落,各面魔息被扫荡一空,往日的清宁显然已经恢复了大半。素微仍旧坐在山上打坐,运化那周转的气流。原先的金丹已经化作了元婴,以此为法身之基础,开始进一步的锤炼。肉身与法身逐渐地分离,直到迈入了化元期才算是法身修炼之术得以圆满。 卫含真在半月后抵达弥兵岛,听说弥兵岛上不见任何异样,而素微也成功地迈入了元婴期,才松了一口气。她并未直接前往素微打坐的那座山峰,而是将玉言和甘如英两人都唤到跟前来。这两位的功行已经到了结丹期,也不好拖下去。 这回卫含真的身上带了两份金丹风火二劫的外药,正好一人一份。可等到视线落入迈入屋中的玉言身上时,卫含真不由挑了挑眉。她的身上气息有几分浮,因修行无相劫火这门暴烈的功法,炎火之气尚未完全地收敛起来,火气外显,这恰恰意味着,她已经迈入金丹期了。视线再转到甘如英的身上,她的周身灵机饱满圆润,已然到了界关。她修炼的是《太虚化龙经》,如果能够得到真龙的精血炼化,这门功法威能便会更上一层楼。可眼下以筑基之体,却是承受不住龙血的暴烈的,此事只能押后再议。 是大师姐替我护法。玉言见卫含真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便率先开口道。她灼灼地凝视着卫含真,仿佛要从那张没多少情绪的面容上看出她的深刻念头。 火气外浮,凝神收敛。等到能够将之收放自如,才算是真正迈入金丹一重境中。卫含真望着玉言点了点头,淡声开口道。 玉言抿唇,眼中掠过了一抹失望之色,可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显然,在决定离开百罪崖的时候她便已经想明白,师尊不再偏宠她了,一切都按照规矩来,违逆师尊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恋耽美 ——(46) 卫含真见状,投向玉言的视线多了几分满意。但是怕这弟子操之过急,她又嘱咐道:这也是关键之事,不可轻忽,也不可急躁。无相劫火属于长观宗的上乘道经,到了这等境界,就不像一些下乘火法轻易勾动修士的心性。玉言的躁怒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玉言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是。等卫含真的视线转到甘如英的身上,她就知道卫含真要提甘如英结丹的事情了。咬了咬下唇,眼中掠过了一抹遗憾和悔意。若是她也能坚持到师尊回来,得师尊亲自护法呢?旋即她又甩开了这个念头。选择让大师姐来,也是因为她现在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卫含真确实关注甘如英结丹之事。小徒弟不缺运道,如今又有了上乘的功法和外药,结个上三品的金丹没有任何悬念。 等到了甘如英准备妥当之后,便前往观风院中那处灵机涌动之地准备结丹。她修的是化龙经,不像玉言那边以火焰充塞天地之间。她的周身清光流淌,隐隐有无数道龙吟交杂在一起,响遏云霄。正如卫含真所预料,甘如英结丹之路顺畅无比,最后竟然是超越了三位师姐,一举结成一品金丹!这倒是出乎卫含真的预料,可是转念一想,一本残破的下等道书都可以修持到筑基三重境,足以见她的可怕。 甘如英成丹之后,素微终于也理顺了周身的气机,从那真魔之域中走出来了。一声清亮的剑鸣长啸,随即便是一道雪色的身影如同光剑般飞掠而出。肃杀的剑意往四面逼去,草木蛰伏,野兽震颤。片刻之后,那一道道湛然的如星光拱卫的剑光才向内收敛,慢慢地化散。 师尊!见到了卫含真之后,素微的语调高扬,别有一番欣喜,面上也不复往常的疏冷。将福寿蝉金锁取出,素微的眸光暗了暗,又道,此回多亏蝉金真人相助。 纵然左右无人,听到这句话后,卫含真仍是随手布下了几道禁制。将真器收回了去,她凝视着素微,严肃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素微抿了抿唇,应道:雷罚。 卫含真闻言一惊,雷罚的出现意味着天道不容,显然是天要诛她。这意味着每越一道大关卡,就要经历一次,除非能够将识海中的罪种斩去。不然,天道就认定了罪在她身。思忖了一会儿,卫含真长舒了一口气道:此事不急,等到化元又不知多少时间,兴许那时候已经将罪种杀灭了呢?顿了顿,她又问道,你自身感觉如何? 素微摇了摇头,罪种的存在好似没有发生大变化,倒是有一件事情她眸光一闪,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卫含真将她的迟疑收入眼底,眉头一拧道:还有意外? 素微点了点头,半晌才道:跟玉言师妹有关。 卫含真眸光倏然一沉,冷声道:怎么回事? 素微道:玉言师妹结丹之时,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牵引,识海中的罪种躁动,仿佛那儿藏着无数罪恶和邪恶。可等到师妹出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又没有发现异样。她想不明白,难不成是错觉? 卫含真道:我知晓了。玉言的身上可能有问题。经历的事情大变,她所见到的剧情只能够当作参考。可就算如此,也难以摸清玉言的情况,毕竟很多地方她都没有细看,后头更是全部跳过去了。可能对那本书中身为主角的玉言来说,是件推动修为的好事情,然而在此方世界,就难以断定了。对玉言做的事情,从自身情感上,卫含真其实难以释怀,故而对这弟子她多数时候都不想见,但是素微提出了此事,她不得不对其加大关注。 素微沉默地望着陷入思考中的卫含真,脑子中也浮现了一些乱糟糟的事情。幼时的玉言与她也算得上亲近,她仿佛不畏惧自己的冷淡,孜孜不倦地靠近自身,她的笑容纯真,比起清声而言,多了真切。她说的话大多是围绕师尊展开的,在她的话语构建世界中,师尊的风姿仪态与自己所见的全然不同,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玉言师妹勾勒出的师尊形象是真的么?是在那时师妹跟前才有的一面?那么现在又因为什么而崩散?在师妹心中,她又会是多么沮丧懊恼?无数的困惑在脑海中浮动,还没有想明白,素微就听见了自己带着些许踌躇的语调响起。 师尊 恩?卫含真一挑眉。 你对玉言师妹她一开口,素微就发现自己问不下去了,停顿了许久之后,她才认真询问道,师尊待弟子这么好,不怕弟子跟师妹一样,生出妄念吗? 可能是迈入元婴觉得与师尊的距离拉近了吧,素微暗自哂笑,眼中掠过了一抹复杂的情绪。不过在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之后,那点缠绕在心的局促不安和忐忑反倒是消失了,她坦然地望着卫含真,等待着一个很可能不会被解答的答案。 卫含真: 听了这番大胆言论后的卫含真神思不属,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良久之后,她拿出了薛风怀的那番话搪塞道:你是为师的弟子,未来的承继之人,待你好是应该的。 素微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气,定定地望着卫含真,反驳道:可过去师尊说得是弟子该经受磨练,若是不幸陨落,那也是命中定数。为师者传道,却不会庇佑弟子一生。 卫含真有些恼了,首次埋怨起素微的不识好歹来。她道:我现在也不曾庇护你一生。话音才落下,她自己又觉得过于严厉了。望了眼抿唇的素微,她又道,你本就是代我受罪,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 作者有话说: 日六太累了,想双开,这样一本三千,就是没想好写什么! 第59章 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在素微的意料之中。不过卫含真话语中露出的护自己周全之意,仍旧是素微动容。乱七八糟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自己都难以分辨。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没有再继续追问。 素微的这番话让卫含真提起了几分警惕之心。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好端端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是被玉言影响了?看来要与她拉开距离才是。可若是如此,她又怎么能对得起素微的付出?唉声叹气了一阵后,卫含真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去,如今真魔之事还未解决,尚不到顾虑这些闲事的时候。 素微的一番话使得卫含真对玉言的关注渐渐地多了起来。 玉言的乖顺更甚于往常,她当真一门心思放在巩固功行上,不到一旬,那一身外放的火气已经尽数收敛起来,灵机也逐渐地向着饱满一途走去。在卫含真关注玉言的时候,察觉了另外几道隐晦的视线,好似从王宫中发来。卫含真一想,便猜到了眸光的主人。此处是弥兵岛,北真王以及妖皇又是洞天期的大能,自然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真魔之域中的魔物因素微的元婴雷劫几乎一空,各宗门的修士不再前往里面厮杀,而是转成寻找玄门同道切磋论道。玉言也同样如此,除了自身修持巩固修为,便是与其他各宗弟子往来,看着是受益匪浅。 在这一阶段中,她的身上没有显示出任何的异色来,好似素微当日察觉的那股邪异的气机当真是错觉。 时间悄然流逝,一晃又是半载。虚空通道那边又裂开了些许,不过在北真王和菩提真人的神通下,又将它给压了回去。在这过程中一丝一毫的魔息都不曾泄露出来。看着是那九色神石起了作用,然而照北真王所形容的那般,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她这次会不管不顾,将这真宝给催动。不过好在长观宗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长观殿那边已经做下了决定,待到与九州鼎真灵商议好,便将之带过来。 观风院中某一处清净处,是卫含真修持之地所在。滚滚的水潮翻腾起伏,浩瀚的水气弥布了整个天穹,其中藏着道道气息恐怖的紫雷,不住地滚荡沸腾。卫含真所修的功法以金水二功为底,如今又掺以雷术,她眼下正在推演一个新的神通,好增加自己的斗战之能。随着这股浩瀚灵机的震荡,院中的禁制也被摇动,仿佛下一个就要崩裂。在这个时候,一道灵光自王宫中闪现,阵力流动,硬是将这方小院给稳住。 良久之后,一道法符飞入了院中。卫含真眸光一闪,将玄功收起。接过了法符一扫后,她的眉头顿时紧紧蹙起。这道法符是门下弟子用来联络自己的,是自玉言那处发来,说是先前有人自称是她父亲的弟子,现在过来寻她。 卫含真已经得知了玉言母亲为真龙一族,但是她的父亲玉衡,却是知之甚少,只是暗自揣测与弥兵岛或许有关。然而北真王和妖皇那边都没开这个口,她自然也不好贸然前去询问。可现在从玉言传来的法符中找到了答案。深思了片刻,卫含真传书将门下弟子全部喊了过来。 素微的速度最快,紧接着便是匆匆忙忙的玉言,她的面上还夹杂着茫然不知所措。等见到了素微的时候,她的眼皮子一跳,直到清声、甘如英陆续进来,才压下了心头那份异样的感觉。她抿了抿唇,偷偷觑了卫含真一眼。 这回将你们都唤来,是为了一件事。此事有关玉言的身份,你们都是我蓬玄一脉的弟子,理应知晓。卫含真扫了座下四位弟子一眼,缓缓地开口道。话音落下,素微三人的视线俱是落在了玉言的身上。素微冷冷清清的,面如霜雪难以分辨情绪,而清声双眸如月牙儿弯起,唇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唯有甘如英眼皮子一跳,满是担忧地望向了玉言,一副欲说还休的神情。 当日北海妖庭的事情让玉言长了个记性,她也将卫含真的话记在了心里,先以长观宗为重。故而这次一出事,就将此转告了卫含真。可她原以为会是自己与师尊两人的谈话,没想到师门中的人尽数过来了。她知道师尊想说蓬玄一脉乃至于长观宗都是一体的,可心中仍旧是生出了几分难堪。 卫含真神情平静,她扫了眼神闪烁的玉言一眼,一下子便明了了她的心绪。如果仅仅是玉言的私事,她当然不会拿到明面上说。然而玉言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妖庭与弥兵岛各自势力关系都扑朔迷离,她不能将这当作私事看待。 玉言面无表情地咬着唇,等到卫含真的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她才往外走了一步,出声道:那人名唤玉闻,自称我父玉衡的弟子。至于我父亲玉言顿了顿,又继续道,他出身弥兵岛,是北武王的长子。当日因弥兵岛内乱迫不得已远走,后来遇见了我的母亲,也就是龙皇长女。只是妖庭祸乱,争杀不断,我的母亲不幸被人斩杀,至于我的父亲则是存了一条性命,如今在玄门棘阳派中。 卫含真眸光闪了闪,棘阳派这个名字她知道,是个有数千年传承的玄门宗派,此番也派出了弟子前往弥兵岛镇守。不过长观宗与棘阳派没什么往来,故而弟子碰面也只是稍一颔首。 听了玉言的话,素微神情不变,清声则是眉头一挑。甘如英因入门晚,知道的事情少,此刻眉眼间满是震愕,她望着玉言,没想到三师姐的身份竟然如此凄惨。龙皇长女、北武王长子听着显赫,但实际上都是败者,身为他们的血脉,玉言的身份就变得尴尬起来了。甘如英正想开口安慰,顶上的卫含真发话了,甘如英顿时神情一凛,抿着唇,神情严肃。 他来找你作何?卫含真淡声问道。法符上所载的事情不多,之间的经过纠葛还是需等玉言明说。玉言抬眸望着卫含真,也不做隐瞒,直接将玉闻来找她说的话交代出,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想要我跟着回棘阳派。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修士虽然一心向道,可也不会迫人断绝人伦、灭杀情爱,父女相聚本是寻常事情,可对方越过了长观宗直接找上了玉言,这态度就耐人寻味了。卫含真将几个弟子喊来,也不是要她们出什么主意,只是要她们知道,蓬玄一脉是一体的,有的事情不会隐瞒她们。在玉言说完之后,卫含真毫不客气道:那人下次再来,请他直接来我长观宗中。她盯着玉言道,你如今是我长观宗弟子,凡事越不过宗门。 玉言对上卫含真的视线,深邃的眸光如汪洋不可蠡测,捕捉不到往日的温情。玉言藏住了失落之情,片刻后才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此事结束,弟子各自回去修炼,唯有素微留了下来。她望着卫含真拧眉道:棘阳派越过了我长观宗,又是何意?而且这个时机也不对,难道他们是要谋弥兵岛么? 卫含真冷呵了一声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玉衡的身份特殊,当日的主张,未必不会在现在再度兴起。如今的弥兵岛,像涂悉那等人,如果有其他选择,可能就靠上去了。 素微思索了片刻,又问道:师尊,我们要跟他们先接触么? 卫含真摇了摇头道:弥兵岛尚未动,我们也不好插手。给洛道友传个消息,她那边应当知道如何处理。 洛惊鸿的修为不高,但她是北真王的亲传弟子,在弥兵岛中的地位超然,就连长老都要给她一个面子。这事情卫含真本可直接去找北真王,然而思忖了一阵还是作罢。长观宗在此地驻扎的长老虽然不是她一个,但是因为蓬玄峰峰主的身份,大半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身上,还是不要惊动旁人来得好。恰好登瀛秘境中她们有过往来,也算是旧交情。像这样叙旧情并且论道的事情多得是,没什么人会刻意关注。 对上素微严肃的神情,卫含真想了一会儿又道:让清声拉上云道友一起去。素微才迈入了元婴,百载便有如此成就,可能用会被有心人盯着。 北真王宫中。 北真王满脸怒容,她虽然是弥兵岛之主,可是按照往日里的规矩,许多事情绕不开大祭与太丞这两位王佐。先前弥兵岛虚空通道再度出现时,他们之间便有争端。照那两位王佐的意思是,九色神石如常催动,仰赖须弥圣境的菩提宝相,顶多有部分魔息泻出来,再度演化真魔之域而已,根本不用催动九色神石。总之,在他们的眼中,有玄门各宗弟子镇守,真魔之域的魔物他们会处理干净,弥兵岛这边可松上一松。 这件事情还牵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便是长观宗的真宝。对此讨论更是激烈,不少长老以为长观宗不安好心,不然两宗往来不多,交情没到那份上,怎么会有人肯将真器借出?他们是觉得弥兵岛能守就守,实在是不行,那也是九州的危机,他们已经尽力了。如此态度,正逐渐与当初的玉衡一脉靠拢。 不如直接将那两老道收拾了。明空冷哼了一声,语调中满是不耐烦。 北真王沉声道:先王遗训,不可杀王佐。而且那两位王佐手中掌有真器,又有一位迈入了洞天修为,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一旦他们之间打起来,恐怕整个弥兵岛都要崩碎,坠入海中。 明空讥诮一笑道:你弥兵岛先祖遗训,女子不可为王,你不也坐上这宝座了? 北真王面色一沉,压下了翻涌的情绪,不理会明空的话语。她掀了掀眉头,又道:我兄长一脉并未死绝,眼下怕是心思浮动了。 恋耽美 ——(47) 明空挑眉道:玉衡怕是也没死。她的长姐定然是陨落了,但是玉衡嘛,还真不一定。再者这边还有个玉衡的子嗣,就算没有玉衡,他们也会像明寂那样打后嗣的主意。明寂能知道的事情,弥兵岛一些老不死的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接受长观的真器,也有惹怒长观的意思吧?在他们的计划中,长观宗因此盛怒,不再掺和弥兵岛的事情,甚至刻意纵容那弟子。 困居一隅,眼界也窄了。玉衡一直生死不明,不过北真王自身是倾向于这位兄长还活着,她甚至认为九色神石那边也是玉衡动的手脚,她哼了一声道,就算真拒绝了也无妨。长观宗既然是玄门第一大宗,这等度量定然是有的。 明空眸光幽邃了几分,她道:可要是真器被坏呢?那些长老假意推脱,做出一副极度排斥九州鼎以及长观宗的模样来,到了后面这九州鼎出事,就不难想到他们身上了。 北真王骤然拔高了声音道:他们当孤是死的么! 正在北真王与明空说话间,殿外升起了一道浮光,洛惊鸿的身影缓缓地照入了其中,北真王的怒气骤然一收。 等到洛惊鸿沿着那道光气进来时,北真王询问道:你不是与玉音门的弟子前去论道了么?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虽然她将洛惊鸿视为承继之人,但也不想过早地让山岳压在她的肩上,剥夺她的快乐。先前登瀛秘境之事,便是刻意放她出去,与玄门各宗往来。现在各宗弟子在此,她更是不会阻止洛惊鸿与她们论道。 洛惊鸿朝着北真王和妖皇二人一拜道:见过师尊、师娘。等到一道清气将她托起时,她才继续道,弟子自清声道友那边得知了一个消息。玉师伯要回来了,他的弟子正在棘阳派中,先前还去找了长观宗的玉言道友。 短短数句信息量极大,别说是北真王,就连妖皇都一改慵懒之态。棘阳派?北真王纳闷地开口,九州玄门宗派众多,落入她眼中的也只有长观宗、玉霄宗等庞然大物,像棘阳派这等位于中流的门派,要不是有特殊交情,根本不会多看顾。眼下有些了解,也是因为此派弟子在玄门一众中算是踊跃,早早地立下了法契,前往弥兵岛镇守。 北真王拧眉道:他若是在小宗派中,为何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妖皇轻呵了一声道:这棘阳派也是有数千载传承的,其掌门是个化元二重境的修士,能到这地步,宗中也算是有点积淀,兴许有镇宗真器存在,也不一定。 北真王恩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当初玉衡生死不明,若是活着,会归来也是预料之中。在登瀛秘境出来前,弥兵岛一直闭岛隐世不出,而现在因虚空通道之事,山门大张,他自然也会把握这个机会。消息怕是长观宗那边刻意送过来的,北真王也领了这个情,她想了一会儿取出了一些灵茶,让洛惊鸿给卫含真那边送过去。 玉衡回来了,你打算如何?明空状若无意地询问道,她来到弥兵岛之时,王位之争已经落幕了,对玉衡的了解也是听北真王说的。 北真王面色沉着,眉眼间涌出了森戾之色,她笑了笑,杀气四溢道:杀!执掌弥兵岛数百载,要是连应对此事的本领都没有,她怕是白当这个王了。不管玉衡的身后是谁,他既然敢回来,那就彻底地将命留下吧! 卫含真那边收到了灵茶之后,便明白北真王已经知晓此事,于是便不再管顾。这灵茶暗藏数百年灵韵,对于清静修士的神思和巩固修为都有益处。卫含真想了想,其对元婴修士的增益不算多,便将灵茶尽数赐给了清声、玉言和甘如英三人。 虽无魔物之乱,可各宗忧心虚空通道再生变数,故而镇守的弟子仍旧留在弥兵岛,未曾离去。弥兵岛的灵机并不亚于各大宗,对于那些宗派较小的弟子而言,无疑是福地,吞吐灵机更胜往日,他们自然也是留下。 半月之后。 深夜,星光晦涩。观风院中的草木沙沙作响。某处院落,炎炎的火气转而一收归体,吐纳之中的人已经缓缓地睁开了那双黑沉的眼。夜色笼罩之下,又无旁人在此,往日里的天真烂漫自然不需要再维持,那张犹显稚嫩的面庞冷浸浸的,寒意刺骨。 忽然间,一道化影在窗畔隐隐闪现。玉言神情一变,右手手指一抓,便有数道烈炎打出,自那窗边漫延开。然而那道化影并不受影响,其一个闪身便入了屋中,化作了一个英武的青年男子。 你为何不愿同我走?青年男子打量着玉言,温声开口道。见玉言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要催动法符,他又一扬手打出了数道白芒,顿时将玉言扯入了一个溟漠之地。他笑了笑道,没有用的,洞天手段岂是你能破的? 玉言咬了咬下唇,从这句话中她已经推测出此人的身份与来意。她仰着头,冷冷地瞪着玉衡,并不轻易屈服。 明寂真是不堪重用,而你委实笨了些。玉衡望着玉言,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未就北海妖庭之事上说下去,他对上玉言冰冷的视线,眉眼间浮起了一抹兴味来,他道,你如今是蓬玄峰峰主三徒,上面压着两个师姐,其他东西也轮不到你。 玉言冷哂了一声,并未因玉衡与自己的关系而动摇内心。北海妖庭一事后,一方面是被恩师训诫,另一方面则是被关入了百罪崖。她其实不觉先前有什么大错,可是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往日里轻忽的功行,实则万分重要。还有另一事情,想要重新回到过去,她则需要顺从师尊之言。她不在意长观宗如何,可师尊在意,那么她也便跟着上几分心。她与玉衡的化影对视,寒声道:你想做什么? 玉衡笑道:过来看看你罢了。他的仪态潇洒,动作从容。眨眼便到了玉言的跟前,手指往桌上一点,顿时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只宝光灿然的三足宝炉。 玉言曾经在道书上见过此宝炉,知晓其名禁火化生炉。此法宝一旦运使出来,会倾出一片火海。修行火属功法的修士得到此火海之助,灵力攀升,道法威能比寻常增长了好几成!留下了禁火化生炉之后,玉衡的身影便化散了,只余下一片清湛的亮芒,良久之后才散去。玉言冷脸望着那化生炉,一拂便将它收入了袖中。 次日一早,玉言便直接往卫含真的院中去。 院中水光潋滟,亮芒环绕了整个院落,禁阵之上,因灵机的踊跃也浮现了一道道阵光,将此间的灵机收束在其中。不过这回不再是卫含真在施法,而是素微将北冥玄水给铺展了出来。玄水之上,还有条条剑光飞舞,绚烂非常。 虽说是金水双功同修,但是威能手段都有所不同。素微施展出来的北冥玄水威能显然不如卫含真的宏大,但是其漫无边际地铺陈开来,对敌手还是颇有牵制。玄水之中混入了雷意,不过是她当初在太微山上采摄的,与卫含真的雷法神通截然不同。她真正赖以杀人的手段,则是那一柄神光四溢的无尘剑! 卫含真原本想让素微再修一门神通,但是眼下又改了主意。她沉思片刻后,出声道:传言杀剑一脉,练到极深处,天地可夺,万物能杀。其斩断一切虚妄,剑通千界。你本就是剑心通明,于剑道上有别样的天赋,不如将心神沉入杀剑一道。不管敌手是什么手段,我自一剑杀之!顿了顿,卫含真又道,你那「无尘剑」只是一件寻常玄器,在元婴期可用,不过等到更高境界,便是一般了。以后你得以宝材祭炼,又时常温养,让它退玄入真。 素微点了点头,认真地应了一声是。将那无边的玄水一收,只余下一点剑光如星光般在周身旋动。仿佛感知到了素微的决心,那无尘剑发出了一道激昂的清鸣。 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她转向素微又道:玉言来了,你去接她。往日未曾行功时,禁阵便未曾开启,弟子来往自如。但是一到施展神通道术,怕坏了弥兵岛的东西,故而卫含真又将阵法启动,如此灵机不泄,不过这么一来,弟子也别想入内了。 玉言见是素微出来,眸中掠过了一抹诧异。旋即抿了抿唇,压下了那股情绪。几个呼吸之后,她的心情平复下来,望向了素微,欣然道:大师姐。 素微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将玉言引了进去,便静立在卫含真的身侧,默然不语。 玉言见过卫含真之后,便将禁火化生炉取了出来,把昨夜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卫含真面色微沉,眼中敛着一抹寒光。弥兵岛上,玉衡能够来去自如,视禁阵于无物,不惊动任何人,显然是功行到了一定地步,这更不是她们能够卷入的了。取过了禁火化生炉,卫含真袖中抖出了一道灵光清缈的法符。那法符化作了一道清光往化生炉中一钻,片刻后又丝毫无损地转了出来。卫含真将其一拿,置入袖中。将禁火化生炉往玉言处一推,淡声道:已经用法符探过,这玄器并没有布置什么手段。既然他给了,你收下便是,祭炼了好增加自身的实力。 玉言怔然,没想到卫含真会是这个反应。她犹豫片刻,开口道:可他是我等敌人。 卫含真望着玉言,轻笑了道:他是你生身之父,这关系是抹杀不了的,赐予你法器也是应当。既然能够增长自身修为,为什么不要? 第60章 卫含真不是迂腐之辈,只要能够增加自己斗战之能而又无危害之物,自然是能收则收。玉衡那边想来也是作了一番工夫,知晓玉言修炼的是火属功法,故而送上了这玄器,想要拉近与她的距离。不过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生在这个时候现身在玉言跟前,做出慈父的模样,是玉言身上有什么让他图谋的?卫含真眸光微凝,神情也跟着肃然起来。她望着玉言道:他是你父亲,但是你也要记着,你是我长观宗弟子。 玉言乖巧地点了点头,这句话师尊说了不下十遍了。她愿意为了师尊维护她所珍爱的宗门。至于父亲,她孤零零一人,无父无母,哪里来得感情?大师姐需要什么法器么?玉言倏然抬眸,望着素微甜甜一笑。玉衡既然想用法器讨好她,那一件怎么能够呢? 卫含真哪会不明白玉言的打算?她摇了摇头,替素微回答道:她身上法器不少了。法器固然重要,可自身修行也不能落下。过于依赖外物,可能会乱了道心。尤其是素微练的是杀剑,到了高深处,她一人一剑足矣。 玉言喔了一声,诧异地望了素微一眼。她知道的大师姐除了修行,便是追求珍宝法器,为此不惜与人赌斗,怎么现在变了性情?再觑了一眼一脸沉静的卫含真,隐约找到了真相,怕是师尊拦着她吧。眸光闪了闪,玉言的笑容灿烂,显然没有因为此事而失望。 你将火相放出来我看看。卫含真出声道。玉言既然过来了,那便顺便考校她的功行。 玉言闻言运转玄功,腹中金丹转动,一股炎炎的火灵之气喷出,烈焰若云霞,眨眼便弥布了数十丈地,蒸腾的炎气烤着地面,眨眼便熏出了一片焦黑色。卫含真感知着那股炽热的烟气点了点头。玉言练的《无相劫火》也是长观宗的上功,此火极为暴烈,练到高明处,熔金消铁,不管你坚躯如何,都会被一道道火气刷去。 她望了眼素微,又道:将修为压制到金丹一重。 素微领会卫含真的意思,这等事情她也做了不少。当初卫含真闭关之时,她便会代师授业,压制修为与师妹们比试,从而考校她们的功行。她也不用剑,而是将那北冥玄水一铺展,顿时深蓝色的浪潮哗啦啦滚动着,朝着那片火海压去。 玉言见状一凛,不敢大意,运起了法诀,卷着火浪进攻。水火轰然相撞,这是纯凭灵力的一击,火蛇在那搅动的水潮下,缓缓地退缩去。玉言面色一变,她咬了咬下唇,直接将火海化散。但是那股炎炎的烈气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化作了数道火箭,裹挟着凄厉的啸声朝着素微射去。素微眉头一挑,浪潮往上翻滚,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水墙。水潮与烈焰相撞,顿时白色的雾气向四面扩散,将人笼罩在茫茫之中。 玉言眉头紧拧,前方已经不见素微的身影,可那股悬在心间的危机并没有消散。玉言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拿定了法诀,手指一点,前方便出现了数十道火符,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在与水潮相撞时,发出了隆隆的爆响。 雾气之中,素微从容地望着玉言所在的方向,身后那股庞大的水潮声息已经收敛了起来,而散布在外间的都被那烈火化作了滚荡的雾气,不过隐隐还有雷芒窜动。素微心念一动,试图运使着那片藏着电茫的雾气。那片浓雾还真如她的心意旋动,一点点地销蚀着那股火气。 师妹,小心了。素微倏然开口,显然是给找不到自身所在的玉言提了个醒。下一刻雾气聚拢,雷光滚荡,猛然朝着玉言所在击去。玉言被她吓了一跳,火焰被雾气排开,她周身已经无有遮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愣愣地站在原处。 素微自然不会让那一击落下,一拂袖便将那片白雾化散。这次与玉言对招,她也是有所得,譬如那北冥玄水化作的玄雾,茫茫一片遮掩视线又有雷芒窜动,用来困敌为杀剑做掩饰,也是好的。仔细琢磨了一阵,她觉得此法可行,一时间面上欣喜掩饰不住。 玉言抿着唇不说话。同样是金丹一重境的修士,她完全不是大师姐的对手。真的能够超越大师姐么? 卫含真望着玉言叹了一口气,不是说那门功法不如,还是因为玉言战斗经验太少了。譬如最后那一着,她为何不遁走?《无相劫火》之中有火遁之法,只要一缕火炎之气在,她皆可运转遁法,再不济游斗也是成的。将玉言喊到了跟前,卫含真指点了一番后,又道:等到回宗门的时候,你可以到宝阁之中兑取前人的手记。 等到将玉言打发走之后,卫含真对着素微道:虽然你我二人皆修此功,但是北冥玄水千变万化,你可去寻你自己的路数。 经过这次对战之后,玉言像是被素微刺激到了,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放到了修道之事上,她并没有再去找素微对战。宗门中与她共性相仿的有小师妹,但是出乎一股莫名的心态,玉言并没有寻上甘如英,而是找到了清声。 清声修的功法乃木属之功,最为不喜炎火,可耐不住玉言的软磨硬泡,只能够将修为压制到金丹期当她的陪练。虽说与素微比起来,清声懒了不是一点两点,但她也是出去做任务,靠着厮杀走过来的,斗战经验同样在一直留在蓬玄峰的玉言之上。旺盛的青木之气压在了火海之上,一株苍翠的大木成天而起。清声坐在了树枝上,笛声不绝于耳。她不主动攻击,但是玉言那里也休想打到她。在金丹里的灵机几乎耗尽后,玉言收起了火海,瞪了清声一眼,转身就走。 清声耸了耸肩,便从大木上飘然落下。 恋耽美 ——(48) 喂,她是你师妹啊?这般不客气?云池月坐在墙上朝着清声招手。 清声抬眸,那双狐狸眼中盈动着笑意,她乘着风掠到了云池月的身边,与她并肩而坐。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灵酒递给了云池月,笑眯眯道:是白狗道友啊,师妹就是用来打的。她心气好,磨一磨是为她好。 云池月斜了清声一眼,不大相信她的话。想到登瀛秘境中的事情,她将灵酒一甩,凑近了清声,神神秘秘道:卫道友和你的这位师妹是怎么一回事啊? 清声神情一变,正容道:弟子怎么可妄议师长之事?顿了顿,又道,你若想知晓,直接去问我师尊,以你们的交情,应该不会打死你。 云池月:她知道了,这是不可问的秘事。 玉言这般境况,自然是落在了玉衡的眼中。某一个夜里,他再度地出现,给玉言的不再是法器,而是一卷名为《炼骨天兵》的功法。道书之上,清气萦绕,可那炼骨两个字闯入了玉言的眼中,使得她神情大变。将道书往前一推,她警惕地望着玉衡,怒声道:我是玄门正传,不会走邪门歪道。 玉衡一挑眉道:此是妖族的炼兵之法,抽骨为器,化魂为术,以骨器为寄托,化其他妖族神通为己用。你身上有真龙的血脉,走这一道又如何不可? 玉言冷声道:我有真龙血脉,就算要走妖族之道,那也该与妖皇一般,而非是此等下术!她在长观宗中看过的道书不少,自然也明白其间的不同。这《炼骨天兵》是伐人实己之道,要说适合半妖的,还是甘如英的《太虚化龙经》,其名为化龙,可实际上能够百转千化,能领悟其他妖族神通,这是我自得的,而非是强加于我。同样是半妖之身,可师尊却将那门功法给了甘如英。想到了此事的玉言忽然间有些愤怒,对上玉衡温润如玉的面庞时,这股怒意更是熊熊燃烧。 玉衡一挑眉,将道书收起,他看着玉言道:你为什么愤怒? 戾气和愤怒交杂,玉言的眼中火光汹汹,她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仿佛要被那股恶意与森戾吞噬。良久之后,她指着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玉衡,怒声道:滚! 玉衡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练火功,要使得火攻之术发挥最大效益,必先用火炼身。你即是那火。说完,也不管玉言的反应,那道化影便自行地散去。 玉衡走后,在玉言院落不远处,两道流光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王宫之中。 华灯耀目,昼夜不息。殿中亮如白昼,沉香袅袅,酒香清冽。 没入宫中的光点,一道与妖皇身合。片刻后,妖皇沉声道:他在弥兵岛有段时日了,不过未曾去见诸长老,而是将心思放在了长观宗那弟子的身上。 他不去见,自然有人替他去见。至于那女儿,未必是一片爱女之心。北真王冷哼了一声,眸光幽沉了几分。 要找借口将她接到王宫么?妖皇沉思片刻,又道。玉衡定然是有什么计划,而他频频接触的玉言则可能是其中的一环。不管如何,只要阻断了父女两的相见,便可坏了玉衡的计划。若当真是爱女之心,那在恶事发生时还有个人质在手。 北真王漫不经心道:由他去吧。 妖皇闻言眉头一皱,她起身走到了慵懒地倚靠在榻边饮酒的北真王身侧,一把按住了她斟酒的手,寒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眼下就是在纵容事态发展。明明可以从源头上阻遏。只是将玉言请到王宫中做客罢了,又不是要害她性命,长观宗那边想来也不会拒绝。 北真王挑眉一笑,反握住妖皇的手,将她往怀中一带,另一只手则快速地揽住了她的腰。凑到了妖皇的耳畔,北真王幽幽道:王后,孤所求之事众多,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妖皇身躯倏然一僵。 她跟北真王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耳鬓厮磨?抿了抿唇,她也没注意北真王的话语,而是鼓起灵力将那只束缚着自己的手震开,一旋身便从那温柔的牢笼中挣脱。妖皇压了压唇角,冷声道: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北真王轻笑了一声,曲起的手指敲在了小几上,慢悠悠道:王后真是无情啊。 没有真魔的弥兵岛是平静的,各宗弟子在这灵机充沛之地往来论道,也不曾耽搁了功行。只是这股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虚空通道再度崩裂的先兆出现,以及长观宗执法长老高英如和真器九州鼎的到来,平静就像是布满了裂纹的镜面,不消多久便会全盘崩碎。 高师叔。见到了高英如,卫含真丝毫不意外,毕竟九州鼎乃是重器,两位洞天真人走不开,长观殿中最为分量的,便只有她了。 高英如朝着卫含真笑了笑,询问了弥兵岛的状况。在此之前,她也与北真王以及诸长老见了一面,察觉到有些人的态度很是微妙。明明虚空通道的异象已经出现了,他们好似不大急迫。卫师侄,他们当真需要真器么?高英如又询问道。毕竟这次将九州鼎请出,长观宗是作了不少的准备。先前推演天机,只能见到一片迷雾,最后还是长老们不惜牺牲功行,才见到了一线未来。然而那未来也是时时刻刻在变动中,根本就说不定。 师叔怎么会这么问?卫含真诧异地开口,望了高英如一眼,肃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高英如拧眉道:我见弥兵岛的两位王佐,似是不愿意借用我长观真器,北真王那边也不急。 卫含真眨了眨眼,良久后才道:可能是有其他打算吧。不过我见那弥兵岛的真器力量已经衰竭了,再驱使几次只怕会跌下真器,到时候就压不住虚空通道了。不管怎么说,真魔事关重大,不能让它们到九州之地。弥兵岛那边若是弃而不顾,我们也需要设法将之镇压。 高英如神情缓和了几分,点头称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卫含真并不认为北真王会放弃镇守弥兵岛,那九色神石兴许用来谋划什么也不说不定。毕竟眼下玉衡出现了,弥兵岛上暗潮涌动,她得压下那股逆流。 弥兵岛王宫之中,大祭斐乌、太丞吉邱这两位长老同时出现。他们并非是化影出行,而是法身降落在殿中,气势往外一放,顿时摇动了王宫中的禁制。北真王大马金刀地坐在王座上,蓝白色的长袍被疾风鼓荡,她面不改色地望着两位王佐,身后升起了一道玄气,顿时将两位王佐的力量往下一压。 片刻之后,斐乌和吉邱率先收敛了气势,面色难看地望着北真王。 王上这是何意?斐乌冷着脸道,我弥兵岛重地,怎么可一直让别家的真器代为镇守? 九色神石不是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么?话说回来,上次要不是王上催动九色神石,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吉邱也跟着附和道。 北真王掀了掀眼皮子,慢悠悠道:那此是孤的错咯? 老朽可不敢这么说。斐乌嘿然一笑道。 北真王道:虚空通道再度被撑开,不管如何,我等总要处置,难不成任由其发展? 吉邱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我弥兵岛已经镇守了那么多年,眼下真器之力已经耗尽,算是不负先王重托了。当然,并不说要将九色神石收起,而是让它再度发挥效力,只是能有几成就看天意了。 斐乌眯着眼点头,显然十分赞同吉邱的意思。 北真王道:那真魔降临时,我弥兵岛一众如何自处?等着化魔么? 斐乌道:自然是要迁到九州内陆去。 北真王讥诮一笑道:你以为九州玄门能容我?到时候我等就是打开禁关放真魔入九州之罪人! 那我们能如何?吉邱眉头一皱,对北真王的说法很是不满,他拔高了声音道,我们已经镇守了这么久,九州并不只是弥兵岛的九州!他们也该担起责任了。 北真王笑道:是啊,所以长观宗的道友将真器九州鼎送来了。 斐乌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满道:说来说去,王上还是打算用旁人的真器。这真器气息与我弥兵岛相缠,等到哪一天长观宗吞了我弥兵岛,抵挡都来不及! 那大祭打算如何呢?北真王转向了斐乌,真诚道,孤是弥兵岛之主,要孤放弃弥兵岛是不可能之事。当日王兄一事,孤的态度想来已经表明了。大祭和太丞也曾支持孤的决定,为何眼下更改了? 斐乌拧了拧眉没接腔,今时与往日不同。那时候可不知道虚空通道会再度张开!就算没有魔念和真魔,只有一片魔化之地,已经让他们生出恐慌。这番话自不能与北真王说,斐乌想了想,不知如何反驳,只木着脸道:我等绝不可能迎其他宗门的真器。 无妨,孤自己会去迎。顿了顿,北真王又道,可能这决定对二位来说还是急了点。这样吧,这回仍旧是用九色神石镇压,不过此后它还能不能再起效用,孤就不可保证了。 这意思是要继续催动九色神石之威能?斐乌和吉邱面色倏然一变,他们眼神闪了闪,也知道北真王是不可能被劝服的,故而盯着她片刻后便一拜退出了殿中。他们一走,北真王面色就沉了下来,那英气勃勃的眉眼间浮动着一抹戾气和杀机,她冷冷哼了一声。真要无物镇压虚空通道,这两老道怕是比谁都要着急! 虚空通道显兆之后没多久,便爆发开了。裂隙之中,一条黄浊的长河浩浩荡荡的挤出,阴风惨戾,无数魔头在其中呼啸哀嚎。弥兵岛上方黑云重重,阴气滋生,仿佛在炼狱中沉沦。 弥兵岛封印之地,菩提宝相度化魔头和邪气,而北真王手中也掌着一块九色的神石。原本此石是在封印之地的阵中,靠着自身的灵机转动。不过现在其被北真王取了出来。洞天真人那磅礴的气机一灌入,顿时激发了九道彩光,猛然镇向了虚空通道。九色神石本就真灵受损,几乎枯竭,如今被北真王这么一催动,灵机如洪潮爆发,内里则是空空荡荡。等到虚空通道消弭,那九色的彩光才收敛到神石中,暗淡的九色神石才多了几分光泽。可饶是如此,也支撑不了多少岁月了。 这数次从虚空通道涌过来的魔潮都没有真正的真魔和魔念,而是一些凄厉的底层魔物,远比不上万载之前的魔劫。是上界有人在牵制?北真王想了一会儿,又将之甩到了脑后去。她低下头,视线定定地落在了九色神石上,良久后,唇角勾起了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将它放回了原先的位置,维持着封印之地仅有的力量。 那通道出现的时候,几乎各方势力都在观看。弥兵岛的大祭和太丞更不例外。等到天边彩光消散,那深邃的黑洞消失不见,斐乌才心有余悸地缩回了视线,道:那些魔头要是全涌出来,我弥兵岛要被彻底冲碎。 吉邱道:九色神石的力量几乎耗尽,下一回如何过? 斐乌道:这不是我等该想的事情。他哼了一声道,别看有的人现在坚持,等到了时候,还是会求到外面那些人的身上去。 吉邱琢磨了一阵,点了点头道:也是,反正现在我们的事情算是做成了。默了默,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道,长观宗还真是大度啊。 此刻的观风院也不太平静。 问题出在卫含真的徒弟身上。 玉言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后,就不断地找人对战,磨砺功行。其中大部分时候都寻上了清声,这回也不例外。但是被清声压制的时候,她浑身化火,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躁动而又有诡异的力量,竟是将清声震伤!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这本应该是我专栏里写得最长的了。 第61章 清声修的功法是《太昊还生经》, 此功运转起来,可将那点邪气斥出,至于伤势,服了丹药之后养上几日并没有什么大碍。可卫含真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仍旧是眉头紧蹙,眼中藏着一层深深的忧虑之色。 在玉言身上那股奇怪与邪意弄明白之前,她是不能让玉言与旁人切磋了。说来也是她想得不周到,观察一阵后见玉言身上没有异样便放了心,可谁知道那蛰伏的东西什么时候会冒出头? 清风流转,庭外的树下,玉言双手绞在一起,咬着下唇,眼中尽是茫然、愧疚和不安等情绪。她并没有伤害二师姐的意思,只是被那股青木之气压制后,窍穴中的火灵疯狂上涌,一股强大的力量不知自哪里生出,她还没有想明白,就运使了出来。 你二师姐无事。卫含真望着玉言,淡声开口道。 玉言闻言抬起头凝视着卫含真,扯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嗯了一声。那张冷淡的面容让她心中生出了不少的忐忑,她摸不清自己接下来到底要面对什么样的惩罚。 卫含真朝着玉言招了招手道:过来。等到玉言到了跟前,她伸出手按在了玉言的头顶,感知着她体内的气机流动,仍旧如先前一般,查探不出丝毫的异样来。可能与玉衡有关?卫含真浮起了一个猜测,但是若如素微所言,这是在玉衡出现之前便已有之事。没等她开口,玉言倏然喊了一声师尊。 卫含真垂眸凝视着玉言。 玉言抿了抿唇,道:先前那个人来找过我数次,其中有一次还给了我一本名曰《炼骨天兵》的功法,不过被我拒绝了。最初几次玉衡出现她还会找卫含真,后来想着出现就出现,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便不再多言了。其实到了现在她也觉得玉衡出现没什么,他给自己的法器还没有运使,至于功法,更是没可能去练。想了一会儿,她又道,那个人也指点了弟子功法,譬如将火灵弥补体内的各个窍穴,与道书上的记载相合。 卫含真一挑眉,沉思片刻后开口道:你将火相放出来我瞧瞧。玉言依言而行,仍旧是不得异样之处。思忖了片刻,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接下来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说着,她的袖中飘出了一张灵光湛然的法符。若是法符单独使用并无甚效果,然而玉言体内有困龙锁,与这张法符结合起来,别说是金丹,就连洞天都能够封阵主。 玉言微仰着头凝视卫含真,她的唇角耷拉着,情绪并不高昂。她没有说话,任由法符落在身上,顷刻间剥夺了所有的灵机,无有一丝灵力留存,她就像是个普通人。心中升起了一股忐忑不安,她怕看到卫含真的神情,低着头道:我去看看二师姐。 卫含真嗯了一声,直到玉言走入了屋中才收回了视线。玉言这事情不少,她打算去寻找高师叔看看如何处理。正当她准备动身的时候,一道光气落到了庭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神情高邈的女道人。 恋耽美 ——(49) 高师叔。卫含真忙朝着高英如抬袖行了一礼。 高英如朝着她点了点头,问道:清声那丫头如何了? 卫含真道:休息几日便好了。顿了顿,又道,高师叔,我正准备去找您呢。 高英如闻言一笑,应道:也是巧了。她望着卫含真,将周边的禁阵启动,这才又正容道,是九州真人催动我来此的。 卫含真眉眼一敛,面上有几分讶异。九州真人乃是九州鼎的真灵,平日里掌门待他都要恭恭敬敬的。他的脾气并不大好,这回肯来弥兵岛,也算是给足了大家面子。九州真人是为何?卫含真疑惑道。 高英如神情一冷,她道:九州真人感知到此地有一股力量能坏他身躯,污他法体! 什么?卫含真震愕道。真器也有好赖之分,九州鼎在真器中便是属于一流的法器,与玉霄的补天图并称仙灵不坏,可现在九州真人却说有东西能够坏了他根基?卫含真不得不慎重对待。九州鼎是她说动宗门借出的,如果真发生点什么,那么她便是长观宗的千古罪人。抿了抿唇,卫含真道:九州真人可曾提到出在谁身上? 高英如定定地望着卫含真,良久之后才道:要是不出意外,八成是应在你门下弟子的身上。这话一出,卫含真的面色更是深沉,清声和甘如英俱是不可能,那便只能是素微和玉言。素微的身上有混沌天章神通可化解罪种的力量,但是玉言她前不久正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力量。良久之后,卫含真苦笑一声道:我知晓了。顿了顿,又道,高师叔不妨往北真王那边多走走。 见卫含真已经明了,高英如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不管那话是应在素微还是玉言身上,卫含真都不能让她们再四处走动了。玉言已经被法符封阵,留在观风院中是最好,但是素微那儿却不能如此行事。她身上的罪种一旦没有了压制,绝对会彻底地爆发开。 素微在卫含真进屋的时候便注意到她的神情,几个师妹仍旧在屋中,素微想了想传声询问道:师尊是有事要与弟子说么? 卫含真见她率先挑开了话头,一扬眉,也不再踌躇,而是直言道:这段时间你们都留在院中不要出去了。你是大师姐,要看好师妹们,尤其是玉言。 素微眼神光一闪,没有多问。 卫含真让高英如多与北真王走动,她自身同样是要往王宫中走上一遭。她不相信此处的事情能够瞒过那两位洞天真人的耳目。卫含真在那一片清光之中踏入殿中,对上的便是北真王带着笑意的视线。妖皇神情凝肃地坐在一侧,而洛惊鸿则是垂手侍立在北真王的后方。卫含真眨了眨眼,与同道一一见礼之后,才道:想来北真王已经明了我的来意。 北真王点了点头,她望着卫含真歉疚一笑道:本是我弥兵岛的事情,却要将你们长观宗卷入,实在是抱歉。 与玉衡有关?卫含真不动声色地望了北真王一眼,应道:玉言乃我门下弟子,怎么能说无关?北真王那边早得到玉衡的消息,可迟迟不见动作,反而任由玉衡在弥兵岛走动,想来是有什么谋划吧? 卫道友的答案都在此中。北真王手指一点,便有一片玉符凭空出现,飞向了卫含真。那股异样她自然是察觉了,实则是从玉言结丹的时候便开始关注了。此后一直收集与之有关的消息。玉符中的记载有些来自弥兵岛,而有一部分则是来自龙族的传承。 卫含真伸手接过了玉符,神识往其中一扫,便将里面庞大的内容尽数接收。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等到那玉符化作了齑粉消散之后,她倏然抬眸望着北真王,冷声道:竟然是从十多年前便开始谋划?那东西早在玉言出身时候便埋下了?在玉符中记载,玉言的身上异样来自于一种名为邪握之兵的邪异宝器,此宝器一直化入血脉与窍穴中,唯有修士修为到了金丹之后,将灵力遍布窍穴,从而将邪握之兵逼出。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修炼玄门上乘道典的修士。玉言身上之所以出现异样,是因为近来她忙着增长自己的修为,不断用功法锻体,那邪握之兵自然是经受不住。难怪玉衡如此好心,指点玉言修炼。可话说回来,就算玉衡没有出现,玉言也迟早会走上这条路。 北真王没有说话,妖皇一掀眼皮子,懒洋洋道:应当是如此。我那长姐怕也是成为计策中的一环。邪握之兵是妖族炼器中的一种锻术,所祭炼的天兵森戾霸道,凡人的血脉承受不住。而玉言就不同了,她是真龙,就算真龙血脉未曾得到彻底激发,也可以压住那股霸道,而不是爆体而亡。 卫含真凛了凛神,又道:那这「邪握之兵」 到了这会儿妖皇也不会隐瞒什么,她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自然是用来毁坏真器的。要知道我妖族与人族之间,也并非一直那么融洽。只是近来结成了联盟罢了。 卫含真眉头一拧,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妖族之中各大妖自有倾向。也唯有这位妖皇在位之后,真正地与人族结成了誓约,达成了一个同盟。当然,要是到了弊处多于利处的时刻,那同盟也会自然而然地破碎。到了这会儿也算是有个确切的答案,九州鼎所感知的能够坏它真身的东西,便是玉言体内的那股邪异力量! 难道玉衡要取出邪握之兵么? 妖皇闻言则道:如果邪握之兵仍在窍穴之中,未曾现出原型,玉衡大概会直接取了那丫头的性命炼成天兵吧。现在么妖皇拖长了语调,笑吟吟道,驭天兵为己用。卫真人,洞天真人的手段你也是明了的,不管那丫头自己想要如何,玉衡都可以控制她。她乃长观宗的弟子,不会被长观宗真器所伤。我看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了结了那个丫头! 王后!一直静听的北真王听不下去了,不由出声打断了满脸笑意的妖皇。卫真人。北真王朝着卫含真打了个稽首道,既然贵派真器借出,我弥兵岛自然不会坐看此事发生。不过其间还需要长观宗道友的配合。 卫含真眸光闪烁,她扬眉一笑道:当然! 弥兵岛封印之地,因九色神石力量的衰颓,那股庞大的阵力和灵机也缓缓地消失。暗夜之时,光亮如萤火,可在数千年前可不是如此景象。在庞大的灵机之下,此地的光芒亮如白昼,灵光耀耀,哪会是这般微小? 天际掠来了一道亮芒,起先如同米粒般大小,慢慢的一团光亮在半空中爆开,几乎照亮了整个封印之地,片刻后从中走出了一道神采飞扬的身影,正是北真王的化身。 视线往封印之地一扫,北真王便朝着九色神石所在的地方掠去,行动间庞大的气机翻滚,犹如浪潮般向着四面八方涌去。前方的空气莫名地扭曲了一阵,片刻后一道黑气滚荡,慢慢地化为一个戴着玉冠、面目俊美的青年道人。 北真王望了眼九色神石,果真,其中最后一抹力量已经被化散了。如今的封印之地靠着残存的灵机维持,恐怕不到半个月就会彻底崩塌。 玉衡负手望着北真王,意味深长道:王妹,多年不见了啊。 北真王眸光闪了闪,果然,玉衡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一直未曾揭发,怕是因母亲之命立下了发誓。将眼中的情绪抹除,她漠然开口道:既然出走了,为何要归来? 玉衡望着北真王摇了摇头,认真道:当日是我败了,但是我从未打算放弃。我一族镇守弥兵岛太久了,为何只让我等承担? 北真王不接腔,她跟玉衡的道念从根本上就不同。她愿意镇守弥兵岛,便是以此为道誓成就洞天,根本不会因玉衡三言两语否定自己的根本。既然兄长归来了,那就别走了吧。九色神石之事,兄长怎么都要给个交待。 玉衡仰头大笑道:它迟早都是要坏的,我只是加速了进度而已。再说了,王妹你不也一直催动它,迫使它快速地枯竭么?我现在是助王妹你好达成心意,自长观宗那边借来真器镇守。 北真王定定地望着玉衡,道:你被真魔侵心了。你这么想要打开虚空通道吗?坏了弥兵岛的真器九色神石,再对长观宗的九州鼎动手脚,如此魔潮一来,便再无人可以遏制了。若只是当年不想镇守弥兵岛,想带着族人走出一条路,那么现在玉衡就只想坏了九州! 玉衡笑道:王妹这是说错了,我只是为了我弥兵岛一脉好。话音落下,便见剑光一闪,他挑了挑眉,伸手往前一按,便将那道剑光拍落。在这弥兵岛上大动干戈,怕是整座岛的禁制都会破碎,弥兵岛沉入海中。王妹你愿意么?再者,你过来的只是一道化身,如何与为兄较量?北真王不想跟玉衡说废话,提着剑便动手。而玉衡则是微微一笑,身躯在半空中骤然暴散,化作了无数道烟气朝着各个方向散去,显然不愿意与北真王动手。 良久之后,封印之地的不祥之气被北真王驱散,她漠然地注视着那件已经不再是真器的九色神石,将它敛到了袖中。再用宝材温养数千载,或许能够再恢复真器之身,只是到了那会儿已经没有必要了。数千载的时间太长了,别看洞天期的修士翻山倒海无所不能,可终究只有两千岁的寿数,不成炼神不得超脱。 化身带着九色神石变作了灵光合到了北真王的身躯之内,原本正在打坐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眸,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随意地将九色神石取出安置在架上,她仿佛并未将九色神石力量衰竭之事放在心上。殿中灵机涌动,吐纳清气数日之后,察觉封印之地彻底崩塌,她才自袖中抖出了数道灵光,将弥兵岛的长老们尽数招来。 灵光散落四方,一个个原本在坐定之中的修士醒转过来,伸手一拿,便起了法驾前去王宫大殿。不到一刻钟时间,各方来人已经是齐聚,以大祭斐乌和太丞吉邱为首,分别站成了两列。 王上急招我等,又是为了什么?斐乌漠然开口。 北真王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样,开口道:我弥兵岛真器九色神石镇压封印之地近万载,如今灵机已经消耗尽,想必各位也知晓了,大阵崩塌,一旦虚空通道出现,我等避无可避了! 怎么会如此?一个长老大惊失色,他常年在洞府中修持,并不管外间的事情。虽然知道九色神石之力在衰减,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等是要撤出弥兵岛么? 我世代镇守此地,怎么可能擅自离去?就算真的魔潮现,我等也要战到最后一刻。 魔祸降临,是天意啊! 底下的长老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是压不住的慌张和沉痛。倒是斐乌和吉邱一言不发,一副老神在的模样。 大祭怎么不说话?斐乌身后的一位长老倏然开口。 斐乌这才扯着嘴角笑了笑道:王上自有主意,哪里有我等置喙的余地?这话一出,不少视线都落在北真王的身上。长老中,那些执事心中清楚,可一些隐居不出的却是不甚明了,听了斐乌的话语,忙向北真王寻求答案。 北真王慢悠悠道:孤已经向长观宗借来了真器,镇压虚空通道。 这真器何其重要,长观宗真的愿意么? 他宗的真器在我弥兵岛重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说,我们可有其他的办法吗? 也不是所有长老都排斥借用其他宗门的真器,故而底下吵了起来,乱糟糟一团。北真王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们,直到殿下安静了下来,她才慢条斯理开口道:镇守虚空通道非我弥兵岛之事,既然其他同道伸手,我等为何要拒绝? 吉邱嘴唇翕动,朝着侧方的长老使了个眼色。那长老意会,立马冷着脸站出来道:我弥兵岛以真器为依托镇守通道,可这并非是永远,我等不是囚徒。如今九色神石力量耗尽,我等离开弥兵岛,也不算是违背先祖遗训! 那长老话音才落下,便又有一人面色不善地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步上长公子的后尘? 怎么会一样?当日九色神石还在,长公子提出离开,是背弃我弥兵岛先祖,但是现在,九色神石力量已经耗尽了,相当于我等恢复了自由之身。九州宗门愿意出力也随他们吧,我们离开将弥兵岛留给他们就是了。那长老越说越轻松,连吉邱的眼色都不顾了,胡须抖动,唾沫横飞。 祖业不可轻易弃!不然我等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北真王被他们吵得心烦了,她的眸光闪烁着,一拍王座,大喝道:够了!等到诸位长老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她才又道,眼下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孤将话放在这里,虚空通道又有先兆,不出一旬,便会降临。此回孤会先借用九州鼎,至于以后她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多言。 如何了?北真王自议事之殿转回,妖皇便支起了身子,望着她询问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急切。其实以她北真王后的身份,自然也可以去参加那场议事,然而她却排斥这个身份,更不愿意履行其间的职责,北真王见状,心中无奈,但也不想去逼迫她。 要是不是事关九色神石,那些闭关的长老兴许还不愿意出来。北真王叹了一口气,又道,大半数还是不愿意弃弥兵岛离去的,也愿意自长观宗中借取真器,至于小半部分他们以大祭和太丞为首,摆明了不想再继续下去。其实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要是那些隐居的长老都靠向两位王佐,到时候她清除了异己之后,弥兵岛就不剩什么了。 妖皇闻言松了一口气。虽说以她们的修为已经少有对手,可不到最后关头,还是不要动手为好。那庞大的气机翻天覆地,碎裂大陆,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于他们自身而言,斗战之后,自身气机受损,不知道要修多长时间才能够恢复。 观风院。 那日议定之后,卫含真便不再前往王宫中了。某日,见半空中魔潮翻滚,凄厉的啸声盘旋在弥兵岛上方,少了封印之地压制的虚空通道越来越大,以至于摇动弥兵岛上的禁阵。卫含真心中一凛,暗想道:来了! 师尊?侍立在一旁的素微神情骤然变化。 卫含真深深地望了素微一眼,良久后才道:若是有人过来带走玉言,假意挽留即可,莫不可让自己受伤,知道么? 素微一惊,问道:为何? 卫含真想了想,偏着头道:为了正义?此事要瞒着玉言进行,倒不是她不愿意告知,而是以洞天真人的手段,能够从玉言那处得知前因后果,这样一来就坏事了。至于素微她怕这只是面冷的大弟子一时心软,更不想让她再卷入此事中来。 恋耽美 ——(50) 第62章 如此魔潮,铺天盖地,声势压过了以往。在弥兵岛驻守的修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修为高深的直接前往封印之地,以期延缓魔潮的声势,而修为底下的则是前往真魔之域,一旦魔物降临,便开始除魔。如此一来,留在各院中驻守的弟子寥寥无几。 清声躺在了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她翘着腿哼着不知道何处学来的小调,心情实在是不错。灵力运转了几个周天,实则已经无大碍了,可并未被卫含真驱逐着回去练功,她自然也要趁这个时候偷个清闲时光。不过想到先前的景象,她的眉头倏然一皱,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怎么会如此?想了一会儿,清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抬眸正好望见了一脸冷肃地走进屋中的素微。她快速地躺了回去,红润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素微扫了清声一眼,不疾不徐道:玉言师妹眼下灵力被封禁着,你我需要守好她。 清声也是知道这回事的,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不情不愿地坐起身道:玉言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微摇了摇头,她凝视着清声,眸光又幽邃了几分。她道:弥兵岛的虚空通道再度张开的,魔物从各个方向涌出来,来势汹汹,比先前更为激烈,未必能够挡得住。魔劫不过,我九州不会有安定的日子。 清声大叹了一口气,她哪里会不明白这话专门是说给她听的。她快速地起身道:我们先去玉言师妹那边,光四师妹看着不够啊。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在这观风院能发生什么事情四个字才出口,便感知到了外界的灵机涌动,素微和清声的神情俱是一变。来不及跟清声说什么素微便化作了一道剑光飞掠了出去,清声拧着眉,神情冷峻,也跟着掠了出去。 灵机翻覆的确是因修士打斗而生,而且方向还在玉言住在的小院子。素微于瞬息之间便到了外头,一看瞧见了与陌生修士缠斗在一起的甘如英。她一步走到了惊惶的玉言身侧,喊了一声四师妹,之后冷浸浸地望着立在一边的青年修士。 大师姐,他们要强行带走小师妹!甘如英将功力一收,回到了素微的身侧,大声控诉道。 青年人见状,挑了挑眉道:在下棘阳玉闻,玉言师妹应当是知晓的。 玉言冷笑了一声道:我不认识你。 对于玉言的话,玉闻不以为意,他装模作样地朝着素微打了个稽首,笑道:在下与玉言师妹之间有些渊源。见素微挑眉,他又继续道,在下的恩师乃玉衡真人,实不相瞒,其乃玉言师妹之生父,此番就是想将玉言师妹接过了叙旧情。 素微眸光一沉,冷声道:棘阳派在弥兵岛有些时日了吧?为何在现在才来? 玉闻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先前无有时间。听素微这么问,他也有些不太确定,暗中寻找玉言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被长观宗的知晓。总之他这儿是不会承认的。这回奉了恩师的命令,能不动手是最好,毕竟对方有一位元婴修士。 素微沉吟了片刻,仿若被玉闻说动。片刻后她转向玉言询问道:三师妹,你愿意与他走么? 玉言面色冷沉,她断然道:自然是不愿意的。顿了顿,又控诉道,大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师姐也是关心你罢了。跟上来的清声一直立在素微的身侧,直到此时才倏然出声。 玉言沉着脸不说话,眉眼间的纯真和稚气早已经不见。 素微不动声色地朝着玉闻身侧一股灵机涌动之处望上一眼,淡漠道:听见了么?师妹不愿意与你们走。话虽然如此说,可心中暗忖着卫含真留下的一番话,这是让她不要阻拦玉闻将玉言师妹带走?只是当真眼睁睁看着,玉言师妹会做什么感想?与棘阳派那行人之间,还是要斗过一场才知晓的。 玉闻眉头一皱,他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厉色,说不通之后,他也不打算开口。一招手便挥洒出四枚金光灿灿的宝珠,朝着素微的身上打去。素微神情不变,身后水潮哗啦啦涌起,雷光如蛇窜动,往那宝珠上便是一卷。宝珠撞上了水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掀起的浪头有数丈之高。那宝珠似是有灵性,在水潮之中腾转跳跃,不沾雷电。素微见状,眉头一挑,剑光往前一铺,迅疾地朝着玉闻杀去。 与此同时,与玉闻同行的几人也纷纷动起手来。 不过棘阳派的并没有久战之意,数息之后,一道宏大的光亮猛然在玉闻的身侧炸开,一幅一丈长的画卷打开,灵光往玉言的身上一卷,便将她收入了其中。这是一件蓄势已久的玄器,名曰伏天图,是玉衡亲手祭炼的。玉闻见偷袭得手,也不恋战,当即喝了一声走,便朝着天际掠去。 三师姐!甘如英喝了一声,跺了跺脚,就要驾着遁光追上去。素微却是伸手将她一拦,摇头道:不用追了。 为什么?甘如英拧了拧眉,很是不解。 素微错开了她的视线,沉声道:师尊那边自有安排。她猜测此事与弥兵岛关系不小,毕竟玉言师妹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原想前去卫含真身侧,可转念一想,观风院的禁制被这行人无声无息打破,自己一走,谁知道这儿会发生什么?她不能让另外两位师妹出事。 甘如英的眼力尚不如清声,其对素微的了解也不如清声。甘如英不再说话,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是清声那边却不好糊弄。心思一转,她便传音给素微,不赞同道:大师姐为何留手?先前瞧着像是故意让师妹被抓走的。 素微转向了清声,那双往日如月牙般浮动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只有少见的冷峻。她心中略有些诧异,思忖片刻道:是师尊的主意。 清声幽幽道:不怕玉言师妹生怨么?她看出来了,玉言师妹对大师姐极为不满,只不过碍于师尊,一直压着那一股怨气罢了。 素微一怔,片刻后传言回复道:那就怨我吧。 清声摇了摇头,实在是不理解。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尊、大师姐、玉言师妹都变了呢?一个个都跟以往的行事大有不同。要说蓬玄峰还有什么天真的小可爱,大概只剩下小师妹甘如英了吧? 玉言被带走的事情传到了卫含真的耳中,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此刻,她正处于封印之地的外围望着那滚动的魔潮,心思沉沉的。高师叔的修为高,已经带着九州鼎同北真王一道前往封印之地中了。 魔头肆虐,是我辈大劫,万不可让它落到九州内陆。北真王拧眉,身上的气机猛地一扬,将那如同水涌一般的魔物一点点地从上方给积压了出去。灵机冲撞着弥兵岛的大阵,那执掌大阵的长老打了个激灵,各个都跑到各自的方位输入灵力,直到将那股动荡压下去才舒了一口气。但是他们没有放松,而是失神地望向天际与滚荡魔潮悍然装在一起的神光。 北真王法袍被疾风鼓动,大袖飘然,她望向了高英如大声喝道:高真人,就是在现在! 高如英朝着她一颔首,袖中立马飞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鼎。鼎上九龙盘桓,日月星辰、山川名胜俱被刻于鼎身。一个青年道人的虚影从小鼎中走出来,他朝着那小鼎一点,小鼎便在旋转中不住变大,顷刻之间便有百丈高。道人伸出手来,衣上披着无数星光,往那股汹涌的魔潮上一压,顿时,魔头哀嚎,那道魔头起伏的冥河竟然在一掌之力下缓缓地消去。 就在那虚空通道即将弥合的时候,一阵黑烟笼罩着整个封印之地,从中遁出了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已出落得如芙蕖般的少女。正是玉衡与玉言!看来在下来得还不算晚!玉衡哈哈一笑,朝着玉言的头颅上轻轻一拍,顿时一道凶光悍然冲去,一股森戾之气萦绕着整个弥兵岛,勾动着魔潮中的魔物,使得它们再度沸腾起来。 玉衡遗憾地望着那道九州鼎的虚影,其实他还能够来得更早一些。然而玉言体内的法符将她的灵机尽数封镇起来,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之解开。魔潮基本都被倒逼了回去,就算没有九州鼎,应当也会被北真王出手镇压,不过不要紧,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在九州鼎。 玉衡!你做什么?!北真王暴喝了一声。 玉衡没有接腔,他只是低头看着双眸墨黑色、面上死气沉沉的玉言,温声道:好孩子,不必挣扎,杀戮是你的本性,既然挣脱了枷锁,那就杀吧! 玉言缓缓地抬起头,黑黢黢的眸子像是两口幽深的井,此刻紧紧地盯着玉衡。她的身后,一柄形似大钺的法器缓缓浮现,同样是一涨百丈高。森然的气息在大钺周身浮动,仿若无数妖兽在咆哮! 邪握之兵北真王踏云而立,她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 玉衡戏谑一笑道:怎么样?这个大礼王上喜欢么? 邪握之兵达不到真器这个层次,其积蓄的威力看似宏大,然而伤不了洞天真人。它到底是为毁坏真器灵性而祭炼的天兵,只要那九州鼎的真灵抵挡不住就足够了。 支撑邪握之兵运转需要庞大的灵机,以玉言的金丹之身,自然无有足够的力量。玉衡见积蓄久久不发,继而拍了一道法符在玉言的身上。只不过与玉言对视的时候,撞到那一双空洞洞的眼眸中,玉衡心中骤然泛起了一抹寒意。 邪握之兵那庞大的力量如同泄洪一般倾倒出,因魔潮只差最后些许,九州鼎自然是不能够避。至于其本身的灵性,并不会针对长观宗出身的玉言,此刻众人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斩劈在了九州鼎上。灵性四散,污浊之气席卷整个宝鼎,四面顿时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如此轻易地达成了想做的事情,玉衡心中忽然间浮现了一股不祥之意。不对!他抬头冷冷地望着北真王,就算真的不能够阻止,她至少也要稍作抵抗吧?可现在却是眼睁睁望着邪握之兵斩在了九州鼎上?玉衡扫视了一圈,终于想起少了一个人影!他以为妖皇对弥兵岛是怨恨的,毕竟被送出来和亲,还嫁给了一个女人,对她而言应当是奇耻大辱。要知道,身为北真王后的妖皇拥有权柄,可她连议事都不曾出现!难不成这一切只是妖皇故作姿态?玉衡心中泛起了一丝疑窦,脑子急速转动,他一伸手朝着玉言抓去,可就在这时,剑光闪烁,直斩神魂,他若是吃了这一击,怕是得重伤!玉衡不得不躲避。他一闪躲,原本立在他身边的玉言往后退了一步,被一股浪潮一卷,却是送出了封印之地。 卫含真一直在关注着封印之地,见那巨鼎上蒙上了森然不详的气息之后,意识到时机到了,也跟着动作起来。在玉言被高英如送出来的时候,她飞身迎上,将她接住抱在了怀中。 玉言的双眸黑黢黢的,她拽住了卫含真的衣襟,痛苦地挤出了两个字:师尊 卫含真望了她一眼,沉声道:莫慌!那邪握之兵在她的体内终究是个隐患,按照妖皇的建议则是需要将那一击之力泻出之后,才是最好的时机。因那邪握之兵已经被窍穴里的灵机逼出,玉衡已是不可能选择将她炼制成法器了。此刻的玉言身上残余着凶兵的气息,就连抱着她的卫含真,法袍都被那残余的气息割开了数道口子。 玉言没有再说话,她紧紧地拽住了卫含真,眼中煞气翻滚。那种不可控制的情绪更为强烈,只是几度想要暴起,最后被她咬着唇强行地压了下去。若还是这般弱小,就只能够是棋子! 那邪握之兵到底是用妖族的炼器法门铸造出来的,自然也只有妖皇知晓秘法,明白如何解。卫含真将玉言交给了妖皇之后,蓦地松了一口气。她掠出了王宫中,见着封印之地上方滚荡的灵机,眸光平静。 地陆还未曾崩裂,显然那几位大能已经到了极天之上打斗。汹涌的气流肆意的流转,魔潮、大鼎虚像都被疾风撕裂!她与北真王一行人做谋划,自然知道眼前所见的是一种幻象。妖皇在王宫之中发动了蜃影神通,将虚幻照入众人的眼中。 呼啸的魔头被罡风扯散,天地间眼见着要恢复清明,忽然间一道凄厉的长啸传出,撼动了整个弥兵岛的大阵。那啸声中蕴含着极为广大强悍的力量,就算身处阵法中,那些低辈弟子也七窍流血晕眩了过去!强横无可匹敌的力量并不止息,震荡了整个大阵法。在卫含真惊怖的眼神中,咔擦一声裂响,大阵彻底崩散! 天空平白出现了一个幽邃的漩涡,从中出来的不是魔头,而是一只紫色的布满煞气的手!那只手缓慢地从裂隙中探出,缓缓地朝着弥兵岛压下,如果这股伟力当真倾泻下来,整个弥兵岛无人可幸存! 极天之上的北真王同样被这股力量冲击,神情顿时大变! 玉衡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仰头哈哈大笑,到了此刻他自然明白先前所见是一种幻象。而在这个岛上会施展幻象,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拉入的,只有可能是妖皇!他盯着北真王,阴森道:真真假假,没想到这虚空通道当真被冲开了! 北真王没有理会玉衡,她不再恋战,化作了一道流光往弥兵岛掠去。眼见着一只宝鼎罩定弥兵岛,她不再收束自己的灵机,在半空中将那法相浩浩荡荡的铺开,弥布了整个天际。那只巨大的魔手与法相相撞,然而法相顷刻间便化作云雾崩散,魔手丝毫未损,下一瞬间,便裹挟着更为强悍的伟力猛然朝着弥兵岛压去!那股力量强悍到连真器都在震颤,仿佛末日降临。在那股伟力下,众人只觉得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连动弹手指都难以做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从那虚空通道中飘出,原本只是如萤火一般的亮芒,片刻后似是长河滚荡,剑光如星辰洒遍周天,一剑之下,那巨大的魔掌化作了飞灰消散。而剑光也急速地收拢,最后化作了一个道人模糊的影像。 恍惚中,卫含真感知到那道身影朝着自己望了一眼,只是星光崩裂之后,那点儿模糊的景象顿时消失不见。 此刻的九州,玉霄、长观、魔宗各方洞天真人都望向了弥兵岛方向,心中满是惊怖。 长观殿中,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失神地望向了天际,低喃了一句师兄之后,身形便化散了。 要说先前是幻象,可眼下却是幻象成真了。众人俱是心神恍惚,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那股力量来自于上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下界修士可以抗衡的存在。如果上界真魔执意要撕开通道呢?上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真王与那魔手对撞,受伤不轻,她的面色惨白,气息衰败。 计划赶不上变化,那来自上界的一掌使得谋划崩盘,就连玉衡都逃了。不过可以感知到,他并没有离开弥兵岛。也是,自己受了重伤,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北真王苦笑了一声,朝着高英如她们打了个稽首,便回到了王宫中。 恋耽美 ——(51) 师叔卫含真茫然地望着高英如。 高英如眉头紧皱着,良久之后才道:上界的事情不由我等操心。连一只魔手的力量都承受不住,若是上界的修士整个儿下来,九州遭遇的事情难以想象。到了高英如这一地步,她已经接触到了一些东西,比卫含真了解到的要多一些。想到了那模糊的道人身影,她的眸光沉了沉,当初掌门师兄仓促飞升,就是因为此么? 弥兵岛某一处院落。 一块三丈长宽的玉璧立在了屋中,散发着阵阵清光。此物是棘阳派祖师留下的真器,名曰元阳转灵璧,可以隐匿气机。 片刻后,玉衡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屋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元阳转灵璧光芒一绽,将他整个人罩定,顿时抹去了他在此间存在的气息。良久之后,玉衡才缓过神来,颤抖着手取出了一枚丹药。以他的功行不至于与北真王一照面便落于下风,定然是哪一处动了手脚!他在斗战之中,运转灵机时,感觉到了一股阻塞之感,不知从何而来!此刻他也不顾自己气息不稳,开始仔细地探寻自身上的异处,良久之后,他的面色灰败,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他的身上被种下了一道名曰玄机不周的秘术!这秘术需要真器做承载,弥兵岛历来无人修炼!中了此术之后,只要运转灵力,他的气息便会不合,要知道斗战之中,一不小心就会命陨!这道术法彻底地坏了他的未来。想要解除此道术法,唯有杀死施术之人! 他没有想到北真王会在九色神石上动手脚,以之为玄机不周的承载物。以她之能完全可以将九色神石力量耗尽,可她偏生使一股力量残存。岛上的老顽固那么多,九色神石没有真正的坏去,他们就不会松口,而九州鼎便会不出,故意引诱自己对神石动手! 玉衡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眸光闪过了一抹恨意,玉寒心如此,就别怨他将事情做绝!与那魔手一击,玉寒心绝对是受了重伤!他送出了一道法符,片刻后,一个道人的化影出现在他的跟前。 衡见过大祭。玉衡行了一礼,语气恭谨。 斐乌神情缓了缓,温声道:长公子这是做什么? 玉衡道:王上那边怕还是不会松口吧? 斐乌冷笑了一声道:那股力量众人也瞧见了,我等如蝼蚁,如何与之抗衡?!迁出去是必然之事。他深深地望了眼玉衡,又意味深长道,但愿长公子不要忘记答应我等的事情。 他们的打算是将弥兵岛迁出去,不过其中与九州鼎镇压并不冲突,是玉衡那边找上他,说要让他们不要松口,不要支持九州鼎落于弥兵岛,这么一来,就会逼迫北真王催动九色神石,将其中的力量耗尽。斐乌想了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借口,等到九色神石力量尽数耗尽,自然也有理由迁出弥兵岛。而玉衡那边,他已经成为棘阳派的人,斐乌也担心他们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需要棘阳派从中作手,替弥兵岛寻找一个安稳之地。 玉衡沉声道:自然是不会忘。顿了顿,又阴沉沉地笑道,听闻王上受伤了,作为兄长的只是想要关心罢了。 第63章 洞天真人的法相铺天盖地,溟漠遥远、声势浩荡。要不是修为到了那一层次,是看不清其中的变化的。弥兵岛一众自然也知晓北真王受伤了,可她到底是如何情形,却是不够分明。 王宫外围,花树摇曳。那被伟力撼动的大阵在长老的操控之下,逐渐地重新构建起来。虽说没有多大用处,可怎么也给了人一个心理安慰。此刻,在一方小亭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然而间歇响起的话语,却深含忧虑。 一曲奏罢,云池月将海棠说收起,她支着下颐望向了正襟危坐的洛惊鸿,眸光流转,似水波潋滟。她漫不经心地望了眼自湖中荷叶上一掠而过的青虫,又瞧了眼洛惊鸿,叹息道:洛道友为何如此愁苦?是因为北真王? 洛惊鸿眉头一蹙,面上忧虑更深。良久之后,才压低声音道:我师尊受伤了。 什么?!云池月闻言凛然坐直了身体,半晌后才道,那非我等可以插手的层次了。 洛惊鸿点了点头,话音一转道:不过我忧虑的并非此事。 云池月挑眉道:哦?那是何事? 洛惊鸿左右看顾了一阵,才放低声音道:与我师尊的身份有关。你也知道我弥兵岛的旧制,历代王都是男子。可现在我师尊她洛惊鸿的话语戛然而止,而云池月也适当地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应道:我明白了! 荷叶间的小青虫颤了颤透明的翅膀,也不再管对饮的两个人,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掠去。大约半个时辰,数道亮芒自各洞府中发出,纷纷聚合到了左殿中,此处正是大祭斐乌清修之所!直到一个时辰后,聚合在左殿中的长老才散去。而斐乌则是换上了一身祭袍,正冠冕,大步地走出了左殿,敲响了佐王钟,数息之后,吉邱所在的右殿中,也传来了钟声与之应和。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连「佐王钟」都敲响了? 前不久王上才发来法符,现在又是两位王佐无奈啊。 佐王钟响,弥兵岛一众清修的长老再度打破闭关的状态,纷纷从洞府中遁出,飞向了王宫中。而弥兵岛的偏角,玉衡同样是听到了警钟大作,眉头一挑,似是为斐乌如此迅疾的动作而震惊,片刻后又是勾唇一笑,在元阳转灵璧前将气息一改,捏了个诀摇身一晃,就变作了另外的一番模样。 卫含真因玉言之事留在了王宫中,不过妖皇将玉言带回了她的洞天小界中,不理外事,连北真王回宫都没有露面,更别说是此刻了。此时,卫含真望向了面色苍白的北真王,原本落于此处的是一个化身,可现在在钟声下,北真王的正身也回来了,两道身影一撞,立马散发出一股宏大的、撼动王宫的气息。卫含真顿时感知到山岳压顶,背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距离。就算北真王快速地将气息敛起,可她面上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这股磅礴的力量并不是说明北真王伤势恢复了,恰恰是她重伤的证明,她已经到了连自身灵机都无法收束自如的地步。 那钟声卫含真拧了拧眉,察觉到几分怪异。 北真王温声一笑道:无事。顿了顿,又道,卫真人,你非我弥兵岛之人,且先回避吧。卫含真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王宫中,一道道身影集合,为首的依然是两位王佐。他们的面上满是严肃,连身上的法衣都换成了只会在重要场合才可能穿上的祭袍。这代表着王佐那超越的地位和身份。跟斐乌走得近的长老心知怎么一回事,然而剩余的长老则是一片哗然,想不明白为何大动干戈。 大祭这是做什么?北真王坐在了上首,漫不经心地询问。 斐乌神情一正,肃声道:那日的伟力大家也看到了,并非我等能够抗衡之事。眼下九色神石破裂,我等守护之责已经到了尽头。敢问王上,几时迁出弥兵岛? 北真王好笑地望了斐乌一眼,询问道:你以为迁出去就能够保全自身?她的眉眼间露出了几分讥讽,你看那掌打下来了么?你看到那道人的身影了么?上界的事情,自然有上界的人拦着,我等既然镇守弥兵岛,不管上界状况如何,就要担起自身的责任。 斐乌漠然地望向了北真王,不为所动。他一拱手,往前一拜道:请王上早日决定。 北真王视线扫过了底下神态各异的长老,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若孤拒绝呢?大祭是不是还想着另立一王?她倏然站起身,周身气息往下一压。斐乌和吉邱则是往前一步,面不改色将那股力量逼退了回去。他们注视着北真王,眼眸中的冷意和不屑毫不掩饰。 这是在做什么?底下的长老吓了一跳,虽然说王佐位高权重,可也没有对王上出手的道理。 斐乌抬眸紧盯着北真王,厉声道:王上竟然还记得我弥兵岛的祖训? 北真王故作不解,询问道:大祭这是什么意思? 斐乌没有说话,反倒是吉邱冷笑了一声,直视北真王道:先祖遗言,这王座只能代代传子,不然则会有不幸之事发生!王上你看如今的状况,虚空通道大张,九色神石碎裂哪一件是祥瑞?若是知晓如此,当初就不该驱逐长公子! 吉邱的话语如同神雷在诸人上方炸响,片刻的寂静之后,则是无尽的嘈杂和嘲弄。抽气声、质问声、大喝声种种交织在一起。北真王紧盯着吉邱,眉头紧紧地蹙成了一团。太丞这是何意?北真王询问道。 王上自己心中清楚!吉邱放大了声音,怒道,以女子之身,临君之位,致使我弥兵岛灾厄重重,我等有愧先王!他这次的话语更是直白无比,直接将那些尚是懵懂的长老给打醒。 太丞这话可要有证据啊!一位长老叹了一口气,出声道。 吉邱冷哼了一声,他转身望向了门外。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也一道凝视着殿门的方向。数息之后,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缓步踏入了王宫中,他的伪装随着他坚稳的脚步而缓缓退出,最后变幻成诸位长老熟悉的模样。 长公子玉衡! 不少长老倒抽了一口凉气,此刻也不再质疑吉邱的话语。 北真王淡漠地望着玉衡。 玉衡背着手,并不敢太靠近北真王,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王妹,那消息可不是我泄露了。他曾经立下誓言,终身不可违背,就算是被驱逐出弥兵岛的时候,他也未曾将之道出。原本他还在想斐乌、吉邱他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呢,原来是从洛惊鸿那小丫头处听来的。 我自然是相信王兄。北真王冷淡开口道。她这句话直接坐实了吉邱的话,连辩驳都不曾有。先王与祖训镂刻在弥兵岛诸人的心中,眼下得知王位上坐了数百年的是个女子,他们怎么能够不震撼?但要是将虚空通道的事情按在她的头上,却是过分了些。底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断。然而终究没有像吉邱他们期待的那般,出现一边倒的趋势。 大祭和太丞打算如何呢?北真王轻呵了一声,又询问道。 斐乌眸光一冷,大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再是我等的王!请你卸甲解冠! 北真王嗤笑了一声,眸中略过了一道寒芒,她道:若孤不愿意呢? 斐乌眉头一皱,显然没有料到北真王会如此执著。若是先前他还会惧怕北真王那洞天二重境的修为,可眼下她的法相被打散,实际上的战斗能力跌到了化元,他还有什么怕的?再者,他还有真器九歌悲风剑在手!他往前迈了一步,又重复了一次:请你卸甲解冠! 北真王对上了斐乌的视线,她的手指慢慢地搭在了王冠上,然而片刻后又垂落了下来。望了眼王座,她慢悠悠问道:那么敢问大祭,这位子让谁来做呢? 斐乌冷漠道:自是与你无关。在听到这件事情后,他先是震愕和愤怒,但是很快,那些情绪都已经消散不见了,这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好趁现在换一个王。别看他是王佐,可是在北真王的跟前,连体面都不曾有。这位可不像先王对待王佐那般言听计从、毕恭毕敬。 吉邱比斐乌还要着急,见北真王唇角笑容发冷,他道:你不愿意?那此事就由吉某代劳了!说着便祭出了一道刀光,朝着北真王打出。而北真王立身在原处不动弹,连眼神光都懒得给吉邱。刀芒击落了王冠,乌黑的发丝失去了束缚,散乱地披在了身后,使那飒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媚。 咚一声响,是王冠落地的声音。 吉邱对上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愣神了片刻后,转向了斐乌。 斐乌心中大定,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道:请教出王玺。 北真王并没有理会这两位王佐,她扫了眼一副看好戏神情的玉衡,不用想也知晓,来到此处的是一个化身,她也懒得去针对。望了望地上的王冠,她却是一旋身坐在了那象征权柄的王座上,淡笑道:这王座你们同意,孤会坐;你们不同意,孤还是会坐!是宣言,同样也是一种挑衅! 斐乌和吉邱勃然大怒,顾不得说些什么,周身气机往上一提,两人合力朝着北真王攻去!北真王一扬手,那柄赤黑色的长剑仿佛流淌着地狱烈焰,剑光一化,朝着斐乌和吉邱斩去。毕竟是顾虑着弥兵岛,他们也不敢完全放开手脚来打斗,斐乌狠狠地瞪了北真王一眼,见她唇角渗出了血迹,便出声警告道:若你还是当初的修为,我等不敢如此。但眼下你法相被打散,不如自行认罪! 北真王大笑道:孤有何罪? 斐乌怒声道:执迷不悟!朝着吉邱使了个眼色,见他以灵机镇住整座弥兵岛,斐乌总算是敢放开一些!两道身影掠出了王宫,灵机鼓荡,大开大合。数招之后,却是北真王落於下风,那凝聚出来的法相被斐乌一撞,便濒临破散。望着步步后退的北真王,斐乌眼中掠过了一道杀机,下一刻,便是将灵机倾泻在掌上,毫无顾忌地出手! 住手!一道满含煞气的怒喊并着龙吟声震响在上方!一股恍若来自莽荒之世的凶煞气息传出,众人只见得一条数千丈的真龙法相在上空铺开,龙目之中煞气腾腾,悍然一尾朝着斐乌扫去!斐乌身形变幻,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可还是被那一尾击中,真身被打了出来!咽下了上涌到喉头的鲜血,他踏在了云上,望着接住北真王将她抱在怀中的妖皇,寒声道:妖皇这是何意?是要与我弥兵岛开战么? 你们对王出手,本座难道问不得吗?妖皇伸手将北真王揽紧了些,寒声道。 斐乌有些恍惚,半晌后才想起妖皇是弥兵岛的北真王后,只不过过去一直抗拒这个身份,使得大家都忘记了。想明白了这点,斐乌便一拱手,温声道:此事忘了与妖皇陛下说。他一指北真王道,此人女扮男装坐上王位,是我弥兵岛的罪人!既然如此,与妖族的联姻便不作数了。女子为王,您便不用做这个王后了。 作不作数是你说了算的吗?妖皇怒声道,她垂眸望着怀中的玉寒心,往日里的笑容不见,衣上血痕点点。到了洞天境界,受伤都是少有这事。她为守护弥兵岛而伤,可弥兵岛的人呢?却又对此刻重伤的她出手!胸腔中填满了火焰,亟需一个抒发口,龙吟久久缭绕上方不散,真龙法相在半空中显现,撼动着弥兵岛的大阵! 恋耽美 ——(52) 她自洞天小界中遁出,先是听到了北真王因阻拦那魔掌受伤的事情,接下来便是斐乌、吉邱他们对北真王的讨伐!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会不明白?王王后,只是个笑谈!是了,此事可以与她无关,可她就是不想让那群人如意!妖皇身形一晃,走出了一道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影,看顾好北真王,她自己则是身形一化,变作了真龙之躯,那炯炯的双眸紧盯着斐乌。 斐乌面色一变再变,良久后恨声道:既然如此,就休怪在下了!将北真王从王位上拉下去,他们会迁到九州内陆去,到时候岂用担忧妖庭之祸?!斐乌自忖不是妖皇对手,向着吉邱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围攻。妖皇可不在意这点,真龙之躯远胜过寻常修道人,到了洞天境界,他们的寿数也与人身不同,几乎就是与天地同在了。此辈乃得天眷顾,根本不用刻意修持,随着年岁的积累便会强悍起来。不过在这一过程却是有可能被人杀死的,故而那些天地生出的大妖都是如人一般修道。 弥兵岛的两位王佐,斐乌的修为是胜过吉邱的,后者才堪堪与洞天期比肩,远不如那些真正入了洞天的修士。妖皇根本不管斐乌的攻击,一出手便是能够将吉邱杀死的狠招。才一照面,吉邱便狼狈地左右闪躲,然而数息之后,却被妖皇的神通打中,身躯崩散,连带着藏于洞府中的肉身也一并化作飞灰。 吉邱一死,妖皇便腾出手来对付斐乌了。 北真王只是漠然地望着他们,对弥兵岛来说,失去两位大能是极为惨重的损失,可他们既然已经离了心,留下了反而无有用处。她的视线冷浸浸的,扫过了剩余的那些长老,却是让他们心中升起了无限的寒意。 王妹,大祭的手中还有真器,你不怕妖皇出事?玉衡笑眯眯地开口。 北真王眉头一皱,伸出手朝着玉衡的身上一点。只不过那一指之力尚未到达,玉衡的化影便自行崩散。北真王咳出了一口鲜血来,她蹙着眉望着斐乌,讥诮一笑。玉衡被驱逐,是开坛告过祖宗的,他如今可算不得弥兵岛的人,而斐乌他们打算投靠玉衡,扶玉衡坐上王位,那还是弥兵岛的大祭么? 斐乌眼见着不是妖皇的敌手,便将真器九歌悲风剑祭出。他的法袍破烂,神情极为狼狈。这件真器杀伐之气极重,不管妖皇肉身如何强悍,都能够被一剑破开。然而法剑一出现,便化作了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道人,他漠然地望了斐乌一眼,沉声道:你已非我弥兵岛大祭。说着便化为长剑往下掠去,落到了北真王的手中。 这一异变使得斐乌满脸错愕,连动作都迟缓了几分。顿时就被妖皇用神通定住,片刻后无数的剑光落下,将斐乌一身庞大的气机给斩碎。一个道人的虚影摇摇晃晃地跑出来,愕然盯着底下的九歌悲风剑,片刻后彻底崩散。 九歌悲风剑乃弥兵岛的真器,为历代大祭所掌,然而前提便是御主还是大祭。可在斐乌做出背叛弥兵岛、背叛先王的事情之后,便已经不再被九歌悲风剑认可,故而不能够驾驭它。 半空中的真龙化作了人身,望着那些破碎的灵机,挥袖一扫,便落到了北真王的身侧。她冷声道:早听我解决了他们,岂会受如今之苦?说着,就将受伤的北真王一卷,看也不看那群人,便遁入了洞天小界之中。留下的长老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今日这事情给他们造成的震撼太大了。 王还是新王?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便跳出一个矮个子长老来,他吹胡子瞪眼道:什么新王?王上还在,胡说八道什么?! 棘阳派所在院落。 玉衡缓慢地现出了身形,面色着实不好看。他甚至怀疑北真王的身份也是她故意让小徒弟泄露出去的,逼得斐乌他们来上这一出!心中乱糟糟一团,他知道,现在的弥兵岛是彻底待不下去了,然而还没等他借着云阳转灵璧掩盖气息,便有一个英武的道人光影踏出。 九歌悲风剑?!玉衡失声喊道。 那道人正是九歌悲风剑的真灵。 玉衡面上一片慌乱,片刻后又沉静了下来,他冷笑道:九歌真人,难道靠你一个真灵便能够对付本座么? 九歌真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过去的确是不可。 玉衡心一沉,哪里不知道九歌悲风剑指的就是玄机不周?想到这儿他又在心中把北真王骂了个狗血淋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打算寻棘阳派弟子来帮忙,可神识往外一放,竟然是一个人都不曾有。他不知,一刻钟之前,棘阳派的长老弟子倾巢而动,因为他们的人被长观宗的修士给困住了! 玉衡不甘心地咆哮道:玉寒心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赢了吗?错了,她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林间。 棘阳派的长老脸色铁青,他瞪着不给面子的长观宗弟子,有些挂不住。良久后才沉声道:道友可知此处是弥兵岛,我玄门之间的矛盾可坐下来谈一谈,何必闹出笑话? 素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脚下水潮涌动。 大师姐,别听这糟老头子废话了!清声有些不耐烦了。 棘阳派的糟老头子闻言恨恨地盯了清声一眼,知道不斗上一场不罢休了。他好歹也是个入了元婴百年的元婴长老,难道与这才入元婴的还不能一斗?谨慎地望着水潮,他取出了一个玉瓶扒开塞子,顿时前往烟云弥漫,遮挡视野。 素微挑眉,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北冥玄水顿时如同浪潮拍下,只不过只有数道也化作了云气,与那莫名的烟雾搅和在一起。那股北冥玄水所化的云气变化多端,玄机莫测,很快便将烟雾驱逐,雷光滚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大响。那长老还在摆弄着法器,一道锐利的剑光便已经自雷光之中传出,将那长老的脖子一抹,顺势一搅,连元神都不曾留下! 清声和甘如英那边也纷纷显出自己的真本事,将棘阳派的弟子尽数收拿住,一个都不曾遗漏。 如何处置?要都杀了吗?清声的眸光闪烁。玉言师妹被师尊带回来之后就昏迷不醒,虽然师尊说她无大碍,可要不是这群棘阳派的弟子,哪里需要遭这个罪过? 素微眉头一蹙,剑意跃动,似乎极为渴望饮血。她不动声色将无尘剑收了回来,冷冷地望了眼地上的棘阳派弟子,沉声道:先带走。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第64章 棘阳派与玉衡走得近的长老可以斩了,但是其底下的大部分弟子,莫管他们是如何个念头,至少在明面上不曾涉入此间事情中。卫含真乃玄门弟子,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一并斩了。在细细地询问一番后,见不得任何有用的线索,卫含真就将他们送到了洛惊鸿那一处。此事还与弥兵岛有关,也没有直接放了棘阳派弟子的道理。 高师叔会留在此处坐镇,到时候我们可回转山门了。众弟子之中,唯有素微留在了身侧。她没有开口,但是眼中的询问之色并不曾少去。到了此时,卫含真也不再隐瞒她,说完那段事情后,又是叹了一口气。 弥兵岛的九色神石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效用,难以再封印虚空通道。眼下借由九州鼎镇压那通道,可卫含真心中始终有股不安和迫切之感。那股感觉并非是源于对虚空通道的担忧,而是回忆起那个道人的虚影,总有股不祥之感。她尝试着推算一二,可到了那等境界,别说她还是元婴,就算迈入了化元期也不可能窥探到。 师尊,那股强悍的力量举九州之力都无法撼动。素微抿了抿唇道。 未必还会降下那等伟力。卫含真沉声道。上界定然是有人在阻截的,要不然那一只魔手压下来,别说是弥兵岛,大片地域都会崩裂。九州承受不住那等伟力,如果上界的真魔能够随心意行事,又何必等到现在?她更倾向于那只魔手是个意外或者说是某种谋划!如果是后者,九州大概不得安宁了。 我回宗之后,便会前往三绝界冲击化元,到时候玉言便由你来看顾着了。卫含真凝视着素微,手指一点,便有一道清气湛然的法符飘在了半空,她又道,你身上的罪种应该不会有大碍,可万一不成,你便拿着这道符诏来寻我。 素微怔然,片刻后应道:弟子怎么敢打断恩师功行? 卫含真冷淡道:可我不想出关之后替你收尸。 素微:抿了抿唇,素微将法符收入了袖中,她转了个话题道,玉言师妹性情大变是因为那邪兵么? 卫含真垂眸,不置可否。那种在她体内的邪握之兵固然有影响,可她心性同样也过不了关,不然怎么有罪种的素微未曾变成她那副模样?这话也不好就这么对素微说,卫含真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了。而素微倏然抬眸,深深地望了卫含真。 北真王宫中,北真王和妖皇都不见身影,留得洛惊鸿一个人在那儿收拾残局。长老们修为都在洛惊鸿这小小的金丹修士之上,内心里定然是不甚服她的,可一是忌惮妖皇合北真王,而则是因为九歌悲风剑悬在洛惊鸿的身侧,那架势像是谁要有异议,就将他一剑斩杀了。众长老可不敢去试真器的锋锐。 洛惊鸿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她的手中有一份名单,都是与玉衡有些儿牵扯的。连大祭和太丞都死了,再处置一些人算什么呢?不过也不好尽数杀了,洛惊鸿秉承恩师的旨意,将他们都关押在封印之地一侧新开辟的森狱之中,借大阵镇压他们,同时以他们的灵机催动大阵运转。 这是个没有期限的刑罚,代表着不可能有所成就,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如此的。几个斐乌一脉的长老互相对视一眼,下一刻便是朝着洛惊鸿出手!他们也不是要杀洛惊鸿,而是找个机会自门外掠出。只要能够逃出弥兵岛,他们便算是自由的。只是他们一动,九歌悲风剑上便催生出一道强悍无比的剑光,瞬间便将他们从世上抹杀。片刻后,九歌剑化作了一个青年道人,他抖了抖袖袍,那如剑意锋锐的视线紧盯着在场的长老,那些长老哪里还敢动作?至于未曾与罪人有过牵扯的,此刻打了个激灵,纷纷出手将往日的道友拘禁起来。 到了洞天之境,修士可开辟自家的洞天小界,自成一方小天地。此刻的妖皇洞天之中,山林幽岟,川泽回缭。珍树猗猗,奇卉萋萋。①宫室依山而建,巍峨耸立,无数华美楼阁,错落期间。其所演化的并非是北海妖庭之象,而是仿弥兵岛之制,成就的一方世界。 在那最高的宫殿中,妖皇侧卧在榻上,单只手支撑着下颐,而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腿上,指尖曲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动。精美的法袍顺着她的身躯往下滑,平添了几分旖旎和妖媚。 北真王盘膝坐在了对侧的小榻上,法相被打散之后她实则受创不小,可要说与斐乌斗争完完全全地落于下风,那也是不可能之事。灵机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她睁开双眸,无奈地望着妖皇。 自她承认是自己让惊鸿去散布消息之后,妖皇便是如此模样,不理会她,也不愿意让她动弹。 你在气什么呢?见妖皇仍旧不理会她,她又道,如今弥兵岛诸事未毕,我需要出去处理。 妖皇冷笑了一声,她倏然起身望着北真王,道:惊鸿做得很好,而且有九歌真人在一旁帮衬,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一切都在你的谋算之中?玉寒心,你真是了不起。 北真王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她轻咳了一声,又道:长观宗的道友还在我弥兵岛,我需要与他们商议。 无事,我自会处理。妖皇呵了一声道,她一个念头才起,便有一个化身自那楼阁中飞掠而出,离开了洞天之中。 你这是打算将我困在此处了?北真王抬眸凝视着妖皇,倏然一笑道,我以为你不愿意当北真王后。 听了这番华,妖皇更是恼怒。她几步走近了北真王,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面颊上,片刻后捏着她的下巴往上一挑,寒声道:你当我是为了你? 北真王舔了舔唇,丝毫不在意妖皇手上过重的力度,她盯着那双泛着寒意的眸子轻笑。 你笑什么?妖皇倏然松手,犹为看不惯北真王此刻的神态。 北真王叹了一口气道:笑我痴心妄想。 洞天之中灵机充沛,全为妖皇自身的灵力演化。若是别的洞天真人,可不会让同辈于自身洞天中修炼或者养伤。可妖皇不畏惧这点,不怕自己灵机会有不足。她乃真龙之身,受天地眷顾,便算是耗尽了那一身的灵力,也可以靠着强横的肉身渡过劫难。 弥兵岛虚空通道有九州鼎镇守,勉强算是告一段落,此刻的弥兵岛也不再是过往的那番景象,一切都趋于平静。然而就在半个月之后,明神山附近的海域忽然间沸腾了起来,一根通天的魔柱若隐若现。等到妖庭和弥兵岛那边俱派出人之后,那魔柱倏忽不见了,海域中的修道妖属却是增多了不少。 魔神柱的异样显然不止在这一处,太古魔门附近、百鬼怨林乃至于魔息之海都见异象。不过比之玄门之地,魔息之海的异样更为突出。然而事涉镇海魔柱,魔宗却是无人打算将此事说与玄门知晓。 魔息之海,乃是浊气汇聚之地,天地阴沉,终日不见烈阳。三片庞大的宫殿群悬浮在空中,正是代表着魔宗三位至高无上的太上长老。在三角的中心,则是一根被锁链紧紧缠住的镇海魔柱,下达地渊,上接苍穹,已经立世万载。正是因为有镇海魔柱的存在,此间的浊气才能如东流之水,有条不紊地下沉,形成一片片宝地。 寻常的弟子根本见不着魔柱,原因未知。但是在上境的魔宗修士那里,却不是一个秘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魔柱上镂刻着一门又一门魔功,不知道如何出现的。数千载之前,魔宗大能就此推演一番,之后便在魔柱附近立下了禁阵,不许任何魔宗弟子窥探和修炼。眼下出了一件事情,魔宗弟子虽然不能瞧见镇海魔柱的真实样貌,但是最近每一个靠近过魔柱的修士,都看到了一个身着黑白色太极道袍的老道人盘膝讲道典! 议事大殿中,魔宗的上层真人此刻汇聚在了一处。 宗主,那魔柱的异象是在弥兵岛魔手降落之后出现的,兴许与真魔有关。开口说话的是乐昌真人,她说话向来直接。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心中清楚,那镇海魔柱上莫名显现的功法正是当初太古魔门的魔经,故而魔宗修士不敢练也不能练。 乐昌真人,凡事不能如此绝对,万一不是呢?开口的是一个神情阴郁的青年男修,他乃吞阳长老座下的弟子,名唤杜仁德。 我魔宗弟子多受其扰,会在不知不觉中改易功法。不管如何,那讲道之事一定要处理。元阳长老座下的弟子苏菱开口道。道法是根本,魔宗也是有传承的,一旦自己座下的弟子改易面目,怎么还能算自己的传承人? 恋耽美 ——(53) 武平烛闻言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我处理不了。在那讲道人出现之后,他便着手镇压了,可没有丝毫用处。对于他们这些道心坚定、道途已明的修士而言,那虚像不算什么,然而门下的弟子却容易被摇动道心啊。不管他们承不承认,魔宗中的弟子总体质量上是不如玄门的。毕竟魔宗一直被打压着,资质好的都被玄门抢去了。顿了顿,他又道,此事我会请教三位太上长老。不过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镇海魔柱的事情却是不能让玄门知晓。若是他们知道上面有魔功经文,怕是会对我等动手。 杜仁德冷哼了一声道:动手就动手,难不成怕他们么? 武平烛淡声道:长观宗的那一位,谁是他的对手? 杜仁德呼吸陡然一滞,片刻后拂袖道:他飞升是迟早之事! 武平烛淡声道:可他现在还在。 数日之后,魔宗的三位太上长老降下了法旨,他们一道出手将那道人讲道的异象镇压,魔息之海这才恢复了平静。 长观宗蓬玄峰蓬玄福地。 在弥兵岛诸事完毕之后,卫含真便连同门中的长老和弟子一道回到了宗门中。各个宗门都如是做,只不过以防万一,他们都在弥兵岛留下了法坛,一旦有事情发生,便可在最快的时间内穿渡过去。 澎湃的水潮在身后起起伏伏,雷芒如网,灵机跃动。忽然间,一道飞书飘到了洞府中,卫含真倏然睁开双眸,伸手将那道飞书摄入了手中。原以为是师兄发出的,可仔细一瞧,上方落着长观殿的大印。卫含真心念一转,便起身前往长观殿。 长观殿乃长老殿,位于诸峰之上,卫含真要去的是那座正殿。四面禁阵,巍峨的大殿在云烟中若隐若现,卫含真取出了峰主之印落在了半空,顿时一道光亮自印上发出,与禁阵光芒相缠。片刻后,她的脚下多起了一缕烟雾,卫含真任由烟气卷着自身,不做任何的反抗。听得水潮哗啦啦大响,数息之后,抵达了正殿。 庞大的灵机如洪水迎面卷来,卫含真调动着周身的灵力,稳稳地立在原处不动弹。法座上是一个头戴白玉冠的少年道人,他仿若披着一层涌动的星雾,身形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这少年正是长观殿殿主卓廷取。 韬元见过师叔。卫含真向着卓廷取正色一拜。 卓廷取望向了卫含真,淡淡一笑道:数百载于我辈不过一瞬,可自师兄飞升之后,又觉这段时间无比漫长。说到后面他的语调中颇有几分慨然之意。没等卫含真开口,他又道:你可知我将你喊过来是为了何事? 卫含真眸光粲然,听到了师兄两个字,她便已经有了答案,此刻闻言当即应道:是因为我父亲么? 卓廷取点了点头,看向卫含真的视线多了几分欣慰。他道:真魔之事你基本已经知晓,我便不再多言。当初掌门师兄飞升,实则事出有因。卓廷取一顿,等再开口的时候话题已经转到了云韶的身上,云师姐最擅长推演一道,因窥天机而使得自身衰亡,不得大道。不过当日她的功行已经到了那个地步,能见者实则胜于我辈。 卫含真道:是因为魔劫? 卓廷取点头道:正是。上界不会管真魔之事,我九州兴亡之事在己。师兄固然可以在宗门多留一阵子,可那个时候的虚空通道便有崩坏之兆了,故而他只能够选择飞升。到了上界镇压真魔。上界的事情不好多说,等到了那境界你心中也会有明悟,现在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也到不得不离去的时刻了。 上界出了变故?是那只魔手?卫含真一凛,踌躇了一阵后,仍旧道,那日我见到了父亲的身影 卓廷取大叹道:的确是师兄出手了。上界恐怕不容乐观,而我九州话语倏然止住,卓廷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下去。他袖中飞出了一道金光粲然的水滴,悬浮在半空,又道,师叔我身上并无多少好物,此为玄渊金水,是数百年前意外得来的,助你修炼水功。 那滴玄渊金水,光是悬浮在前方,就给人一种莫大的威能。卫含真心中凛然,在那滴金水飞来之时,她听从卓廷取的吩咐运转北冥玄水的心法,将之纳入了自己的法身之中。 你去吧,等你自三绝界中出来,我未必还在九州了。你且记住,持定根本,不忘我心。九州还有什么祸患,全由你们自家解决了。 卫含真凛神静听,卓廷取的话语越来越远,像是远处的钟一般渺然。卫含真抬起头,法座上已经不见少年道人的身影,在一个恍惚之后,她又被长观殿的禁制给送了出来。内视自身,察觉到那滴跃跃欲试的金水,卫含真朝着长观殿方向打了个稽首,转身便遁入了自家洞府中。 事情紧急,她也不想再等了。 蓬玄峰中,周鼎元座下无有弟子,卫含真又前往三绝界中闭关,整座峰头,只剩下了素微四人以及一些被清声带回来的役使小童。比之太玄和上极两峰,实在是清寂。 案上文书、符册堆叠,往日里是由峰主处理的,而现在尽数落在了素微的身上。素微实在是不耐烦这些事情,便将清声喊了过来。哪知道,玉言和甘如英都一并缀在了她的身后。 师尊什么都没吩咐,就去闭关了?清声有些诧异。 素微淡声道:又不是往日不曾有过。 清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望了玉言一眼,往日师尊闭关,她们两人不知道,但是玉言那边铁定是有消息的。然而瞧着她如今郁气萦绕的模样,八成是不晓得。 甘如英眨了眨眼问道:师尊那儿没有交代,那我们应当如何? 清声转向了甘如英,眸光一转,狡黠一笑道:当然是该如何就如何。英华院中的事情,就拜托师妹了。 清声!素微那冷峻的声音忽然间拔高。 清声眸光一转,道:开个玩笑罢了。 一切照常。素微按了按眉心,疲倦地开口道,她扫了清声一眼,又道,还有一事,我等在入了金丹时候就该照旧例收弟子了,可因为种种一直拖到了现在,以往宗门中不管,现在却是不成了。 清声眉头一皱,道:推不脱了吗? 甘如英也跟着道:我入门没多久,恐怕会误人子弟。 素微看了眼玉言,放轻了声音,问道:玉言师妹,你呢? 玉言抿了抿唇,近来的事情使得她瘦削憔悴了不少,面颊苍白,那一双眼眸更是幽深黑沉。此刻她低声应道:我是个罪人,不妥当。 素微面色一变,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按照在弥兵岛的功劳,师妹身上的刑罚已经削去了,故而如今不用回百罪崖。但是蓬玄峰这边的册子还没送到刑章院去,师尊她忘记了,而她这个做弟子的,竟然也没能提点一番。想至此,素微朝着玉言歉疚一笑道:抱歉。从那对杂乱的文书中翻出了与玉言有关的册子,落上了法印,当即飞书前往刑章院中。等到做完这件事情,她才认真道:不管弟子收来如何教,人数都是要凑够了。 或是英华院中选,或是自己出游寻找灵秀之辈,全凭你们自身。 三绝界中。 卫含真真正踏入此间,才知晓这片地陆与前人记载中的不尽相同。此是祖师开辟的地界,会据人心而演化,风火雷乃天地三绝,是诸人皆历之劫,在笔记中已经有所记载。但是卫含真心中还有一重明悟,过了这风火雷三绝之后,尚有人心三绝在等着她,那一步走过,才算是真正踏过。那天地三绝尚有前人记录可参考,只是后者只能靠自己了。到了现在,还不算真正踏入三绝界之中,可以随时回转。卫含真负手哂笑一声,却是义无反顾地走入!若是这等胆气都没有,谈什么修道有成?! 兔走乌飞,三载时光,倏忽而过。卫含真自身修为过关,再加之有真器相助,故而花了三年便走穿了风火雷三绝,自身灵机增长到了一个过往难以想象之数。此刻她心中有感知,只要气机不停地上扬,再身后轻轻一拨,她就能够越过了那道屏障,进入了化元期了。然而她并未如此做,而是将一身澎湃的灵力收拢了回去,运转了三百六十个周天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前方的一道圆环。 此是三绝界的人环。在历了天地三绝之后,她需要经过人心三绝,方能够算是完功。 所谓人心三绝,乃是绝亲、绝恩与绝情。没有前辈的道册,卫含真也不知穿渡过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此处是祖师开辟的弟子,总不会是害弟子,她深吸了一口气,化作了一道流光猛然撞向了圆环。 与此同时,三绝界中,一颗流星下落,带出了一道长长的白色光焰。 作者有话说: ①《三都赋》。 第65章 天地三绝,不过风火雷则魂飞魄散。而人心三绝,虽不会身死,但也会永远沉沦于此界,仍旧等同于此身已经死了。在跨过那道圆环之后,卫含真的识忆尽数消失不见,整个人投入到心世之中,走上一段新的历程。 东荒无稽山青萍峰。 卫含真坐在了石上观想,前方是一道深深的剑痕,可不管她如何观想,都难以从剑痕中揣摩出剑意来。从日出坐到了日落,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起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不过在回程的时候,碰上了三两身穿蓝白色道袍的同门。卫含真挑了挑眉,还没有开口,便听见其中一位少女惊喜道:卫师姐!她没有顾着周边师兄弟给自己的眼神,又眼巴巴地望着卫含真,询问道,我们过两日就要下山历练,卫师姐与我们一道么? 卫含真一怔,片刻后摇头道:不去了。 少女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卫含真在离去的时候,听到一个师兄刻意放大的嗓门:皎皎,你怎么邀请她?她是山主的义女,跟咱们可不同,入门之后各种灵丹妙药和上乘功法供着,哪里还需要去赚取功德? 可陆师姐身体那么弱,也出去过啊。 所以大家都说咱们卫师姐才是山主亲女呢。 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落入了卫含真的耳中,她的神情丝毫不变。这片洲陆名曰大荒,有东荒无稽山、南荒苍梧山、西荒不周山以及北荒衡天山,四大山门主导天下,四大山主便是修为最高的人。她所在的地方便是东荒无稽山,她的义父便是如今的山主陆不器。 听义父说她出生的时候天现异象,有流星落地。只是她那对狠心的父母却不在乎异象不异象,只想将她卖出去换取钱财,最后还是义父将尚在襁褓中的她带回了山门,力排众议,收自己为义女。 在无稽山中,她的资质不算最好的,可却是收到好东西最多的,甚至胜过了山主的亲生女儿。而且与山门其他人不同,她根本不需要历练。其实让她一直留在青萍峰,而同门们都去冒险,她的心中也有愧疚。可是几次与义父、义母提了,他们都说外界危险,说她修为太低,出去就会被妖魔给撕碎,并不放她出门。 她修道不就是为了斩妖除魔么?她也十分羡慕仗剑大荒的同门,可又不想辜负义父、义母的拳拳之心。 在无稽山,一般只有修成金丹的弟子才会有自己的洞府,然而卫含真却是个例外,在其只有炼气的时候,山主便将青萍峰的一处院落赐下。要知道青萍峰乃是无稽山中灵力最为浓郁的地方,就算成了金丹也未必能够住在这一峰,一时间引得不少同门的艳羡。不过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何止是洞府?什么天材地宝都往卫含真那边送,体弱的陆师姐待遇还不如她。下院的弟子对于此事的讨论不少,还以为两位千金关系会因此疏离,可实际上陆师姐对这位师妹十分宠爱,态度与山主、山主夫人如出一辙。 迈入屋中一抬眸便见到了一袭鹅黄色长裙的陆明珠,卫含真的心中满是歉意和惭愧。她如同一阵疾风般掠出,将如同弱柳一般的陆明珠扶到了屋中,软声道:师姐怎么过来了? 陆明珠温声道:我前些时候不是出去了么?得了一柄法剑,你看看如何?话音落下,陆明珠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柄寒光湛然的法剑,虽只是中品,可对于筑基期的弟子已经足够。 卫含真面上一喜,她的手摸到了剑柄,脑海中忽地浮现剑器唯一四个字,那陌生的情绪涌动着,她很快就将它压下。抬眸望着陆明珠,视线眷恋地扫过,她将法剑往外一推道:这是师姐你自己辛苦得来的,我不能收。 陆明珠哪里看不出卫含真的喜欢,她抿唇一笑道:你拒绝了才是辜负我的好意。我本就是为了你出去走一遭的。 惭愧、感激、惶恐诸多情绪在卫含真的面上交织,她的面颊泛着一抹红晕。她虽然是被生身父母抛弃之人,可她何其有幸,有慈爱的义父、义母,又有这般温柔可人的姐姐。 无稽山各大弟子练的都是《无极剑经》,然而卫含真与他们不同,练的是山主赐下的《无瑕剑经》,因这门功法的特殊,整个无稽山只有她一人修行,遇到了问题无人能够解答,只能够凭着自身修习下去。她已经筑基了,可这门剑法却堪堪入门。得了陆明珠的法剑之后,心中的胜负欲被激起,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坐在山石上领悟剑痕,希冀从中找到进境之路。 咱们在这儿累死累活,她倒是好,在这里一坐。也没听说她资质如何啊,山门中多得是比她资质好的。 王师兄,各有各的道,我们不能因为此乱了本心。卫师姐观想是道,我们下山历练也是道。 皎皎啊,你真的天真。她能这样,就是因为偏心。说话的人语气低了下去,内容也变得含混不清,隐约有偏心两个字传到了卫含真的耳中,让她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沮丧了起来。同门说她如何不要紧,可要是这些负面的事情到了山主的身上,便是她的罪过。 或许要与同门们一道下山历练一遭?可如此一来,义父那边不会同意吧?卫含真有些纠结,可是在几日后听闻妖魔暴动,杀死了东荒很多修士,就连无稽山都有弟子牺牲,卫含真便坐不住了。 卫师姐要跟我一起去?商皎皎很是诧异。那日被拒绝了之后,她又听了不少与卫含真有关的事情,知道山主对她十分在乎,就算弟子死绝了都不要紧,只要卫含真不出事就好了。 卫含真点头,认真地望着商皎皎道:妖魔乱世,不是一人之事。我不想在青萍峰枯坐了。 恋耽美 ——(54) 商皎皎没思考多久,便点头同意了。这次他们接的是一个剿灭妖兽的任务,里面的妖兽大多是相当于人族炼气、筑基修为的,没有多少危险。就算卫含真修为不行,有他们从旁看顾,也不会出问题。 商皎皎在门中与李端师兄、叶镜心师姐、厉阳师弟交好,往日里出任务都是他们四人一道的,不过这回多了个卫含真。李师兄一直看不惯卫含真,一路上没少阴阳怪气,叶师姐沉默寡言是个抱剑的闷葫芦,厉师弟年纪小、天赋高,跟商皎皎一样是个热情的。五个人一道坐在了云舟上,你一言我一语,比之往日枯坐青萍峰热闹了不知多少。 在卫含真的识忆中,仿佛有类似的情形的,但实在是模糊,就像是一个个远离现实的梦境。她没有追究那朦胧的影响,而是托着下巴凝视着四个意气风发的修士,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卫师妹,说好了你不能给我们添乱,坐着就成了。王端斜了卫含真一眼,开口道。他之前也跟其他同门一起出去过,那同门称为天才,可斗战经验实在少,最后帮了倒忙,差点害得他们死在那里。其实王端并不希望卫含真同行,但是人都来了,他还能够怎么办呢? 卫师姐出来,山主知道吗?厉阳望了卫含真一眼,笑嘻嘻地开口道。 卫含真面上的笑容一滞,她抿了抿唇道:不知晓。 陆不器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他得到消息之后,卫含真已经跟着他们出去好几天了。他急忙找到山门中的长老,要他们出去将卫含真接回来。对于为了一个筑基期弟子大动干戈,长老们自然是不情愿,可等到试图联系那一帮弟子,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联络断了,根本无法靠着法符定位到他们的所在。 父亲,不用着急,卫师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陆明珠温温柔柔地开口。 陆不器脸色沉凝,他不开口。而山主夫人秦聆却是瞪了陆明珠一眼,嗔道: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倒是不紧不慢。 陆明珠笑容一僵,眸光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陆不器道:不管怎么样,人还是要找回来的。他们接了任务,应当是为了妖魔去的,哪儿妖魔多,就让人往哪儿去找! 卫含真他们的运气实在坏,这几日斩杀了不少妖魔,其实已经完成任务了,但是他们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打算再追杀一批。毕竟这些妖魔滥杀无辜,实在是令人生恨!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被一阵浓烟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联系不到外界,找寻不到出路。 这是糟糕。王端解下了腰间的酒壶,骨碌碌灌了几口,一抹嘴唇,咧着嘴一笑道,也不算太糟糕,没有感知到其他大妖兽的威压,至于那些小的,来一个杀一个!他们四人时常出入这等地方,配合得亲密无间,前几日诛杀妖兽之时,他们只将炼气的小兽留给了卫含真,而他们则是围杀境界高的。 卫含真蹙了蹙道:先找出路。商皎皎点了点头,在不知道途的地方,就算遇见了筑基妖兽,可能也会危险倍增。他朝着卫含真戏谑一笑道:不过卫师妹,如何寻找呢? 卜。卫含真开口道,下意识往身上摸那枚铜钱,只不过摸了一个空。她讪讪一笑,厉阳则是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道:石头也行吧,投石问路看天意! 咚一声细响,迷失的人仿佛就此找到了方向。 素微伸手压住了案上的那枚铜钱,有些失神。 师尊进入三绝界闭关后,蓬玄福地暂时归她执掌,往日里还能在其中感应到师尊留下来的气机,可近日来一丝不存了。她最初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寻到了薛师伯处才知道无大碍,师尊应是迈入了某道关卡,其气机并屏蔽了去,才不能在此显现。至于师尊何时能够出关,却是连薛师伯那边都不知道。过去入得三绝界修行的,其时间同样是有长有短。 素微轻叹了一口气。这三年来九州发生的事情也是繁多,虽然都扔给了清声,可还是有不少传到了她这边来。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魔宗异动。往日魔宗修士与玄门修士便敌手,见面了有个你死我活的比斗实属寻常。眼下魔修们更是一个个动起来了,比之过去踊跃了不少。不过他们改变了策略,不是遇到哪个算哪个,而是将矛头指向了九州的小宗派。要知道九州修士、宗派无数,多得是那等只有金丹修士坐镇的。他们可对抗不了魔宗修士的侵袭,没有了支援只能够一个个沦亡。玄门大派多得是只顾自身,未必会管他们的生死。就像是长观宗,要看顾整个九州显然不现实,只能够将视线放在自家庇护的下宗。 一阵琳琅环佩之声响起,素微抬起头,一眼便瞧见了匆匆入得殿中的清声。她一进来便找了个椅子座下,长舒了一口气,抱怨道:几乎无一刻得闲。话虽然如此说,可她眸光亮晶晶的,眉眼间俱是笑意。如今对外的事情由蓬玄峰负责,那些小宗门与魔修冲突之事,几乎都落在清声的肩上,她的确算是个大忙人。这么一来,她的功行看似是耽搁了,实则不然。她修习的功法可时时刻刻采摄天地灵机化为己用。她眼下又是顺从本心,这修行的速度竟然比过去快得多。 素微扫了她一眼,问道:又有何事? 清声没有回答,而是满怀怨气道:魔宗那边态度暧昧,要战就战,推推拖拖的到底在干什么? 素微笑了笑,如今四处行动的修士功行几乎不到元婴期,根本不可能惊动各方真人,要说两宗开战也是无稽之谈。真要开战,那便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如今的斗争看似激烈,可还是如同过往的小争端,得不到上境修士的眼神。她现在入了元婴期,在对方有这等修士出来前,是不好直接插手其中了。 见素微没答话,清声撇了撇嘴有些无趣,她袖中抖出了一封飞书,道:是从恒青派那边过来的。此派掌门是个元婴三重境的修士,但是现在冲击化元失败了,气机衰退,不久后就会死亡。他们被魔宗盯上了。 素微沉思了片刻道:他们不是背靠着玉霄的么? 是啊。清声点头,又叹息了一声道,玉霄是何等庞然大物,哪会管顾这些宗派的死活?你要是像棘阳派手中有真器可供玉霄利用就罢了,连个元婴都不存,生存下来也没有大用,反正生灭都是自己运数。 素微眉头一皱,就算此派不再倾向玉霄,那也不是他们长观宗的下宗,他们不好抽出力量去管。其实也不是没有力量,而是长观宗自有取舍,他们是修道士,一切以宗门利益为重,他们并不需要那等虚名。现在真魔之患似乎远离了,可修道士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原本的九州格局就得逐渐地改换了。小宗需要生存,则会投向大宗。而大宗也要趁这个时候招揽势力,增长实力。要长观宗一直付出,明显是不可能的。 清声一看素微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噗嗤笑了一声,懒洋洋道:他们打算转投我长观宗门下。 素微道:那契书不能与先前就归我长观宗的宗派相同,他们需要上贡的资粮至少要提上一成。此辈会因利害而变动,今日投长观宗,明日可能就去了其他家。他们不会拒绝自己投靠过来的,但是要收足了好处。三年来,不管素微愿不愿意,她都需接触功行之外的琐事,并也成长了不少。 此事可行。清声点了点头,又道,那恒青派也没什么特殊的,怎么会被魔修盯上? 素微淡声应道:过往覆灭的宗派也无有特殊的。若是他同意了,便派弟子前往修筑法坛抵御魔宗。派出长观宗弟子镇守不现实,他们如今的做法便是修建法坛大阵,将魔修抵御在门外,不使得山门灭亡。底下的弟子,不可能每一个都照顾到。 清声颔首,托着下巴往素微的身上扫去,她漫不经心道:师尊还没回来么?收不到那边的消息? 素微淡声道:没有。 陌生地域,卫含真无人的情况不乐观。 前方岔道众多,难以选出一个真正的道路来。林中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栖息在枝上的飞鸟被慢慢由远及近的兽吼声惊动,仓皇地飞往了四处。只有一股说不清的森戾和恐怖萦绕在五人的周身。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去,远处山色渺渺暝曚。 王端的修为最高,持着剑走在了众人的前头,神色凝重。在这之前,他们已经遇到了不少的妖兽,并将它们一一斩杀了。可是在斩杀了敌手之后,那股不安之感没有退去,反倒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来。此刻他们走得是一个远离那兽吼的方向,可不管他们如何动作,那野兽的咆哮声都是一点点地逼近,根本没有方法可避过。 大荒之中妖魔横行,此辈之中等同于元婴乃至于化元的也有数位,不过不常在外行走。到了金丹境界便是一方妖王,他们也怕自己被人族的大能斩了,故而极少外出,四处作乱的多是相当于炼气、筑基修士这一层次。商皎皎一行人也是打探到这边没有妖王坐镇,才接了任务过来的,但是方才的咆哮声却让他们意识到,事情有变了。 若是是金丹一重境妖兽,我们合力,还是有机会的。商皎皎开口道,可这话一出,她的心便沉了下去。有机会,但只有两三成罢了。 卫师姐,你那处没有法器么?厉阳眨着眼询问道。 卫含真一怔,她诚恳地摇了摇头,非是她珍惜这等外物,而是她根本就没有护持自身或者攻伐的宝物。山主那边送来的多是灵丹妙药,用来滋养身躯,炼化体内浊物,便算是那等恢复灵力的大丹,她都没有。显然是山主认定了她不会出去,这些东西于她而言没有用处。 厉阳沉默,他的笑容也黯淡了几分,片刻后又道:山门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吧?这话说出去他自己也不信了。无稽山中弟子众多,像他们这样的筑基一抓一大把,只要不成金丹,就不会落入山门的眼中。厉阳失落了片刻,但是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如果只是他们,山门很可能就不管了,但是卫师姐还在,她是山主极为重视的义女,应当不会被放弃! 另外几人没有说话,但是显然也跟厉阳想到了一处去。王端回头注视着卫含真片刻,认真道:看来不管如何我们都要与那妖兽遇上了,接下来,卫师妹,你当护持好自身。如果山门的人会来施援,见到了卫含真受伤,那他们免不了会被问责。 卫含真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他们如何躲避,半刻钟后,终是与那发出兽吼的妖物撞上了。那是一只近五丈长、身披鳞甲的妖兽,后肢强劲有力,筋节突出;前肢则是犹为短小,然而趾爪锋利,寒光凛凛。它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那密密麻麻的锋利牙齿。这等妖兽不到一定境界,是不会有自身灵智的,顶多是趋利避害的本能。现在在它的眼中,卫含真一行人就是资粮。 金丹。商皎皎语气沉重地开口,到了这回最后一丝侥幸都不存了。王端、叶镜心和厉阳已经动了起来,各据一个方向结成阵,而卫含真落于后方。对于这等方式,卫含真已经很熟悉了,她提着剑默默地立在一边,同时警惕四方的攻袭。 妖兽竖瞳中闪烁着寒光,落在身上的攻击更是激发了它的怒火。鳞甲上泛出了一道道白痕,它只是向天咆哮一声便将商皎皎四人逼退。它的身躯虽然庞大,然而动作十分灵活,那强有力的尾巴狠狠朝着王端的身上扫去。王端见状眉心一皱,长剑往前横扫,数百道剑光交织成了一片剑光横在前方,却是被妖兽一尾砸碎。不过如此一来,他自身承受的力道还是他可以消受的范围呢。 王师兄!商皎皎惊呼了一声。 王端平复了起伏的血气,他冷冷地盯着那只妖兽,道:鳞甲太厚,只能够打出痕迹,我等力量无法破开。 下颌。立在外侧的卫含真倏然开口。这只妖兽身上的鳞甲一直批到了腹部,像是完全被坚鳞包裹,唯有下颌那一片是青灰色的皮肤,也便意味着他们只能够从此寻找突破口。只是那金丹妖兽岂是那么容易近身的?还没靠近便会被那锋利的前爪撕成粉碎! 第66章 王端郑重地望着那只妖兽,意识到不采取措施,他们可能都会折损在这里。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祭出了一面青灰色的鸟面盾,身形一闪,再度朝着那只妖兽攻袭去!而剩余的几人也在这一刻出招牵制妖兽! 卫含真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将法剑往前一横,剑上灵光闪烁,数道剑气迸发!她练的无瑕剑攻袭之能并不如王端他们修行的剑经,可此刻剑芒中掺杂着许多陌生而熟悉的剑意,卫含真也无暇去多想。 金丹妖兽被缠着,就算鳞甲不会被打碎,但也能够察觉到痛意。它有些不耐烦了,将那面盾撞得支离破碎后,它猛地抓向了王端。可就在这时,背上的鳞甲拉出了一长串的火星。一股浓郁的裹着恶臭的血腥气味传出。那鳞甲破碎,竟是流出了一道细细的鲜血来。伤口眨眼弥合,可妖兽却是被彻底惹怒了,咆哮了一声,不管前方的王端,直接朝着卫含真冲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端抓到了一抹破绽,将灵力尽数往剑上灌去,他踩着奇异的步伐,身体往后一仰,便滑到了妖兽的下方。这个时候,只要妖兽微微低头,他就会被那血盆大口咬断头颅。然而妖兽已经被卫含真惹怒,不再去管身下的那只蝼蚁。 王端的法剑朝着妖兽那片没被鳞甲覆盖的肌肤上猛然插去!然而只能够破开一道小口子,王端的心扑通扑通跳动,快速地取出了一把雷珠朝着妖兽伤口猛地打了进去。下一刻,他被吃痛的妖兽一甩,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轰隆隆的雷爆接连不断震响,就连王端他们都被烈炎波及。 也是这只妖兽灵智不足,要不然他们下场更为凄惨。 师兄!厉阳朝着王端跑去,他的状态比王端好了不少,将一身是血的王王端扶起,往他口中塞药。 王端抬起手指抚着腰间的葫芦,一边咳嗽一边大笑,他神采飞扬道:金丹妖兽有什么可怕的?!我辈也可以对付! 在危险重重的地方,他们可不敢放松,厉阳去收拾那只妖兽,清理四面的血腥味,而其余人也抓紧恢复自己的修为。 就在这个时候,上方响起了隆隆的响动,却是一艘打着无稽山标记的云舟飞到了。王端几人骤然放松下来,任由冷着脸的长老将他们卷入到了云舟中。 你们倒是命大!长老冷哼了一声。 厉阳嬉皮笑脸道:长老,我等也是不想的。再说了,我们除去了一只金丹妖兽呢,那功劳厉阳的话语在长老越来越冷厉的神情中戛然而止。 回到青萍峰后,卫含真还未坐定,山主那边便派人来请。卫含真不好耽搁,理了理衣襟便往山主的住处去。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内心正暗暗地组织言辞。其实这回出门她并不后悔,在王端一行人的身上感知到了少年的快意,这是枯坐青萍峰不会有的感受,经此一回,她觉得自身的心境逐渐地走向了圆融。 恋耽美 ——(55) 不过卫含真的满腔话语在对上陆不器那双冷厉的充斥着怒火的双眸时便烟消云散了。出现在她跟前的陆不器一直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极少见到怒容。这回她才踏入殿中,陆不器便是一同劈头盖脸的责骂,以及重重的一句谁允许你离去的?! 卫含真不明白自己与山门中的师兄妹出去历练有何过错,她原来以为陆不器对她是关心,可现在又有些动摇和恍惚。她抿了抿唇,垂眸不言。 好了,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秦聆观察着卫含真的面色,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她温和地望着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你这次出门,着实是令人担心。山门中的长老都为了你们几天不眠不休了。 是弟子让大家担心了。卫含真眨了眨眼。 秦聆见她这么说,面上的笑意更是浓郁,她道:这次就算了,你的那些同伴也不罚了。但是没有下次了,你的身份跟他们不同,怎么可以出去冒险? 卫含真愕然望着秦聆,从她的话语中抓住了讯息。难道要不是他们宽宏大量,王端他们还要被门规责罚?还有她的身份,能有什么尊贵的?她不理解,想了想,也问出了声:弟子为何不能与诸位同门一道历练?弟子以为,迈入道途就是为了斩天下不平事。如今妖魔肆虐,祸乱我九州,身为修道士,弟子不能袖手旁观。是我求王端师兄带我出去的,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罚? 秦聆笑容一敛,而陆不器的怒气未消,闻言当即转身紧盯着卫含真,怒道:你有什么本事?你能斩什么?连金丹都不是,哪里来的胆气在外行走?你就给我留在青萍峰中! 卫含真的面容彻底垮了下来,陆不器和秦聆的话越发让她迷惑。她一抿唇,忍不住辩驳道:可陆师姐不也是筑基吗?她都可以出去,我为什么不行?我不想被人特殊看待,更不想义父、义母因为我蒙上恶名。卫含真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有错,她一仰头盯着陆不器,大声道:我心中有愧,练不成那无瑕剑意! 你陆不器被卫含真这番话气得够呛,他恶狠狠地盯着卫含真,一拂袖转身就走。秦聆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含真,我们也是担心你,你就听义母的,这段时间留在青萍峰清修,如何? 到了这地步,除了点头,卫含真也没有其他办法。片刻后,她望着秦聆认真道:可与我同行的没有错,他们不该罚。 秦聆眼中掠过了一抹恼意,她扯出了一抹笑容,温声道:这是自然。你也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吧。直到将卫含真送了出去,秦聆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眸中泛着点点寒意。 卫含真回到住处不久,山主那边又开库送来了不少宝药。心中的那点儿疑虑尽数挥散了。只是想到了受伤的王端他们,卫含真也有些不放心,这些宝药她没有自己用了,而是打算给王端他们送去,只是正准备出去,她才愕然发现四面被阵法封住了,显然是不让她外出。卫含真面上顿时显现出一派颓然之色。 诸多的疑虑如藤蔓在心中缠绕,有太多问题难解,她又如何能够静下心来潜修?直到数日后商皎皎到了青萍峰,她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些许。 阵法内外皆禁,她走不出去,商皎皎也进不来,好在可以隔着那层屏障交流。 你们怎么样了?卫含真面上是扫不去的担忧之色。 商皎皎朝着她安抚一笑道:没事的,卫师姐,你不要担心。虽然被长老劈头盖脑臭骂了一顿,可他们还是拿到了功数,用来换取治伤的药物,再过一段时间,受伤最重的王端师兄都能活蹦乱跳了。眼眸转了转,商皎皎又道:卫师姐,你怎么被关起来四个字还未说出便戛然而止,商皎皎左右张望了一阵,见无人在此才压低声音小小的嘀咕。 卫含真眉头紧蹙,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出去历练如果是坏事,为何大荒四山都让弟子出去厮杀呢?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她也该在火与血之中历练成长,若是不幸殒命,那也是她自己运数不好,不会辜负己心。 商皎皎拧眉,她也不明白山主他们的想法,半晌后她才眨了眨眼,笑道:卫师姐,你且安心,我们这段时间也不会出去,下一回你若是出来了,咱们再一起。 卫含真点了点头。在无稽山中,她与陆明珠最为亲近,至于其他的同门,却因种种原因走不到一起去,商皎皎算是第一个朋友。长生大道,并非是一条孤寂的路,有朋友在,吾道不孤。 商皎皎并没有在青萍峰待太久,陪着卫含真闲聊一阵子她便离去了。而卫含真总算是定下心来翻看道书。直到一个月后,妖兽躁动的消息传出,陆明珠在这一历练中受了伤。陆明珠原本就体弱,对旁人而言数日便能恢复的伤害,她往往需要十天半月,这回更是严重,卫含真上门去看她,阵法这回没有阻拦,只是每一次见,陆明珠都在昏睡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出院子的时候,卫含真碰到了陆不器,这是那日争执之后首度与山门碰面。卫含真抿了抿唇,低声行礼道:山主。 陆不器神情憔悴,为了保住陆明珠,他亲自寻找宝材斩杀妖魔,几日之间横跨大荒,实在是疲惫得很。他没有注意卫含真的神情,只是淡声道:你的功行如何了? 卫含真惭愧道:弟子愚钝,尚未触到金丹。 陆不器沉沉地望着卫含真,双眸像是两个黑洞。良久之后,他道:你不是要出去历练么?那便去吧。他伸手朝着卫含真眉心一点,一道灵符打入。他摆了摆袖子道,此道法符会护你性命。 卫含真一仰头,愕然地望着陆不器,片刻后她的眉眼浮上了一抹欣喜。可倏然想到了还卧床不起的陆明珠,她的笑容又敛了下去,应了一声是。 卫含真认识的人不多,商皎皎已经有段时间不出现了,她便动身前往弟子院中寻找。不过往日里热闹的弟子院此刻被一股凝重的氛围笼罩,宛如铅块一般压在心间。来往的弟子多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身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是从历练之中回来。卫含真四处观望了一阵,见无人理她,便径直往商皎皎那处去了。才靠近,就听见了王端的大嗓门。 我们院中的师兄弟折了十多个,他们原本是有机会活着的,可为了那位大小姐,硬生生拖死了他们的性命,难道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里面还有谢师兄,他有希望进阶金丹的啊!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王端的语调中满是颓丧和痛苦。 卫含真的脚步顿时一顿。 王端恨声道:谁说山主不重视陆师姐的?我看比谁都重视! 厉阳道:对了,卫师姐那边怎么回事啊?为何不肯放她历练? 王端冷冷地望了厉阳一眼,怒声道:我看还是别来好,她要是来了,咱们的命可能就没了,上次长老还说了呢。 叶镜心闷闷的声音响起:王师兄怎么能这么说? 王端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商皎皎喊了一声好了,片刻后又道:上次配合不是很好么?卫师姐不会拖累我们,惹来祸端。说到这里,她忽然听见啪嗒一声响,往回望了一眼,正是含笑走来的卫含真。商皎皎神情变了变,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只能抬眸望着她一笑道:卫师姐,你可以出来了? 卫含真点了点头。她原本是打算约商皎皎他们领任务的,但是听了那番话后,心中很是踌躇。她只知道陆明珠受伤了,不晓得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关节。 商皎皎从卫含真犹豫的面容上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道:我们过两日还要出去,你要一起么?王端眉头一皱,正打算说什么,却被商皎皎踩了一脚,顿时噤声不语。 卫含真眸光一亮,道:那就拜托皎皎师妹了! 大荒妖魔肆虐,可甚少像如今这般轰动,连那些金丹期的算得上是妖王的妖兽都出来了,仿佛背后之人有什么谋划。大荒四大山自然也得行动起来,纷纷将山门中的弟子派遣了出去,连元婴真人都有几个。 商皎皎他们还是筑基期,对付不了太厉害的妖魔的,故而被派遣到的也是妖魔相对少的地域。不过他们也不是自己行动的,还是听从一个金丹长老的安排。 卫含真有些不解道:妖魔为什么会躁动? 商皎皎和王端都摇了摇头,倒是沉默寡言的叶镜心说道:听说魔主即将降世,它们是要去迎接魔主。罪恶之种,天地不容,我辈不赦。 卫含真闻言眼皮子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不安之感莫名漫延。半晌后才挤出了一抹笑道:这样啊 见卫含真失神,商皎皎耸了耸肩,乐观道:可这与咱们筑基期修士有什么关系呢?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卫含真转念一想,觉得有理。他们也不过才入了门,上方还有金丹、元婴乃至于化元期的大能,有四大山主在,定然不会出差错的。 炼气、筑基的修士好对付,可数量一多,形成一股恐怖的妖魔浪潮,就难以抵抗了。卫含真跟着金丹长老到了一座名曰小微山的城池,这儿靠近无稽山,属于内围地带,妖兽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少的了。可每一回出现,也有成千上万之数,光是数人无法抵抗。好在长老们也没打算硬撼,而是在四面修筑法坛,结成大阵。至于筑基期的弟子则是被安插在各角,斩杀遗漏的妖兽。 妖兽仿若不知疲惫,可修道士到底会累的,镇守一个月,大家的神情都不太好看。不过在战斗和磨练之中,修为增长也是极快。王端、叶镜心直接晋级金丹,就连卫含真都摸到了那一瓶颈,突破有望。 明日会有新的弟子过来,你们再坚持一会儿便可回转山门了。长老抛下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卫含真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闻言心中松快了不少。虽然在外面险象环生,可到底比在青萍峰有意思多了。 等到回山门后,我一定要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场!王端的眼神发亮,他抚了抚腰间早已经空了的酒壶,又一抹乱糟糟的头发,大声说道。 叶镜心笑了笑道:我要痛快地睡上一觉。她转向了商皎皎道,你呢? 商皎皎捋了捋发丝,笑吟吟道:功数不少了,阔气了就要买买买。 厉阳拊掌笑道:深得我心。他们说完后都一致望着卫含真。卫含真眨了眨眼,她其实没什么想做的,最后慢吞吞道:我将杀死的妖兽獠牙都取了下来,将它打磨成一串项链,送给陆师姐当礼物。 坐在城头的人有说有笑的,可偏生异变就是在此刻发生!轰隆一声爆响,从那法坛上传来,随即宛如漫天火焰散落,渲染了半片苍穹。长老往那法坛处掠去,而此刻休息的人再度拿起了武器,阻挡在那缺口前,不让妖兽得以涌入。只是这一回妖兽比之往日多了两倍不止,冲破了法坛之后,还有更多的支援,反倒是无稽山修士这边,捉襟见肘。短短的时间,已经死去数位兄弟。 王端和叶镜心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他们咬了咬牙,抵抗在了前方,不肯放任何一个妖兽闯入。可法坛爆烈说明此处有更高层次的妖魔动手,哪里是他们能够抵抗的?厮杀了半个时辰,每个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王端,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 卫师姐,你快走!商皎皎急声喝道,一把将卫含真推到了一边,她的手臂被妖兽锋利的爪牙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剑光四射,王端和叶镜心立在前方,法袍飞扬。小微山是他们的退路,只要他们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但是这么一来,小微山里的民众必将沦落! 王端大笑了一声,手一扬,那只葫芦便在半空中被暴乱的灵力打成了碎片。他强提了一口灵力,大喝道:爆!而叶镜心与之对视一眼,也大肆宣泄自身的灵力。 我等身后是小微城,以我身为界限,后方妖魔不能存! 骇人的惨象出现在眼前,尸体横堆,已然是人间炼狱!被商皎皎推到一边的卫含真并没有退走,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觉得有什么要冲破了桎梏。耳畔仿若响起了哗啦啦的水潮声,可在翻涌之时又被莫名之力阻隔住。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她不再去捕捉那股异样,而是挥洒着剑意!她不能缩在师门弟子的身后,他们并肩作战,她不可做小人!只是卫含真的加入也改变不了什么,法坛片片炸裂,长老们也没有回声,显然是已经沦陷。 卫含真瞥到了被妖兽击飞的商皎皎,双眸充血,飞身前往那处,回剑一斩,将商皎皎护在身后。温热的鲜血黏在了脸上,她周身的灵力暴涨,在丹田中形成了一个漏斗形的漩涡,根本没有机会坐下领悟,她的修为便冲到了金丹期!临时的突破可能损坏根基,可卫含真顾不得这么多,她心中一喜,正准备去帮助前方的人,眉心却飘出了一道灵光湛湛的符箓,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卫含真在这一刻察觉到不妥,神情顿时大变,一句皎皎卡在了喉咙里!她被灵光包裹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微城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那金丹爆裂之后形成的大片火云! 她遇到了危机了么?遇到了。可这分明不是命悬一线的时刻,为何这道符箓要将她带走?明明她留在这里可以帮助同门! 数道灵光闪烁后,小微城退去,落入眼中的是熟悉的青萍峰以及神情有些陌生的陆不器。 卫含真没有想太多,立马拔高声音道:小微山失陷,弟子要去帮助他们,不能置他们于不顾!山主,小微山需要增援! 陆不器漠然地望着卫含真,只轻轻一抬袖,卫含真的身体就被束缚住了。 山主?卫含真打了个激灵,骇然望向了陆不器。 陆不器捋了捋胡须,终于挤出了一抹笑意,他目光闪烁,出声道:当真是要危机中方能够结成。你这金丹,我等了二十年了。 卫含真脑海中乱糟糟的,还没能从小微城惨象中挣脱出来。好半会儿,她才抬眸茫然地望着陆不器。 陆不器微微一笑道:你想救你陆师姐吗? 卫含真一愣,等到理解了这句话后,快速地点了点头。 陆不器又道:我等养育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要报答? 是!卫含真毫不犹豫道,见陆不器不顾小微城,她又拔高了声音道,山主,小微城之事,刻不容缓! 陆不器不耐烦地望了卫含真一眼,他淡然道:小事而已。顶多推倒一座人间城,于他无稽山有何损失? 卫含真闻言,一颗心如至冰窟!不会的,她知道的山主是仁心之辈,怎么能忍心见那座城陷落? 恋耽美 ——(56) 卫含真尚在怔愣中,陆不器的笑语宛如魔音响起。 既然你要报答我等,那本座便借你无瑕金丹给明珠一用! 作者有话说: 写得越长,看的人越少。都养肥了吗?还是弃我而去了,泪! 第67章 一道霹雳在上方炸响,卫含真的面上满是茫然、错愕、痛恨等情绪。她怔怔地望着笑得温润的陆不器,周身泛着冷意。他在说什么?他要自己的无瑕金丹?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自己养到金丹期,从而剜丹给陆师姐?这一瞬间卫含真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陆不器那恶魔般的笑语再度响起。 卫含真顿时打了个激灵,养育之恩她会报,但不会以金丹相偿!金丹一旦刓出,她的道途就此断了!她不能让此事发生! 这是亲么?他们养你只是当成一个工具人,到了可抛弃之时,随时抛弃;这是恩么?是什么恩要你以命相偿?你又做错了是什么?是你逼着陆不器收养你的么?脑海中一道轻笑声响起,拨开了那片迷云障雾后,却又将卫含真的思绪弄得浑浑噩噩。 是谁在那里说话?! 我就是你啊!你本流星入世,是不祥之兆,是天生的异类。你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所抛弃,是天注定的绝亲缘之人,你还在渴求着什么呢?来吧,你孑然一身,不要选错了自己的道。你一身清正,身怀道骨又有什么?当什么玄天道正,铸成我等的铸世之梁,不好么? 没有人会在意你的。陆不器是何方人物?就算你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呢?他乃无稽山山主,是大荒四位化元大能之一,你奈何得了他么?跟我走吧,有个地方是你最终的归宿 满怀蛊惑的声音在耳畔不停地响起,轻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始终捕捉不到一个源头。卫含真双目赤红,她抬头望着含笑的陆不器,阴郁地开口道:你们收养我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陆不器一拂袖,不置可否,到了如今的境地,已然是不屑去哄卫含真,更不屑与之说话。 浑身被灵力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吹过山崖的是往日里熟悉的风,她在这风中悟道,期盼着有朝一日修为有成,从而为无稽山出生入死,以偿还这份天大的恩情。可现在的状态却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啊!卫含真仰起头哈哈大笑,周身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 陆不器的神情微变,显然是怕她在这一刻入魔,从而导致那颗无瑕金丹被坏!下一瞬间他便伸出了手,猛地抓向了卫含真的丹田,至于人的死活,他又怎么会在意?! 卫含真深深地望了陆不器一眼,周身忽地涌现出一股强横的力量,或许抵抗陆不器还显不够,但是对付一个专门为金丹而设的禁锢却已经足够。澎湃的水潮并着雷芒而起,卫含真的面颊被陆不器带来的灵力罡风擦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化作了一道剑光遁出数里。她不再去想无稽山的是与非,她要做的就是逃,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陆不器显然没想到卫含真身上还有如此强横的力量,被那玄水一搅,雷芒掠过,他的手掌竟然有被消融的迹象。他愣神了片刻,一荡袖子挥散水潮,手掌也恢复了过来,但是他的面色极为难看,咒骂了一声该死的,就顺着卫含真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来追了,你怎么能够从他的手下逃走呢?就算这回走脱了,那未来呢?你会面对无稽山的追杀,而西荒、北荒以及南荒没有一个地方敢收容你的。随我来吧,入我道途,念我经文,你会获得超脱的 你给我闭嘴!我之道途岂是区区心魔能够蛊惑的?!卫含真的双眸中满是寒意,那萦绕在周身的阴郁被那清正的剑芒一卷,顿时消散不见。脑海中闪现了数门她平日里未曾接触过的功法,其中便有隐匿身形一道。化元期的强者飞遁的速度远胜过她,卫含真想也没有想,便扑通一声跳入了前方的一个水池中,运转着玄功,将自己一身气息与水池同化。 陆不器一直追寻着卫含真直到小微城,他发现自己将人给追丢了。狂怒之下,一巴掌拍向了小微山!他的灵力是何其庞大?这一掌下去,天崩地裂,整座小微山都被夷为平地。临近小微城的小微山恰好是妖魔藏身之地,先前的妖兽潮便是藏身于其中的一个元婴大妖弄出来的动静,在胜过了无稽山金丹期的长老时,他又回到了山中的腹地,哪想到陆不器会来这一招?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被陆不器的一巴掌给拍得魂飞魄散! 冷视了周边一眼后,陆不器同样也看到了小微城中奔涌的妖兽浪潮。法坛破裂,城墙倒塌,支离破碎的人间城池也没有挽救的必要。他也没有管,直接扭头就走。只不过在他走后,那些妖兽失去了主使之辈,也慢慢地散去了,给小微城留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等到陆不器的气息散去许久,卫含真才一身狼狈地自水中爬出来。她倚靠在一块石头边,双目失神地望着自己的掌心的一枚灵光湛湛的剑丸,心念一动,这剑丸便化作了一柄熟悉的长剑。此是她的心剑,但不是她在无稽山所练的无瑕剑意,而是她以前从未接触的功法。剑名无我,她如今无亲无故亦无我。 将心剑化散,卫含真自嘲一笑。无稽山那些人不管怀着目的如何,可过去二十年就是承蒙他们的照顾,自身才得以成长起来的,这份掺杂着异样感情的恩,她也是要偿还的。袖子一抖,无数雪白色的齿牙哗啦啦地落了出来,卫含真定定地望着它们,良久后用线穿上,朝着无稽山的方向扔去。片刻后她站起身,向着小微城走。 无稽山乃大荒四大山门之一,是镇守大荒阻抗妖魔的力量。她不可能也不该为了那恩情刓出自己的金丹,毁去自己的一生。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与无稽山的亲缘就此断了,而之后就用剑下的妖魔之血来偿还无稽山的深恩吧! 小微城的妖兽狂潮逐渐退去,只是防卫线被打破,妖兽异类在这一座城中肆虐横行,只余下一片尸骸累累的惨像,余下的修道士已经不多了。商皎皎的双眸灰暗,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在城中走动着,寻找藏于缝隙中的妖魔,而他的身后,厉阳那张原本阳光灿烂的脸上,此刻也没有了笑容。 五人同行,两人战死,一人失踪! 咱们不用找卫师姐了,那符箓一看就是山主在她的身上留下的手段。她已经弃我们而去了!厉阳大声地开口道,眉眼间笼上了一层深深的怨念。在那个时候卫含真突破了金丹,如果她再坚持一阵,是不是王师兄和叶师姐也不用自爆金丹牺牲了? 商皎皎沉默不言,良久之后,才哈了一声道:我们本就打算让她退走的,现在啊走了也好。 厉阳又询问道:要回无稽山么? 商皎皎倏然回眸望着他,询问道:此处离无稽山多远? 厉阳闻言沉默了。不到百里之地,乃是无稽山内围,在妖兽攻击法坛的那一刻他们就像宗门发出求救了,可随着弟子战死的战死、逃跑的逃跑,无稽山始终没有动静。难道宗门没有可以施加援手的元婴长老了么?不是的,只是他们不在意这座基本是凡人的城池,只是他们之中没有值得宗门垂怜的,他们只是寄身在无稽山的蝼蚁,死生皆是自己的命! 皎皎,我好恨啊!厉阳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他抬起头望向了那片浩瀚的蓝天,始终密布在头顶的阴云已经褪去了,但是他的心仍旧没能够得到痛快和自由。他看见同门倒在他的前方,他也看见无数相识的人狼狈而逃,他听见了满城的哭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他们修的是什么道?为什么找不到前方的道路。 厉师弟,不要恨。商皎皎倏然转身看着厉阳,认真地开口道。 厉阳没有应声,他甚至没有看向商皎皎,而是直愣愣地望向了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卫、卫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商皎皎眉头一皱,不明白厉阳的心绪。片刻后她一回身,便撞上了卫含真那双满含凄凉的视线,她顿时怔愣在了原地。 我还是来晚了,是么?卫含真望着商皎皎和厉阳二人,苦涩地开口。 商皎皎的神情倏然变冷,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淡声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她的语调中,那熟悉的亲昵已经不在,只余下一派疏离和冷然。 卫含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商皎皎他们该恨的,毕竟她是个临阵脱逃的小人。卫含真没有解释的心思,她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她自然愿意与旧友同行,可现在,她就是危机本身。 等到卫含真转身离去之后,厉阳眉头一皱,不满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商皎皎摇了摇头。 不过在一个时辰后,他们望着张贴在残损城墙上的布告,似乎找到了答案。布告上落着无稽山山主的法印,其上述卫含真的各大罪过,并将之列为通缉之人,只要将她押回到无稽山,就赐下道书和丹药。 商皎皎扯了扯嘴角,只觉得一切像是做梦那般荒唐。 卫师姐在山门中怠惰不知事,几不与同门历练真是可笑啊。 厉阳笃定道:定然有隐情。他们也没有疑惑太久,虽然不打算回到无稽山了,可在山门中还是有结交的同门,他们的消息灵通,真真假假的掺和在了一起。不过在商皎皎二人的连猜带蒙下,用那破碎的消息逐渐勾勒出了一个旁人没有去想过的真相山主要取卫含真的无瑕金丹! 卫含真早知道自己不会被无稽山所容,为了金丹,陆不器一定会派人来追杀她。可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卫含真了啊不管怎么说,卫含真为了避免与人起冲突,选择了隐姓埋名,避开人来人往的城池,而在一些村庄的外围斩杀妖魔。 宁静的小村子里。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可一双眼睛却乌黑明亮的小女童正望着卫含真摊开了手心。她的掌中是一枚脏兮兮的铜板,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 卫含真在这个村子停了有段时间了,周边的妖魔被她杀得一干二净,原本被妖魔侵袭的村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可当恐怖消散之后,村庄中的吵闹和恶意却是自内而生。时不时发生的骂战让卫含真对此颇为厌恶和不喜。 这个时候她打算离开了。 这个给你,你能带我走吗?小女孩抿着唇,可怜兮兮地开口。 卫含真没有说话。 你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还不赶紧去干活? 那臭丫头真是没用!她那死鬼爹娘倒是一走了之,给我们留了一个拖油瓶。老子迟早要卖了她! 身后的院子中传出了叫骂来自于这小丫头的叔叔婶婶,他们在村子里还算是富裕人家,但是这丫头却过得一点都不好。 卫含真很想将她带走,可是她自己是个天涯流亡人。 小丫头扁着嘴,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卫含真凝视着她,心中一软。将那枚铜板推了出去,她颔首道:好。 那对夫妇敢对着小丫头大骂,但是对于卫含真这个能斩妖除魔的仙长,却是十分恭敬尊崇,他们毫不犹豫就将小丫头甩了出去,只是在转身时还嘀咕了一句五两银子。 卫含真没有理会那无良的叔婶。 她抱起了小丫头,渐渐走远。 你叫什么名字?需要我给你取一个么? 我叫素微呀。 素微?大师姐,你怎么走神了?!啪嗒一声响,玉牌落在桌面上,惊醒了神思不属的人。早知道素微的冷意只是伪装和假象,清声的胆子也越发地大了起来。她支着下颐翘着腿,可眉眼始终耷拉着。 怎么了?素微望向了清声。 清声不满道:还不是恒青派?他们自身不知道抵抗,不停地发来了求救的飞书,要我长观宗再派一些人手过去。也不知道魔宗弟子有什么执著的,非要打爆恒青派的法坛,一回又一回。 在签订了法契之后,恒青派已经是长观宗名义上的下宗了。到了这时候,清声有些明白为何玉霄之前对他们不管不顾了,在他们的掌门陨落后,整个恒青派就沦为一滩烂泥啊!外头危机重重,宗门中的弟子还在想着争权夺位。如今恒青派的掌门为常道源,只是个金丹一重境的修士,无他,是因为恒青派实在是没有人了,长观宗只能够将他扶上去。不过除他之外,还有一个金丹修士,名唤赵平岳,此人是常道源的师弟,但是心性不坚,左右摇摆,长观宗就将之放弃了。哪想到赵平岳事端这么多,他不会明面上对同盟造成什么,只是变着法子给你找事情。现在整个恒青派乌烟瘴气的。长观宗虽然是上宗,但是对下宗的事情,也不好事事插手。 素微叹了一口气道:让两位师妹过去吧。顿了顿,她又道,我听说赵平岳斩了魔宗的一个弟子? 清声听到这事情后便一肚子气,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了,她道:如果仅仅是魔宗的弟子就好了!我玄魔二道争,杀魔宗的弟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可问题就出在那些魔宗弟子并不承认自己是魔宗的,他们宣称自己是一个新立宗门「真始派」的弟子!好了,现在「真始派」也往恒青派去了。 九州的大宗派不变动,但是底下的小宗门如恒沙,谁也不知道在哪一天会新建一个。这所谓的真始派就是新晋成立的,其门中弟子混杂,有妖魔之属,还有人族修道士加入的。而且它的开派祖师还是个化元期的散修,道号延回真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成就的。 素微眸光一沉,语调微微上扬:真始派?思忖了一会儿,她重复道,让玉言和如英师妹先过去瞧瞧,打探一下真始派的消息。恒青派那边的法坛还是要先立起来。 化元期修士立下的宗派,光是这点就足够引起重视了,要知道寻常小宗都是元婴甚至是金丹修士开派。安排好了诸多的事宜,素微便化作了一道流光往上极峰去。 上极殿中,薛风怀安坐在桌案前,仿佛知道素微要来,放下了卷轴,温声道:是素微师侄啊。 素微朝着薛风怀行了一礼,便说起了真始派的事情。 延回真人?未曾听说过。薛风怀摇了摇头道。九州地域博大,有一些低调的人并不会为人所知。但是一个化元尊者开宗立派,的确是需要注意一番。你是说那宗门中还有妖魔之属?就连原来魔宗的长老都在其中? 素微点了点头。就怕那长老来自魔宗,是魔宗专门扶持起来对抗玄门的。 薛风怀眉头紧皱,良久之后,才道:若是有消息,我会命人传到蓬玄峰。 素微嗯了一声,半晌后又抬头望着薛风怀欲言又止。 恋耽美 ——(57) 薛风怀眉头一耸,道:你是想问你师尊的消息?见素微点了点头,他笑道,耐心等待吧,以她的本事,不会有事情的。 素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挥之不去。 魔息之海,一片黑色的烟气浮动着,片刻后从中走出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男子。他虽然是魔宗出身,然而神情潇洒,明光相随,望着并不污浊,而是一派仙家的气象。此子乃魔宗十秀之一,是宗主武平烛的子嗣,如今成就元婴。他大跨步走向了殿中,朝着墙上的一道光影一拜,见那熟悉的面容映衬在了眉眼中,他笑道:阿父为了何事烦心? 武平烛神情沉重,沉声道:你往恒青派那边去一趟。 武向阳讶异地一挑眉:是要开战了? 武平烛摇头淡声道:不是,莫要与玄门弟子起冲突,你过去打探一下真始派的消息。他得到了消息,知道一个化元期的宗派陡然成立,而且其中还有他魔宗的长老辛奎。这数年来,不少散修魔宗弟子与玄门抵抗,扩大了争端。他们自然乐意见得此事,能够削弱玄门的力量更好,可随着时间的推进,不少原属于魔宗的弟子,不得令也跟着外出,卷入那股风潮中。这等事情武平烛原不想管的,可那些卷入浪潮中的魔宗弟子已经不认可魔宗了!他们虽然是魔修,但已然是魔宗的叛徒! 这什么真始派难道是玄门埋下的棋子,为了分化他们魔宗?武平烛无法冷视,正巧武向阳成就了元婴,让他出去走走,若是能立下功劳则是最好。 武向阳眸光一转,笑道:阿父,我可不理会玄门弟子,可若是他们自己来阻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武平烛淡然道:这是自然。再与武向阳嘱咐了几句,便摆手让他下去了。 大荒。 卫含真带着弟子四方游历,躲避无稽山的追踪已经大半年了。她得到了陆明珠已经醒来的消息,但是她的状况不太好,需要用各种灵丹妙药吊着,最好的办法便是取了她卫含真的金丹。故而对她的追捕不仅不见放松,反而比之过往还紧迫了几分。也不知陆不器拿出了什么,连西荒、南荒和北荒也跟着动作起来,整个大荒几乎无她的容身之地。 卫含真也是觉得好笑,陆不器凭什么还觉得她尚停留在金丹境?是因为她在青萍峰悟道,二十年未能功成么?卫含真的心态还不错,只是委屈了新收下的弟子,累得她小小年纪就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好在这徒弟心性坚韧、资质又出众,半年的时间已经步入了练气期了。 师尊,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杀了他们! 卫含真屈起手指在弟子额头上轻轻一弹,笑道:小小年纪,打打杀杀的做什么?煞气不要这么重! 第68章 人道式微,妖魔横行,祸乱四野。不仅仅东荒如此,就连另外三地都如是,大荒无一刻处在安宁中。 卫含真带着弟子四处流浪,遍观风土人情。直到三年后她才返回了东荒小微城。在这段时间里,追杀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她也不怎么听到陆明珠的消息。兴许是挨不住陨落了。卫含真有些怆然和可惜,忆及过去的事情,心中又笼上一股淡淡的悲意。然而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陆明珠生来体弱,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小微城的倒塌的城墙已经新建了,只是在那旧址上还残余着斑驳的血迹和灰烬,仿佛幽幽地诉说着过去的那段悲壮和惨烈。 这儿靠近师尊以前的山门了,师尊经常来这里吗?初见时候憔悴瘦弱的豆芽菜在这三年里身量快速抽长,隐隐能见未来的几分风姿。素微跟在了卫含真的身后,微微仰着头,眉眼中满是好奇。 卫含真摇了摇头,她对小微城一点儿都不熟。回忆起来,都是少年梦想破碎之后的惨痛。城中的百姓都是往日的幸存者,他们好像从过去脱离出来了,好像又不能忘怀过往,像一具具被人操控着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小微城有法坛存在,代表着这一处是有人镇守的。卫含真也没有想这么快就瞧见了镇守的人还是两个熟人。 商皎皎脸上的天真欢喜已经荡然无存了,厉阳的眉眼多了几分凌厉,乱糟糟的胡茬则是昭显出一副落拓不羁。见到故人的欣喜并没有太多,相反的则是长久的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好巧。王端和叶镜心的死,将商皎皎和厉阳困死在这座城了。 商皎皎微微地颔首,她的视线滑落到素微的身上,温声道:这是你的徒儿啊?果真是灵秀之姿,小小年纪便已经筑基了啊。 卫含真勾唇笑了笑,她一点头道:是啊。徒弟的成长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份天纵之资是世间少有。 故人碰面,终究还是要去喝一场的,让烈酒浇灌那说不清诉不明的慨然情绪。 自那场事情后,我跟厉阳师弟都没有再回到无稽山了,打算在这儿看着大家拼死保下来的城池。 无稽山那边也没有闲心管这些事情,像小微城这样的地方有太多了,他们管不过来,也不愿意去管。这样也挺好的。就让我们来担这个镇守。 这三年的妖兽潮不多不少,最危险的时候我跟厉阳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那时候我们反而不惧怕了,好似在那一瞬间明白了王端师兄他们的选择。我可以死,我不愧疚。我没有白活,也不会白死。可老天见怜,我们还是活了下来。 三年的时间对修道人而言不算长,可能够发生的事情却又有很多。商皎皎说不尽,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尽。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将酒碗从跟前挪开以防备弟子偷沾酒时,又是欣慰一笑。无稽山那边其实来问过他们卫含真的踪迹,毕竟在无稽山只有他们还算是有交情了。她不能理解山主的做法,自然希望卫含真能够好好地活着,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她便放心了。 陆师姐在半载之前死了。厉阳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望着卫含真平静的神情,他又闷闷道,自三年前陆师姐出事后,无稽山便将重心放在寻找天材地宝上,至于旁人的死活是不管不顾的。我很自私,我当时希望陆师姐快点解脱。兴许这样山主就能看到其他的人。 可事实上并没有。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你危险了。他们要杀你!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她眉头一挑,轻描淡写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三月,小微山的桃花开了。 春洲鹦鹉色,流水桃花香。① 但是整座小微城无人能够欣赏,因为那翻天覆地的妖兽狂潮再度降临小微山。它们的攻势极为猛烈,前仆后继,根本不在意自身的性命。法坛上的阵光在撞击中变得支离破碎。这等情形不是商皎皎和厉阳两个金丹期的修士能撑住的,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够往无稽山发求救飞书。 无稽山的长老以及山主夫人秦聆出现了,却不是因为商皎皎和厉阳的飞书出现的。他们看也不看那破碎的法坛,反而转向了正在猎杀妖兽的卫含真。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刻骨的恨意,秦聆只是日复一日地想着卫含真的冷漠和无情。如果她愿意,她的女儿陆明珠也不会身死。 消息是小微城的子民传到无稽山的。 在厮杀中被人背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卫含真有心要对付妖兽,可她又不能任由秦聆的攻袭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再是往日的卫含真了,当年不过才结金丹,而如今已经到了元婴三重境,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上那个大荒修士仰望的境地。秦聆从来想象不到卫含真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低估了卫含真的修为。 秦聆一行人自然只能大败而回。 要知道你能如此,我等也不会往无稽山发飞书了。商皎皎的语调无奈而又愧疚。 卫含真轻轻一笑。秦聆的败退不会让事情彻底了结,接下来走出来的人该是陆不器了。她垂眸望着眼怀中昏睡的弟子,郑重道:皎皎师妹,她便拜托你了。 商皎皎一愣,片刻后神情微变,肃声道:你要做什么?! 卫含真扬眉大笑:斩妖除魔!她无闲暇去想陆不器的事情,这回妖兽对小微城的攻伐如此轰动,其中甚至出动了几头元婴期的大妖,她不相信背后没有力量在推动。只要那祸乱的妖魔之首死了,小微城就平安了。 可他们如此恶劣过分!厉阳愤愤不平道。这话一说完,他就沉默了。因为就算他知道小微城的百姓是什么德行,他也会守在这个地方。 我知道。卫含真眉眼落拓,笑容很是洒然,我无父母,却不能教他人也无父母。她这一辈子亲缘断绝,诸多美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她不能在梦境中留恋,也不可以在现实中浑噩沉沦。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满城的桃花飘零,像是绚烂的云霞,可染上了鲜血的色泽,怎么看都是凄哀。 兽潮是在那久久不断绝的悲鸣中退去的,仿佛在哀悼着什么。商皎皎和厉阳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桎梏松开了,冥冥中感知到了某些事情。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甚确定自己的猜测,直到消息传到了小微城,那个在背后驱动妖兽作乱的魔人高手,已经被无稽山山主陆不器斩杀了! 但是卫含真没有回来。 醒来的素微没有见到师尊,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扁着唇盯着商皎皎二人。商皎皎心中有几分罪恶,她惯来不擅长欺骗孩子,只能够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出。 师尊不愿意见别人无父无母成为孤儿,却选择了抛下我。素微的眼眸很亮,可是那抹亮色中又渡着桃花的红,像是血色在双眸中汇聚。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兜中摸出了一枚铜板,勾着唇抛上抛下。可不管她怎么扔,那铜板上都会沾上一片桃花,看不清正反。 桃花是血,而血是罪恶,这分明指示了她的前路。 次日之后,素微失踪了,跟卫含真一样,没有任何行迹留存,仿佛她们师徒从来没有在这座小微城出现过。 斩杀魔人得胜而归的陆不器被天下人赞颂,说他不负山主之称,可实际上他的状态并不好,丹田脉络间留存的雷芒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他的灵力和身体,只要无法将它们驱逐出去,他的身体便会慢慢垮下去,而境界更是维持不住。这等境况下的陆不器只能够选择闭关,彻底地将无稽山的事情抛到脑后。 妖魔暂时的平静不代表着他们最终选择了放弃,在一段时间的蛰伏之后,他们的攻势变得更为猛烈。西荒、南荒以及北荒的妖兽仿佛朝圣一般,纷纷往东荒涌来,仿佛他们的敌人从整个大荒变成了一隅。 失去了陆不器坐镇的无稽山就像是被折断了脊梁骨。这对夫妇日复一日的消磨同样带走了门中弟子的志气,在节节败退之后,几乎所有修士都选择了折返无稽山,靠着山门前运转的大阵抵抗外来的侵犯。在他们的放弃下,不出数年,整个东荒变成了妖魔之域。 事情没有比想象中的坏,因为比起过去的疯狂和厮杀,如今的妖兽像是有了组织和纪律。虽算不上秋毫无犯,但也比过去好上太多。但事情也没有变得更好,因为妖魔对人的仇视从来没有消散过。 如果有另外三山的支援,东荒的覆灭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同为人道修士,他们在暂得一片安宁后便选择了袖手旁观。 数年之后,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人,持着一柄红黑色的剑走上了无稽山。那层运转了千百年的阵法在一道如白虹贯日的剑光下顷刻破灭。 她没有理会满脸惊慌的无稽山弟子,而是一步一步,带着阴郁和仇恨走向了陆不器的清修之地,将陆不器从闭关的状态中逼了出来。 尚不能驱逐体内雷芒的陆不器境界落了太多,原本英俊的面容攀爬着如沟壑的皱纹。他浑浊的双眸望着陌生的年轻女人,不知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红衣女子没有解释,只是用那能够斩断一切的剑光收取了陆不器的命。 她伸出手捏住了一片飘飞的桃花,笑容艳似天魔。 师尊,人都是不可信的,他们是罪恶,而我要杀戮来斩断罪恶! 小微城外小微山,曾经被陆不器一掌夷为平地,后来又因战乱再度遭遇摧残,不再是一个适合人入内的绝境。此刻的小微山,黑色的焦土向外延伸,一片凄凉荒芜之色。然而吊诡的却是山中的一座兽骨搭成的小院、一口井,以及井边那一株如鲜血般的不败桃花。 红衣素微已经彻底长成了,只是那精致的眉眼间蒙上了阴戾,周身气息颓丧,仿佛汇集着人世间的罪恶。她坐在了兽骨之上,闭着眼感知着此处残存的气息这里是卫含真最后出现的地方。 那妖兽和魔人都死了,陆不器受伤,可是她的师尊却失踪了。 整个大荒都不见她的身影。 她很可能已经死了,可素微不愿意去思考这种可能。 小微山下万丈深渊。 一只金色的镂刻着山川鸟兽、日月星辰,正不住地转动,没有泻出丝毫的气息。在这的上方,一滴金色的巨大水珠悬浮在上空,将如同胎儿一般卫含真包裹在其中。在玄渊金水的后方,则是一面水墨色的壁障,有三行篆字,分别题着现实之反未来之兆与自我之想这些字,此心世便以此为世基构建出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金蝉从卫含真的身上飞出,化作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金色的法盘。法盘上的日月星辰运行的速度似是快了几分,一阵摇晃后,另一个持重老成的童子也显现出身形来。 蝉金真人鼓着腮帮子,她望了卫含真一眼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当日在斩杀那个魔人之后,卫含真被陆不器偷袭,千钧一发的时刻便是福寿蝉金锁护住了她的道体,使得她与陆不器能斗上几个来回。可最终还是败了,在匆忙间落到了深渊之下,结果撞到了这个金盘。同为真器,蝉金真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不知道在三绝界多久的前前前辈乃是三绝界之基。 这件类似于金盘的真器大有来头,名曰造化,是长观宗祖师铸造的真器,已然有万载之久。不过当初祖师离开后,并未将它带走,而是留在了这个地方。此刻望着可爱的小女童,造化童子叹了一口气道:心世之劫还没完,就算是我也不能将她送出。 蝉金真人的眉毛几乎挤成了一堆,她哼了一声便回到卫含真体内,只留下一句:那将她送回心世中。小主子怎么可能连心世之劫都渡不过?! 在半梦半醒间,卫含真隐约听到了对话之声,可当她睁开了双眼之后,似乎世界都静止了,在在这个地域,她寻找不到丝毫的熟悉之感。体内的灵力运转,找不到受伤的痕迹,反倒是更近一层楼,她茫然地四面张望,过去的画面再度在脑海中上演。 魔人、陆不器素微小微山最后怎么样了?!半刻钟后,卫含真的心绪终于是平静了下来,她眸光闪了闪,循着有人烟的方向遁去。然而天时改易,人道式微,妖魔横行,所见的城池都成为妖魔手中物,几乎不见一个修道士! 恋耽美 ——(58) 卫含真面色陡然一变,她这一昏睡,竟过了多年! 无稽山被妖魔踏平,小微城不复过去模样。商皎皎和厉阳会带着素微去哪里? 轰隆一声爆响,在漫天水潮中,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悍然斩向了蓬玄峰的某一座峰头,下一瞬间便要天崩地裂!然而剑光又是一转,在腾跃间自有化无,剑光倏然一隐。山峰上草木纹丝不动,那股能够撕裂天地的骇然景象仿佛是一个幻象。 在对面的峰头,素微的一袭白衣在那缥缈的云雾间缓缓地显现了出来,一道剑光没入了她的眉心。数十载打磨功力,她如今已经正式步入了二重境之中!剑上的威能比往日更甚,然而蛰伏在识海中的罪种却莫名的活跃起来,这使得她不得不费劲用剑意和混沌天章镇压。 这些年魔宗还是一副老样子,斗争虽然激烈,但没有更进一步化为更大的灾难。反倒是那真始派开始活跃起来,短短的时间便九州知名。在这真始派中,有一位长老是从魔宗出来的,名唤辛奎,他的弟子便是被赵平岳斩了的,他又尤为护短记仇,致使两派之间风波争斗不断。 也不知师妹那边怎么样了。素微暗叹了一口气,她正准备回到蓬玄峰正殿,忽然间听到了一声悠悠的钟磬声响。那声音起先还是十分平稳的,可慢慢地变得高亢起来,宛如海潮推动,在长观宗上方一波又一波往外扩散去!与此同时,长观宗上上下下的钟声俱是相应! 素微神情陡然一变,她愕然地望着长观殿方向。只见那处的天撕开了一个裂口,清气氤氲,云波渺渺流转。仙乐不绝于耳,云鹤起飞,好一派仙家气象!在这片光彩迷离的盛景中,一个身着羽衣的少年道人踩踏着莲台飞起,直没入天际!整个长观宗上下,只听得弟子的齐声高喊:恭喜卓真人飞升! 九州第一人,坐镇长观宗的太上长老卓廷取终究是踏出了那一处,飞升而去。对于低辈弟子来说,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消息,各弟子与有荣焉,然而长观殿的长老乃至于三峰的主事人,神情都不由沉重起来。卓长老飞升而去,意味着长观宗少了一大战力的坐镇,而九州鼎又不在山门之中,别看长观宗如今声名显赫,可实则是处于风雨飘摇中了! 恒青派。 卓廷取的飞升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九州各处了,身为长观下宗的恒青派自然也是一派欣喜。因真始派不断骚扰的事情,如今蓬玄峰两个弟子都在此处坐镇,恒青派掌门常道源便匆匆忙忙包了一堆东西,前去祝贺。 虽然说常道源已经是一派掌门了,可他到底是小宗出身,自己修为和资质都不如何,当初又不被师长喜欢,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小家子气。玉言看不上他,见他行礼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搭理。 甘如英却是眉目温和,客气地与常道源见礼。入了宗门已经数十年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不懂的修道士,身为三峰真传,她身上的担子极重,自然也知道卓廷取飞升后会带来什么。但这只是自身的苦,不能与外人道的。见了常道源,还是得摆出一副欣喜的模样。不过她也不想在飞升的消息上多说什么,以他们的功行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只是浪费时间和乱道心罢了。她的心思一转,便询问道:与真始派那边沟通的如何了? 常道源笑容顿时一僵,片刻后为难道:那边还是坚持要我交出赵师弟。其实对赵平岳他也是十分埋怨的,如今的恒青派境况不好,他还非要招惹出一大堆的事情来,总不能回回都靠长观宗解决吧?这传出去也会被人瞧不起,那往后哪里来的弟子愿意加入他们的山门? 欺人太甚!玉言冷笑了一声道,我玄门弟子斩他一个魔头怎么了?真要有什么只管来吧!法坛不是已经筑起了么?别龟缩着,那边要是敢来,直接杀过去! 常道源闻言只是苦哈哈地笑着。 上宗虽然来人了,可并不会直接卷入事件中,毕竟长观宗一主动,那真始派的真传弟子乃至于魔宗都动了,这局面还了得?说是坐镇,其实也是帮忙震慑一二罢了。不过要是真始派的弟子当真打入了山门,她们倒是可以出手帮衬。玉言虽然知道这点,可心中还是十分烦闷,看常道源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十分不畅快。就她看来,这常道源胆气还不如那赵平岳呢?! 三师姐!甘如英无奈地望了玉言一眼。与其说是关心恒青派,倒不如说她们是来打探真始派的。在两派之间的摩擦中,一点点地了解这个陌生的、陡然出现的宗门。不过真始派那边,出面的始终是辛奎的人,那位掌门以及其嫡传后辈,从未现出过身形。往日怎么,现在还是怎么,僵着就是了。甘如英缓缓地开口道。 那位殿主飞升了,她们这些弟子行事更应该审慎才是! 就整个九州的形势来看,恒青派和真始派弟子之间的纠葛无疑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然而就在卓廷取飞升后不久,恒青派所在之地地气涌动,灵机沸腾,竟是生诞出一条滚滚的灵脉来! 作者有话说: ①庾信的。 第69章 九州生气旺盛,灵机勃勃,天时地利相合,在某处生诞出一条灵脉并不是怪事。可寻常灵脉诞生之前,必有显兆,在恒青派的这条灵脉处却丝毫不见,只能说明此处的天机早早地被人遮蔽去了。难不成是恒青派上代掌门?可他仅仅是元婴,做不成这件事情。 不过灵脉诞生的事情,倒是让之前的一些疑惑得以解答。魔宗以及那真始派为何对恒青派孜孜不倦,原来便是为了这灵脉。不过问题又来了,他们怎么知晓此处有灵脉?灵脉被遮蔽与他们有关么? 恒青派地界诞生灵脉的事情并没有让常道源的笑容维持多久,因为他知晓以自家的本事,根本护不住那一条灵脉,只能够求助于长观宗。按理说,这条灵脉长观宗也是可以取的,可偏偏关键的时刻又闹出了一件事情来。那赵平岳私底下屈服了,与真始派弟子讲和,将恒青派不少地界让给了真始派,其中恰有灵脉之源所在的玉清城!这么一来,灵脉的归属倒是有的说道了。 这恒青派还真是乱糟糟的。玉言对他们的行径着实是不满,这灵脉来得也太不是时候。虽然说长观宗不会缺这一条灵脉,可恒青派乃是长观的下宗,要是退一步,这会让长观宗的颜面大损! 没有掌门落印,不作数的。甘如英神情平静,不过想到了赵平岳她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恼意。眉头蹙了蹙,她倏然抬眸凝视着玉言,郑重道,真始派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真始派的确是不打算放弃玉清城。 赵平岳虽然不是掌门,但他也是恒青派的长老,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是掌门的颜面。如今的玉清城印信都落在真始派弟子手中,他们是不愿意让出来的。要是恒青派找长观宗作主,他们也不怕。只管将玉霄、须弥圣境、妖庭等大势力的人请出来,让他们来评评理,看看这灵脉到底如何分。 我看还是让给真始派算了,如今赵师弟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常道源唯唯诺诺道。 甘如英眉头紧拧,她没有说话。玉言便冷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冷酷和尖锐的一面。她盯着常道源道:你怎么不也将自家性命让出去?我长观宗弟子在你恒青派坐镇这么长时间,换来的结果便是你恒青派屈服?那这么长时间坚持的意义在何处?我长观宗颜面何存?顿了顿,她又似笑非笑地望着常道源,赵平岳呢?捅出这么大篓子,他还不现身? 常道源神情一僵,别看他是掌门,但是他根本支使不动他的这位师弟。当初恩师在的时候,对师弟要好些,他都以为这掌门之位也落在师弟的身上了。他苦哈哈地觑了甘如英和玉言二人一眼,心中也是纳闷。常道源不傻,有些事情心中也是门儿清。先前她们也不管赵师弟如何,不是默认了他的行事么?故意纵他去与真始派作对,从而打算真始派的情况吗?这会儿又开始追问师弟的罪了? 玉言看着常道源就烦心,摆了摆手,将他赶了出去。而常道源一走,甘如英的神情就变了,她斟酌了半晌,才道:这真始派针对的哪里是恒青派,而是想要将我长观卷入其中。两派门下弟子争执的事情不够大,不管长观宗如何处置都是小水花。真始派怕也是清楚她们是被什么引来的,现在灵脉出来了,他们未必只是为了灵脉,很可能是要让长观宗没有退路可以走。 恒青派的事情你不管?可以,那以后九州的小宗门便不愿意依附你长观宗了。 真是晦气!赵平岳没敢在长观宗弟子那边冒头,也不去找常道源说情,而是坐在了自家的清修之地抱怨。他恶狠狠地瞪了底下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一眼,大声地抱怨道。 这少年名唤赵挽是他的私生子,母亲是妖属,十分得他的喜爱,时常接入门中。结果这次过来的时候,赵挽被真始派的弟子给拿住了。他赵平岳面对着真始派不愿意屈服,可为了这儿子却是不得不低头。他赔了罪,将那平平无奇的玉清城让出,儿子也平安回来了,这事情看着要了结了,可谁知道地气上涌生出灵脉了,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如果他能够坐拥这条灵脉,何尝不怕进不了元婴期? 父亲赵挽怯生生地望了赵平岳一眼,不安地开口。 赵平岳瞪了他一眼,怒声道:别一副软趴趴的模样,走出去丢我赵平岳的脸!你最近就在山门待着,哪里也别去了。你母亲那边也不用担心,为父会解决的。赵平岳说得解决就是跑去玉清城大闹一通,与辛奎的弟子打了个来回,最后连带着前去的恒青派说客都被扔出来了,将常道源气得够呛。 真始派那边也不是一味地展现自身强势的态度,就在赵平岳一行人被丢出来之后,一个姿容神秀的少年郎出现了,他名叫慕名空,自称是真始派祖师座下嫡传弟子,要与恒青派弟子论根本道,一决灵脉的归属! 灵脉乃是天地所生,汇聚天地灵机。你要有那根骨,得灵脉之助可以更上一层楼,但是你若没有本事,给你再多的灵机也是枉然,慕名空这作法是要逐恒青派之道。就算恒青派道书真的是下乘,身为弟子又怎么能够承认呢?要是输了会让祖师蒙羞,可若是不愿意接战,仍旧会让祖师受辱! 这事情长观宗可没办法帮。 恒青派中的长老开口道:我打听过了,那慕名空乃金丹一重境的修士,与掌门你相仿,未必会输。常道源闻言只是苦涩地笑。他们都是金丹不错,可那位的师尊是化元修士,而他的恩师只有元婴期修为,在这方面就已经输了,他拿什么赢? 长老一眼便看出了常道源的心思,他左右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掌门,做过一场表明我恒青派自身的态度,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道源听了这话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长观宗那边来的是两个年轻的女修,可他偏生对她们畏惧得很。要是跟过去那般还是投靠玉霄呢?事情会如何?常道源脑海中才浮现这个念头,便甩了甩脑袋,将它自脑海中驱逐出去。 真始派。 慕名空坐在了蒲团之上,手中持着一本经文,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前方不远处,星光轮转,最后慢慢地走出了一个神情冷峻的道人化影,他伸手在桌案上一敲,慕名空才缓慢地抬起头,戏谑一笑道:峰主怎么有空来了? 那道人盯着慕名空问道:你为何要与人论道?是你师尊的意思? 慕名空合上了经文,洒脱一笑道:我辈要传道,最好的办法可不就是与人论道么?那灵脉之上的城池灵机勃发,是我辈最好的道场。等到天机倒错,浊升清沉,可不美妙?! 道人闻言深深地望了慕名空一眼,不再询问论道的事情,他淡声道:答应我等的事情莫要忘记了。 慕名空大笑道:自然。要不是受你们之助,九州哪有我辈的存在?!等到道人化影离去后,慕名空的脸色倏然变得阴沉起来,双眸中滚荡着一股血腥和冷戾。 大荒之东。 卫含真站在了一块巨大的妖兽头骨上往那一望无垠的平原望去,心思蓦地一沉。四野都是凶煞的、奔走的妖兽,其中有不少化作了人,混迹在城中,根本无法区分。 人道衰微,妖魔化人,这时日一长,就难以分清谁才是真正的人。 片刻后,一股暴动的灵机自东南方向传来,卫含真神情一变,立马化作了一道疾风朝着那边卷去。水潮哗哗作响,妖魔尸骨无存,只剩下三个修道士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面上残余着一抹劫后余生的惊喜。 自醒来后,卫含真先去了小微城寻找商皎皎和厉阳,可早已经物是人非,不得丝毫的行迹。这些年来,她一边斩妖除魔一边寻找他们,在这过程中,她也救下了不少的修道人,可惜一问却是无人识得商皎皎他们。 多谢道友搭救。青年男修最先缓过神来,朝着卫含真一拱手道谢。 卫含真眉头蹙了蹙,取出了画像不抱希望地询问了一番。哪想到一直悬心的事情竟然在此刻有了结果。那青年男修朝着画像上一指,笃定道:我见过她! 在哪儿?卫含真急声问道,等看到青年男修所指的人像,她的眉头又是一拧,笑容略有几分凝固。她离开的时候素微尚小,她将她托付给了商皎皎他们,以商皎皎的性子,不会甩下素微的。她以为这男修指的是商皎皎的画像,然而并不是,他指出的是她凭借着直觉勾勒出的长大后的素微 可那会是她真实的模样吗?会不会是认错了?她跟商皎皎失散了么?为何指出来的是她?卫含真胡思乱想着,平添了几分忐忑。 桃花她、她在小微城 小微城这三个字让可信度高了几分,可卫含真还是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她手指一挪,指着商皎皎和厉阳的画像,又急声问道:那他们呢? 青年摇了摇头。 卫含真沉默片刻,她抿了抿唇,将画像收了起来,郑重地道了谢之后便驾着遁光离去。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卫含真完全没注意到青年男修异样的神情。 那是我人族,可、可也是个魔头啊。你、你怎么男修的同伴拨着他的手臂,惴惴不安道。 那男修沉默片刻,苦涩一笑道:那位道友功行极高,将她引去能斩了那魔头正好。况且她自身也在找那魔头不是么?我若是可以男修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要是不成呢?师兄,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是我对不住她,若是出事了,我以命相偿 小微城中,人妖魔混迹在一处,没有杀戮和鲜血,看上去是一片平静。 卫含真走在街头,眯着眼望着满城的桃花,此处分明没有一株桃树! 恋耽美 ——(59) 城中的人感知不到异样,来来往往。儿童们更是嬉闹不断,在巷子里快乐穿行。风吹动了桃花香,也送来了满怀哀怨的歌声。 生时桃花开,死时花尽落。但恨此生短,如何此情薄? 第70章 小微城里有个女魔头,她杀人不眨眼,虽是我人族修道士,可行事残忍比魔头还甚! 那女魔头好像叫什么不赦之剑吧? 自那修道士处得来消息,卫含真便一路往小微城赶,期间遇到了大荒同道,自然也听说了小微城的事情。在那些人的口中,小微城里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就是她踏平了无稽山,毁掉了东荒的平静。她与魔为伍,是大荒的千古罪人 卫含真心中的不安随着靠近小微城而上升,然而等到真的踏入这座城,站立在街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缓缓地消失了。 歌谣很熟悉,仿佛在哪儿听到过。 歌声婉转凄迷,幽怨哀愁。 卫含真顺着声音走向了另外一条宽敞的街,她凝视着往来走动的行人,起伏的心潮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忽然间,像是听到了什么呼唤一般,她抬眸望向了前方涌动的人潮仿佛在这一瞬间散去,耳畔的喧嚣不可闻,她定定地望着持伞的红衣女子,脚步一止。 红衣女子仿佛没有察觉到卫含真灼热的视线,她伸出手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串糖葫芦,手腕一抖留下了一长串的铜钱。小贩瑟瑟发抖,他根本不敢伸手去接铜钱,只能够听到一串铛铛的铜钱落地声。 这是瞧不起我么?为何不敢接?你心中有愧么?素微紧盯着小贩,眸中倏然跃动着一簇暗色的火焰,垂落在身侧的剑光如星芒,往前一转便要斩去小贩的头颅。而此刻的卫含真终于有了动作,只听见叮当一声响,剑光被整片荡开,余下了一连串火花。 素微一扬眉,笑容冶丽无双。珠玉摇动响琳琅,她在一派死寂中走向了卫含真,将冰糖葫芦递到了她的唇边,笑吟吟道:师尊啊,糖葫芦,甜的。 在听到师尊这两个字后,卫含真陡然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而紧跟着便是茫然不解、错愕以及微微的恼意。她别开头,拧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素微一笑道:治城啊。师尊你看,那个人怕我。他为什么怕我?他有罪,所以不能无畏,所以心生畏怖。 卫含真心生怫然,拧眉道:胡说八道!直到此刻她才定下心去打量奇怪的小微城。与东荒其他城池不同,小微城始终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祥和。她原以为是有修道士坐镇,降服妖魔,可现在看来,是一副被人刻意塑造的景象。 卫含真有些心乱。 长成后的素微与她脑海中勾勒的模样几无差别,可那种陌生疏离感始终不消去。这并非是岁月带来的冷淡,而是一种自神魂生出的相斥。卫含真定了定神,她认真地望着素微,询问道:商皎皎他们呢? 素微眯了眯眼,她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暗色。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应了一声弟子不知,继而又凝视着卫含真,带着三分委屈地开口道:师尊为何不问问弟子是如何过来的? 卫含真神情复杂地望了素微一眼,就算她不提,这事情她也是要问的。她想知道东荒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好好的弟子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如今的小微城,是她的手笔么? 素微弯着眸子凝视着卫含真,她的话语无比的坦诚,却又让卫含真心惊。 师尊当日弃弟子而去,弟子便明白了,只要罪恶不消,师尊便不会在弟子身边停驻。 既然这样,那弟子就去替师尊斩罪恶好了,可是世间恶事那么多,要如何才能消除呢?杀了陆不器不够,踏平了无稽山还是不够。人是罪恶之身啊,他们贪婪、畏缩、好色种种情绪都是恶。如果没有人就好了吧?可是整个大荒没有人,四野看着多寂寞啊?所以弟子就让妖魔化人啊。 抽去灵魂的木偶,才是天地的馈赠。小微城再也不会有父不慈、母不仁、友不义了。 不过师尊,你要再等等。等弟子解决了那些烦人的跳蚤,就能给您一个清平世界了 卫含真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自尾骨蹿升,她看着陌生的弟子,仿佛看到了一团罪恶化作的怨气。罪恶之种,杀戮之身,她会给大荒带来什么? 师尊,你好像有些不开心?是谁惹了你?素微偏着头开口,见卫含真仍旧没有理会自己,她身形一缩,化作了八岁时候初见卫含真的模样,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卫含真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垂眸凝视着缩小版的素微道:素微,你所行之道非正道。 素微软软地笑着,开口道:那师尊教教弟子,何为正道?是为所谓大义再度抛下弟子吗?弟子为何要做那被抛下的人?如果其他人都死了,那弟子是不是不会被抛弃? 对上那黝黑的目光,卫含真宛如遭受巨锤重击,她踉跄地后退一步,良久后才困难地开口道:我、我不会再抛下你 师尊骗人。素微扁了扁嘴,她跳了跳,身形又化作了一道环绕卫含真转动的剑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然而声音在卫含真的耳畔回荡,弟子听说凡人之间结契要生死不离,师尊也要与弟子生死不离么? 师尊,弟子近段时间都在做一个梦,梦到师尊和弟子拜堂成亲。可是很多人要杀弟子,他们说弟子是魔,说弟子该死。 卫含真失神地站立着。 桃花、火焰、杀机交织成了一幅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场景。 是梦境吗?还是曾经真的发生过?脑海中骤然生出了这个念头,卫含真打了个激灵,赶紧将这想法给压了下去。她垂眸,半晌后抿唇道:我不会再抛下你。至于后面的一番话,她权当没听见。 素微显然不愿意如此罢休,剑光中走出来的身影风姿卓然。她离卫含真很近,几乎与她鼻尖相触。此刻的她就像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童,耍赖道:我不相信,除非师尊答应我! 卫含真眉头蹙了蹙道:答应你什么? 素微没有理会卫含真,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我杀了让师尊悬心的人不就没事了吗?他们该死,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头顶滚雷炸响,卫含真错愕后,拔高了音调道:你在胡说什么?! 素微撇了撇嘴,她盯着卫含真又是一笑,道:师尊不愿意吗?师尊还有一个选择,杀了弟子呀。她的笑容明艳,端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卫含真不会杀她,下不了手杀她。 师尊呀,我的恨因你而生,我因你而堕魔呀。素微又是轻轻一笑,她的眼睫颤动,翩然如蝶翼。 长观宗蓬玄峰。 素微正襟危坐,身前小几上还横放着一枝带着露水的桃花。 云池月在她的对面,懒洋洋开口道:这是我路过商宫城的时候摘来的,桃花夫人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商宫城桃花还是开得那么艳。顿了顿,她好奇道,卫道友呢?还没有出关吗? 素微拧眉望着桃花,摇了摇头。 云池月喔了一声,有些遗憾。她这次是被掌门给派过来的。当初的那一缕蓬莱气起了作用,使得掌门成功地迈入了洞天境,如今的玉音门也是有洞天大能坐镇了,实力增长了不少。原本与长观宗的交情就不错,现在更是密不可分。不过她猜测掌门派她来致谢是小事,还是为了警告因卓真人飞升而动了念头的人,如今长观宗的确少了一个洞天大能,但其背后还有盟友在。 云池月见素微不说话,也不甚在意,反正在她印象中素微道友一直是这个德性。半晌后,她支起了身子,又道:恒青派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应下了真始派的挑战。那真始派真的是冲着恒青派的么?我看是朝着长观宗来的吧? 素微想了一会儿道:两位师妹在那边,应该无碍。就算那慕名空接下来选择挑战长观宗也无有大碍。长观宗出过数名飞升大能,在道法上并不会畏惧其他人。不过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何偏偏等到灵脉出世的时候论道?地点还选在了玉清城。在大家都不知灵脉之事时,真始派明明有机会将玉清城纳入掌中,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后面的事端了。他们的这副样子,倒像是要借着灵脉做什么事情一般! 云池月眼眸一转,笑说道:我想过去看个热闹,瞧瞧真始派的道法有什么高明之处。弥兵岛真魔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结果回到了玉音门中,并未有几分清闲。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来,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素微挑眉道:化元真人留下的道传,的确可以一看。消息已经传遍了各处,大宗门不在意的,不过那些小宗的修士很可能会前往玉清城。他们要看的当然不是恒青派的道,而是借机一望真始派的深浅。另外道法切磋,观者自有所得,如果能够顿悟,那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云池月笑吟吟道:那素微道友,你要过去么? 素微拧眉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她倒不是对真始派道法感兴趣,而是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真始派到现在行事都没有出格的,可越是越是,那股不祥之感就越强烈。 云池月在素微那待了一阵便离开了,顺着风中传来的笛音,她拐了几个弯便到了清声居住之处。奇花异卉,摇曳生姿,明光照眼,全然不似素微住处的清寂。来往的美人还不少,行走间曲裾飞扬,带起了阵阵香风。 清声道友倒是好享受啊。云池月望着缓步而来的清声,笑着开口。 清声没有应声,她只是疑惑道:你给我大师姐送桃花作什么? 云池月一挑眉道:这你都知道? 清声斜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大师姐不喜欢桃花。 云池月眉头一蹙,做出了思索的模样,她忽然间凑近了清声,低声道:那她喜欢什么花? 清声拧眉,理了理衣袖,正色道:我怎么知道?顿了顿,她又道,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喜欢有灵石花。 云池月:她斜了清声一眼,暗暗唾弃她的不着调。哼了一声,她道:我倒是觉得素微道友很喜欢那枝来自商宫城的桃花,她都失神了。 玉清城。 法坛高筑,烟云朦胧,青年道人盘腿坐在了蒲团上,眉眼间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在法坛之前,一块数丈高的黑色石碑耸立着,运转着一股浩大深邃的灵机,此是慕名空携带的玄器,名曰弘道碑。这弘道碑没有攻伐、守御之能,而是用作传道的真器,道机运转,数种道法碰撞交融,但根本道只能是一。 慕名空正是要借助此碑演化道法,与恒青派一决胜负。 恒青派中弟子修为低下,只能够常道源亲自出动。原本那点儿慌张被门中长老劝说着消了去,可等到约期的临近,他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对方祖师乃化元修士,我派祖师最高修到元婴,这道法怎么能真始派相比? 上宗那道眼睁睁看着我等落败失去灵脉? 这还真不一定。如果是两宗之间厮杀斗争,上宗会出手。可现在真始派提出了斗法,我等为了不使得祖师蒙羞便应下了,说起来,跟长观宗没什么关系了。毕竟我门中道法也不是上宗那边来的。 要不是赵长老,哪会有这事情?灵脉本该就是我等的!一位长老满腹怨气道。 常道源听了他们的话头疼欲裂,他沉着脸不吭声。门中诸位的说辞也不一样,先前还说要给长观宗看态度呢,现在又道与长观宗没什么大关系了。是他们死乞白赖要贴上长观宗的,到时候真使得长观宗丢脸,他恒青派日后会有好果子吃么? 就在常道源左右为难的时候,玉言那边送了一册道书。此道书乃过去的洞天大能推演的道法,只不过只有上卷,并没有没有神通、道法的使用之法。长观宗固然可以不管恒青派,可宗门中的长老讨论一番后还是决定施援,借此探一探真始派的目的,看对方是否真想将长观宗卷入其中去。常道源的资质一般,得亏这回是重点在论上,要是动手,这道书可救不了常道源。 到了论道的那一日,玉清城来了不少人,或立在法坛前,或乘坐飞舟悬浮于半空,其中还有数道气息隐藏着,显然是不愿意暴露自身的修士。 弘道碑虽然是真始派的玄器,但是此法器并不会以真始派道法为根本,而是会在上演变各种道法之变,最终靠本事决出胜负,算得上是公正之器。 恒青派。一直躲着不现身的赵平岳总算是出现了,一双冷沉的眼睛望着常道源,实在是不看好自家的师兄。 你倒是一直躲着,这会儿怎么就不当缩头乌龟了呢?门中的一个同辈讥诮一笑。赵平岳脸色更是阴沉,他没有理会那同门话语中的讽刺,一抬头,昂扬道:掌门师兄若是落败了,就让我前去挑战那不知好歹的真始派修士! 赵平岳的同门闻言嗤笑了一声,对赵平岳不屑一顾。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因为他对抗这么多年,结果在关键的时刻,他又瞒着门中低头,偷偷地将玉清城给抵押了出去。如果只是一座城池就算了,偏生灵脉在这个时候生诞出来了,让玉清城变得与众不同起来。狐疑的视线在赵平岳的身上打转,那人忽地拔高声音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赵平岳没答话,恶狠狠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心中将自己那姬妾以及儿子骂了百遍,两个不中用的货色,害得他在这儿受这些鸟气! 赵长老这次也是事出有因。一个长脸的修士出来打圆场,他微笑着望了赵平岳一眼道,他自己当然不会低头,但是谁让赵挽那小子被人抓住了?一切都是为了后辈着想。 怎么不父子相传,别立一宗?门中之事远不如他那小家事大! 赵平岳闻言顿时大怒,然而上方悠悠一道钟磬响,将他的思绪给牵绊住。他的胸膛起伏着,许久之后,才平定了心绪,望向了前方的弘道碑。 青年温文尔雅,光映照人。与之相比,常道源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颓气与畏缩。 常掌门,请吧。慕名空朝着常道源打了个稽首。 常道源凛了凛神,举起了手指朝着弘道碑上轻轻一划。那面黑色的碑上,顿时多了一道道意凝聚而成的剑痕。剑光皎皎,如夜间群星点缀在碑上。慕名空微微一笑,他朝着弘道碑吹了一口气,便有一片烟云生出,在碑上化作了游龙之状,甩着尾朝着剑光撞去。伴随着道法的碰撞,一股宏大的道音自石碑中传出,天地间灵机涌动,灵脉翻腾不定。 恋耽美 ——(60) 天地生灵,无质无形。造一切变化,执根本经。入我道门,观一切法,造一切境演天之道,执天之刑 弘道碑中传出了哪一方道经,便代表着哪一方居于上风。眼下所诵便是慕名空的根本经。常道源额上冷汗涔涔,而一边围观的修士们也一个个若有所思。能观一切法,能造一切境能被诵出,说明此法是真正存在之法。入此法门,便可得到机会攀登上境这样的认知让不少修道士内心震动,尤其是那小宗派出身的。修道资粮比不上大宗弟子,经书道法也比不上大宗弟子,如果有机会获得上乘的道典呢?是不是可以缩短与大宗弟子的差距? 慕名空和常道源仍旧在比试,可是已经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喝令弟子不许再听碑上传出来的道音!一旦动摇了,便是对自己道法的否定,这等行为无疑是叛徒行径。 玉清城不远处的一座峰头,甘如英和玉言二人坐在了蒲团上,同样也听到了那弘道碑上的声音。 玉言单手撑着下巴,眼眸中掠过了一抹寒意,她慢悠悠地开口道:入此经文,便可快速到达上境么?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甘如英神情坦荡,她一挑眉道,能造上境的路那么多,只需选择契合自身的道路便可。 玉言嗤笑了一声,眼神闪烁道:别人修炼十年是你百年之功,你甘心么? 甘如英困惑地望了玉言一眼,应道:那是他们的天赋和机缘,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不甘心? 玉言定定地望着甘如英,良久歪头一笑道:小师妹道心如此坚定,难怪师尊会喜爱你呢。不过比起那百年,我更想做那清修十年之人呐。 甘如英闻言一僵,她总算是回味过来,望着玉言平静的面容,心中生出一股悚然来。三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言站起身,她低头望着甘如英,慢吞吞道:没什么。师尊怎么还不出关啊? 甘如英没有接腔,她站了起来,注视着玉清城的方向。浊气滚荡清灵消,弘道法碑音如啸,那儿好像不大对!她的面色骤然一变,甩下了一句出事了就往玉清城飞奔而去! 法坛上。 常道源的坐在慕名空,一身精气仿佛被抽干了。慕名空负手站立,法袍被风鼓荡,宛如神魔一般。他的双眸中流转着魔魅的光芒,在他的脚下,那条初生的灵脉滚荡沸腾。原本是清升浊沉,然而此刻却导致了过来,向着一方魔穴演化。 弘道碑中仍旧在演一切法,可原本只有一道宏大的声音,可现在却牵动玉清城中无数声音相合。到了这地步,众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论道是假,传道方是真。玉清城中几乎没有修道士,尽数是凡人。慕名空做的便是将道法种在了凡人的心中,使得他们迈入他道之中!可修真事上,除了邪道,哪里有这等不需天资悟性,甚至不用付出努力的道法?便连如今的魔宗,也是要择取灵秀的弟子授法。 四柱异变,道人传法,分明是《根本魔经》入世!一道始终隐匿在一侧的身影闪现,鬼面下的瞳孔藏着深深的忌惮,下一刻便往极西之地飞掠而去! 法坛上,慕名空见目的已是达成,顿时放声大笑。 我持《根本魔经》一部,留魔城一座,以待各位前来切磋。 第71章 唯有直通大道之经文,方可称为根本。根本经文都是排斥一切法,灭杀一切道,以己为唯一,在宗派众多的九州根本不能存下来。然而现在却有人持根本经,还是《根本魔经》,怎能不让九州诸修震撼?若是知道真始派持根本经,他们会让这场论道发生吗?!可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根本经文极有可能是上界传下来的,而这时机正是那魔手倾轧弥兵岛之时,魔手之中力量碰撞演化道法,让《根本魔经》入世。虚空通道开了数回,不见真魔与魔念,原来是上界真魔根本没打算再重复万载之前的事情,而是改变了策略。 恒青派中,常道源面色灰败,志气丧失。与真始派论道落败不至于如此,而是因为慕名空的那番话,因为那《根本魔经》!道音入那玉清城,正如慕名空所言,那一处已经变成了一座魔城。城中的子民一入魔道,就只知道争杀!他们每一个都是极度危险的、散发《根本魔经》的魔种。眼下他们还没有从玉清城中走出,可以后呢? 殿中,素微神情平静,她望了常道源一眼,淡声道:这事情无人能猜到,常掌门不用自责。因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她也动身前往恒青派,结果那股不详真的应验。沉思了片刻,她又道,守住玉清城,不要让人出来。她猜测《根本魔经》传道也是有限制的,要不然整个九州的凡人都会沦为魔物。玉清城之所以这般,还可能是新诞生的灵脉引发的。灵脉初诞之时,清浊二气并未划定,有可能像玉清城那般演化魔穴。应当是那上升的阴浊之气,催动了魔道。 大师姐,我想去玉清城里看看情况。甘如英忽地开口道,神情凝重。 玉清城到底如何,还是需要一看的,恒青派的弟子靠不住,万一他们也被摇动道念就不妙了。素微思忖一阵,觉得此事也有必要,故而一颔首道:好,不过你要小心,若是事情不对,便退回来。 甘如英道:我明白。 素微听她这么一说便放心了。虽然玉言跟甘如英都是金丹二重境修为,但是显然,甘师妹行事更为沉稳,若是玉言,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一旁静立的玉言忽然出声道:大师姐不去么?她眸光灼灼地凝视着素微,面上藏着几分期待。 素微掀了掀眼皮,淡声道:我需要在此处坐镇。 玉言喔了一声,掩住了一抹憾色。 玉清城。 浊气滚滚,清灵之气尽数被驱逐。恒青派的弟子在忙碌着,在距离玉清城一里外修筑法坛。原本恒青派做什么都有真始派弟子前来阻拦,可现在慕名空闹了这么一出后,真始派俨然成为九州各宗派的大敌,自然也不会露面。这么一来,修筑法坛的事情简单了不少。 甘道友,我门中弟子也尝试过进入玉清城,可是被一股邪异的气息阻隔着,未曾深入便退了回来,城中情况如何,并不明了。恒青派的一位长老斟酌着开口道。 甘如英点了点头,她也没指望恒青派有什么收获,这次还要靠她们自身。 管她如何,直接进去看看不就知晓了?玉言不耐烦地开口道,没有在素微跟前的沉静模样。甘如英这段时间跟她相处,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副姿态,见状也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这玉清城之行是甘如英的任务,可是玉言非要跟过来。甘如英有意见,玉言就拿师姐的身份压下来,实在是无可奈何。 甘如英又道:那慕名空很可能在玉清城中。先前慕名空离去的时候,放言等待修士与之论道。可九州诸修都怕会被《根本魔经》乱了道心,怎么可能前去找他?等待诸修,其实等的就是长观宗弟子罢了! 他也就是金丹期。玉言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甘如英恩了一声,心思稍定。 正如恒青派弟子所言,玉清城外围绕着一股邪异的浊阴之气,这样的地界最为玄门修士所不喜。甘如英二人自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便退回,周身灵力一转,清光湛然,便形成了一道护身宝光。 玉清城是个小城,可也有十万人口。浊阴之息上涌,人身化魔,这座往日热闹的小城已经大变样了,只有那穿街而过的风吹动着幡旗,吹过了空空荡荡的小摊,扬起了漫天的尘埃。 人呢?玉言眉头皱了皱,面色不虞。她跺了跺脚,便见一片烈焰顺着空荡的街道漫延,形成了一条火路。在烈焰的灼烧下,空气扭曲起来,宛如波纹一般荡开,最后慢慢地将那道屏障给烧穿,照出无数黑压压的人头。 在人群之中,慕名空玉冠星袍,盘腿坐在莲花台上。他左手托着弘道碑,右手拿着一本经文,口中喃喃不断地诵经。底下的生灵心神俱震,纷纷顶礼膜拜。一个个附和着慕名空的话语,最后声音越来越宏大,仿若雷霆滚荡。 这个时候,慕名空微笑着垂眸望了甘如英和玉言二人一眼。 入我道中,能得一切法,能胜一切人 甘如英冷哂了一声道:一派胡言!周身灵力转动,一道悠长的龙吟声响起,身后便出现了一尊真龙虚像,她自身则是手掌一握,一拳朝着慕名空打去。 慕名空见状一挑眉,将弘道碑往半空中一扔,周身烟气流转,演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手,硬撼甘如英的真龙虚像。双方力量一个碰撞,那只大手便被撞散。慕名空一挑眉,笑道:不愧是长观宗的真传弟子。他只有金丹一重境修为,斗起来绝非长观宗两个弟子的对手,他本来也没有打算真正与之硬碰硬。周身的力量一收,他的面容顿时变得朦胧起来,像是星屑风一吹就散了,半空中只余下大笑声:这一城百姓,尔等打算如何? 慕名空虽然走了,但是整个玉清城的人可是贯彻着他的意志。甘如英和玉言二人明显属于外道,而外道就该被斥出去。 要对付这等被道法侵心的人,除了以道法压过道法,那就只剩下杀戮一道了。对待那些攻袭自身的人,玉言出手十分果断。这群人如今只是入了根本魔道,意念与魔道同,修为却未曾到那个层次。不过随着时间的增长,《根本魔经》对他们的侵蚀加深,他们的境界就会层层拔高,对玄门来说,是个大危害。我等最好现在便下狠手。玉言冷哂了一声道,眉眼间一派残忍之色。 甘如英眉头紧皱,眼中掠过了一抹不忍。就算他们现在堕入了魔道,可那是他们自愿如此的么?而且这座城不是百人、千人,而是有十万子民啊!她想了一会儿,应道:这事情还是要回去请教师长。顿了顿,她又道,那《根本魔经》可以度化他们,我们难道不可以这么做吗? 要是大道之门这么容易迈入,怎么不一个个都去修道?玉言睨了甘如英一笑,嘲弄一笑道。见甘如英眸中有几分不解,玉言耐着性子又解释道,正道与魔道之间的区别就在此。不管是玄门还是魔宗,都是靠着自身修持上去的,力量来自于自身,但是所谓的真魔不一样,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一个根本魔头,可以说所有的魔都是根本魔头意志的分化,他们的力量是从根本魔头那边得来的。 甘如英恍然大悟,片刻后又道:三师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些事情,大师姐都没说过,难不成是师尊专门告知三师姐的?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玉言眸光一闪,淡声道:自《根本魔经》中知道的。 甘如英闻言一凛,她错愕地望着玉言:三师姐,你说什么? 玉言轻呵了一声道:不就是《根本魔经》么?大惊小怪她要求道,她想要变强,但她不会让道凌驾于她之上。她可以选择驭魔,但不能够自身化魔。见甘如英仍旧是一副惊疑的模样,她又笑吟吟道,此事不许与大师姐她们说。 半晌后甘如英才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如果三师姐听了《根本魔经》,使得神识深入,那就有化魔的危机,这件事情她不能不报。如果三师姐不说,自己也不会知晓,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可能替她隐瞒吗?她为何说出来要让自己知道?脑海中浮起了这个念头,对上玉言漠然无情的视线,一股惊惧和悚然缓慢地攀升。 仿佛听不见城中人的哀嚎,甘如英压下了杂乱的心思,强迫自己定下神,她望着玉言询问道:为何要告诉我? 玉言一挑眉,面上绽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她眨了眨眼,双眸黢黑如墨色:大概是因为你知道了也不要紧?你也没有机会说出去了啊。她的身后骤然腾起了大片火焰,然而在阴浊之气的浇灌下慢慢变成阴煞的黑色,她望着甘如英,笑道,明明我才是小师妹,等到师尊出关的时候,她见到的弟子只有我。 甘如英不可思议地望着玉言,想不明白玉言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理由如此做。这么多年她们一道镇守在恒青派,不说亲密无间,可也有情意在。她们是同门啊!何以至此?她的神情慢慢地转为了失望,她低喃道:我不明白。 玉言笑道:你不用明白。我待你是真心,我怨你也是真心。话音落下,便见无相劫火熊熊燃烧。甘如英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她很快便调整了心绪,身形化作了一只大鹏展翅而出。她不求与玉言决出胜负,只需自玉清城逃出,将玉言入魔之事告诉大师姐。 你逃得开么?玉言轻呵了一声。街道上,一簇簇火焰被风吹拂,轻快跃动。在玉言灵力的催动下,一下子便有百丈高,遮天蔽日,暴烈的炎火将一切化作了飞灰,半空中还悬浮着一只禁火化生炉增长火势,连成火网,使得甘如英难以逃出! 玉言站在了火焰之中,她凝视着甘如英,自言自语道:这下大师姐会被惊动,自己过来了吧? 火海连绵成网,没有杀意,但是自己没办法从火海中脱身。 甘如英在半刻钟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化作了人身落在了地上。她法衣上光芒转动,斥开了点点飞溅的火焰。她与玉言之间隔着一片火海,她拧眉不解道:三师姐,你到底要做什么? 玉言耸了耸肩,她望了眼底下的魔人,漫不经心道:你不是说要询问宗门的意思么?等大师姐过来了,就知晓这些人是杀还是度了。 不过我以为,大师姐会选择杀呢。 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异色,神情有几分兴奋。等待了这么多年,她猜测的某件事情,应当就会有答案了!若是不成也无妨,成了的话,那也是大师姐自身选择,与自己无关。 恒青派中,自甘如英和玉言二人前往玉清城,素微便一直关注着那一处的状况。漫天的火光以及法相虚影,几乎照亮了半个天阙。那股灵力的震荡并不弱,加之滚滚的浊气,更是蔓延出一片骇人的景象。 素微一开始还面色平静,可等到感知是两股熟悉的灵机在震荡,神情立马一变!玉言和甘如英怎么斗了起来?难不成是谁被魔念摇动了道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素微怎么都不能袖手旁观的。 玉容,此道符箓你拿着,若是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便用了这张法符。素微郑重地开口道。她的跟前站着一名年轻的女修,名唤戚玉容,是她先前收下的弟子,这回到了恒青派,便将她一道带了过来。法符是当初卫含真所留的,素微原本没打算拿出,只是在那一刻,心中浮现了一抹警兆,有股意念促使她这么做。修士向来顺从心意而为,她也不例外。 恋耽美 ——(61) 戚玉容朝着素微行了一礼,正色道:弟子明白。 素微点了点头,又吩咐道:若是恒青派出什么问题,你便去找玉音门的云道友,她应当还在附近。常道源没有当掌门的魄力,而赵平岳又过于自私。门中弟子良莠不齐,实在是难以成事,素微一点儿都不信任他们。 将事情稍作安排之后,素微便化作了一道剑光悍然撕开了围绕在玉清城的那道浊阴之气! 东荒小微城。 山沈黄雾里,地尽黑云中。那股魔氛被剑光一荡,露出了一片清朗的天,可片刻后又重新弥合在一起,四处都是凄哀的嚎哭,宛如群鬼啾啾。 素微抱着双臂冷眼望着卫含真的动作,眼尾泛上了一抹红意。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道:师尊,妖魔是杀不尽的,您还不如直接杀了弟子呢。 卫含真冷着脸没有说话,她被素微困在了小微城中。素微拿大荒其他修士以及城中人的性命威胁她!如果她离开,那些人只能够死!可现在城中子民活着,跟死有多大的区别?没有自己识忆的行尸走肉,只是一具空壳!没有情绪没有罪恶?当真是荒唐至极。 师尊不喜欢现在的东荒吗?素微偏着头困惑道。不会有人挖您的金丹,不会有人要您的性命,不会有人将您出卖天底下如此安静,连那疾风的呼啸声,都变得无比可爱。 卫含真抬眸望着素微,一道剑意飞掠而出,悬在素微的跟前。 她自称是剑断罪恶,可实际上她即是杀戮,她才是罪恶本身。 素微伸出手点了点那抹如星芒般的剑光,锐利的剑气将手指切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滴落在地。素微眼神闪了闪,她舔了舔伤口,笑容更是放肆张扬。 杀了弟子,他们就解脱了,可师尊您,会不会夜夜被愧疚缠身呢? 对了,师尊,你是想找商皎皎他们吧?他们已经不在了。 卫含真眉头一蹙,喝问道:什么? 素微眨了眨眼,她没有回答。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花瓣,轻轻一笑道:师尊,弟子好喜欢这桃花,您能为弟子去摘一枝么? 桃花如血。 卫含真只觉胸腔中一股怒意上涌,几乎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她死死地盯着素微,双眸中满是猩红的血丝!眼前的人身上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模样,她错失的那段时间划分出一条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剑光陆离,她身后的水潮哗啦一涨,宛如长河倒悬。剑势欲发之间,眼前却浮现了无数她未曾经历过的片段,仿佛她曾经看着素微从小长到大,又看着她因为自己堕入万劫不复之境。这些假象仿若亲历一般,摇动着她的情志和心神。 她的弟子如今的模样拜她所赐,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若是该死,那也是她该死。这个念头一浮现,剑光猛然一转,竟是朝着自己身上杀来!卫含真眼皮子狠狠一跳,硬是按下了这个念头!水潮与剑光一并瓦解,卫含真往后跌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失,只余下一派颓然。 素微淡淡地望着卫含真,轻笑道:师尊,你心不够狠,你离不开了。 第72章 玉清城中。 火海在素微迈入的时候缩成了一个小圈,围绕在玉言的周身。玉言眨着眼,无辜地望着素微,一伸手将禁火化生炉收入了囊中。 大师姐甘如英的面容被残余的火光照得通红,她的语气焦急,三师姐听了《根本魔经》,她好像入魔了!除了这个可能,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素微嗯了一声,她淡淡地望着玉言,袖中飞出了一道流光,正是困龙锁。而玉言立在了原地不动弹,任由自身被束缚住。她的眼神很亮,眸中泛着水泽,宛如秋日之潮。 大师姐,当日我在弥兵岛结丹的时候,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那是什么呀?她偏着头,语气困惑。 素微神情不变,因玉言的话语响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她体内的罪种被莫名的邪异力量激起,不止是她感知到了异处,玉言同样也知晓了么?可是她从来没有提起过,直到现在才说出来,又是为的什么?素微深深地望了玉言一眼,心中多了几分防备。在不知不觉中,她与玉言的信任消弭不见了,所谓的师姐妹情意,也日渐淡薄。 玉言没指望从素微口中听到答案,她眸光一转,又道:大师姐,这城中的人如何处置?他们要是离开了玉清,整个九州都会沦陷。 素微望了眼那被阴浊之气缠绕的城中人,心中将他们度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根本魔经》与那生诞的灵脉联合形成了此番凄惨的场面,所有人都化身成了魔种,他们排斥一切外道。时间拖得越长,留下的祸患就越多。抿了抿唇,素微的眼神坚定了起来,她只说了一个字,周身杀气四溢。 可他们何其无辜啊。玉言眨眼道。甘如英闻言望了玉言一眼,心想道,她刚才动手的时候可没有这份对城中人的怜惜。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素微的一个眼神给制止,甘如英垂眸,暗添了几分对玉言的不满。 素微淡声道:若有杀孽,我来背负。你们先离开吧。 底下的人口中念诵的俱是《根本魔经》,随着他们的吟诵,《根本魔经》在世存在的痕迹也逐渐加深。其中有些百姓魔念越来越深,而自身也会发生变化,提升自己的力量层次。这是真始派留给长观宗的考验。他们知道目前想要在九州传道几无可能,他们要做的事情可能并非传道。整个玉清城是一个饵,而长观宗不得不咬。 可是大师姐,这边 没事,我自会解决。恒青派那边无人坐镇,需要你们回去看看。素微身上的剑光倏然一涨,她没有再看甘如英焦急而关切的神情。剑光在半空中飞舞,蕴含着剑中的道意,然而魔音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根本就没有被消磨。此番证实了在玉清城以道法压过《根本魔经》已是不可行之事。可能给个漫长的时日能够做到,但是城中的魔种每一刻都在蜕变,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甘如英听素微这么说,就知晓她不会改变主意。良久后她叹了一口气道:那大师姐,你小心。玉言没有说话,她只是灼灼地望着素微,等到甘如英离去后,她才慢吞吞地驾起了遁光,然而在路过素微身侧的时候,她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姐,你真傻。 素微轻呵了一声,不置可否。她凝视着下方的人,或许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他们是《根本魔经》的显化,是魔的代行者。一旦让他们走出玉清城,九州的祸患怕是不会停止。真始派弟子没有攻击玉清城法坛的倾向,这是给了长观宗弟子机会,让他们将这群魔种留在城中啊! 剑光化作了一痕亮芒,在城中来回穿梭。身后水潮涌动,掀起了百丈高的浪潮,猛然下落。诵经声戛然一止,随之响起的是惊惶和痛苦。身为杀戮者,素微直接面对着一城人的情绪。他们何其无辜?九州子民何其无辜?杀无辜为罪,是恶业,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化作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滋润着罪种,使得其不断生长。 镇压罪种的剑光一道道破碎,而混沌天章神通已然压制不住那股力量。每往前走一步,素微的瞳孔便猩红一分,最后被血色淹没。 束发的簪子断裂,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动,遮掩着那张沾染了血迹的面庞。识海中茁壮成长的罪种已然没有了束缚,开始吞灭意志,鼓动着杀戮。素微的眼皮子颤了颤,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无数道剑光向四面斩出,其中数道折了回来,直直地穿透自己的身躯,试图消磨罪种。 玉清城之上黑气滚动,魔云更是浓郁。甘如英骇然回头,几乎压不住脑海中生出的折回去的念头。玉言藏住了眸中的一抹笑意,真定神碑自她的袖中飞出,宝光将整座玉清城笼罩住。她认真地望着甘如英,道:里面的暂时出不来。 甘如英冷冷地望着玉言,哼了一声,加快动作冲回了恒青派中。 院子中,戚玉容拿着素微给她法符满心不安地打转,见到了甘如英过来后,她往前快走了几步,急声道:小师叔,我恩师如何了? 甘如英默然无语,半晌后又摇了摇头,涩然道:尚在城中。 戚玉容又道:那几时才能够出来? 甘如英深呼吸了一口气,应道:不知。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大师姐留在那城中会杀光所有的人。修士与天争,追逐道途并不意味着行事没有顾忌,她这么做绝对会因果和杀孽缠身。她在出了玉清城之后就往门中传了法符,不知道门中怎么个意思。就算是要承担这份因果,也不应该让大师姐一个人来。她恨不得回到玉清城,可恒青派这边无人坐镇,又容易出事! 还有三师姐玉言,她到底怎么回事,也说不清。像是入魔又像是未曾入魔。 半日之后,一股死气与邪气自玉清城中冲出,滚动的魔穴形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恶龙,猛地朝着底下冲去。半空中的真定神碑剧烈地摇晃着,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撼动,有一种破裂之势。而竖立在玉清城外的法坛,尽数灵光黯淡,已经失去了作用。 一道幽幽的叹息声仿若从亘古传来,苍凉而又沉重。 须弥圣境,天地一隙前。天佛尊一身金白色的袈裟,佩戴着红色的璎珞,他双手合十,缓慢地从七十二尊大佛前走过。金佛淌泪,天地叹息,分明是罪业缠身之兆,是哪家弟子,为天地所弃,又为天地所怜? 忽然间,一道森然的鬼气自外围飘出,激起了道道金色的佛光。天佛尊眉头一蹙,转向了那鬼气显化的方向,淡声道:鬼国女帝。百鬼怨林中的怨念化作罪种,已经被素微带走,她不再被困死在百鬼怨林中,只是先前炼骨月的事情未定,一直未抽出时间前来佛乡拜访。 天佛尊。劫红衣朝着天佛尊行了一礼,她的视线落在了金佛眼角残存的一滴眼泪上,金佛淌泪,罪种终是出世了。 天佛尊望着劫红衣,温声道:女帝似是知晓就中隐情? 劫红衣眨了眨眼,她也不隐瞒天佛尊,直言道:我当日将罪种种在一个长观宗弟子的身上,使得百鬼怨林恢复平静。如今罪种出世,那罪人自然也该斩杀。这事情我不便出头,便拜托尊者了。 天佛尊拨了拨佛珠,他的神情仍旧是一派祥和,他没有应,也没有拒绝。鬼气与佛气相斥,虽然是老邻居,可劫红衣并不想与他们打交道。说完之后,身影便化作了一道鬼气消散了,而天佛尊在她走后,面色一垮,很是不虞。 长观宗的弟子,事情八成是出在玉清城吧?这事情不好处置啊!思忖了片刻,天佛尊给慈心佛远浮天发了一道飞书。慈心佛最爱远游,与长观宗关系不错,出了问题她顶着便是了。 魔息之海。 武向阳自被派出关注真始派的动静后,一直留在外面,直到此时才回到魔宗中。那真始派到了最后会与真魔扯上关系,还能有《根本魔经》传世,这是谁都没能想到的,他只是暗暗庆幸,早早地与辛奎长老割席,而不是让魔宗与那真始派有联系。 父亲,玉清城中邪气冲天,长观宗那位元婴真人自入那城中后便未曾出来。武向阳沉声道,他不觉得素微会死在玉清城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堕了魔。若这事情是真的,他们也有了借口向长观宗发难。 武平烛闻言点了点头,他望着武向阳,宏声道:便以真魔为名目,遍邀九州玄魔二道修士,前去一观。玄魔二道之争不定,但是在对付真魔驱逐异界来客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自然也能够坐下来说话。 玉清城,魔穴中的阴浊之气化作的龙影已经只余下两三成了,整座城不管是清气还是浊气都急剧减少。真定神碑上,宝光破散,摇摇欲坠,俨然是支撑不了多久。 不远处的恒青派,因那城中的力量倒泄,弟子已经不前去修筑法坛了。在原先法坛废墟之处,立着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道人,正是蓬玄峰的副峰主周鼎元。他双眸中神光湛然,良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回到恒青派驻地。 周师伯,我大师姐如何了?甘如英一见周鼎元折返,便焦急地开口道。此前云池月那边透出了一个消息,魔宗现下将玉清城的情况散出去,广邀同道来此处除魔。而他们口中的真魔,极有可能现在还在玉清城的大师姐! 周鼎元沉思片刻道:情况不太妙。玉清城中只余下一股灵机了,这意味着其中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并搅动了清气和浊气。宗门之中素微的命牌无甚异样,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然而也是一个坏消息。因为那玉清城如今邪氛笼罩,这不是一个玄门弟子带来的气象。沉默片刻,他深深地望了甘如英一眼,又道,虽然你师尊还没有出关,但是有一事你们需要知晓。一切当以我宗门为重,不要擅自行动,明白吗? 甘如英心蓦地一沉,等到周鼎元离去了,她才倏然转向了那笑吟吟立在一侧,始终沉声不语的玉言,涩声道:三师姐,你是故意的,是么? 玉言眨了眨眼,她无辜道:甘师妹,你这是哪里话? 甘如英拔高了声音道:你妒忌我,妒忌大师姐!周师伯来这里已经检查过玉言师姐了,虽然没有将困龙锁取出来,但也明里暗里表明她并没有变成邪魔!可她之前做的事情,更是让人心冷。 玉言轻呵了一声,她笑道:可就是我不将大师姐骗去,不久后她也会前去玉清城的。难道她自己过去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吗?况且那魔种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若他们自《根本魔经》中获得力量,那一切不是更难处置? 你甘如英反驳不了玉言的话,她心中的愤怒没有消减丝毫,你动了手脚! 玉言面色一沉,她一甩袖子,寒声道:甘师妹,话不要乱说。 你会不知道么?甘如英冷笑了一声,拂袖就走。 魔宗平日里没人搭理,但事涉真魔,各大宗派不得不慎重对待。再加上先前也有宗门弟子于此地听两派论道,被《根本魔经》所扰,也想寻求个解决之道,故而不到数日,各处峰头便落满了弟子,远胜过论道那一日。 恒青派中虽竭力避免谈及素微的事情,可弟子之间免不了会说几嘴,你一言我一语的,便传入了戚玉容的耳中。她心中为恩师抱不平,恨不得撕烂这些弟子的嘴,可最后还是按捺了下来。她定定地望着邪云翻滚的玉清城,袖中抖出了一张金光灿然的法符来。她以为已经到了那不得已的时刻,若是师祖出关了,一定会救出师尊! 三绝界中,东荒。 恋耽美 ——(62) 卫含真已经意识到了一点,若是不将素微斩杀于剑下,她就会被困在这座城池中直到死去。可能还会发生其他更加不妙的事情。 这种预感随着被困时日的增加越来越强烈,可是每次剑光纵起,她总是做不到下那个狠手。这样的结果让她心中满是颓然和挫败。她不愿意做这罪恶的人,可实际上她身上的罪恶一日复一日加深。 师尊不开心么?听那些凡人说,吃点甜的就会开心了。 师尊为什么不理我?师尊是因为那些修士不开心吗?没事,等我杀光他们。 卫含真深深地望着素微,她拂开了那只凑到了自己跟前的手,她平静道:我要杀你。 素微一愣,片刻后莞尔一笑道:那师尊动手吧。 卫含真抿了抿唇,剑意随心而动,那一抹剑痕抵着素微的心口,迟迟没有动弹。剑上厉啸声声,仿若低鸣与哀泣。 忽然间,卫含真衣上荡开了一圈金芒,一道法符自她的眉心钻出,片刻后又化作了星光落回了她的体内。卫含真身躯一震,脑海中生出的识忆如同洪流一般冲刷着她此世劫身的记忆,让她自忘我再入识我之境。 此三绝界心世要她亲绝、恩绝与情绝。原来她当日在商宫城中落入幻境,便已经让那一抹执念入心。此心世之中她无父无母无人怜是现实之反,而她亲友尽没是未来之兆,至于素微则是她的自我观想,是她心底最畏惧发生的事情。她若不杀此界的素微,她便渡不过这心劫。当初在入得此界前心中便有警兆,故而留给了素微一道法符。是化素微之危难?不,是化她自身之劫。 现实与幻境交织,现世与心世相合,卫含真额上冷汗涔涔。她望着那抹剑芒,心念一起,消杀百劫。 抱歉。 素微没有抵抗也没有还手,她望着卫含真轻笑,问道:再有下次,师尊还是弃我么? 作者有话说: 准备回家了,就这些字数。 明天一整天都在车上,更新尽量。 第73章 真定神碑,一道道裂纹如同龟壳一般蔓延,最后在一股强烈的风暴中被猛然掀起,于半空中化作了齑粉被风荡散。 玉清城上下的滚滚浊潮已经彻底消散不见了,灵脉不见踪迹,连魔穴也荡然无存,整个玉清城上方围绕着一片死寂。 各大宗门的修士到了此处,可到底是谁前去探查一二还没有决定。在真定神碑碎裂后,魔宗的权冥真人不打算再等待了,身躯一抖,立马分出来一个血色的魔头,他吹了一口气,那魔头立刻往玉清城飞去。然而尚未靠近玉清城,便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一个回旋便将魔头杀灭。在这之后,剑光并没有退去,汩汩的水声传来,一条苍茫幽远的长河出现在玉清城上方,它看起来浩瀚莫测,深邃幽沉,仿佛能够吞没一切存在。 长观的北冥玄水?!权冥真人惊呼了一声,拧了拧眉,不对!北冥玄水玄气沛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幽沉。他的心思百转,猛地一转头朝着周鼎元大喝道,周真人,这事情你长观如何解释? 周鼎元漠然地望着权冥真人,开口道:我长观宗为何要解释?真魔是我长观宗惹出来的?我宗弟子镇压魔经并无大错。 玉霄来的人是宋高阳,他如今已经是四明峰峰主,接替了高季鹰的位置。因为高季鹰的死,他对长观宗诸人恨之入骨。听到了周鼎元的话语,他冷笑了一声道:可她堕魔了,为大局着想,需要将她杀死。 周鼎元轻喝一声道:宋道友,玉清城状况你知道吗?你凭什么断定素微师侄入魔?就凭借那满天的邪气吗?若她在镇压邪机呢?我这位师侄练的可是杀剑,能斩万法。 宋高阳面色一冷,他嗤笑道:周道友倒是自信,既然如此,我便等着她自城中出来吧。那条灵脉化作魔穴,如今清浊二气皆失,到了哪里诸位不会不知吧?我九州要是因此子遭劫,你长观便是罪人! 周鼎元不为所动,他掀了掀眼皮子道:若宋道友当真如此在乎九州,怎么弥兵岛之事不见你玉霄出面,借出真器? 宋高阳脸皮一抽,真器何其重要?怎么能够轻易借出?他玉霄能像长观宗这么傻?虽然对周鼎元很是不满,可宋高阳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了,生怕被周鼎元找到机会攀扯起来,毕竟弭兵岛一事上,长观宗就是要比他们要站得住脚。 二位道友不妨再等待片刻。慈心佛远浮天出来打了个圆场。虽然真定神碑已经裂开了,但是围绕在玉清城的那股邪气并没有如同预想的那般倾泻而出。就算长观宗弟子真的堕入了魔道,也未必是那等需要消杀的地步。只是要说看着,一直等到危机爆发,那也不大妥当。远浮天思忖了片刻,腕上的一串佛珠飞出,在半空中打转,清圣的佛气滚当着,将周边的地陆笼罩住,如此不会崩毁。 半个时辰后,那浮荡在玉清城上方的剑光一散,随之浮现的是一道笼罩在黑气中看不清楚神情的人影,她的脚下长河汩汩流淌,那股原本收束在一起的邪机出现了震荡,最后猛然地向外爆散,狠狠地撞上了半空中的佛珠。 周鼎元与宋高阳说话的时候十分硬气,可心中始终不曾安定下来。他紧紧地注视着玉清城方向,既不想看到素微出现,又不想看不到她的出现。眼下那道笼罩在黑气中的身影自城中走出,他的面色微微一变,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堕魔了!魔宗的权冥真人冷哼了一声,他左右环视了一圈,讥笑道,诸位道友,还不动手?这回可是你们玄门出的大岔子,若是不想料理,我魔宗出手也是可以的。 权冥道人这话便有失偏颇吧?玄门一个真人开口道,语气中有些不满。非要说的话,那真始派中还有他们魔宗的长老弟子在呢,这事情怎么解释?而且真魔怎么会有道经?怎么开始在九州传《根本魔经》?别是最后证明是他们魔宗搞得鬼吧? 权冥真人冷冷一笑,他睨了周鼎元一眼,阴沉道:周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莫不是要我魔宗出手? 周鼎元没有理会权冥真人,他望着素微的身影,仿佛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到那抹熟悉之感。只要她尚未完全沦入魔道,没有完全失去意识,那就是他长观宗的弟子,他就得将人好好地给带回宗门。 北冥玄水中的素微身上气息不定,那双猩红的双眼中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着,始终难以平定。那罪种是百鬼怨林之中数千载的怨气,是刻骨的恨意,这些负面情绪就像是洪流将她整个人包裹着,而她自身的意识则是一点微弱的剑光,前突后冲,想要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她求道不是为了失去本我,若是失去本我就意味着她的一辈子其实完了,她怎么会甘心如此?就是因为那负面情绪与她的本我交织,才会导致她长时间没有动作,而眼下从城中冲出,撞上了那一束佛光,则是罪种占了上风。 远浮天乃是化元期修士,她扔出来的这一串佛珠可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在碰撞的过程中,素微的意识发现那罪恶被佛光镇压了些许,有回缩的趋势,她心念一动,便拼命地起了剑光消杀那股恶念,不使得自身被其彻底地吞没。罪种是没有灵智的,只知道佛光是与它相对之物,只想着催动力量装上去,素微明了了这一点后,也不与之作对,而是明里暗里地推动它去撞那串佛珠。可这么一来,她的行为在玄门修士眼中,便是邪性不可解得,她显然是被完全地当作了邪物,就连周鼎元都没有看出什么。 周鼎元愿意再等等,与长观宗交好的修士愿意再等,可是魔宗以及玉霄那伙人却是不愿了。宋高阳朝着远浮天打了个稽首道:您也看见了,与佛气对抗,显然是已经化为魔物了,我等必须将她斩杀在此。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纵然其是为了九州走到如此地步,我等也不能不这么做了。 权冥真人斜了周鼎元一眼道:周道友应当不会阻拦我等吧?若是你宗卫真人出关了,还盼周道友解释一二呀。他与宋高阳的目的是一致的,现在巴不得周鼎元会出手阻拦,这样才好将整个长观宗拉下水。若是长观宗选择了大义,他们还得寻找其他的明目。 周鼎元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眼神闪了闪,沉声道:是我长观宗的弟子,自然由周某动手!说着,他眼中掠过了一抹锐意,剑光往前一旋,就朝着素微杀去!他一动手,其他宗的真人给个面子只在一边静看,但是魔宗权冥真人和玉霄宋高阳,却是微微一笑,丝毫不顾长观宗的脸面,也一并出手!来到此处的虽然有化元真人,可还是以元婴居多,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便是元婴层次的力量。此刻三股力量汇聚在一处,形成了庞大的声势。那条浩浩荡荡的玄水顷刻间便被打散。而立在此中的素微,自然也被诸多力量攻击,身上鲜血淋漓。 身体被强悍的力量撕开了无数深深的口子,素微以自身力量承接了那股灵力,顷刻间便重伤。她的法身有崩裂之势,整个人的气势随之衰减了不少。这对罪种力量的削弱更是明显,识海中,那股微弱的剑光带出了一道亮芒,腾跃间劈开了那道黑沉的雾。黑雾被剑光扫到,那消失的部分就再也不回来了。黑雾发出了一声怪啸,也张牙舞爪地反抗。 二位这是什么意思?周鼎元猛然回头望着宋高阳他们。 宋高阳笑了笑道:不是我二人不信任道友,实在是事关重大。 周鼎元厌倦了这套说辞,他的目光落在素微的身上,忽然间像是察觉了什么,他眸光一亮,嗯了一声,语调上扬,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倏然浮现了一抹兴奋之色。宋高阳见他不动手,心中暗笑,他的目的不是杀死这个长观宗弟子,而是尽可能得罪周鼎元,将长观宗打到九州玄门的对立面。此时见周鼎元不再动手,他的声音拔高,问道:周道友不打算再动手了么? 事机并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周鼎元忽然振奋开口道,我长观宗弟子道心坚定非常,怎么可能会落入魔道?诸位道友,不如再 宋高阳懒得理会,直接出手。周鼎元神情微变,他看出来素微身上气息极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分辨出那股异样来。要是宋高阳这一击落在她地身上,那才是不妙了!周鼎元念头一起,就出招拦住了宋高阳。宋高阳也不生气,他只是望着周鼎元微笑。 周鼎元虽然挡下宋高阳,可实则与玉霄同心的修道人还不少,他们原本还按捺住不动,这会儿都像是得到了授意一般出手。 长观宗不做的事情,我等来做。 长观宗不除之魔,我等来除。 只是时候,长观宗是否要给玄门同道一个交代? 此时的素微已经顾不得外界的环境了,意识始终在厮杀中,试图从那片浓稠的黑雾之中闯出一条生路。各宗真人的攻袭已然是落了下来。远浮天叹了一口气,她双手合十,只阿弥陀佛一声,最终未选择阻拦。她已经知晓了这位堕魔真正的原因,罪种岂是那么容易消的?在她看来,倒不如让这弟子死去,如此长观宗不会被拖入泥潭。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光骤然涌现,无数剑气消夺灵机,空中雷声大动,下一瞬间便见数道紫雷落下,与那攻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灵力的余波向往扩散,那道消夺灵机的剑光左右回转,片刻便将灵力吞杀的一干二净! 在这个时候能够阻挡住诸元婴真人合力一击的只有化元真人,可是他们这一方并无人动手! 周鼎元原本还与宋高阳对峙着,此刻倏然转头,满是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缓慢出现的一道人影。 宋高阳则是眯了眯眼,愉悦地笑道:长观宗这是要将魔头包庇到底啊。 卫含真望了素微一眼,她的面上布满了寒气,剑光在她的周身环绕,半空中的洪雷并没有消退之势。 在心世之中,她的劫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红衣素微问自己下一回会不会再弃她。 她的答案是不会。 一只玄蝉从她的身上飞出,振动着翅膀缓慢地落在了素微的肩头。 她之罪业即我之罪业,我愿身化枷锁,与之同缚,共堕森罗。 今日顺我者生,阻我者死! 第74章 心世的一切,乃她的劫身所经历之事,于现世而言,是个假象。可那些经历和记忆并不会平白消除了,对她来说,一切都是真的。在那心世之中,她到底做成了什么事情呢?大荒整个儿陷落了,她的徒儿变成了彻头彻底的恶,她必须要动手将铲除。 为了离开心世,闯过此劫,她做了无情之人,她对徒儿动了手。可是她心痛啊,她心中也有恨啊!心世劫身徒儿陷落,她怎么能够让现世也重蹈覆辙? 自心世一出来,她便回到了宗中,将代表着蓬玄峰峰主的印玺全部传给了清声。她不是长观宗蓬玄峰的峰主,她只是卫含真。就算素微真的整个儿堕入魔道,她也不能够让人杀了她!悲凉、痛恨以及无边的怒意充盈着胸腔,卫含真实在是不甘心。那一城人是素微一人的因果么?是长观宗的因果么?怎么那时候不见他们给站出来?她不想知道什么玄门大义,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念。 素微的状态极为虚弱,虽然玄蝉护住了她的法体,可是对她识海中展开的厮杀无能为力。素微的身躯摇动,最后往后一跌,落在了一直关注着她的卫含真的怀中。良久之后,那双眼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师、师尊? 卫含真心中酸涩不已,她垂眸嗯了一声,胸腔中充盈着千言万语,最后出口的只有一道悲凉的叹息。环绕在她周身的剑光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心意,发出了一道道清啸。 卫真人,长观宗是什么个意思?宋高阳没想到卫含真会出现,眼前的局面让他恨不得仰头大笑,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故意做出一副愤怒不甘的模样质问卫含真。 这事情与长观宗有什么关系?卫含真倏然盯紧了周鼎元,玉霄于她而言,已是大敌!我如今已不是蓬玄峰峰主,我师徒已经被驱逐出宗门,与长观宗没有半分干系!说着,一道符书从她的袖中飞了出来,上面与卫含真说的事情相和,还落着长观宗掌门的大印。对于一个大宗弟子而言,这是极为沉重的惩罚,被驱逐出宗门的人,正经的宗门可不敢收你。 卫含真哪里会不知道玉霄他们打得主意?卓师叔飞升之后,恒青派出大问题了,真始派出现了,传道之时又有《根本魔经》传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连在了一起,看似是九州之危,可实际上他们的矛头只指向了长观宗!她不相信背后没有玉霄宗的推动。真始派真要是那么狠,直接让他的开派祖师动手,将玉清城的魔种尽数散出,那十万魔种,玄门怎么杀都来不及。可实际上,真始派将他们化作魔种之后便罢休了,他就是等着长观宗入那魔城,做那承负罪恶之人! 恋耽美 ——(63) 她的徒儿可以主动选择为道义牺牲,但却不能被人用道义逼着去死! 别说说其他宗门的真人,就连周鼎元都神情大变,他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符书上,没想到会是这般选择。他的师妹以后要承担成叛宗的恶名了,他长观宗怎么会放弃师妹师徒呢?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够开口。师妹如此选择,他也不能在背后拆台,破坏师妹的计划。 宋高阳的面色犹为难看,没想到卫含真会来这么一出。良久之后,他才道:可卫真人到底是出身自长观宗,谁知道是不是权宜之计? 卫含真冷笑道:真始派中有魔宗弟子,有其他玄门叛宗弟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权宜之计,真要如此说,我看那些宗门都该死!宋高阳其实是不在意那些下宗死活的,但是魔宗长老还在这里,他不能站出来反驳,冷冷地一拂袖子,他朗声道,不管如何,那入魔的弟子都不能走。卫真人如此行为,不会也是入魔了吧? 既然如此,就动手吧。卫含真望了眼素微,虽说现在她的气息起伏不定,但那一抹意识尚在,以她的毅力定然能够压过那罪种。卫含真眸中光芒一绽,自她的身躯中走出来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身影,持着剑朝着她打了个道稽。此是她成就化元后练就的法身,她能够使得神通法术,法身也都会。 炼化了玄渊金水之后之后,卫含真的水功更上一层楼,那玄水一铺开,整个恒青派地界都被其笼罩。像是天河之水倒悬,生怕其尽数洒落。宋高阳看卫含真的模样,知晓其已经成就了化元期,他要是真的动手,只是白白送死而已,视线一转,他的眸光落在了远浮天的身上,凝重道:尊者。 远浮天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伸手一拿,将那悬在半空中的佛珠收了回来。他对上宋高阳的视线认真道:卫真人如今成就了化元,想来是有办法限制住魔念,至少不会让她祸乱我九州,我看此事可以了结了。 宋高阳:他又瞪着权冥真人。魔宗的权冥真人可没想到还会跑出来一个化元修士,他又不是傻子,哪能够赶着上前送死?只当是没看见宋高阳的眼神。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有一个人动手,眼睁睁地看着卫含真抱着素微回到了恒青派的山门之中。 周鼎元冷笑了一声拂袖就走。 宋高阳眸光沉了沉,他望向诸位同道,高声道:各位现在也看明白了长观宗的态度,他会是我九州玄门之敌!我等需要 没看出来如何,长观宗道友说得不错,这真魔不是一家之事,怎么能全让长观宗道友去抗?而且这事情,很难说清楚对错,那真人不是自己堕入魔道,是因镇压真魔方如此的。 是啊,真魔未定,我九州玄门不宜起风波。而且我觉得卫真人说得不错,会不会就是魔宗在私底下动作?听说魔宗的道法有些就是从真魔那里来的,有些相似呢。 长观宗的人一走,就将矛头对准自己了?权冥真人气得够呛,恶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大声道:走! 恒青派中,掌门常道源的压力极大,像个鹌鹑一样。化元尊者一点气息都未曾收敛,那股蓬勃高悬的灵机几乎要将他吞没,而上首悬着的那条长河还未曾收去呢,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他很想说些什么,然而喉结滚动着,一个字都挤不出,最后抖着双腿,被一阵风送到了殿外去,才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尽失掌门风范。 殿中。 甘如英、玉言以及素微的弟子戚玉容都在。 卫含真淡漠的视线扫过了跪在地上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声起来吧,之后又不再说话。 甘如英的心情沉重,她听说了大师姐的事情,生出一股无能为力的怅然之感。师尊这么做,是走到了九州玄门的对立面,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师尊的弟子,是要跟着的。 玉言抬眸凝视着卫含真,她的眼神灼灼生辉,流转着炽热的情绪。师尊跟过去相比,没有任何变化,而她却是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身量未成的小丫头,她的模样停留在她最好的年华,可师尊回来之后未曾多看一眼。 师尊。玉言不甘心地开口道,师尊为何要离开宗门?她不相信是掌门做下的狠心决定,这样的结果八成是师尊自己求来的。 卫含真望了一眼玉言,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的视线转移到甘如英的身上,疲惫地开口道:如英,你来说吧。这是她们这一辈弟子的事情,理论上是不该让小辈听去的,可卫含真没有开口,戚玉容就不能走。 甘如英知晓卫含真询问的事情,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玉清城中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她也是有怨气的。 三师叔为何要这么对待我师尊?!戚玉容错愕地望着玉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玉言被戚玉容一问,只觉得自己颇为没脸。她对上了卫含真淡然的神情,心中稍定。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师尊,弟子不解,大师姐体内有那邪恶的罪种在,为何不让众人知晓?大师姐的情况十分危险,我等不安啊。 你身上有邪握之兵的事情我宣扬出去了?卫含真深深地望了玉言一眼,嘲弄一笑道,我却是做错了,应当在你做下那以下犯上的事情时就将你逐出去。管什么因果?大不了以后再料理就是了。 卫含真的话语很冷,这话说得极重。玉言神情大变道:师尊,为何?就算不是那日,大师姐也是要去的,她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若是后面她自己去是她的事情,可她是被你骗去的。你在玉清城做了什么,你真不知道?要不是玉言横加干预,玉清城的魔种成长能有那么快?素微怎么会在那一刻做下选择?她到最后还是想着师妹,不想让她们沾染杀孽和大因果,可是她的好师妹玉言做了什么?素微身上背负的可是一城人性命,就算是压过了罪种,恢复了本我,真魔不消,因果不散,她就不能够得到解脱!卫含真眼眸中放出了冷光,如同冰刀一般扎向了玉言,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还在狡辩什么? 玉言委屈地开口道:弟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辜负长观宗。 卫含真懒得理会玉言,是邪握之兵使得她如此的?是那门火法使得她如此的?她已经不想去追究根由,伸出手朝着玉言的眉心一点,将那困龙锁收了回来,她高声道:自今日起,我卫含真门下没有你这个徒弟! 玉言神情大变,她死死地瞪着卫含真,眼中似是要溢出鲜血来:我恶,师尊便要逐我出师门,大师姐恶,师尊却要为她与九州玄门为敌,何其不公!师尊何其不公?!她仰头大笑,可笑着笑着,忽又痛哭起来。 卫含真不为所动,她只是淡然回答道:我就是偏爱素微,你能如何? 周鼎元其实早就来了,大殿中的争论尽数落入了耳中,他拧眉望向了玉言,不知道这师侄心思如此之杂,他脸上满是不悦之色。他大步走到了玉言的跟前,宏声道:你也不再是我长观宗弟子,你所学的功法,自宗门所得的法器,如今尽数收回,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话音落下,一层灵光便刷向了玉言,将她自长观宗学来的功法废除。 甘如英不忍地别开眼,戚玉容咬着下唇盯着玉言,胸脯起起伏伏。 座上的卫含真面无表情,不为玉言的哀嚎和哭泣所触动。 她过去的时间为宗门立下的功数不少,可难消此恶。她都可如此对待大师姐,焉知不会再对付他人?卫含真先前也以为她向好了,可如今看来,于她玉言最为重要的仍旧是私心。这样的徒弟,她要不起。 卫含真就是要故意当着戚玉容这个晚辈来处理此事的,都打算逐出去了,还顾及什么里子面子?等到将弟子全部遣退了,卫含真才望向了周鼎元,平静地开口道:师兄,我知道你准备说什么,可我不会改主意的。 周鼎元皱了皱眉,他叹气道:师妹你这是何必呢?他不太明白,掌门师兄以及薛师弟那边怎么就应了下来?他们这伙人将师妹照顾成这样,以后怎么给师尊交待? 卫含真沉声道:我长观宗真器在弭兵岛镇压虚空通道,而卓师叔又飞升离去,掌门师兄闭关不出,长观宗眼下已经不复当初的那个实力。玉霄本就致力于取代我长观宗,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什么真始派、玉清城他们就是冲着我长观宗来的,玉霄为了有合理的借口,会反将真魔的事情攀扯到我长观宗上,我不能够让他们如此,可要让我见他们对素微出手,也是全然不可能的。有人要来做这个恶人,师兄,那就让我来。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说,那便是与她有关的十六字谶言,他们想要她卫含真的道骨做筑世之梁,有本事就过来吧!见周鼎元仍旧一副不甚赞同的模样,卫含真语出惊人道:师兄,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要开宗立派,至于山门,便落在这玉清城! 周鼎元错愕地望着卫含真,一时失语。虽然说到了元婴,甚至都只是金丹,便可以立山门开宗立派了,可实际上做起来不是容易的事情。要让一个山门延续下去,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一般的修士都将心思放在自身精进上,哪里会有闲暇管这些?!良久之后,周鼎元郑重道:你可是想好了? 卫含真沉声道:如今我与素微俱有恶名,新立下宗派,不需要有过往长观宗那般的声名承负,更方便我做其他的事情。如果玉霄有朝一日要对长观宗动手,那其他的宗派势必要卷入其中的,谁也别想袖手旁观。她知道现在长观宗在拉拢一些小宗派,将之化为自己的下宗,可这样还不够!长观宗那边与小宗门为善,而她这里就打!靠与别人厮杀打出山门所需之物,打出建派之基! 周鼎元望着卫含真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师妹在经历一个化元之劫后会变得如此。不过想想如今的九州,真魔之祸远远未曾解决,而玉霄那边反倒与魔宗一起,展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态度,留给他们长观宗的时间不多了。 卫含真意味深长地望了周鼎元一眼,沉声道:师兄,莫要忘记真魔是从何处来的。就算九州与真魔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清剿完了,也不代表着他们安全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来自上方!想明白这一点后的周鼎元神情大变,他朝着卫含真作了一揖,道:师妹若是缺什么,只管与师兄说! 长观宗蓬玄峰,清声其实早早地收到了印玺,还以为师尊终于想起她,要将峰主的位置传给她了呢,至于师尊被逐出山门的事情她是一点儿都不晓得的。等到底下惴惴不安的弟子将消息送来时,正斟着一杯灵酒想要放松片刻的清声猛地将酒喷了出来,她挽起袖子往唇上一抹,顾不得自己的失态,拽着弟子就是盘问。等到确认后,她又往榻上一倾,仰倒失神。 大师姐状态不好入了魔,玉言那糟心玩意儿被逐出了长观宗,甘师妹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好似要留在师尊身边。她要不要也去投奔师尊?不对!师尊将蓬玄峰印信留给了她,这是已经定好了她的未来,她这是被师尊她们无情抛弃了!清声扼腕叹息,片刻后振起精神,将自家门下的弟子挑了挑,找几个灵秀的,又让她们将玉言的弟子唤来,全部打包送往玉清城! 卫含真说要开宗立派,并非是玩笑话。修士到了化元期,已经算是一方大能,一举一动便能改变山河地陆,理顺气机。卫含真成就化元期的时间不长,她并非出手疏离自身的灵力,而是着手演化河山地陆的事情。虽然以玉清城为基,但是玉清城是不能够再要了。在她的神通之下,无数飞岛宫观悬浮在曾经的玉清城地界,周围则是一条条悬在半空中的水潮。大阵护卫之下,雷芒游走,只要是擅自闯入的,定然先遭受那洪雷的轰击。 这位才成就不久吧?便如此消耗自身灵机,实在是不智之举。离恒青派不远处,一个丰神俊逸的青年修士摇头道。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老年道人,他的手腕上搭着拂尘,他不关心卫含真如何耗费灵力,更在意此举背后的深意。要知道,他们的宗门都是离这边不远的,那位公然与玄门同道作对,谁知道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斟酌了片刻,老道人道:那位明面上已经被逐出宗门了,她又是化元尊者,这番举动,极有可能是开宗立派,咱们这方地界又要多一个势力了。 就算真是如此又能如何呢?青年修士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九州每天都有兴灭之事在上演,这等开宗立派的事情根本落不到他的眼中。 老者没有回答,他沉吟片刻,倏然道:魔宗那边会如何?玄魔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这回魔宗却是站在大义的份上,要与玄门一道对付真魔。可实际上玄门还有不少宗门受魔修的侵扰呢,能够停止下来吗?那些宗派会善罢甘休吗? 青年微微一笑道:若是魔宗能够撤去,自然也是好事情。咱们也不必看那些人脸色了。别看权冥真人现身与玄门真人谈论事情,实际上那些散修魔宗的侵扰没有停止过,问就是属于散修,不听他们魔宗调遣,这事情骗谁呢?魔宗的联盟虽然散,可要说在修魔的修士间,没有任何震慑力,也是不可能的。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九州根本就定不下来。 第75章 云天之上,一群群的鸟儿振翅高飞,忽然间哗然一散,原是一艘平白无奇的飞舟快速行来,正往玉清城所在的方向飞去。 穆师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开口说话的是个瘦削的年轻女子,她的面上满是惴惴不安。被她称为穆师姐的女修也是一脸懊恼,她也不怎么清楚啊!思忖了片刻后,应道:去找师祖吧。 这穆师姐正是清声的二弟子穆丹红,至于那满是忧色的年轻女修,则是玉言的大弟子,名唤陈一梦,除了她们之上,舟上还有两位,一是玉言的二弟子周丹扶,另一位雪衣小姑娘则是甘如英的弟子范雪来。 那件事情在九州闹得沸沸扬扬的,宗门中那些长老真人她们又见不着,实在是不知态度如何,她们现在被送出来,是不是说明也要跟着一道被驱逐了?毕竟她们都是蓬玄一脉的弟子。穆丹红和范雪来相对而言,可能轻松一些,但是陈一梦和周丹扶却是心情沉重。因为她们知晓自己的师尊已经被废去修为,逐出门墙了。虽然师尊不怎么管她们,她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英华院中修行,可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师尊的记名弟子,师尊犯事情被逐,弟子的地位也会变得尴尬起来。要说改换门墙,先不说宗门会不会同意,她们要是有这个意思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 各位师姐放宽心啦,咱们在哪儿修炼不是修炼呢?听说师祖已经是化元大能了,咱们也是有庇护的。范雪来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开口道。她们这一行人终究就她的年纪最小,心中的忧虑也最少。 恋耽美 ——(64) 穆丹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心中有些埋怨自己不靠谱的师尊,都不将事情说清楚啊,整得她们担心这、担心那的。 飞舟一路平稳前行,不过在临近恒青派的地界时候,遭遇了一次攻袭。出手的便是那些散落在外的魔宗弟子,隐隐还见得玄门弟子的痕迹。穆丹红一行人都是筑基期的修为,而来袭击的人之中有那金丹的,幸亏这架飞舟稳固禁制多,要不然她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劫后余生之后,她们都没有那么多话了,只是在飞舟中调理气息,直到到了玉清附近。岛屿环列,悬浮在半空,长河如带,时不时听见并着雷声的水潮声。到了这时候,穆丹红才发现自家师尊连信物都没有给。最后还是靠范雪来给她的师尊发了一份符书。 建立宗派不容易,山门之地有了这还不够,还需要设下祭仪开祖师堂,获得这一方天地的认可,当然,天地没有这个闲心思来管你就是了,都是走走过程。过了这个仪式,才意味着宗门有了传续。一般情况下是要请同道来观礼的,不过照她们的这个情况,怕是没什么人敢来。 殿中,甘如英朝着座上那道模糊的分光化影打了个稽首道:师尊,三代弟子除了沈师侄都来齐了。 卫含真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些三代弟子都是她入了三绝界之后收的,其中以素微的弟子戚玉容修为最高,为筑基二重镜,其他弟子都是筑基一重境,因她不在,这些弟子其实都只能算记名,未拜过师祖,三个弟子都不敢传一些上功,这就导致了长观宗玄功她们一点儿都没学到。现在被送到了她这里,算是她这方的弟子,长观宗的上经倒是不好教了。不过这也无妨,她这回出来时,将自己的库藏全部带上了,薛师兄那边又将前人推演出尚未给弟子修习的功法转交给她,至少在功法上是不缺的。 你们身上灵机不定,在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卫含真淡淡开口道。 陈一梦并打算说没什么,却被周丹扶扯了扯袖子。两个人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卫含真的眼睛,不过她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一行人中以穆丹红为长,穆丹红见无人开口,便往前迈了一步,恭声道:禀师祖,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魔宗弟子的攻袭,不过那魔宗弟子之中,似是混杂着玄门修士。 卫含真眸光一寒,沉声道:在何处?有哪些人? 穆丹红闻言一一禀告。 卫含真冷笑,她还在想找什么借口拿周边的宗派开刀,现在他们自己送上了一个把柄。她原本想要将此事交给甘如英,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化身走上一趟。胆敢欺她门下的弟子,休怪她下手无情了。若是以前还依着九州玄门之间的规矩,现在都快进入战时,跟他们客气什么?! 师姐,咱们一来就给师祖惹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陈一梦不安地开口道,连头也不敢抬起。 怎么能够叫惹事?穆丹红眉头一皱,她正色道,咱们是师祖的门下弟子,那群魔宗欺到我等头上,怎么可以忍气吞声,丢师祖的面子?我们功行不够,需要师祖出面。可以后,等我们有所成就了,就能够报这个仇! 可是 没有可是。 陈一梦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戚玉容冰冷的声音打断,她不知道是几时出来的。冷锐的视线在诸多师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定地落在了陈一梦的脸上。这位是玉言师叔的弟子,她对玉言师叔的怨气不能转移到师妹们的身上。戚玉容缓了缓神,放柔了语调道:师妹不用担心师长之事,落不到你们的头上。实则戚玉容不想与陈一梦说这样的话语,她不想去非议师长,但是见她神情实在是不安,只能将之说出使她宽心。 听了戚玉容的话后,陈一梦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她朝着戚玉容感激一笑,一颗心算是安定了下来。 过了恒青派的地界,便是列缺山。此方地界由一个名为列缺教的势力统御。列缺教与恒青派不同,其有个化元期的祖师坐镇,在被魔宗骚扰的情况下,有余力去对付,并不用依赖玄门大宗派的势力。 卫含真到了列缺山,便起了神识往外一照,几乎将整个势力范围囊括在内。此间的确有魔宗的散修在,与穆丹红说的事情相吻合。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剑光一振,便朝着列缺山势力范围内的魔修杀去。在这过程中,她还抓到了两个列缺教的真传弟子,其正与魔宗修士混迹在一处! 列缺山中,一个中年的灰袍道人正坐在了蒲团上给弟子讲道,倏然间,他神情一变,霍然起身,怒道:是谁伤我门中弟子?!他沉着脸,伸出手开始掐算,最后面色越来越白,倒退数步,噗一下吐出了鲜血来。 赵真人?底下的弟子纷纷开口。 赵文昌没有说话,他双眉紧皱着,死死地盯着前方。他掐算不到,这就说明了动手的人修为在他之上。他的弟子不过金丹期,怎么能惹到了那般敌手?到底是什么人?赵文昌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刻钟后,整个列缺教的钟声像是被莫名的力量荡起,发出宏大的声音,山门大阵摇晃着,濒临破碎!列缺教的元婴真人尽数被惊动,化作了一道流光掠到了山门大阵前,死死地盯着来犯之人。 来人如出水菡萏,冰肌玉骨,身后涌动着一股幽寂的水潮,一点剑光绕身而动,夺杀灵机。 列缺教的数位元婴真人只盯着望了片刻,便觉得自己沉入了幽寂之中,良久才从中挣脱。 阁下是列缺教的掌教真人陆知途斟酌了片刻,开口询问。 太一卫含真。卫含真淡淡地开口。 陆知途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卫含真他知晓,但是太一又是什么?是新建的宗门?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打了个稽首道:卫真人来我列缺教,所为何事?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将那列缺教弟子的尸身抛出,她漠然道:你教中弟子与魔宗修士勾结,半道截杀本座门下弟子,行恶之人已经被本座斩杀,但你列缺教,需要给本座一个交代。 陆知途眼皮子一跳,倏然转头望向赵文昌。这两弟子都是赵文昌的门下!他知晓教中有弟子与魔宗修士走得近,但是没有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去截杀这位的门人。他的笑容有些勉强,出声道:是不是个误会? 卫含真淡声道:他们的元神还在本座这处,可以搜魂。 陆知途面色大变,这两弟子是真传弟子,知晓的事情远胜过其他门人,若是让这位一搜魂,难保会暴露其他的事情来!陆知途神情一变再变,他询问道:卫真人打算如何? 卫含真飒然一笑道:听闻你列缺教中有一株娑罗神木,正好可作我太一宗支柱。 娑罗神木是列缺教镇宗之宝,是祖师带回来的神木,因为一个弟子送出去,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陆知途因卫含真的一番话生出了愤怒,从这位的态度上,他看出来,她并不是想和解。卫真人说笑了。陆知途硬邦邦地开口道,不过是门下弟子的争端,何以至此?我列缺教愿意送上丹玉做赔礼。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那两弟子的元神的确在她的手中,她也搜过魂得知一些事情。列缺山如此安稳,一来是化元期的修士坐镇,二来嘛,则是与魔宗之间有点关系,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重要的是他列缺山不久前是与玉霄一道,欲逼杀素微!既然如此,那本座就自己取了。贵宗与魔宗联合,属我玄门败类,不赦!卫含真话语落下,便听见数道隆隆的雷声炸响!只见半空中紫色的雷霆滚动,散发着无以伦比的威势,轰然砸在了列缺山的大阵上! 陆知途震愕地望着卫含真,心想她就是被逐出了宗门,那也是大派出身的,哪里想到她会如此行径?是欺他列缺教么?他们也是有化元大能坐镇的!陆知途原本还存着与之好好说话的心思,可等到卫含真出手轰击山门,他的愤怒便无法压制了,他知晓自己和同门迎上去只是送死,故而往后一退,朝着祖师堂方向一拜,放声道:弟子陆知途,请太上长老出关助我等度过难关! 随着陆知途话语的落下,一道清光降落笼罩住列缺山的大阵。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她如今的神霄雷已经推演到了第七重,一次可以七道洪雷并发。她伸手往前一指,剑光便飞掠而起,无数道剑影交错着,始终落于一个点上。剑意夺杀灵机,不管大阵如何周转,那点上的灵机都越来越弱,最后七道神霄雷尽数降落,顿时将整个山门大阵崩毁。卫含真沉静地望着那一株在阵法散去后才现出身形的娑罗神木,眸光闪烁不定。 卫道友这是要做什么?一道叹息声响起,灰衣老道的身影缓缓浮现,他注视着卫含真,又道,卫道友若是想要这娑罗神木,老道倒是可以截取一枝。 卫含真没有应声,她要这株神木用来定地气、聚灵力。玉清城下曾生出一条灵脉,后又转化成了魔穴,但因为那一城人化魔,里面的灵机几乎被耗尽,剩下的那几成则是被素微给吸收去了,如今余下来的灵机并不充沛,说实话,那并不是一处建立山门的好地方。然而卫含真不在意这点,不是灵脉也无妨,她自己寻灵宝聚合灵机! 老道人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卫含真道:卫道友这是要逼我列缺教做选择了?他自然不会觉得卫含真是为了几个弟子出头才来了。这位有魄力离开长观宗,又有营建宗门之趋势,敢做的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多。如果毫无顾忌放开手打斗,还不知胜者谁家。思忖了片刻后,老道人朝着娑罗神木一抓,掌心立马多了一个碧绿色如心状之物,他道:此便是娑罗神木的木心,卫道友拿去吧。 师叔陆知途没想到是这般发展,错愕地喊了一声。 卫含真接过了娑罗神木的木心,深深地望了老道人一眼,转身便走。陆知途心有不甘地望着卫含真离去的方向,良久之后,朝着老道人打了个稽首道:师叔,弟子不明白,为何要退让? 老道人平静地望了陆知途一眼,淡声道:改日拿回来便是。说来也是你这个掌教失职,我教中弟子为何会与魔宗勾结在一块? 卫含真回到了玉清城,便开始着手祭炼那颗娑罗木心,木心是那娑罗神木最重要之物,失去了木心的神木就相当于一截枯枝,会慢慢地失去效用。卫含真并不打算像列缺教那般培养神木,而是要将之炼化入山门的大阵中。五行大阵,因她的功法,自有水、金二属,至于木、火、土则是需要另外外出采集,这木心到位,便只剩下息壤与神火了。 师尊,列缺教怎么这么容易就拿出了镇宗之宝?甘如英得知了事情的过程,有些不放心地开口道。 卫含真笑了笑道:自然是不情愿,未曾立下契书,便算是我胁迫之举,他们改日会上门的,到时候好好招待便是。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大师姐如何了?因忙于建立宗门之事,卫含真并没有太多的闲暇,素微那边只能够由甘如英来照应。 素微身上的罪种未消,那股邪机震荡不止,是由蝉金真人镇压着的,甘如英的功行不够,并不敢太过靠近,怕自身被那罪恶气息影响到,不过在气机上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她摇了摇头,沉声道:还没有醒。她其实也不大确定,大师姐那边是否能够真的清醒,若是不成,师尊会如何?师尊会选择大义灭亲么?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要压灭罪种,只能够靠素微自身,这一关需要她自己来过。若是能够度过了,那条灵脉给她带来的益处极多,她定然会再往上一个层次。在娑罗神木木心彻底炼化之后,卫含真前往素微清修的大殿,那一处是整个飞岛中灵机最为浓郁的地方,成堆的丹玉形成了一条灵光灼灼的玉脉,环绕在素微的身前,而最外处的那一圈,已经累积了不少玉屑。 如果能够跨过去,身上的承负不会比过去立下的道誓少。卫含真蹙了蹙眉,眉眼中萦绕着一股忧虑之色。大荒的妖魔乱世在她的眼前闪现,不管是素微还是那片地域的结局,她都不愿意在九州上演。可现在的九州,玄门与玄门宗派之间、玄门与魔门之间,各方势力交错,人心不齐,她没有选择了,只能够用那最为激烈的手段逼得九州一心。不能同心,那便是自己之敌。 你其实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卫含真凝视着眼前的素微,沉痛地开口道。灵力与邪异在素微的身上周转,两股力量每每震荡,伤害的都是素微的法体,得亏有蝉金真人护持着,要不然多来几回,她的法体先承受不住。或许需要采取那方法了。卫含真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她往前走了一步,尚未靠近素微,一只玄蝉便落地化作了一个女童。 你想要做什么?蝉金真人睁着大眼睛凝视着卫含真。 我想入她的识海之中。卫含真沉声道。 蝉金真人连连摆手,稚嫩细弱的声音响起:你不可以,这太危险了,你可能会被那股邪意侵扰。你不是还要建立宗门么?怎么可以这么做? 卫含真沉默片刻,解释道:我以化身来做。虽然她忧心素微的情况,但是她也知晓自己的责任,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想要让化身来做这件事情,化身与她是一体的,拥有她本尊的一切本事,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她也可以将化身牺牲了。 蝉金真人认真道:化元真人虽然可以练化身,但也是有极数的,你若是损了一具,等到圆满时刻,就永远缺少那一具,你一路走来,修的是至高功法,结的是一品金丹,一切都到了极数,若是这一步走错,你便功亏一篑了。在她的眼中,卫含真比上任掌门还有天赋,她只要认真修道,数百年间定然能够飞升。为了一个弟子损坏道基和法体,在她看来是不值得的。你的最终目的是大道。蝉金真人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晓。卫含真颔首,她望着蝉金真人,语调同样认真凝重,她是我的大道之缺,有缺方得圆满。 作者有话说: 自从前几天没时间日六之后,想要重新捡起就难了,我怎么就卡在了那最后五百个字上 第76章 进入识海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素微眼下还处于混乱的状态,根本无法辨明是她自身还是那罪种占上风。原本有混沌天章的神通在,再以杀剑消磨,随着素微层次的提升,这罪种将会被彻底镇灭,然而因为玉清城的事情,导致怨念与恨意在她的身上尽数爆发,将那蛰伏的罪种彻底引燃,她几乎化为罪恶。 卫含真担忧素微的状况,恨不得以身代她受苦,但是诸多事情在身,她不能像素微对待自己那般纯粹。她每做一件事情都要百般计量,权衡利弊,相较之下,她欠素微的实在是太多了,她虽然是素微的恩师,但是那份好却已经不是恩师应当承受的。 恋耽美 ——(65) 你小心吧。蝉金真人见卫含真做下了决定,便不再劝,只能够以法术神通护住这师徒二人。她是卫含真的真器之灵,并不属于长观宗,卫含真要开宗立派,她也会跟着一起,自然希望新立的宗派实力强些。她能够感知到素微身上的潜力,如果将那些力量尽数吸收,她兴许也会一跃进入化元期中。九州的修士可不是谁都有素微这般造化的。 玉霄宗法殿,三峰峰主的化身落在座上,身后星光环绕,玄气溟濛。 四明峰峰主宋高阳打了个稽首,率先开口道:那弟子已经堕入魔道,但是为卫含真所包庇,她来之时却是做好了准备,已经将自己从长观宗中放出,如今她还要开宗立派,瞧着与长观宗真的没有半点干系了。说完,宋高阳冷笑了一声,表达了十成的不屑。 秀明峰周伯庸捋着胡须道:长观宗这是要另做打算了。他可不觉得当真会把卫含真驱逐出去,原本想要借着真魔的事情将长观宗搅进局中,哪想到他们走出了另外一条路。不过这样也无妨,总是有办法克制的。思忖了片刻,他转向了楚流波,眼中神光湛然。这位是承明峰峰主,是三峰之中修为最高的,他问道,楚师兄,真始派那边如何?此僚反复多端,并未依诺蛰伏。 玉清城和《根本魔经》的事情一出,那原本往四方扩张势力的真始派骤然紧缩,连山门都隐匿了起来,毕竟他们与真魔相关,现在这个秘密暴露,九州玄门自然会去清剿他们。别看真始派有个化元期的祖师,其实现在随便哪个大宗门都有力量对付他们。但是要真始派弟子老老实实龟缩着也不太可能的,他们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传道,使得整个九州成为魔化之地,他们会偷偷摸摸在九州做此事,九州修士根本防不胜防。心性坚稳的修士倒是无妨,就是那些急于求成的、想要谋取更多力量的,可能会落入邪道。 先不管了。只要我等将那件事情做成了,到时候什么真魔都无所畏惧,眼下首要的还是长观宗。楚流波淡然道。玉霄自祖师立派以来,就打算将之变化成玉霄之地,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诉求与真魔是相同的,然而手段并不类似。他们不需要所有修士都混同于玉霄的道念,只用让玉霄气运到了影响九州大势的层次,到时候天星、地气都会应玉霄之势,慢慢地,其他道念也会被玉霄转动,最后认可玉霄。 只是九州宗派林立,各有传续,其中还有长观宗这么个庞然大物横亘在前,几乎占取九州大半气运,玉霄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那气运夺过来,为达成最终目的,他们与魔宗乃至于真魔合作。 楚师兄说得不错。周伯庸点了点头,精神振奋起来。长观宗那位飞升之后,实力被削弱了一大截,只要找到机会,玉霄一定能够跃到长观宗之上。顿了顿,周伯庸又笑道,列缺教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门中神木被卫含真所夺,想要我等支援。 怕是列缺道人自己送出去的,结果又咽不下这口气吧?宋高阳冷冷一笑道,他们先前不是很有底气么?怎么这会儿想起了玉霄来? 话不可这么多,之前列缺道人也是倾向我玉霄,一道对付那长观宗入魔弟子的。我等门中弟子自然不能去支援,但是其他的么周伯庸斟酌片刻,对着宋高阳一笑,一切尽在不明中。在恒青派附近也不是只有他列缺教,其他宗派不也存在么?一个列缺教不行,那就联合其他同道一起嘛,借口也是现成的,卫含真师徒二人成魔,要不然怎么会截取他人门派法宝的事情来?他们不是还没设立祖师堂开祭仪么?趁这个时间祭炼一桩法器,让列缺道人心中有个底。 宋高阳一听就明白了,他们接下来祭炼的法器不需要有极大的威能,只要为毁坏祭仪而成便可,这么一来,那仪式不成,就不好说是九州的玄门宗派了。如此立根不正,对付起来也容易些。 玉清地界。 卫含真的化身已经借着北冥玄水这同根同源的道法,将自己的神识投向了素微的识海。四面阴翳,黑气缭绕,震荡不已。卫含真小心翼翼地行动,避免与那邪气有接触,一方面是怕邪气落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则是怕自己损伤素微的识海。 一点剑光穿梭不定,其光芒虽然微弱如同萤火,但胜在其剑意高扬,每一次抹杀都能够侵蚀一丝邪气。虽然说罪种化成的黑雾庞大无比,可这么日复一日地消磨下去,总有一天能够将之化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素微占上风了,那一点微弱的如风中火烛飘浮不定的剑光,只要有一丝迟滞,便有可能被罪种给吞了。 现在的罪种已经不是无数个怨念的集合体了,而是在各方力量的催动下,生出了一个自我意识,它以素微为参照,化成了人形之后几乎与素微无差别,只不过是素微之反。识海里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是在厮杀的,一旦黑雾化作了人形,便会以言语蛊惑素微,希望她与罪恶同化,成为罪恶之身。 你背负了那么多,谁会怜惜你?他们喊你魔头,他们都要杀你。你何必要承担这罪业? 人间有恶杀尽人间人,来吧,与我同在,百罪非罪,百业皆消。 天地生怨便生我,你在抗拒什么呢?你在等待什么呢? 让我想想,是在等待师尊么?可是师尊眼中只有大道,她会为全大道杀你。你的付出,不值得! 魔音绕耳,环在身边不断。剑光嗡嗡嗡震颤,骤然放出了更为凌厉的剑芒,猛然斩向了罪恶素微。罪恶素微放肆地大笑,伸手一抹面上的伤痕,重新化作了一团黑雾,她尖利的声音并未停止。 你之罪恶不尽,你之因果难消,你之心愿难了,你之亏欠难偿你会百罪缠身,负业而行;你会天地共弃,孑然孤立入我道中,则一切都不会发生,为何执着?何必执着?! 素微不怕罪恶缠身,不怕自己背负一身因果,也不怕天地共弃,但是她的心中实则有其他的恐惧,天地于她无意义,但是卫含真于她而言,却是不可弃的存在。她所行的道路、所背负的罪孽,她并不后悔,可若是师尊因此而弃她,那她不,不会的,师尊不是这种人!那些人要杀她的时候,师尊来了! 卫含真听得见识海中的对话,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传声道:为天地所弃者,是我们两人,但是此行不悔。。 师尊?素微的意识剑光猛然爆发出一道亮芒,剑光左右闪动,似是在寻找什么。 卫含真并没有现身,她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传音道:你之识海只可承受住我的一剑,这一剑落下,你要抓紧机会了!卫含真练的并非是杀剑,她的剑意不可能镇杀那罪种。不过她的剑意在夺杀,乃是灭剑,可夺杀镇灭一切灵机。她这一剑,不求镇杀罪种,只要将之灵性灭去,而罪种的灵性一消,其力量失去意识主控,有个衰落点。从这个时候到罪种意识再度生诞出,就是素微最好的机会。 她只能够发出一剑,这一剑出,不属于素微的力量定然会被识海所斥,若她强行扭转,便会损坏素微的识海,这事情卫含真做不得。 素微凛然,应道:弟子明白了! 剑光蓄势,一道细细的白痕,仿若一条丝线进入黑雾之中,猛然间爆发出强大的亮芒,仿若要将黑雾吞噬。但是黑雾不会消,它的周身灵机一荡,那股灵性慢慢地消了下去,到了一个最低谷。卫含真收剑后,立马从素微的识海中撤离,这个方法她寻思了许久,但能不能彻底功成,要看素微以及天意。 卫含真出来的时候,望了素微一眼。一切斗争都是在识海中的,但是于素微的法体上也有了一丝印照,她的眉心有一道竖着的血线,像是一抹剑痕,正沁出了鲜血。卫含真变出了一张素净的帕子,屈膝半跪在素微的跟前,认真地替她擦去血痕。 一旁的玄蝉注视着卫含真的举动,灵光闪了闪,稚嫩的声音发出,可说了一个你字之后就摇摇头不管了。 纵然有那一剑化去罪种之中的灵性,但是想要彻底将之降服也是不容易之事,短则数月,长则数载。这次之后,卫含真便将自己的心思放到了山门大阵之中。她其实知道列缺教的老道人心中不愿,可那又如何?她等待着列缺道人呼朋引伴而来。她猜测列缺教的人会在祭仪的时候发难,如此自己开宗立派在名义上便不成了,可是岂有那么容易让他们得手?如今的大阵炼化了木心之中,其实与化元期修士相当了,阵法环环相套,如天星列势,化元之下,除非能够手持专攻杀伐之道的真器,否则无人能够破开,这等强度已经算得上是上阵了。但是在卫含真看来,这仍旧不够。毕竟九州除了化元还有洞天期的修士,他们不常出来走动,但是说句实话,九州的大势,就在他们的手中! 寻找息壤和神火的事情落在了甘如英的头上,毕竟以她逆天的运势,比之自己要容易得来的多。果然,半个月之后,甘如英不仅带回了息壤的消息,甚至将息壤都带回来了!在传言中,息壤乃一种能自生长,几乎不会消耗的神土,为土行异壤之最,天下少有。若是修习土属功法的人得到了,必定事半功倍。在九州那些大的宝阁里,都不见其踪迹,上一回有消息还是在数十载之前。 这是洛道友送来的。甘如英没有隐瞒息壤的来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洛惊鸿,当初在弥兵岛的时候,她们有所往来,故而上去打了个招呼。而正好,洛惊鸿就是奉了师命前来送礼的。 卫含真的眸光闪了闪,沉声询问道:洛道友人呢? 甘如英老实道:她回去了,说是弥兵岛的事情脱不开。 卫含真闻言心中明了,虽然虚空通道的事情暂时解决了,可那会儿北真王受伤不是假象,如今清理了岛上的杂碎后,的确需要理正顺序。妖皇到底是北海妖庭之主,这么一来,由洛惊鸿出面最为合适,她的确不适合在外头多待。这息壤是她需要的东西,拒绝不得,可这么一来,又欠下了弥兵岛一个人情啊。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卫含真又道:那「神火」可有消息了? 所谓的神火并不是特指某一种火,只要是异火中品次上乘的都可以,譬如那幽冥火、红莲火甚至是凤凰火说起来这方地陆也是奇怪,只有真龙在九州有遗种,像麒麟、凤凰、玄武等天地情钟的异种几不可见。 甘如英闻言应声道:弟子正要说异火的消息,洛道友说须弥圣境那儿有异火。弥兵岛与须弥圣境的关系极好,要不然当初沐灵心也不会知道北真王的秘密,先前佛国的重宝菩提宝相还在须弥圣境帮忙呢。洛惊鸿这么一提,说明佛国那边怕也是等着自己上门了。只不过,北真王那边怎么知晓自己这边要设五行大阵?对了!甘如英忽然一拍脑袋,她从袖中摸出了一本书,封皮上题着阵机指迷四个大字,她道,师尊,这也是洛道友带来的。 卫含真一挑眉,从甘如英的手中接过那本《阵机指迷》,其中讲的都是阵道,上面有着各种注解,显然是北真王的藏本。在这本阵道典籍中,将阵分为天地人三种,所谓天阵,乃是得天独厚,天时相应,地气相和的上乘之阵;而地阵则是较之少了一重天时;至于人阵,那仅仅是寻常修道士布下的劣阵。卫含真翻阅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翻完了全本,不过在书的末页,则是题着法阵两个篆字!卫含真眼神闪了闪,伸手往法阵两个字上一抹,眼前灵光闪烁,便有无数秘文在她的眼前交错,所谓的法阵,乃是无阵之阵,其法从大道,妙不可言,是存亦是不存。而这法阵之基,便是五行皆全!哪里是北真王掐算到她要布下五行大阵?是那位想要让她取法法阵! 卫含真先是叹气,继而又是抚掌大笑,她望了甘如英一眼,开口道:如英,我准备去须弥圣境一趟,不过会有一尊化身于此处坐镇。山门中的一切由你来料理,若是无法抉择,再去寻我那化身。顿了顿,卫含真又补充了一句,若你大师姐那处有异状,随时联系我! 甘如英慎重道:弟子明白!山门未曾真正建立,弟子们都十分低调,不与外头的人争。除了先前寻找息壤和神火,她一直留在了山门中,指导三代弟子修行。毕竟大师姐、二师姐都不在,三师姐又出了那些事情,师尊没有空闲,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够做此事了。 一切都迫在眉睫啊,虽然师尊是化元尊者,对于极大多数小宗门来说,她们也算是强者。可是跟玉霄那等庞然大物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若是不快些成长起来,怎么与师尊一道共同面对真魔之祸患,甚至是更大的危机?不知大师姐几时恢复过来,希望快一些吧! 佛乡卧佛千座,卫含真已经不是首次到来。 阿弥陀佛。沐灵心笑眯眯地行了一个礼,将兜帽中飘出来的一缕发丝理顺,在前方引路。卫含真看她的态度就明白,佛乡这边知晓自己的来意,应当就是他们让洛惊鸿透露神火消息的吧? 卫真人,若是素微道友不能恢复意识,你打算如何?沐灵心并不是弯弯绕绕的人,在路上说出了心中的疑惑。现在的素微在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进一步是佛,退一步则是成魔。 卫含真笑了笑道:沐道友,回答这个问题是要收钱的。 沐灵心眨眼,面不改色道:我佛面前不谈俗物。 沐道友还是卫含真摇头,半晌后才挤出了一句夹杂着几分喟叹的话语,还是老样子啊。她们修道之人的岁月长久,见惯了无数物是人非,不是无情人,哪里能真正心如止水?沐道友真要个答案?卫含真忽又道,她对上了沐灵心如琉璃澄澈的双眸,轻笑道,若是到了那地步,我来须弥圣境,便是提剑而来。 沐灵心闻言拧眉道:不像,不会。 卫含真认真道:可世人会如此待我。若是走到了那一步,她会将素微封镇,等待未来寻求解决之道,但是九州修道士可不会容她做选择。她的一线生机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将一切抹杀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他们站在大义那边,但是她卫含真有私心。 沐灵心不解道:卫道友不能舍么? 卫含真莞尔一笑,双手合十也行了一礼:舍我。 沐灵心沉默了片刻,叹息道:但愿我佛保佑素微道友。素微道友所受之罪,也是我佛乡之过。他们若是早知百鬼怨林中的情况,岂会让那罪恶凝成罪种?说起来,这一份因果,原是佛门要承受的。 恋耽美 ——(66) 卫含真一挑眉,一点儿都不客气道:那须弥圣境打算如何? 第77章 沐灵心没有应答,她朝着卫含真行了一礼,便引着她走过了天地一隙,踏过了莲桥,到了自己师尊天佛尊清修的地方。须弥圣境有天、地、圣三大佛尊,修为都到了那一层次,极少离开佛乡,在人前现身。这一回卫含真见到了也是天佛尊的一个化身,至于其正身,仍旧须弥圣境的佛地中清修。 荷叶上,面目俊秀的青年道人盘坐而坐,手指垂落在水中,引得池中锦鲤环绕其侧。见到了卫含真,天佛尊才双掌合十,施了一礼道:卫真人。 卫含真赶忙抬袖还礼,她抬眸望向天佛尊,目光澄然道:尊者应当明白我的来意。 天佛尊沉默片刻,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温声道:卫真人真的要走上这么一条路?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天佛尊师徒两心思都差不多,她也不想隐瞒,直言道: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大师兄还在闭关,几位师兄亦尚未成就化元,长观宗若是被强行卷入那祸事中,难以安稳。九州暗潮涌动,那就让她将一切挑到明面上来。佛门圣者慈悲,不愿杀人,但她不是佛门弟子,她为自己,也是为九州。 天佛尊叹了一口气道:杀孽难偿啊。 卫含真笑道:阻道之人,自然有因果缠身,我亦是为了自己最终之道。 天佛尊听她这么一说,便不再劝了。他道:我须弥圣境中的确有神火在,其名「红莲业火」,镇压在火口,你若是想取,得自己去降服。所谓业火,乃是焚罪之火,其是天地生成的异火,若你的身上有罪孽、杀孽,在靠近业火之时,便会有焚身之痛,这等神火,也只有佛门的圣者方能够驾驭。灵心,你领卫真人过去吧。天佛尊淡笑着开口。 沐灵心一躬身,应了一声是。作为天佛尊的继承人,佛乡下一任掌教,沐灵心其实十分不喜红莲业火,倒不是说她身上有罪孽需要焚尽,而是靠近业火之时那股炽热实在是难以忍受,修士原本无所谓寒暑,但是在业火之前,人人平等啊。 池中红莲绽放如火,一直烧到了尽头。 沐灵心停下了脚步,眨了眨眼道:穿越这片莲池便到了业火所在,剩下的路卫道友自己走吧。她拭去了额上的汗水,又道,心有则有,望空则空。 池子之上并没有桥在,若是飞遁而行,便是不给主人颜面。卫含真思忖着沐灵心的那一番话,微微一笑,便往池中踏去。池中一朵莲花立马升起,托住了她的脚步悬浮在上空,她每走一步便有莲台随之浮现,弯弯曲曲,形成了一条红莲道。沐灵心并没有走远,她回头望了眼卫含真,面上多了几分笑意。以卫道友的资质和澄澈,应当能够轻松获得业火的认可吧? 事实上卫含真并不如沐灵心想象得那般轻松,在莲台道上,她距离红莲业火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感知到了烈焰焚身之苦,她的神思恍惚,而脚下的莲台猛然回缩,险些整狼狈地跌入了池子中。她立马镇压了那股痛楚引来的杂念,才使得脚下莲台重现。 一步又一步,步生莲是火生莲。她咬着牙一直走到了石地上,才往后一跌。额上冷汗涔涔,面上苍白无血色,业火着身时并非是有形之火,而是断罪之火,燃烧在虚无之中,若是挺不过那种痛楚,便是形神俱灭。 修道以来,卫含真自认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她身上有杀戮、杀孽,但绝不会是大恶业,可现在业火燃烧的烈火又是为何?仿佛不将她燃成灰烬便不罢休。卫含真抿了抿唇,灵力在周身运转,抵挡了一丝丝业火带来的威势,她抬眸望向了那一蓬盛放的如血色的火焰,薄唇紧抿。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靠近业火,还要摘取火心,只有拿到红莲业火中的那抹冷焰,才算是将之降服。越是靠近,那业火燃烧业障的势头就越猛烈,可卫含真不能够退缩。她咬了咬牙,继续盯着那股痛楚往前。她不明白,为何她的身上如此多的罪业?难不成是素微的杀罪?不对,若是这么算的话,九州哪里还有人敢收徒?卫含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大汗淋漓地跪在了红莲业火边。 深入了火焰中的手眨眼便被烧成了乌黑的一截,灵力催生的手掌在烈火中消融,一次又一次。卫含真仿佛感知不到痛楚,她双眸一瞬不眨,只是盯着那抹冷焰,不停地将手掌催生出,直到触碰到火心。 摇曳的红莲业火猛然间爆发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卫含真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此刻,在卫含真的识海中,一朵幽幽的、危险的黑焰正悄然无声地燃烧。那朵黑焰燃烧之处,有一蓬黑色的灰,正缓慢地向着卫含真识海蔓延。卫含真自然不能让自己的识海被业火吞噬,北冥玄水一动,便生出了汩汩的声音,扫荡着那一蓬幽幽的业火。 在这个时候,卫含真心中有了明悟,她总算是知晓自己的罪孽何处而来。 玄天道正,玉骨天成。筑世之梁,祸世魔兵。 她是应机之人,得天机眷顾而生,以正大道之规序,是谓玄天道正。可这般人要长成需要劫难缠身,一路走来算是天地不容。上界与九州有分,九州难以承受那股强悍的力量降落,所以真魔会设下定世之基,他们又需取自己的道骨炼制成魔兵,做那筑世之梁,这笔账算在真魔的身上,但也算在了她的头上,所以业火千方百计要烧死她。 这等资质,若是可以,卫含真一点儿都不想要。 卫含真这一去就是月余,沐灵心坐不住了。石头落入了波心,惊走了嬉闹的鱼群,沐灵心托着下巴望向了没有外人便一副懒散姿态的天佛尊,开口道:师尊,卫道友怎么还不出来?用得了那么久么?这是什么罪啊?业火焚身月余不消? 不知。天佛尊摇头,他望了沐灵心一眼,温声道,灵心,你看卫真人已经是化元期了,你只是元婴,为师记得,当初你们进入那秘境的时候,修为相仿吧? 沐灵心:???她不满地盯着天佛尊道,师尊,这能一样吗?当初的卫真人便是元婴二重境的修士,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伤了法体而已,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辈的。 天佛尊点点头道:有理。顿了顿又道,那你看卫真人座下大弟子,那与你是一样的吧?她至少也是元婴二重境,遭遇了这次的事情,她极大可能连破境关。 沐灵心道:遭此祸,若不能得福,便是我佛无眼了。 天佛尊神情一肃,拔高了声音道:慎言! 沐灵心撇了撇嘴,她又道:师尊,卫道友不会被业火烧死吧? 灵心啊天佛尊放缓了语调,眉眼间藏着无尽的怅然。沐灵心一听这腔调,便警觉了起来,她心中警铃大作,正想着要不要起身溜走,天佛尊的话便响起来了,这回卫真人出来了,你跟着她一起走吧。 沐灵心一喜道:师尊是允我还俗了? 天佛尊掩着唇轻咳了一声。 沐灵心失望道:我若去了那边,岂不是让九州修士知晓我须弥圣境的立场?过早涉入风波中,不是明智的选择。 天佛尊道:你是在说为师不智么?他笑了笑,又道,自不是让你以我须弥圣境佛子的身份前去,你可再造一身份,与之同行。 沐灵心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她望着眉眼间藏着笑意的天佛尊,又嘟囔道:还是得等卫道友出来吧。 降服业火是个漫长的过程,业火照心,几无时间之界限,过去、现在、未来,诸多迷离的景象一并照入了卫含真的心中。在经历过心世之后,卫含真并不惧类似于幻境的场景,真也好,假也罢,端看她如何认定。过去之罪与她无关,她不背;未来之事未曾发生,此罪她也不背,卫含真耐着性子将那业火的黑灰从识海中一点点地驱逐出去,等到意识落回到现世之中,她伸手朝着那冷焰一抓,瞬间打上了数道法印。 她身上的罪业燃烧殆尽,而落于掌中的业火,已经不再有灼人之感。卫含真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若是时间充沛,谁还会选择佛门这麻烦的业火啊! 卫含真一个人来到了须弥幻境,但是返回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自称是百里探月的人。 你就不怕被其他宗门的人猜到?卫含真睨了一眼,慢悠悠地开口道。只是将袈裟换下了,面容与原身还是有七成相似,不过好在她过去都戴着兜帽,容颜半遮半掩,没几个人看清。 百里探月微微一笑道:卫道友,旁人知晓你出行么?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虽然有化身在玉清那边坐镇,不过她出来的时候还是隐藏了自己的行迹,防止仇家找上门来。 玉清上方的群岛殿宇中,甘如英提前得到了飞书,知晓了卫含真要回来。她的面上立马一喜,将门下的弟子招来,前去迎接卫含真。在看到百里探月的时候,甘如英晃了晃神,不知道师尊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人。等到三代弟子离去后,她终于是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道:师尊,这是小师妹?看着有些眼熟。 卫含真奇怪地望了四弟子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应声,百里探月便抢先一步应声道:阿弥啊,我叫百里探月,是你们的客卿长老。 像新建的宗门,一开始人数并不多,不太可能如长观宗那般三峰六院,除掌门之外,再有几个执事长老就差不多了,毕竟人少意味着事端也少。卫含真听了百里探月的话,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并未驳斥她的说话。 甘如英闻言神情一凛,朝着百里探月施了一个晚辈礼。 百里探月眼眸中藏满了笑意,忙道:小道友不必多礼。还是卫含真看不下去了,将百里探月和甘如英都打发了下去,她自己则是取出了息壤和红莲业火,思忖着如何将之祭炼成法阵。 顺天地之势,应大道之机,存乎有无之间,一旦阵机完整流畅,便是外力难坏。如果此法阵能成,她建立的宗派便多了一重不亚于真器的倚仗。只是她如今的功行也不过是化元期,祭炼不出笼罩数万里之地的大阵,只堪堪将未来宗门飞岛与群殿所在之地护住。卫含真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忧虑太久,便坐于殿中着手祭炼这两物。五行为基,水、金二属都是自她的身上所来的,这大阵便注定了与她息息相关,身为主阵之人,更好执拿大阵。虽然说法阵不坏,只是她为基也有一个坏处,那便是她一旦身亡了,大阵便会露出巨大的破绽,轻而易举便被人攻陷。毕竟她并未用那纯粹的五行之物,自身也不是五行功法俱全,这点事改不了的。不过她若是亡了,那山门存在的意义也不大,在这之前,门人弟子自然会做更妥善的安排。 融合阵机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尤其是对于卫含真这等不算是专研的修士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好在她有定命金书在手中对阵机做推演,碰到关隘之时,便推算出适合的方法来,一个月不到,阵机便已逐渐圆融。 如今大阵已成,就等待那群人帮忙「点窍」了。卫含真思忖道,她睁开了双眸,面上浮现了几分笑意。这法阵比她预想的还要顺畅,等到大阵一成,到时候在山门之中,便是洞天真人前来,也不用畏惧了。当然,若是数位洞天一道出手,这阵法还是支撑不住的。 时机已至,该立山门了!卫含真起身,心神振发,她快步走出了大殿,打算去看看素微状况如何。不过才迈步,就感知到了一股气息,因福寿蝉金锁是她的护道法器,她便于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变化。眼中浮现了一抹惊喜,她身形一动,便掠到了殿外,她微微仰首朝着天际望去,一抹犀利的剑痕划破了长空,将那碧空中的浮云尽数一搅,又猛然一个旋转,朝着岛上俯冲而来。眼见着剑光要撞上飞岛,阵机顿时变化起来,剑痕顷刻间便藏入了阵机中,将那股杀机也化入了阵中。大阵上光芒一涨,仿佛万道剑气在其中流动,比之先前多了几分锐气。 师尊!弟子不肖,让师尊担心了。 第78章 卫含真抬眸。 一袭雪色的身影映入了眼眸中,眉眼与过去、幻境中的模样重叠,卫含真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一道浅浅的叹息。那杀灭罪种之后,素微的剑光越发犀利、杀气腾腾了。卫含真迈步走向了素微,抬起手触碰到了她的前额,旋即缩了回来。你没有错。卫含真沉声说道。玉清城的事情,她尊重、敬佩素微的选择。 素微凝视着卫含真,于修士而言数十年是极为短暂的光阴,然而在她的心中,这段没有师尊的时日变得无比漫长,她想要追逐上师尊的脚步,幸而她成功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拳握成了拳,素微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念头一转,又问道:玉言师妹如何了?她知道是玉言在玉清城动了手脚,只为了逼她做出选择。她没有那么大度,不可能不恨、不怨。此刻她凝视着卫含真,并不想自她的口中得到一个轻轻揭过的答案。 废除功法,逐出师门。卫含真言简意赅,顿了顿,又道,你与罪种搏斗的时间也不算短,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情,你跟我来。 素微在意识清醒时便发现了此处的异状,飞岛环列,琼楼玉宇、法殿林立,俨然是要成一宗门,还有那五行俱全的大阵法,她刻意化了一道杀剑剑意在内,为其增添了几分煞气。其实也是以这道剑光告知师尊,她因祸得福,有所成就了。灵脉化魔穴,她是以罪恶之姿将那魔穴中的浊气精华吸收的,然而有混沌天章神通在,将那浊气转化为灵气反哺自身也是一件易事。在她与罪种的额斗争中,不停地运转功法,使得功体吸收灵力的速度变快,原本要许久才能炼化的庞大浊气,大部分已经化为己身之用了,并将她的修为往上推了两个层次,如今她已是化元,能与师尊并肩了! 在素微的剑光入阵之时,卫含真便知晓了她如今的功行如何。不过诸多事态紧急,也不是论那境界的时候。心世之中劫身所历之事,卫含真并不多说,只道自身因那道法符得以成功过那三绝界。等到她提及了自请出长观宗的时候,听见了扑通一声,却是素微跪在了她的跟前。 是弟子累得师父离开宗门。素微抿了抿唇,面容惭愧。长观宗于师尊而言,意义极为重大,师尊被逐出山门,其中所承负的东西,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也不必如此。卫含真伸手将素微扶起,她叹了一口气道,眼下断了也好,方便行事。长观宗已是过去之事,我打算开山门,新立宗派,名「太一」,半月之后,等祭坛建,便可以开祭仪设祖师堂了。你醒来的时间正好!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卫含真眼中掠过了一抹浓郁的杀机。 恋耽美 ——(67) 素微神情一凛,她认真望着卫含真道:师尊,可是有棘手的对手? 卫含真笑了笑道:也不算棘手,他们正巧来一试大阵,借他们之手「点窍」。大阵已成,阵机圆融,似是法天地之道,随着阵机的运转,其与这方天地会越来越契合。在这过程中,若是有敌手来袭,便会加速这过程,阵师们将之称为点窍。 素微一颔首,又问道:那些真魔如何了?真始派呢? 卫含真眉头紧紧蹙起,她的语气沉重起来,她应道:真始派不见踪迹,整个山门都藏匿了起来。但不代表着他们彻底从九州销声匿迹,恐怕在九州四处传法,我等不亲自去,也无法辨别。这考验的是九州修士之心,若是修士自甘堕落,我等就算去了也没有用处。 素微:会不会再出现玉清城这等状况? 卫含真摇头道:哪里还能再寻这么一条灵脉?再者,将《根本魔经》烙在寻常凡人心中,对那传道之人而言也是有承负的,或许会有凡人听了魔经开窍,但是数量不会向玉清这么庞大。真始派要是想要增强自身势力,还是得向九州诸修动手。现在九州的做法是碰见了传那《根本魔经》的修士便将之斥为魔道杀灭。这一劫中,不像万载之前的真魔渡世那般麻烦,然而其《根本魔经》却远胜过去的魔道,因为过去之道,其实也是以《根本魔经》为本演化出来的。 伸手往前一指,半空中便出现了一副水墨舆图,卫含真沉声道:九州人心不齐,我便迫得他们齐,开宗之后,划定地界,在此范围内的宗门要么臣服,要么剩余的话语未曾说下去,卫含真眼中闪过的杀机不再掩饰。 素微拧眉道:可是其中也有各大宗派的下宗,恐怕会引得九州玄门不满。他们会将我们斥为邪魔歪道。舆图上被圈定的位置,大多是倾向玉霄的。可能别的宗派会忍耐,但是玉霄原本与长观宗便有仇隙,这怨怒就会延续到太一宗上,若是让他站住了大义,事情就不妙了。 卫含真从容道:不要紧。真魔不是在传道么?如今也没有宗派大张旗鼓对付真魔,我们就来做那第一人,推动联盟的形成。到时候就看他们在不在法契上落下名姓了。法契一成,天道约束便成了。玉霄与真魔牵系甚深,那些投靠玉霄的人,一旦于法契上落印,那就是被动推离了玉霄。卫含真想了一会儿,笑道,还有一点,他们会自动送来一个把柄的。 素微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了明悟。她现在知晓娑罗神木木心的由来了。列缺教那祖师不满,定然会招朋引伴而来,愿意跟来的大多是倾向玉霄的,也就是这等人,在未来对他们动手时,不会轻易松口,还会抓住大义,但眼下他们若敢攻袭太一宗,只要不成,就会落下一个把柄。这阻拦开宗立派,可是大仇怨,旁人不好插手!不过他们若是敢来,说明有了把握,是从玉霄那边得到什么好物了呢? 列缺教中。 除了列缺道人之外,还坐着四位灵机湛然的道人,分别来自衔月派、清风观、灵剑山以及九黎门。他们宗门的规模与列缺山相差无几,是盘踞在他们这方地陆上的庞然大物。列缺道人与这四宗的长老关系都不错,此刻将他们请来,便是为了商议对付卫含真一行人的事情。 那卫真人好生霸道无礼,闯入我列缺教中夺了我镇宗之宝,实在是可恨!列缺道人愤然开口,须眉抖动着,满是愤怒之意。余下的四位真人已经听说了这事情,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列缺教与他们距离不远,但是当时未曾感知到化元期修士动手的动静,怕是这老道人直接送出去的,后面又反悔了。众人心中门儿清,可没有哪个会开这个口,他们也跟着义愤填膺的斥责。 敢问列缺道友,我们要如何对付那些人呢?开口的是来自衔月派的真人,他笑吟吟地望向了列缺道人,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些许消息。他们之所以愿意答应列缺道人,也是得知在这之前他往玉霄跑了一趟。与其说是助列缺道人,倒不如说是顺从玉霄的意思。 列缺道人也不隐瞒,从袖中取出了被一股莫名气机连在一起的七颗玄珠,他道:此乃玄器,名「祭天无仪」,此玄器一落,扰乱道机与天道感应,那祭仪便不受天应,他们就不算是立下宗派。列缺教中有玄器,但是这祭天无仪,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极有可能是玉霄针对卫含真一行人炼制的。 衔月真人眼神一闪,笑道:有此物在手,贫道便放心了。 其实就算没有此物又能如何?灵剑真人嗤笑了一声,眉峰凌厉,宛如一柄开刃的宝剑,他冷笑道,那卫道人已经被长观宗逐出师门,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长观宗是不得再帮衬她了。那么现在也就她一个化元期的道人值得关注罢了,剩余的小角色,我等门下弟子便可解决。 清风真人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灵剑真人的话语。在场的五位真人,他和列缺道人都是到了化元期的,两人难道还绊不住卫含真么?要知道,她那处除了她自己,便只有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在了,剩下的三代弟子都是筑基期,他们寻常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小人物。 列缺道人见他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稍稍地放宽了心,一拂袖将玄器收起,他乐呵呵地笑道:诸位好好休息吧,不出半月,就是劳动各位的时候了。卫含真门下的弟子人数已经摸清楚了,但是他不确定那边是否真的是这么几人,毕竟卫含真出身长观宗,与各大势力往来交好,很有可能得到其他修士的帮助。不过仔细想了想,三个元婴修士应当也足够了。不成的话,他们便退去,只要将祭仪破坏了就好了,不求能建功杀人。 玉清城上方的大殿中。 卫含真一行人也在商议对付上门敌人之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卫含真一口气点出了数个势力,将他们圈出,列为自身之敌。若是这一回他们不来,那么下次自己还是会找上门去的。 清风观啊,有点麻烦,那老道也是个化元期真人。百里探月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她们这里,算得上战力的也只有卫含真和素微二人而已。虽然都是化元,但是未必能够占得便宜。因为清风真人和列缺道人成道时间长,可能炼出的法身就多。一个法身一条命,就算将来袭的那具打灭了,敌人也不会死。化元期和元婴期之间,可是隔着一条鸿沟。 这次打不死,以后也会有机会的。素微轻描淡写道。 甘如英望了素微一眼,点了点头,跟着道:大师姐说得不错! 百里探月:她乜了卫含真一眼,发现她也是如此作想,这师徒两比之往日所见凶残了不少。 素微也在打量百里探月。她是从甘如英的口中得知她们这忽然间多了一位陌生长老,至于来历,甘如英不晓得,只知道是师尊特意带回来的,有些儿眼熟。素微也觉得这个人十分熟悉,样貌跟记忆中的某个人有些相似,但是她仔细去想,怎么都记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想来那百里探月身上有大能的布置。她是师尊选择的帮手么?是近段时间才认识的人? 你在想什么?卫含真注意到了素微的失神,传音询问。 素微凛然回神,她抬眸凝视着卫含真,仿佛要将她的眉眼细细描摹。弟子直视恩师,这个行为实在是无礼,但是当目光落于那淡如烟、渺如云又皎如月的面容时,一时间又舍不得挪开视线。似是被人设下了禁制一般,讨论声戛然而止,大殿中静可闻针落。还是卫含真摆了摆手道:先各自回去休息吧。其实也就素微、甘如英和百里探月三人,像戚玉容等人属于低辈弟子,这些事情告诉她们也没有用处。 素微立在殿中没有动,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垂眸望着地面。 卫含真无奈地开口道:你这么望着我作甚? 素微抬起头,眸中掠过了一抹灼热,但是很快就沉寂下来,双眸沉暗如深潭。她低着头轻声道:弟子失仪。 卫含真道:我还能因为这责罚你不成?顿了顿,她又道,抬起头来。 素微依言而行。 卫含真凝视着素微,眸光缓慢地挪动。她的视线犹如实质,仿若有羽毛在面颊上骚动,素微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她悄悄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借此能缓解情绪。卫含真像是没感知到素微的紧张,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串冰糖葫芦,是与百里探月一道返程的时候,路过某城的时候买的。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买了之后扔在了储物袋中用灵力封存,直到现在平静了下来,才想起此事。糖葫芦,甜的。卫含真垂眸,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心世之中的素微面庞。 素微瞳孔骤然一缩。师尊借着她在看谁?竭力地压平如海潮起伏的情绪,素微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师尊,我不爱吃甜。这是她幼时的渴望,但是在迈上仙途辟谷之后,她逐渐失去了这种心境。 是么?卫含真有些失神,良久之后,她对上了素微的视线,眉头一皱道,你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回工作的地方了,又是一天坐车,只有这么点了。 第79章 冷若冰霜的面容极少有情绪的浮动,若是过去的卫含真,自然不可能体察到素微的情绪,可现在与她相处的时间那么长,她对素微的情绪感知也变得敏锐了起来。她不是询问,而是一种笃定。 素微撇开眼,避免与卫含真视线对视,她伸手接过了糖葫芦,抿唇狡辩道:弟子没有。 卫含真仍旧是紧紧地凝视着她的面容,见她没有倾诉的念头,心中陡然浮现一股索然无味来。她拂了拂袖子,淡声道:我知晓了,你不爱吃。 那平息的心潮在刹那间跌宕起伏,素微骤然抬眸对上卫含真平静中藏着几分冷然的视线,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颓丧地低下头,周身的气息更为阴郁冷沉。 卫含真也不说话,等到素微离开的时候,那冷然平静化作了满腔的惆怅,她叹了一口气,很难不去想心世之中的素微。心世里的素微是她内心的观想,她最怕素微成为那等模样,除了罪恶缠身,还有那股欲念。心世中的素微直白而大胆,那么在现世中,素微也会有此情么?如果有,她该如何?像是对待玉言那般对她么?如果没有的话这么一想,卫含真心中又是一股躁乱不宁。 数日之后,祖师堂前的圆形法坛已经建成,只剩下最后一项祭仪未曾完成。大多数人在开山立派的时候会请亲朋好友前来观礼,但是卫含真却不如此做,甚至暗中给相熟之人送飞书,让他们不要过来,营造了一种她们被九州玄门大宗所弃的假象。毕竟她现在不是以长观宗蓬玄峰主的身份出来的,而是长观宗的弃徒。 长观宗中,其实不少人想前往给卫含真撑腰,但是被薛风怀给劝住了。卫含真牺牲这么多,他们这边应当配合才是,而不是给她拖后腿。蓬玄峰主殿,清声坐在了案前奋笔疾书,处理各个下宗的事务,等到桌案上的文书一件件少去,她才伸了个懒腰,望向了一边的弟子,问道:那边如何了?她门下有两位弟子,大弟子沈月明被留在了身边,而二弟子穆丹红则是被派遣到了师尊那处帮忙,名义上不算是她长观宗的弟子了。 时间差不多了。沈月明应声道,她有些羡慕师妹,可以跟着师祖那边到处跑,而她只能跟在师尊身侧,留在峰中因文书的事情头疼。如今的蓬玄峰峰主由师尊来接替,但是因师祖已经被逐出长观,她们的身份变得尴尬起来。宗中真传弟子知道内情,仍旧和以前一般,但是那些不知晓内情的,以及归属于长观宗的下宗,心思就浮动起来了,动不动飞书来试探,增添了许多麻烦。 可恨啊!早知道就不当这峰主了!清声大叹了一口气,恨不得立马飞到那处去观礼。她现在如愿继承了师尊的峰主之位,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师尊说得不错,坐在这个位置上,比当一个真传弟子要承负更多!她望了沈月明一眼,想了一会儿道,这些事情你来处理吧。 沈月明一愣,她道:那师尊您呢?不会又要去听那些靡靡之音了吧?沈月明腹诽道,拜入师门之后,她算是看明白了,师尊远不像展现出来的那般光风霁月,在师祖的眼中,怕是要担上不成器三个字。 清声轻咳了一声,肃容道:闭关冲击元婴境。那些下宗的事情逐渐步入了正轨,没有什么事情非要她不可的。再者就是上极峰、太玄峰师兄也陆续都步入了元婴期,她总不能还在原地踏步。小师妹那边有师尊指导,想必也很快就能过境关,她这个二师姐不可以太差啊! 沈月明一听惊喜地望着清声道:弟子先恭喜师尊了!要知道,化元、洞天的大能都极少在外界行走,元婴修士算是强者。到了元婴被称为真人,其弟子与金丹修士弟子是不一样的。光是元婴真人的名头,都可以震慑一部分人。 避劫法器都尚未有着落呢,急什么?清声摇头道。先前大师姐度过元婴雷劫,那是师尊开了库藏让她自行去取,可现在师尊离开了宗门,将库藏全部带走了,留给蓬玄峰的东西极少。原本她可以用功数去宝钺院换取上品的避劫法器,只是眼下宝钺院正忙于祭炼一种法器,若是没有要紧事情,谁也不能相扰,故而这避劫法器,她得自己出去寻找宝材。 玉清城十里外的一处峰头。 列缺道人捋着长须,眯着眼道:便是在今日开宗立派,看来那位道友做人不怎么样,连个前去观礼的人都没有。 清风真人微微一笑道:这样不是更好么?如果有同道观礼,他们也可以站在大义上,指责卫含真等人窃取娑罗神木,但是这其中也有变数,万一前去观礼的是那不管不顾就动手的人呢? 九黎真人忽然道:宗名太一。他眼神闪了闪,又道,大道旷荡,无不制围,括囊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也。①取这个名字,真是好胆气! 衔月真人冷笑道:这般名字,恐怕天道不肯认。宗名欲与天道齐,其争夺的大道权柄。 列缺道人摇了摇头,他倒是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见众人视线落于他的脸上,他淡声道:诸位莫不是忘记了?当初长观宗开派祖师的道号便是太一。以长观宗开派祖师为宗门之名,昭告九州其所秉承之道统,是自太一祖师而来,只不过越过了长观宗罢了。就是不知此事是长观宗的授意还是如何?难道是长观宗的下宗么? 列缺道友这是什么话?!清风真人面色有些发白,他盯着列缺道人道,宗门名太一,乃是长观宗祖师名讳,长观宗敢让它做下宗么?若是敢的话,那便是欺师灭祖! 恋耽美 ——(68) 九黎真人愕然道:难道长观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借用祖师之名?先前他们的注意力并未落到宗名上,这会儿一提出,又觉得周身瘆得慌,他隐隐有些后悔说出这个名字。传言中万载之前那几位祖师修为通天,不会是因为自己随意说一嘴,就被那位感知到了吧? 看着吧。列缺道人沉声道,如果长观宗不来,便说明所谓「逐出师门」之事,别有玄机。这已经不是与长观宗分庭抗议之势了,而是隐隐要压上一头。 列缺道人一行人的念头也正是素微她们所想,早就感知到了十里外的数道隐匿的气息,要不是还没到时候,她已经纵着剑光斩过去。 师尊,他们会不会猜到被逐出师门只是做戏?甘如英出声询问道。 卫含真从容一笑道:随他们猜吧,真真假假。反正我宗派一立,只要自家不承认,他们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伸手一弹,便有一支定时香落在了法坛的正中。这炷香是用来感应天时的,燃烧的速度时快时慢,等到其彻底化作香灰的那一刻,便是最好的时辰。法坛前的人不多,以卫含真为首,其次是百里探月,接下去则是素微、甘如英两个二代弟子,至于三代弟子则是缀在最末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一炷香上。 香烟袅袅,随风而动。忽然间,定时香上仿若明火吞吐,燃烧的速度骤然加快。卫含真眸光一亮,在香灰落地的一刹那,出声道:时辰到了!她正身朝着法坛一拜,高声道:弟子卫含真,今承天之意,开宗立派传续香火,道存之,则我存之。先贤有言:「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是道也,是至精也,我今借之为名,谓为「太一宗」!话音落下,祭坛上无数亮光闪烁,如同星辰万点!得天之运的宗门其素来发展极快,顺畅无比,而未得天地认可的,可能百劫缠身,会被糟糕的运势给消磨尽。这祭仪便是宗派得天认可的第一步! 无数光点形成了一条金色的长龙,盘旋在法坛的上方,可就在这时候,七颗珠子猛然间落下,呈北斗七星之势,连缀在一起。七星的光芒笼罩之下,似是形成了另一片天地,将法坛与上天隔绝。正是列缺道人一行人动的手! 道友若是愿意将我列缺教的娑罗神木还回来,我等便退去。列缺道人衣袖飘飘,立在了一朵芝云上,在他的身侧,另外四位道人也跟着现身。列缺道人也没想到这法坛会当真得天地感应,生出金龙,可若是阻拦其与天道运势相融,便可坏了这份气运。他暗暗庆幸有玉霄的祭天无仪在手,若是让太一宗成功建立,那以后不是更加难以对付?原先他还想等待着长观宗那边出手,可谁知道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竟是承认了太一宗之名,是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还是说其知晓玉霄的行为,只在幕后冷眼旁观? 娑罗神木可是道友赔偿我宗之物,现在便想收回了?卫含真一拂袖,她望着盘旋在阵内的金龙,又抬眸望着列缺道人,慢悠悠道,列缺道友,你若在此刻离去,阻我宗门建立之事本座不再追究,你若是不肯,这份阻道之仇,可不就是你一个人承担的了。 列缺道人哪会不明白她话语中的威胁?他低头看着底下,也就一个化元期的修士,再看他们这边,不是化元,便是元婴,还会对付不了她们?列缺道人冷冷一笑,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他来了就没想着退去。娑罗神木是要拿回的,而卫含真这个威胁,能够铲除自然是最好!动手!他冷喝了一声,数位真人联手朝着法坛上轰击去!他们不仅不让金龙与天道气运相合,还想要将这法坛彻底坏去! 卫含真朝着素微望了一眼,素微会意颔首,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便飞跃而出,腾跃间,杀气弥漫。不过这道剑痕不是冲着列缺道人他们去的,而是斩向了悬浮在半空中的七颗星珠。杀剑之利,虚实皆斩,素微的功行比之以往进步了不少,火光溅射,那星珠上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不少,只要给她时间,定然能够将之破开! 与此同时,列缺道人他们的攻击也落了下来,阵光闪烁间,气机腾挪流布,那可以打坏一个化元真人的力量,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弭了,没有一丝一毫泄入阵内。列缺道人立马意识到,此处有大阵在,一时半会儿坏不了。他又抬头看那抹剑光和七枚星珠,瞳孔骤然一缩。熟息之间,星珠上已经布上了不少的裂纹!这剑意化元真人!还有一位化元修士,她可以屏蔽了自身的气机!意识到这一点,列缺道人也不攻袭了,因为人在阵内,遥驭剑光,他们的攻击没有用处。咬了咬牙道:守好「祭天无仪」!要是这法器坏了,那这次就是做无用功了。 卫含真见状,从容地自阵中走出,她望着列缺道人道:你们的对手是我。说着,身后水潮滚动,像是整个天地都要翻覆起来。宏大的灵机运转,那股危险的气息冲霄而起。列缺道人脸色一沉,他望了眼清风真人,又紧盯着卫含真,冷哂道:你若是在阵中,我等无可奈何,可你既然出来了,那可就休怪我等下手无情了!这位才成就不久,未必是成功练就法身,就算在此有一具化身,将之打灭之后,也能够削弱她的实力!列缺道人眼神闪了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非但是他如此,就连清风真人一行人都觉得卫含真离开大阵是不智之举。 道友,攻她!列缺道人传声道,已经有了决断。 清风真人与列缺道人俱是练就法身的化元修士,两人对视一眼,一致朝着卫含真出手。先是列缺道人出掌往前一拿,将其退路封锁,而清风真人则是袖袍一荡,祭出了一个小瓶来,此瓶中一股烟气生出,往四面蔓延,此物正是清风观的至宝清风绝灵散。只要是烟气所到之处,灵机绝灭!与卫含真所修习的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卫含真冷哂了一声,并不躲避那迎面而来的巨大手掌,她身后水潮猛然掀起,仿佛天地倒悬,轰然撞上了那只手!灵光破碎间,那只巨手只支持了一息,便被水潮打灭。列缺道人面色倏然一沉,这一掌其实是纯粹的灵力对撞,若是他的灵力强,则压过卫含真,反之则是被卫含真压服。他已经抬高了卫含真的能为,但实际上还是低估了她!袖袍一荡,周身灵光将滚荡的水潮隔绝,列缺道人伸手一点,打出了两道灰色的暗芒,此是他精气所化的精芒,若是同辈撞上一撞,定会被削去一层血肉。卫含真眸光闪了闪,看出了那暗芒不好对付,袖中金剑玄梭顿时朝着它飞去,而她自己则是一旋身,将剑光一转,明灭之间,将清风真人的烟气削薄。烟气弥漫变化远不如那点剑芒,两种功法都是为了夺取灵机为己用,自然是此消彼长! 清风道人的面容猛地沉了下来。至于九黎、灵剑、衔月三宗的真人不过是元婴期,根本无法插手此间的斗争,只能将视线放在了祭天无仪上,他们试图阻拦那道杀气腾腾的剑光,然而祭出去的法器被那杀气腾腾的剑给斩碎,也顺便将他们的志气一道斩灭。显然,他们在见不能得手后,已经萌生了退意。 裂纹如同蛛网弥补在七枚星珠上,剑光一转,带起了一道如炽火般的裂芒。咔擦咔擦数声,那笼罩在大阵之上的星天在素微的剑下彻底崩散。阵中的金龙发出了一道悠悠的长鸣,便朝着天穹冲去,直至杳然无踪迹。这祭仪不似有些宗门只有仪式性的作用,而是得到了天道共鸣。天道应势,道法不绝,此宗不消。 在解决了那玄器之后,素微也能够腾出手来,一抹剑光随着心思周转,不管是何种守御器物,俱是一剑斩杀!列缺道人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望了清风真人道:走!事情已经落败,对面人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难对付。 想走了么?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她眸光闪了闪,伸手往阵法上猛地一按,顿时阵光大起,铺天盖地地往列缺道人与清风真人身上压来。既然这金水二属以她为根基,她自然也能够调动阵力。在北冥玄水以及剑光笼罩之处,阵力能够随意腾转。这股伟力可不是化元期修士能够承受的。 东北边。列缺道人高声道。四周玄水浩浩汤汤,剑光闪烁不定,只有东北角有个破绽,似是条生路。只不过这时候,他们心中都清楚,那条生路也不过是对方引得他们入彀罢了。大意了!到了这会儿后悔已经来不及,这一行人纷纷祭出了护身的法器,想要博得生机。卫含真轻笑了一声,那东北角忽然掀起了一片轰隆的雷鸣声,只见紫红色的雷芒重塞天地,那亮芒之中,列缺道人和清风真人的身躯俱是如玻璃一般破碎,之后化作了更为细小的尘埃,被风吹散。 九黎真人、灵剑真人以及衔月真人都以为自己会在那片洪雷中灰飞烟灭,他们的身躯僵硬地立在原处。卫含真伸手一点,数条绳索延伸了出去,将三人拿住。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却要坏我开宗大业,这债难偿啊。卫含真幽幽地开口道。 这三位真人脑海被那雷光破碎的一幕给填满,他们只看见雷落的一瞬间万物湮灭,心神已经被这股伟力摄住。他们不知神霄雷有这般威能,一是阵机之力,二则是清风真人那边夺来的灵机。要是他们不往那处逃,可能结果不会这么惨。卫、卫真人衔月真人哆嗦着唇,面上煞白一片,他颤声道,我、我等也是被列缺道兄欺瞒了,以为您夺取他宗门的神木,未曾想到会是这样。开口之后,剩余的话语便容易说了,衔月真人越说越顺畅,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列缺道人的身上去。 卫含真没有理会她,她凝眸望向了东北面,列缺道人和清风真人的气息消失了,但是她并不觉得这两位已经彻底地死了,化元真人可不止一条命。 师尊,这三人如何处置?杀了么?素微回到了卫含真的身侧,眉眼间俱是如冰霜般的冷色,剑气未消,环绕周身,比之往日又多了几分阴煞。 卫含真瞥了素微一眼,眉头一拧,片刻后,她温声道:留着尚有用处。 诶呀,素师侄,怎么可以滥杀百里探月往前走了一步,她望着忙不迭点头的九黎真人,微微一笑道,怎么也得等到他们宗门弟子交上赎身的丹玉之后再动手。 卫含真:仔细想了一会儿百里探月的话,卫含真也觉得颇有道理,原本只是打算让他们立下法契的,现在么她抬眸转向了甘如英,淡笑道:给九黎、灵剑、衔月三宗各去一封书信,让他们拿东西来赎。能与列缺道人走到一起的,不是一派之长,便是那已经隐匿不出的太上长老,在宗门之中地位非凡,弟子们不敢不从。 卫真人,这等行为不大好吧?灵剑真人面带怒意道。他可觉得卫含真她们去信会好言好语,想必是各种威胁。他抬起头,冷冷一笑道,卫真人大可杀了贫道! 灵剑道友!衔月真人急声传音,又给灵剑真人使眼色。 卫含真挑了挑眉,这灵剑真人乃是灵剑山的山主,这般有底气,想来是出门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安排。可难道这样就能够阻止自己么?她朝着坏脾气的灵剑真人一笑,道:先前我已经提醒过各位道友了,可道友们不听,非要结下这阻我宗门成立之仇。现在,我就算断了诸位宗门道统,这九州也无人会多说一句。 他们输得彻底,他们输在了以为自己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 《庄子?天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 成玄英疏:太者广大之名,一以不二为称。言大道旷荡,无不制围,括囊万有,通而为一,故谓之太一也。 《吕氏春秋?大乐》: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彊为之(名),谓之太一。 第80章 在三人体内打下了镇压灵气的法符之后,卫含真就不再管他们。如今祭仪已成,太乙宗便可在九州落稳脚跟,不过还有一事情需要做。她一拂袖,地上立刻便立了一块五丈高的黑色玄石,此石名宗石,九州宗门都喜欢以之承载宗门之名。卫含真以灵力在石上刻下太乙宗三个字,玄石嗡嗡嗡震动,万丈金芒,冲天而起,久久不散。 卫含真抬眸望向了天际,眸光深邃了几分。她一拂袖,这块玄石便飞起,立在了山门处。但有入宗者,必过此石。 金光在天地关门外盘旋一阵消散,然而在上界某一处殿中,值守的弟子在打瞌睡,然而忽然间被一道金光一刺,立马打了个激灵,他望着案上的一块石头揉了揉眼睛,片刻后猛地转身往外跑去。那块石头是开派祖师带回来的,只要有属于自己的道统出现,石头都会闪上一闪。值守的弟子激动地将此事上传,以为这方地域又有同道出现。然而殿中大能几番推演,却不知那道统落于何处,最后还是一个丰神俊逸的道人,缓慢地开口道:许是在下界。 另一个道人兴致勃勃地问道:下界?除我宗之外,还有传承?顿了顿,又道,不知几时能够飞升上来。 先不管此事了,冥海之事未定,而那几位不仅不阻止,反而暗中推动,我等需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殿中的数位道人就此事讨论了一阵,便将之放在了脑海中。一般来说,只要是祖师的道统出现在鸿蒙,他们都是要接过来的,可现在却是出现在下界,天地关门不可破,他们也无能为力。 太一宗。 灵剑真人、衔月真人以及九黎真人成为宗中炎狱的第一批囚犯,此地为火属,阵力流转,以红莲业火为主导,除非是极为纯粹之人,要不然都要受那烈火焚身之苦。 我灵剑山是玉霄的下宗,你们这么做不怕玉霄发难么?到了这时候灵剑真人仍旧是嘴硬,不顾两位同道的眼色。 卫含真一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这么说的意思是,玉霄宗指使的咯?她的视线扫过了灵剑真人,又落在了衔月真人身上。来找事的五个宗门,列缺教、清风观因有化元尊者坐镇,不算玉霄的下属宗门,但是另外三个可是归属于玉霄的。 衔月真人闻言神色一变,立马道:此事与玉霄无关!我等也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他小心翼翼地望了卫含真一眼,又询问道,若我宗弟子拿了丹玉来,真人可会放了我等? 卫含真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诸位还需要立下法契。 灵剑真人面色猛然涨红,大声道:不可能! 九黎真人定了定神,问道:是何种法契? 卫含真淡声道:我也不需要尔等臣服我太一宗,只是相约对付真魔以及被真魔侵蚀的宗派而已。 九黎真人狐疑地开口道:就这么简单? 卫含真懒得解释,伸手朝着三位真人一点,法契的内容顿时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这份法契只记载了对付真魔之事,对于宗门之间关系没有任何言语。真魔是玄门之敌,就算没有这份法契,他们也应当如此去做的。三位真人中,九黎真人最为爽快,直接落下了自己的名姓,至于衔月真人和灵剑真人,犹豫了片刻,也同意了。因为他们已经成为阶下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恋耽美 ——(69) 太一宗开宗立派没有人过来观礼,但是对于此间的消息,诸人仍旧关注着,故而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只不过他们也看不清卫含真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来犯的敌人都被打退,甚至三名元婴真人成了阶下囚,需要宗门出丹玉将他们赎回去。这对修士而言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各宗的弟子一边说着此事,一边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决不能因太一宗新立就小瞧了她们! 列缺教中。 列缺道人的正身满是惊骇,化身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带回来,就被彻底打灭了,往清风观那边去,自清风真人那处得到了一样的结果。至于另外三个真人,列缺道人自顾无暇,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三宗弟子上门来求,都被门中弟子淡漠的态度给顶回去了。 壁上灵光闪烁,道人的身影藏匿于明暗之间。列缺道人一凛神,朝着清风真人打了个稽首道:道友,我们这次看来是失败了。 清风真人叹了一口气道:那三位道友尚不知如何了。 列缺道人一拧眉,沉声道:此事不能推到玉霄的身上,到时候或许还能从玉霄获得支持。这份仇结下了,他们列缺山距离太一宗可不远,那位要想要这片地域立身,还需要一些战绩。至于战绩,除了从他们身上,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这是道统传承之间的大仇,玄门之中没有谁会这般没眼色来劝解。 清风真人眼中闪过了一抹暗茫,他沉声道:我等都低估那一位了。顿了顿,又道,玄门同道不会帮忙,魔宗那边更是乐于见我等内部争杀,或许我们要找那边帮忙了。 你是说暗列缺道人说了一个字便噤声不语。九州各有州名,只不过因为各大宗门林立,划分地界,都按各方势力命名,而不是称旧日州名。他们这一处原本名为幽暗之州,已不知为何会有此名,他们猜测州名可能与暗界有关。说来这暗界也是数十年前忽然出现的,有个自称暗族的陌生修士行走四方,被他们当成了魔修驱逐,那暗族人力量奇诡,可仔细辨别又是玄门的路数。在确认无法将其收服后,他们便选择了与之和平相处,每过一段时间,那暗族人便会现身与他们做一番交易,这数十年来也算是友好往来。 清风真人眼神继续道:那位不也是化元期么? 列缺道人却没有清风真人的乐观,他们与暗族那位除了做交易,便没有任何往来,他不觉得暗族的人会帮忙。 清风真人一眼便看穿了列缺道人的想法,他笑了笑道:只要与他们利益相关,他们便愿意帮忙了。 列缺道人挑眉道:旭日之精?暗族与他们交换的便是一种精石,其受日光照耀而成,蕴含着浓郁的日之力。其实这等精石不只是他们这儿有,九州其他地带也不少,然而因为暗界之门开在了这幽暗之州,那暗族人也不愿意四处走动,事情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如果让那位知晓我等欺骗他们 也不算是欺骗!清风真人倏然打断了列缺道人的话语,他淡漠道,让灵剑、九黎以及衔月将旭日之精随同丹玉一起送去太一宗,做赎身之用。 灵剑山、九黎门、衔月派都是小宗门,能够拿出来的好东西没有多少,丹玉也不可能凑上太多。前往太一宗的弟子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不小心没有命在,毕竟连他们掌门都成了阶下囚,何况是小弟子。 这等琐事卫含真不可能亲自出面,而是将它交给甘如英处理。甘如英清点了数目,也不为难他们,直接将炎狱中的三位真人给放回。 甘如英望见了入殿的素微,眨了眨眼道:大师姐,这三个宗派都送来了这些精石,他们之中有这么多弟子是火属的?旭日之精中蕴含着日之力,对于修习火属功法的弟子有些用处,至于其他功属,无疑是一块废石。 素微眼皮子一跳,对那三位真人不算是完全的放心。她仍旧是觉得直接斩草除根最好,不过师尊不愿意如此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思忖了片刻后,她又道:单子上有列上么? 甘如英摇头道:没有。她们要旭日之精没有用处,自然不会问三个宗派要。 素微道:这三个宗派联络过列缺教或者清风观了? 甘如英点了点头。五个宗派毕竟是一道动手的,其门下弟子自然会去问个究竟。见素微在意此事,甘如英也警觉起来,她道:这旭日之精有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先收着吧,难不成还给送回啊。百里探月的笑声传来,她的手掌上正缠着一串檀木珠,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素微颔首道:百里真人说得不错,管他阴谋阳谋,我自安之。顿了顿,她又道,玉言师妹门下的两个弟子都是修行火属功法的,这旭日之精给她们送过去吧。 甘如英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列缺教与清风观,师尊打算何时动手?三个宗派的真人结下了法契,算是了结。可列缺教和清风观那边,打灭一具化身算是损他们道基,这下不是死仇也变成了死仇。她们太一宗不能与列缺教、清风观共存。 素微淡声道:列缺教那边我去一趟。 甘如英想了想,将劝阻的话语咽了下去。大师姐这个决定,师尊定然知晓。她对上素微冷浸浸的视线,认真道:大师姐,小心! 百里探月轻笑了一声,她甩了甩手上的檀木珠串道:莫让杀心动本真呐。 素微淡声道:我知晓。 素微成就化元主要是靠罪种以及那条演化的灵脉,若是要自身按部就班地走,可能要百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她如今灵力足够了,但是与同辈的斗战经验不足,她需要从斗争厮杀中进一步领悟,使得诸多力量化为己身之用。卫含真大可与素微一道前往列缺教中,将列缺道人杀死,可这么一来,难以达成磨练素微的目的,故而卫含真放手让素微去做了。 现在清风观和列缺教是彻底绑在一起了,列缺道人遇袭,清风真人未必会袖手旁观。想了想,卫含真便化作一道遁烟朝着清风观遁去。卫含真也不做什么,只是将北冥玄水往前一铺,化作了一道雷气滚滚的明光长河悬在清风观山门之上,雷光炸裂,明明赫赫。 清风真人面色铁青,不得已从清修之地走出。他望着卫含真道:坏我一具法身,难道不能了结此仇么?卫真人莫要欺人太甚! 卫含真轻轻一笑,她望着清风真人,淡然道:清风真人说笑了,我并未做什么。先前尔等以「祭天无仪」布我山门之上,我如今这般施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北冥玄水落不下来。可若道友要攻袭,那就说不准了。 清风真人哪会听不出卫含真话语中的威胁,气得面色血红。他以为卫含真是攻袭自己山门,给列缺道人发了求救的法符,可至今没有得到回应想到了某种可能,清风真人的心蓦地沉了下去。还没有到十五,暗界之门并未打开,他不能轻举妄动。只要支撑到十五便成了。想了想,他袖中飞出了九块法碑,环绕成了一圈,宛如一条首尾相衔的青龙,他伸手往上猛地一托。清风观的大阵未必能够承接得住北冥玄水,他只能祭出这青龙九变碑,至少能够撑到十五。至于列缺道人那边如果猜测是真的,他只好说句抱歉了。 列缺山中。 列缺教的山门再度被攻袭,只见一道明光灼灼的剑光自天际而来,没有任何的阻滞便斩入了阵中。剑光带出了一条炫丽非常的直线,仿佛要将天穹斩成两半。而山门大阵上,光芒跃动,最后化作了无数碎片落下,如琉璃,如星芒。剑道威能,杀剑第一。看似只有一剑,实际上是无数道剑光贯连成的剑意,那被打破过一次的山门如何能够抵挡? 列缺道人又惊又怒,他已经收到了清风真人的讯息,可根本来不及回话,自己山门这边就受攻袭,那手段显然是一个化元期的剑修,而与他有仇怨的,除了那一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明明已经化魔了,可还能恢复过来了,甚至因此晋为化元,是何等天资啊! 道友真的如此绝情么?列缺道人沉声道。他被卫含真打灭一具法身,还余下另外一具,再加上正身相当于两条命,而这位才成就化元,根本没有机会练就新的法身,在这个意义上,他是略胜一筹的。清风真人那边他是不指望了,突然发来的消息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自己也无暇脱身。这位如果愿意退去,那是再好不过。 素微轻呵了一声,一抬袖剑光便朝着列缺道人飞掠而去。列缺道人心中一凛,知道没法沟通了,他周身灵力运转,身前浮现了一道气雾,气雾之中无数尘埃浮动,一旦沾身便会侵蚀灵性。只是剑光来得太快了,一刹那便杀到了眼前,明明剑光将气雾一搅,顿时将其杀灭。列缺道人眉头一皱,修士之中最难对付的便是剑修。他们一剑在手,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打不赢,也可以从容退走。 在气雾消失后,列缺道人的前方悬着一块青木牌,此物由神木的枝条炼制的,相当于一件玄器。剑光撞上了青木牌之后,发出了一道道令人牙痒的磨铁声。列缺道人掐了个决,顿时一股炎气升起,数支火箭朝着素微面门冲去。 剑光来回绞杀青木牌,一点点剥除上方的宝光。素微并不打算将剑光召回,面对着数支火箭,她轻呵了一声,身后惊涛暴骇,腾踊澎湃,兼之雷光暴动,顿时将那支火箭给吞没。而那火箭的余威骤然绽开,在玄水长河上形成了一个火圈,无数玄水化为气雾,蔓延了整个列缺山。 列缺道人心中警铃大作,这片气雾十分古怪,他根本看不清前方地东西!忽然间,青木牌上发出了一道咔哒声响,原来潜藏在气雾中的剑光不知何时杀来,要不是青木牌挡了一下,可能就落在他身上了!悚然一惊之后,列缺道人不想再战。可素微哪里会让列缺道人逃走?将灵力运转,她冷喝了一声,便见水潮大涨,如怒江翻腾。这声势哪里像是初入化元期的修士?列缺道人大为惊恐,将身上的法宝取出,如密集的暴雨,啪啪打在了浪潮上。 素微那边灵力一空,她虽然也修习北冥玄水,但是未曾到师尊那腾转自如的地步,只能够将灵力倾入,发挥其最大的威能来! 列缺道人沉着脸,衣袍上宝光垂落,不敢沾上这北冥玄水,生怕被消去一身血肉。浪潮势头正足,但是他感知到一股气息衰落了下去,显然是素微的正身所在。眼神闪烁不定,瞬息之间,他便做下了决定。将灵力运转到极致,取出了最后一件护身法宝破开了北冥玄水,朝着素微杀去。 此刻的素微灵力枯竭,并不好做腾挪,根本躲不过列缺道人那倾尽全力的一掌,但是她也没想过要躲就是了。一只玄蝉在飞起,透明的双翼在半空中煽动,粲然的亮芒往笼罩了素微,所有的恭袭都落空了。而此刻一道蛰伏的剑光悍然撕开了长空,瞬间便自列缺道人的法身上穿过。 真、真器话音落下,列缺道人的身躯如琉璃崩散。 素微眸光闪了闪,她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列缺山不远处的峰头调息打坐。服下了一枚药丸之后,她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四成。如今的列缺道人只剩下一具正身了,再被杀死,就彻底从世间消失了,也不知他肯不肯出来。不出来其实也无事,给她时间让灵力恢复,她会主动杀上门去! 列缺山洞府中,坐在蒲团上的道人倏然睁开了双眼,他的法身又被杀灭了一具,这次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知道对手用什么手段!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外头冲去,因为素微实在是难以对付,她不可能放过自己,那还不如自己在她没有恢复的时候主动找去!列缺道人的想法不差,他见到素微的时候,能够感知到敌手不再是全盛时期,只得过去一半力量。列缺道人不再多说什么,出手便是擒拿大招。 灵力未曾圆满,素微的剑光的确不及全盛时期,运转起来还有几分阻滞。她望着列缺道人,双眸幽邃,手中红光一闪,便出现了一柄红色的伞,旋转着伞面,将列缺道人的力量都阻了回去。 玄器。列缺道人的面色很是难看,不知道素微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宝物,他隐隐有些后悔。但是这念头才浮现便被杀灭了,他的神情转为漠然,毫不顾惜自身的力量,如水潮宣泄,只求将她杀死。因为一心放在素微的身上,未曾注意到一尾墨色的鱼在水潮中跃动,等到他醒悟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这回出来,师尊怕自己出了意外,除了让蝉金真人跟随,还将墨鱼锁灵图、金剑玄梭等玄器一并给了自己,当然需要利用起来。 尔等行径,与魔有何区别?!列缺道人怒声道。 素微一挑眉,眸中闪过了一抹猩红之色。魔道也能通天,为了让师尊达成目的,自己化魔又何妨?解决了列缺道人后,素微的视线落在蜷缩在殿中的列缺山弟子身上,到了她这个境界,自然不会刻意为难那些修为低的弟子,数道法符飞出,将主事的真人拿住,她又在祖师殿中落下了太一宗的大印,便带着那些真人返回宗门。 清风观。 卫含真始终将北冥玄水悬浮在山门上方,与清风真人对峙。在收到了素微的消息后,她一挑眉道:清风道友,叨扰多时,卫某告辞了。 清风真人涨红了脸,冷冷哼了一声。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列缺山那边应当得手了。至于自己这处,未曾下手,会是因为忌惮什么吗?不,她们可能在等待。难不成暗界被她们知晓了?清风真人一惊,片刻后又平静了下来。若是能够引得那方势力与她们动手,未尝不是一件于自身有利的事情。 第81章 列缺山陷落,一个练就两具化身的化元尊者就这样没了,怎么能不让人震惊?!这还是因为毁人道统引发的,根本无人敢劝阻。附近的宗门有些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有的心思敏锐的,察觉到些许不同来。他们试着前往九黎、灵剑等宗门打探消息,然而对方讳莫如深,根本不肯透露出一个字。这让他们更是不安起来。 不过这股不安并没有持续太久,只要是幽暗之州地域内的宗门,不管是谁的下宗,都收到了太一宗的传书,说是共商对抗真魔的大事。若是不来,便是心中有鬼,与真魔混迹,传书中的内容端是霸道不讲理。诸宗心中愤怒不满,可有列缺山下场在前,他们哪里敢说什么?那些属于玉霄的下宗,还去玉霄探口风,哪里知晓没有任何回复,只能够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太一宗离他们更近啊,可能没等到玉霄救援,宗门道统就覆灭了。 玉霄宗中。 宋高阳面色铁青,因师兄之死,他对卫含真可谓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宗中约束,他早在收到列缺道人的飞书时,便前去相助了。这事情我等就不管了么?你看现在,她们将我玉霄的下宗当作自己的力量使唤,分明是不将我玉霄放在眼中。宋高阳恨声道。 恋耽美 ——(70) 周伯庸冷着脸道:她们以真魔为借口,我等能阻止么?就算要做什么,也不能在明面上被抓到把柄。他是没想到,两位化元期的真人带着祭天无仪去,还能够失手。长观宗那边化元真人并无动静,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位自身化去魔性,并成功迈入化元。别看现在的太一宗人少,可她们已经是拥有两位化元真人的势力了。她们要对付真魔,就让她们去吧。反正真魔的目的也是那位卫真人,不是么?周伯庸又道,他的眸光幽暗了几分。 楚流波冷声道:可让她们这么弄下去,我等气数会被削弱。魔宗那边在做什么? 宋高阳冷笑着接腔道:除了骚扰一些小门派,他们还敢做什么?都是散修出头,姓武的就像是个缩头王八。他对魔宗不满又不屑,说话间根本没有半分客气。 先前让长观宗卷入真魔之事的谋划已经失败,现在魔宗不作为,我等就逼着他们作为!周伯庸说话掷地有声,他正色道,镇海魔柱,长观宗不可能不管。真魔在九州立下四根魔柱为定世之基,剩余三根魔柱时隐时现,但是魔宗的镇海魔柱却是一直在的,是四柱之核心。它对真魔而言意义非凡,对魔宗而言,同样是不可或缺。 宋高阳摇头道:武平烛不会乐意的。 楚流波望了宋高阳一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亮芒,他应道:谁说是去找武平烛?对上宋高阳惊诧的视线,他也不打算多说,而是沉声道,接下来我等全力推动此事,至于幽暗之州,不用去管了。 玉霄罢手不管,下属的小宗门在合计之后,决定依照太一宗的飞书中行事。到了那日,整个幽暗之州中接到传书的宗门掌教或者长老之流,俱是到了约定的地点。卫含真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将法契展出,说是商议,其实根本不给他们选择的余地。大多数的小宗门在思忖之后,同意结下了法契,却也有几个宗门,生怕其中有陷阱,在卫含真淡然的目光中拂袖离去。 在众人忌惮的目光中,卫含真淡漠道:此辈不愿与真魔斗争,想来宗门已经被《根本魔经》所侵,为了我九州的安危,定要将他们铲除了。与各宗约言对付真魔,像铲除异己的事情自然不会强迫他们去做。只不过在太一宗动手清理了数个不愿意对付真魔的小宗派之后,陆陆续续便有宗门派出弟子加入了其中,俨然是将太一宗当成新的上宗。 师尊,清风观那边如何处置?素微出声询问道。这回共商真魔之事的时候,她们给清风真人发了飞书,清风观并没有人过来,不过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这段时间,太一宗铲除了一个又一个小宗派,如今附近地域只剩下一个清风观了。 卫含真道:看来玉霄是不会出面了。她留着清风真人的原因很简单。当日那祭天无仪一看就是大宗派的祭炼手法,会与她作对的除了玉霄哪会还有其他?列缺道人他们背靠着玉霄,便有胆气上门,可现在看来,玉霄的修士委实冷血无情,竟是坐视他们灭亡。既然玉霄不动手,那就不留了。卫含真又道。在修了定命金书之后,随着修为的增长,她对那股玄妙的感应也加深了。其实这次留着清风观,还因为感知到了一分变机,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以为这变机是落在玉霄身上的,可玉霄选择了不动。 清风观。 自那日卫含真离开后,清风真人一直在等待时机,门中的徒弟徒孙在接到飞书后,其实是想向太一宗投诚的,但是那股念头被他给强行压下了。他知道卫含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随着那些与之道念不同的小宗派的覆灭,矛头很快就会指向清风观。 圆月当天,廓然神清,含虚藏玄。 清风真人沐浴着月色行走在一片林子中,淡漠地望着一扇被无形力量撕开的门。灵机搅动,四野狂风大作,林间的树木发出了呼啦呼啦的声响。数息之后,一个身着红黑色衣裙的妖娆女子自那门中走出,金色的面具装饰着彩羽,遮住了她的上半边面容,只露出那幽沉的双眼和那如火焰般的妩媚红唇。清风道人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叹了一口气道:魑灵道友,实在是抱歉。 魑灵并没有理会清风真人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东西呢? 清风真人摇头道:未曾带来。 魑灵猛然抬头,幽幽地望着清风真人,问道:为何? 清风真人面上大恸,他懊恼道:有敌来犯,旭日之精尽数被之取走。列缺山道统覆灭,便连贫道也折了一具法身。 魑灵面色一冷,怒声道:什么人? 清风真人道:太一宗! 暗界之门中走出来的只有魑灵一人,但是其背后定有一个族群,极有可能有那般人物。清风真人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要将取走旭日之精的太一宗告知魑灵便足够了。事实上魑灵也没打算再询问,她深深地望了清风真人一眼,便化作了一道烟气朝着前方飞掠而去。旭日之精对他们族群极为重要,魑灵自然是不可能放弃。 望着魑灵离去的背影,清风真人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那两位能够对付化元一重境的修士,可是在二重境的修士跟前,她们当真有还手之力么?这位的脾气可不好,当初被当作魔修,斩杀了不少玄门的弟子,他和列缺道友要不是可能也是鞭下亡魂了。 月光皎然,错落的群岛之上,无数亮芒点缀,灯火不息,宛如洒落在人间的星辰。 魑灵悬浮在半空中,双眸凝视着太一宗三个字,伸手往前一点,便有一个球状的法器弹出,它急速地旋转着,煊赫的灵光冲天而起,随之响起的是那摄人心魄的铃声。 卫含真正在殿中清修,此刻听到了这股铃声,顿时一拂袖,敲响了殿中的钟磬声,与那幽幽的铃声相抗衡,她自己则是飞掠到了山门外,与那陌生的敌人对视。 道友中夜来我太一宗,有何贵干? 魑灵短促地笑了一声,她凝视着卫含真道:便是你灭了列缺山? 卫含真淡声道:不可么?不是九州玄门大派中的弟子,一来就是为列缺山出头,兴许是某个与列缺道人交好的散修,卫含很暗暗想道。这女修同样是化元期,但是功行比她高,已经到了二重境。 正对峙间,一痕剑光破天而来,素微同样是被外头的磅礴灵机给惊动。她转向了卫含真,拧眉道:师尊卫含真摆了摆手,低声道,无事。 魑灵的视线一直在卫含真和素微的身上打转,她伸手抚了抚面具,妩媚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手下见真章吧。她伸手一握,一股红黑色的烟气缠绕在手中,化作了一条缀着金铃的软鞭。 卫含真望着素微道:你去守御山门。剑光一闪,无我剑悬浮在前方,而身后的水潮也随之涌起,雷光滚动,发出了地崩山摧般的大响。 魑灵的笑容骤然一收,软鞭缠在了手腕上,身上那股飘荡的杀机也随之消弭。她望着卫含真,拧眉自言自语道:北冥玄水,是太一祖师门下的弟子?太一太一,是了,若非太一祖师的道统,谁会以此为名?! 她的身上杀机消弭,卫含真自然也不会动手惹一个新的敌手,而且听她的话语,似是知晓祖师?她望着魑灵,询问道:道友来自何处? 暗界,你知晓么?魑灵抬眸凝视着卫含真,忽又嘲弄一笑道,是了,你们不可能知道。 暗界?卫含真与素微对视一眼,俱是摇头。就像藏于百鬼怨林中的鬼国,是一个于九州不曾听闻的势力。鬼国因为真魔而显世,那么暗界,又是因为什么走出?这么一想,卫含真神情便严肃起来。暗界在何处?她问道。 魑灵应道:终日不可见光之地。 卫含真深深地望着魑灵,沉声道:请。 入了宗中就是对方的主场了,魑灵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信一回,毕竟是太一祖师的弟子。她跟上了卫含真的脚步,迎面来的灵机磅礴兴盛,显然是用伟力改造的。不过这处得天之眷,颇有自然的真趣。随着岁月的流逝,那股斧凿的痕迹定然会消失,直至看不见。 卫含真在前方引路,穿过数座飞岛,最后走向了中央最为巍峨煊赫的蓬玄殿中。卫含真虽另立宗门,但秉持的仍旧是太一祖师的道统,主殿之名仍旧题以蓬玄二字,以示不忘自身的来处。 魑灵虽然不是九州修士,但也听说过各大宗派的做法。一路走来不见任何侍奉的侍从,心中颇为纳闷。她的视线落在了卫含真的身上,还没开口询问,便听到清淡的声音响起:我太一宗方成立,门中弟子不多,与各宗派有别。 魑灵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列缺山之事道友如何解释? 卫含真淡声道:列缺道人欲断我宗门传承,这等死仇,自然要将他斩杀了。 魑灵沉默了一阵,明白清风真人不安好心,只是旭日之精太重要,不管有何理由,她都要将东西取到的。抬眸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她按捺住那股急切,转了个话题道:万载之前的真魔之祸,道友应当也知晓了吧? 卫含真颔首道:是。 魑灵又道:当日九州之魔劫,是由天下修士一道对抗的,不管是玄门还是魔宗,都在寻思着对付真魔之法。我暗族便是因此而生出的。她的语调有些发冷,说到后面一句,眼神中骤然暴射出无限的恨意和不甘。素微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 卫含真咦了一声道:暗族? 魑灵深呼吸一口气,道:我暗族就是那见不得日光的种族,终年生活在阴暗的地域。可是在万年之前,我们原本与你们没有不同。 卫含真询问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魑灵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曲起的手指敲在小几上,发出了一道道颇有韵律的声响,她的话语也随之倾泻出:万载之前,太古魔门祸乱九州,魔念侵蚀修道士。某些修道人另辟新径,不但不杀绝魔念,反倒以凡胎为承载,将魔念种入,又灌入了各种秘药,试图将入魔的人炼制成傀儡邪兵。我暗族的先民便是活下来的试验品 卫含真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万载之前还发生了这段往事。她错愕地望着魑灵,又道:为何不见记载? 自然是因为此事见不得光,是某些人私底下进行的。魑灵扯了扯嘴角,又继续道,可惜那些人也没想到,我暗族先民得到了仙人之助,换了一身血,得到了解脱,只不过也因此得了一个见不得日光的病痛。数千年来,我族一直在寻求解脱之法,如今时机已至,暗界之门大开。 素微倏然开口道:是用旭日之精?将这些事情串连起来,她隐约猜到了那些人送上旭日之精的做法,这是要引了暗界来对付她们。只是那列缺道人也没想到,这暗界之人会因北冥玄水而罢手。 东西果然在你们手中。魑灵转向了素微,她轻呵了一声道,不管你们与列缺山有什么恩怨,旭日之精我定要拿到手。 卫含真掀了掀眼皮,淡声道:旭日之精可以给你,只是我们需要知晓,万载之前,是何人行那违逆之事。再者,你们为何会重新出现?九州魔劫再度兴起,暗族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 见对方没有扣着旭日之精的打算,魑灵心情一松,她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暗族有一件真器名曰「计岁针」,乃是仙人采暗族血种祭炼成的法器,计岁针之影与盘上道轨相合,便昭示着我暗族可以走出暗界,践行我等的使命。暗族能够获得解脱除了仙人之助,最重要的便是那天地誓言,若是最终暗族背诺,他们的族群便会应那劫数,彻底飞灰湮灭。 卫含真脑海中倏然划过一个念头,但因其速度太快,未曾捕捉到。她一扬眉,询问道:道轨? 魑灵应道:玄天道正理其序,之后星辰显列,五纬循轨,是谓道轨。 卫含真对玄天道正四个字着实敏感,她瞥了魑灵一眼,已是断定此事与真魔有关。想了一会儿,她道:旭日之精在我九州不算奇物,道友不妨等上数日。那几个宗门上缴的已经赐给了弟子修炼,万不能再要回来。 魑灵闻言冷笑一声,道:于我等却是珍奇。 卫含真默然不接腔。原本暗族是与他们一般的人修,可却在万载之前被逼迫到如此地步,逐渐沦为了异类,实在是可怜。魑灵话语带刺,也是能够理解之事,她当然不会在小事情上与之争辩。斟酌了片刻,卫含真不抱期望地开口道:不知那仙人是 魑灵一下子警觉起来,她冷冷地盯着卫含真,仿佛下一刻就要发难。在那如浪潮起伏的灵机中,卫含真神情不变,从容不迫地说完了要说的话:是来自鸿蒙天域,是么?九州修士迈入炼神关便可飞升,如此境界才会被称为仙人。万载之前,真魔从鸿蒙天域落到了九州,焉知其他的势力不会如此? 五日后我会再来。魑灵避开了卫含真的视线,她并不正面回应,而是硬邦邦开口。 卫含真笑了笑,点头道:好。她已经从魑灵的态度中得到答案了。现在不说,有的是机会。随着魑灵在九州痕迹加深,整个暗界也会慢慢地浮现出来,不是么? 魑灵一离开,素微便按捺不住,连声问道:师尊,她是清风真人引来的吧?她说的话可信么? 化元真人不至于在自家来处上说谎。卫含真望着素微,慢悠悠道:不管如何,只要他们要对付真魔,对我们而言就不是坏事。 素微拧眉道:她已经是化元二重境,她背后的势力,可能有更高层次的力量。如果他们倾向玉霄,九州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 卫含真道:暗界许是与太一祖师有关联。 素微恍惚一瞬,不再多言。宗中典籍中记载的祖师乃是万载之前修道第一人,神通广大,法力通天。只是这位祖师在立下道统之后,并没有多久便飞升离去,给门人留下了无数的传说。暗界若是与他有关,那位仙人,或许也与祖师有牵连。 你的功行如何了?卫含真话峰倏然一转,她望着素微,笑吟吟道,如今你也是化元了,我们师徒功行相仿,在修道之路上,我恐怕指点不了你什么了。 素微心一沉,她抬眸对上卫含真温和的视线,压住了慌乱,故作平静道:师尊这是何意?一日为师,终素微顿了顿,将剩余几个字吞了回去,她的面色涨红,语气不由急迫起来,师尊先我入道,我只不过借了那条灵脉的便宜,在功行、心性上都不能得圆满。 恋耽美 ——(71) 心性?卫含真困惑地望着素微道,罪种已伏,你的心性当得圆满,还有何事牵扯你的心神? 面前人的容颜是自己所熟悉的,她平静、从容,净如池中之莲,愈显高华。一股寒意陡然蹿升,素微有些心冷。她的修为与师尊相仿,她以为到了师尊这个层次,能够拉近距离,可事实上横亘在前方的仍旧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深沟。她心热,而师尊心冷,她就像是那高不可攀的神女,等到七情六欲剥夺,便会贴近那高邈的道。 卫含真没有等到应答,只有那近乎实质的眸光落在脸上,抒发着素微忽然强烈摇摆的情绪。在这刹那间,素微的面容与心世之中的她重叠了。卫含真有些恍惚,良久之后避开了素微的视线,她缓缓开口道:你在怨我? 素微摇头道:弟子没有,弟子不会。 卫含真叹喟道:那是为什么? 诸多的情绪在那道饱含包容的叹息声中重新翻滚,是不是她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都会获得原谅和纵容?素微忽然间不想压制自己的情意,她也想学一次玉言,毫无顾忌地放肆一次。她望着卫含真,双膝一弯扑通跪地,她仰起头,眼中神光皎皎。 敢问弟子能得师尊相爱否? 第82章 卫含真身躯一僵,仿佛石化一般。错乱的思绪卷成了一团乱麻,她未曾细细分辨,一句荒唐便脱口而出。低头看着神情平静的素微,她生出一种身在心世的错觉。其实也不过是一直悬在眼前的薄纱被揭破而已,她早有此等预感了不是么?要不然在心世中,她所见的素微会是那番情态? 弟子也觉得荒唐。素微仍旧是灼灼地望着卫含真,她自嘲一笑,又道,若是师尊不爱弟子,为何要护着弟子?如过去那般不好么? 若是师尊不爱弟子,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下弟子? 若是师尊不爱弟子,为何要许下发誓,共结命运,罪恶同担? 素微的态度逐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卫含真原想应一声因为我是你师尊,可是在对上素微那异常明亮的双眸时,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手。她一转身,双手背在身后,恼怒道:你住口,不许再说! 素微抿唇,眼睫颤动,视线往下一扫,她应道:弟子谨听师命。那激烈的如火焰燃烧的浓烈情绪仿若潮水一般退去,她当真不再开口说一个字。殿中寂静了下来,能够听到那起伏的清浅呼吸。 卫含真像是置身于烈焰之中,倍感煎熬。思绪难以理顺,过往的画面在眼前明明灭灭,她对素微做不到对玉言那般决然。座下四个徒弟,其实她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素微的身上,如此一来便有偏爱,因有偏爱便生出种种。 四面很是安静,静到她以为素微离开了蓬玄殿。她缓缓地转身,凝视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素微,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她叹息道:起来吧,还跪在地上做什么?你是打算威胁我么? 弟子不敢。素微搭上了卫含真微微发凉的手,可心口像是被一蓬火焰给烫得发热。她借力起身,拉近了与卫含真的距离。所谓的礼节都被抛到了脑后去,素微直视着卫含真殊无世俗间烟火气韵的面庞,心跳的速度倏然加快。 卫含真垂眸望着仍旧被素微握住的手,踏入修道一途之后便不知冷暖。此际自指尖传来的是一股热烈,是素微的满心热忱。数日之后,魑灵便会来取旭日之精,此事便让如英去办,而你,在这数日之内,将清风观解决了。卫含真淡淡地开口道。 素微轻声道:是。 鼓动魑灵前往太一宗后,清风真人便一直在暗处观察,希冀双方能够斗起来。在那如赤日般的亮芒冲天而起时,清风真人心中一喜,哪想到最后连个交手都没有,魑灵便根本卫含真入了太一宗。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晓了,直到大半个时辰后才见魑灵冷着脸出来,他也不敢向前去问。只是心中隐隐有预感,他心中想的事情是做不成了。 说来还是太急促了,列缺道友陨落,他们根本没有一个章程。帮手找不到,接下来就要面对太一宗的报复了。清风真人也想过离开幽暗之州,找个不知名的地方躲藏起来,但是很快便打消了这等念头。祖师基业都在此处,他怎么能够弃下清风观而逃?死到临头,他反而沉静了下来,将门下弟子一个个都驱逐了出去,如此不算清风观道统,便不会遭到太一宗的责难。可接下来他们的命运如何,全靠自己的造化了。 次日,剑光在清风观上下环绕,水势隆隆,铺天盖地。清风真人的化身与正身俱被杀灭。如此一来,在这片地域能够与太一宗一较长短的宗门一个都不在了,余下的都是些与太一宗结下了法契的小宗。虽然卫含真成为太一宗的宗主,但是她并不像其他宗门的化元修士那般整日在殿中持坐,而是大肆行动。这么一来,若非是更高层次的修士亲自动手,否则真不能奈太一宗如何。 五日之后,魑灵如约而来取旭日之精,不过她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暗界会有人在一段时间后来访。她语气中藏着几分不虞,对于来人的身份也只是寥寥数语。卫含真很快便有了猜测,那暗界来客极大可能与仙人相关! 卫含真此处基本理顺了幽暗之州的事情,未曾遇到玉霄的阻挠,然而长观宗中却是得到了消息,碰上了一个难题。消息是外出寻找祭炼避劫法器材料的清声传来的,说是遇见了一些魔修在传《根本魔经》,一经拷问,并非是从真始派中传来的,而是自魔宗的镇海魔柱上得知的。要知道这镇海魔柱定压浊气,使得魔息之海成为魔宗生存之地,要是对镇海魔柱下手,那必定会与魔宗开战。思来想去,长观宗这边觉得不可妄动,便让清声继续打探相关的讯息。 魔息城。 此处是魔息之海外围的一座城池,受了那浊气的影响,整日都昏天暗地的,四面刮着萧瑟的风。行走在街上的大多是魔修,不过偶尔也能见到几个玄门弟子。像是炼气、筑基一流的弟子容易起冲突,但是到了金丹境,大多是互相冷笑一声,转身便走,显然是不像因小事害了自己的性命。 此刻的清声坐在了仙市的一座浮空小阁中,手指摩挲着茶杯,久久不言。身侧立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正轻声细语地介绍着仙市中的规则。清声敷衍地嗯上了几声,便不再说话。而那少女也知趣地闭上了嘴,等待拍卖会的开场。 出来有段时间了,清声祭炼那避劫法器的材料只缺一件名为昆阆木石的宝材。这昆阆木石是由千年神木经清浊二气洗礼所化,极为稀少。若是找不到,就只能用其他宝材替代了。清声原本都想放弃了,然而自云霄仙市中得来了消息,说是魔息城可能有,再加上宗门传来的消息,她便动身走上一趟。 清声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子,拍卖终于开场。不过因魔息城较为偏僻,远比不上云霄仙市的繁华,其拿出来的宝材也是极少,出价的人也稀稀拉拉的,价格不会太高。等到了昆阆木石的时候,清声直接报了一百丹玉,其换成灵石已经是万数。四周飞阁沉寂了片刻,就在清声以为无人加价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百一十。清声拧了拧眉,眼也不眨地加价,直到上了三百丹玉,才将昆阆木石拿到手。相较于昆阆木石本身的价值而言,这价格委实高了些。 从仙市中离开之时,清声往那与她竞价的飞阁望了一眼,竟是瞧见了一个熟人,显然对方也望见了她。她眉头一挑,环抱双臂笑着凝视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是清声道友啊,若是知道那昆阆木石是你要的,我便不与你争了。云池月笑吟吟地开口。她来魔息城也是为了昆阆木石,不过此物是用作祭炼海棠说。 清声打量着云池月,笑眯眯道:白狗道友,那你将两百丹玉还我。 云池月横了清声一眼,不满道:你有没有礼貌?不许那般叫我! 清声凑近了云池月,眼波流转,逸态横生:那该叫什么?小池月?没等云池月回答,清声不动声色地往暗处瞥了一眼,她很快便转头看着云池月,又说道,相逢便是有缘,我们一道走吧。 云池月神情变了变,她一颔首道:好。 云霄仙市为九州最大的仙市,在其地界内安危有保障。但是到了魔息城,这四处都是亡命之徒的地界便不好说了,一旦有阔豪出现,便会被一些险恶之徒盯上。清声和云池月正处于这般境地。才出了城,四面灵机便翻滚起来,三个贼眉鼠眼的灰袍修士从浓郁的黑气中走出来。 清声叹了一口气道:正是不巧啊。 云池月眉头一皱,厌恶地望着那三人一眼,其中有魔修,也有玄门散修,不知为何混迹到了一处去。她伸手一拍,祭起海棠说,手指勾动琴弦,出手便是《神天镇魔曲》!琴音澎湃激昂,顿时掀起了一片灵音浪潮。清声见状,玉笛横吹,旺盛的灵气形成了一片碧色的亮芒,生机勃勃。林木的根茎在地面上攀爬着,倏然间破土而出。那三个灰袍修士慎重地望着云池月二人,扔出了一片小盾挡在身前,又快速地取出了一只葫芦,放出了无数嗜血飞虫。被音浪搅荡死去一批,后方的虫子又紧跟了上来。 笛音戛然而止,碧芒顿时一消。清声凝重道:这嗜血飞虫吞食生机。一批飞虫大半因吞噬不了灵力爆体而亡,可也有几只成功地克服了这一难关,越发茁壮,被音潮一卷,只是削去了一层血皮。要是大师姐在此就好了。她叹了一口气,指尖一弹,白影珠便悬浮在身侧,她立在了原处运转着灵力,形成了一层宝光,任由飞虫撞了上来。 灰衣人望着那光芒炽烈的白影珠,心中警铃大作。他们不再是遥驭飞虫,而是自身也冲了上去,想要攻击正在蓄势的白影珠。清声冷笑了一声,口中吐出了一团淡淡的清风。清风瞬间便沾上了一名灰袍道人,只见血肉消蚀,眨眼间便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这是长观宗的一门小神通,名曰洞幽绝灵风,其与北冥玄水中的雷光相似,可削去血肉,练到高深处,无物不摧。弥兵岛之事让她知晓了自身的不足,回到宗门之后便择取神通修炼,以弥补自身的不足。在这时候,那白影珠蓄势也完成了,只见一道湮灭一切的白光骤然亮起,剩余的两个灰袍人逃跑不及,被那光芒一照,顿时化作了飞灰。 虽然说敌手已经除去,但是那股悬着的不安始终没有消散,云池月眼疾手快,祭出了泰衡真定钟,将自己与清声笼罩在内,只听见铛一声响,一道黑芒狠狠地砸在了垂落的宝光上。 元婴真人。云池月心蓦地一沉,她们的运势也太坏了吧。等到那出手的元婴真人现出身形,云池月瞳孔骤然一缩,惊呼道,是你 清声转头凝视着云池月。 魔门十秀之一的晏恨情,她已经成就元婴了。云池月涩声道。是了,当初出现在太古魔门便是为了寻找渡元婴劫的机缘。 晏恨情被点破身份,她也不在意,眸光转动,朝着云池月娇笑道:玄门弟子,若是折在此处 云池月眨眼道:沐道友会替我报仇的。 你晏恨情面色一变,她恨恨地望着云池月,冷笑道,是了,佛子慈悲,欲度众生。魔息城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说着,看也不看云池月二人一眼,转身就走。 云池月诧异地开口道:就这么走了?沐道友的名字这么好用? 清声没有说话,她伸手往那宝钟被攻袭的地方一拂,掌中立马多了一层烟灰。清声运转着灵力,那烟灰上笼罩着一层碧绿色的亮芒,慢慢地,竟变化成一枚灵光闪烁的玉符。 云池月凑近清声,低声道:这是? 玉霄。清声的神识扫过了玉简,沉声开口道,而那玉简重新化作了烟灰。 离间?云池月对玉霄的观感一般,不过听到了魔宗修士提起玉霄时,她第一个念头便是魔宗要挑拨离间。 清声不置可否。她如今接替卫含真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也晓得一些事情。魔宗是玄门之敌,而玉霄会是长观宗之敌。她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要返回,还是继续留在这边? 自然是云池月眼珠子一转,话语顿时一改,她笑吟吟道,与你一起。 清声呵了一声,附在云池月耳边低语道:魔宗与真魔有关,你当真要与我一道涉险? 云池月洒然一笑道:舍命陪君子咯!真魔袭来,九州修士皆可不逃。对了,卫道友那边如何了?她是与素微一道前往玉清城的,素微入魔之后,她实则也在附近。后来师尊来了飞书,不得不离去,之后便只从各种传言中得知师徒二人的消息。 清声淡淡地应道:如今是太一宗的卫真人了。 云池月凝视着清声,见她神情不见异样,那点儿担忧也做烟消云散了。拍了拍清声的肩膀,她忽又道:卫道友把弟子都给带过去了,就你一个人留在长观宗,你这是被抛弃了啊? 云池月!清声一把拂开了云池月的手,神情发恼,这家伙纯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存心给她找不痛快来着。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云池月见清声有生气的迹象,抿唇偷笑。冰冷的眼刀子飞来,她立马摆正自己的脸色,端是一副认真凝肃的模样。 太一宗新立,素微和甘如英都算是太一宗的弟子,唯有清声仍旧秉持着蓬玄一脉的道统。但她与卫含真并不是断了联系了,在魔息城中的事情,除了送回宗门,自然也要往太一宗发一份。 二师姐送来的消息,说是魔宗那边有真魔的痕迹,《根本魔经》是从镇海魔柱上传出的。甘如英望着殿中的师尊与师姐,面容严肃。 卫含真沉声道:如果是真的,镇海魔柱不得不除。镇海魔柱在九州已经万载,定压浊气,是魔宗的至宝。若是没有镇海魔柱,魔息之海清浊逆流,恐怕在其中的修士会被躁乱的灵机搅得粉身碎骨。对付真魔,魔宗立场与玄门一致,但是在某些问题上,必定会有龃龉。要是魔柱上刻着《根本魔经》,魔宗怕是会想方设法遮掩。 素微道:二师妹送来的消息,想必宗中已经知晓了。 卫含真颔首称是。长观宗定然会着手处理,玄门与魔宗之间定有一战,镇海魔柱卷入,只是让这一战提前一段时间。我们得抓紧时间,与暗界牵上线,当然,自身的功行也不能够落下。 甘如英点点头,羡慕道:二师姐也要元婴了。 恋耽美 ——(72) 卫含真转向她淡淡一笑道:你的功行也不差,很快便能赶上的。甘如英的天资出众,自从有了那上乘的功法后,她修道途上便十分顺利,破境界就像是喝水一般自然。几乎没有什么挫折,显然是得天运眷顾。再给她足够的时间,她绝对能够赶上清声,至于素微或许以前可以,但是如今却是不可能的了。 素微道:需要再去寻找暗族之人么?自魑灵那处,她已经得知了暗界之门的下落。 卫含真摇头道:不必,既然那般说了,他们的人应该会找上来。 暗界之人果真没有让卫含真她们久等。就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道人踏月而来,他的眉眼温润如玉,笑若春风,手中持着一柄玉如意,很是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他的修为应当在化元期上下,周身灵机有些虚浮。但是卫含真隐隐有一种直觉,若是与此人打起来,未必能够从他的手中讨得好处。 在下过元成,暗界之人,见过卫真人。青年道人朝着卫含真施了一礼。 卫含真抬手还礼道:太一卫含真,有礼了。 过元成跟随卫含真入了蓬玄殿中,啜了一口灵茶,周身浮荡的气息慢慢地平稳了下来。他朝着卫含真一笑,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前阵子我暗族魑灵真人来此寻找旭日之精,多有得罪,过某替她道歉。 卫含真有些好笑,她跟魑灵之间都算不上纠纷,魑灵未曾毁去太一宗的一草一木,这点小事情哪里会放在心上?但是过元成都这般说了,她总不能避过这话题,于是应道:过真人客气了,只是误会罢了,魑灵道友并未做什么。 过元成嗯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魑灵的性子急躁,也是她强烈要求出来寻找旭日之精的,要不然,我族之主,也不会派遣她出来。我暗族如今与人族有别,可到底是一脉同根,自然不想与人族修士起冲突。 卫含真不想跟过元成绕弯子,她对上过元成视线,直截了当地问道:过真人这回是为了真魔而来的? 过元成被卫含真一噎,他原本还在寻思拉近距离的话题。既然对方如此爽快,那事情便好办了。他笑道:的确如此。魑灵也同你们说了计岁针之事,该到了我暗族出来的时候。他抬眸凝视着卫含真,又道,卫真人,过某知晓你有很多疑问,且听过某一样一样说来。 卫含真眼中闪过了一道亮芒,她道:道友若是愿意,能否先说仙人之事? 过元成一怔,摇头叹息道:卫真人当真是敏锐,这一切确实要从仙人说起。道友想必也知道,九州的修士破界飞升后,会进入一个名为鸿蒙天域的大界。他们在九州被称为「炼神」或者「飞升修士」,但是在鸿蒙却只是修为最底下的天仙。当然,这与过某要说的并无多大关联。过元成话锋忽地一转,他道,鸿蒙天域,有人、妖、魔,其中的魔并非是九州的魔修,而是冥海真魔。他们生诞于阴浊之地,无形物质。后以人身为参照,逐渐地靠向了修道士。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的根本不会改变,他们是异类。不管是太古妖庭还是圣域中的五方帝君,都不容真魔存在。在鸿蒙这个大界之中,真魔生存的地域逐渐被挤压。要知道此僚有一个根本意志,那便是壮大自身。在大界中不可,他们便将视线投向了九州。 卫含真拧眉道:大界的仙人不阻么? 过元成嘲弄一笑道:你可知飞升到鸿蒙的修士处境如何?见卫含真摇头,他继续道,人族的地界称为圣域,有五方帝君和西极佛国共掌,此间修士皆是鸿蒙本土之灵。像飞升上来的则为「外人」,在五方帝君的治下,形同仆役。不过这等境况在后来有了改变,数万年前,有一名惊才绝艳的道人打破了这个格局,在鸿蒙立下一宗,名曰「太一」,此后飞升修士皆被太一宗收容,成为能够抗衡五帝的势力。 若是真魔在鸿蒙天域作乱,他们不可能不管,但是真魔落在九州,他们不仅不阻止,反而还会暗中推动! 卫含真不解道:为何?鸿蒙为大界,其治下定然不仅九州这一地界,可听过元成所言,那些上境大能对九州态度极为不善。 过元成眼神闪烁,他道:一是因为太一宗后来的中流砥柱般的人物,皆是九州修士;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那位太一祖师证道失败,化入大道长河,在诸天小界留下化身传下道统!但实际上,只有九州的那一脉真正留存。 卫含真望着过元成,淡漠道:他们是上界仙人,想要对付我等下界之人,还需要百般谋划么?只不过是手掌翻覆间的事情。 过元成道:不到那等境界,浑身力量做不到介乎无有之间,他们一旦动手便会使得下界崩坏。这毁灭一界生灵的因果可无人能够承担。 卫含真笑了笑,这事情不算是秘闻。她之所以询问,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问话。对上过元成温润的视线,卫含真语调寒冷如冰:那你是如何落入我九州的?又是如何过了万载还能够存身?! 第83章 九州竟有谪仙,还是来自于对九州修士极为不友好的鸿蒙,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卫含真重视。她坐于殿中,阵机变动,气流飞旋。虽然心中有预感,可要是过元成有什么异动,她便要不惜代价将其拿下。 过元成感知到阵机的变化,他面上一派自从自若。鸿蒙五方帝君,青帝掌扶桑国、黑帝君泽国、白帝临昆仑境、炎帝居炎谷、黄帝治涿鹿之野。过某不才,为青帝治下的玉仙。他望着一脸凝肃的卫含真,又笑了笑道,卫道友,并非鸿蒙所有修士都对九州有敌意。当日冥海真魔对九州下手,过某便被诸同道推出,借机破开天关,对抗真魔,可惜过元成叹了一口气,刻下谁也没有料到破开天地关门的代价,也不知入了此界一身修为俱被天道压制。若不是他修的是木属功法,加之有仙器护身,恐怕早已经灰飞烟灭。 真魔可借浊阴之气重新生诞出来,但是我等修道士却是不能这么做。当日破开天地关门后,我落入九州,修为跌到了你们所说的元婴境,根本无法抵御真魔。而且因九州气息斥我为外道,不管是寿命还是修为都在削减,直至我遇见了太一祖师于九州的化身,是他助我在九州立稳脚跟。然而站定之后,我也做不了什么,直至遇见了被当作试验品的修士。说到此处,过元成神情一凛,显然也因此事而愠怒,万不存一,可见因之而折损的人到底有多少!因《根本木经》之故,我助他们过此劫。后又掐算天时,等待着真正解脱的那一日。 卫含真记下了过元成所说的一些关键事情,她对上了过元成,慢悠悠道:过真人还未曾说,是如何在九州存身万载的。九州不是上界,根本支撑不了一个谪仙,而此刻的过元成只有化元修为,恐怕早不复当初的境界,空有一身仙骨。 过元成淡声道;数千年来沉睡过,此是功法之故,请恕过某不能告知。 卫含真点了点头,识趣地不再追问。她话题一转,又问道:那过真人此回来,所为何事? 过元成眼神闪烁,他朗声道:自然是对付真魔,了我万载之因果!他灼灼地望着卫含真,你秉承的是太一祖师的道统,是可信之人。 卫含真笑道:那过真人应该也知晓,除了我太一宗,还有个长观宗,也是太一祖师正传,它也是卫某先前的宗门。 过元成道:皆是一也。他一拂袖,一枚玉简落在了小几上,他道,此是我暗界之情况,若是卫真人做下了决定,可联系在下。 卫含真道:若我不呢? 过元成淡然道:我等所为之事不可阻,阻我者便是敌人。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颔首道:我明白了。 长观宗中,清声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薛风怀的手中,此刻诸峰峰主正坐于殿中商议。 掌门师兄不知何时方能出关,我等已经踏入了那危局之中了。薛风怀叹了一口气,他望着诸位同门,沉声道,镇海魔柱在传《根本魔经》,魔宗那边恐怕没有手段压下了。如果一直放任,那魔念侵心,也不知会有多少修士堕入邪道之中。这事情,我等不好袖手旁观。 既为诸玄门之首,自然要担责。周鼎元点了点头附和。 太玄峰叶寂言道:能够等到掌门出关?自长观殿殿主卓真人飞升之后,长观宗只余三个洞天真人,而且俱是一重境的修士。再看魔宗那边,除了三个太上长老外,还有武平烛也是洞天,且他们之中有二重境。先不论他们隐藏的力量,光是明面上上层力量的对比,长观宗不如魔宗,双方对峙胜负难分,更别说后面还有个玉霄在虎视眈眈了。 薛风怀道:光靠我等自然不成,需联合九州同道。长观宗为玄门之首,可不代表着他们要做一切事情,他们只是引领同道罢了。想了一阵,他道,玉音门陆掌门已经迈入洞天,且与我长观宗结盟,是一大助力。须弥圣境那边,共对真魔,他们也不会拒绝。如此一来,力量算是持平了。若是可以,他还想请动妖庭与弥兵岛,可惜那边虚空通道需要镇守,这两位根本无法脱身。不过在下层力量上,应当能够派遣弟子前来的。武平烛当日许诺魔宗与真魔无关,此事可先寻他问个究竟。 周鼎元忽然道:小师妹那边要知会一声么? 薛风怀笑了笑,他道:师妹早知道此事了,她只送来了一个字战! 魔息之海,浊气滚荡,镇海魔柱直入云霄。不过此地阵光环绕,寻常修士难以看清楚其间的景象。而且不是魔宗核心弟子,也无法前往此处接近魔柱。 此刻,武平烛正背着双手凝视着参天的巨柱,面色冷沉而阴郁。真魔入世需要四大魔柱作为定世之基,这镇海魔柱便是其中的一根。上方刻着无数的魔门功法,可祖师有言,魔宗弟子皆不可参,到了此时他也明白了,这就是《根本魔经》上所衍生的功法。 传道之言因三位太上长老的镇压已经消失不见,如今的镇海魔柱看着没有丝毫的异样,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能放开禁制,让玄门弟子见到镇海魔柱上的经文,否则他们定要毁去这定压浊气的魔柱。先前明明压下了这消息,却不知是谁人传出去的,闹得整个九州都知晓了,这事情根本没办法推脱。武平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镇海魔柱。 师兄。熟悉的语调在耳畔响起,武平烛倏然抬头,眸中放出了冷光。待到看清来人,他温声笑道,是乐师妹啊。 乐昌真人默然,半晌后才道:镇海魔柱的事情如何解决? 武平烛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有何建议?魔宗之中,以这位的身份最特殊,乃是地佛尊的俗家妹妹,与须弥圣境交好。 乐昌真人冷声道:镇海魔柱一去,我魔宗万载基业定然会化为乌有。若是玄门不肯松口,那就只能够将谋划提前了。她是魔宗弟子,在某些事情上会倾向玄门,但若是遇到了生死攸关之事,她不会忘记自家的身份。 武平烛颔首道:是啊,怕是只能一战了。到时候我等面对的,便是整个九州玄门了。 乐昌真人又问道:师兄以为消息是谁透漏的? 武平烛眸色暗沉,只说了两个字:玉霄。魔宗与玉霄有过合作,在对付长观宗的立场上,他们是一致的。玉霄不想消耗自身的力量,故而会竭尽全力推动魔宗与长观宗对上。他往日可不使得玉霄如意,但是眼下事关魔柱,不能够顺着玉霄之意施为。他玉霄要成为玄门之首,谈何容易?玉霄一脉的功法冷漠忘情,只顾及自身。玉霄下宗不少,可也只是看在玉霄的强大上,谈不上自内心臣服。欲要得人心者,还需如长观宗施为。不过那位卫真人自长观宗离去,立宗名太一,她们的手段可不再柔和,反而称得上酷烈。看来长观宗也在求变。 武平烛回应镇海魔柱无异样,可又不能放开禁制让玄门修士一观,而九州入那《根本魔经》的魔宗修士逐渐地增多,显得武平烛这番话实在是苍白无力。 乐昌真人叹了一口气道:真始派尚未被剿灭,他在九州传道,有魔宗修士被蛊惑实属正常,为何认定了是我镇海魔柱引发的呢?此回她充当使者前往长观宗,对面有须弥圣境、长观宗、玉音门等玄门修士,面对的压力极大。玄门那边自然是想借着地佛尊的关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事涉魔宗根本,乐昌真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 玉音门长老问询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予我等一观? 乐昌真人反问道:我若想借取诸宗的道经或者镇宗之宝,诸位愿意么?顿了顿,她又道,我魔宗镇海魔柱之事,自家能够解决。诸位莫要逼迫太甚。 薛风怀沉声道:它是真魔的定世之基。 乐昌真人应道:世基已定,毁之无用。它是我魔息之海立根之本,不可能毁去。 魔宗为何不能再造一宝地呢? 乐昌真人闻言冷笑一声道:若是要毁你宗门道基,使你宗门更易山门,你可愿意? 薛风怀轻叹一口气,乐昌真人语气刚硬,显然不肯让步,此事谈不妥。等到乐昌真人离去后,他望向了座上的修士,淡声道:诸位,备战吧。 魔宗那边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原本便有魔宗散修不停骚扰玄门小宗门,这会儿其攻势骤然凌厉起来,动手的也不仅仅是金丹期的修士。法坛一个个破裂,整个九州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不管是魔宗还是真魔,并不是所有玄门修士都锐意相争,长观宗所联络的大派也只有玉音门、须弥圣境、正清剑宗以及其数百下属宗门罢了。薛风怀一开始也没将那些势力算入其中。不过欲要行此事与魔宗开战,还是得知会九州同道一声。长观殿中,一个古朴的巨钟矗立,此是玄门同道合力祭炼而成,置于玄门之首处的警世钟,一旦钟声响起,便能弥布九州各地域,将道音传出。 不到一刻钟,整个九州都知长观宗与魔宗开战之事。 弥兵岛上,虚空通道再无异状,可是镇压在那处的九州鼎却不可擅自挪动。 宏大的钟声并着道音传来,北真王望了妖皇一眼,沉声道:长观宗高真人镇守在我弥兵岛,现在长观宗有难,我弥兵岛自然需要支援。妖皇漫不经心地颔首道,正是。那群魔修我妖庭也看不过。说着,她又转向了侍立在一旁的洛惊鸿,柔声道,惊鸿,你持我法符,前往妖庭率领妖将前去支援长观宗诸道友。 恋耽美 ——(73) 北真王被妖皇抢了先,她无奈地望了妖皇一眼,叹气道:惊鸿,我弥兵岛也由你调遣。 洛惊鸿一走,妖皇便瞪着北真王,问道:你叹气是什么意思?对我调遣你弟子不满么?数十载的时间,北真王伤势已经复原了,然而妖皇的怒气始终没有消,时不时做呛声。 北真王凝视着妖皇,轻声道:怎么会?孤的弟子不就是王后的弟子么? 妖皇冷冷一笑道:谁是你的王后!如今众人知晓北真王是女儿身,所谓的王后也只是个空名。甚至有长老自作聪明,进言要北真王纳王夫,以传续玉家一脉。实在是可笑! 北真王闻言眼眸一转,捂着胸口轻咳起来,她故作虚弱道:王后 妖皇看了她的模样更是来气,态度不善道:你装什么?你可是洞天修士,非凡俗之辈! 北真王面色一改,扬眉一笑道:这都被王后发现了。她起身走到了妖皇的跟前,屈膝跪在椅上,环佩琳琅作响,她伸手压着椅子把手,却是将冷着脸的妖皇困在了自己的怀抱中。如今诸事了结,孤不会再犯。 妖皇冷声道:了结?真魔之事呢? 北真王笑容一僵,片刻后,她才道:是我之责又非我之责。玄天道正,自会为九州定序。 太一宗道宫之中。 卫含真同样听到了那道宏大的声响,她一睁眼便见素微从容地迈入殿中,沉声道:开战了。玉霄果然没有动静。卫含真点了点头,应道:暂时还未到我等出手的时候。如今是低辈的弟子相互较量碰撞,上层境界的修士未曾插手。等到化元乃至于洞天修士卷入其中,此势便不可挽回了。我欲闭关冲击二重境,太一宗诸事以及与暗界的接洽,都由你来处理。 这段相互试探的时间是少有的能够推动自身功行的时候,她不可能在长观宗有难时袖手旁观。她走的是上道,不管在金丹还是元婴,都到了极数,在化元之境,最好也不例外。只有如此,她才能够有超越同辈的灵力,从而一窥大道。 卫含真又道:其实大多事宜如英和百里道友都能处置,你的功行也不可落下。 素微点点头道:弟子明白。师尊的眼中有大道,她要走的是自身之道,却也是众生之道。修道人皆在众生中,无众生则是无道可言,故而其必护持九州。 卫含真交代完事情便遁入了清修之地,道宫之中顿时余下一派冷清。素微沉静地望着那张空座椅良久,才转身离去。 洞府中,卫含真持定根本,清净修持。她的跟前摆放着一只香炉,炉口之中吐出了纯正的灵机,此是一件喂入丹玉便可转化灵机的法器,有它在手,修炼起来能够事半功倍。 修士到了化元期,面对的便是一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过程,而洞天期则是与之相反,是个万物化一的过程,两者息息相关。若是在化元期炼就的化身多,到了洞天期力量就越强大。卫含真自踏上修道之途,所凝结的是一品金丹,而元婴又是圆满,在灵力上远胜过同道,故而能够窥到的终点也比同道远。她如今的灵力足以支撑极数,可光是这样还不够。 化元是要将自身的灵机重塑,再造一个我,在这个过程中,若是心中杂念过多,本我便有可能被他者侵夺,到时候化身意识占据本身,杀灭本识,就很难说最后的人到底是谁了。故而化元境每一次塑造法身都算是一次心劫,先生我,后又识我,如此才算圆满。 卫含真在洞府中一坐便是数十载。 太一宗在这几十年变化极大,三代弟子的功行提升了不少,座上长老也不再是百里探月一人了。幽暗之州的大小宗门立下了法契,可这还不够,太一宗显然将势力范围延伸到更远处。期间有数名魔宗修士来犯,其中还有三重境的,结果太一宗长老百里探月将之斩杀,从而一战成名。如今太一宗虽然无洞天真人坐镇,门下弟子相较于其他宗更为稀少,但是无人敢小觑其力量。 大师姐。甘如英立在了素微前方,她的身上隐隐有龙吟之声,气机饱满圆融。 素微望着她道:避劫法器的宝材可自宗门中支取。今时不同往日,玄魔斗争已经翻开,不好再外出了。见甘如英颔首,她又温声道,你且安心破境,我为你护法。 甘如英展颜一笑道:那就多谢大师姐了!宝材我那边还有些许,是二师姐送过来的。说起来,近段时间二师姐还在问穆师侄的功行,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可继任蓬玄峰。 在卫含真闭关之后,清声来过太一宗,那时候她已经成成功地迈入了元婴期。说起来她的成就不容易,其中遭遇了不少的波折。为了打探真魔的消息,她和同行的云池月留在魔息城附近,可谁知道音传来,玄魔之间的大战掀开了序幕。这等时候临近魔息之海的魔息城就难以维持平静了。她们狼狈地逃离,找到了一处玄门小宗,打算借其宗门的灵气成就,哪想到魔宗修士找到了这处打上门来,最后是云池月和那小宗门的弟子拼命死战,才为她拖延了时间,得以成就。 那段过往被清声说得惊心动魄的,她原先以成为蓬玄峰峰主为目标,可眼下愿望满足后,又有些后悔,恨不得也搬到太一宗来。 素微淡声道:在哪一处都是一样的。玉音门与长观宗结盟,并肩作战,清声师妹未必真的愿意离开长观,来我太一。 甘如英琢磨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事情抛到了脑后。她又道:大师姐,那过真人 素微神情平静,并没有接腔。甘如英说的过真人便是暗界的过元成。她们已经与暗界结契,帮助暗界子民寻找旭日之精,克服那困扰她们千万载的难题,如今的暗界子民已经不惧日光了,可现在还未到他们现身的时候,故而暗界修士唯有一个过元成在外走动。说是走动,其实是常驻在太一宗,宛如一个长老。九州的修士恰恰也是这般以为的。 得一个化元真人为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可素微并不喜过元成的殷勤。他的心思直白明了,神情坦荡,可素微仍旧是止不住那股厌恶和排斥。 你也别想其余之事,自身功行最为紧要。如今双方僵持,上层力量一直未插手其中,可我等应当知晓这支撑不了多久。长观宗一旦被彻底卷入,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观了。魔宗声称其并未与真魔勾结,可谁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就怕那些修持《根本魔经》的魔头成为一支奇兵,这便是我太一宗要面对的。素微望着甘如英正色道。 真魔在九州传道,没有玉清城那般的天时地利相应,能够点化蜕变成魔头,并能一路修持到元婴甚至更高层次的,数量并不多。然而到了这层次,数量不再是决定性的作用了,一个化元修士便可以轻松覆灭洲陆。 他们的修为怎么涨得这么快!甘如英喟然叹息道。这数十年,太一宗也斩杀了不少真魔。那些入《根本魔经》的,在玄门看来都是没什么资质根骨的,可偏偏他们轻而易举入了魔道之中,并修成了玄门修士数百载方可能有的本事,这样的结果摇动人心啊! 素微冷峻道:毕竟是外部借来的力量,非自身之能。称他们为真魔,其实真正有意识主张的真魔,在那鸿蒙之中,他们只不过是上界侵入我九州的傀儡。一旦转入《根本魔经》,便是摒弃真我了,连自身都不存,他们又是什么?又谈何追逐大道? 第84章 折一些止步元婴境的长老,魔宗并不在意。可等到魔门十秀又折了两个的时候,魔宗的化元境修士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要知道这十秀是魔宗中最有天赋的弟子,若是能够在劫数中保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当初潘家兄弟死在了登瀛秘境,现在又没了两个,只剩下六人了。长老可以死,但是后辈不能绝,后辈才是魔宗的未来。 二师姐被魔宗的化元真人杜仁德阻住了,长观殿中的化元长老前去救援,不知结果会如何。甘如英得到消息的时候忧心忡忡。在素微的护法下,她成功地迈入了元婴期,可是面对化元期真人,仍旧形同蝼蚁,微不足道。我们要去帮忙么?还有那些一直观望着的,若是让他们一道上前,她们愿意么? 素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各大小宗门与我太一宗立下法契,只对付真魔。长观宗与魔宗之事,他们不会插手。近来她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暗中窥视,心中着实是不安,思忖片刻后,又道,再等等。 棘阳派。 当日因与玉衡同流合污,前往弥兵岛的弟子一道被诛杀。后来其宝元阳转灵璧便自行回到了山门。此刻,灵璧上光芒闪烁,一个青年道人从那壁中走了出来,朝着坐在一旁的老道人打了个稽首。 老道人忙起身还了一礼。 青年道人道:多亏贵宗遮蔽,我才能有今日成就。 老道人正是那棘阳派的掌门,他闻言忙摆摆手道:哪里哪里。他的面色一沉,又道,只要贵方助我报仇。死在弥兵岛的长老不少,棘阳派就算有他这个化元期真人坐镇,可实力也损伤不少。如今门下新招的弟子良莠不齐,远不如前日光景,严遮云心中怎么能不生恨。 青年道人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眸中闪过了一抹猩红色,他问道:那么严真人,可是做好了与九州玄门决裂的准备? 严遮云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前路不通,那便不是我道。 青年道人抚掌大笑道:好!他一拂袖,前方顿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阴煞小钟以及一块罗盘。他道,此物名为冥海魔音铃,乃是真器,一旦使用此物,便会使得世人知你入魔。那罗盘是万法离空,能够将力量腾挪到他处,攻袭不落己身,不过此物有限制,一旦灵力过于庞大,便会支撑不住。有此二物,严真人想来能够建功。 严遮云不客气地收下了两件法器。此回玄魔之争,弥兵岛势力也参与到其中,他已经打探过了,弥兵岛的修士正在一个名为谷阳宗的小宗门,抵御魔修的进攻!弥兵岛是他之敌,长观宗同样是,如今这两派走到了一起,不管对谁下手,都能够对对方造成打击!严遮云眸色猩红,滚动着滔天的怒意。 谷阳宗,此是长观宗的下宗,门中有一个化元真人坐镇,便被魔宗选中。只要能够杀死那化元真人,便算是剪除长观宗的羽翼。 法阵之中,武向阳宽袖飘飘,他悬立在半空中,望着那无数由低辈弟子操弄的阵旗,微微一笑。魔宗功法与真魔有渊源,譬如这化灵大阵,便是仿照真魔功法而成的。能够将清气定压,转化为利于魔宗修士修炼的浊气。如此一来,算是断玄门修士的根源,他不怕玄门修士不出来。 师尊,如果化元真人出手,这大阵怕是抵抗不住。武向阳的弟子眉头紧皱,有几分忧心忡忡。 武向阳则是沉着一笑,应道:无妨,到时候乐昌真人会对付他。既然有化元真人,那自然不会是他们这些元婴上场。他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弥兵岛的那股势力剿灭在此! 谷阳宗山门前,一盏浮动闪烁着紫金色的亮芒,洛惊鸿抿唇,单手提着剑,头也不回道:此处灵机为魔宗所化,此消彼长,于我等不利,我去闯那阵门。 魔烟滚动,阵势千变万化。洛惊鸿入了阵中,有醒命灯领路,并不会陷入阵法中,剑光闪烁,一时间飞火闪烁,宛如长虹。她掠过了数个阵台,那执掌阵旗的弟子俱是一个照面,便头首分离。 武向阳一直观望着阵中的情况,此刻见洛惊鸿进入其中,他大笑道:来了!便提起周身力量,化作了滚滚的黄烟,朝着阵中掠去。 两人在阵中厮杀,大开大合,时见雷霆滚动,阵旗被打坏了无数,这化灵大阵显然是不成了。武向阳也不在意,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玄门弟子入彀。武向阳不愧是魔宗中青年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将法器往空中一祭,立马打出了一串雷霆。不过洛惊鸿尽得北真王真传,比之武向阳也不差。灵光飞舞,魔烟尽散,一点灯火在她的周身旋动,醒命警心。他们在这里斗法,谷阳宗的化元真人也跟着出来了,而潜藏在暗处的魔宗乐昌真人立刻相迎,阻住了他的动作。化元真人一旦放开来动手,威能极大,故而数招之后,两人便遁往极天之上! 化元真人一离开,那最大的威胁便消除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可不会讲究什么单打独斗。魔宗之中,当即闪出一人,大喝道:武师兄,我来助你!手中巨锤挥舞,虎虎生威!玄门这边同样不会坐视武向阳他们围杀洛惊鸿,只听到当的一声,一柄白玉飞梭撞到了巨锤上,旋即又反了回来。一个丰神俊逸的年轻道人走出,洒然一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势均力敌之下,极有可能数日不见结果,谷阳宗这边恰是如此光景,端是看哪边的救兵先来。数丈长的龙形法舟悬浮在半空中,洛惊鸿遁入舟中调息,而武向阳也撤了回去。双方各有死伤,谁也不能够占得上风,若是无人再来干涉,极天之上的两位真人胜负,才能代表战局的结果。 眼下各方都受到魔宗的攻袭,一时间难以腾出手来。 洛惊鸿听了这话,沉吟片刻道:无妨,只要将那边势力绊住了就好。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李长老应该很快会腾出手来了。她说的李长老是弥兵岛的化元真人,前些时候长观宗的道友遇袭,他便赶过去相助。以他的功行,洞天之下几无对手,赢了那场战斗毫无悬念,只要他能够回来,就能分晓了。 太一宗中,素微正在法殿中修持打坐。 忽然间,她睁开了眼,垂眸望着桌上的一个白玉盘,数枚珠子在盘中跃动。不过这并非是真的珠子,而是一道珠影。此物名曰锁气觅魔珠,是长观宗大能祭炼出来寻找真魔的法器,一旦感应到真魔的下落,它便会跃动起来,门中不少重要弟子身上都佩了一枚,太一宗这边也得了不少。 百里探月匆忙入了殿中,出声道:有真魔行迹,往谷阳宗方向去了。 素微手一拂,前方便出现了一片九州的舆图,她指着谷阳宗方向道:弥兵岛的诸多道友正在此处。那儿只有一位化元真人坐镇,魔宗怕是也派遣了,这真魔到来,她们未必能够腾出手接应。百里真人,你同我去一趟! 百里探月犹豫道:那这边 素微道:无妨,有过真人在。而且看时间,师尊应当也要出关了。 听素微这么一说,百里探月便放下心来了。她应了一声:好。 恋耽美 ——(74) 严遮云自门中出来,便不再遮掩自己的气息,放开了一身滚荡的灵机,往谷阳宗方向掠去。他虽然与慕名空有来往,但并不认为自家入了魔道中,然而行事却是已经偏离了正道,剑光一纵,不知多少小门派因他而灭门。此刻的他披头散发,双眸血红,已经是堕入了魔道中。 滚滚的黑烟自西方弥漫而来,遮蔽了整个天穹。武向阳与洛惊鸿才战罢,此刻俱是被那黑烟惊动。洛惊鸿眼皮子一跳,周身金火跃动,她面色倏然一沉,低语道:不详的气息 武向阳的神情也无比沉重,他是魔宗弟子,自然能够轻松辨认自家的路数。虽然黑烟如魔宗真人,但是其间的功法路数显然是玄门的!他深深地望了洛惊鸿一眼,又抬头望向了天际,快要见分晓了,乐昌真人定不会败,他不想在此时遇到变数。 严遮云一到此处,便放出了真器冥海魔音铃。 一个身穿灰布衣骑着白象的老道人身形显现,他左手拖着一本经书,右手则是持着一个黑色的形状如钟的法器缓缓摇动,一时间,魔头尖啸声、化魔朝拜声在上方悬响不绝。铃声摄人心神,不管是玄门还是魔宗,被铃声笼罩的人,俱是宛如被锁链囚住,动弹不得。 醒命灯上,光芒时亮时暗,洛惊鸿仿若身置冰窟中,龙舟与她不过数尺距离,却像是隔着天堑。 严遮云见众人被拿住,他狞笑了一声,顿时运转着莫大的力量,形成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掌,这一掌若是落下,恐怕山岳都会被夷为平地!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敌人在此,必须全部捏死!就在他的手掌落下的瞬间,一个圆环忽地飞出,在半空中不住增大,最后将手掌套牢。 极天之上,一道遁烟往下冲开,喝了一声走,便将魔宗弟子卷起带走。此人正是乐昌真人,她与玄门化元真人诀出了胜负,可就在可以收获成果的时候,严遮云出现了。她的心中浮起了警兆,当机立断,将魔门弟子带走。如今那化元真人已死,也算是达成自身目的了。 师叔,那个人是武向阳骇然望着烟尘弥漫的方向,心有余悸。 乐昌真人道:真魔。顿了顿,她眉头一拧,又道,这么一来,我魔宗与真魔勾结却要坐实了。 武向阳怒声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他们玄门欺人太甚!只是他们找借口要对我魔宗下宗。 乐昌真人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腔。玄门的那些人她也能救,可到底是敌手,不该生多余的慈悲心。她眉头紧拧着,念头又转到了真魔上。先前真魔就在九州行动,除了是魔宗修士不持本心堕入魔道,与魔宗根本没有关系。可现在却有真魔出现在他们的战局中,横加干预。他们魔宗也是真魔之敌,可当门下弟子毫发无损出来时,玄门谁会信? 严遮云见魔宗一众被乐昌真人带走了,他眉头皱了皱,反手打出了一掌,并没有去追。他的视线落在了洛惊鸿的身上,冷冷一笑道:你弥兵岛对我棘阳派弟子下手时,可知会有今日?他再度朝着洛惊鸿拍了一掌,然而一道真龙冲天而起,撞散了严遮云的灵机,正是洛惊鸿身上护持的法宝,自动护主。 真龙鳞甲。严遮云眼热起来,他心思一转,改变了主意。这位弥兵岛正传的弟子身上有护持法器,那其他弟子呢?他要将其他弟子一个又一个碾死,看看她会如何。眼中闪过了一抹残忍的凶光,严遮云不管一侧的魔铃,大喝了一声,灵力化作了一片黄色的亮芒,朝着底下弟子身上刷去。 就在这时候,一道锐利无匹的剑光撕裂了长空,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气痕,那边黄色的亮芒被剑光一搅荡,顿时消弭不见。 就在这时,魔铃剧烈地震荡了起来,那坐在白象上的道人身影越来越虚幻。 是谁?严遮云大喝了一声,蓦然转身盯着一身雪衣的素微,他忽然咧着嘴角放肆地笑了起来,来得正好啊! 区区一重境的修士,拿什么与自己争? 素微眉头一皱,她认得这状若疯狂的散发道人,知晓其是棘阳派的掌门。身上的那枚珠子跃动起来,显然严遮云已经被归属于真魔一类。此人我来对付,你将弥兵岛的道友带走。素微沉声道。 百里探月笑容敛起,慎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死活的小辈!魔铃催动之下的严遮云更加疯狂,可他自身是不晓得的。原本目标是弥兵岛,可现在仇恨尽数转到了素微的身上去了。说话间,数道黄芒拔地而起,如刀剑般朝着素微斩去。素微眼皮子一挑,并不靠近严遮云,而是驾驭着剑光遥攻。她也没有把握战胜严遮云,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将他拖住。 到了化元之后,素微对剑意的领悟更上一个层次,有一剑在手,虽不能斩杀严遮云,但也能够将他手脚绊住。她不受魔铃的影响,只纵横一道剑光左右杀去,每每严遮云想要做其他事情时候,便被剑光阻住。 魔铃影响下,严遮云的情绪不受控制,他越是愤怒,动作就越没有章法,破绽也就越多。素微双眸一凝,可不会放过能伤敌的时刻,杀剑无所不斩,数息之间,便腾挪到了严遮云的跟前,要将其斩去。 严遮云心中一悚,忙不迭祭出了万法离空,将那剑意给转了出去。惊出了一身冷汗后,他的心思终于沉静了几分,死死地盯着素微,那浓郁的怨毒几乎要将她吞噬。知晓自己追不上剑修,只做无用功之后,严遮云终于打算换个法子,他的袖中飘出了一抹寒烟,顿时将灵机同化。到了化元这一层次,自身灵机与天地相接,一旦有不足,便可自天地间采摄。他释放的这抹寒烟,便是断了素微自天地采摄灵力的路。他自恃化元二重境,能够坚持的时间胜过一重境修士,打算将对手力量耗尽,徐徐图之。 周围气息一寒,素微立马便明白了严遮云的用意,她冷笑了一声,将剑光一敛,却是将那北冥玄水放出。这门功法威能宏大,所需要的灵力自然也更多,是一种比御剑更为消耗灵力的法门。 北冥玄水威能极大,便算是万法离空也收容不住,片刻之间,那用来挪转力量的法器便裂成了碎片。严遮云也不在意,他的眼神跃动着兴奋的亮芒。因为在北冥玄水一消,他便感知到敌手的力量弱了下去。然而就在他动手的时候,一抬眸撞上了一抹讥诮的笑。 运转了混沌天章神通之后,素微干涸的灵机忽然间如潮水上涨,顷刻便溢满了。那一痕剑芒照亮天地。在雪色的剑光下,万物俱是消融不见。 素微脚踩着祥云,神情凝肃。严遮云虽然被她斩了一次,但也只是一个法身。魔铃还在那摇动,显然御主并没有消失。果然,数息后,严遮云的身影又还复回来,他的眼眸幽邃,魔念的侵染比之前更深了。 严遮云漠然地开口道:你很好。他朝着素微疾冲而来,身上撑开了一道宝光,爆裂声不住地响起,在这具法身被剑光杀灭之后,他深深地望了素微一眼。素微心中一冷,周身寒意缭绕,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恶物盯住了。 法身崩裂后,再出一具法身。在斩去了严遮云第三具化身的时候,素微忽然间明白过来!那严遮云之前还能是自己意识占上风,可到了后面像是送死一样。这是因为他的本我识念还在,而魔念则是借着自己的剑杀去严遮云的本我,等到最后剩下的便是一个完全认同《根本魔经》的道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如此做。 严遮云再度出现的时候,他的面貌靠近了那骑象道人的虚影,他伸手拿住了冥海魔音铃,极具韵律地摇动。 无形无质养性灵,造化诸天杳冥冥。非仙非佛还非道,手持《根本》一卷经。 作者有话说: 忙起来了,我再也不能在公司划水日六了。 第85章 魔念侵体,严遮云的本质已经发生了变化,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一身功行因魔性往上推了一个层次。 素微悬在半空,脚下踏着滔滔玄河,心中警铃大作。 严遮云已经没有什么报仇对的情绪了,他唯一的信念便是克敌,只要不是得他《根本魔经》者皆是大敌。法铃在手中摇晃,他漠然地望着素微,口中呵出了一股阴煞的风。这风一吹出,便发出了呜呜的凄厉之音,无数尘埃在风中旋动,所到之处,万物皆被碾为齑粉。北冥玄水最先与这股阴风相接,顿时浪涛汹涌,雷电飞旋,一股阴冷的气息钻入了体内,如附骨之疽。素微凛了凛神,立马将那抹冷意驱逐出去。这阴风实在是古怪,她不欲与之相接,故而周身旋起了腾腾的宝光,将自己遮护住,剑光一转,已然是掠到了数里之外。 那严遮云脚踩着阴风也一个纵跃,阴风充斥天地,越来越狂暴。他又祭出了十来把飞钩,朝着素微的身上钩去。素微面色沉着冷静,一驱剑光,当当当数声,便将那飞钩给打散,她警惕地望着逐渐成型的阴风,将身上的法器祭出,然而法器入了那凄厉的风中,眨眼便被那股恶力给消磨了。虽然无尘剑来去自如,但是要将阴风给镇压,以她的灵力尚且不够。知晓自己对付不了这阴风,素微便不再恋战,驾驭着剑光左右腾转,避开了严遮云的攻袭。 严遮云哪会让敌手一味闪避,他高喝了一声,头顶浮起了一朵黑色的云朵,眨眼间便遮蔽千里,一丝丝的黑气在云中凝聚,如同伞盖一般,猛然向着下方按去!宛如入了泥潭中,来去自如的剑光有几分阻滞,显然这法门对剑修有些许克制。素微也不紧张,将行不群化作了一柄红伞,撑开在身前。轰然的爆响声,激起了一道道龙吟,素微只觉得手中一沉,仿佛大山压来。脚下北冥玄水哗然一动,顿时往上方冲击去,将那黑云给震散。不过这么一来,又有一丝阴气入体,她不得不腾出手去处置。 严遮云可不会给素微从容驱逐阴风的时机,此刻瞬间将那魔铃引动,阴风刮过之处,魔头凄厉的尖啸响起,无数颗尘埃滚动着,一只只森白的白骨爪从中伸出,抓向了素微。素微眉头一皱,护身宝光一转,将白骨骷髅荡开,然而那丝阴气侵染得很深。她眼也不眨,却是剑光一荡,朝着自己身上斩去,那缕阴气随之消失不见,不过她自身的气机也衰落了些许。 彻底化为魔头的严遮云极为难缠若是将他放走了,还不知晓惹出什么事情来,百里探月那边应当已经发出了讯号,她还需要再撑一阵子。素微心中飞快地计量着,将混沌天章运转,向外借取力量。 太一宗中,过元成接到了百里探月那边传来的求救讯号,眉头紧皱着。他本想立刻动身,可一想到自身的任务是在此镇守太一宗,又陷入了犹豫之中。那方有一个化元的真魔,焉知此处没有? 我将弟子召回山门之中,有大阵在,应当无碍。甘如英思忖片刻,当机立断道,过真人,麻烦您去助我大师姐! 既然甘如英都这么开口了,过元成自然不会拒绝。他应道:好。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抬头望殿外看去,那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人影,他竟然没有任何感知。过元成一愣,知道甘如英惊喜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师尊?您出关了? 虽然大师姐离去前说师尊可能在近段时间出关,但是甘如英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修士闭关之后,到底需要多久很难界定。此刻她望着卫含真,眉眼间的愁云顿时消散了。 素微那边我会过去,太一宗麻烦过真人了。卫含真朝着过元成一颔首,便化作了一道流光远去。 过元成心中微凛,比之前时,卫含真更是深不可测了,不愧是道骨天成。 卫含真到了谷阳宗的时候,战局已经变得极为凶险。魔头的力量不是自己修持的,随着《根本魔经》的深入,他在世的痕迹也会加深,功行便会一点点地往上推动。素微有一剑在手,再加之诸多护持法器,勉强能够保住自身。但是等到严遮云功行推到更高层次的时候就说不定了。阴风遍布,长剑能够撕开一条道,可是在运转间,免不了被阴风侵体。若是她的功行在严遮云之上,可不管其余,只一剑斩向严遮云,然而她功行有所不及,那一剑斩下八成会落空。她只能够消杀阴风,然而这阴风源源不断,削去一部再生一部,实在是麻烦。 就在素微处境变得极为险恶的时候,天边忽然雷云弥布,雷声滚滚,九道闪电自天边降下,刹那间形成了一个雷光滚荡的雷网,将整片天地都给锁住。神霄雷网一成,便具有莫大的威能,那惨淡的阴风刹那间便归于虚无。卫含真这回闭关,除了将自身的功行推向更高层次,另外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完善《九数神霄雷法》,在祭炼到第九重之后,神霄雷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蜕变,威能层层拔高,不愧是万载之前的大神通! 素微见了这雷网心中顿时一喜,知道是师尊来了!然而此刻并不是叙旧说温情的时候,灵机运转,脚下北冥玄水铺开,不再是守势,而是朝着严遮云杀去!玄水洪雷,极为爆裂,声势惊天动地。严遮云也意识到了不好,只是四面俱是被雷光封锁,除了硬抗并没有办法。他不住地念动咒文,周身浮现了一重重黑色的烟尘,如同一个厚茧。卫含真冷哂一声,剑光一斩,将周边的灵机一灭,就在这一刹那,素微的杀剑已经跃了过来,在严遮云的气机被压制的时候,往他身上一穿。严遮云身躯一僵,片刻后化作了烟尘,只落下了一个储物袋,连带着那魔铃一道被卫含真卷入了袖中。 师尊,您出关了!素微将剑光一收,迎向了卫含真。 卫含真凝视着素微,淡淡地恩了一声,只是她很快便别开眼,不与素微的目光相对。谷阳宗的人如何了?卫含真询问道。 素微应道:在山门中。 就在卫含真师徒二人解决了严遮云之后,弥兵岛的李真人也赶了过来。他的功行明明已经到了化元三重境,然而身上却是负了伤。 那杜仁德身上竟然有邪魔真器,果真与真魔勾结!李真人恨声道,他这回也是舍去了一具法身,要不然道基会被那魔气所坏。他望了眼无事的洛惊鸿,又舒了一口气道。如果这位出事情了,他都不知道如何与王上交代。 棘阳派严掌门也堕魔了,已经被我等斩杀。只是有些东西却是要给诸位看一看。卫含真沉声道。严遮云的储物袋不坏,在除去了禁制后,从里面找到了不少的书信,有与玉衡往来的,也有与玉霄乃至于魔宗往来的。 棘阳派?就是那个收容了叛逆玉衡的小宗派?李真人神情一冷。 卫含真正色道:正是。玉衡在弥兵岛所做的事情,背后果然有人在推动。这严掌门知晓的事情还不少。可能是觉得这些信笺不会落入旁人的手中,他并未将之销毁。 李真人接过那些书信,扫了一眼,眸中怒意翻滚。他忍下了愤怒,大声道:这下子魔宗与真魔勾结有证据了。 卫含真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还有玉霄。真始派在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后销声匿迹,玄门各派一直追寻不到,原来是躲到了棘阳派中了,而其中牵线的便是玉霄宗。至于魔宗,还是信上提及真始派的时候带起的。这每一封信上都有印信,玉霄就算是想要赖掉,那也不成了。 恋耽美 ——(75) 李真人大声道:此事必需告知玄门同道! 卫含真颔首道:这是自然!严遮云的败落,早早地将玉霄牵扯入局中,这样子也好。 玄门正道还是长观宗牵头的,卫含真让素微走了一遭,将东西送到了宗门。薛风怀一行人得到证据之后果然震怒,再度敲响了警世钟,将玉霄与魔宗、真魔勾结之事公诸于世,当日那魔宗长老辰极真人以及章权留下的话,也成了一件证据。这消息一出,整个九州再度震荡了起来。 魔息之海。 武平烛一脸慎重,在座的诸多长老皆是他的心腹之人,此刻他开口道:玉霄与我魔宗有来往,但是眼下传出的一些事情,我等却不知道。我魔宗之中,当真有真魔存在?他其实心中有了猜测,因为与玉霄来往的真人俱是吞阳长老一脉。不久前被杀死的杜仁德,他也是吞阳长老的弟子,那邪魔真器是自那儿来的?武平烛不得不深思。 玉霄怎么敢如此?!乐昌真人气得不轻,他们魔宗都不曾如此行事,以真魔为敌,可身为玄门大宗的玉霄,却是一步步推动真魔入世。 宗主,涉及的事情过多,恐怕不是我等能够解决的了。苏菱真人苦笑了一声,当日辰极真人的弟子贺方主动出使妖庭,应该便开始谋划了。北边的魔柱,是在那时候立下的吧?我等将他视为十秀,这回怎么都推不开与真魔的关系了。 武平烛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眸光幽沉,神情冷峻道:不管如何,我等不能真落入魔道中,此事我会去请示太上长老。 然而没等武平烛去见太上长老,魔宗的上层便出现了斗争。吞阳长老率先发难,将元阳长老打伤,而显阳长老虽与元阳长老合力镇压此僚,仍旧被吞阳长老脱逃。魔宗的上层震荡自然是引动了下层,吞阳长老一脉俱是从魔宗中脱离。 这是为何?武平烛茫然不解,直到接到了显阳长老的法符,才猛然间醒悟。原来吞阳长老见功行无法进步,生出了贪念,偷偷练了镇海魔柱上的魔功!真正与玉霄联盟的是他,而他们只不过是玉霄的一把刀! 知道此事的魔宗真人顿时怒不可遏。 玉霄宗。 三峰峰主见自己的谋划传遍了九州,也不打算辩解,而是安坐不动。直到玉霄法殿上传来了一道法旨,三峰峰主顿时心神一震,号令门下弟子集合。 既然被识破,那就趁此时剑指长观宗!在化元真人加入战局后,长观宗已经被消耗了不少力量了! 诸位真人。一道烟气悄然无声地飘入了殿中,慢慢显化成一个青年的道人。 玉霄三峰峰主眉头俱是一皱,最后还是楚流波抬袖回了一礼道:慕真人。 慕名空看得出来他们对自身的厌恶,他也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道:当日盟约中,贵宗要助我取道骨,如今该践诺了吧? 宋高阳冷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他朝着楚流波打了个稽首道,师兄,此人我去对付!他恨惨了卫含真,一直想要亲手将她诛杀。 周伯庸望了宋高阳一眼道:那位的弟子已经成就化元了,你一个人对付不来,我与你同去。他转向楚流波,又道,宗中由师兄与诸长老坐镇了。 玉霄宗中有五大洞天,十二化元,反观长观宗,就算将陈竹崖算上,那也只是三大洞天,八位化元真人,其中还有一位需要镇守弥兵岛,根本无法卷入战局中。便算上须弥圣境、玉音门的势力,长观宗也是居于下风。现在要担心的事情便是魔宗的倒戈,毕竟武平烛此人极为厌恶真魔,被他得知真相,定然心中不甘。不过也不算要紧事,吞阳长老一脉自会对付魔宗洞天! 虽然此事因严遮云而提前了,可玉霄的赢面仍旧不小。 他们的计策便是先剪除太一宗。 卫含真声称是长观宗的弃徒,所立道统与长观宗无关了。然而太一之名,已经昭示了一切。还应将其算入长观宗的阵营,若是将之除去了,对长观宗得人心、士气打击定然不小。 在宋高阳与周伯庸离去后,楚流波祭拜了祖师,又将补天图请出。此图一出,顿时烟云笼罩整个九州,有其定压洲陆,便算是洞天修士大打出手,也不会坏了。他们玉霄是要在九州立根的,不能弃了这片地域。 第86章 谷阳宗中事情一解决,便与素微一道折返太一宗。坐于殿中时,听见了警世钟大响,便知晓玉霄的阴谋已经被揭出,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她等待的时机到来了,双方算是彻底开战。到了这等时候,玉霄定然会出动其下属宗派。 发我飞书,去往与我太一宗立下法契的宗门,看他们如何抉择。卫含真眯了眯眼,沉声道。不论洞天还是化元真人,其实长观宗都是不及玉霄的。当玉霄决定不解释而是直接接战的时候,那坐于法殿中清修的洞天与化元俱是将自己的法相铺开,溟漠无涯,笼罩了半片天地,显然是要让九州宗门见她玉霄的威势。 各大小宗门中,玉霄和太一宗的符书一前一后地到来,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抉择。 玉霄势大,若是跟随太一宗免不了败亡的下场。 可玉霄与真魔勾结,已经堕入邪道,我等怎么能与之为伍? 诸位且看,玉霄真器补天图已经祭出,显然是要罩定这方洲陆,这说明玉霄的人心中有成算。 是也,当日我等与太一宗签订法契也是被威逼利诱的,我们是玉霄的下宗,相助玉霄并不过分。 可是玉霄当日弃我,焉知未来不会弃我? 半日之后,卫含真得到了结果。原先立下法契的,只有不到三成的宗门愿意与太一宗并肩作战。余下的在决定倾向玉霄的时候,已经派遣了宗中的弟子前往太一宗以及攻伐其他宗门,显然是要争这一功。 卫含真转向了过元成,客气地开口道:过真人,已经到了贵方出手的时候了。如今折回暗界,可需要什么? 过元成思忖了片刻,应道:我需要一人与我同去。双方来往,自然有使者。过元成是暗界之使,而太一宗这边也需出一使者。卫含真颔首,又问道:过真人希望谁人同行? 过元成眸光骤然一亮,问道:素真人可否? 素微眉头一皱,拒绝的话语到了唇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她抬眸灼灼地望着卫含真,等待着她的答案。 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她含笑望着过元成摇头道:恐怕不可。我太一宗需要化元真人坐镇。让百里道友与你同去吧? 过元成一听不是素微同行,略有些失望。不过大事要紧,他也不会在这上面辩驳,当即一颔首道:好。 等到过元成和百里探月离去后,素微眨了眨眼,道:师尊她的语调中藏着几分欣喜,只是见着卫含真平静的面容时,又将那抹欣喜给压了下去。九州不定,她的那些绮念在师尊眼中怕是殊为可笑。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又正色道:那些背约的小宗门如何处置?需要弟子走上一趟么? 卫含真笑道:不必麻烦,他们背弃誓约,自有天道束缚在。与玉霄合流便是堕入了真魔之道,根本不需要我等出手。 那些争着当玉霄前锋的宗门已然开始动手,然而玄门弟子尚未与他们交手,便惊愕地望着他们一个个法身崩散,化作了飞灰,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九州抹去了痕迹。震愕的同时则是深深的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遭到此祸。直到太一宗的消息传来,说此僚是因为背誓而受法契束缚,为天道驱逐才松了一口气。在这同时,他们又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转向玉霄那边,一开始就败亡了,就算玉霄胜了又能如何?还不如站在玄门同道一侧,寻找一线生机! 宋高阳与周伯庸在半道就得知那些宗派的下场,并没有在意。在他们的眼中,唯有玉霄的正传才是自己人,至于下宗完全不用在意。等到玉霄道法贯彻九州的时候,要多少下宗子弟便有多少下宗弟子。 太一宗山门大阵灵光灼灼,才一接近,宋高阳便感知到这大阵不是自己能够攻克的,他皱着眉凝重道:若是她们缩在山门中不出怎么办? 周伯庸冷冷道:那就杀她门下弟子、杀她下宗弟子。他们到了这一步,行事已经无所顾忌了,但是长观宗他们却不可如此施为,不然会将下宗推到对面去。 宋高阳闻言大笑道:好!虽然不能撼动大阵,可还是要象征性地出手,使得对方迎接的。宋高阳鼓起了周身灵力,猛地喝了一声,便一掌望着法阵上按压去。火光四溅,灵机浮荡。一道剑光倏然自阵中闯出来,宋高阳凝视着缓步而来的声音,叫了一声:好! 周伯庸负手望着卫含真,淡淡一笑道:卫真人只是你一个么? 卫含真淡漠道:足矣。她的功行已经推到了二重境,而宋高阳和周伯庸不过是一重境的修士罢了。 宋高阳讥诮一笑道:卫真人真是好胆气。 卫含真奇怪地望了宋高阳一眼道:这话该送回给你们吧。话音落下,她周身灵机滚荡,身上那股威势层层拔高,攀登到了一个顶点,周伯庸和宋高阳面色骤然一变。化元二重境?周伯庸错愕地望着卫含真,内心中满是忌惮。这位修行的速度太快了,怕是又一个卫文儒,不,或许比卫文儒更强!与宋高阳对视一眼,不再废话,而是决定一道出手。他们曾经围观了卫含真与高季鹰的一战,故而这回将元磁浮光和适彼之舟都带了过来。 剑光初时被那元磁浮光给黏住,不管是遁速还是威能都稍稍一减,卫含真一挑眉,她在知晓玉霄祭炼了此物的时候怎么可能不防备?《太乙夺灵剑经》是灭剑一脉,夺杀灵机,这元磁浮光便是纯灵之物,当初因她的功行不够,会被元磁浮光压制,到了此刻,已经全然不惧了。卫含真心思一转,也没有夺杀元磁浮光上的灵机,任由剑光被那元磁浮光黏住。她一弹指,打出了一道惊雷,将周伯庸的剑光荡开,脚下水潮一卷,高达百丈,仿若巨浪朝着前方狠狠拍去。周伯庸和宋高阳对视一眼,俱是自得一笑,他们身上法衣光芒一荡,将那北冥玄水隔开,下一刻便稳稳地落在适彼之舟中,滴水不沾。 宋高阳与高季鹰一脉,练的神通也是火法,此刻他胸腹一股,猛地吐出了一口煞气。浓烟滚滚,四处生出火焰,如同甩尾的长蛇,朝着卫含真卷去。而周伯庸周身则是星光闪烁,头顶悬浮着四十颗星辰,汇聚成一股伟力,与那火焰卷在一处,带出无数星火,朝着卫含真的身上落去。 卫含真不闪不避,身上法衣灵光垂落。墨鱼锁灵图在脚下铺开,只要是有北冥玄水的地方,便有墨鱼在其中跃动。剑光数转,元磁浮光的灵机顷刻间便被消夺,剑势高扬,化作千万道亮芒朝着周伯庸和宋高阳斩去。与此同时,一道道惊雷落在四方,使得北冥玄水变成了一片雷光滚动的雷海。 周伯庸眼皮子一跳,顿时醒悟元磁浮光根本牵制不住剑光,而天火星煞神通俱是被真宝所挡,暂时还伤不了卫含真。念头一转,他们便做下了与卫含真一致的决定,靠着法宝挡下攻袭,自己的攻袭则是要落在卫含真身上,将那真宝消耗尽!然而就在万道剑光被法宝所阻挡时,一道寒光照入心神,他们的心神因之生出了一丝阻滞,动作也慢了一拍。而就在这一刻,雷网已经布成,无数洪雷砸落,顷刻间便坏了法宝,落在宋高阳和周伯庸的法身上! 在剑光之中,卫含真其实混入了一道元神乱灵磁光,此是她借着剑经推演的神通,可以扰乱对手气机,在厮杀中,只要有那么一瞬便足够了。其实以她的灵力,完全可以靠着力量将两人压服,但她并未如此做,在这一过程中,她实则分神推演宋高阳和周伯庸的跟脚,要知道这两位是化元真人,只要法身不曾败完,便不算死亡。卫含真当然不能够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她在《定命金书》中找到一种推演修士跟脚的法门,配合着消夺一切的剑光,一直追溯到其跟脚所在,将精神气意俱是夺尽,如此一来,只要法身死上一次,便就是彻底败亡了! 雷光中,两道虚影走动着,他们的面上还残存着错愕,可下一刻便如同琉璃般破碎消散。与此同时,玉霄秀明峰、四明峰的福地中,周伯庸和宋高阳的肉身齐齐崩散,那供奉着弟子命牌的大殿中,两人的命牌刹那间化作了飞灰。 得到消息的楚流波一脸错愕,两位峰主都是炼就了两具法身的,加上正身也有三条命,怎么会忽然间败亡了?!难道是洞天真人出手了?他匆匆忙忙去请示法殿上的长老。 法殿上数位真人身影模糊,藏在了星光之中,一道宏大的声音响起:两位峰主轻敌死于太一卫含真之手,未免再出变故,霄清真人将亲自去处理。 楚流波忙应道:是!霄清真人乃玉霄洞天修士,宋高阳与高季鹰俱是其门下弟子,这事情由他去了结正好。 长观宗中。 薛风怀一直观望着占据,见到一道长虹撕裂了长空,顿时悚然一惊。 玉霄的洞天往太一宗方向去了!小师妹那边 继任长观殿殿主的杜宵行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不必管。九州洞天并不多,北真王与妖皇被那虚空通道绊住,加上玉音门、须弥圣境前来相助的道友,他们这方也只有四位洞天。若是一动,玉霄那边的洞天真人怕是会倾巢而动了。玉霄那边有二重境,乃至于三重境的洞天大修士。不管是数量还是能为上,我等都弱了一筹。杜宵行叹了一口气。 未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迈步入了殿中,朝着诸长老行了一礼,又道,清声师侄传来了消息,说师妹那边自有主张,我等不必忧心! 太一宗蓬玄殿中。 在斩杀了宋高阳与周伯庸后,卫含真感知到自身的力量又增长了些许,神通运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尤其是推演之道。这是十分消耗精气的,她得做到一心二用,以最快速度推演对手跟脚。先前着手这门神通时,未曾在对战的时候用过,故而不知其真正威能,但是现在却是知晓了,若是运用得好,是自己的极大助力。不过这回能得手,也是因自身层次高于那两人,要是换个三重境的,毕竟会被其发觉。 素微出声禀告道:师尊,门下弟子已经全部回转山门。 卫含真应了一声好,她灼灼地望着素微,又道:玉霄不会善罢甘休,下次来的,功行定然极高,接下来就看你我二人的了! 第87章 大阵以五行为根底,应天时地利人和,是为法阵,阵光流转间有千般变化。卫含真功法与大阵化合,自然便是执掌大阵之人,而素微则是在阵成的时候往其中化入了一道剑意,故而不需要牌符也可作为助手。 恋耽美 ——(76) 霄清真人一路往太一宗来,洞天修士的威能完全放开,尘烟滚滚,惊天动地。直到见了那阵光,他才负手御空而立,眸光森沉。以洞天修士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此阵的不俗。 玉霄与真魔合流,坏我九州,是罪人。卫含真的化影浮现在阵前,她淡然地望着霄清真人,眸中不见一丝的惧意。 我玉霄自不会让真魔真的侵凌九州。霄清真人漠然应道,他指间一弹,便将卫含真的化影打散。他们道法不同,没必要多言。等到玉霄炼合九州,使得九州俱是他玉霄道法,那真魔自然便会被斥出去。而且之后九州会独立于各大界域,天地关门不易打开,便能永远杜绝祸患,这是祖师在时便着手做之事。 霄清真人与宋高阳他们又是不同,他已经成就洞天了,根本不会刻意针对那些低辈弟子,太一宗阵门不开,他便强行让其大开。他大喝一声,周身火光交错,眨眼便弥布整个天幕,一团团火焰煞气重重,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如星雨一般朝着大阵上落去。 作为主持大阵之人,其实有一小部分力量是需要自身来承负的。然而化元与洞天之间宛如天堑,那一小部分力量也是极强。阵中的卫含真面容凝重,万道剑光起起落落,夺取灵机,而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意从中穿过,将那庞大的能量杀灭。 大阵之上,火光交错,每被火煞剥去一层,便又生出一重阵法。霄清真人拧着眉,知晓火煞大部分被大阵给吞了。天地法阵。霄清真人冷笑了一声,猛地一拂袖。除非力量到了某一层次,一举打爆阵法,不然五行之属的力量对大阵是没有用处的。袖中荡出了十二枚飞梭,是霄清真人祭炼的法器,如同天星排布,荡出了一道又一道灵光。霄清真人一念动,飞梭便如疾风暴雨般,噼里啪啦打在了大阵上。 卫含真眸光一沉,金剑玄梭自阵中飞出,打出了一片火星。她坐稳大阵,与大阵一道承负压力,同时也可调动大阵之力反攻。不过因为她的法身未曾修到那个层次,强行引动高于自身层次的力量,容易导致身躯崩坏。故而也不与霄清真人久战,察觉到力又不支,便将玄梭收了回来,换得素微引剑迎上。 与洞天层次的修士争杀,在斗战中收获极多,窥探奥妙,等到自身入洞天时,便是一种经验。有大阵做依托,卫含真和素微完全是把霄清真人当作磨刀石来使用。 霄清真人也知道了这点,在大阵久打不坏的情况下,他也有几分急躁起来。 不少目光都注意着这边的战局,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霄清真人心一沉,祭出了一把火焰色的刀,此刀名凤焰,是一件杀伐真器,可以坏去洞天真人的法身。这是他意外得来的,并没有将之收服,对方只答应帮他一次。霄清真人原本打算用其对付长观宗洞天的,可现在不得不将它拿出来了。一团火焰中,嘹亮的凤鸣响起,一个身着金衣的女子虚影出现在半空。 霄清真人沉声道:拜托凤焰真人了。 金衣女子漠然地望了霄清真人一眼,便融入了那柄焰火长曳的刀中。仿佛长空被撕裂,风云搅荡,四处弥布着一股恐怖的气息。长刀猛然斩下的时候,一只身长百丈的巨大凤凰虚影出现在天际,只听到无数如琉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大阵光屏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就在这时候,一道梵唱传出,一株菩提宝树骤然从阵上生出,青翠的枝叶绽放,如同伞盖一般。树下年轻的僧人手结法印,正喃喃地念着经文。 菩提宝相,须弥圣境!霄清真人面色难看地望着那一株菩提宝树,他怎么不知有须弥圣境的弟子在此?因为菩提宝树的出现,凤焰那势在必得的一击落了空,给了大阵修复自身的机会。他转向了凤焰刀,对方淡漠地望着他,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阵中的素微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要蝉金真人出手。不过蝉金真人虽然为真器,但它是护道真器,用来遮护大阵威能便会削弱许多。菩提宝相素微喃喃自语,那因为洞天真人手段被遮蔽的真识一片清明,百里探月这个凭空出现的人,是沐灵心啊!师尊定然是知晓的。 要是再来一柄杀伐真器大阵就危险了,卫含真同样心有余悸。调动四方阵机,使得大阵恢复如初,她平静地望着阵外的霄清真人,暗暗掐算着时间。 霄清真人的脸色很是难看,洞天修士在下界几乎无所不能,可他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只有化元修士坐镇的宗门,得天所眷顾之人真的就如此了得?他是领了宗门中的法旨来的,在尚未出结果时根本不能后退。手中没有杀伐真器了,只能够靠自身力量了。他大喝了一声,十二飞梭交错,火光迸射,一个又一个大神通落在了大阵上,大阵不坏,那主阵之人,是否能够应对这股庞大的力量?! 对方急躁起来,而卫含真仍旧是从容不迫。灭剑不能够消去的力量,便让素微用混沌天章将之转化为阵力,她们承受的压力极大,法衣已经被血色染红,然而阵中坐定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挪动。修道一途,困难阻碍重重,若是连这点痛苦都忍不了,那谈何大道?她们杀不了洞天真人,不过只要将人拖在此处,等到沐灵心与暗界一众现身便可。 暗界之中,暗主与过元成在疾行,而暗界的四灵和沐灵心则是落在了后头。 菩提宝相倏然间,沐灵心的神色一凝,在前往暗界前,她便将菩提宝相留在太一宗,请菩提真人在关键时刻帮忙。显然方才就是危险时刻了。她望了眼身侧四位化元修士,心中暗忖道,动作可要快一些了。 玉霄宗。 法殿上诸位真人俱是望着太一宗方向,按道理一个洞天真人对付化元修士,是轻而易举之事,可距离霄清真人抵达太一宗数个时辰了,连大阵都未曾打破,甚至祭出了杀伐真器也未曾建功。 若是这样下去,我玉霄声望会受损。 难不成再派一人吗?这更是让九州玄门看笑话。 原本打算先灭太一宗再动手,看来现在不成了。魔宗那边如何? 武平烛果然停止了对长观宗的侵扰,而是转向我玉霄。不过吞阳长老及其手下洞天已经过去拦住他们了。 真始派慕道友呢?殿上有一人倏然开口,法殿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真魔在世痕迹加深,平心而论,我是不愿他们过早加入战局的。 也有玄门修士消耗真魔力量,等到我玉霄大业成,更是不惧真魔了。 既然如此,那便去请慕道友吧。 玉霄峰上,余下的洞天与化元修士齐动,剑指长观。 长观宗中,薛风怀有条不紊地将弟子召回,让他们躲藏在山门亦或是各个小界中。到了这个层次的比斗,就算是泄出了一成的力量,也足以将低辈修士碾为齑粉。算上玉音门陆清照与须弥圣境天佛尊,他们这方有四位洞天修士,而玉霄的霄清真人被牵制在太一宗,余下的也是四位洞天。 玉霄之中有二重境的,我等护持住自身,等待太一宗那边出结果。杜宵行沉沉道,他们功行不足,真要打起来有些吃力,好在修到了洞天境界,有不少的保命手段。或许有损道基,可那又如何?这一战只有赢了,才会有未来可言。 陆清照叹了一口气道:我等门下化元弟子数量不多,应对玉霄会吃亏,倒是不知会折损几个。玉音门底蕴不足,其实就靠着她一人苦苦支撑,这是一场恶战。入场的不会只有玉霄,还会有真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修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道念尤其稳固,不会轻易被真魔给诱惑了。 天佛尊双掌合十,微微一笑道:我有一友,愿来相助。 杜宵行眼皮子一跳,哦了一声。他转向了天佛尊,问道:不知尊者所说是何人? 天佛尊道:鬼国女帝。 陆清照不解地望向了天佛尊:鬼国? 天佛尊道:鬼国乃是我佛门地界百鬼怨林中的一个国度,其修持方式与我等不同。如今鬼国女帝是劫红衣道友。见众人视线望过来,天佛尊又是一笑道,可能换个称呼诸位会有印象,剑无缺解红衣。万载之前在战中陨落,后得天道庇护,复生踏入鬼道。 众人默然片刻,朝着天佛尊行了一礼道:那此事就拜托尊者了。若是在寻常,九州修士极有可能排斥鬼国这等异类出身的修士,因为说他们生已经不确切了,再者在百鬼怨林那地方,谁也不知还遗留了什么祸害。但是到了这等时候,一切可利用的力量都要用起来。当初辰极真人死于鬼国,未曾将消息给带回,这股暗藏的势力利用得好,便能够给玉霄造成打击! 另一边,暗主一行人穿渡了暗界之门。 火光将暗夜照得如同白昼,天穹流转着百般色彩。霄清真人在攻袭之余,试图推演大阵的破绽。然而在此时,眼皮子一颤,忽地感觉到一股心悸。到了他这一层次,警兆自生,是长观宗耐不住来人了?!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就被霄清真人压下去了。若是长观宗洞天出动,玉霄那边定会拦截,不可能让其到了这一处来。而今须弥圣境、玉音门洞天与长观一体,不太可能出现,那便是妖庭或者弥兵岛了?妖皇与他一般是洞天一重境,只是要知道,那位乃是龙身,几乎与天地同化、肉身不坏,极难对付。要是来得是北真王乃更加不妙了。这位久居弥兵岛不出,不知道到底本事如何,但她是洞天二重境的修士是确定之事!霄清真人的眼神闪烁,内心萌生退意。只是他强行地压下了那抹忌惮,深深地望向了那股强悍力量浮现的地方,十二枚飞梭急速冲出。 暗主与过元成并肩而行,见状只是漠然地伸手一点,便将之震裂。 霄清真人在此时看清楚了对手的样貌,眉头紧紧皱起。 从来没有见过的洞天真人,是哪家隐藏的大能?不对,若是九州的修士,法殿上的诸真怎么可能推算不出?霄清真人当即决定后撤,好将这消息传给玉霄的真人。可是暗主与过元成既然现身了,哪里能够让霄清真人走脱?过元成淡淡地望着霄清真人,一抬手,便放出了一件形似羽毛的法器,此物名曰彼空无度,只要是被它笼罩的一方地域,自成一片界空,在此中人遁不出,消息亦难以外传。 第88章 霄清真人双眸凝视着那件法器,法衣无风鼓荡。知晓走不出去之后,他也不做挣扎,只是平静地望向了来人,询问道:阁下是 暗界之主,冥心。暗主淡漠地开口道,他望着霄清真人,冷笑了一声道,当日玉霄祖师催生我暗族,使我等永受苦痛,沉沦恶地,此仇一并了结!他放声高喝,如绽春雷,无边的玄气自他的身后腾升起,如汪洋肆意的海潮,猛地朝着霄清真人压去。霄清真人双目一凝,无数道剑光自他的周身爆发开,形成了数不清的金火小剑,朝着暗主二人杀去。 今日要失陷在此处了,这方势力绝对是一个变数。有如此洞天修士加入战局,玉霄不得不重新掂量对方的实力,从而改变战术。他不求生,只希望能够有一缕剑意破开那法器的禁锢,将消息传出去!剑光如同灿然的飞霞,拖曳出如虹般的气焰。过元成的修为不及二人,早早地避开。 冥心哪会不知道霄清真人的计划,他伸手一捏,便见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浮现,顿时将那些往外闯的剑光给击碎。他的修为高了霄清真人一个层次,手段又是以往霄清真人不曾见过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分出了胜负。一道道裂纹在霄清真人的面上浮现,刹那间如琉璃破碎,冥心一拂袖荡去了碎屑,随手又打出了一道灵光,将那逃逸的元神给搅成碎片。 洞天真人陨落,一身庞大的精气反哺大地,一时间大陆之上,灵力如潮水狂奔。 玉霄的洞天已经出发前往长观宗了,在霄清真人陨落后,他们错愕地望向了太一宗方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霄清真人陨落了?怎么会如此?! 不论如何,我等不能够退了,做此事定然有牺牲,祖师堂中留有霄清真人的一道元灵,到时候送他去转生便是! 九州鼎在虚空通道,如今的长观宗山门并没有真器的庇护,只要打破大阵,便可攻入其中。玉霄的真人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一个机会。 太一宗中,卫含真得到过元成的消息,畅快地大笑!他们来的时机正好。 师尊,要回去援助长观宗么?素微沉声问道。 卫含真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去魔息之海! 魔宗原本与玄门争杀,然而在玉霄一事爆出后,魔宗得知背后有推手,俨然将弟子撤回,只为应对宗门中的叛徒。除了背叛魔宗,沉入魔道的吞阳长老,魔宗尚有三名洞天,对付叛徒应该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道吞阳长老那一脉还藏着两位洞天,他们与武平烛同辈,是魔宗默默无闻的长老!再加上魔宗不少修士心性不足,容易被外物动摇,镇海魔柱邪魔传道,整个魔息之海其实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修士还在坚守。 诸位既然借我等功法,为何不彻底沉入我根本魔道之中,与魔主共享一切呢?慕名空望着武平烛,淡然一笑。 武平烛冷哼了一声,所有的真魔其实都是魔主的血药,到了最后只余下根本魔主自身的一个意识,一旦进入此道中,就没有自我可言了。能够从魔主那处借取力量,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九州的玄门也好,魔宗也罢,他们都是有自身道念的,不管做什么,都是求自身超脱,他们怎么能与真魔为伍。 武宗主天资卓越,可靠自身到无上境界,但是其他的魔宗弟子呢?慕名空微微一笑,他倏然一指立在他身侧的解千忧与尹东山,笑道,他们资质平庸,可入我根本魔道之后,一身灵力便被推动,成功地晋为洞天真人,你们当真不想么? 武平烛冷哼了一声道:妖言惑众!到了这时候剩下的弟子都是道念坚定之辈,不会轻而易举被慕名空诱惑了。遭此一劫,魔宗实力大减,极有可能数千年间不能再与玄门争锋了。武平烛对慕名空实在是恨极,一荡袖子,便有一股惨惨阴风朝着慕名空身上刮去。 慕名空大笑道:既然武宗主不愿意,那便是我之敌,诸位,动手吧!解千忧和尹东山虽然是魔宗的长老,可如今道念已经被《根本魔经》侵蚀,只知道一切不入《根本魔经》之人,都是自身的敌手。他们可不管是不是小辈,一出手便是要赶尽杀绝。武平烛以及魔宗长老能够拦得住解千忧、尹东山,但是却腾不出手来拦住慕名空。 血色笼罩了整个魔息之海,滚荡的浊气沸腾了起来,宛如掀起了滔天的浪潮。魔宗中的元阳长老本就被吞阳长老暗袭打成了重伤,在这一场争杀中,最先陨落。法身崩解,力量还归天地,潮水起起伏伏,整个魔宗修士的心中都泛着无边的寒意。要向玄门求助么?可他们如今自顾不暇,整个九州都被动地陷入了玉霄和真魔的阴谋里。 恋耽美 ——(77)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溟漠的玄气在魔息之海上方腾升,那无边的清气压下,连带着魔息之海的浊潮都平静了几分。一个面貌英武的男子身着紫红色法袍,头戴玉冠,负手走出。那起伏的浪潮被他的强悍力量定压了下来。 阁下是 暗界之主,冥心。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武平烛不知这方势力是从何而来的,只知道这二重境的修士加入了战局后,他们身上的担子就轻了几分。眼下就看魔宗的英锐在慕名空手下能够撑多久了,但愿自身这边还来得及去援救。 慕名空提着剑,双眸猩红,煞气在他的周身张扬,将他的修为往上推动:不入我道,唯有死也! 是么?一道轻笑声响起,便见犀利的剑光划破了长空,几个腾越间便到了慕名空的身前,往他的身躯上斩了一剑。慕名空的身形有几分虚幻,片刻后又变得凝实了起来,他抬眸望向了半空中的两位素衣女修,笑吟吟道,两位自己来了啊。他双掌一合,念动《根本魔经》,便有风煞、火煞同时袭来。风煞之中无数微尘,被其沾染的一根铜柱顷刻间便消散为齑粉,而火煞光芒烈烈,眨眼间便铺成了一片火海。 慕名空开口道:卫真人,何不将你道骨,借我一用?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道:痴心妄想!脚下北冥玄水猛然朝着火海倾压去,剑光灵光湛然。她与素微一人一柄剑,只有两道剑光在场中回旋,慕名空周身磅礴涌动的力量却在剑意中不停地被侵夺杀灭。 一定压一侵夺,这剑意几乎克制一切力量。慕名空眉头一皱,虽然后方有无数真魔之种,他可自那些人体内调取力量,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卫含真她们杀灭,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沉沉地望着卫含真,大喝了一声,身上便飚出一把宝刀,一股浩荡森严的力量弥布四边。卫含真眼皮子一跳,一只玄蝉自她的眉心飞出,与那刀光撞上。灵光迸射,大地震颤。卫含真望了慕名空一眼,手指朝着后方猛地一点,便见无数的滚雷生出,轰隆轰隆无数道爆响,堕入真魔之道的修士在雷光中顿时烟消云散。 慕名空抬头,漠然看着卫含真道:卫真人,当真要如此么? 卫含真哂笑了一声,不管如何,对方都要取她的性命不是么?还有什么可谈的?她给素微传音,要她以剑牵制住慕名空,而她自身则是要在此处布下神霄雷网,到时候入了其间的,都别想走脱。 慕名空在听了卫含真这话后,也冷笑了一声,他的身量层层拔高,宛如神魔屹立。手中一转,便出现了一串念珠。他快速地拨动着念珠,往前一扔,便见一百零八颗念珠挣断了绳子,化作了一百零八个骷髅,凄厉地啸叫着,朝着卫含真冲来。玄水之中,骷髅沉浮不定,一点被雷光打成齑粉,便会重新显化,硬是将浩浩荡荡的玄水变成了一条可怖阴森的冥河。慕名空大笑道:冥海魔似恒河沙,尘世光阴消刹那! 卫含真闻言淡然一笑,不顾玄水之中魔头消杀不尽。 素微那边已经将北冥玄水收起,故而只余下一条魔头沉浮的浩荡大河。 雷光滚动间,映衬着天际的雷云,一股恐怖的威能向外散发。慕名空俨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庞大的身躯上流转着一层又一层反射着紫芒的精煞,他无暇应对雷云,那股杀机凛冽的剑光已然杀到了跟前,他猛地一掌朝着迎面袭来的剑光上按去。只是素微剑光随心而发,是显是消聚在刹那间,慕名空顿时一掌派空。在他转动身躯之时,剑光骤然显化了出来,朝着他的身躯斩去,顿时又杀去了他的一部分力量。他如今已经将修为推到了化元期,这已经是这具在世之身能够承受的极限力量了。若是将修为再往上推,成则为洞天,败了法身便会消散,需要重新再寻躯体蕴养魔魂。要是有铸世之梁,他们又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慕名空的杀念更是炽烈了几分,但是他没有再攻袭,而是选择了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刻,一道霹雳在上首炸响,滚滚洪雷打入了玄水之中,形成了一条爆裂的雷河。那些不住生消的魔头尽数被镇压,在那克邪的强悍雷网中,再也无法生出。慕名空想要强闯出雷网,身上的精煞顷刻间便被磨灭。弥补的雷光之中,剑光再度杀来! 慕名空倏然回头望了卫含真一眼,淡漠道:纵然杀了慕某又如何?只要你在此界中,我等永不罢休。 第89章 卫含真不想跟真魔讲道理,真魔要取她道骨,除了杀,还能够有什么办法?雷霆如疾风暴雨般落下,剑光交错来回,直到将慕名空的法身和那点魔念绞杀得一干二净才罢手。虽然慕名空已经陷落,但是那些入了根本魔道的修士尚在,谁知道慕名空会不会借着那些魔重现显化出来?师徒两对视一眼,便朝着魔宗中堕入魔道的修士杀去,丝毫没有手软。 天地惨惨,狂风哀嚎。整个魔息之海被血色给笼罩。原本魔宗呈现的颓势,因为卫含真以及暗界诸人的道来而形势一转,数日之后,吞阳长老陨落,显阳长老与武平烛料理了解千忧、尹东山这两叛逆之人,朝着暗主冥心一拜。多谢道友解我危局。武平烛郑重道。若没有暗主相助,就算他们侥幸赢了这一站,也是损失惨重,门下英锐不知能够存几。 冥心抬袖回了一礼,淡声道:是卫真人要我等来支援的。 卫真人?太一含真君?武平烛诧异地一挑眉。长观宗与玉霄宗缠斗在起来,但是形势并不大好,要知道在长观卓真人飞升之后,长观宗便没有那无限逼近炼神的修士坐镇了,而玉霄那边却是有二重境甚至是三重境修士的,他以为卫含真就算要支援,也该去长观宗,而非是魔息之海。 武真人。卫含真与素微料理了余孽之后,也往这边赶来。见局势已定,她松了一口气。 武平烛默然了片刻,郑重道:卫真人高义。若是他绝对会选择襄助自己人的,至于敌手,谁会管他们死活? 武真人不必多礼。卫含真温声道,在对付真魔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坐视魔宗沦陷并不是什么好事。玉霄勾结真魔,侵凌九州,我等当为盟友。卫含真又道。 武平烛正色道:自然如此!魔息之海风波已经平定,他们这边可以抽出援手去对付玉霄。能够与真魔勾结的,谁知道是不是堕入了魔道之中? 长观宗的状况并不太好,虽然有百鬼怨林的鬼修想修,那也只是在化元层次与玉霄持平,在最上层的洞天战力上,仍旧是不如玉霄。长观宗掌门陈竹崖功成洞天出关,可就算是这样,仅仅是数量上压过。到了对上的时候,才知晓洞天一重境与洞天二重境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更别说玉霄云崖真人已经成就洞天三重境。 长观山门,大阵崩裂。长观一方的洞天真人已经退回到了宗门中,但是玉霄并没有如愿突破里层,因为此刻的山门上方出现了一张被混沌之气笼罩的宝图。这是祖师留下来的一件真器,唯有掌门可以执掌,故而长观宗一众迫切地等待着掌门出关。 负天图虽然号称有承天之力,可若是玉霄一直这么恭袭,总有打坏的一日,我等躲藏着不是办法。陈竹崖沉声道,脸色十分凝重。他们这一方暂时没有折损,但功行都只是洞天一重境的,与玉霄战起来凶多吉少。 到了那个层次的唯有北真王,可她需要镇守弥兵岛。天佛尊叹了一口气,又道,若我等之中有人能代为镇守弥兵岛,北真王是否能够脱身? 玉霄不会让我们走脱的。杜宵行淡淡地开口道。 劫红衣手指搭上了半边面具上,摩挲着面具的边沿,半晌后她沉声道:我有一剑,名曰「断道之缺」,只要大道不曾圆满,不管如何躲避,这一剑都会落在敌手身上。先斩那云崖真人,需要诸位道友替我护法。 陈竹崖望了劫红衣一眼,知晓这位在万载前乃是不世出的剑者。如果有这么一剑,早该拿出来用了,至今不施为,等到此时才提出来陈竹崖想了一会儿,问道:这一剑有何代价? 劫红衣深深地望了陈竹崖一眼,淡漠道:不管代价如何,九州更为重要。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知晓她的打算了,俱是郑重地朝着劫红衣一拜。这一位万载之前便是为九州而亡的,如今得应天时,算是再生,可又要为九州付出代价,值得人尊敬。 山门外,玉霄的四位洞天法相张扬,遮天蔽日,正以法器不住地撼动着负天图。他们掐算过了,此法图并未生出真灵,远不如定压一切的九州鼎,顶多半个时辰,便能够将那混沌之气抹去,使得山门出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就在他们攻袭的时候,长观宗那边洞天的法相也跟着一张,如气雾般朝着这边涌来,似是要将他们给挤出去。 云崖真人轻呵了一声,周身星辰之力涌动,无数星芒如烈火落下,带出了轰隆轰隆的爆响。他一出手,玉霄其他洞天也跟着动了起来,各显神通,誓要将长观宗一行人杀灭在此!只要长观宗气数一落,整个九州就属它玉霄独大,或许那些幸存的小宗门对玉霄存有不满,可那又能如何?更改不了大势,等到玉霄的道法独占九州,他们自然也会跟着臣服。 忽然间,一道警兆传来,云崖真人心中寒意陡然升起,只见一道白色的剑芒掠空而来,带出了长长的气焰。剑光在星火中穿梭,不管是攻袭还是法器都不能够将之消弭。云崖真人心中陡然浮现一股预感,如果不能够避过去,这一剑能够将他彻底杀死!身上法衣宝光震荡,他的身影闪烁,眨眼便挪去了千里之外,可这道剑光相随,不停地拉近了与他的距离,一定要落在他的身上的。他连仙体都未成,岂能没有道缺?这一剑名为断道之缺,便是将道缺无尽地放大,从而使得修士自行崩解。 剑光骤然自云崖真人的身上穿梭去,云崖真人身躯骤然一僵,身上的气息剧烈地浮动着,无数道念交错,最后被那道缺不停地否定,连自身的存在都成了缺,又岂能存身?下一刻,他的身躯便如同琉璃碎裂,被风吹散。 发出了这一剑的劫红衣的身影也渐渐地虚化了,断道之缺先要承其缺,方能断。她的功行远不如云崖道人,自然是无法承受的。众人默然地望着隐去不见的劫红衣,情绪有些许低落。只是片刻后又重新振奋起来,因为玉霄之中,功行最高的云崖真人已经陨落,剩下的他们有可能对付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故骤然升起。玉霄丹崖真人身上的气息层层拔高,一直冲到了三重境,他冷冰冰地望着长观宗众修,淡声道:好剑! 丹崖?杜宵行骇然开口道,不,是云崖! 丹崖真人没有理会长观宗众修,他与丹崖是双生子,自修道以来,除了自身的根本法,还同修了一门神逆转生法的神通。在关键的时刻,他与丹崖逆转神魂,是丹崖替他受了那一剑,替他陨落。为玉霄大业付出性命丹崖不会,但是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长观宗众修急忙退回到了山门,可这样并非长久之计。如同云崖真人推测的那般,半个时辰之后负天图便承受不住那股强悍的力道,自行回到了陈竹崖的手中。 只能战了。陈竹崖沉声道,他望着众人道,拖延时间,直到含真君过来。 天佛尊询问道:卫真人如今只是化元吧?陈竹崖来不及解释,他一拂袖荡开了玉霄洞天真人的试探,挺身迎了上去。 卫含真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不管是哪一方的真人,弥布在天穹的法相具有残缺。玉霄这边,虽然只剩下三位洞天,但是因与云崖真人这个三重境的洞天真人在,反而稳压了一头,短短的时间内,长观宗这边又折了一位洞天长老,而天佛尊也一身功力散尽,身化舍利,与玉霄的真器做对抗。 不妙了!卫含真眼皮子一跳,朝着冥心一行人一拱手道,就拜托诸位道友了。以她和素微的修为,这等战局是涉不进去的。 数日之后,闷闷的雷声滚动,久久不停歇。北地方向,天穹撕裂了一道大口子,无数的魔气朝着那口子往下涌,在撞到了九州鼎和无数剑光的时候,仍旧不退缩。一枚淡青色的珠子从口子飘出,只轻轻地打在了九州鼎上,顿时将那道宝光击溃!九州真人化作了人影,往后跌退了几步,他面色极为难看。 仙器 一缕青木气息自魔息中分离,从虚空通道中逃出,一直冲向了长观宗的方向,没入了云崖真人的躯体之中。云崖真人虽然是三重境,可是被众人围攻,多多少少也受了点伤,但是在青气入体之后,他的气息骤然拔高,眨眼便复原如初。大喝了一声,灵光横扫,将围在周身的修士尽数震退。四十九颗星辰在他的头顶盘旋,一点火气骤然自囟门升起,将那四十九颗星辰灼烧得一片火红,方圆数千里,俱是被红星笼罩。 长观宗那方众修心中警铃大作,身上法宝飞起,舞出了一道道灿烂的虹光。云崖真人不管他们的反应,在使出了天火星煞神通之后,又掐了个法诀,用处了乱尘如星之术,他的功行到了洞天三重境,使用这两道术法自然是远胜过门下弟子。飞尘如地星,是那难以承付的力量,被云崖真人身上的星光一照,俱是融入了天火星煞之中,顷刻间大地一片火红,似是无数星辰碰撞挤压,爆出了一片片煞光。隆隆的爆响不断,一个个星辰碎裂,便又有尘埃化作星辰,猛然间撞上了众修的法躯!一时间,众人俱是被困在这神通中,难以挣脱束缚。 在这等时候下杀手最好,然而云崖真人并没有动手,而是倏然间抬眸朝着卫含真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卫含真本在外围观战,此刻陡然间感应到一片冰冷,心中警兆浮现,想要逃离此处,然而就在这时候,她骤然发现,自己身躯已经被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她一抬眸,便对上了云崖真人漠然无情的眼,以及那跨越时空的一指! 若是被他点中,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时,一股赫赫的凶威自卫含真的眉心掠出,化作了一道开天裂地的剑芒,往云崖真人身上斩去! 卫含真骤然回忆起在弥兵岛时候,那身影模糊的道人朝向自己望的一眼,还有那如同长河滚荡的一剑。 作者有话说: 四十万了还没完结。 好想写句卫含真死,全文终啊。 第90章 剑光赫赫,撕裂长空,天地为之震颤。 鸿蒙天境,骑象道人的身影明明暗暗,被剑光一照,彻底崩散,而遗留在两界通道的魔息也逐渐消失不见。 峨冠博带的青年道人面容平静,他注视着混杂在魔息中的一缕清气,淡然道:牧桑,你忍不住出手了是么?改日卫某一定会杀上扶桑国,要你王庭鸡犬不留!话音落下,锐利逼人的剑气陡然一涨,往东方遥遥一斩。 恋耽美 ——(78) 卫文儒!一道羞恼的声音传出,一道青光拔地而起,化作了一株巨大的青木,挡住了剑光。 天地关门不可开,卫某将镇守在此处。卫文儒沉声道,他眸中闪烁着亮芒,又道,尔等有手段沟通下界,难不成卫某就没有么?当初《根本魔经》入九州,以太一宗之力阻挡不得,只能顺势而为。在断魔之际,他将一抹剑光照入含真的心神,此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存亡时刻,那抹剑意便会引动,万物皆斩! 九州。 卫含真片刻的恍然之后,便立马意会!母亲护佑她平安,而父亲替她开道,她何其有幸?!浑身的束缚如冰雪消融,卫含真抬眸望向了满是错愕的云崖真人,叹了一口气。 玉霄之法固然可压真魔,但是化九州为一,是断了旁人的道途,此举不可法。 若云崖真人是卓廷取那般早成三重境的修士,那纵观九州,他绝无对手。可就算如此,他也是三重境的修士,诸修只能够暂时地牵制着他,要是短时间寻求不到解决云崖真人的办法,等到云崖真人在打斗中提升功行,将一身灵力运转自如,那事情便糟糕了。劫红衣的一剑未能够成功,众人被迫迎对,一时间并无措施。 然而现在卫含真身上骤然出现了一道气贯长虹的剑意,陷入在玉霄功法中的众修心中更是一悚,觉得自身仿若蝼蚁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只那剑意扫灭。这不是化元真人能够发出的一剑,便是连入了洞天的剑修,也不会有这等煌煌剑意。 众人转向了陈竹崖,陈竹崖这才缓缓开口道:是我恩师的剑意。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陈竹崖的恩师便是九州上代掌门卫文儒了,一人一剑杀遍九州无敌手。卫含真既然是他的独女,留下点护佑卫含真的手段,也是应当的。眼见着云崖真人的法身在剑光下崩裂,化作了无边的灵机反哺九州大陆,众人心中立马振奋起来,将视线落向了玉霄最后一个洞天真人。 霄明真人只是洞天一重境,玉霄之所以强势仰仗的便是云崖真人,可现在变故陡生,云崖真人他陨落了!霄明真人自知不是众人的对手,大叹了一口气道:玉霄数千载谋划,功败垂成啊!也不等众人动手,他自己一点眉心,一道剑痕往下去,倏然将他的身躯断为两截! 玉霄的洞天真人一败,剩下的弟子便不足为虑,也不需要洞天修士动手了。经此一役,九州洞天将近半数归于尘土,将灵力反哺天地,使得九州灵机再度兴盛了起来。可此情此景并不能让诸位洞天真人开怀。 都是洞天修士,对方能够轻易被杀死,他们同样会被杀死。九州的危难不仅仅是来自于自身,还有那始终悬在上方的真魔。各宗弟子逞手段,在九州搜寻入《根本魔经》之人,可这只是一时之计,只要上界真魔不罢休,九州便永无宁日。 长观宗中,各洞天、化元真人齐聚在天极殿中。 与玉霄一战虽然得胜了,但是代价极大,长观宗这方一名洞天、两名化元陨落,年轻一辈弟子尚小,除了素微几无人到能独挑大梁的时候。所幸此役过后,玄门、魔宗以及新出现的暗界、鬼国势力都结下盟约,保持千载之内的和平,到了那时候,九州如何模样,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了。 我长观宗秉持太一祖师道统万载,当复旧名!陈竹崖沉声道。他在成就洞天之后方见到历代掌门留下的一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布帛只写了太一两个字,此是祖师的名讳,也是他长观宗存在的意义。长观之名只为遮蔽,可眼下那方视线再度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便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他们是祖师正传,当复旧名。 自当如此!底下众人沉声应答。陈竹崖后又与众修说了未来之打算,他们自身功行固然重要,可门下弟子才是宗门之基,当全力指点弟子,而不是如过去那般任由弟子自行修持。等到了事毕众人离去后,卫含真却留了下来。 师妹。陈竹崖望着卫含真,温和地开口道。他的内心有几分慨然,不到三百载,师妹便已经成就化元了,以她的资质,能否在五百载之内成就洞天否? 师兄,真魔之事根源在上界,上界有人阻止,但是力量仍旧不足。卫含真开口道。到了此时她明了了当初父亲为何会仓促飞升了,因为真魔之祸,他欲在上界断绝根源,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九州终究是在魔劫之中沉沦。 陈竹崖闻言颔首道:正是如此! 卫含真道:如今我门下有弟子已经成就化元,可以独当一面,我心中无有挂碍,当闭死关直至飞升!在冲击化元二重境练就法身之时,她的急迫感便十分浓郁了。如今她的法身足有八具,只要再炼化一具法身,使之九九归一,便可将自身修为推到洞天境。而洞天境只是就全靠灵机推动了。只要她在下界,真魔要她的道骨便不会放弃,与其等待着真魔来,倒不如主动杀上去。 陈竹崖深深地望了卫含真一眼,他道:上界不仅仅有真魔。 卫含真道:我明白。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杀机,冷声道,不管是谁,挡我道途,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陈竹崖不会阻止卫含真要做的事情,闻言他点头道:你决定了便好,只是门下弟子那边还是需要说上一说。 卫含真道:自然。 以往清寂的蓬玄峰热闹了起来,原本在太一宗的三代弟子如今都被接了回来,住在了蓬玄峰中。卫含真在指点了他们功行之后,便传达了要闭死关的念头。清声和甘如英神情如常,可素微眉头紧蹙着,欲言又止。 卫含真望了素微一眼,暗叹了一口气,她道:你同我来。 大殿如旧,香炉袅袅生烟。 卫含真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她望着素微道:真魔的目的在我,我不能长久留在下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素微半跪在卫含真的跟前,她低着头,轻声道:弟子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可不代表着她不会难过。一闭死关,再出来的时候便是飞升之际,这就意味着她们在九州的缘分尽断。卫含真感知到了素微的情绪,她起身扶起了素微,道:你我终究会再见面的。以素微的资质以及道念,用不着多少时间,她定然也会破开关门,进入鸿蒙天境。 素微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倏然抬眸望向了卫含真,问道:如今九州已经趋于平静,师尊能够为弟子解惑? 卫含真一怔,茫然道:什么?见素微抿唇望着自己,始终不言,卫含真忽然间反应了过来。她默不作声地拉开了与素微的距离,拒绝的话语在唇边转了一圈,可对上那双发红的双眸,却不能爽快地出口。她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隐隐刺痛。 师尊!素微加重了语调,因卫含真的动作有些受伤。应下也好,拒绝也罢,给个痛快不可么?她惨然一笑道,弟子明白了,弟子知晓这是奢望。 你卫含真一拂袖,指着面色发白的素微半晌说不出话。她恼怒地咬了咬唇,我与你命运同担,死生相随,还不够么? 素微仿若不知卫含真的羞恼,她往前追了一步道:此是师尊不得已而为之。 好个不得已!卫含真被素微这句话气到,胸脯剧烈地起伏,她的手落在了素微的肩上,勾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只是缭绕在两人之间并没有暧昧与旖旎,卫含真的语调转为冷淡漠然,她道: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素微道:不是师尊说的么?什么都要争,法器要争,道途要争,生死要争既然如此,情爱之事,弟子也想争一争。 卫含真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争吧。将这些事情转到了脑后,她道,我闭关之后,蓬玄峰之事仍旧由清声料理,你只在一旁辅佐,千万别让她做越界之事。我门下弟子皆要在下宗镇守五年方得受正传 素微垂眸听着,落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等到卫含真语调一顿,她倏然伸手抱住了卫含真:弟子只想争一个怀抱,解我心饥渴。 卫含真眨了眨眼,终是没有伸手推开素微。她们命运相系已不可解,素微生情,而她回应的,是同等之爱么? 作者有话说: 等到上界一定有感情戏(信誓旦旦) 第91章 蓬玄洞府,清气上扬。 宝炉中烟气袅袅,卫含真周身清光垂落,前方的丹玉灵机眨眼间便被消磨尽,化作了石子崩裂。 在炼就第九具法身后,卫含真要将自身的功行推到圆满的境界,其中需要庞大的灵机做支撑,不过她积累丹玉无数,脚下又有一条小灵脉,足够推动功行。灵机涌动,卫含真坐定,如长鲸吞吐。 如此十年,蓬玄峰中传出了一道如摧山裂岳般的大响。只见灵机盘旋如漏斗,天际仿若悬着一条银色的长河,无数雷光在其中涌动。 化元炼法身,心净如一,等到灵机饱满炼合九具法身,重新化为一数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过在九州如卫含真这般的少有,大部分修士都要在化一的时候分更多心神将杂念化去,从而用去更长的时间。 卫含真这洞天成就还是晚了一步,若是更早将功行推入此关,便能与玉霄洞天一战,兴许付出的代价不会这般大了。 师尊成就洞天了啊!清声坐在院中,手中持着酒杯喃喃自语,她倏然抬眸望向了面色冷沉的素微,又道,师尊要闭关直到炼神飞升,她出来之后还会见我们么? 素微冷淡道:不必见。她垂眸望了眼酒爵,也自行斟了一杯。 喂,大师姐,你不会喝酒啊!清声急忙喊道,一时阻拦不及,眼睁睁望着素微一杯又一杯入腹。 面色酡红的醉酒素微安静极了,双眸如秋水,化开了往日的冷冽,多了几分脆弱与伤怀。清声抿了抿唇,她心念一转,便明了了。神女无心,蓬玄峰又要多个伤心人了。不过以大师姐的心性,不可能会步玉言的后尘。 百载之后,天摇地动,一股冲天的玄气笼罩着整个长观宗,继而又慢慢推动,一直到覆盖了九州大半地界。地气灵机狂涌,汇作浩浩荡荡的长河,哺向立在半空中的法相。 陈竹崖负手站在殿外,朝着蓬玄峰方向望去,笑道:小师妹这是后来居上啊。道骨天成,百劫一消,便能得天之爱。上界危机重重,但愿小师妹能够顺遂。 三绝界中,金色的法盘旋动,一个小童子身影浮现,他朝着蓬玄峰方向望了一眼,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朝着卫含真飞去。卫含真伸手一接,倏然明白此间因果,三绝界中演化心世,便是此法宝之力。 目光往蓬玄峰望去,门下弟子俱跪在法殿前恭贺,其中为首的便是素微。卫含真视线与她对视,片刻后便又挪开。上界不平,九州魔祸不可解,长观宗已经有诸人在前方开道,而她只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罢了!清气沸腾,天地关门訇然大开。卫含真再无留恋,洒然一笑,踏着清风入了那关门之中。 鸿蒙天域,扶桑国度。一株大木参天而立,无数法殿坐落在其上。在其中最高的一座道宫之中,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道人盘腿坐在莲花台上,在他的前方,浮动着一团淡青色的精质,其中裹着一个元神。 冥海那边果然未做成那事,不过这样也好。青年道人微微一笑,望着那道元神开口道,天地关门撼动,那位从九州飞升而来了,天生道骨,本就几于道,月儿,你若是能够成功夺舍,不仅仅能恢复过去的修为,或许还能够再进一步。 父君,孩儿明白了!青色的精质中传出了一道柔婉的女声。这说话的道人乃扶桑国主君青帝牧桑,而那元神则是他的女儿牧月。在数千载前,牧月被真魔吞去了法体,只余下一抹元神逃逸了出来。牧桑一直寻思着给她再塑法体,眼下他见到了一个好机会。 牧桑又道:太一卫文儒那边你不用担心,有冥海在牵制着。 鸿蒙中的修士,生来便是天仙之体,而下界的炼神也不过是如此层次。牧月在陨落前功行早到玄仙,已经逼近了金仙,就算如今修为大退,以她元神之力,也能够压服一个小小的天仙。牧桑不怕牧月不成功,只要将那几方势力阻隔在外,便是成功了大半。 卫含真早就向过元成了解过鸿蒙的情况,知晓才飞升的自己算作是天仙,在这遍地强者的鸿蒙有如蝼蚁。她所在的地域四面俱是山林,古木苍苍,一股旺盛蓬勃的生机涌动,极为熨帖。若是没有猜错,此处便是青帝治下的扶桑国了。不过鸿蒙的修士排斥外来者,将飞升之人当作猪狗使唤,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到太一宗所在! 卫含真思忖了片刻,一道金光落地,化作了一个小童子,正是造化神盘的真灵。造化真人,你能感知到祖师的所在么?卫含真询问道。 造化童子闭着眼感应。与卫含真身上的真器不同,造化神盘是祖师亲手祭炼的,与祖师之间感应极强。卫含真也是想着这一点,才将它带到了上界。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强烈的危机感浮现,卫含真神情骤然一变,剑光往前一展,周身洪泽围绕。然而那团青绿色的气息强悍地撞上了剑光,不损分毫,实力俨然在她之上!卫含真尚未来得及变招,便见一道亮芒直接刺入了她的眉心,闯进了识海之中。 卫含真神情大变,猛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元神夺舍!看样子还是有备而来的! 卫含真的识海之中,六枚道箓闪闪发光,镇压着一座弥漫着邪气的黑色莲花。当初她立下誓约,愿化枷锁镇压罪恶,那黑莲和道箓便出现了,可素微已经杀灭了罪种。这等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素微的确杀灭罪种,但是她之法体已成百罪之体,是善是恶全然在她的一念之间。 万恶黑莲?缚罪枷锁?清光中传来了一道女声,她笑了笑,猛然裹挟着一股强悍的力量朝着卫含真的神识杀去。牧月虽然只余下了元神,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玄仙,神识强悍是卫含真不能比的,只一个照面,那蓬勃的清光便将水潮压了下去,将卫含真的神识逼到了角落中。 牧月要做的是毁人道途之事,一旦让对方元神逃逸出去,基友可能给自身造成极大的麻烦,故而她这回是带着将卫含真神识、元神俱是杀灭的心境来的。青芒如刀光掠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雷鸣,一株青木在卫含真的识海中升起,要将原先存在的一切都化作其成长的养分。 才入鸿蒙,便遇上这等危机,稍有不慎,就是元神飞灰湮灭,此身不存,何谈大道?卫含真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神识被无数股藤蔓束缚着,动弹不得,一道道青芒并着雷光落下,失去了遮蔽的神识被动承载着从未遭遇过的痛苦,卫含真仍旧是一声不吭。她的神念在此刻无比活跃,不再是用法术神通与敌人接招,而是将心神气意尽数寄托在了《定命经书》上,借此推演此人的跟脚。实则到了这一步,《定命金书》已经不是母亲所传的道书了,已然是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恋耽美 ——(79) 诸天小界无数,鸿蒙之下,俱是走那根本之道,唯有九州与众不同。青帝的扶桑国,立身之本为《根本木经》,不管是什么根本经,都是自一演化最后又归于一的,根本经文不允许有异道分支。想到了这一点,卫含真顿时有了主意,她望着那一株巨大的青木冷冷一笑,不是要所有的东西做养分么?她的心念一转,无数识忆主动地朝着那一株青木中冲去。得到了滋润的青木茁壮成长,可下一瞬间,所有枝叶都一道震颤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恶事。 什么东西?是魔?青木之中,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卫含真神色不变,心中一狠,将那所有识念倒灌。以她的能为对付不了这个修为远在她之上的,只能够靠着敌人自内部崩解。她灌入的识忆并非是九州的,九州是下界,不管如何演化,都与鸿蒙同根,对此人造不成冲击。然而她的半身曾经生存二十多年的现代社会便不一样了,那是穿越了无数界空后的未来,是不可在鸿蒙中具现的一切。不管是摩天大楼还是汽车、飞机,于成道于一的人而言,都是魔念。此人想要坏她的道途,她自然不会客气!卫含真犹为心狠。 将现代社会的识忆剥离,对她自身造成的创伤也不小,而在识海中上演这等冲击风暴,更是危险。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了,她怎么都要为自己博一次。从勃发到枯萎不会是数息之事,干枯的树叶飘落在了识海中,那元神的力量反而被卫含真所吞噬。识海中的风暴逐渐平息,卫含真神念竭尽,一身鲜血淋漓,轰然倒在了地上。 造化童子吓了一跳,他虽然有演化之能,可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都不如寻常的法器啊。 接下来怎么办?蝉金真人手足无措地望向了造化童子。 造化童子皱着眉,他道:我在这里演化一方世域,不让他人发现真人在此,直到真人醒来。 作者有话说: 新脑洞,是个短篇。 《剑君她只想吃软饭》 天元大陆迎来了一件喜事,因为历时233年的丹玉搜集终于结束。 各大小宗门众筹买到了问仙符,将素有一柄剑,一个人,金铃一响俱断魂之称的杀神宣清和送去祸害仙界。 宣清和飞升第一天,碰上了仙界混战,被凤来山主抢了回去,成为待侍寝的七十二妃之一。 凤来山金碧辉煌,名珍琳琅满目,穷得只剩下一柄剑的宣清和忽然觉得吃软饭也挺好的,只是她只喜欢吃独食。于是,七十二妃只剩下她一个。 仙界人人都知晓凤来山主身边有个只会吃软饭的剑修败类。 后来,凤来山与仙宫闹翻,有仙官踩断了凤来山的一株草。 宣清和忽然拔剑,斩断天门。 其实我也不想动武的,我只是个柔软不能自理的女修。 众人:您还是继续吃软饭吧。 第92章 微山。 无数金光落地,化作了一个个修士往里面闯。前些时间,有人误入微山,经历重重磨难,再出来时境界修为拔高了许多。消息传出去后,鸿蒙的散仙认定此处突然形成秘境,定然有法宝真灵存在,故而一个个都来碰运气。就算不能够找到法宝,来历练一番也是好事情。 在这群往里面闯的修士中,有两位年轻的女修,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穿水红色法衣的名唤云鸢,粉衣的则叫作云婳,原是扶桑国治下一个小宗派的弟子。不过宗派生存不下去,她们也被打发走了,等待时间进入大些的宗派,若是能够借此进入青帝王庭,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师姐,这儿真有法宝真灵吗?云婳小声地嘟囔道。 有咱们也抢不到啊。云鸢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师妹的脑袋,又道,修为比咱们高的修士比比皆是,我们用什么跟人抢?能在这微山秘境磨砺一番,到时候再去买块载道碑文,看看修为能不能上涨。 鸿蒙天境的中央大陆基本为五方帝君占据,其治下的部宿只入根本经。譬如此处是扶桑国,只要是扶桑的修士都只习《根本木经》。根本经文在载道碑上,花点儿灵石就能买到,不过由于众人悟性不同、传承不同,自《根本木经》中学来的法术神通也不尽相同。 云婳点了点头,又道:听说太一宗的卫文儒打上了王庭?打伤了帝君?下界有人飞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些飞升修士不是入四域,便是前往太一。听说这一回扶桑国劫杀太一飞升弟子,惹得那位剑君动怒。 云鸢横了云婳一眼,道:你怎么老是关心乱七八糟的事情? 云婳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道:我其实觉得太一挺好的。话音才落下,云鸢的神情就一变,她瞪了云婳一眼,伸手抵住了她的唇,沉声道:师妹,慎言!太一宗别开宗门,另有传承,使得根本经文推动受阻,五方帝君对此宗派恨之入骨。要不是没有合理的借口,加之需要太一宗对付冥海,他们早就动手了! 呦,真是胆大,两位师妹竟然敢妄议帝君呢。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云鸢不想见的事情发生,这番话到底是被旁人听了去,还是一个让人憎恶的鼠辈。 吴师兄。云鸢不动声色地将师妹挡在后方,不卑不亢地开口。被称为吴师兄的男修一身锦衣,打扮得花孔雀似的,十分招摇。他与云鸢二人是同门,不过在宗派散后,又找到了其他的势力依靠。 吴师兄贼溜溜地望着云鸢二人,笑道:这微山之中,危机重重,两位师妹不如跟着我走?好歹是同门一场。 谁同你是同门?!云婳啐了一口,不屑道。 吴文通此人阴险狡诈,卑鄙下流,是个十足的小人,如今投靠了同样龌龊的神都侯,更是让人瞧不起。云鸢还会遮掩几分情绪,但是云婳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对吴文通的厌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一听云婳的话语,吴文通也不生气,他淡笑着望着二人,直到云鸢拉着云婳打算离去的时候,才诶了一声,伸手一拦,戏谑笑道:两位师妹,要上哪儿去呢? 吴师兄这是何意?云鸢沉着脸望向吴文通,暗叹自己的倒霉。她们入门晚,资质一般,修为不及吴文通,若是打起来,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只希冀着不要起冲突。 师兄我的朋友还没来呢,师妹们何必急着走?吴文通笑说道。他的话音落下,便见一道青碧色的遁光落地,化作了一个风流俊俏的青年男子。吴文通朝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而云鸢和云婳面色俱是大变。因为这来这人乃是神都侯的独子顾东亭,此人好色贪花,欺凌了不知多少女仙,落在他手中没有什么好下场! 师妹,你找机会离开!云鸢知道这一场斗争是免不了的,顿时传音给云婳,她身上碧芒一抖,拔出了一柄青色的剑来。她观摩了载道碑文,可悟性不足,从中领悟的只有最为普通的剑法,后来拜入了宗派之中,但那也是个小宗派,能教的东西寥寥无几,她会的吴文通都会。 这便是吴道友的师妹么?果真是国色天香。顾东亭不紧不慢地开口。吴文通朝着他一点头道:正是,就让吴某带两位师妹到侯府作客。他笑了一声,身上灵机涌动,化作了碧绿的藤蔓往云婳和云鸢的身上缠去。 云鸢让云婳先走,只是以她的能为,却是拦不住吴文通和顾东亭两人的。顾东亭虽是在一旁看着,然而在云婳即将撤出战局的时候一扬手,顿时一块方方正正犹如玉印的法器在上方浮现,只见此印往下轻轻一戳,这一片地域便被封锁住。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笑容端是不怀好意。 云鸢见状暗道不好!藤蔓如鞭子上下舞动,眼见着一击就要落在云婳的身上,云鸢剑光一转,朝着吴文通身上打出一计碧芒,自身则是身形一转,掠到了云婳的跟前,替她挡住了那一击。她闷哼了一声,咽下了涌到了唇边的血液,面色苍白地望着云婳,低声道:师妹,你没事吧? 真是让人感动的姐妹情谊。顾东亭望着这师姐妹二人,眼中浮动着兴奋的亮芒,他猛地转向了吴文通,高喝道,别打死了。 吴文通大笑道:自然。吴某下手很是有分寸的。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自天际掠来,如白虹贯日。此间灵机一寂,俱是被剑光所夺。那悬浮在半空的玉印啪嗒下落,被剑光搅成了碎屑,至于满地的墨绿色藤蔓,则是尽数枯萎。 是谁?!吴文通神情大变,这道剑光让他心中危机感攀升,若是落在他的身上,一定能够将他彻底杀死!他如今也是个堂堂玉仙,能够让他有如此警兆的,修为定然远在他之上。 不远处,一个披头散发的青衣女修缓步走来,她的肩上栖息着一只玄蝉,衣上满是斑驳的血痕。清光垂落在她的周身,宛如星芒旋转,她的气息极为可疑,压根不是根本法。吴文通的思绪急转,愕然大喝道:太一门下?在鸿蒙天域,人族除了太一门下俱入根本经。 卫含真没有理会她,她的面色愁苦,双眸则是冰冷如雪。太一?她神情茫然而又有些古怪,仿若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吴文通眼皮子跳动着,打算自微山中退出去,他转头望向了顾东亭,哪知他此刻正一脸痴迷地望着青衣女修!吴文通暗骂了一声,正打算说话,便见顾东亭猛然出手。然而下一刻,便被一道剑光贯穿,身躯崩裂,灵机尽消。只是一瞬!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做,神都侯在顾东亭身上下的防御手段一样都没生效,他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跟前!吴文通心中的恐慌达到了极点,顾不得替顾东亭报仇,他转身就跑!卫含真只是漠然地望着他,伸手一弹,便有紫雷落下,直接劈向他的神魂。做完这事情后,她才转向云鸢师姐妹,神情缓和了几分。 师姐。云婳扶着云鸢,有些害怕地开口。 云鸢掩着唇轻咳了一声,朝着她摇了摇头,自己则是朝着卫含真一拜,道:多谢真人。 卫含真嗯了一声,转身便走向了一旁凸起的石块,在上面打坐。她的识海已经平静了下来,但是记忆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头绪。她是谁?她来自何处?现在又是什么地方?她要做什么?识海中的缚罪枷锁是怎么回事?无数个疑惑涌出,激得她脑袋一阵阵发疼。 她的身上灵光一转,却是造化童子和蝉金真人一并显身。 他们的确是等到了卫含真醒来,但是现在的卫含真,好似什么都忘记了,那一战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因《太乙夺灵剑经》之故,如今已是能够夺杀灵机化为己用,将敌人的元神吞噬炼化之后,她的修为已经到了玄仙,不再是先前的那番落魄。 卫真人。蝉金真人斟酌了开口。 卫含真能够感知到自己与法器之间的关联,许是法宝真灵知晓过去。只是过去的存在有意义么?有没有过去,她都是向道之人。她压了压眉心,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不想知晓。此处名微山,我便以微山为号。 蝉金真人:她无助地望向了造化童子,有些不知所措。造化童子也没想到卫含真会不把过去放在心上。飞升上界除了斩杀邪魔,还要助太一祖师重新显化呢。不过这事情也急不得,如今的修为太弱了,圣人之下,皆是蝼蚁。他想了想,觉得先顺应卫含真的心意来,怕蝉金想不开,他又悄悄地传话道:用不了多少时日,素真人便会飞升。她不会不管不顾的。在三绝界中他可是看明白了,是弟子,更是命运牵绊一生不能去。 蝉金真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放心了。她朝着卫含真打了个稽首,便化作了灵光,回到了真器中。 造化童子斟酌了片刻道:那此方演化的世域 卫含真淡然道:收了吧。她将留在微山,那此处便是她的道场,可不能被鸿蒙修士当作随意往来的秘境。 第93章 造化童子将阵法一撤,阵中的人俱有感知。他们来此处是为了历练的,眼下微山还是那一座微山,但是其中的气息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一般秘境有主之后,便会呈现这等变化,这次他们也是如此认为。对法宝的贪恋驱使着不少散仙寻找根由,最终不约而同地聚合到卫含真所在之处。 云鸢、云婳两姐妹最是靠近卫含真,知晓其中的变化,等到了天际五彩缤纷的华光亮起,她们更是心惊胆战。那群人不会讲规矩,自己在此处很可能也会被一并杀了。云鸢握住可云婳的手,正在犹豫间,便听到了卫含真的声音响起:到我身后来。 那群散仙杀气腾腾,别有用心。卫含真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也不想同那帮散仙废话。长剑掠过天际,演化出一道长长的惨白色长虹,地上也骤然多了一条沟壑。 退则生,进则死。 散仙们大多是玉仙修为,其中也夹杂着一两个玄仙,他们望着卫含真,心头在琢磨着胜算。 只她一个玄仙,不足为惧!诸位道友,一起动手!散仙人有人爆喝一声,身上亮芒一涨,便使出了法术神通,也有几个胆小的,悄悄从此间退去。 卫含真望着掠来的散仙,身后水芒顿时一涨,潮水哗哗,形成一片百丈的浪潮,眨眼间便吞没了数道身影,她也不给修士反应的时间,剑光铺展,此间灵机都被剑光封锁,整片天地仿若与当世隔离,有些凝滞。 修士们同样警觉自身仿若陷入泥沼中,气机运使不畅。那些斗战经验丰富的,此刻不再着手进攻,而是用法器将自身给护佑住,寻思着如何自此间遁出。 修为到了这个层次,神霄雷网已经不用提前布置,雷光滚荡,神网一张是瞬息之事。卫含真的神通最不惧群战,她冷笑了一声,伸手一点,便见北冥玄水变成了一条爆裂的雷河,散发着森然恐怖的气息。有飞剑夺杀灵机,相当于这片禁锁的天地被她镇压,除非一身磅礴的灵力高于她,能够强行推开雷网,否则一切都是痴人说梦。 云鸢、云婳在卫含真的身后,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场中,以往所见的斗战声势都不如此回,她们的心中生出了一股酣畅淋漓之感,仿佛如此才是修士应为之事。 卫含真将不怀好意的修士抹杀,像是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料理了此辈,她便着手布置道场、演化道宫。而扶桑地域却因此事大为震惊!出了一个强悍修士不奇怪,可若是此人未入根本道,那就值得震愕和警惕了!不入根本道,那只有一种可能来自九州! 神都侯府。 在顾东亭被斩杀那一瞬间神都侯便感知到了,他又惊又怒。他在顾东亭身上设下了不少的防御手段,可并未感知到那些手段的失效,而是直接得到了顾东亭身殒的消息!这说明敌手的修为层次至少与他相仿。虽然说顾东亭是他的子嗣,可要是为他复仇会送了命,神都侯却是不愿意的。 恋耽美 ——(80) 玄仙称侯,金仙号王,至于大罗金仙则是一方帝君。在到了这等境界,一般也不会轻易去送死。但是要这么放过了,一来自己心中不适,二来则是引起其他王侯的嘲弄。 侯爷,外间传来消息,说是微山山主乃九州之人,或许此事该禀明帝君?九州之人基本都入了太一,是十分难缠的势力,神都侯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道:帝君前些时间被卫文儒给打伤了,此刻怕是无暇管顾这边。他眼神剧烈闪烁着,沉声道,冥海那边同样对太一宗恨之入骨,引他们对付微山,或许可行。 可要是被旁人知晓我等勾结冥海,可是大罪啊! 神都侯冷笑道:帝君与真魔之间难道是干干净净的么?我等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将消息大肆渲染,那六位魔王自然会寻上门去! 冥海之中,滚荡着无数的魔头,其中最先生诞出的六位成为冥海之主,其参照人身塑造自身的在世形象,便连经文都是仿照五帝的根本经,看着与仙风道骨的仙人无有不同,可魔就是魔,他们只会被背后的魔念推动,向着一切利于自身的方向发展。鸿蒙圣域有五方帝君在,是不会让真魔有立身之处的,真魔与圣域人修斗了千万载,也知晓自身的生存之境越来越恶劣,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九州,可这么一来,他们又为自身招惹了太一宗这么个大敌。虽然冥海魔头多,可是能够越过太一防线走出来的寥寥无几,而一旦走出,他们的能为定然不俗。 微山。 拔地而起的道宫清气濯濯,卫含真的眼前放置着各式各样的法器,不过俱是真宝之下。在鸿蒙天域,能够气得作用的也是真器、仙器以及更高层次的道器,而真宝之下俱是破铜烂铁,连天仙的防御都破不开。目前她身上的真器只有福寿蝉金锁和造化神盘。前者是防御真宝,而后者则是演化世域的宝器,没有攻伐、守御之能。这么看来,她的身家太少了,在鸿蒙难以立身。 你们知道鸿蒙有什么盛事?卫含真转向了云鸢、云婳二人。将在微山的修士都驱逐了出去,但是留下了这两人在自己的道场之中。卫含真不记得过去,也不知晓自身所在之世的境况。 云鸢道:大半年后有个论剑法会,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秘境,其中有不少的宝材。只要是金仙之下,皆可进入。天仙、玉仙到玄仙,三者之间差距可不小,这秘境的定规只是使得秘境成为玄仙的主场,至于天仙、玉仙,只能寻一方势力紧随着,捡点旁人不要的东西,所以这秘境也称为玄仙秘境。想了想,云鸢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点,除了圣域五方帝君麾下的子民,佛国、冥海乃至妖庭都可参与。佛国和妖庭可以等闲视之,但是冥海真魔是异类,是万恶所在! 卫含真闻言泛起了一抹厌恶的情绪,冷声道:若见冥海之众,杀! 九州。 距离卫含真飞升已经有数百载,又有几名洞天真人的功行已经推到了三重境,不过因九州未定,门下英锐未曾长成等原因,甘愿停留在下界,护持着这一方天地。 蓬玄峰中,弟子众多,一片繁盛景象。 素微在法殿中静坐,周身气息漂浮不定,如水潮涨消。好似下一刻就会将她推入另一片天地,但是下一刻又平息了过来,只在那临界点上晃动。素微凝视着座下的弟子,淡声道:你如今也到元婴三重境了,也有了护持门下弟子的能力。你师叔那边关照着些。 戚玉容肃容道:弟子明白!她知道师尊要去寻找师祖,并不会向掌门那边在此界停留,她又道:师尊,到了上界,您要保重。 素微洒然一笑,点了点头,她叹了一口气道:去吧。这一日她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只是不知师尊在鸿蒙的何方? 天穹一声裂响,无数浮光交错,万剑齐鸣,仿佛应那天地之势。 仙宫仙府驻飞仙,凡骨炼真觅道传。开得洞天两千岁,何如大道万斯年! 一道歌吟传出,过往的重重自眼前掠过,幼时得天之护,遇到恩师得以扣仙门,只到洞天自是不如寻得大道,可这一生除了道还有其他的东西。生灵自是有情种,为谁杀破无情天?素微回头望了九州一眼,最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天关,去往上界。 这回素微飞升,前来观礼的修士并不少。 云池月抱着琴倚靠着梧桐树,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清声啊,虽然你是蓬玄峰峰主,但是上不如师姐,下不及师妹,不会等到我们都飞升了,你还留在下界吧? 沐灵心闻言也转向了清声,道:入我法门,佛者度你。 清声斜了两人一眼,杯中的美酒也变得没滋没味的。她天赋不及小师妹,已然被赶超了。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上极峰、太玄峰的诸多师兄就是不及自己。她正打算开口呢,洛惊鸿忽然支起身子,郑重地开口道:我师尊与师娘早到了飞升的境界,但是她们愿意留在九州镇守,这是为了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魔劫未消,等时机到了,我们还是需要入鸿蒙襄助卫真人的。 清声眉头一挑,笑道:希望那时候师尊与大师姐已经打下了一片天地。 云池月拨了拨琴弦,头也不抬道:九州之祸,我等被师长庇护缩在后方,可未来就不能如此了,终究要像师长这般站出来直面危机。 劫数之下,谁能幸免? 自九州从天地关门去往鸿蒙,中间穿渡虚空,有无数阴煞乱流,时空错乱,谁也不知道会落于鸿蒙的何处。 素微落脚的地方是一片汪洋大泽,充沛的灵机滋润着周身窍穴,素微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倏然间,她感知到了灵机的波动,顿时将身形一掩,等到那人消失之后,她才重新显化身形,借着混沌天章转化异气,将自身的道法伪装成了《根本水经》。 在飞升之前,她找了过元成一次,了解了鸿蒙的情况。眼下尚未回到太一,不好显露自己的身份,只能用根本经做伪饰。一个入了根本道的天仙,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第94章 宏伟巍峨的城墙立在水域上方,修士纵着遁光往来,一身水灵充足。素微稍一打听,就知道自己落下的地域乃黑帝玄冥治下的泽国,不过此处并非王庭所在,而是号称霁王的梅泠上真的治所。 鸿蒙圣域的五帝子民都忌讳谈起太一宗,唯有在那无人管的黑市中才买到消息。素微入鸿蒙时,身上携带着不好的丹玉,俱是挥霍在了黑市中。她知晓了太一宗宗门所在,又听闻青帝被师祖打伤,可不管怎么问,都没有听过卫含真的名姓。素微不觉得师尊会陨落了,最大的可能便是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 仙子若要找人,只要在金仙之下,不妨去一回那论剑法会。小个子散仙利索地收起了丹玉,嘿然笑道,论剑法会是鸿蒙盛会,传言是天道之痕,故生秘境。一切根本,俱落其中。我还听说,根本经文便是从中斩下的一抹道韵而成。 素微思忖了片刻,又问道:那论剑法会几时开始?又在何处?小个子看在了丹玉的份上一一作答了,还好心道,不过那儿是玄仙的主场,一介天仙,掠夺机缘,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如找一方势力依附,譬如咱霁王便有门下要去那秘境。 其实仙子你不去那秘境也可。小个子眼珠子一转,又岔开了话题道,在我鸿蒙,有一块自开天辟地便生出的法碑,名曰「天问碑」,乃是一件生出灵识的道器。其号称诸天万界,无所不知。若是秘境寻不到人,找那天问碑也是可以的。 素微闻言点了点头,又打探了不少与霁王相关的消息,道了一声谢便离开了。以梅泠上真的能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玄仙替自身门下弟子护道,但是她招人却并不局限于玄仙。与其说是为了护佑弟子,倒不如说是提前招揽有天赋的弟子当起道宫的门客。在听到这消息时候,素微有动过念头,但是很快就打消了。她的根本道法与《根本水经》无关,碰到天仙、玉仙之流的还可遮掩,到了那金仙的跟前,绝对会被看透。思忖良久,她还是决定先寻一处清净之地清修,等待论剑法会的到来。 秘境天地形成的,法会只是世人给其的称呼。这片地域不管是哪方势力都不能强占,故而就算是看对方不顺眼,那也只能忍受着对方势力到来。在数千载之前,法会之外的杀戮并不少,然而天降雷光,直接将那斗战中的人劈成了齑粉,各方势力便收敛了,使得法会趋于文雅平静。可等到修士们都入了秘境,那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争夺、仇隙在,便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云鸢、云婳师姐妹二人知道法会之名,可从来没有进去见识过,这会儿跟在了卫含真的身后,俱是好奇地打量着四方。因修持的根本静文不同,故而修士外显的气象也不尽相同。如青帝治下,生机望去,仿若一片碧云;到了炎帝麾下,则是烈焰滚荡,一股炎气冲天。 卫含真的视线掠过了五方帝君治下,在那龙凤呈祥的瑞云法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定在了灰蒙蒙雾霭霭的煞气上。冥海那边只来了一个魔头,可别看是一个魔,他的本质还是阴浊之体,能够显化出其他真魔。剑意昂扬勃发,怒意陡然升起,不过卫含真还是按了下去,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秘境里没有真魔的道法,他来这边就是被一股意念驱使着,杀戮弱者。云鸢小声地说道。 但是同类反而比真魔更为危险。云婳紧跟着应道,虽然她没有去过秘境,但是相关的事情听说了不少,往往不是死在真魔手中,而是亲朋好友。在这个秘境里,讲究一个夺字。 秘境并非一直存在的,而是时机正好的时候显化出来,而它一旦显化后,只要在它范围内之生灵,便会自动被其纳入秘境中,根本不需要等到秘境通道打开争着进入。 在周身灵机陡然昌盛起来,并且还不住往上攀登的时候,卫含真便知晓她们此刻已经位于秘境中了。往四面扫了一眼,大约十多个修士,不过都是玉仙左右的修为。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是无所得的,故而还能够维持表面的客套,打了个稽首往其他的方向飞去。人很快便散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一团如同灰烬般的暗色。卫含真抬眸与那真魔对视了一眼,浑身泛着冰冷黏腻之感,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了。 若是能够在这儿修持,事半功倍啊。云婳慨然叹息道。 云鸢扫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开口道:的确如此,可要是在秘境中得到什么,那就不是两倍,而是三倍、四倍了。见卫含真负手站立着,并不出声,云鸢又问道,山主打算往何处去? 卫含真笑道:去那斗争最激烈处。她袖中抖出两道法符,落于云鸢、云婳二人身上,又继续道,那边太过危险,你二人可不必跟在我身后。这两道法符可护佑你们。 云鸢和云婳凛神,打了个稽首道:多谢山主! 这个秘境并没有路观图,想要宝材只能够靠自己去搜寻。既然想要祭炼仙器乃至于道器,寻常宝材自然就不成了。卫含真身上分出了一道剑光,直接去感知那灵机最为磅礴旺盛的地带。 而另一边,云鸢、云婳二人并没有分道,而是决定了一起走。虽然有法符护身,但是秘境里危机重重,谁也不知道法符能护佑多久,还是小心为上。她们修的是《根本木经》,将青木之气附着在山林中的植物上,便可以其为眼,关注四方的动静。可就算再小心也无济于事,修为在她们之上的,且又浸淫根本木经已久的修士,轻而易举地便识破了她们的小伎俩。 云婳紧贴着面色紧绷的云鸢,还有心思开玩笑,道:师姐,我们是霉运附身吗?投了小宗派,结果小宗派没有了,出去找点机缘,结果又撞到了坏人。等到好不容易找了个靠山,还是免不了被人盯住。 云鸢沉声道:是神都侯府的。顾东亭之死,神都侯府不可能不知道,一直压着没有发作,八成是有其他的阴谋诡计。她们如今在微山道场修持,便算是微山的人了。神都侯府弟子意外碰到了她们那肯定是不会留手的。 两个小小的天仙啊,那位山主怎么不在?挡在前方的两个青年修士阴恻恻地开口。 云鸢没有答话,她抿了抿唇,眉头紧锁。她们修持的神通很寻常,根本不是能够跨越境界对战的强人。此刻面对着仇敌,唯一的生机便是跑!心念一动,话语传到了云婳的心中。两人身影一隐,仿佛化入了那片林中。青年修士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伸手往前一捏,便见蒙蒙的碧绿光芒浮动着,此处的空间便挤压着,将云鸢和云婳的身影斥了出来。他自《根本木经》中领悟的神通名曰诸空由我,可压缩界空。但是这神通是有前提的,需要以青木为笼,若是到了泽国,那便不成。另一方面,他的修为层次太低了,只能够持续数息,不过这对付两个天仙还是足够的。见两道身影被斥出,青年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无数碧绿光芒化作了飞刃,朝着两人的身上斩去。云鸢并不愿束手就擒,身上灵机运转,使了个断灵易生的法门,主动斩出一部灵机承受伤害。那些碧绿色的刀芒的确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气息便衰弱了一部分,但之后便维持着不变,仿佛不受攻袭。这与青年想象得状况不一样,他眉头一皱,伸手一点,便见两道碧芒生出,将残余的灵机一抹,又回落在云鸢、云婳的身上。他也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又一气甩出五枚缠绕着雷霆的木珠,往前一弹。只听得噼里啪啦爆响,那上涨的灵机陡然往下一落。 想到两人死无全尸的模样,青年唇角勾起一抹自矜的笑容。然而等他看清楚,面色顿时一变。只见云鸢身前悬着一枚清光湛然的符箓,承接住了所有的伤害。青年恨恨地盯着二人,一咬牙,露出一副肉痛的神情。在打听到微山也会来秘境时,神都侯府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指尖悬着的一枚符箓,就是神都侯赐下的。原本想着两个天仙可以随意对付,这枚法符留着给更强的修士,从而夺取更多的机缘,没想到还是要用在这二人的身上! 可就在这枚符箓飞出时,一道剑光急转而下,眨眼间便闪到了前方,朝着那符箓上一斩,下一刻又腾跃到青年的跟前。符箓裂成两半,而青年的身上也发出啪一声响,一块护身木牌碎裂。心神仿佛要被那一剑斩断,青年骇然地转身,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的女修,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雪衣女修并不答话,剑上发出一道悠悠的鸣啸,化作了一道长虹朝着青年斩去。 剑断生机,直指根本! 你这回青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身形便化作星屑崩散了。 雪衣女修倏然转向了愣神的云鸢和云婳,急切地询问道:你二人身上为何会有我师尊的法符? 恋耽美 ——(81) 是师尊入上界新收的弟子么?还是交游的朋友? 云鸢和云婳面面相觑,片刻后,云婳小声地嘀咕道:没听说过山主有门人弟子啊? 作者有话说: 云婳:插刀成就完成! 第95章 云鸢、云婳师姐妹二人在微山道场中修持,多多少少也知晓了卫含真的事情。寻常仙人若是有门人弟子定然会现身的,但是她们一不见卫含真祭拜祖师,二不见其门人出没,自然也认定她孤身一人,是个下界飞升的散修,既不入太一,又不屈从根本经。云婳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她也曾明里暗里打探过,得到的答案是不知。此时见着面前人难看的神情,云婳挠了挠头,暗想道,难道自己的认知出错了? 素微眼皮子一跳,面容顿时一僵,心中掠过了一抹不详的预感。山主?这是她未曾听过的称呼。是师尊到了鸿蒙之后就隐姓埋名了?如同自己以根本经做伪饰一般?还是此二人与师尊之间并没有多少的关联? 敢问话还没有说完,心中便浮现了一抹警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上浮,无尘剑自动挺身响应,只听得数声当当当的响动,火星四溅。数位面色森冷的修士自暗中现出了身形。素微飞升到上界并不久,按照鸿蒙的境界划分,也不过是最底层的天仙。先前能够对付那青年,一是因为他未曾防备,二来则是青年道法粗浅,远不及素微剑意精深奥妙。可若真正面对那层经过无数磨炼厮杀,道法精深的玉仙,素微也没有把握能赢。她修剑意,能够腾跃千里,虽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若是这些人想要困住她,也绝无可能。可她若是一走,面前的两位女修下场定然不会太好。 电光石火间,素微已经做下了决定。北冥玄水仍旧以混沌天章作伪装,气息与《根本水经》如出一撤。 泽国的人?那几名修士对视了一眼,眉头一皱,似是有几分忌惮。 顿了顿,一位沉着脸的老者道:管她是不是泽国的人,料理了之后推给冥海那边便是!我先试一试她的本事! 水潮汹涌澎湃,雷光流窜,一片朦胧的雾气开始笼罩这方地界。剑光往来,气势如虹。青碧色的光芒一现身,便被剑意一斩。 还是个剑修,麻烦。那老者见一时奈何不了素微,便将神思放在了云鸢、云婳二人的身上,出手便是一道宏大的青光,其中不住地发出嗡嗡嗡的爆响,仿佛无数雷珠在其中滚动。素微可不能任由攻袭落在这二人的身上,剑光猛然一拔,急如电光,来回飞驰。杀剑为诸剑脉中最利之剑,号称无物不斩,无物不消。与那碧幽幽的亮芒碰撞到了一起,顿时将其力量削去。而老者只是冷笑了一声,下一刻那暗藏的攻袭便落向了素微所在地。碧芒中猛然生出了枝叶,将剑光一缠,使得其无法回护。 素微面色沉着,面对着攻袭毫不慌张,脚下水潮陡然升起万丈高,雷芒滚荡,她身形一散,瞬间挪动到另一个方向。剑光飞遁被牵制住,但是她修的是水属功法,借水而遁的本事自然还是有的。深深地望了老者一眼,她伸手往前一点,便将水潮中凝出了一滴暗色的、沉甸甸的玄水,裹挟着千钧之力,朝着老者的身上落去。老者则是不紧不慢地扔出了一面鸟首盾牌,挡住了那一枚玄水,朝着后方观战的人道:你们也动手。 其他的修士入场,使得素微的压力骤然增大,不过是数息来往,身上已经添了不少的血痕,雪色的法衣上鲜血点缀,宛如红梅。云鸢和云婳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但是那位好心的道友已经被卷入战局,根本无法逃脱。就在她们想着要不要再度祭出法符的时候,一支水箭破空而来!水箭在撞上碧芒的时候散成了无数的水滴,滚荡着布满了整片界空,积压的碧芒不住地望回缩。 玄箭化泽?是霁王门下!老者悚然一惊,一抬头便见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脚踏着蛟龙,身侧拱卫着不少虎视眈眈的修士。就在他犹疑着要不要撤退的时候,那年轻人嗤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挡路狗?清理了!他伸手一指,身后的修士便一涌而上,攻袭尽数落在了这帮人的身上。老者口中神都侯府三个字才说出,身形便被彻底打散了。年轻人以手做扇扇了扇,不屑道:什么神都侯,狗儿子才是。说着之后,瞧也不瞧被他救下的素微她们,转身便走。 真人,你没事吧?云鸢掠向了素微,歉疚道,是我姐妹二人连累了你。 无妨。素微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凝眸望着远去的一行人,漫不经心道,他们是 云婳惊诧地望着素微,她不是泽国的么?怎么连雾江真人都不晓得?疑惑归疑惑,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梅泠上真的真传弟子雾江真人,听说他乐善好施,最喜行侠仗义。 原来如此。素微记下了这个名字,又望向了云鸢、云婳二人,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接连死了这么多人,怕是敌方势力不会罢休,很快就能够追寻到这边来。她虽然急着知晓师尊的下落,可等了数百载,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了。 等到了安全之处,将自身的气息抹去了,素微才又询问道:你们所说的山主,如何称呼? 云婳道:其号「微山山主」。 不是熟悉的名字,素微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失望还是如何。她定了定神,才道:微山山主可有往来之友? 云婳摇了摇头道:不知。到了道场之后,她没见到山主跟什么人友好往来,倒是仇人一个接一个,不过都死在了山主的剑下。她好奇地望着素微,暗想道,泽国的人,师承应当也是泽国修士才是,微山山主可是那个地方来的,她会不会是认错人了?云婳心里想着,不由得也问出了口。 素微并不想揭开自己的伪装,她勉强地笑了笑。出于那一抹微弱的希冀,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来,询问道:你们见过此人么? 云婳瞧上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心神要被画像给摄走,她仔细地观望着,觉得有几分熟悉。再一想山主的模样,好似有了什么遮蔽,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许久之后,她才摇摇头,认真道:没见过。云鸢与她是同样的反映。实则是因为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可将自己的在世之痕抹去,她不想让人见得自身,便会暗中将之遮蔽。 素微抿了抿唇,掩住了眸中的失落。她又道:那你们山主呢?她确定那法符是出自师尊之手。这两位不知晓,可那山主未必不知道,如果找到了那山主,可能就会有师尊的下落了。 云婳道:去秘境最深处寻找宝材了。云鸢扯了一把云婳的袖子,横了她一眼,暗暗埋怨她藏不住话,什么都抖出去。 素微回神,她朝着云鸢、云婳二人一拱手,郑重道:多谢二位道友告知。 云鸢眼皮子一跳,道:你是要往那深处去?可那边出没的都是玄仙,危机重重。 素微淡淡一笑道:我辈修道士自当迎难而上。她要去寻找师尊的下落,就算是再危险的地方,她也是要去的。云鸢见她心意坚定,也不知怎么劝说。视线在师妹和素微的身上摇摆,最后咬了咬牙道:我们与你一道过去!她们的身上还有山主留下的法符,能够避过一些危机。 此时的秘境深处,卫含真负手站立在了人群中,一言不发。那抹始终黏在身上的恶心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冥海的真魔在被她的剑斩了数回之后,好似是放弃了行动。人群中一阵喧哗,她也微微地抬头,只望见了一座宏大的石碑,已经前方缭绕着的淡金色石阶。 那块宏大的法碑名曰天道神碑,而那石阶则是大道之限。所谓的大道之限,便是代表着一个修士的潜力,看看能在大道之路上走多远,任何走上大道之限的人,都有机会在自己行动的终点从天道神碑上斩下一部道法。在传言中,五帝所拥有的《根本经》就是自这天道神碑上取来的。 神碑上闪烁着不少的名字,俱是代表着过去在大道之限留痕的人,在首位的修士道号太一。卫含真觉得有几分亲近和熟悉,但是并没有多想。她的视线一直往下扫,在五帝的名讳之前,其实还列着不少惊才绝艳的人,只是他们都在鸿蒙销声匿迹了,应当是已经陨落了。毕竟大道之限只是代表着潜力,能够走到终点的只有少数人。在修道的过程中有无数的磨难,再者就是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其他优秀的弟子能够成长起来,会直接将他们扼杀。那一部大道的诱惑虽然大,但是到了如今若不是有大势力的弟子,无人敢踏上大道之限了。 卫含真思考了片刻,便穿越了人群,抬步往前走,就在她踏上了大道之限后,身后陡然寂静了刹那,下一刻便是无数议论声传出。 这人是谁家弟子,竟然敢迈上大道之限? 是个玄仙,已经算是列侯了。未必是谁家弟子。 你们傻吗,她身上周转的气息,显然是那个地方来的! 卫含真洒脱一笑,脚步坚定,头也不回地走上大道之限。 素微一行人是在三日后才到达这天道神碑之前的。云鸢、云婳二人与素微相处了一阵子,发现对于鸿蒙的大多数事情她都是一无所知的,故而在见到了天道神碑的时候就给她介绍了起来。 冷不丁的,身侧插入了一道声音。这都进去三天了,那些天才弟子都折返了,怎么那位还没有动静?难不成要超越那位祖师不成? 素微被那人一打岔,神思浮动。她望了眼大道之限,转向了说话的人问道:谁? 那人白了素微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土包子,他咬牙道:微山山主啊!素微眼皮子骤然一跳,连带着云鸢和云婳二人脸上都是惊诧。 你要进去么?云鸢望着素微有些担忧,忍不住道,不如等山主出来? 素微没回答,反而问道:这大道之限有几率斩下大道一部? 当然可以,就是怕你承受不起哦,一个小小的天仙,不要好高骛远。那人又开始说话嘲讽了。素微权当是没听见,先不说微山山主去了那一处,就算没有,面对这个大道诱惑,她仍旧会向前的。 不行啊!云婳面上浮现了一抹急色,她一把抓住了素微的袖子,急声道,上了这天道神碑的,好多人都死得莫名其妙的,这「天道神碑」又叫「阎王三更」。 素微拧眉道:可我们修士不就是与天夺命吗?不然以人类的寿数,怎么可能会走到如今?顿了顿,她又道,难道整个鸿蒙都没有公道人么?只要上了天道神碑便会被妒杀?连这个秘境都走不出了? 云婳默了默,讪讪道:这倒不是。那些天才在秘境中是被百般道贺的,后面才会莫名其妙死亡。在这其中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若是能够熬过了,便是坐镇一方的大能。见素微意志坚定,她又晃了晃神,无助地望了云鸢一眼。云鸢则是摇摇头,劝不动,不必劝。有的人只是求生存,而有的人则是问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啧,又有人踏上「大道之限」了,这又是谁家弟子啊?身上的气息,好像是泽国的啊?在素微踏上大道之限时,议论的声响同样传出。站立在人群中的雾江摇了摇扇子,双眸灼灼地望着素微,对着周边人道,那位仙子果然是个有潜力的,不枉我出手相救了,若是有机会,将她拉拢到我方,好助恩师成事! 在迈上那金色的台阶时,素微的眉头皱了皱,她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排斥之意。转念一想,修真本是逆天之事,大道排斥也是正常的。心思一定,她望向了那深邃不见终点的大道,又往上走了一步。然而此刻,异变陡然生出,她脚下的石阶剧烈地震颤起来,并布着一道道弥漫着黑气的裂纹!素微身上的压力虽然加重,下一步她便被那股伟力压得单膝跪在台阶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若是达到了大道极限,只会被排斥出来,并不会发生这等异象!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跪在台阶上的人。 这回素微不再认为那是所有人都该承受的斥力,她猛然醒悟,这是大道对她的排斥,是一股劫力,大道根本不让她走上这一条路,不仅仅想要将她排斥,更是想要将她诛杀在此!心中悚然,那股危机感极为强烈,一抹剑芒顿时从她的眉心掠出,如星光般环绕在她的周身!而脚下的水潮也跟着滚动了起来,素微咬着牙,顶着莫大的劫力站起身! 大道不让她求,她偏要求! 混沌天章快速地运转着,想要将这一缕缕劫力转化成自身的力量,而在这大道之限上又发生了变化,前方、后方的台阶尽数消失,只余下一片空洞与寂灭,素微孤身一人立在了其中,玉簪碎裂,发丝散乱,一双幽邃的瞳孔泛着猩红的亮芒,宛如神魔矗立。 大道竟然不让人走,奇哉!雾江道人啧啧叹息,一脸我看中的人才就是这么厉害的骄傲。 而不远处,一个擅长推演的玄仙双目流出了血泪,浑身精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他只是好奇这般景象,故而作了一番推演罢了,怎么会变成这模样?他大叹道:百罪之身,万恶不赦,天地不容啊! 大道之限起点的异变并未影响到已经深入其中的卫含真,无数道法在她的眼前浮动,但因她自身层次不到,只能是过眼便忘,唯有等到她真正成就了,才能够将那道法纳为己有。她并未感觉到大道加在身上的压力,一直往前走,仿佛要走到这长河的尽头,可是大道真的有尽头么?在她心中浮现这念头的时候,她终于是见到了一座莲花玉台,上面坐着一个面貌模糊的道人,衣上纹饰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可那又不仅仅是纹饰,仿佛她的真身便可是世界中的任何一物。 大道无我,我即万物。 大道无情,天地至公。 好似这一处就是大道的终点了,她若那一日能够成就,便可身合大道,身化众生。这时候只要往前与那面貌模糊的道人一合,便可在天道神碑落名,斩下一部无情道法,便能使得道人的面容转为自己。但是卫含真没有这么多,她隐隐觉得前方还有东西吸引着自己。她顺从着自己的心意而为,只是在越过了那莲花玉台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那道人模糊的身影散为了星光,而卫含真没有再回头。一直走到了她觉得自身承付不住的时候,她才停下了脚步。 在这个时候,心间则是升起了一道明悟。有情则生劫,万物不可避。若是她在之前就停驻,日后则会道转无情,因果顿消,此后天地消灭不关身,但是她走了过去,就意味着她必须承负起玄天道正的责任,规正天地之序。若她承负的众生不得解脱,她便永不得解脱。 恋耽美 ——(82) 第96章 大道之限,素微眸色冷沉,神情淡漠。罪种在身,若是当初以神通镇压,再以剑镇杀,便又是另外一种结果。可罪种在她身上爆发,就算镇压了罪种之念,不曾恶堕,可她这身躯仍旧成为了百罪之体,承受无数因果。 她乃罪恶,因果不消,天地难容。 众人正因这异变而惊诧,忽然间有人道:法碑上名字在变!无数视线往那天道神碑上望去,他们瞧见了含真君三个字一直往前跃动,直到超过太一祖师,占据了那首位。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含真君又是谁?剩下还没有回来的,不是只有微山山主吗?! 素微同样注意到了含真君三个字,天道神碑只见本相,那微山山主便是师尊本人!至于云鸢二人说没见过,极有可能是师尊下了手段。她的心神波动起来,只是垂眸望着几乎陷入永寂中的自己,情绪又低落了下去。大道之限崩塌,进退维谷,之所以有一片立身之基,她猜是与师尊之间的法誓让她与现世牵连不曾断去。 大道不容她,她却不能够弃道恶堕。正思索着有何破解之法,一道莫名的森冷声音响起。 天地规其序,恶界毁其道。天道不容,我道可求。 素微眉头一蹙,识海中剑光一旋,顿时断去了那森冷的掺杂着无尽恶意的声响。 就在这时候,一道光气长河倏然间自后方升起,混合着水流声朝着这个方向涌来。素微转身,背对着大道之限外的修士,而是注视着大道的前方。一股熟悉的气息陡然间逼近了。素微瞧见一道模糊的像是要脱离尘世的身影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剑光如星芒垂落,仿若周身环绕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以及那无尽的岁月。素微眼也不眨地望着卫含真,生怕自己一闭眼,那道人影便会自眼前消失不见。 大道之限上的台阶早已经消失不见,浩荡的玄河取代了它的位置。素微心中悬起的危机感在那北冥玄水落于脚下的时候陡然消失不见,她运使着法诀,借着北冥玄水回到了现世,但是那因为见到了卫含真的欣喜已经荡然无存。 卫含真的双眸是冷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平静。 她们在大道之限上只是一擦肩,仿若陌路人。 山主!云鸢和云婳见到了卫含真平安归来,倏然间松了一口气。被大道之限异变惊动的人此刻纷纷回神,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却是挂着笑容,恭贺卫含真能够自大道之限上折返。太一祖师在大道之限上几乎走到了终点,差一步成圣。而这位却一举越过了太一祖师,会是鸿蒙唯一能够成为天道圣人之人么?她可是自那处来的啊!难道鸿蒙之仙不可成,非要九州能够全其道吗? 卫含真朝着云鸢、云婳二人一点头,这才转身望着一直随在后方的素微。陌生的容颜,可是在靠近她的时候,识海中的负罪枷锁与黑莲仿若有异动,她们之间,是有何牵系么?是故人?卫含真知道自己的过去消弭,可不妨碍她做如此猜测。 素微抿着唇没有说话,冷意蹿升,仿若置身于冰窟之中。她想过无数次的相逢之景,却不曾猜到是这般模样?她倏然抬头凝视着卫含真,眸中含着无声的控诉:不是说会在上界等自己么?这便是等?还是说其中除了什么变故? 恭喜山主得道,但还有一件事情!那因为推演消耗了许多精气的玄仙恢复了几分,他凌厉的视线宛如刀光一般,落在卫含真与素微的身上。伸手一指抿唇不言的素微,他大声道,此人百罪之体,万恶不赦!为天道所弃,原本前后无路,可将之镇入寂灭之中,山主为何将其接了回来?!他们都是看得明明白白,大道之限中没有这位的位置,甚至大道断路,以伟力驱逐其人!然而此事未曾做成,这恶堕之中还是归来了,给鸿蒙留下了一个祸患。 百罪之身?卫含真低喃,她迷茫地望向了素微。她并非刻意将人自那大道之限中接出来,而是她们功法同出一源,此人自身借势而出的。对上那双充满了伤怀和绝望的眸子,卫含真拂了拂袖子,淡声道,我不识得此人。 这句话宛如雷声在素微耳畔炸响,她往后跌退了一步,愕然望着卫含真,仿佛遭受万箭穿心之刑。她知道自己承无数因果,罪恶在身。原以为天地不容也无碍,身畔自有人能容,可此刻才倏然明白何谓天地不容。双手笼在了袖中,掌心几乎掐出血,她凄哀地笑着,眸中满是悲意。 鸿蒙诸仙不容她,她若强认,会给师尊带来无尽的麻烦,既然如此,不识就不识吧! 云婳看着有些不忍,她小声地传音给卫含真道:山主,此人名唤素微,与我们一道过来的,她是来找她师尊的。想了想,云婳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她的师尊,好像就是您呢。 卫含真眉头一蹙,没有应声。 那玄仙见卫含真漠然无情,当即抚掌大笑道:好!他冷冷地盯着素微道,此人是恶堕,非我辈同道,最好现在将之斩了,以免遗患无穷! 人群中,雾江真人一行人一直在观望,先是啧啧叹奇,继而摇头,满是遗憾。 我看她很清醒,不像是恶堕。雾江出声道。 他身侧护佑他的长老在这时候开口道:现在不是,未来未必不是。此人过于危险,此事我等不便掺和。一旦掺和进去,可能这事儿就扩大成梅泠上真有什么图谋了。天下英才多得是,没必要为了一个未曾长成的天仙得罪鸿蒙一众。鸿蒙圣域的仙人不容冥海真魔,自然也不会容忍其他的恶堕,大道之限上的事情实在是震撼诸人,那玄仙一开口,便有不少人应和。当然,这与素微仅仅是天仙修为有关。若她是个玄仙,就算想要斩妖除魔,也得掂量几分。 虽心中绝望,可素微并不愿意死。她尚未问清楚根由,她也尚未消去自身的因果,完成自己的道誓。身上的气息骤然一涨,剑芒自眉心跃出,一股凛冽的杀机遍布四周。不管她是何方人,都免不了被鸿蒙斥逐的命运,既然如此,又何必加以掩饰?北冥玄水往前一倾,她又回眸望了卫含真一眼,数百年期待换得此番结果,岂能不伤心? 是个剑修,杀剑一脉!最先动手的修士心中悚然一惊,那一剑映照着神魂,险些将他斩杀。剑光分化数道,尤为迅疾,无人敢正面与之对上。不过此界的修士也并非全无办法,他们也有与剑修斗战的经验,一位玉仙自袖中摸出了一把黑色的法珠洒出,顿时一道道磁光排布在半空中,阻遏剑光的去势。素微见状一荡袖子,北冥玄水随着心意流转,猛然往前一卷,便将那磁光给吞没。雷芒在水光中窜动,发出了无数的爆裂声。一股飘渺的雾气自水面生出,眨眼便覆盖了数百里。 一个自炎谷来的玉仙嘿然一笑,大喝了一声,口中吐出了一道红芒,那红色的光芒在半空中一直涨到百丈长,顿时往那气雾中一荡。他的动手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还在围观的修士,也顾不得是不是以多欺少,此刻纷纷下场。 对付一两人尚能借着遁速之快周转如意,可面对一群人那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此处离去,她有剑遁之术,寻常人根本没办法追上她!只是素微没有如此选择,反而立身于原处,像是要与那些仙人硬撼到底。 山主。云鸢和云婳都不由得担忧地开口,她们不在乎什么恶堕,只知道先前是这位救了她们,那便是个好人。 卫含真的面色冷沉,她的心中翻起了惊天骇浪。其实云婳猜的结果她也相信了,毕竟功法同源,不是出自一门,那又是如何?只是到了此时,她骤然发现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识海中的负罪枷锁当真是束缚着她的,除了负罪枷锁,还有命运同系、死生同担啊!在修士中,道侣之间的生死契也不过如此。她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望着一身白衣尽染血的人,心中似有什么被撬动。眼见着一只撼动天宇的大手朝着素微的头上拍去,卫含真倏然间伸手一点,数道神霄雷将那只大手打散。她掠到了场中,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灭剑夺杀灵机,天地凝滞,这便使得杀剑的速度更快,位于最前方的修士若不是有护身法宝在,早就被这一剑斩成两截。 微山山主,这是何意?!不是不识得此人么?那提议攻杀素微的玄仙顿时大怒,冷冷地盯住了卫含真。 卫含真点点头道:是不识得,但是与我要救她,冲突吗? 这位是个战绩彪悍的玄仙,当初入微山一众,被她杀灭不少,连神都侯府都不敢去找麻烦,玄仙之下撞上她只是寻死。她话音落下,不少动手的玉仙、天仙都隐到了后方去。至于玄仙,他们也不想与人进行生死之斗。同样是玄仙,道法的层次也不一样的,这位能够在大道之限走那么远,说明其天赋资质远在众人之上,那同等境界之下,对道法的感悟绝对也超出一个层次,而且她从大道之限中走出,谁也不知她斩下的道法名何。虽然那玄仙喊了一嗓子,但是四面却是迅速冷寂了下来。 所谓论剑法会,是与大道论法,其中宝材万千,可无一物能够胜过天道神碑。在秘境里的这段时间,卫含真已经得到了不少宝材,加之这回属于意外之喜的大道之限,她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那玄仙口中满是不甘的叫喊,可到了卫含真转身走的时候,根本不敢出手拦。等到人影消失,才恨恨地开口道:也得意不了多久!大道之限,其名在五帝乃至于太一祖师之上,当真能够成长起来么? 不是我泽国的道法啊。雾江把玩着扇子,挑了挑眉,有几分遗憾地开口道。 也是那处来的,所以微山山主才出手。长老不咸不淡地应道。 我听说,扶桑国那位被打伤了?那打伤他的人呢?怎么没听到动静了?连冥海那边都换人镇守了。雾江好奇地询问道。 那并非我等应当管的事情。 雾江: 第97章 微山道场。 卫含真将素微带了回来后,便将她扔在了道宫之中不管了。那点儿伤势以天仙之体,迟早能够恢复。她此次前往秘境,所得颇丰。一是无数宝材,她本来打算重新祭炼一件趁手的法器,可仔细想想,并没有如此必要。无我剑已经成为了心剑,随着她的功行层次的提高而提高,迟早会变成道宝。眼下还是需要在守御上下功夫,故而将宝材都用于祭炼福寿蝉金锁,假以时日,福寿蝉金锁灵性再生,便极有很可能蜕变成了道器。 二来还有一项最为重要的收获,那便是从天道神碑上斩下的一部道法,其名宰道衡机,是诸天之正、万法之宰,此法一旦练就,便天然凌驾于一切根本道法之上,同时也可以转入一切根本法。这道法正好映衬了玄天道正四个字。心中知晓在秘境的那行人不会善罢甘休,卫含真抓紧时间推动自己的功行。 素微虽一身是血,可伤势并不算严重,道宫之中灵气充沛,不消半月,便已经尽数复原。只是自醒来之后,她便一语不发,双眸空洞而茫然。 卫含真在鸿蒙并没有门人弟子,云鸢、云婳二人算是托庇在此,加上素微总共也才四个人,故而整个道场显得颇为清寂,眼下又因素微的情绪更多了几分落寞。 山主不知几时出关啊。云婳眼巴巴地望着素微,小声地开口道。她不知道这位与山主之间有什么牵系,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见素微还不出声说话,她又推了推云鸢,有些无助地望着她。云鸢眉头一蹙,满脸无奈。她也不知道如何开解啊?难道要说山主的事情吗?可她们除了知晓山主是那边来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啊!她们只是幸运地被山主所救,又幸运地得山主允许在道场修炼罢了。 良久之后,素微抬眸望着云鸢、云婳二人,哑着嗓子道:我无事。 神都侯府。 自秘境折返,神都侯就知道自己的谋划失败了,门下的修士没能将那两个小丫头给斩了,反而被杀了好些个。至于真魔那边,他们竟然退缩了!要不是感知到了莫大的危机,真魔是不可能后退的,那人有那般可怕吗?神都侯皱着眉,眼中满是忌惮。不过很快,他便放松了下来,不能容她成长的可不仅仅是自己。大道之限,走得那般深远,超过了太一祖师,一旦成就,谁是她的对手?帝君们会袖手旁观么?那个恶堕之人,与其牵系不浅,这应当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只是眼下只有进入秘境中的人知晓,他还需要暗中推动一把! 太一宗,道宫之中,数位道人身影如星光隐灭。 师兄去了扶桑国还未回来,许是被牧桑镇压了。 可师兄离去前让我等不用管他,将心思放在冥海真魔上。真魔不消,九州便不安定,我等这一脉道统便难以传续。 对了,师兄的女儿已经入鸿蒙一段时间了,要将她接入道宫么?听闻她在大道之限上闹出了大事情,比祖师走得还要长远。而且她也跟「恶堕」牵系在一起,恐怕那边人不会放过她。 是含真师侄之劫数,师兄说过不要插手。她不来寻我等,说明她自有计划。现在冥海六大魔王虎视眈眈,我宗也抽不出人手。说话的道人正是卓廷取,想了想,他又道,若是他们不要脸皮出动金仙,我等再插手好了。 师侄尚在,便按照计划将师兄陷落扶桑国的消息传到微山吧。又听闻一道叹息响起。 仙鹤在道场上方长鸣,一道金光符书传入了微山,坐定中的卫含真倏然睁开双眸,伸手将其抓住。扫了一眼,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手中金光符书化作了一道淡淡的金烟消散。 她能够从天仙一跃成为玄仙,那也是因为吞噬了一个玄仙,光是消化那股庞大的力量,她都耗费了百年。如今功行巩固了下来,但是想要进入金仙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周身磅礴涌动的灵力归体,气息一敛,仿若一个寻常凡人,她信步自闭关之所走出,抬眸便望见了在道场中打坐修持的素微,倏然想起,自己还有琐事未曾处理。 素微同样是感知到了卫含真的气息,她眼中掠过了一道欣喜,快步走到了卫含真跟前,恭谨地行了一礼道:弟子见过师尊。 卫含真垂眸望着素微,淡声道:我在飞升入上界之时经历了一场恶战,我之过往借作烟消云散。既然想不起,就不必寻。你我之间便算是有师徒情意,行到了如此地步,也算是缘尽了。 素微面色一白,纵然她猜测过如此可能,可心中还是抱着一股微弱的希冀:可能只是人前如此呢?待到人后便不需隐瞒了。然而此刻卫含真平静的话语打破了她的期待,让她再度陷入绝望的泥潭之中。师尊早知道自己失去了记忆,但是她目光中只有未来的大道,她并不想去找回过去。为何?是过往的一切不值得她惦念么?人世百劫,这让她痛苦么? 恋耽美 ——(83)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卫含真拂了拂袖子,避开了素微的视线。那眸中浓烈的情感压在了她的身上,不断地在她平静的心湖中荡开涟漪。说是师徒缘尽,可卫含真比谁都清楚,因那缚罪枷锁在,她们之间的因果难消。 为何救我?素微垂眸,声音发颤。 卫含真道:你不想死。顿了顿,她又道,再者因果尚在,我需替你承劫。 很平淡的语气,仿佛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是了,于玄仙而言,救下一个天仙,是小事。素微的双肩颤动着,良久之后,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紧紧地盯着卫含真,道:是我让道友你为难了。这句话似是自牙缝中挤出,又字字含血。 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她慢吞吞道:也不算为难。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对识海中的缚罪枷锁、对素微都没有恶感和排斥,她乐亦如此,此即是她的本心。你是恶堕,天地不容,就留在我微山吧。 素微敛眸道:我会给微山带来灾厄。我不愿牵累微山。 卫含真皱眉不满道:难道你离开微山便不会牵累我了吗?她走上大道之限,又斩下一部道法,已然成为旁人眼中刺。她救下素微之举,更是将自身推到了风尖浪口,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与素微有关系,那都是逃不开的。那些人要杀她,那她就杀那些人。现下素微留在微山道场,反而比外界更为安全。 直白的话语刺激着素微的情绪,愤怒、悲凉、无奈重重念头交织在一起,素微强行的镇定又被重新打散,她看着云淡风轻的卫含真,只觉得她比往日更加难触碰。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凄然问道:那恩师愿意将弟子重新收入门墙么? 卫含真不明白素微的执著。诚然,她可以自蝉金真人处知晓自己过去的事情,可自己真识被蒙蔽,何异于走马观花看别人的一生?眼前的人是她的弟子,可又不是她的弟子。 在听到素微接下来的一句师尊为何如此无情的指控时,卫含真倏然展颜一笑,她不再避开素微的视线,而是正面与之相迎,仿佛要借着那双眸子望透她的内心。她伸手理了理衣袖,慢悠悠道:你当真想与我做师徒么?没等素微回答,她又道,还是因为你在害怕,你怕师徒之外,便无任何干系,如此更不能进一步? 素微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往后跌退了数步。而卫含真则是笑着欺近,凑到了素微的耳畔低语道:你在畏惧什么?素微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过去的那句荒唐又与此刻的话语掺杂在一起,不住地在脑海中盘旋回荡。她紧紧地攥紧了袖子,死咬着下唇,眸中似是蒙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我认你做弟子那又如何?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就算同我说一万次过去的关系我也不记得了。卫含真看着素微的神情心中微微一软,她叹了一口气开口,此时何必勉强呢?到最终摘取道果之时,总能识得真我的。 素微抬眸,喃了喃唇,最后一字未说。 对上那忽然间泪眼朦胧的双眸,卫含真心中一刺,再度放软了语调。她伸手擦了擦素微的眼角,低声道:哭什么?我不是留你了么? 素微一把抱住了卫含真的手,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绪,泪水仿若开闸之洪,低低的啜泣和抽噎则是转为嚎啕大哭。 卫含真最终还是没有推开素微,只是那哭声如尖刺扎着她的心,听着着实难受。她腾出左手,双指在素微额上一点,哭声顿时戛然而止。卫含真在抱着素微回道宫的时候,碰到了云鸢、云婳两姐妹,对上两人诧异的视线,卫含真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她身体太衰弱了。 一直到卫含真走远了,云婳才扯了扯云鸢,小声道:师姐,我怎么觉得她们不像是师徒啊。她们宗门破败,被遣送回家也没有这样啊! 素微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痛,她按了按眉心,回忆起之前的事情,面色一片赤红。 醒了?卫含真淡然的声音传来,素微抬眸与她对视,一个师字才出口,便将后续的话语给咽了回去。她所求者,岂是师徒情谊? 过来看看这份舆图。卫含真伸手一点,前方空气扭曲,便浮现了一道浮动的舆图,山水仿若真实载于其上。这里是扶桑国度治下的地界。青帝牧桑本人为大罗金仙,其治下受封听王命的修士有三王六侯,分别是风王风逍遥、花王雨花空、雪王白歧阳卫含真伸手一点,舆图上立马有一方距离微山极近的地界被圈了出来,她道,此是神都侯的地界,此人与我微山仇隙最大。 素微望着舆图,眉头微蹙,能够封侯的,修为至少是玄仙。再看微山,除了卫含真是玄仙之外,剩余的三个都是天仙,那两师姐妹还是入了《根本木经》,完全不擅战斗的类型。真人是有意攻伐神都侯府么? 卫含真听到真人两个字一愣,似笑非笑地望了素微一眼,颔首道:确实有此意。三王六侯是受册封的,实际上还有数不清的玄仙,不知那神都侯府上供奉着几分。以我微山之力,正面斗争不是他们的对手。 真人有何计划吗?再度说起真人两个字,素微顺畅不少,她的心思落在那舆图上,仿佛透过那落在了真实的山水之上。 卫含真又圈了一个点,离神都侯府和微山都不远。她道:此处为青林侯的治所,如果扶桑国有动作,极有可能命此二人来伐我。听云婳说,双方之间有仇怨,我需先一步试出青林侯的神通道法!宰道衡机之术能够转入一切法,只要知道青林侯的道法,再以此法暗攻神都侯,便能破碎两者的联盟。 素微道:他们之间的仇怨很深么? 卫含真道:很深,但是不好宣扬,算是秘事。青林侯的道侣曾经被恶人掳掠,后来青林侯知晓那恶人实为神都侯。他与道侣育有一女,可到底是谁人之女,还真是不好说。 素微默了默,又道:这等秘闻云婳道友是怎么知晓的?难不成她就是青林侯之女?素微在心中暗暗推断,卫含真瞧了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云婳道友自《根本木经》中领悟一门神通,名为「草木悉闻」。 顿了顿,她又道:根本经都是自天道神碑上斩下的道法,其中奥妙无穷。此道法人人可领悟是一件好事,可若是想让诸天只入这一部道法,便是断大道之「变」,非我等之路。 泽国是《根本水经》,而白帝治下的昆仑境得一部《根本剑经》,你双功同修,有机会可寻找载道碑,看看能否领悟神通道法。 素微诧异道:《根本经》我等也能入么? 卫含真反问道:为何不能?她笑了笑道,五帝根本与真魔的《根本魔经》有着本质区别。前者大道之中来,而后者只是真魔仿照人身塑立身之基,所谓《根本魔经》只是魔主的意志显化,妄图侵凌大道。 素微不解道:五方帝君是传《根本经》之人,难道不对此设限么?一部根本经,强者对弱者有着天然的威压,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根本经的意志,故为其臣下。除非你的修为能凌驾于那人之上,方可消弭。这么一来,便算是取代了其帝君的位置。 卫含真嗤笑了一声道:根本经是鸿蒙众修的根本道,但你自九州来,它又不是你的根本道,能够影响你几分? 神都侯府。 消息如同神都侯所愿扩散了出去,可金仙不动,玄仙又恐失命,一时间微山无比平静。事态显然没有如他预料的发展,而且他还收到了一封来自王庭的诏旨,要他与青林侯共伐微山!神都侯心中暗暗咒骂,可身为被册封的王侯,他没办法违背王庭传来的诏旨。 与此同时,青林侯也得到了诏书,气得面色发青。他与神都侯之间深结仇隙,可现在要他们联手对敌,难不成以为这次合作便能消去过往的怨么?他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冷冷道:先看顾神都那老匹夫会如何做! 然而数日之后的一个暗夜,数道雷光落入府中,噼里啪啦一阵,打坏阵法! 第98章 鸿蒙雷法自《根本木经》中出,除雷门侯极为擅长雷法,神都侯亦有八方震雷神通。八方雷声滚荡而来,阵法岌岌可危。青林侯当初与神都侯交过手,对他的神通极为熟悉,如今看了一眼,立马震怒道:顾神都,你要违背君上之令么?他虽然不愿意与顾神都合作,但也没想要对其动手。 顾神都笑声喑哑,他道:吾子已殁,来取吾女! 一股热血顿时逆冲而上,青林侯听到此言大怒!要是见了八方震雷,他还有几分犹豫,等到听了这话,便笃定此人是顾神都!这事情是个秘密,除了他们有谁知晓?!至于女儿青林侯眼中掠过了一抹狠辣,身上功法一运转,立马便有烟气如同水波一般滚荡了起来,此是他的神通,名曰烟色扬波。烟中有毒气,若是被修士吸入肺腑,便可侵蚀血脉肌骨。 顾神都讥诮一笑,衣袖一荡,便见一阵风拂来,将那烟气送走,随即伸手一点,雷光震动,爆裂之时,威能极为可怖。青林侯冷哼一声,哪里不知这是顾神都的妙风神通,他也不着急,神光清光暴涨,便见地面上的草木疯狂生长,其全然不惧雷光之威,似是要将此番地域给困锁住。顾神都见一时半会儿占不了便宜,转身便走。 青林侯担心顾神都会布下陷阱,犹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顾神都怎么会来认女儿?是因为顾东亭的死?青林侯想不出所以然来,神色变幻莫测。 神都侯府,顾神都可不知夜间发生的事情。他几乎命人给青林侯发飞书,邀他一同前往微山,都没有任何动静。王庭不住地降下诏旨催促,顾神都是等待不了了。暗自将青林侯咒骂了一通,便点了手中的人马前去微山。 神都侯府,他的手下都是玉仙、天仙之流,碰到了玄仙只有死路一条,好在前些时间请回了两个玄仙,能够帮助自己拿下微山山君,只要那位一落败,微山就算完了。不过顾神都没有直接冲上去,想了想,还是派了一个玄仙前去打探一番消息。 微山隐在了缭绕的云雾之中,一身蓝白色道袍的玄仙双眸凝视着微山方向。他的修为与神都侯不相上下,若只是一个寻常玄仙,他压根不会理会。可现在微山的那位是从大道之限上走下的,要是能够将其斩杀了,必定能够在鸿蒙扬名。他已经打听过了,微山那位剑法超绝,若是不将其剑意限制住,很有可能会被斩杀,故而他身上携带着一件可避剑光的仙器。 风动青林,一股旺盛蓬勃的青木气息传出,这位玄仙眉头一皱,继而神情大变!他猛然往下了脚下,只见棘木成囚牢,贪婪地吞噬着此方地域的灵机。青林侯的棘木地牢?他愕然出口,周身灵力一运转,想要破开此禁锢,然而周身灵机仿佛被什么牵制住,一股阴冷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间窜动,显然是烟色扬波!青林侯叛变了?!此人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什么前往微山打探消息,什么斩杀山主建功,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去,此刻他只想折回告知神都侯这个消息!心神惊惧之下,他也没有主意那道暗暗入体的剑光,服了丹药将毒性压制住,猛然提气,大喝一声,打散了棘木! 等到这道人跌跌撞撞往回走的时候,卫含真与素微从暗处走了出来。卫含真眸中藏着笑意,轻呵了一声道:也是他过于大意,要不然靠这两个神通拿下玄仙,无疑是痴人说梦。 素微扬眉道:神都侯会如何?若他与青林侯一照面,不就会知晓真相了? 卫含真笑道:两人仇隙已深,都是多疑之人,根本不会相信对方的解释。此劫暂消,可日后微山还会应对一波又一波的危机,像神都侯他们这样的终究是少数,最终还是要看自身的能为。 素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那道人回到神都侯府只余下了一口气。丹药原本能够镇压毒性的,但是心情杂乱的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股灭剑的剑气,剑气镇压灵性,使得丹药之力尽消,被催动的毒性则是借着剑光之势,尽情吞噬血肉。 棘木地牢和烟色扬波,是、是蔡青林!说完这句话,道人便跌倒在地,一抹元神自囟门飞了出来,面上满是震愕和惊怖。可没等元神动弹,一抹烟气便颤了上去,眨眼间,元神便化作飞灰消散。 顾神都错愕地望着这一幕,片刻后回神,握拳大怒道:蔡青林! 有人开口道:会不会是微山那边使诈? 顾神都冷笑道:整个鸿蒙,你再找一脉会使「烟色扬波」与「棘木地牢」的修士来?就算不是蔡青林,此也与他门下有关。 说话的人顿时一默,因为他也无法反驳。每个人自《根本木经》中领悟的神通道术都是不一样的。不过因不同人悟性不同,为了使得门下弟子尽可能自碑文中获得神通,师长都会传下道书,此是根本法之解,有这道书在,同门便自成一脉。 好个蔡青林,我说他为何不进攻,原来是与微山勾结了! 此事要上禀帝君么? 顾神都沉着脸道:元神消散,我等并无证据。王庭的那位可不乐意见自相残杀。可要他咽下这口气也是不能的,他的眼神闪了闪,冷笑道,先斩后奏,如此帝君便不会追究我的罪责!死人是没有价值的。说话的修士见顾神都一意孤行也不再劝解,若蔡青林当真是微山的盟友,如此也算是斩断对手的臂膀。 要对付青林侯,只能够是暗袭。而且在此之前,还需要做足准备。蔡青林那厮的神通邪门得很,身为玄仙,他自有办法不吸入那毒性,但是修为不足的,只要在烟气中站定片刻,就遭受不住的。不过好在这门神通人人皆知,而且有敌对之法,打造一盏能吸收方圆数里毒性的雷霆敛气灯便可。顾神都这番动作算是隐秘,可蔡青林在当初受到暗袭的时候便刻意盯着顾神都,在其大肆搜购宝材时,便瞧出了端倪。蔡青林冷笑了一声,暗中也做足了准备。 顾神都是暗袭,但是到了青林侯府,发现此处已然如铁桶一般,显然对方知晓了他的行动,如此他更为笃定蔡青林与微山联盟。眼眸一转,他当即大喝道:蔡青林,你与微山逆贼联合,有违帝君之旨,该当何罪?!蔡青林懒得理会顾神都的叫嚣,碧色的刀芒一转,朝着顾神都的身上劈去! 诸天之中,鸿蒙始终凌驾于诸界之上,使得上上下下的修士都过度的自信和自傲,容易被遮蔽双眼。神都侯与青林侯仇怨结下已久,如今得了一个机会,便难以罢手。不过双方实力相当,就算有一方胜了,也只能是惨胜。他们过去也深知这一点,而此刻却显得不在乎了。 恋耽美 ——(84) 卫含真她们在微山,距离斗争的地域更近,故而在青帝治下劝解之人到来前,便率先现身,留给她们的时间其实不多。 你果然投靠微山了!顾神都见到卫含真现身时,心中顿时一紧,以为是蔡青林搬来的救兵。他环视周边的境况,瞳孔骤然一缩。那被热血和怒意冲昏的头脑逐渐地平静了下来,已经萌生了退意。 蔡青林皱着眉,他冷冷地望着卫含真,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卫含真微微一笑,身上气息层层拔高,她的周身旋绕着一重灵光,灵光往外一散,便化作了烟气将那轮煌煌大日给遮蔽住。烟云荡开,仿若秋江之波。剑光在此间穿梭,几个腾跃便点上了那一盏大灯。 烟色扬波?!顾神都咬牙切齿道,他错愕地望着蔡青林,没想到他连道解都能够送出。而此刻的蔡青林心中满是震撼和不解,他怎么可能将神通道法传给外人?难不成门下弟子与微山勾结了?他不由深思了起来。 卫含真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她故意朝着蔡青林喝了一声,又打出数道神霄雷,朝着神都侯劈去!神都侯瞬间回神,灵力在前方撑开了一个木盾。他与蔡青林厮杀良久,显然有些气力不足。烟云弥漫,水潮滔天,雷光滚动,整片天地呈现出一股寂灭的气息,蔡青林心中也警铃大作,暗道不好。 卫含真朝着蔡青林悠悠一笑道:道友,你看这像不像八方震雷? 蔡青林神情大变,拔高声音道:是你?! 卫含真点了点头,眸中满是笑意,神霄雷网已成,这群人不过是瓮中之鳖。到了这地步,蔡青林也醒悟过来了,可什么都晚了。顾神都尚在做困兽之斗,而蔡青林眸光一厉,灵机节节攀升,直到一个顶点,才轰然爆散开!雷河因为玄仙的自爆而断开一道缝隙,一颗种子悄然无声地下落。卫含真不曾受到影响,她悠长深远的视线落在了顾神都的身上,伸手一点,雷光之下,血肉飞散。 卫含真拂了拂衣袖,稳稳落地。 素微那边也了结了众仙,她擦了擦面颊上的血迹,落在了卫含真的身上。见她凝视着一颗半掩在泥土中的种子,问道:师尊想种花么? 卫含真点了点头,悠悠道:可惜不是桃花种。说着,剑光一铺,就要往那种子上斩去。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元神自那种子中钻了出来,化作了蔡青林的模样。他自爆之后化作木种,原以为可以用此神通避过死劫,没想到被卫含真发现了。 蔡青林朝着卫含真拱了拱手,叹了一口气道:山主好眼力。 卫含真笑道:道友是求生还是求死? 蔡青林默然许久,应道:生。 青林侯是青帝封的三王六侯之一,其知晓的事情自然要比听墙角的云婳要多得多。 青帝此人,是五位帝君中最为激进的,其要做的事情一定要达成。五位帝君中,以他与太一宗的冲突最剧烈,其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为保住自身性命,蔡青林那边是什么都说出来了,一点对青帝的尊崇都没有。 青帝入《根本木经》,曾经与太一祖师有一战,太一祖师点破了《根本木经》中的缺漏之处,在青帝心中留下了一道剑痕。虽然《根本木经》日渐圆满,但青帝功行始终无法进一步。因为太一祖师的痕迹未消,唯有覆灭太一祖师的道统,才可将道法之自信重新立起,道法才会圆满无缺。 当然,帝君不仅仅做了如此布置,他曾经自天外得了一方混沌石,听闻也是以其载道,至于做法,我等就不知了 见卫含真听得认真,蔡青林又道:虽我二人覆灭,但是王庭那边必然会派遣其他人过来。帝君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玄仙不能胜,便会派遣出金仙,直至微山覆灭。还有一点他没说,想必对方心中也清楚。因那大道之限和天道神碑,这位的敌人可谓是遍布鸿蒙。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扰我清修,也是麻烦。想要精进,清修与斗战缺一不可,若只是斗战,而没有闲时消化所得,也是无用功啊,看来还是需要在微山布下大阵法。若造化神盘能够蜕变为道宝,此事就容易了。卫含真漫不经心地想着,而蔡青林倏又开口道:其实有一法,自今日起,能获得百年安稳。 哦?卫含真挑眉。 蔡青林道:白帝「剑帖」,只要是得剑帖之人,便会受到白帝的庇护,攻伐剑帖拥有者,等同攻伐白帝本身。不过在百年之后,所有「剑帖」拥有者都要进行一场厮杀,此斗名为「生死剑」,又称「一个不留」,最后的胜者将会得到白帝的《剑道真解》,此是《根本剑经》中领悟的最上乘的功法。 素微又问道:那剑帖如何获得? 蔡青林道:昆仑境有一块「剑碑」,若是能够在剑碑上留下剑痕,便可取得剑帖。这事情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十分难。整个昆仑境都是入《根本剑经》的弟子,修那通天彻地的剑意,可真正能够剑碑上留痕的不足百人。这百人皆是昆仑境的英锐,然而大部分都要折在生死剑中,谁也不知道白帝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第99章 听完这番话,卫含真对白帝的权威和能为有了认知。如此行径,昆仑境中竟然没有异议,反倒让那生死剑持续了下来,实在是耐人寻味。再者,白帝的剑帖竟然能够走通鸿蒙各大域,连青帝都不得不给面子思索了一阵,她望着蔡青林微笑道:照道友你的话,「生死剑」如此凶险,我等拿到了剑帖,可能也是一个死,只不过多百年的修持罢了,这算什么避开的法门?难不成到了时间还能脱逃? 蔡青林望着卫含真笑了笑,他怎么都是鸿蒙的修士,自然也为扶桑着想。若是这两位折在了生死剑中,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情。他坦然道:持有剑帖之人名姓会落在剑碑上,你不杀人自会有人来杀你,谁也逃不过。要不要去昆仑境碰剑帖,那是你们自己选的道路,蔡某只是提一个可稳妥百年的方法罢了。 见卫含真眸光沉凝,蔡青林又道:《剑道真解》乃是《根本剑经》中的至高法门,前去剑碑痘留痕的都是意志极为坚定的逐道之人。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知卫含真后,蔡青林的元神便钻回到了那颗种子中。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她不确定这一百年她自身功行能否推进到金仙境,但是就素微的资质,若有一百年安稳,至少可以迈入玉仙,乃至于玄仙。 你愿意同我去冒这个险么?卫含真转向了素微,出声道。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可在微山布下大阵法,只要青帝不亲自出动,应该能够得一段时间安稳的。 素微不假思索颔首道:我愿意。师尊都不惧危机,她这个做弟子的应当紧紧相随。她不仅仅是为了《剑道真解》,更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剑。 微山之中,卫含真仍旧是设下了数重法阵,因为云鸢、云婳二人是不能够前去的,她们二人在微山道场修炼,显然也被青帝一脉视为眼中钉。造化神盘只是一件真器,若其能够蜕变成为道器,只需将灵机一方,便可在微山演化世域,使得外人不能进入。不过现在没时间让它蜕变,以其为阵眼,设下天地法阵,怎么都能够安稳一阵时间。 在我归来之前,你二人便不要离开微山了。卫含真嘱咐道。两人天赋虽然寻常,但是天性质朴,卫含真将她们留在道场,便是将其视为门人弟子的表现。云鸢、云婳也知道外界危险,忙不迭地颔首。 卫含真见状,自袖中取出了一本道册,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自《根本木经》中推演出的解道文书,能够领悟多少,就看你们自身了。原本定命金书就可推演神通,再加上宰道衡机道法,使得这一过程更为容易。虽算不上上乘,但是给这两人修炼足矣。 等到交代完了微山之事,卫含真与素微才踏上了前往昆仑境的路。 扶桑国王庭。 得知青林侯与神都侯双方都是全军覆没,青帝牧桑怒不可遏。一个卫文儒已经让他头疼欲裂,眼下又多了一个人。原本他以为牧月没有回来,是与那位同归于尽了,可天道神碑上再现此人名字,让牧桑猛然醒悟,自己被其骗过,这让他如何愿意忍? 卫文儒如今在我扶桑法狱之中,她既然是卫文儒之女,总会来我王庭的。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风逍遥慢悠悠地开口道。与他并肩而立的两人也同意他的话语。他们没将卫含真放在眼中,蔡青林与顾神都之败,那是他们自相残杀才导致的。 牧桑沉着脸道:如今还在微山? 风逍遥摇头道:不在了。往昆仑境去了,可能是为了夺剑帖吧。 若是真拿到了剑帖,根本不用我等对付她了。雨花空插嘴道。昆仑剑帖素有夺命帖之称,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她的名字落在了天道神碑上,要是真的拿到了昆仑剑帖,那些人定然会想方设法要她的性命。 花王这是觉得她能够取到剑帖?白歧阳饶有兴致地开口。 雨花空淡淡地扫了白歧阳一眼,又道:如果无法剑碑留痕,我等再动手也不迟。在各方都想要那位性命的情况下,他不觉得对方能够支撑多久,用不着金仙刻意去针对。 牧桑冷声道:那就先看看吧。说到了剑帖,他又有些头疼。别说是他,就连黑帝、黄帝他们都不知晓白帝玉昭要做什么。纵然最后在生死剑中胜出的人是天赋、能为都卓绝,可是在他们看来,这一个人的价值远不如百人来得强。残忍的厮杀只是为了让玉昭看一场戏,满足其内心,这根本没有可能!玉昭定然有所图谋。 剑碑在昆仑山巅,是整个昆仑境的最高处。 因青帝的偃旗息鼓,卫含真和素微一路来算得上是清静,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便抵达了昆仑山山脚。此处围着十多个人,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山壁的一道游离不定的剑痕上。 你一个小小的天仙挡在前方,看得懂吗?一个男修放大了声音。 被斥责挡路的白发女修头也没有回道:看得懂。 那男修一愣,半晌后没听到后话,脾气又上来了。他紧盯着瘦削的黑衣白发女修,又道:真的看得懂?不会是诳我吗?那你说说,这「剑文」说的是什么? 女修哦了一声,改口道:那我看不懂。 青年修士一听更气了,一痕剑光悬在了上首,似是要斩向那女修。而女修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一双澄澈的眸子如秋水一般,盈盈地望着男修。男修眼中掠过了一道惊艳,呼吸陡然一滞,那气势自然也回落了下来。女修没在意男修的表情,她只是咦了一声,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我看懂了你不开心,那我说看不懂你还要生气,就你这心性修什么剑,你肯定是看不懂的吧? 男修听了这话顿时回神,面色赤红,他怪叫了一声便要动手,而女修压根不管他,一转身就迈步往山上去。青年修士追着往前,可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来,显然在此处有一重关卡。 那人是素微的双眸闪着异芒。 卫含真转向素微,询问道:你认识她? 素微拧眉道:似乎是水道友。见卫含真一脸平静,她蓦地想起师尊现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便将视线转移到那抹游动的剑痕上。 这道剑痕是剑文,也是剑问,你不需要回答,只要心中明了自身的剑意便可过关。卫含真和素微扫上一眼,心中便知晓了答案,故而也迈步往山上去。山脚下的那批修士仍旧围着剑痕死死地盯着,仿佛如此就能够看出答案来。 登山之路极为平静,偶尔遇到的下山修士也只是一个擦肩,谁也不在意来人。卫含真和素微抵达的时候,剑碑上已经留下了数十道剑痕,显然已经有一部分取得了剑帖。 剑碑的一侧是一块不足一丈高的石头,上面篆字题写着生死剑的规矩。此刻,那白发黑衣女修正立在规矩碑前,身上一抹剑痕旋动,她的神情有几分苦恼,仿佛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加入这场斗争。 在山脚只是望见了一个背影,到了这会儿素微总算是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朝着卫含真投去一个眼神,见卫含真颔首,才往前走了一步,出声道:可是三脉剑主水盈水道友? 水盈听到了声音一怔,倏然抬头望见了素微,她的面容上顿时多了几分高兴。她看着素微,又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卫含真,惊奇道:素道友,你找到你师尊了? 素微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虽然现在的师尊什么都不记得,但始终是过去的那个人。 水盈笑道:太好了。顿了顿,她又道,那你瞧见甘道友了吗?她是和甘如英差不多时间飞升的,但是落到鸿蒙便失散了。她知晓自己在的地方名为昆仑境,心中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她离开此地去,前去寻找太一宗,但是在道上听见了生死剑的事情,她又压下了那个念头,而是来这昆仑山一探究竟。看了规矩之后她明白了,所谓生死剑,非生即死,好像有点不值当。 素微诧异地望着水盈,道:甘师妹也来了? 水盈点了点头,见素微这神情,就知道她们与甘如英没有碰面。不过她听说甘如英是个大气运者,气运在身,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机。这么一想,她的心情便舒畅了,将甘如英给抛到了脑后去。她眨了眨眼,又道:你们是为了剑帖来的? 素微点了点头,她抬眸望着剑碑,耳畔仿佛响起无数剑律动之声,眉心中跃出了一道剑光,轻轻地往那剑碑上一抹,便见数道剑光相撞发出的铿然之声,隐隐还杂着火光。直至将那些剑意给压了下去,剑碑上出现了又一道新的凌驾于众剑之上的剑痕。一道流光飞出,素微伸手一接,立马明了,此便是剑帖。 水盈望着素微,轻快道:那我也参加好了。说着,双指一并做剑痕一划,将那剑碑之中驱逐之力给化去。 卫含真是最后在剑碑上落下剑痕的,她凝视着剑碑,双眸幽邃,道:剑碑本身就是一把剑。 作者有话说: 九十九章了,怎么还没完结啊啊啊啊啊!想写新文。 第100章 剑碑是一柄剑,准确的说是一柄正在养炼中的剑,而其宝材,便是无数修士留在上方的剑意,这是一柄极为纯粹的剑道之剑。望了眼手中的剑帖,卫含真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显然也无法理解,白帝到底想要借这生死剑做什么,是传言中的游戏,可能么?将杂乱的念头自脑海中抛出,卫含真不去想那么多,总之剑帖在手,能够有百年的安稳。 恋耽美 ——(85) 师尊,甘师妹也到上界了,要去寻找她么?素微传音询问。 听素微的话语,这位甘师妹也是自己的弟子,同样飞升鸿蒙。只是不知她落在何处,那应当怎么找?卫含真思忖了片刻,应道:不好找,给太一宗传个消息,让他们帮忙吧。前段时间,太一宗发来了飞书,说自己的父亲卫文儒被青帝牧桑囚禁之事,她虽想不起来自身与太一宗的关联,但是知道太一宗对自己没有恶意,算得上是自己人。 素微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以她们师徒两之力,可能百年都无结果,让太一宗出手,是最好之事。她转向了水盈,问道:水道友如何打算? 水盈眨了眨眼道:听闻昆仑境都是剑修,我要寻他们试剑!她一脸兴致勃勃,身上环绕的剑光更加明亮。她有剑帖在身,试剑之中,不会再遇到生死危机。 素微点了点头道:好,就此别过了。水盈笑了一声,朝着二人一拱手,便化作了剑光往山下掠去,毫不见留恋之色。素微望着水盈的背影沉思,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 卫含真勾起了一抹笑容,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素微问道:在想什么? 素微对上卫含真的视线,也是一脸坦然,应道:甘师妹和水道友飞升了,那不久之后,应当会有更多的故人上来。可是您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含真淡淡一笑,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终究是往前走罢了。不回微山道场了,我们去冥海。 鸿蒙的冥海真魔之中虽然有六大魔王,可其实力远不如五帝,先是被鸿蒙圣域的人族驱逐镇压,后又被太一宗修士所逼迫,只能够在冥海容身。不过就算如此,天仙、玉仙甚至是玄仙,都不会主动前往冥海的,因为自身修持功行不够,可能被真魔吞噬,或者乱了道念。 卫含真见素微没有应声,只做出一副恭听的模样,便道:我与冥海有一段尚未了结的因果,需要前往那处。原本你我的修为不好轻涉,不过如今有白帝剑帖在,方便行事。她相信自己与素微皆不会被魔念侵蚀,至于魔头强于她们,倒也无妨,白帝会被卷进来的。她不知白帝进行这番生死追逐的目的何在,她要剑帖,也不过是准备利用此物罢了。 昆仑白帝圣宫。 一个身着白金色法袍的少年坐在椅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他朝着底下一个金发白袍的修士开口道:无忧,有人发现剑碑是一柄剑了。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回「生死剑」了,能够入我《剑道真解》的剑修也不计其数,可不管是修炼前还是修炼后,他们都看不出剑碑是一柄剑啊。这个残忍的游戏,是不是要结束了?说着,他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玉无忧望了上方的玉昭一眼,应道:帝君,那是大道选择的人,其他人如何能与她比?这件事情早就该结束了。等到那时,我之后辈责任便算了结了。 玉昭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玉无忧道:你的后辈?听说是个女子。 玉无忧眉头一皱,望向玉昭道:帝君是瞧不起女子么? 玉昭瞪了玉无忧一眼,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转了个话题道:瞧瞧那天道宠爱的人前往何方吧?只要在剑碑上留下一道剑痕,身为剑主的玉昭自可以追溯他们的下落,只是感知了片刻,玉昭的面色骤然一变,他望着不解的玉无忧道:她们去冥海了! 玉无忧一愣,继而大笑道:剑帖被其利用了啊。近千年来,都是太一宗与冥海斗争,可如今我昆仑境不得不卷进去了。 玉昭哼了一声道:光有我们可不行。他眸子转了转,笑道,无忧啊,你去偷偷抓只龙族小崽子,扔到冥海那边去。 玉无忧: 冥海为鸿蒙之中阴浊汇聚之地,可就算是这种地域,也能诞生独特的天材地宝,故而只要不曾触及到冥海中心,仍旧是有人居住来往,就是比不得其他去处热闹。 卫含真和素微抵达的城池叫作阴一城,盛产阴灵草与阴雷石,前者可入丹为药,后者则能够炼制成威能宏大的雷珠,因为它们都靠近冥海,在外界要价极高,这便引来了一群疯狂的人以身涉险。外围有真魔游荡,但是在城中还是安全的,此处由一个太一宗弟子镇守,不过那弟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斩杀真魔,极少见到人影。 这儿浊盛灵衰,对寻常的修士而言不是修炼的好去处。卫含真感知着周边的灵机,摇头道。虽然设有聚灵屋,汇聚天地灵机,但是怎么都不比外间好。视线落在往来的人身上,卫含真忽然想明白了,能够来此恶地博机遇的,他们什么困境不曾经历过?可能聚灵屋于他们而言也是好地方了,多得是不肯出丹玉在外苦苦打磨灵机的。 有混沌天章在,这些浊气也无妨。素微接过了话头。卫含真点了点头,身为玄门修士,她天生排斥这些浊气。不过正如素微所言,浊气对她二人来说是小事。素微以混沌天章神通转浊清,而她的宰道衡机可转入一切法。 阴灵草和阴雷石散落各处,不过越逼近冥海中心,其产量便越多。来到这边的散修大多都组成了队伍,极为排斥外来者。乍然见到了陌生的卫含真和素微,一个个都警惕地望着他们,双眸中藏着血色。 卫含真没有理会这些修士,她对阴灵草和阴雷石的兴趣并不大。剑光分化数道亮芒,交击长鸣,便往藏匿在一边的真魔斩去。冥海真魔是无形之物,到了一定修为才有自身识忆,参照人身显化,而低层次的则是一阵阴风、一团阴气被打散之后还归天地,有可能再度生诞出来。卫含真的剑光一转,而后素微的剑气也跟了上来,亮光一照,那股阴气荡然无存。灭剑夺气意,杀剑断生机。卫含真和素微两人将外围的真魔尽数扫荡之后,又纵着剑光往深处去。 冥海之中真魔精质不计其数,少了一部分根本不会被魔王注意到。但是那些能够显化人身,相当于天仙玉仙层次的真魔少去,便引起了魔王的注意。 那群该死的太一修士又来了?断真,此是你的职责。一道声音懒洋洋的传出,四面阴风凄号,不见魔踪。 就算是太一修士,也不可能斩了这么多,且没有一个复还回来。又有一个魔头开口道,话音落下,一个骑着白象、手持根本经文的青年修士身影缓缓地映照了出来。其号为断真,断一切真,再以自身成真。六大魔王各有根本念,互不干涉,他之根本念便是灭太一。桀桀的笑声化作了阴风散去,断真魔王幽邃的双眸注视着前方,沉声道:夜壑,你去处置。话一说完,另一个真魔显化了出来,正是先前在秘境中对付卫含真之魔。赤红的双眸仿佛藏着焰色,他朝着断真魔王一点头,就朝着外间掠去。 杀剑之利,万法不可赦,其能斩真实,又能断一切虚妄。素微的道誓是斩魔,那她的剑意便朝着道誓而转,成为彻彻底底的斩魔剑。起初运转间还有几分阻滞,但是到了后头,剑光一起,便可杀灭真魔根本。 到现在出现的都是天仙玉仙那一层次的,卫含真更多的是看素微历练,顶多以神通稍微压制一番。忽然间,她眉头一蹙,感知到了一股强悍的魔气。剑光一转,手指朝着西南方向一点,顿时雷声轰暴,气机滚荡。寻常的真魔被雷光打散,而夜壑则是显化出来,一双眼不带一丝感情地望向了卫含真。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这个魔头比在秘境中看到时气息更强大,可那又如何?此处你不用管。卫含真头也没有回,她既然能斩这真魔一次,也能够有第二次。 雷光之下的北冥玄水成为一条暴烈的雷河,翻滚着毁天灭地的气息。雷光原本便克邪,更何况是神霄雷?那些真魔精质一团团散开逃逸,唯有夜壑立在了远处使了个魔道神通,将自身的身躯不住放大,宛如一尊魔神。雷光打在了他身上那层魔煞上,消磨一层仍旧余下一层。卫含真讥诮一笑,真魔自浊气之中生诞,自然也以阴浊为食,她不再去管那魔头,而是将剑光铺展,尽夺此地浊机。真魔在道之外,但是不管是清气还是浊气,都在大道之中,那便是宰道衡机之术可制衡。卫含真顺着心中的念头而施为,果然能够将被灭剑夺杀的灵机化为己用,就像当初吞噬牧月元神那般!她的精神顿时一振,比起素微受自身局限的混沌天章神通,这宰道衡机乃是根本法之流,能化则化,不能化则是灭之! 第101章 就算没有宰道衡机这门道法,卫含真也有把握对付夜壑。让她兴奋的是宰道衡机这门道法本身,兴许还有其他的妙用。旁人避之不及的冥海,此刻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她的道场。将夜壑周身的阴浊之机寸寸剥夺,顺便将他的意志也镇压住,使得他不能沟通魔物,从中获得力量。卫含真没有将他打散,因为之前在秘境中已经试过了,就算将他打散了,也会借着浊阴复还回来,这只是将他削弱到一定程度,而不是彻底铲除。鸿蒙惯来是用这种手段对付真魔的,故而冥海万载不败。 卫含真朝着素微望了一眼,那些层次与她相仿的真魔已经被杀剑给消灭了。眼神对撞间,她显然也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将剑光一折,朝着夜壑的身上斩来。一道白色的摇曳,剑光在刹那间变化无穷,不管是诸有还是空无,都因剑光一颤,继而化散。在这一瞬间,夜壑同样也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本能驱使着他先行一步化作魔气精质,好有一线存身之机。若是有一缕逸散,他便能够还复回来。然而剑光往他身上一照,不管有没有与剑光相触,只要是与之同源之气机,尽数消失不见。这一剑是斩根本,任你如何变化都无法自其中逃脱。 冥海中央,断真魔王感知到了夜壑气息的消失,他的面上仍旧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凝视着那股气息波动的方向,猩红的双眸变得幽邃起来。道骨他的嘴唇喃动着,轻轻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冥海真魔前往九州,需要以道骨做梁,因为只有道骨是万有,也是万无,可以沟通一切。然而他们的行为失败了,眼下那天生道骨之人来到了上界。手中的《根本魔经》被风吹着快速地翻动,断真魔王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漠然地望着前往。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他知道那拥有道骨之人修为不及他,可心中却有一股警兆,一旦动手可能牵动更大的危机,那几位魔王不插手,他是无法解决此事的,现在倒不如继续等待着。 因卫含真和素微的存在,冥海外围,那些生诞出自我意识的魔头一个个退去,怕又被这两人追杀,他们还斥出了一团又一团真魔精质,好阻住她们两人的脚步。斩魔砺剑,可仍旧需要消化所得。故而半载之后,卫含真与素微便罢了手,从冥海之中退了出去。 比之她们进入的时候,此方变了不少模样。可能是因为生诞自我意识的真魔消失,这方采集阴灵草和阴雷石的修士都变得多起来,在她们自冥海出来的刹那,无数双眼睛紧紧地凝视着她们,眸中似是泛动着贪婪。只是他们没有动手,片刻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卫含真一瞧便明白了,这行人大概得知了自己的事情,然而忌惮着白帝剑帖,不敢有所动作。她冷哂了一声,正打算回到阴一城中,忽然间听见了修士议论的话语声。 龙气不作假,此处应该有一条真龙。 诸位是要对真龙下手么?龙族知晓了可不会善罢甘休。 这远在冥海谁知道怎么一回事?万一不成,就护送那条真龙回去,好成为龙族座上宾,毕竟龙族好客乃鸿蒙众人皆知的事情。 真龙?卫含真眉头一蹙。鸿蒙之中,除了五方帝君占据了一大片地域,太古妖庭也是一方不可轻易得罪的大势力。不过妖族素来高傲,除人族之外,不管外间的事情,根本不肯同人往来。在鸿蒙圣域,基本不可能瞧见妖族的身影,至于这冥海更不用说了。那群真魔没得罪到妖族头上去,他们是一点都不管的。 素微的眼皮子一跳,听到了真龙两个字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抬眸望向了卫含真,询问道:要过去看看么? 卫含真思忖了片刻道:去。不知道真龙对这魔念的抗拒能为如何?如果一条真龙在冥海堕入魔道,成为魔龙,对鸿蒙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她的视线在修士中一扫,很快便找到了正一脸热切讨论真龙的两个修士,悄悄地跟上了他们。 龙气与浊阴之息交缠在了一起,微弱的龙息吹起了一阵阵黑色的旋风,百丈长的真龙身躯萎靡地落在地上,连将缠绕在身上的真魔精质驱散的力气都不曾有。不过它的龙鳞上,似是笼罩着一层银白色的亮芒,正将那真魔精质一点点地消磨,不使其沾染魔息。 周边已经围了数十名修士,大体是玉仙修为。妖族,尤其是龙族的血肉鳞片可都是一种宝材,若是涿鹿之野的修士,练了《根本心经》,更是可以驱使妖族,将之契约成自己的灵宠。有一只真龙做灵宠,战斗力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众人打量着虚弱的真龙,像是望着待宰的羔羊。此刻他们需要对付的不再是这条孱弱的真龙,而是身边的同道。 真龙如何出现在此处的?与真魔是不是有关系?一个年轻的修士眉头紧皱着开口,眼中不乏担忧。只不过他的话语引来的是一道讥诮的笑声,剩余的人就算没有笑,也都是像瞧傻子一般望着修士。来到这里都是为了冒险,有真魔那又怎么样?他们采阴灵草不就是顶着危机么?再者,前段时间有两位女修以及太一宗修士入了冥海,杀退了真魔,眼下四野平静着呢。 若诸位不与我争,自有大量宝材奉上。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回身一瞧,望见了一个身着玄色长袍、头戴莲花冠的年轻修士,他的衣襟上用金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仿佛是真龙一般,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威势。 阁下是一名散修皱眉开口。 那年轻修士挑眉傲然一笑道:涿鹿之野,姬平。 在场的散修面色俱是一变。涿鹿之野是黄帝姬野治下的地域,而那姬平便是黄帝的长子。听说黄帝三子争位,身为长子的姬平并不为黄帝所喜,可那又如何?其出身就注定了他的身份、资源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姬平并非一个人过来的。 姬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拿到手。 众人的心中生出明悟,权衡利弊之后,大多数都朝着姬平一拱手,往后退了一步。余下的人似是还在犹豫,而姬平眉头一皱,一刻都等待不了。他朝着身侧的修士使了个眼色,便听见一道咆哮声响起,一只浑身银色毛发、威风凛凛的巨狼便出现在众人的跟前,正是此修士的灵兽银风狼。 银风狼性情残酷好斗,而其御主也是玄仙修士,对上他胜算并不高。然而没等最后的几人做下决定,那银风狼幽绿的瞳孔已经锁住了他们,悍然扑往前方,矫健的身躯裹挟起凛冽的罡风,闪着寒光的利爪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撕碎。那几人神情骤然一变,而姬平则是冷笑了一声,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形似木鱼的法器,轻轻地一敲,便见一只大鱼从虚无凝为了实质,它猛然张嘴朝着前方一吞,便将这方地域给吞到了腹中。此妖兽并无伤人之能,但是空间算是被彻底禁锁,谁也逃不脱。 恋耽美 ——(86) 那法器名曰沧鸣,乃是姬平取一只万年鲸妖之骨祭炼的,配合他自《根本心经》中悟出的神通长鲸之腹,便可召出长鲸虚影,吞下天地,将这一方地域禁锁。那几个修士不过是玉仙修士,哪能抵得上两个玄仙联手?不出数息,便被银风狼撕裂成了碎片,长鲸虚影慢慢退去,浓郁的血腥味在半空中弥漫,一股莫名的暴戾和煞气自众人的心中升起。 那就多谢诸位了。姬平见反对的人俱不在,便微微一笑,假模假样地朝着众人一拱手。他的双手泛动着,正打算强行与这条真龙结契,忽然间一道嘹亮的凤鸣响彻四野,一团焚烧一切的火焰自半空中落了下来,烧得真魔精质扭曲往后退缩,而姬平一行人也极为忌惮这火焰,身形一闪,便往后方避去。 绚丽的凤凰在落地之后化作了一个眉眼精致的女子,她的视线先是落在真龙上,继而又冷冷地望着姬平。 凤凰!姬平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他有把握契约虚弱的真龙,但是没把握面对凤凰。凤凰一族不是极为高傲的么?怎么会离开凤山? 涿鹿之野女子一眼便认出了姬平,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是已经同我妖族结契,不会对开智的妖族动手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涿鹿之野修士的根本法名曰《根本心经》,乃是御兽之法,而这兽自然是来自妖族,故而比起其他地域而言,太古天庭与涿鹿之野仇怨最大,曾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还是其他大能插手其中,双方才勉强达成和平契约。 姬平心一沉,见这女子有意替真龙伸张,暗暗道了一声不好。掩藏住了眸中的凶光,他勉强一笑道:冥海乃危险之地,姬某也是见真龙落难,想将其送回龙族之中。 真龙?女子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指着那百丈长的龙身,咬牙切齿道,就凭眼前所见便断定这是真龙?你们眼瞎么?这是哪门子真龙? 姬平一愣,他望着女子,一时摸不着头脑,而一侧的修士俱是皱着眉。龙角、龙爪、龙鳞不是真龙还能是蛇啊?为了不让自己对真龙下手,这妖族女修竟然睁眼说瞎话! 卫含真和素微一直隐在了暗处。其实在那瞧见那条真龙的时候,素微便几乎忍不住要现身了,但是卫含真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是我门下?卫含真传音道。 素微慎重地点了点头。在她飞升之际,甘师妹的修为便已经突飞猛进了。她是半妖之身,那《太虚化龙经》正适合她修炼,只要有真龙精血,一切便能水到渠成。当初卫含真飞升离去并未替甘如英寻到,不过后来弥兵岛那边送来了,说是感念太一一脉镇守九州之功。有真龙精血辅助,在九州时,甘如英已经从蛟化龙了。不过那《太虚化龙经》极为精妙,不仅仅是化龙,而是千变万化,悟妖族神通。 师妹她素微蹙着眉,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龙息微弱,连人身都维持不住,显然是遇到了险境。那凤族女子不明来意,然而其他的修士,所怀的便是彻头彻尾的恶意。 卫含真淡声道:再等等。 场中姬平的眼神连连闪烁,让他就此放弃一条真龙,他并不甘心。他同行的数人只有萧天宇是玄仙修为,若是能够有其他人族修士相助,或许可以功成。他朝着站在银风狼身侧的萧天宇传音说了一番话,便抬头朝着凤族女修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便离开了。说着便做出转身离去的模样。 而凤族女修则是冷哼了一声,眉眼满是倨傲。 然而就在此刻,木鱼咚一声响,淡蓝色的大鱼一摆尾,纵身一跃将此处天地给吞噬。诸位若是助我一臂之力,我姬平以仙器相酬。姬平郑重地开口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冥海附近挣扎的修士可不知什么大义。对面孤立无助,就算是强悍的妖族又如何?他们这边可是有两位玄仙的! 凤族女修神情骤然一变,没想到姬平会出尔反尔,她眼中的错愕收敛起,望着姬平恨恨道:人族修士果然是狡诈不可信!她伸手往前一握,掌中便出现了一柄烈焰灼灼的刀,她冷冷地望着姬平,袖中则是飞出了一枚闪烁着金色亮芒的宝珠。这宝珠一出现,便鲸吞般吞噬着四面残存的灵机,显然是在蓄势。因为这方天地被禁锁,故而凤族女修也是极为坦荡地将此物祭出,若是这天地禁锢不解,那他们就做好承受这一击的准备! 姬平没想到凤族女修手中有这般的法宝?但是他很快便定下神来,这般威能宏大的宝珠蓄势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只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位,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见银风狼已经化作了一阵风朝着凤族女修掠去,他也掐了个法印,召唤出自己的灵兽来。 御主不死,那灵兽便得一口精气相续,不算是真正亡了,斩人。卫含真吩咐了一句,眸光闪烁了一道寒光。她现出了身形,脚下的浪潮猛然掀起,几乎充斥这片天地,雷光明灭之间,将众人错愕的神情给照亮,卫含真并不理会,数息之间,神霄雷网已经布下。雷霆滚动着,蓄势未发,可即便是如此,那股宏大的威能使得长鲸口中发出了哀鸣,仿佛承受不住。卫含真给了他们机会,然而到了这一刻,无人愿意放手。无声地笑了笑,她的眸光一片寒意,神霄雷轰落,四野都是那紫红色的可怖亮芒。被击中的修士尚有一口气在,然而没等到他们暗自庆幸,一道剑光斩来,精神气俱灭。 长鲸哀鸣,身上承受的力量自然转移到了姬平的身上。姬平的口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颈间的一块玉牌应声而碎。他的灵兽趴在了雷光中,因为周身灵机被剥夺,神通根本使不出,周身动弹不得。他望着卫含真,抬袖勉强道:这位道友,同为人族修士,何至于自相残杀? 卫含真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的弟子,也是你能够动的? 姬平眼皮子一跳,望了眼茫然的凤族女修,便知道不是她。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那条真龙了。真龙怎么会认人修为师?他望着这一幕,只觉得万分荒唐。顿了顿,他道:各退一步如何? 卫含真道:你若愿意立下法誓,也可。 如此奇耻大辱,姬平怎么能够揭过?他原本是想找个借口离去的,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冷然,道:既然如此,只能够斗上一场,见分晓了。又一声木鱼响,长鲸身影化散。灵兽与他的身躯一合,他的气息层层拔高,那一身威慑仿佛自荒古而来。下一刻,却见他如离弦的箭自外激射去。卫含真立于远处,双手负在身后,唇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片刻之后,便见姬平狼狈地折了回来。整片天地已经被神霄雷网锁住,他原本想用灵力裹挟自身强闯出去,然而不知道剑光有什么玄妙,他身上的灵机一直被剥夺镇压,根本没办法挣脱。 第102章 身为黄帝之子,就算不被帝君所偏爱,姬平的身上仍旧是有些仙器的,先前的木鱼是一种,而此刻祭出的一青一白两道回环的剑又是一种。此剑名曰子母剑,只要子剑斩中敌手一抹气息,而后的母剑掠去,必不可能斩空。此剑威能宏大,若是没有同层次的护身法器,便算是金仙也能够斩了。他的御兽之法完全被对方压制,想要赢了,只能够借法器了。 在子剑掠出的时候,卫含真眯了眯眼。这剑只要与她的神通相碰撞,便会沾染气息。而半空中悬浮着的一柄青色的剑器,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危机。她的心中有股明悟,将自身的法术神通撤了,再剑遁离开此方,便能不沾染气息。可要是这么做,敌手就有机会逃脱了。她眸光一凝,任由那剑光往自己身上斩来。紧接着,一道低低的鸣声响起,她的身后浮现了一只巨大的玄蝉,透明的双翼仿若星光组成。剑光与蝉翼相撞,那一抹悍然的气息骤然消失不见。 护身道器 姬平的眼皮子狠狠一跳。 卫含真从容望着姬平,自从秘境中归来之后,所有宝材都用来祭炼福寿蝉金锁。自身功行固然极为重要,可若是对方手中的法器层次极高,这在斗战之中绝对是吃亏的,她来此积淀不足,只能够将推动护身法器进入道宝层次。 有护身道器的存在,她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姬平将注意力放在了卫含真她们的身上,然而此刻凤族女修祭出的宝珠已经积蓄完毕,一道炽烈的白光轰然爆开,在这片紫红色笼罩的区域,骤然变成了一片惨白色。光芒煞气重重,所触碰之物,尽数都化为了飞灰。姬平的身上也有护身的仙器,不过被那白光一照,宛如寒冰化水,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卫含真抓紧时机,数道神霄雷轰在了没有任何遮蔽的姬平身上,直到将其元神都彻底打散。至此,场中觊觎真龙的修士算是无一人生还。 阁下是凤族女修望向了卫含真,眸中既有惊疑又有警惕。 卫含真没有回答,身形一动便落在了真龙身侧,她伸手往那真龙的下颌一点,便有一张散发着金芒的法符飘起。在法符被揭起的那一刻,真龙那虚弱的气息层层拔高,到达了巅峰时候,身上灵光浮动,化作了人形。 甘如英最先看到的是凤族女修,顿时面色一变,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等视线一转,望见了卫含真和素微时,身躯一震,大为惊诧。师尊!大师姐!她惊叫了一声,压不住自己的语调,朝着卫含真就是一拜。飞升到了鸿蒙之后,她便四处寻找师尊和大师姐,奈何她所落之地是妖庭,几乎不与外界联系,不管是谁,都是一问三不知。 卫含真轻轻一颔首,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而甘如英也没有发现异样,起身之后便立在了素微的身侧,眼神闪躲着,不愿意对上那凤族女修的视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算好还是坏,落到了妖族之后,因她得了龙族的精血,已经化蛟为龙,就算是来自九州,也得到了妖族的热情接待。听他们说,若是落在鸿蒙圣域,会被视为太一宗道统,会被五帝之人追杀。太古妖庭四处可去,然而她随便乱走之后,不知不觉进入了凤山,正好见到了这凤族女修涅槃!时而凤形,时而人形不过这不重要,主要是在涅槃之中,炎炎烈火烧灼宝衣,化作人形之时是处于一丝不挂的状态,然后她便被这凤族女修追杀了。 一路逃窜离开了太古妖庭,她还以为逐渐安全了呢,结果不知道被谁偷袭,身上被贴着蒙蔽五感、镇压修为的法符扔到了冥海之中。可就是这趟冥海之行,让她重新遇上了师尊与大师姐!长舒了一口气,她觑了凤族女修一眼,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又被那冷厉的眼神给止住。 凤族女修望着卫含真,拧眉道:你便是她的恩师? 卫含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望着咬牙切齿、神情莫名的凤族女修,问道:不知道友与她有何过节?她看得出来这女修对甘如英的不满,可先前便是她出手阻止那些人对甘如英下手的。 是我将她逼出了太古妖庭,我会对她的安危负责。凤族女修郑重地开口道,她剜了甘如英一眼,又道,但是有一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给我一个交代。 卫含真打量着手中的法符,这上面的力量颇为玄异。不是单纯的镇压灵机之符,上面流转的力量应当也护住了甘如英,就算是他们没有出现,姬平也不能够得逞。只是这法符是谁下的呢?将甘如英扔到此处有何目的?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他们又如何知道甘如英是自己在九州的弟子?卫含真心中的疑问颇多,她凛了凛神,转向了凤族女修问道:什么交代?顿了顿,又问道,何事? 她偷窥我涅槃!凤族女修恨声道。凤山乃凤族领地,可不是寻常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甘如英面色一红,她大声地反驳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无意间闯入了凤山。再说了,都、都是女修两个字,在凤族女修发冷的视线中咽了回去。她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可对方就是不听,要什么交代?她能给什么交代?大不了让她瞧回去。 凤族女修盯着甘如英,问道:凤山乃凤族禁地,你是如何进来的?是谁帮你的?她知道这家伙的身上有蛟龙之属的血脉,已经是化龙了。可那是水族,跟她凤凰一族有何关系?若是没有凤族人在前引路,根本不可能进去凤山。 甘如英有些茫然,凤山还有这等禁制么?我自己进去的,我没有感知到法阵的存在啊。甘如英开口道。 凤族女修听了她这话更气了,要不是卫含真她们还在此,她便直接动起手来了。你胡说! 这位道友,可能此与我师妹的功法有关。素微在此刻开口,她望着卫含真,见她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又道,师妹修习的功法与众不同,可转入其他妖族神通。 甘如英思忖片刻,颔首道:或许正因为如此。说着,她身上灵力一转,竟然是按照凤族女修的模样幻化成了一只凤凰,同样能够运转凤凰神火,只不过这与真正的凤凰神火还是有差距的,并非是天生神通,而是根据自身的灵力演化的。她的天生神通只有龙族一属。 凤族女修惊诧地望着甘如英,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这位一开始是半妖之躯,以人身入道,那功法与众不同也可以理解。可是想到先前的事情她的面颊便微微泛红,就算如此,还是揭不过去啊!双眸波光流转,她故作恶狠狠地剜了甘如英一眼,见她有了师尊、师姐之助,越发坦荡,她那股郁气更加平息不下了。 在下微山山主卫含真,此是大弟子素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卫含真在此刻开口,打破了那股尴尬的氛围。 凤族女修语气有些生硬,应道:凤山凤之仪。 凤山少主?甘如英在太古妖庭一段时间,知晓了不少的事情 ,自然也听说过凤山少主的威名。在除了龙族之外的妖族都趋于保守的时刻,这位凤族少主可算得上锐意进取,妖族子弟提起她,怨言都不少,看来没少在太古妖庭惹事。凤之仪横了甘如英一眼,将斥责的话给咽了回去,她往前往浊气滚荡的冥海望去,沉声道,此便是真魔栖息之地么?说着,便一团凤凰真火打出,火光如一只展翅的凤凰,望着前往吞没去,一切存在都被灼烧地扭曲,可在火光散去后,又重新复还了回来,凤之仪眉头紧紧地皱起。果真是麻烦之地。 此是大道之外,大道之反,难以尽除。卫含真摇了摇头。她们可以将六大魔王杀尽了,但是只要那根本的魔念存在,千年万年之后便会有新的魔头生出,再度于鸿蒙中传自身之道。这是她在冥海中留了一段时间后产生的明悟。她们能做的便是将这处危机削至最小,将冥海转化成弟子未来历练的道场。凤道友可认识这法符?卫含真忽又转了话题,询问道。 恋耽美 ——(87) 凤之仪接过了那道笼罩在金芒之中的法符,片刻后笃定道:与我妖族无关,跟涿鹿之野封镇妖族的法符截然不同,应该是出自昆仑境。 卫含真点了点头,她也自法符中感知到了丝丝缕缕的剑意,可毕竟来到鸿蒙不久,不能与在此处生存成千上万年之人比较。剑帖在身,白帝那方很容易便追溯到自己这边,难不成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细想过去的事情,隐隐又觉得不对劲。 昆仑境白帝圣宫。 那龙族的小崽子已经扔过去了,但是事情不大对。玉无忧叹了一口气。 玉昭懒洋洋的,他一掀眼皮子道:什么不大对?龙族不管了? 玉无忧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沉重的语气中又透着几分忧伤,他道:龙族那边不便出走了,凤山的那位少主跟了过去。 啊,那位啊?不是更好么?玉昭笑道。 玉无忧望了眼玉昭,眸中多了几分怜悯:她们杀了姬平。 玉昭: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持有剑帖的人是他要护住的人,可黄帝姬野极为爱面子,若是知晓了此事,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玉无忧道:姬平那小子心大,想要真龙做灵兽,不巧了,那只真龙小崽子正是微山那位的弟子,也是下界飞升上来的,算太一一脉。对了,太古妖庭那边也有九州龙种在呢。 玉昭扶额叹息道:九州龙种啊,这麻烦大了,你怎么就抓了这么只小崽子。这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太古妖庭,如龙凤这般的上古异种,是只会诞生在鸿蒙,而且也极少离开此地。然而龙族不同,其不止热情好客,还喜欢各界遨游,故而在诸天小界都留下了真龙血脉以及伪龙兽。如今诸界除九州之外,俱已平定,转入根本经中,诸天龙种便渐渐消失了,只有九州留下了一脉龙种。现在太古妖庭中还有两条自九州来的老龙呢!若是姬野来问,就说我闭关了。玉昭又道。 玉无忧望着他半晌,才道:那若是黄帝直接对小辈下手呢? 玉昭仔细一想,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虽然姬野放任自己三个儿子夺位,可他们只能内部厮杀,要是别人干涉,那就是他们姬家之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灭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道:如今事情涉及妖族、太一宗,要是姬野不要老脸,自会有人对付他的。是的,根本轮不到本帝君插手!玉昭越说越是理直气壮,玉无忧腹诽了一句不要脸,可身为下属,除了领命,他能有什么办法啊! 涿鹿之野,偌大的王城立在了一只巨兽的骸骨之上,散发着一股来自荒古的威势。涿鹿之野与四方地域不同,其治下地域由帝脉以及公室三族共同把持着,黄帝只是从姬家一脉中选出来的共主,其在登位的时候立下了法誓,尊荣与三族共享,故而虽然是王城第一人,其仍旧受到三家的掣肘。姬野子嗣血脉不少,可在公室三族的推动之下,有能为竞争帝位的,也只有三名帝子,其中姬平居长,其次姬浪居贵,而幼子姬沧得宠,各得一族支持。 宗祠之中,一块块命牌由红色的丝线悬挂着,散发着盈盈的光芒。只要是姬家以及公室三族出身的本家弟子,命牌都供奉在其中。看守宗祠是一个闲差,身穿灰布衣的修士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忽然间,一道吧嗒细响,将他惊得魂飞魄散。打着灯,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眸,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帝子姬平的命牌碎裂,代表着其不幸遇难了。他顿时将灯一甩,快速地往前跑去,还因脚步太急摔了个骨碌。 黄帝本人在闭关清修,王城之中一切事宜都有公室三族的长老主持。此刻听到了姬平身陨,公氏、屈氏的神情不变,平氏长老则是面上大骇。因为公室三族之中,他平氏支持的便是姬平,为了将其推上位,可不知耗去了多少的资源!可现在没有任何成果,姬平就死了?!这意味着在三家的角逐中,他平氏要被斥出权力中心了。如今的这位黄帝并非是三家共选的,不过其后来遭遇劫数有求于三家,便使得三家趁机挤占帝脉的权势,才形成如今的局面。黄帝不仅仅想做共主,而三家同样不想做那永久的下臣。毕竟公室三族都是自帝脉中分出的,与帝脉有同个祖先。 姬平已经死去,报仇没有任何意义,此刻的平氏长老只想离开殿中。然而公氏长老慢悠悠开口了,他询问道:是何人下得手?其支持的是姬浪,因为姬浪的母族乃公氏走出的。 需要借秘法追溯,此法唯有帝君能用。不过帝君在闭关,不好以此事打扰他。平氏长老淡淡地开口。姬野是个护短之人,若是其知晓了此事,必定会让另外两子去解决,谁若在其中能够胜一筹,便记上一功。他平氏努力了那么久,可最后却成为另外两族的踏板,心中怎么能平? 屈氏长老则是一挑眉,朝着平氏长老淡声道:平少君毕竟是帝君之子,怎么能够瞒过?公氏长老闻言一颔首。平氏长老见状不再发言,只是一脸漠然地坐着。拦也无用,余下的事情与他无关了。 阴一城中。 卫含真思忖良久,觉得让甘如英与凤之仪一道回太古妖庭更好,至少在那方地界无人来犯,能够保全自身。姬平死于此处,涿鹿之野定然会追到这边,此事她来处理便好。然而不只是甘如英不愿意离去,就连凤之仪都不肯回到妖庭去。她们得知卫含真和素微在此处镇杀真魔历练,也要跟着如此施为。卫含真并不会强行改变旁人的念头,见她们执意要留,也不作阻拦了,只是后面因果自担便是。 大师姐,师尊她甘如英总算是发现了些许异常,偷偷地找到素微说道,好像变得更加高邈不可近了。像是横亘在前方的大道长河,你自我感觉近了,实则在极远处。 素微眸光一敛,淡然道:师尊关于过去的真识被封存了。你我二人于她不过陌生人。 甘如英面色一变,她愣愣地望着素微,良久后才回神道:连大师姐都忘了? 素微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第103章 大师姐入门最早,与师尊之间的情意显然不是其他弟子可比拟的。此番虽然竭力掩饰,使得面容看去如同往日一般平静,可双眸不经意间还是泄露出了几分伤怀。甘如英有些后悔自己的最快,正暗自懊恼间,素微又岔开了话题,询问起九州的事情。 九州一切如常,虽然有不少被《根本魔经》侵蚀的修士出现,不过如今各个宗派都开始修筑法坛,主动去清剿魔头,使得他们不曾成长起来。弟子在这一番磨砺中,也能成长许多。 有不少前辈已经到了炼神境,可九州魔祸不清,他们不愿意飞升到鸿蒙。 素微点了点头,与她离去时相差不大。她知晓那些前辈的心思,九州需要大能坐镇,防的不仅仅是下界被《根本魔经》侵蚀之修士,更是防备鸿蒙的真魔以及不怀好意的仙人。她到鸿蒙的时间不算长,可也看出来了,鸿蒙的修士极为冷漠,各自划定一方地界,眼中唯有我,而不见其他。他们走的是一条独道,所求的是万世混一而不知机变。 冥海之中,卫含真一行人知晓自身的本事是不能够对付六尊魔王的,只是靠着与真魔厮杀历练罢了。夜壑消失后,真魔之中再也无功行等同玄仙的魔头出现,甚至连天仙、玉仙层次的都不曾有,卫含真也不在意,因为他们本质都是浊灵之机,皆可让素微用来练不赦之剑。至于甘如英与凤之仪两人,算是磨砺心境。 如此数月之后,阴一城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他们可不是为了采阴灵草和阴雷石,气势汹汹的,一来就拿出了画像找人打听消息。这行人自然就是涿鹿之野过来的。在两族长老的授意下,闭关的黄帝最终还是被惊动,知晓姬平的死讯后极为众怒,他能苛责此子,不代表着旁人能够对其动手!果然,他下了命令,要三位长老不择手段除去凶手。平氏长老因姬平的死,对这些事情都兴致缺缺,倒是公氏和屈氏之人满口应下,对视之中,俨然有争功的打算。这最先来到阴一城的,便是黄帝幼子姬沧以及屈氏的高手。 沧少君,听闻那些人还在冥海之中,不如再等待一些时间?说话之人名曰屈高,乃是屈氏子弟。 姬沧眉头一皱,他询问道:那她们几时出来?不能干等着吧?要是被姬浪得手了便不好了。 屈高应道:听城中的人说,她们在冥海中历练一阵便会出来,现在也差不多时候。 姬沧听了这话,神情才缓和了几分,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神态自矜。 黄帝以血脉追溯之后返照出姬平死之前的景象,不过被一股莫名的气息遮蔽着,出现的只有两道人影,能知晓其中修为最高的是玄仙。可能够轻易杀死身有重宝的玄仙,足以见那人的不凡,故而这回屈家还出动了一名金仙为姬沧保驾护航。那人杀得了姬平,那就能杀死姬沧,要是这位折在了这里,可就让公氏白白捡了个便宜了。 几日后,卫含真一行人回城。只是在临近城门的时候,卫含真眼皮子一跳,心中浮现了一抹警兆。她伸手那枚自甘如英身上揭下来的法符往前一点,便听见了一声爆响,法符中被封印的剑气因遭遇了攻击尽数涌了出来,化作了千百道森然的剑芒。暗中袭击之人暗道了一声不好,快速地掏出了一个囊袋,将袋口一张,便将剑光入了囊中后,消失无形。 到了这地步,已经没必要躲藏了。姬沧一行人沉着脸现身,冷冷地望着卫含真一行人。 诸位这是何意?卫含真冷淡地迎上了冰冷的视线,开口询问道。 阁下杀了我涿鹿之野的平少君,自然要付出代价。屈高得了姬沧的眼色,代为开口。 凤之仪冷笑了一声,抢白道:是他自己贪心招致杀祸,他以旁人为猎物,旁人不可以之为猎物么?她一现身,姬沧几人才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顿时神情一变!怎么会?太古妖庭竟然卷入了此事中?难不成那道被隐藏的气息便是来自妖族?姬沧心思百转,忽然明白了出行前姬浪的话语,他这哪里是谦让啊,这是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让自己来打头阵。 凤少主,此事与你无关。姬沧开口道,不管凤之仪到底有没有下手,他都要将其从事情中摘出去,若是挑起了太古妖庭与涿鹿之野的斗争,他是休想争夺那个位置了。反正父君血脉追溯也只见那两人,不见妖族踪迹。他的算盘打得好,可凤之仪偏是个激进的,她对涿鹿之野的怨气可谓来之已久,并不愿就此与之结下盟书,维持和平。故而在听到姬沧这番话之后,凤之仪冷冷一笑道:人就是我杀的,怎么会无关? 这样的话是对涿鹿之野的挑衅,姬沧的怒气瞬间便上扬了。他喝了一声你之后,又道:诸位得给我涿鹿之野一个交代,是战还是同我们走,诸位自己选择。他领的命令是将人彻底杀死,可现在凤之仪的出现让他改变了策略,只要将人带回涿鹿之野,便算是成功了。他更期待着这几位束手就擒。不过一直安静立在姬沧身侧的老者,闻言则是摇了摇头。他觉得姬沧说得都是废话,这事情不可能和平解决的,至于妖族,他的眼神闪烁着,战争代表着权位,不开灵智的妖族木讷,身为与自身契约的灵兽后,对自身的增益有限,哪里比得上那些开智的、有远古血脉的大妖?如果与妖庭决裂,平氏想必也会极乐意的。 沧少君,莫与他们废话了,直接动手吧。老者传音道。 姬沧回身望了眼老者,紧皱的眉头间写满了迟疑。老者便是屈氏的长老屈群,是此回同行的金仙。若是要对战,必先获得此人的首肯。思考了片刻,姬沧又抬头望着卫含真道:看来诸位是要与我涿鹿之野对抗到底了。 卫含真淡漠地扫了姬沧一眼,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那位老者的身上,灵机内敛,可他身上危险的气息不似作假,极有可能是金仙,真的对战起来胜算极小。不过这也无妨,她轻笑了一声,剑帖飞出,悬浮在半空中。这位道友可是识得此物? 剑帖?屈群的面色倏然一变,他们没有关注过生死剑,自然不知道剑帖落在谁的手中。有剑帖在手,就说明了此人是白帝玉昭要保下的人。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各方地域都质疑说白帝,说若是拿到剑帖之人凭借此滥杀无辜呢?白帝那边的回答是,若行事为恶则剑帖自消!这人的手中仍旧持有剑帖,恰恰说明事情是姬平挑起的,他完全是咎由自取。黄帝能够与白帝对抗,他一个屈氏长老却没有这个本事,思绪一转再转,他的面色红红白白,最后一拂袖,怒声道:走! 就如此轻易地放过么?姬沧听到了声音,心中忽地涌起了一抹强烈的不甘来,他望了眼屈群传音道。 这是白帝要保的人,剑帖之中封印着白帝的手段,便算是我也没有把握对付。屈群解释道。在往后走的时候,他忽然间感知到了一抹森然的剑意,恍惚间抬头,只见一道剑光如长虹贯日,映照在了他的心间,在那剑影之中,仿佛存在着一个身着白衣的清隽少年。屈群好半晌才回神,面上大骇!太一宗,是阴一城镇守的修士!他不是在冥海中厮杀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边,难道与这几人有关系?不等姬沧说些什么,他身上灵力一涨,如旋风一般将同行之人卷起带走。 卫含真淡然地将剑帖收起,这百年的安稳白帝那边会保。 他们只是暂时离开,姬野此人睚眦必报,定然会再度派出人来的,白帝剑帖未必能够拦住他。凤之仪笃定地开口道。 卫含真一挑眉,淡笑道:那便是白帝的事情了。那道法符出自昆仑境,八成与白帝有关。要不是他们,甘如英怎么会落在这边,被姬平看中?说起来这因果还是要算在白帝的身上。想了一会儿,卫含真又道,太古妖庭与涿鹿之野关系向来不好,此回兴许会毁了暂时的和平。凤道友,你最好回太古妖庭。 凤之仪闻言哼了一声,应道:我求之不得。别看有盟约,可涿鹿之野那边私底下的行动可不少,不管是有没有灵智的妖族,都被他们捕捉,妖庭这边不知晓么?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怕招致祸灾,使得五方帝君联手对付太古妖庭!可五方帝君岂能如此容易联结在一起? 卫含真见状摇了摇,不再多说什么。太古妖庭搅进了此事,于她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情,这意味着涿鹿之野那边会无暇来管她。想了一会儿,她忽然间抬眸,朝着某个方向望去,那边有个年轻的修士盘膝而坐,一柄长剑置于膝上。在视线相撞的时候,那位修士朝着她一颔首。 凤之仪注意到了卫含真的动作,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是太一镇守使何雪夜何真人!见卫含真一脸不解,凤之仪又有些纳闷,九州飞升的不都是太一道脉么?怎么好似不认识?想了一会儿,她又解释道,何真人是其他小界飞升的,他的宗门被根本道覆灭了,他不肯转入根本道,就拜入了太一。 恋耽美 ——(88) 卫含真闻言点了点头,神情中多了几分了然。何真人原先并不在阴一城,怕是为了自己才回来的。太一宗,是她的友盟啊!敛起了面上的情绪,她道:咱们先入城吧。历练之所得唯有彻底消化领悟了,方是自己之物。 阴一城中,姬沧一行人虽然退开了,可并未离开这座城。 白帝剑帖,又有太一宗相护佑,她到底是什么人?姬沧语气有些烦躁,他一心在夺权位上,根本没有关注过外界的事情。 未曾真正动手,不知其功法来源。屈群摇了摇头,眼神闪了闪。他倒是听说过一些事情,譬如说青帝与太一卫文儒的冲突,大道之限上的神秘修士身怀白帝剑帖不代表是白帝的人,得到太一宗庇护的,极有可能是那边来的人。 难道就如此接过么?姬沧沉不住气,他起身来回踱步,有些不耐道,此回先姬浪一步出来,若是空手而归,不知道姬浪会如何嘲笑我,父君那边也会有意见的。他深知自己父亲的性子,想要做成一件事情,那就定然要去做,可不会给白帝面子。 剑帖又是阎王帖,持有之人,是死人。屈高出声道,他一副乐观的模样,在他看来,持有剑帖便与死亡画上了等号,只有一个人能够得到《剑道真解》,他并不看好这群女修。 下一回生死剑要百年之后了。姬沧扫了屈高一眼,又道,而且还有一事,太古妖庭卷入了其中,不好处置。公氏那边可有人与妖庭交好。 屈群点了点头,接话道:所以少君还是先回王城吧,至少得到了一个有用的讯息,帝君不会责怪的。 姬沧闷哼了一声,他的眼神闪烁,半晌后才道:先不急,等姬浪的人过来吧。他们与那一方显然还算是和平的,可若是姬浪的人不顾剑帖动了手,得罪白帝以及太古妖庭的,便是他们了。纵然父君会欣赏他挺身而出,可这不是得罪某一方势力,就算是涿鹿之野也应付不来,为了平息妖庭、太一宗和昆仑境的怒火,还是会将他推出去的。就算不推出去,也破坏了其势力与妖庭之间的友盟。打定了主意之后,他的愁色消失不见,面上满是沉着自得的笑容。 涿鹿王城之中。 一只巨鹰落在了一个锦衣青年的手臂上,扑棱着翅膀。青年自他的脚下取下了一小枚玉符,扫上了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他一摆手,便朝着殿中走去,不到半刻钟,一道明光落在了殿内,化作了一个矮小的蓝袍老者。 公老。青年起身朝着蓝袍老者一拱手,敬声开口道。此人正是公氏一族中的族老公伯牙,颇得公氏族主看重。此刻见青年朝着他行礼,忙侧身一避,回礼道:浪少君。 姬浪笑了笑,道:我那幼弟带着屈氏族中的金仙过去的,仍旧未曾得手,看来敌手十分了得。公老也应该听说大道之限的事情么?派去的人打听过了,此人便是斩下一部道法的微山山主。 公伯牙哦了一声道:那整个鸿蒙都想要她死啊,一个太一宗未必能够护佑得了她。 所以其背后一定有其他的势力。姬浪笃定道。他那好弟弟一直没有回来,是寻找新的机会么?还是等待自己过去落入陷阱中? 公伯牙点点头,又询问道:那少君打算如何?这是两位少君之间的比斗,要是姬沧能够在此事中死亡最好,可他们这边一直袖手旁观也会引起帝君的不满。依他看来,解决那微山山主,不仅仅是为姬平报了仇,更大的意义在于使得黄帝通往大道的敌手消失。如果做成了,那数百年的继承者的竞争也宣告着结束。在听了姬浪透露出的消息后,他更倾向于动手,而不是静观。 姬浪道:听说青帝对此人恨之入骨,只是碍于剑帖一直忍耐着未曾动手。 公伯牙一掀眼皮子,否定道:此事不可,若与扶桑国联手,少君便失去角逐的资格了。 被公伯牙一反驳,姬浪也不恼,他和气地笑了笑道:是浪心切了,那便听公老的。 公伯牙沉吟片刻,又道:不管如何,还是要去一遭冥海的。至少要让帝君看到我们在行动。未必要真正做成,只要另一位永远失去角逐资格便成了,比如一个意外公伯牙眼中掠过了一道杀机。少君安心,此回老朽会同您一道过去。公伯牙又道。 姬浪嗯了一声,又问道:那妄君呢? 他口中的妄君指得是龙族中的龙君龙明妄,此人乃是金仙大圆满,大罗金仙之下几乎无敌手。其与公伯牙交好,当初与妖庭暂止干戈,也得其一份力。 公伯牙诧异地望了姬浪一眼,原本决定自己独行,可既然对方这么问了,他也不好拒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会去询问妄君是否同行。 姬浪听他这么说,顿时一喜。只要公老愿意开口,这事情便算定了。对方只是个玄仙,公老愿意相随,也是因为姬沧带了屈群过去,再出一名金仙是不可能了。但是龙明妄并非是王城之人,得他同行公氏族老不会拒绝。如此一来,便算姬沧有什么算计,他都不用惧怕了。 姬家两兄弟尚在谋划着,卫含真一行人再度转入了冥海之中。随着宰道衡机之术的运转,卫含真对自身道法的领悟更上一层,其为大道之宰,能化入万道之中,一为万道,而非万道如一。五帝的根本道法俱是自天道神碑上斩下的一部,是大道本身,却不是唯一道,妄想将一部根本道推入万世成唯一之道,皆是恶道。若不能宰制恶道,她便不可能自其中超脱。如今诸界演化根本经,已不见外道,余下五帝之间的角逐,只有九州是根本道尚未触及之地,若是九州崩毁,可就难以改变局势了。真魔入九州,是《根本魔经》的推动,可又不仅仅是真魔在此中作为,那群真魔倒像是先锋。 卫含真的眼中寒光乍然迸射,四面皆敌,大道之艰竟是如此!青帝、黄帝以及白帝之人皆已经露面,余下泽国与炎谷,乃至于佛国,他们立场如何呢? 第104章 玄仙以及金仙的出现,使得阴一城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毕竟在这种接近冥海的荒芜之地,多得是杀人夺宝一类的事情,若是对方想要对他们下手,根本连半丝反抗的能力都无。出于谨慎,不少人携带着采集阴灵草早早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省得卷入了漩涡之中。 姬浪、公伯牙一行人抵达阴一城的时候,并未直接去寻找仇敌所在,而是直奔姬沧在阴一城中的住所。偌大的灵庐之中,灵力周转,消去了庞大浊机带来的压抑与不适。可就算如此,此处的灵机仍旧比不上外间,姬沧在这里待的已经极为不耐烦了,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非要抢这个头功,又何苦来到阴一城受罪?而且一丝一毫建树都不曾有。 在听到了姬浪前来的时候,他的精神才振奋了几分,大笑数声后,亲自起身前去迎接。 兄长也来到此处了啊。对着面容与自己有几分酷似的英武青年,姬沧的心中可没有多少兄弟情义,连崇敬的假象都不屑于去做。 若你能够解决此事让父君开怀,我何必来此?姬浪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区区玄仙,竟然这般难解决么?难不成他们引了冥海魔头相助? 要是在平时听姬浪这般指责,姬沧已经发怒了,可这会儿他面上仍旧是和气的笑容。姬浪那边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刻意泄露出去的,只是他也知道姬浪多疑,他是不会相信区区玄仙能够有如此本事的。心思一转,已经想好了托词,故而应道:兄长怕是也打听了消息了吧?敌人乃微山山主,是那边过来的,太一宗站在其背后。这阴一城靠近冥海,太一可是有镇守使在这边的。 这番话在姬浪的预料之中,太一宗修士的数量不比鸿蒙修道士,然而他们之间极为团结,为后辈出头是他们时常做的事情。想了一会儿,他又道:屈老都对付不了此人么? 这话是质疑他身边之人的能为,姬沧有些愤怒,但是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望着姬浪淡淡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太一宗修士的能为兄长应当也知晓。那位都能以金仙之体硬捍青帝这个大罗金仙。 姬浪呵了一声,他当然知晓此事,不过太一宗那位已经被青帝拘禁起来了。他望向了姬沧,眸光幽邃,声音冷沉:既然你无法做成此事,那便由兄长代劳了。姬沧微微一笑,没有反驳,等到姬浪离去的时候,才转向屈群道:他这般容易上钩?他不相信姬浪会认可自己的说辞,不过这也无妨,他就算在阴一城打听消息,也得不到更多的了,那位可没有宣扬身边凤族少主的身份。 屈群沉声道:这意味着其有更大的倚仗。公伯牙与他同来,可这还不够。 姬沧怀疑道:公氏一族会派出两名金仙?要知道鸿蒙大罗金仙屈指可数,金仙已经是极强的战力,为了对付一个玄仙,派出两名金仙,那只说明了一件事无能! 屈群道:我怀疑公伯牙的那位妖族至交一起过来了。 什么?姬沧闻言大惊失色,片刻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间抚掌大笑道,啊,这回我的兄长可是做错了。 姬浪那头,另外在对面租下了一间灵庐,他坐定之后,望向了公伯牙道:公老以为,我那幼弟的话语有几分可信? 公伯牙道:说得是真的,可未必是所有。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法盘,此仙器只用于感应灵机用,指针左右旋转,等到平静下来时分化成两枚,一是指向了姬沧灵庐的方向,而另一个则是冥海,显然是太一镇守使何雪夜所在。如感灵盘所指,冥海附近,金仙只有三位,除了那位,便只剩下屈群与我,这就说明了微山山主身边不曾有其他金仙。 姬浪道:可要是遮蔽了气息呢? 公伯牙捋着胡须笑了笑,道: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不可能避过感灵盘。他转向了姬浪又道,不管对方还有什么倚仗,少君自可放下心来,我等有妄君之助,拦住太一的弟子,绰绰有余了。 姬浪点点头,虽然想了很多,担忧很多,可真正到了这边之后,发现自身好像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唯有一战了。我那幼弟如何处置? 公伯牙眼中掠过了一道寒光,他道:要是能找到机会让他永远说不了话更好。杀死微山山主或者对付姬沧,两件事情总要做成一件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姬浪、公伯牙都在灵庐中未曾出去,只是派手下的人前去打听消息。他们一是要等待龙明妄的到来,二来则是因那微山山主又入了冥海之中镇杀真魔。他们虽然自信《根本心经》运转不会被真魔所侵,可那些东西沾得越少越好,不妨再等待一段时间。 冥海之中,素微的功行不住地往上推进。她的功体已是天地不容的百罪之体,按理说天道不允她精进,可偏偏猎杀真魔是一个完成自身道誓的过程,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天地玄机,这是她的一线求道之机。天道阻她,只能降下百劫,断不了她的道途。 剑光湛然犀利,来往腾跃,时而有形,时而只是一抹空茫的剑气,素微身上沸腾的灵机慢慢地平定了下来,在这一刻,她已然是成功迈入了玉仙境之中。 你的师姐倒是好本事,敢在冥海这等地方精进。凤之仪神情复杂,她望着素微,又将视线转到了甘如英身上,眉头倏然一蹙,你之功法既然可幻化万物,又何必只做凤凰之形? 这不是凤凰真火对付真魔精质更为省力吗?甘如英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前方两道身影上,良久之后才慢吞吞道:在冥海也无事,师尊会护佑着她。 微山山主真的是你们的师尊?凤之仪又怀疑道,她怎么看都觉得怪异,难不成人族之中师徒传承都是这样的?是她自己见识太少了? 甘如英眉头一皱,她不满地望着凤之仪道:你对我有怨言可以,但不可胡说。师尊现在是因为过去识忆都被蒙蔽了,只是这事情她们自身知晓便好了,没必要告知旁人。凤之仪听了甘如英的话语,面色变幻莫测,最后哼了一声,转了个方向,释放出凤凰真火,灼烧着那片滚荡的浊机。都说冥海是真魔所居之所,可近段时间基本没怎么见到可显化人身的真魔,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凤之仪心间浮现了一个疑惑,而且她感知到那对师徒剑意所过之处,真魔精质不是被打散,而是彻彻底底自事件消失了!这可与他们过去的认知不同。 不过对于此事感知最深切的便是何雪夜了,他在此与真魔打交道数百年了,对对方的秉性也算是有些许的了解。能够让真魔退缩的,唯有大敌。可现在的冥海并未出现强者,难不成是因为那位师侄?是了,她极有可能是太一宗苦苦等待的变机。想至此处,何雪夜剑光一敛,不再与真魔纠缠,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回到了阴一城中。 他的视线落向了涿鹿之野修士下榻之处,双眸变得无比幽邃。 倏然间,一股庞大而强盛的气机惊动了何雪夜。旺盛的血气冲天而起,天地间风云搅动,厚重的云层中缓缓现出了一道近千丈长的龙影。何雪夜的神情骤然一变,他按住了长剑,一道剑意往那条真龙冲去,最后悬浮在半空,似是询问。 悠长的龙吟响起,真龙化作了人形,落在了台上。他的眉目深邃,仿若蕴含着世间万物。朝着何雪夜打了个稽首,他笑道:何道友。 妄君来此处有何贵干?何雪夜认得龙明妄,此刻有些纳闷。 龙明妄笑了笑道:老友相邀。 何雪夜一挑眉道:妄君的好友真是遍鸿蒙。 龙明妄谦逊地摆了摆手道:不够,还不够。 何雪夜:顿了顿,他警惕道,是谁相邀,不会是涿鹿之野的人吧? 龙明妄惊诧道:这事情你都晓得? 何雪夜眼皮一跳,虽说这条老龙好友遍地,可他几乎不到冥海,与那群玩命的散修大概率没有交情。如今的阴一城值得重视的也便是涿鹿之野王城过来的人。对上了龙明妄的视线,他郑重道:他们让你帮忙对付几个女修,对么? 龙明妄皱着眉思忖了片刻,他记不得公伯牙说的对付谁了,总之是遇到了难事。琢磨了一阵,他胡乱点了点头,见何雪夜神情严肃起来,又问了一句:那人与你有关? 何雪夜慢条斯理地应道:是九州来的,太一宗要保之人? 龙明妄神情微变,良久之后,朝着何雪夜一抬手道:老龙我知晓了。鸿蒙修士知晓龙族龙明妄热情好客,至交好友遍地,也知晓在鸿蒙龙族之中有来自九州的龙种,却不知晓龙明妄便是其中之一。毕竟代表九州的太一宗与鸿蒙诸方势力都不融洽,谁能想到龙明妄会如此呢? 恋耽美 ——(89) 灵庐之中,在感知到那道强横气息到来的时候,公伯牙和姬浪便肃容等待了,然而左等右等,总不见龙明妄的到来,不由得纳闷了起来。直到大半日过去,龙明妄才大步地迈入灵庐之中,望见公伯牙便一拱手,连连道歉道:老龙在道上偶遇旧友,来迟了,希望公道友原谅。 公伯牙虽然与龙明妄相交,但也不敢托大受了他的礼,忙避让开道:无妨,无妨。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这都到了阴一城了,他还有什么好友?不过这属于龙明妄的私事,他也不好去询问。与龙明妄叙了一番旧后,公伯牙忽地点中了正题,问道:妄君可是准备好了?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未必需要妄君插手。 龙明妄眯了眯眼,也没有问事情的经过,他点点头道:好。 做齐了准备之后,姬浪、公伯牙便等待着卫含真一行人从冥海中出来,他们的做法与姬沧他们如出一辙,一直暗伏在一边,等到卫含真她们出现的时候,公伯牙便暗中偷袭。这一回卫含真身上已经没有符箓了,被甩出来的是白帝剑帖。剑帖之中封印着白帝的剑意,与对方灵力轰击在一起,便有无数道剑光向外扫荡去,公伯牙神情一变,将姬浪护住,却不及救下其他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公氏的大半英锐弟子在剑光中湮灭。 涿鹿之野的人。卫含真皱了皱眉,面色不悦。对方竟然无视了白底剑帖,看来此回会有一场恶战了。 公伯牙和姬浪面色都不好看,白帝剑帖是真的,其威能果然极大。原本以为两个金仙有胜算的,可是白帝封印的剑意竟然这般强。 少君。公伯牙咬了咬牙,恨声道,只要耗去了剑帖中的剑意,便能够对付了。他不担心白帝会真正追究此事,因为一个死人,是不值得昆仑境与涿鹿之野撕破和平的。 姬浪在心中将姬沧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这兄弟被剑帖吓退的,是见了剑帖威能了?他的眸光闪烁了一阵,大罗金仙的剑意可没那么快消耗完,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只要那人来得及时。一方势力需要给白帝面子,可两方甚至是三方势力联合起来,无视了剑帖,白帝其实也不能如何的。先前大家各顾各的,只是没有理由走到一起罢了。 师尊?素微望向了卫含真,身上剑光环绕,杀机凛然。 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她伸手捏住了剑帖,将之递给了甘如英和凤之仪,素微的身上还有一张剑帖,未必不能够应付这行人。只不过上回出手的人有可能会再度现身,而且定然还有其他力量蛰伏,不然涿鹿之野的人怎么一下子胆子大起来了? 忽然间,一道凄厉的唿哨声冲天而起,姬浪眉头一挑,面上勾起了一抹笑容。摩挲着手指,他转向公伯牙道:公老,那位镇守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了? 公伯牙寻声朝着天际望去,双眸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天际剑意滚荡,带出来一道长长的气痕,而在其中夹杂着一股勃发的生机。他紧盯着姬浪,心中却是说不上畅快。姬浪这小子还是与扶桑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姬浪催促道:公老,不要等待了,万一被屈氏以及我幼弟捡了便宜,那便不妙了! 公伯牙剜了姬浪一眼,沉着脸不再说什么,他伸手召出了一支短笛横吹,笛声清越嘹亮,一只浑身雪白、威风凛凛的巨虎出现,它仰头咆哮了一声,声遏九天。御主和灵兽相辅相成,公伯牙已经修到了金仙的层次,他的灵宠同样也到了这个境界。原以为这股凶兽的威势放开,能够压住小小的天仙、玉仙,哪知道对面的人神情俱是不变,似是不曾被此影响到。公伯牙抬眸望去,望见了一道凤凰虚影,他的神情骤然一变,直到这时候,他才瞧见了凤之仪,感知到她身上妖族的气息!姬沧那小子隐瞒的是这个消息! 公老?姬浪见公伯牙忽然间顿住,有些不解。 公伯牙咬牙道:那位是凤山少主!他与龙明妄的关系再好,都好不过龙凤两族之间的情意,他很怀疑,有凤山少主在此,龙明妄是否会出手。难不成龙明妄说的故友便是凤山的这位少主? 眼皮子跳了跳,公伯牙很快就有了主意,到时候不动凤山的那位便是了,现在看来青帝身边的那位来得正好,后面只要咬死不承认与浪少君有关,应该无大碍的。心思一定,公伯牙便催动着灵兽动手了。如同一阵疾风刮过,只余下了一道残影,猛然扑向了卫含真。 此人我来对付。卫含真对着素微吩咐道,余下的都是玄仙、玉仙之流,可她相信有剑帖在手,以素微之能可以应付。说完之后,身形化作剑意,纵向了远处,拉开了与公伯牙的距离。公伯牙知晓此人是众人之首,乃是最该除去之人,故而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然而他的速度到底比不过剑遁,尚未接近的时候便听见了一道悠悠的木鱼声,紧接着一只大鲸虚影缓缓浮现出来,张嘴就是一吞。 这是姬平身上的仙器!公伯牙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他便与卫含真处于同一片天域之中。此仙器召唤大鲸虚影,需要与《根本心经》相契合,然而公伯牙已经无暇思考此事,一道白色的剑光已经迎面斩来,而半空中悬浮着一柄青色的剑器,正嗡嗡嗡的振鸣。又是一件仙器,从姬平的手中夺取的!公伯牙暗暗恼恨,平氏一族怎么这般阔绰?这般威能宏大的仙器都用来资敌了。为了不被子剑斩中,他将灵兽召回,自身的气机猛然一缩。卫含真抓住了这个机会,伸手往前一点,便有无数雷光砸落在公伯牙的身上。 雕虫小技罢了!公伯牙冷哼了一声,衣上光芒往外荡了一圈,顿时将雷光卸下。卫含真轻笑了一声,神霄雷沾身,宝光震荡不散,数道神霄雷的确无法对其造成伤害,可若是滚荡的雷河呢?她的灵机往上一拔,顿时一道紫红色的大河出现,勾动着公伯牙身上暴烈的雷气,剥蚀着他身上的灵机。 虽然是金仙,修为层次高于卫含真,可忌惮着那柄剑气,公伯牙一直是以守御为主的,到了这时候他知道守御已经没有用处了。气机一涨,将侵蚀着自身的雷光剥夺之后,白色的剑芒已经沾染到了他的气息,那柄青色的剑芒果然瞬间腾跃而来。公伯牙身后浮现了一道灵宠的虚影,正是先前的那只庞大的白虎,不过此刻它与之前有所不同,背上长出了两对翅膀。随着青色的剑器斩到了身上,一只翅膀落了下来。 卫含真一挑眉,猜测到这是某种类似易命的神通。这子母双剑一部气机只能够斩一次,至此已经没有用处了。卫含真将之收起,下一刻祭出的便是无我剑,这片被禁锁的天地之中,灵机是有限的,等剑意将其尽数夺杀了,公伯牙如何自外界取灵机呢? 对方没有使用剑帖,便有如此多的手段,公伯牙着实是打出了怒意,若是不能够将此人杀灭,回到涿鹿之野,就算黄帝不责怪他,他自身都会生出心魔。他紧盯着卫含真,使出了一个《根本心经》中悟出的神通御风,正所谓云从龙,风从虎,他的灵宠乃是虎类,运使着这个神通威能极强。虎啸威猛,四面飘风。在这片天地之中,所有流动的风都为灵虎所控制,化作了锋利的刀刃,如旋风一般朝着卫含真卷去。 公伯牙到底是金仙修为,这股威能是一时间化不去的。卫含真并不打算强行撼动,将宰道衡机之术一展,便入了那《根本木经》之中,使出了一个妙风神通,不过就算如此,能够控制的也只是自身小范围的风,故而她又使出了从蔡青林那边学来的烟色扬波神通,那股毒气被妙风隔开,可外间的风刃俱是沾了毒。公伯牙完全没想到她会用出扶桑国一脉修士的神通,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沾染了毒气,不得已再度斩下一翅。他望着卫含真,恨恨道:竟然领悟了《根本木经》!天道神碑,到底是斩下了什么道法?!这显然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神通。 白虎四翼只余其二,这位到现在都未曾使出法器,可能没有,也可能是藏着掖着,在关键时刻发动那一击。料敌从宽,御敌从严,白帝剑帖在甘如英身上,她不能再度动用了,接下来只能够靠慢慢磨去灵机了。卫含真眸光闪了闪,剑光骤然一亮,化作了千万柄,鲸吞一般侵灭着天地间的灵机,起初公伯牙还没感知到有什么,等到灵力运转有滞涩的时候,他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了。白虎咆哮了一声,仿佛卸去了自身的某种限制,他高喝了一声找死,一道同样宏大的声音也自白虎的口中传出,这是同音神通,自灵兽口中道出妙言,是一种音攻的手段。 在这一喝之下,剑光破散了大半,卫含真面色不变,仍旧从容地驭使着剑光,破散了再补就是。在公伯牙神通更换的间隙,数道细如牛毛的磁光悄无声息地沾上了他的身躯,正是那元神乱灵磁光,公伯牙灵力顿时一滞。抓住了这个时机,无数神霄雷轰然落下,打碎了公伯牙的护身宝光,直接落在他的身上。在千钧一发之际,公伯牙再度使用了易命神通,匆匆避过! 第105章 以卫含真尚处于玄仙的灵力,就算是神霄雷河都不一定能对公伯牙强大的威胁,之所以能够逼迫他再度使用易命神通,是因为她的那股力量是自外界天地借取的,超出了她本身的修为层次。如果说当初的太乙夺灵剑是夺而灭之,那么到了现在,剑意又往上攀升了一个境界,到达了夺而用之的层次。她自天地之中支取了如此庞大的灵机,足够对公伯牙造成毁灭一击,但是同时,对她自身也有伤害,毕竟法身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一个度的。 公伯牙身后的白虎再折一翼,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觑到了卫含真的一个破绽,灵机运转如退潮之水时,眼中掠过了一抹寒光,他伸手一弹,顿时祭出一枚威能赫赫的宝珠!此是凶煞的攻伐之器。身为金仙一直被压着打实在是奇耻大辱,他抓到了这个时机,便是要逼出剩余的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法器,至于先前的那股警兆,他笃定对方短时间内使不出第二次。 公伯牙的时机抓得正好,可卫含真在借取天地灵机时就做好了准备,之前的灵机大退只是给公伯牙做样子,逼出他身上的法器罢了。身后一只玄蝉的虚影浮现,一道轻轻的蝉鸣在天地间回荡,那枚宝珠宏大的力量顿时落空。公伯牙眉头紧皱,没想到卫含真身上还有护身道器,这代表着他没有同层次的力量,不能将她如何。正打算将那宝珠召回,然而前方水潮骤然涌动,剑气朝着宝珠上一剥,顿时将其周身的灵机抹去,而北冥玄水趁机将其卷走。 公伯牙没有去管,那劫缺雷珠上有他的精血,对方收之无用,除非他亡在了此处。 在这长鲸的空间之外,素微、甘如英以及凤来仪对上了姬浪的人马。三人之中唯有凤之仪修为到了玄仙层次,故而由她正面对付沉着脸的姬浪。 玄仙之间的斗争极少像卫含真那般很快分出胜负的,长时间不见结果,姬浪的心中烦乱了起来。原以为金仙对付玄仙,很快便能够了结,谁知道这般久过去了,还没有动静!还有那妄君,明明是一同来的,可到了此刻仍旧未现身,是指望不上了。姬浪的眼神跳跃着,那两边被牵制着,这边场面上还是他这儿占上风,只是不知姬沧和屈群会不会趁这个时间过来? 姬沧和屈氏之人的确在外围观战,此刻场面上不见金仙,如果屈群在这个时候下场,自然就是最终的胜者。姬沧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念头传达给了屈群,他是十分想要做成此事的。然而屈群则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那么做。只要姬浪败了乃至于丢了命,这场就算是他们胜了,没必要再去冒险。现在看似各方都被牵制住,可不要忘了,那位妖族的大能还没现身呢! 场中的甘如英被两个同境界的修士缠住,渐渐地显得气力不支了。对方借着灵兽攻击,相当于有两条命。她并未动用白帝剑帖,毕竟此物里的剑意用一次少一次,以往剑帖代表着安稳,可现在黄帝之人不给白帝面子,谁知道以后会有多少这样的人呢。思忖了片刻之后,甘如英索性放弃了人身对战,一道悠长的龙吟响起,她已然化作了龙身。 听到龙吟的时候,姬浪的眼皮子一跳,一个不留神显然被凤之仪的刀斩中,他急忙往后退,沉着脸望向了半空中的那条真龙,面色更是阴沉得厉害。如果见到了凤之仪,他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等到了甘如英化作了龙身之后,一股不详的预感始终盘桓在心间。他现在不怕龙明妄袖手旁观了。这儿有一条真龙,龙明妄最终不会倒戈么?该死的姬平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姬浪有些心慌,又有些后悔,他忽然间明白自己的错处,他们根本就没有探究姬平到底为何而死,只想以此事做筏子,夺取权位!只是在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冥海四野镇日阴沉不见日芒,此时更是阴风惨惨,凄天暗地。在对方的真龙显化之后,云层中钻出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龙首,那双炯亮的竖瞳正死死地盯着下方。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姬浪在此刻祈求着公伯牙或者风逍遥的出现。 涿鹿的小崽子,你们不厚道,竟然是引诱本君对妖族乃至于真龙之属动手?龙明妄的声音如洪雷滚动,他只是随随便便地呵出了一口气,便将与甘如英缠斗的修士吹走,至于那些被签下契约的灵兽,此刻正在赫赫龙威下瑟瑟发抖。 姬浪沉着脸不说话。 倒是凤之仪腾出手来,她望向了龙明妄,怒声道:涿鹿之野的姬平想要强行将真龙契约成自身的灵宠,被我杀了,此事罪在涿鹿之野! 什么?别说是龙明妄,就连姬浪他们都神情大变!虽然说他们的确有违背与妖庭的盟约,可再怎么都不敢对龙属、凤属等太古异种动手!姬平这是疯了吗?他自己找死被杀了,然而现在他们也都被连累了。 龙明妄虽然喜四海交友,但是其友始终排在了龙族之下,他双眸转向了甘如英,能够轻而易举看破她的来处。是半妖之躯,而且是自蛟化龙,可不管如何,化龙之后,那便是真龙了。而且她身上有股自己十分熟悉的同源气息,助她化龙的精血,极有可能来自自己的后辈!他呵呵地笑了一声,化作了人形落在了地上,都没见他如何动手,公氏一族的人已经被他按死,他望着一脸惊恐的姬浪,漫不经心道:此事涿鹿之野要给本君一个交代。话音落下,他没有再看姬浪,周身灵力波动,一道龙吟响起,那道淡淡的长鲸虚影再度浮现了出现。同样是禁锁天地的神通,由龙族使用出来,远在那妖鲸之上,而且龙明妄的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的层次,挥手间便能够将其破去。 小天地中的卫含真和公伯牙呈现出一股对峙的状态,因为那道器在,公伯牙始终奈何不了卫含真,但是他能够感知到这片小天地的灵机一直被对方剑意剥夺,原本以为对方不能再使出那般威能宏大的法术,但是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他有一种预感,要是长时间任由她施为,不改变境况,可能真的会被杀死在此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知到小天地忽然间化去了,极有可能是擅长此道的大能动手,他认识的且有可能在此处的,只有妄君了!公伯牙心情振奋,在看到了龙明妄的时候,一抬手施了一礼道:多谢妄君。 恋耽美 ——(90) 然而龙明妄的面上不见热情的笑容,而是藏着显而易见的嫌恶。公伯牙一愣,龙明妄已经一掌朝着他拍下去。虽然同是金仙境界,然而龙明妄已经是巅峰了,只差一步迈入大罗金仙之境,公伯牙岂能与他相比?再者在小天地中灵机一直被剥夺,他运转的都是自身的力量,已经不是之前的圆满状态了,故而在龙明妄这一掌压下来的时候,他在眨眼间做了数个动作,可仍旧没能够从中逃脱。堂堂金仙直接被拍成了烂泥,怎么能不让人心中震撼?尤其是姬浪,更是骇然恐慌。 甘如英一脸艳羡地望着龙明妄道:我辈修士当如此啊。庞大的灵机收束自如,不见丝毫外泄,唯有一个掌印留在地上面,这便是大能啊! 师尊?素微在那长鲸的领域被打破的时候便掠到了卫含真的跟前,担忧地开口。虽然看去神态自如,可对付的是一个高于自身层次的金仙,怎么可能不受伤。 有蝉金真人在,无碍的。卫含真笑了笑。不过她没有说,使用宰道衡机与太乙夺灵剑经时,那股支取来的超过自身层次的力量在法身之中肆虐,却是她必须自己承受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每一次借取那股力量,都距离大道近一步。 素微抿着唇没应答,她倏地按住了卫含真的手腕,探出了一抹灵机。卫含真好笑地扫了她一眼,任由她的灵力在自己身躯内走动,她道:你不过是玉仙,如何能够知晓我的境况?见素微的眸光黯然了下来,她又道,等你修为及上我,便能探看了。 素微: 卫含真拍了拍素微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慰了一番,她的视线转向了那龙族修士。 龙明妄朝着卫含真一拱手,笑道:是小卫道友吧?此事不用忧心,与我真龙有关,本君亲自去涿鹿之野一趟。说着扫了吓得面色煞白的姬浪一眼。 姬浪已经无暇去想被姬沧诈了一回的事情,如果知晓有妖族乃至于龙属在此,他们怎么会请出龙明妄?有青帝联手得罪一个白帝,顶多让白帝不快一阵子,可现在将太古妖庭和白帝都得罪了,他们一旦联手前往涿鹿之野兴师问罪姬浪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事之中,最为得意的便是姬沧与屈氏一族之人了,虽然他们也没想到公伯牙会死,没想到龙明妄会如此无情。 姬沧长舒了一口气道:接下来,父君定然要将姬浪交出去平息妖庭以及白帝的怒火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他没有被杀死的话。 屈群紧绷的面皮也缓和了不少,忽然间,他抬眸望着东方望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一道剑光照入了心中,仿佛要将他的神魂切断,他只恍惚了刹那,而姬沧修为不足,被他一拍肩,才醒转过来,心有余悸地望着屈群道:屈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太一宗的那位。屈群缓缓地开口道,不要畏惧,他的剑斩魔,而我们不是魔。他发现了我等,可我等并未对那行人出手,他也不敢挑事。 那挥剑之人正是何雪夜,先前他被扶桑国的风逍遥给缠住了,等到公伯牙那边彻底落败后,风逍遥又借机离去。见那边局势已经明了,他没有过去,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屈群一行人的身上,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他照出的不是一道剑影,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剑了。 昆仑境。 玉昭得到了消息了,他原以为黄帝会派人前来说几句,哪想到那个老王八蛋底下的修士动手了,现在被人斩了,可不就是活该么?备上太阳金车,我要往涿鹿王城走一遭了。白帝剑帖的权威不能挑衅,现在姬野那老小子将妖庭真龙也给得罪了,这回不从他身上刮下一层皮他就不姓玉!玉无忧望着玉昭欲言又止,帝君是不是忘记了,那小龙崽子是奉了他的命令扔过去的,一切的源头是他自己啊!若是让妖庭或者太一宗知晓了想到了这个可能,玉无忧打了个寒战。帝君平日里坑他玉家一脉就算了,现在是连自己都坑啊。 阴一城。 杀戮和阴冷始终缠绕着这边偏远的城池,在涿鹿之野那群气势汹汹的修士撤离之后,此地始终笼罩着一股死寂,那些提前撤离的修士,并未回到这座城中。虽说卫含真和素微因功法之故,不需要灵庐,然而甘如英与凤之仪却是需要灵力运转消化,至少要将冥海之中随着灵机侵体的浊气给炼化了去。 凤之仪与甘如英坐在灵庐中清修,而卫含真则是把握着难得的闲暇,将储物袋中的石桌、石椅一摆,斟上了灵茶啜饮几口,颇为清静自在。 剑帖号称百载安稳,可这安稳并不易得。卫含真望着眼坐在对面的素微,慢悠悠地开口。 素微颔首称是,五方帝君都是大罗金仙境,要说谁能压倒谁那是不现实的,在没有冲突之前,另外的帝君愿意给白帝一个面子,可一旦超过了一定界限,面子到底价值几何就说不准了。 这次太古妖庭和白帝联手,能够逼退黄帝,可下次呢?局势瞬息万变,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她放下了茶盏,垂眸敛住了眸中的寒意。白帝那边的态度还不甚明了,太古妖庭那边说盟友,也算不上。但是这百载安稳,是一定要的,因为下回可能就比眼下的环境更为恶劣了。 素微抬眸凝视着卫含真,问道:师尊有何良策?各方势力金仙不轻动,不代表着不会出动。最好的办法便是他们之中有一人的功行推进到了金仙层次,眼皮子一跳,没等到卫含真接腔,素微又道,师尊有把握迈入金仙境了? 卫含真扫了素微一眼,道:哪有这么快?自身功行是急不得的,她思忖了片刻,又道,不过我等并非孤身作战,鸿蒙的势力态度不明,但是太一那边,则是同源。 素微眼中蓦地绽放出一抹亮芒,她险些压不住冲动站起身来,凝视着卫含真,她的语调活泼了几分,道:师尊想起来了?!她们乃是太一祖师传下的道脉,飞升到了鸿蒙之后,应当往太一去的。 卫含真不忍见素微眼中的失望之色,可要她谎称记起来,那也是做不到的。她如今所知一切,并非是卫含真之身亲身体验,而是借助了一双眼看,这就意味着她始终是个局外人。可因果在身,有的事情不管她能不能记起来,她都要去做的。太一宗之人手除坐镇宗门,俱是用在了镇压真魔之上,要其出动金仙助力我等是不能做到的,但是可从其宗中借取宝材。说完这话的时候,卫含真又望了一眼耷拉着眉眼的素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又何必呢?断了过去,就不可以有未来么?你应该知晓,你我因果相缠,已密不可分。 素微咬了咬唇,她抬头望着卫含真道:可您也应当知晓,弟子所求并非如此。若是、若是 若是求而不得,便生心魔么?卫含真接过了素微的话,她对上了素微的视线,双眸澄澈如琉璃。那你过来。她朝着素微招了招手。 素微望着卫含真愣神,会因贪念不得而滋生心魔么? 卫含真见她一动不动,眉头顿时一蹙,她索性起身走到了素微的身侧,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面颊上。轻轻的喟叹自口中逸出,她没有因为素微情意而生出厌恶和不耐,只是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们之间命运相连,已经比结契的道侣更为紧密了不是么?她凑近了素微,似是要亲吻,可在距离数寸的时候,她又倏然定住。 你想要我是么?我成全你。 轻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素微脑子在这一瞬间炸开,等到回过神来她猛地往后退去,最后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她对上卫含真认真的神情,急速跳动的心仿佛要自胸腔中跃出。这是她要的回应么?她猛地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跪在地上,扯出了一抹惨然的笑容道:弟子不能,弟子不敢!可弟子不会死心。 卫含真拧眉望着素微,不解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素微的心中泛着细密的痛,可等到痛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显得有些麻木了,她甚至有闲暇想,比起他人,自己还算不得可怜。许久之后,她迎上了卫含真的视线,吐露心声:弟子想要您爱我。 卫含真没有回答,她的眼前倏然浮现了一幕。 少女跪在,眼中闪烁着皎皎的亮芒,询问她能得相爱否。而她则是淡淡地望着星光寂灭,望着那股情意如潮水一般退缩。 她抬起手,可又慢慢地放了下去,她的声音中藏着困惑:我难道不爱你么?识海之中的负罪枷锁岂会平白生出?若不偏爱,何以至此?她无法感知过去自己的心境,只能够自看到的一切中去做推测。 素微没有接腔,她的面容平静了下来,情绪如潮水退去。师尊打算借物设阵么?素微转了一个话题。 嗯?卫含真一挑眉,尚未彻底回神,半晌后才颔首道,是。 作者有话说: 素微往好处想,不爱你也不爱别人嘛。 第106章 冥海之中,到处都是滚荡的浊机,并不适合设阵,一旦在此设阵,那些隐藏在冥海深处的魔王可能就会克服内心的警兆出来了,以她们几人之力,可对付不了冥海中的六大魔王。卫含真打算以器物为依托,设下守御的阵盘,若是可以,顺带祭炼些许能够伤仙人法体的宝器。太一宗在鸿蒙之中立身也有万载之久,这点积淀应当还是有的。 何雪夜便在阴一城中未曾走远,卫含真发了一道法符,很快便得到了回应。只不过他身上并无多少可用的宝材,需要等待宗中那边送过来。得到了答案之后的卫含真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涿鹿王城。 公伯牙的身殁使得公氏一族沸腾起来,从姬浪的口中得知凶手是龙明妄后,一个个公氏子弟极为愤怒,似是要龙明妄给出一个交代。姬浪的眉头始终紧锁着,这回大意了,使得氏族之中折损了一个金仙,此事还不知如何了结呢!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将姬沧也拖下水。 当时原本我等占上风的,可谁知妄君忽然间倒戈。可就算如此,场面上也只有他一个金仙,若是躲在暗处的屈长老出面,怎么可能会落到这样的结局?姬浪恨声道,他一个玄仙面对金仙之时,能够有什么还手之力?唯有屈群可以勉强与龙明妄较量。对上了公氏族主的视线,他又沉沉道,那人身边有凤山少主还有龙族,姬沧刻意隐瞒此事,引得我们落下陷阱。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对付那杀死长兄之敌,而是要对付公氏! 公氏族主哪能想不到这点,他望着姬浪冷声道:现在事情没有做成,反而将太一、白帝以及太古妖庭都得罪了,你的罪责逃不过。但是屈氏那边公氏族主冷笑了一声,折了一个金仙,对他公氏的势力影响颇大,这口恶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若是姬平之死,黄帝尚能够继续闭关,然而涿鹿之野死了一个金仙,他是不可能再继续闭关,将事情给甩出去了。王宫之中,一股宏大磅礴的灵机涌动,屋檐上的铃声响动,无数灵兽的咆哮声仿若从亘古传来,一个个虚影在半空中浮现,最后拱卫着一只似虎似熊的铁甲王兽。王城中的族老都被宫中这动作惊动,纷纷化作了一道流光奔向了王宫,直到半个时辰后,那股异象才收敛了起来。 屈氏、平氏以及公氏三族连带着帝脉的金仙俱齐落在宫中,朝着上首身影模糊的姬野行了一礼。凌厉的目光往下一扫,姬野的声音冷沉:对于公老之死,诸位可有什么想说的?鸿蒙中的修士生来便是仙体,大多数之人修到了玄仙已经是极致,大罗金仙屈指可数,唯有金仙才是一方势力强弱的体现。他虽然不喜三族侵占王权,但也不希望看到有哪个金仙陨落了。 听到了姬野的话语,公氏的族老公无咎往前走了一步,朝着姬野一拱手,又转向了屈群,厉声道:屈长老那时也在阴一城,为何不出手相助?反而眼睁睁见着同道战殁? 姬野的视线转到了屈群的身上,屈群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一步,叹了一口气道:非是我不愿助阵,而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置? 哦?不知何事如此重要呢?公无咎视线凌厉如刀。 屈群呵呵一笑道:屈某的职责乃是保护沧少君,在那小小的阴一城中,一下子出现了无名金仙,你们说冥海里的那群东西会不会动呢? 公无咎眉头一皱,沉声道:哪里来的五位?太一镇守使一人、我涿鹿之野两人,再加上龙明妄也不过是四人罢了! 屈群眼神一闪,立即明白了,姬浪果真没将所有事情都告知公氏。他直起身,正色道:还有扶桑国风逍遥在!姬浪显然不愿意暴露什么,正好给他一个借口,反正无人会反驳。不知风逍遥是为何事出现的,屈某要应对他,自然无暇管顾另一边了。还有那冥海真魔,时时刻刻都得警惕着。 公无咎眉头紧皱,没想到会忽然冒出一个风逍遥,他磨了磨牙,半晌后才又道:对方身侧有妖族,你们为何不早说?若是如此,就不会请动龙明妄前去。 这就更奇怪了。屈群轻笑了一声,斜了公无咎一眼,慢悠悠道,浪少君不是自己有人打探消息么?我们还以为你知晓的。有没有妖族在侧,又有什么关系呢?帝君的命令,我等唯有一丝不苟地贯彻执行下去。 姬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屈老说得有理。若只是对上白帝,他并没有畏惧。但是还有妖族、太一宗卷入其中,他就要掂量掂量了,但是这些不能够在臣下跟前展露。身为主君,他应当是无所畏惧的。摆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们的争吵,他道:不管如何,这事情失败了就是失败了,都要领罚,尔等可有异议?! 屈群立马应道:没有。公无咎狠狠地剜了屈群一眼,付出了一个金仙的命,他们的代价还不够么?这还不算是惩罚吗?只是心中再不甘愿,他都得应下,毕竟屈群已经表达了,而平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公氏不会独自抗衡帝君。 对于三族的识相,姬野还是颇为满意的,只是想到了这件事情,他的心情又烦乱起来,眉头倏然一皱,冷声道:几日后,妖庭使者与白帝都要过来了,这事如何解决,还请诸位拿出个章程来。不动剑帖持有者是圣域默认的规则,而与妖庭之间的盟书则是落下了法印。这一个个真是会给他惹事!不过无妨,他很快便不需要承继者了,等到迈入了那个境界之中,一切事情当顺从他之意念发展,道机将由他来拨动。想至此处,姬野的神情才缓和了几分。见底下一片沉默,他又道: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你们需要好好接待。 恋耽美 ——(91) 三家族主闻言心中俱是咯噔一声,这意思是让他们掏东西让对方满意,而不是自王庭中支出。可能光是出财务还不够,需要将人给推出去。事情是姬平惹出来的,姬浪将事态扩大,而姬沧则有袖手旁观之嫌,不管是哪家都无法从中脱出去。姬野没有耐性等到他们应声,说完这话身影便化散了,只余下横眉冷对的几位长老。 平氏族主平陆呵呵一笑道:节哀。他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之意。现在平氏支持的人已经没有机会了,可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未来的主君非平氏推上去的不要紧,只要公氏和屈氏力量折损,平氏还是还是能够从中争到一席之地的。 说到底,是姬平惹出来的事情,他要是不生贪念,怎么会至于此?现在姬平已经死了,公氏与屈氏俱是将怒火转移到了平氏的身上。被嘲笑的公无咎尚未说话,屈群便出声讥讽道:平少君不幸身殁,平氏不为其报仇么?竟然这般无情? 平陆被戳到了痛处,面色一变,但是很快便沉静了下来,他应道:原本便不占理,何必报仇。在黄帝跟前他是不会这样说的,不过现在只有他们,接下去还得给白帝等赔罪呢,可不就得坚持这样的论调了? 扶桑国。 风逍遥已经回到了王庭复命。 事情失败了。他皱着眉,有些懊恼。 你已经很好了,牵制住了何雪夜,是涿鹿之野的那群人没有用。雨花空笑了笑,接过了话头,他又道,听说白帝动身前往涿鹿之野了。 青帝牧桑的面色阴沉,他是希望此回能够成功,最好是将那眼中钉给除去,只可惜光风逍遥一人没有用处,只能够耐着性子等待百年后的生死剑了。他不会对生死剑做什么,只会在那个时候下一道悬赏,以仙器相酬,想来那些参与生死剑的不会拒绝的。 姬浪已经没有用了。风逍遥又道,这也是一件大事情。涿鹿之野三子争位,是姬浪先找上他们扶桑国的,他们打算推姬浪一把,日后还掌控涿鹿之野,然而姬浪要辜负他们的期待的。 白歧阳摇头道:只是一枚闲子,就算早早被立为承继之人又如何?那位还算年轻,距离寿尽陨落早着呢。修到了大罗金仙的境界,寿数极长,若不是同辈出手,那只能就是陷落在逐道的途中,可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可不会迈出那一步。 法狱之中卫文儒如何了?牧桑忽又出声问道。他对太一宗,尤其是卫家的父女恨之入骨。以卫文儒的金仙修为,原本是难以伤了他的法体的,然而卫文儒是太一老道的真传,他的剑意引动了当初太一留下的剑痕,激发了心魔,故而受伤。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屈辱,他恨不得将卫文儒抽筋剔骨,只可惜此人留着还有用处。 雨花空应道:极为硬气,百种刑罚,意志不坏。 牧桑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道:等到其所珍视的,一点点地被碾碎,我看他如何继续硬气! 阴一城中多得是天涯往来客,一段时间后,消息就传遍了鸿蒙。至于涿鹿之野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无人知晓,只不过暗地里传,白帝回到昆仑之境中,赐下了不少道书供门中弟子观摩,足以见其欣喜。 卫含真那处在得来太一宗送来的宝材之后,祭炼了不少的阵盘,不过到了这时候,反而没有用处了。先前的一战到底是震慑了各方的敌人,使得他们雀跃的心平静了下来,将心思落在了生死剑上。 生死剑靠剑意择人,是逐剑之战,参与者几乎都是修炼《根本剑经》的弟子,但也有些许例外。除却卫含真、素微等九州来客,还有些许自鸿蒙圣域其他地域来的,他们以剑为器,偶尔也有胜出,然而次数极少,因为以剑为辅和剑道唯一有着本质区别。 于修士而言,百载时间并不长远。卫含真在境界上没有多少提升,只是对宰道衡机这一道法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至于素微,迈入了玉仙境之后,余下的时间便是巩固此境修为,以及参悟记载着《根本剑经》的载道碑文。 生死剑下生死不论,无剑帖之人不可干涉。如英,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卫含真望着甘如英,沉声询问道。妖庭、太一宗以及微山,不管哪一处都会接纳她。不过她更倾向于甘如英前去妖庭,因为涿鹿之城那边怕也将其当作了眼中钉,妖庭龙族会护佑她,还能指导其在神通道法上的变化。 微山是师尊的道场,甘如英更想去那边,只是深思了片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应道:弟子想回太古妖庭。卫含真自然应允,她转向了凤之仪道:凤道友,此回便麻烦你了。 凤之仪郑重点头,又道:真魔之事,未来我妖庭不会袖手旁观。眼下的太古妖庭都趋于自守,不管是对于鸿蒙圣域还是冥海真魔,都是不管不顾的态度,然而同在鸿蒙地界,怎么可能全然置身事外? 昆仑境剑碑之上,无数道剑痕交错飞舞,最后慢慢地勾勒出一张鸿蒙天界的地图,剑光化入其中后,变成了无数游动的小点,此即是剑帖所有者的位置,而这一幕会映照到修士持有的剑帖之中。 剑道的生死之战在剑音长鸣中揭开了序幕,尚不到一月,剑帖上的光点已经散去了许多,代表着其主人成为剑下亡魂。 冥海之中,甘如英同凤之仪离去,只余下了卫含真师徒二人。 已经开始了。卫含真望着剑帖上的光点,双眸沉凝。除开了最先涿鹿之祸,剑帖的确换来了平稳,现在的生死剑是她们必须面对的话题。双指捏着薄薄的剑帖,卫含真又轻呵了一声道,你说白帝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为什么非要推动修士残杀?什么事情比保留属下的英锐更为重要? 素微没有应声,现在她们只有猜测,没有任何答案,可能只有拿到《剑道真解》的那一刻,才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既然卷入了生死剑中,那不管对手是谁,只要想杀死自己的,那都算是逐道之路上的大敌了,她们没有退路。片刻后,她道:回微山么?在剑碑上留痕的还有水盈道友,这一百年不知其磨砺得如何了,她们约好了在微山会面,不然偌大的鸿蒙,哪能找到对上的下落? 卫含真点了点头,应道:应该如此。 昆仑境中,一望无垠的雪原寒风凄切,数具僵硬的尸体躺在了雪原上,鲜血散落一地。对于雪原妖兽而言,修士的法体算是大补之物,然而此刻雪原中的妖兽都只敢在外围游动,根本不敢踏上雪堆。 风不断地吹着,血腥味逐渐地散去,一个白发女修漫不经心地扫向了四周,忽然间剑光一亮,便照向了后方。轰然一声爆响,一个修士从那雪堆之下跃了出来,然而没等他做什么,剑光分化成一张绵绵的剑网,将那修士彻底绞杀。而后侧边又跃出了一个咳血的修士,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着女修求饶,愿意奉上剑帖。 这女修正是在昆仑境游历的水盈,在生死剑开始之时,她记起自己与素微她们的约定,准备往微山,然而这个时候两个同样持有剑帖的修士出现,说要与她合作,先行杀戮持有剑帖之人,可是在水盈看来,他们也是自身之敌,故而她顺势应下了,在一道解决了几个剑帖持有者之后,那两人忽然向她下手。 鸿蒙修士之间的冷漠还真是让人失望啊,她除了收下他们的命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变卦。 剑者不屈的风骨呢?水盈幽幽地注视着那个修士,慢悠悠道,你死了,剑帖不就落到我手中了吗?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那修士听了水盈的话,陡然间变脸,大声叱骂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今日杀我,明日就有人来杀你。 有道理。水盈点了点头,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死了呀。百年时间,除了功行提升,她还明白了一件事情,你剑下容情,可别人剑道无情。光是九州出身这一点,便会被入根本经的修士排斥,他们有一万个理由要你死,只是她还不想死呢。 将有价值之物收起,甩出了一道符箓销毁了尸身之后,水盈掏出了地图,化作了一道遁光,朝着微山方向掠去。 在她离去后不久,数名灰衣修士赶到了此处,懊恼道:来迟了,原本这些人正好给少主练手的。 另一人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再找吧。 他们口中的少主姓陈,名向阑,乃是昆仑境一个小族的少主。若只是靠自身,修到玄仙境界已经到头了,可要是得到了《剑道真解》,定然能够往前进一步,故而也参加了生死剑。 生死剑中非剑帖持有者不能够干涉,卷入斗战,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背后势力的身影了,相反,他们起到了一个颇大的作用。譬如寻人,剑帖之上只有光点,并无名姓、修为,要是贸贸然撞到了一个修为比自身高的,那不就是白白送死?故而其中需要背后势力出动,确认到底谁才是可对之敌,除此之外,势力可提供各种斗战法器甚至是庇护,散修可跟有势力的修士无法比。往届的生死剑没有一个是孤身一人的散修胜出的。 此刻的陈向阑派出了手底下的人,可他自身并没有关注剑帖上处于附近的光点,而是在看一道来自扶桑国的英雄令,以仙器作为报酬,扶桑国所图甚大啊。要杀之人乃剑帖持有者,只要揭下了英雄令便可知其下落。在仙器的诱惑之下,那儿定会是角逐最为激烈之地。 同为玄仙,族老以为能有几分胜算? 陈氏族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道:少主,那位可是大道之限上超越太一祖师的人。 第107章 太一祖师虽然陨落,但是他仍旧是鸿蒙生灵提起来便忌惮和畏惧的人物,当初他仗着一柄剑杀穿整个鸿蒙,可给不少人留下了阴影。 陈向阑眉头一皱,应道:一人不可,那多人联手呢?正因为她在大道之限上有如此成就,才不可能留下他。大族子弟可能看不上那一件仙器,但是对他们这等小族而言,多一样仙器便增进一分自身的实力。这回生死剑他也不知道自身能不能成功,就算不能,那也要为族中留下点什么。 陈氏族老见少主人执意如此,也不再劝。他叹了一口气,这次不只是少主自身,整个陈族都做好了其身死的准备。主动让出剑帖可能会获得一线生机,但是摇尾乞怜之姿态会让剑心受损,别说是获得精进了,能不能维持住当前的境界都难说。 昆仑境中,不只是陈向阑如此,那些剑帖的拥有者在见到英雄帖之后,也被那一件仙器诱惑,反正都是自身的对手,早些动手和晚些动手有何区别? 剑光在半空中疾行,倏然亮芒一转,化作了两道人影落在了低矮的山丘上。 师尊,有人过来了。素微沉声道,手腕一翻抖出了剑帖,只见上面数枚明亮的光点往此处涌来。她们师徒自冥海过来,一路上也遇见了剑帖持有者,有的人主动避开了,而有的则是不免一战。这是拥有剑帖必须面对之事,不过最近有些奇怪,那些剑帖持有者数量明显地变多了,像是有预谋地往这边冲来。 卫含真嗯了一声,从容地摆下了阵盘。过去祭炼的打算应对涿鹿之野的修士,不过他们没有出现,此刻用在这处最好。百年之前,在剑碑上留痕的都是玄仙,但是一百年之间变数极大,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将自身功行推动到金仙境界,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时刻保持自身灵力的圆满,在这等时候,借用阵盘法器最为省力。 这回一气前来的有四人,他们都是玄仙修为,是因为青帝的英雄帖才走到一起的。眼下地方是卫含真二人,若是等到这事情结束了,便是对对方出手了。故而他们心中时刻保持着一抹对友盟的警惕。 情报不差,果然是一名玄仙,一名玉仙。立在一朵云上的年轻修士沉声开口道,就算对方再勇悍,以他们四人之力,也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他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又道,先前遇见她们的人全部都身陨了,可能她们身上有什么仙器在。 难道就她们有么?灰衣修士冷笑了一声,他手掌一翻,掌中立马出现了一枚形似飞鸟的玉梭。喝了一声去,那玉梭如同疾光一般冲了出去,然而尚未到卫含真身侧,便被半道上的闪烁的光屏给震了回来。灰衣修士咦了一声道:是阵盘!先前的一啄只是做试探,现在知晓前方有阵盘,他便开始掐法诀驾驭这枚飞梭。明亮的光芒包裹着玉梭,宛如一只浑身烈焰的飞鸟,悍然撞入了阵盘之中,光焰四溅,顿时将阵盘撕开了一道口子。然而没等灰衣修士面露喜色,又一道阵屏出现,显然是阵中阵。 见只有自身在行动,灰衣修士也有些不乐意了,他转身望着同行的另外三人,正色道:那阵中有阵,一时半会儿破不开,需要诸位道兄助我一臂之力。那三人哪里会不明白他的计量?这是不想一个人消耗力量。不过他们是为杀死卫含真而来的,未曾考虑太久,便应了一声好。 灵力滚荡,剑器长鸣。一道轻响忽地传来,半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道长鲸的虚影,若隐若现。灰衣修士心中忽地浮现了警兆,原本要冲入阵势中的玉梭骤然一顿,可就是这片刻的缓滞,原本破碎的阵盘又自行修复了起来,使得之前做的一切成为无用功。 道兄这是在做什么?传来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斥责,灰衣修士凛了凛神,再抬头时那道长鲸虚影已经不见了。是错觉吧?或者是涿鹿之野的修士在此?不过他们是不能涉入战局的。这么一想,灰衣修士稍稍地放松了下来。 四名修士在寻思破开连环阵法之道,而卫含真师徒则是气定神闲地在阵中,丝毫不在意阵盘损坏。一直等到四人破开了最后一道,卫含真的眼中才闪过了一道异光,剑光一扬,铿然一声响击落了迎面而来的玉梭,又打出了数道神霄雷,将四人稍稍逼退了几分。 阵盘破了,诸位还不动手?最前方的那位修士拔高了声音,他的神情满是振奋,仿佛瞧见了仙器落入手中。他们四人只要将灵力轰落在其中一人身上,若没有法器遮蔽,对方必死无疑。然而他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应答,直到一道悠远空灵的长鲸鸣声传来,他才眼皮子一跳,感知周身的景象。这是 禁锁天地。灰衣修士应道,他想不明白,为何对方能够使出这般的神通手段,这不是《根本心经》中的神通功法么?四人都是使剑的,剑遁的速度极快,但是被禁锁在小天地之中,他们的剑遁之术根本发挥不出来。而且这小天地中,灵机运转仿佛有几分阻滞。 卫含真勾唇一笑,像他们这般愚笨的修士可不少,兴许是自信让他们盲目了吧。围绕在周身的剑光发出了一道鸣啸,倏然间化出了千万道亮芒,宛如璀璨的银河充塞着这片小天地。卫含真伸手一点,剑气横扫,这片天地中的灵机尽数为剑气所夺。 恋耽美 ——(92) 侵夺灵机,什么剑法?如此霸道!灰衣修士大惊失色,这剑光眼下还不曾转落在自己身上,可若是全然不顾,局面绝对是向着他们不希望见到的方向发展去。他急急得避开了剑光,一拿法诀,整个人仿佛变成无数点细碎的星芒,而在星芒之中则是悬浮着一柄积蓄着浓郁威势的剑,另外三人也知道了事情不妙,各自显露出剑道神通来。他们能够得到剑碑的认可,显然在剑道上有所成就的,就他们外显的剑势,只要有一道落在身上,便能给法身造成伤害。卫含真当然不会在原地承接那股浩荡的剑芒。她的手中浮现出了一面小巧的鼓,此法器名曰英灵剑鼓,是从之前落败的修士手中得来的。剑鼓中藏着无数道剑灵,只要将鼓敲响,便能够将他们唤醒。这些剑灵都是沉浸在剑道极久的真灵,如果先前那修士一开始将其使用出来,恐怕他们之间会有一场恶战,然而那人实在是傲然,废话也是极多,被她用劫缺雷珠给轰死了。 随着鼓声的响起,剑道真灵数量越来越多,它们聚集成了一道无比璀璨的剑芒,往前往的剑光上猛然横扫去,一道白光炽烈,充斥着众人的视野,趁着此时,一道元神乱灵磁光混入白芒之中,悄无声息地照入了其中一人的双眸。若是剑道圆满,这道磁光会被剑意自行排斥,然而此人显然未曾做到。 卫含真的身侧,素微一直运转着灵机来抵抗那股来自玄仙的威势。她的注意力并不曾离开场中的敌人,在这一刻,她察觉到了其中一人气息阻滞,根本不需要卫含真提醒,她便已经一剑斩了过去。所谓杀剑,杀断气、意、神,其剑下万法不赦,无视了虚实之限。那人在感知到危机的时候,运转着灵力想要将这道剑痕从自己身上斥出去,然而那阻滞的灵机使得他气息一乱,顷刻间便错失了这个机会。他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原本藏于身上的剑帖此刻也飞到了素微的手中。 剩余的三人眼睁睁望着这一幕,心中寒意陡然升起。怎么会忽然间被一剑给斩了?就算外界灵机不可用,自身灵机难道消耗完了么?脑海中迅速地掠过了各种念头,他们变得更为小心谨慎起来,对方应该藏着搅乱灵机的神通。灵机一岔,就算身上有法器在,那也无法运转出来啊! 卫含真知晓那三人生出了警惕之心,接下来元神乱灵磁光恐怕无法建功了,她也不在意。碧绿色的光芒往前扫去,眨眼间生出了无数的藤蔓涌向了那三名敌手,此术为棘木地牢,也是自蔡青林那处学来的。 又是一件超出了自身认知的事情,难不成九州修士什么功法都修?三人心中惊骇更甚,畏惧一旦生出,战意便就一点点褪去了。剑芒横扫着藤蔓,使得自身不被限制出,他们此刻想的便是如何自这小天地中遁出去。对方的神通诡异莫测,而且身上仙器不知有多少,难怪青帝要以仙器做报酬! 白帝圣宫,一面巨大的水镜横在殿前的广场中,白帝门下的弟子俱可于此观战。 帝君以为谁能够赢?玉无忧立在了玉昭的身侧,出声询问道。 这还需要说么?玉昭轻呵了一声,既能识破剑碑是剑,那么此剑或许能够被她拔起。顿了顿,他又道,若是这回能如愿,昆仑境中不再有生死之逐了。虽然说参与生死剑之人自身做好了向死的准备,然而还是有些许因果会落在他玉昭身上的,他是个挑起杀孽之人,罪恶难消,再往上一步是无望了。 玉无忧皱了皱眉道:帝君可知向夕终已经成就金仙之体了。此人在百载之前便已经玄仙境大圆满,在得到剑帖后再精进也不算违背规则,他与大部分修士可是差了境界内,谁会是他的对手?此子就是冲着《剑道真解》来的! 玉昭摆了摆手,道:这是胜者应当要面对的,比起未来,这都是一件小事情了。他望了眼欲言又止的玉无忧,对他的唠叨有些头疼,他忙岔开话题道,有后辈即将飞升了,不去接人么? 玉无忧叹息道:他们还年轻啊,能够扛起来么? 玉昭不以为然道:当初那些人不也是风华正茂么?他们亲手开辟了一条道路,后辈们只是沿着他们流的鲜血往前走罢了。 可应对的事情不一样,眼下可不比过去难很多?几乎没有多少胜算啊。当初他们弱,但是胜在人数多、人心齐,而现在人又少,还很弱,宛如蝼蚁。玉无忧一脸急色。 玉昭面不改色道:这就是太一的事情了。他凝视着玉无忧,又道,你已经完全转向那处了么?你莫要忘了,我是这昆仑境之主,我们并非只有一条道路。难道在那边是后辈,在这鸿蒙的就不是了么?他们若能成,我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可若是败玉昭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那遗留着笑意的面容上平添了几分残忍。见玉无忧低下了头,他又缓了缓语气,笑道,当然,现在说这一切都太早了,冥海之事不解决,圣域与太一宗之间的冲突便不会加剧。若是没有太一,镇压冥海的便是他们鸿蒙圣域,如今的太一宗可不知给他们省下了多少的人力、物力。 剑帖上的光点逐个少去,不过随着人数的减少,这个过程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山丘上,卫含真师徒二人坐在了阵盘中调息。解决四个同辈,还是消耗了自身不少灵力和神意的。剑帖持有者下落无法遮掩,她们索性不闪不避,直接在原处休息。山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咆哮声,此地血腥味浓郁,然而残余着不少煞气,震慑着野兽与潜藏的人,一时间诸人都不敢靠近。 青帝果真是大手笔。卫含真冷笑了一声,她已经自对手的口中得知了自己这处敌人众多的原因。青帝愿意付出一件仙器,所不说仙器之名,可就算是下品的仙器,在斗战之中也能够成为有用的助力,这般好东西谁能够拒绝? 师祖还在扶桑么?素微沉默片刻,抬眸凝视着卫含真,忧心询问道。 卫含真点头道:是。 太一宗那边为何不救?素微有些不解,师祖如今是太一宗的弟子,他若是身陷扶桑,太一宗不可能不管不顾。 卫含真思索了一会儿,应道:一来太一宗弟子多在镇压真魔,二来则是还不到与扶桑国决裂的时候,此是私事,因我而起,需要我去解决。当日的飞书上未曾写明原因,这其实是她的猜测。太一宗镇压真魔,护佑九州的道脉,这显然在宗中是列于第一位的。她对父亲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她觉得父亲不会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倏然打上了青帝王庭,可能还有自己的计划。 素微担忧道:是在「生死剑」之后么? 卫含真摇了摇头,在有足够的把握前,她是不主动去青帝王庭的。等到「生死剑」的事情了结,先去一趟太古妖庭。 素微一挑眉道:是为了师妹? 卫含真摇头道:不全是。鸿蒙圣域五方帝君都入根本经中,自己对他们来说是异道,难以与之结成同盟,总之不成仇就不错了。太古妖庭那边,看凤之仪以及龙明妄的态度,或许可争取一二。光靠自身,是做不成那些事情的。她望着素微,一笑道,「生死剑」尚未结束,谁生谁死还是未知数,想那么多没有用处。 素微转向了卫含真,认真道:不会的。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她便算是身入恶道,也要夺一线生机。 卫含真瞬间明白了素微的心思,她双眸柔和,宛如秋江之水,轻声道:我不死,我们都不死。 第108章 白帝剑帖上的光点一个个少去,意味着很多修士失败身死。在这次的生死剑中,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卫含真她们的所在,毕竟仙器的诱使,使她们所在之地,成为战局最为激烈之处,然而很多人陨落了,而青帝英雄帖尚在,没有任何人拿到仙器,这就代表着那微山山主斗战之能极强,或者说是有其他厉害手段。与自己的性命相比,仙器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再说了,生死剑中谁杀了微山山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了最后只有一个胜者,就算中途得到了仙器又如何?败了只能够给旁人做嫁衣。眼下杀死此人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若是自身有仙器的,便不会去博这个机会了。 这使得卫含真一路上遇到的敌人逐渐少去,直到快抵达微山的时候,才又出现了一辆自日边来的金色宝车。 以卫含真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那两金车是上品的防御仙器,仙器的主人若是觉得斗战胜算不大,往车里一缩,旁人也奈何不了他。数息之后,天际一条黑色的长河滚荡着,从中踏出一个头戴玄冠,面目森冷的青年修士,他周身水气充沛,显然不是昆仑境的修士。 《根本水经》, 是泽国的修士。素微转向了卫含真,低声道。 汤道友,你还是赶过来了。那辆金车中发出了一道爽利的笑声,陈向阑自中钻出,先是望了天际的修士一眼,片刻后,又定定地凝视着卫含真师徒二人。他脚下的这两金车名曰向日金车,是族中代代相传的至宝,这一回为了提升活命的几率,他将其从族中带出来了。那位汤道友名汤凛冬,是泽国的一名剑客,一来他当初与其讨论过剑道,有那点交情存在;二来则是他的一门名为剑上神的神通,此神通能够引爆剑意,在短时间内爆发极为强悍的力量,然而能够被引爆的只有他剑意之下的剑,能够参加生死剑的昆仑境剑修以剑意为根本、不可轻易撼动的剑修,不可能被他的剑意牵动,唯有汤凛冬这般修剑但又不是以剑为根本的修士,才能够合作。 这回他与汤凛冬约好了,生死剑中两人合力,解决了此人之后由汤凛冬去领青帝的仙器,而作为交换,他将剑帖给自己,算是认输。陈向阑其实也很想要仙器的,然而跟自己的道途比起来,还是后者更为重要。 在开口说话的时候,陈向阑已经从袖中撒出了一片银白色的光芒,此物名曰玉屑蜉蝣,是用一种灵机小虫的躯体所炼制的,专门用于扰乱阵机。他已经打听过了,这两人作战之时,都喜欢放阵盘消磨敌手的力量,若是阵盘足够精要,想要打破费不少时间精力,故而陈向阑花了大代价买了这玉屑蜉蝣,阻绝阵盘。但此物只能够作用于阵盘了,如果是天地法阵,那是决计取不到作用的。 汤凛冬也不废话,在陈向阑甩出玉屑蜉蝣的时候,他也动手了,他们两人走到一起之后,已经合力杀死了数名剑帖拥有者。他的功法是《根本水经》,但是他领悟的是剑道神通,但是他的剑意根本还是水功,而非是剑。冰蓝色的剑光交错成了一面网,半空中的水汽凝结成了一条河悬浮着,刹那间便化作了剑河。陈向阑的身后也飞出了一柄光芒熠熠的剑,在发出了一道鸣啸之后,便朝着前方急冲去。 水功么?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双眸顿时一寒。身上水潮猛然一涨,化作了大潮往剑河上悍然压去,剑光滚动掀起了一大片波澜,流窜的雷光则是发出了啪啪啪的响动,顷刻间便将剑光消磨去。在祭炼了玄渊金水之后,她的的北冥玄水已经推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同样是水属功法,她是有自信与《根本水经》对撞的。而此时的素微身上也是水气浮动,慢慢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玄蒙蒙的大雾,眨眼间便弥补千里。 《根本水经》?不对,这不像!汤凛冬心中一惊,雾茫茫的前方看不到人影,只能够听见金戈交错的击打声,他周身灵机一转,伸手在双眉之间一点,便将一滴水珠缓缓地浮现,仿若是一只眼睛,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水泽化成的大雾。他知晓卫含真不好对付,便将目光转到了素微的身上,施了一个涸泽神通。只要是被他灵机笼罩的地域,所有的水汽都像是被抽干了,而上方则是凝聚了一柄水光充盈的水属之剑,这神通的层次超越了他的自身,是自外界暂时借来的力量。剑光往下落去的时候,陈向阑剑上神的神通一并涌动,天地风云变幻,这一剑竟是造成了金仙之势。怕卫含真出手相阻,汤凛冬又使出了一个未来之障神通,在此神通之下,剑前方出现了一条滚荡的望不见边际的长河,短暂地隔开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也就是说在神通维系间,不管对方怎么走,都无法抵达自身。这神通可是极为上乘的妙法,也正是如此,汤凛冬在泽国之中待遇颇高。 前方横亘着一条长河,能够望见素微与剑光,可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抵达的。卫含真也不紧张,她一拂袖,将劫缺雷珠给祭了出来,专心推动这件仙器的威能。而那头的素微已经感知到了剑芒带来的威势,剑光长鸣,她身影一散,化作了无数剑光。此是《根本剑经》中悟出来的神通,名曰过影拨机,如今化出的剑光每一个都是她,然而有过去之剑、未来之剑,只有一个是她的此刻的正身所在,只要她正身不死,过去与未来的剑影崩散多少都是没有用处的。而且不管过去、未来都是她,气意上是一致的,那一剑根本无法分辨出来。无数剑光与水蓝色的长剑相撞,引爆了一长串的炸响,灵力朝着四野扫荡出,方圆百里的山峰尽数被夷平。 往日汤凛冬与陈向阑采用的便是这一力降服的办法,然而一剑落下,他们见到无数剑影崩散如尘,但是心中的那股警兆并未散去。下一刻一道剑光从那纷乱的碎屑中穿了出来,两人赶忙运转着玄功,将这一剑之威能转了出去。那剑威扫过之处,所有存在无端的消失了,两人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就在此刻,卫含真已经越过了那道剑障,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劫缺雷珠蓄势饱满,光芒璀璨,如流星般急飞而来。陈向阑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已经闪身回到了金车之中避劫。而汤凛冬身上无数晶壁闪烁着,消磨着劫缺雷珠带来的伟力。他使用的同样是一件防御法器,此物名曰天晶壁垒,是师长赐下的保命之物。 她们身上的神通变化极大,而且皆是我等先前未曾见过的,此战恐怕不妙了。陈向阑传音给了汤凛冬。汤凛冬哪会不知道如此?心中极为苦涩。他们的功法有变化,但是被拘死在了根本经中,与九州妙法比起来,是一种死寂。他来参加生死剑就是寻找变机的,或许《剑道真解》能够给他答案。然而在了解局势之后,他又改了主意,想取了仙器便退出,故而选择与陈向阑合作。直到此刻,他们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人遭遇了那么多围杀都没有事情。身家丰厚似是在鸿蒙有万年积淀,而道法神通又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能打才怪!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汤凛冬心思一定,立马传音给了陈向阑道:退! 卫含真岂会放这两个人走?她从容地敲响了木鱼,只是在长鲸虚影浮动的刹那,汤凛冬的身上蓦地浮出了一道符箓来,竟然能够将长鲸的虚影定住。法符之中传出了一道清泠中藏着几分无奈的女声:本座梅泠。此是你们赢了,剑帖是你们的了。至于这条命,若二位手下留情,来日本座定然有重酬。这同样是生死剑中允许的手段,不过往日参加这等生死逐杀的可少有这等背景。卫含真其实有办法杀死汤凛冬,然而为了一个自己退出生死剑的人得罪一个大能太不值当,故而收了手。法符闪了闪,卷着汤凛冬离去,只余下了一张剑帖。 恋耽美 ——(93) 坐在金车中的陈向阑脸色发绿,没想到汤凛冬就这样走了,他可没有一个上真做靠山。他觉得自己十分屈辱,想要出去做生死一战,可是心中又生出了恐慌。半晌后,剑帖从金车中飘出,陈向阑粗声道:在下认输。剑道不屈,剑心有瑕,剑意留痕,这回屈服,日后要是再遇到这两人,恐怕再也不能够胜了。转念一想,他得不到《剑道真解》,这条路也算是走到头了,而对方则是气意高扬,可能会进入更高层次,心中顿时充斥着酸涩和妒忌,他忍不住开口道:已经有人在此百年之中成就金仙了。 卫含真接过了剑帖,轻笑了一声道:难不成我们会向你一样畏惧么? 陈向阑一噎,半晌后又道:就算你们胜了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自相残杀。他的语气中藏着恶意。自生死剑开展以来,不管是生死之交,还是血亲,到了最后也会杀红眼,《剑道真解》只有一个人能取,眼见着道途在前方,谁愿意放弃?鸿蒙圣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亲缘淡泊,而故友之情更是一个笑话。至高则无情,至深则与道合。 卫含真淡漠地望着金车,她身上还有攻伐剑器,打破防御金车还是有可能的。只是陈向阑已经认输,未来也走不到多高的境界,没必要下死手,她往日杀死的都是要她命之人。直到卫含真师徒两人离开了,陈向阑才从金车钻出来,面上满是颓丧。说死容易,可是真面临死亡的危险,仍旧是退缩了。他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便驾着金车往回走。 扶桑国的某座城中。 汤凛冬被符箓卷着没入了一处法阵中,他尚未站稳,便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揶揄的笑声:师弟啊,「生死剑」有趣么?这才多久,便被踢出局、差点性命不保了?当初他们都阻拦汤凛冬前去昆仑境,可他非不听劝,认为若是死了那也是自身运数到头了。 汤凛冬瞪了师兄雾江一眼,辩解道:此二人手段不凡,可我已经知晓了,这次逃脱之后,下一回就有把握。 所以是你在怪恩师早早将你带回咯?雾江慢悠悠地开口。 汤凛冬面色涨红,高声道:我并无此意,师兄你不要胡言。 雾江故作正色道:是是是,恩师明辨是非。 汤凛冬眸中流露出几分迷茫,他不解道:再过一些时日,恩师就能迈入那一层次,为何要许出一个诺言? 雾江眸光倏地深邃了几分,他望着汤凛冬笑了笑道:可能恩师觉得她们值得吧。顿了顿,又道,师弟,不听长者言,吃亏在眼前呐。 汤凛冬: 在陈向阑、汤凛冬撤离之后,直至回到微山之中,卫含真师徒二人都不曾撞上其他的剑帖持有者。这段时间,她们对自身道法的感悟都快速增长,胜过数十载的清修,毕竟与同道对战每一次都是道法之间的碰撞,每一次都是接近自身大道的机会,这是与真魔对战难以带来的感触。 微山道场之中,造化神盘压阵,重重幻境,外人难以进入,不过此关并不会阻拦此间主人。等到卫含真和素微抵达的时候,她们发现水盈早已经到了,正在道场之中与云婳、云鸢师姐妹两切磋。这百年云婳、云鸢还是有进步的,都成功迈入了玉仙境之中。但是她们的斗战经验以及功法层次都比不上水盈,故而切磋都是被压着打的。云婳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卫含真、素微二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山主,便弃了剑,朝着卫含真她们奔去。 卫含真温和地笑了笑,她道:百年间可安稳? 云婳道:我二人未曾遇见外人。她们没有出微山,至于外面是不是有人闯入这就不知道了。 卫道友、素微道友。水盈挽了挽袖子,朝着二人打了个稽首,没等卫含真应声,她又道,这二人是道友的门下?为何所习的不是我九州玄功。 卫含真道:鸿蒙根本经也是上乘道法,只不过二人缺了传承,又非是悟性极高的天纵之辈,有如今的成就也算不错了。 水盈正打算反驳,也仔细一想,自己在昆仑境历练的百年间遇见的剑修,他们的剑道的确有九州不能及的精妙,剑道神通名目繁多,不过其中威能还是存在高低的。她很快就对此事失去了兴趣,将剑帖翻出,她指着上方散落在各处、不足十个的光点,开口道:这「生死剑」速度好快,只剩下这么几人了,定然是佼佼者,玄仙已经很难对付,那要是遇到了金仙水盈抿了抿唇,抬眸望着卫含真,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希冀。她一路走来遇到的敌手之中,有好几个玄仙的,好在她习的是化剑,千变万化能借一切阵禁,就算是禁锁天地也能以剑意化开。遇到打不过的她一直是遁走的,不过还是付出了点代价,比如她从旁人身上掠来的仙器,为了保命已经基本用掉了。她对付玄仙如此吃力,那同理,玄仙对付金仙也会极为艰难。 的确有金仙,想要杀死金仙并不容易。卫含真接过了水盈的话,她之所以要回到微山道场迎敌,也有这个考量。光靠自身的力量是不行的,只能借助法阵。她的灭剑夺来的灵机她自身承受的有极限,但是将之灌入法阵之中呢?她可微山道场为依托,这是阵盘无法做到的。我有一法,或可攻敌。 水盈眸光闪动,她道:我也有一法。我为三脉剑主,但实际上我只修了「化剑」,若是能够得「化剑」「灭剑」「杀剑」三者的剑意化一,这一剑越境杀金仙不是问题。此事说起来容易,她们从未合练过剑势,其实是很难做到的。毕竟三者剑意不是同一个人所生,不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说完之后,她又摇了摇头道:时间太多,此法不可行。 素微思忖了片刻,转向了卫含真道:以剑意成阵呢?当初在下界的时候,天地法真以五行为根基,融入了她的一道剑意也不见排斥,如今在微山的大阵以杀伐为主,不若以剑意为阵,以剑言释道。 卫含真如今有宰道衡机之术在身,再结法阵已经不需要再寻火属、木属、土属之宝材来炼制阵心,她之根基已全,身可为梁载道机,最为重要的是,她可以借素微、水盈的气意转入二人的道法之中,使得阵法更为圆融。原本她的打算便是以自身的灭剑入阵,夺杀天地灵机引为大阵之用,再以此术反击大敌,现在水盈的话语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虑,化剑一脉可拆解一切神通,将之化散;而杀剑则是斩气斩神,一旦气意与剑相接,便可直接斩中修道人自身,无视任何法器的遮蔽,但是做到这点的前提是自身剑道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显然,素微和水盈二人都尚未达到如此境界。但是现在有个机会的,如果大阵灵机足够,可暂时将剑意推到那个层次。 可以一试。卫含真一颔首,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经过一场残酷的逐杀,生死剑中余下的修士已经不多。向夕终是百年之中成就金仙的,对上同辈可能胜算不小,只是这场生死剑中哪里来的其他金仙?他此刻正坐在一座峰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身的长剑。他也收到了黄帝的英雄帖,对仙器颇有兴趣,但是他并没有去赶那一趟,因为他觉得到了最后,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没必要着急。 他在《根本剑经》中领悟的神通名曰夺天变,此术的妙处在于侵夺,任何死在他剑下的剑修所会的剑道神通,他都能够从中夺来。他以往不敢滥杀,但是在生死剑中,杀死对方是不会有任何后果的,故而在此次生死剑中夺取的神通比过去多得多。将剑尖指向了微山道场,他轻笑了一声。在围杀中能够活下来,不管是法器还是自身神通,都有可称道之处吧?这般想着,他的眼中涌出了一片火热。 第109章 能够坚持到最后之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卫含真她们直接转成了守势。在微山的外围,造化神盘造出的幻世并未挪走,仍旧阻挡着来人。修士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只是相较于此处,收获还不如去别处大。这么一来,倒是给了卫含真她们充足的时间准备。等到剑帖上的光点只余下了四个,已经是一载过去了。 造化神盘只是真宝,尚未到达道器这一层次,故而是无法拦住金仙的。向夕终提着剑从那错乱的幻象中走出,一抹剑光在他的周身盘旋不定。他的身上残余着浓郁的血腥气,是先前的厮杀带来了。双眸一瞬不移地落在了微山道场。微山山主啊,在大道之限上斩下了什么道法呢?他心思转动着,长剑蓦地飞掠而出,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灿白的,如琉璃碎裂般的轻响传来,向夕终眼见着前方的阵屏擦咔碎裂,当他想要迈入踏入微山的时候,眉头一抖,发出了一道带着疑惑的哼声。 他眼见着阵屏破碎了,但是顷刻间便有新的气机弥补过来,重新形成了一个外阵,而在这个外阵之间,恐怕还有无数个里阵,形成了一道绝对的屏障,宛如壁垒一般护佑着微山,可那又如何呢?任他千百阵法,他都一剑斩之!高喝了一声,他身上剑气陡然上涨,刹那间分化成了千万道,如同星雨一般砸在了微山的阵屏上,此是他自旁人那处夺来的一种名为万剑归宗的神通,可将剑法化作万千之数,若是推演极致,每一道剑光都得自身之力。眼前的大阵十分完美,根本看不出破绽,一处着力是全然无用的,需要的便是这等威能宏大的神通。 向夕终并不吝惜自身的灵力,成就了金仙之体,可自天地中支取灵机,再不济,也有外药作为补充。他的这般行为正是卫含真预料的,也是乐意见的。在最外层的并非是剑阵,而是一个汲取灵机的阵法。它能够将自身接受到的力量都灌入地气之中,使得地气与剑阵联结更深,向夕终的动作,只是为了剑阵提供灵机而已。他眼下还没有发现,然而就算看破这一点,他也没有其他办法,除了用灵力将这外阵给灌破,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在鸿蒙之中,除了从根本经中得到的神通与阵道有些关联的,其他修士并不会专门深研阵道,因为在他们看来,根本经之外皆是外道,皆是要被斥开的道,就算真要有,那也得以根本经为本。 向夕终其实很快就发现不同了,因为他没有感知到灵力的外泄,所有的灵机都被阵法给吞没了,这实在是怪异。但是他又感知到这大阵似是快撑不住了,思忖了片刻后,决意加大力量,将之从内至外的轰开。半刻钟之后,玉碎的声音绵延不断,整个外阵都布满了裂纹,最后彻底地化作了玉屑。向夕终猛地一拂袖子,荡开了那股外泄的力量,他眉头紧皱着,因为在这一瞬间,他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强横的剑意。 出于谨慎,向夕终不再往前走了,他朝着微山打了个稽首,放声道:贫道向夕终,特来取诸位剑帖。 是么?一道轻笑声响起,卫含真慢慢地从暗处走出,不过她仍旧是处于剑阵之中,并未从中出去。 向夕终凝视着卫含真,他双手往前一点,大笑道:道友有何手段,尽数使出来吧! 眼前着那道剑光落在阵上,卫含真并没有牵动阵力,而是打出了数道神霄雷,轰散了向夕终试探的剑光。袖中的木鱼法器被敲响,长鲸的虚影浮动。向夕终已经打听到了卫含真有这一招,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身形顿时虚幻了起来,此也是别人身上夺来的神通,他将自身放逐于虚幻之界,最后借着穿界的剑光复还回来,在这一过程中,他等若不存在于现世,长鲸自然无法将他禁锁住。 见向夕终有办法应对,卫含真面上仍旧是一片悠然,劫缺雷珠从袖中飞出,积蓄着饱满的灵机朝着向夕终身上狠狠砸去,而向夕终双眸一凝,一道剑光飞出,将那劫缺雷珠一定,又剑光一转,显然是将其威能送到了别处去。至于那蛰伏在半空中化作青白二气的长剑,他并不以自身气息相接,而是故技重施,让那子剑无法沾身。 这一交手,卫含真也算是对向夕终的手段有所了解。他的剑道神通多于过去的修士,但是运转间并非气意神借具备,不像是他自身领悟修成的神通,而像是他自身神通上衍生而出的。 向夕终这边暗暗惊诧,除了神霄雷是其自身道法,而后直接以仙器为手段,并未使出自身的剑道。思忖了片刻,向夕终高声道:道友是自己无剑么? 卫含真望了向夕终一眼,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自身剑法与之对撞,这有何不可?一点剑光自眉心飞出,发出了一道轻快的呼啸,紧接着便朝着向夕终掠去,剑光所到之处,灵机顿时迅速溃散。向夕终仍旧是使用了一个万剑归宗的神通,然而剑气一直被侵夺,等到与卫含真的剑光相撞,只余下数十柄。暴动的灵机朝着四方扫荡,卫含真的身后只是一阵微风,而向夕终后方则是尘土飞扬,大地开裂。 夺杀灵机。向夕终皱着眉头,那是比他的神通还要上乘的剑意,一切法都以灵机为根本,对方之术夺杀灵机,等同于削减你的能为。若是敌手与之同一境界,敌手可能就会败在这小小的差距上,若是遇见高层次的,只要时间一长,也能够逐渐地抹平缺陷。与拥有这等剑意之人动手,最好是速战速决。他当即使出了一个神通,此术名为去剑不回,这一剑斩下定然会斩中敌身。这一点极为霸道,这就导致了这神通的威能不是很强,修士自身可以依靠自身灵机阻挡的。此术对同辈乃至于更高层次的修士并没有什么用途,但是对付修为比自己低的则是百试不爽。除非是道基圆满浑厚,每一步都走到了极致,不然玄仙是不可能胜过金仙的灵力的。 卫含真察觉到了这一剑的玄异,就算是隔着剑阵还是能够落在她身上,除非她在这一刹那将施术之人杀死。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悚然来,暗暗庆幸不曾让素微、水盈她们出来。至于她自身,灵力一转,在周身形成了一个护盾,那一剑一直冲到距离身躯还有数寸之处,骤然化散了。这意味着这一剑被卫含真以自身的灵机挡下去了。 向夕终面色一变,这是他不曾料到的。此神通伤不了卫含真,那就只能够选用其他方法了,然而余下的神通不一定能够落在她的身上。不管怎么样,向夕终都要试上一试的。而这时候,卫含真忽然间从剑阵中走了出来,向夕终眸中掠过了一抹喜色,抓住了机会,顿时将剑光一扬。卫含真淡然地望了向夕终一眼,身后水潮将那剑光卷了七七八八,可仍旧余下了数道剑光,而这剑光得了向夕终的催动,再动化为众数。紫红色的雷光之中,剑影如同蛟龙朝着卫含真冲去。卫含真不曾有任何的遮蔽,甚至都不回剑阻挡。雷光通天彻地,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滚荡的雷河沸腾,仿若万物都在其中湮灭。向夕终的法身并不强悍,他不紧不慢地祭出了一面玉牌,顿时身躯隐藏在垂落的光华之内。而另一处蝉鸣一起,剑影也随之化散,两人同样都采取了法器护身的手段。 气息一掠而过,向夕终的眼眸深邃了几分,他哪会认不出卫含真那是一件道宝?!护身道宝打碎的可能几乎没有,但是能够将其暂时污秽了。如果宝主是金仙乃至于大罗金仙,可轻易将污浊抹去,不过玄仙想要做到如此就难了。 恋耽美 ——(94) 正当向夕终准备动作的时候,卫含真也动了。她已经看出了向夕终身上的那件防御法器只是寻常的仙器。长剑铿然交击长鸣,卫含真的气息层层拔高,直到一个极限,再往前一步则像是要将自己撑爆了。灭剑化作无数剑光,夺取着天地灵机,在半空中凝成了一柄雷霆裹身的法剑向夕终心中骤然浮现了一抹警兆,将身上的防御仙器催到了极致,他的身形再度地虚幻了起来,整个人遁入了虚无之中,只有剑光牵系。那柄法剑引动着阵力,顿时又分出了两道亮芒,如同纠缠的蛟龙一般,重新缠到了一起。剑光一落,那防御仙器上的灵机便被夺取,而所有的玄妙都被化剑拆解,经杀剑一斩,便什么都不曾剩下!向夕终猝然间从虚无之中遁了回来,剑光穿心而过,金仙之躯像是琉璃一般脆弱,咔擦碎裂! 大地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开始不停地震颤。卫含真身上气息回落,往后退了一步,唇边渗出了鲜血来。借来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你以为未曾到了身体极限,不会有事,实际上这超出自身认知的道法都会带来损伤。不过在这其中也是有所得,两相比较,仍旧是值得的。那一剑落下,向夕终身上的法器之流也跟着飞灰湮灭,只余下了一张剑帖,飞到了卫含真的手中。 擦去了唇上的血迹,卫含真折回了道宫之中,此回对战只由她一人出面与对方斗争,但是在这其中,若是缺了素微和水盈的剑意,结果便没有这般容易出来。 水道友对《剑道真解》有兴趣么?卫含真转向了水盈询问道。其实一开始,她们所求的便是百年安稳,换得提升实力的时间,对解道之书的兴趣并不大。后面瞧见了剑碑,也只对白帝所作所为产生了兴趣。 不可。水盈摆了摆手,她参加生死剑只是为了磨炼自身的剑意,现在看来,自身修为还是太低了。说完这话,她又将自身的剑帖取出送到了卫含真的手中,一旁静立的素微也做同样的动作。 卫含真视线自她们的脸上扫过,叹息道:罢了。既然如此,我便往昆仑境走一遭。素微,你先去太古妖庭寻你师妹。按照昆仑境的规矩,是不会有事请的。但是她乃九州修士,不是鸿蒙之修道士,可能会有不同,故而先前有闲暇往太一宗那道发了飞书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可行,太一宗当是与白帝有旧交。 素微迟疑片刻,颔首道:好。 卫含真又道:水道友你呢?留在道场还是同素微同行? 水盈眨了眨眼,她摇头道:我准备四处历练,提升自己的道法。剑道万千,她只取化剑一道,练至极致。 卫含真闻言一颔首,也不多废话,直接将余下的两道剑帖并成了一帖。一道粲然的剑光亮起,白帝点入其中的剑意,尽数归于一处。长剑鸣啸,一道流光自剑帖之中掠出,将卫含真裹住,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水盈转向了素微,开口道:素微道友,你师尊已经没影了。顿了顿,又好奇道,既然不愿与她分开,为何不跟上去? 素微苦笑道:天下之事,岂能事事遂心。 水盈认真道:确实,不如练剑。 昆仑白帝圣宫。 玉昭虽然猜测卫含真能够走到最后,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干脆,对面的可是一个金仙啊,竟然被一剑击杀了!透过水镜,就连他都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手段,只能够猜测微山许是布下了阵法。 《剑道真解》要给她么?玉无忧沉声询问道。这《剑道真解》乃是《根本剑经》之道解,跟卫含真的功法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她赢了自然是要给她的,有没有用是她自己的事情。玉昭慢吞吞地应道,他的双眸迷了起来,又道,《剑道真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剑碑。剑碑是他用天外玄石打造而成的半件道器,能够承载各方剑意。若是此剑祭炼成,那一切便等到终结之日了。她要过来了,我们走吧。玉昭又开口道,他拂了拂法袍,下一瞬间便出现在了一间环绕着剑意的道宫,而下一刻,被法符裹着的卫含真也落于殿中。 迎面而来的威势极重,才一落地,卫含真便觉自身被一座大山压住,仿佛要碾碎她的脊骨,好让她再也无法站起来。卫含真额上汗水凝聚,她咬了咬牙,周身灵气运转,将那殿中的剑意一夺,旋即又释放了出去与那股伟力相抗衡。她抬头往座上望去,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年轻道人,他的周身只有玄妙的剑意,仿佛他便是剑。这股威压持续了一刻钟才消去,玉昭慢慢地显露出身形,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卫含真道:你比过去的胜者都要强。 卫含真没有在意玉昭的这句话,她眉头紧蹙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生死剑之意义何在? 玉昭轻呵了一声,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应道:你在剑碑上留痕,也应当知晓那是一柄尚未祭炼完全的剑。 以剑意祭炼法剑?卫含真紧凝着玉昭,她摇了摇头道,若只是以剑意淬炼,直接让在剑碑上划痕就是了,而用不着生死剑。「生死剑」因果相缠,您已经修到了如今的境界,不至于如何荒唐。在生死剑中死去之人,因着那道曾经留刻的剑意,其最终会映照到剑碑中,是么?卫含真一直在猜测生死剑的动机,听到了白帝再度提起祭剑二字的时候,心中蓦地浮现了这个猜想。 玉昭淡声道:剑众有极,剑疾有极,剑利有极我今取众剑剑意祭炼法剑,只做一用!她知道卫含真还有其他的疑惑,但没有解释,而是运转灵力腾挪空间,眨眼间两人便落到了剑碑之前。我以《剑道真解》助人攀升境界,以达剑之极点,可至今没有人能够看破此处。你不入我《根本剑经》,《剑道真解》对你也无大用,你不用等待,此刻便能够试着拔剑,你的答案在剑碑之中能够寻到。 卫含真摇摇头,并不看那剑意流动的剑碑,她沉声道:我不知您祭炼此剑所为何事,若拔出之剑,非我之剑呢? 玉昭眸光闪过了一道利光,他高声道:我炼此剑只为斩魔!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剑上留痕,剑主所在时,其承载着喜怒哀乐怨,这不是他要的纯粹之剑。剑主死去之后,这件成就了一半的道宝会将剑主剑意映照回来,但最后只剩下剑了,剥离了情感便不会被魔念所动。生死自主,愿意参加此间逐杀之人,都于无形中立下契约,其是剑道之争,是以剑证道,就算死去的那一刻生出的怨也会烟消云散,而不是侵染残余的剑意。唯有胜者可为主。玉昭凝着卫含真,双眸陡然爆发出了光彩来。鸿蒙修士各有所求,牧桑愿意与真魔妥协,但是他乃修剑之人,是不会低头的。 既然要斩魔,何剑不可,非要此剑?!卫含真并不认同玉昭的观念,不过她也不打算与其争辩下去,因为这事情讨论不出结果的。她心念一动,剑光从眉心飞出,化作了一柄湛然的长剑,片刻后,又散作了漫天的星光,仿佛不曾存在。她对上玉昭探究的视线,高声道:我的剑便是斩魔剑,它可以无名,可以无形,可以无穷我心之所向,便是剑之所存!话音一落,那数丈高的剑碑忽然间剧烈的要摇晃了起来,一股浓郁的剑威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昆仑境中但凡是持剑之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剑,群剑震颤长鸣,声如浪潮,似是在呼应着什么。 玉昭惊诧地望着剑碑中的剑痕散出,一点点与半空中星光似的剑芒相融,那那块作为承载剑意的剑碑则是灵性消灭,最终化作了平凡的巨石。他期待的道宝并没有祭炼成功,没有人拔出这一柄剑,但是他还是快意地大笑起来,他望着卫含真道:你很好,不愧是太一祖师的传人,但愿你不会辜负我的期待! 不过你要知道,真魔一消,太一与鸿蒙圣境的矛盾便不可调和了。牧桑要杀你、姬野也要杀你,你之敌人不会少,你的修为暂时撑不起你的剑意。在白帝圣宫中我有理由保你,你是要选择留在此处,还是出去呢? 卫含真深深地望了玉昭一眼,能够感知到他的友善,她抬袖施了一礼,应道:多谢帝君厚爱。 玉昭哈哈大笑,一脸了然,他道:你有故友在我昆仑境,可愿一见? 卫含真一怔,故友?九州又有人飞升了?不过以她如今的状况,也只能是见面不相识了。她想了想拒绝道:不必了,日后自有机会。 玉昭点头道:那就罢了。《剑道真解》于你无用,我也不是小气之人,除了道书之外,再送你一道剑气。他伸手朝着卫含真眉心一点,便有一股剑气附着在她的身上。卫含真心中顿时有了一道明悟,这道剑气藏有一术,名曰隔世尘,剑气一出,可将世尘切断,化作无数个分散的界空,不管是攻袭还是守御都有大用。 卫含真无有留在昆仑境之意,玉昭也不能够强迫她。在卫含真离去之后,他望着黯淡无光的剑碑叹了一口气。玉无忧过来的时候,他只瞧见了一个愁眉苦脸、满心痛惜的玉昭。人已经离去了?玉无忧询问道。 玉昭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落到了跟随着玉无忧过来的年轻女修身上,此人正是玉无忧飞升鸿蒙的后辈。我已经告知她有故人在,但是并没有见面的心思。 玉无忧低头望着女修,开口道:惊鸿,你留在白帝圣宫好好修炼吧,鸿蒙并不容尔等。 第110章 离开了白帝圣宫,卫含真先通过传讯符给素微发了一道消息,便调转方向往太古妖庭的所在飞掠去。 鸿蒙的势力错综复杂,白帝是全然好心么?这也未必。只不过他眼下尚未对太一以及九州发难,可以暂时不必去管。倒是黄帝以及青帝那边,怕是不能够轻易放下仇怨。生死剑已经了结了,她这边没有白帝剑帖的护佑,这两方都有可能动手杀她!而她在生死剑中的表现众人也看到眼中,要是派遣弟子,极有可能是金仙,甚至不顾脸皮自己出手?白帝留下的剑气便是因为此么? 原野荒凉一望无际,卫含真仗剑掠过,只余下一道残影。倏然间,天幕似是被一只手撕成两半,浓郁的乌云滚荡着,一头类似猿猴的妖怪从中跳了出来,神情凶恶残忍。它锤着自己的胸口,咆哮着往卫含真的身上。卫含真冷笑了一声,一道白色的剑气已经飞掠而出,沾染了这只猿猴的气意,而下一刻青色的剑芒落下,直接将其枭首。不过半空中并没有血气,只余下四溢的精气,显然是涿鹿之野修士的神通。卫含真也不客气,直接将长剑一卷,将遗落在周边的精气给收揽了。 这次的攻袭显然只是在开始,在卫含真离开了昆仑境之后,攻杀不断,有来自涿鹿之野的,同样也有来自扶桑国的,卫含真只将其当作对自身的历练,身上有诸多仙器,又有道宝护身,再加上白帝赠予的那道剑气,就算金仙来此,她也是一点都不会畏惧的。 此刻的涿鹿之野,立于荒古野蛮凶兽尸骸上的大阵光芒大作,一道悍然无匹的剑光落下,咔擦一声便将大阵打个粉碎,那剑意的来势并没有收束,反而越来越猛烈,直到王城上方伸出了一手擎天大手,将剑意给握住。剑光被那只大手拿捏濒临破碎,可就在那破碎的光芒中飞掠出了一道亮芒,眨眼间便将王宫顶端的一尊塑像给削去。 交手之中的人并没有现身,直到那股骇然的声势散去之后,姬野才现出身来,他的面色极为难看,向着底下的长老传音道:微山山主的事情莫要再插手!太一宗的那群疯子果然动手了,要是因为他们的离去,冥海那边出了岔子,到时候另外几位会寻上自己,只能够暂时认下这口气。但要是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他的眼神闪了闪,她去太古妖庭了?正好让那边来解决。 道途之中的暗袭渐渐少去,卫含真再度腾出手来联系素微,然而如同前些时候的那般,泥牛入海,丁点回应都不曾有。卫含真眉头紧皱着,眼皮子跳动,心中蓦地掠过了一抹不详的念头。她不再给素微传信,而是联系上了甘如英,果真,她那边也不曾有素微的消息。 去妖庭的路上,出什么岔子了?鸿蒙帝君对她动手了?但自己识海中的缚罪枷锁还在,这代表着素微应当还好好的,可到底为何,没有回应?卫含真这下子也不急着前往太古妖庭了,而是借着两人之间的因果开始推算素微的下落,然而得出的结果让她眼皮子一跳西方!西极佛国?她怎么会忽然去那地方? 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当大苦大难之时救世,可实际上鸿蒙的佛国处于自守的状态,比之太古妖庭还有过之而不及,在鸿蒙佛国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的佛修。不过在早前他们的确出来对付过真魔,传闻佛主在镇压真魔之后为魔王所伤,之后便回去紧闭佛国,不与外界相接,俨然自成一世。卫含真觉得事情没这般简单,只是往日不与佛国打交道,便不曾放在心上罢了。 既然佛国非清净之地,素微的去向指定佛国,卫含真怎么都不可能将之放下,只能改变主意前往佛国。卫含真走的是通往太古妖庭唯一的山道,在她折身离开后不久,一个驼背的妖修慢吞吞地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周身散发着恐怖的妖气,使得四野的小妖拼命地往外逃窜,他的眼中闪烁着寒冷的光束,左右嗅了嗅,最后定定地望着前方,不过他没有追,而是嘟囔了一声又转身回到了山中去。 被恶意盯上的一刹那,卫含真的心中满是恶寒。只是这股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卫含真心中悬着事情,自然也不关心是谁要杀她了,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西极佛国,圣佛传道,于此处立下的都是佛门宗派,如恒河之沙不计其数,然而到了如今只余下净明禅宗和极业宗两个宗派了。只不过极业宗的势力极大,而净明禅宗的弟子寥寥无几,迟早有一日会归于极业宗的。 佛国之中也是有凡人所居的,修士生来便是仙体,修道、修佛天然凌驾于其他小界,然而鸿蒙的凡人却与下界并没有什么不同。热闹的街市之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正值日在中天,四面飘散着诱人的香气。一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小沙弥蹦蹦跳跳地走在了街市中,对着那诱人的食物流口水。 凡间的食物也能诱惑你心么?一道女子的轻笑在小沙弥的头顶响起。 小沙弥忙摇摇头道:诱惑不了,诱惑不了。他扯了扯女子的袖袍,又道,咱们快些回山门去。这好不容易才招来了一个新弟子呢,往后他明光也是师兄了!这名叫明光的小沙弥正是净明禅宗的弟子,而身后跟着他脚步时不时拨弄着念珠的女修则是飞升不久后的沐灵心。 她原本就是修佛的,落到了西极佛国一点都不意外,然而这个佛国四处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她来之前跟过元成询问过鸿蒙状况,知道佛国之外,还有鸿蒙圣域、太古妖庭等处,然而到了此处,生出一种被禁锢、无法逃离的感觉。打听了一阵,如今佛国最为强盛的宗门便是极业宗了,她原来打算往那边去的,兴许飞升到鸿蒙的佛陀都在那处呢?只是碰到了这下山寻弟子的明光小沙弥之后,她又改变了主意。同样是佛气,小沙弥身上的更让她感到亲近。 恋耽美 ——(95) 见到沐灵心晃神,明光在她跟前蹦蹦跳跳的,大声道:你不会后悔了吧?不成,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要拜入我净明禅宗的。见沐灵心笑而不语,他又急声道,极业宗那群佛修极为凶恶,你要是撞见了,会被他们打死的。前不久还有佛国之外被伽蓝尊者抓回来了呢,说是一身罪恶需要度化。以前只管佛国的事情,现在好像要往外去了。明光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还鬼鬼祟祟地往四边看,生怕自己的话被人听去了一般。 沐灵心没在意明光的话语,只是稍稍地挑了挑眉。以杀斩业之佛,似乎整个极业宗的佛修都是走这样的道路。她思忖了片刻,低头问道:这边有真魔吗? 明光一愣,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道:什么真魔?我们佛国也是有魔有妖的,不过他们也出现就被斩了。说话的时候,明光还伸手笔画了一阵。沐灵心领会过来他的意思了,同自己说的应该不是一种,兴许是妖兽? 但有的才出生未曾做恶事,还是被斩了。明光又嘟哝了一声,他的眼中藏着不解、迷茫,还有很多的不平。 沐灵心摸了摸小沙弥的光头,又问道:净明禅宗有哪些人在? 明光的思绪刹那间便被转移,他竖起了四根手指,片刻后又补上了大拇指,晃了晃道:师父玉菩尊者、师姐清蘅、师兄圣昙再加上师妹你,五个。 沐灵心沉默片刻,应道:没有其他人了? 明光黯然道:没了。但是很快便提起了精神,道,我师父很厉害!很久以前是佛门首座!我师姐是佛国的梦中情人!我师兄的一口剑吞丹玉无数。 以前是,代表着如今不是了,是虎落平阳。 清蘅师姐修的是欢喜禅,代表着桃花不断。 师兄吞丹玉无数可能是个穷剑修被迫剃度。 沐灵心将明光的话语转了个意思,想来这个宗门当是十分有意思,她双眸弯起,笑容更是浓郁,垂眸望着天真的小沙弥,又道:那宗门如何度日呢? 明光讪讪一笑,应道:靠我佛。 只余下四个弟子的净明禅宗坐落在千岩之中,岩石形似坐卧的佛像,倒是让沐灵心回忆起天地一隙来,她的眸中光彩瞬间黯淡了不少。 明光没注意沐灵心的神色,他伸手一指前方的一座小庙,努力替禅宗挽回点颜面,只说道:最近四周平静,香火便少了。在宗中,还是有吃有穿有住的!沐灵心心不在焉地应下了一声,跟随着明光走进了千岩中。 庙宇之中,一道宏大的钟声忽然间传出,将净明禅宗的几人吓了一跳。 玉菩尊者捏着法印在清修,周身清圣的佛气流动,化作了一朵朵青色的莲花,他倏然睁开了眼,朝着身侧的小池子望去,原本早已经干枯的净叶莲倏然间绽放光华开放,散发着一阵阵醒神的清香。 菩提心,我佛国的转机到了么?他喃喃地低语,伸手荡开了水波,轻轻地点在了荷花上,一张昳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满是慈悲的笑容。 师兄,师兄!净明禅宗的事情都是由圣昙管着的,明光见了圣昙,便撒欢似的朝着他奔去,扑到了圣昙怀中之后,明光可没有忘了沐灵心,忙又道,我带回来了一个愿意入我门弟子! 圣昙听了明光的话语,眸光陡然一厉,如利刃一般朝着沐灵心扫去。师弟年幼好欺,说不定有人借着这一点混入净明禅宗来!沐灵心头皮一麻,感觉到那股力量对自身的威压,忙不迭运起灵力护佑自身,而就在这一来一往中,圣昙看出了端倪,皱眉道:不是我鸿蒙的修士!就在他准备细细盘问的时候,忽然听见玉菩尊者传音过来:不必管其来处。 西极佛国位于西方,然而佛国自封,外间之人去往佛国基本无路接引。不过传言佛主座下弟子中有一只孔雀,号曰明王,其会自由穿渡鸿蒙与佛国。若是能够有它引路,便可进入佛国之中。不过这孔雀明王在佛主跟前聆听佛旨,修为恐怕也达到了金仙的境界。她不愿平白招惹佛国,但若是素微被带入了此处,那一切又是值得的。 卫含真在外等了将近半月的时间才见到了一只绿色的孔雀,其张开尾羽上的五色金翠钱纹仿若是睁开的千眼,在观察着四面的一切。卫含真一眼便分辨出是一只雌鸟,只是雌鸟如何有这般炫彩华美的尾羽?眉头蹙了蹙,她化作了一道剑光掠向了前方。而那孔雀明王也是感知到了有人接近,一双碧绿色的眼泛着冷冷的光泽,藏着几分嗜血。尚未等卫含真开口,它便发出了一道尖利的长鸣,朝着卫含真攻去。尾羽上,如同千眼一般的图纹顿时放出万丈刺眼的光芒,混杂着梵唱,搅动着识海。卫含真双眸一凝,身上水潮陡然一涨,与那万丈金芒对撞在一起,洪雷滚动,一连串爆裂声不绝于耳。她不想多纠缠,毕竟此处靠近佛国关门,容易引动佛修的注意。双眸一凝,眉心之中猛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强悍的剑气。那孔雀明王心中警兆骤然升起,立即放弃与卫含真纠缠,而是朝着某个方向急冲去,随着它的动作,那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波光抖动起来,撕开了一道道小口。 卫含真并无杀意,白帝留下的难道剑气正好可以一阻,层层叠叠的尘埃被隔成了无数界空,孔雀明王原本可以很快冲进了佛国,然而其身形被剑意一拦,正好落在了卫含真的后头,使得卫含真抓住那一隙时间,进入了佛国之中。孔雀明王发出了一道怒啸,等到剑气一消,它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影踪。它落地化作了一个小姑娘,怒气冲冲地对着花草发泄了一阵,转而回到了宗门之中准备去告状。那道剑气她是认得的,分明是昆仑境玉昭的人! 等到了那孔雀明王的身影消失,卫含真才松了一口气,出于谨慎,她将自己身上的气息一抹,完全等同于尘世间行走的凡人。直到找了个僻静处,她才扔在了阵盘护佑自身,然而开始推演素微的下落。原本被那莫名界空隔断的气息又重新出现了,不过方向仍旧是晦涩不明,不过卫含真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具体何处,但是可以确定,素微真的进入了佛国之中。自己与她越好她是不会变道的,就算真有什么要事也会给自己留下讯息,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对她出手了,而且道行极高,她根本做不出反应!若是善意也就罢了,要是恶意卫含真的眸光骤然一寒,周身迸发着森冷的杀机。 与此同时,诛邪山。传言中佛祖曾于此镇妖诛邪,立下一座法寺,此处便已诛邪为名。在过去的时候,诛邪山中还有佛门一脉在此繁衍生息,不过后来那一脉死的死、伤的伤,便并入了极业宗中,成为伽蓝尊者的清修之地,不过此刻伽蓝尊者并不在诛邪山中。 听说伽蓝尊者要祭炼一件法器,已经回到极业宗去了,这诛邪山中只有一些小弟子在看守。明光嘿嘿笑着,一旁是沉默不语的圣昙以及满脸无奈的沐灵心。她现在知晓明光所说的靠我佛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到这些已经被极业宗占据的地方偷摸些宝材。不过在明光的眼前,并不是到别人家偷摸,因为这些山头以前都是他们的下属,现在是被极业宗抢占去了。 消息是哪儿来的?圣昙低头望着明光,往日他们只会在一些没有尊者坐镇的小山头搜寻宝材,像诛邪山这种有金仙坐镇的,根本不会前往。偏生明光六感极灵,他找的东西能够禅宗生存好些日子呢,现在多了一张吃丹玉的嘴,很快要揭不开锅了。这回明光说,别的地方都没有,只有诛邪山藏着。 大师姐说的。明光嘿然一笑。圣昙闻言一扶额,大师姐的消息自然是从外间套来的,她那多情禅修得倒是极为成功,他朝着沐灵心和圣昙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守山的修士,往那僻静森冷的后山之中。 阴气。圣昙眉头一皱,他过去也曾到过诛邪山,此处那祖师留法之地,佛光清圣,所照之处百邪不存,怎么现在充斥着如此多的阴冷和邪息?伽蓝尊者在此清修之时,都做了什么?他心中疑惑,可也变得警惕起来,一把按住了明光,沉声道,不要了,我们回去。 明光一愣,他摸了摸脑袋道:可是师兄,快到了啊,我感觉那宝物近了。他不想回头走,说着,求助似的视线投向了沐灵心,想要获得她的支持。 沐灵心没有说话,兜帽遮住了半张昳丽的面容,她的双眸黑沉,宛如一处幽潭。右手捏着青色的枝条,垂落在左手腕上。这片林子里的气息像极了百鬼怨林,其中隐隐透露着几分熟悉。她想了想,轻声道:反正此处也无人坐镇,不如进去一观。 圣昙紧盯着沐灵心,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那口剑,淡定地开口道:百枚丹玉。 沐灵心:她的身上是有丹玉的,而且数量还不少。她愿意将丹玉取出供净明禅宗使用,结果对方不愿接受她的好意,她便不再勉强。结果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圣昙又催促了一声道:此是我佛的生存之道。 沐灵心叹了一口气,心想道,当真是穷西天啊! 伽蓝尊者清修的诛邪山寻常是没有人敢进入的,连带着守山的弟子都没有。沐灵心三人一路往前,无比顺畅,直到了一块石碑前倏然停下了脚步。沐灵心眯着眼,望着那三个字道:封魔池。圣昙面色倏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瞪了一眼师弟,仿佛在说:这便是我们接下去的口粮?明光面色红囧,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他迟疑道:再进去看看? 圣昙一巴掌打在了明光光秃秃的脑袋上,冷声道:这是伽蓝尊者设下的封魔池,里面都是妖魔,若是进去了,我等可能尸骨无存了!难怪这后山林子中阴气重,就算真的有什么宝物,也不是他们能够碰的。当即不管明光的抗议,伸出手拎住他的衣领,转身就往外跑。 沐灵心跟着圣昙的脚步,可忍不住往那封魔池中望了一眼。额上忽然间出现一阵麻痒,菩提开眼神通骤然展出,她一阵头晕目眩,隔着那浓郁的邪气,仿佛望见了一双极为澄澈明净的眼! 不会这么巧吧?!沐灵心回过神来,满心的狐疑。可圣昙、明光两个人已经跑远了,心中纵有疑虑,她也只能够跟上他们的脚步。有些事情明光说不清楚,但身为玄仙的圣昙定然知晓! 直到离开了诛邪山,圣昙才觉得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退去了,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拨弄着腕上的一串佛珠。结果因为速度太快,那串佛珠彻底地散架了,一颗颗佛珠啪嗒啪嗒落在了地上。圣昙一拂袖,旁若无人地将落于地上的佛珠捡起,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他转向了明光、沐灵心二人肃然道:看来我佛不愿我等走上邪路,以后还是去化缘吧。 明光顿时一声哀嚎,而沐灵心则是一挑眉,平静地望着圣昙,问道:为何不离开佛国?外面有真魔,但显然不是那等真魔肆虐的恶相。真魔是作为败者被驱逐后,才想要到九州寻找变化的。 圣昙眸光顿时一厉,良久后才道:佛主的决定,岂是我等能够质疑的? 第111章 西极佛国自在天,你看此处凡人无忧,若心中不解可去求佛,我佛应声。你看修士,若是心不生邪,也是逍遥无乐,可不就是西天极乐世界么?圣昙的语调越来越快,仿佛要将西极佛国的好一气倾泻出来,只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语调中始终存着几分压抑和沉重。 沐灵心回头望了一眼诛邪山,脑海中回荡的仍旧是那双湛然的眼睛,她想起一个早她飞升的,曾经沉沦在罪恶之中仍旧能够保持心中无瑕的故人。但是以她的修为,一个人偷偷溜过去,八成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只能够琢磨着什么时间再将小沙弥给一道拐过去。 还是留在寺中清修好,外边不安定呢。圣昙又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沐灵心权当作没听见,刚才还说西方极乐世界呢,怎么又变成不安定了?她心想着,若是自己的猜测不错,那封魔池中镇压的人是素微,那么卫真人应当也会出现在此处吧?都说蓬玄峰主座下有数名弟子,然而在她看来,只有大弟子与她是永相随的。 满是阴翳的林子里,鬼怪和野兽在凄哀地嚎叫,其中还夹杂着一道道佛号。冲天而起的佛光化作了一个金钵,往下方猛地一扣,而那闪烁着金光的袈裟上仿佛燃烧着无尽的劫火,任何触及之物都化作烟灰笑容。 年轻的佛修面容慈悲,眉心则是点着一抹妖冶的朱砂,为面容增加了几分昳丽。他的脚下踩踏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只不过在佛光的侵袭下,那少女渐渐地维持不住人形,化作了一只浑身沾着血的雪白色的狐狸。 我只借日月精华修炼,数百年来未曾伤过一人性命,为何杀我?雪狐口吐人言,声音犹为凄厉。四面都是散落的、燃烧了一半的枯枝藤蔓,浓郁的妖气混合着血腥味被风吹向了四方。那双慈悲的眼中不见对雪狐的垂怜,年轻的僧人开口:妖即是恶邪,需要度化。 放屁!雪狐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和粗俗起来,一双充满了悲惨的眼死死地瞪着年轻的僧人,似是要将他的模样记在心底。数千年前,佛主允我妖兽座下听经,是说佛国之中众生平等! 年轻佛修不耐听狐狸说话了,他的眼中掠过了一抹厉色,弯下腰伸手朝着狐狸的妖丹抓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斜掠而出,打在了佛修的手上。 是哪位同道在此?佛修缩了缩指尖,他抬眸望向了四方。 卫含真是恰好路过此处的,她往那雪狐身上望了一眼,就知道这只妖兽未曾沾染杀孽。她灵智早开,已经化作了人形,若是在太古妖庭也能够成长为一方妖王,可惜她身在西极佛国。一路走来,她听说了无数西极佛国的传言,在此境是不容妖魔的,唯一一只妖便是孔雀明王,因为她曾经在佛主跟前聆经,是佛主亲封的明王,是佛主的座下弟子。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便是慈悲么?卫含真从暗处跳了出来,一伸手便将受伤的雪狐捞到了怀中。她的身上有宰道衡机做掩饰,除了身上没有一丝佛修的标志,气意流转间皆是佛修的气息。 年轻的佛修皱了皱眉头,他开口道:妖物害人,斩妖护道,方是我辈之慈悲。 卫含真勾了勾唇,眼中浮现了一抹嘲弄的笑容,妖有善者,人有恶种,可偏偏多得是对此视而不见的人。她不打算在佛国开杀戒,也不想听僧人讲那些大道理。她抱着颤抖的雪狐转身就走,然而身后的杀机猛然间如潮水涨起。 既与妖勾结,便是恶道,该杀!佛修的语调冷漠,双手合十,身后浮现了一尊佛陀的法相。佛陀迈步,天崩地裂,万物哀鸣。卫含真眉头紧拧着,她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邪气,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异光,身后水潮骤然翻涌,猛然扑在了法相上,将之击灭。卫含真头也没有回,身形眨眼便在林子中消失,只余下一个面色难看的僧人眼神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恋耽美 ——(96) 受伤的雪狐并没有再度化人之力,爪子扒拉着卫含真的前襟,眼神中闪烁着感恩的光芒。离了那片林子,感知不到那股令人厌恶的佛气,卫含真往雪狐口中塞了一颗丹药,将她放在地上,轻笑道:走吧,这西极佛国总有一处藏身之地的吧? 雪狐望着卫含真,急声道:那僧人是极业宗的弟子,尊者早些躲起来吧,不然会被追杀。 卫含真漫不经心道:是么? 雪狐见她一派从容,仿佛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顿时有些急,她咬着卫含真法衣的下摆,吱吱吱地叫了一阵,才又道:去净明禅宗,玉菩尊者会帮你的。 净明禅宗?卫含真一挑眉,这个名字她也听过的,西极佛国只余下两家宗门了,一为极业宗,另一个便是只余下四个人的净明禅宗,要不是有个玉菩尊者坐镇,可能也免不了自佛国消失的命运吧。她仍旧是随意地点头,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散漫来。她不在意什么极业宗的追杀,只想寻到素微的下落。 雪狐还以为她不知道,又道:玉菩尊者曾经是佛门首座,原本是新任的佛主。她张着嘴,大有卫含真不应下就不罢休之势。这只雪狐还真是心善,卫含真随意地想着,眸光不由也柔和了几分。点了点雪狐颤抖的耳朵,她这回带着几分认真的情绪,应道:我知晓了,多谢道友。雪狐身躯陡然一颤,像是从没有被人叫过道友一般,那双水灵灵的狐眼中充斥着浓郁的情绪,她跑走一段,仍旧是回身望着卫含真,见一道身影如青竹一般。族中的长辈凋零了许多,皆说佛世早变除了玉菩尊者之外,这位善心的尊者,也是她想象中的救世菩提的样子。 救下一只雪狐是卫含真随意而为之事,她并未放在心中。这一路上她并没有纵剑飞行,因为要不停地掐算素微所在的位置,只能够穿行在众生往来的城池之中。佛国与鸿蒙有所不同,只有佛,可又不是佛。 卫含真是在第二日的时候被极业宗的佛修弟子寻上的。毕竟她没有遮掩自己的样貌、行迹,在这极业宗弟子充斥各处的佛国,被找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佛国之中,佛陀便是救世主,佛修乃是凌驾于一切人之上的大能和审判者。她救下了一只不曾染血的生命,而被此地的佛修视为妖鬼。经历了鸿蒙圣境之后,卫含真竟觉得西极佛国出现这等情况也不算意外。 这些佛修大多数是玉仙修为,其中也有两三个玄仙境的,只是如今的卫含真连金仙都能够应付一二,有何惧寻常的玄仙?她甚至懒得多看一眼,一道北冥玄水骤然横亘在前方,将那高涨的佛光给拍成了碎片。这几人在极业宗中的地位应当不高,也没有护持自身或者攻伐的仙器。水潮顺势冲散了几个玉仙的储物袋,卫含真瞥见了从中落下的一张狐狸面具,眸光骤然一厉!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玄器,在鸿蒙伤不了任何修士,但是其可作为宝材回炉祭炼它物,故而能够在寻常弟子的身上看见。这面具是幻狐面,卫含真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自素微的回忆中知晓此事!她眸色发寒,周身的杀意几乎凝如实质,如一条龙盘旋在身边,她伸手将那瑟瑟发抖的佛修提起,沉声道:此物从何而来?佛国的佛修还没有昆仑境的修士硬气,得知没有机会之后顿时溃散逃跑,只余下那个储物袋的主人,被卫含真冰寒的视线定在了原处,周身灵力一泄,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是伽、伽蓝尊者所赐。那佛修满脸畏惧,结结巴巴开口,额上满是细密的汗水。见卫含真的面色冷沉如水,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满是哭腔,尊、尊者他、他自外面抓回了一个人,是、是恶堕,尊者要将她、她炼化,这些就是那人身上得来的。到了鸿蒙之后,除了丹玉其他的东西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当初在九州身家丰厚,在鸿蒙实则什么都没有。素微可以将那些玄器炼化,再合宝材炼制另外的护身法器,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可现在法器零落,落于旁人之手! 一股怒意勃然上冲,卫含真的面容像是霜雪,她的双眸猩红,像是两簇燃烧的艳火,她冷声道:人在哪儿? 诛、诛邪山。 卫含真将那佛修一甩,一道灵力打入了他的体内,眨眼便抹去了他的记忆。 素微百罪之身,天地不容,可那又如何?她已经身作枷锁,束缚罪业。她们的事情轮不到外人去审判。佛国的修士一身气息让她感到无比厌恶,而到了这一瞬间,厌恶的气息达到了极点。她知道诛邪山的方位,曾经佛祖于此诛邪讲经,她今日就提着剑去与此世佛陀论道! 诛邪山后,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暗色的林子中挪动,原本此处便环绕着邪气与阴翳,到了夜间这股邪氛更为浓郁。仿佛有一只野兽张着巨口,等待着往来的人自投罗网。明光的胆子小,先前有圣昙师兄在,他还不害怕,但是现在的沐灵心只是个修为底下的天仙啊!比他还不如呢!他哭丧着一张脸,靠着一股想当师兄的勇气在强撑。 真、真的有宝物吗?明光瑟缩着脑袋。 沐灵心甩了一个眼神,低声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可、可能猜、猜错了呢?明光的声音很小,但是在这静谧的夜中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他越想越觉得害怕,周身气息一泄,顿时踩在了枯枝上,发出了一道咔擦响,明光吓得大叫起来,还好沐灵心眼疾手快,封住了他的声音。 石碑上的封魔池三个字金光流淌,在暗夜中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沐灵心额上开了一条缝隙,缓缓地现出了天眼,那错乱的鬼影和魔氛犹如实质,贴着她的面颊而过,她屏住了呼吸,寻找先前所见的那双澄澈的眼睛,可惜直到灵力支撑不住开天眼,仍旧是一无所获。难道不在此处了?还是说已经化邪了?沐灵心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赶紧甩甩头将它抹去。 找到了吗?明光传音询问。 沐灵心摇了摇头,正打算继续探测,忽然间感知到了一股震颤。林木颤抖,栖息在林间的鸟雀顿时惊飞,天际数道金光亮起,一个个万字符从上往下砸落,发出轰隆轰隆的爆响。在这一瞬间,沐灵心和明光都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然而那些金光没有一道是落在后山的。 竟然有人敢强闯伽蓝尊者清修之地。明光的面上满是感慨和羡慕,他的眼神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他又道,不会是哪方大妖吧?现在的佛国,除了他们明净禅宗的几个,其他的佛修都是极业宗统管的,不至于干出这等事。明光能够想到的只有在佛国地域一直被驱逐的大妖了。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明白,祖师曾经还给大妖讲道,怎么现在就翻脸无情了呢?他不懂,可师父、师兄、师姐都不肯告诉他。 沐灵心摇了摇头道:没有妖气。金光将整个夜幕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她望见了天际一条滚荡着雷光的长河,双眼蓦地瞪大,片刻后她一把拉住了明光,喝道,走! 强闯诛邪山的人正是卫含真,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拦在前方的十八罗汉,心中的杀意如浪潮一般宣泄出来。连那无辜的、身上不曾背负罪业的雪狐都要杀,那百罪之身的素微呢?他们会对她下手么?十八尊横亘在前方的罗汉像是一堵闪烁着金光的墙,而后藏着一座念着经文的慈悲大佛。那是佛祖讲法后显化的法相。难不成顶着个慈悲的佛面都是佛么?卫含真脚下浪涛滚滚,前方一点剑芒则是蕴含着杀机。卫含真没有耐性听和尚念经,他们有十八尊罗汉,难不成她这边就没有助力么?袖中荡出了一面小鼓,咚咚咚的鼓声响起,顿时出现十八道剑影,仗着如同白日般的剑芒朝着罗汉杀去。 十八罗汉乃是伽蓝尊者座下的弟子,至少是玉仙修为的。他们的十八罗汉结阵,能够短时间将威能提升到玄仙乃至于金仙境界。只要一具罗汉法身不坏,便能够互相承力。卫含真冷笑了一声,显然是看破了这一点。她没法杀死罗汉,但是可以将它送入到另外的界空之中。剑芒一转,她使出了一个剑上神通未来之障。这是从汤凛冬那处学来的,只不过汤凛冬只有一法,而她运转的水功则是北冥玄水,这神通不仅仅是一道障碍,滚荡的玄泽消磨着罗汉身上的灵机。一气将那和尚分隔到十八处,看他们如何成阵! 你们抓来的人呢?卫含真淡淡地笑着,可那张被剑光照亮的面庞分明如霜似雪。罗汉双手合十,不做他言。既然如此,卫含真也不跟他们废话,神霄雷轰然落下,将那慈悲的佛打成了碎片。 十八罗汉坚守这座山,并不肯退去。山门之前染了血,将那尊仍旧是在讲经的慈悲大佛溅得血红。然而大佛恍若不知,良久之后,才伸手金光灿然的手掌,一拂脸,像是拂落一朵盛放花。卫含真站在山门外沉着脸,佛像似是看不见她,但是她知道这座山排斥着她,这尊显化的佛像便是挡在前方的障。她心中的杀意慢慢地收敛了,这尊悬浮在上方的法相也缓缓地消失。 沐灵心拉着明光已经跑到了山门外了,她望着卫含真道:卫道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个泛着金色的酒葫芦就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为、为、为,为你个头啊!还不快跑!坐在降魔杵上的女修一身青白色的法袍,戴着两串青白二色的佛珠。她身上还残余着酒气,一把抓住了飞回来的酒葫芦扒开塞子痛饮了一阵,她抹了抹红艳的嘴唇,再度觑着朦胧醉意的眼,望着下方愣神的沐灵心和明光。诛邪山这么大的动静,连佛祖法相都显化出来了,极业宗那边怎么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干的好事情啊?伽蓝尊者很快就会回来了。要是被他瞧见了他们在这里,就算有师尊护佑也不成了! 沐灵心抬头望了卫含真一眼,正好与她对视,可是那双熟悉的眸子中涌动的是淡漠以及残余的杀意和怒气。沐灵心有些困惑,只是来不及询问什么,便被清蘅一把抓住扔在降魔杵上,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卫含真收回了视线,眯着眼望着诛邪山。她的心中杀意太甚,是进不了这座山的。 那股迫切慢慢地沉寂了下去,她长舒了一口气,一闪身离开了此处。明净禅宗是么?以佛问佛,能够找到进入诛邪山的答案么? 封魔池中。 无数怨气在呼啸尖叫,或化为人、或化为妖,朝着被封镇在此的素微身上钻去。素微面色惨白,她抬头望着那闪烁着金光的佛门枷锁,眉头紧锁。只要有那金光符箓在,她就别想离开这满是煞气的封魔池中。 忽然间,她仿佛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浑身的血液似是在烈火中燃烧沸腾起来。然而那道气息转瞬即逝,她的身躯又慢慢地变得僵硬起来。此刻的师尊应当在太古妖庭,怎么可能会过来此处?鸿蒙还有诸多要事,师祖还在扶桑,师尊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应当只是错觉吧。素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眸光黯淡如蒙着一层寒灰。 封魔池中都是伽蓝尊者自外捕捉的猎物,他们未必为恶,只因身而非人便被归为妖鬼,他们死于四处内心满是不甘,怨气呼啸,恶念沸腾,桀桀的笑声化作了刺人心的言语,时不时引诱她堕入魔道。她早成罪恶之身,落入邪道只是瞬间的时间。如她愿堕入了邪道,她将拥有强悍的力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出这封魔池,她一道剑光自眉心掠出,忽地自身上斩过,杂念顿时消散不见,素微闷哼了一声,眼神变得无比清明。 第112章 十八罗汉守山,结阵之能可挡金仙,你们两个小小的天仙是过去找死么? 后山封魔池有什么宝物?你打算带点妖魔回来养活我们净明禅宗吗? 他们是给师尊面子,可真的犯了什么事情,极业宗压过来,我等哪有抵抗之力? 净明禅宗,明光耷拉着脑袋,认命地听从大师姐清蘅的训斥,他偷偷地觑了沐灵心一眼,见她面上没有任何的畏惧之色,不由暗暗地感叹她的大胆!面前的人可是十分凶恶的大师姐诶!她的修为比师兄圣昙低一点,可真要打起来,师兄可不是大师姐的对手。 瞧你眼珠子转的,想什么呢!清蘅冷笑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明光那光秃秃的脑袋上。 封魔池中镇压的都是作恶的妖魔鬼怪吗?沐灵心忽然出声询问。 清蘅眸光一厉,蓦地转向了沐灵心,良久之后才道:作恶不作恶我不知晓,但是封魔池中非人是确定的。 沐灵心仍旧有些疑窦,她道:当真?在见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她猜测是素微被镇压在此处,可素微怎么都不可能跟非人两个字有干系。卫含真的出现证实了她的猜测,只是那伽蓝尊者将素微镇压在封魔池中是为什么?难不成素微身上的罪种再度爆发了? 明光,好好修炼,不要偷懒。清蘅开口道。明光听了这句话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眉头一扬,面上满是喜色。他同情地望了仍旧被大师姐留下的沐灵心一眼,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清蘅:等到明光离开后,清蘅才转身正对着沐灵心,她的神情凝肃起来,周身透着一股庄严。她朝着前往的石佛望去,眸光一下子变得悠远深邃起来。你认识那个人。清蘅的语气不是疑惑,而是万分笃定。在带着明光、沐灵心两个人走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金佛洒血,那十八罗汉足以应对金仙的大阵,在一个玄仙的剑下如冬雪消解了。诛邪山上有一尊祖师法相,若不遇强烈的危机是不会浮现的。伽蓝尊者到底要做什么?他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沐灵心转动着佛珠,她缓慢地点了点头道:认识。之后只灼灼地望着清蘅不说话了。清蘅眉头一皱,这样的神情太熟悉了,简直跟圣昙如出一辙。她跟圣昙能够打一架,但是修为比她低的沐灵心暗道了一声算了,她扔出了一枚丹玉道,继续。 沐灵心道:九州旧友。她不会无缘无故去攻打诛邪山,应当是那尊者做了什么吧。沉默了片刻,她望了一眼清蘅,又道,不是说佛国已经封锁了吗?我直接自九州飞升撞开天地关门,可卫道友并非是佛修,她飞升有段时间了,想来是从鸿蒙圣境过来的。 理论如此,当容得意外发生。清蘅从容地应道,你那旧友不过是玄仙境,怕是不能应付金仙境的伽蓝尊者。 沐灵心摇头道:未必。卫含真应该不会去做那等没把握的事情,号称金仙不破的十八罗汉不也被她打坏了吗? 清蘅轻呵了一声道:就算伽蓝尊者不在,诛邪山有祖师法相,她也是进不去的。 沐灵心神情也跟着庄重起来,祖师乃是诸佛之祖,万佛之源。虽然祖师已经涅槃,但是留下了一道法相,那也相当于大罗金仙的力量。好在祖师慈悲,法相是不会主动进攻的。思忖了片刻,她望向了清蘅道:当真无法了吗? 恋耽美 ——(97) 清蘅没有说话。其实有办法开山的。师尊身为佛门首座,手中掌有佛玥,能够使得诛邪山开。只不过那事情到底是净明禅宗没有关系,而且对方未必会寻上门来。到底如何结局,只能够看其自身的造化了。她认真地望向了沐灵心,道:你有一颗菩提心,可只有天仙修为,在这佛国犹如蝼蚁一般。与其想着旧友,不如先度自己。 因极业宗之故,卫含真对佛国的修士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她是提剑而来的。千片岩中佛像或坐或卧,形态万千。她抑住了心中沸腾的杀意,敛住了神态,一步一步地沿着岩石中的那道宅道前行。 常愿以清净心供养诸佛。 愿受持诸佛之教、行、证法而毋失。 愿劝请一切诸佛转法轮。 愿① 石佛开口,是那入法十大愿,劝诫众生。卫含真面不改色,一直走到了通道处,才见到了一个身披袈裟抱着剑的人。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圣昙面容冷峻,虽然修佛,然而自他的眉眼间只有一片厉色,而不见慈悲。 微山山主卫含真,前来问佛。卫含真冷声道。 佛国之外?圣昙瞳孔骤然一缩,那口抱在怀中的剑在剑鞘中长鸣,战意高扬。但是顷刻间便被圣昙给压了下去,他侧开了身子,庄重道,请入。 那一瞬间的剑拔弩张使得天地灵机有变,佛寺中的其他人自然也感知到了。沐灵心见到了卫含真之后,眸中掠过了一抹异色,她这回倒是顺畅地喊出了卫道友三个字,不过招来的是卫含真那双冷浸浸的眼,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沐灵心眉头一皱,忽然有一道声音传入了心神之中。 抱歉,我过往皆消,不记得故人。 沐灵心有些纳闷,可那股紧张逐渐地松懈了下来,她不再开口,目视着卫含真被圣昙带向了玉菩尊者的闭关处。不认识旧人,只记得素微?还是说素微先行跟她碰面,摆明了身份?拨了拨佛珠,沐灵心对素微是万分同情,她的运道不好,每回都要遭遇许多折磨才有所精进,可那些折磨始终比不上心间的吧? 转机到来了啊。清蘅眯了眯眼,没想到对方直接找上门来了。明净禅宗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这也意味着他们与极业宗之间的那等默契就要被打散了。接下去无事便不要离开了。她郑重地开口道。若是遇见极业宗弟子,她与圣昙能有一战之力,而这两个完全是送上门的礼物。 为何?沐灵心询问道。 清蘅垂着眼睫,大拇指抚摸着酒葫芦,她微微一笑,应道:佛陀造业,万佛成鬼。望了一眼满脸惊骇的沐灵心,她又缓缓道,菩提发愿,业火焚身。你不该来此处。外间一直传言,因为佛主被真魔所伤,生怕佛国为其他势力侵夺,才封锁佛国独居一隅。的确与真魔有关,但又不仅仅是因为真魔。佛陀化鬼,这是佛国造业啊!怎么能够使得劫火落遍鸿蒙? 沐灵心眼皮子一跳,那一直藏在身上的佛骨舍利一烫,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 内殿。 眉目和蔼的僧人结跏趺坐在莲花台上,见到了卫含真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卫含真抬袖还礼,沉声道:微山卫含真见过尊者。 玉菩尊者凝视着卫含真,温声道:小友一身血气来我净明禅宗,是要静心么? 卫含真平静道:我来问佛。所谓救助众生一切苦,指得是断其命、灭其魂么? 玉菩尊者摇头道:不是。 所谓妖者,不害人、不杀生,也是生而有罪么? 不是。 为救助天下之苦而斩异类,是造业还是斩业? 造业。 小友不必再问了。贫僧知晓你为诛邪山而来。玉菩尊者口中溢出了一道叹息,若小友遇其人,会如何做? 卫含真眸光一寒,冷声道:挡我者杀! 玉菩尊者摇头道:小友杀机太重。 卫含真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道:这也算么?那被佛者屠杀的无辜妖类、无辜人属,又往何处诉说冤枉。我此行未必真要求得答案,若尊者不与,我便杀佛取骨,祭炼一柄屠佛剑!她的面上还是带着笑的,神情颇为平静,然而这句话一出,四面的灵机激荡了起来。佛寺之中的那口老钟再度被无名的力量震响。玉菩尊者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悲悯,旁边的一株净叶莲仿佛感知到了杀机,正快速地凋零,然而在莲子落入水中之后,又重新绽放。 玉菩尊者伸手入了那莲池之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柄如舍利子一般玲珑剔透的剑,此剑是佛骨所造,为佛门镇宗之宝,向来由首座持有。此剑名「佛玥」,能开诛邪山。顿了顿,玉菩尊者又道,贫僧还有一问,小友如何知晓往我净明禅宗来? 卫含真接过了佛玥,她抬眸对上了玉菩尊者的视线,莞尔一笑道:卫某也有一问,尊者如何知道卫某会来? 玉菩尊者闻言轻笑,双眸一闭,重新进入入定之中。 卫含真持着佛玥起身,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玉菩尊者,出声道:道入极端,此非常道。 等到卫含真离去后,玉菩尊者才睁开眼,低喃道:非常道么?当日佛主前往冥海镇压真魔,以纯佛之体将魔念净化,奈何真魔之顽固超出想象,身边又无道友相助,只能是铩羽而归。归来之后,佛主自感佛体有污,便禁锁佛国不与外界通。后来果真是渐入极端,连清圣的佛门都改称极业。此后的佛修屠杀妖鬼,意图不沾百业,以纯净人身,不为外魔所侵,可如此反而频繁造业,堕入极端。若非当初佛主斩下一部力量化入轮回转世,境界跌落,以他大罗金仙之能,恐怕佛国早已经全境沦陷。 阿弥陀佛。玉菩尊者口中溢出了一道叹息,千岩之中形似诸佛的石像忽然间动了起来,一块块石壳剥落,露出了一具具法身。金光笼罩了整个明净禅宗,那头自极业宗追着卫含真气息而来的佛修吓了一大跳,耳畔是诸佛的唱经声,佛修竟是经受不住,转身就跑。 诛邪山中。 一名头戴金色法冠、身着黑红色袈裟的僧人正立在山门前,眉眼中满是怒火。他的额间有一点红色的朱砂,随着怒意的上涨越来越鲜艳,仿佛火焰在灼烧。他的跟前跪着几个战战兢兢的佛修弟子。 人往净明禅宗去了,不见踪迹?伽蓝尊者沉声道。 那佛修弟子觑了伽蓝尊者一眼,应声道:是,而且净明禅宗千岩化佛了! 伽蓝尊者沉着脸,良久后才道:先不用管。玉菩尊者当初可是首座,乃佛门第一人。要不是有他坐镇,佛国早就是极业宗的领地了,哪里还会有明净禅宗的存在?他此回回到了极业宗,是为了祭炼一法器,再回到诛邪山以封魔池炼造业牒,若此物能成,他身上的承负便可转移出去,如此便可继续追逐上境。好在诛邪山有祖师法相在,封魔池未损,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刻。 封魔池中。 素微在此中静坐,万魔不扰,万邪不侵。听到了脚步声时,她一抬眸便见到了伽蓝尊者。便是此人在半道将她给劫至佛国,一句缘由都不曾说。此人已经是金仙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大罗金仙,初入玄仙的素微并非是其对手。 伽蓝尊者淡淡地望着素微道:百罪之身,在这封魔池中尚能够保持意识。不过一身恶果,背负杀孽,当真惹人厌恶。 是么?素微抬起头对上伽蓝尊者冰冷的视线,轻呵道,尊者身上杀孽会少么? 伽蓝尊者冷声道:杀妖护道,如何成孽? 素微掀了掀眼皮子,道念不同,没必要与之再做理论。 伽蓝尊者来此处也并非是为了动摇素微的道念,他长呵了一声,运转着周身的灵力,撤去了封魔池的法符,顿时封魔池便剧烈沸腾起来。当哀嚎的魔头欲往外飞掠之时,一只净水瓶从伽蓝尊者袖子中飞掠而出,无数裹挟着佛光的水流往下倾倒,那些怨气被水流一洗,顿时发出了凄惨的啸叫。素微双眸沉凝,她望着掐着法诀的伽蓝尊者,隐隐猜到了他的目的,可她如何能够让伽蓝尊者功成?眸中泛过了一抹冷意,混沌天章一运转,直接将封魔池中的怨气、妖气都纳入了自身的体内。这么一来,无数业果是由她来背负的,可那又如何?她一身皆是罪恶,不差这么一点。要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她需要借助这股力量暂时提升自己的修为,与面前的敌人相抗衡。 伽蓝尊者未曾料到会有这般变化,眼皮子一跳,怒意上涌。手指一点,顿时两道金光闪烁的符箓朝着素微飘去,想要将其灵力封镇住。因伽蓝尊者的心神在祭炼封魔池上,这符箓只得半分力,素微眉心一道极快的剑光杀出,朝那符箓上一斩,顿时将之杀散。她抬头望着伽蓝尊者,面上勾起了一抹满是嘲弄的冷笑。 就在伽蓝尊者准备全力料理素微的时候,外间传来了轰隆轰隆的爆响,他一转身便见那笼罩了整个诛邪山的佛祖法相浮起。该死的!伽蓝尊者咒骂了一声,心境浮躁不定,哪有修佛者的自在从容。他将那净水瓶往下一压,那原本镇压封魔池的法符又重新飘了出来,化作了金光枷锁笼罩这片血色的魔池。他自己则是身一转,对付来犯诛邪山的敌人。 慈悲的金佛面上满是和蔼的笑容,可是数千年的岁月,它的身上早就沾满了血气与煞气。卫含真周身剑光回旋,脚下是那阻道之人的累累尸骸。她的身后背着一柄宽大的剑,是玉菩尊者给予的佛玥。卫含真抬眸望着慈悲的佛,将佛玥拔出往上方一扔,似是要插向佛祖的心脏。金佛法相那只拈花的手陡然伸出握住了佛玥,一道苍凉的仿佛从亘古传来的叹息声响在四野,卫含真看着金佛法相从下往上缓缓消失,她伸手接住了一颗沉甸甸的血珠,轻呵了一声道:金佛也知道淌泪么? 何人胆敢闯我诛邪山!伽蓝尊者暴怒的声音在上空回旋,卫含真从容地与那双充斥着怒火的双眸对望。 佛国之中,修佛者虽多,可真正到了金仙这个层次的数量并不多,眼前的伽蓝尊者便是一个。他在极业宗的地位仅次于隐匿不出的佛主,是真正的掌教。玄仙要杀金仙并不容易,白帝玉昭送她的剑气是护身之用的,用一回少去一回。她原本打算以此对付扶桑国和涿鹿之野的人,可现在想来,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了。 便是你闯我诛邪山,杀我门下弟子?伽蓝尊者哼了一声,双眸中射出了一道锐利的亮芒。他身后金光一扫,便出现了一盏金色的灯,灯光点亮了苍穹,彻底地将伽蓝尊者的身躯笼罩在其中,像是覆上了一层宝衣。此灯是伽蓝尊者祭炼的一件护身法器。虽说来人只有玄仙境修为,可她能够杀十八罗汉,自然也有自己不知晓的手段。 卫含真见伽蓝尊者如此谨慎,勾唇笑了笑,她将劫缺雷珠一弹,此物便裹挟着强悍的灵力朝着伽蓝尊者身上打去。伽蓝尊者虽然有仙器护身,但也不想白白地挨这么一下,将降魔杵一横,杖上便冒出了一团火红的亮芒,此是三昧神火。火光一出,便如同火龙一般卷向了四方,顿时将整座诛邪山置于熊熊的烈火之下。劫缺雷珠无功而返,卫含真也不在意,只是将其悬于一边蓄势。她也没想着借用此仙器建功,只要它能够牵系伽蓝尊者的注意便足够了。 火舌映照着寒如霜雪的面容,卫含真脚下骤然现出了一片洪泽,水汽浩浩荡荡,间杂着无数暴动的雷光将那三昧神火往下一压。经过祭炼之后的北冥玄水已经不是寻常的水,不会轻易被神火灼烧。双方之间比拼的灵机,在这方面,金仙巅峰的伽蓝尊者更胜一筹,但是卫含真也全然不惧,她有灭剑侵夺灵机化为己用。 倒是有几分本事。伽蓝尊者冷哼了一声,一道金光自他掌上延伸出,顿时化作了一条长索,朝着卫含真一拿。在这一刻,卫含真感知自身与精气神被这古怪的长索给缠住,并且一点点地消磨去。她的双眸一凛,伸手朝着自己的眉心一点,一道剑光朝着自己飞旋而来,直接将那与长索牵系的一部分精气神斩除。若是有时间,她其实可以斩断伽蓝尊者手中的长索的,只是如此太慢了,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她的精气神斩去一部,可自外界再夺来。 在祭出那条长索之后,伽蓝尊者的降魔杵已经往下落。若是不想被击中,只能够闪避,而闪避则会加快长索对灵机的侵蚀。然而鼓声一响,一道剑灵飞掠而出,将降魔杵阻上了一阻,此时的卫含真已经斩去长索,数道神霄雷落下,剑光一转,人已经不再原处。 伽蓝尊者见长索没有牵制住卫含真,眉头皱了皱。那长索并非真正存在之物,而是他的一种名为无间缚的神通,落之不空,气意相缠。不知对方采用了何种法门避过了。他眸中闪烁着一抹寒意,身上覆盖着一缕缕精芒,下一刻身后出现了一尊巨大的佛像,悍然抬脚朝着卫含真踩去。 暴动的雷光映照着天阙,鼓声咚咚,每出现一道剑灵,那佛像落下的巨脚便会阻拦一分,直到数百道剑意掠出,那英灵剑鼓上黯淡无光,不过此时那必定落下的一脚已经没什么威力了,卫含真发出了一道剑光,便将其打散。 伽蓝尊者也看出来了,卫含真的身上仙器不少,譬如那劫缺雷珠便始终悬在一边,分走了他的部分心神。原本以为可以直接对付此人,可现在看来要消磨其身上的仙器才成。心念一转,伽蓝尊者顿时有了主意。一道如同龙象声的长吟响起,一道流光自伽蓝尊者的袖中钻出,化作了一只巨象将那劫缺雷珠一吞。此法器名为象天,可吞万物,但是有一个缺点,不够灵活。若是要吞一个剑修几无可能,不过对于那悬浮在一侧不动弹的劫缺雷珠,还是能够建功的。只是这么一来,这法器也不能够继续动用了。 伽蓝尊者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身上的仙器总有耗尽的时刻,到了那时还是要看自身功行了。 是么?卫含真望着伽蓝尊者淡淡一笑,一道藏于眉心的剑气猝然发动,顿时一股能够撼动天地的威能向四面扫荡,轰隆轰隆的大响中,数座山峰直接被剑气扫平。伽蓝尊者心中警铃大作,身后的那盏金灯骤然一亮,承受住大半的剑气,这是这么一来,这件仙器之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纹,无法再护持法身了。 伽蓝尊者沉着脸:白帝的剑气。可终究非你之物,能够使出几次?他高喝了一声,再度运转灵力,一掌朝着卫含真拍去。灵机被那股强悍的力量扭成了一团,发出了撕裂般的爆响,似是山体的哀嚎。 后山的封魔池中,林木、山石俱是被横飞的灵力扫荡,顷刻间便化作了齑粉。一道涛涛玄河出现在上方,游走的雷光仿若银龙。素微愣神片刻,眸中掠过了一抹喜意,但是紧接着便是浓浓的忧色。她抬眸望着上方闪烁着金光的法符,以她之力,不能够将之毁去。可若是将这封魔池中的怨念与恶力尽数吞下呢? 恋耽美 ——(98) 作者有话说: ①十大愿。 第113章 以她的功行不可能全部吸收这里的邪气的。如果硬是要突破自身的极限,只有可能落到一个身毁人亡的下场,这么做等同是断了自己的未来,如果师尊知道了,也不会赞同此法。但是现在这儿有一个机会。因为外间的斗争。一股宏大的法力不停的撞击着封魔池上的法符,而她从里面动手,在内外夹击之下,极有可能做到冲破封魔池中的法符。 心中拿定了主意。素微便开始动手。体内的混沌天章运转着。整个封魔池都震荡了起来。池中的邪气魔息化作了桀桀大笑的怨鬼,疯了一般朝着她体内涌来,身处于污浊之地,但是她的意识却是无比的清明,气机提到了一个极限,法身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像是下一刻就要崩毁,但是那股冲之欲出的力量,仿佛被一股莫名的神机给束缚着,不停往上涨的气机,又慢慢地回落了下来。此时一道剑光如同星光垂落,她一身是血,但是神情十分高渺飘逸。法符上出现了一道裂纹,许久之后,一道剑痕才深深地印在天际,整个封魔池震荡的更为厉害。 后山的邪气狂涌,卫含真自然是注意到了其中变化,不难猜测,她的徒弟又将自身置于危险之境,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杀机更为浓郁。 白帝的剑气是用一次少上一次,隔世尘剑意一出,便将世尘切断,分散成了无数个界空,等到伽蓝尊者那股攻袭的力量落到身上的时候,余下的便是卫含真能够对付的了。无我剑芒化作万道,凌然在上方,天地间的灵机一点点被剥夺,尤其是在隔世尘神通下被阻隔的灵力,尽数被剑器所夺。 伽蓝尊者也是看出来了,对方仰仗的根本神通是一个夺字,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这等神通极为霸道强悍,若非得天道眷顾,谁能够长成?他身上护道的仙器只有一样,而象天则是用去制约劫缺雷珠,手中再无趁手的法器。对面既然使出了白帝的剑气,应该也没有其他手段了。这般想着,伽蓝尊者心中稍稍一松。如果是白帝亲身到来,挥下这一剑,他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但是只余下一道越来越弱的剑气,他的金身足以抵抗。场上的斗争更是凶猛起来,高扬的气机与那群山的悲鸣混做了一处。 卫含真自身的灭剑其实达不到斩杀伽蓝尊者的威能,需要足够长的时间蓄养,而对方在看破自己的神通道法后自然也会提防,不过她的杀招并非如此。青白二剑蛰伏着,如此庞大的威能,那子剑早已经缠上了伽蓝尊者的气机,母剑在恰当的时间落下,便能够斩去此人! 白帝的剑气有尽,在剑气耗完的最后一刻,是卫含真身上气机跌落的时刻,也是伽蓝尊者看准时机出手的时刻。灵机激荡,暗藏在其中的虹光肉眼难辨。眼见着要落在卫含真身上,她的身上忽地被一只玄蝉罩定,蝉翼的纹路交错复杂,透明的双翼似是渺茫的星空缀成,犹为深邃,仿若能够吞噬万物。伽蓝尊者的双眼中映照出了惊诧和震撼的情绪,一个玄仙的身上竟然有护身的道器?!要知道和道沾边的东西极为深奥复杂,若非功行到了一定地步,根本难以祭炼,你光集齐了宝材可不成。此人身上的道器与自身圆融,不像是从外面借来了,若是她自己将法器推到道器一层,这是何等的天资?不,更应当说是天道的偏爱! 伽蓝尊者的攻袭落下,尽数被玄蝉给阻住,而那蛰伏在暗处的剑光一闪,带出了一道长长的剑痕,天穹仿若裂作了两半。伽蓝尊者的金身不散,但是他的气意却是抽得一干二净,片刻之后,身形如同泥沙堆成的塔,一点点地被风吹去。 这一对自姬平手中得来的仙器威能是极为可怕的,若是气意避不过,就只能够被其斩中。当然,伽蓝尊者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还与那道隔世尘有关,因为每一回挡下此招,他的气意便被分割出一部,每一回都是细小的变化,但是汇集起来,对一个修士影响极大,毕竟这么一来,他就不得圆满。饮血的长剑化作了流光在卫含真周身缭绕,发出了一道道高扬的长鸣,卫含真松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了封魔池所在。 狂风巨浪一歇,整座诛邪山只余下了一片狼藉。 封魔池上闪烁的符箓随着主人的死去而失去了力量,余下的邪气魔息此刻不再往素微的体内去,而是尖啸着向外奔去。素微的面色骤然一变,剑光一扬便朝着那些怨灵斩去。不论是哀嚎还是凄叫,她一概不理,剑光所到之处,邪氛顿时一散。不过这样一来,她身上的承负再度增多了。灵机弥补着法身开裂的伤痕,重复着崩坏至完好这一过程,像是一个个轮回。在此过程中,素微忍受的是极大的痛楚,那股负业撕扯的是她的神魂。她的双眸渐渐染上了浓郁的猩红色,周身运转的灵机不由沾上了几分煞气。忽然间,那股撕裂神魂的痛楚渐渐地消去,耳畔响起了一道清泠的嗓音。 静心。 素微捏着袖子擦了擦血泪,她抬起头望向了沉着脸的卫含真,心间蓦地一颤。师尊。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一阵风便吹散了。她站在了血色的封魔池中,剑光仍旧在撕扯着残余的邪气。因冤成怨,皆是业罪。 还愣着做什么?出来。卫含真皱了皱眉,她往素微身上施了一个清洁咒,但是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雪衣再度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这代表着她法身承受的力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她不会死,但是却要受尽神魂上的折磨。若真要说罪,那也是佛国修士的错,为何是她的徒弟来背负?卫含真的神情越来越冷,仿佛裹挟着一身暴风雪。 弟子知错。素微慢慢地低下头,不敢看卫含真的神情。 卫含真不想听素微的废话,忽地伸手将她从血池中拉了出来,她伸手擦拭着那张沾染着鲜血的脸,低声道:同我回去吧。素微乖巧地点了点头,绝不开口提自己在封魔池中做的事情。诛邪山中如此动荡,连带着金仙之境的伽蓝尊者都陨落,极业宗不可能不震动。他们或许被震慑着不敢有所行动,但是这样的景象不会持续太久。整个佛国没有一处是她们能回的,或许放眼鸿蒙,同样没有她们的归宿。 诛邪山中,不少极业宗弟子往来不断,只是他们在残骸之中并未发现任何线索,匆匆忙忙搜索一阵,便转身离去。他们显然没想到,在那被灵力震塌之下的法殿之中还藏着人。 法殿虽然倒塌,但是其中的阵法并没有破坏多少。卫含真又在上面加了数重隐匿阵法,再以佛玥为压阵之物,便放心地留在了此处。她自身所受的伤假以时日便能够复原,而那时候气机也会变得更加饱满,但是素微身上的伤痕却是颇为棘手。 在九州承负的罪业远不如佛国中的孽,她修不赦之剑,在百罪缠身之后,若不曾堕入邪道,功行便会往上一个层次,这是大道不能阻的。只是现在真魔未除,道誓未应而再承业力与孽力,遭到的反噬可不小,这一过程中的苦痛非常人能够忍,这不当是她的过失,为何要让她来背负承受?你不信我能救你么?卫含真望着素微,眉头始终紧蹙着,若不强行运转混沌天章,你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素微轻声道:弟子也想为师尊承担一二。 可我并不需要。卫含真淡声道,她对上了素微躲闪的视线,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话语的残忍,多余的关切与我而言只是一种负担。 素微闻言心中一痛,她低着头,双眸泛红,慢慢地拔出了这一根扎在了心间的刺。法身开裂,带来的是散不去的浓郁血腥味。在卫含真走近的时候,素微身躯一缩,低喃道:脏。偷偷地觑了一眼卫含真,她又道:过段时间便能够复原了。这样的痛楚并非无尽的,在修道之路上总要遭受无尽的苦痛方能够成长。 太久了。卫含真皱着眉道,她觑了一眼素微,又道,闭眼。见素微仍旧睁着眼愣在原处,她的眉头皱痕更深,她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压在了素微的肩上,一道灵力自掌下激窜出去,顿时将那遮蔽着身躯的衣物给化作了飞灰。 炼神之后的身躯便是修士的法体,当如玉一般清莹秀澈。只是此刻素微的身上不见一丝完好,无数业力在她的血肉之中激窜,将那被灵机修复完好的身躯重又撕裂。素微原本是坐着的,在怔愣片刻后又大惊失色,面上飞起了一团红霞,声音轻的像是一股漂浮的烟气。她的灵力一运转便被卫含真截断了,想要起身,可肩膀又被一股巨力按压着动弹不得,她只能够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凝视着卫含真。 既然是命运同担,这股痛楚,我应该替你承负。卫含真轻声道,手上一道金光缓缓游动,那遍布在素微法身之上的业力顺着卫含真的指尖没入了她的躯体之中,最后被她识海中的金色枷锁给缠住。卫含真那只莹白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被业力灼伤的血痕,她眉头一挑,浑然不在意。 师尊 鲜血顺着肩膀低落,素微的眼中映照出一片血色。她原本是极安静的,但是被那血色一刺激,周身的灵机开始躁动了起来,根本就抑制不住。她的眼中时而是一片猩红,时而又是如琉璃般的澄明。 你不要闹了。卫含真抬起手,她无奈地低头望着忽然间抱住她的素微。身上的业力拔出之后,时时运转的灵机使得法身复原,映入眼帘的是那皎然如月的身躯。卫含真解下了外衫盖在了素微的身上,那股吞噬的灵机好好消化了,推进自身的功行。接下来面对的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整个佛国。 素微身躯一颤,涌动在心中的莫名情绪退去,她茫然地抬起头,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点头。 卫含真见她一副神游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她伸手触摸素微的面庞,可指尖沾染了一点冰冷的湿意。卫含真屈身半跪在素微的跟前,与她的视线平行,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那泛红的泪眼给镇住,说不清心中如何感觉,只能是相顾无言。 师尊要何时才能够找回被遮蔽的真识?素微倏然开口询问,她的语调不复往日的清冷,而是多了几分软柔以及诉不尽的委屈。大道高邈,而师尊也逐渐混同大道,看似在眼前,实则越来越难以接触。她能够消过去,也能够在未来消去当下的记忆。若是仍旧记得过去,师尊会是如何模样呢?她会应下自己的所求么?其实素微并不确定,她只是心中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慢慢地让自己信服,将其变成自身的支柱和信仰。 大道斥我,师尊身而便是玄天道正,等到那一日,也会逐我么?素微又问道。 卫含真尚不知如何回答找回真识的问题,紧接着便听见了这一问。一股不被信任的郁气和憋屈倏然涌了上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素微,微恼道:你这是什么话?素微仰起头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抿着唇,残余着泪痕的面庞是满是倔含真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眸光又落到素微的身上,又道:我不会。 我信师尊。素微低头一笑,她眼中掠过了一抹怅然,若是所有问题都能够得到如此确切的答案,那该有多好?她们师徒之间的亲密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可是她偏生想要更多。灵力运转,再度织就了一件雪白的法衣遮住身躯,只是她仍旧伸手紧抓着披在身上的外袍。大道无情亦无私,身为玄天道正,衡天地之序,宰万物之灵机,她的终道是何种道?能容私情么?能被一人占有么? 良久之后,卫含真低语道:大敌未除,莫想杂事。 杂乱的心绪再度被卫含真的话语刺激,那深藏许久的不甘重新冒了头。素微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忽然也不想再克制,她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应道:当日在九州时,师尊也是这般态度。九州事了,我未等到结果,只等到了一个无情的卫真人。 卫含真道:那你要如何?我先前所说的话不会变。你若想要,我便能成全。她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过这是佛门的诛邪山。 素微咬了咬牙,半晌才道:若是旁人,师尊也能做到如此么? 卫含真道:不能。 素微晃神,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撕裂了重组,有那冷漠的、眼中温柔只向小师妹的蓬玄峰主,有那朝着自己伸手、将自己从泥淖中拉出来的卫真人,有那她起身朝着卫含真一拜:师尊若是要道转无情,便如同以前那般对待弟子吧。 卫含真望着素微欲言又止,她看着那张曾飞满红潮的面容慢慢转为惨白,恍若听见了一颗心落地的声音。她捋了捋袖子,应声道:我不记得过去,不知道那时如何待你。我只做顺我心之事。顿了顿,她困惑地望向了素微,又道,这对你是折磨吗? 素微的面容倏地涨红,似是愤怒,又像是藏着欢喜。卫含真低头看着滑落在地上的长袍,一勾手,这残余着一股淡香的法袍又飞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劫换一功,在将那股蕴藏在混沌天章之上的力量化为己有之后,功行立马往上推进,堪堪触摸到玄仙境了,就算是被天道眷顾的修士也难以拥有这般速度。 净明禅宗,千岩化佛,将那凶恶的极业宗弟子阻拦在外。是谁杀死了伽蓝尊者,其实极业宗的人还不确定,但是前些日子闯山的外来修士,宗中的人都知晓,他们还知道那修士往净明禅宗走了一趟。在追查不到线索的时候,极业宗自然要往净明禅宗走一趟。 佛寺之中,圣昙和明光横眉怒目,而清蘅只是倚靠着栏杆饮酒。 咱们再都不动,那些人便要闯进来了。圣昙皱眉道。 清蘅只是懒洋洋地睨了圣昙一眼道:此事师尊自有主张。诛邪山中有佛祖法相,那人能够轻而易举闯进去了,说明从师尊拿到了东西。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想到,伽蓝尊者会败落在一个玄仙手中。在佛国之中,伽蓝尊者已经是少有对手了,到底是怎么样的玄仙,能够有这般威能啊?九州飞升之士,当真是强悍无匹!难怪说是变数。 千岩化佛,虽寻常玉仙乃至于玄仙的修为都难以闯过,然而极业宗那边的金仙出动了,还是能够进入净明禅宗的。这位金仙的身份也着实特殊,佛国之中唯一被佛门认可的妖类孔雀明王。 化作人形之后的孔雀明王是个小姑娘的形态,千岩佛手中所握的降魔杵无一件落在她的身上。绚烂的金光照亮了天际,映衬着小姑娘阴沉的眉眼,硬生生地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在瞧见圣昙一行人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掠过了几分凶恶和嗜血,但是压下了这股冲动,而是高声问道:玉菩师叔呢?她曾在佛主座下聆听讲道,便是佛主的弟子,而玉菩尊者则是佛主的师弟,故而小孔雀在辈分上是低于玉菩的。 圣昙眼皮子一跳,察觉到一股独属于金仙的威压,眼神顿时一凛,那股不耐和杀机收敛了起来,他回了一礼道:师尊在殿中等候师叔。 孔雀明王哼了一声便快步往内殿掠去。 恋耽美 ——(99) 沐灵心一挑眉,有些诧异道:妖?佛国猎杀妖物,但是又有一妖被奉为孔雀明王,这儿比她想象得有意思。 小孔雀是个好妖。一直缩在后头的明光冒出了一个小脑袋,眼神中闪着亮光。 沐灵心定定地望着明光:小?这孔雀明王修佛怎么都得数千年了,相比之下,明光才是小孩子。明光没有说话,倒是清蘅不动声色地扫了小和尚一眼。 内殿之中,一股灵力肆虐,几乎掀翻了荷花池。坐在一侧蒲团上的玉菩尊者一动不动,眉眼中满是和蔼。 孔雀明王的怒意勃然上涌,她瞪着玉菩尊者,高声道:师叔为何将佛玥交给一个外人?她已经知晓了,那潜入了诛邪山的就是自鸿蒙跟着她而来的,她的身上还缠着那道森然的剑气。她不明白玉菩尊者为何要死守着这座没有几个人的明净禅宗,不明白玉菩尊者为何要放弃首座之位她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但是都可以揭过,唯独玉菩尊者将佛玥交出去让她难以忍受。其他说到底是她佛门的事情,然而同外界的人一纠缠,性质就变了。 玉菩尊者没有回答孔雀明王的质问,他只是淡淡地笑道:你有多久未曾见到佛主了? 孔雀明王呼吸陡然一滞,眼中绽放着异样的光芒,良久之后才道:几千年了。自佛国开始大变样的时候,她好像便不曾见过佛主了。可这同佛玥有什么关系?她的面色白了白,再度拔高声音道:此事若师叔不给个交待,恐怕难以翻篇了。伽蓝尊者可是我极业宗大护法,非诛邪山十八罗汉可相比。 玉菩尊者仿若不曾听见孔雀明王的质问,他再度询问道:你有多久没有回到十万大山了? 孔雀明王瞳孔一缩,身上绽放出各色的光滑,仿佛要化成原形。佛国有妖,居于十万大山。其不受太古妖庭管辖,又不从属于佛门,孔雀便是自其中走出的。只是后来佛国宗派一合,杀妖斩业,不容异类。从那之后,孔雀便再也没有回过十万大山。师叔不该提起此地。孔雀明王缓缓地开口。 玉菩尊者温声道:你虽皈依我佛,但不可忘却自身来处。 第114章 极业宗杀妖斩业之后,十万大山中的大妖被屠杀了大半,所谓妖乡已经名存实亡了。在这一过程中,孔雀没有出手,但是也从来没有阻止极业宗所为,她对不起十万大山,便不愿意再去想与之相关的事情。现在心中的伤疤被玉菩尊者三言两语给揭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便滚荡了起来。 身在风暴中的玉菩尊者仿佛感知不到孔雀的情绪,只是平淡地坐在蒲团上,面上的神情像极了那悲天悯人的佛。孔雀明王将自身的气息收敛起,她望着玉菩尊者执拗道:十万大山之事我心中清楚,师叔,佛玥之事你躲不开,若非要替那外来修士隐瞒,净明禅宗,可能就不存了。 玉菩尊者温声道:我在此处等着极业宗到来。过去的佛主先历轮回,而现在整个佛国都要经历一个轮回了。孔雀明王冷冷地望着玉菩尊者,许久之后转身离开内殿,化作了一只孔雀飞向了寺庙之外。玉菩尊者缓慢地起身,他离开了蒲团,一步一步走向了巨钟边,这回是他亲自敲响的。 怎么回事?沐灵心被那忽然响起的钟声吓了一跳。 清蘅的面上先是错愕,继而又缓缓地归为平静,她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强行支撑了数千年,如今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她深深地望着沐灵心,开口道:备战吧。 沐灵心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五个人。 圣昙哼了一声道:不止。 极业宗原本就对净明禅宗有意见,只是碍于玉菩尊者以及对方并未做出什么事情来,便一直置于边上不管。可现在伽蓝尊者陨落,可能与净明禅宗有关,就连明王去了都无功而返,极业宗上下经过一番讨论,做出了攻伐净明禅宗的决定。因净明禅宗中只有四五个人,他们也不需要派出太多的修士,而是以孔雀明王和另一个金仙迦叶尊者为首,再率门下十位玄仙,一并前往净明禅宗。千岩化佛能阻玉仙,可挡不了金仙。 满是废墟和断壁残垣的诛邪山中,已经无有佛修往来,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佛祖传道的祖地。卫含真将佛玥背在了身上,她抬眸仿佛望见了佛祖法相的虚影,她勾了勾唇角,流露出几分讥诮的笑容,半晌后才开口道:去净明禅宗。极业宗那边的人要是不傻,都能够想到这一出。在寻不到她这个凶手的下落,定然要去寻找净明禅宗的麻烦,毕竟佛国归一,只差一步了。 只不过在前往净明禅宗的途中,卫含真与素微都嗅到了几分异样的气息。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气?素微蹙着眉,转向了卫含真,面上惊疑不定。她自伽蓝尊者那处得知极业宗的道念便是斩尽一切妖邪,杀戮一切异类。整个佛国之中,几乎不见妖族的存在。可现在四面妖氛弥漫,那股强悍的气息显然不下于人族的金仙!是朝着净明禅宗的方向去的。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又道,这真是有意思了。 净明禅宗,千岩化佛。只是在经文声中,那活化的佛像又渐渐地归于死寂,重新化作形态各异的石像立在了原地。迦叶尊者双掌合十,他垂眸望着身侧孔雀明王,低声道:师兄当真如此执迷不悟么? 孔雀明王面容紧绷着,没有回答迦叶尊者。忽然间,她的鼻子一耸,双眸骤然一变,重新化作了那双妖异的瞳孔,她抬头望向了天际。一道长长的鹰鸣声破空而来,只见一只巨大的鹏鸟现身,遮天蔽日,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威压。 大日金鹏?孔雀明王失声道,妖异的眼瞳出流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她一个晃神,地面又颤动了起来,一道道裂纹自脚下出现下一刻又在灵力之下弥合。嘶嘶的吐信子的声响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循着声音望去,是一双如火烛般的蛇眼。 腾蛇!迦叶尊者的心中一凛,根本想不到这两者会同时出现。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孔雀明王的身上,紧接着说出来的四个字泛动着浓郁的杀机,十万大山!自佛国屠杀妖类之后,十万大山仅剩的大妖都蛰伏了起来,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净明禅宗?再联想到孔雀明王的身份,迦叶尊者的眼神中不露出几分怀疑之色了。 与我无关!孔雀明王跺了跺脚,声音清脆。她没再看迦叶尊者的身形,便化作了原身飞向了半空。与那威风凛凛的大日金鹏相比,深蓝宝绿相间的孔雀显得娇小,但那一双转动的眼眸中丝毫不见怯懦。 孔雀明王出声道:你为何要出山?若是深藏在山中,佛国不会真的深入逐杀,如此可留下一条性命。 大日金鹏双眸一瞬不移地望着孔雀,他的声音威严冷沉:你已经数千年不曾回来了,父亲、母亲不在了,往日同行之人也不在了。大日金鹏与孔雀明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不过此事在佛国之中已经少有人知。 孔雀明王叫了一声道:我与十万大山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扇了扇翅膀,那装饰性的尾羽上闪烁着金色的亮芒。大日金鹏还未曾说什么,底下的腾蛇猛地一尾巴击向了岩石,顿时山石崩裂,妖氛蔓延。而迦叶尊者原本便是以斩妖为业,见到腾蛇如此,顿时冷哼了一声,将降魔杵一横,手中持拿大法印,朝着腾蛇打去。大日金鹏见状也不多说,直接对孔雀明王除出了手。 净明禅宗原本静寂无声,在两位大妖到来的时刻,玉菩尊者忽然间动起手来。眼下的孔雀明王和迦叶尊者都被牵制,他伸出一掌往下一拿,余下的玄仙哪里能是他的对手?顷刻间尽数被擒获。迦叶尊者没有料到十万大山的妖族会插手此事,首战失利,自觉不是他们的对手,当机立断决定撤退。腾蛇虽然能够将迦叶尊者纠缠住,但没有必胜的把握,见状也不阻拦。而半空中的大日金鹏松开了爪子,一团碧绿色的羽毛飘飘荡荡落地,他望着转身就跑的小孔雀,出声道:琉璃心还在你身上么?昔日金鹏自焚死,留下了一颗青色琉璃心,不过此物被大日金鹏转交给了自己的妹妹。孔雀明王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只是终究没有回头再看大日金鹏一眼。 你那妹妹参什么佛?最后参成了我十万大山的叛徒!底下的腾蛇化作了一个青年男子,他对孔雀可没有任何好感,当即对着金鹏冷冷一笑。 金鹏一身白衣,他轻叹了一口气:参佛还恩,宿命如此。当日佛主还未堕落,佛国之中,不管是人是妖皆受其恩惠,尤其是小孔雀。她生来便体弱,虽能够化人形,也只是小女孩样貌。若行妖之道,寿数并不久,最后得佛主割肉相喂,又聆佛音,方能够有未来。佛主于她而言,是再生父母,此恩情必然要偿还。 腾蛇扫了金鹏一眼,双方本是宿敌,只是因十万大山陷落不得不联手,护住佛国的妖脉。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便率先穿过了千岩,进入了净明禅宗中。 玉菩尊者慈悲不杀生,那十名玄仙修为的恶僧只是被金光法印紧紧束缚着。腾蛇一见到他们,眼中便映衬着一片血色,他的双瞳极为冰寒,杀机蔓延。知道那佛门发咒响起,那覆盖到了脖颈的蛇鳞才慢慢地退了下去。 紧随在腾蛇后方的金鹏温声道:尊者敲响警钟,是他要出来了么? 玉菩尊者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伽蓝尊者已经陨落,极业宗将不容我净明禅宗在。 腾蛇不满道:你若不交出佛玥,佛祖气息尚在,或许可压制一二。诛邪山乃是佛门祖地之一,极为清圣,那儿的佛祖法相是完整的。但是佛玥一开,佛祖的法相便溃散了,那股盘桓在上方的清圣之气也会跟着消失。原本那位是靠佛门清气压制着的,如今怕是加快了异化的过程。 已经无有选择了。玉菩尊者平静道。他知道那位自外而来的人不会放弃诛邪山,她说的话都是真的。若不得佛玥,便杀佛取骨造业,金佛同样会因悲悯而淌下血泪。他若直接拿出佛玥,尚能够遏制杀业。 是何人取走了佛玥?金鹏又问道。 玉菩尊者笑了笑,应道:来了。 两道灿烂的剑芒掠过了天际,留下长长的虹光,天地间的灵机被搅动,仿佛浪涛在翻滚着。金鹏定睛一看,便见两个仙气缥缈的玉人,周身一点剑光环绕,衣袂飘扬。不是根本经,非我鸿蒙修士。金鹏喃喃自语,忽然间,他眼中绽放出了一抹亮芒,出声道,太一! 玉菩尊者颔首道:正是太一传人。佛国未曾自封时,与鸿蒙各域都有所往来,他们并不像鸿蒙圣域五方帝君那般排斥太一道统。鸿蒙根本道法变数在太一,而眼下的变数,还是在太一上!金鹏面上的忧愁散去,恨不得抚掌大笑!太一之剑能断诸法,其正传弟子应当也能!佛陀化鬼,一剑可消。腾蛇可没有金鹏那么乐观,他冷冷一笑道:万载以来,太一道传众多,如今也不见谁修成那斩诸法之剑。 金鹏: 腾蛇又道:要么就是死了。 这话其实说得也不差,但是金鹏更愿意相信大能推算的结果。当初佛主归来之后与玉菩尊者详谈,俨然是有所计划。之后本为首座的玉菩尊者卸去大任,立下净明禅宗传佛法传言他是被佛主驱逐的,可若真的如此,佛玥怎么可能还在他的手中? 卫含真、素微二人落地,朝着玉菩尊者行了一礼。佛玥本为佛门之物,自然是要归还的。只是她才将佛玥借下,便见其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向了立在不远处的沐灵心。素微这才瞧见了故人,她眼中掠过了一抹讶异,出声道:沐道友。 沐灵心本应佛玥的反应而茫然,等到抬眸见到了相熟的故人,唇角勾出了一抹灿然的笑容。拨了拨被兜帽压住的发丝,露出了一双晶亮的眼。果真是你们,见着你们平安归来,我便放心了。 玉菩尊者也转向了沐灵心,双眸中满是宽慰之色:佛玥择主。佛国的事情,十万大山的大妖知,玉菩尊者的两个弟子知,然而卫含真她们心中仍旧藏着不少的疑惑。此刻不是叙旧的时间,卫含真朝着沐灵心一点头,便转向了玉菩尊者,直言道:佛国如此,与佛主有关? 佛陀造业,身化六阴佛鬼,如今佛国之主,已堕入鬼类,他很快便要出来了。玉菩尊者叹了一口气,回忆起旧事,他的眉眼间又流露出几分不忍来,明禅子师兄镇压真魔之后,为一缕魔念所侵,不过其佛心澄澈,未曾沦入《根本魔经》。但是这魔念对他并非没有影响,为推动上功,他之佛道俨然是走向了一条极道。佛世之中,皆是佛主所传,佛主之佛念影响着每一个佛门弟子,故而整个佛国都趋向了极道。我因有佛玥在身,清静本心,方能够维持自我。 卫含真望着玉菩尊者,拧眉道:既然早知道这般结果,为何当初不斩佛断业? 玉菩尊者道:佛主死而魔念不消,落向佛国各处,佛国会沦为魔域。当时佛门尊者推算各种,俱是避不开恶果。最后决定佛主背负极道而生的罪业,等其化为六阴佛鬼出世,斩杀佛鬼,再入轮回。 卫含真眼中寒光一闪,询问道:再入轮回?是谁再入轮回?数千年来,多少无辜妖兽与修士沦亡,这股庞大的业力和怨念,足以压垮整个佛国。自这等力量中诞生的佛鬼,能够轻易对付么?便算了佛鬼死了,那当初含冤的人呢? 玉菩尊者缓缓道:佛国数千载间无辜死去之生灵。佛门至高之法,名曰轮回诀,需得庞大的灵机推动。不过一生一死,自有代价。过去的佛门尊者一个个都去推动这门术法,只余下他走完最后一步。等到最后佛国重现,不过失去了金仙坐镇的佛国,未来如何,只能够靠他们自身了。 卫含真沉默了片刻,就算玉菩尊者没有明言,她也知道其中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半晌后,她问道:需要我等做什么吗? 玉菩尊者深深地望着卫含真,询问道:小友之剑可斩业否?卫含真眼皮子蓦地一跳,下意识地望向了素微。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灭剑能够灭夺灵机,转为己用,但是真正能够斩诸法的还是杀剑,但是最快的还是素微自身吞化罪业!难不成玉菩尊者等的就是此事?她眼中寒光倏然一绽,身上的杀意浮现。 小友莫要紧张。玉菩尊者手把佛珠,乐呵一笑,他转了一个话题,又道,六阴佛鬼,乃是佛主造业所化,其力量来源于业力,业力不消,佛鬼不死。不过贫僧有一法,可暂时封镇佛鬼,余下的便看诸位了。 恋耽美 ——(100) 金鹏和腾蛇面上平静,看不出情绪,然而卫含真的脸上则满是不快之色。 素微一直望着卫含真,此刻传音道:这佛国于弟子而言是机遇。封魔池让她的灵机增长,几乎到了突破的边缘。身上所负杀业越多,杀剑也越利。不赦之剑,其天地不赦,百罪不赦,更何况是她自己?她既然选择了如此剑意,那百罪缠身,负业而行则是她应当走的路。 良久之后,卫含真才传音道:听说天生道骨,生来便与劫数相伴。你所遭之罪,皆因替我负业吧。 素微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 极业宗中,无欲法殿,一尊三头六臂的金色佛像栩栩如生。其下首坐着一个青年僧人,面貌妖异如修罗恶鬼。随着他身上灵力的起伏,那金色的佛像也跟着变化,原本神圣庄严的佛,逐渐被血色所污,露出了那尖锐、凶狠的獠牙来。倏然间,佛像开眼,双瞳之中宛如金轮转动。底下的青年也缓慢地睁开了血红色的双眸,项上的金色佛珠尽化骷髅。 大殿之中,迦叶尊者原准备组织极业宗弟子再度前往攻打净明禅宗。忽然间,钟声大响,狂风乱作,神秘的梵唱声自各方传出,一尊尊佛像仿佛要化作活物。 孔雀明王心中惊疑不定道:佛主出关了? 迦叶尊者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自佛像上走下来的恶鬼,像是坠入到了冰寒的泉水之中。一股阴寒自颈间冒起,他一转身便望见了化作了原型的孔雀,以及那耀眼的万丈佛光。他此刻顾不得安排对付净明禅宗的事情,因为极业宗法殿之中众鬼哀嚎,俨然沦为无间地狱! 师弟为何如此?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迦叶尊者一抬头便望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瞳孔骤然一缩。 我佛化鬼,永堕无间! 虽说迦叶尊者的佛念因佛主而走向了极端,但是其自我认知仍旧是佛,心中乃是不容妖、鬼存在的。此刻见到了化为六阴佛鬼的佛主,他便知大事不好,可为何会落入这般境地,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望着仍旧同小鬼厮杀的孔雀,他高喝了一声:走!自己则是降魔杵一横,悍然砸向了地面,佛门咒文化作了金光大印朝着明禅子以及恶鬼压去,余下的力道则是将孔雀明王自殿中推出。其实尚有其他的佛门弟子在,但是迦叶尊者知晓,会去那般搬来救兵的唯有孔雀,其他人是做不到此事的。 佛主化鬼,这是一件多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啊!佛门修士斩杀妖鬼,以求上境。可他们视为尊主的佛主却沦为恶鬼。迦叶尊者已经无暇去想此事会在佛国造成什么样的轰动了,只想着将六阴佛鬼拦住,使他不出极业宗。 六阴佛鬼出世,整个佛国都笼罩在一股阴惨惨的氛围之中。 净明禅宗的玉菩尊者已有所感,不等孔雀明王来至此处,已经先行一步往极业宗中去。金鹏则是化作了原型,将余下的人甩到了背上,带着他们一道前往极业宗。 金鹏在云中穿梭,巨大的翅膀掀起的飓风发出了一道道凄厉的声响。清蘅提着酒葫芦,盘腿坐在沐灵心的对面,出声道:你害怕么? 沐灵心抚了抚发烫的舍利子,莞尔一笑道:有何可怕的?清蘅叹了一口气,她先是凝视着沐灵心,继而又满是忧虑地转向了满脸迷茫的明光。他们其实可以不来,但是现在演变成了不得不来。有无数人自愿舍生,可却也有人被洪流裹挟着,不得不如此施为。 诸位,来点酒么?清蘅洒然一笑,忽而扬声道。 素微转头望了清蘅一眼。 卫含真道:你想饮酒? 素微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师尊也是忘了,她喝不得酒。 第115章 佛主化鬼,那也是曾经的佛主,他原先会的神通,如今自然也会。他斩下了自身的一部气意使得修为从大罗金仙跌落至金仙境,可是经过了数千年的业力磋磨,如今也到了巅峰。同样是金仙,迦叶尊者却不是佛主的对手。那原本笼罩着佛气的极业宗只余下了漫天的杀机与血色。 迦叶尊者的身躯被一股巨力打落,金身被那业力灼烧,仿佛置身于火焰之中。他在血泊中眼睁睁地望着明禅子身后的佛身化鬼身,三头六臂,青脸獠牙,裹挟着森森的寒气,将极业宗变成了人间地狱。四野哀嚎痛哭,迦叶尊者脑海中不期然浮现了当日攻伐十万大山的场景,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妖族,也是如此么?他打了个寒颤,强撑着站起身。身上的袈裟金光黯淡,已经被血色所污,拨动了千年的念珠断裂,一颗颗浸着佛气的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看着被鬼物踩在脚底的佛门弟子,迦叶尊者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周身蓦地涌出了万丈金光,一颗舍利子自他的体内涌出,而法身则是不住地萎缩,最后变成了烟灰消散。 佛子舍利,镇压百邪。金光罗网朝着明禅子身上罩去,一声尖利的痛嚎响起,明禅子的血肉仿佛被金光侵蚀,但是继而涌动着黑色的业火,与那金光相抗衡。明禅子的眼中泛动着邪光,他双手合十,往前迈步:众生悲苦,众生皆孽。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道黑色的光芒朝着仅存的佛门弟子身上涌去,将他们的佛念同化。心性坚韧的尚在抗衡,而心性不定的也随同佛主化鬼,护法罗汉尽成夜叉。 玉菩尊者赶到的时候,只瞧见了一片血色的河以及沉沦在其中不得解脱的恶鬼。他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悲悯,唱了一声佛号,又高声道:明禅子师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他的声音宏大,夹杂着佛门清圣的咒语,那血河中的恶鬼仿佛要被此大咒语度化。一股邪风从殿中吹出,明禅子悄无声息地立在了玉菩尊者的前方,眼瞳中泛着妖异的光芒。 如当初预计的一般,得到了这般结果,纵然知道整个佛世会再历轮回,重新恢复往日的清圣,可玉菩尊者的心中仍旧是止不住的悲苦。佛世的劫,当由佛国自身来承受,他们是佛国修为最高的人,自当由他们将大梁挑起。师兄,我等皆不悔,你也是吧?只是可怜了明光啊玉菩尊者叹了一口气,他望着明禅子,可是自那双阴冷的眼中,得不到答案。 天上传来了大日金鹏的长鸣。 玉菩尊者手中掐住了法印,身后顿时出现了一尊佛相。只是此佛相与佛门诸弟子皆不同。一身袈裟破碎,看不出任何的慈悲和庄严。他的身后背着一只巨棺,轰隆一声大响,巨棺落在了地上,震起一片尘烟。 大日金鹏在半空盘桓,并没有落地。 卫含真并不喜这冲天的业力与邪机,她的眉头蹙了蹙,沉声道:那是什么? 清蘅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低声道:佛棺。当初的佛门大能抽骨铸棺,便是为了日后对付六阴佛鬼做准备的。 圣昙唱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偏头不再看。 六阴佛鬼自己会进去吗?沐灵心皱眉道,心中一股不详之感腾升。佛主化鬼,要将佛鬼化作鬼国,他的意识还在,只是当初清正的佛念变成了恶念。他感知到了佛棺的危险,自然不会傻傻进入其中。等玉菩尊者对其动手,赢了之后再锁入其中?不,若真的有把握对付六阴佛鬼,便不会拖到如今的时刻了。沐灵心心中想着,忽然间感知到了一股阴冷的恶念,她打了个寒颤。 他、他在看我。坐在了大日金鹏上的明光一个瑟缩,拔高了声音,语调中满是恐慌。他哭丧着一张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个天仙啊。如今极业宗四处危机,而净明禅宗算得上安全,如明光和沐灵心这般修为,其实不该来到此处的,但他们还是来了。 清蘅闭了闭眼,将眸中的悲苦咽下,而圣昙也不开口,只是抱住了他的那一口剑。 良久之后,卫含真的声音响起,她缓慢道:当初佛主预知此劫难,斩下自身一部气意,将其送入轮回,再世为人。 玉菩尊者曾为首座,在佛主遭难后,他并未承接佛主之位,而是远走一方,立下净明禅宗。你们说,他是为了什么? 他们推演未来,等一个转机,而平白落入此中的我们,皆是被算计之人。 卫含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眉心的剑光倏然间跃出,往下方那股延伸出来的业力斩去。而素微也不动声色地补上了一剑,斩去业力。 什么意思?明光因害怕而面色惨白,他挠了挠头,面上满是迷茫。最后还是清蘅开口道:明光,师父在唤你,你去吧。 我、我明光愣愣地,他往下方望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底下的业火灼烧一切,唯有那具佛棺四周不为业火所染。玉菩尊者的佛相立在了佛棺边,而其本尊则是与明禅子战至一处,袈裟染血。 明光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师父要他相助。可为何师兄、师姐他们不动呢?迷茫的眼神扫过了众人,他慢慢地也明白了。正当他准备往下落的时候,圣昙忽然间拉住了他的手,急促地喊了一声:师弟!明光回身望着圣昙,咧开了一抹天真的笑容。啪嗒一声响,清蘅从沐灵心那处抽出了杨柳枝,抽在了圣昙的手背上,圣昙吃痛,那抓着明光的手骤然一松。圣昙骇然转向了清蘅,只从她那张昳丽的面容上瞧出一片漠然。 清蘅道:佛主转生入轮回,自我封棺,这是他的命运。佛主一部分气意转生之后,被玉菩尊者接走养在了净明禅宗之中,取名明光。他们都清楚这一日迟早要到来的。明光与六阴佛鬼气意相连,只要明光主动入了佛棺,那六阴佛鬼也会被囚困。 圣昙一圈敲在了大日金鹏的后背上,痛苦道:可他是我们的师弟啊,他不是佛主! 金鹏出声道:舍身成道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明光自天上跌落,被玉菩尊者佛相所承接。那边与正身斗争的明禅子感知到了什么,忽然间发狂。上首的金鹏不再停顿,将背上的几人抖落,他身上光芒一绽,也加入了缠斗之中。金仙之间的斗争声势宏大,就算被余波扫到,也不甚好受。卫含真一行人只能够立在外围,对付那沉沦在炼狱之中的邪鬼。 明光乖,来师父这边来。佛相声音清润。 明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他的脑海中乱糟糟的,身躯打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怂恿着他,要他快速地逃离这个地方,而不是靠近那佛骨铸成的佛棺。他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佛相,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连连地往后退,直到触碰到了脚下的尸体。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继而崩溃大哭。 明光再也不能给净明禅宗找好东西,供养师兄、师姐了。 佛相一怔,却是自眼中淌出了两行泪。他尚未应声,那原本后退的明光忽然间朝着他冲来,双手猛地压在了佛棺上,像是跳回到自己睡觉的石榻上。他还是在哭,眼泪根本止不住。一道道佛光如丝线一般纠缠在他的身上,他的瞳孔中映衬出金鹏鲜血淋漓的样貌。六阴佛鬼朝着这边过来了,那股凶气与业力越发浓郁。 明光来不及想明白自己的来处,也来不及畅想自己的未来,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师父,封棺吧。 佛相的手指搭在了棺盖上,他的口中溢出了一道叹息。身后的佛鬼一掌压在了他的头颅上,将那护体的金光打散。佛相仍旧像是一座屹立的山峰,缓缓地将棺盖推动。在棺盖合上的一刹那,六阴佛鬼身后三头六臂的修罗鬼相顿时一消,他的身形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系着,整个的没入了佛棺之中。 玉菩尊者一身鲜血,唯有那抹慈悲在眼中长存。 佛棺镇压不了六阴佛鬼多久,诸位小友,动手吧。 以杀剑消劫,可光是缭绕在极业宗上方的业力和邪机便不计其数。素微的瞳孔映照着血色,剑光在她的周身旋转,若她如今是大罗金仙,不,就算是成就了金仙,她的杀剑便可消去不少的劫力,可眼下以玄仙之体,无法保证在六阴佛鬼破棺之间杀尽劫力。她倏然间转向了卫含真,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尊。 卫含真抿着唇,面上寒如霜血。良久之后,她道:你要做的事情我难道可以拦么?你去吧,我与你一道承劫。素微朝着卫含真点头,她的剑光倏然间一收。反而运转着混沌天章神通,她本就是百罪之体,身负劫力与业力。在神通运转之下,那股磅礴的邪机竟然化作了一条巨龙,疯狂地朝着她的体内涌入。 这、这是圣昙惊骇地望着素微。 沐灵心眼皮子一跳,低喃道:又是承负罪业,如九州时所为,可这根本不是她该受的。她生来一颗菩提心,便是在遇到诸事时候看旁人受罪么?她能够做什么?我佛既不渡我,又不渡人,是因佛国已没么?沐灵心的心中倏然间涌动着强烈的不甘来。她修的是佛道,可最后都是在地狱之外,看旁人沉沦佛海?这便是菩提心么?沐灵心顿感无比荒唐。天佛子留下的舍利子在发烫,仿佛灼烧着她的肺腑。 圣昙尚未明白素微要做的事情,冷不丁又见沐灵心盯着那股强悍的业力往前走,他伸手一抓,却只是抓了个空。 那股庞大的业力入体,素微的法身又开始寸寸崩裂,周身游走着森冷的业力,如同冷焰灼烧。卫含真既然让她去做,自然不会让她一人承担。她深深地望了素微一眼,识海中的缚罪枷锁猛然一颤,继而又是一松,使得那株业罪之莲在她的识海之中壮大。森然的业力灼烧在她的肌肤,留下了难以愈合的血痕,她的神情不变,仿佛感知不到苦痛。衡定诸天,佛国亦是诸天一角,她若想成道,佛国之事怎么能够避去? 师尊?身上的痛楚消去,素微心中一震,哪里会不知道是卫含真插手?她的心中百味杂陈。只是眼下邪机反应,业力中混杂着诸恶,若神思不定,恐怕自身有失,故而她不再想其他的事情,而是将神思一定,专心运转神通,吞灭此地劫力。 袈裟撑开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使得那浓郁的业力散去。沐灵心双手合十,一步一步走向了素微。兜帽滑落,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平添了几分潇洒。 此刻的沐灵心心境的确是松快的,像是忽然间挣脱了某种束缚。 设我得佛,国有地狱饿鬼畜生者,不取正觉。 设我得佛,国中天人寿终之后,复更三恶道者,不取正觉。* 有罪苦众生不得解脱,修佛道者如何真正成佛? 沐灵心的话音落下,身上骤然烧起了一股熊熊的火焰。一部分业力为此火焰吸引,转道向着她涌来。只是菩提心澄澈如琉璃,化作业火,焚烧一切恶。沐灵心朝着素微挑眉一笑道:素微道友,此回不是我佛,而是我沐灵心助你,不要钱。 作者有话说: *阿弥陀佛四十八愿。 还有一更在九点。 第116章 业火以罪孽为引,焚烧百恶。卫含真、素微以及沐灵心三人专心对付外间的业力,可不代表着余下的玉菩尊者一行人无所事事了。 恋耽美 ——(101) 孔雀明王已经飞回来了,化作了一个小女孩沉默地望着那一具砰砰震动的佛棺。 小妹,将青色琉璃心给我吧。大日金鹏走向了孔雀明王,温和地开口。笼罩在了极业宗上方的阴霾已经散去了不少,阳光照着青年的面庞,使得他的笑容蒙上粲然的光辉。有青色琉璃心在,孔雀明王并不曾失去了正道,她只是被恩情所困,束缚于极业宗。你要做什么?孔雀明王开口,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脆。 大日金鹏没有再看孔雀明王,他转向了玉菩尊者,轻轻道:轮回诀需要无边的灵力和功德做引,只有当初落下名姓的金仙全部圆寂后才会以力量将之激发,我们等了数千年,终于到了化劫的时候了。腾蛇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极业宗中,他朝着金鹏一颔首,示意外间的事情都被他料理了。 孔雀明王闷闷的,她低着头,良久之后从脖子上撤下了一枚心形吊坠,扔给了金鹏。金鹏接过了琉璃心,他朝着孔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佛世重来,你便是佛国护法。他很快地直起身子,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临到了最后的时刻,他又回头望了孔雀明王一眼,笑道:十万大山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琉璃心上忽然间冒起了一股火焰,是过去的金鹏自焚之火。火光眨眼便将金鹏与腾蛇卷入其中,他们不做任何抵抗,任由自己在火中消亡。距离佛国轮回只余下了最后一步了。 玉菩尊者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他怅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自己两个弟子一眼。当日诸佛共造轮回诀,是以他的身躯作为法诀承负的,唯有他要等到最后再引燃那轮回之火。察觉到了那股业力就要散完,他忽地伸出手朝着自己眉心一点。一道金光闪现,随着他慢慢地往下滑动的手指,那尊完美的金身出现了一道裂痕,鲜血飞溅落于地面,化作了一朵纯净的莲花。等到莲花盛放之日,便是过去那个纯净佛国重诞之时。 我辈以命消劫,佛世的未来便在你们的身上来了。清蘅、圣昙,我已经抹去你们的过去之身,你们留在佛国,助菩提证果。宏大的声音传出,并不失往日的温和。整个佛国忽然间震颤了起来,素微稳住了身形,在宝莲绽放的光芒笼罩天地的时候,蓦地扑向了卫含真。 无数的时空破碎了又重组,浩瀚的伟力蕴藏着难以明了的规则,看似漫长的时间,其实也不过是一刹那。卫含真师徒心神恢复的时候,已经身处于佛国之外了。不管是沐灵心还是孔雀明王都不见踪迹,要不是法身上仍旧残余着业力流窜的力量,佛国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梦。 这一回虽说素微是自愿缚罪而行,但因为两人之间的牵绊,大半的伤痕是卫含真替她承受的。纵然时时运转着宰道衡机之术,可那业力仍旧免不了在身上留下了裂痕,在短时间之间怕是无法恢复。我无事。卫含真已经懒得去施加清洁咒清净自身的血痕了,任由血色染衣。都说佛陀心如琉璃,可实则包含算计了。她轻呵了一声,一抬眸望见了素微发红的眼眶,心中的其他思绪都做烟消云散了。不是说好命运同担的么?你能感受得此苦痛,我便不能吗?卫含真抬手,只是尚未触摸到素微的面庞,便又垂落缩回了衣袖中。 她现在的模样不大好看,只能维持着一张脸如初日,省得吓到旁人。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地方闭关养伤。卫含真温声道。从佛国出来了,身上又没有白帝的剑气护身,万一涿鹿之野和扶桑国那边发现就不好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与他们之间的仇怨呢。素微忙不得颔首,顾不得再去伤怀。 极西之地临近佛国,少有人往来。卫含真、素微二人找到了一座灵机涌动的山潜了进去,布下了数个隐匿的法阵。业力留下的伤痕除了运转宰道衡机之术消化无有他法了,这次业力太过庞大,应当需要很长时间。不过这样也好,因为素微也到了濒临破境的时候,她既然承负了那么多的罪业,以杀道修行,那么提升也是必然之事。 佛国之中,沐灵心面对着熟悉的面孔,心中也盈满了伤怀。刹那生灭,旁人可忘,但是在她们心中却成了永恒。她叹了一口气,左看右看都不曾见到卫含真师徒二人的身影,心中浮现了各种疑惑。如今的佛国轮回重生,当初死在劫数中的无辜生灵再度复活,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跟过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佛国之中除了孔雀明王之外,再无金仙境的强者。沐灵心是凭借着手中代代传承的佛玥坐上尊位的。 那两人已经不在佛国了。清蘅看破了沐灵心的疑惑,开口道,如今佛国跟过往不同,无大能坐镇,故而仍旧保持自锁的状态,非我佛国之人,不可擅入。 沐灵心:这听起来就像是利用了对方然而将人一脚踢开一般,若是以后碰到了卫含真师徒,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对了,现在的卫道友还不记得她,那不是印象更坏?还有一事,她们碰面的时间太短暂,四面又都是危机,尚未来得及叙旧,她都不曾说出九州的境况。故友一个个飞升,她们在佛国之外,会相逢么? 清蘅又道:等你得证菩提之时,佛国关门会再度打开。 沐灵心眉头一蹙,手中的念珠拨得有些急促,她问道:这又要多久呢?可是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凤山。 自最后一次接到师尊传信询问师姐下落之时,已经过去数十载了。鸿蒙不闻微山山主之名,像是陡然间从世上抹去了痕迹。鸿蒙圣域还算是平静,冥海那边爆发过一次动荡,但是被太一宗的修士给镇压了下去。 你拿着那法符做什么?没有消息怎么看都是没有。凤之仪冷淡的嗓音传入了耳中。 甘如英默不作声地将法符收了回去,她闻到了凤之仪身上的血腥味,询问道:你又出去与人对战了? 凤之仪冷漠地望着甘如英道:你管我。 太古妖庭并不算平静,自龙明妄杀死涿鹿之野的长老,双方的关系明显紧张了起来。妖庭之中本就分成两个大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要是往日可能还会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是现在涿鹿之野那边有了怨言,屡屡违背盟约,而妖庭中的主战派更是暗中推动,加剧与涿鹿之野的矛盾,这使得太古妖庭内部也剑拔弩张了起来。 作为凤山少主的凤之仪是主战的,但是凤山并不是只有她一种声音。她这个少主之位并非稳固不变的,为了将主战派的声音消灭,自然会有力量不停地挑战她。她身侧近侍可代她接战,只是一个个都败落了,失去了资格。就在这十年之中,她自身就经历了不下十场生死之战了,短则数日,常则数月才出胜负,她的身上伤痕累累。旧疾累积,若是不得治疗,总有一日会爆发的。 甘如英语气仍旧温和,她道:我替你去战。 凤之仪睨了甘如英一眼,眼神微微一变,良久她才道:你是龙。 甘如英平静道:我也可以化凤。她的功法如何,凤之仪是知晓的。只是太古妖庭都将她当作龙族的后辈,以为她只会龙族的神通。 作者有话说: 我好纠结,是这本继续日六呢,还是日三,然后开别的 第117章 主战与主和两派只是理念不同,斗争是为了决出最后的权柄,并非是生死之战,可到了真正在斗战时,死伤都是难免的。凤之仪将每一回斗战都当作对自身的磨砺和修行,她的修为也的确在这等境况下提升了不少。至于身上的伤势,她未曾放在眼中,等到了再度涅槃迈入金仙境的时候,这些伤势在凤凰真火的灼烧下自然会消失。 此刻的甘如英定定地望着凤之仪。 凤之仪神情缓和了几分,她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过是玉仙修为,现在仍旧是太弱了。你的神通不要被旁人知晓。 甘如英担忧地望着凤之仪道:可是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凤之仪傲然的声音打断,她道:凤山之中,余下的有本事、有权力挑战我的,只有三两人了。等到他们败落了,我便可握紧凤山的权柄。妖族之中都是靠实力说话的。主和派的那些妖族以为,被涿鹿之野契约几个后辈不算大事,毕竟后嗣众多不缺那一两个。然而主战派这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妖庭有出息的后辈都被人族契约去,成为他们的助力,而妖庭则是慢慢地失去青年英锐,最后没落。凤之仪是更倾向后者的。尤其是涿鹿之野屡屡违背盟约,对妖庭已开灵智的妖族动手。 甘如英抿了抿唇,她若是再继续说下去,恐怕会惹怒凤之仪了。身为凤山少主,她是十分自傲的。 在太古妖庭之中,不管是哪一族,那个少主都不是好当的。可能很多妖族并不贪恋权势,一心修炼,在和平时期的少主相对容易些。但是若到了剑拔弩张之时,坐上少主之位的必定是族中的最强者,而想要隐世清修的也会被长辈们推出来。现在的凤之仪面临的便是这个转变的过程。她要从凤族青年一辈的佼佼者变成最强,唯有如此,才能够稳坐少主之位。 这一回凤之仪回来,尚不足一旬,便有新的挑战者出现。同样是玄仙境的,不过其血脉并不如凤之仪纯粹,两人缠斗了数日之后,还是凤之仪拔得头筹。然而未等到凤之仪回到圆满状态,最后的挑战者也出现了。这在规则之中是被允许的,只要不是重伤状态,皆可向其挑战。不过过去的挑战者都会留一线,因为就算决出了胜负,对方不死,日后还是有相见时刻的,总不能过于难看。可现在最后一个挑战者并不打算遵守那约定俗成的规则。 这是一只曾经被凤之仪拒绝过的雄凤,他的天赋在凤族之中实属寻常,不知躲在哪一处修炼,如今也到了玄仙境中了。 少主,请了。雄凤化作人形是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男子,他一身玄衣随风而动,嗓音沙哑宛如砂砾研磨。周身的灵机一动,四面便腾升起了一股悚然的危险气息。凤之仪提着刀,她的神情淡然,只是那双金色的双眸之中闪过了一簇亮芒,一声嘹亮的凤鸣声响起,刀光已经向着前方斩出。凤凰神火已经铺满了地面,本是同源之火在此刻显出一股相斥之势。 凤山之中,金仙都是长老层次的人物,是不会轻易动手的。故而这回权柄的归属,落在底下玄仙境修士的斗争上。他们虽然不下场斗争,但都分出神思关注着此方的斗争。若是论灵力和血脉的纯粹,那雄凤是完全比不上凤之仪的。但是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令人厌恶的气息,使得他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凤之仪的杀招。凤族的神通是自血脉中领悟的,当然是血脉越强,神通道术便越强,凤之仪是各种代表,但是那只雄凤双方之间的斗战逐渐激烈,露出来的道法痕迹也越多,在长老们看清楚雄凤那股力量来源时,凤之仪也骤然醒悟过来了。 她提着刀,周身似是火焰燃烧,她怒瞪着面前的青年,高声道:《根本心经》,涿鹿之野! 青年朝着凤之仪笑了笑,他伸手一弹,那股凤凰神火瞬间就成为了黑色火焰,散发着一股极为狂暴的力量。而那本是玄仙境的青年身上气息层层拔高,一下子冲到了金仙境!显然是因为与驭兽师结契,借助其力量觉醒神通,此非凤族的血脉之力! 对付玄仙境的青年绰绰有余,可面对着金仙境的雄凤,凤之仪身上的压力陡然间增大。原本的伤势被牵动,一身法衣很快便被鲜血染红。那青年望着凤之仪,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是恶意的笑容,他道:妖庭不是想战吗?那就战吧!在涿鹿之野同样有两道声音,他来到妖庭的目的便是杀死凤山少主。以他如今的身份,自然会引起太古妖庭的轰动,说起来,他还是在帮助太古妖庭的一些人推动决议呢。 青年身上的黑焰完全同于凤凰神火,或许到了金仙境的凤之仪有一战之力,可如今的玄仙境,却难以抵抗。凤山的金仙虽然投递了一抹意识在此,但等到真身降临的时刻,恐怕已经来不及。毕竟凤之仪前方的也是一位金仙!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潮声如鼓,一道雷光长河自半空轰然倾泻而下,将那黑焰往后逼退。青年的神情忽然一变,他错愕地抬眸,一抹夺杀灵机的剑光一转,顿时将他周身的灵机剥夺,紧接着又是数道神霄雷落在他的身上,顿时将其打回了原型。这只雄凤与人结契获得了力量,但是其契主并非真正落在此地,对付金仙之下他占得境界的便宜,可真正对上金仙,那是毫无还手之力! 出手之人正是卫含真,她与素微在山中闭关清修,素微借着那股业力成功迈入了玄仙境,而卫含真也同样迈入了金仙。在稍稍地稳固了修为之后,她们便往妖庭这边过来了。虽说因佛国耽搁了许久,可当初许下的诺言还是要践行的。卫含真望着落于地面、奄奄一息的雄凤,眼也不眨,伸指一点,便有无数骇人的雷光落下,将其肉身打坏,至于神魂更是彻底湮灭。她虽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与雄凤签契,不过借着气意留下了一道剑痕,等下回再见的时候,那剑痕必然会夺其灵机。 凤之仪的面色惨白,状态并不太好。她抬眸见到了卫含真二人,眸中掠过了一抹惊诧之色。朝着她一拱手行了一礼,道:多谢。就在那只雄凤被卫含真杀死后,凤山的金仙已然是降落,见着卫含真二人,他们眼中掠过了一抹警惕和寒意,见凤之仪与他们是旧识,才稍稍地松懈下来。 之仪,你同我们过来。凤族的一位金仙长老开了口。 凤之仪点了点头,她走近了卫含真,伸手朝着后山一指,低声道:甘如英在那处修炼。当初龙明妄并没有将甘如英带回龙族之中,而是将其留在了凤山。卫含真朝着凤之仪一颔首,这位的身上有伤,不过有凤族的大能在,应当是用不得她操心。 甘如英从不出去看凤之仪与凤族修士的厮杀,只是在凤之仪清修的后山等待着她回来。凤山之中禁制颇多,不过都是源于血脉的,甘如英因为自身功法之故可以破开,只是她到底没有这么做。这一次敌方来势汹汹的,甘如英的心中有些不安,根本无法定下心来打坐。她的神识往外延伸,但是因修为之故,根本无法看到斗战中的场景,只能够感知到一切都结束了。只是为何凤之仪还没有回来?甘如英眉头紧皱着,忽然间,一道庞大的气机笼罩了凤山,灵机如潮水滚动,似是朝着这边涌来。甘如英还以为是族中长老与凤之仪一道回来了,便从梧桐树上跃下,只是一抬眸,撞见的是两道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甘如英眼皮子一跳,对凤之仪的惦念瞬间被另外的惊喜给淹没。 师尊,大师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卫含真神情淡淡的。 素微对上了甘如英发亮的眼眸,忽然道:凤山少主那边无事,不过其与凤族长老离去了。 甘如英一愣,没想到大师姐最先说的是这事情,想来是路过了那处。不管怎么说,得到了这句话的甘如英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她又道:大师姐,先前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素微应了一声,将佛国之中的事情大略说与甘如英听。 恋耽美 ——(102) 沐道友也飞升了,在佛国啊,不知道几时见到。甘如英的神情随着素微的言语而变化,最后余下了一抹怅然之叹。 总有机会的。素微应道,她有预感,佛国不可能永远关闭着的,想了想,她又道,清声和云道友应该也在了吧。说这话的时候,素微抬眸觑了卫含真一眼,见她面上神情不见变化,俨然是过往真识被蒙蔽,听过去旧友之名宛如陌生人。将那抹怅然和失落按了下去,素微询问道:妖庭如今怎么样了? 甘如英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太古妖庭其实也算得上是避世,只是因根本道法之故,与鸿蒙圣域之中的涿鹿之野羁绊最深。双方的关系不可能永远保持和平的,但是到底是因她而起的,她的心中愧疚和不安总是驱逐不去。主战与主和的力量差不多,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甘如英道。 应当不需要了。卫含真倏然开口,她眸中闪过了几道晦暗的光芒。涿鹿之野的修士堂而皇之进入妖庭袭杀凤之仪,如此是践踏了整个凤山。妖庭之中都是妖族,今日这个意外一出,就会让人心中生疑,主和一派,是不是早就成为涿鹿之野修士灵宠了呢?这样的疑问一出,太古妖庭定然不会再用那相对温吞的法子,而是直接施以雷厉风行的手段。 甘如英道:对了,师尊先前说来妖庭有要事,是为了什么? 卫含真笑道:已经做成了。黄帝姬野要杀她,那她也需要联合其他力量以求自保。眼下妖庭与涿鹿之野对上,正和她的心意。 甘如英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她抬眸望向了卫含真道:要先对付五帝,再思针对真魔么? 卫含真道:我不想被旁人背刺一刀。真魔是定然铲除之大敌,而阻她道途之人,同样需要消灭。在她的眼中,五方帝君比真魔还要诡谲危险万分。 涿鹿王城。 一道身影匆匆掠向了殿中,片刻后,黄帝姬野的身影浮现。 败了?姬野望着下方满身颓然的人开口道。 此人是姬家一脉的金仙,名唤姬金雷,契约的灵兽便是那只凤凰。他抬头对上姬野冰冷的面庞,咽了咽口水,颤声道:败了,黑凤也陨落了。因《根本心经》之故,修士与灵兽之间是相辅相成的,一旦灵兽死亡,修士自身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别看姬金雷还是个金仙,可是战斗力已经削弱了很多,可能才迈入此关卡的人都能够将他解决了。 姬野默不作声地望着姬金雷,良久之后才道:我知晓了,你辛苦了。不管结果如何,太古妖庭那边应该也会有动作,接下来便是备战了。他双手负在了身后,眸光闪烁着灼灼的亮芒。他的灵兽乃貔熊战兽,若是能够得到妖族更高层次的血脉洗礼,应当能够再往前迈一步。再者,战斗有利于他威望的积累,好收回涿鹿之野的权柄。他要的可不是共主之位,而是真真正正的君主! 王城之中,平氏本是不管那些事情的,但是现在他支持的一脉已经沦亡了,只能够从战斗中攫取更多的权柄,故而他变成了主战派。而公氏本倾向妖庭的,当初便是他们促成同盟,奈何龙明妄发疯斩杀了公氏的一位金仙,现在公氏也变得激进了。要说整个王城之中最不想变动的当属于屈氏了,因为三位帝子只余下了姬沧,只要正常发展下去,姬沧登位,屈氏便能从中获得好处。屈氏族主屈展本还联同屈家子弟苦苦支撑的,然而在太古妖庭递出战书的时候,他们的挣扎已经是无用了。 太古妖庭之中有我等灵兽暗藏,不过顶多玉仙、玄仙境,我以为是动摇不了大局的。屈展沉沉地开口,在他的下方立着屈氏一族的长老。 屈群接过话道:没想到帝君会选择牺牲一位金仙。修到金仙这一层次的,哪个是简单人物?死了一个便少去一个,短时间内很难弥补的,除非有那天纵英才出现。 屈展沉默片刻,振奋道:既然要战,我等也不该怯懦,不过是与他们争吧!话虽然如此说,可他们心中,一旦开战,定然会折损人手,族中的英锐可能急剧减少。这是用族中弟子的命来换得未来的权势。而且此间也要找到一个平衡,不然势力直接落到了最末流,就算功高也不必与旁人争了。 在向涿鹿之野下了战书之后,妖的残忍和冷血在此刻昭显出来。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血脉后辈,只要与逐鹿之城有所牵系的,全部都被杀死,原本双方势力均衡的妖庭中,只余下了主战派的声音。 那日战斗之后,凤之仪同族中长老一道离去,等到出来的时候,她的气机勃发,到了一个顶点,显然已经准备进入涅槃,等待着蜕变时刻的到来。经过那么多场厮杀,她的能为凸显了出现,已然成为名正言顺的凤山少主,那原本等她登位之后享用的宝材和灵物,都可提前享受了。 这些时日,得了卫含真的指点,甘如英自身的功行精进了不少。正打坐运转着灵机,忽然间听到了一道嘹亮的凤鸣,她一抬首,只望见了一道漂亮华丽的尾羽掠过,再一眨眼,已经化作了人形立在了她的跟前。 凤之仪双手抱臂,垂眸望着甘如英,冷淡道:我要涅槃了。 甘如英听了她的话,骤然想起了一些旧事。她面色发红,避开了凤之仪的视线,讷讷道:我知晓了,我不会再次闯入你涅槃之地的。 凤之仪闻言眉头一皱,她恼怒地横了甘如英一眼,眸中多了几分幽怨。我不是同你说这个!她提高了声音。 甘如英面上的红潮退去,她恍然般抬首,望着凤之仪道:那是为何? 凤之仪道:你怎么还是玉仙境? 甘如英:她飞升的年数并不长,从天仙迈入玉仙算是资质不错了吧? 凤之仪仿佛读懂了她心中的疑惑,她看着甘如英道:你师尊已经是金仙了,便连你大师姐都入了玄仙境。我记得先前才冥海之中时,她也才甘如英没等凤之仪说完,忙打断她道:她们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在九州的时候,师尊和师姐的进境便非寻常人可比。她认真地对上了凤之仪的视线,开口道:我没有偷懒。 凤之仪沉默了片刻,手腕一翻,便出现了一个小玉瓶子,中间储存着一滴金色的血液。 在她拿出了此物的时候,甘如英的心神便被这滴金血给吸引了,她的眼瞳不由变成了冰冷的、黄金色的竖瞳,颈上的鳞片也冒了出来,心中浮现起一股强烈的渴求。凤之仪口中发出了一道清鸣,将甘如英浮荡的心神压了下去,她才认真道:此物乃是祭炼万妖之血而成的「源血」,在我妖族之中,有一位先辈修炼的是《万源造化功》,与你的《太虚化龙经》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滴源血可助你提升修为,领悟妖族各脉的天赋神通,只不过此物极为危险,要承受无限痛苦,你若要服用,请微山山主替你护法。 甘如英已经回复了神思,此物太过珍贵,她承受不起。朝着凤之仪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收。 凤之仪眉头一拧道:少废话!你是龙族出身,是我妖庭的一份子,等到大战开始那日,你也要加入其中的。自身能为增长一分,我妖庭的损失便少却了一分。推三阻四的,只会让人瞧不起。 甘如英沉默不语。 凤之仪又道:你便算是不收,我也会将此物转交给微山山主的,到时候便是微山山主欠我妖庭人情了。她都这么说了,甘如英只得收下那滴源血。尚未等她表达感激之色,凤之仪已经化作了一道流光往后山更深处去。甘如英望着那道瞬间便消失无痕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再多的苦痛,她也能够忍受。 第118章 战书一下,妖庭着手肃清内部,而涿鹿之野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一方面着手建造壁垒抵抗妖兽狂潮,另一方面则是飞书向鸿蒙圣域的各方帝君。他们之间的根本经不一,也便是道途不一,到了最后的时刻也是互相不能容的,不过距离那一步尚且遥远,在这之前,他们是有共同敌人存在的,端看对方应不应了。 昆仑境。 玉昭手中持有涿鹿之野发来的飞书,啧啧了几声,飞书便在掌中化作了一道灵光消散。双方之间的平静果然不能持久,姬野这是下定决心了啊。玉昭眯着眼感慨道。 默立在一边的玉无忧瞥了自家帝君一眼,这话说得,发展到这一步跟帝君还是有些关联的。先前帝君还和妄君一道前去涿鹿王城讨要一个公道呢,从黄帝手中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眼下黄帝还会发飞书过来,实在是令人诧异。他思忖了片刻,询问道:那我等是应还是不应?在他看来,扶桑国那边定然会同意的,黑帝那边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也能够被打动。至于炎帝姜融这位才是不好说。 玉昭笑了笑道:到底都是鸿蒙圣域出身的,若不应下,显得我等冷血无情了。他眨了眨眼,盯着玉无忧道,你那后辈得到了前人的馈赠,如今修为如何了?到时候便让她同族中的一些英锐一道过去吧。 玉无忧眉头一皱,见玉昭面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好。 青帝扶桑国,正如玉无忧所预料的那般,一开始牧桑便同意了与黄帝结盟。数十年前,他派出的人皆失败而归,卫含真似是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的行迹。但是他不认为卫含真已经死了,而是倾向于她进了佛国之中。他不想与佛国起冲突,自然不会擅自去闯那西极之地。直到如今,他等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一行人如今正在太古妖庭之中。 这些人不死,他身上太一祖师留下的剑痕只会越来越深。他有一种预感,太一祖师很快便要归来了,他想要成就便不能够让此事发生! 鸿蒙圣域南国炎谷,赤红色的大地一望无垠,四面滚荡着一股躁烈的火气。非是天生在此地或修行《根本火经》之人,难以适应这般环境。故而在这南国炎谷之中,其他地域的修士几乎不可见。 王城坐落在一座火山口,正片天穹都被火气染成了赤红色,仿佛置身于火焰中。 一个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盘膝坐在石墩上,手中是一封自涿鹿之野送来的飞书。 帝君,涿鹿之野要与太古妖庭开战,我等该如何?底下的大祭司出声询问。 中年男子望着手中的飞书,一道火焰骤然落下,将之烧成了灰烬。他抖了抖沾着飞灰的手,沉声道:鸿蒙之事,与我炎谷无关。炎谷修士修行的是《根本火经》,此功法暴烈,对修士的心性影响颇大,但凡才开始修习的都会变得脾气暴躁。修炼此功想要通往上境,是一个降服自我心猿的过程,如到了炎帝这般境界,显然已经不会被功法影响了。但是底下的修士不然。若是让他们出去,几经挑拨,可能就会破功,到时候炎谷修士只会成为马前卒,姜融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芒。 涿鹿之野与太古妖庭之争端,短短的时日内,便传遍了鸿蒙。鸿蒙圣域和太古妖庭都是有大罗金仙坐镇的,这一层次的力量一开始不会卷入战局之中,主要还是看金仙、玄仙的能为。显然,在拉到了盟友之后,涿鹿之野更胜一筹。 金色的壁垒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横亘在妖庭与涿鹿之野的中间,数万载之间,双方的斗争可不会少,这道壁垒便是涿鹿之野总结出来应对妖兽狂潮的妙招。这壁垒并非是固定在一处的,而是可以不住地往前推动,进攻与防守戒备,若是不能够打破壁垒,妖庭这边休想建功。 在太古时期,妖族是靠着自己强横的肉身以及血脉神通与人对敌,然而随着吃亏次数的增加以及入世痕迹的加深,他们也逐渐开始向着人族靠拢,取长补短,学习起记忆,运使其法器。对待这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他们不再靠着妖兽肉身去冲撞,而是祭炼了一种名为落金雷的法器,一个两个没有作用,但是数千乃至于数万,则是可以将那壁垒轰出一道口子。 难不成这些年就他们在进步不成么?妖庭之中,龙明妄的面上满是冷笑。他是九州龙属出身,自然也有九州的炼器技艺,再加上这万载之间,他与各族修士友好往来,从他们身上汲取了不少的经验,这落金雷便是他首创的。 不过在壁垒破裂之后,涿鹿王城那边还有其他的手段。一来二往,等到真正打开这第一道屏障,恐怕还要数载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修士都加紧推动自身的功行,尤其是那临到关卡,有望迈入新境界的。 凤族的后山,在结界笼罩之中,现出了百兽竞相出现的异象。此是甘如英吸收了那滴源血之后,身上的法相腾升变化。幸好卫含真早早地便布下了阵法,将这等异象给遮蔽了。这滴源血带来的痛苦可不亚于撕裂神魂,每化一相,全身筋骨便会碎裂重塑,以更好地适应此等法身,循环往复,直到真正功成。而在这一过程中,只要是有一次经受不住,打断入定,轻则损毁根基,境界下跌,重则魂飞魄散。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够靠自己忍过去了。 师尊。素微的声音传来,卫含真一回头便瞧见了那道白衣身影。 素微低声道:太一宗来书。说完她又担忧地望向了结界中的小师妹。 放心吧,她能够挺过去的。卫含真淡声道。她伸手接过了太一宗的飞书,手指轻轻一点,便见无数光点没入了她的识海之中,她的眉头紧皱起,片刻之后又舒展开。 可是发生了什么?素微关切地询问道。 卫含真摇了摇头道:算不得很重要的事情,着急也无用。飞书上提及了三件事情,一是她的父亲卫文儒,仍旧困在了扶桑国狱中,太一宗那边让她不用忧心,二则是与真魔有关。冥海真魔六大魔王,各有所执,各有根本。譬如断真魔王,其所断者,乃是太一真道,其他的事情便与他无关;而所谓吞元,便只针对涿鹿之野的黄帝在太古妖庭和涿鹿之野开战中,若其他势力卷进去,六大魔王为了达成自己的根本执,也会暗自推动。在这一点上,其实是有利于妖庭的,因为六大魔王只将人族当作了大敌,要先灭去人道。关于冥海真魔之事,飞书上还记载了一点,若是鸿蒙圣域五方帝君的道统断去,那失去所执的魔王便会化归恶界,唤醒根本魔主,那根本魔主可是吞噬一切道的,是大道之敌。至于第三件事情,卫含真想了想,还是同素微道,清声和云池月都已经飞升,不过她二人极为顺利地寻到了太一宗,眼下正在太一宗修持。你若是想见她们一面,可趁着尚未真正开战时去一遭。 素微一脸讶然,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时候了,当初她们的功行相近。按理说,她是想见九州故人的,然而这关键时刻,她怕出岔子,影响大局。思忖片刻,将那点心绪压了下去,她摇头道:不见。 卫含真眸光平静,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良久之后,她才道:那剩下的时间好好修炼吧,等到你师妹这边事了,应当就是我等出战之时了。 恋耽美 ——(103) 素微瞥了卫含真一眼,道:弟子明白。她凝视了卫含真片刻,转身准备退下去了。可卫含真倏然往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她一抬头,便坠入了那双如星河浩瀚的幽邃双眸中。 你如今是百罪之身,只要剑上染血,必定生业力。你的杀剑会因此而更为纯粹,但是你身所负之痛苦也会更多。 素微心神一凛,道:弟子能够承受。 卫含真摇了摇头,她先是望了甘如英一眼,最后视线又落回到素微的身上,她道:等凤少主涅槃之后,你便来寻我,我已经寻到了解脱之法。自佛国之中出来后,她便借助定命金书推演素微未来的道途,千万条道路,要么是为罪恶所毁,要么便是走到杀剑之极,为大道所斥这样的结果是她无法接受的。直到后来,窥见识海中的业莲,她倏然明了。推演素微的未来没有结果,那么借助她的命运推演呢?她回想着在大道之限上见到的一切,不管是无情道还是承负众生的有情道,她自身的情志好像都是在不停地消磨,她得解脱之后,能见本来吗?她最后寻到的路,是那亿万分之一。 凤之仪涅槃之后,甘如英这处便可由她照看,自己则可在开战前做最后的准备! 两载的时间,那横亘在涿鹿之野与妖庭之间的壁垒被落金雷轰开,而内层的大阵法屏障也失去了效力,被妖庭用极为暴力的手段撕扯开,等到那巍峨森严的王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便是双方厮杀的开始。 嘹亮的凤鸣声在凤山回荡,一道金色的凤凰影子在上方出现,后又慢慢地收敛起。凤之仪借着前辈的遗泽成功涅槃,迈入了金仙之境。往妖庭长老那处走了一遭后,她便回到了甘如英闭关的地方。 那滴源血的效力逐渐地融入了甘如英的身躯之中,她身上的气息层层拔高,散发着一股独属于妖祖的蛮荒气息。卫含真将护法之事转交给了凤之仪,她自身则是前往素微清修之地,在那处,素微正垂首等待。 卫含真认真地打量着素微,这两年的闭关时间,使得玄仙境已经彻底稳固下来,业力在她的身上留下的伤痕更是全部消去不见。一点垂落的剑光在实虚之间转动,剑威更甚,仿佛一剑便可劈天。 素微凝视着卫含真,询问道:敢问师尊,是用何种方法解除苦厄?杀剑之下,万物不赦,而第一步便是不赦自身。这条道伴随着无尽的苦难,可能只有完成道誓之后,才能够望见一丝丝曙光。只是在大道之限上,她已经看清了,大道中没有她的位置,所以最终面临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崩解。 卫含真道:你随我来便是。 素微没有动弹,她双眸仍旧是一瞬不移地望着卫含真,她道:师尊是要替我承负罪业么?她只能够想出这么一种办法,可她自己受苦就够了,不想师尊再跟她一道遭罪。 卫含真平静道:是。 素微道:弟子不想解脱。 卫含真蹙了蹙眉,她轻叹了一口气,望着素微的眼中多了几分无奈。她知道素微会如此选择,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她道:玄天道正规正天地之序,你之道誓未斩魔,而我的道誓则是承负众生,众生不得解脱,我也永远不得解脱。你之罪业因我而负,你便是我之道途避不开的一关。若不能使你解脱,我如何释众生,成道果? 素微抿了抿唇,按照这番话,她若不从,便会成为师尊道途上的阻碍。不管真假,她推辞的话是不能够再说了。她低着头跟在了卫含真的身后,直到进入了一座道宫之中,才倏然间止步。此是妖庭为她们安排的道宫,四面都是阵法,旁人不可擅入。素微一抬眸,便见卫含真已经盘腿坐在了榻上,双眸注视着自己。 弟子要如何做?她轻声开口道。 卫含真道:你过来,坐到我的对面。等素微逐渐地靠近了这张床榻,她又道,我要进你的识海。修士的识海是极为重要之地,不可轻易进入。当初卫含真的识海便是被青帝之女闯入,几乎到了崩毁的境地,最后识海平复之后,却又失去了不少真识。 素微一怔,她恍惚地坐在了石榻,一抬眸便对上了卫含真深沉如墨色、幽邃似星空的双眸。她张了张嘴,有很多的话语尚未出口,就被一个瞧不见的漩涡吞噬。卫含真倏然贴近了素微,她轻轻地说了一声闭眼,便将前额与素微的额头相抵。 卫含真的神识化作了一点星光飞向了素微的识海,恍惚中察觉此道路途犹为眼熟,似是曾经来过。 那头的素微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到底是识海要地,再那一团灵光挤入识海之门的时候,浑身不由震颤起来。她早已经消杀罪种,但因负业而行,识海之中也不再是天地清正的模样,而是极致的黑与红纠缠在一起,唯有一道神识是其中唯一的明亮、纯净色泽。她的修为不如卫含真,神识自然也不如她的盛大明亮,在那团星光卷来的时候,她只能够被动地承受。神识下意识想要逃开,而识海之中的暗色也逐渐地涌动了起来。可不管她逃向了哪一处,都无法避开那道星光,直至被其紧紧纠缠着,直至双方密不可分。蛰伏在识海之中、早已经被降服的业力似是辨不出双方的区别,此刻也如同潮水一般朝着那团明净的光芒涌去。 在卫含真的识海中,六道法符闪烁着灿金色的亮芒,被它们镇压着的黑色业莲像是得了养分,茁壮成长盛放,然而其始终被一股力量压制着,无法挣脱。 这亿万分之一的生路,便是卫含真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气机,使得双方神魂交合,彻底地难以分割。身为玄天道正,已过重劫,她有职责在身,大道不会灭杀她。与其替她承担业罪焚身之苦,不如自己直接承受。眼下神魂纠缠,双方气机相连,可趁机将罪业尽数转移到己身。 识海之中神识交缠,其带来的颤栗感觉过去可怕,使得素微的呼吸不断加重,她手脚发软,根本无法维持打坐,整个人倾倒在了卫含真的身上。她紧紧地拽住了卫含真的衣襟,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眼角渗出了泪意,说不出到底是爽快还是苦痛。直到那团始终包裹着她神识的星光松开,她才找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她道:如此才算罪业同担,与其束缚,不如承负。 素微没有说话,她的思绪像是一团团乱絮,自身则如涸泽之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沾湿了卫含真的衣襟。那股颤栗还残留在指尖,印刻在神魂深处。 师、师尊素微的声音在打颤。 嗯? 卫含真的尾音有些沙哑,似是一根羽毛扫在心间,素微打了个哆嗦,埋首在卫含真的怀中,不再说话。 天地不容,那又如何?日后你只管往前走便是。卫含真又道,她的双眸幽邃,似是日月星辰皆藏于其中。 素微抬眸,她对上了卫含真的视线,仍旧神情恍惚。 第119章 人之寿数不过百,想要长生便是与天争,既然脚下没有可行的路,那便继续与之争。 卫含真双眸湛湛,她垂眸凝视着怀中的人,心中还有某种猜测,只是眼下不可直言。不然为大道所感,可能会前功尽弃。 许久之后,素微才算缓过神来。她理了理揉乱的衣襟,抬眸凝视着卫含真欲言又止。心中有紧张、欢喜、茫然等种种情绪,明明有许多的话想要倾诉,却又不如如何开口。 快要开战了,做好准备吧。卫含真抬手擦去了素微眼角残余的泪痕。 壁垒和大阵都被妖庭以极为暴力的手段摧毁,紧接着便是修士之间的较量。此本是妖庭与涿鹿之野的仇怨,卫含真和素微理论上可以置身事外,然而姬野也是卫含真之大敌,她定然要推动这位的败落。 涿鹿王城之中。 公氏、屈氏、平氏以及帝脉的金仙都已经聚集在了殿中。 公氏族主公无咎往前一步,朝着姬野一拱手,慎重道:扶桑国风王风逍遥率门人弟子来支援;泽国黑帝麾下悍将,也同来;炎谷如我等所预料的那般,并不愿意卷入此事中,至于昆仑境公无咎面上掠过了一丝难堪之色,玉昭虽然派来了弟子,可并无金仙层次的战力,只当是敷衍而已。 姬野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寒光,他应道:玉昭会有此举并不奇怪,他原本就与太一、妖庭走得近。双方之间其实还是有仇怨的,如果玉昭那边派出了金仙,他反而要担心后方为盟友所坏了。白帝的人随便安排个位置便是,至于其他的盟友,当慎重对待。诸位,此到底是我涿鹿之野面对的危机,当是我等打前阵。眼下阵法支撑不了多久,哪位愿意前去打头阵? 入了那《根本心经》中修到了金仙层次的修士并不多,而在王城之中,听从黄帝之令的,也只有八人罢了。其中姬春雷灵宠被杀,已经废了,而公氏的公伯牙被人斩杀了,如今余下的也就公氏公无咎,屈氏屈展、屈群,平氏平陆、平霜以及姬家姬缺罢了。 平陆思忖了片刻道:开始只做试探,并不需要金仙层次的修士,我平氏儿郎愿意前行! 姬野见有人站出,满意地颔首道:好!可一个人显然是足够的,他的视线又落在公氏、屈氏族主的身上,等到他们愿意派遣出族中精锐弟子,才别开了视线。黄帝姬野到底是整个涿鹿之野修为最高之人,纵然身上有契约约束着,只是在战时,众人还是会选择唯其马首是瞻,如此方能够尽可能地增加生机。 涿鹿之野那边有修士前来叫阵,妖庭这厢自然没有不应之理。妖族诸脉,本就悍勇好战,在此刻有无数妖族玄仙自愿出战,妖庭那边思忖片刻后,也点了数位出战。 虽说我等如人族一般祭炼法器,可到底运使时间短,技巧和威能都难以真正及上,这一战我瞧着玄。妖庭之中,龙明妄懒洋洋地开口,各方长老其实也赞同他的意见。毕竟是首战,涿鹿之野那方身上定然会携带着更高层次法器的,而妖族这边只能够凭借强悍的肉身。还有一点便是涿鹿之野修士修行的《根本心经》,若是一着不慎,极有可能在战斗中被其强行签契了。 一道声音忽地响起:凤少主还没有出关么? 凤族的长老眯着眼笑了笑道:已经出关了,只不过眼下正为龙族的小崽子护法呢。说着,还睨了龙明妄一眼,似是在说他龙族一点责任都不负,连幼崽都扔到了凤山来。 龙明妄一副万事不侵的厚脸皮模样,他道:等到小崽子出关了,便可一杀涿鹿之野修士的锐气了。对于涿鹿之野的修士而言,首战败了是极为打击士气的,但是于妖族而言,正好压一压体内沸腾的血脉,磨去那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在某一回斗争中,调整自身的状态,敢于向外学习,才是妖族越来越强盛之因。 正如妖庭之中诸长老预料的那般,妖族的玄仙虽然悍勇,但是对上诡计多端的涿鹿之野修士时,仍旧是落败了。并非他们自身能为不够,而是身上的法器远不如人族。涿鹿之野的修士的确还抱着强行结契灵兽的心思,因为到了这等地步的妖族,皆非等闲之辈,可不是他们偷偷摸摸抓得灵宠能够相比的。只不过在最后关头,这些妖族儿郎身上的法符将他们给接引了回去。 这一次对方未曾防备,可等到下回便知晓我等有接引手段,便会做下防备了。一位妖庭的长老道。其实在他看来,这等法符应该用在更为重要的人身上,像最初出战的妖修,是他们自愿的,牺牲了便牺牲了。可凤族以及龙族长老都不这般想,他们并不想在妖族修士心中落下恐惧的种子。 你来我往的试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慢慢地双方都出现了伤亡。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故而谁也没有后撤,反而想尽了一切办法往前推动。在这一过程中,涿鹿之野祭出了一件名为天都移阙的仙器,此物是专门为应对妖族而祭炼的,以《根本心经》为本,只要是被其威能笼罩的地域,便会推动着妖族的认知改换,从而认可涿鹿之野的《根本心经》。虽然不能够一下子让玄仙境的妖族臣服,但是能够侵染心神一瞬,就算是涿鹿之野的胜利。 自开战之后,卫含真和素微一直都在远远地看着。此刻见到了天都移阙,卫含真的眉头倏然一皱。涿鹿之野那边应当知晓她们在太古妖庭。这天都移阙对妖族有影响,但是于人族却是无碍的。她思忖了片刻,转向素微道:应当是逼我们出手的,你有把握么?她如今迈入了金仙境,涿鹿之野那边暂时没有消息,可在这个时候出手,他们定然会有所感,调整战机,故而由她出面就变得不适合了。 素微眸光一利,她点了点头。 卫含真又道:可要法器? 素微道:有一剑在手足矣。 卫含真嗯了一声,便往妖庭发了一道飞书,妖庭那边回讯极快。扫了一眼,卫含真便转向素微道:那你去吧,万事小心。不过她以为涿鹿之野那边是没有手段伤害素微的,眼下她们命运同担,她的护道之器,所护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素微。那边除非是祭出杀伐道器,不然不可能打坏福寿蝉金锁。不过为了一个玄仙,想来也不会这么做。 在之前,对手都是涿鹿之野三族之中的子弟,可等到素微现出身形时,眼前敌手已然是换了一个人。一身短打、满脸胡须的大汉肌肉鼓动,他立在那边像是一座不可摧的山岳,周身滚动着一股雷气。此人乃是扶桑国雷门侯,这次同风逍遥一并前来支援姬野。原本天都移阙是不会这么早祭出的,一切都是青帝在其中推动。与其说青帝是为了助同道,还不如说他正竭力抹去心间的一道剑痕。 一见素微现身,雷门侯舌绽春雷,一声暴喝,仿佛霹雳落下。他修的是《根本木经》,但是从中领悟的却是威能颇大的雷法。然而这雷法对素微而言是不痛不痒的,她修习北冥玄水之时,便沐浴过雷海,自中领悟雷意。此刻见到了雷门侯使出一手洪雷,她连剑光都未曾释出,脚下北冥玄水滚荡,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河往前铺开。水中雷光如蛇窜动,尽数将雷门侯的雷光融入。 雷门侯所会的神通都是以雷法为依托的,此刻见对手全然不惧雷光,顿时神色一变。他的眸光晦涩,知晓靠神通无法将人拿下,便祭出了一件球状的法器来,此物名吞雷,能够将周围的雷意都吞噬尽,从而反哺他自身。吞雷一落,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北冥玄水中钻入,素微淡淡地扫了雷门侯一眼,一抬袖,便有一道剑光朝着雷门侯身上斩去。 心中警兆起,雷门侯扬手数道雷光并落,然而那剑光似是存在于虚无之中,不被任何雷芒所沾。他运转着灵力,在周身撑开了一道将近一尺厚的亮光,身上的法衣也随之排开了一层层的精气。然而这一剑无视了他的所有防御,他愕然低头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断成了两截的身躯。 在剑光斩出去的时候,素微便没有再看雷门侯,而是剑光一转,便迎向了那悬在了半空犹如大日一般的天都移阙。眼下还有妖修与涿鹿之野的修士斗争,明显处于弱势,她可插手将他们救出来。可只要有这天都移阙在,他们的心志都会落下一痕,这对未来没有助益。若是能够将这天都移阙斩去素微眼光一闪,一道剑光打在了天都移阙外围的宝光上便被震散,她的心中飞快地计量着做成此事的可能性。 恋耽美 ——(104) 涿鹿之野那边对天都移阙极为自信,以为寻常之物不能将之坏去,故而便让它悬在了上空。可是她修的乃是杀剑,一道剑光不成,那便百道、千道!心思一定,素微便起剑斩向了天都移阙,她的剑光越来越快,等到被那宝光震散之后,才在半空中显现出一道剑痕,其实在旁人看到的时候,那一剑已经斩出去了。场中涿鹿之野方的修士并不在意,甚至怀着看笑话的心思,可等到了那剑光一道道将宝光给杀去之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一方面是即将到手的妖修,另一方面是仙器天都移阙!涿鹿之野修士一咬牙,还是选择抽身而去,一并朝着素微攻杀去。妖族的修士原本被压制地力竭,眼见着要落败了,对手忽然间罢手。他们不傻,一下子便明白了是同道的手段对他们产生威胁了,此刻纷纷咆哮了一声,拼着重伤也要将敌人牵制住。 只是力量悬殊之下,仍旧有数道攻击落在了素微的身上。然而就在攻袭落下的时刻,悬在半空中的素微身影消散,分化出成千上百道剑光,而且道道都在斩那天都移阙。这是她使出了过影拨机神通,此术在这个时刻最为合适! 天都移阙是有御主的,眼见着其就要被一个玄仙杀坏,涿鹿之野中的金仙坐不住了,一掐法诀便打算将它召回。只是坐镇妖庭的修士哪里会让他得手?冷笑了一声,一支轻飘飘地凤凰翅羽落向了场中,不过翅羽之上寄托着分隔天地的神通,刹那间便将那天都移阙拨开。 王城中,眼见着天都移阙召不回,姬缺有些坐不住了,他面色难看地望着众人道:难不成就见着天都移阙被打坏? 公无咎面无表情道:现在金仙入场,为时过早。大罗金仙不过寥寥,金仙便是最上层的战力,虽然说开战,可总是抱着一份期待,万一不用走到那个地步呢?眼下让底下的弟子多磨砺一会儿,若是他们能够推动战线再好不过,要是不成的话,他们就必须现身了。 姬缺冷笑了一声道:难道还有挽回的机会么?早入场晚入场有何区别?过去与妖庭大战尚未涉及太多金仙层次的,但是这一回能与过去相比么?他定定地望着公无咎,沉声道,难道公老不想复仇么? 公无咎眼中掠过了一道寒光,他沉默不言,最后还是风逍遥呵呵笑了一声,道:尽可能消耗对方的青年英锐,要不然成长起来,未来也是一个麻烦。他这话一出,王城的修士都不由睨了他一眼,心中暗骂。涿鹿之野和妖庭消耗力量,其他势力则是捡便宜罢了,真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姬缺虽有心召回天都移阙,然而各位族老不肯相助,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眼睁睁地望着这件祭炼许久的法器被打坏。余下的修士也知道事情不妙,不再缠斗,而是一步步回退,想要回到有己方的势力范围。天都移阙崩毁,这回出手已经算是功成,可素微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化作了一道剑光,朝着涿鹿之野诸弟子杀去!剑意弥布天阙,四面蔓延着森然的、令人心中生寒的杀机。这剑光可避一切法器,可断一切法,若是功行明显低于剑主的,俱是被一剑枭首,而侥幸逃过的,心中也被刻下了一道剑痕,每每想起便是畏惧和后怕。 王城之中,众人心中万分悚然:什么剑法,为何还会有昆仑境那边的气息?本想询问昆仑境那方,可一想对面只有玄仙、玉仙来到了此处,便又放弃了此念。 风逍遥冷淡地开口道:太一宗的后辈,你们说呢?太一宗中可不少修剑的,要知道连王城都被金仙的剑斩过,他们的剑法百变,剑意极为纯粹,也是都在镇压真魔,所以使得剑之威名都落在了昆仑境中。见众人眼中藏着惊骇,风逍遥又道,不过眼下可知,她的剑对修为低于她的压制极大,可若是高她一层次的修士,未必能够起作用。 平氏金仙不由得开口道:这话说的,玄仙之中有她对手么? 一个身着黑色袈裟、满脸苍白病色的修士一挑眉道:为何没有?她也没有修到玄仙巅峰。顿了顿,他又道,我见那人也有水功在身,接下来,便让我泽国的修士前去接战。此人乃是黑帝玄冥的心腹,号曰病如来,过去曾是佛国的修士,后来转入了《根本水经》之中,为黑帝所招揽。 自开战以来,妖庭这边的玄仙显然要弱于涿鹿之野的,但是此回因素微在前引领,众妖修可是长舒了一口恶气,精神不由得振发了起来。然而妖庭中的诸长老可没有底下修士那般高兴,毕竟素微是一个外人,如此一来,更是彰显他妖庭无用啊! 后山之中,那滴源血已经尽数吸收尽了,甘如英的功行也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源血乃是万妖之血,其中必定掺杂着万妖的情绪,而甘如英若是不能找到自我本识,可能会变成一个修为强悍的疯子。外边的凤之仪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她化出了原型,凤鸣清脆悦耳,足以清心克魔。如此数日之后,一道悠长的龙吟声传遍天地。距离甘如英最近的凤之仪最先遭到这股强烈龙气的冲击,她并未做任何防备,原身猛地被化作黑龙的甘如英缠住。 凤之仪化作了人形掠出,她面色发红,一双含怒的眼睛瞪向了甘如英。 甘如英压下了那股兴奋之感,她也跟着落地,对着凤之仪说了一声谢谢,见她仍旧是一副含怒的模样,又道:抱歉,我只是太高兴了。成功进境之后,我便可帮助师尊了! 凤之仪横了甘如英一眼,幽幽道:可你师尊眼中只有你大师姐呢。 甘如英点了点头,认可道:这才是我师尊。 第120章 在素微获得胜利之后,妖庭这边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战线往涿鹿之野王城的方向推动。对方有壁垒、天都移阙等法器,妖庭这方也不遑多让,一轮恍若自荒古时代而来的烈日腾升在半空,里头似是一只三足金乌蜷缩着。这三足金乌可是上古时代的妖族霸主,同龙、凤等强势妖族并称,只不过后来的一场大战,使得这个族群走向了覆灭。不过妖庭大能的手中尚有以三足金乌精血祭炼成了的仙器。 双方的战局胶着,这便代表着会有不少的修士在其中牺牲自己的性命。素微一剑在手,于涿鹿之野中少有敌手,只不过被一群人围攻,她仍旧会显得吃力,暗想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她便化作了一道剑光返回。以她的剑遁速度,无人追得上,也无人敢往妖庭那边去阻拦。 如此场景又持续了半月,涿鹿之野那方出现了一个颇为棘手的人物,此子号曰恨王孙,乃是泽国病如来的真传弟子,死在他手中的妖修也将近五位了。 泽国的。卫含真双眸沉凝,她的心思转动。她们当初在生死剑的时候,与泽国的修士有过往来,那位梅泠上真欠下了一个人情。在这场战争真正开始前,她还收到过自泽国的来书,上面只记载了泽国修士的长处与弱处。那位的弟子并未出现在这边,其在泽国之中可能会有大动作出现。 师尊,这个人如此麻烦,我已经回到了圆满之境,不如我去吧?素微抬眸凝视着卫含真。 卫含真摇了摇头道:不妥当。他得病如来的传承,功法中也有一个「病」字,可能会污了北冥玄水。 素微道:那便不使用玄水之功。 卫含真望着她轻轻一笑,她道:如英出关了,总要给她一个战斗的机会。那滴源血帮助甘如英修为攀升到了玄仙境界,她早成龙身,如今以黑龙之体,鳞片坚硬万物不可摧,硬要灵力对撞,不见得会输给恨王孙。再者她的功法不仅仅是化龙,如今得了源血之助,能够变化的形态又多了许多,那对别的修士而言颇有克制的疫病,到了甘如英的跟前,并不算什么。她传音给了甘如英,见她同意之后又与妖庭那方沟通一番,此回便有甘如英去应战。 悬立在半空之中的黑袍修士面貌冷沉,面色苍白如纸,他的双眼泛着阴冷的光芒,宛如一只蛰伏的毒蛇。病如来派他出战,便是为了将素微吸引出来斩杀,可对方偏偏不应,倒是妖庭那边接二连三地派人来送死!不过这样也好,能够消耗那群妖族的力量。恨王孙见到了甘如英,冷冷一笑道:那缩在后方的爬蛇一族终于动了么?先前所遇的妖族玄仙,都是寻常妖族修成的,直到此刻才出现了一条龙。恨王孙口中满是轻蔑,但是心中却提高了警惕,满是慎重。他自知凭借力量绝非是真龙的对手,故而从一开始就拉开了距离。 听到了爬虫两个字,甘如英也不生气,她只是淡淡地望着恨王孙,使出了一个禁锁天地的神通。 恨王孙感知到自己与外界的关联断开了,心中蓦地一沉。不过自己若能够胜过她,这方天地便会复原。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自腰间摘下了一个葫芦,往前一倒,便见长河滚荡,浩浩汤汤地填斥了整个空间。浑浊的长河中泛动着一丝丝妖异的气息,无数的枯骨自河中伸出手骨,仿佛要自无边炼狱中攀爬出来。此是病如来一脉领悟的功法,乃是变化冥河,枯骨其实是不存在的,然而在神通术之下,你认为其存在,那它便化为存在。 哀嚎声自底下的冥河中传出,一股股浑浊的烟气往上腾升。冥河之中百怪百毒,这烟便是能够污染修士身上灵力的毒烟。布置这一切只在瞬间,恨王孙在冥河的另一头观望着甘如英,整条冥河随着他的心念起伏,无数骷髅从中爬出,朝着甘如英抓去,仿佛要生啖其血肉。 甘如英眉头皱了皱,那股腾升的毒烟给她带来了很不好的感受。她手一扬,袖中便付出了一盏散发着亮芒的灯,灯光所到之处,毒气纷纷溃散。此是妖庭那边为她准备的,专门用来克毒之物。至于那哀嚎与骷髅大军,甘如英口中发出了一道龙吟,浩荡的龙威蔓延,将那哀嚎给盖过,身后的真龙法相犹为强横,悍然一扫便将骷髅打得粉碎。然而只要冥河在,这骷髅就是无穷无尽的。思忖了片刻后,她身后的法相骤然变化,赫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在火焰中展翅的凤凰。凤凰神火落在了冥河上,并未被那滚荡的黄色冥河给熄灭,而是眨眼间便铺开了。冥河在翻滚,而那神火便是附着在冥海上的火莲。才伸出手的骷髅,眨眼间便被凤凰神火化作灰烬。不过这样仍旧改变不了什么,甘如英将视线放在了恨王孙的身上。 此刻的恨王孙眼皮子狠狠跳动,他显然是被甘如英身后的法相镇住。一只真龙的法相怎么能变成凤凰?还能够使出凤凰神火?难不成真龙与凤凰双修,共享神通?他越想越觉得此事极有可能。好在凤山的少主也是被他们计算在内的,自有一等对付凤凰神火的办法。此刻他身上灵力滚动,眉心挤出了一块玄黑色的令牌来,此法器名为都火令,只要是火焰皆可收入令牌之中。恨王孙伸手往前一点,喝了一声去,顿时那令牌就朝着冥河中冲去。悬浮在冥河上的火焰似是收到了无名力量的牵引,此刻纷纷朝着都火令中涌去。 甘如英能化万妖之相,可因与凤之仪相处时间久,故而对凤凰一族的神通更为熟悉一些。此刻见对手有办法克制凤凰神火,她便不与之纠缠,身后的法相又是一化,顿时一只浑身滚荡着雷光的麒麟出现在上空,庞大的法相填塞天地,仿佛是雷电组成的,散发着浓郁的雷威。 恨王孙更是吃惊,他完全不知道对手为何能够幻化这么多法相。雷光克邪,雷法对他的神通多有克制,再这样下去,冥河快要支撑不住了。这般想着,顿时饱提灵力,冥河剧烈地翻滚了起来,从中走出的不再是那一具具小骷髅,而是一只数丈高、双眼燃烧着红彤彤鬼火的骷髅王者。洪雷落在他的身上,与那坚硬的白骨撞击,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这尊骷髅显然达到了玄仙巅峰的修为,隐隐有突破之势。 在冥河中召唤出这具骷髅王者后,恨王孙的灵力仿佛被抽空,那张脸更是无比地惨白,一副病痨鬼的模样。 甘如英的麒麟法相与那骷髅王者缠斗在一起,她自身则是提着剑,自冥河上飞掠而过。她感知到此刻正是恨王孙气机最为衰弱的时候。 恨王孙一脸惊骇地望着朝着自己急冲而来的甘如英,眼皮子剧烈颤动。他所见的妖族本体即是法相,哪见过这般奇怪的黑龙?眼见着甘如英提剑而来,他拼命地催动着自身所剩无多的灵力,前方冥河翻滚,顿时悲风苦雨再现。他在赌,赌对方虽可不化入法相中,但自身的天赋神通受限。 恨王孙一死,那冥河失去驭主,便化作了一瓢浑浊的水。甘如英望了一眼,便有一股恶心的感觉生出,她厌恶地望着那冥河之水,数道法术神通打在上方,直到其化作了烟气尽数消散才罢手。那禁锁天地之术一解,便只见甘如英一个人立在原处。妖庭的修士顿时发出了一道振奋的大喊,而涿鹿之野那边修士神情便极为难看。 王城之中。 病如来的面色阴沉,此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结果。他知道自家弟子本事的,为何那些手段不足以对付一个才成就玄仙的小龙崽?若他知道如此,定然会直接破开那禁锁天地之术。不过此刻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冷峻地望向了四周,沉声道:凤山少主还未现身,妖庭那边的战力已然是出乎我等的预料,我泽国已经尽力了。 姬缺讥诮一笑道:早便说了,金仙应当入局中了。 公无咎皱了皱眉道:可如何入局,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呢? 风逍遥道:尽可能杀死那边的玄仙吧。他望着公无咎等人,漫不经心道,到时候谁去拦截妖族金仙?只要尽可能将妖庭的金仙拖住,他们这方动手的便可多杀几个玄仙,可要知道,双方力量本是均衡的,现在抽走几人去对付底下弟子,应对妖庭金仙的便要顶着极大的压力,极有可能会牺牲。像他们这等自外而来援助涿鹿之野的金仙,是不愿意将自己命给交出去的。 公无咎闭嘴不言,平氏和屈氏的金仙显然也不甚愿意。姬缺冷冷一笑道:我去便是。顿了顿,他又道,但我一人是不足够的,诸位,既然是我涿鹿之野的事情,便由我等前去拦截妖庭金仙,而风道友和如来道友,斩杀妖庭玄仙的事情便拜托二位了。 涿鹿之野的金仙并不愿意率先下场,然而再这么持续下去,王城的精锐弟子可能会被对方杀尽。冥冥之中,他们还有一种预感,暗中有一股邪恶的力量在窥视,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目前迟迟不肯动手。不可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要不然到了最后,就算赢了可能也会失去一些东西!王城之中的三族,如果只是派出一人,他们自然是不服气的,然而各族都出人马,反对的声音便小下去了。在讨论出结果之后,他们驱使在内层大阵中的弟子出去对战显然妖庭那边会出多少力量,也是看他们的人马而定的。他们这边的打算是将妖庭的玄仙主力引出,最后将人一网打尽。其实这也算不上阴谋了,他们的伎俩对方一眼便能够看破,到时候比拼的还是金仙层次的战力。 太古妖庭之中,妖族金仙都化出了本体,散发着一股威势。 龙明妄冷笑道:他们倒是舍得,以自己门下的弟子为诱饵,这是要杀我妖庭英锐弟子! 恋耽美 ——(105) 凤族金仙沉声道:以他们的能为,还真有可能做到的。只要一两个金仙,我妖庭诸弟子便无还手之力!人族的修士到了金仙这一层次,应当有仙器在身,甚至可能有道器。他们若是联合在一起,以少数拖住他们妖庭金仙,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不管是门中弟子还是金仙折损,都是一个大打击。 龙明妄一双黄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寒光,他道:他们有帮手,我们难道就没有么?凤族那小辈已入了金仙,便让她与那伙玄仙一道出动吧。 凤族金仙道:她恐怕不是那边金仙的对手。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应道:诸位别忘了,太一的那位已经迈入了金仙境了,此事甚少有人知道。 卫含真是在西极之地迈入金仙境的,她自佛国出来后的那段时间,少有人注意力落在她身上。再者便是她飞升才多久?要知道多得是千年难以迈入玄仙门槛的,更何况是金仙?就算尽可能将其高估,也无法想到,她已经成功地迈入了金仙境中。 一位妖族金仙心有戚戚道:若此子为我辈之敌,恐怕便危险了。余下的大妖没有接腔,早在五方帝君入根本经之时,妖庭就知道等他们真正成道,定然会斥妖族为异类,故而早早地便与太一祖师结盟,太一祖师一脉的道念乃是万类同,如此妖庭才有生机,毕竟谁也不想被归一。 卫含真也接到了妖庭这边的通知,她要做的事情乃是同凤来仪一道牵制住涿鹿之野的金仙,不求建功,只要将门下弟子护佑住,而他们那侧则是决意斩一个涿鹿之野的金仙,让鸿蒙知晓妖庭的威能! 万载磨剑只待此时! 在涿鹿之野的玄仙几乎倾巢而动着,留着镇守那枚悬在半空的烈阳的妖族显然支撑不住。好在妖庭那边及时地下令,更有无数的玄仙涌了上来。此时金仙尚未涉入战局之中,可战场之上已经极为残酷,四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在烈阳照耀之下,妖族修士的力量暴涨,若是不敌人族修士,也不会被他们捉为灵宠,而是直接化作了那轮烈阳的养分,从而让其余的妖族好自其中借取力量。 凤来仪见卫含真视线落在烈阳上,淡淡地开口道:这烈阳名为「金乌变」,很快便要蜕变成道器了。这件祭炼用金乌之血祭炼的法器需要妖族献祭,才能够增加威能。这般法器平常是不会被拿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时才会发挥最大的效力。 卫含真点了点头,便收回了视线。她望着前方涿鹿之野的弟子,眸光陡然间锋锐了起来。没等混入了其中的金仙率先动手,她周身便散发出了一道高亢的剑鸣之声,剑芒一转,便向涿鹿之野弟子中杀去。她的这道剑光压制到了玄仙层次,故而那混入了其中的风逍遥和病如来轻而易举便化去了剑意,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也现出身形了。 风逍遥微笑着开口道:微山山主。他的视线落在了卫含真身上,显然是锁定了这个敌人。卫含真与扶桑国之修士仇怨甚深,青帝一行乃是阻道之人!此刻见到了风逍遥,卫含真双眸中泛着冷芒,将剑光一催,便分化成了千百道亮芒,夺杀着四面的灵机。 病如来身上有克制凤凰神火的法器,此人我来对付。你只要设法将风逍遥困住便可!卫含真传音道。她虽然恨不得立刻杀死风逍遥,然而她选定的对手乃是病如来。此人的身上都是病气,之所以被称为病如来,乃是其人以病痛磨砺自身,他的道法都是病与毒,或许威能不甚宏大,但是病气、毒气蔓延,会不停地侵蚀修士的灵机。 将劫缺雷珠祭出往风逍遥的身上打去,而实际上木鱼声一响,一只浮现的长鲸越过了闪避的风逍遥,而是将病如来吞入了腹中。病如来本想卖风逍遥一个面子,将敌手留给他,可眼下对手主动找上他,他自然也不会畏惧。周身灰色的雾气浮动,他惨白的面容渐渐地隐藏在其中。一个玄仙能够压制公伯牙,想来也有几分本事。病如来一边咳嗽,一边开口。 卫含真讥诮一笑,那原本本她压制的气息尽数释放了出来,顷刻间气势便与病如来比肩。北冥玄水虽然不能彻底被那病气、毒气所污,但卫含真也不想分出心神清理污秽,故而只是将九数神霄雷网给排开。剑光分化,一柄悬在雷芒之中,气合天地,一吞一吐夺杀灵机;而另一柄则是化作了剑光浮在了卫含真的跟前。雷网若得水泽之力,可催发雷河之威,不用北冥玄水,则可化入剑泽,此是自汤凛冬身上学来的神通。 病如来在卫含真骤然迈入金仙境的时候便神情大变,等到她使出了《根本水经》中的道法更是大怒道:梅泠门下的道术?! 第121章 卫含真是故意如此施为的,将道法转入《根本水经》之中,以乱病如来的视线。梅泠上真会将他们的长处与短处寄出,想来泽国之中重真关系也不大和谐。眼下见病如来怒气翻涌,双眸猩红,想来正是如此。若是病如来自中逃出去了,还能够挑拨泽国内部的关系。不过这时下下之选,在卫含真看来,只有病如来死了价值才最大。 雷河与剑光滚荡,轰隆隆的爆响充斥着天地之间,压过了底下群鬼的哀嚎。卫含真剑光跃动,一式未来之障将自身与病如来的毒气隔开,使得其无法沾染灵机。到了金仙境之后,她的神通能为也攀升到了过去难以达到的顶点,譬如九数神霄雷,不需要借助仙器也能够打坏修士的法身。 病如来有把握对付一个玄仙,但是面对着一个金仙,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胜算。这一回是众人错估了形势,没想到这位如此天才,已经迈入了金仙境中了,她到底在大道之限上得到了什么好处?病如来又惊又怒,他迈入金仙境已经千载了,按理说就算难以将初入金仙境的修士打死,也应当是游刃有余、一派从容的,可事实上他左支右绌,着实狼狈。心中想着不能够如此下去了,便直接祭出了一件海螺般的仙器。只听到螺声一响,他脚下的冥河剧烈地翻滚了起来,一只骷髅王感受到了他的召唤,自冥河之中攀爬而出。 卫含真双眸注视着那只骷髅王,英灵剑鼓自袖中飞了出来,一道道剑芒旋转成剑阵,混合着那诛杀妖魔的剑意,悍然朝着这骷髅王斩去。恨王孙与病如来功法同源,都是依赖脚下的冥河而运转的。若是在外间,这只骷髅王会带去疫病与恶气,然而被禁锁在这方天地中,唯有卫含真一人能够感知到蔓延而来的污秽。她冷笑了一声,子母剑混杂在了无数道剑意之中,子剑与病如来的气意一接,母剑便趁机斩了出去!病如来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机,眼皮子急剧跳动,他双手合十,身后顿时显现出一具金光灿然的金身,此是佛门之法。母剑一转,斩中了病如来,将那具金身斩得支离破碎,不过病如来本人倒是幸存了下来,只是他的面色更为惨白,唇角则是不断地渗着黑红色的血。 子母剑未能建功也在卫含真的预料之中,毕竟到了金仙这一层次,碰上个稍微有手段的,寻常仙器的威能便有些不足了。不过金身崩坏,病如来实则也遭遇了大创。卫含真毫不介意痛打落水狗,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天地变成了一片雷泽。既然仙器无法奏效,那自己就以力降服! 外间,凤之仪初入金仙境,按理说不是风逍遥的对手,可她身在金乌变之下,能够自那轮烈阳中借取过往妖族的力量,再者她的神通都是火属的,颇为克制《根本木经》。风逍遥也知道这位对手的棘手之处,他皱着眉,实在是边缘游斗,等到着病如来自那小天地中得胜出来襄助自己。忽然间,巨大的爆响传出,风逍遥身躯陡然一僵,他愕然抬首望着半空中出现的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在漩涡前悬浮着一柄剑器。那金仙陨落后,庞大的灵机一半归于天地,而余下的尽数为那柄剑器所夺。 风逍遥心中浮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虽然来助涿鹿之野,但不想将自己的命也给交出去。暗道了一声不好,他旋即抽身离去!可凤之仪哪里会让他走?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一道以凤羽为承载的神通发动。风逍遥顷刻间遁出了千百里,可下一刻,发现自己仍旧在原处。此神通名曰诸世长恒,在这一神通笼罩下,不管你跑到了哪里,最终都会回到起点,除非你有办法打碎那支承载着神通的尾羽。 事到如今只能够战了,风逍遥的面色极为难看。他尝试着在心中沟通涿鹿之野的那几位金仙,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传来。这等境况下也不知道是谁缠住了谁。 在那莫名的界空之中,公无咎、屈展、屈群、平陆、平霜以及姬缺,涿鹿之野的七名金仙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为了将妖族的金仙拖住,他们借用了一件仙器将对手困住,但是这仙器也有一个缺陷,作为御使者也不能够从中逃脱,除非内部人死亡,或者有外力涉入将其打碎,要不然会永远地困在了这一界空中。 对面是妖庭的主力,各妖脉的金仙合起来有九数,但是真正算得上顶尖战力的,唯有龙凤等血脉强横的大妖。涿鹿之野的修士们互相对视一眼,率先出手,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众人一道出手围攻最弱的那名金仙,削减妖庭的人数。然而妖庭这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还击,同样是选择了涿鹿之野修士中最弱的金仙平霜。双方的攻击几乎同时落下,两个被选中的金仙化作了一团血肉暴散。然而妖族那边,以九头蛇身成就金仙的大妖扭动着脖子,啪嗒一声落下了一个脑袋,紧接着,那个被打死的妖族金仙竟然复还了回来! 承命?!公伯牙一行人心中发冷,要知道九头蛇是极为冷酷的,独来独往天地难拘,可现在与诸大妖走到了一起,还施展了承命之术。九头蛇有九个脑袋,一个代表着一条命,眼下是用自身的一条命换来了妖族金仙存身的机会!要真是如此,他们以一易一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此刻的平陆心中更是心冷不已,之所以选择这般措施,是因为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道护命法符,他们计算过以妖族金仙之能,便算是共同联手也不可能将其打坏的。可现在平霜身上的法符只一闪便消失了,直接神魂俱灭,是妖族的能为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还是因为那法符并没有多大的效用? 妖庭这边看似平静,其实心中也翻涌着惊涛骇浪。他们这一击其实是借助外来的,在动身的时候,金乌变中因妖族修士死去而献祭肉身得来的力量,被他们汲取了将近一半,封印在了法符之中。原本他们的目标是修为更高的公伯牙,但后面又放弃了如此念头,因为龙明妄觉得对方或许有手段可以抵御攻击,不如先取最弱的一个试手。他们的目的也不是杀死所有的金仙,而是给外面的卫含真足够的时间。 在僵持之中,一股宏大的威能降落了下来,整个天地仿佛要被撕裂一般。这无名界空经受了强悍外力的冲击,骤然暴散。诸人也回到了鸿蒙之中。天地阴云惨淡,黢黑如同墨色。公无咎等人警惕地望着龙明妄他们,并未动作,知道一股吸引力将他们带走,他们才骤然惊觉,是黄帝姬野插手其中了。这意味着妖庭的那位也会动作起来。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头皮发麻! 一步错步步错!姬野虽然没有现身,但是一直关注着妖庭与涿鹿之野的战局,等到了病如来和风逍遥俱是被对方金仙杀死的时候,他便坐不住了。因为他再不动,等到妖庭那方金仙汇合,接着折损的便是他涿鹿之野的金仙了!故而他插手其中打破了那仙器,将众人给接了出来!他不关心病如来与风逍遥的死活,因为这对他而言是好事,这两位的死亡很有可能会让泽国和扶桑彻底地卷入其中来。他面色不定地望着前方的卫含真,与众人一般,他从来没想到这位会成长到如此地步。同时心思也活络起来,他相信卫含真是自大道之限上得到一部道法才会有如此成就的,若是能够将那部道法侵夺过来 一道惊天爆响打断了姬野的思绪,他一抬头便见到了云层中游动的巨龙,便是其一尾打在了王城的结界上,使得整个阵法结界崩溃,才发出了如此响动。姬野的面色冷沉得厉害,他先涉入战局之中,妖庭那边自然也不会罢休的。 如今的妖庭之主是一条活了不知道几万年的老龙,此辈原本就得天地钟情,就算不修炼,力量也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加。如果是这等大妖还好对付,偏生这位也化人身学道,神通、道法俱是不弱的。真正打起来姬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现在涿鹿之野已经被逼到如此地步,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就在他纵身飞向高天,与那老龙交锋的时候,忽地感知到一股阴冷的气机缠在身上。 他朝着那股阴冷的源头一望,只瞧见了一片黑灰之中,立着一个大袖飘飘、丰神俊逸的道人!此其人身上魔气翻滚,邪机涌动,自然不会是那清修的修士!姬野心中蓦地浮现了一个猜测,他心头倏然冷得厉害!是来自冥海的吞元魔王!太一宗他怎么敢?!他们不是镇守冥海不使魔王走出么?! 冥海真魔包括六位魔王的修为都不是自身修炼的,而是转入了《根本魔经》之中,向着魔主求来的。这代表着他们的修为被限制住,始终到不了大罗金仙的那一层次,故而他们被鸿蒙驱逐到了冥海之中。要论单打独斗,姬野是全然不畏惧真魔的,可现在他欲与真龙一争高下,这吞元魔王的现身,埋下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修到了大罗金仙这个境界,哪个不想去冲击最后的关卡,摘得道果?在万载之间,大罗金仙大打出手也是少有之事!妖主与姬野动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大能都将视线集中于此处,自然也不会漏去那股阴冷的气机。 扶桑国。 牧桑的面色冷峻,双眸闪烁着阴冷的光束。他已经得到了风逍遥陨落的消息,他固然因一个金仙,想要再插手此事之中,但是妖庭那位的出手打消了他的念头。太一祖师留下的剑痕不消,他难以按照正常的方式冲击上境,可他当年还有所布置,或许可借着那法子成道。在这关键时刻,他不愿意管涿鹿之野的事情。 是冥海真魔,那位真的从冥海走出了!雨花空和白岐阳的面色很不好看。 太一宗的这群疯子!雨花空咒骂了一声,也不再提起前去涿鹿之野的事情。 六大魔王之中,吞元魔王的根本执念便是推动涿鹿之野的灭亡,现在真是一个有利于真魔的时刻,他的力量会在这等形势下变得强悍。妖主原本就难以对付,有了真魔加入,姬野那方几乎没有胜算!鸿蒙的大能都是这般认为的,可不管是青帝、白帝还是炎帝,都在远远地观望着,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 泽国之中。 黑帝玄冥因心腹的陨落而大发雷霆,他得了涿鹿之野的许诺,事成之后以仙器、宝材相酬。可若是涿鹿之野败了,他是一点好处都拿不到的。原本他是因看好姬野才支持他的,哪里知道会变成如今这番局面?但是后悔显然是来不及了。比起袖手旁观的几位,他更想与姬野站在一处,好保证自身的利益。 汪洋的水泽一望无际,氤氲的水汽之中,道宫悬浮在其中。就在黑帝准备靠近涿鹿之野的时候,道宫中的钟声忽然间响动了起来,逐渐连成了一片玄妙的剑音。剑气骤然涌出,玄冥的面色一变,周身灵气一转,顿时将之剑气消弭!但是他的怒气涌了上来,此处是他的道宫,若非亲信,谁能够在这儿施加手段?! 恋耽美 ——(106) 帝君在此位一坐数千载,有考虑过易位么?一道清泠的声音传入耳中,玄冥面色倏然一变,望着如水一般的冰蓝色身影,恨声道,梅泠?! 太一宗。 几乎所有的修士都注视着涿鹿之野方向,然而倏然间,更北面的灵机也剧烈地滚荡了起来,显然又有两位大能大打出手!泽国的两位大罗金仙?不对,泽国什么时候也有两位了?众人眼皮子一颤,不由得分出心神关注北面的情况。 整个宗门中最为清闲的当属清声、云池月二人了。 在飞升入上界之后,她们便按照内心的指引寻到了太一宗中,之后自然也得到了卫含真相关的讯息。清声原打算去寻找师父、师姐一行人的,然而被太一宗的修士拦住了,毕竟她们两个只有天仙修为,在鸿蒙之中极有可能遇险,到时候不好与卫含真交待。两人仔细一想,觉得这番话语颇有道理,便安心留在了太一宗中清修。 只是这一日,一道朦胧的道人身影在两人清修之处浮现,他周身星光雾气,面容模糊难见。 清声眼皮子跳了跳,心中倏然间浮现了太一祖师四个字。 道人望着清声,开口道:鸿蒙格局一破,必将生乱。六大魔王回归魔主之体,需得大法定压根本魔念。 清声拧眉道:应当如何做? 道人应道:传讯太一宗诸人。说着他又深深望了清声一眼道,你好好修炼吧。 清声:她原以为祖师现身或有机缘,可谁知只是做那传话之人。不过祖师为何不直接在他人跟前现身呢?清声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原来她清修的法殿原是过去祖师所留。如今因太一道脉的强盛,祖师生机渐起,有重归鸿蒙之势。 你既是木属功法,此为《根本木经》,接下来的日子你便定心参研。至于池月,你之根本功法非是五行之属,可入《根本心经》之中。 大厦将倾,接下来太一宗会倾尽全力,助你二人成法。 涿鹿之野。 到了大罗金仙这一层次的斗争,已经是他们不能够干预的了。担心打坏洲陆,妖主与姬野已然是到了天外去。 双方的金仙修士皆是警惕地望着对方,不过谁也没有动手。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胜负都系在了大罗金仙上。 原以为妖主出手至少要数载之后了。凤之仪眯着眼低声说道。在过去妖庭与涿鹿之野之间时常有摩擦,不过卷入其中的都是玄仙势力,战还是和尚有选择的余地。但是现在金仙乃至于大罗金仙都涉入其中,想要太平是不大可能了。说起来还是因为卫含真这个变数。 快一些也好。卫含真沉声应道。 她的进境如此之快,其实是有天道在背后推动的,整个鸿蒙都在逐一,使得天道也跟着做出了反抗。而自己身为玄天道正,便是天道推出来的刀。灭剑固然能够夺杀灵机为己用,但是在后面发挥大作用的实则是宰道衡机这一神通。要不然如过去那般夺杀灵机便要沉睡个百载,谁知道要多久才能够成就金仙。 卫含真又道:涿鹿之野会败,但不能使得其成为真魔肆虐之境。话音落下,她望了素微一眼。道誓在身,斩杀真魔是最好的应誓以及提升自身能为的手段。在魔王的根本执推动的过程中,他的能为会因顺势而越来越高,直至将整个涿鹿之野都吞没,达成最终目的回归魔主本身。卫含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阻断这一过程,阻止魔王侵吞涿鹿之野。 你做好准备了么? 素微点了点头,神情同样是一片肃穆凝重。 在没有其他力量的干预下,大罗金仙之间分出胜负,需要极长的时间。 然而那魔王来去无行迹,如一簇鬼火黏在了姬野的身上。 数月之后,上空便传出一阵裂响,仿若天地塌陷。一股庞大的气机散归天地,卫含真双眸一凝,一道剑光便迎着那道气机斩了上去。大罗金仙的气机中蕴藏着道法,每一道剑光抹过,对通往上镜的明悟便深一个层次。卫含真尽可能地与上境道法接触,直到一股森冷的气息朝着四面蔓延开。 剑光倏然一收,数道神霄雷朝着前方落去,雷落处空气扭动起来,慢慢地现出了一个气机上拔的潇洒道人。 潇洒道人朝着卫含真施了一礼,微笑道:微山山主,有礼了。 第122章 面前的这位潇洒道人虽然看去与寻常修道士无异,但是其内里还是有本质区别的。真魔乃是浊阴之物,只会朝着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发展,其意识到以人身入道是最好的方法,便以鸿蒙人修为参照,逐渐印刻出他们的模样,渐渐地也会变得与旁人无区别了。 卫含真深深地望着眼前的魔王,虽说他如同同道一般行礼,但是她却不会将之认同为同道,没有抬袖还礼,反而是将剑光往前铺展。 如今姬野败落,使得《根本心经》跌到了谷底,但凡修习此功法的,心间都留下了一道印痕,正是真魔侵染的最好时机。这位号曰吞元,本就以吞灭《根本心经》为最终目的,于他而言,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他应当会不顾一切地将涿鹿之野变成魔域。卫含真要做的便是阻止此魔! 雷光霹雳,炸裂天穹。神霄雷已然是结成了一片雷网,只要吞元魔王从中闯出,他的身躯必然会被宏大的雷光轰散。不过这对修士而言是致命打击,但是于真魔而言却不是如此,真魔本就是一团浊阴之气而成的,他的在世之身被打灭了,只要有一丝真魔精质在,便会重新复还了回来,十分棘手。不过卫含真与素微在冥海修持的时间并不短,对于绞杀真魔十分有经验,只见两道剑光并肩而行,散发着赫赫的凶威。 真魔都是趋利避害之辈,吞元魔王此刻忌惮地望着卫含真,知道自己往外便会被神霄雷网打散,等到重新复还回来,可能仍旧在雷网之中,故而他不去采用那无用的措施,而是双眸一凝,一道道暗红色的惑人光轮往外扩散。他的嘴唇翕动,一道道魔音扩散,其中所念的便是《根本魔经》,这是真魔常用的手段,卫含真师徒早已经见识过,此刻不为所动。 剑光骤然化散成亿万道亮芒,再以宰道衡机之术一转,不管是清气还是浊气,俱是被剑气所夺。吞元魔王若想不出法子压制,便只能够被其克制气意。卫含真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毁坏真魔的在世之身,使得其变成一团浊阴之息。她脚下雷泽翻滚,周身气雾茫茫笼罩天地,唯有神霄雷落处才照出一线紫红色的亮芒! 吞元魔王意识到不妙,此地到底不是冥海,浊阴之气并非是无穷无尽,一道道魔影自他的身上飞掠而出,逐渐地幻化成了他的样貌,每一个都是他,可又不是他。藏在众魔头中的吞元魔王在分身为剑气所坏时,看准了时机朝着只是玄仙境的素微飞掠去,试图动摇她的意念。然而六道金光灿然的符箓骤然爆射出了亮芒,将他的魔身一照,紧接着又是剑光一转,将那的身躯斩成数截。 灭剑可夺杀万物,只要这柄剑在,吞元魔王的气机便会不停地削弱,而此刻的杀剑则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玄仙的剑意很难斩下吞元魔王的气意,然而在其气意被压制之后,那杀剑便能够将之破开了。素微的功行未曾到一剑抹杀魔王这等存在的地步,但是每落下一剑,便斩去一部分,再来几剑,这吞元魔王便不复存在了。也亏得这位从冥海中出来,要是在那浊气无穷无尽的浊阴之地,哪能够这般容易便得手? 真龙与姬野的厮杀众人关注着,等到了卫含真同吞元魔王相争时,更多的目光落向了这边。一片雷泽遮蔽了修士探视的真识,唯有到了那等境界的人方能够窥到一角。可不管是谁,都不看好此事。要知道当初鸿蒙五帝君联手也只是将冥海真魔驱逐,而非将他们真正杀死。后来的太一宗接手此事,也没见冥海之中的魔王少去,在他们的意识中,这魔王是杀不死的。 然而等到那条躁动的雷河收敛起来时,众人的神情布满了愕然。因为那道阴冷的气机丝毫不存了,空中残余的是那含而未出的森然杀意,仿佛万物皆可斩杀!那冥海六大魔王之一的吞元魔主,竟然被这师徒两斩杀了,众人不由头皮发麻!连真魔都可杀,那他们呢? 扶桑国中。 在得知姬野败落、黑帝玄冥与梅泠争位的时候,牧桑一众都没有这般吃惊。 已经尽可能高估此人了,然而还是不够。卫文儒被镇压在我扶桑国,此人迟早会杀上门来的。以她成长的速度,到时候不好对付了!雨花空面色阴沉。在鸿蒙五域之中,与之结仇的只有涿鹿之野和扶桑,眼下涿鹿之野因妖庭的卷入而宣告整个败落,那么仇怨最大的扶桑呢? 白岐阳也跟着道:帝君,我们不能够再拖延了,必须对此人下手!只是太一宗那边 雨花空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信太一会直接撤回冥海,到时候惹怒的可不是咱们一个扶桑了。 白岐阳道:可那吞元魔王不就是被太一的修士放出的么?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涿鹿之野? 牧桑听着手底下的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心中颇为烦闷。太一那群疯子实在是难以预测,他眼神闪烁了许久,才道:不用管,就算她迈入了大罗金仙境界又如何?等我成就了之后,整个鸿蒙都会随我心意而变。那边的信仰之力累积许久,如今应该是时候了。如果他迈入了那个境界,他便可蔑视所有的对手。他对太一以及卫含真一众恨之入骨,可比起自身求取上境,那恨意反而变得不再重要。 片刻后,牧桑又道:涿鹿之野事了,他们极有可能来我扶桑,余下的事情便交由你们处置,从此日起,我便闭关不出了。 雨花空和白岐阳其实并不赞同青帝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寻找上境之路实在是漫长,可能百载、千载都寻不到。他们的心中有预感,若是给了对方成长的机会,百载千载之后,那人绝对会变成一个难以对付的人。可青帝令下,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够依言行事。 扶桑法狱之中,是那囚禁卫文儒的处所,此地最是容易遭受进攻,两人在此安排了很多的人手之后,便耐着性子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涿鹿王城,原本矗立于森森白骨之上的法殿轰然倒塌。那在王城下蛰伏了万载的兽骨被妖庭取了回去,意味着万千载的恩怨已经有了了结。姬野的陨落,使得余下的金仙没有丝毫的战斗之念,因为与妖庭对上只有一个死字,而束手就擒才有可能换取生机。 在如何处置涿鹿之野上,妖庭一众其实是有很大分歧的。因《根本心经》便是御兽的法门,这使得妖庭与之仇怨千万年不得纾解。只要有这一道法在,便意味着会有妖兽被人族驱使。黄帝道宫中的道典被尽数收起,虽然还没到焚毁的时刻,但是看妖庭的态度,也拖延不了多久。 卫含真是不愿意见到道书被焚毁的,在她看来,不管是哪一种道都没有错。眼下吞元魔王已经被杀灭,不可能在完成执念后复归魔主之体,这一道脉存或不存没有那么重要了,但卫含真仍旧坚持将道书保留下来。 我妖庭庇护万妖,与涿鹿之野做一个了结,便是为了改变其为兽奴被人族驱使的命运,这《根本心经》与我妖族天性相悖。在面对卫含真的时候,凤之仪尚能够保持心态平和。她妖族修的并非是根本道,而是来自于自身的天赋神通,但到了这等境界,对于那道书还是能够看明白一些的。涿鹿之野的修士分明是将其妖族当作奴隶!可能修到了高层次的修士不会更易自己与灵兽之间的契约,但是在天仙、玉仙甚至是玄仙境,自身契约的妖兽死了或者太弱了,便去寻一只更为强壮的,至于原先的则是随意弃之!当初的妖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造成了多少妖脉的沦亡?! 卫含真眉头紧皱,能够明白凤之仪的心思。她缓缓道:问题便是出在那契约上。若非是主仆契约,而是同伴契约呢?《根本心经》中受益的一方不只是人族,妖族也能够自中得到提升,故而还有些大妖自愿与涿鹿之野结契的,不过大部分大妖都因自身的傲气,而不愿为人族灵宠。 凤之仪沉着脸,她没有接腔,双眸中闪烁着寒冷的光束,显然是不相信卫含真的。毕竟卫含真也是人身成就,与妖族天生不同。 甘如英见气氛逐渐凝滞了起来,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方面是好友,一方面是恩师,她可不想见她们打起来。斟酌了片刻道:不如那道书先存下来?妖族入世之后,同人修学了不少东西,这道书也可参研一二,若真的能够找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路呢? 卫含真望着凤之仪缓声道:凤道友以为如何? 凤之仪冷哼了一声,她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应道:道书是不可能交给你们人族的。至于那载道石碑到处都是,毁之不尽,便随他了。不过丑话放在前头,若有人族修道以我妖族为兽奴,见一个便杀一个!她的话音落下,寒气四溢。 卫含真见状松了一口气,涿鹿之野眼下是妖庭的囊中物,至于妖庭如何处置,她是不会强行插手的,毕竟那仇怨结得深,她不能慷他人之慨,替妖庭来做这个决定。眼下只要道书能够保全,便算达成目的了。 甘如英的紧张也少去了几分,她望了一眼并肩立在一处的卫含真、素微二人,问道:接下来师尊打算去往何方?就算是客,也不好在妖庭久留。卫含真还没回答,凤之仪倒是瞪了甘如英一眼,传音道:怎么,得了我妖庭的好处,便想离开了么? 甘如英: 卫含真深深地望了甘如英一眼,佯装没见到她面上的不自然,她道:你师祖尚被囚禁在扶桑,这事情也该做个了结。 凤之仪转向了卫含真,她道:青帝也是大罗金仙,他比姬野还棘手,成就的岁月极为漫长,当初也便是太一祖师压了他一头。如今的修为恐怕更为可怖了。 卫含真双眸幽邃,她道:我知晓,但是时机已至了。她对扶桑的事情做过推演,最后得到了混沌古国四个字,她因过往的记忆消失,不曾有印象,然而自素微的口中得知了那段事情。混沌古国,乃是鸿蒙大能着手布置的,其国名为青,供奉的俨然是鸿蒙东方上帝牧桑! 第123章 凤之仪见卫含真自有打算,也不再劝说什么,她望了一眼甘如英,虽然说其是卫含真弟子,但是用了妖庭的源血推动自身功行往上,便算是妖庭的人了。可若是卫含真深陷泥淖,身为弟子的前去拉一把,恐怕妖庭也不会阻拦。皱了皱眉头,半晌后她才又道:涿鹿之野因与我妖庭有仇,故而我等可结成同盟。只是不管怎么说,我妖庭都是鸿蒙的一份子,若是与你们一道对付扶桑,恐怕会给其他势力一个动我妖庭的结果,此回怕是帮不了你了。 恋耽美 ——(107) 卫含真笑道:无妨。只要不成仇敌便够了。她对上了甘如英担忧的视线,又道,如英,你仍旧留在妖庭。 凤之仪听了这话心中蓦地一松,然而甘如英则是紧张起来,面上的担忧之色更显浓郁。若扶桑国青帝真的如凤之仪说得那般厉害,恐怕是个棘手的敌人。身为师尊的弟子,就算是能力微弱,她也想与师尊并肩作战。 卫含真传音道:妖庭和涿鹿之野诸事未了,你需留在妖庭,阻止他们焚毁道经。至于扶桑那边,有太一宗相助,便算是对付不了他们,也能够从容撤走。甘如英这才舒了一口气,眸光湛然地望着卫含真,重重地嗯了一声。 虽然有意对付扶桑,但卫含真并不是马上出手,而是在凤山停留了一段时间,消化近来大战的所得。她并不怕撞见同辈,而是想着真魔的事情。冥海的真魔都是由一个意志催生的,那个意志本能地寻求着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在斩杀了吞元之后,还不知道冥海之中会产生怎么样的变化。那股意志是否会催生出以自己或妖庭为执念的大魔头呢?思忖了片刻,卫含真往太一宗送去了一道飞书。不过之后便没有其他的动静了,直到她和素微回到微山之后,方得到太一宗的来信。 微山一如往昔,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道场外间多了不少聚居在此的女修,不仅仅是扶桑国的,还有其他地域的修士。一问才知道,有些是云鸢、云婳二人收下的弟子,有的则是水盈接回来的可怜女修。道场主人不在,她们也不好擅作主张,故而征得造化童子的同意,在山外开辟了一个小道场。卫含真自然不会阻止她们,反而将过去搜罗所得的道书、丹药以及诸多宝材一并赐下。 直至回到道宫之中。 素微才问道:太一宗那边如何了?可是发生什么了?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冥海有异变,接下来太一宗的修士都会前往那边。那真魔背后的魔主意志很难用常理猜度的,它是大道之反,是大道之外的化物。吞元魔王一旦消失,那道意志感知到了,便会催生新的魔念诞生。 素微拧眉道:杀死那位的措施是错的了? 卫含真摇头道:真魔必须要镇灭的,这是早晚的事情。太一宗那边有手段,接下来我等全心应对扶桑即可。信上其实还有一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不想让弟子担忧。那便是太一宗的道人并不赞同她此刻针对扶桑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再等待一段时间祖师便能够重新归来了,接下去不管做什么都会方便很多。可卫含真并不打算在等,因为她推演出来的结果告诉她时机已至。若是青帝当真成就了,那祖师归来又有什么用处? 素微点了点头,又道:我们主动攻上扶桑,还是等待他们到来呢?她们针对扶桑,而扶桑诸修自然也将她们当作眼中钉。风逍遥和雷门侯在涿鹿之野的战斗中身殁,然而王庭之中还有其他金仙在。 太一现在被牵制住,光是我们对上扶桑诸仙过于莽撞了。卫含真沉思片刻后,又道,接下去你在道场之中清修,以求达到新的境界,而我则是要推动造化神盘进入道宝层次。 当日在那秘境中取来的宝材,都用于祭炼护身的道器,并没有多少余材推动造化神盘。而现在与过去不同了,在与妖庭合力攻下了涿鹿之野后,宝库中的宝材乃至于仙器她都分走了不少。那些仙器都已经生出自我灵识,一味维护旧主,不肯降服,将之精血抹除重新祭炼了,可能威能会下降不少,与其如此,不如将它们全部当作祭炼造化神盘的宝材! 如今的微山以造化神盘压阵,重重幻境,使得外来者不能够真正进入道场,可若是那边的金仙倾尽全力或者借用法器,还是有可能找到道场的,不管是出于自身安危还是庇护门下,这件事情都得提上日程! 扶桑王庭。 在卫含真离开妖庭之后,白岐阳、雨花空二人便有所觉。扶桑国的金仙自然不止是他们,然而如今尚未在王庭中,而且帝君闭关,他们未必愿意听从自己的调令,种种的原因使得白岐阳二人按下了为风逍遥复仇的念头,而是只着人盯着微山的动静。 整座微山笼罩在阵法中,气机如浪潮翻涌,可没有一丝一毫泻出去,瞧上去极为平静。造化神盘乃是当初祖师所留,上方还残余着祖师的伟力,再者此物是她在成就洞天之后才拿到手的,并不像蝉金锁那般从一开始便气机相缠,故而祭炼起来花费的时间、精力乃至于宝材都胜于过去。一丝丝的灵力紧紧纠缠着造化神盘,卫含真丝毫不敢放松,如此持续了近百年。某一日,一声霹雳震响,造化神盘上星辰转动,气雾之中,河山具现。一阵阵清鸣近乎道音,外泄的力量包裹着整个微山。卫含真到底是不曾修炼到圆满之境,故而在道宝气息外逸的时候,并不能将之尽数收束住,只能够将其困于微山境界,这就导致了微山中的修士俱是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造化童子自道器中钻了出来,对上了蝉金真人好奇的视线,他一脸赧然。 卫含真暗叹了一口气,询问道:那外散的气机能够收拢么? 造化童子摇了摇头,怕卫含真担心,又道:就算无法破除幻境,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等到气机自行消散于天地间,便可以出来了。 蝉金真人脆声问道:那要多久呢? 造化童子挠了挠头,讪讪一笑道:也就千万载吧。 卫含真:就当幻境磨炼微山道场诸人心性了吧。 素微清修的道宫之中,一条长河环绕在外,雷气奔腾,而在上方悬浮着一柄令人心悸的剑器,并非无尘剑在此,而是心中的一点剑意显化。 卫含真并不担心那群被云鸢、云婳带回来的人,她双手负在身后,凝视着素微道宫的方向。身上承负越多,心中所执越深,便越是容易沉沦幻境。她不知道素微所历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去开解。 清气浮动的道宫忽而变幻成了雾气笼罩的竹林,素微便知自己已经落入了幻境中。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敌袭,不然好好的微山怎么可能会出现幻境?她睁开了双眸,剑意化作了一点亮芒悬浮在身侧,警惕地望着四野,直至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慢地走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素微一侧身,拱手道:弟子见过师尊。 脚下的枝叶发出了窸窣的脆响,素微偏着头,她困惑地望着神情平静、一言不发的卫含真,又道:师尊,怎么会有幻境?扶桑王庭那边动手了么?等到这句话说出口,她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如果所见是幻,那眼前之人到底是假是真?她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卫含真道:是造化神盘倾泻而出的力量不曾收束住,毕竟到了道宝层次,以金仙的修为难以驾驭。 素微讶异地一挑眉,眼中掠过了一抹了然,继而又浮现了一抹困惑。那整个微山都笼罩在幻境中?我等又要如何走出呢? 卫含真道:等那残余的气机消散了便是。只是外泄的力量,并非造化神盘主动施为,没有杀机。 直到此时,素微都未从幻境中以及跟前这真假难辨的师尊身上感受杀机。她点了点头,竹叶在风中发出了森然如龙吟般的响声,一时间想询问的话又梗在了喉头。在宁静的时刻,她并不想去思考鸿蒙的事情,她愿意为了正道付出,可私心底仍旧想要属于自己的时间,仍旧有自己的渴求。 在涿鹿之野中多行杀戮,身上可有承负新的罪业? 你应道誓之后,自身禁锢应当解开了不少吧?便连天道都不可阻了。 卫含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素微回过神来,她一抬眸便对上那含笑的面容,心念一动,舌尖卷着的没有忽然间变成了有。 卫含真凝视着素微,语调中情绪莫名:是么? 心跳如擂鼓,素微的面色微微发红,她避开了卫含真的视线,声音轻如柳中絮。 是。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她凝视着素微,道:好,那你过来。顿了顿,她又道,是要神交,是么? 素微没想到卫含真说的如此直白,猝不及防地抬眸凝视着眼前的人,那如昆山雪般的纯净面容上,不知何时添上了一抹朱红,似是火一般放肆的颜色。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她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都有几分绵软。她没有动弹,可唇角含笑的师尊已经向着她走过来了。 你之罪恶始于我,那么余下的一切,我替你承受。卫含真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蛊惑,素微的神思迷乱,在那发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整个人颤栗了起来。叮的一声响,素微的神思被惊回了几分,她的视线朝着声音发出之处望去,只见一枚铜钱安静地躺在了地上。她先前以红绳系着配在了身上,不知何时红绳断裂了,铜钱落了下来。 卫含真同样循着她的眸光望去,笑道:那不是人世间的俗物么? 素微闻言神情顿时一凛,她伸手一招将铜钱握在了手中,眸中的旖旎一消,反倒凝着冰寒刺骨的霜雪。一道高亢的剑鸣声响起,剑光围绕着她来回旋动,她警惕地望着卫含真道:你不是我师尊!师尊记忆皆消,不记得这枚铜钱很正常,但她万不会如此说话。 她险些陷入了幻境中。 只是这幻境真如卫含真所言,是造化神盘气息外泄带来的? 素微心一横,剑光往前斩去,原本笑吟吟立在了原处之人果然如烟云消散。竹林在眼前消失不见,她又回到了自己的道宫之中,耳畔是北冥玄水起伏发出的哗哗浪潮声。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气雾浮动,一片朦胧的星芒之中,卫含真洒然而立。 素微尚未从幻境中彻底脱离出来,她不能够笃定自己真正从其中挣扎出来。 她凝视着卫含真许久,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来自九州俗世的铜钱。 那头的卫含真其实在道宫之前已经停留了许久了,她一眼便看出素微眼中的警惕和防备。大概猜到了她所历的幻境与自己有关,轻叹了一口气,她一拂袖,缓慢地走到了素微的跟前,垂眸望着她道:幻境之中,你见到了什么? 素微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了一道暗芒,她没有应答。 卫含真又道:与我有关? 素微眉头蹙得更紧,她抬头对上卫含真的视线:师尊既然猜到了,何必再问呢? 卫含真正色道:你心中有结,我当为你开解。沉沦幻境便是有所执,有造化神盘在手,不惧对方会有如此手段,可不管怎么说,这个短处还是应当抹去的。 素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朝着卫含真眨了眨眼,一道剑光骤然发动。 若仍旧在幻境中,所见为虚,自然化作烟云消散。 卫含真在靠近的时候便有了防备,手指一点,一道雷光顿时将那道剑气打落。 你现在当信是我了?卫含真没好气地开口道。 素微这才顺势一跪,垂眸道:弟子知错。她之心早为色相所迷,非如此不能够断定虚实。 卫含真将素微扶起,那股情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她对上了素微含着几分困窘的视线,漫不经心道:你既不能见真我,如何敢说爱我? 素微没想到卫含真会如此说,她一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不管说什么样的话都是无力的辩驳。是啊,她竟然不能分辨假真。这个念头一浮现,她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整个人瞧着失魂落魄的。 卫含真并非真的想要打击素微,造化神盘成为道器之后,就算是泻出的一抹寻常气息,玄仙都难以抵御。在不知不觉中,自身的意识也会被改换的,以素微心中所执,能这么快从幻境中出来已经是非常好了。趁着此时,她又追问道:你在幻境中见着什么了?偏生这等时刻的素微是最难抑制自己情绪的,她蓦地抬头道:师尊真的这般好奇么?就算知道与您有关,也要问下去么? 卫含真想了想,正打算说一声罢了,便见素微陡然间贴近。 那股距离感仿佛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 她的动作一点都不轻,因那股子急促,搭在了肩头的长发滑落,道冠上坠下的一根红丝带也随之晃动不已。 我见师尊邀我双修。 第124章 每一次被逼急了之后,平日里的冷静从容都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熔岩一般火热的心。 卫含真认真地回视着素微,直到她先承受不住转移了视线,她当然不会觉得素微说的是诓她的假话,以她心中所执,幻境中见如此场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她这么快便能够识破幻境了?她以为至少会在幻境中沉沦片刻。 卫含真问道:你也想吗? 素微抿了抿唇,她往前踏了一步,真到了卫含真回应,让她如愿的时刻,又是不自在地退缩。是不是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师尊才会让一切都由着自己?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不甘示弱地抬起头望着卫含真,她坦言道:我想。她将一颗赤诚的心摆在了师尊的跟前。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道:你应当知晓,我不会拒绝你的。她一抬手,似是要抚摸素微的面颊,可落下的刹那又是一偏,最后缓缓地落在了素微的肩头。指尖擦过了柔顺的发丝,她道,这样能够解开你的心结么? 素微轻声道:师尊事事皆由我,我得到了很多,却又奢想更多。 卫含真定定地望着她,良久后才应道:你可以想。 她一拂袖,道宫的门訇然关起。 两个人也转换了位置,由外殿到了内室之中。 熏炉中的烟轻轻袅袅,朦胧中泛着淡淡的紫气。 卫含真注视着素微道:双修能够增长你的修为,不失为一种修炼之法。 素微: 先前为镇灭业力神魂交融,与双修还是略有区别的。不过两者都与识海有关,非至亲至爱不得为之。在修仙界中多得是双修道侣结契,从而增强自身的事情。卫含真从未想过这么做,可现在素微提出来了,她思忖一阵,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为的。 素微坐在了卫含真的对面,她的面色泛红,心中已然萌生了退意。手指捏着衣摆,她时不时抬眸望着满脸凝肃的卫含真,心中尽是忐忑不安。 卫含真横了素微一眼,出声道:静心。 素微闻言忙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头,才成就道器的造化童子也不曾闲着,他尝试控制自身的伟力,并且尽可能将逸散在微山之中的造化幻给收回。云鸢、云婳二人并没有被困住多久,其门下的弟子一个个也是通透的,在数载之中陆续脱困。直至某日,道宫之中传出了一道清亮的剑鸣之声。虽不能直接迈入金仙境,但是在玄仙这一层次,也逐渐地圆满了。 恋耽美 ——(108) 如果没有造化神盘这件道器,只卫含真、素微二人,是绝对不会选择攻袭扶桑王庭的,但是现在有道器在身,可使玄仙尽数入幻世之中,至于金仙,纵然是侥幸脱困,其气意神都不在圆满的状态,卫含真有把握能够对付。 青帝在冲击更高境界,就算王庭之中所有力量都死去,他也不会打断自己功行,这正是我们的好时机。卫含真肃声道。不然的话,青帝这个大罗金仙动手,她们几乎无有抵抗之力。 在微山清修的女修听闻卫含真二人要去扶桑王庭,一个个也自告奋勇愿意追随。 只不过卫含真拒绝了她们的好意,以她们的修为前去王庭,只会白白地丢了命。对于这些女修,她心中已经有了成算。鸿蒙五方地域实则已经乱了,难保各脉道统能够顺利传续,她不如在微山开下一脉,将各境得来的道书送给她们参研。这是她庇护之下的众道,是鸿蒙道统的一个变数。 巨大的树木枝干撑天,栖息着无数的飞鸟。在这之上,悬立着无数座的清光湛然的道宫,宛如一座座悬空的飞岛。 卫含真杀到了扶桑王庭的时候,雨花空、白岐阳二人已经惊觉,不过这段时日他们已经召集了数位金仙一道坐镇王庭。他们不信,卫含真能够一人杀死数名金仙不同。再者,这扶桑王庭之外,还有一座与法狱联结的阵法! 囚困在法狱中的卫文儒,因某些事情不能杀,可实际上,折磨一个有无数种手段,并非是将其杀死。眼下的王庭大阵,便是以扶桑法狱为阵心,以法狱中所困的修士力量为阵源而成的,扶桑法狱是大阵的一部分,一旦大阵被打破了,法狱中的修士自然也会沦亡,这样的死亡就怪不得他们了。 雨花空虽然自殿中走出,但是其仍旧立身于阵法之中。他望着卫含真二人,眼中掠过了一抹森寒的光芒,他冷笑道:微山山主,卫真人的确在我扶桑法狱之中。他擅闯我扶桑王庭,打伤我族修道士不计其数,罪大恶极。让他活着已经是帝君最大的恩赐了。微山山主,若是识相,早早地离去吧。如果真的斗争起来,雨花空是有把握赢的,但是他知晓自己这边也会有伤亡,他不想那个人是自己,只好尽可能避免这等状况。 卫含真淡淡地望着雨花空,不说太一祖师与青帝之间的纠葛,便算是太一宗弟子与扶桑国王庭修士之间,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们囚困卫文儒,而自己则杀了风逍遥一众,此日退去了,等着青帝腾出手来报仇么?她伸手往前一点,便将雷光涌动,轰然落在了阵屏上,发出一脸的爆响。 雨花空只是漠然地望着卫含真攻袭阵法。 扶桑法狱之中,除了卫文儒之外,还有数名被囚困在此中的修士。阵法所需之力皆是从他们的身上抽取,而阵法所承受之法,又是尽数落回到了他们的身上,血腥气在扶桑法狱之中蔓延,忽地一阵爽朗的大笑传出,响彻天地。在附近守御的白岐阳听到了这笑声,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快速掠到了法狱之中,望着身躯上满是鲜血的道人,冷声道:等会儿你便笑不出来了。 卫文儒对上了白岐阳憎恶的目光,伸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他慢条斯理道:我卫文儒以金仙之力打伤大罗金仙,我儿自然不会比我差,你们当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白岐阳闻言脸色更差,卫文儒说得是实话。当初他一个金仙闯入了王庭之中,他、风逍遥、雨花空联手连拦住他片刻都做不到,至于帝君虽然将卫文儒擒拿住,可身上的旧伤也被牵动,实则没有讨到太多的好处。但是在鸿蒙之中,有卫文儒一个变数便够了,难不成还会有第二个么?他们卫家的血脉当真这么好?深深地望了卫文儒一眼,他道:很快的那位就知晓阵法之妙了,她会动手么?做那弑杀父亲的人? 卫含真在动手的刹那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阵法之中一抹同源的气息让她心中生出了忌惮,面色一变再变,最后一抬眸,冷冷地盯着雨花空,怒声道:你们做了什么? 雨花空微微一笑道:微山之外多有阵法,山主对此不是造诣颇高么?这还看不出来?卫真人便在扶桑法狱之中,而这法狱便是阵心,你为救父而来,可这大阵一坏,你变成了罪人,如何选择呢? 卫含真闻言心中蓦地一沉,她暗暗地在心中推演阵机的变化,可不管怎么推演,想要解开这大阵,便要破开阵心,而阵心便系在了卫文儒的身上。若是水盈在便好了,她持一剑,随意从大阵的那一角开始,都能够将剑意化入,慢慢地改变大阵内里的演变。 师尊?素微心思一沉。 卫含真寒声道:我便不信所有人都在王庭之中,阵法打开之前,我便去杀他扶桑一脉的弟子!她感知了片刻,察觉到暗自埋伏在一边的玄仙人数不少,恐怕等她被阵机卷入的时候,便会一道动手!走!卫含真喝了一声,便直接身化剑光,朝着气机浮动的地方掠去。一道剑芒越来越亮,而剑鸣声也越来越清脆,数息之间,化作了无数道剑影落下,每一道剑影都在夺天地间的灵机壮大自身,接着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演变。 有卫含真在前方开道,素微一剑掠过,所有的光影、气息纷纷破碎不存,自世间消失。 王庭乃是扶桑国的核心,能够进入其中的都是犹为重要的人,固然有几个天纵英才被特许在其中清修,可王庭之外驻守的玄仙才是扶桑国的未来。卫含真和素微摧枯拉朽一般往前推动,剑影如星芒璀璨,眨眼间便已经夺了数条命。原本得意的雨花空却是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卫含真会如此不管不顾,对着修为低于自身的小辈出手! 卫含真的确不想管那些规矩了,诚然,于修为上是小辈,但是于岁数上他们早不知长于自己多少。眼下出现的,都是阻道之人!扶桑王庭既然不义,她为何要墨守那些破规矩?! 青帝很有可能是不在乎底下修士的,可等到他出关,自己一行人必定会遭受责问,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但要自己出去对战,雨花空也是做不到的。看来这个时候就得用那法子了,雨花空面色变幻不定,片刻后他大喝了一声,身上灵力暴涨,而大阵似是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推动,开始产生着某种变化。它不再是保持守势了,而是凝出了无数晶莹剔透的晶体,如同大雨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此是用大阵的灵机结成的,每一枚都相当于金仙修士的一击! 第125章 说到底,灵机也是来自于被囚困在其中的修士,不管是哪一方动手,身在法狱之中的卫文儒都不太好过。 卫含真的神情冷沉,剑光去势并不减,如同星雨一般落下的晶体发出了嗤嗤的声响,与空气摩擦带出来一长串的。只是在逼近卫含真师徒二人的时候,一条浩浩荡荡的雷河猛地涌动了起来,滔天巨浪将晶体尽数吞没,只见雷光窜动,无数哔哔啵啵的声响传出。 雨花空也没指望这些晶体便能够降服师徒二人,只要能够牵制这两位的精气便够了。那头已经有金仙下场,不过其并不与卫含真二人照面,而是借助自己的神通将周边的玄仙弟子尽数转移出去。 扶桑法狱之中,因为阵力无数的灵机自体内涌出,根本不受自身的控制。卫文儒的身侧几度凝聚出剑意,但是眨眼间便被阵力给压散了。白岐阳只是冷眼看着卫文儒的挣扎,讥诮一笑道:你怎么做都是无用的。就让我们看看,那位会不会退去吧。 是么?卫文儒唇角上扬,他的眸光湛亮。他的灵力起伏已经融入了大阵中,成为大阵的一环。若是打破了大阵内部的稳固,这以扶桑法狱为阵心的大阵自然而然就坏了。不过他知道,卫含真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从外部而来的攻袭,会使得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扶桑法狱给承负去,就算是金仙之体,恐怕也要受伤!不过他们以为将自己拘束在此处,自己的剑意就完全发不出了么? 对上卫文儒的笑脸,白岐阳只觉得心中一阵阴冷,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压下了极度的恐慌。他抬眼望见流光如陨星,坠落在那奔涌不息的长河中,他们这边消耗的只是阵力,而对方则是运转自身的灵机。此消彼长,等到她们的气息落至低谷的那一刻,胜利便会到来。 你害怕了?卫文儒望着白岐阳,轻呵了一声道,只不过是仗剑杀了一位同辈而已,你们就害怕了?若是剑光来回,斩却无数,你们还有接战的胆气么? 白岐阳冷冷地望着卫文儒,嘲弄道:卫真人,如今你也是阶下囚。 卫文儒大笑道:谁人不是此间囚徒? 晶体闪烁不定,急若流星。 要真是源源不断也是个麻烦。卫含真拧着眉,神情严重。忽然间,眉心深处似是有什么在跳动她心念一动,尚未将那异样的感觉驱逐,便有一道剑光自眉心深处激射出,狠狠地斩落在了大阵上。剑芒照亮了天阙,大阵逐渐显形,流光转动,无数道青木气息交错在其中,便是它们将扶桑法狱中的不同源气机联结在一起。 剑光落下的一刹那,卫含真便知晓了这道剑意乃是属于卫文儒,只是她不记得是几时被埋下的了。 剑意声势煌煌,但是没入了大阵中时是悄声无息的。雨花空在见到那可怖剑光的时候紧张之意达到了极点,然而半晌无动静,他的心又逐渐地回落。然而坐镇着扶桑法狱执掌大阵权柄的白岐阳神情不大好看,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了一派轻快笑容的卫文儒,怒声道:你们怎么敢?! 那道剑光融入了大阵之中,便去追寻卫文儒的气机。原本大阵是由青木之息持衡的,眼下化入的剑光使得这个平衡被打破了,独属于卫文儒的那一方力量根本压制不住。他的功法本来就迥异于鸿蒙圣域,变化奇诡,需要费大心力镇压,他们也是祭出了一件仙器才做成此事的,然而此时那仙器也支撑不住了! 卫含真望向了素微,沉声道:阵法就要自行溃散了。她的神识快速地转动,在刹那间便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找到了那因为平衡被坏产生的裂隙,直接将造化神盘的气息渡入。其实趁这个时候,她可以自身闯入阵法中的,但就怕扶桑那边有什么后手,他们有宝器在手,难道自己便无了么? 白岐阳不再理会放肆大笑的卫文儒,就算多了一丝力量,他也别想从法狱之中脱困,冷笑了一声,他身上一道碧绿色的光芒往上攀升,身后浮现了一株无穷巨木,花落缤纷,望之如雪。就是这片雪色猛然间朝着大阵中灌去,使得游走在阵中的青木之力重新化作了具有束缚力的枷锁,将那多余的剑气紧紧地困住。 片刻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朝着阵外望了一眼,晶石如星,气机如潮水起伏不定,那两人仍旧被困在了阵外。 卫真人,你的谋划怕是不成了。白岐阳冲着卫文儒微微一笑。 卫文儒则是一挑眉,反问道:是么? 一股警兆骤然浮现,白岐阳心中一片冰寒,他下意识地掐诀凝结出一片青光,将自身护持住。一道疾光闪过,将那青芒削去了大半。白岐阳心中困惑与惊惧交加,他转身便见到脚踏着长河,剑芒绕身的卫含真,一个你字未出,剑芒乱洒,青白色的剑气交缠游动,骤然从他的身上穿过!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雷光,并着那具备着杀戮之息的剑意齐落。这一个照面,白岐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陷落。也不是他修为不济,而是这攻袭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刻尚在阵外,眼下忽地突破到阵中,便算死白岐阳也没有预料到这点。 造化神盘已经是道器,就算是渡入了一丝,也能够做到乱本真的地步。白岐阳最后看见的是虚像,其实阵法在造化神盘之气渡入的刹那便已经彻底崩坏了,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扶桑法狱中关押的尚有许多不认识的修士,卫含真蹙了蹙眉,扬手一道剑光,只将卫文儒的束缚卸去。 卫文儒囚困在大阵中百载,气机其实已经削弱了不少,远不是饱满的状态,可是当他长剑在手之时,那股锐气比之卫含真还要强盛,显然已经触摸到了上层境界的门槛。他也不问卫含真余下的事情,只是朝着她一颔首道:你们只管大胆前行,余下的威胁我替你扫除。在王庭之中,可不止白岐阳、雨花空两名金仙。如今白岐阳陷落了,那边应当很快便能察觉。 卫含真嗯了一声,朝着卫文儒一颔首,便带着素微往另一侧灵机起伏的地方去。造化神盘在此间停留的时间越长,其幻境对修士的浸染就越深。在他们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之前,都是单独的修士,而非是拧在了一块的金仙,也就是这个时机,是最好的动手时刻! 扶桑王庭之中一片乱象,剑气激射。闭关中的青帝并非直接断去与外界的联结,其实是能够感知到的。门中的修士死亡,他自然是惊怒交加,但并没有立即出去替他们复仇的打算。洞府之中,镜子映照着他阴冷的面孔,慢慢地从镜中走出了一个与他容貌一般、峨冠博带的道人。只是在站定的刹那,那道人便开始转变自身了,一道道剑痕落在了如玉般的肌肤上,平白的添了几分可怖。此是当初太一祖师留下的剑痕,青帝将之暂时寄托在自己的镜像上。此是他根据神通造出来的化身,能够暂时地牵系住那道剑意。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化体仍旧是他的一部分,到最后成就道果还是要合一的。如果不将这道剑痕驱逐,他便不能够得到圆满。他的做法便是让剑意压制着化体,而正身则是借着造世之功攀登上境。其实那还不是真正的上境,因为他有化身尚未同步成就,不过这不要紧,他的正身成就便能够以更高层次的力量消逐剑痕,最后再让正身与化体合一,达到圆满。 为了达成这一步,他已经谋划了数千年了。费尽心思得到了一块天外混沌石,以之承载一个混沌空间。不过这个造世之人,是在夺取造化之功,是不能够在那方留下太多印痕的,要不然会被天道所夺,故而在那方地域他的力量是逐年消退,慢慢地变成无法插手世间的运转。但这些都不重要,那个世界就是承他而来的,他们信奉的造世主便是他。只要他现在做最后一步,将那混沌小界承托出来,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界域,便算成功了。掐算着时间,那小界的吞吐也该合乎大道运行了。 牧桑注视着被剑痕囚困的狰狞化体,眸光暗了暗。他将心神浸入了小界所在,眼前是一片混沌迷雾,连他也看不清。大喝了一声后,无边的伟力在他周身涌动,他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无穷的法相,仿若开天辟地的巨人!那深藏于裂隙之中的混沌空间猛然被剥离,逐渐地与世间混同,成为一方世域。 在这一刻,鸿蒙的大罗金仙俱是有所感,凝目朝着混沌空间现世的地方望去。 昆仑境中,白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他背着手凝视着东边方向,眸光深邃而晦涩。 还真是被他做成了?! 炎谷之中。 浑身火焰的巨人逐渐收拢了自身的炎气,往前踏了一步,便没入了红袍修士的充满强悍力量的身躯之中。 恋耽美 ——(109) 指尖拨动时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响,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容。 牧桑啊牧桑,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么?要是当真成就了,那鸿蒙只剩下《根本木经》,何来我等容身之地啊? 话音落下,在那世域浮现的地方,猛然间无数星火下落,仿若末日降临! 第126章 若是青帝当真成道,则天地混同,只随着他的心意发展,其余的功法无有生存之地,上境之路被堵,故而旁人是绝对不可能见其证得道果的。不过有的人选择此刻袖手旁观,因为青帝成道到天地混一则有一段时间,或可做文章,也有人譬如炎帝,便不再打算忍耐,而是直接对那方托起的世域动手脚。 青帝选择这个时机成道也是有他自身考量的,一来太一宗步步紧逼,他怕太一祖师归来彻底断绝道路,二来则是此刻的鸿蒙圣域,泽国两位争夺帝君之位,无闲心也无力量插手;白帝因自身因果牵系,上境无路,没必要直接得罪自己,至于黄帝已经死在了妖庭的手中,他需要注意的对手唯有炎帝姜融。 当初与涿鹿之野结盟,并非是一点好处都不取。此刻见火焰如陨星落下,那半隐半现的世域外间出现了一片薄薄的黄土,这片黄土眨眼间便覆盖了整片地域。在黄土之上,无数碧莹莹的青木得以茁壮成长,枝条向着四面延伸,直到承负起那片火雨。 神息壤?炎帝双眸一沉,冷冷地哼了一声。此是鸿蒙之中最富有生机力的异土,不料黄帝将之给了牧桑。再加上牧桑的《根本木经》主生,在这等形势下,除非他的正身前去那片世域,不然不可能将其打坏。可就算真去了,也不一定会做到。他猛地一拂袖,选择了罢手。当初连太一祖师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他就不信以牧桑之能可以迈出那一步!他们一个个证得大罗金仙,长则万载,可从来没有与那片神意相接过。成道之机何其渺渺? 牧桑此刻的神意已经同混沌古国勾连在一块,随着世域被他庞大的力量承托起来,那股莫名的感觉越来越真切。有着造化世域之功,便相当于夺到了大道的一部分权柄!而他有此可领悟大道,从而执拿天机。到时候一念动,可改变天地,也能够将那陨落的人全部都复原了回来。 扶桑国王庭之中。 因造化神盘之力,此地的金仙大多被分割在了各处。卫含真和素微二人抓紧时机,各个突破。而另一边卫文儒持着剑也在替卫含真清道,等王庭的金仙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只余下三人,而且发冠散乱,神情颇为狼狈栖惶。他们的手中的确有仙器这等存在的,可那微山山主除了仙器,还有护身的道器,以他们的层次难以将道器坏去,这怎么打?而且那位的功法着实邪异,天地灵机都在被其侵夺。时间越长,胜算就越小,而她身侧的,虽然只有玄仙境的修为,但是剑道造诣极高,剑光来回旋动,不论虚实,皆可一剑斩去,只要被那道剑光斩中,便意味着从世上消失了! 我等数千载祭炼,难以将仙器推入道器的层次,她倒是好,身上怀有两件道器!厚此薄彼,天道何其不公?王庭的人也知晓天生道骨,但是在他们的眼中,这只会让其人成为真魔之敌手,哪想到真魔都不是她的对手!所谓道骨天成,是得天之眷啊! 为今之计,只能够等待帝君成就了。 不只是王庭余下的修士在观望,各方势力都在观望。一颗大星光芒粲然如月,落入那大道长河之中。其周身的气息逐渐与四面同,一呼一吸间,已然化入了大道之序中。此刻没有任何的声响传出,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莫名出现一道感应!那个世域成功地被牧桑给承托出来了。 显化了。卫含真望向了那个方向,眸光深邃冷峻。 世域被承托而出,牧桑开始着手取其信仰。当初创立此世域的时候,因怕被大道所知,从而镇灭,故而他抽走了自己留在世间的大部分力量。不过没有他力量浸润也无妨,他留下了一脉道传,只要此界的修士信仰他,当他作为创世主,他便可轻而易举获得其中之力,从而攫取大道创生权柄。 一枚菱形的暗黑色宝石飞掠了出来,此是混沌石上的一部分,可借此与之形成感应。下一刻,牧桑的化影便猛然撞入了那片新出现的世域中,要与之合一!可就在他动作的时候,那悬浮在半空的菱形宝石忽有所感,化作了一道流光往鸿蒙落来,其速度犹为迅捷,眨眼便腾跃了亿万距离,破开了空间,落到了素微的跟前。 素微神情莫名,她转向了卫含真眨了眨眼。 卫含真道:混沌石残片。她的判断并没有错。 素微以混沌石祭炼神通,她的身上有着极为浓郁的混沌之气,对残片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牧桑不是想以其为钥,攫取造化之功么?那她们就不客气收下了! 牧桑浸润在一条大道长河之中,过去的他曾经走上过大道之限,可并未成功进入到最为璀璨之地,他伸手抓住了一抹星光,仿佛要从中汲取道韵。他的确也感知到了道意,然而下一瞬间,便有无数的伟力朝着他身上压下,想要将他自其中斥出去!牧桑心中犹为不甘,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地步,怎么可能放弃眼前能得的?他大喝了一声,猛然将混沌古国的气运和信仰加在自己的身上,如此与大道的斥力相抗衡!只是在那股气运和信仰之力落在身上时,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的画面错乱,神魂之中仿佛有无数道剑光在游走,这股斥力是来自于气运本身的,从里到外的崩裂了他的元神! 怎么可能?!此刻的牧桑满目惊骇!混沌古国乃他所创,可眼下出现这等情况,说明他无有资格接收!他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他狂吼了一身,整张面孔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他拼命地抗拒在此中的力量,可就算他是大罗金仙,在大道的伟力前也不过是一只渺小的蝼蚁,顷刻间便将他的神魂碾为齑粉。 原来在元真女帝登位之后,为排斥异己,便断了创主的信仰和供奉,怕创主的信徒再次复归,她又下令全国祭祀卫含真、素微二人,还将他们留下的道法传下。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国主的努力,玄士已经不再祈求上苍,而是全凭借自身的力量守国了。他们极为感激当初传下道法的卫含真二人,从一开始的被迫变成了主动祭祀。因果相缠,此世域的气运和信仰早就与青帝断开了联系,而落在卫含真她们的身上。 那个世域仍旧沉浸在大道之序中,但是外头瞧的人都能够看到,那神息壤以及绿莹莹的枝条逐渐地褪去了,牧桑的气机衰落了下来,似是整个儿被大道抹杀了。在庆幸大道权柄未曾被人所夺的同时,心中又浮现了森森的寒意。难道他们无法证得道果了么?太一祖师败了,而青帝同样也是败了 扶桑王庭中。 青帝麾下的一众金仙已经无闲暇恐慌了,因为他们亲眼见着一股造化伟力自混沌石残片中涌了出来,落在卫含真和素微的身上。那股力量森然可怖,给人一种沾之即死的感觉,然而被伟力笼罩的人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反倒是自身的修为层层拔高,一直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界。 大、大罗金仙只要不傻,就能够明白,青帝用以攀登上境的气运和信仰,尽数被这二人所夺,可她们一直在此处,并未动手脚,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一幕? 卫含真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几人,不会她也没有动手将他们给抹杀了,而是一闪身便到了青帝闭关的地方。正身已经被大道逐杀,然而其一具承载着剑痕的化身仍旧留在此处。按理说,被大道逐杀之后,青帝不管是正身化身都应该消失不见才是! 冥海真魔卫含真眼中闪烁着寒光,长剑骤然往前一横。 在冥海六大魔王之中,折桑魔王已镇灭扶桑为己任,自然也会趁着这个时机侵占牧桑的躯体。 此刻见被卫含真认了出来,折桑像模像样地朝着卫含真打了个稽首。 卫含真冷笑了一声。 折桑挑眉一笑道:道友若是杀了我,只会引动冥海的异变。我不会死,我会回来的。 那就下次回来再说吧。卫含真淡漠道。剑下已经陨灭了不少的真魔,也不差这一个。冥海背后的那道意志迟早要现出身影的,与其放这东西在外面捣乱、添麻烦,不如直接扼杀了! 折桑自知逃不出去,他注视着卫含真,又道:你这么做只是无用功。 卫含真并不应答,也不在意折桑的话语。 冥海真魔乃是大道之外,是大道规则延伸不到之地。随着大道的显化,大道之外的魔念也会随之显化。 她对冥海真魔的认知一时来自前人,二来则是自己功行提升,心中自然而然生出的明悟。对冥海真魔的认知不同,她选择的道路也便是不同的。剑光化作了亮芒点点消散,在离开这个山洞的时候,数百道神霄雷落下,将之整个儿葬在了爆裂的雷光中,原本残存于一角的浊灵之气,顿时也被扫荡一空。 这回攻伐扶桑国,算得上大获全胜,尤其是暴涨的修为。 可眼见着是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层次,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那只是混沌古国的气运带来的异变,想要真正进入这个境界,还需要将那股外力加持的修为尽数消化了。故而此事一了,卫含真便与素微二人回到了微山中闭关,余下的烂摊子反正太一宗和卫文儒会着手处理的。 太一宗中。 这一战的成果让众人吃惊不已。 不过要是牧桑仍旧在王庭而不是追逐上境造成身陨,结局便会与此不同了。 冥海之中六大魔王已经死了两位,但是相反,镇守在那片的弟子身上的担子没有减轻,那股子承负反而加重了。 真魔无时无刻不是在演变中,它只追逐对自身有利的一面,过去是鸿蒙圣域五方帝君强,便演化大魔头对付五帝,而现在么不好说了。 祖师的化身在之前已经显现了吧?是不是祖师要归来了? 彻底归来的可能性不大,道脉存只是留有一线生机。若是有人走上那一条路,或许可复归。 说到了此处,众人都沉寂了下来。谁不想去摘那道果呢?可是那处的危机更甚,是直接与大道追逐,成就道果便是抢夺大道的权柄,而这等权柄越积越多的时候,或许会身化大道,到时候自我能存么? 再等待一阵吧。一道叹息声响起。 数百载之后,微山地域清气浮动,隐隐藏着金色的亮芒。一道溟漠无涯的法相腾升起,充斥整个天地。气机流动,仿若天地的呼吸,一道剑影蛰伏在其中,各方的清气都往那一处流动,不断地壮大着其声势,整座微山顿时成为灵机最充沛之地。这异象持续了大半个月才消失不见,微山又重新恢复成过往的清寂。 昆仑境中,玉昭望着那腾升的清气,负手感慨道:不到千年便有如此成就。顿了顿,又转向了玉无忧道,你那后辈如何了?都是九州上来的,应当不会差吧? 玉无忧:好半晌,他才道,并非谁人都能够做到这地步的。青帝败了、黄帝败了,而泽国的争杀也出了结果,由梅泠坐上那位置,接下来我昆仑境该如何? 玉昭爽快一笑道:自然是顺天而行!成就大罗金仙,在鸿蒙便坐到了那旁人无法比拟的高位。当初生死剑她们尚且需要寻求庇护,可如今眨眼一变也能成为一方帝君了。世事无常,竟是如此啊!不过他与梅泠俱不愿与微山对上,炎帝那边会如此么? 玉无忧神情莫名地望了玉昭一眼,若真是顺天而行,岂会承那因果落到如此境地? 微山道场。 托庇在此处的鸿蒙修士并不少,他们在此修炼,并不需要改换自身原本的道法,而且靠着功数可以换取到上乘道典。要知道以往师徒、世家传承,寻常散仙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道典的,只能够依靠自身在载道石碑上领悟神通术。 在青帝那边事情一了后,妖庭便送来了涿鹿之野的道书。而等到卫含真成就之后,昆仑境与泽国也送上了不少解道之书示好,如今的鸿蒙根本经,只差《根本火经》那边的上乘道典了。 卫含真的法相已经尽数收敛起来了,但是她并未出关,而是沉浸在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她的神意在大道长河之中,周边围绕着无数的星光,皆是大道的显化。当初她在大道之限上也是走过这一条路的,不过因为自身层次不够,无法领悟到其中的道法神通,如今到了大罗金仙境,那原本无数领悟的道意变得明晰起来。星光围绕在她的周身,衣裳的山河纹饰似是鲜活了起来,仿佛是山河本身。 卫含真一直往前方走去,直到望见了一道模糊的道人身影,这并非是当初所见的大道为自身设置的可停驻之地,而是另外一个道人。毕竟当初大道之限只见我,而她现在是神意攀升,故而能够见到大道长河中曾经留下气意的人。心念一转,卫含真便明了过来了,此人定然是太一祖师。以祖师的伟力,当初为何会失陷在大道长河之中呢?卫含真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浓郁的好奇。就在她不停地接近太一祖师的时候,一道剑光往长河中一划,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不要再往前走了。道人声音温和,他的面容模糊,似是无数星芒组成的。 卫含真不解道:为何? 道人沉默了半晌,伸手朝着前方再度一划,只见那缭绕的星光被剖开,在那视野的尽头,并非是道果,而是一片死寂的、充斥着邪机的黑暗。这是大道的对立面,若是此恶气不消,一旦成就了返回自身,便会将邪机带回世间。 此物未消之前,谁也不能够成道。 卫含真自身的功行没有到可以接触到最终道果的时候,宰道衡机,衡定天序,若众生不解脱,她也不会解脱,她眼前所见的一切是太一的化影给她看的。在察觉到自身神意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开始往后退去。只是在最终抽离的时候,仍旧朝着太一祖师所在之地望了一眼。却见原本可攀升更高境界的祖师,自行散去一身修为,只留下一点气意钉在了这大道长河之中! 道宫之中,卫含真双眉紧蹙,回想着大道长河所见。 为何祖师尚不能越过那关,此刻她终于明了了。不过在她的认知中,只要那根本魔在,真魔是消杀不尽的。因为天地之间清浊平衡,不可能没有浊阴之气的存在。而有浊阴之气,冥海之中便能够继续催生无数的真魔。卫含真仔细思忖了一阵,觉得此事还是可为的。如今真魔显化,可实际上是一个根本魔意识的显化,只要将那只根本魔除去了,天地间的恶气应该会少上很多。虽然浊阴之地会再度诞生这等大魔,与大道相抗争,但它一开始也是个从弱到强的过程,之后只要派弟子不断镇杀冥海浊阴之气,便能够将其约束在一个可控的范围。 如今的问题便是如何将那根本魔给引出来?原本根本念一消,六大魔王回归根本念本身,而魔主会显化于世,可这样出现的魔主已经达成了自身目的,整个鸿蒙都围绕着《根本魔经》转动了,根本不可能选择这条路。或许将余下的魔头斩杀了?如此魔主的根本念会变换,到最后直接现身也不一定?而且这等时候,根本执受挫,相当于其自身的实力也有所衰减的。 恋耽美 ——(110) 卫含真心思百转,主意一定,便给太一宗送了一道飞书。 而太一宗那边也很快返回了书信,同时还带来了一枚玉简,说是祖师所遗留之物。 卫含真将神思沉入了玉简中一望,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此玉简是太一祖师最后所留,其中记载着他布置的手段。 鸿蒙诸域与真魔共存,其道心之坚,不会整个儿被根本魔所夺,但是某些地方会被魔念影响。 根本魔侵吞一切,只余下自身,是一个唯一的过程,而诸道欲通上境,只传自身根本经,虽然仍旧在大道之中,可也落入了一个执字,皆是要将大道化一,抹去一切变数,这是大道不允许的。故而要对付真魔,需鸿蒙诸道的道法,但这一过程中极有可能为真魔反制,所以需要一个变数。 他当初前往九州传道,一是存不被真魔侵染之地,二则是留下一个大道变数。 诸界已经转入根本经,唯有九州尚存了。 卫含真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开,祖师其实只传达了一个意思,便是让九州修士研习鸿蒙的道书,因九州修士自身存在着变数,故不会因求一堕入魔道之中。自入鸿蒙之后,九州修士里,沐灵心尚在佛国,而甘如英则是在妖庭,可代表妖族一脉,至于洛惊鸿,则是在昆仑境中。清声和云池月在太一宗中时得祖师提点,转入《根本木经》与《根本心经》之中,似是一切都按照着命轨有序发展。 要说唯一的缺口,便是在炎谷了。 素微同她一般,双功同修,其最先进入地域在泽国,故而昭示着她可以入那《根本水经》至于火属,自己门中尚无火属弟子。卫含真记不起九州的事情了,她思忖了片刻,心念一动,一道化影便落在了素微的道宫之中。 原本坐在蒲团上清修的素微有所感,倏然间睁开眼眸,凝视着卫含真。 卫含真道:九州修士之中,可有谁是火属功法的? 素微眼皮子一跳,她首个想起来的人便是玉言,不过在九州时恩怨便已经了结了。她想了一会儿,过去的前辈以及弟子中都有修习火属功法的,奈何没有一个飞升到上界。良久之后,她摇头道: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便是无有了,难不成自己转入火属功法中?以宰道衡机之术,也未尝不可。 第127章 素微见卫含真皱眉沉思,又道:师尊寻火属功法的弟子,是为了何事? 卫含真叹了一口气,将太一祖师留下的玉简上的内容告知素微,又提到了自己在通往上境的道路上所见之事。她道:冥海真魔难消,大道之路便不通。祖师传下了法门,以我九州修士各持鸿蒙经一部定压。现在各方的道书和人选都出现了,除了炎谷道经和火属功法的弟子。 素微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她忽地想起了一个人,她道:水盈道友不知在何处历练?她的剑意乃是化剑,非是衡定之功,或许可转入《根本火经》?若是玉言师妹没有发生那等事情,这件事情便圆满了,可偏偏出了岔子,她一出生便被邪握之兵所污染,最后长成了那样的性子,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或许这便是真魔那边的抵抗?缺一角,徒增变数。不过现在想这些事情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卫含真想了一会儿,觉得或许可行。她点了点头,应道:那我瞧瞧水盈道友在何处。她如今已经到了大罗金仙境,推演之能又更上一层楼,只要水盈身上没有法器遮蔽了自身的气机,都能够自鸿蒙之中寻到。她也没有折回自己的道宫,而是直接在素微这处坐定,开始闭着双目推演。一边的素微也不再打坐了,而是认真地凝视着卫含真,心思百转。 炎谷之中,炽热的火气升腾,将天穹照得一片火红。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炎炎的烈气中穿梭,直至前后的路都被人堵住她才停了下来。 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拂,那张冰寒若霜雪的面容上忽地浮现起一抹无奈的情绪,她停了下来,望着那群始终跟在自己后方的修士,问道:你们跟着我作甚? 追兵有五人,身着黑红色的劲装,乃是炎谷的散修。此刻的他们横眉冷目,怒瞪着水盈道:你怎么能够拿了东西就走? 水盈咦了一声,问道:这东西不是大家都能够取的么?我为什么不能拿?数百年间,她四方游历,几乎走遍了整个鸿蒙。听说炎谷之中有一朵异火,她便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运气不错,那守护着异火的巨兽被炎谷的修士打得奄奄一息,而修士们也在这个时候大打出手,她便趁乱取走了异火。 你异兽是我们打伤的! 我知道呀。水盈偏着头,她望着那修士,微笑道,但是跟我取走异火有什么关系? 那散仙还想说话,余下的几人却没有这个耐性了。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同伴,沉声道:别跟她说了,直接动手抢了就是!别说这守护异兽是他们打伤的,便算不是,他们也要抢夺的。他们不像大宗的弟子,需要什么只能够以命相搏。 水盈叹了一口气,一道剑光在周身旋转。她望了眼那五人,无奈道:既然你们要战,那我只能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纵着剑光跑着。她怎么都是个剑修,剑遁之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先前一直被这群人坠在后方,不过是因为需要分出修为去镇压那一直挣扎燃烧的异火罢了。 这朵异火对炎谷修《根本火经》的修士而言,是大补之物,吞了之后修为能够暴涨。至于水盈,她吞了异火没多大用处,只是单纯地将要将它降服,用来祭炼剑意。诸如这一类的异宝,在另外几个地域也找了些。炎谷之行结束,她该回到微山了。 卫含真没想到推算出的结果在炎谷,不过这样的结果让她觉得水盈可转入《根本火经》的可能性增大了。她尚未同炎谷修士接触过,不知晓他们是哪种人,思忖了片刻后,让清声、云池月二人前去接应,至于她自身,则是同素微一道前往冥海。 果真如折桑所说,在将之斩杀之后,整个冥海再度进行着异变。太一宗的修士眼下没有后顾之忧,未防新生的魔王,将几乎全宗的力量都放在了这一处。各人的功法不同,在浊阴之气、真魔精质源源不断的冥海之中,以他们的神通,是无法彻底诛杀真魔的。 冥海深处,魔息翻滚着,一股压抑和森冷传出,本能地排斥着进入此地的修士。 最初在冥海历练的时候,卫含真与素微修为太低,根本不会涉入冥海的中心。而冥海之中的魔王似是很识趣,不停地推动寻常的真魔化物,给她们斩杀。如今真魔精质涌动,连开了意识、相当于玄仙层次的真魔都被推出来了,它们故技重施,可此一时彼一时,卫含真和素微已经不需要那般做了。 剑光骤然一亮,将那阴沉沉的天空划开了一道缺口,无数明光倾泻而下,阴与阳交错。 素微的剑意已经到了剑随心发,剑出无痕的地步。当你望到那一剑留下的剑痕时,其实剑早已经落下了。冥海之中浊阴之气流淌着,可是剑光所及之处,一切都被消杀,根本没有留有任何自浊阴之中汲取力量的余地。那群被魔王放出来的真魔,眨眼间便被素微杀得一干二净。 六尊魔相只余下四尊了。 原本各自秉持着根本执,从来不插手对方的事情,可眼下他们感知到了强大的威胁,故而一个个从冥海之中显化了出来。在四尊魔王之中,最为眼熟的便是手持根本经的骑象道人。 诸位与我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呢?断真魔王望着卫含真二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卫含真冷冷一笑,此辈向来是不要脸皮,当真是无仇怨么?先不说九州取道骨的事情,在鸿蒙的时候,扶桑国那边与真魔联结,欲对自己下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大道之敌。 见卫含真师徒二人不为所动,断真魔王就变了一副嘴脸。他朝着另外三尊魔王喝了一声,顿时四尊庞大的魔相显化了出来,他们的嘴唇翕动着,《根本魔经》自他们的口中倾泻而出。只要对方将之视为存在,那《根本魔经》便存在,她们的心也会落入《根本魔经》的痕迹。 卫含真眼中寒光一闪,她仍旧是未曾动手。 素微的眼中则是只有自己的一柄剑,整片冥海浮动的真魔精质以及恶气,都是要断绝杀灭的对象。魔相一边念着经文,一边大开大合地用拳脚轰来,素微神情不变,身上光芒转动,这片小天地间只余下森然的剑痕。在触及剑芒之时,魔相的拳脚宛如遇火之冰,开始快速地消融。不过他们与先前的魔头是不同的,被剑光抹杀的一部不会复生,然而其立根于冥海之中,便得浊阴之气时时刻刻的补充,除非剑光落下将他们的气意尽数杀灭。 卫含真沉吟了片刻,剑芒的确可以杀灭真魔,但对付几个魔王和对付一片冥海是不同的,若是前者能很快见分晓,但要是后者,或许会经历漫长的岁月。不过在一开始,她也没有打算下场,因为她知道素微不会被真魔所伤,在这一个斩杀真魔的过程中,她自身的修为和剑意都在不停地拔高。 已经是无数次的轰散又聚合,剑芒照亮天阙。不过四边都是浮荡的阴气,冥海生波,里面的战况极为激烈凶险,然而太一的修士没有一个进入此间的,而是扫荡着外围的真魔,以防他们自冥海之中逃逸出去。 这样的场景持续了数载。 卫含真感觉到是时候了,便将剑光往外一铺,只余下一小片的地域,至于外间的浊阴之气,尽数被灭剑给转化,无一丝能够供真魔所使用。 而真魔也意识到了其根源被卫含真所断,身形猛地膨胀了起来,那原本依照人身而成的在世之身顿时被撑开,转而化作了一团一团邪机,向四面散发着恶意。 六大魔王虽然生出了自身的意志,但是说到底都是从那根本魔之中来的,实际上是根本魔意志的显化。到了这紧要关头,除了镇灭之外,只余下另外一条回归自身的路了。根本执未曾达到,这万载之间做的事情不圆满,是不能够推动根本魔力量上升一个层次的,但怎么说都是自身的一部分,被杀灭了之后损失更大! 素微在这一刹那意识到了变化,她的剑光只穿过一团邪机将其杀灭,余下的三团却是自行消失了。而在这之后,整片冥海都剧烈地搅荡了起来,外头的浊阴之气竟然冲破了灭剑的封锁,疯狂地朝着冥海的中心涌去,在那无数的浊阴之灵中,一道模糊的身影开始变动。在六位魔王消失之后,那一直处在后方的意志出现了!它在寻找自己在世之身的映照,将目光锁定了卫含真之后,便依照着她的模样开始变化,然而每每将成之时,那人身便又再度崩溃,化作了一团魔气。那根本魔怒啸了一声,再将视线转移到素微身上 素微只感觉自身被一股阴冷的气机盯住,仿佛一团寒气沿着脊骨往上蔓延。 她皱着眉望着那团变化的魔影,片刻后才转向了卫含真。 那魔头以她们在世之身为参照,最后的结果都崩毁了。等到浓郁的魔息散去,演化出来的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果真,九州是变数!冥海真魔根本无法捕捉这个变化!卫含真眸光掠过了一道亮芒,她将素微托起送出了冥海,并传音道:根本魔头显化,我需在冥海之中将其牵制住! 真魔是无形物质之体,依照自己所见塑造在世之身。寻常的真魔都会演化成人身修士,之后随着在世痕迹的加深,他们也能够运使神通道法,越来越像个人。眼前的这根本魔头将修为最高的卫含真当作参照,奈何卫含真是变数,跟脚捕捉不定,它有自身的意识,要落入这个世间不可能一直维持着一团气机之体,奈何眼前所见皆不可参照,只能够化作了一个扭曲的不存在的怪物。 见到这丑陋的模样,卫含真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所有在世之身中,越近乎于人,便越接近那上层次的力量。如果这根本魔塑造了人身,之后又学会神通道法,将会变得极难对付。而眼下,它化成的这个怪物只能够凭借本能和自身的神通行事。庞大的魔机归于根本魔本身,又在轰然一声爆响之后向四面逸散。卫含真眸光一寒,亿万道光芒将这片地域封锁,不让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从这一刻开始,她要落于冥海之中镇压魔主了,而余下的事情则是由门下去推动。 冥海中央,宛如风暴般的气机将里面的一切都遮蔽。 素微被送出了冥海之后,她皱着眉望向了那个方向。她有心替师尊分担,可也知晓,自己在里面,可能会成为拖累。念及在微山中说的事情,她咬了咬唇,却是化作剑芒向太一宗中掠去。 太一宗法殿之中。 原本镇压冥海的太一已经尽数撤回。 素微朝着诸位前辈一拱手,沉声道:恩师在冥海之中牵制那魔头,九州是变数,我等要转入鸿蒙的道经之中。只有转入鸿蒙经之中,才算是各持鸿蒙一气,与那鸿蒙冥海有了真正的因果关联。但是她们入根本经与鸿蒙修士又有很大不同,并非是以鸿蒙根本经为唯一道,皆各有自身的道法。 有人出声问道:炎谷那边素来不与我等往来,《根本火经》的上乘解道之典,不知如何去取? 炎帝只专注于自身道法,并不关心四面的事情,上一回露出声息,还是在牧桑攀登上境的时候,试图阻一阻。 不过我以为,只要告知此与通往上境有关,他会同意的。 炎谷之中。 姜融坐在石上,像是一尊火红色的石巨人,良久之后,将那股磅礴涌动的精气收回,化作了原身落在阶前。 牧桑逐道之后神魂俱灭,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只是牧桑陨落之后,又有一人登上了大罗金仙补了缺口。若是像梅泠那般有万载积淀得以成就的,他自是不好说什么,可偏偏是修行千载的小辈,这让他心中满是不服气。抬头望着天际,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天道何以如此偏心?顿了顿,又道,还是牧桑自己做差了。别人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眼力,自然是能够瞧出那被承托出的世域上萦绕着的气运和信仰,这股力量并没有被牧桑接收,反倒被另外两个人接收了。 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可那位能够借助这股伟力登上大罗金仙之境,难不成可以再借着成就道果么?姜融并不大相信这等可能。 帝君,白帝那边来书了。底下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姜融的沉思。 姜融眉头皱得更紧,他道:玉昭来书做什么?鸿蒙五帝之中,以玉昭最为阴险。但是姜融并不将玉昭当作敌人,因为他背负着因果杀孽太多,已经绝了上境之路。只要他不发疯忽然挑战同辈,管他做什么呢?毕竟他们的终点是不一样的。将来自昆仑境的书信一展开,姜融扫了一眼,面色倏然一变。 其实鸿蒙不止万载无人得以证得道果了,是所有修士自身能为不济么? 恋耽美 ——(111) 在他们这一代,最接近大道的便是太一祖师了。 玉昭在信上隐隐透出祖师之意,说大道之途与冥海有关。 姜融知晓如今的太一在镇压冥海真魔,也知道九州的修士正在修习他们鸿蒙的根本道,可能炎谷之中也有一些低层次的道经流了出去。他原是打算袖手旁观的,此刻看了玉昭的飞书,以为他们是想将自身给拉入漩涡中。可万一所说的是真的呢?那下一个成道的人会是谁?自己成道之后,会将诸宇演变成炎谷,《根本火经》将会排斥外道,其他人成就之后不也会如此么?一旦自己的道脉被排斥,别说是上境之路走不通了,就连自身的根本能不能维系住都是问题。姜融的神情变化不定,许久之后,才传了一封飞书。 炎谷的道典可取出,以宝材来换。 这宝材是不可能由昆仑境或者泽国出的。 好在平定扶桑与涿鹿之野之后,微山收获良久,已经不是才飞升时的那片困窘了。卫含真不在,微山一切都有素微主持。炎帝愿意将道经送出,这于自己这边是有利的,不过是些许宝材而已,素微毫不犹豫地答应。 清声懒洋洋地倚靠在一边,笑道:想当初大师姐你心在法器、宝材之上,我连摸个都不许。现在是眼也不眨地将天材地宝送出了。 素微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淡声道:你还是老样子。 清声挑了挑眉,问道:这般不好么?顿了顿,又自顾自地笑道,应当是不好的,若师尊是老样子,哪会有现在这般场景?而且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在素微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语调蓦地一转,道,大师姐,你如愿了么?师尊一直在往前,等她走到那终点的时候,她还会是她么? 过往可消,那对于未来而言,如今的一切也是过往。 素微神情平静,她没有接下清声的话题,而是问道:你这么闲么? 你不是一直记着九州的旧事么?那好,现在师尊不在,便由我来替她检查你的功行,像是在九州时候那般。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看到了完结的曙光了。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 第128章 琴声时如玉珠走盘,时如松风金石。 云池月转入了《根本心经》中,走得便是以琴音御兽一道,不过其并未与妖兽结下主奴契约,因为妖庭那边无论如何是不肯的。 在瞧见了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清声时,琴音戛然而止。鼻青脸肿,看上去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要知道修到了这等境界,只消一个法诀,身上便不再留下伤痕了,至少外伤是不会六寸的。清声所习的功法乃是木属,主生机,更不应当如此。稀奇地望了清声,云池月笑道:怎么这副凄惨的模样? 清声没好气道:还不是大师姐!她们之间相差大境界呢,哪里是切磋,分明是她一个人被吊打。 云池月望着清声,面上满是幸灾乐祸,她道:你怎么就得罪她了?能做到这份上你也算是个人才了吧? 清声瞪了云池月一眼,不满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她就听不得。如今难受总好过以后伤神吧?早些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云池月讶异地一挑眉,半晌后,她道:你同她提起卫道友的事情了啊? 清声嗯了一声,她拧眉道:我只是觉得天道无情,以师尊的天资,迟早要迈出那一步的。你看她现在连九州的过往都能够忘记,那么在鸿蒙,也是可以抹去的。 云池月望着清声,慢悠悠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成就之后,将过去失去的全部都找回呢?你是觉得天道无情,还是以为卫道友无情? 清声眸光掠过了一抹暗色,她道:都有吧。 云池月轻哼了一声,道:或许吧。她盯着清声瞧了好一阵子,直到清声羞恼地抬起袖子遮住了面庞,她才又道,你觉得你师尊对你和对素微道友是一样的么? 清声道:很久以前是一样的后来就开始变了,其实不只是师尊,连大师姐也开始变了。 云池月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少操这份心吧。 清声沉默许久,才道:我哪有操心,我就是怕到时候她要借着「切磋」发泄呢内心的伤怀,那我未来不就很灰暗了? 云池月笑道:那你就走啊。鸿蒙这么大,没你清声的容身之处么? 你闭嘴吧,我不想同你说了。清声恼怒地横了云池月一眼,作势要走。 云池月将琴一收,一把拉住了清声的手,笑道:你做什么生气?不同我说你去找水盈道友么?怕是要气绝,她更是不好说话的人。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卫道友自有分寸,她不是无情人。你要说天道无情,可为何是天道使她无情,而不是她作那有情天? 清声闻言一滞,说不出其他话语来反驳,她甩开了云池月的手,哼了一声道:算你说得对吧。 冥海之中。 那形如狰狞怪物的根本魔身形爆散了之后再度重组,它与先前的那几个魔王有着根本的不同。清的对立面是浊,它便是那天地浊机,是大道落下的阴影,处于大道的反面,这代表着它不能够用灭剑定压杀尽。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它牵制在这片地域。 恶气弥漫,那股阴冷的浊机藏着森森的恶意,在这等诡谲力量的推动下,不仅仅是仙器,便是连护身的道器,也逐渐被恶气所污。卫含真不在乎那些仙器,坏去便坏去了,然而蝉金锁则是用她的力量重新祭炼的,是护佑自身的道宝,故而她用一段时间便将其收起放在识海中蕴养,直到自身难以支撑住。这么一来,她的身上增添了不少的伤痕,压力可比面对青帝一流时大得多。 有卫含真在冥海牵制根本魔,外间将其定压之人,便不需要太高的修为,能够达到金仙层次固然极好,若是做不成也无妨,只要将根本道法领悟了,便可执拿一端。卫含真尽量地拖延时间,给她们更多的时间成长,然而在数百年之后,她也渐渐支撑不住了。那根本魔的力量直接来自大道之阴影,天地之浊机,而她虽能够自天地间借取力量,但仍旧有个限度。故而在根本魔再度重组之后,她给素微传了一道飞书。 这根本魔盘踞在鸿蒙之中,以灭绝鸿蒙为执念,过去的六位魔王已经落败了,其执念无一能够达成。若是反过来被所执的对象镇压,等同于一切都与它的追逐相反,便等于它自身落败了。落败之后,存世之基便会消失。等到未来浊阴之气中再度生出根本魔念,那也是数千甚至是数万年之后的事情了,鸿蒙这方可提前着手做下准备。 冥海这边的异动,鸿蒙的各方势力都着眼关注着。 玉昭与梅泠同坐在了法台上,在关注着冥海的同时,也分出了一缕神情落在了炎谷方向。他发了飞书邀请姜融,可是被他给拒绝了。以他对姜融的了解,姜融极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动手段,他不愿意来也是怕自己与梅泠联手阻止他。 姜融此人是不愿意旁人先一步摘取道果的,你看当初牧桑成就时候,他不也动手了么?梅泠慢悠悠地开口道。 玉昭嗯了一声,眸光变得幽邃起来。先前传出的消息便是冥海是上境的契机,姜融不会希望根本魔在鸿蒙肆虐,但他会去夺这一份功。那位转入《根本火经》的剑意出神入化,可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火属的弟子,在运转之间,会出现一道缝隙。 梅泠轻呵了一声道:这般剑者,不入你昆仑境当是可惜了。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转向了玉昭,问道,你会出手么? 玉昭笑了笑道:与我等而言,维持现状最好。就算不通往上境,也有无尽的岁月,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梅泠眸光一闪,她点了点头。她之所以会对黑帝玄冥动手,那是因为他们的道念不同,玄冥求一,而她却以为不能致上道。如果是微山那位成就了,不会断绝诸道至于炎帝就算夺了那功数,极大的可能不会成就。在道脉能存的前提下,维持现状最好,毕竟谁也不想有个人压在自己的头上。 冥海中的气机搅动,涌起了无边的风浪。 卫含真身处于风暴中心,法衣上沾染着血痕,她双眸注视着前方的狰狞怪物,险险地避过了根本魔的致命一击。 根本魔显然也感知到了危机,它口中发出了一道尖利的啸声,那枯瘦的躯干忽然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填充,不住地膨胀了起来。众人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系着,要堕入另一片空间。然而此刻前方闪过了一道剑芒看似只有一道剑影,其实数万道剑光相连,硬生生将那陌生地域杀破,重新落回到了鸿蒙之中。 鸿蒙各方势力的力量皆来自于大道,然而又非同源,这庞大的气机混在了起来,实则是相斥,期间的气机极为爆裂。想要将这几股力量融汇到一起,靠得便是卫含真宰道衡机之术,在开始的时候做好了种种准备,然而真正着手的时候,发现比自己想象得要艰难许多。 大道之限上,越是往前,承负的压力越大,而此刻的卫含真承负的便是形同于踏上大道之路以求极限时的力量。 玉簪碎裂,道冠崩散,一头黑发在风中舞动,她的面色苍白如纸,鲜血不住地往下流淌,染红了白色的道袍。 那根本魔一双阴冷的眼睛锁定了卫含真,它也知晓关键出在这人的身上,故而它不再试图从其中闯出对付外间的几人,而是将所有的攻袭都落在卫含真的身上。它嗅到了那股鲜血的味道,森冷的眼中充斥着兴奋之色,它本能地侵吞大道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恶瘴之气朝着卫含真涌去,望着淹没在瘴气中的人,根本魔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玉雾星屑环绕在卫含真的周身,哗啦啦的水潮声之中,无数的雷光窜动。在那股恶瘴侵压而来的时候,北冥玄水猛地往上一涨,将那恶瘴往外推动。可这么一来,落在身上的承负少了一部分力量分担。卫含真面色冷峻,眼中闪过了一道淡金色的亮芒,在大罗金仙境界,她已经触摸到了规则的存在。宰道衡机也可以作用自身,既然现世不衡定,便自未来借取力量。不过这一过程也是极为凶险的,尚未真正到未来,所以未来是不确定的。如果没有未来,那是借不到力量的,而借到了力量之后,你若还不及旁人,那等同于未来的你也不如人,会落下一个印痕,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身上星光闪烁,仿佛显现的无数大道规则。 那数股漂浮不定的躁动力量在一股伟力的作用下,逐渐地化合为一,形成了一道玄之又玄的法印,朝着根本魔的身上压去。 而处在风波之中的卫含真,身上也逐渐落下了未来的印记,如墨色般的黑发竟是寸寸发白,宛如霜雪。 第129章 青丝如雪,随风而动。 在那法印往根本魔的身上落下时,卫含真的身上顿时涌出了无穷的金色焰气,将整片冥海给照亮。 不过在那刺眼的光芒中,外间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中,只能够感知到那根本魔的力量正在一层一层被削弱。 法印虽然将根本魔给定压住,但并不代表根本魔彻底地消失不见了,众人各持一法,坐于四方,身上的气机运转着,不停地往阵中补足力量。她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磨根本魔的意识。到了这一阶段,众人身上的承负已经减轻了,尤其是卫含真,她身上的伤痕被运转的灵力修复,然而那一头青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复原了。 与根本魔的斗争是正与反之争,是清与浊之争,是大道的明暗之争,在这一过程中,作为中心的卫含真也逐渐与大道接近,她周身的金焰已经消失不见了,然而垂落的星芒仍旧环绕周身,除此之外,日月山川似是在她的周身显化,仿佛已经成为天地一部。她的气意一直在望上攀升,或许等到那根本魔被定压的时候,她的气意顿时能够登往彼方。 炎谷之中。 姜融的视线落向了冥海,神情犹为深邃。他能够感知到那边传来一股神奇的道韵,是他苦苦无法追逐到的东西。若是这功数落在他身上,那道果便触手可得了。然而那边尚在镇压真魔,如果一着不慎,将根本魔头从中释放出来便不好了。所以他在等,等到根本魔的气意降低,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双眸亮芒闪动,如同一簇金火燃烧。 他的根本道乃是《根本火经》,坐在冥海之中有一人是借助《根本火经》运转自身力量的,这就是他的机会!如果对方是火属功法,他能够成事的可能性极小,因为火属功法与《根本火经》之间是圆融无隙的,可偏偏是借助剑意运转化入根本道中,只要其未曾达到至高的层次,在运转的过程中便有一道裂隙在。他不会打破那道法印,只是将自己的根本法往裂隙中侵入一道便可。 姜融那边一动,坐在法台上的玉昭和梅泠便察觉了,不过他们感知到此刻的根本魔已经快要散尽了,无法再搅弄风波,便没有阻止姜融,任由一道火气化入了阵中。外间素微她们的功行不足,不能够明辨这道异气,然而卫含真神情骤然一变。在这一刹那,法印之下的根本魔已经消失无迹了!冥海之中不见真魔的恶气,然而卫含真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身形一闪,骤然出现在素微一行人的跟前。 师尊,你素微怔然望着卫含真的白发,面色大变。 卫含真拧眉道:我无事。她看了一眼素微,又道,接下来我要推动自身的功行,一直到摘取道果。而你她定定地注视着素微,恨声道,率众去攻打炎谷! 因真魔早早落下了一子,此法其实有缺的,然而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其他选择了。大道若当真完美无缺,就不会出现真魔这等大道之反。而且完美无缺之道缺乏变数,只会成为一滩死水。变数是利,然而也有可能是弊端。这法子的缺陷正在《根本火经》之上,若姜融如同玉昭一般的心境,这点缺陷算不得什么,只是姜融是个贪功之人,而这点贪念是反与阴。根本魔在最后气机消失那么快,极有可能是它自己化去了。它的确被镇压削弱,不会出现在鸿蒙。可若是姜融走上了大道长河,将根本魔带到大道中呢?其与大道不相容,其侵灭大道一分,便能够增长一分力量。最后姜融带回鸿蒙的根本道,乃是混杂着魔道之道!她是不能够让姜融做成此事的,而她此刻要做的便是在大道成河上阻拦姜融成道! 炎谷之中。 在根本魔消失的刹那,姜融的力量融入,也夺到了一功。他已经处于大罗金仙境界万载有余了,正如过去曾在大道之限上所见,他迈不过那道关卡,根本望不见大道长河。然而在此刻,他感知到一股伟力笼罩在身上,那压抑万载的气机有往上扬之势。尚未安排炎谷,他便进入了闭关之所,希冀推动自身成道。 恋耽美 ——(112) 璀璨的大道星河之中,无数星芒闪烁不定,是那道机的显化。在此处可以看出无数的世界兴灭,感知那股造化的伟力。姜融从来没有来过这大道长河的深处,此时有一道声音一直驱使着他往前走去。他路过之处,衣角所拂,一切道法将演变成他自身的道韵和伟力。 姜融放眼望去,倏然瞥见了一道朦胧的影子,还在他之前。他的面色倏然一沉,这代表着有人先他一步走过,若是那人摘得道果,可有他的生存余地?他大喝了一声,周身的伟力运转,化作了一道星火朝着前方的身影追去。他的速度极快,眨眼便见到了前方朦胧的人。 是你?姜融看清了那道身影,冷笑了一声,大道之功,非你一人所能承载。 卫含真其实早将气意落在此处了,她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姜融,抬手便是一道神霄雷。在她的脚下,玄河暴涨,闪烁的雷光几乎与那大道长河融成了一处。姜融也是知道,若不能够越过他,自己是不可能摘取道果的,他暴喝了一声,火焰萦绕着周身,瞬间长成了一个参天巨人,他神情莫名地望着卫含真道:我便看一看你有多少本事吧! 大道长河之中,两人的气意不停地交锋,是不可能被轻易打灭、轰散的。不过因为这斗争,两人都停留在大道之中,不再前行一步。 鸿蒙天域。 素微虽然不明白卫含真为何会留下这句话,可仍旧按照她的吩咐前往炎谷。 不过她也不是滥杀之人,只要愿意归顺的,一律只是俘虏了带回了微山,这等人的道念并不坚固,非是执著于一道之人,是可以改换的。然而余下的、只想要驱逐外道之人,则是不能够留住。 那可是大道之争,我等若在这个时候试图攀登上境,会是好事么?昆仑境,玉昭执拿着一子,面上笑容如春风。他们眼睁睁地见着姜融动手,而此刻则是坐视鸿蒙之中的乱局。 如今境界足以逍遥。梅泠将棋子置回了盒中,她望了一眼玉昭,又道,我已经派门下弟子前往助阵。 玉昭一怔,良久之后才道:你啊 梅泠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是顺应局势罢了。如今姜融盘登上境,他们不愿意见到姜融成功。像他们沉浸在根本法之中,隐隐也是知晓一些事情的。姜融要登上境,可最终还是要落回到鸿蒙的,他之根本乃是炎谷,只要将炎谷之中执著一道之人都杀灭了,其便失去了落脚的根基。当初的青帝并非以扶桑为跟脚,而是想要借助外间世域成道,姜融打算做的事情,也是遮蔽其存在。不过这一切是建立在他们成功摘取道果,返回鸿蒙的条件之下的。 鸿蒙的各方势力都在压制炎谷,姜融岂会不知。 他跟牧桑的选择不同,是不能坐视这条道脉断绝的。原本无人阻拦,他可在道脉断绝之前归来,可眼下卫含真往前一立,他的前路被阻,只能够虚度漫长的岁月。一拳打碎了剑光,他周身流火坠入了滚荡的大道长河之中,恨恨地望了卫含真,冷笑道:我若不成道,难道你可以么?话音落下,他竟然是毫不犹豫地退出了大道里,周身的气意落向了炎谷。 虽然不能够成道,但是这番磨砺给姜融带来的好处也不少。 在他落回到了炎谷之中,众人便见庞大的赤焰落下,别说是玉仙、玄仙一流,就连金仙也是一沾即死,最后还是妖庭的老龙出手将那赤焰挡住,使得各方的势力从容地后撤。 在得知对炎谷下手的还有昆仑境和泽国之人,姜融是极为恼怒的,一道化身匆匆地掠向了昆仑境,望着对弈的二人,他怒声道:你我方是鸿蒙之人,而那位只是外来者。 姜道友忘记了么?我等才是争个你死我活的敌手。玉昭好心情地开口提点道。鸿蒙诸多根本经,众人都只取一道,一道成则意味着诸脉断绝,在这等意义上,对方才是灭绝自己道统的最大敌手。 玉昭!姜融咆哮了一声,身上的杀机犹如实质。 玉昭仍旧在石椅上坐着,他的身后浮现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剑,他冷声道:要斗么?玉某奉陪到底!他没有可能再成就了,而炎帝姜融则是不同,他已经窥视到了大道的一角,心中对大道犹为炽烈。 梅泠轻咳了一声,她微微一笑道:那人已经往上走了,你在这边与我等争执有何用呢? 姜融的眸光在两人面上来回掠过,如果只是一人在此他都有把握,可现在他冷笑了一声,身影骤然化散。 见他发怒,玉昭也不在意,抚摸着棋子,淡然一笑道:路走窄了。 第130章 正如姜融不想对玉昭、梅泠二人动手,他们也不会在此刻选择与炎帝彻底决裂。 有大罗金仙坐镇的地域是不同的,余下的进攻力量尽数撤了回来。 大道长河之中,卫含真的气意有所降低,可身影仍旧是牢牢地钉在那一处,不曾动弹。炎帝的身上藏有一缕魔性,若他不能成就,那还算好,他一旦成就了,便会使得前功尽弃。卫含真不知道炎帝几时会复归,就算身上有伤,气意不是最为饱满的时刻,她仍旧要立身在此处。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一切都不可能圆满。 然而大道星河,这是一片充斥着大道之影和法则的地方,岂能够长久的驻留在此?长时间的停留很可能会迷失自我,化作了大道的一部分。卫含真其实没有做好在这时候攀登上境的准备,然而她并没有其他选择了。她口中传出了一道轻轻的叹息,在停顿了片刻后,她转身往大道的更深处走去。 微山道场。 众人已经猜测到冥海之中发生何事了,水盈的眉头紧蹙着,开口道:是我的过失。缺漏是自她的身上诞生的,因为她的剑意不到转动无滞的地步,才给了姜融一个机会。 素微闻言摇了摇头,她道:此事与你无关。炎帝是大罗金仙,他的功行高于我等,任谁都抵挡不住的。顿了顿,她又道,事情已经做成了大半了,冥海平定,邪机消散,说明那根本魔的力量溃散了大半,就算真的存在,日后也能够想方设法将它驱逐了。与真魔之间的博弈自九州时便已经开始了,若玉言师妹不曾发生那等事情,她便是第一人选,可偏偏她堕入了邪道之中。这一切不能够全怪她自身,而是上一辈种下的因。 水盈嗯了一声,又问道:卫真人如何了? 素微眼睫一颤,她低叹道:不知。自师尊说去攀登上境之后,一切气意都从世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只会有两个结果,消亡在大道之中,亦或是真正的成道。但是师尊离开的时候,身上还有真魔以及承受各方压力造成的伤势她一头乌发不知为何尽成雪色到底如何了?真的能够平安么?素微的心中满是忧虑。 炎谷那边如何?有大罗金仙坐镇,我们去了也是送死。清声望了素微一眼,开口道。 素微提了提精神,她看着众人,应道:如果炎帝那股气机消失,去攀登上境,我等便攻打炎谷,如果他一直停驻在炎谷之中,就不用管了。 姜融回到炎谷之中后,各域再无人马来攻袭了。他哪会不明白那些人的心思?冷笑了一声后,直接在炎谷坐镇,不打算离开了。那位出身九州,她的跟脚一定是落在九州。鸿蒙之中微山得妖庭乃至于玉昭、梅泠二人的庇护,然而九州那边,他则是可以动手脚的。也不是非要打坏那边地陆,而是将天地关门一掩,彻底地遮蔽了那位与九州的感知。在炎谷之中坐定数载,姜融的眼中忽地浮现了一抹暗色,他站起身,留下了一道化身镇守炎谷。他自己则是在关门处现身,大喝了一声,便有一股伟力涌了出来,将那九州与鸿蒙的关门闭合,无数流火在那上方飞舞,将天地照成了一片赤红色! 九州关门闭合?姜融这一动作,霎时间各处都有感知。 玉昭、梅泠一种坐视不理,可太一宗、微山弟子却不能够见到如此结果!其实跟脚落在何处不要紧,太一道法与鸿蒙诸根本道不同,只要有一道脉,便能够立身。这一点姜融是想岔了!然而问题就出在了卫含真关于九州识忆是被蒙蔽的,她若成就是不见九州,不能够找回关于九州的真识,便不算是真正的圆满!可大罗金仙出手,谁能够是他的对手?靠近不了那片地域,便无法将天地关门推开。 星光明灭,在大道之中,是没有时间、空间的限制的,眼前骤明骤暗的星辰代表着一个个小界的诞生和消亡,眨眼之间已经过了千万载。卫含真已经越过了当初祖师所停驻之地,前方不再是一片幽暗,只余下了一颗颗闪烁不定的星芒。越往深处走,身上的负担便越大,身形像是下一刻便会承受不住压力崩毁了。这是一个与大道抗争的过程。 卫含真感觉到自身的终点近了,然而心中无由的生出了一股警兆,仿佛她将自身气意尽数落在此地的时候,她自己也便不存了。玄天道正,是大道为规正天序而诞生的生灵,她能够感知到大道在呼唤她,要她重新归于大道之中,自身便成天序运转。她可以是日月山川星辰,可以是世间生灵,可就是不能够成为卫含真。无边的伟力自身后、身前涌来,似是想要逼迫她做下决定。除非她不将自身落于大道之中,否则那种呼唤时时刻刻存在于身。卫含真没有犹豫太久,身上的气机猛然间拔高,最后轰然落在了大道之中,长河之中星光滚荡,仿佛一条奔涌的大江。那本就存身的大道法则此刻显化成了一股无比的伟力,只要一念动便可使得一个大界覆灭。身合大道,她是不需要再回到跟脚所在地的,身影逐渐的虚幻了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了。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莫名的牵系在她与鸿蒙之间诞生,硬生生地止住了她身形的崩散。只是大道的侵夺还在加剧,她不知道那股羁绊可以持续多长的时间。气意落定还不算真正的完道,她需要情志、身形被大道磨灭之前,找到自身返回世间的路。 微山道场,坐在道宫中清修的素微身形蓦地一震,神魂之间忽地涌现了一股怪异的力量,朝着远方延伸去,像是一根瞧不见的线,隐隐牵系着什么。她原本想要与太一宗一众前去推开九州关门的,然而师祖却让她留在道场之中清修。难不成等待的便是这一刻么?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本能觉得或许与师尊有关。大道迷途,师尊也是不愿做那无情的天序,是么? 九州。 各方大能一直隐匿不出,因为在那漫长的时间之中,他们早就修到了可以飞升的境界,只是要坐镇九州,故而一直与自身的气机相斗争,每每气机上扬几乎要遁出这片天地时,他们又将气息给强行压制了下来。不过在此刻,那股束缚骤然一松,好像推动他们往上攀升的力量骤然消失不见了。 这一异象,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法殿之中,众人都是正身到来。 诸位,这股感觉就像是飞升之路断绝了,唯有如此,将气意上拔的时候,才不会引动飞升异象。陈竹崖面色冷沉,一脸肃然。 当日九州的洞天,其实都修到了炼神境界。迟迟不飞升,便是怕鸿蒙出了事端,将祸害蔓延到九州,他们愿意一直在九州镇守,而是让门下的弟子去追求那条上境的路。 我与九州的羁绊更深了,一旦化为龙身,便像是被巨绳束缚住。妖皇拧着眉,语调中满是不安。众人讨论着,又将视线转移到了过元成的身上,因为唯有他是鸿蒙下来的仙人,可能对这等境况更为熟悉。 过元成涩然一笑,沉重道:九州灵气不绝,不可能主动关闭天地关门,那么久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鸿蒙的大罗金仙动手了。至于为何这么做,我是猜不到了。 要么是断我等飞升之路,要么就是为了对付在鸿蒙的九州修士,不管如何,我等都不能坐以待毙!陈竹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冷哂了一声,拔高声音道,诸位道友且等待一番,让陈某一试!话音一落下,他便自法殿中掠出,悬停在半空之中。那股原本被压制的力量,此刻尽数地释放出,他的境界不停地望上攀升。在这一过程中,他感知到了那股微弱的接引力,以及瞥见了一角火光。 自己不愿飞升与上界断绝飞升之路是截然不同的状况! 陈竹崖是不能够让他们做成的。 片刻之后,他自身的气意收敛起来,望着底下的一众人传声道:我等主动将气意往上推,能够感知到那股微弱的力量。陈某一人不成,那便再来一人,我不信在此等力量之下,推不开天地关门!天地关门的闭合是由一股伟力作用的,如今那股伟力被鸿蒙的大罗金仙压制着,他们靠自身力量自然不能够撼动大罗金仙,但是可以借上扬的气意沟通那股被压制的伟力,不停地推动着它运转。 九州众修谁也不想断了飞升之路,此刻气意往上一涌,硬生生地推出了一条路。 姜融忽然间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他皱着眉猛地往下瞧了一眼,心中惊诧!原本天地关门是闭合的,但非是闭死,一旦有人成就便能够推开。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其遮蔽,使得关门闭死不开,哪想到九州会有这么多的人一齐飞升?他们的气意推动着那股伟力,他隐隐有些压制不住了! 面上闪过了一抹沉凝,姜融一道坐镇炎谷的化身蓦地往前一合,伟力涌动之间,缓缓地将那缝隙给堵住。 此刻的卫文儒正压着手边的剑,忽然间,他的眸光一闪,一道撕裂天穹的剑芒便朝着那道缝隙落去,顿时才弥合的关门又多了一个窄口! 第131章 天地关门不可能永久闭合,姜融要做的事情便是在卫含真寻找九州跟脚的时候,将九州遮蔽了。等到她迷失在大道之途,那关门自然会恢复原样。以大罗金仙的修为,支撑这短暂的时间,他是可以做到的。然而此刻九州之内有数人飞升,推动了天地关门的演变,而鸿蒙之中又有卫文儒的剑意劈开了裂隙。姜融怒意上涌,狂啸了一声,身上涌动的伟力顿时增长一分,不过不仅仅是向着天地关门,更多的是朝着卫文儒涌去。 卫文儒面色沉着,在他的身后则是无数太一宗的弟子,剑芒交错,悍然无畏地迎上了姜融的火焰巨掌。 此刻的九州,陈竹崖一行人身上承负着极大的压力,在飞升的道途中,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了。但是他们没有后缩,不管是为了入了鸿蒙的后辈,还是为了九州飞升之路,他们都不能够后退。一道剑芒贯穿了裂隙,无数道剑影首尾相衔。陈竹崖感知到剑上熟悉的气意,顿时精神一振。他也不管自身灵机的消耗了,拼命地挣脱那层加诸于九州之上的束缚。 大道之上,星光粲然。卫含真的身影介于虚实之间,她双眸注视着前方比之其他小界更为明亮之处,那几处皆是与她有过牵系的地界。但是在其中,似是还缺了些什么。卫含真的自我本识已经被大道侵夺了不少,思绪转动间,她也能够想明白,那缺了的一环正是九州。原以为在摘取道果之后,身上便没有过去、未来了,那消失的识忆会尽数回归。可现在看来,在真正摘取道果之前,需要将之找回,过去颠倒了两者的关系?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的气意在搜寻着被封锁的九州,而九州那方同样在推动过去显现。在卫含真的身影即将被大道完全侵灭的时候,一道剑光亮起,那隐藏在后方的九州渐渐地浮现了出来。 恋耽美 ——(113) 卫含真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地将自身气机往九州一合!找到了留定在世间的基石。过去被遮蔽的真识此刻尽数浮现了出现,从出身被送往异界始,再到复归九州,再现同玉霄、真魔之间的斗争过去种种皆在心中明晰!大道之中虚幻的身影逐渐凝实了起来,各种气意缠绕在她的身上,造出了一片异景。她的视线往下方落去,姜融正与太一宗一众厮杀,而底下则是被遮掩的天地关门。卫含真冷哂了一声,伸手朝着姜融的身上一点。刹那间,姜融的身形化作了飞灰,在世间消失不见了。 此刻不管是哪一小界的修士都感知到了一种变化,但又将之明说。 道宫之中的素微心神惊悸,听闻卫文儒一行已经回到了微山之中,顿时前去迎接。 师祖,那炎帝如何了?素微急声询问道。 卫文儒望了素微一眼,洒然一笑道: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回能够得手,仰赖诸位同道。 素微眉头一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望着卫文儒又问道:那我师尊呢?几时归来? 卫文儒诧异地看着素微,道:你师尊?你师尊是谁? 素微的眼皮子狂跳,在听见卫文儒这句话之后,她终于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将视线转到了太一宗其他人的身上,得到的同样是诧异的神情。像是师尊存在的痕迹也从事件消亡了。是因为攀登了至高境界,已经不在此间了么?那为何自己还记得? 心神不定,在询问卫文儒一行人无果之后,她又跑去寻找清声和甘如英,同是师尊门下弟子,应当不至于将过往忘记吧? 倚靠着柱子的清声手中把玩着玉笛,她的神情松快,是大敌已除的欣喜。听到素微说起师尊二字的时候,她挑了挑眉,不解道:师尊?我不记得了,可能在九州时候已经断去那师徒缘了。在鸿蒙都是大师姐你一手主持的啊?大师姐,你怎么了? 甘如英同样满含担忧地望向了素微。 素微的心狂跳着,嗓子涩然,眼前似是蒙着一层瘴雾,看不透前方的道途。良久之后,她才从那嗡嗡嗡的声音中解脱了出来,望向了清声二人,勉强一笑道:我无事。 等到回自己的道宫中,于蒲团之上坐定,素微的心中才充满了骇然。 她尝试着以自身神魂沟通着那道牵系的、微弱的线,然而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师尊师尊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与她有关的事情都消失不见了? 大道之中。 在卫含真伸手抹去了姜融存在的痕迹中,便有一股伟力朝着她涌过来,将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界域中。极致的黑暗笼罩四面,卫含真摆了摆手,才燃起无数星芒将这片幽暗空间照亮。她蹙着眉望向了前方的莲花台上面坐定的女道分明是她的模样。 你已经跳脱世间,不管如何选择,都是世外之人。在你成道之后,再入各界,只会扰乱天序。 卫含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个自己。她的道途是她自己选择的,眼前是身合大道的自己,可如今自己并未做如此选择,故而其人是不存在的。接下来,不管那道人说什么,她都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在这片幽暗小界中坐定,收束自己的力量。到了这一层次,她其实也明了了,不管是出于她自身的意愿还是如何,她已经到了那一步,人世间便无法承载她的过去,众人有关她的记忆消散,等到再临世间,她只会变成了一个陌生道人,只能够以转世的方式再入道中。当然,若她身合大道,自身情致消弭,是不可能去做这事情的。 转世重生纵然携带着识忆,那也不能说是自身了,毕竟身上承负着另外的因果。她是不愿意如此的。视线越过了无数的时空落向了鸿蒙,隐隐窥见了一条线牵系着。当初她的预感是正确的,而将自己神魂的气息落在素微的身上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此刻鸿蒙、九州人皆忘她姓名与过往,可与她神魂交往,气意同在的素微却不会如此。然而此刻也不是好时机啊,卫含真轻叹了一口气。才成就之后,她的道法是不稳的,她的正身落在了大道长河,化作了无数的道法,而化身化身一动,也会让天序出现动乱,这与宰道衡机是相悖的。要知道过去的鸿蒙各道皆是求一,而如今那一局面被打破,所谓众道开始出头,与之相争,正是天序更易,天道最为不稳固的时候。 姜融平白无故地自世间消失了,炎谷一众犹为悚然。这事情证实了他们求的道法是无用的,那专于一道的,不由得道心崩溃。而余下的散仙,其实此事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影响,可能还有好处。如今的炎谷上乘道典落入了微山之中,而微山的道书可以用自身功数换的,斩杀邪魔歪道是一种,你自愿前往冥海镇压阴浊之气也是一种,反而如此更有可能获得通往上境的道书。 鸿蒙的修士数万载都只入一经,领悟神通妙法,故而一开始,他们对太一宗那等诸法皆可修的作为是不敢苟同。其实道法的选择全看是自身,如果悟性足够高,从根本道中领悟数门神通,还是可以与诸法皆可修的太一修士一较高下的。但对于那些天资寻常的修士而言,根本道未必是适合的道法,尤其是因为出身在某一地域就入了某一根本道的,可能千年只做无用功。在有了其他的选择之后,他们那根深蒂固的观念逐渐加以改变了。所谓众道,并非是要人人皆入我道,而是人人皆可向道。整个鸿蒙尚且如此,那早被根本经侵夺的下界也需要变机。 而今的微山,人人只知晓山主是素微,不闻卫含真之名。 实际上素微也不管微山的诸事,后续的料理反正有清声和甘如英她们去做。 她在法殿之中修行,只期早日突破。她不知道大道之中发生了何种异变,但是在冥冥之中能够感知到,师尊应该存在于某一处。她在金仙境难以寻找,那便大罗金仙境,要是大罗金仙境还不成,那就再往前走。她有漫长的时间用来找寻!那股焦急和不安在无边的岁月中渐渐变成了平静,不管外间如何,她总是固守着一片寂寞。 在某一日,忽然间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在鸿蒙浮现。 素微先是一怔,继而是那难以抑制的喜意。那道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线显现了出来,她根本不用思考,只顺着直觉前去找寻。 微山之中,不知是何人于何时种下了一片桃花。 此刻的桃花如云锦、如烂漫的彩霞。 素微一抬眸,定定地望着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生怕自己一眨眼,便如同过往幻象一般在眼前消失。 卫含真坐在了桃花枝上,手中持着一壶酒,朝着素微扬了扬,挑眉笑道:来点么?顿了顿又笑道,还是不了,你不能饮酒。 素微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前一片朦胧,她足下清风,下一刻便坐在了卫含真的身侧。我要喝。她的语调哽咽,不等卫含真应声,便自她的手中夺走了酒壶。 卫含真哑然失笑,只是垂眸凝视着素微,伸手拂去了她肩上的落花。 你我同在的意思是,我不骗你,我会归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开《剑君她只想吃软饭》,这本大概三十万就完结,不会太长,写个短的放松一下,我明明是二十万字选手。 以下是文案: 天元大陆迎来了一件喜事,因为历时233年的丹玉搜集终于结束。 各大小宗门众筹买到了问仙符,将素有一柄剑,一个人,金铃一响俱断魂之称的杀神宣清和送去祸害仙界。 宣清和飞升第一天,碰上了仙界混战,被凤来山主抢了回去,成为待侍寝的七十二妃之一。 凤来山金碧辉煌,名珍琳琅满目,穷得只剩下一柄剑的宣清和忽然觉得吃软饭也挺好的,只是她只喜欢吃独食。于是,七十二妃只剩下她一个。 仙界人人都知晓凤来山主身边有个只会吃软饭的剑修败类。 后来,凤来山与仙宫闹翻,有仙官踩断了凤来山的一株草。 宣清和忽然拔剑,斩断天门。 其实我也不想动武的,我只是个柔软不能自理的女修。 众人:您还是继续吃软饭吧。 第132章 番外一 所谓独道和众道,是一种天序的选择。而圣人无情,不管你选择了哪一种天序,都会有一股伟力推动,走向寂焉若遗忘的境界,可要是如此选择,如何对得起那一片赤忱与火热?要是卫含真当真任由情致的泯灭,大道会彻底地逐去她在人世间的印痕。她不愿意落入这等境地,故而在素微的神魂上立下定世之锚。只要她记得自己,那鸿蒙便不会驱逐她的力量化身,她仍旧能够复归的。 在鸿蒙各界推动天序向众人之道稳定的时候,她自己也逐渐地理顺了一身的功行,到了收束自然的地步。这等情况下,她找寻了机会,有情之身便回到了鸿蒙之中来。 落花沾衣,拂之不尽。卫含真撑着下巴凝视着素微,虽然知晓她会醉,但也不曾夺去她手中的酒壶。她也知道在这漫长的、寂寞的岁月里,她一个人是如何沉郁不快,正需要一个纾解口,释放自己满腔的情绪。 醉后的素微面颊潮红,双眸中泛着水波,宛如一泓秋水。她是安静的,只不过另一只手一直牵系着卫含真的衣角,仿佛如此就能够将她抓住。 空荡荡的酒葫芦滚落在了地面上,卫含真凝视着素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角,最后将她横抱起,化作了流光往她清修的道宫中去。 道场上,清声与云池月二人对坐,以棋论道。 清声最是眼尖,一下子便瞥见了那抹流光,她咦了一声道:是大师姐的道宫方向?她同谁一道? 你看错了吧?云池月一挑眉。 清声拧眉道:不可能。她嗅了嗅,又转向云池月道,你们有没有闻到酒的味道? 云池月好笑地瞪了清声一眼,啪地一下落子,她道:你怕是想饮酒了吧。 清声不满地望着云池月,将道棋一收,哼了一声道:我不同你说了。 自从鸿蒙安定之后,大师姐总是神出鬼没的,每每现身的时候,面上总是萦绕着一股焦急和不快,似是在等待什么人。可她的记忆中却又没有与之相关的事情。难不成是大师姐先到鸿蒙之中时发生的?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她心中好奇渐重,这会儿找寻到了机会,自然想去一探究竟。她匆匆忙忙地毁了棋局起身,云池月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跟上了她的脚步。然而未到道宫前,便见甘如英快步跑来,面上满是惊诧。 二师姐 清声脚步一顿,望向了甘如英道:你是自大师姐那边过来的? 甘如英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的面上满是纠结,似是不该言说。好半晌才又道:我本来想去瞧瞧大师姐如何了,结果撞见了她被一个陌生的女道抱了回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大师姐烂醉如泥啊,这是发生了何事? 清声眼中掠过了一抹狐疑,她道:那女道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 甘如英拧眉回想了片刻,摇头道:不认识。应该就是大师姐等的人吧 ?她同样看出了素微的满怀郁悒。 清声望着甘如英,慢吞吞道: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大师姐她饮不得酒,万一是醉酒之后被恶人诳了呢? 甘如英闻言心中一紧,立马紧张兮兮地问道:是么? 清声一脸正色道:也是有这个可能的,还是过去瞧瞧吧。 甘如英应道:好。她即刻化作了一道流光,往素微道宫方向掠去。 云池月一直在边上听着,等到甘如英离开了,才笑吟吟地望向了清声道:你怎么连师妹都骗啊?她是不相信素微会被人给骗了的,那陌生人怕真是素微等待的故人吧。 清声轻咳了一声,眸中掠过了一抹狡黠之色,她道:我这是实话,大师姐她真的不能饮酒。 云池月啧啧两声,没有再理会清声。有甘如英在前头,这两人都是不急了。 道宫之外,北冥玄水倒悬,可此阵并非是为自己人而设的。甘如英本就担忧素微,听了清声的鼓动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进入道宫中。穿过了重重的小殿,最后在素微常宿的地方止步。榻前竖着一架仙气渺然的山水屏风,只能瞧见两道绰约的身影,隐隐听见了其中传来的低泣声。 甘如英大惊失色。 一个你字才出口,那架屏风便消隐了。 甘如英震惊地望着泪眼朦胧伏在陌生女道子怀中的大师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脑海中闪过了一抹模糊的念头,她总觉得自己似是遗忘了什么。 师妹。素微抬眸望着一脸震撼的甘如英,平静道,有何事么? 甘如英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大师姐如此情态,她的嗓音似乎还带着醉酒之后的醺然,眼尾泛着一抹艳色,平添了几分妩媚。她将视线挪到了卫含真的身上,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道:大、大师姐,这、这是你、你的道侣么?素微还没回答呢,她的心脏倒是越跳越快,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素微先是望了卫含真一眼,继而垂眸轻轻地应了一声。 甘如英哦了一声,一脸恍惚地走出了道宫,被等在外面的清声一把抓住。还没等清声询问,她便自顾自地说道:大师姐的道宫之中的确是藏了人,那人是大师姐的道侣,看不出跟脚、看不出来处,像是认识的,可有没有任何的印象,总之,很是奇怪。 清声的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惊诧,不过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迈步就往道宫中去。结果被云池月一把拉住。清声转眸望着云池月,挑了挑眉,似是在问做什么,云池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清声,道:你若是想与素微道友切磋,你只管进去。 清声打了个寒颤,立马缩回了脚步。这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总会知道的。 宫外的一切自然是逃不过卫含真的双眼,沉思了片刻后,在道宫之外设下了一道阵法,省得这些有强烈好奇心的弟子再过来。 素微伸手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她抬眸凝视着卫含真,不解道:师尊为何不告知她们真相? 大道抹去了她们关于我的识忆,其实也算是为了她们好。成道之后,我的道号世间生灵无法承载。卫含真应道,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的法体在大道之中,浩瀚无涯不可望,留在世间的是有情之身。 恋耽美 ——(114) 素微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道:为何只有我记得? 卫含真凝视着她,许久之后才应道:你与我神魂交融,气息相缠,已经不可割裂。 素微的耳根子泛红,她觑了卫含真一眼,又瞥见那头雪色的长发,不由又有些伤怀。她伸出手,指尖在白发间穿梭,低声道:头发白了。 卫含真握住了素微的手,眨了眨眼,笑道:不好看么?她当初自未来借取力量,未来之影自然也会在身上体现。此是借取力量的代价,总比容颜如花凋零来得好吧。此是大道印记留下的深痕,是无法更改的。虽说皮囊也是身外物,然而想了一会儿老态龙钟的模样,卫含真还是极为抗拒的。 嗯。素微颔首,她飞快地瞥了卫含真一眼,又道,好看。不管师尊如何模样,在她的心中都是一等一得好。 既然师尊道号不可称,那以后该如何呢?素微又问道。既然有情身回到了世间,那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微山山主的卫含真拖长了语调,打趣般地望了素微一眼,又说出了两个字,道侣。 素微闻言面上的红潮更甚,她横了卫含真一眼道:来处、名号都要交待的。 取剑为号,称「无我」?没等素微应声,卫含真便笑道,到了如今,剑名的喻义不大好了。观她的过去,都在寻我之中,无我之后则是识我。她手腕一翻,掌中立马多了一张银色半边面具。在九州时候的银蝶面具其实早已经坏去了,不过她如今的境界,心念一动便可造物,复刻一张是手到擒来之事。便称银蝶吧,你看如何? 素微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不由回忆起在九州时候的事情。登瀛秘境是她一生中的第二个变机,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和师尊走到如今的地步。那时她所求的,不过是变强再变强,能有坐镇一方的能力后,再收门徒传续道统罢了。幼时的感激在百年的岁月之中消磨,她以为师徒情谊会一直淡薄下去。关怀恩宠和属于玉言的,同她们无关。 师尊。素微抬眸望着卫含真,闷闷地喊了一声。 嗯?卫含真垂眸,眸光温柔似水。 素微低着头开口,面上藏着几分娇羞:你抱抱我。 卫含真扬眉一笑,将素微揽在怀中,轻声道:你只想要拥抱么? 素微埋首不言,心跳如同擂鼓。 她贪心如斯,想要的何止是拥抱。 第133章 番外二 鸿蒙天序渐定后的两千三百三十三年。 各方帝君拥有的地域已经被彻底地拆解,最初那匹得到了各方道传的修士已经有所成就,他们离开了微山,如太一宗一般成立了各自的宗门道脉,传承道典,过去称帝称王的景象已然是消失不见。太一宗中,因卫含真成道,原本只留下一道化身的太一祖师重新寻到了生机,复还了回来。不过他选择的道途不同,让门下诸弟子散往各小界传续道统之后,他便无有挂碍,洒然踏入了大道之中,追寻当初因真魔之事被延误的道果。 如今的鸿蒙像极了当初的九州,各宗派林立。不过在此时的他们仍旧是将感激二字记载了心中,一致将微山奉为祖脉,可现在如此,未来便不好说了。世间万物的演变自有其规矩,渐行渐远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问微山山主安 在拆开了数份文书之后,看到的都是这句话打头的东西,清声绷不住了。啪地一声将玉简压在了桌上,她满含怨言地望向了盘膝坐在一侧打坐的云池月,不满道:怎么总是这些废话?我一点都不想看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们自身无法解决么? 云池月睁开眼睛,她抬头望着满脸烦躁的清声,莞尔笑道:你在九州的时候,不是心发大愿做那蓬玄峰峰主么?再到掌门一位么?而眼下更进了一步,你有什么不满的? 你是故意在我心间浇油啊!清声咬牙切齿地望向了云池月,她起身快步走到了云池月前方,双手抱臂,居高临下望着她,喊道,白狗道友! 云池月眉头一拧,她横了清声一眼道:你是不是找打? 清声哼了一声,应道:能对我动手的早不就何处逍遥自在去了呢。她的语调酸溜溜的。要不是大师姐直接跑了,微山的事情怎么会落在她的身上?至于小师妹还没等她喊住人呢,她已经去妖庭了。偏生有理有据,反驳不得,谁让小师妹现在是龙族的人呢!总不能拦着她回家吧? 云池月觑了清声一眼,慢悠悠道:你羡慕了? 不成么?清声应道,她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个蒲团,往云池月身侧一摆,便盘膝而坐。可是一颗浮荡的心哪里能够真正地定下来,眼珠子骨碌转动,她忽地往云池月身上一倾,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大师姐说她那道侣是九州旧识,还编了一段故事,你相信么?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为何大家都没有印象?难不成大师姐早早地「金屋藏娇」了? 云池月应道:是与不是又如何呢? 清声咦了一声道:你不好奇? 云池月一本正经地望着清声,回答道:不好奇。 清声才不相信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那人的身份来历必定不寻常,听说大师姐如今在某个下界游历,要不要过去瞧瞧? 云池月闻言不免心动,她定定地望着清声,半晌后才道:那微山的事情怎么办?交给门中弟子么?可她们未必能够压住外间的那群人。 清声道:让师妹回来。 云池月狐疑地望着清声:你能喊动她?要知道这段时间,清声不止一次想要将甘如英拉回来处理微山的事情,可通讯符尚未联系到甘如英呢,就被凤山的那位截断了。 清声狡黠一笑道:那就让那位将师妹踢回来。 云池月起初还不甚明白,等到清声取出通讯符,快速道:甘师妹,当初救了你引你入长观的修士来微山了,想要见你一面。在话音落下之后,那边果然又掐断了通讯。 云池月:她其实很是佩服清声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思忖了片刻,她问道:当真有这么一个人? 清声点了点头。小师妹在拜入长观宗之前已经修到了金丹了,但是她的功法乱糟糟的,没有任何人的指引。她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自称是鬼国那边过来的,有个人引她入道。至于那人是谁,清声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想来这数千年间,也化作了一堆枯骨。 凤之仪不会隐瞒这事情,至于小师妹别管能不能记起来那个恩人是谁,微山她是必须要回来的。 云池月又问道:素微道友在哪个小界? 清声眨了眨眼,掩饰住眸中的一片暗芒,她笑道:白清界吧,大师姐提过。那一处修的是根本经,因那界中多虚空异类进入,小界中的子民十分好战。诸多下界之中,他们是最快接受其他道统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清除入侵异类的功法,便是好功法。不过大师姐虽然提到过此界,但并未说要前往。 云池月将信将疑地望着清声。她瞧素微那恨不得将清声按到地上摩擦的态度,很怀疑她是否将自身的行踪告知清声。可转念一想,到底是同门,她们之间或许有莫名的感应,要不然遇到了事情如何联系?仅仅是靠着那法符么?想了一会儿,她颔首道:好。在鸿蒙留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在微山,便是在自家宗门道脉所在之地,似是有些无趣。各小界的天地关门本就不如九州牢固,修士可前去传道。后面为了推动鸿蒙新的天序形成,更是种下了穿梭之门,方便往来。不过各小界终究是不如鸿蒙的,想要真正去往那方,自身修为会被封锁,不能够超出小界的承载。 凤山之中。 凤之仪的确将清声的话语原原本本地告知甘如英。 甘如英眉头一拧,眼中藏着深深的茫然。 那人是谁?凤之仪沉声道。 甘如英摇了摇头,沉声道:想不起来了。但是她能够确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鬼国之中的遭遇,要不是有人指引,她是走不出百鬼怨林的。 这样的答案让凤之仪意外,甘如英先是说要见一面,可等到询问时,她又道想不起那人是谁,那她到底是要见什么人?是忘记了,还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凤之仪定定地望着甘如英,良久之后,才一拂袖子,冷哼道:那你回去吧。 甘如英颔首道:好。她望着凤之仪,软下了音调,又道,我很快便回来。 凤之仪冷嗤了一声道:你回来做甚么?这儿又不是你家。 甘如英:她能够感觉到凤之仪的不高兴,可那事情与恩人有关,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的。 数千载的时光,磨灭了对恩人的记忆。兴许见上一面的时候,便能够找到那被遗忘的过去了。甘如英满腹心思,等回到了微山之后,被清声一把拉入了道宫之中。没等她询问恩人的事情,清声一手指着桌案上的文书和玉印,笑道:小师妹,这些文书以后都由你来处理了。 甘如英拧着眉,没有理会清声,她道:师姐,你说的「恩人」呢? 倒是云池月见到了甘如英如此神情,心中生怜。她叹一口气道:甘道友,是清声骗你的。 甘如英:被清声坑了数回的清声在得知真相之后,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她心中想着恩人的事情,又问道,好端端的师姐怎么提起?是有什么相关的线索了?顿了顿,她又苦恼道,我不记得那个人了。 清声道:我也不记得了。师妹你也别想太多了,要么是化作了冢中枯骨,烟消云散了。要么是你的恩人不像让旁人知晓自己的存在,抹去了世间与她相关的记忆。其实清声更倾向于后者。小师妹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不可能连自己的恩人都忘记了。 说了几句让甘如英宽心的话语,清声的话题蓦地一转,她道:我要离开一趟,微山便由你来看顾了。她凝视着甘如英,面上笑容浮动,她道,反正凤山那边,也不想见到你了吧? 甘如英眼皮子一跳,她没有理会清声,而是向着云池月问道:云道友,你与师姐她同去么? 云池月应了一声,眸中生波,她笑吟吟道:去那白清界寻找素微道友。 甘如英面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咦了一声道:可大师姐不在白清界啊? 清声的面色在甘如英开口的刹那就变了,等到了云池月的眸光落来,心中更是一紧。她讪讪一笑道: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甘如英微微一笑,应道:是呢,大师姐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去白清界。 清声: 云池月剜了清声一眼,又望着甘如英好奇道:那素微她们在何处? 甘如英道:恶童界。此小界修士桀骜不驯,当初的黑帝花费了极长的时间才让他们转入《根本水经》之中。后来鸿蒙的修士前往传道,总是处处碰壁。他们也不是非要此界弟子皆入其他道途,只是给那些未曾入道的弟子一条新的路,奈何那界的修士只求一道,将《根本水经》之外的道途皆斥为外道,直到鸿蒙天序渐稳之后,才好转几分。可不管怎么说,他们远不比其他小界友善。 清声忙道:那就去恶童界吧。师妹,微山就拜托你了。 甘如英笑而不言。 流霞界。 此界已酿酒闻名诸天,便算是鸿蒙的琼浆玉露,也有所不及。 巨大的树木撑开了一片天地,下方一罐罐酒坛整齐排列,俱是卫含真师徒二人寻来的酒。 虽说是沾之即醉,可素微还是迷上了这杯中之物,卫含真只能够由她去。 我闻灵鳌万丈居海宫,峨峨头戴三神峰心有穷愁万馀斛,便欲沃为三两杯然后酩酊归醉乡,不问其天之高、地之厚。* 歌声自遥远之处传来。 素微抬眸,觑着一双醉眼望向了卫含真:师尊? 卫含真轻笑了一声,应道:我在,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 *陈襄《对酒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