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卿卿多妩媚》 第1页 [古装迷情] 《我见卿卿多妩媚》作者:商璃【完结+番外】 文案:容彻第一次见魏卿卿,她穿着大红嫁衣,成为了自己的侄媳妇儿, 身娇体软,颤颤的一声‘二叔’,令他泡了整夜冷水; 容彻第二次见魏卿卿,她容貌已毁,狠辣霸道, 可她小鹿般的眼睛氤氲着水雾望着他的时候,他已经决定,要得到她! 但第三次,魏卿卿却死在了丞相府的大火里,听闻大火足足烧了一夜,她的惨叫也持续了整整一夜。 一夜之间,容彻觉得他房子塌了, 直到遇上那个天塌下来都不忘的给自己侄儿挖坑的娇弱小女子,容彻觉得他又好了 容彻:世人欺她骗她,我便算计世人;世人辱她害她,我便屠尽世人! 旁人:可如果欺害她的,是您的侄儿呢? 容彻:那便埋了,埋深一点。而这些,都不需要她知道。 卿卿:已阅。 深藏不露闷骚大佬X重生狠辣娇娇小姐 我见卿卿多妩媚,料卿卿见我、应如是。 第一章 小姐有福,能给相爷做妾 盛京…… 三月刚过,连绵不断的春雨总算是停了。 魏卿卿坐在老旧小院子里,看着阳光从飞翘的屋檐洒下来,照着院墙边的嫩黄色野迎春,格外养眼,但她的眼眶却有些发涩。 她不是死了么?死在丞相府那夜的大火里。 可怎么一睁眼,自己便从丞相夫人,变成了清贫知县的小女儿?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还在这里?” 胳膊被粗暴拽起的疼痛,瞬间将魏卿卿拉回了现实,一张油光满面的老脸登时在她眼前放大。 婆子鼓着眼睛咬着牙,似恨极了她一般。 魏卿卿能感觉到浑身不自觉的颤栗起来,这不是她的畏惧,是原主的、写在骨血里对这个婆子的畏惧。 高嬷嬷似乎十分满意她这份畏惧,但脸色却半分没变好些,只尖着嗓子道:“我不是一早就告诉过你,丞相府今儿要来人吗?” “相府……” 魏卿卿这才想起,今儿早上她刚重生在这位魏小姐身上时,便混混沌沌听高嬷嬷说过,说丞相府的老夫人病了,丞相要纳妾冲喜。 按说,魏小姐是正经官家嫡小姐,怎么也不至于给人做妾,可前些日子,魏知县上京述职途中,魏小姐被歹人劫走,虽只过了一日便被救了回来,清白犹在,但名誉已毁。 魏小姐在盛京的娃娃亲,一听魏小姐被人掳走,昨儿便风风火火上门退了亲,魏小姐也因此而伤心到一命呜呼,再次清醒,已是换了芯子。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聋了不成!” 高嬷嬷看她不吱声,暴躁着要去拽她,却瞧见了她眼底未及收敛起的狠厉,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就把魏卿卿给推了出去。 “砰——” 魏卿卿那虚弱的小身板猛地撞到身后的墙上,灰尘飞溅,吓得墙角的野猫都弓起身子嘶叫一声窜走了。 这一撞,魏卿卿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了,心道这位魏小姐还真是脆弱,方才高嬷嬷那一推,别说还手了,她竟连勉强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但因着这痛觉,魏卿卿心底那份躁动不安的不甘和恨意,倒是随之慢慢压了下来。 现在她既已成了一个贫穷的药罐子小姐,便不可再贸然行事,一切,都要慢慢来计算! “嬷嬷今儿打伤了我,是准备自己嫁去相府?” “老奴也不是有意的。” 高嬷嬷皱皱眉,瞧她已无方才狠厉,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也对,一天到晚病恹恹的爱哭鬼,怎么可能有那般眼神? 高嬷嬷敷衍一句,倒是不敢再去拽魏卿卿了,只道:“小姐也别不知好歹,如今你名声尽毁,又被人上赶着退了亲,你若还顾念着老爷和两位公子的脸面跟前程,本就该一根绳子吊死了的。现在丞相爷不计较,还肯纳你为妾,那已是你天大的福气!” 福气? 替他背尽黑锅、为他付出一切还被一把火烧死的福气吗? 魏卿卿清幽的眸子微微一沉,他说夫妻十年,于他都是地狱。 既如此,她便叫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我嫁!” 第二章 变成前夫他婶婶 魏府不大,魏知县一个偏远小县城的芝麻官,京城这两进的破落院子还是租来的。 院子来不及打扫,各处可见陈年的枯枝败叶,倒是春花开得灿烂,倒显得不那么凄凉了。 魏卿卿走得不算急,可因为魏小姐太弱,只走了一小段,便有些四肢发虚起来。 “娇气包。” 蓦的,一道清润却充满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魏卿卿背脊一僵,这声音……是他?! 转瞬,她唇瓣又溢出丝讽刺来,不过是纳个妾,丞相爷竟把自己这位极少露面的二叔都请来做媒了么? “哟,这位是容二爷。” 高嬷嬷立马回身殷勤的行了礼,又暗暗扯了扯魏卿卿。 魏卿卿转过身来,但看着面前的男人,清风霁月,虽是三十万水匪里杀出来的将军,浑身却无半点武夫的莽气,反而一袭银灰色长衫,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显得矜贵而散漫。 “见过容二爷。” -- 第2页 魏卿卿行礼,容彻却只扫了眼她的脸,掠过丝惊艳,旋即便化作了然的嗤笑,悠然道:“爷今儿是来娶你的。” 说着,一块玉便扔到了魏卿卿手里:“这是定礼,三日后,我会正式登门提亲。” 上等的血玉带着前主人的些许温热,落在魏卿卿手里,却让她觉得烫手。 这位爷发了什么疯,要抢自己侄儿看上的美人儿? 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刚才一见到自己开始,眼底就只有轻视和瞧不上,既如此,何必要娶? 但反应最大的还是高嬷嬷,只不过她不是高兴,而是慌张。 “容二爷,您说笑了,我家小姐如何配得上您,况且相府……” “爷说配得上就配得上。”容彻狭长的眼眸一转,高嬷嬷顿时觉得喉咙都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 容彻见这婆子哑了声,薄唇勾起丝讽刺,提步要走,却瞧着魏卿卿怔了怔,而后更是笑出了声来。 这人笑起来更好看,眉目舒展,浑身透着的那丝若有似无的疏离也不见了。 魏卿卿不知他笑什么,只暗自咬着牙瞪他,她刚盘算好怎么去丞相府杀他个片甲不留人畜不分,这个容二叔,到底在搞什么事! “还真是个娇气包。” 容彻看着气到流鼻血还不自知的她,脑海里忽然想起那个一样娇滴滴的人,眼底的轻蔑也散了些,负着手便走了。 “哎哟,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可怎么跟丞相府交代……这……哎哟……” 容彻一走,高嬷嬷便哭天抢地起来,仿佛魏卿卿做不了相府的妾,就是要了她的老命一般。 但哭着哭着,高嬷嬷似想到什么,扭头便拽着魏卿卿往外走,边走边道:“现在去跟相府的人说你想嫁给相爷,最好今夜就抬到相府去,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这容二爷还要你……” “还嫌不够丢脸吗?” 蓦的,一道少年的呵斥传来,被高嬷嬷拽得一个趔趄的魏卿卿登时摔在了廊下的荆棘里,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少年瞧见她煞白的小脸,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了下来,气呼呼道:“你是怎么认识那容二爷的?那样的人,京城人人避之不及,你……你怎么就敢与他扯上关系?你当真是要把我们都逼死了不成!” 面对少年的指责,魏卿卿倒是不气,但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便两眼一黑,晕了。 第三章 家贫貌美,标准祸水 魏卿卿又梦到相府起火的那晚了。 烈火灼烧到皮肉,原来是这么的疼。 对了,夫君还站在大火外呢?她怎么忘了,虽十年夫妻,他却已从罪臣之子,成为了圣眷正浓的丞相爷,而为他各处奔波抛头露面的她,却成了他眼里手段阴狠还沾满了铜臭味的女人,成了他必须除掉的污点…… “你这次也太糊涂了,怎么能全怪卿卿!” 责备的声音传来,魏卿卿才猛地一下从噩梦里挣脱了出来。 隔着发黄的床幔,魏卿卿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而之前呵斥她「丢人」的少年,正低头咬牙站在一侧:“若不是她招惹出这些事,爹爹怎会平白受那么多羞辱?还害得大哥连请教书先生的银子也没了,他下半年可就参加秋试了,而今却连口肉都吃不上……” 说起这些,魏知县也只是愧疚:“不怪卿卿,是爹爹没用……” 话落,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魏卿卿忍着浑身似有若无的灼烧感,小心平稳着呼吸,整理着脑中的记忆。 魏家五口人,魏夫人前几年过世了,留下魏知县带着两个儿子和魏卿卿。 床幔外那皮肤微黑的少年,便是魏家的二公子魏虎,比魏卿卿只大了两岁,今年也有十六了,不过魏虎却没有半分官家公子的模样,不但穿着洗的发白的褐色长衫,头发也只用根木簪子挽着。 魏知县就更不必说了,脸颊都清瘦的凹了下去。 倒是魏卿卿,因为是最小的女儿,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从未短缺过,甚至在入京前,还特意花大钱购置了好些绫罗绸缎…… 难怪魏虎会这么讨厌自己这个妹妹,就魏知县那微薄的俸禄,若非靠着大哥天天帮人誊抄书卷、魏虎出去卖力气挣点儿零散小钱,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不多会儿,魏知县就被叫出去了,跟着进来的,是高嬷嬷。 高嬷嬷心里还挂记着给相爷做妾的事儿,一进门,便道:“小姐还没醒?我打听过了,相府还没选其他姑娘呢,咱们小姐还有机会……” “够了,嬷嬷当真要卖了卿卿不成?” 魏虎忍不住呵斥出了声。 高嬷嬷被他吼得一怔,旋即耍赖似的往一侧一坐,拍着大腿就假模假样的干嚎起来:“我可真是命苦啊,想当年老太爷老夫人都走了,留下年幼的老爷给我,我这个做奴婢的,可是呕心沥血才把老爷拉拔这么大,却没想到如今一句好讨不着,还被骂别有用心……” 魏虎听着这些陈词滥调,虽然烦,但到底没再吱声。 “请的大夫还没来吗?”魏虎问,语气弱了不少。 “账上早没银子了,哪还有钱请大夫。”高嬷嬷暗暗剜了眼魏虎,才盯着床里头的倩影,道:“小姐被退了亲,去相府做妾已是最好,不然就她这张狐媚的脸,嫁给容二爷也迟早惹出麻烦……” -- 第3页 “下午码头招工呢,我去挣些钱来,你别打卿卿的主意了。” 魏虎心烦意乱的打断高嬷嬷的话,回头愧疚的朝帐子里看了看,才提步走了。 魏卿卿看着魏虎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丝暖意。 说来,自打记事起,好似就没人真的疼过她吧,在自己那个魏家,生母早亡,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直到后来出嫁,她以为觅得良人…… 不想了,魏卿卿合上眼,想一千遍,不如往前走一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也因为这个信念,才让她一步步成为京城最有手段、也最有钱的丞相夫人,虽然最后那负心人一把火夺去她的所有。 “嬷嬷在找什么,这块玉么?” 缓过气,看着鬼鬼祟祟四处乱翻的高嬷嬷,魏卿卿半坐起身来。 手里血红的玉晃荡着,仿佛还有血丝流动,泛着价值千金的光,魏卿卿瞧着高嬷嬷那双已经滴溜溜打转的眼睛,心底已有了主意。 一个既能解了目前魏府的财政危机,又能让这个恃恩图报的贪婪婆子好好得个教训的好主意! 不过最要要紧的,还是那个发神经的容二爷,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第四章 挖个大坑 玉香楼,容彻眼皮没来由的跳了下。 友人笑起来,问他:“那魏小姐当真国色天香,连你都亲自出马,还抢在你侄儿前头下了定?” 容彻想起魏卿卿那鲜红的鼻血,薄唇玩味勾起:“家贫貌美,标准的红颜祸水,可惜了……” “是挺可惜,你前头娶的三个夫人,没一个能活过三个月,那魏小姐怕也逃不过这个诅咒。”友人叹息。 容彻没接话,只慢慢喝下杯中的酒。 只这酒还没下肚,视线里就多了道熟悉的人影。 街上那婆子,不是跟着那娇气包的下人么,她怀里揣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还去了当铺。 “跟去看看。” “是。” 随从立即应下,但没多久,就脸色古怪的跑了回来。 容彻觉得今儿这眼皮越发跳的厉害了:“说。” “是。”随从小心翼翼的瞧了瞧自家公子,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才屏气凝神轻声道:“那婆子当的,是刻着咱们公府标记的……血玉。” “噗!” 一侧的人拍桌大笑起来:“二爷,那血玉不是你国公府的传家宝吗,怎么竟进了当铺了!” 容彻冷淡扫了眼狐朋狗友,才睨着随从:“去赎回来。” “那玉……是死当,掌柜的说不能赎,只能买。而且这当铺背后,好像还有太子府的关系……”意思就是不能强行动这不知好歹的掌柜了。 “那就买。” “可掌柜的还说,得一万两现银,银子不能有标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随从仿佛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外头虽阳光明媚,他却觉得自己裹进了寒冰里。 很快,国公府就拉着一万两明晃晃的白银,去当铺了。 等国公府的人一走,高嬷嬷就领着隔壁两个钱庄的人进去了,出来时,怀里已经揣着八千两银票。 “小姐当真聪明,竟能想出这等法子,那当铺掌柜竟真如小姐所言十分乐意,国公府竟也如此爽快的给了银子。” 某处幽暗小巷里,高嬷嬷爽利的拿出三千两给了魏卿卿,只叹运气真好,半点没觉出不对劲来。 魏卿卿看着到手的银票,嘴角勾起,她不贪多,贪婪的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你怎么偏要这三千两用另一个钱庄的票子?”高嬷嬷怀疑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 “那个钱庄的名字吉利。”魏卿卿苍白的唇角扬起。 高嬷嬷顿时嗤笑一声,倒没再怀疑,反正这三千两她过几日就要拿回来的。 魏卿卿看出她那点儿心思,没揭穿,只道:“我现在想去见二哥。” 高嬷嬷脸一沉:“小姐该不会是打算去告状吧,小姐要知道,奴婢拿的这五千两可都是用作魏府开支的,魏府上上下下六七口人的吃穿可要费不少钱!” “这卖玉的主意是我出的,我若说出来,岂不是害了我自己?”魏卿卿微笑。 高嬷嬷看魏卿卿这虚弱苍白好拿捏的样儿,又放松下来,况且魏知县耳根子软,又处处奉敬她,这一家子早牢牢攥在她手心里,谁也别想翻起浪来! 想到这里,高嬷嬷也懒得管她,美滋滋的走了,却没发现魏卿卿那双小鹿似的眼眸,危险眯了起来。 等去过某个地方,魏卿卿才来了魏虎所在的码头。 魏虎正满头大汗的将两个重重的大包往肩上扛,听到旁人议论前头有个仙女儿似的姑娘时,心底还嗤笑,再美,能有他家小妹美? 但等魏虎抬头看去,人都傻了,那纤弱苍白正朝他笑的小姑娘,不正是就是小妹魏卿卿吗? 魏虎赶忙扔了肩上的包跑了来,挡住其他人过来的视线,急急道:“小妹,你来这儿做什么,这儿都是粗人,太阳又大,你赶紧……” “二哥,我想吃枣泥酥了。” 魏卿卿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浅浅笑起来。 她一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似的,分明只是简单的话,听起来都像是撒娇。 魏虎气恼,他每次一瞧见她这模样,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便全跑了。 -- 第4页 “行,等我。” 说着,魏虎就去找工头领工钱了。 等魏卿卿跟魏虎一起嚼着香喷喷的枣泥酥回到魏府时,魏家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了。 嘈杂的议论声中,还隐约伴着高嬷嬷撒泼打滚的哀嚎。 “这是怎么了?” 魏虎赶忙拉着魏卿卿挤了进去,但魏卿卿这枣泥酥还没嚼香呢,就看到了那散漫倚在廊柱旁的容彻,和他看向自己时,那盯着猎物般戏弄而又轻蔑的眼神。 第五章 再填点儿土 魏卿卿知道容彻必然察觉了什么,但内心依旧稳如老狗。 “嬷嬷,你怎么了?” 不等魏虎反应过来,魏卿卿已经两步上前,将瘫坐在地上撒泼的高嬷嬷扶了起来。 魏虎见状,脸黑了几分,小妹最是听高嬷嬷的话,自娘亲去世后,老妖婆怎么颠摆她她都照单全收,仿佛高嬷嬷真成了她亲祖母一般,反而疏远了自己和大哥。 就在魏虎生着闷气的时候,高嬷嬷忽然鼓起眼睛,反手就扬起巴掌朝魏卿卿扇了下来。 「啪」的一声,听得周围的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而飞快往前生生替魏卿卿挨了这一巴掌的魏虎,右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饶是年轻力壮的魏虎,挨了这一巴掌嘴角都渗出了血丝来,众人再看苍白纤弱的魏卿卿,不敢想那一巴掌下来,魏卿卿这条命还在不在! “二哥……” 魏卿卿的手也跟着颤了颤,她方才是故意掐了把高嬷嬷逼她下意识动手的,而且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高嬷嬷这一巴掌顶多能在她脸上刮几条印子罢了,谁曾想这魏虎…… “我没事,不疼,挠痒痒似的。” 魏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可魏卿卿又不瞎,他那红彤彤的眼睛里努力憋住的泪她怎么会看不见? 这个高嬷嬷,看来还真不把魏府这几个主子放在眼里! 魏卿卿握紧手心,眼帘也稍稍垂了下来敛去眼底的寒芒,声音微颤:“嬷嬷有什么不满,只管朝我撒就是了。二哥还得出门挣钱,脸打坏了,咱们连白粥都喝不上了。” 魏虎不知她怎么说起这些,只以为她是心疼自己,心顿时柔软成了一片,忙佯装无事的笑道:“没事儿,我卖的是力气,而且我一个大男人,脸打肿了也不怕丑哈哈。” 傻子…… 魏虎越是这样,魏卿卿心里就越寒,周围的人也就看得越清楚。 这众目睽睽之下,高婆子一个下人就敢对小姐少爷动手,她自己身穿着新裁的衣裳,反倒是魏虎一身粗布麻衣,肩膀上还有扛大包之后未及清理的脏污,这样的人,能干出偷卖主人财物的事儿,也不稀奇! 周围众人的议论越来越大声,高嬷嬷终于会意过来,自己这是被魏卿卿摆了一道! “没错,奴婢的确去当了那玉!”高嬷嬷深吸一口气,看了看今儿忽然要上门抓她的京兆尹,扭头便鼓着死鱼眼睛一般的眼珠子盯着魏卿卿,咬牙切齿的道:“但老奴也是听小姐吩咐,如今那些银票,可都在小姐怀里揣着呢,只要一搜身便知!”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揣着来路不明的大额银票,魏卿卿可百口莫辩了吧?虽只有三千两,剩下的她只要说是弄丢了…… 想到这里,高嬷嬷已经忍不住嘴角上扬了。 魏虎急着要反驳,却感觉手腕一紧,低头,便见小妹纤纤弱弱的小手正紧紧抓着他。 魏虎以为她是害怕了,心疼的揪起:“小妹,别怕,今儿二哥在,看谁敢搜你的身!” “我不怕。” 魏卿卿示意他俯身下,便凑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远远的,容彻瞧着那娇娇弱弱的小女子,粉白的唇瓣微微动着,眸子微微眯起,仿佛笼着一层水雾,宜嗔宜喜,却又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娇娆妩媚。 不知为何,看她与旁的男人如此亲昵,容彻心底竟生出几分不愉来。 高嬷嬷也不愉,探着脖子要来听,却只感觉耳旁一阵拳风掠过,下一秒,她小心藏在右边衣袖里的银票瞬间随着破碎的衣裳飞了出来! 第六章 不孝子 证据确凿,虽只有五千两,却是实打实的钱庄里取的新票子! 至于剩下的五千两?老婆子老眼昏花弄丢了呗! “我冤枉啊,容二爷你信老奴啊……” “你冤枉个屁!” 魏虎将从高嬷嬷衣袖上拽下来的破布恨恨扔了回去,看着官府的人利落的把她堵了嘴拖走,才眉开眼笑的跟魏卿卿道:“小妹,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那银票就藏在她袖子里?” “我先前扶她的时候,摸着一包鼓鼓囊囊的,便瞎猜了。” 魏卿卿负着手,得意的扬起下巴。 收拾个贪得无厌的婆子而已,原本都不必这么麻烦的,若不是那容二爷在场的话…… “若不是爷在场,你扶她的时候,就该连将她衣袖里的银票拿出来了,对吗?” 容彻声音自头顶响起,魏卿卿眉心一跳:“臣女愚笨,听不明白二爷在说什么。” 容彻看着她因为畏惧而微微颤动的睫毛,目光生出几许复杂,这个娇气包……越发像那人了。 “若是真愚笨便也罢了。”容彻开口,听不出情绪。 魏卿卿却有种在深渊边缘的危险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逃避这个人。 -- 第5页 可她刚往后退了一步,人便被直接拉了回去,径直撞到了他微凉的怀里。 “疼……” 魏卿卿这次终于能清晰感受到鼻尖两股热流了,而始作俑者却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如酒般醇厚,戏谑不言而喻。 男人都是狗! 魏卿卿用力捏着鼻子免得自己这小身板流血过多而死,容彻却自然的松开了手,悠然道:“两日后是爷的生辰,那时二公子跟卿卿一道过来,偷卖血玉之事,便算过去了。” 意思是,若是他们不去,这事儿就翻不过篇了么? 魏卿卿抬头想从容彻脸上找出几许他的真正情绪来,可他却只留下一个疏离的背影离开了。 围观的人早随着京兆府的人离开时散去了,等容彻一走,魏家小院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魏虎气得跳脚,连忙跟魏卿卿道:“小妹,这亲事咱们说什么也得退了,他这个命硬克妻的,你若嫁过去,还不知道……” “二虎!” 不等魏虎说完,一道怒喝传来,魏虎一扭头,就看到了抓着一把荆条气急败坏跑回来的魏知县。 方才还浑身是胆的魏虎双腿一抖:“爹,这事儿都怪高嬷嬷……”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魏知县铁青着脸,不管三七二十一,追着他满院子打了起来。 直到临近日落,魏知县才白着脸面如死灰的坐在正厅里,手里的荆条还在滴血,而魏虎则一身伤的跪在院子中央。 “爹爹。” 魏卿卿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些陌生。她从未与家人亲密过,曾经的父亲永远都在在后娘的院子里跟弟弟妹妹们享受着天伦之乐,而她,只能持着长姐的名头,关在深闺十几年。 “委屈你了。”魏知县自责又疲惫的扔了手里的荆条,耳边花白的头发散落了些,昏暗烛光下,他苍老枯瘦的侧脸写满了沧桑,支吾道:“爹爹去一趟府衙,高嬷嬷她……到底于爹爹有养育之恩,爹爹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她。” 顿了顿,魏知县才望着魏卿卿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爹爹知道高嬷嬷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她老了,人也糊涂,等接了她回来,爹爹便不让她再伺候你了,重新给你寻个丫环。” 依着魏卿卿以前的性子,就算不打杀了这骑在主子头上为非作歹的奴才,定也要远远发卖了的。 但看着如今两难的魏知县,魏卿卿心底只得幽叹。也罢,与其强硬逼着魏知县放弃高嬷嬷而一辈子活在自责与内疚中,不如再另想个令那老妖婆彻底「离开」的办法。 第七章 挣钱的路子 魏知县一个小小芝麻官,京兆府肯定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的,尤其高嬷嬷得罪的可是国公府。 所以魏知县奔波一夜,也没个结果。 夜色稍深。 魏卿卿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廊边,看着跪在廊下正狼吞虎咽吃着她从厨房拿来的剩饭的魏虎,头微微一歪:“二哥,想不想吃肉?” “肉?” 魏虎扒了扒碗里油水都没几滴的青菜,从腰间摸了摸,递到了魏卿卿跟前:“小妹,府里的银钱都叫高嬷嬷管着,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看看叫厨娘给你买些肉来?” 魏卿卿瞥着他十几岁便粗糙的掌心,还剩五个铜板…… 魏虎察觉她的心思,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道:“我今儿上码头就打听过了,城西那处的菜场有一家卖肉的老板不错,每日剩下些碎肉骨头什么的,都会便宜卖。明儿你解解馋,二哥再去码头好好干活,保管你下一顿能吃上好的。” 魏卿卿瞧着一顿碎肉渣子就能乐颠颠的魏虎,嘴角翘起,俯身低低道:“我有法子,今晚咱们就能吃上极美味的酱牛肉!” 魏虎猛的咽了下口水,却又认真摇摇头:“爹爹说过,坑蒙拐骗的事儿咱们不能干,大哥也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魏卿卿看着全家最鲁莽的魏虎,居然都是这么死板的性子,知道手里那三千两是断然不能说了,既如此…… “二哥不是刚夸我很聪明吗?我自有法子。” 魏卿卿露出一口亮亮的小白牙,魏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不争气的口水已经在嘴角打转,干脆放弃用脑子思考,听从肚子里最真诚的声音! 有了魏虎的帮助,魏卿卿很快便顺利出了门。 其实她原本也不打算带着魏虎的,但她现在身体太弱,别说独自行动,就是独自走两步怕都要晕倒。 而且她必须去找一个人,魏家虽也算官家,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却谁都可以来踩两脚,她既要报仇,就不得不找回她曾经身边得力的人。 只是……就连枕边人都能背叛她,那么「她」死后,曾经那些得力的手下,真的还会忠于她么,她已经不敢确定。 思虑间,魏卿卿已经带魏虎到了一处偏僻巷子里,敲响了某处院门。 “小妹,这是哪里?” 魏虎有些担心。 魏卿卿神色淡定,这里,自然是她熟悉的地方,不过是能挣些小钱罢了,但里面这人谨慎胆小,自己来寻她,应该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谁啊?” 伴着脚步声,很快便有人来拉开了院门,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妇人。 魏卿卿看到她面对自己时眼底茫然而又警惕的样子,手心微紧了几分,到底……她不再是曾经的魏卿卿了。 -- 第6页 “我是听人说,您这儿需要一种名叫「白茯」的药草是吗?”魏卿卿问。 “你难道有?”妇人提起手里的灯笼,细细看了眼魏卿卿,待看清她的脸,眼睛迅速睁大了些。 魏卿卿莞尔,从衣裳里取出一方手帕来,里面正包裹着四五根开着白色小花的绿色植物,不过一旁的魏虎看来,就是常见的杂草而已…… 但那妇人却立即将目光转到了这几根「杂草」上,又凑近闻了闻,脸上顿时涌出欣喜来。 “姑娘且稍等,奴婢这就去跟夫人……” “我们还急着回去,而且这白茯,我家还有不少,若是你们想要,我明儿再让我哥哥送来。” 魏卿卿说着,魏虎便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虽然他不知道这妇人要这杂草做什么。 妇人听罢,笑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二两碎银子放到魏卿卿的手里,顺势拿走了那杂草,温和道:“姑娘有多少只管送多少来便是,这事儿且别告诉旁人,我们出的价格保管姑娘满意。” 价钱都是小事。 魏卿卿弯起眼睛,几两散碎银子可不是她的目的,不过既然不知是否人心依旧,那她便只能小心试探。 “自然。” 魏卿卿笑盈盈应下,拉着盯着银子发怔的魏虎便走了。 那妇人又看了看魏卿卿离去的背影,想着她那张漂亮至极的小脸,心思深了几分,忙回头跟自家夫人回禀去了。 却等巷子安静下来,一道鬼祟的人影却出现在了巷子尽头,只等魏卿卿二人过了转角,才冷冷一嗤,飞快跟了上去。 第八章 喝他一杯侄儿茶 冒着热气的简陋面馆里,魏卿卿还在想着那小院的事。 “小妹,你拿的那杂草是什么啊,怎生那妇人就肯拿二两银子来买?”魏虎忍不住问道。 “那叫白茯,极其娇贵,也极少见,是美容养颜的绝品好物。” 魏卿卿笑,谁能想到魏知县运气这么好,租了个老破小的院子,里头竟长了不少白茯? “原来如此,不过你怎么会认识那白茯,还知道那户人家刚好需要?”魏虎没察觉她微凉的目光,只满肚子的问号。 “那白茯是书里看来的,至于那户人家,是听高嬷嬷说的。”魏卿卿随口找了个理由,说完,她们叫的饭菜就上来了。 一碟子片好的卤牛肉,一大碗卤牛下水,外加两碗阳春面。 馋虫一动,魏虎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了,只觉得自家小妹是跟爹爹和大哥一样,都是天生的聪明人,便不再多问狼吞虎咽的开始吃面了。 等二人吃完,肉还剩了不少,魏虎全给打包起来了,说要回去拿给魏知县和至今尚在外面书铺子里住着替人抄书的大哥。 魏卿卿无所谓,只与他商量好说辞,便安心往回去了。 可两人才走到无人处,魏虎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跟着!” 魏虎虽不识几个字,但自幼习武,耳力不错。 魏卿卿也察觉了:“别停下,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玉香楼,那一块都是贵人,晾他不敢造次。” “嗯。” 魏虎看着居然如此镇定的魏卿卿,还以为她是吓傻了,便也绷起身板佯装镇定的往前走。 不过魏卿卿是发自内心的镇定,魏虎就不是了,他第一次遇到被人跟踪的事,紧握的拳头和蓄势待发的身体早已出卖了他。 跟着的人见状,也不再迟疑,手里寒芒一闪,便直直朝魏卿卿杀来! “小妹快跑!” 魏虎大喝一声,一把拎起魏卿卿就飞快往前跑了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也是大哥教他的! 但魏卿卿到底娇柔,即便瘦瘦小小几乎被他扛起来,也开始呼吸急促要嗝屁了! “二……二哥……” 魏卿卿两眼发白,她的大仇还没报,就算死,也不是这么个死法儿啊! 魏虎一顿,后面的长剑便刺了来,魏虎无法,只得扔下妹妹和肉,赤手空拳跟人打了起来。 魏虎一身蛮力,却没这么刺激的实战经验,不过几招,就被那黑衣人一脚踢开了。 踢开魏虎,黑衣人半句废话也没有,直奔魏卿卿要害而来! “小妹!” 魏虎眼看那长剑就要刺入魏卿卿的心脏,人都傻了,魏卿卿却已暗自握紧了手里的发簪,大不了,她被刺一刀,然后捅死这刺客! 但就在那剑要刺入魏卿卿身体时,一股汹涌的杀意忽然自她身后袭来,转眼,魏卿卿便觉腰上一紧,人已经避开了那剑。 刺客看着忽然出现的人,也傻了眼,转身就跑了。 “去追。” 与平素的懒散不同,容彻的声音透着来自骨血里的凉意,立刻就有人追了上去。 “二爷,您怀里这位,想必就是最近大名鼎鼎的魏小姐了吧。” 蓦的,一道女声传了来,围观的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嗤笑。 大名鼎鼎?被人掳走又被人退亲,还惹得容二爷跟丞相爷叔侄相争,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祸水么! “芸娘吃醋了么?” 容彻又恢复成了散漫的模样,斜斜睨了眼怀里浑身颤抖的魏卿卿,径直撒了手,任由她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这一下,嘲笑声更响了。 芸娘见容彻不管,只香帕掩唇,瞧着地上已经洒出来了些的肉,笑:“这些是魏小姐的么?好像都弄脏了呢,这样吧,二爷桌上那些菜都还剩下不少,不如都打包给魏小姐带回去如何?” -- 第7页 魏卿卿心底轻叹,魏小姐这身体她怎么还无法完全控制呢? 她没理周遭的嘲笑,兀自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才抬眸看着面前这位充满敌意满眼挑衅朝自己看来的丰腴美人,眼底掠过丝寒气。 看来,她决定先不贸然联系曾经的手下是对的,以前芸娘还是她手底下一枚温驯的棋子时,倒从未露出过今天这般尖利的爪子。 芸娘见她那幽黑难辨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心底竟隐隐生出些不安,刚要说话,却见魏卿卿微微翘着嘴角,道:“不出意外,容二爷下半辈子的饭菜都是要与我同吃的,今儿剩的,姑娘若觉得好,便都给了姑娘你吧,不必客气。” 芸娘面色顿青,容彻离去的背影也跟着微微一僵,这娇气包倒真敢说,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压根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不过…… 容彻想起方才魏卿卿面对刺客时满眼玉石俱焚的杀意,长眸微敛,看来自己那位好侄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她,怕是并非只为了美色而已。 既如此,容彻眉梢抬了抬,嘴角噙起几分冷笑,他还非要让魏卿卿风光嫁入国公府,喝他一杯侄儿茶不可! 第九章 狗不懂,你也不懂吗 “小妹,咱们回去。” 魏虎终于反应过来,几步护到魏卿卿跟前。 魏卿卿看他走几步都疼得龇牙咧嘴,还一心想保护自己,眼角都泛起暖意。 “好。”魏卿卿忽略周遭的目光,上前自然的捡起了地上的油纸包,回头笑着跟魏虎道:“里边儿干干净净的,咱们回去热热吃。” 魏虎眼眶发红,他本想扔了算了,省得小妹再被这些人看不起,却没想到一向娇滴滴的小妹竟如此坦然。 看着魏卿卿朝自己笑,魏虎心中柔软不已,也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小妹的心! 芸娘乃是京中名妓,何曾被人这般绵里藏针的回怼后,又直接忽视? 一侧丫环见芸娘暗露的不悦,立即朝魏卿卿兄妹嗤笑出声:“魏家好歹是官家,怎么府里的公子小姐一个个都如此卑贱?莫不是死了娘没人教养,连地上的脏东西也捡了往嘴里塞,这脏东西,就是我们家的狗都不吃!” “狗不吃,是因为狗不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狗不懂,你也不懂吗?” 魏卿卿眸子一抬,冷淡看向她。 丫环喉咙一噎,还要再说,却被芸娘拦了下来。 芸娘早已收起之前的难堪之色,只盈盈望着魏卿卿道:“魏小姐说的是,我们妇道人家不曾读过多少书,今儿受教了。二爷还等着我伺候,我便不多留了,日后定登门向魏小姐谢罪,毕竟说到底,你我都是要服侍二爷的人。” 魏卿卿眉梢一挑,芸娘这是拿自己与她相提并论,还是想借着自己的口,好妄想着从妓成为国公府的妾? 不论哪样,魏卿卿都不屑:“姑娘所言甚是。想必姑娘还要忙着服侍人,我就不挡着姑娘的财路了。” 在场众人具是一愣,芸娘的脸却是瞬间白了个透。 说她忙着服侍人……是拿她跟那些几两银钱就能被爷们搂着滚床单的下九流相比了吗! 可是,她到底也只是个妓,她一时竟无从反驳魏卿卿这句话,尤其看魏卿卿这不卑不亢眉眼明亮的模样,竟是半点看不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等芸娘再回过神来,魏卿卿早已随着魏虎一起走了。 玉香楼雅间内,小厮看着坐在窗边拢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的容彻,有些发憷。 爷越是生气的时候,看起来就越冷静,尤其是现在…… “区区一个妓子,也敢往爷您身上攀附了,看来爷还是太纵着她了,依着奴才看,不如……”小厮提议,却发现话未说完,一股杀意便袭来。 他瞬间会意过来,额间都沁出丝冷汗。他怎么忘了,这个芸娘,可是已故丞相夫人的人。 “爷,奴才该死!” “罢了。” 容彻淡淡睨了他一眼,外面已经传来芸娘求见的声音,容彻只觉得这繁华的夜也索然无味。 小厮看了看自家爷冷然的脸,会意,悄悄出去好声好气的把芸娘打发走了。 魏府…… 糊弄过魏知县,魏卿卿躺在略硬的床上,却是没了睡意。 今夜那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魏知县一个八百里外的小知县,多年不曾回京,在京城应该不至于有仇家才是。 难道与容二爷这桩婚事有关么? 有可能,本该陷入污泥的她一下子飞上枝头,势必要招来妒忌。 如今看来,最好的法子要么叫容彻退婚。要么,就只能想办法让魏家摆脱目前窘境了。 银子的事她自有办法,手里还有三千两的本钱呢,至于魏知县,此番入京述职,按常理来说,该是要提拔了才是。 心里有了底,魏卿卿便不再多想,日子还长,事儿总要慢慢来。 可一入梦,那场无穷无尽的大火便烧了起来,烧尽所有的恩情…… “还真是水做的。” 夜深,容彻看着蜷缩在被窝里流泪的魏卿卿,淡淡的戏谑声轻轻掠过。 “爷,找到那刺客了,果真藏在魏府,像是丞相府的人。”暗影在外道。 “丞相府?”容彻鼻尖轻哼,暗骂了声蠢货,便转身要走,却刚走,衣袖便被人拽住了。他回头,只听见魏卿卿含含糊糊的说了两字,「打劫」。 -- 第8页 容彻狐狸似的长眼一眯,抬手就把魏卿卿藏在胸口的三千两银票给拿走了。 等到第二天魏卿卿听到屋外魏虎挨打的声音传来,才揉揉眼半坐起了身子,却一眼瞥见了放在床头的血玉,及压在底下的纸条。 “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魏卿卿心底咯噔一下,立即伸手往胸口抹去,空空如也…… “小妹,救救我啊,爹爹疯了!” 屋外魏虎的惨叫声传来。 魏卿卿瘫倒在床上,望着破洞又发黄的帘帐,一声长叹。 第十章 不过是个替代品 在魏虎的鬼哭狼嚎中,魏卿卿终于拉开了门。 “小妹,你跟爹爹说说,那白茯是你教我认的对不对?” 魏虎麻溜的跑过来,魏卿卿看着一大早便打得满头大汗的魏知县,打起精神点点头,问他:“爹爹,咱们何时用早膳?” 魏知县瞧见瘦弱的女儿,语气立即柔软起来:“卿卿饿了?咱们现在就去。” “嗯。” 魏卿卿浅浅一笑,魏知县却老泪都要涌出来了,女儿有多久,不曾像这样朝他笑过了? 好似自夫人过世以后吧…… 他知道,女儿是怨他的。 “厨娘一早做了些你爱吃的小笼包,掺了新鲜的野菜,一会儿你多吃些。”魏知县扔了手里的竹条,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的讨好。 魏虎似乎忘了疼,也笑眯眯的凑上来:“爹,最近市面上好似还有草莓和柑橘呢,也买些,我回头给大哥也拿些过去。” 魏知县瞪了他一眼,又看着笼罩在晨光中温柔乖顺的女儿,到底将喉头的话咽下,点了点头。 早膳后,魏知县踌躇良久,第一次给同僚写了借钱的信,写完信,魏知县便守着发妻的灵位,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默坐了一天。 三文钱难倒英雄汉,上辈子富得流油的魏卿卿总算是真正理解了这句话。 下午,寻了个借口,魏卿卿便叫魏虎挖了院里所有的白茯,出门换了银子。 “小妹,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魏虎见魏卿卿直往绸缎行走,吓了一跳。 “明儿是容二爷生辰。”魏卿卿看了眼魏虎身上打着补丁的旧衣,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荷包,笑:“咱们也买身新衣,省得丢了咱们魏家的脸面。” 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魏卿卿自丢了那三千两后就想明白了,京城的这些权贵们压根没把魏家人当回事,便是芸娘这等人也敢来随意践踏魏家,她与其一味等着魏知县升职,倒不如先想法子给魏家找个足够粗的大腿傍身! 明儿容彻的生辰宴,那条粗大腿肯定会出现。 “可是……” 魏虎有些舍不得银子,但不等他犹豫完,魏卿卿已经大步进去了。 挑好衣裳和布料出来后,二人本打算去魏大哥干活的书铺,但因为魏大哥临时被掌柜的叫去给贵人送抄好的书,二人便只好留下东西就回去了。 吃过晚饭,魏虎笑眯眯的给坐在秋千上晃荡的魏卿卿剥着橘子,道:“小妹,你说高嬷嬷那老妖婆在牢里是不是吃大苦头了?你看爹愁的,要是牢里的老鼠争气些,咬死那老婆子才好。这样,咱们就借着老妖婆过世你太伤心的由头,把国公府的婚事退了……” 想得倒美。 魏卿卿看着神经大条的魏虎,想了想,到底没提魏知县为钱发愁的事,只吃着他剥好的橘子,想着明儿的生辰宴,心底冷了几分。 明日,自己那位前夫也会来吧。 来了最好! 想到此处,魏卿卿那幽黑的眼底已然掠过丝狠厉! “二哥,今儿夜里,你去帮我做件事。”魏卿卿看向魏虎。 魏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等魏知县歇下,就直奔外头去了。 夜色慢慢将涌动的情绪都掩盖了过去,握刀的人也慢慢磨利了刀刃。 “姑娘,都安排好了,他们今儿买的衣裳……还有明儿的生辰宴……” “那就好,乡下来的货色,也妄想魅惑二爷?” 芸娘看着刚染好的指甲,饱满欲滴的红唇勾起讽刺:“这世上能让二爷另眼相看的「魏卿卿」可只有一个,却早已被活活烧成了焦炭,她纵然与那位同名同姓又如何?到底只是一个廉价的替代品罢了!” 丫环瞥着芸娘眼底淬着的毒光,想起那夜惨烈的大火,不由浑身一颤,赶忙低下了头。 第十一章 棘手的前夫 阳春三月。 魏虎跟魏卿卿早早收拾好,就准备往国公府去了。 但刚出巷子,魏虎便喊肚子疼跑了回去,魏卿卿无法,只得先在巷子口等着,一道阴寒的声音却突然自身后传了来:“你以为攀上了二叔,就能逃得了么吗?” 听着这道声音,魏卿卿手脚冰凉,刚回头,纤细的脖子上便多了一只大手,狠狠掐着她,似乎要了她的命去。 魏卿卿也终于看清了,掐着她的前夫容锐章! 但他怎么了? 魏卿卿看着他发狠的眼睛,难道他仅仅是因为不能顺利纳了魏小姐为妾,就发这么大的疯? 不可能,容锐章心狠手辣,绝不会因美色而如此失态。 “又在算计了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等魏卿卿想完,容锐章便重重将她摁在了墙上,看着她苍白无辜的小脸,讽刺的笑出声:“我真是没想到你这样一身铜臭味的恶毒之人,也会有这样的神遇,前世你……” -- 第9页 他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丝厌烦,才接着道:“二叔与你的亲事我会想办法帮你退了,魏卿卿,你若想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就乖乖等我的吩咐!” “小妹!” 魏虎的声音传来,容锐章手心略紧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忌惮,竟片刻也不再多留,只很快松了手,警告般盯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魏卿卿一眼,提步就走了。 “有种别走!” 魏虎气急了,追到巷子口看着已经离开的马车,才赶忙回头扶住魏卿卿:“小妹,你可还好?那人是谁,怎么如此对你……” 魏虎一连串的问话魏卿卿都没理,她只捂着生痛的脖子,怔怔想着容锐章的话。 他方才说了什么?前世?神遇? 他说她是一身铜臭味的恶毒之人,可自己如今分明已经成了魏知县娇弱的小女儿,魏小姐跟他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却为何他方才说话的语气,那般厌恶憎恨的眼神,都仿佛百分百肯定了自己就是他的结发妻子魏卿卿? “难道……”他也与我一样? 魏卿卿瞬间明白过来,不过他既说起前世,难不成他是活了很久,然后重回了少年时么? “小妹,你怎么了,你别吓二哥啊,你快说句话!” 魏虎带着几分哭腔的焦急声音传来,魏卿卿才终于目光凝重起来。 这次,前面的路似乎比她所想象的更难走了。 魏虎看着她愣愣的连哭都不会了,心都要碎了:“小妹你别怕,等二哥找到方才那贼人,定一刀捅死他,捅得他一身窟窿,让他再不敢欺负你!” “二哥。”魏卿卿看着快要暴走的魏虎,苦苦压抑的委屈才好像终于有了一道小小的宣泄口。 她哑着声音,认真道:“等我出嫁后,你跟爹爹个大哥都回南边去吧。”只有这样,才不会牵连到他们。 “不去!” 魏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时上京城来,我跟大哥没护住你,我们就发了誓,这辈子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不然我们死了也罢!” 说到当初的事,性子大条的魏虎也赤红了眼眶。 魏卿卿张了张嘴,到了舌尖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她何必要怕那容锐章,是他负了她,既如此,她便要叫他亲眼看着,当初她怎么用他所嫌恶的金山银山替他铺就康庄大道,她就怎么给他全拆了! “二哥,你想好好学学拳脚考个功名吗?” 魏卿卿从容锐章的重生的震惊中冷静下来,想着方才二哥忽然出现时,容锐章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恐惧和憎恨,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容锐章的前世经历里,二哥一定是令他畏惧的人吧。 “自然……” “那好,今儿的宴会,你一切都听我的,半个字也不许多说!” 魏卿卿扶着墙站起身来,目光清寒的盯着容锐章离开的方向,提步往前跟去。 第十二章 搭了台子要唱戏 魏卿卿找了条浅色的绡纱系上,这才遮挡住了细白脖子上那狰狞的淤青。 但二人刚到绥国公府,就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容锐章。 容锐章如鹰般的目光死死盯在魏卿卿身上,似乎在质问她为何会来这里一般。 “是这畜生……” 魏虎一眼认出他来,气得要去动手却被魏卿卿一把拉住。 “二哥,咱们今儿不是来惹事的。” 魏卿卿低垂下眉眼,避开容锐章的目光。 虽然容锐章似乎已经十分确定自己就是他所认识的魏卿卿,但这么虚幻的事,他怎么就能一丝怀疑也不存? 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的试探而已。况且,她如今也不敢与他硬碰硬,不然以容锐章的心狠手辣,捏死如今的她就如捏死蚂蚁一般。 “是魏小姐和魏公子吧。” 国公府的丫环迎了出来。 魏虎还想再说什么,魏卿卿却直接跟着丫环入府了,他以为魏卿卿是害怕了,到底是忍了下来。 直走到二门处,魏虎才道:“小妹,要不咱们见了容二爷就走吧。” “嗯,不过……”魏卿卿脚步一顿,看着引路的丫环,浅笑:“这儿好香,附近有桃林吗?” 丫环明显怔了下,附近是有桃林,可才下过雨,哪儿有香味? 但想归想,还是恭恭敬敬回道:“前边儿的确有一片桃林,倒是离宴会的花园不远,魏小姐可要去看看?” “那就劳烦了。” 魏卿卿想起今日的计划,再想着方才在大门口遇上的容锐章,唇角不由掠起丝薄凉的笑意。 他在那儿要等的,只怕跟自己今儿要谋算的,是同一个人吧! “小妹,你这是做什么?” 魏虎还因为容锐章而郁闷着,但看着一进桃林就开始专心摘桃花蕊的魏卿卿,满心不解。 魏卿卿没答他,只管等着「粗大腿」出现,顺带问了下昨晚要魏虎去办的事,魏虎一口保证办妥了,她就更安心了。 只过了一会儿,听到一道疑惑的「咦」声传来。 魏虎扭头,便见一个白发白须一身青灰色布衫精神老头,立即抬手行了礼。 老头嫌弃的看了眼憨憨的他,只问头也不回的魏卿卿:“你们采了这桃花蕊做什么?都是雨后的花蕊,早不香了。” 说话间,还透着股浓浓的可惜。 -- 第10页 “谁说不香的?你觉得不香,是你外行,这花蕊若给我,只管取了松木点了火慢慢的烘干,再用白瓷罐子趁热装起来捂着,最后取三两桃叶上的晨露……” 老者正竖着耳朵听着,见魏卿卿说到一半停下了,不免急道:“你继续说。” “这可是我的秘方,怎么能随便说给外人听?” 魏卿卿轻哼了声:“我那桃花露做出来,点着陈年的桃花酒喝,可是人间绝美,才不叫你听了去。二哥,我们走,你会功夫,替我去采那最高的几朵花。” 魏虎懵懵应了,但不等他出手,那老者三两下飞上树枝摘下了魏卿卿要的花,捋着胡子笑道:“小姑娘,看在我给你花的份上,你不如……” “没门,我这儿还攒着桃花配了酒,好给我二哥去拜一门好师父呢。”魏卿卿抱着花蕊要走,那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谁我管不着。” “哎嗨你这实心眼的,我可是前……”老者喉咙一卡,接着道:“老夫我手里不知出过多少武状元,人家求到我门上我都不收呢,如今可是你的机会。” “如此说来,你肯收我二哥为徒了?”魏卿卿扭头问:“我刚才见你那几招,倒是不错。” “岂止是不错?”老者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哼哼一声:“你若是月月给我上一坛子好酒来,你这个笨哥哥,我勉强可以教他几天。” “我……”魏虎依旧懵懵的,小妹什么时候会做什么桃花露会酿酒了?他又何时要拜师? 但不等他想完,就觉膝盖窝被踢了一脚,顺势就跪了下来。 魏卿卿笑得两眼弯弯摁住了魏虎的头:“二哥,还不赶紧拜见师父!” “什么?收了魏家那小子为徒?” 还等在国公府门口的容锐章听心腹传来消息,脸霎时阴鸷起来,拳头更是握得咯咯作响:“我就知道那贱妇是要算计我,我已经同意让她做妾入我丞相府了,她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 容锐章一甩袖子,便急急往桃林的方向而去。 消息传到容彻耳朵里时,他正美人环绕幽幽喝着酒。 小厮阿鲲低低回道:“二爷,这葛老可是十年不曾收过徒弟了,没想到这魏公子……” 阿鲲话未说完,又见阿鹏满头大汗跑了来:“二爷,芸娘居然也来了,您看如何是好?”让个妓子登堂入室,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容彻刚饮下杯中清冽的酒,卧在美人榻上仿佛带着几分醉意,旁边侍酒的美人却觉察到了一股寒意,自觉地往后退了三步。 “既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搭了台子要唱戏,便由他们唱吧,只使人盯紧了,别坏了爷的事。”容彻语气幽幽。 阿鲲阿鹏想着容彻的计划,具是心中一紧,连忙应下。 第十三章 竟如此的蠢 魏虎懵懵懂懂拜了师,还是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妹,那老头,你认识吗?”告别了师父,魏虎才敢问道。 “不认识,不过看他那几招不错,二哥去跟他学几日也行。” 魏卿卿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魏虎能讨得这位师父看重,饶是容锐章想拿捏她,怕也得掂量掂量了…… 但还没想完,魏虎便觉身后一阵疾风袭来,他赶忙护住魏卿卿,却转眼便被容锐章身边的小厮一脚给踹到了一侧的湖里。 魏卿卿看着欺身靠近的容锐章,发自内心的恶心和厌恶,面上却半分不显,只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容锐章讽刺一笑,厌恶的盯着魏卿卿:“你少跟我耍花样,在丞相府我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如今非要与我作对不可?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另眼相待吗,别玩这些下作的把戏了魏卿卿,这样只会让我越发讨厌你!” 魏卿卿听他居然如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这句话,心底的憋屈忽然就散了。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自大,这么狂妄,永远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 当初他苦苦求娶她时,她还觉得他是一片痴心,即便后来他逐渐暴露出本性,她也只以当他是书香世家的公子,却从未想过,他本性就是如此的自私凉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这儿个国公府,公子若要欺人太甚,不知国公爷会怎么想。” 魏卿卿想透了,那份折磨着她的不甘便也没了。如今,只剩下恨,敲骨吸髓绝对要毁了面前这个自大男人的恨! “爷,有人盯着。” 容锐章的小厮也上前提醒。 容锐章面色青了几分,但到底能做上丞相爷,脸上的情绪很快便收敛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才对魏卿卿冷冷吩咐道:“魏虎决不能拜在葛老门下,我手下有一员猛将,你去跟葛老说,将魏虎换成我的人。” 魏卿卿看着他依旧高高在上对自己发号施令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觉得想笑。 以前只觉得容锐章狠辣霸道,怎么从未觉得……他竟是这么的蠢呢? “爷,方才前面有人来报,芸娘来了,说是您昨儿夜里传了话让她过来的。”有人急急忙忙的跑来道。 容锐章听到这句话,脸更黑:“爷疯了,她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污糟货,爷岂会今日叫她来这里!” “可是……” -- 第11页 “相爷。” 容锐章脾气还没发完,就看到脸色微微发白已经站在了垂花门下的芸娘,和如同苍蝇一般粘在她身后的那些纨绔公子。 但芸娘不愧是京城第一名妓,很快恢复了镇定,只一眼朝魏卿卿看去,见她小脸微白着,微笑:“魏小姐,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你怎么一个人跟相爷在这儿呢,我还以为魏府已经答应了容二爷的求亲,不会再给相爷做妾了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难不成这魏小姐果真风流放肆,勾着容二爷不够,还在这儿私会丞相爷? 容锐章听着,下巴扬了扬,竟有几分默认的意思,却听身后娇娇弱弱的声音道:“是我二哥落水,相爷刚好路过要帮我救人而已。” 说着,魏虎已经自己从水里爬了上来。 芸娘微微皱眉,但不等开口,又听魏卿卿道:“方才听相爷说,芸姑娘是相爷请来的,还请芸姑娘千万不要误会,相爷对姑娘,是痴心一片。” 痴心一片? 芸娘身后的公子哥儿们顿时别有深意的对视一眼低低笑了起来,堂堂丞相爷,对个下九流的妓子痴心一片,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魏小姐说笑了。” 芸娘察觉到容锐章不悦的神色,讪讪笑着要解释,却又听魏卿卿一派天真道:“怎么会,相爷跟芸姑娘才真真是郎才女貌,人间绝配!” 容锐章脸黒沉的要滴出水来,转身就要去抓魏卿卿,却见魏卿卿语气轻快的朝前头一指:“那不是二哥新拜的师父吗,走二哥,咱们去给师父行个礼!” 说着,便拉着魏虎往前头去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白须老者,调笑的神色顿时肃了几分,这魏家二郎,竟然得了先帝帝师、如今虽然归隐但同样受皇上敬重的葛老的青睐?! 第十四章 谁算计谁 容锐章远远瞧着葛老果真和颜悦色的跟魏卿卿兄妹说话,眼底一片沉郁。 魏卿卿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他让她做了丞相夫人,给她请了诰命,甚至让她主持中馈,便是她毁了容成日扎在铜臭之中,他也不曾提过要休了她。她如今这般,是要跟他玩欲拒还迎那一套么? 真是下作! 察觉到容锐章身上不善的气息,纨绔公子们早就一哄而散。 芸娘望着居然连情绪都藏不住的容锐章,不由暗暗奇怪,难道是夫人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不会,她比夫人更早看清这个男人自私的本性,况且那把火,他也出力不少,他不至于如此。 而且……他对如今这个魏卿卿的态度,也十分奇怪,难道真是贪恋美色? 芸娘没想透,却也懒得再想,她现在根本不需要再替容锐章做事了,尤其听到他今日这般羞辱自己之后:“早知相爷如此瞧不上芸娘,芸娘也就不上赶着讨没趣儿了,往后的相爷的事儿,芸娘只怕爱莫能助了,芸娘告退。” “还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容锐章仿佛看透了芸娘一般,讽刺一笑:“你一个下九流的妓,也敢来要挟我么?你真以为我的好二叔,会把你这样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腌臜东西留在身边?” 芸娘难听话听过不少,但像容锐章这般顶着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却这样羞辱她的却是第一个。 芸娘死死咬着后槽牙,冷笑:“相爷怕是忘了?”他当真以为他的丞相之位,他的万贯家财,都是靠他自己得来的么?若不是靠着魏卿卿…… 想到这里,芸娘毫不掩饰她眼底的不屑:“芸娘从来都是听夫人的吩咐,如今夫人已死,芸娘与夫人间的主仆关系便没了。芸娘虽卖身青楼,却也不是相爷的人了,二爷留不留芸娘,都不必相爷操心。” 说完,芸娘等着容锐章跳脚骂她,却发现他竟只是阴沉沉的盯着自己,仿佛盯着已死之物一般,不由手心一抖。 容锐章察觉到她的后怕,冷冷一笑,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直到丫环连叫了好几声,芸娘才回过神来,这也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手心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姑娘,您怎么了?”丫环小心问道。 “没事。”她怎么忘了,容锐章是以手段很辣出名,她方才不该如此激怒他。 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牢牢傍住容二爷,魏家那个不知好歹的乡下女子,必须死! 芸娘稍稍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才朝魏卿卿的方向看去,却早已不见魏卿卿兄妹身影。 芸娘微惊:“人呢?” “姑娘说魏小姐?”丫环朝前边一处地方努努嘴,冷笑:“已经按着咱们的计划,往那妙处去了,至于她那哥哥,奴婢也跟陈公子说了,让他将人带去了另一处。今儿这兄妹,就等着被人抬出去吧。” 听到这里,芸娘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却刚转身,一只她想都没想过的手就朝她的脸狠狠抓了下来,等芸娘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袭来的人抓住头发摁在地上打了。 顿时,尖叫辱骂声混着芸娘的哭救求饶声一起传开了去。 隐隐听到声响的魏卿卿脚步微微一顿,头微微一偏,小脸上写满了冷漠的戾气。 领路的丫环回头一瞧,吓得心脏猛地一跳,可定睛再看,魏卿卿不过是偏着头在看前面假山洞口的「七窍玲珑山」几个字而已。 丫环暗自撇嘴,却笑道:“魏小姐,请吧,老夫人正在里边等着您。” -- 第12页 魏卿卿望着眼前幽深不见光的假山洞,眼眸弯弯:“那就烦请姐姐带路了!” 丫环望着她,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看魏卿卿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想着此刻正在假山里等着的人,心底直笑,这娇娇小姐,一会儿可别叫哑了嗓子才好! 第十五章 侄儿的大礼 国公府内的七窍玲珑山,洞内蜿蜒曲折,若没有人领着,进去了没个一两日都出不来,因而国公府二房的主子下人们在此苟且,直到许久后才被发现。 当然,这样的丑闻,除了国公府及亲近亲属知道,并未外传,魏卿卿还记得自己当容锐章知道时,他满脸鄙夷又混着骄傲的跟她说:“大家族都是如此藏污纳垢的肮脏之地,我丞相府虽人丁单薄,却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魏卿卿想起来都想笑,容锐章还真以为他的丞相府内外一片和美,他的美妾和下人都是如他一般高雅耿直之人,唯独她魏卿卿是俗物! “魏小姐,您在这儿稍等。”领路的丫环看鱼儿上了钩,转头就要往外走,却见魏卿卿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丫环微恼,语气不由也急了起来:“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奴婢还有别的事,你在此等候就是。” “这妙处,姐姐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走?”魏卿卿微笑。 丫环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的好似没有半分杂质,可为何魏卿卿明明在笑,她却觉得一阵阵阴寒呢? 蓦地,山洞幽黑的深处忽然传出声响,丫环浑身一个激灵,仿佛洞内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虽是会冲出来一般,她心虚的看了眼瘦弱的魏卿卿,面上一狠,抬手就朝魏卿卿的眼睛抓去。 却不想手刚触碰到魏卿卿的睫毛,便觉心口一痛。 她低头,就看到了魏卿卿素白纤细的手正紧握着一支刺入她心脏的簪子,鲜红的血汩汩冒出,染着她的手,竟异样的妖冶。 “魏……魏小姐……”丫环不解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魏卿卿寒彻入骨的眼神。 “这一刺,你死不了。” 魏卿卿拔出簪子,细心的拿出帕子将血擦了干净,微垂着眼帘:“但一会儿,你必然活不了。你们给我挖的坑,想必也没给我留活路吧。我早教过芸娘做事不可赶尽杀绝,她一直没听,今儿这恶果,便让你先替她尝尝了。” 丫环见她竟什么都知道,愕然之余,只觉浑身冰冷。这个看起来柔若无害的魏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洞内深处,已经有踉跄的脚步声传来,魏卿卿神色微黯,提步便朝熟门熟路朝另一侧的洞口而去,漠然的听着不久后便传来的布帛撕裂之声。 魏卿卿以前在容锐章提及国公府丑闻之事,就已暗中命人查探过这玲珑山,所以知道从这个岔道出去,正好能通到前院一处无人的林子里。 却不想她还未走出洞口,就见两道熟悉的人影纠缠在了外面。 魏卿卿呼吸微滞,立即侧身躲好,这才听到外面的人脚步也停了。 “相爷,您总算来看妾身了,您再不来,妾身就要一根绳子吊死了。”女子委屈的抽噎道。 “难道二叔对你不好吗?” 容锐章并不知魏卿卿此刻躲在山洞内,只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容彻的美妾,温柔替她抚起了耳边的青丝。 “二爷他……”女子咬牙,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不堪的事一般:“二爷从来不往妾身们的房间去,妾身听说二爷每晚都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屋……” “当真!”容锐章欣喜惊问,洞内的魏卿卿也睁大了眼睛。 那女子羞愤的点点头,又没骨头似的趴在容锐章胸口,撒娇道:“相爷,你不是说过一定会待妾身好吗,您接了妾身出去吧,妾身一辈子无名无分的伺候您都可以。” “柳儿,我怎么能如此委屈你。”容锐章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眼底满是嫌恶,却不动声色的温柔道:“你好歹是二叔的妾,我若是让你无名无分的跟着我,岂不是委屈了你?” “那相爷的意思是……” “放心,只要让人知道二叔好男风一事,我自有办法让二叔将你送给我,你看如何?”容锐章道。 女子似乎有些犹豫,容彻可并不像表面上一般好脾气,如若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自己只怕小命难保。 但不等她开口,唇瓣已然被人噙住,温热的气息瞬间令她酥软:“妾身……什么都听相爷的……” 魏卿卿听着衣料摩挲落下的声响,只恶心到要吐,转身要走,可刚一转身,便撞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魏卿卿大惊,抬头,就看到了容彻那张半隐在黑暗中的脸。 但面对小妾跟侄儿的偷欢,他脸上竟没有半分愤怒,只有几许早已看透的轻蔑。 察觉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容彻垂眸,便撞入了魏卿卿那朦胧似水雾的眼底,下意识的,便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别听。” 魏卿卿能够闻到他身上那微凉的香气,心却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发现了? 旁人只以为容二爷在三十万水匪之后就变得寂寂无名了起来,却只有她清楚,容家这位二叔,绝非善类! 那……他会杀了自己灭口吗? 第十六章 一番美意 -- 第13页 等了不知多久,直到容彻松开手,魏卿卿才勉强贴着墙壁没倒下来。 “就这点胆子,也敢杀人?” 容彻戏谑的声音传来,魏卿卿心中微沉,他果然发现了。 魏卿卿抬头,却只看到容彻一身浅青绸衫,长发松松用玉簪半挽起,依旧是那个矜贵优雅的贵公子,半点不见被戴绿帽子的尴尬,只目光幽幽,叫人看不出情绪。 魏卿卿心底思量一番,垂下眼帘:“二爷,臣女也是被逼无奈。臣女……臣女不愿再被人羞辱了……” 说到后面,魏卿卿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她知道容彻必然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看到容锐章送给他的这顶绿油油大帽子之后,魏卿卿觉得她似乎明白为何容彻会要抢了自己为妻了,他是为了膈应容锐章! 既如此,他必然不会在自己还未嫁进门之前,就轻易杀了自己吧。 所以,她愿意服软。 但容彻看着而今如春花般娇弱的魏卿卿,眉梢挑了挑,刚才这小丫头杀人时也不见她有半分手软。 不过,她这隐约带着几分撒娇的模样,他倒是受用。 容彻斜睨了她一眼,小厮阿鲲便来了。 阿鲲眼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没看见魏卿卿一般,垂首道:“爷,芸娘被章老夫人的丫环抓烂了脸,现在正在后院等您。” 章老夫人,便是容锐章的生母,如今丞相府说一不二的老夫人。 章老夫人自诩有一块皇上赏的贞节牌坊,一直十分厌恶不守妇道的女子,而芸娘曾因当众与恩客拿贞节牌坊说笑,直接被章老夫人视为了眼中钉! 后来若不是魏卿卿想法子解决了此事,章老夫人只怕早吃了芸娘。 而今日她们在相府面碰面,以章老夫人睚眦必报且自大的性格,若非这地界儿是国公府,只怕早找理由打杀了芸娘。 容彻寒眸眯了眯,看着依旧低眉顺眼乖巧得像只兔子似的魏卿卿,半晌,才领着小厮走了。 魏卿卿低着头直等洞外彻底安静下来,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险…… 等她出了山洞,魏虎已经急地满头大汗了,见到她,直接撇下了拉着他问拜师之事的公子们:“小妹,你去哪儿了,今儿国公府发生了好多事,你不知道方才在假山那边……” “二哥,我乏了,我们早些回去吧。”魏卿卿看着慌张的他,笑道。 魏卿卿的声音天生甜软,如今笑得眉眼弯弯,直叫那些人眼睛都直了,尤其是站在人群后面的陈安。 魏虎也生怕再发生点什么,不管旁人,直接带着魏卿卿走了。 只等他们兄妹走远了,一旁的人才跟那陈安打趣道:“听说魏小姐原本是跟你有婚约的,这样的美人儿,你怎么舍得退了亲?若是我,便是毁了名节,将她养在后宅当个美妾,岂不美哉?” 陈安在今儿见到魏卿卿后,就已经很后悔了。 当初他本以为跟魏家的这桩亲事,只是长辈酒后失言无法推脱,更觉得小地方养大的女子必然粗俗丑笨,所在在听说魏卿卿被人掳走清白已毁后,他便赶忙打发了管家去退亲,却谁知这魏卿卿竟是如此尤物? “陈公子。” 芸娘的丫环过来与他低低说了些什么,望着魏卿卿背影怔愣的陈安才立马精神一抖,忙道:“那今儿夜里,我就在巷子里等着那位高嬷嬷了。若是事成,他日定亲自给芸娘送上一套赤金头面。” 丫环想起被章老夫人打得狼狈不堪头发都被扯了一把的芸娘,讪讪一笑,只瞥着完好无损离去的魏卿卿,叮嘱陈安:“机会只有一次,公子可一定别失了手,辜负了我们姑娘一番美意!” “一定,一定!”陈安跟丫环对视一眼,就咽着口水匆匆尾随着魏卿卿的踪影而去。 第十七章 无耻老妖婆 魏知县还不知道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今天他刚把高嬷嬷从大牢里接回来。 “这都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哎哟,我真是命苦,被人栽害下了大牢,回来连口热汤饭都吃不上……” 魏卿卿前脚刚踏入西院,高嬷嬷的哀嚎就传了来。 魏虎皱眉:“她怎么就这么被放回来了?” “不知道。”但官府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放人。 是容锐章的手笔么,还是芸娘? 坐在门槛上哭闹的高嬷嬷一眼瞧见了魏卿卿阴冷冷的目光,喉咙噎了一下,却不像以前一般拿魏卿卿作伐,而是转头拉着魏知县的衣衫哭起来:“老爷,这家里是容不下老奴了,您干脆将老奴卖了或是赶出去吧,老奴虽舍不下抚养多年的老爷你。可……可这府里已无我容身之处啊……” 这话简直实在剜魏知县的心。 魏知县连忙扶住她:“嬷嬷在我眼里,已如母亲一般,我如何能做出那等不孝之事。嬷嬷若是吃不下这粗茶淡饭,我这就吩咐人去酒楼叫几个菜来可好?” “这……”高嬷嬷当然愿意,但她眼角瞟了眼怒目而视的魏虎,又哽咽道:“公子小姐都吃不上那些好菜,我一个奴才如何敢逾越了?上次公子打的奴婢那一拳头,奴婢可不敢忘。” “你这老妖婆还敢颠弄是非……” 魏虎气急,要上前辩解,却被魏知县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你这逆子,我教你读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魏知县怒斥。 -- 第14页 “可是爹,明明是……” “哎哟,我死了算了,老爷,你就让老奴去死吧。”高嬷嬷拍着大腿生无可恋的哭嚎,气得魏虎真想一拳头砸在她脸上。 魏知县看魏虎还要动手,脸色铁青:“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还不给我跪下!” 高嬷嬷看着到底对儿子下不去狠手的魏知县,抹着泪哽咽:“老爷,上次玉佩的事,虽与小姐有关,但小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不怪小姐。” 魏知县脸色微变,魏虎再笨也听出高嬷嬷这是打算把魏卿卿也拉下水了,当下也不再犟着,直接跪了下来。 膝盖落在青石板上砰的一声,听得人心底一颤。 “爹爹,所有的错都是儿子一个人的错,小妹今儿累了,你叫她早些回去歇着吧。”魏虎绷着脸道。 魏知县也不想把魏卿卿牵扯进来,转身便朝高嬷嬷道:“嬷嬷今儿也累了,早些歇着吧,我这就使人去置备些好菜来。” 高嬷嬷端看魏卿卿微眯着眼睛朝她投来的警告眼神,纵然恨极,却也知道见好就收:“只是苦了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竟给我个低贱的下人下跪。” 魏虎脸色难堪,但还是死咬着牙没吱声。 魏知县也没出声,等高嬷嬷进去了,才转身看着魏卿卿,挤出几丝笑来:“卿卿,想吃什么,爹爹叫人也给你买来。” 屋里的高嬷嬷贴着门边,一听魏知县这话,立即喊道:“老奴不好叫老爷破费,只叫那老母鸡炖汤,松鼠桂花鱼,红烧狮子头跟两个家常小菜就行。” 魏知县眉心微紧,上次跟同僚一共就借了二十两银子,光是高嬷嬷说的这几个菜,最少也得七八两了,剩下的还得做府里好几个月的开支…… “今儿去国公府吃多了油腻,爹爹让厨娘给我做些清淡的粥饭就行了。”魏卿卿仿佛没察觉到魏知县的窘迫一般,甜甜笑道。 魏知县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眼眶发涩,却不敢叫她发现,忙撇开了目光去:“好,爹爹去跟厨娘说。你早些回去歇着,你二哥这儿不会有事的。” “嗯。” 魏卿卿无意让魏知县为难,乖巧应下,只在转身离开时看了眼还低着头生闷气的魏虎,和偷偷在门缝里朝自己看来的高嬷嬷,眸色微凉。 正愁怎么收拾这老婆子呢,她倒是急着送上门来了! 第十八章 做妾还是上吊 下午,魏虎看着得意洋洋坐在门口吃得满嘴流油的高嬷嬷,只恨不得上前去打歪她的嘴! “跟我斗?也不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 高嬷嬷知道魏虎的不悦,却并不怕,她在魏家这么多年,魏家这几个小崽子她就从来没放在眼里过,也就是以前魏卿卿十分亲近她,魏知县又特别心疼这个小女儿,她才会好声好气伺候,可如今撕破了脸,她才懒得继续伏低做小。 魏虎咬牙切齿:“你别被撑死了!” “撑死?”高嬷嬷抹了把油腻腻的嘴,冷笑:“只等魏卿卿给人当了妾,我这个陪嫁的老嬷嬷岂会缺这么些东西?这些鸡鸭,也就堪堪能做饱腹之物罢了。” “小妹才不会给人去做妾!”魏虎两额青筋暴起,高嬷嬷只一副看透一切般冷笑一声:“会不会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若是她被人发现不知廉耻的勾搭男人,你看容二爷还要不要她?” 说完,高嬷嬷见天色不早,也懒得再跟魏虎争辩,便神神秘秘的出去了。 而此时魏府的后巷中,陈安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到那角门处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可是高嬷嬷?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陈安抱怨了一句,很快走了过来,却刚走近,人就傻住了。 角门上那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的散发着微弱灯光,落在角门下站着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更加显得她娇弱不已,尤其她眼睫微抬时,那隐隐约约的妩媚…… “卿卿……” 陈安觉得自己喉咙都有些发干,浑身也已燥热起来。 魏卿卿却寒了眼底,今日见高嬷嬷如此肆无忌惮并扣留住了魏虎时,她就猜到高嬷嬷晚上会有动作,倒是没想到这陈安会一头扎进来。 只不过拉陈家下水,不太像容锐章的手笔。 是芸娘么?可芸娘一个妓,是如何让趋炎附势的京兆尹,肯冒着得罪国公府的风险放了高嬷嬷回来的? “卿儿,我真的好喜欢你。”陈安望着她清灵的小脸,咽着口水急急往前凑了两步,一副色迷了心窍的模样。 魏卿卿睨着满眼龌龊的他,嘴角一勾,一个绝妙的计划已然浮现。 魏卿卿低低与他说了几句,甚至话还未落音,陈安便点头如捣蒜,想都没想就听话的钻进了魏府之中。 等高嬷嬷过来时,巷子里已经没人了。 高嬷嬷以为自己要等的人还没过来,便在墙根下等着。 如今天气已经三月,白天还算暖和,可一到了夜里便冷的彻骨,高嬷嬷干等了三四个时辰,眼看着天际发白了还不见有人来,直搓着冻得僵硬的胳膊疑惑的回屋去了。 却没想到她刚脱了衣裳准备钻到被窝里暖暖,就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 高嬷嬷大惊,想要挣扎,却发现僵硬的腿脚都还没缓过气来,嘴便被人捂住了。 黑暗里,她惊恐的感受着那陌生男人的气息急躁的侵袭而来,她觉得她肯定是在做梦,干脆眼睛一闭,就任人予取予求了。 -- 第15页 一大早,厨娘揉着眼睛端了鸡汤来高嬷嬷房间时,还诧异高嬷嬷的房门怎么开着,但因着对高嬷嬷的不满,也没吱声,直接拿了汤就进了房间。 但刚进来,厨娘手里的碗便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喉咙也不受控制的尖叫出了声。 在外面跪得昏昏欲睡的魏虎听到声响,吓了一跳以为家里遭了贼,赶忙从一旁花坛里随手抓了块砖,谁知还不等他进去,就见个赤条条的男人抱着一堆衣物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大胆小贼!” 魏虎一身大喝,上前就是一砖头砸在了陈安头上。陈安两眼一翻,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高嬷嬷扶着几乎要断了的老腰半坐起身来,跟惊恐的厨娘大眼瞪小眼,半晌,才陡然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做梦! “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弄死……” 高嬷嬷干巴巴的狠话还没放完,听到声响的魏府众人已经陆陆续续赶了来。 秋千架上,魏卿卿看着呼啦啦冲到高嬷嬷房间,又青白着脸呼啦啦冲出来的众人,头微微一偏,也不知这一次这老婆子,是能嫁入陈府给陈公子做妾呢,还是一根白绫上了吊! 第十九章 散播流言 直到陈府的人来接陈安,陈安都不觉得自己是被魏卿卿耍了,只觉得肯定是他进错了房间,说不定魏卿卿还白等了他一晚! 他就说,昨儿怎么手感不对,可他昨夜实在憋得太久,又不知为何变得迷迷糊糊的,这才错把老梆子当嫩青菜了。 一定是这样! “魏大人,请一定要转告小姐,我是被那老婆子设计勾引了,是那老婆子害我,让魏小姐一定要相信我!” 陈安走时,还朝魏知县大喊。 魏知县只气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死死盯着这不知好歹的陈安,绷着脸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好在陈安很快被人拖走了,但转头就有人来报:“老爷,高嬷嬷现在闹着要自杀,您看这如何是好?” 魏知县更加头疼。 怎么办?若是真的自尽了,倒全了名声,可高嬷嬷还能闹到让人来回禀他,那就是不想死,还指望自己给她想办法兜过去呢。 “爹爹,我从厨房拿了粥来,您喝一点吧。” 正苦恼着,魏卿卿的声音忽然传了来。 魏知县望着乖巧女儿,一张老脸简直没地儿搁。以前他总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忍让一下就算了,却没想到高嬷嬷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女儿的名声已经受损,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再叫高嬷嬷连累了女儿! 想到这儿,魏知县已经坐不住了。 “卿卿,你就在这儿用早膳吧,爹爹去叫你二哥来陪你。院子里的事……”魏知县有些难以启齿,只生硬道:“你不必管,爹爹自会处置妥当。” 说罢,就匆匆走了。 没多久,魏虎就顶着两个红红的巴掌印高高兴兴过来了,叽叽喳喳与魏卿卿说了一通,才愉快道:“爹爹已经决定把那老妖婆送到乡下去了,这次任那老妖婆要死要活都改变不了了!” “送去乡下?”魏卿卿眉梢微挑,也太便宜了这老妖婆。 不过最起码能让她从眼前消失了,这样一来她不必担心腹背受敌,也能更好的处理接下来的事。 下午高嬷嬷就被魏知县强行送走了,不过令魏卿卿没想到的是,隔天,跟陈安春宵一度的主角就从高嬷嬷变成了她,而且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了。 魏知县甚至在与同僚的聚会中当众被人大骂教女无方,骂魏卿卿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劝他回去赶紧将魏卿卿浸猪笼淹死。 魏知县回到家,还没走两步,人就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晕死了过去。 魏卿卿看着床上苍老虚弱到好似老了十岁的魏知县,真怕他就这样给活活气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去请城东的黄大夫来。” 也不知道,黄迎她察觉到自己两次送过去的白茯的意义没有,就算知道了,以她谨慎胆小的性格,会不会来。 “小妹,你说要不要给大哥传个信儿,让他回来几日?” 魏虎不疑有他的打发人去后,才犹犹豫豫的看着魏卿卿道,现在爹爹病倒了,魏虎想,有大哥在,也好有个人拿主意。 “不是说大哥下半年就要秋试了么?先别把这些事告诉他吧。” 魏卿卿心思微深,散播流言这样的事,她相信以陈安的脑子绝对做不出来,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芸娘和容锐章了。 到底是谁。 不等魏卿卿想明白,门房婆子就慌慌张张跑了来,大嚷:“小姐,不好了,陈家……陈公子上门提亲了!” 第二十章 给我打断他的腿 魏卿卿冷冷睨了那聒噪的婆子一眼,婆子顿时觉得嗓子都哑了。 魏卿卿见她安静下来,才道:“守在这里,谁也不要放进来。二哥,你跟我来。” “可是小姐,那陈公子说,你与他早已私相授受,就连你的肚兜也还在……” “这话你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魏卿卿直接打断婆子的话,这话要是叫此时昏迷的魏知县听到了,以他的性格,怕真要当场去世。 婆子望着发狠的魏卿卿,浑身一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魏卿卿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留,拉着魏虎直接去了前厅。 -- 第16页 刚到,陈安就目光直直的望着她殷勤迎了来,而他手里,还抓着一块粉白色绣海棠的肚兜。 魏卿卿眼睛一眯,不等陈安开口,直接吩咐魏虎:“二哥,给我打,打断他的腿!” “好!” 魏虎正憋着一肚子火,听魏卿卿这么一说,想都不想,挥着拳头就朝陈安砸了过去。 细细密密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陈安身上,跟来的陈家人都傻了眼,连忙撸着袖子要上前,却听魏卿卿语气清寒的道:“我乃是国公府未过门的儿媳,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随便拿了块破布上门坏我名声,你们陈家若不想跟国公府作对,最好给我站在一旁看着!” 陈家人心底一惊,辩解:“我们哪敢跟国公府作对,是魏小姐与我家公子私相授受……” “陈公子到底哪一点比得上容二爷,我要与他不清不楚?” 魏卿卿说罢,见陈家人面面相觑,才一声冷笑,放低了姿态:“不过我想陈公子必是被有心人唆使才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听闻陈家老太爷前不久才得罪过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人蓄意报复了,想利用陈公子挑起陈家跟国公府的争端。” 这话一出,陈家人才真的慌了。 魏卿卿见看陈安已经被打成猪头还死抓着那块肚兜不肯撒手,暗自咬牙,上前佯装拉魏虎,一脚就碾在了陈安的手腕上。 等陈家人心有余悸的把半死不活的陈安拖走,小厮已经请来了黄大夫。 魏卿卿看着那沉静的姜黄色衣角时,心才微微提了起来,黄迎乃是京中名医,寻常不是名门大户她绝不登门,如今她既肯来,是不是说明,她既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还愿意帮自己一把? “黄大夫,这位便是我家小姐。”小厮迎了黄迎进来。 魏虎疑惑的朝这位所谓的名医看去,三十上下的年纪,发髻全部挽了上去,一身姜黄色的窄袖长裙,显得沉稳而又从容。 不过黄迎却没理魏虎,而是直接看向站在一侧的魏卿卿。 十四岁的魏卿卿身形瘦小,因为方才与陈家人对峙又耗费了不少精力,此刻小脸苍白着,看起来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架了似的,但不由有些惊愕,但很快便掩饰好了情绪,行过礼后就去看魏知县了。 “小妹,你之前跟陈家人说了什么,我打得太用心了,都没听清。”魏虎揉着手腕低低问魏卿卿。 “二哥,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国公府,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国公府的人。” 魏卿卿想起那日假山里的容彻,她想,以他的手段,这点事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他此刻是在背后露扬着漂亮的凤眼冷眼旁观,还是到这一步,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陈家背后推手的算计对国公府来说,兴许不值一提,但对于魏家,却是惊涛骇浪。 所以虽然不知道容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怀揣着什么目的,她都不能让他置身度外,让魏家来承担全部后果! 玉香楼,容彻鼻子没来由的有些痒。 而此刻他脚边跪着的芸娘因为已经跪的太久,刚涂了药的脸上已不断有细汗沁出,直到阿鲲回来回禀:“爷,陈公子被魏二公子揍了一顿,陈家人已经把他接回去了。” “嗯?”魏虎一个白丁,竟敢打四品大员的公子?陈家人居然还这么好脾气的只把陈安抬走了? 阿鲲想了想,把魏卿卿威胁陈家人的话说了一遍,嘴角不由抽抽,也不知该说魏家兄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太精明? 若是后者,那他们是不是会察觉这其中二爷动的手脚?如若是,二爷要走的魏家这一步棋,只怕要废了。 阿鲲飞快扫了眼芸娘,废棋的下场,可通常都不会太好。 第二十一章 背叛者 “爷……”芸娘咬着红唇,抬起如烟似雾的眼眸祈求的看向容彻那俊美的侧脸,忍不住心悸,她看上的男人,决不能被一个乡下货色魅惑了去:“那魏小姐私下里曾跟芸娘说过,只有她玩弄男人,没有男人能玩弄她的。陈公子这事,可见她的确深谙此道,爷不可被她所骗……” “芸娘何时这般不自信了?”容彻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勾着唇角问。 芸娘感受着他指间微凉的温度,身上一热,便顺从的往他身边俯去,蜿蜒着水蛇腰,媚眼如丝,娇娇唤着:“爷。” 容彻的手顺着她的下巴慢慢滑倒她细腻白嫩的脖颈,细细摩挲着。 芸娘的手已经慢慢往容彻的衣襟间探去,却还未探入,便觉脖间一紧。 她骇然朝容彻看去,却见他依旧是那般散漫的模样,可那双凤眸里却半点感情也没有。 “爷,芸娘是……” “我原本以为你在她身边多年,总该有两分她的神韵,可惜……” 容彻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就在芸娘以为今日必死无疑之事,他却松开了手,将她扔在一侧:“明日你便去伺候容锐章,在魏小姐入门之前,爷要丞相府,无一宁日。” “爷,芸娘只想伺候您……” “若做不好。”容彻起了身来,冷漠睨着她,如同看着阿猫阿狗一般半分感情也无:“爷便送你回去你本来的地方。” 本来的地方?那个贩夫走卒甚至乞丐都能来搂着她睡一晚的勾栏院吗? 芸娘望着容彻离去的背影,瞬间如被抽了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可这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自己算计了那个替代品吗? -- 第17页 仅仅是替代品,就能让二爷在乎到如此吗? 既如此,那这个魏卿卿也必须死。或许,可以跟上一个魏卿卿一样的死法,只不过是给她下点药,再放一把火…… 想到这里,芸娘又冷静下来,看到躲在一角不敢吱声的丫环,沉声:“没听到爷的吩咐吗。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们就搬去丞相府!” “是。” “听闻高嬷嬷有一个侄孙女被她养在乡下?”芸娘问。 丫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应下:“听说是个贪得无厌心狠手辣的,奴婢这就想办法接来京城,让她好好服侍魏小姐。” 马车里…… 阿鲲望着合着眼不知想什么的容彻,轻声道:“爷,这魏家的事您要出手吗?” “她不是都让人求去国公府了么?”容彻反问。 阿鲲暗自撇嘴,您可不是能被逼着做事的人,当年老夫人不过要再给您娶个媳妇儿,您不是直接跑去塞北一呆两年么…… 腹诽归腹诽,阿鲲可不敢吱声,只乖乖应了声,但刚准备走,就听容彻吩咐:“去见葛老。” 小厮欲言又止,但看容彻目光森森,不敢再说,直接赶着马车去了。 而这厢…… 黄迎把脉后,便起身垂首跟魏卿卿道:“令尊只是怒极攻心,并无大碍,平日多注意调养便是。” “多谢黄大夫了。”魏卿卿浅笑着从荷包拿了十两的小银票给她。 黄迎望着递到面前的银票,犹豫了一下,低眉顺眼的接下了银票,并道:“若是魏小姐不介意,有些话我想私下里跟魏小姐说。” 魏卿卿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动声色的交代魏虎留下,便带她出去了。 魏虎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疑惑挠挠头,问小厮:“我怎么觉得这位黄大夫,对小妹好似格外的恭敬?” “奴才倒是不觉得……” “屁打你脸上你也没感觉。”魏虎啐他。 这厢,魏卿卿刚回到房间,黄迎便朝她郑重行了一礼。 魏卿卿并不敢贸然就承认自己重生之事,只仿佛没瞧见一般,走到一侧倒了茶。 黄迎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她,才道:“前阵子京城里来了一个游方和尚,说着死而复生灵魂附体之类的鬼话,我原本不信,直到两次见到主子送来的白茯。” “游方和尚?” 魏卿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难道容锐章这么确定自己就是已死的魏卿卿,是因为那和尚不成? “主子往后有何打算?”黄迎垂眸继续问道。 “找到这个和尚,另外,再替我查一件事。”魏卿卿看着沉稳内敛的黄迎,缓缓在一侧坐下,既未直接承认,也未否认,只轻声道:“去查查,如芸娘这般的人,还有多少。” 黄迎眼神微闪,抬眸,便见之前还以为清灵可爱的娇弱魏小姐,已然露出曾经那般掌握一切杀伐果断的主子模样,令她发自内心的敬畏和钦佩。 “是。”主子的规矩,背叛者,杀无赦! 第二十二章 卿卿 夜色稍深,魏卿卿刚送走黄迎,不速之客便不请自来了。 魏府前厅里,容锐章负手看着花厅正中央挂着的一副青松图,面目阴鸷,他不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曾经的魏卿卿只要自己给她一个眼神她都能高兴好几日,怎么如今自己再次求娶她,她竟然不乐意? 肯定是有谁教唆了她如此,是二叔吗? 想起容彻,容锐章的脸更加阴沉,当初他家落难时,国公府的人可从未伸手帮过忙,若不是自己吃尽苦头爬到如今的位置,国公府怎么可能认他这个亲戚?说到底,国公府也不过都是一群势利小人罢了。 这一点魏卿卿应该清楚才是,但她怎么…… “丞相爷。” 魏卿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容锐章才猛地一下转身死死盯住了她,但看到魏卿卿的脸,容锐章又恍惚了一下。 他已经记不清发妻魏卿卿未毁容之前是什么模样了,好像跟如今有点儿相似?也是这般娇娇柔柔,如三月春蕾一般的模样。 但魏卿卿看着他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只有讽刺。 “相爷突然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你到底想要什么?”容锐章收回目光,冷声问道。他屡次来找她自然有要事,她留下的那上百万金银他根本动不了,府里虽也还有几十万,但都是金银珠宝,他不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时候就把珠宝拿出去当了。 魏卿卿看着他依旧一副高高在上要施舍自己的语气,不由回想了下曾经,她爱他,所以他一个嫌恶的眼神就能让她不安,他嫌金银庸俗,更嫌弃成日与金银打交道的自己,所以她每日去过账房后,都会小心翼翼的全身梳洗一遍。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会在需要用到这些俗物的时候,才来她房间坐一会儿,从不会碰她,就好像他过来坐一会儿,与她说几句话,已经是恩赐一般。 魏卿卿不由苦笑,原来他这蠢毛病,竟都是自己惯的。 “相爷若是没旁的事,臣女便先告退了,家父还昏迷不醒,需要人照顾。” 魏卿卿疏离的说完,转身就要出去,容锐章却直接抬手想要拉住她。 魏卿卿事先有了准备,顺利的躲了过去,才冷冷看向他:“丞相爷已经急色到如此地步了吗?” -- 第18页 “你!” 容锐章脸色发青,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这么低,都亲自上门来问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还要与自己耍这般小性子!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女子三从四德你都喂了狗吗?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想要什么,我让你回丞相府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容锐章厉声喝问,他带来的小厮也已出现将花厅所有的出入口都堵住了。 魏卿卿望着暴怒的容锐章,他这是魔怔了不成? 就算他敢确定自己就是曾经的魏卿卿,可自己如今的身体到底是知县小姐,是正经的官府千金,他纵然是丞相爷,如若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就不怕御史的弹劾折子堆满皇帝的案头? 还是说……自己真的把他给逼急了? 魏卿卿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容锐章却仿佛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把,直接欺身上前将她抵在了门角,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魏卿卿,你是一直怨我不曾宠幸你么?我如今可以满足……” “容侄儿竟然也在,你要满足你婶婶什么事?” 紧张的气氛中,一道清冽的男声忽然而至。 容锐章皱眉,想去问小厮为何让容彻竟无声无息的进来了,但还不等他开口,下身便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疼得他当即煞白了脸,而魏卿卿则几步跑了出去。 容彻原本并不是为了魏卿卿而来,只是顺路回去时,听闻自己这个好侄儿居然登门兴师问罪了,忽然就起了兴致。 可瞧见魏卿卿略带着几分慌张的跑到自己跟前时,他却有瞬间的失神,面前这个还不及自己下巴高的小女子,发髻微微凌乱的散落在苍白的脸旁,许是还过害怕,微湿的眼睫还在发颤,湿漉漉的眼眸就这样望着他,就像是受了伤惹人怜惜的小鹿。 她太像卿卿了…… 第二十三章 你婶婶胆小 “吓到了?” 容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然抬手轻轻揉了揉魏卿卿的额头。 容锐章艰难迈着腿跟出来时,看到这一幕,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计划,魏卿卿如今的皮囊这么得二叔喜欢,他岂不是正好可以利用魏卿卿,将二叔捏在手里? 想到这里,容锐章心底的郁气瞬间散了,上前笑着行礼:“二叔怎生来了,侄儿只是听闻魏知县病了,所以来看看而已。” “原来如此。”容彻凉凉看着他,微笑:“下次可别吓到你婶婶了,她胆小。” 阿鲲嘴角抽抽,他就没见过比魏卿卿胆子更大的闺阁小姐了。 “是。” 容锐章刚应下,就见心腹匆忙跑了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容锐章脸色瞬间青白,一双拳头也握得死死的,若不是夜色将他的目光掩饰了部分,他那灼灼盯着容彻恨不得扒皮抽筋的眼神怕是根本掩藏不住! “我说上次二叔生辰宴,二叔怎么会突然邀了我母亲入府,原来是有别的安排。” 容锐章几乎是牙缝里才挤出这句话,容彻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笑:“相府出事了吗?” 当然出事了! 容锐章心里咆哮,可那等丑事,他哪里有脸说出来? 他就觉得那日在国公府处处透着诡异,如今想来,只怕容彻是早有算计。 想到这里,容锐章是片刻也留不住,只警告般看了眼魏卿卿,便匆匆走了。 魏卿卿虽然不知道丞相府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容彻这只老狐狸肯定把自己也盘算进了他的算计之内。 “二爷,您今日来……” “魏知县已经调任从六品的大理寺寺丞,任命的文书这几日便会下来。”容彻负手望着她,问:“听葛老说,你会酿酒?” 魏卿卿掩饰住对魏知县竟跨级调任的惊讶,抬头看着仿佛只对酿酒感兴趣的容彻,他去见过葛老了吗? 葛老此人看似和蔼,骨子里实则自负的厉害,不与朝臣来往,却独独跟容彻是忘年交。 “会一些。”魏卿卿回答的越发小心。 “多酿几坛,我爹也喜欢喝酒。”容彻看她始终低着小脸的样子,想着方才揉她额头时那轻柔的触感,笑了笑,便转身走了,半分没有问她如何会酿酒一事。 但他越是不动声色,魏卿卿却越发觉得危险,这个容二爷,身上的秘密似乎比她还多。 等府里都安静之后,魏卿卿才终于打发人去寻了一趟黄迎,后半夜,黄迎便出现在了房门外。 “主子。” “如何?”魏卿卿拉开房门,看着一身利落黑衣的黄迎问道。 黄迎垂眸,将丞相府的事说了,原来是丞相府的章老夫人忽然铁了心认定已被烧死的魏卿卿是天降灾星,即便人死了也要将她休妻除名。 听到这里,魏卿卿心口竟松了口气:“不过容锐章必然不会放手。” 如若真听了章老夫人的,他不但名声上会不好听,自己那笔已经丰厚到令人咋舌的陪嫁也会被人收走。 可若是不答应…… 魏卿卿是知道章老夫人脾性的,她认为培养出一个丞相儿子劳苦功高,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当初自己为了伺候这个爱慕虚荣又自认清高的婆婆,可谓吃尽了苦头。 若是容锐章拒绝了章老夫人,章老夫人势必会搬出孝道的大帽子来压他,到时候只要有人撺掇御史写几张参奏的折子,那些原本就不满他年纪轻轻的老臣们必然会群起攻之。 -- 第19页 想到这里,魏卿卿暗叹容彻一这招实在高明,容锐章不论进还是退,都是输家。 “主子,听闻玉香楼的芸娘,就要入府去伺候丞相爷了,说是丞相爷的恩典,早已替她赎了身。”黄迎继续道。 “她?” 魏卿卿一想到章老夫人跟芸娘一见面就斗鸡一般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这多半又是容彻的安排。 不过容彻跟容锐章之间,以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恩怨,为何容彻好似非要折腾死容锐章不可? 这还得好好查查。 不过魏卿卿还是低估了容锐章一家人的无耻。 就在芸娘去丞相府闹了个鸡飞狗跳的当天早上,容家人便直接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魏府! 第二十四章 升级版蠢人 魏卿卿是厨娘满脸是泪的哭喊中惊醒的,等她换好衣服匆忙出来,就看到了跟一群小厮打做一片的魏虎。 魏虎有一身蛮力,可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一个人对十几个人了,虽勉强没被打趴下,可一拳一脚全如雨点般落在了他身上。 “小姐,这再打下去,二公子就没命了!”厨娘恐惧的喊着。 但魏卿卿还未上前,就见一个穿着大红洒金长裙,簪着满头金饰的浓妆女子朝自己气势汹汹的走了来。 魏卿卿见到是她,眉头直接拧在了一起,若说容锐章是又无情又狠,那么面前这个就是他的升级版,绝世大蠢大狠之人容金宁! “你就是魏卿卿?” 容金宁看着魏卿卿这张不描脂粉便漂亮极了的小脸,恨恨的问。 厨娘直接吓得后退了三步,容金宁见状,鼻孔朝天的冷哼一声,才瞪着魏卿卿:“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来人,把这不知尊卑好歹的东西给我掌嘴三十……不,五十,给我打烂她这张脸,我看她说不说话!” 说着,容金宁身后的婆子便挽起袖子过来了。 魏虎远远瞧着,直接大喊起来:“你敢动我小妹一根手指头,我绝不会放过你!” 容金宁冷哼:“那你就看看清楚我怎么把这不要脸勾引人的狐狸精的手指头一根根全部剁下来的,来人,把这狐狸精给我绑起来扒了衣服拉出去游街!” 魏虎气得要吐血,容金宁撇嘴:“也不知锐章怎么这么久收拾不了几只蝼蚁,回去还乱发脾气……” “我是魏卿卿,你就是容家的大小姐吗?” 魏卿卿不用特意造作,语气便自然的发颤了:“二爷昨儿还说大小姐知书达理,要为她寻一门好亲,没想到竟是二爷看错了。” 容金宁眼睛一亮,抬手止住了婆子:“容二叔当真是这样说的?” 昨儿容彻在这里的事她是知道的,毕竟容锐章因为容彻,回去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嗯。”魏卿卿点点头:“我见姐姐姿容绝色,通又身富贵,应该是知书达理气质高雅的千金小姐才是,却没想到……” 容金宁听到这儿,再看魏卿卿,竟觉得有那么些顺眼起来:“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 魏卿卿见她果真上当,不由回想起当年她是怎么哄着这个大姑姐的。 容金宁虽是容锐章的大姐,但当时容府落难,章老夫人为了一百两的聘礼,便硬将她嫁给了一个家里小有钱财却吃喝嫖赌的商户。 自容金宁过门后,每日都跟这商户因为银子的事互相殴打辱骂,闹得好不难堪。 后来若不是容锐章步步高升,容金宁又不顾脸面直接把丈夫告到了京兆府,只怕章老夫人和容锐章为了面子,都不会接回这个丢脸的大姑姐。 而回到相府后容金宁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高嫁,不但要求男方的家世身份高过相府,还要求不许纳妾,这般苛刻的条件,直接吓退了想要讨好容锐章的一些公子,是以她今年都快二十六了,还「待字闺中」。 所以在听到魏卿卿不但夸她,还提及容彻要给她找一个高门夫婿时,态度立即就大转变了。 “那你说说,二叔给我相看的是什么人家?”容金宁直接问出声。 “我刚来京城不久,二爷说过了,可我没记住……”魏卿卿声音越发低了。 容金宁没听清,不由恼怒的回头瞪着那群小厮:“都给我闭嘴,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把你们全阉了做太监!” 小厮们当即白着脸噤了声。 容金宁这才重新看着魏卿卿,便听魏卿卿道:“听闻那位公子今儿会到重阳楼第三间雅间里说话……” 魏卿卿话还未说完,容金宁就直接带着人撤了,全然忘了她今儿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等相府这一帮子人呼啦啦的全部消失,厨娘才腿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妹,你没事吧?”魏虎肿着一只眼睛,勉强爬起来赶忙打量魏卿卿。 “嗯。” 魏卿卿看他一张嘴都是血还只顾着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的魏虎,心底既暖又无奈,这个二哥还是太实心眼了,看来往后要多多点拨才行。 “二哥不是已经拜师了吗,只要二哥肯用心学,一定能学好功夫保护我的。” “对啊,还有师父。” 魏虎想起自己新拜的师父,忙擦了鼻子嘴巴的血,急急道:“我这就去找师父!” 说完,不等魏卿卿拦他,就一瘸一拐飞快的跑出去了。 魏卿卿哑然,不过葛老既答应收他为徒,去让葛老看看他的徒弟是怎么被人欺负的也好,至于容金宁和容锐章…… -- 第20页 魏卿卿眼底幽寒,回头看了眼惊恐盯着她的厨娘,吩咐:“我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锁死院门,谁来也不许开!” “是……是!” 厨娘看着浑身散发出股戾气的魏卿卿,牙齿都在打颤,哪里还敢问她去做什么? 魏卿卿也懒得解释,但今儿这账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第二十五章 优秀的搅事精 黄迎见到魏卿卿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药庐里,立马叫人关上了所有的门,才问她:“主子怎么白日来了,可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倒不算棘手,不过的确要你出手帮忙。”魏卿卿往廊边坐下。 “主子尽管吩咐。”黄迎垂眸立着,就听魏卿卿极其冷静道:“容金宁此人你可还记得?” 黄迎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便皱了下:“难不成是她惹了主子不高兴?” 若是对付容金宁,那可太容易了,当年主子替容金宁擦了多少屁股,如今就有多少的把柄能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慢慢来,让她无暇来魏府找麻烦就是,这个人我还有大用。” 魏卿卿想起曾经自己花了好几个月调用了近一半的人手,才替容金宁这眼高手低的虚荣女人收拾好烂摊子,但扛不住这女人不知好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容锐章替她兜住的。 既如此,那她便放手让这搅事精多搞点事情,看看容锐章到底兜不兜得住! 黄迎不算魏卿卿最得力的手下,但只看魏卿卿那飞扬的眼角,便知容金宁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了。 “主子放心。”黄迎说完,想起手边的一桩事,犹豫再三,还是低了声道:“主子还记得琉璃和衔玉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魏卿卿目光肃了些。 琉璃和衔玉是她在相府时的贴身侍女,自重生后,她曾无数次想过为何被大火烧死的那晚,本该贴身守着她的二人却不见了踪影。她本不该怀疑她们的,可因为容锐章…… “她们如何了?” 魏卿卿自己都没觉察到声音有些低哑。 黄迎不忍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琉璃成了容锐章的姨娘,衔玉因为那夜大火,听闻疯了,奴婢昨日找到衔玉的时候,她瞎了一只眼睛,躲在城南乞丐窝里已经奄奄一息。” 黄迎说完,空气都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黄迎以为魏卿卿会怨恨、会愤怒时,却见魏卿卿极为冷静的道:“派人去查丞相府当夜失火的具体情况,再使人暗中去查国公府容二爷跟容锐章的恩怨。” “是。” “照顾好衔玉,我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她。”魏卿卿语气微沉。 黄迎知道她的心此刻一定比刀割般还难受,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背叛,若是换做自己…… 黄迎不敢想,可能她即便有主子这般的际遇,只怕也会如惊弓之鸟,永远躲在角落了。 送走魏卿卿,黄迎身边的婆子便端了茶来,替黄迎不值道:“夫人何必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卑躬屈膝,以您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需要……” “住嘴!”黄迎将刚端起的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见婆子被吓住,才朝魏卿卿离开的方向看了眼,讳莫如深道:“这世上的人,最不能以外貌来判断的便是她。” 婆子虽然觉得魏卿卿一副红颜祸水的娇娇小姐模样,但自家夫人极少这般发自内心的忌惮和尊敬一个人,除了上一个主子。 “奴婢知错。” 婆子话音刚落,他们的人便来了消息,说容金宁居然大闹重阳楼,把容锐章秘密私会四皇子一事给闹了出来,还对四皇子搔首弄姿。 来回话的人简直憋不住脸上的笑:“因为容金宁太过大胆奔放,现在这个消息已经被人当做笑柄瞬间传遍了全上京。” 黄迎也是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这容金宁到底明不明白容锐章这个备受恩宠的丞相,私下密见应该要被「圈禁」的四皇子,是多大件事?! 不过她转念想到,这必然是魏卿卿的手笔,又释然了,只似笑非笑的吩咐:“这件事务必闹大,决不能叫丞相府的人压下去。” 这一次,容家人可真踢到铁板上了! 第二十六章 自命不凡 容彻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愣了下。 阿鹏简直笑得直不起腰:“以前倒是听说过容家这位大小姐的名声,却没想到,竟如此……如此有趣哈哈哈!” 阿鲲瞥他一眼,才垂首在侧道:“爷,要不要去查查怎么回事?” “嗯。”容彻翻了翻手里的密信,修长的手指才轻轻叩在桌案上,半晌,道:“去吏部说一声,魏知县的任职文书早些放下来,魏家的府邸……便安排在榆钱巷。” “榆钱巷?”阿鹏想了想:“魏家怕是没钱在寸土寸金的榆钱巷置办宅子。” 阿鲲白了阿鹏一眼,爷都发话了,岂还会让魏家自己掏银子? 阿鲲垂眸道:“前阵子您刚好收了一处三进的小宅子,不如送给魏府。” “让吏部发话,只说朝廷拨下的便是。”容彻道。 “那您岂不是白做好好事?那宅子虽小,可景致处处上乘,又靠近国公府,可真真的寸土寸金……”阿鹏不解,却被阿鲲瞪了一眼。 一点银钱而已,主子岂会在乎这些? 况且魏知县素以清廉自居,跟同僚借二十两银子都能叫他愧疚好几日,若知道爷白送个宅子给他,势必倔着不肯要。 -- 第21页 倒是主子想得周到,叫吏部开口,既能让闲杂人等闭嘴,也能叫魏知县安心。 “奴才这就去办。”阿鲲应下,顿了顿,又道:“听说魏家二公子今儿被人揍了,找到葛老那里去了,也不知葛老会不会管。” 听到这儿,阿鹏也竖起了耳朵。 葛老虽早已不问朝中之事,但新收的徒弟第一天就被人打成了猪头,以葛老的脾气只怕咽不下这口气。 阿鹏还没想完,外面就有人传了消息来,说葛老直接带着魏虎杀到丞相府去了。 “不必管。” 容彻略显得放松般倚靠在椅背上,吩咐阿鲲:“让柳姨娘早点照我那好侄儿的吩咐,把他要求的事办了。” 阿鲲阿鹏面上均是一紧,连眼角也不敢乱飘一下应下就退出去了。 容彻独坐良久,才终于疲惫的合上眼睛,回想起那个一身大红嫁衣,娇艳如花却娇娇颤颤叫着他二叔的人儿了,也不知那场大火,烧在她身上,有多疼…… 容锐章刚黑着脸心烦意乱的回到丞相府,看到登门的葛老,还惊了一下,立即收敛好情绪恭恭敬敬上前行礼:“下官不知葛老大驾光临,还请葛老先到花厅稍坐,下官家中正好还备着两坛陈年的竹叶青,上次便打算送给葛老……” “酒就不必了。” 葛老头鼻尖一哼,把魏虎扯了出来,指着他的猪头脸,愤愤的跟容锐章道:“我知丞相爷受宠,但下次你再将我这个笨徒弟打成猪头,我老头绝对不会管你是不是劳什子的丞相,必把你丞相府砸个稀巴烂!” 容锐章想起今儿忽然到重阳楼胡闹的大姐容金宁,再看指着他鼻子大骂的葛老,脸上一阵青白,眼底更是阴翳难掩。 再过几年,等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近臣,他早晚碾死这自命清高的臭老头! 葛老也察觉到了容锐章浑身难掩的杀气,不由一声冷笑,也懒得再说,转身拉着魏虎就走了。 “二弟,你惯着这臭老头做什么?什么东西也敢来丞相府闹……” 跟在一旁的容金宁瞧见葛老只穿着粗布麻衣,恨不得用自己满身的金子砸死他才好,但还不等她话说完,就听容锐章黑着脸吩咐:“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容金宁一听就不干了,她还要去见她的未来夫婿呢。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 “你再敢放肆,我就将你送去尼姑庵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 容锐章以前还不觉得自己这个大姐这么愚不可及,但今日看着上蹿下跳到处出丑的她,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才好。 但她以前怎么安安分分的? 容锐章忘了,好像是魏卿卿一直在给她擦屁股,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操心…… 不,这关魏卿卿什么事?她只是个成日与金银和毒计为伴的庸俗恶毒之人罢了,哼,现在她还敢拿乔,以为如此自己就会高看她一眼么? 等人把容金宁拖下去,容锐章才吩咐道:“去把琉璃姨娘叫来。” 琉璃既曾经是她的身边人,他就不信她面对琉璃,还能装作不认识一般! 第二十七章 大哥 魏虎自葛老那儿回来时候,整个人又兴奋起来,不断跟魏卿卿说着葛老去相府大骂的事。 “小妹,你没瞧见,师父瞧着清瘦的个小老头,那气势却了不得!” “那二哥可要好好习武,不能叫师父他老人家失望。”魏卿卿看着满眼崇拜的他,暗自松了口气,葛老既肯出面,虽没有拿身份压容锐章,但起码也是真的认了魏虎这个徒弟了。 “明儿二哥去见师父的时候,把这个给他带去。”说着,魏卿卿便抱来来一小坛小心封存的酒,又给了魏虎二两银子:“城南百叶巷有一家卖点心的,二哥去挑些一起带去。” 魏虎望着这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小妹,不需要这么多银子吧。” “不多。”魏卿卿眨眨眼:“二哥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吃过的那家牛肉面馆吗?面馆隔壁有一个破败的小铺子,我让人去打听了,那儿原本是家酒坊,后来掌柜的欠钱跑了,而今铺子只卖三十两,我已经找人盘下来了。” 魏卿卿最大的本事还是识人用人,而且在丞相府时,她成日忙着处理丞相府那一大家子的事,也根本无心去酿酒,所以就连容锐章也不知道,她自小从生母那儿继承了一手绝好的酿酒手艺,后来她得知容锐章要拉拢讨好的人几乎都爱酒时,便私下里开始琢磨各种花酒,只是还没机会让容锐章知道…… “铺子?” 魏虎没察觉到魏卿卿眼睫敛起的那一丝自嘲,只惊得跳起来:“小妹,咱们可不会做生意啊。这银子……” 魏虎虽然心疼银子,但还是咬咬牙,道:“你就跟爹爹说是我花了,别叫他知道你是买了铺子。” 魏卿卿看着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替自己「顶罪」的魏虎,笑得眉眼弯弯:“二哥放心,买下那铺子的时候,刚好人牙子拉了一家子因为主子犯罪而被罚卖出来的账房一家,我问过了,账房一家四口人,两老两小,正好放到铺子里去,至于酒嘛……” 魏卿卿拍了拍自己的酒坛子,笑:“明儿等葛老喝过以后,二哥就知道咱们这生意做不做得起来了。” 魏虎将信将疑的看着魏卿卿,但转念一想,小妹一直都比自己聪明,便不再多想了,他不能辜负了小妹的信任。 -- 第22页 “好。”魏虎走之前,仿佛是思虑了良久,郑重跟魏卿卿道:“小妹,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就算这次不成,你也别难过,天塌下来,还有二哥顶着呢!” 魏卿卿看着他黝黑发亮的眼睛,心中好似撒上了一片阳光。 如今的家人这么好,所以她更不能让容锐章再来糟蹋自己,糟蹋她的家人! “小姐。” 厨娘过来时,瞧见撑着下巴坐在廊下不知想着什么的魏卿卿,还有些发憷,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变了,变得好似那高门大户出来的真正的千金,那股不自觉流泻出的疏离,总让她心生怯意。 “爹爹如何了?”魏卿卿察觉到厨娘的畏惧,心底轻叹,却也不勉强,不过魏府下人太少,除去跑腿小厮跟看门的老婆子,就剩下个厨娘了,魏知县只能先让她照顾着。 “老爷中间醒了会儿,吃了药又睡了。”厨娘小心翼翼的答道:“刚刚老爷睡前,让奴婢去找大公子回来,小姐您看……” “嗯,去找他吧。” 魏卿卿想了想,没有阻止,如若容彻所说的调任没出差错,这几日等文书一下来,京城的流言也该散了,魏知县的病应该就能好了,不过他思想古板,居然能被人气得吐血晕倒,看来往后行事,她还是更隐蔽些好。 如此安静了两日,就在魏家大哥回来的当天,吏部的文书果然下来了,还提到了官府安排了宅子的事,事情似乎一下子迎刃而解了,魏知县的脸色果然好看不少,只是每每看向魏卿卿,都带着歉疚。 等魏家人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搬去榆钱巷,又已过去了两三天,只是魏卿卿总觉得魏家大哥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和怀疑,纵然他表面上还装着跟以前一般。 “二弟,你下午没事吧,我有话跟你说。” 午膳后,魏大哥还是没忍住,直接单独叫走了魏虎。 魏卿卿站在新家的廊下,看着魏虎满脸不解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魏大哥离开,再看魏大哥在转角前深深看向自己的一眼,心跌入了谷底。 这就是她一直不想叫回魏大哥的原因之一,魏小姐的记忆里,魏家这位大哥最是敏感聪慧,且最细心,照顾魏卿卿更是如兄似父。 魏知县满心愧疚不敢细想魏卿卿的变化,魏虎神经大条看不出变化,但魏家大哥,一定会发现异常。 如果他发现了,会赶走她么,还是一把火烧死她这占了他妹妹身体的鬼怪。 第二十八章 要做人上人 “大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偏僻处,魏虎看着一脸严肃的魏浔,有些不悦:“难不成你当小妹成了妖怪?我觉得小妹只是变聪明了。不,小妹一直聪明,以前只是娘亲突然过世对她打击太大,而今出了被劫一事,她就懂事了……” 说到这里,魏虎声音哽咽:“大哥,你不知道小妹吃了多少苦头。我原本也恨她不懂事,跟着高嬷嬷那老妖婆成日糟蹋爹,糟蹋咱们兄弟,可后来我才明白,小妹她一个小女子能懂什么?都是高嬷嬷那老妖婆教唆她。” 魏虎自顾自的说了一通,却未发现站在一侧的魏浔面色已经苍白。 “二弟……”魏浔看着眼前一心维护如今妹妹的魏虎,嘴唇干干的张了张,半晌,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有些脱力的扶住一旁的廊柱,才轻声问他:“你觉得如今的小妹,比以前的好吗?” “那是自然。”魏虎笑起来:“现在的小妹聪明极了,而且也开始亲近我和爹爹,爹爹为此去娘的灵位前哭哭笑笑好久,我都知道的。” 魏浔闻言,心中已有一番思虑,便默不作声的走了。 魏浔心思沉沉的走到二门,待看到那拿着柳条枝弯腰站在湖边逗锦鲤的魏卿卿时,脚步才停了下来。 “小妹。” “大哥,你来了。”魏卿卿笑着转身朝他打招呼。 魏浔就这般看着她,目光复杂一言不发。 魏卿卿知道,他真的发现了。 “大哥,我很喜欢现在的家。”魏卿卿语气轻轻,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魏浔望着阳光下的她是那般水灵鲜活,眼底充满了朝气,半晌,才仰着头将眼眶里的湿润咽下,真的是因为那次被劫,小妹才不是小妹了吗? 他书看得多,也听过那些玄之又玄的事,会不会,小妹只是暂时三魂六魄走了一魂而已? “大哥。” “你永远都是卿卿,是魏家的小妹,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魏浔说罢,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府外走了去,他心底已经下了决心,不论如何,他都要做官,做人上人,绝不让那些宵小再敢欺负他的家人! 魏卿卿看着魏浔的背影,知道无可解释,只得无奈的倚在栏边甩着柳条枝儿。 厨娘战战兢兢过来时,瞧见魏卿卿这邪气的模样,脚步一僵,愣是不敢再往前一步,远远道:“小姐,府外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 “是,一个自称高嬷嬷的侄孙女儿,前来投靠的。还一个,是丞相府的姨娘,自称琉璃。”厨娘说着说着,就觉得落在身上的春光也如刀般锐利了。 她诧异的抬头,却并不见魏卿卿有任何异常,这才暗暗呼了口气,小心道:“小姐,老爷去吏部了,大公子和二公子方才都出了府,奴婢只能请您拿个主意,这二人您看……” -- 第23页 琉璃的到来魏卿卿不算意外,她早知道容锐章会让自己以前的人来试探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早。 而此时前厅,琉璃捧着茶杯低头坐着,紧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直到外面传来声响,她才怵呼一下站起了身,但进来的却还是先前那个传话的厨娘。 厨娘对于她的激动,有些惊讶,但还是道:“小姐说了,府中无主持中馈的主母,小姐尚未出阁,怕是不便接待姨娘。” 琉璃娇艳的唇紧咬在一起,却瞧见门外那丛竹林后纤细的倩影,急急就奔出了门大喊:“小姐,我是琉璃,我有话要跟你说。” 丛林后,魏卿卿目光微冷,转身欲走,却又听琉璃带着哭腔的喊:“奴婢是自己偷跑来的,小姐若真的是小姐,且告诉奴婢真相吧,衔玉她被相爷剜去了眼睛,小姐,奴婢想替你报仇……” 魏卿卿半步未停,听着琉璃绝望的哭声,拢在袖中的手指却深深掐入了掌心。 衔玉的眼睛,是容锐章生生剜去的吗?衔玉从来都是那般温顺柔和,容锐章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还以为你们这般的娇娇小姐,都生着一副菩萨心肠。” 散漫的声音传来,魏卿卿脚步一顿,便瞧见了缓步而来的容彻,而他身后,是抬着几个大红箱子的小厮。 魏卿卿看着容彻,却见他目光锐利的仿佛要把自己看穿似的。 第二十九章 试探 “二爷来的不巧,家父不在府中。”魏卿卿镇定敛眸行礼。 “魏小姐就看着那位琉璃姨娘哭得伤心欲绝么?据我所知,她的确是偷跑出来的,丞相府的章老夫人最重规矩,她此番回去,少不得皮开肉绽……” “那也是琉璃姨娘自己的事。我人微言轻,且与相府并无交情,就算亲自替她上门求情,只怕也无用。”魏卿卿听出容彻话中的试探之意。 难道容锐章那些鬼话,他也听进去了?如今登门,只怕是因琉璃方才那些话而来吧。 容彻就这样看着她,简单的发髻上只簪着一支极素的玉簪子,几瓣桃花花瓣落在了她的乌发上,将她衬得清丽极了,只是她目光坚毅神情镇定,时而又邪气得像市井的纨绔子。 他是怎么会觉得,此卿卿便是彼卿卿呢? 尤其,如今她恨极了的容锐章,是那个卿卿爱入骨髓的男人。 “铁石心肠。”容彻笑,语气轻松,又仿佛带着些失落。 魏卿卿感觉到身上那股探寻消失了,心底微松,也懒得去想他这许失落是因为什么,只垂眸看着他银灰色的衣角不搭理他。 容彻抬起手来,唤她:“卿卿……” 魏卿卿顺着风能够嗅到他身上那股幽冷的淡香,带着几分压迫,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但刚抬起头,他修长漂亮的手指便曲着往她额头狠狠弹了一下,疼得魏卿卿眼泪都出来了。 而容彻看着她下意识无辜瞪向自己的眼睛,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一抹大红的倩影。 “二爷何故如此?”魏卿卿是真疼,却未发现看似漫不经心的容彻,心底已然波涛汹涌。 但不等魏卿卿察觉到异常,容彻已然转身离开,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你有一双好眼睛,好好爱护,说不定有朝一日,能救你的命。” 能不能救命魏卿卿不知道,但如今这张脸招惹了不少是非桃花是真的。 “这些……这些都是国公府送来的?” 正想着,一道夸张的声音便传了来。 魏卿卿抬头,就瞧见了一身风尘仆仆却毫不客气扒开了那红箱子的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五官跟高嬷嬷还有四五分的相似,尤其那副贪婪蠢笨的样子。 厨娘急急赶来,看见这女子丑态,急急要跟魏卿卿解释,却见魏卿卿手一抬:“随她,说到底,她可是高嬷嬷的侄孙女,是来投奔我们的。” 厨娘喉咙一梗,就见高招娣已经往自己胸口塞了几只琉璃杯和一个红珊瑚盆景了,亏她塞得进去…… 边塞,高招娣边扭头冲魏卿卿道:“你就是魏家小姐?你还挺明理,这做人就是得大方,尤其是你们这些吃官粮的小姐们,这样菩萨才会保佑你们,不然那些饿死冻死的冤魂们,会日日夜夜缠着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 厨娘都听得脸发黑,却发现魏卿卿不但不气,反而似笑非笑的负着手。 厨娘心底咯噔一下,照她这几次所见,小姐每次表现出这个样子,就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那位相府来的姨娘走了吗?”魏卿卿察觉到厨娘的眼神,轻声问。 “走了,奴婢就是去送她,所以才没看得住这高招娣。”厨娘赶忙解释,魏卿卿只「嗯」了一声,仿佛浑不在意般,道:“府里是要再招几个下人了,既然招娣是高嬷嬷的侄孙女儿,那便留做一等丫环吧,好吃好喝待着,她要什么,你们只管给就是。” 厨娘既确定魏卿卿肯定是有了法子,也不犹豫了,一口应下,再看盯着珠宝两眼发光的高招娣,想着方才迎她入府时她那嚣张的样子,心底只剩下冷笑。 第三十章 大火端倪 魏卿卿无心管厨娘和高招娣的恩怨,她心里想着的是琉璃。 可容彻明显在怀疑自己了,她若是此时想法子去帮琉璃,岂不是暴露了? 还有容锐章,他既然处处逼自己,那琉璃出来找自己,说不定是他暗中安排的,也许连琉璃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又或许,琉璃早已跟他一伙…… -- 第24页 既如此…… 魏卿卿脚步微微一顿,正在暗处盯着的阿鹏总觉得自己好似被发现了一般,赶忙藏了起来,却等他探头再看时,魏卿卿已经提着裙子快步跑回了房间。 阿鹏吓了一跳,阿鲲总跟自己说这位魏小姐是个极聪明的,他还想一个乡下来的闺阁小姐能有多聪明,现在看来还真是他大意了! 阿鹏急忙从暗处跳到了魏卿卿的房顶上准备探看,便见魏卿卿已经自顾自抱着个酒坛出来了。 阿鹏连忙躲好,魏卿卿却在屋檐下站了下,抬手接住无一丝风,却飘落下来的树叶,这才提步离去。 阿鹏忐忑了一下,扭头就回去回话了。 容彻此刻正与人在湖心亭饮茶,阿鹏过来时,见阿鲲神情严肃的守在亭外,一时也不敢吱声,只跟着等着。 容彻瞥见他,垂眸饮了茶,才朝端坐在对面的人浅笑:“既是陈家公子不懂事,何劳老太爷亲自登门道歉?” 陈老太爷此刻气得头皮都发麻了,你现在知道松口了,方才我说得口干舌燥你怎么不吭气? “二公子能理解最好,陈家与国公府,绝无为敌之意。”陈老太爷笑,但笑容还没荡漾开,就听容彻道:“不过卿卿到底还未过门,老太爷这歉意我国公府不敢擅自替魏府收了。魏府如今正好也在榆钱巷,老太爷不如现在就去魏府走一遭?” 陈老太爷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谁不知道那魏青山今儿上午去大理寺报道了? 魏府里现在连个正经的主子都没有,让他这四品大员此时去魏府,不是叫他去坐冷板凳吗? 难怪京城都传这容彻是个难缠的,表面看着诸事不管闲散悠哉,实则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可这样的小人,他还偏偏得忍,谁让这容彻暗地里竟是…… “二公子此言有理,老朽我也正打算亲自去魏府道歉。”陈老太爷咽下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笑着应下,这才起身告辞往魏府去了。 阿鹏看了眼如今走路都颤颤巍巍要人搀扶的陈老太爷,暗暗摇头,他以为亲自来就能在爷这儿占着便宜么?不存在的,就是爷未过门的媳妇儿,也占不着他便宜。 “有话要说?” 阿鹏还未想完,就听容彻凉凉的声音传来。 阿鹏赶忙行礼,将魏卿卿似乎发现了他,并抱着酒往葛老那处去了的事说了。 阿鲲同情的看了眼阿鹏,好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竟叫个半点功夫也无的娇娇小姐发现了?也太没用了。 “爷,您养在别院的几匹好马许久无人刷洗了,奴才看不如就叫阿鹏去吧。”阿鲲上前:“魏小姐和丞相府的人,奴才另叫人盯着。” 容彻长眸淡淡扫过二人,嗯了声,才问阿鲲:“最近有人在查丞相府的事?” “是,看样子,是曾经丞相夫人的旧部,应该是在查大火之事。”阿鲲回答:“而且好像查出了些端倪,自从丞相夫人过世后,她的大管家已经将数百万的金银全部锁了起来,那些庄子铺子虽大多在容锐章名下,但容锐章却已无法调用大笔的金银。” “大火之事,你们查得如何了?”容彻冷淡问着。 “跟章老夫人和魏大将军府……怕是脱不了干系。”阿鲲都忍不住皱眉。 “传话给芸娘。”容彻双臂垂在身侧,倚在椅背上合着眼睛,良久,才语气平静的开口:“务必怀上容锐章的孩子。” 阿鲲想起那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章老夫人,会意应下,看着如沉陷在寒潭里的容彻,拉着阿鹏悄声退了出来。 “你怎么叫我去刷马?”阿鹏出来就犯嘀咕。 阿鲲瞥了他一眼,若非主子开恩,他只怕早就被送去北地练兵了:“我只提醒你一句,如今的魏小姐十分重要……” “你上次不是说只是废棋……” “即便是废棋,也不能折在你手里。”阿鲲看他竟还绕不过这个弯来,冷冷看着他:“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爷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你若坏了爷的事,可别怨人。”坏了爷的事,等着的可是比死还难受的折磨。 阿鹏想起方才容彻冷淡瞥自己的一眼,不由浑身一颤。 爷,到底想利用魏家人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兰生酒 百花巷是仅此于榆钱巷的有钱人聚集的巷子,住在此处的非富即贵,而且大多是那些权贵们的亲眷们。 葛老的宅子便在这里,还是先帝赏赐的,只不过葛老从来不住,而是买下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比魏家之前租的院子还简陋,除了入口一个四方大园子,就剩下东西两排屋,中间留了个喝茶的厅堂,仅此而已。 魏卿卿过来时,葛老正瘫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喝酒,而魏虎则绕着院子在扎马步。 葛老看着两腿都打颤了还不吭声的魏虎,直摇头:“我造了什么孽,收了你这么个傻小子当徒弟。” “傻徒弟有傻徒弟的好。”魏卿卿推门进来,朝魏虎招招手:“二哥,去拿两个酒杯来。” 魏虎立即应了声,就熟门熟路的往厨房去了。 葛老见他如此,更是叹气:“傻子有什么好,话都不知道听师父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何能不听师父的?” 魏卿卿笑眯眯走到葛老跟前的小杌子坐下,揭开酒坛上的布,见葛老虽依旧躺着,但眼珠子都快掉酒坛子里了,才道:“二哥秉性耿直憨厚,这种人没心眼,能专心在武术上,岂不更好?圣人都说……” -- 第25页 “得,我说一句你要反驳我十句。” 葛老轻哼着坐起,却抬手直接拿过了魏卿卿的酒坛,先是深嗅了一口,而后才急急又喝了一口。 喝过一口后,似乎不满足,干脆抱着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个饱,等魏虎拿来碗,葛老已经抱着空酒坛在打嗝了。 “小丫头,这什么酒?怪香。”葛老醉眼朦胧的问魏卿卿。 魏卿卿笑:“鸡蛋果酒,合着米酒酿的,这酒时间短,若是师父喜欢,回头我买了雄黄酒来酿,放上一年味道正好。” “雄黄酒不好,太烈,不如猴儿酿。”葛老道。 “猴儿酿也不好。”魏卿卿轻叹:“若论酿果酒,最好还是用兰生酒。” 葛老眼睛一眯,这兰生酒和不是寻常的酒,宫里能翻出两坛来都了不得,如今听闻也就丞相府存着一坛…… 葛老似想到什么,故意装醉瘫着不搭腔。 魏卿卿也不急,只笑嘻嘻跟魏虎说着这兰生酒若合着果子酿酒怎样怎样,听得魏虎这等不好酒的都口水直流,就别说嗜酒如命的葛老了。 魏卿卿待了没一会儿,就告辞回去了。 葛老等她走了,才睁开一只眼问魏虎:“你这妹妹是不是跟丞相府的谁有什么过节?” “过节?” 魏虎想起那日巷子里掐着魏卿卿的容锐章,脸黑了黑,把这件事跟葛老说了,才又道:“那丞相府的都不是好东西!” “的确不是好东西。” 葛老一听,只是美色之争,松了口气,嘱咐魏虎继续练基本功,就收拾收拾直奔丞相府去了。 暗处,黄迎见葛老上钩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只等天一黑,就借着给魏青山请脉的由头,往魏府去了。 “主子,已经找到那游方和尚了,您可要见见?” 黄迎看着盘膝坐在简陋的榻上不紧不慢抄着什么的魏卿卿,恭谨问道。 魏卿卿手里的笔微顿:“还有两日,大相国寺的大法师要闭关。” “是,大相国寺是国寺,此次法师闭关之前会举办大型的佛法会。” 黄迎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那日我会带那游方和尚在山上等主子。” “嗯。”魏卿卿放下墨笔,朝窗外看了看,月色如练,落在打开的窗台边,仿佛令她时刻感受着灼烧的肌肤也凉快下来:“你今日来,应该不止为了这件事吧?” 黄迎悲悯的看着平静的魏卿卿,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主子可还记得上次令我等将那容金宁跟四皇子之事闹大?无意之间,我们查到了另一件事,这件事,衔玉也知道。” 想起被容锐章剜眼的衔玉,魏卿卿心沉了几分。 “那场大火,背后恐怕有章老夫人和……”黄迎有些不忍心说下去,魏卿卿却瞬间猜到了,能让她如此难以启齿的,是自己的娘家、魏大将军府吧。 娘家,那个本该属于她,却在她出嫁后被爹和后娘迫不及待清除尽她一切痕迹的家。 直到喉咙传来一股腥甜,魏卿卿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已泪流满面。 黄迎不忍心:“主子,我们护着您离开京城吧。我手里的银钱,足够您富贵荣华度过一生了。” 留在这里,处处都是剜心剖肝的背叛,主子她一个女子,如何受得了? “不急。”魏卿卿擦去这不属于自己的眼泪,微笑:“事情我们总得一件件做。” 黄迎望着幽幽烛火中她半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心中一凛,忙垂下头来,她怎么忘了,主子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人护在翅膀下的弱者。 既然这京城满是背叛者,那就扫清所有的背叛者,血流成河又怎么样! “请主子吩咐。” “第一件事。”魏卿卿纤纤的手指捻起才写好的纸递给黄迎:“就当为了衔玉,我要送容锐章一份礼!” 第三十二章 根基浅薄暴发户 容锐章现在已经头皮发麻了。 章老夫人下午发现失魂落魄回来的琉璃时,直接让她跪在了院子里让人当众鞭笞三十。 容锐章本不在意,一个暖床的姨娘罢了,虽是在他的默许下出门的,但母亲的权威不容动摇,况且后宅这些妇人之事,日理万机的他是从来不管的。 却未曾想到,葛老会忽然登门,登门也就罢了,还要什么兰生酒。 “不瞒葛老,下官已让管事的满府搜过了,并不见什么兰生酒。”客厅里,容锐章客客气气的道。 “容相何必如此小气?老头我不过是要你一坛酒罢了,又不是要你的美人。”葛老翘着腿捋着胡子睨他。 金银珠宝,权势地位,葛老都不在乎,只好这口酒! 容锐章自然明白,当年若不是先帝用几坛西域进贡的美酒哄了葛老入宫教皇子们武艺,葛老只怕至今都不知窝在哪个小乡村逍遥自在。 可这兰生酒,他当真不记得了。曾经家里这些零碎的事,都是魏卿卿这个主母管着的,但这都是些小事罢了,府里的管事居然会找不到?可见这管事没用! 容锐章心里骂了一通,看着耍赖不肯走了的葛老,皱眉,一会儿他可还要去密会四皇子。 “葛老,府里还有两坛子上等的……” “我只要兰生酒。”葛老像小孩似的耍赖拍着桌子:“我就喝你一坛酒,你跟我磨叽这么久,皇帝是怎么让你做他的丞相的?” -- 第26页 容锐章听到这话,以为他实在威胁自己要去皇帝面前告状,脸都黑了,只得绷着脸喊了府里大大小小四五个管事进来厉声喝问。 还是其中一个管事战战兢兢的回道:“相爷,这兰生酒既是贵重之物,要不要让人问问琉璃姨娘?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夫人亲自打理的,琉璃姨娘既是夫人的贴身侍婢,想必知道。” “她?” 容锐章想着此刻仍被母亲罚跪在外面的琉璃,皱眉,又不满的看了眼在场管事:“都是些废物,丞相府开你们每月这么多的例银都是白费了,今儿起每人月例减半,下去各领十个板子!日后胆敢再有这等事情,全部撵出府去!” 管事们顿时苦了脸。 容锐章见他们竟窃窃私语不肯走,当即恼了,拍着桌子呵斥:“干什么,爷的吩咐都不听了,是要反了吗?” 管事们面面相觑,想了想,到底是跪了下来,道:“相爷,府里贵重的东西全部都叫老夫人管着了,奴才们平日若有敢插嘴的,全都被老夫人一句「觊觎府中财物」给毒打一顿,并剥夺一年的例银赶出府了,奴才们哪里还敢吱声?” “是啊,况且自从夫人过世后,老夫人已经早把奴才的例银减半了,如今再减半,奴才们的月例连府里四等的下人都不如了。” 管事们七嘴八舌的,葛老只眯着眼看戏,心底不住啧啧称奇,都当容家从曾经的破落户发达了,可现在瞧着,没有那位丞相夫人,竟处处是暴发户的嘴脸,实在是根基浅薄,丢人现眼。 容锐章自然也知道丢人现眼,脸色发青的把管事们都哄了出去,却是没心思跟葛老周旋了:“葛老,下官这就让琉璃去找兰生酒,天色已晚,您不如先回去歇着,明日下官一定将酒奉上。” “可是相爷,琉璃姨娘是老夫人吩咐……” “闭嘴!这府9里是爷当家还是老夫人当家!” 容锐章愤怒的瞪着张口的婆子,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盘桓在心底要将他闷死了一般。 婆子张张嘴,到底不敢再吱声,立马下去传话了。 葛老也无意在丞相府这摊污泥水里搅和,笑呵呵的应下就走了。 只等送了葛老出二门,容锐章望着章老夫人身边的丫环过来说什么老夫人的规矩,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以前魏卿卿管着后宅的时候,也是这般麻烦吗? 不,不对。 那时候相府一派祥和,锦绣生花,里里外外富贵荣华体面高雅,是京城人人艳羡夸赞的世家大户。 都是她死后,府里的这些下人们才刁滑了,这些下人这般刁滑都是她管教无方的错,这个贱人! “爷,四皇子已经在等着了。” 等终于打发了章老夫人,头晕目眩的容锐章才想起四皇子还在书房等着,这才心急火燎的赶忙往书房而去。 前世,他虽暗中也拉拢四皇子,明面上帮扶的却是太子,但他从未想过圈禁府中的四皇子,在五年后竟会是坐上高位的那个人。 而四皇子也因为不满足他的脚踏两条船,寻了个理由血洗了丞相府,那一夜…… 容锐章不敢再想,他既重生回来,就一定要改变自己的结局,他不仅要做丞相爷,更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近臣! 那游方和尚说,魏卿卿才是他命里的福星,不管那和尚说的是不是真的,最起码现在他要用钱,就必须魏卿卿出手。 可灵魂附体的魏卿卿却似乎忘了自己? 一整夜,容锐章都在怀疑和郁气中挣扎,第二天一早,便传出了容锐章忽然风寒卧床不起消息。 第三十三章 可怜之人 魏虎一大早兴高采烈的来告诉魏卿卿时,魏卿卿正好要出门。 “小妹,你说这是不是恶有恶报?”魏虎笑着问。 “嗯。”魏卿卿笑眯眯的回应,虽然这点报应不够的,但容锐章能把自己活活气到卧床不起,她也挺佩服。 不过想想曾经在丞相府,她受的气也不少…… 想到这儿,魏卿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些,不过今儿她可管不着容锐章,盘下来的铺子她得早点去收拾出来,不然府里就这两三个下人,爹爹升任大理寺丞后,俸禄虽高了些,却也还是杯水车薪。 况且魏虎要去习武,大哥最好也能安静的温习准备秋试,再请一个名师指点最好了。 “小姐。” 魏卿卿刚要出门,厨娘就神神秘秘凑了来。 魏卿卿看了眼猫在不远处鬼鬼祟祟朝这儿看的高招娣,示意魏虎去门外等她,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大事,就是奴婢昨儿起夜的时候,发现这高招娣半夜跟人在后角门说话。” 厨娘厌恶极了这好吃懒做还贪得无厌的高招娣,所以关于她的动静,她都会多盯着些好防备魏卿卿随时把高招娣赶走。 魏卿卿瞧见那高招娣的目光紧紧黏在厨娘身上,这等目光魏卿卿见过不少,都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在准备动手时才会出现的。 魏卿卿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厨娘,低声嘱咐道:“你继续盯着。” 说着,拿出了一把铜板给厨娘,浅笑:“府里现在人手不够,劳烦你多担待着了,这些钱拿去买些好点的药酒吧。” 厨娘看着手里的铜板愣了下,再抬头魏卿卿已经离开了。 -- 第27页 厨娘感动不已,小姐居然察觉到自己这几日手腕不好在擦药酒,还这般大方赏她钱。之前她怎么会觉得小姐可怕呢? 厨娘忙朝魏卿卿背影喊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差事。” 魏卿卿回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眶红红满眼感激的望着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普通人是很容易交出自己真心的。 “等我回来。” 魏卿卿凉凉扫了眼那已经消失在灌木后的高招娣一眼,这才跟魏虎离开了。 等下午魏虎来铺子里接她,他手里已经抱着那坛兰生酒了。 “是相府的琉璃姨娘亲自送来的,师父说那姨娘将酒保存的很好,便高兴的送了她好多跌打药酒。” 魏虎絮絮叨叨的说着在葛老那儿的事,魏卿卿听到葛老送药酒,就知道琉璃应该暂时没事了。 “小妹,这铺子是不是太旧了?” 魏虎说完,又打量起这小铺子来,只有大概十几寸的铺面,后面有两间简单的屋子可以给账房一家四口住,还可以用来存酒,只是装潢老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公子这就不知了,这酒铺越老,酒就越香。” 魏虎正想着,一道女声便从里头传了来。 魏虎扭头,就见两个头发花白但精神不错的男女出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半大小子,看起来都不过十来岁,黑瘦黑瘦的,却很机灵。 四人一来,就给魏卿卿和魏虎行了礼。 魏虎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恭谨的喊公子,赶忙害羞的跳到了一边,其中一个小子便笑起来:“公子是看阿爷阿奶年纪大了不肯受礼呢。” 这话一出,杨账房夫妇又连忙笑着给魏虎行了一礼,魏虎没好意思再躲开,倒是放开了来哈哈笑起来。 魏卿卿瞧着这两个小子,又机灵又会说话,倒是比魏虎还强些,等过些时日,给魏虎和大哥做小厮正好。 交代好铺子的事,魏卿卿便跟魏虎出来了,魏卿卿打算去一趟大哥魏浔抄书的书铺,提提小厮的事,然后再去找下值的爹爹一起回府,说不定正好抓高招娣一个正形。 但两人还未到魏浔的书铺,一个望着她两眼放光的人就跳了出来:“卿卿,是我啊卿卿,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魏卿卿看着被打成猪头还不知怕的陈安,眉心微拧,拉住要上去动拳头的魏虎扭头便走。 但陈家的小厮像是死了,竟不拉陈安,任由他一路跑来拦在魏卿卿跟前哭:“卿卿,你相信我吧,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去魏家提亲,我保证这辈子就娶你一个,我不纳妾也再不去青楼妓院了。” “卿卿你不知道,自从那日回去后,我见哪个妓子都不如……不是不是,我不是拿你跟她们比,卿卿,我心里已经放不下别人了……” 卿卿看着面前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陈安,忽然看到站在人群后几个熟悉的人影,目光一厉,再看可怜的陈安,多半又是被人当枪使了。 可怜了…… 魏卿卿手指紧了紧,瞄准陈安的脸,卯足了力啪的一巴掌扇了下去。 魏虎愣了,周围的人也傻了眼,尤其是太子和站在他身边的魏将军府嫡子魏琼威,他打听到的消息明明是魏虎更莽撞冲动,怎么这娇娇柔柔的魏小姐居然先动了手? 第三十四章 魏家弟弟 “卿卿……” 陈安委屈的望着魏卿卿,魏卿卿却看着这个蠢蛋,抬手又是一巴掌抽了回去,无法控制的颤声斥责:“你魔怔了不成,我与你清清白白,这青天白日的你说这些话,是要逼死我,然后叫我父亲去陈家找你给我陪葬吗?” 这话说的清楚明白,陈安再闹下去,魏家和陈家都别想讨着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陈家的这些个小厮再敢装死,陈家老太爷回去就得给他们一人准备一副棺材了。 果然,魏卿卿话才说完,那些小厮真就跑了来,连拖带拽的要拉着陈安走。 不过这陈安也不知是真的蠢,还是真的痴了心,竟死命扛着不肯走,哭着喊:“卿卿,我娶不到你我也不活了……” 魏卿卿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小妹,你别拦我,今儿我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魏虎早忍不住了,不管不顾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动手。 周围这些人看着小妹异样的目光,落在他眼里,比刀刺在他身上还痛,他今儿非打死陈安这满嘴屁话的东西不可! 魏卿卿眼看拉不住人高马大的魏虎了,心下一横,干脆朝太子的方向看去,大声道:“这位贵人,想必您是个明事理的,这件事还请您替臣女做主!” 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魏卿卿转过去,纷纷落在了那一袭青莲色绣祥云暗纹华服的太子身上。 太子见状,下意识咳了两声:“本宫……” 他这自称一出,谁还不知他身份? 魏卿卿眼明手快,拉着魏虎便行了礼:“臣女不知竟是太子殿下,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虽不是绝顶聪明之人,但身边却聪明人环绕,他身边的幕僚见状,立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子脸色微变,连带看魏琼威的眼神都不大好了,只朝着目光灼灼盯着他不肯放的魏卿卿道:“陈家小子的确太不像话了,来人,将陈公子送回陈府。” -- 第28页 魏卿卿见他只这般轻飘飘的处置了,心底冷笑一声。 都说太子是个草包,还真是。一心想着拉拢所有朝臣,却又禁不住耳边的谗言,喜欢玩弄那劳什子的权术,今儿多半是自己那好弟弟魏琼威提议利用陈安来挑起陈家和魏家的争端,然后再让太子出面来施恩于魏陈两家,好坐收渔翁之利吧。 真是草包,他们当这世人都是傻子不成? 便是魏青山不够精明,陈家那老成精的陈老太爷也不是好对付的。 魏卿卿安静的道谢行了礼,太子走时,魏琼威还有几分不甘:“太子殿下,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儿那魏二眼看着就要动手……” “混账东西!” 走到无人处,太子回头就给了魏琼威一个巴掌。 魏琼威脸一白,赶忙跪下:“殿下,微臣只是想替殿下分忧……” “分忧?”太子冷哼一声:“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嫉妒那魏虎竟得了葛老的青睐收他为徒了,反倒是你,即便是你那般精明的丞相姐夫替你出面,都没替你讨得葛老欢心。” 这话等于撕了魏琼威的脸,魏琼威低着头死咬着牙没吭声。 太子也懒得再说他,只冷冷道:“听闻容锐章病了?你这个弟弟也该去看看,哦,对了,让他下次再见四皇弟也不必那般遮遮掩掩,难不成本宫会阻止他不成?只是父皇那里,怕是容不得他这般阳奉阴违!” 太子讽刺冷笑一声,便甩袖走了。 魏琼威望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今儿这么简单易行的计划,是怎么就折了的? “想不到这魏小姐倒是机灵。” 酒楼雅间内,容海笑看着自己的弟弟容彻,他如今虽一副散漫不在乎的样子,但方才那陈安蹦出来时,他眼角的目光可几乎分毫未离过那位魏小姐身上。 容彻只未置可否的嗯了声,才问他:“大哥不是在塞北好好的做驸马么,怎么不召而回?” 十年前,容海就跟长公主一起去了塞北定居,皇帝有令,不得传召他们是不允许回来的。 提及此事,容海的目光略沉了些,却只笑着道:“听闻你又要成亲了,大哥得回来喝这杯喜酒。这位小姐也叫魏卿卿?是个好名字。” 容彻看他遮掩的样子,手指略略摩挲了下酒杯,也没再多问。 只魏卿卿……她应该从未见过太子,怎么一眼就认出他来? 她那假装恍然的表情可瞒不过他,她不但认得太子,还认得魏琼威。 “二爷,查到了,那游方和尚已经被人带到了大相国寺住下。” 阿鲲进来回禀。 容彻眼帘微动,闷闷嗯了声,便只望着魏卿卿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有没有可能,灵魂附体之事,真的存在呢? 第三十五章 自己入瓮 魏卿卿兄妹回到榆钱巷,天都黑了。 而魏青山也刚好下值回来,送走了被陈安气得差点当场去世的陈老太爷。 魏青山瞧着夜色下有说有笑走来的儿女,眼里溢满了温暖。 “爹爹,今儿当值累不累?”魏卿卿自然的问道。 魏青山却瞬间湿了眼眶,被女儿关心,真好! “不累不累。”魏青山连忙说着,又怕自己语气太严肃,便主动说起了大理寺内的些趣事,逗得魏虎一下子忘了方才的不愉快。 魏青山偷偷瞧着抿唇直笑的女儿,只觉得心底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等晚饭过后,魏青山才私下叫了高招娣来,让她做魏卿卿的贴身侍女,好好伺候魏卿卿,许诺日后定给她寻一门好亲准备一份嫁妆送她出嫁云云。 高招娣在魏青山跟前表现的异常乖巧,又是认错不该拿魏卿卿的嫁妆又是自觉粗笨不知规矩,但从头至尾,高招娣的眼睛都只落在魏青山身上,黑眼珠子滴溜溜的,搭配着她那张涂满劣质脂粉的脸,异常谄媚。 魏虎只直觉的不喜欢高招娣,魏卿卿却觉出其中微妙来,这个高招娣,莫不是在打爹爹的主意?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招娣,你先下去歇着吧,明儿便去卿卿屋里伺候。”魏青山满意的笑道。 “是。”高招娣扭着腰目光盈盈的朝魏青山行了礼,看也没看魏卿卿就走了。 魏青山微微皱眉:“卿卿,等爹爹下个月俸禄下来,再给你买个小丫头来伺候。” “是。” 话说到这儿,魏卿卿本该告辞了,可她却半分没有要走的意思,问起魏青山书本学问来。 魏青山当然乐意跟女儿多说话,也不管魏虎在一旁哈欠连天,就与她说了起来。 而这厢,刚从前厅出来的高招娣便昂起头挺起背,学着她曾见过的世家夫人的模样,扭着腰一步一颠的往后院去了。 厨娘趴在门缝里,瞧见她这副样子回来了,不屑撇撇嘴要去睡觉,却刚转身,自己的门就被啪的一声推开了。 厨娘惊恐回头,就见高招娣已经出现在了自己房间内,并且关死了房门。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高招娣一声冷笑:“你每天不是杀鸡宰鱼么,我要做的事,你应该很清楚。”说罢,不等厨娘反应过来,高招娣便一拳头砸在了厨娘的太阳穴,看着厨娘无力倒在地上后,又上前狠狠捂住了她的口鼻,任凭她怎么挣扎求饶,高招娣都没有半分犹豫。 -- 第29页 杀人么,跟杀猪都是一个样子。 但就在厨娘以为自己今儿必死无疑之时,提着灯笼的魏虎已经慌张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震惊不已的魏青山,和目光凛凛的魏卿卿。 不知为何,厨娘瞧见那般的魏卿卿,忽然觉得心安了,她死不了了。 “后巷……后巷里还有人……” 还不肯撒手的高招娣一把被魏虎拖开,厨娘才卯着一口气嘶哑着嗓子道。 魏卿卿满意看她一眼,也不理开始鬼哭狼嚎解释的高招娣,只跟魏青山道:“女儿这几日便觉后巷不对劲,便叫厨娘帮忙盯着,爹爹,不若去看看吧。” 魏青山想起曾经偷溜进府的陈安,脸色灰白:“剩下的事,爹爹来处理。” 魏卿卿本想跟去,但看魏青山自责又恍惚的模样,顿了顿,点点头。 当夜,魏青山便将后巷鬼鬼祟祟的芸娘丫环给抓了,并且直接送去了京兆府,至于高招娣,魏青山也一并扔去了大牢。 第二天一早,闹了几天终于留在相府的芸娘接到京兆府传唤时,才知道出事了。 “相爷呢,我要去见相爷。” 芸娘也不理官府的人,直接就往容锐章的房间冲去了。 容锐章院里的人最近惫懒了不少,又没预料到芸娘的动作,竟叫她直接冲到了容锐章床边。 可容锐章还发着高烧,瞧见一道倩影过来,立即就伸手抓住了:“卿卿,你回来了!” 芸娘牙关微紧,难不成容锐章竟对发妻有几分真情么? “相爷……” “你不许走,你……”容锐章只觉得喉咙烧得厉害,可府里怎么还没请御医来,只来了个普通的大夫,开了药也不见效,府里伺候的人也偷奸耍滑了,他想喝口热汤都喝不到。 以前好像从未这样过?以前他只是稍稍病了,御医名医都会齐齐登门,灵丹妙药,可口的药膳和体贴的下人都围绕身边,怎么如今,他们都敢怠慢自己了? 芸娘却看着他烧得这么迷糊的样子,想起容彻的吩咐,咬咬唇,抬手解了罗账。 下人们追进来时,只看到罗账内交叠的身影,赶忙又关门退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送他的大礼 清早,几乎一夜未眠的魏青山刚出门,就撞见了「恰好」骑着马要出门的容彻。 魏青山对容彻说不出什么感觉,说这人是自己未来女婿吧,他克妻命硬,听闻还风流的很,但卿卿名誉已然被毁,容彻这般的世家子,已然是卿卿高攀了。 容彻居高临下看着目光复杂的魏青山,淡淡道:“大人要去大理寺?” “是。”魏青山忙恭谨应答。 “正好我也要去,一起走吧。”容彻说罢,阿鲲已经叫人抬了小轿子来。 魏青山怔了下,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目光清幽的容彻,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特意等着自己一道去大理寺吗? 昨儿夜里家里出了这等事,他一个新当值的大理寺丞,少不得要被同僚讥讽找麻烦,若是有容彻这个绥国公府的未来女婿陪同前往,那些拜高踩低的同僚们势必不敢再为难自己。 而且…… 魏知县看了看小轿子,平素自己都是走路去大理寺,因着这事,入职当天还被人好好嘲讽了一番,容彻应该不会这么巧多准备一顶轿子,这轿子,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想到这里,魏知县对这个未来女婿的情绪更复杂了。 “多谢容公子。” “嗯。” 容彻看了眼站在门口目光不善盯着自己的魏虎,淡淡驾着马便走了。 魏虎气得直跺脚:“骗了小妹,又来骗爹爹!” “二哥还不去葛老那儿?咱们明儿去大相国寺,你可要记得跟葛老请一天假。” 魏卿卿倒是无所谓,虽然知道容彻别有所图,但最起码,容彻是目前魏青山最好的倚仗。 提到要去大相国寺的事,魏虎神情才好了些:“那我先送你去大哥那儿。” 昨夜发生的事,魏虎至今心有余悸,他想不到一个下人敢这么狠,自己小妹这么娇弱,可禁不住那么一拳。 “我想线去一趟药庐找黄大夫,想必爹爹心神劳损,黄大夫若是能开些药就好了。”魏卿卿笑道。 魏虎想想,点点头:“也好,黄大夫为人和善,你就在那儿等我,我中午就来接你。” 魏卿卿莞尔。 一路到药庐,魏卿卿笑眯眯的看着魏虎离开了,才凉了神色。 “之前让你给丞相府准备的大礼如何了?” “主子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有动静。”黄迎亲自泡了茶来。 魏卿卿只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盖拨着茶叶,半晌,才道:“可还记得魏琼威?” “他?”黄迎自然记得,不过魏将军府的人,以前主子都十分容忍,因为将军府的三小姐跟主子关系甚好,所以不管将军府的人来找什么麻烦,她总会留一线。 “想办法让人给他递个话,告诉他章老夫人意图将我……将已死的魏卿卿从相府除名之事。留下来的那笔丰厚的嫁妆,让他去跟相府讨要。”魏卿卿淡淡道。 黄迎看她面无表情,应下。 魏琼威一直跟容锐章同流合污,容锐章能得魏大将军府的全力支持,凭的都不全是魏卿卿的联姻,而是容锐章跟魏琼威「亲兄弟」一般的关系,如若魏琼威去找容锐章开口要钱,这钱容锐章给是不给? -- 第30页 容锐章现在可没精力思考这个问题。 他头晕目眩的被人搀扶着见到章老夫人时,章老夫人正跟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道士说话。 老道士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手握着桃木剑挑着黄符念念有词,话里话外,无非是已故丞相夫人怨灵不散,会累及相府,危害章老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从宗谱里除名! “母亲!” 容锐章本就苍白的脸这会儿因为愤怒已经泛起潮红。 章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直接呵斥了他身边的小厮:“你们怎么伺候相爷的,他还病着,怎么能叫他出来吹风?” 小厮们吓得两腿发抖,容锐章不悦皱眉,母亲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训斥他的小厮,这岂非当众打他的脸么? 但他现在管不得这么多了,魏卿卿的名决不能从宗谱里除去。 “来人,先请……”容锐章咬咬牙:“请这位老道长下去歇息,我有话与母亲说。” “老夫人,事不宜迟,时间只剩下这三日了,若是再不决定,只怕神仙下凡,也难除此恶灵。而相爷如今高烧不退,正是此恶灵作祟。”老道士连忙道。 容锐章只恨不得把这妖言惑众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母亲,儿子有十分要紧的话!” 章老夫人到底看了看严肃的儿子,使人恭恭敬敬把老道长给请出去了。 老道长不知道容锐章跟章老夫人说了什么,只知道一整天,章老夫人都没再来找他。 夜深,黄迎出现在了这老道长的房间。 老道士见到是她,连忙笑着凑了上来:“姑娘,事儿我可都照你说的办了,先投奔到国公府的容二爷手下,又游说了章老夫人,丞相爷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你身上,你看你答应我的娇嫩的美人儿……” 老道士话未说完,只见寒芒一闪,脖间一股热热的液体便涌了出来。 老道士懵了下,又抬头看向黄迎,却见黄迎目光森冷的厉害:“你骗我!” “我留你活到今日,已是你的造化。”黄迎想起魏卿卿的吩咐,杀了这老道士后,直接割了他的舌头钉在了他的桃木剑上,才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三十七章 她只是魏小姐 黄迎飞快的从丞相府离开,她以为万无一失,却没发现那黑暗中挺拔森冷的身影。 “二爷。” “查查她。”容彻并不意外老道士被杀,但他却意外,为何是这黄迎。 阿鲲应下,立即使了人出去。 而这厢,魏卿卿刚铺好被子爬进被窝,就觉得窗户边吹来一阵冷风。 她见窗户竟打开了,想都没想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支锐利的簪子,却听容彻戏谑的声音传来:“你用簪子杀人杀得很顺手?” 魏卿卿看清竟坐在角落一身黑色锦袍的容彻,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他怎么来了,难道今夜黄迎的动作被他发现了? 但她分明嘱咐过黄迎,杀人之后,去太子府转一转。 容彻看着她紧抿着唇角,幽黑的眸子直直望着自己不出声,语气下意识的柔和了些,只略有些疲惫的往后仰了仰,才合着眸子懒散道:“我只是想来这里坐一坐,你睡你的,我不会对你如何。如今京城盗贼猖狂,有爷在你这儿,你反倒安全。” 魏卿卿横他一眼,最猖狂的盗贼怕不就是他吧。 “二爷若是喜欢这个房间,臣女这就让给二爷。”魏卿卿说罢,便起身要出去,容彻却从鼻尖溢出声轻哼:“爷喜欢有你的这个房间,你若是走了,爷留在此处有什么意思?” 魏卿卿:“??” 这话怎么听着暧昧的厉害? 但等她回过头去,容彻却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也是,这样的风流世家子,说几句调戏的话有什么难的。 “二爷何不去玉香楼?” “玉香楼里脂粉太香。”容彻察觉到魏卿卿的警惕,凤眼略掀起些,看着她一身素白衣裳光着脚踩在地上,笑:“怎么,要爷搂着你睡你才睡得着?” 魏卿卿手心微紧,以前只知道这容二叔克妻,后面倒是听跟容锐章苟且的那位美妾说他好男色,而今他却在自己这儿说些莫名其妙的骚话,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怪癖不成? 难怪他都二十七八了,而今竟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魏卿卿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钻回了被窝,干脆背对着他合起了眼睛。 她想,他今儿若是要行不轨之事,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反抗,她名声已毁,如果今夜闹大,旁人只会指责她不守妇道将男人放入了房间罢了。 这样,反而连累了魏家父子。 越想,魏卿卿越心寒。 容彻倒是有些莫名,看着浑身散发着冷气把自己裹得跟小鸡崽子似的魏卿卿,竟觉得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今夜他本是去相府之后,心气难平,才鬼使神差的到了魏卿卿房间,方才逗她几句他心情好了不少,可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倒是没那份闲适了。 “你来京城许久,可曾听过一位跟你同名同姓的女子?”容彻知道魏卿卿没睡。 可听到他的话,魏卿卿眼皮都没敢动一下,他这话……又是试探? “听闻,是二爷的侄媳儿。”魏卿卿答。 “嗯。” 容彻觉得跟这丫头说话真没意思,什么侄媳儿?等章老夫人将卿卿从相府除名,卿卿便只是魏小姐而已。 -- 第31页 不过明日,她也要去大相国寺……会是冲着那游方和尚去的么? 魏卿卿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翻身看去,房间里却空了,只留下被打开的窗户在夜风里咯吱咯吱响着,不见了人影。 魏卿卿暗自警惕了几分,不过她想,明儿容彻的注意力应该会放在丞相府吧,明日容锐章也不会有精力盯着自己,自己去大相国寺,应该暂时安全。 第二天天不亮,丞相府就炸开了锅。 容锐章被吵醒时,头疼欲裂,昨儿夜里又受了风,一想到芸娘这个妓子竟然都能要挟自己入了丞相府,昨晚还与自己有了缠绵,便更是愤愤,是以如今醒来,很是不悦。 “吵嚷什么,没人教过你们什么叫规矩吗!” 容锐章朝外呵斥。 很快有小厮战战兢兢跑了进来,瞧见面色不愉的他,轻声道:“相爷,是昨儿老夫人请入府的那位老道士死了,舌头都被割了。” 小厮细细描述了一番那道士的死状,一脸戚戚然,仿佛是他亲眼看到鬼魂作祟杀了这老道一般。 容锐章一听便知事情有变:“老夫人可知道了?” “知道了,老夫人认定是已故夫人在作祟,所以已经命人去请族中长老,要做主将夫人的灵位移除祠堂了。” 小厮话还未落音,容锐章便抓起一旁的茶杯狠狠摔在了他脸上。 第三十八章 游方和尚 冰凉的茶水混着茶叶从脸上滴落,小厮赶忙跪在地上求饶,容锐章却气得说不出话,叫人进来给他穿了衣裳,就急急要往章老夫人院子里去,却还未踏出房门,便听人来报,说魏琼威登门求见。 “他来做什么?就说我现在忙,不便见他……” “姐夫这是忙着跟我魏将军府断绝关系所以没空呢?” 魏琼威带着讽刺的声音传来,容锐章稳了稳因头晕而摇晃的身体,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暴躁,耐着性子的朝不请自来的魏琼威道:“琼威,我现在正是要去阻止母亲她……” “哼。”魏琼威可不信容锐章了,葛老的事情办得一塌糊涂不说,还因为他,使得自己在太子面前挨了一巴掌:“姐夫不用再说这样的话哄我了,今儿我来,就是等着相府给个答案的,你们若是要休了我已故的姐姐,那我今儿便要将姐姐这些年积攒的所有陪嫁全部收回去了。” 那丰厚到足矣填满整个将军府库房的金银珠宝,魏琼威光是想想,已经心潮澎湃! 而容锐章看着魏琼威眼底冒出的光,就知道今日他怕是不好打发了,只得咬牙忍着怒气,跟身边的人吩咐:“既如此,先请威公子到偏厅稍作休息。”他必须立刻去阻止母亲才行! 但还不等仆妇应声,章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便来了。 “相爷,老夫人吩咐,您病着,就好好留在屋里歇着吧。”嬷嬷眼角飞快瞟了眼魏琼威,又低下头道。 “老夫人身边现在有谁跟着?” 容锐章不傻,母亲虽然强势,但做事从不会刻意避开自己,除非有人在吹她的耳旁风。 嬷嬷见他察觉,想借口告辞,容锐章却脸一沉,直接道:“来人,将这不知尊卑的东西直接给我乱棍打死!” “相爷!” 嬷嬷脸都白了,她可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啊。 容锐章不管,魏卿卿的名决不能从相府被除去! 吩咐完,容锐章直接就气势汹汹的要往前院而去,但走了一半,脚步猛地停住,阴恻恻的问身边的人:“魏府这几日有何动静?” “您是说榆钱巷的魏家?”小厮小心翼翼的应答。 容锐章眼睛冷冷一横,小厮只觉得刀好似搁在脖子上了似的,忙将陈安前儿街头大闹并遇上太子和魏琼威的事说了。 容锐章听罢,嘴角溢出丝冷笑,他就知道是魏卿卿在暗中搞鬼,她就这么想离开自己身边吗? 不,她才不会,这个女人的骨子里早就刻满了对他的卑微,她以前那般低眉顺眼忍气吞声,为的不就是自己一个好脸色么? 而今她耍这么多手段,也是为了如此吧。好,那他就成全她! “来人,去备马车!” 暗处,盯着容锐章的人见他居然放着章老夫人的事不管径直出门了,皱皱眉,赶忙将消息传到大相国寺去了。 而此时大相国寺,魏青山刚带着魏虎和魏卿卿上来。 魏青山曾在上京考试时见过大相国寺的热闹,而今上山更多的是感慨。 三人先去大雄宝殿上了香,魏青山便跟同僚一起说话去了,顺带引荐了魏卿卿跟同僚的女儿们认识,魏卿卿便借着跟这几位如花似玉小姐们去后山赏花的机会,溜了出来。 “主子。” 黄迎适时出现,领了魏卿卿到了后山处一处不大的竹屋内,这儿平素是打理菜地的僧人们存放工具的地方,所以十分隐蔽,且极少有人过来。 魏卿卿刚进屋,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半旧黄褂的中年和尚。 和尚正盘膝坐在榻上,双手合十念着经,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对于魏卿卿的出现,他表现的似乎也不意外,只镇定的念完了自己的经,才笑着看向魏卿卿,眼底却不可控制的闪过一丝惊艳。 虽然很快他便掩饰住了,但还是没逃过魏卿卿的眼睛。 魏卿卿嘴角勾起丝冷笑,扯了把凳子便坐在和尚对面,问他:“大师看到我,没什么话要说吗?” -- 第32页 “施主既非这世间之人,到佛门来,竟不害怕吗?”和尚问她。 “怕?”魏卿卿微微撑着下巴俯身看他,冷笑:“大师觉得我需要怕什么?我若非这世间之人,方才去大雄宝殿时就该灰飞烟灭了才是,怎么还能来此与你说话?” 和尚盯着魏卿卿这张小脸,眼底的觊觎之色愈发明显,却又很快掩饰了下来,只笑:“施主,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啊!” 和尚话未说完,便尖叫起来,黄迎眼疾手快,直接抓了一旁发霉的破布塞在了他嘴里,才看向了一侧他被魏卿卿用匕首狠狠钉在床榻上的手,眉梢微动。 第三十九章 只差一步 “再给你一次机会。”魏卿卿拔出匕首,对准了他的眼珠子,微笑:“你是如何找上容锐章,又说出我乃重生之人那等鬼话的?” 和尚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他从未想过,这般娇弱柔美的小女子,居然都不与他周旋就敢下这样的狠手! 黄迎看这和尚缓过了神来,才抽了他嘴里的布,顺带警告了他一句:“听闻眼珠子被生生挖去的疼,可比方才的疼要疼上百倍,而且还不会死。” 和尚看着近在咫尺还滴着血的匕首,干干张了张嘴想问问魏卿卿怕不怕报应,但话到了舌尖,又忙咽了下去。 她若是担心报应,就不会下这样的狠手了,这个女子,当真狠辣! “是……”和尚咽了咽口水,嘴唇哆嗦的看着目色幽寒的魏卿卿,开口:“是贫僧曾……” “叩叩叩!” 不等那和尚张口,平日里无人来的小屋外竟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紧接着,容锐章笃定而又带着几分威胁的声音便传了来:“魏卿卿,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 魏卿卿眼神微闪,难不成容锐章发现自己掳了这和尚来吗? 不,不可能,以他的脾性,若是发现了,他早就得意洋洋的上门要挟了,根本不会有耐心等到这个时候。那他过来只是巧合? 既如此,便决不能叫他发现这和尚在屋里。 但还不等魏卿卿想出离开的办法,便听到容锐章吩咐:“来人,给我踢开这门。” “主子?” 黄迎想去挡住门让魏卿卿先走,可魏卿卿看了看四周,哪里有可以躲藏甚至逃走的地方?更别说现在还有这个和尚了。 和尚抓住机会想喊出声,却没想到匕首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伴着魏卿卿如冰般幽寒的眼睛,和尚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被冻结了一般,哑了嗓子。 小屋的门并不牢固,外面才踢了几下,便被踢开了。 魏卿卿脑子里快速转着,想着要么一刀捅死容锐章一了百了,要么,就只能暴露了。 但就在容锐章的目光掠过黄迎,将要看到最里边的魏卿卿跟那和尚之时,一道令容锐章烦躁百倍的声音却传了来。 “锐章侄儿如何在这里,莫非是知道我要与人来此小坐,特意在此等候?” 容彻缓步而来,一身银灰色绣暗纹的长衫,越发显得清贵不已,而在他身侧的,便是大相国寺有名的空见大师。 空见看着浑身戾气的容锐章,双手合十:“原来是容丞相。” 空见乃是皇帝十分敬重的大师,容锐章讨好巴结都来不及,哪敢在他面前造次,也立即还了礼,道:“让二叔和大师见笑了,是方才我的一枚印章被这山里的松鼠叼了到这屋子里,情急之下,才命人踢开了屋门……” “原来如此。” 容彻负手看他:“不过印章倒是小事,方才我听国公府的人来传话,说章老夫人忽然病倒,百善孝为先,锐章侄儿还是早些回去探望的好。” 容锐章气得恨不得撕碎了容彻才好。 明明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却一口一个「锐章侄儿」,又说什么母亲病了…… 难不成容彻也发现了魏卿卿的秘密,这才是他处处阻挠自己好事的原因? 想到这儿,容锐章心底咯噔一声,若是如此,自己岂非很危险? 不行,决不能叫容彻得到魏卿卿! 容锐章也不管容彻和空见了,扭头就直奔小屋内。 容彻长眸眯了眯,而一侧的空见也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都说容丞相少年英才,儒雅翩翩是个君子,但面对母亲生病和长辈的告诫,居然表现得如此傲慢无礼,实在令人不喜。 但空见究竟是方外之人,只是略略想过,便不再做声。 而容锐章冲到屋子里,却发现早已不见了魏卿卿的踪影,只有黄迎一个人在。 “人呢?”容锐章白着脸叱问。 “民女不知相爷在说什么……” “我问你魏卿卿人呢!”容锐章知道被耍,羞愤的上前狠狠抓住黄迎的衣襟暴怒质问:“你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招,我亲眼看到你跟魏卿卿一起过来的,她现在去哪儿了,若是说不出来,我杀了你……” “施主慎言。”空见见他竟猖狂到对个良家妇女动手,越发不齿,话语间也多了几分不喜:“此乃佛门清净之地,大相国寺更是皇家寺庙,容丞相便是不看贫僧的面子,总也要顾及几分皇家的颜面。” 如此严重的话,容锐章再听不进耳朵里,就真是疯了。 但魏卿卿,他明明亲眼看到她进了这里。方才若不是容彻阻挠,他就可以看到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这样一来,魏卿卿就绝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 第33页 “锐章侄儿许是病糊涂了,来人,送他下山。” 容彻扫了眼面无表情垂立在侧的黄迎,心思微深,她果然是魏卿卿的人,那么他们抓了游方和尚来此,是不是证明,此卿卿,便真是彼卿卿! 第四十章 二叔 容锐章嗓子里都漫起一股腥甜,他怎么也想不通,容彻为何要处处跟自己作对! 自己何处得罪过他? 不曾,以前的亲戚关系,魏卿卿都打理的很好,甚至在魏卿卿嫁过来时,容彻还曾代表国公府出席,给足了自己面子,后来虽然与国公府往来不多,但国公府待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是因为魏卿卿的死吗? 想起那夜的大火,容锐章心情有些复杂起来,可那场大火,并非是他放的,况且容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侄媳儿,跟自己这个前途无量的侄儿过不去? 容锐章想不明白,可空见大师不喜的目光让他也没心思再多想,再不甘心,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但指望他就这么轻易放过魏卿卿么? 容锐章幽幽往小屋里瞥了一眼,不论如何,他今日都要逼魏卿卿显出原形来。 她如今不是十分珍惜那魏青山和魏虎么? 那两个莽夫可不似她这般狡猾,他就不信魏卿卿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容彻在送走空见大师后,伫立屋内,良久,冷冷扫了眼黄迎:“出去候着。” 黄迎脚步没动,阿鲲这才从高高的房梁上一跃而下,手边拎着的是被打晕的游方和尚,和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的魏卿卿。 黄迎上前:“主子……” “你先出去。”魏卿卿知道,容彻今儿必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不然不会叫阿鲲提前藏在这屋子里,而且还未叫黄迎发现。 黄迎只得应下。 待阿鲲拎着那和尚也出了门,容彻才紧紧盯着面前的魏卿卿,问她:“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二爷早已盯上臣女,臣女就这么点本事,想必爷都看明白了。”魏卿卿垂眸。 容彻不满她这个回答:“容锐章说的,是不是真的?” “爷是指相爷的那些诨话?臣女不知,臣女也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省得相爷对臣女穷追不舍。臣女怕自己因着这张脸,误了爹爹和哥哥们的前程。” 魏卿卿答。 她的话有理有据,而且镇定的不像话。 容彻就这样看着她,想看出她撒谎的痕迹来,可她仿佛从来都不会暴露出一丝痕迹,除非被抓个正着无可辩解,譬如那次在假山里…… “爷。” 屋外,阿鲲的声音传来。 魏卿卿知道,容彻就算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来,重生这等玄乎的事,只要她一口咬死,谁能证明? “何事?” 半晌,容彻到底收回落在魏卿卿身上的目光,回过身去问。 “魏家二公子方才与陈家公子动手,失手将陈家公子打死了。”阿鲲答。 “打死了?” 魏卿卿唰的抬起头来,二哥打死了陈安? 要知道陈家虽只是四品,可在京城根基深厚,族中是有女子入了宫做了妃嫔的,而爹爹一个从六品大理寺丞,二哥必死无疑不说,陈家若是手狠,爹爹一个纵容之罪,流放三千里必然跑不了。 容彻眼角余光微动,吩咐阿鲲:“陈家与国公府不宜为敌,此事不必再管。” 说罢,容彻便没有丝毫犹豫的提步往外而去,可就在他准备要踏出屋门时,身后一道颤颤的「二叔」传来。 容彻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回头就看到了那眼睫沾泪的身娇体软的妩媚小女子。 魏卿卿对上他灼热的眼神,一时想不透这个容二叔到底什么目的。 但不管什么目的,利用也好,好奇也罢,现在能救爹爹和二哥的,陈安死了,陈家可不会给自己去周旋的时间。 “二叔,请你救救爹爹和二哥。”魏卿卿语气脆弱,却不知道容彻的内心此刻好似熊熊烧起了一团火,让他恨不得即刻将她拥在怀里拆股入腹才好,他的卿卿,真的没死! “卿卿。” “是。” “以后不许再叫二叔。”容彻严肃的看她,魏卿卿皱眉:“二爷?” “要叫夫君。” 容彻负在身后修长手指捻了捻,等处理完今儿的事,他要马上抬着花轿,将她迎娶入门! 第四十一章 一出连环计 大相国寺前殿,官府的人已经第一时间赶来将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陈家人已经哭做一团,而魏虎则被魏青山押着跪在一旁。 “好一个大理寺丞,我陈家待你魏家可谓不薄,纵我儿年少不懂事,可你魏家就敢说一点错都没有?” 说话的中年男子,正是陈安的父亲陈康。 陈安乃是陈家的唯一嫡子,是陈家上下宠到心尖儿上的人,今儿竟当众被活活打死了,陈康如何肯咽下这口气? 魏青山一身半旧的布衣,身形纤瘦的站在廊下躬着腰,任陈康大骂。 魏虎红着眼睛,爹爹半辈子清廉正直,受百姓爱戴,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 当即怒道:“打死人的是我,你骂我爹爹做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骂,骂我好了!” “二虎!” 魏青山连忙呵斥,这个时候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可陈康却是一声冷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魏家一门都是不要脸的泼皮货色,现在看来,我儿真是半分错没有,若非你女儿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勾引于他,他何至于害了相思病? -- 第34页 你们可倒好,如今打死了他,还要在这儿装作清清白白的样子,真是好清白啊!” 魏青山脸上一阵青白。 屋内,容锐章时不时咳嗽着,看着外面的情景,目光阴翳:“去给魏卿卿传消息了吗?” “去传了,她若是想救下魏青山父子,唯有来求您。”小厮笑道:“毕竟真正打死陈安的人,可在您手里。” 容锐章冷笑,就算容彻来插手,也只会惹得一身腥,他就不信魏卿卿这次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相爷,人来了。” 说着,就见魏卿卿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见到魏卿卿过来,陈康直接愤怒的指着她呵斥:“来人,给我把这以色惑人的妖女抓起来!” 魏虎气得差点跳起来,但还不等他张口,一直默默忍受着羞辱的魏青山竟先朝陈康呵出了声:“什么叫以色惑人,分明是你儿子龟迷心窍,处处为难我女儿,我女儿处处忍让避让,如何她就成了妖女? 陈大人既是朝廷命官,是百姓父母,更该教导好自家子孙,如何到头来却污言秽语将错误归咎在卿卿一个无辜女子身上,这是何道理!” 魏青山素来温言细语,极少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 魏虎都忍不住侧目,陈康被噎住,紧绷着脸沉沉看向魏卿卿:“这一切因她而起,褒姒赵飞燕之流,亏得魏大人还有脸维护。既如此。我不怪他,今儿就拿你儿子的命偿我儿子的命吧!” “来人,把魏虎给我当场活活打死!” 陈康直接下令。 魏青山浑身如被抽了筋骨一般,瘦弱的身体就要往后倒去,却没想到一只柔弱的小手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稳稳扶住了。 “卿卿……” 魏青山看着面不改色走到身边的女儿,声音嘶哑,魏卿卿心疼不已,但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爹爹别担心。”魏卿卿看了看跪在地上还倔着脖子的魏虎,跟倒在一侧没了声息的陈安,心沉了沉,看向陈康:“陈大人是否只要我二哥一条命,不要真相,也不要陈家的名声,任由外人给陈家扣上一个枉顾皇寺尊严的帽子?” “妖女,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康只恨不得吞了魏卿卿才好。 魏卿卿目光一转,直接对上了正在里间的容锐章阴鸷的目光:“今儿丞相爷竟然在场,不如让他帮忙,清查此事。丞相爷少年英才,能得圣上宠眷至今。可见其能力非凡,想必处理这样一桩简单的杀人案,不难。” 容锐章目光愈发阴冷,魏卿卿这是想做什么,把自己拖下水么?就不怕自己直接定了魏虎的死罪? 还不等容锐章应话,就听另一道声音传来:“正好,空见大师也愿意来为陈公子超度,这段时间,想必够锐章侄儿解决此案了。” 容锐章见容彻出现,眼角浮起丝不屑,他正迫不及待等容彻沾手呢。 “侄儿今儿身体不适,不然定当替魏家做主……” 什么叫替魏家做主?陈康一听便急了,可容彻却道:“锐章侄儿小小年纪便能坐到丞相的位置,想来一点头疼脑热难不倒你。否则皇上如何会这般重用于你?” 容锐章脸色难看,不涉俗世的空见大师居然也开口道:“皇上英明神武,必然不会看错人,贫僧今日会做个见证,如若丞相爷能查出真相,贫僧等必然如实禀奏圣上。” 容锐章的心算是彻底沉到了谷底,空见这话,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今日他但凡有所偏差,空见一番话传到皇上耳朵里,朝中那些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的老顽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容锐章再看魏卿卿,见她一脸镇定,就知道她跟容彻肯定是合伙把自己给算计了! 但不知为何,容锐章想到这一点时,心底最先冒出来的,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恍然,曾经的魏卿卿也总是这样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铲除一个个异己的,可如今她身边的男人,却换成了别人…… “魏卿卿……” 容锐章想叫住魏卿卿,魏卿卿却只朝陈康行了一礼:“陈大人,臣女身为女子,不便参与,就先告退了。” 陈康见大相国寺插了手,知道今日谁也不敢包庇了谁。便只甩袖一哼,阴沉着脸让人抬着陈安往容锐章在的厢房去了。 “二哥……” 魏卿卿上前假借替魏虎擦拭额角被打破的血,低低嘱咐:“一会儿全听容二爷的。” “为何……” “二哥若不听,我便投湖死了算了!” 魏卿卿直接沉着脸威胁他。她知道魏虎的倔脾气,而容锐章却狡猾奸诈,万一诱使二哥这个愣头青傻傻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打死了陈安,容彻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 见魏卿卿以死威胁,魏虎虽然不忿,但到底还是咬牙应下了,魏卿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今日她竟在容彻面前暴露了…… “主子,容二爷这边只怕是瞒不过去了。”走在后山的桃林边,黄迎担心道。 魏卿卿闷闷嗯了声,心底琢磨着容彻的目的,还没琢磨透,就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等她回过身,黄迎已经挡在她跟前替她拦住了那个猛地冲出来要抱住她的男人。 男人一身破烂衣裳,脸上还有疮痂流脓,披散的脏乱头发下,一双急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魏卿卿,还不断的要朝她扑过去:“美人,让我亲一口,摸一下也行……” -- 第35页 “放肆!” 黄迎气急,但会功夫的她居然都推不开这个男人,她探住男人的脉,惊讶:“主子,他被下了药!” 魏卿卿皱眉,抬头朝林子不远处看去,果真见一群莺莺燕燕仿佛吓住了般盯着她看来,而为首的那个她不陌生,正是寄住在陈家的堂小姐陈三娘。 陈三娘见魏卿卿居然一眼盯上了自己,直接尖声大喊:“哎呀,是魏小姐在与人私会呢,我们赶紧离开。” “私会?也太不要脸了吧,这儿可是佛寺,就是勾栏院里的东西也没她这般没脸没皮的。”顿时有人大声嚷起来。 “反正她早已尝过鱼水之欢,而今只怕是忍耐不住了。”陈三娘补充。 这话太露谷,听得一群小姐面红耳赤,而那恶心男人似乎药力上头,见抓不着魏卿卿,干脆一把扑倒了黄迎,手也急不可耐的要去扯黄迎的腰带。 “啊!” 莺莺燕燕们尖叫着要跑,陈三娘见扑倒的不是魏卿卿,咬咬唇,但瞬间眼珠子一转,朝魏卿卿喊道:“魏小姐,你赶紧跟我们走吧,虽是与你私会的男人,但这等污秽场面,你一个女子总不好多看。” 陈三娘一边说,心底一边冷笑,魏卿卿要敢走,一个置同伴于危险而不顾的寡义名声就少不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利用这个被魏卿卿背叛的同伴,倒打魏卿卿一耙。 陈三娘心底的算盘打得响亮,就是这算盘还未打完,就傻眼了。 众人听到身后传来那砰的一声时,也震惊了,回头看着抓着块血淋淋石头猛地往那男人头上砸的魏卿卿,只吓得汗毛倒竖。 可等那男人被砸晕,魏卿卿也因为体力不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额间冷汗直冒,一张小脸煞白如纸,那模样,就好似下一秒就要死了一般,但她还是很快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了黄迎身上。 黄迎还好,她的衣裳只是乱了些,而且方才就算魏卿卿不出手,她手里的银针也会刺死这个男人。 “主子……” “陈小姐满意了吗?”魏卿卿飞快的朝黄迎眨了下眼睛,才回头望着陈三娘:“陈公子之死,与我和我二哥无关,相信丞相大人和大相国寺的空见大师很快就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陈三娘见魏卿卿居然认得自己,还敢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才咬牙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是我在报复你不成?这男人我可不认识,而且也不是我叫他被你的狐媚脸迷惑了做出这等下流事的!” 说到这儿,陈三娘似乎有了底气,轻哼一声:“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不检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若不是你腆着这张脸到处勾引男人,这男人怎么会扑上来?而且说不定都不是这男人扑上来,是你自己尝了那鱼水之欢后上了瘾……” “都说陈家是书香世家,今儿我算是见识了京城书香世家的教养。” 魏卿卿眼睫沾着泪水,浑身都在发抖。说完,竟一言不发,扶起黄迎就走了。 陈三娘看她如此,还以为自己胜利了,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但等她骄傲的转过身,就发现方才还在同情可怜她痛失堂哥的京城小姐们纷纷离她三步远,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嫌恶甚至憎恨起来。 陈三娘不解,抿着唇角要去拉方才还义愤填膺替她说话的祝小姐,祝小姐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拍落了她的手:“我们京城小姐的教养可不是如此,陈小姐,我还当你当真是替你堂哥难过,方才才会对那魏小姐口出恶言,但后面你说的那些话,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 “就是。” 其他小姐附和。 陈三娘愣了,忙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别看那魏卿卿一副受欺负的样子,她都是装的,她这种贱人我最清楚了……” “装的?”祝小姐讽刺一笑,魏卿卿的事她不是没听说过,甚至家里长辈也告诫过她不要跟魏家人多往来,但今日看见了,才知什么是不卑不亢,而且那般情况下,魏卿卿那般娇弱的小姐能为了身边人拿起砖头去砸人,别的不说,仅这一点她就佩服。 陈三娘见祝珠不信,傲气也上来了:“你爱信不信。反正魏卿卿那样的祸水,谁沾上都得倒霉。今儿她都敢杀人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陈三娘话还未说完,就见所有小姐们都面露惊恐的开始倒退。 陈三娘以为她们还是不信自己,更气:“你们方才不也是偷偷说着她的坏话吗,怎么这会儿装起来……” 陈三娘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猛地从身后抱住了,而那股腐烂脏污的气息窜来,粗糙的大手更钻入她的衣袖揉捏着她的皮肤,令她顿时浑身僵硬的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小姐……” 陈三娘的丫环立即上前来开始拉扯那男人,但男人被陈三娘下了强力的药,这会儿力大如牛,两个小丫鬟根本拉不动。 陈三娘吓得大哭起来,其他小姐们因为方才的事,都厌恶极了陈三娘,如今见她自作自受,也懒得管,只远远看着热闹。 祝珠心有不忍,虽然害怕,但还是学着魏卿卿的样子在附近捡了块石头要上前救人,却在她上去之前,一个穿着半旧青衣的男人上前狠踢了那脏污男人几脚,大声呵斥:“大胆刁民,你还不走是等着被抓去大牢受刑吗?” -- 第36页 听到男人的声音,那脏污男人果然松动了几秒,便是这几秒,魏浔趁机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给扯开了。 人被扯开,魏浔才张开双手护在了陈三娘身前。 “大哥?” 魏卿卿带着几个武僧赶来时,瞧见明明一身书卷气却绷着脸如斗士的魏浔,眨眨眼,他怎么来了? 方才她就是故意让那脏污男人还留着一口气的,不然陈三娘害了黄迎这口恶气难消,但她也没打算真的害了陈三娘,否则大相国寺名声有损,自己只怕又要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这才去叫了附近的武僧来。 武僧们很快带走了那男人,陈三娘本该阻止的,否则那男人一但清醒被查出是她指使就完了。 可她傻了眼愣愣看着眼前高大的魏浔,一时心跳不止,竟忘了阻止。 魏浔顾不上陈三娘,只看到魏卿卿未干的泪痕和手上沾染的血,心疼涌上来,语气也变得柔和:“小妹,你没事吧,我是听说二弟出了事,这才急急赶来。” “我没事。” 魏卿卿看着他满是担忧的模样,浅笑道:“不过今儿跟我一起来的黄大夫受了伤,在前边儿休息,我们先过去吧。” 魏卿卿其实是怕陈三娘再说出什么话来,自己还好,倒叫魏浔伤了心。 魏浔也知男女有别,并不打算在此久留,点点头,便随魏卿卿走了。 陈三娘很快就催促了身边的人去打听魏浔的身份,祝珠也是身边的人唤她。才回过神来。 “珠珠,你方才可都看直了眼睛,别是少女怀春了吧?”好友打趣她。 祝珠看了眼正毫不避讳让人去打听魏浔的陈三娘,神色又黯淡了几分,连忙摇头笑:“怎么会呢。” “那最好,那位魏家的大公子可是穷小子一个,他爹虽做着官,家里却一团乱,连个下人都敢骑在一家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他还得每日去我家名下的一个书铺抄书赚几个铜板,才不至于叫一家人饿死呢……” 好友还在说着,祝珠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心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魏浔也回头看来,两人四目相对,魏浔还好,祝珠则立即红着脸撇开了去。 “大哥,怎么了?”魏卿卿随着他回头,便敏锐的察觉到了祝珠的不对劲。 祝珠,翰林院大学士的独女,知书达理,性格爽直,似乎不错? 但魏浔却是看了看陈三娘的背影,摇摇头:“小妹,日后你还是别一个人出来了。” “嗯。” “这个给你。”魏浔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支细细的银镯子,银镯子上还挂着两个小小的哑铃珰,十分可爱。 魏卿卿不解,魏浔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掩去了眼底的湿意:“大哥没本事,攒到如今也只攒出这么个小镯子。你是要嫁去国公府的,虽然这一只小镯子算不得什么,但总算是样首饰,日后你去国公府需要打赏下人了,可以用上。” 魏卿卿望着这镯子,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道唤声传来,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魏卿卿的手心瞬间握紧在了一起,侧目,就看到了那一身白布衣衫一副风度翩翩模样的男人。 “浔弟,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了,我们走吧,我已经打点好关系了,刑部很快就会来人的,我保证你二弟没事。” 说完,男人眼睛飞快瞟过魏卿卿,便只寻常般笑道:“这位就是令妹吧。”说完,客气的朝魏卿卿行了礼。 魏浔似乎很满意,也很感激:“多谢方大哥了,劳你上下打点,肯定费了不少银钱吧。” “一点小钱而已。”方子蛟连忙笑道,目不斜视的看着魏浔,仿佛对魏卿卿一点兴趣也没有。 越是这样,魏浔越觉得这个方大哥可以信任。 “好了浔弟,我们先去你父亲和二弟那里吧,若是去迟了怕出事。”方子蛟一副真替魏浔担心的模样。 魏浔点点头。回头跟魏卿卿叮嘱了几句,送她和黄迎到了大相国寺供女眷休息的厢房,就随方子蛟走了。 黄迎见魏卿卿自魏浔离开后,脸上就再无轻松之色,轻声问她:“主子在担心魏老爷和二公子?” 魏卿卿回头看了看黄迎,见她只是轻伤,且显然没怎么受方才那男人的影响,稍安心了些,只问她:“你可知道方子蛟此人?” “方子蛟?”黄迎想了想:“曾去各个府上给夫人们看病时,听过几句,听闻此人能力出众却不愿入朝为士,而且十分有钱,就是各个权贵们见他都存着几分客气。” “此人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徒罢了,当初我也曾想过将他拉到帐下,但却查到此人一件事。” 说起这件事,魏卿卿的神色愈发冷了些:“十年前他郁郁不得志时,曾投靠到一家富商门下,结果却与富商已定下亲事的小姐珠胎暗结。 富商气不过,但因着心疼女儿,到底答应将女儿嫁给他。可这方子蛟,却因为富商言谈间有将他收为上门女婿的想法,便直接设计那小姐被人奸污。” “不止如此,他还仗着文人之名,纠结了一帮文人秀才对富商之女口诛笔伐,逼得富商之妻活活气死,富商只此一个爱女,为了女儿,不得已答应方子蛟将万贯家财全部赠送,让他娶了女儿。可婚后,富商没几天就暴毙了,那小姐也带着孩子上吊自尽了。” -- 第37页 “都是那方子蛟下的手?”黄迎咋舌,如此恶毒,也就容锐章能媲美了。 “嗯,从此之后,他便借着那笔钱和当初逼死富商一家的文人士子,名声越来越响,后来他入京城,也并非是清高不愿入任何府邸做幕僚。” 魏卿卿倚着门框边斜斜朝方子蛟和魏浔离开的方向。沉声道:“他是根本不满足于只做幕僚。” 黄迎想到什么,看向浑身都透着阴郁之气的魏卿卿,怔了下,旋即笑:“他想在魏家身上故技重施,而主子您就是他看中的下一个「富商之女」?” 魏卿卿瞥她一眼,亏她还想笑,被这么个恶心东西盯上,她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他的目标应该不在魏府,而在国公府。”魏卿卿道。 “自然,他既有这样的野心,肯定不会看上如今一穷二白处处受人排挤的魏府,反倒是主子您,柔弱好拿捏,又貌美如花,日后入了国公府做二少夫人,岂非是他完美的目标?”黄迎难得敢打趣魏卿卿。 魏卿卿也由她打趣,这方子蛟今儿跟大哥说什么花钱疏通了关系,就凭他,能疏通得了陈府的关系? 怕不是早已知道容彻和空见大师插了手,知晓爹爹和二哥必然不会有事罢了。 “那主子有什么打算?”黄迎问她。 “方子蛟的事且先不急。”魏卿卿看了看黄迎,心底轻轻一叹,到底不如当初的人用的顺手,黄迎虽忠心谨慎,但也因为太过谨慎胆小,所以做事根本放不开手脚:“今日那陈三娘,去查查,是谁指使她来的。” 黄迎不解:“主子认为陈三娘背后有人?” “陈三娘此人我曾查过,平庸之辈,她若有手段不动声色提前准备好了那强力的媚药,还能跟踪住你我的行踪,也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只是寄住陈家七八年的堂小姐,而是陈家儿媳了。” 魏卿卿今日观察过跟在陈三娘身边的那群小姐,没有一人有此胆色。 至于容锐章……魏卿卿觉得他能从丞相府追到大相国寺来,势必是心急如焚要找自己解决那笔嫁妆的事,不会先想着毁了自己。 所以,能安排这一出戏的,多半是冲着容彻来的。 想起容彻,魏卿卿有些头疼,自从沾上这人开始,就没一件好事。 倒是此时的容彻,被容锐章阴沉沉的目光盯到不适,才悠闲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语气倦怠的问:“解决了?” 容锐章气得说不出话。 明明是他叫自己来查的,他倒好,从开始就合着眼佯装睡觉,留了自己来得罪陈家。 如今虽然查清真相,看陈康那漆黑的脸也知道他必不会因此而感激自己,倒是魏家,一窝的愣头青铁骨头,动不动就说什么「一死以证明清白」,就连魏虎这二愣子都扛得住他的激将法,一张嘴就是个死字,逼得他不得不将真凶交出来。 “今儿真是多谢丞相爷查明了真相,还了魏家人一个清白!” 陈康黑着脸一甩袖就走了,半分没给容锐章留脸面。 容锐章被甩了脸,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但看容彻。却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有几分森然。 “相爷,相府出事了。”小厮忽然上前附耳道。 容锐章皱眉,迟疑的看了看容彻,问小厮:“何事?” “是府里来了一位自称柳青儿的女子,说是您让她逃出来的,还要将她收为姨娘,今儿府里还有族里的长老,老夫人已经气晕过去了。” 小厮吞吞吐吐的,但容锐章还是听明白了,二叔的那位柳姨娘,竟奔到自己门口来了。 “一定是他!” 容彻笃定的朝容彻看去,容彻却只似笑非笑的问他:“锐章侄儿,出了什么事吗?若是有事不妨说说,兴许我可以帮帮你。” 说?说自己与叔叔的妾勾搭成奸吗? 容锐章觉得头越发疼了,也顾不上魏家人,扭头就往外去了。 阿鲲低低问容彻:“爷,可要跟上?” “不必。” 容彻现在没工夫管容锐章,解决了魏家的事,他要找那个娇气包好好问问。她管自己叫「二叔」的事! “容公子……” 在容彻要离开之前,魏青山上前郑重的朝他和空见等行了礼。 空见双手合十,只淡淡跟魏青山道:“施主无需多礼,此事贫僧本不该插手的,今日起贫僧怕是要闭关了。” 魏青山急急应声,大相国寺的空见和尚有多出名他知道,平日里除了皇亲国戚,便是世家夫人也极难得他一面,更别说让他出手帮忙了,这一切,只怕还是容彻的面子。 “是。” 魏青山连忙又行礼,倒是容彻忽然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今日之事错不在魏家,魏大人无需如此客气。” 这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世家们连忙附和。 魏青山感激不已,人似乎也有了底气,但等他抬头,容彻却已经跟空见走了。 “爹爹,没事了。” 魏虎忙揉揉腿站起来。 魏青山深深看着容彻离开的背影,像他这般的人。怎么会甘于窝在国公府做一个闲散公子的? 以他的本事和气度,怕是做最尊贵的天子近臣也不会有半点问题。 “爹爹。” 魏浔的声音忽然传来,魏青山这才看到他和他身边的方子蛟。 -- 第38页 倒是方子蛟,目光随着容彻一直到出门才回头深深看了眼魏青山,朝他恭恭敬敬行了礼。 容彻告别空见,便听说了陈三娘的事。 “去查今日上山的人名单。”容彻直接吩咐。 阿鲲应下,两人还未去找魏卿卿,就看到了朝这边而来的一袭胭脂红梢纱长裙的娇柔少女。 见到是她,阿鲲自觉的后退了几步,不多会儿,那少女便如娇花照水般翩飞到了容彻跟前,扬起跟曾经的魏卿卿有四五分相似的小脸轻笑:“彻哥哥今儿也上山啦?素素正想着,彻哥哥看不到今日这样的热闹,好生可惜呢。” 见到魏素素,容彻眼底的幽寒散了不少,笑着问她:“你一个人来的?” “素素跟娘亲一道儿来的,娘亲在与夫人们说话呢,素素觉得无聊就出来了,谁知竟碰上彻哥哥,彻哥哥说这是不是缘分?”魏素素笑得眉眼弯弯,就连容彻看她,都有片刻的失神。 她这模样,与卿卿,好像,只是后来的卿卿毁了容貌。 “彻哥哥,陪我去后山走走吧,听闻茶梅开得很好……” “我今日有事。”容彻想起那狡猾得厉害的娇气包,他担心若去迟了,她就该翻脸不认人了。 魏素素知道容彻的脾气,他不喜欢死缠烂打。 “是去见魏家的小姐吗?那位跟阿姐同名同姓的小姐?” 魏素素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眸:“素素今儿见过她了,长得真是好看,若是阿姐也还在就好了,阿姐最宠素素,阿姐一定会夸素素更好看。” 容彻素来不喜欢女子撒娇的,但魏素素是个例外。魏素素是卿卿最疼的妹妹,素素虽是继母所出,却曾是卿卿最亲厚也最温暖的家人。 想到魏卿卿若是见到魏素素一定会高兴,容彻便道:“可愿与我一道去见卿卿?” 魏素素点头,笑望着容彻:“只要彻哥哥不介意就好。” 容彻到时,只有魏卿卿一人在屋子里摆弄几朵凋零的茶梅,听到声响,她下意识的抬头,却还未开口,就见魏素素几步跑上前来捧着桌上的茶梅落泪了。 “如此娇艳的花儿,魏小姐怎舍得将她们摘了?” 魏卿卿望着曾经这个与自己最亲厚的妹妹,差点脱口喊出「三妹」,却见魏素素眼底含泪的盯着她:“方才我来见魏小姐时特意夸这几朵茶梅漂亮,难不成魏小姐竟是因为我这几句夸赞,所以才折了它们?” 这话说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魏卿卿是有多么的心胸狭隘,竟连几朵花也容不下。 可分明,魏素素此前根本没来过。 魏卿卿雀跃的心,瞬间冷却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容彻吗? “素素。”容彻察觉魏卿卿情绪的转变,要开口,魏素素却恍然大悟般忙擦了眼泪,把头埋得低低的,哑着嗓子道:“彻哥哥,是素素搅了你们雅兴了,素素这就走。” 说着,就提着裙子飞快的往外跑去了,可跑在拐角的地方,却绊到裙角狠狠摔在了地上,额头直接磕出了血来。 “小姐……” 外面一阵慌乱,容彻看着狼狈的魏素素,示意阿鲲去护送,却见魏素素泪眼盈盈的望着他:“彻哥哥,若是阿姐还在就好了,我想阿姐了。” 以前这一句,总能让容彻对魏素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送三小姐下去歇息。” 容彻转身,魏素素却过来径直抓住了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小可怜的模样。 屋内,魏卿卿看到这里,若是还不明白魏素素的心思,也白活这两次了。 “时辰不早。臣女就先告退了。” 魏卿卿出来行了礼便要走,容彻皱眉:“站住。” 魏卿卿佯装没听见,他们一个郎有情妾有意,自己这个妖怪干嘛在这儿做电灯泡。 反正容彻这个男人她也不喜欢,三妹既如此喜欢,让给她就好了。 多的,魏卿卿捂着心,暂时不去想。 “魏卿卿,你给我站住!”容彻语气微沉。 魏卿卿脚步非但没停,反而还加快了些,绕过转角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彻哥哥,是素素惹了魏小姐生气吗?那你赶紧去追,素素自己回去就好。”魏素素连忙道,手却半分没有松开容彻的衣袖。 容彻收回目光,反倒深深看了眼魏素素,语气微凉:“不必,我送你回去。”说罢,就扫了眼跟在魏素素身边的嬷嬷们。 嬷嬷们只觉得被他目光扫过的一瞬手脚冰凉,赶忙就扶起魏素素往后院厢房去了。 而魏卿卿这厢出来,直到遇上魏青山父子,心底一口闷气才吐了出来。 魏青山看她脸色极差,有些担心:“卿卿,要不要先歇歇?” “正好我认识的一位御医今儿也来了山上。”方子蛟连忙道,魏青山感激不已,魏卿卿却看也懒得看方子蛟,轻轻朝魏青山摇摇头:“我想早些回家歇着。” “小妹,二哥背你下山吧,下去还有好长一段路呢。”魏虎赶忙上前,却被魏青山不知说什么好的踢了一脚,再有几日卿卿都及笄了,哪里还能叫哥哥背着走路? 不过,府里没有女主人确实不方便,没人能教导这些孩子们规矩。 想到这儿,魏青山心底的愧疚又深了几分,好在下了山以后就恰好有租车马的,魏青山租了两辆马车,一家人这才终于回到了魏府。 -- 第39页 回家后,魏卿卿惦念着大相国寺发生的事。根本不想跟方子蛟周旋,便借口不舒服拉着魏虎下去了。 方子蛟也察觉到了魏卿卿对自己的防备,只等跟魏浔出来,才疑惑问道:“浔弟,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怎么令妹好似十分不喜我?” 魏浔也察觉到了,但想着魏卿卿可能只是今儿的确吓坏了,便笑着安慰了几句。 方子蛟还想说什么,又担心魏卿卿对自己更加反感,而且转念一想,魏卿卿这样的美人儿,有几分傲气也是寻常的,自己多花些心思哄着,他就不信不成功。 女子么,喜欢的不就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那一套? 方子蛟嘴角噙着几许冷笑,等送魏浔去了书铺,便回去叫人去收集各种玲珑玩意儿了。 而这厢,魏虎看着坐在自己刚做的秋千上闷闷不乐的魏卿卿,拿着剥好的橘子哄她:“小妹,是不是二哥今儿太笨,你不高兴啦?” “二哥不笨。”魏卿卿随口道,心里细细想着今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 “真的不笨吗?”魏虎以为她是真心,颇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笑:“小妹是聪明人,你说二哥不笨,那二哥必然不笨。小妹你放心,师父说今年上半年有武举人的初试,到时候他就让我去试试。” 魏卿卿眼睛一眨,上半年就让魏虎去? 她知道,魏琼威一直想走武举人的路子,那他今年上半年一定会去参加,魏琼威下手可没轻重,若是魏将军府暗中设计魏琼威对上魏虎,魏虎在擂台上被他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小妹,你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严肃?”魏虎忙问她。 “是师父说叫你去试试的?”魏卿卿问。 魏虎点头,还兴高采烈道:“而且我已经报名了,师父说就是去试试深浅,也好叫我看看高手有多少。武举人都是万里挑一的,若是我这次去被吓着了,他也懒得教我了。” 意思就是,魏虎这赛是退不了了。 魏卿卿眉头愈紧,但葛老也不知魏琼威的手狠和睚眦必报,再看魏虎这满脸期待的样子,魏卿卿知道只能从魏琼威身上想办法了。 最好……是叫他不能参加此次武举人初试,或是根本无暇顾及魏虎。这样一来,魏素素也能暂时将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心思一转,魏卿卿立即拉了魏虎来,低低说了几句。 魏虎则是瞪大了眼睛:“现在去丞相府?” “那容丞相欺负我好几次了,若不趁着他丞相府鸡飞狗跳我掺和上一脚,我不甘心。”魏卿卿咬着牙。 魏虎一想起容锐章那般掐了魏卿卿,火气也一下子窜了起来,一拍大腿:“好,二哥这就去!” “对了。” 魏卿卿想了想,回房去写了一封信,回来交给了魏虎,轻声嘱咐:“丞相府后巷的墙壁有一处空砖,二哥将这信放进去。”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论如何,她手边要有几个真正能用得上的人了。 也不知今儿陈安之死,跟忽然冒出的陈三娘,是不是同一个人在背后设计的,若是,那这人不是容锐章,会是素素吗。 若不是素素,就好了。 第四十二章 砸了她的如意算盘 丞相府现在已经鸡飞狗跳了。 容锐章面色沉沉的回来,刚进府,就被族中长老们指着鼻子大骂了,容金宁居然也跳了出来:“二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能跟自己二叔的妾……” 容锐章狠狠剜了眼容金宁,容金宁赶忙躲到了如今气得两眼发晕的章老夫人身后。 章老夫人看着此刻跪在堂中哭哭啼啼的柳青儿,只觉得颜面丢尽:“锐章,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有那芸娘,后有来一个柳姨娘,你让我如何跟国公府交代!” “母亲何须跟国公府交代?”提起国公府容锐章就来气:“丞相府是丞相府,国公府是国公府。” “可是这柳青儿……” “来人,老夫人身体不适,先送她下去歇息。”容锐章不愿再费唇舌,他现在心里憋着一团火,说句话便咳嗽不止,四肢更是乏力到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了。 “锐章,你……” “没听到爷的话吗!”容锐章忍着不耐烦朝身边人大喝,他就不明白,怎么母亲以前那般通情达理,是真正的世家夫人,可如今竟连这点儿小事也处理不好还如此啰嗦? 容锐章越想越头疼,族中长老还要来劝,容锐章同样没有好脸色,将人全部都赶走了。 容金宁看着今儿格外不好惹的容锐章,小声问:“大嫂的嫁妆怎么分?母亲说大哥你只要写下休书,大嫂那些嫁妆就分我一半做添妆……” 容金宁细细数着她看上了魏卿卿那些嫁妆里的什么,容锐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抓起手边的茶壶直接砸在了容金宁身上。 容金宁吓得尖叫一声,章老夫人的脸也黑了下来,可她想骂什么,容锐章也听不到了,他瞪着眼睛指着容金宁,就这样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还在厢房等着的魏琼威得知容锐章居然被气晕了时,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来,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会因为容锐章病了,就心生可怜放过魏卿卿那笔丰厚的嫁妆。 走前,他特意留了话给容锐章:“跟你们相爷说,等他身体稍好些,我会再来拜访。” -- 第40页 说罢,便高高兴兴出门了。 哪想还没出门,就遇到了被相府的人请入府的魏虎。 魏虎似乎没发现他,缩着脖子四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在魏琼威看来,就是贼眉鼠眼。 “公子,可要拦下他?他这模样,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魏琼威身边的小厮立即道。 “他就是个草包,听闻今儿刚在大相国寺还惹了陈家,这时候他应该不会贸然出来才是,如今肯定是有人指使。” 魏琼威想到那个跟自己姐姐同名的魏卿卿,想到上次自己挨的太子那一巴掌,立即召了小厮到身边低语几声。 小厮会意。很快转头往章老夫人处跑去了,而魏琼威则小心翼翼的跟在了魏虎后面。 相府的人知道魏琼威跟容锐章的关系,所以见他如此,也都顺从的没吱声,却没有发现魏虎在察觉魏琼威跟上时,悄悄舒了口气。 “好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吧。这儿是叫梨香阁是吧?”魏虎跟领路的丫环问。 “是。” 丫环踌躇了一下,但想着这魏虎是来见大小姐的,大小姐脾气素来不好,听闻上次还差点将魏虎活活打死,老夫人和相爷今儿心情都不好,若是大小姐在后院再要打死这魏虎,肯定瞒不住老夫人和相爷了,倒是把魏虎留在这儿的好。 想罢,丫环让魏虎在此等着,就去请容金宁了。 魏琼威远远看着,还在猜测魏虎是不是要跟容金宁私相授受,就见魏虎居然扭头上了梨香阁二楼。 见状。魏琼威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这容金宁可没什么好名声,一把年纪的老女人了还挑三拣四,若是叫葛老知道魏虎跟这样的女人搅和在一起,说不定会将他赶出师门,那自己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儿,魏琼威冷笑一声,飞快的往梨香阁跟了去,却不知魏虎刚上去,就藏在了魏卿卿跟他说的西南角的一个暗格里,只等魏琼威鬼鬼祟祟走入那层层叠叠的轻纱内后,便屏住呼吸跑了。 魏虎虽然不知道小妹如何这么熟悉丞相府内的事,但他也没多想,只瞧着容金宁进了梨香阁,就赶紧出丞相府了。 出府后,他也没忘记魏卿卿的交代,找到丞相府后巷的一处异常不起眼的空砖,将信塞了进去便走了。 只等他走后,一个白发紫衣戴着帷纱的男人静静拿出了那里的信。 “大掌柜,这地儿是主子专用的,这信是怎么回事?” 旁人问着,却未发现男人素白的指间微颤。 这厢,容金宁已经满怀兴奋的往二楼去了,这还是头一次有男人登门只为来见她的,她想起魏虎的模样来,年纪虽比自己小,却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当下就将胸口的衣裳扯松了些。 “公子?” 容金宁一边往二楼走,一边不忘点燃二楼角落放着的香炉,嗅到香炉里那令人沉醉的香气,容金宁只觉得浑身越发的灼热起来。 她跟别的女子不同,她经过人事,在看透男人三妻四妾后,她就想过,也要做武皇那般的女子,她有的是银子,有的是美貌。如何就不能坐拥三千面首? 若不是大嫂魏卿卿从中阻拦,她早就把府里俊俏的小厮全部都收入裙底了。 不过也算魏卿卿识相,替她将此事遮掩了下来,才至今没让容锐章知道…… 想到这儿,容金宁撇撇嘴,暗想幸亏魏卿卿死得早。 容金宁察觉到帘账内的人影,也不吱声,只慢慢解了自己的襦裙,笑着往里而去。 等魏琼威的小厮,带着章老夫人的人不顾梨香阁外丫环的阻拦,浩浩荡荡闯到二楼时,所有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小妹,丞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躲在外面,看那将军府的公子出来时,脸都是白的,衣襟都乱了,还差点绊倒。” 魏虎乐不可支的跟魏卿卿说着,魏卿卿自然不能告诉他实情,只笑眯眯的打发了他回去,才无趣的晃了晃秋千。 魏大将军府要说最聪明的人,也就只有三妹素素了吧。 想起魏素素,魏卿卿脚点在地上准备回房休息,就见门房婆子忽然端着羹汤来了。 “小姐,老爷说您今儿受了惊吓,特意命奴婢给您拿汤来。”门房婆子笑道。 “厨娘呢?” 魏卿卿看着门房婆子,没有立即去接她手里的汤碗。 婆子因为她的问话而有些紧张:“厨娘忙着呢,刚巧奴婢有空,所以……” “你可知毒死主子是何罪?” 魏卿卿语气一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婆子愕然抬头,对上魏卿卿仿佛将她看穿的目光,手一抖,汤都洒了出来。 魏卿卿知道门房婆子,老老实实,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否则当初也不会跟随父亲从任上到京城来了。 “明儿自己收拾了东西回乡吧。” 魏卿卿说罢,便起身要走。 婆子见她看穿了自己却还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再也忍不住,哭着就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也是没法子了,是有人拿着奴婢家孙子的画像找上门的,说若是不照她们的吩咐办,就要杀了奴婢的小孙子。” “奴婢知道小孙子的命抵不得主子的命尊贵,可奴婢没拿那些人的银钱,奴婢想过了,小姐您出了事,奴婢也不活了,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偿还……” -- 第41页 “偿还?”魏卿卿鼻尖溢出丝冷哼,这些人当真觉得人人都有来生么,取人性命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婆子涨红了脸,砸吧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干流泪。 “找你的人是谁?”魏卿卿冷冷睨着她。 “奴婢不认识。”婆子认命的瘫坐在地上。 魏卿卿不难想到是谁,现在这么喜欢耍小手段的只有一个芸娘,而且要拿到婆子千里之外小孙子的画像也不难,毕竟还有一个还没死的高嬷嬷呢,只有她曾见过门房婆子的小孙子,并且巴不得自己死。 这二人倒好,自己没空去找她们,她们倒还惦记着要自己的命! 魏卿卿心思一转,睨着脚边的婆子:“我若保证你和你的小孙子都不必死,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可是……”婆子犹豫,魏卿卿薄凉一笑:“或者我换个说法,你若不帮我,你的小孙子必死无疑。当然,还包括你一家七口。” 婆子骇然的瞪大眼睛望着魏卿卿,小姐她何时变得这么狠了? 可魏卿卿却无半分收敛的模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诛之! 很快,门房婆子就端着那碗汤,敲开了魏青山的门。 魏府一阵骚动之后,魏卿卿就听人来报,说魏青山带着魏虎连夜往高嬷嬷住的庄子去了。 “主子,这高嬷嬷要不要我们出手解决了?”黄迎垂首立在屋内,轻声问道。 “不必,这个人特殊,你们若是出手,万一日后爹爹追究起来,难免麻烦。” 高嬷嬷待魏青山的养育之恩,并非一死可以了结的,而且魏青山此人重情义,如若知道高嬷嬷之死有自己插手,难免他不会勃然醒悟,如同魏浔一样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那……” “芸娘不必留了。”魏卿卿轻声道。 黄迎看她静静站在窗边的样子,知道她必然不舍,芸娘是主子一手从那污泥之地捞出来的人,如今要主子亲自下手,对主子来说更加难受。 不过主子从当初那般娇弱的闺阁小姐,变成而今这般杀伐果断的主子,不正是从一个个背叛者手里挣扎出来的么?她知道主子扛得住。 “奴婢明白,芸娘的把柄全都捏在您手里,要除去她,也只是朝夕之事。” 黄迎说罢,提起了大相国寺的事:“那游方和尚被容二爷带走后就不见了踪迹,倒是那陈三娘……” 说到这儿,黄迎皱皱眉:“下山后,她对山上的事竟闭口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而那个发疯的男人,被武僧们带回去后不久,就死了。” “所以什么也没查出来?”魏卿卿问。 “也不是,我查到在陈三娘上山前半个月,曾跟魏将军府的三小姐魏素素有过往来。今儿大相国寺,三小姐也在,虽然从头到尾二人没有过交集。” 黄迎说完,察觉到魏卿卿垂在身侧紧握的手,忙道:“不过这些都还没证据,陈三娘这个人在这半个月以来变得格外谨慎小心。所以……” “好了,你下去吧。” 陈三娘并非谨慎之辈,以她的脾性,今儿下山后黄迎找人去试探,应该几句话就能探出端倪,但黄迎竟说半点破绽也无,那么背后指点之人必是十分聪明之人。 是素素吗?可她认识的素素温柔善良,以前在将军府也只有她永远站在自己这边,成日黏在她身后唤她阿姐。 “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安静才终于被打破。 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脱了外袍裹住她的容彻,黑暗里,他的眼睛却不再幽深,只浅浅的盛着心疼,叫她看得清楚。 “二爷怎么来了?” “怕你冷。”容彻笑,柔柔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让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愈发显得温柔。 “臣女不冷……” “卿卿。”容彻看着小脸清冷的她,抬手想要去揉揉她的小脑袋,但魏卿卿却后退一步径直躲开了他的手:“二爷若是为了大相国寺那一声「二叔」而来,臣女现在跟您赔罪。臣女早知我与您侄媳儿同名同姓,所以才会在二哥出事时,妄想以此让二爷您能怜惜臣女几分,故意喊的。” 容彻凤眸微敛。 “臣女抓那和尚,是因为他在容丞相跟前说了些谣言,导致容丞相对臣女死追不放,可臣女并不懂容丞相说的那些话,所以才想抓这和尚问清楚。”魏卿卿平静道。 容彻闻言,却更加往前逼近一步。 魏卿卿察觉到他身上陡然出现的迫人气势,心中微紧,又往后退了一步,却退无可退抵在了墙上。 “容二爷,臣女……唔……” 魏卿卿瞪着忽然强行吻上来的容彻,手脚并用的要踢开他,却被他死死摁住了,他的气息也伴着舌尖迅速侵袭过来,直到他的温热进来,魏卿卿直接狠狠咬了下去,容彻才终于将她松开。 魏卿卿气急,不忿瞪着他,却见他唇瓣染着鲜血,邪佞的厉害。 “爷喜欢你,听清楚了?” 容彻看着她染湿的眼睫,语气稍柔了几分:“爷这次不会再让你逃掉了,卿卿,下次再说那些伤人的话,爷会更用力的惩罚你。” “你流氓!” “想耍流氓很久了,忍到现在,是爷的极限。”容彻看她唇瓣上还染着自己的血,心情终于好了些:“乖乖等着我的花轿来接你。” -- 第42页 魏卿卿看他势在必得的样子,心沉入谷底,他到底想做什么? 说什么喜欢,容锐章也说喜欢她,陈安也说喜欢。甚至大相国寺那要坏她清白的男人也说喜欢呢,这么廉价的词儿,有甚意思? “我不知道二爷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二爷想利用臣女,不妨直说,臣女笨,猜不透二爷的心思,您若是直说,臣女就是看在爹爹和这宅子的份上,也不敢推辞。”魏卿卿屈膝行礼。 她知道这宅子是自己送的了么?果真聪明。 容彻看着固执的她,无奈一笑。 也罢…… “那就乖乖留在府里备嫁吧。” “臣女希望两年之后再出嫁,否则臣女情愿一死了之。”魏卿卿答。 “你敢死我就杀了魏府所有人。”容彻语气微狠,是真正令人浑身发冷的狠:“我不许你死!” 魏卿卿却不喜欢他这般霸道,咬着牙犟着脖子看他:“那全死了正好清净!” “你!” 容彻恨不得再狠狠敲敲她这小脑袋,但她眼眸湿湿的瞪着自己,仿佛自己欺负了她的模样,容彻还是心软了:“一年,爷只等一年,到时候你要不想活了,爷就把你喜欢的人全杀了给你陪葬!” 说完,就甩袖走了。 魏卿卿确定他是真的离开了,才腿脚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擦嘴角的血迹时,却不小心沾到了魏虎下午回来时,特意带给她的一把名为「鬼椒」的新奇玩意儿,火辣辣的疼直冲眼睛和嘴唇,魏卿卿直接就给疼哭了。 还未走远的容彻听到这哭声,懊恼不已,她分明是个小姑娘,自己何故说那样的话气她? “爷。” 阿鲲靠近,小心翼翼道:“查到了,大相国寺那个男人,的确与三小姐有关系,但似乎三小姐也是受人蒙骗了。” “素素是个聪明人。” 容彻语气沉沉说罢,回头朝魏卿卿的房间看了眼,手心紧了紧:“大火之事,尽快查明,我要知道容锐章在这场大火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以至于曾那般爱他的卿卿,会这样恨他! 察觉到容彻语气里的杀气,阿鲲忙低下了头。但爷说素素小姐是聪明人,那他的意思是,三小姐根本不是受人蒙骗了? 阿鲲有些迷茫,毕竟曾经,素素小姐在爷这儿,可是比国公府的小姐还有面子的人。 一夜到天明,魏青山跟魏虎刚披着露水疲惫的从马车上下来,就见院子东南角有火光窜了起来。 “糟了,那是小妹的院子!” 魏虎大喊一声,直接飞奔而去,魏青山却差点跌在地上。 等父子两匆匆忙忙赶来时,才见魏卿卿所住的房间已经陷入了大火里。 魏青山人都傻了,一声不发就要往大火里冲,好在被赶来的厨娘给拖住了:“公子。你看看老爷……” 厨娘想叫魏虎来拉魏青山,但话未说完,就见魏虎咬着牙直接跳到了大火里。 厨娘懵了,这么烈的火,大活人进去了,那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公子!” “二哥!” 厨娘还没喊完,魏卿卿的声音便传了来。 魏虎扭头瞧见正拎着个酒坛从垂花门走进来的魏卿卿,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小妹,你怎么在外面?” “师父的酒要早晚都要换两次新鲜的花露,所以……” 魏卿卿还未解释完,魏虎就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了,魏青山更是老眼红红望着这烈火不说话,直到终于惊动国公府的人,帮着一起灭了火,魏青山才一言不发的出门去了。 魏卿卿看魏青山离开时的样子仿佛要做什么大事似的,有些担心,不过这场大火她倒是不担心,因为是她自己放的。 毕竟陈安的死,以陈家的秉性,多半还是要算在爹爹和二哥头上,只有这把大火烧起来,让京城议论纷纷,陈家才会投鼠忌器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束缚住了陈家的手脚,她才能空出手脚来对付容锐章,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先斩断对于容锐章来说,最有力的魏大将军府这条臂膀。 否则如今就连芸娘都敢对自己穷追不舍,若是容锐章从这次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只怕不会再对自己手下留情! 丞相府,章老夫人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老夫人,国公府来人回话了。”婆子匆匆从外面跑回来。 章老夫人忙打起精神,问:“怎么样,他们将那柳姨娘带回去了吗?” “没有。”婆子尴尬的摇摇头:“不但没有,容二爷还放了话,说咱们相爷既然跟柳姨娘情投意合,他也只好成人之美。这……”婆子递上了国公府给的柳青儿的卖身契。 章老夫人当即气得一个踉跄,什么叫情投意合?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是她的儿子勾搭了亲叔叔的妾吗? “这还不止。”婆子见章老夫人还忍得住,赶忙道:“这柳姨娘在来咱们府上之前,还到处散播谣言,说容二爷是好男色,所以她才不得已跟相爷……” “呸!” 章老夫人气得汗毛直竖,这盆脏水此时泼出来,外人必定要以为这是锐章从背后指使。 容锐章的名声臭了,那相府的名声也就臭了,这是章老夫人决不能容忍的! “去找夫人来。” “夫人?”婆子下意识问了句,便赶忙低下了头,章老夫人这才想起儿媳魏卿卿已经死了。 -- 第43页 想到这儿,章老夫人不由烦闷的皱皱眉,以前这些麻烦事都是交给她处置的,她如今死了倒是清净了。 “去找琉璃来,她不是跟夫人最亲近吗,想必也学了她几分本事,让她把柳青儿这事处理干净了,处理不好……” 章老夫人又顿住,以前她只管拿了婆母的威严出来,儿媳没有不从的,而今对一个妾,倒好像不必如此了。 婆子机敏的应道:“若是处置不当,老夫人只管打了她的板子。” “嗯。” 章老夫人顺了气,瞥她一眼,又想起容金宁昨儿的荒唐事来,不禁揉揉眉心,跟贴身的秦嬷嬷道:“魏卿卿在倒也有几分好处,她惯会处置这些乌糟事的。” “那是,乌糟烂泥一般的人当然最晓得怎么处置这样的事,老夫人您心慈手软,又是有了诰封的尊贵之人,自然不擅长应付。”秦嬷嬷最知道她的心思,顺着哄道。 果然,章老夫人脸色好看了不少。 “对了,听闻锐章最近一直吵着要纳的那个六品魏家的女儿,也叫魏卿卿?”章老夫人问。 “正是呢。”秦嬷嬷笑着答道。 章老夫人摸了摸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忽然道:“若是我将她娶为锐章的续弦,是不是事情都解决了?” 秦嬷嬷心思一动,立即奉承笑起来:“老夫人好主意啊,若是娶了她做续弦,正好可以将已故夫人的八字牌位换成如今这位魏小姐的。 如此一来,既不动声色的将已故夫人从丞相府除了名,外人又没有指摘咱们的证据,更要紧的是,已故夫人那笔丰厚的嫁妆,咱们也不担心魏将军府拿走了,真是妙计啊!” 章老夫人也满意的笑起来,但事不宜迟,她不想再等了,即刻就叫人准备了轿子,往榆钱巷去了。 只等章老夫人出了门。白日像老鼠一般躲在丞相府不敢吱声的芸娘才敢溜了出来。 她用尽手段,没想到折进去自己一个丫鬟不说,魏卿卿竟还毫发无伤,昨晚的计划也失败了,既如此,那她只有用更狠的了! 魏卿卿,这些都是你自找的,可别怨我。 想罢,芸娘辩了辩方向,便往容锐章的房间去了。 这厢…… 大火的事发生后,魏卿卿居然接到了陈三娘和祝珠的拜帖,说是来探望她。 祝珠过来也就罢了,但这陈三娘过来,是来看热闹的? 魏府连下人都没两个,魏卿卿干脆亲自去了门口,刚到,就看到了打扮的花枝招展正搔首弄姿的陈三娘。 魏卿卿没少轻挑,朝二人见了礼:“不知二位小姐到访有失远迎。只是魏府简陋,连伺候的下人也没有,怕怠慢了二位。” 这送客之意很明显了。 祝珠想了想,吩咐人将她带的礼物拿了来就准备告辞,却听陈三娘道:“没关系,我自己带了丫环。” 魏卿卿哑然。 祝珠倒是习惯陈三娘的厚脸皮了,见魏卿卿实在不想待客,便道:“三娘,魏小姐刚受了惊,需要休息,我们便下次再来……” “你下次再来便是,我特意过来的,自然要进去坐坐。”陈三娘现在也不巴结祝珠了,反正祝家也就是个正五品的文官而已,虽带着帝师的名头,但皇上可从未认过呢。 倒不如那魏大公子,一表人才,丰神俊朗。 说罢。陈三娘便自顾自的往里去了。 魏卿卿摊手,又看了眼踌躇的祝珠,想起那日她看向大哥的眼神,友善微笑:“祝小姐若是不嫌弃,也请里边儿坐吧,我正好在替大哥酿些花露茶,祝小姐是雅人,或许可以替我尝尝好赖?” 祝珠瞧着朝她眨眼的魏卿卿,脸蹭的一下便红了。 但她素来不是扭捏之人,应了声,便笑着随她一道往里去了,而一路交谈,她才发现魏卿卿并非表面上那般娇弱,反而有趣又磊落,让她喜欢极了,心底那点儿负担也就没了。 “小姐,方才有位陈小姐直接往大公子的书房去了,您看这……” 厨娘匆匆跑来,说了几句才发现祝珠,又连忙笨拙的行了礼。 祝珠侧目悄悄看着依旧坦然笑着的魏卿卿,好感倍增,只道:“不必多礼。” “她想必是去找书看的,你只管去通知大哥叫他回避就是了。” 魏卿卿心底冷笑,面上却还是要顾全陈三娘的脸面,否则传出去,倒叫人以为是魏家没规矩迎了闺阁小姐去男子书房。 厨娘闻言,松了口气,赶忙退下往书房去了。 魏卿卿请祝珠到了别院里,泡了茶,给她尝了花露,两人正说说笑笑,就听人来传,说章老夫人来了。 “她来做什么?” 就连祝珠都觉得奇怪,魏卿卿却是早知她会来。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的利益,这是章老夫人处理麻烦最常用的手段,她早已领教过无数次,而昨天的丞相府那么「热闹」,章老夫人会想到要来利用自己,完全不出她的预料。 “我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吧。”祝珠跟着道。 魏卿卿有些讶异,掺和进丞相府和魏府的事里,可不是明智之举。 似乎是察觉到魏卿卿的疑惑,祝珠忙补充道:“我也帮不了你许多忙,帮你给章老夫人端端茶水还是可以的。” 魏卿卿想了想,没有拒绝。 -- 第44页 两人一道到前厅时,章老夫人才刚刚坐下,而她身边的秦嬷嬷高高昂着脖子仿佛只高贵的斗鸡似的,居高临下的看着缓步而来的魏卿卿,道:“这府上怎么也没见个下人,待客的花厅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了,我们老夫人身上的锦缎平素都是叫十二三岁的娇嫩小丫鬟细细清洗的,而今这一坐,这套衣裳怕是穿不得了。” 魏卿卿好笑,以前秦嬷嬷就最会使这种手段来打压当时管着丞相府的自己,说什么是为了让自己保持谦卑,实则只是为了彰显她们点丁点儿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章老夫人穷困了一辈子,富了以后就开始死命拿捏世家老夫人的做派了,还生怕别人瞧不起她。 以前魏卿卿为了讨好这个婆母,一定会立即羞愧的赔不是,然后找来更华贵的布料送给章老夫人。 而今,魏卿卿只是佯装听不懂般,吩咐府里还剩的唯一一个小厮:“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请老夫人站起来?老夫人没地儿坐事小,脏了老夫人华贵的袍子事大!” 祝珠当即噗呲一声,小厮愣头愣脑的,竟也上前结结巴巴道:“老夫人,还请您站起来。” 祝珠笑得更厉害了。 章老夫人的脸色一阵变换,尴尬又只能忍着怒意重新站了起来,狠狠剜了秦嬷嬷一眼,才不满的看着稚嫩的魏卿卿:“看来魏家没有管家夫人,上上下下的确都没什么教养。往后你若是嫁来我丞相府,可得跟着府里的老嬷嬷们好好学才行!” 魏卿卿挑眉,她怕不是气糊涂了。国公府都来下了小定了,还谈哪门子的嫁去丞相府? 秦嬷嬷以为魏卿卿是不懂,加之方才的尴尬,声调越发高了些:“魏小姐,我们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娶你做我们相爷的续弦呢。” 说罢,下巴越发挑高了些,就等着魏卿卿哭天抹地的感激。 就连祝珠都捏了把汗,若是魏卿卿不直言了当的拒绝,传出去,怕又要说她水性杨花脚踩两只船了。这样的话,对于未出阁的女子,可是要致命。 章老夫人随之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自卑,魏家虽是小门小户,又一穷二白,你名声也不好,但……” “臣女如此卑微,如何配得上清风朗月的丞相爷?” 魏卿卿直接打断她的话,眉眼弯弯的看着她:“而且听闻丞相爷最近已有心爱之人,君子成人之美,臣女虽是女子,也想做一回君子。” 祝珠有些懵,什么心爱之人? 章老夫人却知她是在指柳青儿,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到连魏卿卿这般深闺小姐也都知道了吗? 秦嬷嬷看章老夫人脸色不好看,立即严厉了语气,朝魏卿卿道:“魏小姐,这件事自有我们老夫人做主,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耍尽手段的狐媚子岂能登得了台面?” “这样啊。”魏卿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章老夫人以为她想通了,这才勉强压下不耐烦,拿捏着架子道:“自然,只要你……” “可我已是相爷未来的婶婶了,如若此时答应了老夫人,岂非也与那柳姨娘成了一样的人?如此,容二爷也太可怜了些吧。” 魏卿卿看着已经快要忍不住怒气的章老夫人,心底冷笑。问:“不过臣女年纪小,什么也不懂,老夫人您既是诰命夫人,吃过的米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想必您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吧,我都听您的。” 章老夫人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喉咙涩涩的腥甜涌上来,她鼓着眼睛看着等着她发话的魏卿卿,胸脯起伏了半晌都没吭出一句话来。 祝珠却真怕魏卿卿听了这分明不怀好意的章老夫人的,忙道:“魏小姐既已定下亲事,哪有中途改变的?除非国公府退了亲事。” 说罢,又笑看着章老夫人温和道:“想来老夫人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上门提亲的吧。” 有了个台阶,章老夫人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些,闷闷嗯了声,又不甘心的看了看魏卿卿,见她当真半分没有攀附丞相府的心思,才冷着脸径直往外去了。 快走到门口,厨娘才匆忙跑了茶来,还特意问:“老夫人,您不喝口茶再走?” 还喝茶? 章老夫人差点没气得岔过气去,她纡尊降贵来这小小魏府,坐都没得坐不说,还叫她站在门口喝茶?岂非跟要饭的叫花子似的了?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章老夫人黑着脸一路直奔府门口,却刚坐上马车不久,就听人来报,说老夫人的马车车辕忽然断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马车里滚落了出来,摔断了一条腿。 竟只是一条腿。 魏卿卿手里捻着一支刚摘的茶梅冷漠想着,她可是特意在今天一大早放了火后,就安排了人守株待兔了,竟只摔断章老夫人一条腿,太便宜她了! 祝珠察觉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没发现是魏卿卿身上散发出来的,只以为她还在因为章老夫人而生气,便笑道:“你这府上倒是蛮好看的。” 魏卿卿浅笑,没应声,不过刚才祝珠愿意开口帮她,这份恩情她也记下了。 在魏卿卿送祝珠上了马车后,祝珠才有几分紧张的问她:“再有半个月我府上会举办小小的宴会,魏小姐,你愿意来吗?” 魏卿卿当然不愿意,但不等她开口,祝珠又笑道:“前阵子我听说你哥哥在一家书铺里抄书,正好我爹爹有一个不小的书库需要人打理,若是可以,我还想请你哥哥来帮我爹爹的忙呢。” -- 第45页 说这话时,祝珠小心翼翼而又满心期待。 魏卿卿明白她的心思,若是魏浔能去祝大学士家整理书库,且不说那看不完的书,光是面子上也好听些,再则,若是能得祝大学士点拨一二的话…… “嗯。” 魏卿卿应下,祝珠立即眉开眼笑的说很快就会给她来送请帖。 魏卿卿自然也应了,只等祝珠的马车走远了,魏卿卿才轻轻挑了挑眉,若是能有这么个聪明又体贴的小姐做大嫂,对于魏家来说是件好事。 魏卿卿刚想完,一道只会出现在她噩梦里的声音却传了来。 “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魏卿卿的脑海里迅速翻腾起那段上京时被掳走后满是惊惧和绝望的记忆,她看着居然敢在此时耀武扬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虽然恐惧不是她的,她也感受到了魏小姐面对这个男人时,那令人窒息的痛楚和愤恨! 好,来得正好。 魏卿卿敛着眼底的嗜血,她这几天正攒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泄呢,她倒要看看是谁送上门来的「如意算盘」,她今儿非给她砸个稀巴烂不可! 第四十三章 银子那等俗物 男人看她这样子,以为魏卿卿是害怕了。也是,当初掳走她时,她可是吓成那样呢。 男人嘿嘿一笑,伸手就朝她抓来,但刚抓住魏卿卿,便被她顺势一口咬住了手臂,那狠劲儿,似乎要将他胳膊连皮带肉的全部撕扯下来一般! 男人没忍住喊出声,可看着明明弱小的自己一巴掌都能捏死,却满眼狠意的魏卿卿,即便是多年杀人放火的他,竟也从心底生出一丝惧意,也不管背后之人怎么交代的,直接便以手成刀直接朝魏卿卿的脖颈劈打而来。 魏卿卿目光一凉,便要借势躲开然后往魏府跑去,眼角却瞥见一道紫色人影快速袭来,直接将那男人踢倒在地,而满嘴鲜血的魏卿卿,则落在了他宽大的怀里。 木兰香气,是紫风? 魏卿卿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即便是前世也总对自己爱答不理但交代的事情总能办妥的大掌柜,赫连紫风,不过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她记得上次见他,还是在半年前,他说京城无聊要去云游。那会儿他的头发还只是半白,难道他的病又重了? “小妹!” 魏浔听到动静疾步寻来,瞧着小脸惨白嘴里全是血的魏卿卿,心疼得揪起,又看了眼被赫连紫风踩在脚下胳膊鲜血淋漓的男人,虽不知他就是当初掳了小妹的劫匪,但还是朝赫连紫风深深一揖:“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赫连紫风戴着帷纱,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方子蛟自认见多识广。 又细细看了看赫连紫风腰间挂着的玉穗,大致猜到他的身份,也跟着上前道:“浔弟,这位既是令妹的恩人,不如请入府中稍作休息……” “不必。” 赫连紫风身侧的小厮上前答话:“我家公子只是恰好追这盗匪而来,倒是惊着贵府小姐了,下次我等定亲自上门赔罪。” 赫连紫风感受到魏卿卿身上不可控制的颤栗,犹豫了一下,直到魏浔上前扶住了魏卿卿,他才松开手。却也一言未发,径直走了,仿佛根本不认识魏卿卿一般。 但见他还是这么冷酷,魏卿卿反倒放心了,他必然是收到自己的信了。 咋咋呼呼的跟出来陈三娘,也虚情假意的要照顾魏卿卿,却被魏浔婉拒了,只那方子蛟,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路跟着差点进了魏卿卿的闺阁。 “小妹,你先好好休息,那盗匪……”魏浔看得出魏卿卿的畏惧,即便他知道这个小妹不是曾经的小妹了,可又总是恍惚,因为她娇弱胆小的样子,跟小妹一模一样。 “那盗匪,是曾将我掳走的人。”魏卿卿努力控制住颤抖不已的声音,紧紧抓着魏浔的胳膊:“他今日敢出现在榆钱巷,必是受人指使。说不定,正是上次指使他掳走我的人。” 魏卿卿其实想说是容锐章,也只有容锐章有这个动机,毕竟毁了魏小姐,他就能名正言顺将让陈家来退亲,然后将自己纳入府中了。 “我现在就去官府,你好好休息。” 魏浔垂落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着,还是不放心,干脆叫了厨娘来守着才敢出院子。 只等他出来,方子蛟才关心不已的凑过来,而他的人已经拿了不少人参补品来了。 “方兄,这只怕不妥……”魏浔看着这些珍贵的东西,连忙拒绝,方子蛟却拍拍他的肩,道:“浔弟,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你又何须与我如此见外?而且在我心里,早已拿魏小姐当做自己的妹妹了,如今见她受惊,我这个做大哥的,如何能袖手旁观?” 魏浔对于方子蛟的大方,更是感激不已。 方子蛟见他不再多说,闲话几句,便将话引到了放在的赫连紫风身上:“方才那人,我猜多半是「禾记」的大掌柜,此人时常一身紫衣,只白发与曾经有所不同,但这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患有哑疾只让身边小厮代话的样子,必然是他。” “禾记?那个几乎占了半个京城的生意?”魏浔惊讶。 “何止半个京城?”方子蛟刚要说,又觉得跟魏浔这个读书人说了他也不懂,只道:“此人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今儿魏家小妹能与他有渊源,实在难得……” -- 第46页 “方兄!”魏浔有几分不悦的打断他的话:“小妹待字闺中,如何能与外男有渊源?” 方子蛟见他竟如此死板,暗自生出几分不满,面上却只笑着赔不是,但接下来不管他再怎么暗示要巴结上赫连紫风,魏浔都当听不懂一般把话岔过去了。 等到方子蛟从魏府出来,才狠狠啐了一口:“真是个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 “公子与他计较什么,反正最后他还是要趴在您脚边摇尾乞怜的狗。”一旁随从忙哄着道。 “哼,让他做狗怕也是个不会摇尾巴的,还是一脚踢远些好。” 方子蛟冷哼一声,复又想起魏卿卿来。摩挲着下巴露出几分冷笑:“没想到这妮子不但生的一张好脸,还天生带着能把男人勾来身边的本事,先是容相和容二爷,而今又来个赫连紫风。如此,我更要得到她不可。” “还是公子聪明。”随从附和。 方子蛟想了想,吩咐道:“去叫人牙子,让她挑几个机灵的丫环,明儿全部送到魏府来,给我好生伺候着魏小姐!” 有自己的人成日在魏卿卿身边吹耳旁风,他就不信魏卿卿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能扛得住。 暗处,一双眼睛盯着方子蛟离开了,才终于回了国公府回禀。 一侧的阿鲲听完,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这个方子蛟看来还真把魏小姐当做天真小白兔了。 “爷,赫连紫风出现,是不是说明,魏小姐她就是……” “嗯。”容彻没让阿鲲说下去,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桌上,略沉思了片刻,才道:“吩咐下去,不必管芸娘了。” 阿鲲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容彻冷然的模样,知道爷是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叫魏小姐先出了这口恶气了。 “奴才明白。” “听闻陈康最近跟几个御史来往密切?”容彻又问。 阿鲲点头,陈康因痛失爱子,是不会轻易放过魏家了。虽然陈安之死根本不是魏虎所为。 “陈康有一个兄弟,暗中跟太子关系密切,让人放个话,就说容丞相因女子之事,久病不愈,朝中不可一日无相,再安排几个人上折子,推举此人为相。”容彻开口。 阿鲲头皮麻了几分,二爷这是要挑着陈家把注意力放到相府去么?可相府说到底,跟国公府还是站在一边的。 “二爷,这件事……” “办不好么?”容彻睨着阿鲲。 阿鲲听出其中的威胁之意,哪里还敢想其他的,赶忙应下去办了。 只等阿鲲走后,容彻才起了身来:“更衣,去大理寺。”以前他总担心魏青山太过清廉,而今想想,还是先多安排人去魏府伺候,至于魏青山,让他别扭着也罢。 容锐章再次醒来,已经到了晚上。 珠帘轻响,就见琉璃端了汤药进来。 琉璃生的很好看,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温婉如玉,容锐章早在琉璃陪嫁过来时就看上了她,后来更开口跟魏卿卿暗示过几次让她将琉璃开了脸给自己做姨娘,但魏卿卿却装糊涂,说什么琉璃不愿意。 琉璃若真是不愿意,会在魏卿卿死后便求着要服侍自己?都是魏卿卿自己善妒小气罢了。 容锐章一阵讽刺。 琉璃借着幽暗的烛火望着半靠在床边脸色狰狞的容锐章。端着药碗的手却忍不住抖了抖,才稳住心神上前行了礼。 “过来吧。” 容锐章咳了几声,只觉得头还是晕眩的厉害,半靠在床边,看琉璃端来的药,拿银针探了探,确定没问题,才叫她侍奉自己喝了。 他总是如此小心,琉璃垂着眼帘,服侍他喝了药,才与他说起了柳青儿的事。 “爷看怎么处置为好?老夫人的意思,妾愚笨,听不大明白。” “母亲竟要你处置?”容锐章说不清为什么,心底里总觉得不大痛快,以前内宅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从来不会说到他跟前的,而今魏卿卿一死,府里仿佛连个主事的人也没了。 “还有府里的开支,爷让妾跟文姨娘管着。但妾能力有限,文姨娘也不爱看那账簿,只交给管事的打理。 昨儿妾去问管事,才知这几个月,大小姐竟支了三千两银子出去,老夫人那儿也支了五六千的银子,账面上而今只剩下一千七百多两,府里光是下人每月的例银就要开除几百两,还有老夫人和大小姐每月的例银加衣服首饰……” “行了。”容锐章听着银子就觉得厌烦,这样的俗物,岂是要他来管的? 倒是文姨娘,她诗词书画样样精通,让她管这些俗物,的确为难她了。 “这些琐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容锐章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可是……”琉璃为难的看他:“府上几个铺子的掌柜的白天来过了,说铺子周转不过来,这半年怕是都交不出银子了,而老夫人刚摔断了腿,要请最好的大夫,少不得五百两。老夫人还说,让您明儿得空了,去一趟魏将军府,让将军府早些来提亲。” “摔断了腿?提亲?” 容锐章有些懵,他不就是晕了一天,这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琉璃这才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差的细细说了,容锐章当即铁青了脸。 琉璃又道:“这个月眼看要过完了。又要开始准备下个月各处的用银了。文姨娘准备下个月月初办一场赏花会,要一千两银子,还有……” -- 第47页 琉璃慢慢跟容锐章说着,见他的脸越来越黑沉,才终于收了话,道:“若是那场大火没发生就好了,有夫人在,起码银子的事儿不必操心。” 容锐章阴鸷的盯着琉璃,但看她脸上只有淡淡的惋惜之色。 才确定她不是在故意讥讽自己,闷闷打发了她下去,但这夜,他是不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越想越烦,越睡越暴躁,后半夜干脆起了身命人去把府里的账房和账本全部找了来。 琉璃坐在房间里听着丫环的回话时,紧握的手才终于松了几分。 而今,他还把小姐待他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么? 黑夜中,魏卿卿反而比琉璃更加平静。 黄迎替魏卿卿把脉过后,郑重的看向她:“主子身边要安排几个人才好,今日魏大人又去跟同僚借银子了,这不是个长久之计,我想了想,不如让我们的人伪装成仰慕魏大人的幕僚,幕僚送的银子,魏大人总会收。”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魏卿卿哂笑,魏青山的脾气,她算是摸清楚了。 “可一直这样……” “不会一直如此的。”赫连紫风回来了,而且她的小酒馆很快就要开张了,她已经盘算好,到时候拉葛老去给她当活招牌了。 黄迎见她坚持维护魏青山那些自尊心,只得作罢:“芸娘的事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就会有动静,不过这件事势必跟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嗯。”魏卿卿也没打算让丞相府喘口气,过去这么久,照着容金宁和章老夫人挥霍金银的进度,她死前留在府上活用的一万两现银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吧。 “你可记得丞相府的文姨娘?”魏卿卿问。 黄迎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位自称江南第一才女的文姨娘,当年主子才过门不久,容锐章便出使江南,回来就带上了挺着肚子的江南知县庶女文澜,不顾主子颜面,直接将她安置在了府内。 这文姨娘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她仗着容锐章的疼爱,越发虚荣放肆,画画要用最贵的颜料,写字只用最好的墨,真把自己当成了与世无争只爱书画的仙子,要不是她后来只生下一个女儿,只怕都敢让容锐章将她扶正了。 “主子怎么想起她?” “你安排人跟文姨娘透个话儿,就说京城最近来了几盆极品的墨兰,世家夫人们都争相要买,若是迟了可就买不到了。”魏卿卿开口。 黄迎微楞,旋即便笑起来。文姨娘若是知道了,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几盆墨兰买到手,那一盆墨兰,可就值上千金! “若是如此,除了墨兰,我还知道几样好物,皆是价值不菲又没什么大用的东西。” 黄迎知道了魏卿卿的计划,心底便也有了安排,让容锐章还嫌弃主子的银子庸俗,如今且叫他看看这庸俗之物是如何折磨他的。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刚起身准备挖出那坛兰生酒酿的果酒去找葛老给她的小酒馆代言,就见厨娘兴奋的跑了来:“小姐,有好事。” 听到有好事三个字,魏卿卿反而提高了警觉。 转眼,就见魏浔领着个下巴长痣的老婆子来了,魏卿卿认得此人,京城有名的王牙婆,但凡从主子家发卖到她手里的丫环小厮。就没有一个不被她扒层皮的。 “小妹,是方兄说,你身边无人照看不行,便叫这牙婆领了几个丫头来伺候你。”魏浔道。 魏卿卿看他俨然是同意方子蛟的,心中虽知方子蛟肯定不怀好意,但转念一想,借着他这份不怀好意,叫大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魏卿卿看了看牙婆带来的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子了,这么大的丫环已经不好调教,这方子蛟还真是「费心」了。 “留两个丫环伺候便是。”魏卿卿并不打算留太多人。 牙婆忙笑道:“哎哟小姐,您可都是要嫁去国公府的人了,身边得多留几个人才是,最少得八个……” “我只要两个。”魏卿卿凉凉扫了眼这王牙婆。 牙婆面上一紧,忙看向魏浔。 魏浔也道:“方兄说了,这些人他都买下了,你只管挑用就是,不必担心银子。” “我不担心银子,人多了我不喜欢,只要两个就够了。”魏卿卿知道魏浔并非是贪图便宜之人,若是这般受人恩惠,日后他必会加倍回报回去。 况且,留这么多藏着心眼入府的人,魏卿卿实在懒得对付。 王牙婆还要再说,但魏浔想了想,制止了牙婆,只让魏卿卿留下了这两个。 只这个王牙婆刚走,魏青山便满头大汗的领着另一个牙婆回来了,这一次这牙婆带来的皆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跟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爹爹?” 魏卿卿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魏青山这几日总一脸深思,就是在思虑这个? “都是主家犯了事儿,被发卖出来的可怜人。”魏青山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都是他跟同僚借银子买来的,而且这笔银子,同僚们还是看在容彻的面上才借的。 魏卿卿瞧了瞧那些下人,除了面色木然的,剩下的都是面色戚戚的,跟方子蛟送来的人大不一样。 “卿卿,你一个女子在家,爹爹实在不放心。”魏青山有些局促的说着,既叹自己没用,做了半辈子官,娇花似的女儿过得连市井百姓都不如,又叹夫人早逝,让女儿从小没了娘,还受尽下人欺负。 -- 第48页 魏卿卿见他如此,干脆也不再拒绝,大大方方挑了两个眉眼干净的小丫环,又选了两个粗使嬷嬷,剩下的,便都安排到府上各处去了。 魏卿卿看着一侧清瘦沧桑的魏青山,入京之前他是清廉正直的父母官,入京后,却被几两银子压弯了他宁折不弯的几两。 容锐章不是总嫌弃那银子是俗物么?也好,他既嫌弃,那她便全部拿回来。 第四十四章 卿卿,回到我身边 魏青山想只留伺候魏卿卿的人,魏卿卿却笑他:“爹爹糊涂了,咱们好歹是六品之家,府上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可怎么行?再者,两个哥哥年纪都不小了。” 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若叫人觉得魏府只疼女儿,还有那个好人家敢把姑娘嫁来,那不是活受罪么? 魏青山望着思虑竟比自己还长远的魏卿卿,无奈的笑了笑:“卿卿长大了。” “女儿也该学着管家了,今儿起,爹爹不若就将家交给女儿来管吧。”魏卿卿顺势道,也省得那高嬷嬷被赶回乡下还不安生。 魏青山想了想,也点点头:“那爹爹回头再给你寻个懂规矩的嬷嬷来。” 女儿嫁去国公府,一点儿管家之道都不懂,定要遭人笑话。 想到这儿,魏青山越发愧疚,自己个糙老爷们,只顾着百姓,竟忽略儿女至此! 魏卿卿想安慰几句,外面又传了话说大理寺有事,魏青山这才茶都没喝上一口,又匆匆往大理寺跑去了。 魏卿卿轻叹。 “小姐,这外头热,奴婢服侍您到里边儿休息吧。” “是啊,奴婢去给您泡茶,泡西湖龙井如何?” 魏卿卿看着笑盈盈又殷勤的两个丫环,这便是方子蛟送来的了,笑眯眯的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余霞。” “奴婢秋灵。” 二人行礼,魏卿卿看了看,余霞高挑。秋灵丰腴,两人是典型的美人儿,这方子蛟还真是能动心思。 魏卿卿看过二人,又看着底下站着的小丫头,问:“你们呢?” “奴婢们既新认了主子,便请主子赏个名字。”两个小丫环往前行了礼,粗使的嬷嬷想了想,也跟着往前凑了凑。 魏卿卿瞧着低眉顺眼还紧张捏着衣角的小丫头,看着拘谨,倒是有几分机灵。 魏卿卿便取了兰生,兰芷的名字,粗使婆子只用姓氏代称既是。 “今后这院儿里便由余霞管着,秋灵便随替我多看着府中诸事。”魏卿卿看着望眼欲穿的二人,微笑成全。 果然,余霞和秋灵都喜上眉梢,连忙应了是,也不问月例银子,也不担心吃穿用度,就兴冲冲的下去准备收拾了。 “那往后奴婢只管着厨房就是了。” 厨娘高兴的搓搓手,魏卿卿知她是个真的忠心的,厨娘交给她,倒也放心,不过这样一来,她小酒铺子的事,要赶紧请葛老出面了,否则方子蛟从中一搅和,这铺子能不能成都还是个事儿。 想罢,魏卿卿便带着看起来更沉稳一些的兰芷出门了,丝毫没将昨儿发生的大火和盗匪放在心上。 兰芷一路上都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个新主子。可新主子却似乎并无其他异常。 “怎么了?”魏卿卿边走边问。 “没……没事……”兰芷见她发现,忙红了脸低下头。 魏卿卿挑挑眉,没说什么,好奇自己这个京城而今的话题人物,也没什么奇怪的。 到了葛老府门前,魏卿卿推了门就走了进去,只还未跟葛老打招呼,就见葛老正面红耳赤的跟人争着什么,而悠闲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容彻。 容彻今儿换了身月牙白绣暗纹的长袍,衬着内里大红色锦衫,慵懒的躺在葛老最喜欢的专座上喝茶,仿佛根本没看见葛老的暴躁,还是瞧见魏卿卿来了,才偏了头来笑看她:“葛老从明儿开始,就搬去魏府住了,你回去收拾个小院子来。” “当真?” 魏卿卿看向葛老,若有葛老在魏府,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牛龟蛇神哪里还敢动不动就来魏府撒野? 不过看葛老这脸色,明显是不愿意的。 魏卿卿知道,必是容彻擅自下的决定,他这般施恩于自己,施恩于魏家,到底是何目的? 魏卿卿没时间多想,只示意兰芷将新酿好的酒抱到葛老跟前,笑嘻嘻道:“正好我在发愁酿的那许多酒没有人品尝呢,若是师父您愿意去魏家,那可真是太好了。” 葛老臭着脸便没搭理魏卿卿,几坛酒就想让他去给人当免费保镖?容彻这个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好了些。 “想当年在汴州,有人与我打赌……” 容彻慢悠悠的吐着这几个字,葛老再一次跳了起来,指着容彻的鼻子骂:“小人,卑鄙,你还自称容二爷,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正人君子三好青年的样子!老奸巨猾的小子,我认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容彻挑挑眉,完全没把他的骂放在心上,只看向魏卿卿:“回去准备小院子吧。” “卿卿要接我老头去魏府,还需要你这个还未过门的夫婿指使?” 葛老扭头一把抱过兰芷怀里的酒,鼻尖朝天的哼了声,就跟魏卿卿道:“走,咱们回去,不理这净会惹人生气的小子!” 说着,就抓着魏卿卿的胳膊把她给拎走了。 -- 第49页 魏卿卿知道葛老并非真的在气容彻,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便见容彻的眼眸也一直望着她,幽深似海,似乎藏着说不完的话。 魏卿卿暗自皱眉,头也不回的跟葛老走了。 “二爷,魏小姐好似并不领情,要不要提醒葛老,让他少说些这种话,省得魏小姐误会了?”阿鲲担心的问。 “不必,葛老而今肯答应帮忙,已是给足了我面子。” 阿鲲看着垂眸喝茶的容彻,没再多说,只提醒他:“江南那边的事,主子不能再拖了,若是这几日再不启程。只怕生出异变。” 容彻没应声,他就是不能放心离开,才安排葛老去魏府的,但一个葛老加那两个下人也不知道够不够。 对了,还有一个赫连紫风,此人当年为何愿意屈尊跟在卿卿身边做一个商人他便觉得奇怪,却始终查不到他的身份,他此番回京,是不是对卿卿也抱着其他目的? 想到这里,容彻眉目间便聚起了股戾气,要早些给卿卿这小丫头盖上自己的章才好。 容彻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日唇瓣的温软,心底莫名窜起一股火,令他将杯中甚苦的茶全都喝了,才提步出去了。 阿鲲早就习惯他这几日情绪莫名的变换了,只刚出了门,就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回头,就看到了那远远站在巷口的紫衣男人。 “爷?” “嗯,不必管他。”容彻淡漠一句,人便上马走了。 阿鲲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见赫连紫风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巷子口朝这儿看着,只觉得有几分诡异,想起曾经二爷曾让他查到的此人的资料,也一样诡异的很,便略感不适的握了握手里的剑,跟着离开了。 “容二爷好似先我们一步,找到了主子,不过不知他是不是因此才抢在容锐章前面,定下了与主子的婚事。” 赫连紫风身边的小厮道。 赫连紫风静静看着容彻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才默不作声的转头离开了。 魏卿卿回府安置好葛老之后,顺道跟他说了自己要开小酒馆的事儿,葛老几坛酒下肚,已经半点儿怨怪也没了,眉开眼笑的直应好,还不等魏卿卿说要他去撑场面,他自己就先十分给面子的说要去捧场。 处置好葛老的事儿,天也已经差不多黑了。 魏卿卿回到院子,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余霞和秋灵也格外殷勤的要服侍魏卿卿用膳。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不习惯有人服侍。”魏卿卿瞧了瞧桌上清淡的两菜一汤,就这么两个菜,还需要人服侍? 不过她倒是想起十年前她刚嫁给容锐章时,容家的饭菜日日都是小葱拌豆腐,半个月才吃得上一顿肉,若非自己拿出自己的嫁妆银子,她都怕那会儿容锐章能饿晕过去。 但也正因为如此,章老夫人生怕自己这个儿媳会瞧不起她这个婆婆,便要她顿顿饭立规矩,伺候着她吃完了,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饭。 为此,容锐章竟也一言未发,只事后哄着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想到曾经,魏卿卿夹了块豆腐到嘴里,嗯,还是热菜最好吃了。 余霞和秋灵看她连几片青菜豆腐都吃得这般津津有味,不由对视一眼,眼底的嘲笑和轻蔑不言而喻,连忙应了。 魏卿卿只当察觉不到,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见兰生和兰芷还乖乖等在一边,一样笑着打发了她们下去,等晚饭过半,魏虎才终于满头大汗的领着魏卿卿先前让他去叫的杨账房一家四口来了。 “小妹,我可是给杨账房当了一天苦力,累死我了。”魏虎坐在一边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才缓了口气道。 魏卿卿还未说话,瞧见门外贴着的影子,朝杨账房家的两个小子看了眼。 小子们立即会意,道:“小姐,我们晚饭还没吃呢,刚买了两个馒头,我们可以去门口吃吗?” 魏卿卿微笑点头,等小子们去院子里,魏卿卿才放心的跟杨账房夫妇交代了开张的事,还说了要留他两个小子给魏浔魏虎当贴身小厮的事。 “不会叫他们签卖身契,只跟着便行。” 魏卿卿刚开口,杨账房夫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尤其是杨先生:“我们一家子本都要被那王牙婆分开发卖到不知何地的,得亏了小姐。我们一家子才能还聚在一起,况且我们年纪了大了,正愁这两个小子往后每个去处,便是小姐而今不开口,我们老夫妇也盘算着,让他们入府来伺候的。” 说着,二人便拉着跪伏下来郑重朝魏卿卿磕了头。 魏卿卿见他们不觉得委屈,便安了心,只打发了杨账房夫妇出去,才叫了两小子说话。 两个小子大的今年也十三岁了,只是常年营养不好看起显小,叫大明,小的十一岁,叫小白,杨账房夫妇一走,两个小子便眼睛黑亮黑亮的盯着魏卿卿,笑:“小姐,上次办得相府那老太婆的事儿,没差错吧?” “嗯。”魏卿卿瞧着说话的小白,这小子,上次自己猜到章老夫人会有所动作后,本是打算让他给黄迎传个话,一来是试探这小子是否有这个胆量,而来也试试他嘴巴严不严,没想到他回头竟拉了大明一起来,揽下了这事儿。 大明年纪虽小,但却有着不同这个年纪的城府:“小姐是不是觉得我们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狠心?” 小白恍然,忙解释:“其实在我们被小姐买下之前,曾被这章老夫人相看过,也就是前不久的事儿。那时候我娘病了,章老夫人答应只要我们一家子签了不要例银的卖身契,就肯舍了银子救我娘,可后来她却叫人买了劣质的假药来,大夫说我娘原本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结果因为这药……” -- 第50页 小白已经泪眼汪汪,还是大明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 魏卿卿倒没想过其中还有这等渊源,不过这的确是章老夫人的惯用伎俩。 以前自己在相府时,会私下里补发下人们被克扣的例银,而今相府怕是一个铜板也不愿意多给下人了吧。 “对待仇人。自然要狠得下心,若是妇人之仁,我反倒不敢要你们了。只不过……” 魏卿卿语气阴沉了几分,警告的看着二人:“我吩咐你们做一,你们便只能做一,谁若多走半步,我能保你们的命,但此生你们都别想再踏入京城半步!” 两兄弟脸均白了几分,却是对视一眼,越发坚定了跟着魏卿卿的心。 “小子们们明白!” 魏卿卿见二人心里清楚。这才与他们说起要注意的人和事,尤其是魏浔身边的方子蛟。 沉稳些的大明魏卿卿安排给了魏浔,而机灵的小白魏卿卿则打算让他跟着魏虎。 第二天天不亮,两兄弟就去当值了,只不过魏卿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意外的请柬便送到了家里,是魏素素送来的。 “呀,居然是大将军府,小姐,这可是个与上流结交的好机会。” 余霞望着那将军府送来的烫金帖子两眼放光,秋灵更是激动:“听闻将军府的三小姐美名在外,京城权贵家的小姐们都喜欢与她往来,能得她的邀请,小姐可真是幸运。” 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根本没人察觉到魏卿卿有些复杂的眼神。 素素这会儿请她过府做什么?为了容彻? “小姐,奴婢给您拿那套粉色绣蝶的衣裳换上吧。”兰生给魏卿卿绾好头发,轻声问。 魏卿卿看着手边的帖子,想了想,轻声道:“拿那条雪青色的便行。” 兰生讶异了下,那雪青色的裙子虽也是新的,但太过素淡了,小姐这样的姿容,若是好好打扮一下,必然不输给那魏三小姐。 但兰芷却一言不发的去拿了那雪青色的裙子来。 余霞和秋灵对视一眼,撇撇嘴,这个小姐可真怪,吃着粗茶淡饭,也不知好好打扮拾掇,以为就凭着一张脸,就能永远得到男人的喜欢么? 但看归看,两人都没多嘴,只想着等魏卿卿去过华丽的将军府,见过真正的世家千金,就会开始自卑,然后慢慢也爱上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变得虚荣,最后一步步踏入方爷的陷阱里。 换好衣裳,魏卿卿只带了兰生兰芷,气得余霞和秋灵差点绞烂手里的帕子。 “小姐,您可还好?” 进入将军府后。兰生敏锐的察觉到,魏卿卿自从拿到将军府的帖子开始,眼底就是冷沉的,如今更甚。 魏卿卿目光一凛,好容易压下浑身皮肉上那真切的烈火灼烧之痛,松开紧握的手心:“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魏卿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摁入了黑暗的水中,胸口的气闷得她仿佛万针穿刺,疼得她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不多会儿,魏素素的人便来支开了兰生兰芷,并请她到了后院的一处湖心亭里稍候。 她望着将军府里熟悉的风景,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好似喘不过气,但更令她心痛的,是湖心亭外孤身而来,早有准备的容锐章。 “没想到是我吗?” 容锐章拖着虚弱的身体,看着魏卿卿眼底来不及收拢的恨,冷笑:“你也真是蠢,你难道从来不知,背后放了那场大火的人,其实是魏素素吗?你还拿她当妹妹?” 魏卿卿只觉得心都好似被人狠狠攥起。直到容锐章走到了跟前,她才咽下嘴里的血腥,勉强忍着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碎尸万段的恨意,捏紧了几丸早准备好的迷药,笑:“相爷病了。” “你现在才知道我病了?”容锐章看她居然还不承认,怒气立即涌了上来,自重生以来,他夜夜都会梦到上辈子丞相府的血流成河,自己被那闸刀砍下头时那尖锐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精疲力竭,他亟需一切都回到他设定的轨道上,他绝不要再重蹈覆辙! 可看着魏卿卿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的模样,不知为何,容锐章心底竟生出几分怜惜来。 他语气不自觉的柔了些,只沉沉望着她:“魏卿卿,你是不是因为那场大火,才如此恨我?我可以告诉你,大火与我无关,当时我并不知道……” “相爷与臣女说这些做什么?”魏卿卿笑着问他:“外面都说相爷病了,而今看来,相爷的确病得不轻,还是多请几个大夫……” “魏卿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容锐章见她对自己的示好竟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直接暴躁的朝她吼出声来。 要你死! 魏卿卿眼底掠过丝凉薄,手中药粉尽撒,但她以为容锐章必会暴跳如雷的来掐她,却没想到他朝某处看了一眼后,竟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朝她俯身亲了下来! 只是容锐章自己都未发现,自己在盯着她嫣红的唇瓣,鼻尖沁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时,居然会心跳如鼓擂。 “卿卿,回到我身边来吧。” 容锐章心想,若是她肯愿意回来,他一定不会再那般冷落她了。 第四十五章 那你就闭嘴 容锐章倾身而来的瞬间,魏卿卿也终于看清了他方才所看的地方,那里,一群华衣锦服的夫人正有魏素素领着朝这个方向而来,而魏素素扶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正是绥国公府的夫人,容彻的生母! -- 第51页 “那是……” 果不其然,有人「不小心」就发现了湖心亭中的魏卿卿跟容锐章,国公夫人自然也一眼看到了。 可就在容锐章的要吻上魏卿卿之时,一阵眩晕之感袭来,还不等他回过神,人就被魏卿卿一把推到了湖里。 噗通一声,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容锐章昨儿一夜都在盯着账簿,加上大病未愈,这会儿才扑棱了两下,就在魏卿卿冰冷的眼神中慢慢往湖底沉去了。 而等岸边那群夫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魏卿卿也站上了围廊。 “魏小姐,别……” 有夫人见她一副要跳湖自尽的样子,立即大喊出声。 魏卿卿却知道今儿这湖飞跳不可,她虽不想嫁给容彻,但如今知道容锐章也是重生之后,那嫁入丞相府便更是下下之策,所以她只能先保住与容彻的婚事! 魏卿卿回头看了魏素素一眼,看到她温柔眼底的微凉,嘴角牵起一丝讽刺。 如此也好,这样她报起仇来,就再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了! 想罢。魏卿卿也直接跳了下去,而且是特意朝容锐章身影的位置跳的,这一跳,便狠狠踩了要往上冒的容锐章一脚! “快、快救人啊!” 有人大喊起来,魏素素也即刻吩咐了人去找护卫来,还跟国公夫人道:“不如诸位先去花厅歇息吧,这儿的事,还是不宜声张……” “有什么不宜声张?” 国公夫人直接打断了魏素素别有深意的话,面色沉沉的盯着湖面:“明显是锐章欺负了我未来的儿媳妇儿。魏小姐虽未受辱,但为了清白情愿一死了之,她既如此磊落,还有什么要遮掩的?” “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绸缎的夫人用帕子掩着嘴,故作低声道:“这孤男寡女白日私相授受,如何能算欺负?况且男人么,就算是正人君子,又有几个能扛得住女子故意的诱惑,尤其魏小姐这般姿色……” “陈夫人莫不是还记恨着陈家公子被人活活打死的事儿,才故意说了这些话?”国公夫人直接怼回去。 陈夫人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讽刺,圆圆的脸白了几分,忙辩解:“您说笑了,安儿虽是我的侄儿,可我家三娘那日也是在大相国寺的,她亲眼瞧见丞相爷还了魏家清白,我又怎么会这般不辨是非……” “那你就闭嘴。” 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就见大统领府要救人的人还未来。直接跟身边的侍女道:“你们几个都是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 魏素素脸微微紧了几分。 “夫人,这事都是因素素而起,是素素下了帖子邀请魏小姐入府的,本是想着您今儿在,没想到素素好心办了坏事。” 魏素素语气诚恳,话语间都带着几分哭腔了。 国公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却显得不咸不淡:“你下次多注意便是。” 魏素素知道国公夫人必是怪罪自己了:“素素知道了,也对,今儿一早容姐夫登门的时候,素素还以为他只是来找琼威哥哥,没想到他竟存着这样的歹念。” 国公夫人微微皱眉,这话听着没错,可为何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侧的陈夫人却眼睛一亮,跟着道:“早听说容相和二公子在争夺魏小姐,倒是没想到容丞相会对魏小姐这般上心,魏小姐也是无辜,明明好好一个姑娘,却引得男人们争风吃醋……” 其他的夫人们闻言,也都跟着低低议论起来。 女子若是坏了清白,有贞烈之心便也罢了,可若是如红颜祸水般,引得男人们争风吃醋,尤其而今还是叔叔和侄儿,这说出去得多难听? 国公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但事情方才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便再多说,否则真要坐实国公府和丞相府为了个女子而相争的话了。 只是那魏小姐…… 国公夫人盯着前头已经被人救起来的魏卿卿,和呛了水半死不活被人抬下去的容锐章,提步走了过去。 魏卿卿并不知道国公夫人替自己说了话,但她也猜得到这群夫人们议论了什么,尤其还有陈三娘的娘在。 “哎哟,魏小姐你还好吧,怎么要寻死觅活的呢,容相也是因你美貌情不自禁而已……” 陈夫人张口就要把错往魏卿卿身上推,却话未说完,就见魏卿卿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开口:“夫人怎知容相不是被人下了药?” “下药?” 陈夫人下意识就朝魏素素看去。 魏素素垂眸避开了陈夫人的眼神。 倒是国公夫人看着被捞上来都苍白的仿佛要碎掉一般的魏卿卿还能怼陈夫人,意外有些欣赏,望着她的锐利眼神也温和了几分,但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你说下药,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国公夫人问。 “臣女愚笨,初入上京并不知晓上京的规矩,只知道刚入府,我的两个丫环就被人带走了,而后容丞相就来了,还一直说着头晕头疼,叫我扶他去看大夫。” 魏卿卿此刻浑身湿漉漉被侍女扶着,含泪欲泣的模样实在我见犹怜,可偏这样娇媚的模样,她的目光却异常坚定,不见彷徨害怕,也没有摇尾乞怜。 只定定看着先前的陈夫人道:“可我也懂什么叫男女有别,眼看相爷站不稳了,便躲开了去,谁知他竟一头栽倒了湖里。” -- 第52页 还真是能胡说八道。 国公夫人心底轻嗤,当时她分明看见魏卿卿暗自踢了容锐章一脚,跳下去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更踩了容锐章一脚。不过这些,也就自己这个习武之人能看见罢了。 “是吗?”陈夫人被魏卿卿故意这样盯着解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故意问她:“你若不是心虚了,何须跳湖?魏小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是相爷轻薄了你,我们也能理解,女子除了贞洁,还有诚实……” 国公夫人有些听不下去,要打断,就见魏卿卿咬牙瞪着陈夫人,大声问:“夫人一句接一句,都是凭自己臆想就不断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与夫人何愁何怨,夫人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哪里要置你于死地……” “那夫人为何不去查查容相是否被人下了药?”魏卿卿咄咄相逼。 陈夫人被问住,见周围人都盯着自己,只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魏小姐如此伶牙俐齿,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身为你的长辈,只说了你一句。你就反驳我十句,这样的教养,做出与人私相授受之事也不奇怪!” “是吗?”国公夫人幽幽问:“我看陈夫人比之魏小姐的伶牙俐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闻陈夫人孀居也有十来年了吧。” 陈夫人面色微滞,国公夫人这话的意思,竟是怀疑自己与人苟且了不成? 陈夫人想反驳国公夫人,又见国公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不愉,再看其他人朝自己看来的目光已经带着别的意味,只得讪讪笑了笑,闭上了嘴。 “诸位夫人也累了,我看魏小姐还是早些去换身衣裳吧,这天儿凉,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魏素素贴心的叫人拿来了斗篷裹住魏卿卿,又问着身边的丫环:“魏小姐的丫环呢,怎么入府就不见了?” 丫环连忙跪下,朝魏卿卿看了看,又害怕似的缩缩脖子:“奴婢也不知,兴许是相爷他……” “锐章的确不像话。”国公夫人眼神冷了些,睨着跪着的丫环:“不过大统领府竟叫一个外人当了家,看来魏夫人最近真是病得厉害了,既如此,我们也不便在此叨扰,这就告辞了。” “夫人……” 魏素素眼眶都湿了,急急上前想要辩解,国公夫人只是摆摆手,朝自己的侍女指了指魏卿卿。就扭头走了。 国公夫人一走,其他夫人自然也纷纷跟着告辞了,唯独陈夫人最后留了下来。 “国公夫人也真是糊涂,明明亲眼看到那魏卿卿跟别的男人搅和到一起了,今儿居然还处处维护她!” “她不维护魏卿卿,岂不是打了彻哥哥的脸。”魏素素语气闷闷的说完,看了眼还跪在脚边不敢起来的丫环,轻声:“别跪着了,今儿起,去二哥院里伺候吧。” 陈夫人闻言,还觉得魏素素当真好脾气,分明这丫环嘴笨坏了事,她居然不打不骂还送去了魏府而今的唯一的嫡子魏琼威身边。 但那丫环却猛地抬起了头,一张脸布满了惊恐:“三小姐,奴婢……” “怎么,不愿意吗?”魏素素的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的,那丫环却更加恐惧,被小姐送去二公子房里的丫环。哪里还有一个活人? 魏素素看她拖拖拉拉,睨了眼身后的两个婆子。 婆子会意,直接上前捂着这丫环的嘴将她拖走了。 陈夫人还惦念着魏素素能拉一把陈三娘,殷勤的凑近笑道:“三小姐,你上次还说,我家的三娘脾气性格都好,最适合陪伴宫里的娘娘解乏了。” “可是陈妹妹似乎太过心善了。如此,我担心她入了宫反而会受欺负。”魏素素为难的望着陈夫人。 陈夫人知道她是责备交代陈三娘的事情一件也没办好,今儿自己也跟着把事办砸了,忙道:“您放心,我自有法子,那魏小姐我今儿瞧了,伶牙俐齿的狐媚子,如何配得上容二爷?也就是三小姐这般的温柔端庄才足矣做国公府的少夫人。” “那……我就再等等?”魏素素微笑。 “好,我一定会尽快教三娘的。”陈夫人想着魏卿卿,心底一计已经泛起,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嘴巴厉害有什么用?她多的是法子叫她知道厉害! 魏卿卿这厢直接被国公夫人送回了魏府,下马车前,国公夫人终于沉沉开了口:“今儿起,你若是没旁的事,便不要再出门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彻儿非她不娶,魏家的门第,魏卿卿的名声,不论哪一样都够不上她的彻儿。 “多谢夫人教导。”魏卿卿顺从应下,反正该出门。还是得出门的。 国公夫人看着从头到尾居然都忍着没哭也没闹的魏卿卿,顿了顿,将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便走了。 马车上,嬷嬷看她沉着一张脸,小心的从一侧暗格里拿了还温热的茶递给她,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您不必多虑,二爷他本事大着呢。” “我知他本事大。”国公夫人柳眉竖起。愤愤不平的看着嬷嬷,道:“我是气那陈夫人,她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没数,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那些不入流的话,我看她真是疯了。” 嬷嬷见她竟是认可了魏卿卿,忍不住笑起来,语气也轻松了些:“说到底,那陈夫人只是厚着脸带着女儿住在哥哥家的亲戚罢了,夫人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还有素素呢。我还当这个孩子。是个纯善的。”国公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便靠在马车后面不说话了,直到回了国公府,才吩咐人把前阵子丞相府送来的礼品全数送了回去。 -- 第53页 容锐章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丞相府自己的床上。 床边是焦急等着的章老夫人,容金宁正叉着腰在训斥琉璃,文姨娘领着其他姨娘们哭哭啼啼的,屋子里叽叽喳喳吵得厉害。 “哭什么,爷死了不成?” 容锐章气恼的呵斥,容金宁还是惧怕容锐章的,连忙噤了声躲在了章老夫人身后。 文姨娘泪眼汪汪的望着他,哽咽:“相爷,您可要珍重着身子,您若是有了个什么好歹,我跟女儿可怎么活,我们也随着你一起去了算了。” “行了。” 看着美貌温雅的文姨娘,容锐章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语气也不禁柔和了起来,容金宁却看不下去了,咕哝道:“说什么活不下去?我们才是活不下去了,大哥你不知道她,她居然擅做主张买了好几盆墨兰,就那几朵随时要凋谢的花,可花了四五千两的白银呐,还有些什么洒金纸和徽州墨,又是上千两银子……” “墨兰?” 容锐章想起昨夜看的账,太阳穴不禁一阵阵突突的疼。 文姨娘却无辜的看着他:“相爷下个月不是要生辰了吗,所以妾才想着置办几盆像样的花,那纸墨也是用来作画的。” 容锐章看她一脸高洁根本不为金银这等俗物烦恼的样子,一时间竟茫然了起来。 文姨娘这样子,不都是自己纵容的吗,府里已经有一个在金银算计里打滚的俗人魏卿卿了,那时候他想,若没有文姨娘这样的雅人在身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可而今…… 容锐章嘴里只觉得一阵阵发苦,打发了姨娘们和容金宁下去。只留了章老夫人在屋子里。 但章老夫人还没等他开口,就沉了脸:“锐章,你最近越发不像话了,那魏卿卿着实是个扫把星,因为她你看看我们相府的名声现在多差? 方才国公府更是把前阵子我们送去的礼全部退了回来,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不清楚?” “母亲,魏卿卿她……” “你别提这个名字了,我听着就烦。还有,死了的那个魏卿卿,我一定要将她从相府除名,这个祸害……” 章老夫人喋喋不休的数落着曾经魏卿卿的不是,容锐章想发脾气,但身体实在虚弱,说不上几句话就觉得头晕的厉害,干脆冷了语气跟章老夫人道:“什么儿子都能答应您,但唯独将魏卿卿除名,绝对不行。她生是我丞相府的人,死也只能是丞相府的鬼!” 说到最后。容锐章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章老夫人绷着脸,她的儿子最近越来越对自己不敬了,看来之前的道长说得对,魏卿卿冤魂不散,必除不可! “你乏了,好生休息吧。”章老夫人只让人好生服侍着便出去了。 容锐章以为她必然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倒也没再多想,这会儿他浑身虚软,实在太难受了,所以即便文姨娘挪用六七千六银子是从何而来都没去想,就睡下了。 魏卿卿见到黄迎时,已经洗漱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主子。”黄迎将两张房契递到魏卿卿跟前:“那文姨娘果真是个没脑子的,我们找了几盆便宜的墨兰给她,找人吹嘘一番,她便真的眼睛眼睛也不眨就答应给五千两,见她如此,我干脆让去找了一兜子根本卖不出去的豆子大小的各色宝石来,骗她说是宫里娘娘年前定下的,但一直没给银子,她便答应以两万两银子全收了。” 魏卿卿脸上终于露出丝笑容:“那般大小的宝石,根本无法钻孔,镶嵌又太过杂乱显得小气,除非拿金银线一颗颗兜着串起来做珠帘屏风还差不多。” 黄迎会意:“要说串珠帘屏风,最好的手艺人在江南,而且那金银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下次让她卖了城东那家绸缎庄。”魏卿卿直接道。当初她送给容锐章那十几家铺子中,绸缎庄是最挣钱的,也是打理起来最省事的,若是文姨娘卖了绸缎庄,照丞相府而今的挥霍程度,不出半个月就得米缸见底。 “是。”黄迎笑着应下,又与她说起今儿大统领府的事:“照主子的吩咐,借着今儿大统领府邀请您,我安排的扮做您车夫的人,已经顺利将您准备的消息送到大统领府内去了。” 魏卿卿答应去赴宴,本来也不全是为了魏素素,却没想到会得知相府那场大火,也有魏素素出手而已。 “你还记得陈三娘吗?” 魏卿卿投了枚石子在面前浅浅的小池里,看着锦鲤们以为是食物争相围过来,淡薄掠起眼帘:“丞相府有一个名叫仁安的小厮,跟陈三娘该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使点手段留陈三娘一口气,让她以为此事是魏素素安排的,至于魏素素那边,让她以为是芸娘的手段便是。” 既决定报仇,那她就绝不会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那大火是怎么一寸寸将她吞噬,她便要怎样一寸寸回报回去! 第四十六章 露出马脚 容锐章一连病了几日,芸娘几次想见他,都被下人给哄了出去,因此她手里抓着的那点容锐章的把柄,也就起不了作用了。 “我要见相爷!”芸娘站在相府门口不肯走,但相府的小厮现在都懒得搭理她了,谁不知道前阵子她被玉香楼的妈妈直接扫地出门了? 曾经京城里各个说想娶她的权贵们全部闭了嘴,也就那些个一桶子不满半桶子晃荡的纨绔子们愿意找个客栈给她住着。 -- 第54页 便是给她安排座院子都不肯,毕竟谁愿意像容锐章一样,得个养妓为妾的「美名」呢? 芸娘落魄这几日,夜夜都有猥琐的男人来她住的客栈骚扰,好几次半夜都一身酒气的扑到了她床上,她虽是妓子,可自认高贵,如何肯从了? 一通鸡飞狗跳,结果连人带行李都被客栈扔了出来,而今她只能住那些破烂的客栈,还要日夜承受男人们的轻挑,便是那些妇人们,也敢上门来骂街,让她颜面全无! 如此辗转好几个客栈,芸娘已经忍无可忍了,求去国公府,容彻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门,她知道,她只有完成容彻交代的任务,容彻才会重新帮她。 “既然见不到相爷,那我便要见老夫人。” 芸娘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之人,心里知道,她只能破罐子破摔赌一把了。 她手里的把柄。足矣让章老夫人身败名裂了,她就不信章老夫人还敢不为所动。 说不定,她还可以借机,直接让章老夫人取了魏卿卿的性命! “老夫人可没空见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子。”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婆子冷嗤,睨着衣襟都低到胸口的芸娘,啧啧的扭头跟其他婆子道:“瞧瞧,这女人不要脸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干那龌龊的勾当?得亏我们是几个女人,否则这大白日的,岂不被她这白?花的胸脯子肉勾了魂去?” 婆子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围观的人也争相朝芸娘的衣襟看去。 芸娘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羞耻,连忙用手捂了捂,黑了脸:“妓子再低贱,也比你们这些个老皮好,你们男人回家了还碰你们吗,怕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吧! 去告诉你们老夫人,当初你们烧死你们夫人的那场大火,我可是知道全部的真相,她若是不见我,我就只有将真相大白天下了……” 芸娘话还未说完,方才嗑瓜子的婆子便被踩了痛脚一般的跳起来,迅疾的扇了芸娘两个巴掌。 芸娘懵了:“你做什么?” “做什么?我是替天下妇人教训你这等下贱还不知耻的东西呢,以为有一身皮肉能勾男人就了不起了?你们这些道德败坏的东西,就是下了地狱人家阎王爷都不收!” 骂着骂着,芸娘便觉身前一凉,伴随着周围传来的尖叫和男人们的抽气声,她才看到婆子手里抓着的自己的衣服碎片和那一脸得意又鄙夷的笑。 芸娘急急捂住胸口,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这婆子,她迟早、迟早弄死这老皮! “都散了吧,老夫人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正想着,就见秦嬷嬷从大门走了出来。 瞧见这位章老夫人身边的红人,门房的婆子们立即恭谨了起来,芸娘也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肯定是有人暗中给章老夫人去送信了。 但秦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却不是一般的凉。 芸娘心底咯噔一下,忽然想起曾经魏卿卿在将她从那污泥烂坑拉出来时,教过她的一句话:“不论何时,都不能把一个狠毒之人逼到绝路上”。 方才自己放出的那些狠话,不正是将章老夫人这个狠毒之人,往绝路上逼了吗? 芸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我等丞相爷醒了再进去。”她抓着容锐章的把柄,容锐章不会敢对她动手的。 但这可由不得芸娘了。 秦嬷嬷冷冷扫了眼方才那几个婆子:“老夫人是讲理之人,芸姑娘既有话要说,就尽早说了吧。” 芸娘扭头要跑,可方才的婆子却死死钳着她的胳膊,将她连拖带拽给拉进了府里。 人群后面,黄迎静静看着芸娘绝望的眼神,转身便走了,却刚回身,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大掌柜?” 安静的巷子里,黄迎看着坐在马车里只能隐约看清身形的赫连紫风,心底不解,为何他回来了,主子也送了信给他,他却还没去主子跟前复命,难道是不相信么? 想到这儿,黄迎想解释一番,却第一次听到了赫连紫风开口:“辛苦你了。” 黄迎讶异,听着这嘶哑到不像是人声的声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大掌柜既认出了主子,何不……” 话未说完,黄迎便听到一阵利器入肉的声音。 黄迎瞪大了眼睛,低头,就看到了直接从自己后背贯穿了腹部的长剑,冰冷的剑尖,血珠一滴滴滴落,妖冶的厉害。 “为什么。”黄迎痛苦的看向赫连紫风,这世上最不会背叛主子的就是赫连紫风才对,可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赫连紫风没回答,轻轻抬手,黄迎身后的人收回长剑,而黄迎则直接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起来,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要落下一场倾盆大雨般。 兰生一早端了热汤来,那日在将军府,她们只是被扣住了而已,并未受伤,魏卿卿虽让她们休息,但她们还是执意要出来伺候。 “小姐,外面有一个自称黄大夫下人的婆子求见,奴婢本想请她到花厅候着,但秋灵姐姐说,一个大夫的下人,不配进花厅,便让她在大门口候着了,奴婢也是方才去厨房时路过大门口,才瞧见那婆子的,婆子好似等天不亮就来了。”兰芷从外面进来道。 “天不亮就来了?”难道是黄迎那边有什么状况么? “哟。才跟小姐出府一趟,倒是学会嚼舌根了。” -- 第55页 余霞一进门便狠狠剜了兰芷一眼。 兰芷赶忙低下头,余霞才冷哼一声,扭着腰将手上一盆新鲜的花儿捧到魏卿卿跟前,笑眯眯道:“小姐,这是方爷今早送来的,您瞧瞧,品色难得的芍药呢,一会儿咱们碾了染指甲,京城里的小姐们都流行这般做。” 余霞兴冲冲的说完,魏卿卿也十分给面子的吩咐兰生:“全部收下吧,对了,大哥还没出门吧,送去给大哥瞧瞧,就说是方爷的心意,特意托余霞送来的,让他替我好好谢谢方爷。” 余霞眨眨眼,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还没想完,兰生已经利落的捧着花出去了。余霞看着魏卿卿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觉得什么地方有鬼,怕兰生到魏浔跟前乱嚼舌根,便忙道:“小姐,奴婢去准备下午给您染指甲的东西。” 魏卿卿只当做没察觉她的想法,笑着点了头,顺带道:“既如此,你去将府外的婆子请进来吧。” “是。” 余霞忙应着下去了。 等她走后,魏卿卿才看了眼兰芷,这小丫头,瞧着木讷胆小的样子,心倒是挺细。而且比她想的还要聪明。 不多会儿,黄迎的贴身婆子就来了。 魏卿卿见是她,愈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不见了。”婆子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见了?”魏卿卿不解,昨晚她才见过黄迎,婆子却摇摇头,抬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魏卿卿:“夫人有一个习惯,外出之前,一定会提前告知奴婢她要去的地方,并且做上标记,而等到离开,便会擦去那标记,这个习惯她保持了十几年,可今儿一早她去丞相府后,超过她跟奴婢约定的时间还没回来,奴婢便去看了看,发现标记还在,但人却不见了。而在距离丞相府不远的一处巷子里,奴婢发现了这个……” 说着,婆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玉佩来,那是黄迎已故丈夫留给她的,她十分珍惜,而如今这玉佩上,却沾满了血迹。 “你先回药庐,立即关门,收拾好东西去别院,剩下的,我来处理。”魏卿卿沉声道。 “是。” 婆子见魏卿卿应下,才仿佛吃了定心石一般磕头退下了。 等她走后,魏卿卿立即让人去找了秋灵来。 秋灵似乎刚从厨房打了牙祭回来,刚到屋。白了眼立在魏卿卿身侧的兰芷,才扭着腰给魏卿卿行了礼笑道:“小姐叫奴婢来,可是想换什么新首饰了,方爷今儿一早才松了不少……” “给我跪下!” 魏卿卿语气清寒。 秋灵一时都懵了,还有些生气:“小姐,奴婢不知是谁在您耳边嚼了舌头,奴婢可跟那些个上不得台面不知规矩的下人不同,奴婢都是照着您的吩咐做事的,一心就盼着您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你跪是不跪?”魏卿卿看她还一副不知错的样子,只道自己一开始还真是高估她了,还以为方子蛟这样的人,会挑几个聪明人来,没想到竟只是长了张聪明的脸。 秋灵看出魏卿卿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甘心给这乡下来的小姐下跪,但方爷的吩咐她可不敢忘,到底是跪了下来。 但刚跪下来,就听魏卿卿再次吩咐:“兰芷,给我掌她的嘴,今儿她敢擅自晾着人在府外,明儿就敢耽搁了我的事!” 兰芷迟疑的看了眼魏卿卿。见她当真是要打秋灵,平日里那份懦弱之色也消失不见,直接无视了秋灵狠狠瞪着她的目光,上前便朝她那张细细涂着脂粉的脸打了起来,直打得秋灵的脸高高肿起,才放了她哭着去跟方子蛟告状了。 魏浔正因方子蛟擅自送花给魏卿卿而黑着脸,又见秋灵自己犯了错居然还敢跑来告状,当即便跟方子蛟争论起来。 葛老耳朵尖,马上就带着魏虎来看热闹了,魏卿卿便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带着兰芷出了门。 黄迎是她的人,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容彻,还有一个容锐章,难道是他下的手?可黄迎昨晚还说容锐章病得根本下不了地。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确认一番,却刚出门,就撞见了赫连紫风……或者说,赫连紫风就好像站在这里等她一般。 “黄迎没事。” 赫连紫风开口,似乎早就知道魏卿卿为何这般行色匆匆的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兰芷吓得哆嗦了一下,这声音,根本不像是人声,仿佛是烈火灼烧过嗓子一般,带着一种阴暗诡异的可怕。 但魏卿卿脸上却无任何异色:“她现在在哪里?” “以后,我会告诉你。”赫连紫风朝魏卿卿伸手:“跟我来。” “小姐……” 兰芷下意识抓住魏卿卿的胳膊,魏卿卿皱皱眉,也知道此刻不宜离开。 不过赫连紫风虽说名义上是她的大掌柜,却更像是拿她当宠物一般豢养的主人,虽然他时常会帮她,可更多的,只是喜欢默默在一边看着她。 嬉笑怒骂,他都尽收眼底,这也是他答应做她大掌柜的原因之一。 她没能完全掌控他,他也是。而且他只说黄迎没事,这无法解释黄迎那块带血的玉佩。 “紫风,你既回来了,是愿意帮我吗?”魏卿卿问他。 赫连紫风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皮垂了垂,收回手,也没回魏卿卿的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只他身边的小厮,临走时深深看了眼兰芷才离开。 -- 第56页 兰芷手脚冰凉,紧紧抓着魏卿卿的衣袖,直到魏卿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姐……” “今日的事,你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一个字,明白吗?”魏卿卿叮嘱。 “是。”兰芷忙应下。 魏卿卿看了看她,心底稍稍沉了几分。她最能倚靠的赫连紫风帮不上忙,黄迎现在生死未卜,恐怕还等着她去营救,她不能再耽搁了。 “这里就是魏青山魏大人的府邸吧!” 魏卿卿正要继续往外而去,就听到一道女声传来。 魏卿卿回头,看到两个满身尘土风尘仆仆的人婆子和妇人,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根本没见过这二人。 “你们是何人?”兰芷稳了稳,问。 “我们是来寻魏大人的,十四年前,魏大人与我女儿共结连理生下了我的外孙女儿,后来因为魏大人远赴江南做官,便带走了我的外孙女儿,我们母女千盼万盼盼不回女婿,还因为几年前遭了灾,我女儿不得已落入风尘,而今是听人说,魏大人调任来了京城还做了大官,这才赶来投奔的啊。” 婆子颤巍巍的,一边说一边老泪横流。 而她身边年纪三四十的妇人却一眼盯着魏卿卿,大喊:“你就是我的女儿,我认得你,娘认得你啊我苦命的女儿……” 说着,就朝魏卿卿扑了过来。 榆钱巷里前后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妇人这一嗓子,直接把各府的小厮婆子都惊了出来。 巷子口转角,陈夫人刚好转弯出来,而跟在她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把礼仪道德挂在嘴边严苛执行的祝家夫人,和魏青山顶头上司的大理寺卿的夫人。 魏卿卿立即知道了这二人的目的,脸色一沉:“你们可知冒充官府亲眷的罪刑?” “都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魏小姐,你难道是因为夫人因为生计做过娼,所以不肯承认吗?”陈夫人开口道。 那妇人似乎反应过来,眼眶一红:“都是我的错,女儿,你既不认娘亲,娘亲死了也罢!” 说着。就直接朝魏卿卿身侧的石狮子撞了上去,砰的一声,还真撞得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祝夫人是个暴脾气,当即指着魏卿卿呵斥:“好一个狠毒的小姐,就算这妇人不是你生母,你又何必要将她活活逼死!” “就是,魏大人难不成就真的没碰过这女子?当年他可是下放江南做官,江南女子漂亮,他一个年轻力盛的男人,与漂亮姑娘私结连理也不是不可能,谁知这妇人是不是真的是你生母?”陈夫人连忙帮腔。 话落,那满身灰尘的婆子便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说着也要跟着去撞柱子,好在被祝夫人的人给拦下来了。 “真是不像话。” 祝夫人直性子,加之陈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直接就朝魏卿卿道:“不论这二人是不是你的亲眷,今儿她们因为你而出事,你立即将她们抬入魏府马上请大夫来诊治,也不算全辱没了魏大人的名声!” “祝夫人此言差矣。这二人本就来路不明,我家小姐如若贸然将二人接入府中,岂不正好着了有心人的道?” 祝夫人话音刚落,兰芷便接了话。 陈夫人脸一沉,朝身边的丫环看了眼,丫环会意,上前擒住兰芷的衣襟便狠狠扇了她的脸:“卑贱东西,几位夫人跟前,岂有你说话的地儿?” 陈夫人看了眼瘦瘦小小的魏卿卿,满是轻蔑,对付这么个小丫头,实在太容易…… “兰芷,给我打回去!” 魏卿卿语气一沉,兰芷反应也快,反手抓着那丫环,啪啪两个巴掌就打了回去,还呵斥道:“你才大胆,敢在夫人们跟前动手,知道的说这儿是京城雅地儿榆钱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市井小地。” 陈夫人张着嘴愕然在原地,祝珠瞧她这样,直接就笑出了声,暗自朝魏卿卿竖了个大拇指,也反应过来,陈夫人这是在拿她娘亲当枪使呢。 不过娘亲太固执…… “娘,我们回去吧,这事儿交给官府处置最妥当。”祝珠劝道。 祝夫人却愈发脸沉:“这件事……” “这件事臣女会处置,虽然臣女生母早逝,但也不会任由几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人坏了我爹娘,坏了我魏府的名声。” 魏卿卿直接说完,就让兰芷去找了魏府的人来,吩咐:“把这二人给我直接抬去京兆府,京兆尹清正廉明,我相信他会把这二人查个底朝天,看看她们到底是哪里听了吩咐,就敢来魏府认亲!” 陈夫人闻言,心底一慌,忙拉着祝夫人要去拦,可一抬头,就瞧见了悠哉悠哉从国公府出来的容彻。 不是说容彻不在府里了吗? 陈夫人眼皮一跳,转身想逃,谁知祝夫人却严肃着脸跟容彻道:“容二爷来的正好,我看今儿魏小姐这事倒不必麻烦到京兆府去,到底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不如容二爷请了国公府的老国公,将这案子审一审吧。” 陈夫人要吐血。落在容彻手里,自己怕不是得掉层皮。 陈夫人暗自祈祷,容彻一个大男人,别管这点儿女人的小事,千万别管…… “正好。”容彻瞧了眼兰芷肿起来的一边脸和冷着小脸的魏卿卿,温文尔雅的一笑:“我今儿空闲的很。” -- 第57页 第四十七章 打个死结 魏卿卿看着容彻漂亮的眼角流泻出的那一丝兴奋,他怕不是早就在府里看戏,就等着这会儿出来玩一把了吧。 “阿鲲,去请老国公。”容彻吩咐:“对了,魏家的两位公子还有祝大人,大理寺卿,京兆尹全都下个帖子,再把前阵子宫里赏的雨前龙井泡了。” …… 众人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矜贵公子,他这是要搭台子唱戏不成? 陈夫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瞧着严肃着脸的祝夫人和大理寺卿家的夫人都没有异议的要往国公府去,一咬牙,干脆捂着肚子喊起来:“哎哟,我这肚子怎么这么难受。” 她身边的丫环会意,忙扶着她道:“夫人您一早上就说身子不大爽利,奴婢还是扶您回去歇着吧。” “国公府倒是比陈家近些,想必国公府内有常驻大夫呢,陈夫人既然身子不适,何不去国公府?”祝珠往后一步,拦了陈夫人要跑的路。 拿她娘亲当枪使,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跑了。 陈夫人看着祝珠,好几次差点骂出声,祝夫人不悦的看了眼祝珠,却也跟着道:“是啊陈夫人,你既不适,我就更不能让你这会儿回去了。想来国公府也是有大夫的。” “自然。” 容彻一挥手,国公府的下人们都迎到陈夫人身边来了。 陈夫人神色变换不定,暗自朝那婆子和妇人看去。 妇人根本没受很严重的伤,而今看到陈夫人的眼神,脸色瞬间煞白,但跟婆子对视一眼。二人均是狠了心,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要自尽。 魏卿卿早有防备,不等她们刺下去,便上前一脚踩住了那妇人的手,至于那婆子,兰芷也早已上前死死抱住了。 “怎么国公爷要还你们清白,你们却想着死呢?这太不寻常了,对吧陈夫人?”魏卿卿看着愤愤瞪向自己的陈夫人,问。 祝夫人若是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陈夫人利用了,就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脸色瞬间涨红了几分,又羞又怒的瞪着陈夫人。 陈夫人看自己今儿是逃不过去了,干脆两眼一翻,佯装晕了过去,而那婆子妇人也忙磕头求饶,说出了实情,原来这一切都是陈夫人安排的,她们二人也正好想骗吃骗喝,又叫陈夫人抓住了把柄,这才答应来魏家撞撞运气。 二人的话说完,在场众人简直目瞪口呆,也不知该说这两个骗子胆大包天,还是陈夫人龟迷了心窍,堂堂的世家夫人,竟然干出这等无耻又卑劣的事来! 容彻当即吩咐将陈夫人连同这二人直接送去了陈家,魏浔兄弟也终于得到消息赶了出来。 祝珠见到魏浔,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魏浔却只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便问了魏卿卿几句,就像容彻道谢去了。 祝珠心底有些失落。祝夫人也觉得羞愧难当,见魏家人都出来了,便拉着祝珠走了。 倒是方子蛟,一眼看清了祝珠的心思。 “祝学士的嫡女……”方子蛟摩挲着下巴,阴恻恻的笑了笑,这才忙跟着魏浔去找容彻说话了。 倒是魏虎,依旧不待见容彻。 “小妹,你怎么不使人来家里说一声,还是门房的小厮去回了话我们才知道你竟被个骗子赖上了。” 魏虎气鼓鼓的责备,又瞧见兰芷脸上还红红的巴掌印,更是生气:“陈家也是欺人太甚了,这京城里的官怎么都是这样不分黑白!” “二哥才见了几个官,怎么就说全京城的官都是这样了?”魏卿卿问他。 魏虎语塞,又有几分不甘心的拿眼角斜了斜前头正一身高雅的接受着大哥道谢的容彻,轻哼:“反正很多都是……” “笨小子。” 葛老狠狠敲了下魏虎的头,催他:“还不赶紧扎马步去,在这儿看热闹,你是市井妇人不成?” “可是小妹……” “她怎么了?她这不好好的呢,我看她头发丝儿都没断一根,要你这笨小子在这儿说糊涂话?”葛老毫不客气的骂他。 魏虎不气葛老,又见魏卿卿果真没事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去扎马步了。 魏卿卿知道葛老是为了魏虎好,笑看着葛老,笑道:“过两日小酒馆开张,保管您喝到饱,不过那会儿我怕是不便出面了,还请师父您别见怪。” 葛老看着算盘打得贼精的魏卿卿,她这意思,是叫自己去替她出面开张咯? 这样一来,旁人不去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这酒馆是魏家的,魏家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如此倒是上上策,不过这丫头,还真当吃定了他老头! “也不知魏青山那个倔驴,是怎么同时生出了个憨憨儿子和一个狡猾女儿的。”葛老哼哼两声,便扭头回去了。 魏卿卿朝小心跟在后头的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点头,忙跟在葛老身后开始说起了小酒馆的事儿,葛老哼哼几声表示不屑,但也没打断,魏卿卿知道他这是答应替自己出面了,终于松了口气。 “小妹,等爹爹回来,我看还是要请爹爹上国公府道谢。”魏浔过来道。 魏卿卿回头,就见容彻已经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 方子蛟也跟着笑道:“这容二爷果真是个气度不凡的,方才几番言语,既无世家公子的傲气,又言之有理,实在是个可结交之人。浔弟,我看下次由我做东,请容二爷到重阳楼聚聚,如何?” -- 第58页 魏浔闻言,立即拒绝了:“容二爷想必事务繁忙,我们还是不便多打搅。” “哎……”方子蛟连忙打断他的话,笑:“浔弟你就是太过守旧死板,这容二爷是你未来的妹夫,你与他结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且官场那些弯弯绕绕,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你可要少走多少弯路? 而且若是浔弟是在担心银钱的事。放心,一顿酒饭的钱我还是有的,况且我也是十分欣赏浔弟和容二爷,若不能一聚,实乃憾事。” 魏浔心思略深了几分。 魏卿卿看着舌灿莲花的方子蛟,也难怪此人大本事没有,也能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了。 但就他那些斤两,也想做东请了容彻?他怕是不知道容彻这老狐狸到底有多深不见底。 想到这里,魏卿卿忽然眨眨眼,既如此,那方子蛟想在自己身上下手,再来一个鸠占鹊巢的主意,容彻应该很容易就看透了吧,既如此,她何须完全防死方子蛟? 此人,可是一个能人! “听闻容二爷十四岁便中举人,十五便被皇上钦点状元,学问上,大哥像他请教应该也可。”魏卿卿朝犹豫的魏浔道。 她知道魏浔在犹豫什么,一来今儿早上闹出来的余霞秋灵之事,魏浔这般聪明的人肯定察觉到方子蛟用心不纯了,而来,他一直正直,让他此刻就去攀附裙带,他心里肯定过不去这个坎。 但听魏卿卿这么一说,魏浔的便拿定了主意,他既要护住小妹,护住家人,不论如何,这次秋试。他得考中! “那就劳烦方兄了。”魏浔朝方子蛟行了礼,方子蛟自然又是一番客气,时不时还打量魏卿卿几眼,瞧着她白皙修长如天鹅般纤细的脖颈,再看她盈盈水亮的眼眸,方子蛟暗自咽了口口水,朝魏卿卿笑:“今儿一早听闻余霞和秋灵这两个奴婢惹了魏小姐不高兴,魏小姐放心,我已经好生训斥过她们了,往后她们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们到底是方公子的人,方公子既说不会再犯,我想她们必不会再犯了。”魏卿卿也朝他笑。 方子蛟却梗了一下,这话说得,仿佛是自己故意安插了人在她身边一般。 “她们既送给了魏小姐,便是魏小姐的人,魏小姐以后有任何不满,只管打骂吩咐就是,不必顾忌我的面子。” 方子蛟忙笑道,魏卿卿却疑惑的问他:“我能打骂吗?她们的卖身契都不在我手里,那么好看的脸蛋儿,万一打坏了,方公子心中不忍可怎么好?” 方子蛟看着眼眸漆黑的魏卿卿,一时间竟有种自己上了套的感觉。说什么不敢打骂,秋灵那张漂亮的脸蛋可都被她打肿了。 倒是这卖身契…… 方子蛟瞧着似乎还对自己有所顾虑的魏浔,立即招呼了身边的人来,问道:“余霞和秋灵的卖身契还没送来给魏小姐吗?” “是小的疏忽了,小的这就去拿。”那小厮也是个精明的,赶忙应了话。 方子蛟这才笑着跟魏卿卿赔不是,魏卿卿也笑眯眯望着他,道:“之前听大哥说。方公子跟陈家关系不错,今日之事,到底闹得不好看,方公子若是方便,能去陈家说和说和最好了。” “自然,自然。” 方子蛟笑着应下,却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再看魏卿卿,她已经扭头回府去了,方子蛟只得讪讪收回目光,又跟魏浔说了句过几日宴请容彻的事,就直奔陈家去了。 殊不知这会儿的陈家,已经炸开了锅。 陈老太爷卧在榻上,脸色沉沉的盯着底下的大儿子陈康,问他:“你二弟还跟着太子,要争那丞相之位?” “容锐章因为几个女人,病了好些时日了,太子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陈康自然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还记恨着容锐章偏帮了魏青山父子呢! 陈老太爷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哼一声:“太子是个什么脑子,你们兄弟真敢跟着他。” “父亲的意思是……” “罢了,你二弟一只脚已经陷了进去,你别跟着踩进去就是。还有,以后魏青山一家子,你们谁也不许再去招惹。” “为何?” “还为何?”陈老太爷质问出声:“你们真当那容彻是闲散在家玩吗?” 陈老太爷想起最近一个接着一个不好的消息,心就沉闷的厉害,尤其是今日,容彻居然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现身出来,只是为了解那魏小姐的围,就知此人是当真要护着魏青山一家子了。 陈康被骂了一通出来,心情郁闷的厉害,却不知道爹为何这般忌惮容彻。 在他看来,容彻纵然曾经有几分本事,而今也就是个废物罢了。 “老爷,外面一位自称方子蛟的人求见。”有人来禀。 “方子蛟?”陈康听过他的名声,却颇有几分不屑:“不见。” “此人说,跟堂小姐关系甚好……”小厮的声音低了些,陈康果真黑了脸:“三娘而今在何处?” “小的听说,堂小姐今儿一早就出门去了,好似是约了几位小姐去买胭脂水粉。” 小厮讪讪答了几句,陈康便气得青筋暴起,愤怒甩袖而去了。 陈三娘而今还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只带着贴身丫环在离丞相府不远处的一个废弃院子里等着,一边等一边抱怨:“真是奇怪,明明是魏大公子约了我来这儿,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来?” -- 第59页 “会不会是魏大公子出了什么事儿?”丫环问。 “有可能,说不定是那魏卿卿的事儿……”想到这儿,陈三娘颇为烦躁:“娘亲也是的。挑什么时候不好,非得挑今日去害那魏卿卿。魏卿卿死了就死了,可若耽误了魏大公子来见我可怎么好?那魏卿卿可真是个祸害。” 陈三娘咕哝着,眼看天色不早,她便要离开,谁知这会儿,破旧的院门却传来了吱呀一声。 “大公子!” 陈三娘惊喜回头,谁知刚看到来人,就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小姐不记得奴才了?”仁安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嘿嘿打量着陈三娘。 反手锁死了院门。昨儿忽然有人传信给他,说今儿陈三娘会在这里,他以为是玩笑,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当真在这里! 陈三娘看着他歪着的嘴还满脸细细长长的疤痕,只觉得隐约好似在哪里见过。 仁安见她当真不记得自己了,目光瞬间阴狠起来:“当初奴才就是个在陈家打杂的下人,您嫌奴才歪嘴,吓着您了,便令人将奴才这张脸化花了不说……” 说着。仁安直接褪了下衣,见陈三娘只看了一眼,就尖叫着捂住了眼睛,笑容越发冷了:“还叫人将奴才变成了太监,奴才家里,可就奴才这一支独苗啊……” “你混账,你放肆!”陈三娘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一阵阵作呕:“你信不信我直接让人将你剁成肉酱,大胆的奴才,丑八怪……啊……” 陈三娘的大喊着,仁安却被她羞辱得失去了最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心一沉就扑了上去。 他虽被阉了,可多得是折磨女子的办法! 丞相府外。 大将军府的马车刚刚停下,丫环碧雪轻轻提醒马车里的魏素素:“小姐,到了。” 魏素素看了眼手里容金宁的生辰八字,眉心掠过丝厌恶,容金宁这样的货色,也敢算计到二哥头上,章老夫人还敢腆着脸将容金宁的八字送来,这不摆明了就是要让将军府认下这桩婚事么? 二哥前程大好,若是娶一个身败名裂的老女人回去,实在有失体面,就连自己也会遭人非议,倒是听二哥说,那天还来了个魏虎,倒不如顺水推舟,让容金宁嫁了那魏虎。 想到那位魏卿卿,魏素素眼神都冷了几分,轻轻掀了车帘便要下马车,却见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出来个慌慌张张的丫环来,这丫环她认识,陈三娘的侍女书眉。 “三……三小姐……” 书眉一见魏素素,就哭着跑来拉住了魏素素的衣衫。 魏素素看着她脏兮兮的手,忍下心中不适,只温柔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三小姐,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在前头……”书眉不敢描述看到的场景,只知道若是陈三娘出事了,自己也活不成了。 魏素素是聪明人,看她如此慌张。就大约猜到是什么相关的事了:“书眉,你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儿就是丞相府,相信丞相爷会替你做主的。” “不,不行!”书眉立即摇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魏素素,哽咽:“三小姐,您赶紧带着人去吧,去迟了,只怕小姐就没了……” 碧雪见状,上前佯装扶书眉,却是扯开了她紧抓着的魏素素的手,柔声安抚道:“妹妹别急,我家小姐素来胆子小你也是知道的,这样吧,我带着人随你先去,我家小姐去丞相府再叫些人。你也瞧见了,我们今儿带的人不多呢。” 书眉听着这温言细语,脑子嗡嗡的。没觉出什么问题,连忙点头应下,就拉着碧雪往前去了。 魏素素见人走了,才朝方才被书眉扯住的衣裳看了一眼,见上都多了道褶子,眼底瞬时暗沉了几分,却似想到什么般,浅浅跟身边的曹嬷嬷道:“听闻陈夫人今儿还去榆钱巷闹了?真是好巧,怎么她前脚才去,三娘这儿就出事了,你好好「打听打听」,看看今儿害了三娘的人,到底是谁指派来的。” 曹嬷嬷瞬间会意,这要是栽赃到魏卿卿身上,陈家跟魏家这个死结这辈子都别想解开了! “奴婢这就去。” “嗯。”魏素素又介意的看了眼衣角,才忍着不满的往丞相府里走去了,谁知刚进门,就听人来传,说芸娘「失足」落水,淹死了! “淹死?” 榆钱巷里,魏卿卿看着莫名来魏府做客的国公夫人,听着她的婆子跟她回禀着芸娘的事,心里打着小鼓,国公夫人怎么这会儿来了? 国公夫人对芸娘的死,不满的想了些什么,但很快就看着垂首立在一侧乖顺的魏卿卿,开了口:“魏小姐不必拘礼,坐下吧。” “是。”魏卿卿正好觉得站久了腿麻,刚要坐下,但屁股才沾着凳子,就听国公夫人道:“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跟老国公都觉得明年就能抱上孙子,最好。” 第四十八章 顺水推舟 明年就抱孙子? 魏卿卿嘴角扯了扯,望着虽然一脸严肃,但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带着笑意的国公夫人,艰难道:“夫人,臣女年纪尚小,而且容二爷答应……” “他的话不作数。”国公夫人瞧着魏卿卿这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儿子没看错人,这世上并非所有女子都是攀龙附凤的,而这个魏卿卿,她更是喜欢,漂亮的跟画儿似的,性子还软中带硬,日后国公府交到她手里…… -- 第60页 国公夫人心思深了深,朝身边的嬷嬷招招手,嬷嬷立即会意的将一只玉镯子呈到了魏卿卿跟前。 魏卿卿看了眼这镯子,上面竟是刻着凤纹,这是御赐之物。 “是当年夫人嫁入国公府时,太后赏赐的,而今夫人想送给您。”嬷嬷会意的解释道。 “此物太过贵重……” 魏卿卿想拒绝,她还不想这么早嫁入国公府被束缚住手脚,但国公夫人却深深望着她,语气染着几丝苦苦压抑的悲恸:“魏小姐,你就当是圆了彻儿他爹最后一个愿望吧。” 魏卿卿怔住,最后一个愿望,难道国公爷他快不行了? 说来,这位国公爷比容彻更闲散,一年有九个月都在外头,若是真的染上什么病也未可知。 魏卿卿看着低眉敛眸不出声的嬷嬷,和拿着帕子擦眼角的国公夫人,心底微软:“臣女是担心年纪太小。怕是不易怀上孩子。” “无妨,只要你肯早些嫁过去,国公爷他想来也能……”说到这儿国公夫人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嬷嬷也趁机将那凤纹玉镯戴在了魏卿卿手上,便转身扶起了国公夫人,安抚:“您这几日也没歇息好,还是早些回去吧。既然魏小姐善良的答应了,那咱们也好早些回去商定个日子才是。” “也是,也是。” 国公夫人轻叹了口气,欣慰的拍了拍魏卿卿的手。就走了…… 魏卿卿一路送她们出了门,良久,才恍然过来,国公爷跟国公夫人感情不和的传闻已有多年,国公夫人怎么会因为国公爷活不长,而在外人面前如此伤心?她这分明是故意来诓自己。 一想到武将出身的国公夫人方才拿帕子擦干巴巴眼角的样子,魏卿卿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心软还是要不得。 “小姐,咱们回去吧。”兰芷道。 “嗯。”魏卿卿抬手看了看凤纹玉镯,阳光下,镯子更加通透,魏卿卿不禁想起容彻给自己的血玉,这下好了,国公府的传家宝全在自己手上了。 魏卿卿瞧了眼不远处大树后那掩藏不住的黄色衣角,取下镯子吩咐兰芷:“拿去好生收着。” “是。” 兰芷顺着魏卿卿的目光看了眼,会意应下,却未发现魏卿卿看她的目光凝重了几分。 看似卑怯无害的兰芷,却极其敏锐且聪明,这样的丫环,怎么可能如爹爹所说。是主家犯罪被卖出来的可怜人? 而这厢,国公夫人也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去骗一个小姑娘。” “母亲辛苦了。”容彻乖乖端了茶来。 “哼。”国公夫人朝他冷哼一声,但看着这个二十七八还孤独一人的小儿子,又心疼不已:“这魏小姐我看过了,是个不错的,当初被劫一事,错也不在她。但彻儿,你要明白,她到底坏了名声,而今又高嫁到国公府来,不说而今这府里的牛鬼蛇神,便是府外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不会叫她好过。” “儿子明白。”以前府里府外的人怎么在他屋里动手脚他懒得管,但卿卿,谁也不能动! 国公夫人还想再说几句,但看容彻周身已聚齐杀气,知道自己不便再多提了,只道:“今儿丞相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章老夫人淹死了芸娘?”容彻问。 “嗯,这丞相府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你大哥的事,只怕不便叫容锐章插手了。”国公夫人深思道。 容彻也正有此意,以前看在卿卿的面上,他可以对容锐章那些下作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知道那场大火也有丞相府一份力以后,他可不会再容忍了。 “章老夫人虚荣且贪婪,容锐章野心不小,如此一家人,也该早些划清关系了。” 容彻意味深长的看着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知其中艰难,外人看国公府表面一派风光,却都是她两个儿子的牺牲换来的。 大儿子做了驸马,放弃大好前程去塞北一去就是几年,小儿子更是在被利用完,就不得不卸了军权,还只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个废物闲散的公子,半点不能冒头。 所以国公爷才会跟老夫人一起,让容锐章靠过来,否则再多容锐章这样一个敌人,国公府表面的体面都只怕难以保住。 “彻儿,你想好了吗?”国公夫人问容彻。 “嗯。大哥如今已经回来,就算我们再听话,上面那位也会借机对国公府下手。”容彻说罢,只负手笑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办法,只是离京这段时间,还要请母亲多费费心,照顾卿卿了。” 国公夫人却并不像他这般轻松,这次出去是九死一生,她本该前程似锦的儿子……都是自己那该死没用的夫君! 想到这儿,国公夫人沉沉呼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应了。别的她成全不了儿子,但儿子如今这般喜欢一个女子,不论这女子如何,她都要保下来! 魏卿卿还不知国公府内发生的事,只知道如今黄迎一消失,赫连紫风这个大掌柜也明显的靠不住了,她不能再冒险去找曾经的旧部,必须重新培养一批可用的人才是。 兰芷虽聪明,但她明显是有人派来的…… “小姐。奴婢已经将凤镯锁好了。”兰芷过来回话。 “我还剩多少银子?”魏卿卿问。 “匣子里还有七两碎银子加二十来个大钱。”兰芷利落的回答,却发现魏卿卿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 第61页 兰芷知道自己表现太过了,忙低下头紧张的等着魏卿卿询问,但魏卿卿却一言未发,只与她说起别的事,临到傍晚的时候,祝珠的请帖就送来了,还借丫环的嘴顺道告诉了她陈三娘跟陈夫人的八卦。 “说是陈小姐被找到时,人都只剩一口气了,陈夫人瞧见她时,直接哭得晕死了过去,被抓住的仁安直接咬舌头自尽了,陈家人鸡飞狗跳的,想把她们母女送去乡下庄子里休养,但陈夫人居然以死相逼不肯走。现在陈家上下都噤声了,一个字也不敢往外露。” 兰生将那丫环的话复述给了魏卿卿。 不过魏卿卿看兰生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知道陈三娘必然十分惨,不过更令她惊讶的还是芸娘的死,她大致猜到芸娘去相府,容锐章重病不起的情况下,她多半讨不着好,可也没料到章老夫人居然敢在这风口浪尖的下杀手。 今儿见国公夫人的表情,该是对国公府十分不满了,既如此,不如顺水推舟…… “兰芷,你去叫小白来,便说我要他替我跑腿。”大明而今跟着大哥,还有个方子蛟盯着,还是不用他的好,省得方子蛟怀疑。 很快小白就跑来了。 魏卿卿去拿了二十个大钱给他。与他吩咐道:“城南一处聚集来京城租住的贩夫走卒的地方,你去里头找一个名叫喜婆婆的人,找到后你给她十个大钱,问她还记不记得曾经伺候过的章家小姐。 她若说不记得,你便回来,一个字也不要再多说。她若说记得,你便将剩下的十个大钱给她,叫她三日后的夜里,在巷子口等着。” 小白点头,又将魏卿卿的话复述了一遍,魏卿卿见他竟说得一字不差,笑眯眯又拿了四五个大钱给他:“拿去买些零嘴儿吧,但今儿这话你若是说漏了一个字……” “小的明白,小的就是那封嘴的葫芦,保证做梦都不说梦话。”小白拍着瘦瘦的胸脯保证着,就飞快往外去了。 魏卿卿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瞧见祝府送来的帖子,想了想,抱着一小坛酒去找葛老了。 这厢…… 容锐章在连喝了几天的药后,人终于好了不少,就是这几天夜夜睡不安生,吃得也不合口味,等他起身换衣裳,都觉得衣裳空了一截。 “怎么不见琉璃?”看着服侍自己的文姨娘,容锐章问道。 文姨娘讶异的看了看容锐章,才小意的道:“琉璃擅自将那柳青儿安置在了相府外面的院子里,老夫人很生气,所以令人杖打了她。” 容锐章不悦的皱皱眉,不想再听,又问起芸娘的事。才知下午魏素素来过了,但不知跟老夫人说了什么。 魏素素的心机,容锐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老夫人现在何处?” “爷,这么晚了,老夫人定是歇下了。”文姨娘只觉得容锐章有些奇怪,但给他系好腰带后,还是软软贴在了他胸前,如曾经一般温柔道:“相爷病了这些时日,妾身好担心,还好爷如今没事了,不然妾身和孩子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容锐章听着她又开始哭哭啼啼的声音,心底莫名一阵烦,不像魏卿卿,从不会在他眼前掉眼泪。 “我去见母亲。”容锐章想到在魏府时,居然被魏卿卿推到湖里差点淹死,眼底便沉郁的厉害。她就这般恨自己,到非要自己死不可的地步么? 不会的,魏卿卿从嫁给他开始,眼里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早忘了怎么做自己了。 她是绝不可能恨自己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比如说目的不明的容彻! 想到这里,容锐章越发心冷,魏卿卿这个蠢女人,三言两语就被人给骗了,她是想借此让自己吃醋,让自己珍惜她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容锐章的心情竟又好了不少,魏卿卿就是太能干了,事事出头,若她也能像文姨娘这般撒娇温柔,自己肯定不会冷落她这许多年。 可文姨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却慌了,她隐隐觉得,曾经的相爷好似变了,就连相爷自己都没发现。 夜终究还是淹没在涌动的暗潮中。 京城这几日也因为陈家的事,沸沸扬扬喧闹了好几日,陈家二爷妄想夺走丞相爷位置的事,自然很快被容锐章轻易压了下来,不过却更加得罪了太子。 容锐章并不介意,因为他本来就打算帮扶四皇子,四皇子才是真龙天子。 而这几日,他也开了窍似的,没再去找魏卿卿了,直到祝家宴会这一日。 祝珠说是小宴会,其实是祝老夫人的寿辰,而且是整寿,祝家虽只是五品,但祝大学士却是替天子执笔的人。京城的达官贵人莫不是要给一份面子。 早早的,祝珠就打扮收拾好,等着魏家人登门了。 “珠珠,你有必要这么隆重么,那魏小姐也就是个从六品之女罢了,又没见过几分世面,你这样说不定还叫她见了抬不起头呢。”祝珠的表姐徐瑶道。 徐瑶是二品尚书之女,平素就有些看不上祝珠这个表妹,而今看她打扮的漂亮,更是不屑撇嘴。 祝珠不想跟她多说。她知道魏卿卿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只细细从妆奁匣子里又挑了一支漂亮的金蝶簪子来,叫丫环小心收好打算一会儿送给魏卿卿。 姐妹正说着话,就听人来传,说魏大将军府的人先到了。 徐瑶立即就站起了身来,问:“那三小姐也到了吗?” -- 第62页 “到了,三小姐方才一进门,就使人打听小姐您呢。”丫环笑,徐瑶闻言,立即露出几分骄傲来。 魏素素在京城不但名声好。也是出了名的温柔善良,即便漂亮的跟仙女儿似的,也从不自负骄傲,反倒对她们这些朋友极其体贴,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儿,魏素素必是愿意帮忙的。 如此,京城里的小姐们都以能成为她的闺中密友而骄傲,徐瑶自然也不例外。 “我不与你说了。不过珠珠,芍药再像牡丹,那也不是牡丹,这个魏家和那个魏家,你可别搞错了,失了分寸。”徐瑶一副为了祝珠好的模样。 祝珠只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她,她自然不会搞错芍药和牡丹。 在她看来,卿卿才是那牡丹花,天生的尊贵,而非戴着虚假面具的体面。 徐瑶见她不识趣儿,哼了声就走了,祝珠也懒得留,等徐瑶走后,得知魏卿卿也到了,这才忙提着裙子小跑着往前去了。 前世魏卿卿也曾来过祝家,只不过那时候她眼里心里只有服侍好章老夫人,和盯住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事的容金宁,没有细细游赏过,如今来了,才发现祝府不愧是大学士的府邸,处处透着文雅之气。 “魏小姐。” 祝珠老远便朝她招手。 魏卿卿也回以一笑,只是今儿她不打算多待,将礼交给门口专门接待的小厮后,便跟走来的祝珠行了礼,笑道:“爹爹今儿有要事在大理寺,两个哥哥也脱不开身,只得我来了。” 得知魏浔没来,祝珠很有些失落,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望着不施粉黛便白皙漂亮的仿佛粉雕玉琢一般的魏卿卿,笑道:“那我们去给祖母祝寿。然后我带你好好转转,对了。” 祝珠拿出特意挑选的金蝶簪子送给魏卿卿:“这算是当初在大相国寺我对你口出恶言的赔礼,魏小姐,我是真的希望与你之间不要有芥蒂才好,这礼你一定要收下。” 魏卿卿倒是没记着这件事,但看祝珠满是担忧的样子,还是叫兰芷收下了。 魏卿卿随祝珠去给祝老夫人拜寿之后,魏卿卿也察觉到了满堂的人对自己的打量和不屑,也只得体行了礼就预备离开,却在走时,听人道:“魏小姐果真是倾国倾城的样貌,难怪容丞相为了魏小姐,好几次做出那些事儿来了。” “女子颜色太出众了也不好。” “女子最要紧的是三从四德,宫里的娘娘们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也不见闹出这许多事来。”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小声,祝夫人想开口,但到底是在婆母的寿堂上,没她张嘴的份,而上首的祝老夫人显然也不太喜欢魏卿卿的样子,半合着眼睛由着底下的人说。 祝珠急得不行。想要开口辩解却被祝夫人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魏卿卿看着眼眶都气红了的祝珠,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便要离开,却在要踏出门槛之时,听得一道微冷的声音传了来。 “我都不知我未来的儿媳竟如此不堪,诸位既比我这个未来婆婆知道的还清楚,不妨这会儿仔细跟我说说?” 瞧着阔步而来的国公夫人,魏卿卿眨眨眼,国公夫人也朝她眨眨眼,就一把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了去,趾高气昂的看着在场众人:“怎么,都哑巴了?” 在场夫人的脸色顿时难堪如猪肝,祝夫人见状,连忙上前赔了礼,只说是玩笑,又拉了祝珠来跟魏卿卿套了几句客气话,国公夫人才消了气的样子,示意魏卿卿跟祝珠出去玩了。 祝珠从头都到尾都惊愕得不得了,只等出来了,才悄声问魏卿卿:“国公夫人今儿怎么也来了,祝府虽也下了帖子,但往年从不见国公夫人参加过哪家的宴会。” 魏卿卿为难的看了眼祝珠,难不成国公夫人是为了自己而来?不至于吧。 “不过有国公夫人替你出头出了这口恶气我才舒服,哼,那些个夫人们,还出自名门呢,说话竟这样不入耳。”欺负一个小姑娘,祝珠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们。 魏卿卿倒是比较担心她:“到底是因为我,叫老夫人难堪了。” “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管事儿了。”祝珠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暗了暗,又很快掩饰过去,知道魏卿卿喜欢鲜花,便要带她去后面花园,却刚绕过转角,就看到了一身清雅伫立在那美人蕉旁的魏素素。 魏素素似早已在此等候,温温柔柔的看着魏卿卿,微笑:“我有话想私下里跟魏小姐说,不知道魏小姐是否得空?” 魏卿卿清晰的看着她温柔底下迫不及待的狰狞算计,眼神轻闪:“不得空。” 说着,魏卿卿便要走,魏素素却也不急,朝着她的背影笑问:“是关于魏虎公子与相府大小姐婚事的事。如此,魏小姐也不得空吗?” 魏卿卿皱眉,难不成魏素素竟说服了唯利是图的章老夫人,让她答应叫容金宁低嫁? “况且。”魏素素见她停下脚步,就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她的命脉,这个魏卿卿跟阿姐可真像呢,都把所谓的家人,放在第一的位置。 魏素素嘴角噙着几许讽刺,微笑:“二公子那日去梨香阁,落下了重要的东西正好被我哥哥捡到了,我总不好当众还给你,对吗?” 第四十九章 及时雨 祝珠看着魏素素,总觉得她明明微笑着,却像是冷漠的脸皮上戴了张假面具,不由拉了拉魏卿卿:“不若去请了国公夫人来吧,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做主的。” -- 第63页 魏素素没有管祝珠,只看着魏卿卿,她知道魏卿卿是个聪明人。 “魏小姐放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着你我都是为了哥哥,这话私下里说开了最好,你说对吗?”魏素素甜甜笑着,唇瓣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单纯无害。 魏卿卿望着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容锐章所说的那句「大火是素素放的」的话。 “既如此。”魏卿卿望着胸有成竹的魏素素,莞尔一笑:“三小姐不如直接去跟我爹爹说吧,兄长的事,总不是我一个妹妹好插手的。” 说罢,魏卿卿就拉着祝珠走了。 祝珠回头看了眼俨然也没料到的魏素素,边走边忍不住笑了出来:“魏小姐,你可真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答应呢。” “一看就知道是陷阱我还往里跳,我岂不是傻了?”魏卿卿朝祝珠眨眨眼。 祝珠更乐了,也更喜欢这个魏小姐,带着她去后花园直接让人采了不少的鲜花要给她送回去。 魏卿卿没有拒绝,祝家后花园的花品类丰富。她多摘些回去做点儿鲜花饼给葛老解解馋也好。 没多会儿,徐瑶就来了,身边竟还带着一群公子。 祝珠的丫环悄悄提醒了一声,祝珠这才抬头发现,当即皱着眉要拉着魏卿卿离开,徐瑶却远远朝她喊了起来:“珠珠,你见着表哥表姐都不知行礼的吗?” 祝珠微恼,表姐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么,魏卿卿分明都已定下亲事了。哪里好在这里跟这些外男们会面? “莲儿,你先带魏小姐去我的房间避一避。”祝珠立即吩咐。 名唤莲儿的丫环随即应下,魏卿卿也不想多惹是非,顺从应下,就抱着鲜花走了,但走到中途时,忽然又有外男寻来,莲儿直接就推了兰芷出去挡着,自己则拉着魏卿卿往另一个方向避去了。 “魏小姐,这是近路,咱们走这里吧。”走到一处分岔路口,莲儿忽然指着一旁的垂花门道。 魏卿卿深深看了眼莲儿,她曾来过祝家,自然知道这道垂花门根本不是通向后院内宅的,但莲儿是祝珠的贴身丫环,祝珠应该不会想要害她才是。 “不必走近路。”魏卿卿拒绝了莲儿要往前去,莲儿明显慌了一下,几步上前拦着魏卿卿。 笑:“魏小姐莫不是担心奴婢害了您不成?前头走过去,兴许还要遇上别的外男呢,这近路奴婢时常走的,不会有事儿。” 魏卿卿见她竟敢拦着不让自己往前走,便越发觉得这垂花门里有鬼了。 果然,僵持间,魏素素的贴身丫环碧雪走了出来。 “魏小姐,我家三小姐有话与您说。” “莲儿,你若是还顾念着你们家小姐,最好立即将这件事去告诉你们小姐。”魏卿卿知道今儿是逃不开了,只冷冷望着莲儿道。 莲儿心虚的低下头,也不应声。 碧雪侧开身子给魏卿卿让了路,带着几分警告的看了眼莲儿,这才关上了垂花门往另一处去了。 垂花门内的布置,魏卿卿不算陌生,她记得,祝大学士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这些都是她曾收集起来,打算替容锐章拉拢人的,只是后来觉得祝大学士乃是正直之人,所以她一直不曾告诉容锐章。 想到这里,魏卿卿没有再径直往前走,而是脚步停了停,转身往院墙边某处走了去。 这面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寻常人看到,也只会匆匆扫一眼并不会多关注,但魏卿卿走到院墙前,驻足片刻后,拨开了那如瀑布般的常春藤,看到了内里与墙壁一个颜色的木门。 木门上的漆已经零碎剥落,门上的锁扣也生了锈,但平素用来叩门的地方却光洁如新,可见还是有人时常会来打开这个锁。 魏卿卿想到这木门里面的事,心下微微一狠,她并不想害了祝大学士,但也没有善良到牺牲自己的地步。 魏卿卿想罢,重重敲响了木门,轻唤:“三小姐,你是在这里吗?” 说罢,里面并没有声音。 魏卿卿没有离开,反而道:“小莲不是说将军府的三小姐在这里等我么,怎么不见人呢?”说罢,魏卿卿又大声唤了几句。 良久,院子里仍旧安静的厉害,唯独此刻在另一处等着的魏琼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三妹不是说会把魏卿卿带到面前来的么,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影? 想着,魏琼威就起身去找魏卿卿了,而魏卿卿身后,却已经出现了一个老妪。 老妪穿着整齐干净的素色绸缎,银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整齐梳着,一双眼睛更是锐利的厉害,看向魏卿卿时,也一眼将她打量了个遍。才道:“这位小姐可是迷路了?” “你是祝府的人吗?”魏卿卿转身问。 “是。”老妪答后,很快道:“这儿平素府里是不待客的,小姐必是迷路了,不若让奴婢带您出去吧。” “也好,我第一次来祝府,不熟悉路,想必三小姐还在等我呢。” 魏卿卿顺从的点点头,仿佛分毫没有怀疑为何这常春藤下会有一道紧闭的门一般。 老妪也没多问,很快带着她走另一条路将她送了出去。 等送魏卿卿出了门,老妪目光才又沉了几分,他身边已有人来回禀:“在院子里的确发现了魏将军府的人,不过不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而是二公子。” -- 第64页 闻言,老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离开的背影,这等龌龊的陷害她早已不知见过多少,方才这位小姐的确是天人之姿,也难怪招来这些麻烦。 但她居然能径直找到小木门,看来并非巧合,将军府的人,难道是想借这小姐的手让主子暴露出来么?如此的确是一举两得,既害了这小姐,又害了祝家。 “去请祝大学士来。” 老妪低低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就回身离开了。 而这厢魏琼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四下找着魏卿卿,直到祝大学士匆忙带着人进来。 魏卿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时,兰芷已经带着祝珠找来了。 “小姐!” 兰芷脸色发白,上下打量着魏卿卿。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但魏卿卿看她的目光就不是一点儿深了,她今日来祝府,兰芷明明被支开了,却是如何带着祝珠寻来的,仿佛知道自己出事了的? “魏小姐,你没事吧?” 祝珠忙问魏卿卿。 魏卿卿收回目光,浅笑:“我没事,不过是方才迷了路,好在有人送了出来。”说完,魏卿卿就告辞了,祝府的事她不宜参与太深,而今儿的事,想必祝大学士很快就会找祝珠,小莲的背叛必然也瞒不住了。 兰芷发现自告别祝珠后,魏卿卿的周身就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寒霜,兰芷知道自己必然是暴露了,一路都紧张的握着手心不敢吱声,直到迎面遇上容锐章。 时隔多日再见到容锐章,魏卿卿有些惊讶。 以他的身份,他应该不屑于亲自来一个五品文官的家里才对,但看他今日,衣着体面,虽然清瘦了不少,但一双微陷的眼睛里精光毕现,跟前几日的他仿佛变了个样子。 “小姐。” 见到容锐章,兰芷下意识的挡在了魏卿卿跟前。但奇怪的是,容锐章只深深看了眼魏卿卿,便一言未发的与来跟他套近乎的官员们说着话走了。 兰芷舒了口气,但魏卿卿的心却提了起来,容锐章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祝府跟魏府都在榆钱巷,所以出来后,魏卿卿是直接走回去的,一路闷着头走到了小院里,才看到了正跟葛老在那棵老樟树下对饮的容彻。 “哎,小狐狸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这只老狐狸废话了。” 葛老一叹,抱着酒坛就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魏虎出去了。 魏卿卿知道容彻必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上前行了礼,问他:“二爷要说什么?” “就这么确定爷不是来看你?”容彻拿着白瓷的酒杯,略慵懒的倚靠在椅背上邪邪看她,见她目光清冷,微笑:“我要离开京城几日。” “二爷一路顺风。”魏卿卿答。 容彻只当听不出她的敷衍:“你大哥的邀请。怕是要等我回来之后才能赴宴了,我看过他的文章,下半年的秋试他不必担心。 至于你二哥,他性子虽莽撞,但也不是极笨的人,你不必太操心,只管安心在府里备嫁便是。” 见他还敢说备嫁的事儿,魏卿卿目光越发冷了几分,叫自己的母亲装可怜来骗自己,也亏他做得出来。 容彻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酒杯,还告诉她此番自己出去会很危险,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必然也不会担心的,何必让她平添几分思虑。 “容锐章是个野心极大之人,他有野心,也有耐力,能伏低做小,也能忍辱负重。 虽然这段时日他有些失控,但以他的聪明和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的指点,相信他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容彻看了眼垂首站在魏卿卿身后的兰芷,道:“兰生兰芷都是我挑来给你的,她们卖身契既在你手里,以后便是你的人,你尽可放心用。” 兰芷直接给魏卿卿跪了下来:“奴婢曾想告诉小姐,又怕小姐赶奴婢走,所以才瞒到现在。还请小姐恕罪。” 魏卿卿之前就猜到了可能是容彻的手笔,没想到还真的是他。 “多谢二爷。” 魏卿卿不咸不淡的应着。 容彻还想再说什么,阿鹏才从外面进来了:“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京城的目光而今都放在了祝家,是您出京的好时候。” “嗯。” 容彻又看了看魏卿卿,见她当真半分没有担心不舍自己的样子,心底幽叹,谁让他上辈子只忙着外面的事。 完全没告诉她自己的心思呢?她经历了那般苦楚,如今这般抗拒自己,也寻常。 “乖乖在家等我,这辈子,我定护你周全。”容彻起身来,瞧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魏卿卿,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才走了。 他走了好久,魏卿卿才觉得萦绕在鼻尖的他身上独有的那丝冷香慢慢散去。 “二爷何时回来?”魏卿卿回头问。 容彻脚步微停。回身瞧着略皱着眉头的她,心底顷刻柔软不已:“半个月。” 阿鹏挑眉,半个月?那二爷怕不得日夜不得空闲才行,而且此番凶险,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那大哥和二哥的事,臣女还是能指望二爷了。”魏卿卿垂眸朝他行礼。 “好。” 容彻笑着应下,便走了。 魏卿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雪白的衣角翩跹飞过门廊,才回过身在廊边坐下了。 春天很快过去了,天气渐渐闷热起来,一到夜里池塘的青蛙便叫唤个不停。 -- 第65页 余霞和秋灵这两日都蔫蔫的,因为方子蛟真的把她们的卖身契交给了魏卿卿,所以她们伺候魏卿卿便再不敢那般随意了,是以一日下来,两人都不愿意再守夜,打发了兰生和兰芷来。 但这正合魏卿卿的心意。 “小姐,奴婢跟您去吧。” 兰芷替魏卿卿换了一套她从魏虎那儿找来的旧衣赏,又替她绾好男儿头,才道。 魏卿卿看了眼在外等候的小白,再看兰芷,没有拒绝。 兰芷忙高兴的应下,嘱咐好兰生看着,就跟魏卿卿一道出门了。 今夜月色很好,几人出门来,轻松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一路直到了魏卿卿要找的巷子口。 而这会儿的巷子口,已经有一个佝偻着腰眼珠子四处乱飘的婆子在等着了。 “小姐,她就是喜婆婆。”小白连忙道。 “嗯。”魏卿卿示意二人去两边守着,这才独自走了过去。 喜婆婆瞧见一身男儿打扮分外清秀稚嫩的魏卿卿时,还怔了怔:“你是你家主子派来的?” “婆婆曾伺候过章家小姐?”魏卿卿直接扔了一颗碎银子给她。 喜婆婆连忙将银子往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这才连忙笑着点头:“是,不过那章小姐,而今可做了丞相府的老夫人了,我这等卑贱之人,可不敢再乱认主子了。” “她年少待嫁时。曾定过一门亲事,你可还记得是哪户人家?”魏卿卿问。 喜婆婆没想到魏卿卿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惊讶的看了看她,见她一双幽黑的眼睛望着自己仿佛深不见底,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这件事,我记不太清楚……” “想必章老夫人会很高兴知道你躲在这里。”魏卿卿睨着她:“当年若不是你嘴碎到处说她在嫁入容家前曾定了亲事,她本可以早两年拿到她最珍惜的拿到贞节牌坊的,不是吗?” 不等魏卿卿说完,喜婆婆那张耷拉着皱纹的老脸瞬间苍白:“你……你是谁?”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魏卿卿语气冷了几分,喜婆婆又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扶着墙勉强站稳了,又想了想,才道:“你再给我二两银子,否则我死也不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你老实回答,我给你三两。” “好!”喜婆婆仿佛下了个极大的决心,看着魏卿卿,说出了当年那件事。 从巷子里出来。魏卿卿的心情便松快了些,一想到章老夫人曾无数次道貌岸然的拿「妇德」教训她,她便觉得好笑,她还记得刚开始那会儿容锐章是喜欢她的,她能感觉到,只可惜后来,也跟章老夫人站在了同一阵营,尤其是章老夫人拿了那所谓的贞节牌坊之后。 “不要打,不要打!” 魏卿卿正心情愉悦的往回走,就听前边儿巷子里传来了微弱的求饶声。 小白立即紧张的缩着脖子,兰芷也紧张道:“许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在欺负人了,小姐,咱们还是先躲开吧,毕竟您一个弱女子……” 弱吗?兰芷有些心虚,小姐看似娇弱,可比一般的姑娘厉害多了,而且小姐而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必躲躲藏藏掩饰自己会些拳脚的事儿了。 “可知道那动手的是什么人?”魏卿卿当然也不会贸贸然冲上去,她不做大奸大恶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圣人。 小白飞快的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好像是重阳楼的打手,我以前见过。被打的那位,像是……” “是他?”魏卿卿认出地上的人来,心道老天爷还真是待她不薄,她刚想着手里无人可用,老天爷便送了人来。 魏卿卿看了看依旧静静站在自己身侧但已蓄势待发的兰芷,就知道容彻不会真的只送一个胆小瘦弱的丫环到自己身边来,心底轻叹一声,魏卿卿指了指前边儿一处八角楼的屋檐,问兰芷:“你可能跃上去?” 兰芷看了眼,点点头。但对于魏卿卿的敏锐,心底是越发的佩服。 “那好。” 魏卿卿瞧了眼地上被踹打着的烂醉如泥的男人,低声跟兰芷吩咐了几句,待她跃上屋檐后,就带着小白悄悄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安心等着了。 不论如何,这个人她一定要收入囊中! 第五十章 蹬鼻子上脸 “真是晦气,今儿干脆将他打死算了!”围殴的其中一个打手道。 “别打死我……”地上的人醉醺醺的吐了口血,却反而笑起来:“打死我,可是你们的损失,你们没听说过我的大名吗?当初那谁,请我去给他做幕僚我都没答应呢。” “呸,就你这烂醉鬼,还有人请你做幕僚,你怕是酒喝到了脑子里傻了。今儿你得罪的可是太子爷,我告诉你,我们今儿打死了你,明儿官府也不敢来替你收尸!” 几人说说笑笑踩着男人的脸,觉得腻了,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包药来要给这男人喂下去,却听得吱呀一声响传来。 寂静的黑夜里,这样异常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几人连忙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就见那飞翘着屋檐的八角楼有一扇窗户打开了。 “不知我家殿下在此休息吗,你们吵什么?”兰芷藏在阴影处,朝底下呵斥道。 几人一听「殿下」二字,连忙收了手脚,拖着地上的男人就往巷子里撤去,可这幽黑的巷子里又忽然出现两个男人身影来,其中一个还低低吩咐另一个:“这都是殿下吩咐的,敢透露出去一个字,立即杀了灭口,你也活不成!” -- 第66页 打手们一听。这下坏了,这是哪位殿下在干大事儿啊,他们这哪里还顾得上教训手里的人,慌忙丢下人飞快跑了。 魏卿卿瞧见那些飞窜的人,挑挑眉。 兰芷在高处确定那些人都走了以后,才回到了魏卿卿身边,却看着地上被打得没个人样的男人,不解:“小姐,此人到底是谁。要奴婢将他带回魏府吗?” “还要看他肯不肯跟我们回去。”魏卿卿走到男人身边,拍拍他胡子拉碴的脸,问他:“郭大侠,喝不喝酒?” “酒?什么酒?”郭庆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清清瘦瘦穿着旧衣的少年,讪笑:“我可没钱付你。” “不要钱。” “那就是要人。”郭庆翻了个身开始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方才差点就被人活活打死的觉悟。 魏卿卿微笑:“我拿你想要的人,和你要的酒,换你跟我五年,如何?” 郭庆没吱声,之前还醉醺醺的眼睛却瞬间清醒了。 小白在一侧啧啧称奇,兰芷大致有些明白过来,这位郭大侠必是个人物,方才就是她们不出手,那几个重阳楼的打手也杀不了他。 “我叫魏卿卿,明儿你只说是兰芷的娘家大哥,前来投奔便是。”魏卿卿说罢,起身就走了。 “小姐。这样就行了?” 小白还有些不放心,小姐既要这人,何不逼他此刻签下卖身契? “行了,郭大侠一直在查的那桩命案官府至今未查出凶手,他若是想知道真相,明儿来寻我,总比日日去重阳楼佯装喝醉守着的强。”魏卿卿这话既是说给小白听,也是说给郭庆听的。 郭庆此人,当初她留意了好久,若不是郭庆恨极了丞相府,只怕早已收入她手下,而今看来,倒算是机缘。 容锐章尚不知道魏卿卿早已经在一步步拆曾经替他布下的网,但他已经清醒的知道,魏卿卿不会轻易回到他身边了。 “相爷这么着急召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些事吗?” 容锐章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跛脚微胖男人,男人穿着金钱纹长褂,留着八字胡,细长眼,一看就是市井那种油滑又精明的小市民。 以前这样的人容锐章是看不上的,市井之徒大多市侩且心眼多,不讲什么君子之道和仁义,但容锐章现在也不大记得这张全福是怎么到自己身边,并成为自己重要臂膀的了。 “这不是小事。”容锐章收回心绪,沉声道:“要尽快查明我府上的仁安,是怎么找上陈三娘的。明日,我便要去陈家赔礼道歉。” 张全福捻了捻胡子,坐起身来,笑:“这件事既有魏将军府的三小姐参与,怕是不简单,不过我会尽快查明,但此事之后,我便要告老回乡了。” “回乡?”容锐章心底阴鸷瞬气,但很又控制住了,他看着张全福,道:“你年纪还轻,何须这么早告老?京城以外的信息搜寻我全部都交在你手里,你这么急着走,岂非弃本相于不顾?” “对不住了丞相爷。”张全福微笑:“我老娘病了,要孝子在跟前。”说罢,不等容锐章开口,就径直自己走了。 容锐章阴鸷的盯着他微胖的背影离开,半晌,才狠狠锤了一拳头桌子召了人进来:“盯住张全福,等他踏出京城,立即杀了!” “杀了?相爷,这张全福可是您重要的臂膀……” “不听话的臂膀有何用?妇人之仁,只会误事。”容锐章冷哼了一声,又想了一遍明日要去陈府的事,心情更沉闷了几分,却见文姨娘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爷,夜深了,妾服侍您歇息吧。”文姨娘水波盈盈的望着他。声音软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容锐章本觉得厌烦,但看着文姨娘,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魏卿卿嫣红诱人的唇瓣,让他不禁一阵阵发热。 “爷这般盯着妾身做什么?” 文姨娘看着他灼热的眼神,羞涩的往前几步,便被容锐章紧紧抱起往房间去了。 一夜好眠,文姨娘服侍容锐章更衣出门后,才脸一黑的坐在了梳妆台前。 丫环小蝶不解,连忙笑着道:“姨娘今儿还是用这嵌红宝石的簪子吧,相爷定喜欢……” “喜欢什么!” 文姨娘不满的打落小蝶手里的簪子,一想到昨晚相爷抱着自己时,却句句喊着「卿卿」,她就不能忍。 相爷是在喊死去的夫人吗,那个一身铜臭味的女人,虽出自高门,却庸俗又世故,半点不得相爷的欢心,相爷怎么会忽然想起她? 不对,相爷不是在喊她,他喊得是如今还活在世上的这个魏卿卿,一定是她! 想到这里,文姨娘脸都黑了。 “小蝶!” “是。”小蝶忙应道:“姨娘有何吩咐,是不是想吃燕窝……” “蠢东西,我是要你去打听打听那榆钱巷的魏卿卿,一定给我打听清楚了。”文姨娘恨恨道。 小蝶连忙应下,就要出去。但刚出门就撞见了抱着一摞账簿来的容金宁! 瞧见气势汹汹的容金宁,小蝶怔了下,忙扭头去给文姨娘报了信儿,但文姨娘这头还没想出应对的政策,就被容金宁发疯似的撕打了一通,还把她的妆奁盒子里的首饰都给抢走了。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已经是下午了,今儿是小酒馆开张的日子,葛老一早就带着魏虎去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消息还是跟着魏虎出去的小白带回来的。 -- 第67页 “我听去相府出诊的大夫说,文姨娘脸都被抓花了,府里吵得好难看,好像是为了银钱的事儿。”小白笑嘻嘻说着,看丞相府出丑,他就高兴。 魏卿卿也高兴,晃着秋千咬着兰生给她削好的苹果,想了想,招了小白过来,轻声道:“你可知道陈三娘身边那位叫书眉的丫环?” “知道,大哥说,这书眉日日都跑去大公子抄书的铺子里,求大公子去见他家小姐。” 小白撇嘴:“还好大公子脑子清醒,没有去见那陈小姐,不然那陈小姐势必要赖上大公子了。” 魏卿卿眼睛危险眯了眯,大哥身边还有一个方子蛟在,虽然大哥已经对他有了警惕,但方子蛟此人油嘴滑舌。 大哥虽聪慧但到底没见过方子蛟这般的人,不一定能扛得住,所以最要紧,还是让陈三娘彻底死心。 如今,就有个好机会。 “等下次书眉去找大公子,你让大明悄悄给她透个话,只说大哥心有所属。另外,把容金宁跟魏琼威的事告诉她,多的一个字也不必再多说。” 小白听着,虽不明白魏卿卿这么做有什么用,但出于盲目的崇拜,立即就脆声应下了。 “去看着二哥吧,让他照顾着些葛老,别醉到回不来了。”魏卿卿抓了几个大钱给小白,小白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准备退下了,但他才跑了几步,就遇上了有几分紧张仿佛是正好朝这儿走来的余霞。 小白迟疑了下。看了眼余霞脚边附近,那处灌木周围的土是最近才松的,人站久了,脚印都格外深一些。 小白回头朝魏卿卿看了看,魏卿卿却了然朝他抬抬手,打发他下去。 余霞以为魏卿卿没发现自己偷听,悄悄舒了口气,才笑着走到魏卿卿跟前,笑道:“小姐,最近市面上好似有新鲜的枇杷果了,方爷名下正好有采买这些蔬果的,要不然叫方爷顺手给拿些来吧。” 余霞说罢,见魏卿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虚的解释道:“奴婢是看这个时节,京城的小姐们都开始吃应季的水果了,说是美容养颜,奴婢也知小姐您天生丽质,但那国公府到底是高门大户,您自然要更加注意保养才是。” “方爷有你这样一个体贴的丫环真是福气。”魏卿卿笑看着她。 余霞以为她在夸自己,连忙又道:“既如此,奴婢这就去找方爷吧,听闻方爷那儿还有不少的绫罗,小姐您也要多注意打扮了,不能叫人小瞧了去,最好晚膳都换成人参燕窝,这些才补身子。” 魏卿卿由她说,等她说完。就打发了她下去。 兰生在一旁却有些担心,万一小姐真的变成了虚荣浮华之人怎么办? 国公夫人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了,而且就魏府的情况来说,也供养不起这样的虚荣,除非那方子蛟一直这么大方。 但他这么大方,小姐岂非要一直依附于他了? 正担心着,魏府又来了客人。 “小姐,祝小姐跟徐小姐来了,一道而来的还有徐家的夫人和公子。说是来为之前的事赔礼道歉的。” 兰芷在门口等候了一天,没等来郭大侠,却等来祝家人。 “爹爹可在府里?”魏卿卿问。 “不在。”兰芷就是担心这个,按理说,徐夫人乃是二品尚书夫人,虽是祝府的表亲,但她登门应该要提前递送拜帖才是,这样贸贸然来,府里连个接待的主子也没有。 犹豫了一下。兰芷道:“要不然,奴婢去请国公夫人来一趟?” 说完,兰芷就后悔了,小姐还没过门,岂有麻烦国公夫人的道理。 “不必。” 魏卿卿看了眼紧张的兰芷,没多说,不过她大致也能猜到徐家人此时登门是什么用意。 上次祝家那垂花门内的风波,只怕也涉及到徐家了,徐家今日说是要上门道歉,怕只是想探自己的口风而已,毕竟如若叫那垂花门内的人知道,是徐家的儿子女儿跟魏素素一起算计的,徐家怕是讨不着好。 心里有了数,魏卿卿就直接往前厅去了。 到时,祝珠正红着眼睛听徐夫人说着什么,徐瑶撇着嘴不耐烦的坐在一旁把玩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至于那徐家公子徐昌,从魏卿卿进门开始,眼神就是阴暗的。 “魏小姐。”祝珠瞧见魏卿卿来,连忙起了身来,却被徐夫人不满看了一眼,才听徐夫人高高在上的笑道:“魏小姐可还记得我?上次你去给祝老夫人拜寿,我们可是打过照面。” 魏卿卿恭谨行了礼,徐夫人才连忙让身边的人虚扶了她起身来,又亲昵的拉她坐在自己身侧,才一副亲戚长辈的模样温柔看着她,道:“果真是个好姑娘,听珠珠说,你还会自己酿花露?” “嘁,那东西还自己动手,又不是要做厨娘。”徐瑶直接嗤笑出声。 祝珠脸上涨红,她分明没跟姑母说过这些,而且自己酿花露怎么了,她觉得雅得很! 但不等祝珠开口,徐夫人便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又探问了魏卿卿几句关于祝府垂花门的事。 确定魏卿卿真的只是误打误撞才去了那儿,并且不以为徐瑶兄妹也参与了其中,才松了口气,与她说起了今儿自己的真正目的来。 “听说魏大公子今年也有二十了。”徐夫人笑道。 魏卿卿警惕起来,难不成她是要给大哥说亲? -- 第68页 魏卿卿余光瞧见焦急不已但被徐家大公子徐昌死死瞪着的祝珠,微笑:“莫非徐夫人是要说和大哥和徐小姐?” 徐瑶当即一口茶喷出来,脱口而出道:“你疯了吧,你魏家什么身份,我徐家什么身份,让我能嫁他……” “瑶儿!” 徐夫人见遮掩不过去,立即呵斥了徐瑶一句,才又拉着魏卿卿哄道:“瑶儿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魏小姐应该能理解的吧?” 魏卿卿心底一阵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睁眼说瞎话的。 “徐小姐说得没错,大哥而今还举人都不是呢,如何配得上徐府的门第。” 魏卿卿笑,徐夫人看着神色略冷淡的魏卿卿。心底有些不满,自己都道歉了,她这个晚辈何必还这样不依不饶? 但不满归不满,徐夫人却没忘记今儿来的目的,笑道:“魏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但我却瞧着魏公子将来前途必是大好,刚好徐府如今有一个相貌年龄都与大公子相当的四小姐,魏大公子如今年纪不小了,不如趁机定下来,魏小姐你觉得呢?” 四小姐? 魏卿卿听都没怎么听过徐府这位四小姐的名声,不过端看徐瑶的表情,也知道这位四小姐多半只是个庶女,或是更差,徐尚书当年养着外室还生了子女的事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魏卿卿委婉拒绝,没想到徐夫人却笑道:“我自然知道,如今只是跟魏小姐透个口风,若是魏家大公子不反对,魏老爷也不反对,我们便好挑个时辰换了庚帖下了定了。” 魏卿卿见她居然假装听不懂自己拒绝的意思,还想把这件事做成大哥跟徐家四小姐私相授受的样子,脸略沉了几分:“徐夫人,我还待字闺中,今日你来开这个口已经是不合适了,况且大哥哪有反对不反对的,他又没见过徐家的四小姐,这话传出去,大哥一个男儿没事,徐家四小姐却要坏了名声!” 魏卿卿说出这番话,徐夫人简直没反应过来。 魏卿卿今年才十四岁,她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而且,还真叫她说对了。 “看来魏小姐还是对徐府不太满意。”徐夫人冷笑一声,起了身来:“也是,魏青山如今虽是从六品,可却已经攀附上国公府了,瞧不上我徐家是理所当然。 今儿算是我自讨没趣儿了,往后我也不再提这事儿了,省得旁人说我徐家的姑娘高攀了魏家的公子。” 说罢,就气冲冲的走了。 祝珠歉意的看着魏卿卿要上去解释,却被徐瑶一把拉住:“珠珠,你胳膊肘朝哪儿拐呢,人家根本瞧不上你,你还狗皮膏药似的往别人身边赖,丢人不丢人,莫非你喜欢那魏家大公子不成。” 祝珠被戳穿了心事,立即红着脸要辩解,徐昌却是阴沉沉的盯着祝珠,骂了句「贱人」,就扭头出去了,祝珠自然也被徐瑶强行扯走了。 见徐家人闹哄哄的离开,兰芷才稍稍呼了口气,但见魏卿卿脸色还是不大好看,担心道:“小姐,怎么了吗?” “你立即去一趟大理寺请爹爹回来。”徐夫人方才那番话,是分明要把那徐家四小姐栽在大哥头上了,而且多半不会以什么好听的话。 若是大哥真娶了徐家那位四小姐,只怕一辈子都要被毁了! 第五十一章 跗骨之蛆 从陈家出来,容锐章便听说了徐夫人的事。 “看来徐家是打算拉拢魏府了。”贴身小厮龚常道。 “只怕徐家轻易不会成功,毕竟还有魏卿卿在。”容锐章冷笑说罢,直接吩咐马车:“去徐府。” “可是相爷,丞相府里大小姐和文姨娘……” “去徐府!” 容锐章决定先不管府里这些琐碎的事了,魏卿卿迟早要回到他身边来的,这些日后自有她去打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得到四皇子的信任。 等五年后,他成为了天子最信任的近臣,要杀一个容彻何其容易? 龚常不敢再说,连忙让马车往徐府去了。 魏卿卿等到魏青山匆匆忙忙从大理寺回来,也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卿卿,怎么了?” 魏青山擦了擦头上的汗,都不及回房去换身衣服,就到魏卿卿院子里来了。 魏卿卿细细将徐夫人说的话都跟魏青山说了,魏青山虽然清廉正直,但并不是个傻笨的,尤其是在魏卿卿透露徐家的四小姐,乃是外室所出之后,他就更明白轻重了。 “这件事爹爹会处置。”魏青山脸色凝重的说完,稍稍踌躇了一会儿,就转头去见葛老了。 魏卿卿看他开了窍,也安了心。 只等晚上魏浔回来,大明悄悄溜过来回了话。 “今儿那陈三小姐亲自带了丫环来书铺堵了大公子,好在二公子早早过去等着大公子了,这才不至于叫那陈三小姐扑到大公子身上来。”大明说着。 魏卿卿听得直皱眉。这陈三娘真是疯了,竟想用这样的法子嫁给大哥,如若她真的嫁到魏家来,怕是整个魏家都要被她搅和得乌烟瘴气。 “让你传的话你可传了?”魏卿卿问。 “传了。”大明点头:“那书眉虽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但小的跟她说容金宁和魏琼威的事时,她明显是听进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告诉那陈三娘。” -- 第69页 “希望陈三娘能开窍,早些随她去了乡下庄子最好。”魏卿卿说罢,又问了问方子蛟的情况。知道他一心惦念着结交容彻的事,这才打发了大明下去。 “小姐,徐家这事儿,老爷能有办法吗?”兰芷端了茶来,她还是想让魏卿卿去求国公夫人。 魏卿卿现在还不想求国公夫人,她虽然注定要嫁给容彻,但国公府内水深火热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她自己大仇未报,并不想卷到别的事里去。 “小姐,外面来了个名叫郭庆的人,说是兰芷的娘家亲戚前来投奔的。” 秋灵站在门外,有些怯生生的瞟了眼魏卿卿,又赶忙低下了头。 魏卿卿没理她这份故作的委屈,只看了眼兰芷,兰芷会意,径直往外去了。 等兰芷走后,秋灵才小心翼翼的进来道:“小姐,奴婢方才瞧那郭庆。实在邋遢还一身酒气,这样的人来投奔,还是安排在马房好。” “我不记得咱们还有马房。”魏卿卿似笑非笑看她。 秋灵站在压根不敢直视魏卿卿的眼睛,生怕被看穿了去,只笑道:“方爷送了大公子一匹好马和一辆马车,咱们有马房了呢,许是大公子还不及告诉小姐,奴婢也不敢多言。” “不敢多言现在不也全部都告诉我了?”魏卿卿说罢,看着脸上青红一片的秋灵,便径直出去了。 直到魏卿卿走远了,秋灵才死攥着拳头恨恨的跺了跺脚,却在要出门时,眼角瞥见了魏卿卿梳妆台上的那个匣子,眼帘垂了垂,提步走了过去。 魏卿卿找到魏虎时,他正被葛老吩咐在院子里习武,上半年的武举人初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葛老让他练习得格外勤快了些。 “二哥。” “小妹,你怎么来了。”魏虎忙擦了把额头的汗,远远瞧着穿着条雪青色裙子负着手笑盈盈走来的妹妹,只觉得心情都好了些,连忙迎了来。 “二哥不知道咱们府上有了一处新马房吗,我想去看看咱家的马和新马车呢。”魏卿卿说完,又道:“对了,余霞还说方公子要送我新上市的枇杷果和绫罗绸缎。” 魏虎本能的不喜欢方子蛟,听到这些眉头就拧了起来,嘀咕:“他送你绫罗做什么。” “不知道,他钱多呗,又兴许跟大哥关系太好,送了这些也不指望大哥还的。” 魏卿卿撇撇嘴,看着魏虎这个榆木脑袋只顾着讨厌方子蛟,自己说得这么清楚他都没觉出方子蛟的不对劲了,心底幽叹,只朝一旁的小白使了个眼色。 小白会意的点点头,魏卿卿这才借势说了郭庆的事儿,说要留他给自己跑腿,魏虎点了头,这样也不算是自己私自留用了外男。 处理好这件事,魏卿卿才安置了郭庆在外院。 夜色一落,郭庆就跟着兰芷悄悄来见了魏卿卿,不过魏卿卿却没有跟他说多余的话,她知道郭庆来的目的是要知道当初杀他满门的凶手是谁。 “先替我解决了徐家这桩事,我便会告诉你。”魏卿卿盘膝坐在临窗的榻上,慢慢摆弄着手里的酒,轻声道。 郭庆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手自然的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他的软剑,但剑还未动,便又见面前这个清瘦的少女道:“毕竟你查了几年的案子,我一下子便告诉你答案,你去跟仇人同归于尽,我岂非枉做好人?” “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郭庆冷哼,魏卿卿却只眼睫微抬。 幽幽望着他,淡笑:“是互相利用。你利用我找到仇人,我利用你五年内报完我的仇。既是互相利用,自然要利益最大化,这一点,郭大侠不会不明白吧。” “况且……” 魏卿卿将方才调好的酒递给他,笑:“这样的美酒,郭大侠免费喝五年,不也乐哉?” 郭庆嗅着开始弥漫在空气里的酒香,香味中夹杂着的,是令会武功之人筋脉具软的药味,虽然极淡,但这却是郭家秘制的酒,郭庆自然一下就能闻得出来。 但这个法子,郭家曾只教过一个人,那就是已经过世的丞相夫人! 郭庆惊愕的看着魏卿卿,却见她幽黑的眼眸似海,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阴翳,更令人看不清其中情绪,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势,却令人胆寒,尤其在面对自己这样一个江洋大盗的时候…… 郭庆放在腰间的手松了松,接过魏卿卿的酒,一饮而尽。 “徐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做?”郭庆睨了眼一侧警惕着自己的兰芷,径直将酒杯扔给了她:“我能杀人放火,但耍心机的事儿。怕是不如你。” “自然。”魏卿卿没理他的讽刺,嘴角愉悦翘起,俯身撑着下巴半眯起眼睛,语气轻快:“徐家如此急着将那位四小姐嫁出去,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丑事,大约是与那位徐家嫡公子徐昌有关。” 不然那日那徐昌不会眼巴巴跟着徐夫人来魏府了,徐昌的风流韵事,她可是知道不少的。 魏卿卿话说一半,见多识广的郭庆已经猜到是什么了,嫌弃的皱了皱眉:“龌龊。” “所以郭大侠知道该怎么做了?” “捅出来自然简单。”郭庆轻哼,但他一看魏卿卿那一脸狡猾的样子,就知道她并非想要这么简单处理了:“说罢,你还想把谁牵扯进去?” “郭大侠觉得让徐家人以为,这事儿是从丞相府走漏的风声如何。” -- 第70页 魏卿卿微笑:“毕竟丞相府如今一个大小姐容金宁嘴巴是个没把门的,而那位文姨娘却是个消息通达的。” 一侧兰芷听着,眉心跟着跳了跳,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今儿一早徐家人回去后,容锐章就迫不及待登门徐家了,肯定也是不安好心,倒不如将计就计。 想着,兰芷便将容锐章去徐家的事告诉了魏卿卿。 “这件事,是二爷那边的人告诉奴婢的,奴婢本想早些告诉小姐。” 兰芷说着,心底却有些忐忑,她知道小姐并不想让二爷插手她所有的事。 但说完,兰芷却发现魏卿卿并无多余情绪。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就看向了郭庆。 郭庆看着魏卿卿,心思却深了几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手段和心机,还有那郭家秘传的酒,这人跟曾经的丞相夫人难道有什么渊源不成?若是如此,她这样针对丞相府,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没问题。”郭庆说着,人便要出去,又听魏卿卿道:“另外,你替我办事,要格外防着一个人。” “谁?” “禾记大掌柜,赫连紫风。”提到他,魏卿卿语气有些沉,但赫连紫风性子一直古怪,他是不是背叛了自己,还要等自己找到黄迎之后。 而此时京城的某处密不透风的黑暗房间里,小厮弓腰垂首恭谨的跟面前的人回着话:“主子现在已经没有再跟曾经的任何人联系了。但她因为黄迎的消失,似乎在怀疑您的用意了,您可要将黄迎之事告诉她?” “不必。” 沙哑的嗓音,犹如这黑夜里的鬼魅一般,赫连紫风静静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皱了皱眉,好似自己都嫌恶这声音一般。 “可万一主子当真误会您……” “她说过,不会离开。”赫连紫风抬手,轻轻摩挲着画像上的脸,莹白如玉的小脸洋溢着狡黠的笑容,当年她捡到自己时,她就曾说过,绝不会离开,所以他相信她。 但她却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所以她才会被容锐章那一窝子渣滓给玩弄在掌心吧。 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必再过问她的心意,直接替她铲除所有对她心怀不轨之人好了,到时候她只有自己,一如自己也只有她一般。 小厮静默:“奴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当夜,容金宁在「偶然」听到下人们秘密讨论徐家外室所出的四小姐,跟徐家嫡公子不伦之时,就心跳加速如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飞奔回去,跟贴身的婢子说起这桩惊天大八卦了。 在好一番高高在上的鄙夷以及唾弃,并庆幸自己如今乃是高贵的丞相府大小姐之后,就安心睡了,根本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个消息就如风一般,卷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容锐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文姨娘的被窝出来,准备更衣去上早朝,听罢,当即黑了脸:“问清楚了,是大小姐说出来的?” “奴才问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昨儿大小姐的确兴高采烈的跟几个侍女说了,但大小姐却不承认传出去,所以……”小厮低头为难说着。 容锐章一张脸黑得简直要滴出水来,这个大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以前,她怎么就乖乖的? 文姨娘见是容金宁闯了祸,立即想起昨儿被容金宁扯着头发打了一顿还抢了簪子的事,便两眼一红委屈的道:“相爷,大姑姐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最习惯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相爷若是再不好好惩罚一下她,只怕往后闯出更大的祸来。” 容锐章盯着竟然只顾着私仇,丝毫不顾及大局的文姨娘。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头。 如若真叫容金宁承认了,徐家人还不得恨死丞相府,恨死自己? 一个二品徐尚书虽然不足为惧,但京城里这些官员,哪个不是根连树,树连根,官官相护? 自己背后只有一个绥国公府,但因为容彻,绥国公府显然已经不可靠,说不定还要成为仇人。 他虽得皇上宠爱,但伴君如伴虎,且如今看似年轻力壮的皇上,很快就会暴毙而亡。 他虽知道四皇子日后会登基,但现在太子尚在,还有一个六皇子和年幼的九皇子,如若这些大臣们处处跟自己作对,谁知道四皇子是不是真的能如前世一般,顺利坐上皇位? “行了!”容锐章不耐烦的打断文姨娘的哭诉:“女子三从四德,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姨娘愣住,脸上也一阵灰白,这样粗俗的话,相爷他怎么能用来骂自己? “相爷,妾身……” 文姨娘嘴唇嗫嚅着要辩解,但容锐章看她如此,越发觉得她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再没有当年那不染凡尘的高雅模样。 不过毕竟疼爱了这么些年,容锐章看着她手足无措,到底是心软了几分:“这件事我自会处置,你安心在家里呆着教教女儿吧,她也五岁了,还是多读些书。” “是。” “你的簪子,再去库房选一些便是。”容锐章交代了两句,便赶着时辰上早朝去了,想着能在路上堵住徐尚书好趁机解释。 文姨娘看他到底是心疼自己,这才开心了些,立即叫小蝶拿着钥匙正大光明的去库房挑首饰了。 魏卿卿第二天再见到魏青山时。他心情明显松快了不少,不过却是好生教训了一顿魏虎和魏浔,吩咐他们以后不得随便来后院找魏卿卿了。 -- 第71页 魏虎颇为感慨了一番,魏浔倒觉得是好事。 “咦,小妹你这身衣裳……” 魏虎感慨完,才发现魏卿卿身上居然是一条金线绣花的锦群,十分华丽,发髻上也缀着七八只嵌宝的簪子,脸上涂着脂粉,美的就像是高贵的小公主一般。 魏浔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看了眼魏卿卿身边有些得意的余霞,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问魏卿卿:“小妹,厨娘总说厨房还差个人,这府里上下,我看也没有利索的丫环,不如叫你身边这个去你可觉得委屈?” 余霞忙抬起头,待看到魏浔微冷的眼神。便忙祈求的看向魏卿卿:“小姐,奴婢还是服侍您吧,厨房的事奴婢一窍不通,还不如兰生兰芷二人聪明,若是厨房实在缺人,奴婢看……” “谁说你不聪明?”魏卿卿笑着拨开余霞拉着自己的手,道:“厨房可是魏家最要紧的地方,这几日厨娘总做那些个青菜豆腐,我都腻了,不似你,跟着方爷见过世面,去指导指导厨娘,给我们换些口味也好。” “可是奴婢……” “怎么,委屈你了?若是如此,我看不如叫方兄将你领回去。”魏浔直接道。 余霞低着头恨恨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她当然想回到方爷身边去,方爷宠她怜惜她,她何苦在这儿作贱自己伺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魏浔见状,嘴角便溢出几分冷笑来:“原来你真是想回去了,也好。小妹,你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吧,我也不好耽误了她的前程,这就将她送回去。” 兰芷机灵的应下,扭头就去找来了余霞的卖身契。 秋灵暗暗还有几分羡慕,但她心眼比余霞多了几个,没吱声,但也知道魏家在防备方爷了。 送余霞出魏府的时候,余霞还劝秋灵:“妹妹,你我既是一起来的,何不一起走?” “走?” 秋灵怜悯的看了眼余霞,方爷这个人看似温柔体贴,却是最狠不过,如今余霞被魏浔送走,是坏了方爷的大计,方爷怎么可能还会好好待她? 余霞皱皱眉,不满秋灵的态度:“也罢,你既想留在这儿,我也不好耽误你的发财路,你我姐妹一场,就此别过吧。” “余霞姐姐。”秋灵听到她这姐妹一场几句话,到底心软了几分,拉住她提醒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卖身契既在你手里,能走便赶紧走吧。” 余霞只当她疯了,秋灵望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知道是劝不住,干脆也收了话转头回去了。 却只等她走开,暗处的兰芷才将这些话都回了魏卿卿。 魏卿卿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匣子,嘴角勾起:“如此说来,这个秋灵倒不算太笨的人。” “您是想利用秋灵,对付那方子蛟?”兰芷问。 “对付方子蛟是小。”魏卿卿啪嗒一声关上匣子,语气幽寒:“但如若能让方子蛟这条狠毒的吸血虫,转而吸附上丞相府,就是大事了。” 方子蛟这样阴暗而生的吸血虫,想必对付起容锐章来,一定十分有趣! 魏卿卿刚刚说罢,就听得院外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便是兰生略显严肃的声音传来:“小姐,陈家老太爷亲自登门了,说要跟您给死去的陈家公子陈安提亲!” 第五十二章 无耻又无情 听到这个消息,兰芷第一反应就是往国公府跑,跑了一半,才愕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魏卿卿张张嘴,立即就跪了下来:“小姐,奴婢只是……” “罢了。” 魏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起身问了兰芷几句,得知陈老太爷是跟儿子陈康一起来的,便只他不是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了。 “去通知郭庆查查陈家发生了什么事,兰生跟我去前厅。” 魏卿卿说罢,就往前去了。 兰生乖顺应下,离开前警告的看了眼兰芷,才提步跟去了。 还未到达前厅,就见陈家抬来的聘礼从前厅摆到了大门口,一溜儿的大红色,格外耀眼,但再耀眼,也是给死人提亲,是冥婚,更何况魏卿卿是国公府的未来儿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老太爷并非糊涂之人,他明知这么做是跟国公府作对,还这般大张旗鼓来了,只怕是遇上了不得不逼国公府出手的原因。 魏卿卿想起前几日才悄悄离京的容彻,难道跟他有关? 想着想着。人已经到了大门口。 但才到,就看到了一身红色长裙,正红着眼睛四处张望的陈三娘,显然她是在等某人。 “陈小姐。” 魏卿卿上前,打断了她的视线。 陈三娘见到是她,居然不如以往一般讥讽,而只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就扭头往里面去了。 兰生觉得奇怪,悄悄跟魏卿卿道:“奴婢方才来时。打听了一下,说是陈家在宫里的那位娘娘,好似被太后申斥了,陈老太爷不得已,很快就会把陈小姐嫁出去。” 魏卿卿眉梢轻挑,难怪方才陈三娘左顾右盼,她是想大哥出现吧。 “你去告诉大明,不论如何,不要让大哥踏进这附近一步。”魏卿卿叮嘱。 陈三娘本就不是个脑瓜清醒的,被逼到如今,她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如若真叫她赖上大哥,大哥定要被陈老太爷捏在手里! 兰生担心的朝花厅里看了看,里面陈老太爷面沉如铁,一副吃定了魏家的模样。 -- 第72页 “没关系,他奈何不了我。” 陈安之死是容锐章亲自查出与魏家无关的,只要没有这个把柄,陈家今日就休想得逞! 魏卿卿说罢。便径直往厅里去了。 但刚走进厅里,陈康便猛地一拍桌子,朝魏青山呵斥:“看看,这就是你魏家的家教,这样没规矩,也亏你这六品官员养得出来!” 魏青山脸上一阵青白,看了眼魏卿卿,轻声:“卿卿,你来做什么?这里是大人的事,你先回去吧。” “是女儿鲁莽了。” 魏卿卿看了眼陈康和他身侧冷冷睨着自己的陈老太爷,只朝魏青山道:“女儿是刚刚丢了国公夫人给的凤纹玉镯,所以想让爹爹使人帮忙找找的。说来也奇怪,这镯子平素好好在女儿的妆奁匣子里放着,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魏青山反应过来,陈康便面色不善的盯着魏卿卿问了出来。 国公夫人的凤纹镯子谁都知道乃是太后所赐,御赐之物,谁敢偷拿? 那是杀头的大罪,她这话的意思,竟是陈家人下的手不成? 魏卿卿看着皱着眉头似在犹豫的魏青山,暗掐着手心,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几分,才看着陈康道:“陈大人以为臣女何意?” “你!” 陈康见她还敢拿话来刺自己,心里更加不愉快,黑着脸就要站起身来。 但他并无动手之意,可魏卿卿却仿佛被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这就更加让人觉得陈康竟是要对她一个小姑娘动手了,魏青山当即就不干了。 “陈大人!” 软包子半天的魏青山拳头一握,就挺着略瘦的胸膛挡在了魏卿卿跟前,气势汹汹的望着陈康沉声道:“陈大人虽官职高于微臣,但这里好歹是天子脚下,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如若连她也护不住,臣也不用戴这官帽了!” 陈老太爷听着这话,老眼旁的褶子挤了挤,魏青山是出了名的小心翼翼,而且他现在虽是从六品,却是握着实权的大理寺丞,要真的把他逼急了,并非好事。 “康儿。”陈老太爷喊了句陈康。 陈康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不甘心,但到底是忍着一口气咬着牙坐了回来。 倒是陈老太爷深深望着魏卿卿,魏卿卿竟也丝毫不怯的回望着他,完全没有半点怯弱之像。 陈老太爷暗自心惊,就算是在官场混迹这么久的亲儿子陈康,在面对自己这般眼神时都打怵,这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居然丝毫不怕,反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思,是仗着背后有国公府吗? “魏小姐,你若是怀疑是陈家人偷走了你的镯子,只管使人来搜便是。” “爹!” “好了!” 陈老太爷打断陈康的话,只一副温和模样望着魏卿卿。 但陈老太爷这般,魏青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拱手赔礼:“是小女不懂事,陈家人刚入府。根本不曾往后院去,如何能偷盗小女的簪子。” 魏卿卿心里暗叹,陈老太爷怕就是吃定了爹爹这吃软不吃硬的文人性子,才敢欺上门来。 “爹爹说的是。”魏卿卿望着陈老太爷,道:“陈家各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是臣女方才一时冲动了,还希望老太爷不要见怪。” 一侧陈康听到「光明磊落」几个字,嘴抿得紧紧的,陈老太爷眼底也暗了几分,却吃下了这个闷亏,直接岔开了话题,说起了提亲的事。 “此番太后申斥如妃娘娘不守规矩,我们才回过神来,陈家的确没守着规矩。当初退亲,安儿本就是胡闹,既没请当时的媒人登门,也没陈家长辈登门,所以按照我朝规矩,这退婚本就是不成立的。太后既然发了话,我们自然不敢怠慢,魏大人,你说对吗?”陈老太爷望着魏青山语重心长的道。 魏青山听他一口一个「太后之言」,他若是反驳,岂非是大逆不道? 但是不反驳,难道真叫卿卿冥婚给陈安,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老太爷的话说得有道理。”魏青山开口。 魏卿卿以为他是被迫妥协了,心底并无太多责备。若是换成以前的将军府,只怕早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 魏卿卿神色平静,提步往前便要开口,却见魏青山额间青筋直冒的望着陈老太爷,开口:“但不管合不合规矩,陈家也退还了定亲信物,且到国公府下定都不曾上门解释此事,而今却要上门来谈这桩婚事,岂不是更不合规矩?” “魏大人,你这话是太后申斥的晚了?”陈康眼神一沉,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 陈老太爷也没制止,只低头喝茶,他相信魏青山不是个蠢笨人,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但得罪了太后,说不定不等第二天国公府的退婚书就送来了,魏青山也别想再踏入官场一步,前半辈子几十年的寒窗苦读,可就白费了。 “自然是……” “太后乃是深明大义之人,陈老爷子,你一把年纪了,来欺负个黄花闺女儿,你羞不羞啊?” 魏青山话还没答,一道明显还没睡醒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来。 魏卿卿回头瞧见一身酒气未散的葛老,葛老却趁机朝她眨眨眼睛。 “原来是葛老。不过您老早已归隐,怎么如今还住在了魏府?”陈老太爷丝毫不慌的笑了句,连身都没起。 -- 第73页 葛老冷冷睨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在陈康身边坐下,故意朝他打了个酒嗝,看陈康黑了脸,才笑:“你这老爹脑子糊涂了,太后乃是内宫之人,哪里就手长到要来管一个六品小吏的儿女婚事了?” “太后那是体察民情……” 陈康义正言辞,却直接被葛老呸了一脸。 陈康气得要起身,却被陈老太爷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葛老看他们父子互动,这才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望着魏卿卿:“小卿卿啊,今儿有师父在,师父跟先帝好歹也相识一场,今儿师父倒要看看,谁敢坏了太后的口碑,拿着她的话当鸡毛令箭在这儿胡作非为?把个活生生的黄花闺女儿配了死人,我呸,良心都叫狗叼了的腌臜东西。” 陈康气得手都在发抖。 陈老太爷脸色也不好看,但今儿他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若是抓不住魏卿卿这个把柄。容彻必要掀了他的老窝! 但陈老太爷还没继续跟葛老过招,陈三娘便忽然失态的跑到门口痴痴朝外喊出了声:“大公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你若是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魏卿卿当即皱紧了眉头,这个糊涂虫,以为这样说大哥就非她不娶了? 这只会叫她更掉价而已,好歹是大家闺秀,就算坏了名声,也没有上赶着往别的男人身上贴的! “陈小姐是哪里看的话本折子,竟学了这样的虎狼之词来。” 魏卿卿上前拉了陈三娘一把,想让她清醒过来,顺带看了眼阔步往这儿而来的魏浔。 果然,方子蛟也在他身边,倒是大明脸色微黯的跟在最后面。 这个方子蛟! “我不是学来的,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陈三娘红着眼睛甩开魏卿卿的手,便含泪望着一脸冷漠而来的魏浔,哽咽:“大公子,我心里只有你,自从那日你救我之后,我就决定了,此生非你不嫁。大公子,你娶我吧好不好!” “陈小姐倒是一片痴心。” 方子蛟跟在魏浔身侧低低道:“听闻她这次回去,就要被随便嫁出去了,现在京城愿意娶她的人家,不是那些低贱的平民百姓。就是穷酸的秀才想通过她攀上陈家的,着实可怜呐。” 魏浔眉心更紧了几分。 “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魏卿卿冷冷看了眼方子蛟,才看着魏浔道:“大哥秋试在即,不可为儿女之事耽搁了。” 魏卿卿不好直接叫他不娶陈三娘,只能暗示,但陈老太爷却仿佛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我家三娘幼承庭训,也是三从四德知书达理的好女儿,她若非受人诱使,绝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魏青山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自己儿子是什么品性他也清楚:“老太爷,浔儿他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跟三娘私相授受吗?若是如此,三娘怎么会糊涂成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自甘下贱的话来,这在以前可从未有过。”陈康一声冷哼。 葛老也听得直皱眉头。 魏卿卿是魏青山的宝贝女儿,陈三娘也是陈家的闺秀,如这陈三娘今儿非要一头撞死在这儿,传出去。 便是魏家落了下乘,陈家那位宫里的娘娘要在皇帝耳旁吹几句风,莫说魏青山,就是国公府也得牵扯进去。 国公府如今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葛老再清楚不过,看来这次陈老太爷能老脸都不要上门来逼婚,只怕是容彻在江南,真的捏着他的命脉了。 “我跟陈小姐并无瓜葛。”魏浔进门道。 魏卿卿暗自叹了口气,大哥虽聪慧,但只念了半辈子书,如何斗得过陈老太爷这老狐狸? “可是大公子……” “陈小姐自重!”魏浔语气冷了几分,心底虽也可怜陈三娘,但陈家今儿是来欺负小妹的,他决不能再可怜陈三娘。 陈三娘看他如此决绝,仿佛受了打击一般,一咬唇便道:“若是大公子不肯要我,我今儿死在这里也罢。”反正今天回去以后,她也会被随便嫁给一个贱民然后被陈家赶得远远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拿死逼一逼魏浔! 想罢,陈三娘便一头朝柱子上撞了去。 屋子里的人顿时情绪各异,唯独陈家两父子眼底闪着冷漠的笑意,但有葛老在此,陈三娘怎么可能自尽? 很快,陈三娘就被葛老给拎着脖子扔在了地上。 方子蛟见状,眯着眼睛就要上前去接陈三娘,他巴不得魏浔娶了陈三娘,有陈三娘这么个爱慕虚荣脑子浆糊的,以后他想要拿捏魏浔就更加容易了。 但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脚后跟被人猛踢了一脚,疼得他一个趔趄,扭头见葛老伸手来扶他,但他还没安心,人就莫名被一股巧劲儿直接给扔到花厅外去摔了个狗吃屎。 魏卿卿收回脚,感激的朝葛老看了眼,才上前扶住陈三娘。 借着背对着陈家人的死角悄悄跟陈三娘俯身道:“你若真想嫁给大哥,就立即闭嘴乖乖回去等着,否则你今儿毁了他,他定要破拐子破摔跟你同归于尽。” 陈三娘愕然的看着居然替她出主意的魏卿卿,想要张口,魏卿卿只冷冷警告的看着她:“陈家人今儿故意带着残花败柳的你来这里,就是要逼死你,然后逼我嫁给陈安,这你都看不出来吗?” “我……” 陈三娘当然知道陈家不是真的待见她,她也恨极了陈家这几个薄情寡义的亲戚,当即咬紧了嘴唇:“魏公子真的会娶我吗?” -- 第74页 “他不是被你逼到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你要是一死,他别说秋试,只怕这辈子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 魏卿卿漠然说完,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这才扶起陈三娘,转身对上了快步而来的陈康。 陈康怀疑的看了眼魏卿卿,才看向陈三娘,问:“三娘。你有什么话只管跟伯父说,伯父自会为你做主,你何必要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陈三娘看着陈康那眼里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的算计,一声冷笑:“没什么,是我糊涂了。” 陈三娘说完,就自己爬起了身来:“伯父,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而且,我相信大公子会给我一个交代!”说完,陈三娘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魏浔,转身便走了。 “三娘你……” “怎么了,非要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儿死在这儿不可?” 葛老挡住陈康的脚步,冷笑看着后头的陈老太爷:“我活到现在黄土埋到脖子,也还是头一次见你们这家这样无耻无情的。” “葛老慎言!”陈康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根本不在朝廷里的酒鬼老头了,但陈老太爷到底还是制止了陈康,葛老到底是不是没用,曾跟他同朝为官的自己最清楚。 “罢了,今儿魏大人不讲规矩弃我孙儿,魏大公子不将情义弃我孙女,是我陈家无福,高攀不上魏家,老朽我这就回去上书圣上,准我这把老骨头告老还乡也罢。” 陈老太爷叹息着说罢,冷冷扫了眼魏青山,就直接领着陈家人走了。 魏青山急忙上前弓腰行礼,陈康却只甩袖冷哼:“魏大人早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还这么假惺惺做什么,没得叫人恶心!” 魏青山一个字也说不出,白着脸看着陈家人离开后,才有些乏力的朝葛老行了行礼:“若是您老不嫌弃,不如留下来喝杯茶。” 葛老才不愿意掺和到朝廷纷争里去,他只是来护着魏卿卿而已。 “不了,老头我今儿酒喝多了,乏得很。”葛老说罢,一挥手就走了,顺带扯走了后知后觉赶来的魏虎。 魏青山脸色又白了几分,魏卿卿看他几乎是摇摇欲坠了。也是,以前爹爹虽刚直,但从不曾跟朝廷大员如此正面硬碰硬过,谁不是寒窗苦读几十年,才拼搏到如今? 魏卿卿心有愧疚,直到兰芷出现在门外悄悄朝她示意,魏卿卿才收起心底那份情绪:“爹爹,女儿先回房了。” “你去吧。” 魏青山努力想挤出个笑容来,但却是比哭还难看:“陈家这事儿,你不必担心,有爹爹呢。” “我也不会让你嫁去陈家的。”魏浔跟着道。 魏卿卿看着他们一个个自顾不暇还想着保护她,心底的小火苗簇的燃了起来,要对付一个陈家,她还是有把握的。 “嗯。” 魏卿卿点点头,乖顺的退出房门,扫了眼不知何时又站到了大哥身边去的方子蛟,目光森寒的往院子里走了去。 这些人,真当魏家是块泥,谁都能来捏一把么! 第五十三章 布置 国公府内。 国公夫人望着手里容彻的来信,素净的脸上都添了几分严肃和担忧:“既如此,京城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彻儿,待他平安回来再说。” “那魏小姐那边……” “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若是连这点事也处置不了,到时候她来了国公府,我反而要担心她是不是能活的下去。” 国公夫人面色沉沉说罢,将信点燃烧了,才叫了身边的嬷嬷来低声吩咐几句。 嬷嬷眼皮抬了抬,见国公夫人不似在开玩笑,这才提醒道:“国公府的人,现在都只当二爷要娶魏小姐是个玩笑话,您若是此时将她接到国公府来,只怕国公府的人便要当真了。” “当真最好。” 国公夫人带着几分嫌恶的朝外面的花团锦簇看了看,鼻尖溢出丝轻哼:“早是个烂到没底儿的地方了,我也不指望他们还顾念什么亲情不亲情,我只要我儿子开心。” 嬷嬷见她心意已决,这才应下出去了。 等嬷嬷刚走,容府大公子容海便来了。 容海比容彻大了十来岁,但却半点不显老成,反而一袭青白色锦袍,看起来稳重又成熟,只眼底始终夹着几分化不开的痛苦。 “母亲。” “你也是为那陈家的事来的?”国公夫人不悦问他。 容海看母亲这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才摇摇头:“陈家之事,自有二弟操心,况且我那未来的二弟妹一看也不是个会吃亏的。” 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心愈发沉了几分,她的大儿子自小就什么事都往心里憋着,永远报喜不报忧,不似她的彻儿,耍赖撒娇自小就强过别人。 “是公主的事?”国公夫人语气都轻了几分。 “嗯。” 容海不想叫母亲担心,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如实相告:“公主要求和离,不日便要抵达京城跟太后和皇上提及此事了,儿子已经无力劝阻。只得先告诉母亲,让您好先有个准备……” “准备!”国公夫人脸都青了:“准备什么,当初是她害了你毁了前程,如今她说和离就和离,把你当什么了,把我国公府当什么了!” 容海看着眼眶都红了的母亲,心底轻叹,只安抚了几句,才退了出来。 但回想自己这几十年,可不就是毁了么。可毁了又能怎么样,毁他一人的前程,总比整个国公府跟着一起毁了的好。 -- 第75页 想着想着,容海已经不自觉走到了府门外来,正好魏卿卿这厢也出来了。 容海见是她,本要回避,却远远瞧见几个贼头贼脑的人正等在那巷口,目光好似也落在魏卿卿身上,脚步不由停了停。叫住了魏卿卿:“魏小姐要去哪儿?” “是容大爷。” 兰生立即在魏卿卿身边提醒。 魏卿卿自然认得这位容大爷,不过自上一次见他,好像过了好些年了,如今看他,岁月仿佛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显得越发坚成熟了些,跟容彻有四五分相似的容貌,却不似容彻那般白净妖孽,他更多的,是成熟男人的俊朗。 “回容大爷的话,臣女正要去买些胭脂。”魏卿卿垂眸行礼。 “可是去西市那一处?正好我也要过去,算是同路。”容海微微一笑,就提步往前走了。 魏卿卿总觉得他的笑都不达眼底,浮在表面上,苦涩的很。 虽然这样想,但魏卿卿还是跟了上去,她正愁不能光明正大去酒馆安排事情,有容海顺路正好。 虽说是顺路,魏卿卿还是戴着纬纱帽子远远跟在后头走着,容海的脚步不快,她正好能跟上,而且容海也特别注意男女之防,根本不会距离魏卿卿太近,却刚好能保护住她。 一路上,容海都注意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个贼人,却也偶尔看了眼魏卿卿,看她正色着小脸昂首阔步跟着,一点儿也没有难堪羞涩之样,嘴角不觉溢出了丝笑意,直走到西市某处脂粉铺子后,容海才停下脚步跟魏卿卿道:“不知魏小姐何时回去?我正好要在这边的重阳楼见几个朋友,大约两个时辰后会返回。”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护送自己回去,这等好事,魏卿卿自然不会拒绝,乖巧点着头表示知道了。 容海见她如此,笑意更深了几分,只看着她进了胭脂铺子,才示意身边的小厮去将那几个小贼抓起来了。 而魏卿卿在进胭脂铺子后,直接寻了个侧门溜到了附近的巷子里,见到了正等着的郭庆。 “查清楚了,陈家这么狗急跳墙,是因为他们在江南的一处私盐造被人一锅端了,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捅到朝廷来。” “私盐造?”魏卿卿当即笑出声来:“我就说陈家区区四品,怎么家底会这么丰厚,不但养活了京城一大帮子「廉臣」,宫里那位娘娘也是奢华阔绰的不得了,原来他们竟是干着跟皇上抢生意的活计。” 当初容锐章好几次也想动私盐的生意,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若非她一直没有松口,今儿被端的,只怕就是丞相府了。 想到这儿,魏卿卿竟生出几分后悔来。 “不过陈家被动了老巢,为何要来魏家动手?”魏卿卿有些不解。 郭庆瞥她一眼,见她是当真不懂。不由嗤笑一声:“你看着倒是聪明,怎么这点儿理陈家都想得明白,你这局中人反而糊涂?” 魏卿卿瞥他一眼,他的意思是,陈家是想拿自己要挟容彻么? 自己这位容二叔不简单她早就知道,可从未见他为哪个女人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不管陈家发什么疯,你先替我解决了陈三娘的事。”想起今儿陈三娘发疯的样子,魏卿卿知道是不能再给她留任何退路了。 “你想怎么办?” 郭庆看她眼底幽寒的模样,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仿佛想抖掉背后那一丝寒气一般。 魏卿卿附耳低语了几句,郭庆听完,望着魏卿卿哂笑:“你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从未说过我是什么好人。”魏卿卿无所谓的应了句,就回胭脂铺子去了。 郭庆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欣赏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了巷子里。 而魏卿卿在确定容海的人已经不在铺子外以后,这才带着兰生进了离这儿不远处的酒馆。 小酒馆还是之前那般旧旧的样子,但新换了块牌匾,上面笔力遒劲的写着三个大字,「四季酿」。 “您来了。” 杨账房远远看到魏卿卿的人影,便迎了过来:“您去后院歇歇?” “嗯。”魏卿卿看了眼酒馆里络绎不绝的人,心底又有了别的想法,现在赚钱仍然是她的目标,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钱在京城的作用! 魏卿卿叫了杨账房夫妇到后院细细商议了一番,杨账房夫妇听完魏卿卿这些想法,眼睛都瞪得老大:“小姐,这样做。得花多少银子?” “花出去的银子,迟早是要赚回来的。最近你们去叫做房屋行当的人,细细盯着丞相府的文姨娘和陈家,这段时间,他们必会卖不少铺子出来。” 魏卿卿又将之前黄迎给她的两张房契交给了杨账房二人:“这两个铺子距离不远,想办法把中间铺子盘下来,直接打通了,做成酒庄。” 杨账房二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花银子的,接过魏卿卿递来的房契时,手都有些发抖。 魏卿卿却是笑着安慰:“就算不成也没关系,有我兜着呢,你们只管放手去做。” “可小姐,这也太冒险了,咱们折四季酿如今生意不错,照现在这样下去,一年一两千两的纯利也是有的……” 杨账房还是不放心,魏卿卿看着他,心底轻叹,到底没见过大世面,年纪又大了,眼界有限,即便她事事交代清楚了他也不敢去办。 -- 第76页 “那你们先去盯着买几个铺子,剩下的,再说。”魏卿卿无奈,说罢,见杨账房夫妇大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下更无奈。只交代了几句,这才出来了。 “小姐不高兴?”兰生敏锐问道。 魏卿卿颇有些泄气,想当初她刚开始学着打理铺子生意时,也没这么为难过,说到底还是她当初找的几个掌柜的都是世故精明的,可现在再去哪里找这么一群人呢? “都闪开!” 魏卿卿正踱着步子准备回西市等容海一起回去,就听得街上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马上的人张扬的挥着鞭子将路边来不及闪躲的行人抽打了开,还呵呵直笑着。 魏卿卿看清那马上的人,迅速拉着兰生要往一旁避开去,却见那人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这两日丑闻漩涡里的徐昌,心道不好,赶忙要低下头,可徐昌已经发现了她! 或者说,徐昌就是盯着她出门了,才跟来的。 “你,见着六皇子殿下怎么不知行礼!”徐昌直接将马勒停在魏卿卿跟前,用马鞭子指着她问。 “一个民女。你计较那么多作甚。”为首骑在马上的绿衣少年哼了声,却似捉弄般,抬手一鞭子直接朝魏卿卿的脸打了去,魏卿卿的纬纱帽瞬间被他鞭子上的力气劈开成了两半,魏卿卿的左脸上甚至被那利气划开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伴随着周围惊恐的轻呼声,吊儿郎当的六皇子却怔怔望着魏卿卿,忘了呼气。 少女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睛正冷冷瞪着他,白皙如雪的小脸上鲜红的血溢出,却更添几分妖冶,尤其她分明看着生气的样子,偏生眼角天生微微上翘着,带着不自知的妩媚。 “殿下,殿下!” 徐昌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立即朝身边人哼声:“把这不知尊卑的民女给我带回府离去,本殿下要好好惩罚她!” 魏卿卿哑然,以前听容锐章说,这位六皇子一直跟长公主一起养在塞北,是个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如今看着,还真是如此。 不过他怎么也回京了,容海也是前阵子回京的,难道长公主也要回来了么? 皇帝当初撮合容海和长公主时,就曾暗示过他们不得召不许回京,一大半的原因,还是想把这位先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关在塞北,怎六皇子如今会大摇大摆出现在京城? “凉野。你怎么在这里?” 容海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来。 六皇子见到容海,眉头皱了皱,乖乖喊了声姐夫,才收起鞭子勒着缰绳高高在上的看着他道:“我正要去国公府。” 容海猜到他是要去做什么,他已经到京城,想必公主也快到了:“你去宫里了吗?” “一会儿就去。”秦凉野不甚在意的说完,又瞥了眼魏卿卿,没再多说,只问容海:“姐夫现在与我一道去国公府吗?” “自然。”容海看了眼魏卿卿脸上的伤和落在地上的纬帽。 见她只是小脸有些发白,却半点不见受惊害怕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特意吩咐身边下人:“今儿魏小姐怕是受惊了,你们紧着送回去,否则母亲定要说我见着未来弟妹出事都不知护着了。” 这一番话,直接解释了魏卿卿跟自己的关系。 秦凉野眉头更紧了几分,不悦的朝魏卿卿看去,却见魏卿卿竟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扭头走了。 嘿,这小妮子! “徐公子是殿下半路遇上的吗?不如一道去国公府喝杯茶?”容海看向死死盯着魏卿卿一脸狠厉的徐昌,笑问。 徐昌这才回过神来,但也没太把容海这个驸马爷放在眼里,不甘不愿的下马行了礼,才听秦凉野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先回去。” “是。” 徐昌不敢反驳,不过今儿遇上六皇子,的确是个巧合,谁能想到这十多年不曾回过京几乎要被满朝文武遗忘了的皇子,会忽然回京呢。 说罢,秦凉野才在容海温和的眼神中无奈下了马,随他一道往国公府走去了。 魏卿卿这厢回到魏府,就知道京城局势要变了。 “看徐昌还敢出来,说明徐家并未将流言当回事。”兰芷利落泡了茶来,也不敢再多话。 “兴许,是徐家故作没事。”兰生略思虑了下,轻声道。 魏卿卿未回答,她只觉得奇怪,怎么徐昌先蹦跶了出来,反而容锐章没动静,难道容锐章还能说服了徐家不成? 这件事太奇怪了,若是叫容锐章察觉出这是自己的手笔,最后叫他倒打一耙,反而替魏家招来了祸端。 “兰芷,去叫小白……” “小姐。” 魏卿卿话未说完,就听到秋灵的声音从外传了来。 自从余霞被送走后,秋灵整个人都安分了不少,唯独少了的那只凤纹镯子…… “何事,进来回话吧。”魏卿卿道。 “是。”秋灵应了声,才掀了帘子走进来,递给了魏卿卿一张烫金的请帖,请贴上,赫然写着绥国公府四个大字。 又是国公府? 魏卿卿翻开看了眼,竟是国公府一年一次的赏花会又要开了。 京城的各家夫人们,每到四五月,都喜欢办赏花会。一来也有个跟各家走动的由头; 二来,也是炫耀掌家夫人的本事,毕竟要操办这样一场赏花会,不仅费心费力,还格外费钱。 -- 第77页 以前文姨娘就格外喜欢办赏花会,借着魏卿卿丞相夫人的名义去发帖子,然后再暗地里说这些全是她的手笔,给她脸上贴金。 想起曾经这些往事,魏卿卿嘴角勾起,打发了秋灵下去,吩咐兰芷:“使人去查查,看国公府的帖子今年有没有送去丞相府,如若送了……” 魏卿卿略略想了下,眼睛半眯起:“东城有一家玲珑绣坊,里面存着两匹烟云锦缎,价值不菲。” 兰芷机灵,瞬间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 “不可叫旁人知道,可明白?”魏卿卿打断她的话,认真看着她道。 这算是她给兰芷的最后一个机会,如若她还是认国公府的主子,那她不要这个丫环也罢。 兰芷自然明白,手心紧握着重重点了点头。 只等兰芷出去,天色也不早了。 魏卿卿叫兰生去前厅打听了下魏青山和魏浔的情况,得知他们暂时没什么动作,也稍稍松了口气,打发兰生去厨房吩咐今晚要跟魏家人一起用晚膳后,就回房准备调制下一季的花酒了。 却刚回房间,那熟悉而又令人紧绷的气息便传了来,还伴着些许的血腥气。 魏卿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却瞬间清晰看见了此刻坐在她房间角落里的那一袭紫衣。 魏卿卿算了算时间,今儿正好是十五,她再看向赫连紫风,看他平素挽起的白发此刻随意的洒落在肩上,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其中,浑身不断颤抖着,就知道,他的病又犯了。 每到十五这日,他就会如此,只有喝大量的人血才能镇住,而当初魏卿卿捡到他时,他刚喝完血一个人躲在荒僻的山洞里躲避着四处追杀他的人。 “不会离开的……” 就在魏卿卿要倒退出去时,赫连紫风才喃喃念出这句话,声音沙哑。 魏卿卿皱眉:“紫风,我去给你找血来,你……” “你说过绝不会离开我的,卿卿。” 赫连紫风抬起头来,平素冷漠的双瞳此刻布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挣扎,魏卿卿知道他的思绪必然又被这病折磨到失去了理智,可刚想完,赫连紫风便如风一般将她卷入了怀里,而且他的牙齿也咬在了魏卿卿细嫩的脖子上。 屋外,兰生听到动静,警觉的问了句:“小姐,您可还好?” 魏卿卿感受到脖子上轻微的疼痛,她知道赫连紫风还有些许理智在,她不能激怒他,否则今儿他血洗魏府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没事,告诉爹爹和大哥,今儿我不能过去了,我想休息。”魏卿卿轻声答。 兰生听到这话已经知道不对劲,应下是,就出去找人了,却谁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容锐章会出现在魏府之中,并且在兰生出现时,就敏锐察觉到魏卿卿出了事! 第五十四章 不留退路 “你家小姐怎么了?” 容锐章直接问兰生。 魏青山还懵了一下,也跟着看向兰生。 兰生手心暗自紧握,垂着眼帘答道:“小姐没事,只是乏了而已。” 她本是要告诉魏青山魏卿卿可能出事的,但容锐章在此,她知道小姐有多防备此人,权衡再三,她决定先不告诉魏青山,只等私下里再去找葛老和魏虎。 但容锐章却是个多疑之人,兰生越是不说,他知道越有可能出事。 “既然我找回了这凤纹镯子,也该亲自还给魏小姐才是。” 容锐章说着,起身就要往后院去。 魏浔立即起身拦住了他:“丞相爷,天色不早,卿卿还是待嫁之身,您此刻过去怕是不妥。” “丢失太后所赐的凤纹玉镯,乃是死罪。”容锐章毫不在意的威胁着魏浔,见魏浔不再说话,这才提步径直往后院而去。 魏青山看了眼这凤纹镯子,只有深深的无力感,他以前听人说官场险恶,在小县城当个知县时还不觉得,如今到了京城,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身似浮萍」,他堂堂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丞,在京城这些权贵们眼里,却连蝼蚁还不如。 “丞相爷。女儿家还是名声要紧,这镯子之事,下官一定会调查清楚……” 魏青山想拦容锐章,容锐章却根本没给他机会,几步便走到了魏卿卿的院子里。 魏卿卿院子里的两个婆子见到外男闯入,连忙手忙脚乱的要拦人,直到瞧见魏青山和魏浔也跟了来,才稍稍松了口气,只守着房门口行了礼。 “让开。” 容锐章沉声。 婆子们犹豫了一下。见魏青山形色匆忙,低着头佯装没听到容锐章的吩咐。 容锐章脸色微沉,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居然会担心魏卿卿的安危。 “魏卿卿,你身子不适吗?”容锐章直接朝房间里问。 但此刻房间里,魏卿卿根本不敢动弹半步,她任由赫连紫风抱着,但容锐章的声音一传来,赫连紫风还克制的牙齿立即咬入了她的肉里,疼得她闷哼一声差点哭出来。 “紫风,我不会跟外面的人走的,你冷静一点。” 魏卿卿忍着痛安慰着赫连紫风,举到赫连紫风身后的银针也不得不先收了起来。 赫连紫风极其敏感,如果知道自己要弄晕他,今晚自己真怕要被他吸干了。 但容锐章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见魏卿卿没有出声,便断定她肯定出了事:“魏卿卿,你再不说话我就要进去了!” -- 第78页 魏卿卿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坑了她半辈子的男人! “紫风。” 魏卿卿安抚的搂住赫连紫风的腰。轻轻安抚:“你在这儿等我半刻,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赫连紫风感觉到她主动的贴近,混沌的眼神清明了几分:“会回来吗?” “会!” 魏卿卿认真回答:“就半刻,我把外面的人赶走了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赫连紫风犹豫了一下,眷恋的将她拥在怀里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祈求的望着她低低道:“一定要回来。” “嗯。” 魏卿卿看着他挣扎的眼神,甚至不敢当着他的面去擦脖子上的血,只等赫连紫风转过身,才抽出帕子捂着脖子转身出了门。 但即便出来,魏卿卿也没走到明处,而是隔着花厅的帘子站在暗处,冷冷盯着外面看似焦急的容锐章:“相爷这么晚了来臣女这儿,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你没事。” 容锐章看着她还活生生的,不自觉松了口气,却又生气起来:“那我方才唤你几次你为何不答?” 魏卿卿看着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自大的他,嘴角勾起丝讽刺:“相爷要臣女如何应答?臣女待字闺中,如今夜半三更,相爷忽然跑来喊臣女,臣女是不要这名声了还是不要这命了?” 容锐章皱眉,他不喜欢魏卿卿如此跟他针锋相对! “卿卿,丞相爷是忽然发现了你的凤纹镯子,所以才登门的。” 魏青山不想容锐章在此胡搅蛮缠了,上前直接岔开了话题:“这镯子如今既然找到了,明日你便随我一道去国公府赔罪去。” “相爷寻来的镯子是假的。” 魏卿卿看都不必看就知道,早在秋灵偷走凤纹镯子前,魏卿卿就令兰芷去悄悄寻人仿制了一只。否则这般要命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拿来做诱饵? 跟在外面的秋灵闻言,眼睫闪了下,愕然朝房间里看去,却见魏卿卿正目光森森的盯着她,当即便知自己这一切动作,竟早就在魏卿卿眼里了,不由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真镯子女儿好好收着呢,不过今儿夜深了,女儿要歇着了,明儿再呈给父亲看吧。” 魏卿卿说罢,直接就回了房间,因为她脖子上血越流越多,她怕再耽搁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只是她刚进房间,容锐章便瞥见了房间里那道高大的紫色人影。 赫连紫风! 容锐章愣了下,魏卿卿不肯出来,竟然是跟赫连紫风在房间里幽会! 可那赫连紫风似乎故意让容锐章看到的一般,魏卿卿刚进去,他便长臂一揽,拥着魏卿卿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混账!” 容锐章有种被戴绿帽子的羞辱感,提步再要往前去,魏浔却拦了过来:“相爷,镯子既然没事,那您便不适合再往里走。好歹,里面也是您未来的婶婶。” 「婶婶」二字,似根刺般扎在容锐章的心口。 “既是婶婶,我如何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一起……” “相爷今儿莫不是跟陈家一般。来逼死我魏家人的?”魏浔严肃的打断他的话。 容锐章看了看魏浔,知道他必是没看到方才的赫连紫风,而且这一家子现在格外信任宠冠魏卿卿,这就是魏卿卿有恃无恐的原因吗? 容锐章不甘心的朝魏卿卿的门看了眼,但已经没有借口再往里去了,踌躇半晌,也只得告辞离开。 今日,他本想借着镯子的事,让魏卿卿来求他的,只要她肯求他,他必会替她解决了陈家这桩麻烦事,但是没想到…… “贱人!” 回到丞相府,容锐章依旧不甘心。 “相爷,您怎么了?” 文姨娘来伺候时,看他又一脸不悦,心下暗暗计较着,必是又去那六品小姐那儿受气了,便心思一转,轻声道:“妾身听闻国公府邀了魏家的小姐去参加过几日的赏花宴,相爷,不若咱们也请这位小姐登门赏花吧。” “赏花?” 容锐章不经意看了眼文姨娘,这才看到她精心梳起来的头发上簪满了华丽非常的簪子,其中一支更是价值不菲的嵌红宝石簪子,这是魏卿卿嫁妆里的东西,她怎么戴在了头上?母亲怎么也会允许她戴在头上? 难道……母亲是无暇管这些东西了么。 想到这儿,容锐章眼底瞬间沉了几分,难不成。她还在惦记着将魏卿卿从相府除名不成? “赏花之事,你若是能邀来她最好。” 容锐章说完,起身就叫了小厮龚常出去了。 文姨娘有些看不明白了,几步追到门边都没敢朝容锐章那冷漠的背影喊出声来,还是小蝶提醒,她才咬了咬唇。 “相爷当真是被狐狸精迷去了魂魄。”小蝶也愤愤道,否则今儿自己打扮这么好看,相爷居然连个眼角都没有。 文姨娘斜睨了眼小蝶:“既如此,我倒要请那魏小姐登门来看看,是个多么倾国倾城的人物。对了,大姑姐今儿安生了一天,你想法子让琉璃把大姑姐和母亲的账单捅到相爷跟前去,她们一个月吃穿用度就是几千两,相府哪里还有银子?” 小蝶忍不住打量了文姨娘一眼,光她这一身就不止上千两了,她倒好意思管起大小姐和老夫人了? 不过想归想,小蝶还是去找琉璃了。没多久,就又给文姨娘捧回了一沓的房契来:“琉璃姨娘说,她伤着身子骨了,管着这些家务已是吃力,还请姨娘您多费心。” -- 第79页 文姨娘望着这厚厚一沓的房契,喝着燕窝的手都停了停,却佯装不在意般抬抬手:“拿匣子小心收着吧。” “是。” 小蝶看她明明眼底写满了贪婪却故作矜贵的样子,暗自撇嘴,这才下去收拾东西了。 只等东西收拾完准备去厨房打打牙祭,就见厨房的婆子们正摆了酒菜在私下里说话,说的还是徐家那事儿。 “大小姐可没这份聪明。那日她听能到关于徐家那些话就奇怪的很。” “是啊,咱们府上最聪明的可就只有一个文姨娘了,前阵子她可还跟大小姐打了一架呢。” 众人连忙附和。 小蝶撇嘴,聪明?文姨娘也就是仗着相爷宠爱罢了,若是相爷宠爱自己,自己保准比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强。 这样想着,小蝶便不满的咳了两声走了进去。 众人瞧见是她,连忙起身行礼,还殷勤的讨好起来,方才的话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只夸着小蝶聪明貌美,以后配了小厮太亏了云云。 一听要配小厮,小蝶就不乐意了:“谁告诉你们姨娘会将我配了小厮去?” “这……”为首的婆子迟疑的朝朝众人看了看,这才低低道:“姑娘还不知道呢?这私底下都传开了,门房赵妈妈早求了文姨娘,让她将您一到年纪,就许给她那个马房管事的儿子呢。” “赵妈妈?呸,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 小蝶当即气了个倒仰,再想起今儿相爷看也不曾看自己一眼,还不是因为文姨娘让她站的远远的,根本不叫她在相爷身边伺候么! 喝了几杯酒,小蝶现在只觉得气血上涌,又想起几个妈妈们方才议论的事,直接就低低跟她们说起,徐家的事儿,其实是文姨娘暗中捣鬼的了。 夜深,送走小蝶后,妈妈们也散了,唯独方才领头的那个趁着说去茅房的功夫,绕到了无人的角门处。 “大爷,都照您说的办妥了。”婆子殷勤的道。 “很好。”郭庆扔了块银子给她:“下次这等好事,我自然还找你,这样你的家人也都能活的安稳。” 婆子攥着银子,哪里敢有二心,她一想起昨夜回家时看到一家子都被人绑起来拿刀伺候着,她就心肝胆颤。 郭庆见这里的事情办妥,又想了想陈三娘那儿的事,这才悠闲回魏府了。 等他要来跟魏卿卿回话时,便察觉到了房间里赫连紫风的气息。 “魏小妮子?” 郭庆贴在窗边阴影处朝房间里喊。 魏卿卿看了眼窗上的影子,上前拉开了窗户,郭庆也一眼看到了她身后已经躺在她床上陷入了昏睡的人。 “这是……” “这就是我要你多防备的赫连紫风。”魏卿卿说完,郭庆还直直看着她:“没了?” 魏卿卿哑然,还能有什么。 “他的人必在魏府外,你回来时可见到了?”魏卿卿问。赫连紫风身边那个小厮对他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如今赫连紫风忽然入魔闯进来,小厮必然知道,却没有阻拦…… 魏卿卿不禁有些心烦,曾经的帮手,如今倒成了掣肘她的势力。 郭庆跳进来,兰生兰芷已经在屋内了。 魏卿卿看了眼还刺在赫连紫风雪白脖子上的银针,跟郭庆道:“把他送出去吧。” “也好,否则这么多人进进出出。你府上那位葛老必要发现了。”郭庆说罢,上前便背着赫连紫风,飞快跃出了房间。 只等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兰芷才白着脸定定望着魏卿卿,道:“小姐,奴婢二人保护不力,请小姐责罚!” “责罚什么?”魏卿卿到铜镜前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口,狰狞极了:“去找些药来吧,这伤明儿你们只说是虫子咬得便是。藏是藏不住了。” “可是那赫连……” “一个怪人而已,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了。”赫连紫风每次入魔没控制住,至少要休息半个月。 但他以前每次都控制的很好,怎么这一次会这样,是出了什么事么? 魏卿卿想不到,以前她对赫连紫风的了解就不算太深,这个人太神秘,把自己的一切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也根本不让她知道。 兰芷还要再说,却被兰生拦下了。 “这件事,小姐可要告诉二爷?”兰生问。 想起容彻,魏卿卿直接拒绝了。 兰生会意,不再多问,只打了清水来开始替她清洗伤口了。 郭庆后半夜回来后,才与她说了丞相府和陈三娘的事:“那陈三娘的确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我只让个婆子去骗她说能买到一种名叫相思水,喝了的男人就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她真就去了。 不但去了,还为了试验那水灵不灵,逼自己的丫环书眉将水送给徘徊在陈家附近的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穷秀才喝,结果那穷秀才早就盯上了陈三娘,编了几句话,就把陈三娘骗到了被窝里。” 魏卿卿倒是不惊讶,陈家早放出话来要低嫁了陈三娘,她会被人盯上也是迟早的事,只没想到她会这么把自己搭进去,都不必自己再下狠手。 “书眉这个丫环倒是忠心,既如此,那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逃出来,求来魏府。”魏卿卿涂好伤口,淡淡道。 “你还真是半点退路也不给陈家留。”郭庆冷笑。那书眉要是真的求到了魏家那,那陈三娘这破事儿谁也别想瞒住了。 -- 第80页 陈家还想以此拿捏魏家?不被朝中那些个谏臣们拿折子参死都是好的了。 “对待仇人何必妇人之仁?”魏卿卿问郭庆。 郭庆握剑的手一紧,朝魏卿卿哼了声就出去了。 魏卿卿想了想接下来的事,吩咐兰生:“看住秋灵,明日她一旦有动作。便抓起来送到大哥跟前去,等她哭喊着来求我了,再来回禀。” 凤纹镯子的事魏卿卿本打算留到以后用的,现在看来计划也不得不提前了。 夜色微沉,却谁也没发现在魏府安静之后,一道消息悄悄从魏府送了出去。 容彻在收到来信时,那双永远淡定的眼眸冷得可以杀人。 “看来陈家是真的急了,竟敢出此下策。还有那赫连紫风……” “这里剩下的事,你留下来处置。”容彻打断阿鲲的话。 阿鲲整个人都傻住了,这次江南的行动,二爷可是计划了半年,凶险不说,若是出半点差错,被上面的人发觉,那国公府便要面临大麻烦! “二爷,此事……” “我的人全部留给你。”容彻说完,外面阿鹏已经牵来了他的马。 “爷真要现在回去吗,您已经暴露行踪。此时走,无疑给人当了活靶子。奴才相信魏小姐暂时不会有事的,只要告诉国公夫人便是,而且府里还有大爷在,魏小姐自己也聪明……” “她是聪明。”容彻冷冷扫了眼阿鲲,可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否则她那次就不会死在那场大火里:“但她也需要我。” 阿鲲望着面色凛凛而去的容彻,仿佛他又成为了那单枪匹马杀入三十万水匪里的煞神的大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前二爷被迫交出军权时,也从不见他有半丝慌乱,刀口舔血的人,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几次却都为了个女子乱了方寸。 “二爷回京了?” 马蹄声远,一道女声才从身后传了来,旋即便是小男孩不舍的哭声:“爹爹,我要爹爹呜呜呜……” 阿鲲连忙回身朝女人行了礼:“二爷有急事,夫人,这里不安全,您先回去歇着吧。” “是为了那位魏小姐的事吗?”女子又问。 阿鲲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芙蓉如面杏眼如雾,美的叫人惊叹,只可惜…… 女子察觉阿鲲眼底的可惜,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跟棠儿不会在二爷将要大婚的时候回去京城的。二爷若能幸福,我也很高兴。” “多谢夫人成全。”阿鲲心底松了口气,只看着她温柔哄着那七八岁的孩子慢慢走远了,才回头吩咐阿鹏:“务必看紧了她们。” “你在担心什么,夫人这么多年都没给二爷惹过麻烦,现在知道二爷要大婚了,也从未多说过一个字。我看呐,夫人是知道分寸的。”阿鹏道。 阿鲲越是听阿鹏这么说,心里又复杂了些,这么些年,二爷也是这样看待她的,如若真如阿鹏所说,她对二爷半点非分之想也没有,就好了。 第五十五章 秘密 陈家…… 陈三娘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糊里糊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陈夫人却早已哭晕了过去。 书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家小姐衣衫不整的被人拖拽出来,再看那脏的发硬的被子和床上那个猥琐的穷秀才,心疼的直掉眼泪。 她一点儿也不怪小姐几次想要出卖她,她自小跟着小姐长大,就是死也不怨小姐。 “哎,真是可怜,书眉,你还不想想法子,表小姐只怕真要嫁到这样的人家来了。”一侧有人低声提醒。 “可是,谁还能救小姐?”书眉看着清醒过来,开始哭闹不止的陈三娘,一阵迷茫,却听陈三娘喊起来:“我不嫁给这个穷秀才,我要嫁给魏公子,魏公子会娶我的,会……” 不等陈三娘说完,陈家来的管事嬷嬷直接叫人拿了破布堵住了她的嘴,叫人将她和那穷秀才一起带走了。 书眉明白过来,现在能救小姐的,只有魏公子了,只要魏公子答应迎娶,小姐就不必跟个穷酸秀才过一辈! 想到这里,书眉也顾不上陈三娘,扭头就朝魏府奔了去。 魏浔一早起来,听闻书眉来了的时候,眉头便拧在了一起。 “大公子,这会儿这个书眉寻来,怕不是好事。”大明在一侧替他整理好衣衫。并提醒道。 “嗯。” 魏浔看了眼大明,吩咐:“但由着她在门口闹也不行。”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榆钱巷离魏府最近的除了国公府,就是祝家。祝大学士应当还未去早朝吧?”魏浔问。 大明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魏浔,见他面色肃然,又忙低下头来:“是,小的明白了,咱们此时走角门出去,刚好能避开书眉见到祝大学士,书眉知道您出现必然会跟过来,这样有什么事。也有祝大学士这个人证了。” 魏浔应了声,拿着昨夜写好的一篇文章,直接就出去了。 大明却是缓了一会儿,才敢跟了上去。以前他真当大公子一心只读圣贤书,现在看来,大公子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他不轻易出手罢了。 那么,他今儿特意避开方子蛟去会见京城那些个文人士子,也有别的用意么?还是得早些告诉小姐的好。 魏卿卿早知书眉来了,接到大明的消息,同样有些意外。看来,大哥并不需要她来保护。 -- 第81页 “这个书眉倒是忠心。” 兰生在一侧道,语气颇有几分惋惜。 魏卿卿未置可否,只等书眉在祝大学士面前结结巴巴抖落出了陈三娘昨夜被个穷酸秀才骗了身子之后,才些微松了口气。 陈家这次,算是自掘坟墓了。 很快,朝廷参陈家的折子便如雪花般飞入朝堂,就连宫里那位娘娘听闻也遭皇上贬斥,陈家老太爷引咎辞职。陈家这场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不过也因为在京城中关系如此盘根错杂的陈家,都吃了这么大个亏,京城中的各方势力顿时安分下来,知道其中有容彻手笔的人家,一时间都对国公府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和忌惮,甚至就连魏青山,在大理寺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如此几日,容锐章总算明白,一开始在国公府容彻那场生辰宴上,容彻为何会眼睁睁看着陈安追去魏家做贼了。 容彻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拉陈家下水! “如此深的心机,四殿下,此人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必除之!” 被圈禁的四皇子府内,容锐章一身黑衣斗篷,低低跟满面愁容的四皇子道。 四皇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容锐章,皱着眉没出声。 容锐章暗自不悦的咬了咬牙,这个四皇子,要说胆量也有几分,就是太平庸了,否则当初也不会傻乎乎落到太子的圈套里,年纪轻轻就被皇上给圈禁了。 虽然这圈禁并不算严格,皇上对于他出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朝中还有几个人拿他当将来的储君人选? “殿下,要除容彻,那魏家的魏卿卿是关键,微臣想过了,若能让魏卿卿成为微臣的人,说不定……” “容相啊。”四皇子终于打断他的话,沉沉道:“这几日,我实在无心想这些。” “可是殿下……” “父皇大寿在即,我若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做贺礼,父皇势必不会高兴,这样他放出我就遥遥无期了。”四皇子最近一直在发愁此事。 容锐章想了想,皇上的大寿还有三个月,不过前世四皇子的确是隔了两三年才被放出来。 若是如今能早些放出来,他是不是可以早做布局,这样就算生出容彻这个异数,他也不怕了!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给您准备……” “其实,我已经寻到了一件好物。”四皇子说完,又见一个黑瘦留山羊胡子的男人进来了。 容锐章一见是他,眼底杀气瞬间涌了出来,前世便是此人,怂恿着四皇子,剿灭了所有太子余党,包括丞相府! 不行,他一定不能再让此人得四皇子的宠! 想到这里,容锐章即刻道:“不知殿下寻着什么好物,如今太子已经盯上了殿下,殿下若是贸然派人出去,只怕被太子捷足先登,倒不如微臣去替殿下买回来。” 山羊胡子立即恭敬的笑着朝容锐章行礼道:“此物价值不菲,相爷当真要替四殿下解决这个难题吗?”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容锐章冷冷瞥了眼山羊胡子,只朝四皇子道:“微臣既已决定追随殿下,那微臣之物便是殿下之物,殿下若要用,只管开口便是。” 丞相府有钱,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闻言。四皇子脸色顿时松快起来,也不计较容锐章家里那些龌龊事了,只看了眼山羊胡子,山羊胡子这才笑道:“殿下看中的,正是一座高达两米的纯天然羊脂玉佛,其雕工精湛,宝相庄严,更是从卧佛山中养了数十年才养出来的,价值十万两!” “十万两而已。” 容锐章看着山羊胡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此人太过抠唆,以丞相府的家财,便是十尊这样的玉佛也不是问题,如今府上虽没有什么现银,但那十几处盈利的铺子,还有府中大量珍贵的金银珠宝,随便抵当几样也够了。 四皇子对于容锐章的大方十分满意,起身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表示感激,那眼神,分明是拿容锐章当自己人了。 容锐章从四皇子府出来,心底都对自己这个决定满意不已,却刚上马车,就见龚常犹犹豫豫的,不由睨他:“有话直接说,怎么了?” “回禀相爷,是老夫人她……” “母亲。”容锐章当即想起那日他察觉不对劲去寻母亲时,母亲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不禁头疼:“她怎么了?” “她今儿一早入宫去见太后娘娘了,奴才听府里人的话,那意思,像是要请太后出面。除了已故夫人的名。” 龚常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了容锐章身上的杀气,犹豫了一下,府里发生的另一件事他就更不敢吱声了。 但容锐章却发现了他的吞吞吐吐:“还有什么,继续说!” 龚常背上直冒冷汗,看都不敢看容锐章一眼,低低道:“是文姨娘,府里前阵子传出流言蜚语来,说大小姐传扬的徐家的事,其实是文姨娘在背后捣鬼。 今儿文姨娘领着小小姐出府去看胭脂,谁知遇上了徐家嫡出的大小姐,当场就被那大小姐一通羞辱打骂,小小姐直接吓出了病来,大小姐也以为是文姨娘算计了她,文姨娘刚回府,大小姐便大打出手,将文姨娘母女都赶出了相府。” 容锐章听着,只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 怎么会乱成这样?不可能的,文姨娘只是个高雅的女子,她知书达理,日日与书香为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是魏卿卿,一定是她在暗中捣鬼! -- 第82页 “去魏府!” 容锐章咬牙,他要去问问魏卿卿,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想让自己喜欢他,就是私下里与男人幽会,还要折腾他的侍妾和家人么! 但等容锐章气势汹汹跑到魏府门口来时,却只瞧见了刚好随着国公夫人的嬷嬷一道出门的魏卿卿。 魏卿卿今儿换了条十分适合她的梨花白绣青色花纹的长裙,乌黑的头发全部盘了上去。 点缀着两支玉白嵌珍珠的珠花,耳朵上缀着莲子大小的圆白珍珠,更显得她清雅如兰,半点不见金银俗气。 容锐章那喷薄到胸口的怒气,忽然就熄了一些。 难道曾经他那样嫌恶魏卿卿,是因为她不会打扮吗? 也不是,魏卿卿的穿着打扮,总是最优雅得体的,虽然金银点缀,却不见俗气,但那时候她毁容了,所以总是低着头,而自己因为有了文姨娘,再懒得多看她一眼。 魏卿卿刚要下台阶,便注意到了容锐章的眼神,也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 魏卿卿目光微凉,跟曹嬷嬷说了声,就来给容锐章行了礼。 “魏卿卿,你可知道丞相府今日发生了什么?” 容锐章问她。 魏卿卿只觉得好笑,丞相府发生了什么她自然知道。但容锐章是何立场来问这话? “臣女不知,相府出事了么,既如此,相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臣女还要去国公府请安,就不耽搁相爷了。”说罢,直接随曹嬷嬷走了。 “你就真要这般气我?”容锐章看她眼角流泻出来的冷漠,气急。 气? 魏卿卿回头看着他满是愤怒的模样,真真笑了起来,这个自大的男人,居然还没看清,她对他的那份爱,早已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了! “相爷许是误会了什么。”魏卿卿极其冷淡的与他对视着,早已没有半分怨,只有单纯的恨! “误会?”容锐章轻哼,瞥了眼曹嬷嬷,故意道:“我不信一个人的心那么容易改变,你是我的……” 「妻子」二字尚未说完,就见魏卿卿坦然道:“臣女是相爷未来的婶婶,关爱侄儿之心自然不会变。” 容锐章拳头紧握,但不论他此刻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魏卿卿都半点不为所动,转身就跟着曹嬷嬷走了。 容锐章还要再往前追,便见曹嬷嬷回头郑重看了他一眼,提醒:“方才国公府的管事去底下铺子巡视时,偶然听到有人在谈论相府大小姐跟将军府二公子之事,夫人觉得是巧合,已经打发人去相府回话了,相爷既得空,何不回去看看?” 容锐章回头盯着龚常,龚常吓得赶忙跪了下来。声音都在发抖:“奴才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事儿老夫人早就知道了,所以……” 容锐章真是恨不得打死底下这些个没用的废物,也顾不上魏卿卿,直接上了马车就往丞相府去了。 曹嬷嬷这次啊看向魏卿卿,见她神色自若,心底暗暗点了点头,以后要成为国公府的少夫人,就得有这份气度。 不过魏卿卿的确不知道国公夫人忽然招她来府里做什么。 穿过一条条长廊,直到魏卿卿觉得头都低着发酸的时候。才被曹嬷嬷领到了一个寂静的小院子里。 “魏小姐请在此稍等。”说着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魏卿卿皱眉,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想不想爷?” 听到这道清朗声音的一瞬,魏卿卿莫名觉得有几分安心,回头,就看到了一袭白衣胜雪抱胸斜倚在廊柱下的容彻。 多日不见,他好似清瘦了,眼底的红血丝还未散,但阳光就那么恰好的隔着稀疏树影落在他身上,长身玉立,优雅又显得散漫。笑意从那双狭长的眼底泄出,让这风景都逊色几分。 “二爷回来这么早。”魏卿卿看他。 “嫌我早了么?”容彻朝她招手:“到爷身边来。” “臣女今儿是来见国公夫人的。”魏卿卿自然知道是他拖了国公夫人骗自己来的,但就是不想顺了他的意。 容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丫头几日不见,长得越发好看了,这令他这个多年不曾碰过荤腥的人可如何是好。 容彻幽幽一叹,几步便到了魏卿卿跟前,揽住她的腰一跃上了屋顶,但还未站稳,腰间便一阵疼。 他低头看着掐着他的皮肉死死拧的魏卿卿,脸色发苦:“卿卿,我疼。” “我以为二爷皮厚,不会觉得疼。” 魏卿卿算是看明白了,容彻不会轻易杀她,最起码,在利用完她之前不会。 容彻叹气,这还真是她的性子,半分不肯吃亏的。 “别把你的手拧酸了。”容彻看着拥在怀里小小一只的魏卿卿,哭笑不得的说完,这才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带着她一跃上了附近的一棵茂密的大树。 大树虽高,魏卿卿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得紧紧搂着他的腰以防掉下去。 魏卿卿抬头,便看到了容彻眼底的促狭,他是故意的! 魏卿卿咬牙,却还未说话,就见容彻眼神忽然冷了几分。 魏卿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脸色依旧温和但眼底却写满了苦涩的容海,和他身边一位衣着华贵却满眼写着冷漠的美貌妇人。 妇人姿容高贵,下巴始终微微往上扬着,容海几次看着她与她说话,她都不曾给过一个眼角,仿佛十分厌烦容海一般。 -- 第83页 魏卿卿想到前不久才见到的六皇子秦凉野,这位妇人与他容貌也有三四分的相似,既如此,她便是一直在塞北的那位长公主了吧。 正想着,容海和长公主已经走到了容彻所在的这棵树下。 “公主,你当真要这么做吗?若是如此,无疑是将六皇子推入了刀山火海之中。” “他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承担起这一切。”长公主语气依旧淡漠。 甚至隐隐有几分恨意:“母后的死,他也该去查了,当年若不是你……” 长公主没继续往下说,但容海面上已经满是愧疚。 “罢了,你签了这和离书,就算是了了当年的事。”长公主情绪收敛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写着对容海的漠然。 “公主既然执意如此,我自会签下。不过公主可否等几日,彻儿就要娶妻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而耽搁了他。”容海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 长公主脸色更冷了几分,倒是没再拒绝:“我也还要去见父皇,不过我不会住到国公府来。” 容海苦笑:“公主突然回京,不住这里还能去哪里?就算公主急着见那人,也该再等等……” “你放肆!” 长公主一声呵斥,全然看不见容海眼底的心痛,只冷哼了声,便甩袖走了,留下容海一人站在树下良久,才听他道:“彻儿。还不下来?” 魏卿卿尴尬了一下,敢情容海一早知道他们躲在树上。 容彻带着魏卿卿一跃下来,容海瞧着魏卿卿红着小脸一副愧疚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来:“魏小姐也在,今儿可还要去买脂粉?” “不用了。” 魏卿卿见他还特意打趣自己,讪讪笑了笑,不过他不介意自己被戴绿帽子的事儿被她这个外人知道吗? 还是……他真的心死了? “大哥,长公主之事,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隐忍,你何不告诉她那个男人……” “不必了。不爱就是不爱,彻儿,我守了她几十年,困了她几十年,够了。” 容海笑容又变得苦涩起来,只提醒他:“魏小姐是个好的,你莫负了她,有些事,及早与她说罢,别落得与我一般。” 事? 魏卿卿眼皮跳了跳,她不打算知道,也不打算跟容彻交心。就算他要纳三妻四妾,也没关系。 等容海一个人落寞的走开后,魏卿卿便即刻离开了容彻的怀里,平静看着他:“二爷放心,臣女并非善妒之人,也知从一而终的道理,只要魏家无碍,臣女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比如让赫连紫风咬了你的脖子?”容彻问她。 魏卿卿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抬头看着容彻,本以为会从他眼底看到愤怒或不屑,但他眼底却什么也没有,空的让人害怕。 魏卿卿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听他问:“你知道赫连紫风,到底是何身份么?” 第五十六章 二爷何时娶我 魏卿卿就是不知赫连紫风是何身份,才会觉得此人危险。 但容彻似乎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只是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道:“下次离这个男人远一些,他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不然,我就只能不顾一切,先杀了他再说了,明白吗?” 幽幽的语气,带着几许威胁。 魏卿卿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是真的,但他说赫连紫风危险,他又何尝不危险? 看似坦诚,却永远藏身迷雾里,让人捉摸不透。 “二爷,将军府的三小姐来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传话。 听到是魏素素,魏卿卿眼神黯然了几分,容彻只是大手一挥:“不见。” “但是三小姐说,有要紧的事要求二爷帮忙……” “爷很忙。”容彻牵起魏卿卿的手,冷冷睨着回话的小厮:“下次三小姐的事,再不必回我,等我的院里有女主人后,一切只问女主人便是。” 小厮忙朝魏卿卿行了礼,才赶紧退了下去。 魏卿卿知道容彻是知道大火跟魏素素相关了,但这场大火似乎并不单纯,容锐章口口声声他不知情,而魏素素跟章老夫人却参与了其中,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隐秘。她都要查清楚。 容彻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略用力握紧了些:“让你爹爹去圣上面前露个脸怎么样?” 魏卿卿回过神来,看向他:“二爷要扶爹爹上位?但爹爹性子耿直,并非圆滑之人,只怕处理不好朝中关系。”说白了,把他推出去,就是让他去做靶子的。 “有我在。”容彻浅笑:“况且朝中圆滑的人够多了,皇上会欣赏这个耿直之人。”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魏卿卿语气略低。 “有。”容彻回答。 但他这么干脆利落,反而让魏卿卿犹豫了起来。容彻这么做。 的确把爹爹架在了烈火之上,但不这么做,魏府也是腹背受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知道爹爹必然也想更往上一步。 魏卿卿下意识的去攥拳头,却发现容彻一直握着她没撒手。 他的手心暖和极了,不似她的,冰冰凉凉,怎么也暖不热。 “那就麻烦二爷了。”魏卿卿回答,前程未卜,但总比连还击之力都没有的好,爹爹一定也会这样想。 魏卿卿不记得怎么从容彻这儿离开的了,一路出来,心里都在盘算此事的利弊,直到面前被一道人墙挡住。 -- 第84页 秦凉野也没想到会在国公府遇到魏卿卿,不过他在这儿站了许久,见她只是蹙眉想着什么,还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来:“小妮子,你莫不是傻了?”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 魏卿卿腹诽几句,后退两步朝他行了礼便要走,秦凉野却一抬手将她拦住了:“本殿下说叫你走了么?” “臣女以为殿下在塞北恣意惯了,不拘这些小礼的。”魏卿卿看他。 秦凉野一听,这瘦的跟个金丝雀似的小妮子竟敢讽刺自己,越发来了兴致:“本殿下今儿还就拘这小礼了,怎么着?给本殿下跪下磕头,不然本殿下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把你贬为奴婢,让你刷三年的马去。” 魏卿卿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犹如看小孩子一般,毕竟前世她可就比他大了。 魏卿卿淡淡看着他:“臣女刚刚瞧见长公主往前院去了,殿下若是来见长公主的,别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女耽搁了才好。” 秦凉野见她提起长公主,脸上的戏谑之色淡了几分,到底是收回了手臂:“京城的小姑娘都似你这样的伶牙俐齿么,讨人嫌。女子还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讨人喜欢。” “臣女乡下来的,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既殿下嫌弃,那臣女日后避着殿下走,再不敢惹殿下嫌弃。”说罢,魏卿卿便直接从他胳膊底下钻过,快步走了。 “你!” 秦凉野看她看真能顺杆子爬,气恼的回头要抓住她,却刚转身,就听有人道:“不知殿下来了,长公主已在花厅等候,殿下这边请。” 秦凉野皱眉,回头看着来人是容彻院里的,撇撇嘴:“他倒是一点没变,这府里各处都是他的眼线,难怪皇姐不愿意住在这里。” “殿下请。”小厮不为所动,看得秦凉野一阵暴躁一路骂容彻骂到花厅,才肃了肃脸色,紧张的往里去了。 这厢,容彻听回禀说魏卿卿已经平安回魏府了,才拨了拨手边的药碗:“下次别煮这么苦的药了,不然我没病死,倒被苦死了。” “二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独独怕这苦药?” 一旁一个带着帽子一身蓝色布衣模样的中年男人收起自己的药箱,指着自己开出的二十副药交代一旁的小厮:“一天两幅,一口都不能少盯着他喝下去,知道吗?” 小厮心底发苦,这药也就您能逼着二爷喝,他们哪里敢呐? 白大夫似乎看出小厮的为难,斜睨着容彻,道:“他若少了一口,你就将他不要命跑死三匹马从江南赶回来,结果伤了筋脉的事去告诉那位魏小姐,你看他喝不喝。” 容彻咳了两身。朝白大夫摆摆手:“你赶紧走。” “没事我也不爱来,二爷要再不爱惜这身子,不如给我试药算了,像二爷这样的筋骨,最好试药。”白大夫说完,这才高冷的背着自己的药箱走了。 “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是个单身汉。”容彻念叨,白大夫出门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 行,就你不是单身汉,就你有本事,看看这魏小姐能在国公府这龙潭虎穴里活多久! 魏卿卿觉得鼻子发痒,吸了吸,就见魏虎兴冲冲的跑了来,扬着手里一张红纸,乐不可支:“小妹,我拿到武举人初试的单子了,三日后就要去参加武举人的比试了!” 三日…… 魏卿卿嘴角勾起,够丞相府跟魏琼威好好掰扯了,出了这等丑事,不管魏琼威娶不娶容金宁,这武举人考试的资格肯定得丢了。 “那我们今晚买些好酒好菜庆祝。”魏卿卿笑着说完,就要吩咐人出去买酒菜,秋灵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规规矩矩道:“小姐,不若让奴婢去吧,奴婢跟好些个酒楼的掌柜都熟悉,奴婢去,也省得叫人坑了咱们。” 魏卿卿望着面对自己有几分畏缩的秋灵。看了眼一侧的兰生。 兰生会意,拿了二两银子给她。 秋灵连忙行礼攥着银子退下了,魏卿卿也找了个借口打发了魏虎,兰芷才从秋灵房间的方向走了来,道:“她房里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这一次,她怕是想跑了。” “按我朝律例,下人不得主人放行私自偷跑,是何罪?”魏卿卿问。 “死罪。”兰芷浅浅一笑:“奴婢这就带人去拿她。” “别耽搁了今晚的酒菜。”魏卿卿说完,就回房换衣裳去了。 只是没想到,今儿这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刚换了衣裳出来,就看到了蹲在门口抱着剑看夕阳的郭庆。 夕阳把郭庆的影子拉得老长,眼神肃穆的像是刚参加完葬礼,隐隐的,似乎还泛着些许泪光。 “过两日桂花开了,倒好酿了桂花酒,郭大侠想喝,可要赶早来。”魏卿卿走到他身侧,负手望着他笑道。 郭庆回过神来,佯装拨弄头发,快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白了她一眼:“别想着几坛酒就能让我对你毕恭毕敬的,黄毛丫头一个,早些把我的仇人告诉我,等我报完仇安安心心跟你五年岂不更好?” 魏卿卿挑挑眉,没应话。 郭庆也知道她这嘴不会那么容易撬开。只道:“今儿丞相府发生了件大事,你肯定很高兴。” “丞相一家子死绝了?”魏卿卿问。 郭庆一个趔趄,扭头看着颇为正经的魏卿卿,撇撇嘴,这样狠毒的小丫头还真是世间难寻,不过,对他的胃口。 -- 第85页 “那章老夫人入宫去见太后,不知说了什么,但灰头土脸的出了宫,而且就在刚刚,连她的一品诰命封号都给收走了。”郭庆道。 “那多半,又是说要将原丞相夫人除名之事了。”魏卿卿想起章老夫人,眼神凉凉的,自己在丞相府这么多年,她是不肯承认,还是根本完全不知道,她那一品的诰封,并非全是她的好儿子给她求来。而是自己拿了太后本要给自己的诰封换来的呢? “郭大侠这几日在京城闷不闷,想不想出门走走?” 魏卿卿眼神一闪,笑眯眯问郭庆。 郭庆一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打起什么「好主意」了:“说吧。” “离京城百里之地,有一个牛家村,村子里有一户姓章的人家,是在村子里教书的,那姓章的男人前两年应该已经死了,留下个眼半瞎的媳妇和一个大龄待嫁的女儿。”魏卿卿微笑。 “章?莫非是那章老夫人的亲眷?” “同姓而已,不过……”魏卿卿低语吩咐了几句,郭庆听罢,便是他这样走南闯北的江洋大盗,也忍不住对魏卿卿翘起大拇指:“狠还是你狠,得亏你是个内宅妇人,你要是去江湖上走一遭,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郭大侠夸奖了。”魏卿卿半点以为忤,自然的当做是夸奖应下,负手踱着步子愉快的去前院吃晚饭了。 饭桌上,大家恭贺着魏虎能去参加武举人比试了,魏青山也不断的感激着葛老,唯独魏浔静默的坐在一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魏卿卿担心他喝醉了,提醒了他一句,魏浔果真放下了酒杯,低着头语气轻轻的问魏卿卿:“小妹,你是不是一早就看穿了京城的这些人和事?” 魏卿卿心底咯噔一下:“大哥为何这样说?” “二弟是因为你,才能拜葛老这样的人物为师,才能这么早踏上武举人的路子。” “是二哥自己得了师父喜欢……” “今儿一早我见到祝大学士了。”魏浔苦笑着看向魏卿卿:“他问了我下半年秋试的事。还问我要不要去祝家替他打理书库,他得空也可以指点我一二。小妹,祝家跟我们唯一的关系,就只有你和祝小姐。” 魏卿卿看他如此,没有再掩饰。 魏浔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才轻轻叹了口气:“还有方子蛟,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接近我不怀好意。” 魏卿卿有些惊讶:“大哥竟知道?” “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何必对我鞍前马后?他是冲着国公府的容二爷来的。” 魏浔忍不住又拿起酒杯,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笑看着魏卿卿:“小妹,大哥不笨,你放心,这些事大哥心里都有分寸的,大哥只是在想……要是曾经的小妹,她肯定什么都不明白。只会躲在我身后哭,让我保护她。” 魏卿卿目光滞了滞,魏浔仰着头咽下眼底的湿润,只看着傻乐的二弟和难得高兴到满脸通红的父亲,跟魏卿卿道:“小妹,大哥会保护好你们的。” 魏卿卿不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曾经的魏小姐说的,或许,是魏小姐吧…… 她看着开始跟魏虎一起喝酒的魏浔,寻了个借口便退了出来。 月亮拨开乌云出来了,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屋檐上,像是渡上了一层银霜,漂亮极了。 “喝点酒?” 刚低头数着一块块青石板回到小院,魏卿卿就听到了容彻的声音。 魏卿卿侧目,看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兀自饮酒的容彻,发髻松松挽着,银灰色的衣襟也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像是刚沐浴出来的一般,尤其是他轮廓分明的下巴顺着修长脖颈上那凸起的喉结,甘醇的酒一咽下去,喉结便要动一下,朦胧夜色下,这老男人竟分外诱人。 “二爷还有几日娶我回去?”魏卿卿停下脚步,笑问他。 容彻握着酒杯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抬眸看她,分明才从热闹的家宴上过来,却孤寂的像是暗夜里的一个影子。 “卿卿想几日?” “十日吧,够了吗?”魏卿卿问。 容彻放下酒盏,微笑:“够了。” “那好,我等二爷的花轿来。”魏卿卿说罢,就转身回房去了,容彻没有追上去,只静坐片刻,吩咐身边小厮:“立即去办。” “是。”小厮说罢,又担心的看了看容彻:“那二爷今晚就守在这儿吗?那赫连紫风的人虽在外面,但不一定就能闯进来。您内伤未愈,还是……” 容彻凉凉扫了他一眼,小厮赶忙闭上嘴扭头去办事了。 容彻只细细想着魏卿卿的事,片刻,便有人来,将魏浔晚上跟魏卿卿说的话完全复述了一遍。 “爷,这魏家大公子似乎很聪明,也有野心。”来人又将这段时间魏浔暗自结交各方士子的事说了:“而且他答应了祝大学士的邀请,如此看来,此人并非跟魏青山一样是个宁折不弯的,反而有几分圆滑和手段。” “他有野心也好,既如此,安排闫先生跟他见面吧。”容彻吩咐完,便察觉到了院子周围异常的气息,目光微凛,身上强大的气息也散发了出来。 院墙外,一身黑衣人的人看着那只端坐院中便令人胆寒男人,犹豫了一下。带着人撤退了。 回到不见光的房间里,黑衣人才取下面纱,看着攀西坐在冰制寒床上调息的赫连紫风,回了话:“看来她对容彻动心了。” -- 第86页 听到「动心」二字,赫连紫风才缓缓睁开眼睛:“既如此,那就杀了他。” “容彻并非寻常人,要杀他恐怕不容易。不过现在京城中要对他下手的人不少,譬如而今那位重权在握的丞相爷,容锐章!” 黑衣人话才刚刚说完,便觉一阵掌风袭来,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人便拍飞在了墙壁上,吐出一口血跌在,好久才缓过这口气来。 赫连紫风身边的小厮冷冷看了黑衣人一眼,警告:“容锐章也是要杀之人。主子再无人可用,也不会用他。” “是。” “国公府,长公主。”赫连紫风声音低哑的说完,喉头已经泛起腥甜。 小厮看出他此刻的勉强,上次若不是要替魏卿卿处理那样的事,主子也不会来不及服药结果伤了根本,以至于必须在此休养半月。 今日他本想让人将魏卿卿带来,却没想到容彻居然早有察觉,守在了魏府。 “接下来的事就让奴才去办吧,那位国公府的长公主,的确是枚好棋。”小厮说罢,就打发了所有人出去,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只等到了外面,小厮才冷冷盯着方才的黑衣人:“下次再敢惹主子不悦,杀无赦!” “是。” 黑衣人连忙跪下,对于这个充当赫连紫风喉舌的小厮南平,周围的人表现的更为害怕,因为此人,才是真正的狠毒。 “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容彻有一个大哥容海,而长公主另有心爱的男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南平负手冷冷问。 黑衣人瞬间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办!”能让一个女人奋不顾身的去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她最在意的东西! 第五十七章 女儿节 辗转反侧,魏卿卿直到后半夜才睡熟。 等第二天刚醒,兰芷便来回话,说秋灵昨儿果真是要逃走,并且现在已经被抓住直接送到魏浔那儿去了。 提起魏浔,魏卿卿心底闷了闷,外面便响起了魏虎的大嗓门。 “小妹!你起了没,咱们出去玩!” 魏卿卿:“……” 好歹,还有个二哥不是? 魏卿卿换了身鹅黄色绣如意纹的稍纱长裙,不觉已经五月过半,天气也慢慢闷热了起来,只早晚还有些凉,魏卿卿便又穿了件粉白色的比甲,头发挽了个单螺髻,额前留了些许碎发,点缀两三朵珠花便出来了。 出来时,魏虎正打拳打得虎虎生风,魏卿卿瞧他,还格外换上了之前新买的衣裳,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却格外的亮眼,不由弯了眼睛:“二哥要去哪儿玩?” “今天是女儿节你忘了。” 魏虎笑她:“以前一到今天,你就嚷着要出门看花灯买鲜花的。” 魏卿卿眨眨眼,脑海里果真浮现出以前魏小姐跟魏虎一起出门过女儿节的事,不过自从魏夫人去世后,魏小姐就没再出去过,至于自己。 自嫁入丞相府,更是没过过这个节日,倒是每到今日,都会替魏素素办一场小宴,替她准备称心的礼物。 魏卿卿心中暗了暗,瞧着今儿阳光正好,她也正好去趟小酒馆,看看杨账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再让小白去探探魏将军府的情况。便欣然戴上纬纱帽跟他一道出门了。 京城的女儿节,比之前的小县城办得更加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兜卖鲜花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多了不少戴着纬纱帽跟着父母出来挑花的少女们。 魏虎一路也看得眼花缭乱,不住的问魏卿卿想要什么。 魏卿卿也不客气,要了好几支红色的海棠,等逛累了,二人便去临湖边的茶棚要了两碗茶准备坐下来歇歇,谁知刚坐下来,一条鞭子直接就砸在了魏卿卿的桌上,一道尖利的骂声也传了来。 “眼睛瞎了,没看到本郡主要坐这儿吗!” “郡主,这位好似是魏家的小姐。”一侧魏素素温婉的提醒道。 池扬郡主声音更高了几分:“什么魏家小姐,全京城我认识的魏小姐就只有你一个,素素,你就是性子太软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欺负你了。” “什么叫阿猫阿狗。我妹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难不成皇上还下了令,这京城里就只许一家姓魏,别家都不许了吗?”魏虎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魏卿卿想拉都没拉住。 “自然不是,魏公子别误会,池扬郡主只是心疼我而已,并无其他意思。”魏素素立即赔了礼。 魏虎瞧着忽然跟自己道歉的魏素素,一时间倒手足无措了,尤其魏素素温温柔柔的,生得又漂亮,又没有大小姐的架子…… 一侧的池扬郡主却不干了,重新捡起鞭子朝魏虎头上打来,刚好被魏虎一把拽住了那鞭子。 “你放肆,还不给本郡主松开!”池扬气得去抽鞭子。 魏虎气性也上来了,就不撒手:“亏你还是郡主,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我们好端端坐在这儿,又没招惹你,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又打又骂的,就算你是郡主,我也不信你爹娘跟你一样不讲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池扬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还是头一次被个身份低微的人如此训斥,气得脸都红了:“你真是狗胆包天,你松不松手!” “不松!” “二哥。”魏卿卿要起身来劝,魏素素却一步挡到了她跟前:“魏小姐,今儿是我不对,还请你不要计较才好。” -- 第87页 魏卿卿看着满目歉意的她,目光微凉:“我不敢跟将军府的小姐计较,还请小姐让开,以免……” 魏卿卿话未说完,魏素素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魏小姐不计较最好,素素就怕惹了你不高兴,你若不高兴,彻哥哥肯定也不高兴了。 魏卿卿已经不习惯她再触碰自己,下意识便要去抽开自己的手,魏素素却忽然像是被推了一把般,直往后跌了好几步才勉强被她的丫环碧雪扶住。 魏卿卿当即会意过来,而下一秒碧雪红着眼睛委屈的质问已经传来:“魏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如此道歉了,你何必还要推她。你虽即将嫁入国公府,可现在还没嫁呢,如此势力小人,是不是也太卑鄙无耻了些!” “果真是蛇鼠一窝,你们兄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扬郡主一听,更是怒气上涌,直接一脚朝魏虎踹了过去。 魏虎也是气得不行,他家小妹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这池扬郡主胡搅蛮缠,她才不是好东西! 想罢,见池扬郡主一脚踢来,魏虎干脆猛地拽过她的鞭子往旁边一闪。 池扬郡主一脚踢空,整个人直接无力的往后倒去,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顺带掀翻了一桌的茶水泼在她脸上,好不狼狈。 魏虎见状,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她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碰都没碰你。” “你……” 池扬郡主年纪还不大,面对魏虎如此的不怜香惜玉,如此的嘲笑,眼睛一红,当即便委屈的哭了起来。 魏素素赶忙过来将她扶起安慰:“郡主,都是素素的错,你打骂素素吧。” “关你何事。”池扬抽着鼻子站起身来,恨恨的盯着魏虎和一侧珉唇不出声的魏卿卿,跺了跺脚:“你们这两个贱民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呜呜呜……” 说着,便哭着跑了。 魏素素自然也要追上去,魏卿卿望着她的背影,轻轻问她:“为了个男人,魏小姐如此唱念做打,不觉的难堪吗?” 魏素素背影微微一僵,她敢把自己比作戏子么? 魏素素嘴角勾起丝轻蔑,为了彻哥哥,就是做个戏子又何妨?人她也敢杀。 魏素素没回头,径直跟着池扬郡主走了。 魏虎还撇嘴:“真是娇惯坏了。” “二哥你可知今儿得罪的是什么人?” 魏卿卿略有些叹息的看着魏虎,这个二哥,脑子是当真不开窍。 “郡主呗,不过郡主又怎么样,今儿可全是她的错。”魏虎不以为意。 魏卿卿心底轻叹。吩咐小白:“回去给葛老说说今儿的事,尤其重点说说这位池扬郡主。” 皇上可就一位胞弟,封了汝阳王,而汝阳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儿啊。 魏卿卿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拉着魏虎去了四季酿,寻杨账房问了问买铺子的事,得知还算顺利,便要回府去,却刚出门,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闪入了一侧的巷子里。 魏卿卿心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二哥,我好像落了支簪子在酒馆里,你帮我去找找好不好?”魏卿卿问魏虎。 魏虎一口应下:“那你在这儿等我,可别走远了。”说罢,就飞快往里去了,魏卿卿这才朝兰芷使了个眼色。 兰芷会意,立即悄声往那巷子里去了,确定没有危险,才招呼了魏卿卿过去,但二人入了巷子没多久,就看到了那巷子里头抱在了一起的男女。 魏卿卿看着长公主脸上挂泪满是小女儿模样的趴在那中年男人的怀里,心也沉了下来,难怪容海的笑永远是浮在表面,带着苦涩的。 “小姐。” “走吧。”魏卿卿知道容海对长公主心有所属是心知肚明的。便不想再多看了,这世间痴心男女,总不好论对错的。 但魏卿卿刚转身,就听到那男人情意绵绵的跟长公主道:“我已经约了那容海今晚见面,我会跟他明明白白说清楚,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不会让他看不起你。” 魏卿卿皱眉,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见容海?容海那般温雅聪慧之人,屑于见这个男人么? 而且这男人说一直在等长公主,魏卿卿却不见得,这中年男人她手里也有资料,此人并非什么痴情种子。 相反,周遭女人成群美人不断,既如此,他为何要这样骗一个容颜淡去年华也逝去的长公主? 长公主虽是皇家出身,但尚了驸马,可以说是断送了前程。如同容海一般。 而且他若真爱长公主,怎么如今才要去见容海? 魏卿卿想了想,又在巷子里多逗留了片刻,只等长公主依依不舍的离开,才见那男人掸了掸衣襟,颇为不屑的哼了声,才昂首阔步的走了。 “小姐,这件事奴婢看,咱们处置不了。” “嗯,你立即去国公府,告诉二爷。”魏卿卿也不打算自己处置,毕竟这是容海的家务事,她也没有立场处置。 她只是……有些可怜长公主而已,自以为深爱的男人,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回到四季酿,魏虎已经急地满头大汗,瞧见她来才舒了口气:“小妹,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歹人给抓走了!” “方才前边儿有卖花的,我去瞧了瞧。”魏卿卿歉意的解释,魏虎见她不是出了事,才安了心,又大大咧咧跟她说起到时候要参加武举人初试的人来。 -- 第88页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见忽然有人跌跌撞撞从附近的巷子里闯了出来,圆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和冷意。 魏卿卿一看见他的脸,眉梢就高高挑起了。而后便看见了混在人群中丞相府的人。 容锐章这是连他也要除掉么?他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兰芷,去跟着那人。”魏卿卿低低吩咐了兰芷几句,若是这个人也能回到她手里,倒是一桩好事。 “小妹,你叫兰芷去做什么?”魏虎见兰芷离开,有些不解。 魏卿卿只笑称要兰芷去买些糕点,就拉着魏虎回家了,刚到榆钱巷,就看到了停在国公府门口的丞相府马车。 而容锐章的小厮龚常正在马车边鬼鬼祟祟的,瞧见魏卿卿和魏虎二人回来,立即就收回目光往国公府去了。 “那人怎么奇奇怪怪的。”魏虎一双大眼睛瞪得铜铃大,生怕容锐章从哪里窜出来了一般。 “不妨事,二哥先回去见葛老吧。”魏卿卿收起心底的寒意,催促着魏虎,今儿池扬郡主的事儿,魏虎还得去葛老那儿领教训,至于容锐章。他此时去国公府,莫非是为了章老夫人被褫夺诰封一事? 想到这里,魏卿卿心情又好了几分,捻着今儿买的花跳着青石板愉快的回院子去了,却是人还没进院子,就被个飞来的东西砸了一下。 魏卿卿脚步一顿,抬头就看到了院墙上趴着的脑袋。 “看什么看丑八怪,还不帮本殿下把东西捡起来?”秦凉野一脸桀骜的睨着魏卿卿。 魏卿卿看了眼地上的一块石头,哑然,俯身捡起,道:“殿下稍等,臣女这就使人给您送出来。”说罢,没管秦凉野,径直回院里去了。 “哎,谁叫你让下人送,你给本殿下亲自送出来听到没有!”秦凉野朝她大喊。 魏卿卿只当没听到,回了院里,吩咐了婆子给秦凉野送了出去,气得秦凉野直跳脚:“京城的女子都是这样的?” “这位魏小姐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知道规矩。”一旁的小厮连忙哄道。 “难怪这般粗蛮。”秦凉野兴致缺缺的说着,就见长公主身边的仆妇过来了:“殿下,公主殿下在国公府等您。” 秦凉野脸上的纨绔之色顿时散了些,闷闷嗯了声,刚好要进国公府时,与一脸怒容出来的容锐章撞了个正着。 容锐章早知这位六皇子回来了,前世这位皇子在四皇子登基之前,就莫名暴毙在了塞北,听闻是染了某种极其凶险的恶疾,长公主也以父弟逝世不堪打击为由,落发为尼了。 所以再见六皇子,容锐章并未过多重视,只行了礼就准备离开,却忽然听秦凉野问:“相爷最近似乎很忙,大皇兄和四皇兄那儿,都忙不过来了么?” 容锐章要起来的身子微微一僵:“臣一直在为皇上处置朝中事物。六殿下是寻微臣有事吗?若是如此,微臣必当亲自到皇子府听候命令。” “不必了。”秦凉野望着他狐疑又警惕的样子,笑了笑:“我刚回京,能有什么事儿,最多是寻些雅趣地儿玩乐罢了,相爷若是知道这样的地方,使人传个信给我便是。” 说罢,便负手走了。 容锐章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才十七八岁,又一直养在塞北那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不知朝政只知玩乐也属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和长公主此番忽然回京。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长公主和离一事? “相爷在担心这位六皇子吗?”龚常在一侧轻声问道。 “太子殿下的人应该已经在盯着他了,要担心,此刻也轮不到我这个做臣的来担心。” 容锐章一想到秦凉野根本活不长,倒也不是特别忧心了,他现在最忧心的,还是丞相府的烂摊子,和答应要给四皇子的那十万两。 昨儿回了相府。他才知道,文姨娘居然私下里将四五个上等铺子都抵挡出去了,而且还被人给诓了,文姨娘自以为是抵挡,并非买卖。 可一查房契,才知那些人暗中搞鬼,把抵挡的契约换成了买卖。 这件事他刚要派人去细查,老夫人又被太后褫夺了诰封,而一转头,容金宁跟魏琼威的事又被陈家那陈三娘大嘴巴给说了出来。 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容锐章根本不信! “刘全福抓到了吗?” 上了马车,容锐章才沉声问龚常。 “正在安排人抓,这个刘全福太狡猾了,我们昨晚本来就要动手,没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叫他溜了,但他肯定出不了京城,瓮中捉鳖,也只是时间问题。”龚常答道。 “那就好,我要活人,相府这些事,想来只有他能处置得好。” 提起这刘全福,容锐章靠在马车里,也是满心的愤怒,但疑惑却也越来越深。 刘全福当初是怎么到自己身边来的? 他想了好久,似乎是魏卿卿刚嫁来不久,这人就自己求上门来说要跟着自己的,而且自刘全福来后,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没有一处不妥当。 既如此,他为何又在自己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要走?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此刻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么! 马车到了魏府门口停了停,龚常提醒了一句,容锐章才用力揉了揉眉心,吩咐:“把我准备的东西送进去,一定要亲自送到她手里!” -- 第89页 龚常看了眼手里的锦盒,手指颤了颤,连忙应下,转身亲自把东西送到魏府里面去了。 容锐章则隔着帘子深深望着魏府门口的匾额,手心微紧,魏卿卿,你这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兰生领着龚常来时,魏卿卿刚接到郭庆的消息,说他已经顺利找到了牛家村的章家人,听到兰生来回话,还未想到,容锐章会丧心病狂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五十八章 十万银 兰生刚拿到锦盒,便嗅到了里面新鲜的血腥味。 龚常垂首立着,道:“相爷说,这物什魏小姐看过之后就会明白,若是魏小姐后悔了,明日绥国公府的宴会,请在西边那处七窍玲珑假山里等候便是。” 说完,龚常便退了出去。 “小姐,这东西,还是不看为好。”兰生皱眉。 “打开。” 魏卿卿知道,容锐章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自己传话,必然是拿了足矣威胁自己的东西。 兰生见魏卿卿面色决绝,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打开了这锦盒。 却锦盒刚打开,兰生便看到了里面那根还血淋淋的断指。 断指上清晰可见一道旧疤痕,鲜血还未干,可见是刚切下不久…… “小姐……” 兰生见魏卿卿脸色忽然煞白,愣了下,赶忙合上盒子上前扶住了她。 魏卿卿只觉得心上好似又被人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这道断指是从小照顾她长大如同亲祖母一般的江嬷嬷的,可江嬷嬷不是几年前就被她送到乡下庄子养老去了么,她根本没有参与京城的事物,容锐章为何连她也不肯放过! 兰生看着脸色一瞬间阴翳得可怕的魏卿卿,看她紧紧攥着的手,便知道这断指的主人对她该是十分要紧了。 “小姐,可要先把郭庆召回来?”郭庆武功高强,想要救个人应该不难。 但魏卿卿却清楚。容锐章既然已经对江嬷嬷下手,就不会给自己轻易找到她的机会。 而且,在明日宴会之前,容锐章应该都不会再对江嬷嬷下手了。 “今夜你使人送个消息,给丞相府的琉璃姨娘。”魏卿卿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江嬷嬷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她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刚去世那会儿,江嬷嬷会彻夜的守在她床边跟她温言细语的说话。 “不必召郭庆回来。让他务必办好我交代的事!” 魏卿卿眼神锐利的说罢,外面兰芷也传回了消息,她救下了差点被丞相府的人杀死的刘全福。 魏卿卿看了眼外面将晚的天色,二话没说,直接换了男装,带着兰芷悄然出府了。 容彻听到消息的时候,神色也跟着黯了几分,她还是不肯依靠自己。 “这位魏小姐行事,过于心机狠辣,二爷当真觉得她是良配么?” 一侧一个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一身利落的老妇人站在一侧冷冷道。 容彻没有答她,只吩咐:“今夜的事就劳烦您了。” 老妇人见他一副固执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的,只哼了声:“二爷交代的事老奴自然会办妥,不过棠儿母子,您也别忘了,您答应过要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们,如若娶了个蛇蝎心肠的夫人回来容不下她们母子,二爷也该想想如何跟死去的人交代。” “七婆!” 之前一身青衣的中年大夫急忙制止了她的话。七婆到底也闭上了嘴,只盯了眼大夫:“韩先子,你也别光想着治二爷的身体,二爷的心你也跟着治治,喜欢个比他小了一半的丫头片子,还任她胡作非为,可别是龟迷了心窍。”说完,便朝容彻行了礼退出去了。 韩先子瞧了瞧容彻的脸色,见他一脸凝重,轻叹:“七婆这些年越发唠叨了,二爷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乐舞夫人和棠儿而已。” “嗯,我想也差不多,该跟卿卿说说她们母子了。”容彻半合上眼睛,有种妥协的意味,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担心,他想,最好还是等卿卿嫁进来后,再提她们母子吧。 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兰芷已经在等着了。 “小姐。” 兰芷看了看一身男装的魏卿卿,颇有几分少年稚气,虽然眉眼依旧带着女子的柔媚,但现在这样白净的小书生也不少见,倒不会叫人起疑。 “人在里面?” “在。”兰芷说了当时救下刘全福的情况:“这个人算是聪明,一路将追他的人引到了官府门口,但他疏忽了一点,那就是容锐章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在京城根本无处可逃。” 兰芷说到这里话就止住了,没再往下说,但魏卿卿清楚,她必是动了容彻的势力才救下刘全福的,否则容锐章的天罗地网,她一个会些拳脚的丫环怎么救得下这么个大活人? 走到里间,魏卿卿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是伤正奄奄一息坐在角落喘息的刘全福。 魏卿卿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刘全福了,当年她为了照顾容锐章的自尊心,刚嫁入相府不久,就安排了给自己打理嫁妆的最得力的掌事悄悄投奔了容锐章,这个人便是刘全福。 刘全福虽然不满容锐章,但办事处处尽心,后来为了打理江南的生意,便每隔一年才回来回禀一次,没想到如今再见,会是这般光景。 容锐章连他自己的臂膀,也不肯放过。 “刘掌柜。” -- 第90页 魏卿卿从一旁倒了茶,递给他。 刘全福细长的眼睛瞬间把魏卿卿打量了个遍,接过茶喝了,才笑:“原来是位娇滴滴的小姐。” 「掌柜的好眼力」魏卿卿浅笑,她挑出来的人,若是连自己男扮女装都看不出来,便枉费她一番心思了。 “小姐大费周折救下我,不会仅仅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吧。”刘全福不甚在意的模样,眼睛却紧紧盯着魏卿卿的脸。 “我要你来当我的大掌柜,如何?”魏卿卿笑:“就当是为了曾经的丞相夫人,她答应许给你的百亩良田还没兑现承诺呢。我或许可以给你,你跟我五年即可。” 提到曾经的主子,刘全福顿时敛了目光,笑:“小姐抬举了,刘某不过一个小卒,当不得小姐如此信任。况且丞相夫人已死,人死为大,小姐还是不要拿她作伐的好。” 魏卿卿见他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心底的寒冰也融化了。 “当初刘掌柜答应才十二三岁的丞相夫人,一辈子为她尽力效忠,这话不作数了吗?” 魏卿卿浅浅笑着:“你老娘的旧疾好些了吗,血燕窝要一直吃着,加上初冬第一茬梅花蕊酿的药酒服下最好。上次给你的梅花蕊酿已经快喝完了吧? 刘全福的脸略略僵了一下,抬头看着魏卿卿,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人,跟主子有什么关系?” “我叫魏卿卿,是魏家的小姐。”魏卿卿留下一锭银子在旁边:“若是你要回去,等今晚入夜后,我会安排你回去,等到今年冬天,你来寻我拿梅花蕊酿。如若你愿意留下,便在此等候,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说罢,魏卿卿便走了。 她知道她的掌柜的都是聪明人,但不管刘全福留下或是离开,她都高兴,最起码人情不是她所以为的那般凉薄。 刘全福犹如雷劈一般愣在原处良久。直到看见魏卿卿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了,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盏,皱起了眉头。 魏卿卿从刘全福这儿出来,就去了丞相府的后巷。 她来时,琉璃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魏卿卿远远看着她,比上次见面,又消瘦了一圈,眼窝也微微陷着,穿着条灰白色的长裙,魏卿卿看着她满脸的期盼和忐忑的模样,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姨娘,相爷回来了,要见您呢。”琉璃的丫环隔着角门提醒。 “知道了。”琉璃也急,但这是那位魏小姐第一次主动要求见自己,会不会……她是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主子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琉璃还是不愿意放弃。 夜风凉下来,天边的云霞也慢慢没入微黯的天际,琉璃焦急的四处张望着,直到瞧见巷子口的人影,才激动的提着裙子跑了来。 “小姐……” 琉璃看到魏卿卿,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魏卿卿望着如今已是容锐章宠妾的她,心思淡了几分,轻声问她:“最近丞相府还好吗?” “不好。”琉璃连忙擦了眼泪,却笑起来:“乱极了,尤其是昨儿相爷回来,忽然说要十万两银子,文姨娘被骗私下里卖了几处铺子。相爷方才使人来唤我,约莫是要打小姐嫁妆的主意了。” “奴婢清点过嫁妆,以前留下的几万现银早被老夫人和大小姐用完了,剩下的都是刻了将军府标记的金银玉器,所以那些吸血虫才没敢动,但也都被搬到各家箱笼里去了。” 琉璃愉快的说着丞相府的人是怎么挥霍魏卿卿嫁妆的,提起容锐章现在成日里为了银子发愁,更是喜上眉梢。 魏卿卿看她这般,问她:“你不喜欢相爷吗?” “当然不喜欢。”琉璃脱口而出,回过神来,脸上的喜色瞬间淡了去,羞愧的低着头紧攥着衣裙,才垂着眼帘道:“小姐莫不是恨了奴婢竟嫁给他这样一个小人?但奴婢不后悔,如若奴婢也不留在丞相府了,那小姐辛辛苦苦打理下来的一切,就都便宜这一家子白眼狼了。而且……奴婢也想查查那场大火。” 魏卿卿看着她死死咬着唇瓣一脸苍白的模样,问她:“大火那晚,你跟衔玉在何处?” 琉璃想起那场大火。眼底泪光闪烁:“奴婢被将军府的人叫出去了,说是将军有话要奴婢相传,又叫得急,奴婢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敢让其他人去听便自己去了。 至于衔玉,后来奴婢曾问过她,但她每次都只是三缄其口,却是暗中买着砒霜之类的东西,奴婢几次追问她都不肯说,后来就被挖了眼睛扔出了府。” 魏卿卿的眼底瞬间幽暗如海,这明显衔玉是知道了什么准备玉石俱焚了,但琉璃却说当初是父亲让人叫走了她,难不成那场大火不止有素素,还有父亲的参与么。 “姨娘,相爷寻您呢?” 相府角门处,琉璃的丫环越发焦急了。 “你先回去吧,容锐章若要十万两,你便告诉他,只要将那些金银玉器全部送到一家名叫银宝庄的地下当铺即可。 那家地下当铺专收刻有标记的珠宝,而且价钱公道,这么多年也没出过泄露之事,叫他尽管放心。” 魏卿卿望着琉璃,如若琉璃真无二心,那么这次,就是最好的试验。 琉璃皱眉:“如此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办便是。”魏卿卿说罢,角门那处的催促更加焦急了。 -- 第91页 琉璃望着魏卿卿,已然暗自确定了她的身份。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小姐放心,奴婢会办妥当。”说完,琉璃回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哽咽着跟魏卿卿道:“不管您是不是小姐,奴婢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别死了。” 魏卿卿目光略闪了下了,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踏入了黑夜里。 夜色涌动。容锐章坐在上首,看着抱着孩子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文姨娘,心底曾经的那份喜欢,隐约好似被戳破了。 文姨娘的脸还是那般好看,身段也丰腴玲珑,带着江南女子的文秀,尤其她会诗书懂琴棋,她虽是庶出却也是官家出身,不沾半点尘世的俗气。这样的女子给他当妾,他才不觉得辱没了自己。 可为何此刻看她,他竟如此的烦躁? “行了,回去好好歇着吧,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容锐章疲惫的摆摆手。 一旁章老夫人脸都黑了:“那她挥霍的那几个铺子便算了?还有府里几千两银子的用度……” “我说过去就过去了!” 容锐章颇为不耐烦的打断了章老夫人的话。 章老夫人素来唯我独尊,见一向孝顺的儿子居然当着众人的面驳斥自己,一双锐利的眼睛迅速盯上了文姨娘。 文姨娘吓得瑟缩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也顾不上曾经的得体优雅,慌慌张张就抱着孩子跑了。 容锐章看得心累,使劲揉了揉眉心,听人说琉璃来了,才黑沉着脸,等琉璃刚一进门就沉声质问:“你做什么去了!” “妾身肠胃忽然有些不适,所以……” 琉璃低头行着礼,容锐章看着她,是一肚子火想发也发不出。 四皇子那儿还急等着十万两,自己若是拿不出来,之前那番话,就显得滑稽可笑,甚至还要叫四皇子看轻了自己。 “你想想法子……”容锐章生硬的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凑出十万两银子来。” “十万?” 章老夫人眼睛都瞪大了,旋即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才重新收了神色,沉沉道:“章儿,府里不比以前,有个会捞银子的儿媳妇了,现在府里各个都是伸手要钱张嘴吃饭的,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母亲也只剩下些体己银子。 你大姐跟魏府公子的事闹开,怕也是瞒不住了,你还得想法子给她置备一份嫁妆,将她嫁去将军府才是。” 提起容金宁,容锐章简直一身暴躁,母亲这样斤斤计较的话,也令他浑身不适,黑着脸没吱声。只盯着琉璃。 琉璃一副为难的模样,才顿了顿,抬头看着容锐章:“妾身曾听小姐说过,有一个名叫「银宝庄」的地下当铺,肯收刻有标记的珠宝,奴婢看过小姐留下的嫁妆单子,就算折了一半的价格,当个十五万两不是问题。” 章老夫人一听,脸更黑了,魏卿卿陪嫁来的那些嫁妆,除去当初她送给各院的东西,剩下的也早被她收入自己的箱笼里了,甚至一部分还被她以自己的名义送给了京城里各个交好的夫人,若是要拿去当了,岂非自己要全数吐出来? “章儿……” “龚常,你去查查这银宝庄。”容锐章直接打断了章老夫人的话,又跟琉璃道:“明日一早,你就带着府里的管事。对着嫁妆单子将所有东西全部整理好,若是没问题,明晚便使人安排了马车,全数运出去!”不论如何,明天子时之前,他都要拿到那十万两了! 魏卿卿一整夜都睡得不安生,噩梦里,她看到亲生父亲和最疼爱的妹妹举起了火把,她曾痴心交付的夫君冷眼旁观,那烈火一寸寸吞噬皮肉,真的好疼啊。 疼到她的心里,将她所有的爱都烧成了灰烬。 容彻坐在她床边,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才轻抚着她的青丝小心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又做噩梦了么?是不是梦到了那场大火? 容彻还记得他下定决心,要回来抢了这个侄媳儿,将她永远锁在金阁做禁脔,却只看到大火烧尽后一地的灰尘时,那种心被挖空的感觉。 “二叔。” 就在天色将亮,容彻打算离开的时候,魏卿卿的嘤咛忽然传出,软软的,像是一把软乎乎的羽毛从容彻心上拂过。 容彻忍住心中悸动,回头看着果真迷蒙睁开眼睛,似含着水雾般娇娇望着他的魏卿卿,语气温柔至极:“我在。” “我想报仇。”魏卿卿声音微哑,容彻却从未如此坚定也从未如此决绝的要去做一件事,肯定的看着她,嘴角轻扬:“好,我帮你!” 魏卿卿的嘴角也掠起笑意,又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般合上了眼睛。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既然选择了不择手段,那么容彻,也可以是她复仇的手段之一。 第五十九章 堵上贞节牌坊 绥国公府的赏花宴,是京城贵妇人们争相要去的盛宴之一。 不仅仅是因为国公夫人的身份,更因为每年这场宴会,太后都会派下赏赐来,甚至偶尔还会让宫里的公主们也来热闹热闹,顺便遴选一下驸马。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做皇室的驸马,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是以一大清早,祝珠就特意带着不少的金银珠钗来了。 但她刚来,便看到了魏卿卿梳妆台上已经被打开的锦盒,和里面跟锦裙成套的钗环,华丽却不惹眼,做工更是一等一的好。 -- 第92页 “这缎子是宫里今年新赏的宝花罗织锦缎,听闻宫里一共才得了十二匹,分给各位娘娘公主后,也就两三匹赐给了几个王府,绥国公府倒是有一匹。” 祝珠惊叹着说完,一旁兰生笑着抖开了衣裳,衣裳的花纹用了些许银线来绣花纹,阳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仿佛那花朵都活了一般,淡青镶白的颜色,又越发显得清雅,可见这裁衣上,更是下了功夫。 祝珠直愣愣盯着这衣裳良久,才连忙催促着魏卿卿换上了。 魏卿卿倒是不多稀罕这衣裳,以前在相府,因为她容貌有毁,所以在衣着打扮上格外讲究,从不拘多少银子。是以这样的物件她也穿戴过不少。 但她这份淡定在祝珠眼里看来,却是荣辱不惊,更加令祝珠钦佩了。 等兰生一双巧手给魏卿卿又挽了个惊鸿髻,簪上嵌着珠玉的珠花和两三支流苏簪子,略略施了粉黛,祝珠更是看痴了一般:“卿卿,我平素只觉得你好看,但从未觉得你这般好看,真真跟天上的仙子似的。世人都说将军府的素素小姐是天仙下凡,照我看。你才是呢。” “祝小姐这般夸我,我也在大哥面前说不上几句话的。”魏卿卿朝她眨眨眼,祝珠的脸顿时红了个透。 不过魏卿卿的确很满意今日的妆容,今儿她就是要打眼,就是要叫有心人都盯着她。这样,她才能把容锐章拖到她的局里! 想罢,魏卿卿瞧了眼一侧粉红的胭脂,提起画笔,在眉间点出了一朵淡粉色的桃花。 又见祝珠在一旁震惊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选了大红的胭脂,在她眉间也点上了三瓣梅花,更好合了她今儿海棠红的长裙。 “祝小姐也是漂亮的跟画里人似的。”兰芷直笑。 祝珠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之前虽然漂亮但不显眼的五官,此刻立即鲜活了起来,的确比之前漂亮了不少,脸瞬时又红了。 两人一路走到魏府门口时,魏虎直接夸张的大叫了一声,魏浔转身。 眼底也掠过丝惊艳,而后才朝祝珠略略行了礼:“今日小妹便有劳祝小姐多照顾了。” “哪里,魏公子客气了。” 祝珠的脸红的像要滴出血似的,低垂下眉眼柔声说着。 魏卿卿看得出来,魏浔已经是有意在接近祝珠了。 她拉了拉祝珠的衣袖,浅笑:“时辰不早,我们过去吧。” “嗯,我的马车就在外头,虽只有几步路,但还是注意着些好。” 祝珠目光盈盈的又看了看俊朗儒雅的魏浔,才赶忙低着头跟魏卿卿一道出门了。 魏虎却还是没心没肺的跟魏浔道:“大哥,咱们两个大男人,就走路过去吧,反正咱们也不会赏花,就去前院寻个地儿吃顿饭得了。” 魏浔点头:“我们跟着马车过去便。” 魏浔声音不大,但走在前面的祝珠还是听见了,羞涩的抿着唇角上了马车,便紧绷着身子一丝不苟的坐着了。 魏卿卿上了马车,才问她:“祝小姐想过以后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啊?”祝珠愣了下,以为魏卿卿是在打趣她,不由瞪她:“卿卿何时也学坏了。” “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祝小姐,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魏卿卿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跟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之前她不是还盼望着祝珠嫁给魏浔么。可现在,魏卿卿对祝珠,总有几分怜惜。 祝珠没明白魏卿卿的话,魏卿卿只叫她回去细细想想,况且男婚女嫁,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想,她总不至于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马车很快停下。 这次国公府门口没有再遇到刁难的人,魏卿卿跟祝珠一路顺利的随着在迎候的曹嬷嬷去花厅给国公夫人请了安。 不过请安时,魏卿卿大致扫了眼堂上堂下那些熟悉的面孔,便也猜到国公夫人此番特意邀请自己来参加这场花会的目的了。 出了花厅,祝珠才低低跟她说起国公府的事:“国公府有两房,大房便是国公夫人这一支,二房也是老国公嫡出,不过如今的老夫人却是续弦,意思就是,国公夫人他们这一支虽是嫡出,也承了爵位,可国公爷的生母早逝了。 如今府里虽说是国公夫人当家,当活着的这位续弦老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我听我祖母说过,当年大房的爵位差一点,就变成二房的了。” 魏卿卿自然知道这些缘故,而且还曾怀疑过,大房两位爷膝下至今无所出,是不是这位续弦老夫人的缘故。 “之前这二房一直都在外头当官,好像是这几日才调回京城的,说是为了参加二爷的婚礼。 卿卿,你入府后,还是小心些才是,我听我娘说,二爷在之前已经娶过三位夫人了,却没一个能活长久的,虽然都是生病去世的,但谁知道是不是……” 容二爷克妻这几个字,祝珠没说出来。魏卿卿自然也猜到了,容彻克妻的传闻,在京城名声很响。 两人闲话说着,魏卿卿便被个丫环迎面撞了一下。 丫环连忙慌张的赔礼道歉,还道:“奴婢是赶着去玲珑山那儿送东西,还请二位小姐千万别怪罪奴婢。” “没事。”祝珠见魏卿卿没受伤,连忙打发了丫环,也省得叫国公府的人看见,编出魏卿卿还没嫁进来就开始欺负下人的话。 -- 第93页 但魏卿卿却明白这丫环的意思,是容锐章派人来催自己了。 魏卿卿看了眼前边,五月的湖面波光粼粼,不少小姐们正泛舟湖上,隔岸还有公子们正遥遥朝这儿看着,但目光主要还是聚集在湖畔那处荫凉的亭子里。 此时亭子中,魏素素正在对着一盆开得正好的三色堇描画,徐瑶看得全神贯注,唯独池扬郡主百无聊赖的甩着自己的帕子撑着脸四处张望。 瞧见徐瑶,祝珠脸色便差了几分。 “卿卿,我们别在这儿吧。” “好。”魏卿卿对上池扬郡主的目光,浅浅一笑,便随祝珠转身走了。 池扬郡主正愁无聊呢,瞧见魏卿卿那张漂亮小脸的瞬间,便拍桌而起了。 亭子里的人齐齐看向她:“郡主,怎么了?” “没事,我坐着腿酸,去活动活动筋骨。”池扬郡主说罢,便哼了一声,提步往前去了。 魏素素远远瞧见魏卿卿的背影,再看着气势汹汹的池扬,拦住了要跟上前去的小姐们。 微笑:“郡主想必是闲不住的,左右这儿都是女眷,由她自在的走走吧,我们跟去,反而搅了她的兴致。” “没错没错。”徐瑶立即附和; 魏素素看了她一眼,眼角余光暗了几分,将画好的画拿给诸位小姐评赏,才轻轻一叹:“我若是脱得开身就好了,池扬郡主性子急躁,若是没人跟着,我又不放心。” 徐瑶一听,立即自告奋勇:“要不我替三小姐跟上去吧。我远远跟着便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即刻叫人来回了你。” “这……”魏素素为难看着她:“怎么好叫瑶姐姐去做这样的事。” 徐瑶听她竟这般亲昵的喊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既讨好了魏素素,万一郡主出事,自己第一个冲上去也能叫郡主高看一眼,便忙道:“这算什么,素素,你放心,我办事肯定妥当,你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外头太阳大,别把你晒着了。” 说着,便连忙提着裙子悄悄跟着池扬去了。 魏素素怜悯的看着略施小计就上当的徐瑶,掩起眼底的不屑,才带着身边的丫环,熟门熟路的往容彻所在的地方去了。 这厢,魏卿卿走了一段。便支开了祝珠,独自一人往七窍玲珑山的方向去了。 池扬远远跟着,瞧见魏卿卿竟落单了,还鬼鬼祟祟去了个假山里,就更家高兴了,抓着自己的鞭子,吩咐身边的侍女:“你们都给我在这儿等着,不许过来!” “可是郡主……” “谁不听话,本郡主就把她直接卖了,听到没!” 池扬霸道惯了,才不管这些侍女们担心什么,眼看着魏卿卿进入了假山,便飞快的跟过去了。 侍女们无法,又怕别人知道自家郡主在国公府四处乱跑惹了闲话,也只得先在旁边林子下藏了起来。 魏卿卿刚进假山,就察觉到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容锐章还没来。 但应该快了吧。 魏卿卿脚步稍微停了一下,将手里的帕子挂在了假山洞内一角,便顺利的藏在了一侧。 她想,容锐章不会迟到太久的。 “人呢?” 外面。池扬郡主的声音已经传了来。 魏卿卿小心贴着假山壁洞站好,呼吸也放轻了。 洞口,池扬探着脖子朝洞内看了看,实在不见人影,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上次魏虎叫她出丑的事儿她可都记着呢,素素也说了,这魏卿卿看似单纯,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否则也不会刚入京从,就让容相跟容二爷两叔侄争风吃醋了。 池扬也这么觉得,今儿她非要给这狐狸精一个教训不可,最好叫那莽夫魏虎气得暴跳如雷才好! 想到这儿,池扬越发高兴了几分,没有戒备的就走了进去。 刚进入山洞,她便看到了魏卿卿留下的帕子,帕子淡淡的牙白色,绣着朵精致的兰花。 “哼,狐媚手段。”池扬哼了声,便抬起鞭子将帕子打落了下来,却不想这一打,竟掠出许多粉尘来,池扬躲避不及,呛得咳了好几声。 等咳完,她才觉得不对劲,四肢都没了力气,人也晃了晃,勉强扶住墙壁才没倒下去。 而这厢,容锐章得到魏卿卿入山洞的消息,也迅速跟了来。 他就知道,江婆婆是魏卿卿的软肋,有这根软肋在手,容锐章根本不担心魏卿卿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是你?” 容锐章刚进来,池扬便扭过了头来。 容锐章皱眉,朝洞内看了下,根本不见魏卿卿的影子,难道她不在乎江婆婆的生死了么? 想到这里,容锐章脸垮了些,既如此。明日他就真要把江婆婆的整只手送过去…… “啪!” 容锐章都未想完,池扬的鞭子便朝他抽了下来,直接抽在了脸上带出一条无法掩饰的血痕。 池扬郡主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刁蛮泼辣,比之容金宁那是有过之无不及,容锐章擦了下脸上的血迹,狠狠盯着面前这个眼神迷离的小郡主,咬牙:“郡主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么,若是如此,微臣不介意送郡主出去。” 抓不到魏卿卿,有一个送上门的小郡主。也不错! 容锐章脑子里思绪转的飞快,小郡主的父亲汝阳王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弟。 想到这里,容锐章眼底一沉,提步就朝池扬走去。 -- 第94页 但池扬却不喜欢容锐章,即便容锐章的外貌家世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 “你想干什么?给我滚开,你敢碰我试试……” 池扬开始乱挥鞭子,却被容锐章一把抓住了鞭子。 池扬想抽回来,容锐章干脆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手也直接钳住了她的腰,看着一脸不喜的她,冷哼:“郡主这是怎么了,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下官岂敢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你放开……”池扬摇摇头,感觉意识好似渐渐清晰起来,手脚的力气也在慢慢恢复。 她自幼习武,虽然功夫一般,但力气却很大,即便是比她大了几岁的容锐章,一时也差点被她挣脱。 容锐章见事已至此,怎么可能放手? 娶了池扬,丞相府一定能更上一层,他也不必如现在这般,被个国公府压上一头。 “郡主许是今儿宴会高兴,多喝了几杯。”容锐章的手探到她腰间摸住她的腰带,下一秒便要扯开,却是这一秒的时间,洞口一道轻呼已经传来。 “郡主,丞相?” 徐瑶本来是要看池扬郡主怎么让魏卿卿出丑的,却没想到,刚来,竟看到跟容锐章搂抱在一起的池扬。 她也是脑子僵了,急急忙忙又撇开眼去,道:“我……我这就走……” “别走……唔……” 池扬话未说完,就被容锐章捂住了嘴,而徐瑶已经脸红心跳的急急忙忙往回走了。 池扬第一次感到了害怕,瞪着眼睛使劲的要踢容锐章,容锐章却没给她机会,直接将她压着抵在了墙壁上,问她:“郡主怎么了?脸上滚烫的很,你是随着魏卿卿一路来这儿的吗?” 魏卿卿忽然消失。容锐章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不会跳进去,但池扬郡主这块肥肉,他也不想放过。 提到魏卿卿,池扬眼泪瞬间下来了,一定是魏卿卿故意害她! 她忙点点头,容锐章这才道:“我也是被魏卿卿骗来的,看来我们都上了她的当了。不过郡主,我看你面色不好,兴许是被下了药,所以方才才扣留住你,以免你我都被人白白利用了。” “真的吗?”容锐章略微松开手,池扬便急急问道。 容锐章点点头,又温柔的安抚道:“不过现在我们可以慢慢说说。” 说完,容锐章抽出自己的帕子给了池扬,示意她擦擦眼泪。 池扬看他已然后退了几分,这才将信将疑的接过了他的帕子,但帕子上的香气,跟她方才被呛住时闻到的香气一模一样。 池扬不是白痴,手顿时一僵。愕然望着容锐章:“这帕子上的味道,跟我方才闻到的一样?” “一样?” 容锐章垂在袖中的手瞬时紧握,没想到魏卿卿居然在这里还摆了他一道。 这帕子上根本没迷药,只是有他常用的熏香味道而已,他真正的迷药在此刻他手心里,这本来是要对付魏卿卿用的。 池扬见他迟疑,想都没想,扭头就跑出去了。 容锐章心道不好,同样提步要跟去,却听身后,他思念许久的魏卿卿的声音终于传了来。 “我与相爷做个交易如何?”魏卿卿定定看着气急败坏的容锐章问。 “你还敢跟我提交易?”容锐章要往魏卿卿的方向靠近,外面却传来龚常的声音:“相爷,郡主刚才一出去,就遇到了结伴往这儿来的诸位夫人们。” 容锐章脸黑得要滴出水来,回头冷笑看着魏卿卿:“我一直知道你恶毒,没想到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魏卿卿,你是恨我这么多年疏忽你了吗。 没错,我自娶了你进门后,就纳了不少妾氏,但你如何不反思你可曾尽到过妻子的本分,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哪一条你做到了,做好了?” 说罢,容锐章以为魏卿卿会愤怒,会羞愧,会认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冷落她的原因。 却万万没想到,魏卿卿看着他,只是薄凉的一笑。 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令容锐章觉得糟糕极了,不过现在他知道,不是继续跟魏卿卿纠缠的时候:“你若还想江婆婆活着,今晚自己到相府来,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兴许能让她少受些折磨……” 说着,容锐章便要离开,却听魏卿卿依旧冷冷淡淡的站在原处,问他:“方才我不是说了,要跟相爷做个交易么?” “你也配么……” “我不配。但我想,堵上章老夫人那座贞节牌坊,或许堪配!” 魏卿卿冷漠看着眼前这个自负的男人,既然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他都认定了自己就是曾经的结发妻子,那她也不必再遮掩,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第六十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容锐章脚步停滞了一下,回头看着魏卿卿,却是魏卿卿下的通牒。 “江婆婆一把年纪也该活够了,看在她伺候过我几年的份上,我愿意留她活命,但如果相爷不稀罕章老夫人那座牌坊,尽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魏卿卿说完,就往山洞内走去了。 容锐章怎么可能不在乎母亲那座牌坊? 因为那座牌坊,朝臣们每每提起死在大牢里父亲的罪过时,自己都能借此挡回去,若是没有,自己再朝堂上,岂不是如同没了盔甲的大统领? “魏卿卿,我要真杀了她呢?”容锐章在赌魏卿卿会不忍,但魏卿卿却是扔下一句:“相爷不是说我恶毒么?我一直都是这么恶毒的,一条老命,相爷觉得值得我牺牲我自己么?况且眼前,还有一段大好的姻缘在等着我呢。” -- 第95页 “魏卿卿,你当真这么想嫁给别的男人吗?” 容锐章不信,他的发妻,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自己再冷落她,她也从没有半句怨言,还心甘情愿替他养好后院的小妾,养好他的庶女,她怎么可能想嫁给别的男人! 魏卿卿回头看了看他,见他当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认真朝他点了点头,见他更气了,才弯起眼睛,愉快朝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去了。 而容锐章看着她负手踱着步子离开的模样,第一次,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东西,真的离他而去了。 “相爷,外面……” 龚常看着出神的他,忍不住提醒。 容锐章咬着牙。扭头便朝洞口去了。 刚出来,他便看到了正好奇往这儿看来的夫人们,至于池扬郡主,早不见踪影了。 容彻在听到容锐章被夫人们堵了个现行的时候,才停下了正在做琴的手。 侍女端了温水来,容彻净手后,一侧的小厮才敢再次上前提醒:“二爷,大统领府三小姐在外已经等候多时,您看是不是……” “这琴已经做好了,送去给卿卿,看她顺手不顺手。”容彻擦干手,仿佛没听到小厮的话一般,便提步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小厮看了看自家二爷这把已经断断续续打磨多年的焦尾琴,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样随便拿去给魏小姐?魏小姐看得出这琴的价值么? 想归想,小厮还是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将琴小心翼翼包了起来,拿出去了。 出来时。刚好撞见魏素素。 魏素素一眼认出小厮抱着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把琴的来历,心紧了几分:“彻哥哥的琴终于做好了吗?” “是。” 小厮恭恭敬敬的应了是。 魏素素见小厮的模样,也知道这把琴不是要送给自己的。是送给那魏卿卿的么? “我可以看看这琴么,当初见彻哥哥做了好久。”魏素素珉唇一笑,白皙的脸上浮起些许红晕,漂亮的就像是绒布上小心保护着的玉脂:“放心,我只是看看,不会弄坏的,不会耽搁你们送去给魏小姐。” 小厮见她这样说,又想起二爷平素对素素小姐格外宽容宠爱,到底是让人将琴抱到了魏素素跟前。 裹着琴的布打开,一股木头的香气便传了来。 琴尾刻上了一句诗,「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看似一句很很简单的刻文,魏素素的腿却瞬间有几分虚软,人也往后跌了几分,才勉强站稳。 她望着小厮,问:“当真是送给榆钱巷魏家三小姐的吗?” 小厮点头,一侧碧雪见魏素素脸色白了白,又瞬间笑起来,以为她怎么了,连忙担心问她:“小姐,您可要歇息会儿?” “没事。”魏素素看了看这琴,没有下手,只打发小厮送出去,这才寻了处无人的亭子坐下了。 “我还以为彻哥哥当真是爱上了这位魏小姐。没想到,她也只是阿姐的替代品而已。” 魏素素想着方才那句诗,眼角全是笑意。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二爷至今竟爷忘不了阿姐。 碧雪听不懂:“怎么奴婢看着,二爷对那魏小姐动心了?” “你知道方才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么?”魏素素问完,见碧雪摇头,才道:“那两句出自前朝一位诗人的《南苑逢美人》。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说的,便是他见到一位倾国倾城美人后,却发现这美人已有所属,他不能得到的惆怅之心。” 碧雪长长哦了一声,算是明白过来,不由也噗呲笑出声:“如此说来,这琴原本也不是要送给这位魏小姐,而是曾经的大小姐……” “嗯。” 魏素素半点不愿意听到「大小姐」这个名字,自己明明也是大统领府的嫡女,自己的母亲才是嫡母,可大统领府的嫡长女却不是她,所有的荣耀自然也没她的份。 这些便也罢了,可即便毁了她的容貌,她都嫁做人妇,还不甘心在自己的后宅,竟让彻哥哥为她神魂颠倒! “小姐,你看,是魏家的小姐。”碧雪忽然指着前边湖畔的位置道。 魏素素抬头。果真看到了刚从垂花门出来的魏卿卿,今儿的魏卿卿,身上穿着的是她都只得了一块做手帕的宝花罗织锦缎,发髻上的簪子她之前没有仔细看,如今再看,那细细碎碎的雕工和样式,不也是彻哥哥曾经花重金从别处买来的朱钗么? 没想到彻哥哥对这个替身,会这样好。 若是如此,她也愿意做这个替身,只要能陪伴在彻哥哥旁边,可彻哥哥怎么会放弃自己,看上仅仅与阿姐同名的女子呢? “一早交代你的事,你可还记得?”魏素素倒了杯茶,垂眸慢慢抿了口,问碧雪。 “奴婢记得清楚呢。”碧雪摩拳擦掌,远远盯着魏卿卿,一声冷哼:“奴婢最厌烦麻雀飞上枝头就自以为是凤凰的样子,乡下小户而已,如今竟一副大小姐的模样,她也配么!” “记得清楚,那就去办吧,别再出了岔子。”魏素素看着杯中茶水里映照出的自己的脸,芳华正茂,娇嫩的如同五月里的花一般,上京的贵公子们对她趋之若鹜,彻哥哥也曾夸过她,她不信她的容貌会比魏卿卿的差。 这厢。魏卿卿听到人群里已经流传开的关于方才假山里的话,很满意,提步便要去找祝珠,但走了没几步,一捧水便朝她泼洒了来。 -- 第96页 “魏家的丑八怪,你上哪儿去?” 戏谑的声音传来,魏卿卿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只扁舟前头一身赤色锦衣的秦凉野。 这个湖,正是公子小姐们隔岸相看的地方,先前在湖里划船的小姐们已经不见了,铺满莲叶的诺大湖里,此刻就只有一个秦凉野和给他撑船的小厮了。 小姐们一个个都在岸上或羞涩或大胆的打量着这位适婚年龄还尚未娶妃的皇子,见他骂魏卿卿丑八怪,一个个小姐们纷纷掩唇笑起来。 魏卿卿看着一副就要跟自己过不去模样的秦凉野,行了礼,回他:“丑八怪自然是要去丑八怪该待的地方,臣女就不在这儿脏了六皇子的眼睛了。”说着,魏卿卿扭头就走了。 “嘿,本殿下让你走了吗,你给我站住!” 秦凉野见她一点儿也不生气,自己却越发生气了,一个明明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丫头竟在他跟前装成熟稳重,他还偏要惹她生气不可! 说着,秦凉野就一步跳到了岸上,可他本以为直直往前走压根不会回头的魏卿卿,却忽然提着裙子扭头就朝他这儿猛跑过来。 秦凉野没有防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这一步直接就踏了个空,噗通一声栽到了湖里。 “丑八怪你好大的胆子!” 秦凉野连忙从水里跳到了划到他身边的小船上,看自己一身锦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难堪极了,愤愤朝魏卿卿瞪去,却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秦凉野目光窒住,却见魏卿卿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朝他行礼:“臣女方才听岔了,还以为殿下叫臣女回来呢,没想到竟吓着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什么叫吓着了?他秦凉野难道是个什么胆小如鼠之辈不成? 秦凉野眯起眼睛盯着她,要开口,就见容彻的小厮抱着琴过来了。 “殿下,您还是去长公主那儿换身衣服吧。”撑船的下人提醒,秦凉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没忘记今日自己来参加宴会的目的,昨晚容海使人传信给他的时候,他就打算过来的,若不是被太子无理取闹的耽搁。 不过这个丑八怪。很得容彻喜欢么…… 秦凉野朝魏卿卿看去,眉心粉色的桃花越发衬得她那双眼睛带着媚色,勾着人的心魄,偏她又是个极冷淡的性子。 想着方才自己落水时她眼底闪过的狡黠,若非那丝意外情绪,秦凉野都要觉得魏卿卿只是个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了,她捉弄自己时,这才像个活人了。 “走吧。” 秦凉野说完,上岸要走,却意外瞧见了鬼鬼祟祟朝这儿看来的碧雪。 “殿下……”一旁的人已经在催促,秦凉野顺着碧雪的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嘴角勾了勾,朝岸边那群目光灼灼的小姐们抛了个眼神,看她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才负手往前去了。 魏卿卿接到容彻的琴,看到琴上的话,眉梢微挑,没放在心上,说了句多谢,就让人将琴抱去魏府了。 小厮见她果然看不到这琴的好,心底幽叹,还是素素小姐好,素素小姐一眼就看出这琴了不得,反倒是这魏小姐,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只把珍珠当鱼眼珠子了。 魏卿卿敏锐察觉他的心思。有些无奈,面上不显,只浅笑道:“这琴虽是新琴,用的却是百年的老梧桐木,极为名贵,我府上的下人都是小地方来的,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好琴,还劳烦你与我府上的下人说一声,这琴要放在西厢房那处通风和阳光都恰好的房间。不可湿了晒了才是。” 小厮见她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只一眼就辨出这琴的好坏来,连忙躬身应是,不敢再有半点的怠慢。 魏卿卿这才笑了笑走了,而小厮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看着她的背影,跟身边的小丫环嘘声道:“看来日后这位少夫人,是马虎不得了。” “卿卿!” 走了一段,祝珠的声音就传了来。兰芷跟在她身边,不过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吗?”魏卿卿问。 “没……”祝珠下意识要遮掩,又低头攥着自己的帕子,眼泪便落了出来。 兰芷这才说了原委,原来魏卿卿走后,她便跟祝珠一起乖乖在无人的亭子里喝茶,谁知那徐昌竟寻了来,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若不是兰芷拦着,国公府的人反应也快很快赶了来,那徐昌还不知要做出些什么来。 也是这时,祝珠才遮遮掩掩说出了徐夫人一直想要自己嫁给徐昌的事情,虽然祝夫人还未松口,但徐夫人到底是祝家嫁出去的嫡出女儿,老夫人也心疼徐昌这个外孙,十分愿意祝珠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儿,去徐昌身边帮扶。 魏卿卿这也才反应过来,为何上次祝珠要替魏浔说话,徐昌的脸色会那样难看,他怕是早把祝珠看做未来媳妇,而不是表妹了。 “祝小姐了,儿女婚事……” “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祝珠失望说着,却听魏卿卿浅笑:“儿女婚事,并非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祝珠擦了擦眼泪,迷茫的看着魏卿卿:“难道还能自己做主不成?” 魏卿卿笑:“自己做主那就私相授受。” “那……” “只要婚事没定下,只要有足够优秀的人上门提亲,难不成父母还不知道好赖不成?” -- 第97页 魏卿卿笑,说白了,上京的官家们,儿女婚事第一要素不是儿女幸福,而是利益。 她见过太多了,把女儿嫁给半截身子埋入黄土或是自身不检的男人,或是娶一个品行恶劣的但家世显赫妻子的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件了。 祝珠心底生出丝希望,但不论如何想,如今的魏家,怎么也没法跟正二品大员的徐家比。 她脸色又暗淡下来,魏卿卿看她还没开窍,提及了下半年的秋试和紧接着明年上半年的春闱,榜下捉婿是权贵们嫁女最热衷的事,能如前三甲的,起步便是翰林院,便是三甲开外,有肯扶持的,仕途也会一片平坦。 况且祝珠的父亲当年便是头三甲,若是招个同样前三甲的女婿,岂非美谈? 魏卿卿一番话,说的祝珠又心动不已,绞着帕子重重点点头,她相信魏公子! 魏卿卿见她一副开了窍的样子,心底又是一声叹。虽然徐昌不是良配,但大哥他肯定也不是会为男女之情所困的人。 “魏小姐,祝小姐,你们在这儿呢,国公夫人让奴婢过来请二位去花园,赏花宴现在要开始了。” 一个身量高挑面色温和的丫环笑着走来朝二人行了礼。 魏卿卿看着她利落的样子,也知道必是国公夫人的贴身之人,真正的赏花宴,虽然依旧会将男女分开,但只是前后放置屏风而已,要是有国公夫人身边的人跟着,倒是放心不少。 魏卿卿点点头,便跟祝珠一起随着她往前去了。 去时,丫环还主动说起了这国公府的二房,并说起了今儿来府上的贵人们,包括丞相府的章老夫人。 除非撕破脸,否则国公夫人是不会漏请上京任何一家权贵的。 魏卿卿静静听着,直到手腕被人捉住。 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一脸假装微笑的章老夫人。 秦嬷嬷跟在一侧,上前很自然的把祝珠给挤开了,章老夫人这才用力钳着魏卿卿的手腕,僵硬笑道:“魏小姐,我有些走不稳了,你可能扶我老婆子一把?” “当然。” 魏卿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章老夫人却抓得极紧,拉着她就往另一条人少些的道上去了,祝珠几人想跟上,却被秦嬷嬷左右阻挡。眨眼间,章老夫人跟魏卿卿的背影便不见了。 暗处,碧雪瞧见章老夫人已经顺利将魏卿卿带走,这才冷笑着快速跟了去。 就算魏卿卿有国公夫人处处保护着又怎么样,这国公府,她跟小姐来的次数可比她多多了,这府里的下人对小姐也比对她更加敬重,要对付一个魏卿卿,太简单不过了! 不过就在碧雪离开不久,换好衣服的秦凉野也跟着容海一起出现了。 秦凉野身边的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凉野便跟容海道:“姐夫,我去那边走走。” “这里女眷众多。”容海提醒。 “姐夫放心,我可不是那些个登徒浪子。”秦凉野话未说完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容海也没有过多阻拦,这个弟弟他也算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他再清楚不过,看似轻浮放浪,却自有主意。 容海往前看了看,不见容彻,问身边的人:“二爷呢?” “二爷方才还在跟魏家大公子说话呢。”小厮也迷茫的挠挠头。 “那或许是有要事去办了。”容海朝秦凉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叮嘱小厮:“一会儿母亲问起,你只说二爷在前院与友人说话,六皇子也只说去了长公主处便是。” “那魏家小姐……” “自有英雄救美,你我不必插手。”容海浅笑着说完,就迎上了国公府二房怀疑看来的目光,自然的走了过去。 第六十一章 一条活路 碧雪确定章老夫人将魏卿卿带到了她想要带去的地方后,才嗤笑一声:“村姑就该有村姑的觉悟,跟我家小姐争,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碧雪姑娘在说什么活该?”微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碧雪回头,就看到了方才还跟在魏卿卿身边的那位国公夫人派来的丫环。 碧雪常来国公府,自然认得她是谁,连忙收敛了面上的不屑,讪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绿萝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绿萝微笑:“是国公夫人让我来请姑娘的,姑娘若是不介意,这便随我一道过去?” 碧雪惊讶的张了张嘴,绿萝方才还跟在魏卿卿身边呢,眼看着魏卿卿被章老夫人带走她不但一声不吭,反而一下子找到了藏身在此的自己,还要带自己去见国公夫人? 碧雪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做的这一切,怕早就落在了国公夫人眼里。 “小姐还等着我回去……”碧雪找了个借口想走,胳膊却被绿萝一把拉住。 绿萝看着温温柔柔的,手上力气却不小,任凭碧雪怎么挣扎,绿萝还是那副得体的模样,一把抓着她,就微笑着往国公夫人的方向去了。 而这厢,魏卿卿察觉自己被章老夫人带走绿萝的反应时。就知道,此趟不会有危险,干脆也放松下来,随着章老夫人走了。 “再往前走,就到国公府男子们起居的地方了,老夫人可是要去那儿?”魏卿卿边走边问。 “看来魏小姐对国公府已经十分了解了。” 章老夫人一想到今晚就要运出魏卿卿那成堆的嫁妆,就心疼万分,但曾经的魏卿卿已经死了,她现在满肚子的火气。只能撒在眼前这个魏卿卿身上。 -- 第98页 魏卿卿不以为意:“很快便要嫁进来了,多了解一些也是应当。” “魏小姐就这么确定你能顺利嫁进来么?” 章老夫人冷笑,强势的挺直背脊,尖削的下巴高高扬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算嫁进来,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容彻前面娶了三任妻子,你可见有一个活过一年的?魏小姐只怕有飞上枝头的运,却没享受荣华富贵的命。” 魏卿卿看她迫不及待的露出真面目,知道她的目的地必然就是这附近了。 难道又是安排了男人藏在这附近毁她清白? 魏卿卿想,现在不论是容锐章还是章老夫人应该都没有在国公府安排这样的手段了,那么这里藏着什么? 魏卿卿看了看倨傲的章老夫人,忽然想起她前阵子入宫。有诰命在身夫人,每个月的确可以入宫给太后请安,但太后也并非都见的,不过太后却十分喜欢她的一位同族侄女、如今的汝阳王妃,章老夫人以前就十分巴结这位汝阳王妃,上次入宫,说不定。正是汝阳王妃从中牵线。 今日宴会,池扬郡主既然来了,那么汝阳王妃应该也在才是,但方才赏花宴正式开始,也不见她出现。 想到这里,魏卿卿大致明白章老夫人要做什么了。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卿卿不敢奢望逆天改命之事,但求无愧于心便好。”魏卿卿语气依旧恭恭敬敬的,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 秦嬷嬷看了眼章老夫人黑了的脸,连忙笑着道:“魏小姐说的是,容二爷这般喜欢你,肯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魏卿卿瞧着惯会颠倒黑白的秦嬷嬷,一副诧异的模样:“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二爷与我清清白白,国公夫人也是个家教严苛的,否则怎么许我入门?” 秦嬷嬷被魏卿卿这一番直白的戳穿弄得张口结舌,笑容也淡了几分,含着讽刺道:“魏小姐说的是,倒是奴婢嘴快了,也可怜我家相爷,至今惦记着魏小姐茶不思饭不想,消瘦不少。” “相爷难道不是为了已经去世的丞相夫人难过吗?何来为我茶饭不思这话?”魏卿卿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望着秦嬷嬷道:“况且相府美妾如云,嬷嬷忽然这样说我,倒显得我时常去相爷跟前晃荡,做了不检点的事情一般。” 秦嬷嬷真是被魏卿卿这软钉子碰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魏小姐真是伶牙俐齿。” “嬷嬷过誉了,我自小没了娘,府里婆子们又刁钻,我若是连辩白也不会,早被人吃了。”魏卿卿朝她微笑,气得秦嬷嬷差点一个倒仰。 “我乏了。魏小姐既好心扶我到此休息,不如往前去寻几个下人来倒些茶水可好?” 章老夫人扶着秦嬷嬷的手,直接往不远处的石桌旁坐下了。 魏卿卿看她这样这般不遗余力的想要激怒自己,越发肯定,那位汝阳王妃必然就在某处看着这里。 想让汝阳王妃觉得自己无礼刁蛮,然后去太后耳边吹风? 池扬郡主虽是个刁蛮不讲理的,但这位汝阳王妃却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否则也不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了。 “老夫人且稍等,臣女这就去回了国公夫人的话,请国公夫人安排人来好生伺候您。”魏卿卿回答,但答完,暗处的人影便拧了下眉头。 今儿是国公府办赏花宴,国公夫人是最忙碌的,这章老夫人既是国公府的亲戚,本该帮忙才对,如今却只处处摆着架子,一把年纪来刁难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说,还叫国公夫人抽身来照顾她。 “走吧,使人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身子不适,这就回去了。”汝阳王妃道。 “王妃这般说,岂非是得罪了丞相府?”一侧嬷嬷提醒。汝阳王虽是皇上胞弟,但对于京城这些权贵们却从不结交,也不得罪,安心做自己的闲散王爷。 汝阳王妃其实也有些犹豫,以前她屡次帮章老夫人,一来是敬重她的贞节牌坊,且她又比自己高了个辈分,但如今看她费尽心机叫自己在此等候,却是态度倨傲的欺负一个小姑娘,这让她真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正迟疑着,便听人来说了池扬郡主在假山内差点被容锐章欺负了的事。 汝阳王妃身边的嬷嬷瞪大了眼睛,再看汝阳王妃,立即道:“奴婢这就去回了章老夫人的话,王妃先回府吧。” 汝阳王妃盯着那凉亭里高高扬着脖子等着人来伺候的章老夫人,脾气极好的她都差点气得没上前去质问,直接拨下了手腕上一只镯子递给那嬷嬷:“回了话后,就将这镯子送去给魏小姐,便说是本妃送给她的见面礼,等她出嫁那日,本妃必定送上添妆!” “是。” 嬷嬷咽了咽口水,看样子这次,章老夫人是再也别想踏进汝阳王府的门了。 章老夫人得知汝阳王妃忽然离开时,就有些不大高兴,面上不敢说,只假意问着:“我府上还有几支极好人参,王妃身子不好,迟些我便使人将人参送去给王妃补补身子。” “那就多谢老夫人了。”嬷嬷依旧和颜悦色的应着。看章老夫人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只笑道:“王妃还让奴婢去给魏小姐送镯子呢,奴婢就不多打搅老夫人休息了。” “镯子?”章老夫人一怔,嬷嬷也没隐瞒的将汝阳王妃还打算给魏卿卿添妆的事儿说了,这可是百分百给魏卿卿脸上贴金的事儿。 -- 第99页 章老夫人还要再问,嬷嬷却已经走了,转而过来的,是容锐章身边的龚常。 龚常把假山内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后,章老夫人只觉得两眼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而这厢…… 秦凉野一路寻着魏卿卿的背影跟来,却跟着跟着,绕到了一处布着五行阵的竹林里,里面非但不见魏卿卿的踪影,就连他想要顺利出去,都要费一番功夫了。 而魏卿卿在要去找国公夫人的路上,就瞧见了正与人在凉亭里下棋的容彻。 容彻今儿换了条月白色的锦缎长衫,长衫袖口,用跟魏卿卿身上同色的丝线,绣着同样的暗纹。 阳光落在他执棋的手上,那暗纹仿佛会动一般,看得魏卿卿一阵阵无语。 “过来泡茶。”容彻头都没回,便道。 魏卿卿看了看,周围不见一个下人,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还能是对谁说的? “二爷棋艺越发精湛了。” 坐在容彻对面的女子微笑。 女子看起来,跟容彻年岁差不多,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温雅平静。 是那种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的模样,穿着条素淡没有任何绣花的茶色长裙,眼里平静的没有半分欲望,即便是面对容彻这样的美男子。 魏卿卿没见过此人,但能跟容彻坐在一起对弈的人,必然不一般。 魏卿卿上前,看了眼一旁已经烧好的水,便开始在一侧分茶泡茶。 不多会儿,那女子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魏卿卿道:“魏小姐这茶泡得很好,不知师从何处?” “以前有幸得过宫里茶坊的指点,剩下的,只是我瞎捉摸而已,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魏卿卿笑着端了茶给她,却被容彻直接点了点额头:“叫她姑娘做什么,要叫先生。” “先生?”魏卿卿看向容彻,容彻手里黑子再一落,直接胜了白棋。 他这才满意的端着魏卿卿泡的茶略显得倦怠的往后靠了靠,看着面前的女子,笑:“这位便是闫先生,今儿她输我一局,便答应教你大哥一年的学问。我问过你大哥了,他不介意女子做他的先生。” “闫先生,莫非是那位……”魏卿卿惊讶极了,南方有一座极其出名的书院,乃是前朝告老还乡的真正天子帝师办的,传闻那位老帝师开办学院后,收学生不论富贵,只看资质,甚至有些学费都不收,这十来年已经培养出数位状元了,就连祝大学士也曾得过他的指点。 而且这位老帝师膝下只有一女,其女也如他一般,博览群书,才华非常,若是男子,早已封侯拜相了。 面前这个,就是那位老帝师的女儿,人称一声闫先生的女子吧。 “是。” 容彻直接肯定了她的猜想。 闫阮却只可惜的看了自己的棋盘:“若非你让魏小姐泡茶分了我的心,我也不至于输你一步。” 容彻未置可否,只招了人来,吩咐:“明儿开始,闫先生便入魏府教书,你亲自跟着伺候。吃穿用度只管从国公府支算。” “是。”那侍女连忙应下,闫阮却摆摆手:“我不需要从你国公府支算,魏公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有抱负的,既是他要请先生,我的吃穿自然算在他头上。” 魏卿卿听着,不禁有些佩服这位闫先生。她这样说,是为了照顾大哥的自尊心吧,而且她肯定已经知道。魏府穷得叮当响。 正想着,闫阮却笑着看了看魏卿卿:“魏小姐分茶的手艺不错,等我教你大哥累了,可否再跟你讨杯茶喝?” “自然。”魏卿卿朝她一笑,才看到她眼底淡淡笼着一层水雾,笑容都似浮在表面一般,这有点儿像……容海? 事情定下,闫阮喝了茶便离开了。 魏卿卿看了看一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容彻,问他:“二爷如何请得来闫先生?”曾经太后曾看上闫阮。几次邀她入宫,这其中多半还有皇上的意思,皇上正值壮年,要纳了她入宫不足为奇,而且凭她这份聪慧才情,封妃怕是不难,但闫家却死活没肯让她入宫。 怎么如今,她却肯来了?为了容彻? 容彻就怕她多想,指了指棋盘:“替爷将棋子收好了,爷就告诉你。” 魏卿卿:“……”他使唤人倒是勤快。 魏卿卿将黑白棋子分开收好,就见之前跟着自己的丫环绿萝来了。 绿萝笑着朝二人行了礼:“二爷,夫人已经在等您过去了。” 说完,又朝魏卿卿笑道:“祝小姐也在等您。” “嗯。” 容彻起身,指了指某处竹林:“你去把里面的人弄出来吧,别叫他把爷的竹林拆了,都是极好的湘妃竹。” 魏卿卿看着居然借机要走的容彻,蹭的一下站起来,容彻却悠悠然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朝魏卿卿笑:“她肯来,自然是因为她等的人,回来了。” 等的人? 魏卿卿也没计较容彻的戏弄,恍然明白过来,这位闫先生,她果然是冲着容海来的。 想起那位眼底总是藏满苦涩的容大爷,魏卿卿皱皱眉,一路跟着容彻的衣角走到赏花处,抬头,就看到了陪在国公夫人身侧却回过头来朝她温柔笑着的容海。 “小孩子眼里别放太多人。”容彻冷不丁在她耳边说了句:“有爷一个人就够了。” -- 第100页 魏卿卿:“……” “小妹!” 魏虎的声音传来,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隔着屏风朝她招手的魏虎,魏浔也在,笑容淡淡的,倒是刚过来的祝珠又忍不住红了脸,却被徐昌阴狠狠的瞪了一眼。 而魏素素,已经不见踪影了。 接下来的赏花会,便是赏花。各家夫人们对魏卿卿都变得亲热起来,更有不少小姐过来主动结识她,等吃过午膳,下午魏卿卿耐着性子跟小姐们说了些话,这才跟祝珠一道回去了。 祝珠本想再去魏府坐坐,却被祝夫人派人叫了回去。 刚到魏府,魏卿卿就看到了已经开始往府里搬行李的闫先生。 闫阮的东西不多,一箱笼衣裳,一把阮琴,三箱子书,外加容彻给的个侍女,就没别的了。 魏卿卿安排她跟自己同住后院,闫阮还迟疑了一下,才答应。 等收拾好,闫阮便睡下了,魏卿卿这才知道,她刚入京城不久。 “小妹,你说这女先生。能教得好大哥吗?” 魏浔书房前的院子里,魏虎一边给魏卿卿剥花生,一边问。 魏浔手里拿着卷书坐在一侧,闻言,眼底生出几分光彩:“我同闫先生论过几句,先生学问远在我之上,而且见解独到。” “闫先生既是闫帝师的独女,想必自幼是在诗书里泡大的,大哥既然都觉得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魏卿卿笑道。 “我还是觉得女子不妥。”魏虎把剥好的花生米全部堆到魏卿卿跟前,又拿过一旁的点心来,这些都是国公府方才送来的,样样都精致可口,他捻了一块在嘴里,便忙眉开眼笑的推到魏卿卿跟前。 “二弟不必轻瞧了女子,前朝才女众多,便是女皇也曾有过。” 魏浔拿着书敲了敲魏虎的头。 魏虎委屈:“我也不是轻瞧女子,咱们小妹也是一等一的聪明呢,反正比我强多了,我只是担心大哥。” “你多多操心明儿就要举行的武举人初试吧。”魏浔笑着说他。 “小妹,你看看大哥,胳膊肘总往外拐。” 魏虎跟魏卿卿告状,魏卿卿直笑眯眯吃着花生米插科打诨,看魏虎被魏浔「教训」得说不出话才算结束。 不过明日魏虎就要武举人初试了,下午歇了会儿,魏虎就被葛老拉去特训了,魏浔也扎到了书房里,魏卿卿回到小院里来,兰生已经领着秋灵在等候了。 “大明送她回来时,说大公子本打算要了她的卖身契将她远远发卖的。”兰生道。 秋灵跪在地上,眼眶红肿,发髻也有些凌乱,听到兰生的话,浑身更是抖了抖。 魏卿卿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问:“你可知道,你此番不仅得罪了我,还得罪了丞相爷?” 秋灵当然知道,那晚容锐章居然拿着那镯子找来时,她就知道容锐章一直在盯着魏府了,后来又发现那镯子是假的…… 她并非故意的,实在是拿了镯子也不敢去大当铺,只寻了个小黑铺子当了十两银子,哪里知道那镯子竟是假的? 秋灵跟在方子蛟身边几年,自然听方子蛟提过容锐章这个人的狠毒,若是自己被赶出魏府,必是死路一条。 “奴婢知错了,请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秋灵直接一头磕在地上,砰的一声,听得兰生都皱了下眉头。 “活路?”魏卿卿在她跟前站定,浅笑:“我若让你杀了方子蛟呢,你也觉得这是条活路吗?” 第六十二章 太子正缺银子呢 秋灵瞬间抬起头来,待看到魏卿卿含笑眼睛里那份狠厉,才猛地反应过来,方爷的盘算,一早就被这位小姐发现了。 难怪她跟余霞怎么引诱,都没用。 明白过来,秋灵当然就更加清楚,是该跟方爷,还是跟面前这位扮猪吃虎的小姐了! “只要小姐肯给奴婢机会,奴婢虽笨,但一定会尽心竭力……” “那好,今天晚上你就去找方子蛟,说明日魏虎武举人初试,我要最好的看台。”魏卿卿吩咐。 兰生眉梢动了动,最好的看台,以方子蛟的财力,拿下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魏将军府是每年武举人比试看台的常客,毕竟魏将军本人便是考试官之一,而今年魏琼威多半无法出席,方子蛟要敢让这个魏家坐在最显眼的看台,那就是跟魏将军府过不去。 秋灵想不通这其中环节,但也知道,这是魏卿卿唯一给自己的机会。 “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秋灵便擦了擦眼泪,提着裙子跑出去了。 兰芷不大相信秋灵:“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盯着?” “不用。魏琼威如今怎么样,怎么还没听到他跟容金宁的消息?” 魏卿卿问道,今天魏素素没有主动来找她的麻烦,让她有些怀疑。 “听闻自从陈三娘嘴里说出魏琼威跟容金宁在梨香阁有过夫妻之实后,魏琼威已经被勒令不许出门了,而且将军府也迅速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至于丞相府这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章老夫人和容锐章都巴不得赶紧嫁了容金宁。只是将军府始终还没松口。” 兰生道:“约莫明日,魏琼威是不会出现的了,将军府的人为了假装平静,还是会出席。” “魏琼威可不是那等会轻易放弃的人。” -- 第101页 魏卿卿最了解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狂妄自大,被比他大了快十岁而且还是二嫁之妇的容金宁给轻薄了,他会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而忍下这件事,但如今落魄的陈三娘却说出这件事便毁了他参加武举人初试的机会,他却绝不会忍气吞声。 “可知道陈三娘如今住在何处?”魏卿卿问道。’ “听闻住在陈家拨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里,跟那穷秀才一起。”兰生回道。 “今晚你带几个人去那院子外守着,若是魏琼威出现,你们只管打断他的腿便是。他今晚若是敢偷溜出去,身边必不会带多少人的。” 魏卿卿的话虽然说得含糊,但她知道,以魏琼威的性格,必然会去找陈三娘的麻烦。 夜深…… 将军府里,一道黑影果然翻过了院墙,沿着墙根飞快跑了出去。 而这厢。魏家人并非没发现,而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不放心的是魏素素,她看着坐在堂上的威武严肃的父亲,道:“二哥性子冲动,陈家老太爷虽然已然告老,但陈家到底还有位娘娘在宫里,若是二哥做了什么,被人发现,魏家岂非要跟陈家作对?” “一个陈家而已。” 魏猖并不在意,反而魏素素的谨小慎微在他眼里并不讨喜。 魏素素察觉他的心思,想了想,咽下了嘴里的话,乖乖站在了一侧,这才听魏猖略带着几分不悦的问:“听闻你今儿是被国公府赶出来的?” 魏素素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显,只眼底嚼着泪跪到了魏猖跟前:“女儿不知是谁在爹爹面前说了这样的话,是女儿今儿身子不适,才出来的。不过因为女儿不舒服的那会儿,叫碧雪去找大夫,碧雪因为不熟悉国公府而走错了路,得罪了榆钱巷那位魏家小姐,国公夫人听了闲话,倒是对碧雪当面训斥了一番。” 提到榆钱巷的魏家,魏猖不屑的哼了声。 一旁魏素素的生母、如今魏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才开了口:“将军,素素是咱们的女儿,她什么性格您还不清楚?最是胆小谨慎,怎么可能惹了国公夫人不高兴?” “倒是那榆钱巷的魏小姐使了计了?” 魏猖老辣的眼底一丝凉意掠过:“敢算计我将军府,也不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可是素素听闻,这魏小姐有位二哥,明儿也要参加武举人初试了,他的师父,可是葛老。”魏素素带着些许的委屈道。 魏猖虽然不是很满意这个胆小的女儿,但到底是自己跟夫人亲生的,平素也还算乖巧,这才道:“放心吧,葛老一把年纪瞎了眼睛看不上琼威,若非明儿琼威不便出现,必叫葛老看看清楚他看上的徒弟是个什么样的废物。不过就算琼威明儿不出席,那魏虎也别想站着走下去!” 魏素素闻言,跟一侧的母亲对视一眼,露出母女两了然的笑意。 不管是哪个魏卿卿,敢跟她作对,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而且是尝遍失去一切的痛苦之后,再慢慢被折磨而死! 魏素素从魏猖那儿回来,准备歇下,就见碧雪飞快从外面进来,递了封信给她:“三小姐,这是方才丞相爷送来的,说只能您一个人看,看完后也要立即烧掉。” “他?” 魏素素想起今儿国公府的事,这容锐章狠归狠,但好似阿姐死后。 他的行为变得越发叫人看不懂了,尤其是最近,跟失了智似的,今日更是蠢笨到大庭广众之下轻薄池扬郡主。 “放着吧。” 魏素素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憔悴了不少,今儿国公夫人「请」她回府时,她的怒气就没歇下来过。 以前她还觉得国公夫人未来会是个好婆婆,现在看来,只有她死了,才会是最好的婆婆! 想着,魏素素便忘了容锐章的事,去沐浴了。 而丞相府内,容锐章的脸已经不能用臭来形容了。 “还差多少?” 容锐章看着正对着嫁妆单子,清点放在院子里这些大箱笼的琉璃,眉头紧皱,又见魏素素那儿迟迟没有消息,心情越发烦躁,难道魏素素根本不信魏卿卿乃是灵魂附体么? 琉璃点了一遍,为难看他:“至少还差三分之一,不过如今这些,勉强当个七八万两银子也差不多。” “只差三分之一,都当不到十万?你之前不说全部的当十五万两不是问题吗?”容锐章狠狠盯着琉璃。 琉璃只看着他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的样子,手心都跟着颤了颤,但一想到小姐,又强自镇定下来,回道:“差的那些,都是最名贵的。剩下这些虽然也值钱,但是远不如那些。” 容锐章脸黑不已,他答应四皇子的十万两已经拖了好些日了,那山羊胡子早来跟自己要了几次,如若明日他再拿不出来,势必要叫四皇子以为自己小气舍不得,这样他以后还如何做得了天子近臣? “剩下的在哪儿,去拿来。” “大部分在老夫人和大小姐那儿,文姨娘那儿还有一些……”琉璃声音极小,似乎生怕得罪了这几位一般。 容锐章不满的看了瑟缩的她一眼,吩咐龚常:“你即刻带人去拿。如有不肯拿出来的,便说本相说的,明日就搬出相府去乡下庄子里住!” “是。” “还有,相爷。”琉璃看他如此决绝,又道:“现在府上的开支用度,您此番当了嫁妆后,还得留几万两才行。” -- 第102页 “几万两?”容锐章知道每月府上开支大,但没想到要花这么多银子。 “这几个月老夫人和大小姐,加上文姨娘每月吃的血燕窝,便是四五千两,老夫人个大小姐一个月四套玲珑坊的锦服,加两套首饰,也不下千两,文姨娘要办花卉,光是买花就花去四五千两,还有文姨娘的文房四宝,加上文姨娘前阵子买了不少的珠宝还当了一家铺子……” “行了!” 容锐章头疼的打断琉璃的话。他实在不愿意沾这些金银,更别说斤斤计较了,但现在琉璃胆小撑不起事,文姨娘也不沾金银俗物,只得他自己出手。 “明日开始,老夫人院里的用度改为两百两,大小姐院里五十两,文姨娘五十两,其他姨娘一个月五两银子。”容锐章大手一挥,直接定下了固定的支出。 一旁老夫人和容金宁院里派来打探的下人们听着,嘴巴都张大了,几千变为这几百几十两?其他姨娘一个月五两?那还不如府里的管事大丫环呢。 容锐章却顾不上这么多,他现在心里盘算的,只有银子。 等处理完这十万银,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将手里的铺子全部收回来,交给信任的人好好打理!等他成为天子近臣,他还用担心这几万几十万的银子? 没多久,容金宁便撒泼打滚的哭着跑来了。文姨娘也托着还生病的孩子,脸色苍白的跟了来,回来的龚常更是一脸紧张:“爷,老夫人说,她院里的都是她的陪嫁,不许奴才动。” “二弟,我院里的也是我的陪嫁,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你的亲姐姐,你就这么缺钱不成?哎哟,我的命好苦啊,我怎么有一个这样的二弟……”容金宁撒泼打滚。 文姨娘也白着脸想往前凑:“相爷,这些东西,都是妾身给女儿留的……” 文姨娘话未说完,就被容锐章一眼给瞪了回去。 文姨娘最近怕极了容锐章,被他瞪了一眼,整个人都缩了一下,揽着孩子嗫嗫站在一侧,半点没有之前的高雅之态了。 容锐章看她如此,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发脾气,只沉沉盯着容金宁:“你再敢闹,明日我就把你嫁到百里之外去!” 容金宁果真被吓住,她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琉璃这才去点了点东西,回了容锐章:“应该够十万了。” “龚常,您亲自押送去银宝庄。”容锐章已经细细查过这容锐章了,果真是十分有信誉的地下当铺,背后靠着的。更是某位皇族,所以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银子会被坑了。 想到这儿,容锐章心情好了些,只眼角瞥了瞥容金宁,起了别的心思。 如若将军府迟迟不肯娶了她,她跟魏琼威的丑事已经闹大,与其继续留着他,不如将她远远打发了,也省的外人再对他指指点点。 四更时分。丞相府一箱接着一箱的沉甸甸的珠宝,终于全部都运了出去。 而此刻看似寂静的大街上某处,容彻靠坐在床边,眼睛合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终于回京的阿鲲在他身侧低声道:“爷,已经有动静了。” “都准备好了吗?” 容彻眼皮掀开,泛着森森寒芒。 阿鲲点头:“太子正缺银子呢,知道容锐章要运这么一大批财物出来,早就带人在银宝庄附近候着了,而且奴才照您的吩咐。 今晚才将这件事让太子知道。太子最近养的几位美妓都花了他不少银子,以他的智商,他肯定会先想着自己截下这批财物预留给自己一大部分私银,所以今儿他来,多半没叫任何追随者知道。” “嗯,去办。” “是。” 阿鲲应下,立即就悄悄潜出去了。而容彻坐在黑暗中,静静想着那晚魏卿卿那委屈的眼神,她要利用自己替她报仇么?小丫头心眼不少,还用在了自己身上。 容彻唇瓣浮起些许笑意,也好,她肯利用自己,至少说明她愿意跟自己结为同盟不是? 想到这儿,他眼底的笑意更深,重新合着眼继续靠在窗边等消息了。 龚常仔细的带着人出府,即便是晚上,押着这么多东西,他也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但谁也没想到,刚到银宝庄,就被一群兵给团团围住了。 这也就罢了,谁知那领头的,会是「突然」夜巡的太子? 这边…… 距离银宝庄不远的地方,魏琼威已经大摇大摆的从陈三娘跟那穷秀才住的院子出来了。显然,出来后他心情好了不少。 他正准备回将军府去,忽然听到前面一大片骚动:“前面怎么了?” “好像是丞相府的下人运了一批财宝出来,被太子爷撞见了。”外面等候的小厮早就打探清楚了,殷勤笑道。 “丞相府的下人?” 魏琼威了然冷嗤,他这个姐夫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丞相府的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私自偷运里头的财物出来,除非是容锐章自己。 这么大一批财物,莫非是阿姐的嫁妆? 想到这儿,魏琼威立即朝那热闹赶了去。 而此刻暗处,兰芷拦住了要上前动手的人,想到什么一般。微笑:“去他回将军府的路上埋伏!” 魏琼威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黄雀在后,等瞧过龚常被太子以偷卖主子财物为由,直接一顿鞭子抽打得没气儿了以后,才跟太子言明了这些财物都是自家阿姐留下的嫁妆,气得太子半晌没说话,才怡然自得回去了,却在半路被人直接一麻袋套头,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 第103页 魏卿卿在房间里等到后半夜,听到兰芷的回话,眼睛眨了眨,旋即笑起来:“倒真是巧了。” “可不就是巧了么,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会忽然出现。”兰芷笑道。 魏卿卿看了看她,没说话,倒头将被子一蒙,兰芷便懂事的退下去了。 魏卿卿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容彻给她的那块血玉,对着窗隙透进来的月光看了许久,才将血玉塞回枕头下。睡下了……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就起身了。 兰生进来服侍时,便说秋灵已经回来回话了。 “让她进来吧。” 魏卿卿在衣柜里看了看,挑了件显眼的樱桃色长裙穿上,细细的腰间挂着一串精致小巧的玉叶子,发髻上也比平日多用了两支嵌红宝石的步摇,整个人看着明艳非常,而且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压不住这红色,反而因为自带的清冷气质,这红色更像是给她做配了一般。 秋灵进来,惊艳的看了看魏卿卿,却更觉一股天生的尊贵压来,让她半点多余的心思也不敢有,直接跪在地上说了方子蛟的话:“方爷昨儿连夜替小姐安排好了厢房,今儿方爷会在厢房里准备好茶水点心,等小姐跟大公子和魏大人一起过去。” 魏卿卿瞧了眼秋灵脖子上遮掩不住的青紫红痕,嗯了一声,便打发她先下去休息了。 等秋灵走了,魏卿卿即刻便让人将消息传给了魏浔和魏青山。 兰生替魏卿卿整理好衣襟,轻声:“看来秋灵是可用的了。” “若是能用最好,丞相府那边,只怕已经迫不及待,需要个钱袋子来兜着了。” 魏卿卿想起昨晚的事,嘴角掠起几许凉意,但这厢刚踏出房门,就看到了居然也穿着银红色长衫的容彻。 魏卿卿喉咙梗了一下,看着一旁心不甘情不愿跟来的魏虎,再看容彻,立即行了礼,容彻却只负手朝她浅笑:“昨儿我一夜都没歇好,也不知今儿穿这身体面不体面,想着魏小姐眼光素来不错,便想请魏小姐帮忙看看。” 魏卿卿嘴角抽抽,说什么叫自己看看衣裳,他身边制衣穿衣的高手怕不胜枚数,他真正要说的,是昨儿一夜没说好吧。 他这是,来邀功的? 魏卿卿抬头,果真瞧见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字。一时间,魏卿卿都不知道利用这个男人,是对还是错了。 第六十三章 武举人初试 魏青山一早就安排好了马车,祝大学士也主动邀请魏浔跟他同行,祝珠不方便出面,只叫人给魏卿卿送来了不少跌打损伤的药酒,一行人便出发了。 倒举行武举人初试的地方,才见早有不少的考生在外等候了。 比试的会场,不同于文人考试的地方,而是在真正的校场,不过校场周围,建了一圈二层楼高专门供贵人们来看比试的小楼。 考官们,则坐在校场前。 “今年的考官,一个是汝阳王,一个是魏将军,另一个则是皇上身边的范公公。” 二楼观赏位置极好的雅间里,方子蛟殷勤的说着,眼睛时不时还要瞟一瞟今儿的魏卿卿。 他知道魏卿卿好看,但今儿,尤为好看。 魏卿卿佯装不知他的打量,问他:“如此说来,这场考试一定会很公平了。” “也说不定。”方子蛟点到为止,只吩咐人去拿了点心茶水来,便乖乖坐在魏青山身边了。 魏青山对他还算满意,魏浔告别祝大学士后才过来,瞧见正襟危坐正人君子的方子蛟,客气的喊了声方兄,寒暄几句,就面色平静的跟他坐在一起看比试了。仿佛对方子蛟没有分毫的不满。 魏卿卿余光看了眼魏浔,心不自觉的沉了几分,没多久,比试场就激烈起来。 不过魏虎的比试,被安排在下午的最后几场,所以上午看过比试,众人便准备在雅间里用膳了,只膳食还未送来,倒是先来了位不速之客。 “下官拜见魏将军。不知魏将军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将军恕罪。”魏青山带着众人齐齐朝忽然造访的魏猖行了礼。 “魏大人不必客气。” 魏猖打量了众人一眼,目光锁定在魏卿卿身上,才冷淡说了句。 魏青山察觉到来者不善,但并不知他为何不善的原因,只能小心伺候着。 一侧魏将军夫人曲氏却面貌和善,看着魏卿卿笑:“这位就是魏小姐吧,听素素说,魏小姐国色天香,今儿一见,果真如此。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魏卿卿看着面前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心里的血浪早已翻涌,手死死掐着掌心,她的亲人,她用心侍奉的父母,最后却是跟容锐章一起将她推落万丈深渊的刽子手。 魏浔第一个敏锐察觉到魏卿卿情绪的不对劲,曲氏刚问完。 他便上前一步挡住了她打量魏卿卿的目光,拱手:“多谢夫人夸赞,小妹生性害羞,无礼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自然,魏小姐身边没有母亲教导,我怎么会与她计较?” 曲氏笑着应下,但对于魏卿卿的无礼,心里还是有些不满。 “魏小姐也叫魏卿卿?” 魏猖问了句。 魏青山看出这二人都是冲着女儿来的,心底越发警惕了些:“是,小女闺名卿卿。” 既是闺名,魏猖一个外男,自然不好再多问。 -- 第104页 魏猖也听出魏青山这对女儿的维护之意,本就严肃的脸色越发显得严厉了。 方子蛟眼看着这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连忙笑起来:“将军和夫人请坐吧,我这就叫人端了好茶来……” “不必了。” 魏猖扫了眼方子蛟:“你能买来的好茶,我将军府自然也有。” 方子蛟方才被他扫过一眼时,就察觉到了他的杀气。一个在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将军,这样的杀气溢出,饶是方子蛟都禁不住汗毛竖起,也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魏猖只怕是恨上了榆钱巷的魏家,而自己今儿帮了魏家,已然是得罪将军府了。 方子蛟忙要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事情解释一番,魏猖却已经懒得再搭理他,直接看魏卿卿,却在对上魏卿卿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时,生出几分不适来,虽然魏卿卿的目光很快变得正常。 “今日来,本将军是听魏小姐与本将军曾经的爱女同名同姓,觉得实在是缘分,便想收她为义女,不知魏大人意下如何?” 魏猖斜睨着魏青山,压根没把他这从六品的小官放在眼里。 不等魏青山回话,曲氏也跟着道:“将军爱女忽然早逝了,将军日夜痛心,如若魏大人肯成全将军,对我将军府便是大恩一件了。” 方子蛟听着,觉得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眼珠子一转,便劝魏青山道:“大人,将军痛失爱女,如若小姐能侍奉二老膝下,也是好事一件,况且如此一来,魏小姐也算有将军夫人做义母,往后外人说起,也不会说小姐是无母亲教导之人。” 魏卿卿满心的讽刺,痛失爱女?日夜痛心? 他们怕是日夜高兴才对,而今要认所谓的义女,多半,也只是想借自己的手搭上国公府的桥罢了。 魏卿卿怕魏青山会动容,毕竟如此一来,不论是下午魏虎的比试。 还是魏浔的将来,都会变得十分顺坦,可还不等她开口,就见魏青山躬身恭恭敬敬的朝魏猖行着礼,道:“将军心意微臣明白,但小女福分浅薄,只怕无法承欢二位膝下。” 魏浔也道:“小妹身子一直不大好,父亲曾寻大师算过,小妹这辈子没有什么母亲教导的缘分,家父也是担心折损了将军夫人的福分。” 曲氏尴尬的暗自咬了咬牙,才平复心情,看向魏卿卿,温柔笑道:“我倒是不信这些说话,魏小姐,你父兄是为你担心,你自己觉得如何?如若你肯答应,母亲一定会让你同素素一般,做我将军府的小姐。” 魏浔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魏卿卿,魏青山也生怕女儿年纪小会动心,连忙开口:“将军夫人,下官……” “怎么,魏大人就这么看不上我将军府?”魏猖冷冷打断魏青山的话。 魏青山当然不敢得罪将军府,老脸有些发白,额头也沁出些冷汗来。 方子蛟倒是肯定魏卿卿会答应,她已经慢慢知道荣华富贵的好了,怎么可能还甘心待在穷窝里? 但他刚想完,就听魏卿卿道:“多谢二位好意。臣女不日便要嫁去国公府了,此等大事,想来父兄也不敢轻易决定,不若等臣女回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再给二位回话如何?” 有本事为难一个魏青山,有本事你去国公府来这一套试试? 魏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曲氏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也罢,魏小姐既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勉强的道理。”魏猖锐利的盯着魏卿卿,却见她半分不害怕的与自己对视着,这更令他不悦,只冷道;“不过你们也大可放心,本官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今儿下午魏家公子的比试,本官也一定会秉公的。” 魏青山忙抬起头想祈求,魏猖却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二虎他……”魏青山喉咙有些发干,看向魏浔:“这比试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取消了。” “演武场上,点到为止,而且有葛老和……”魏浔朝某处看了看,皱眉:“容二爷也在,将军府再得势,想来也不会要了二弟的命。” 但怕就怕,魏猖安排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来跟魏虎对打,亦或是安排一个,魏虎根本不能下手的人来打。 魏卿卿也有些担心起来。她一心防着魏琼威,却没想过魏猖夫妇会找上门来。 魏猖在朝中多年,精明老辣,魏青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容彻之前还说要把他推到皇上跟前,那更是要他成为众矢之的。 “魏大人。” 众人正紧张着,外面便传来了客气的敲门声。 大明立即上前去拉开门,便瞧见了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绿萝。 绿萝仿佛没察觉到这屋子里低沉的气氛一般,笑着将手里的一小筐荔枝放在了桌上,笑道:“这是宫里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国公夫人说,给诸位清清燥闷,尝尝鲜。” 魏浔瞬间明白了绿萝话里的意思,连忙行礼道谢。 绿萝朝魏卿卿挤了下眼睛,这才退下了。 魏卿卿瞧着这荔枝,这是容彻的手笔吧,不过他似乎对魏家,真的格外上心……他究竟要从魏家得到什么呢? 没多会儿。祝大学士也使人送了道甜品过来,魏家人这心思,总算是安定了些许。 好容易熬到下午魏虎出场,魏虎还不知道雅间发生了什么,上场时,格外高兴的朝魏卿卿他们挥手。 -- 第105页 坐在主考官位置的魏猖轻哼了声,却听一旁汝阳王高兴剥着荔枝,笑道:“这小伙子倒是一副傻样,别家都紧张不已,他倒好,像是来玩似的。” “是挺傻的。”魏猖冷笑:“不过听闻他一会儿要对上的人,可是坊间有名的高手,他到时候别被打得满地找牙才好。” 汝阳王眉梢挑了挑,微胖的脸上依旧含着笑意,还时不时问身边的范公公吃不吃。 不多会儿,魏虎的对手就上来了。 但这对手才来,不止楼上的魏卿卿,就是魏猖都傻了眼! “王爷,这是……” “嘘。”汝阳王跟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将军也知道,我这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既要来,我自然得安排一个水平最差的跟她打了。” 魏猖看着拿着鞭子女扮男装上来的池扬,又看了看范公公,范公公却假装打盹般合着眼不说话。 魏猖瞧着汝阳王面前这盘水灵灵的荔枝,忽然反应过来:“王爷,这荔枝是……” “哦,是阿彻那孩子孝敬的。”汝阳王不甚在意的剥了一颗。还问魏猖:“将军可要吃点,甜滋滋的,解暑正好。” 魏猖瞪着这闲散王爷,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场上,魏虎也认出了池扬:“怎么是你?” “你管我是谁!”池扬心里还憋着一肚子火气呢,虽然上次也说不准是不是魏卿卿害了她,但至少是因为魏卿卿,她才被容锐章那厮轻薄的,这次她绝不会放过魏虎。必要打得他皮开肉绽不可! 魏虎忙回头朝葛老看去,葛老只捂脸不忍看,自己的徒弟跟个女人打,这有什么意思? 没多会儿,池扬就挥着鞭子追着魏虎满场打了起来。 魏虎不想跟女人打,但几鞭子抽的他痛了,也忍不住开始抢池扬手里的鞭子,等二人终于你追我赶的打累了,这场不伦不类的比试才算结束。 自然,两个人都没通过比试,魏虎还挨了几十鞭子,回到家气呼呼好久,大骂池扬郡主是个男人婆,却到底没狠下心打一下池扬。 出比试场的时候,魏家人刚好撞上要回去的汝阳王。 “王爷。”魏青山连忙行礼。 汝阳王呵呵笑笑,赞赏的看了看葛老:“葛老的徒弟,果真不同凡响啊。” 葛老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汝阳王又看了眼脸上身上全是伤的魏虎,依旧乐呵呵的,跟魏青山寒暄了几句,就带着池扬走了。 只是池扬离开时,忍不住朝魏虎看了看,瞧见他那张微黑但却眉清目秀的脸上都多了两条鞭痕,不由咬咬唇,问他:“这都是你自找的,你下次不招惹我,我自然不打你了。” “我……”魏虎要反驳,却被魏卿卿扯了扯袖子。 魏虎知道自己不该再招惹这郡主了,这才道:“是,草民下次见到您,必定绕着走。” 池扬跺脚,她又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这还怪魏卿卿,素素说她心机深沉,果真是! 魏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池扬瞪了一眼,无辜极了,直到池扬跟汝阳王上马车离开,她才拉了拉魏虎,问他:“二哥,你觉得郡主怎么样?” “男人婆一个,又霸道又刁蛮,还凶。”魏虎如实回答。 “的确没有女子模样。” 魏浔也点评了一句,脑海里却是想起了闫先生。 “魏大人可要回榆钱巷,正好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容彻的声音忽然自一侧传来,魏卿卿回头看着负手而来的他,而他的目光也正好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魏卿卿却先挪开了目光,耳根本能的,有些发热。 魏卿卿想,魏小姐这具身子,还真是娇羞胆小的不行。 容彻却只是自然笑着挪开目光,阿鲲也牵了马车来。 方子蛟上前热络的套近乎,容彻居然也没有冷淡的撇开,魏青山看了看正要从校场里走出来的魏猖众人,明白了容彻的心意,点头应下,上了马车。 远远的,魏猖看着护着魏家人的容彻,沉沉跟身边的范公公道:“看来容彻是真的要搅和到官场里来了。” “容二爷若是有这样的心,皇上倒是又多了一员猛将。”范公公插科打诨,不接魏猖的话。出了门就告辞走了。 魏猖一口气闷在心底,好一会儿,才垮着脸回将军府去了。 今儿一天的奔波,让魏青山几人都心累不已,回了府,便各自回了院子准备歇息了。 魏卿卿也打算找个时候出去见答应留下来的刘全福,却还未出院子,就听一阵悦耳的阮琴声传了来。 琴声空灵,似空寂山林中的鸟鸣,又似溪水潺潺的宁静,听得人浑身都放松下来。 “闫先生的琴弹得真好。”兰芷替魏卿卿卸了妆换了衣裳,笑道。 魏卿卿想起容海和长公主,朝闫先生的院子看了看,浅浅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但刚出院门,就看到了一个人独自站在闫先生院子外的魏浔。 魏浔手里拿着一本书,想来是有学问要来请教,但因为琴声,却驻足在外没有再靠近一步。 “小姐,是大公子,要先等一会儿吗?” “嗯。”魏卿卿点点头,大哥敏锐聪慧,她不想让他过多的担心。 说罢,便退回了房间来,却刚到房间,又看到了容彻。 -- 第106页 容彻应该是才沐浴过,松松垮垮的穿着条银灰色的长衫,长发只拿根玉簪子随意绾在身后,发梢还在滴水,浑身更是透着股刚沐浴过后皂胰的香气。 “来看看这单子。”容彻自然的朝魏卿卿开口吗,仿佛跟她已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退下吧。” 魏卿卿看了眼为难的兰芷,淡淡说罢,才上前坐在容彻对面,看了看他给的单子,眉梢微挑:“我的嫁妆单子?” 说完,魏卿卿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容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她,没有追问,而是应了声,才道:“太子那晚将东西都死当给了银宝庄。” “二爷全部都赎回来了?”魏卿卿问他。 “银宝庄是爷的。”容彻笑,等瞧见魏卿卿惊愕的样子,狐狸眼里的笑更深了几分:“没想到打主意打到爷身上了吧。” 魏卿卿还真没想到,当初她查了许久这银宝庄,也没查出背后的主子是谁,没想到竟是容彻! “无妨,都是一家人,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容彻说完,自然的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替爷把头发绞干。” 魏卿卿哑然,不过看在这嫁妆的份上,她倒也不介意。 况且她想利用容彻,总该在不明确他对自己的真正目的之前,讨他几分喜欢不是? 魏卿卿取了毛巾来,取下他的发簪,就回忆着平素下人们是怎么替自己绞头发的,开始替容彻绞头发了。 朦胧烛光下,容彻想自己要不是自己头发浓密,明天一定就变成一个秃子了。 这丫头,可真是笨手笨脚啊! 第六十四章 都是银子的事儿 容锐章看着被抬回来的龚常时,阴鸷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一脚将担架上的龚常踢翻了。 回来的人纷纷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了地上不敢说话,良久,疲惫靠在椅子上的容锐章才缓缓支起了身子来:“去叫琉璃来。” 琉璃一直在等容锐章的话,见他来叫,自然很快收拾好过来了。 “相爷。” 琉璃偷偷看了眼龚常,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知道怕是死了,便攥紧了衣衫越发将头低了几分。 容锐章就是这样狠,即便是对自己人,也是如此,也难怪小姐会对他彻底失望。 “别害怕,不关你的事。” 容锐章却以为琉璃在担心自己会惩罚她,虽然提出将嫁妆卖去银宝庄是她提出的主意,但当时这个主意并无不妥,况且琉璃一直留在内宅,就算跟在魏卿卿身边多年有些心机,却哪里能暗自调动太子? 多半,还是自己疏忽被人利用了。 这个利用他抢走自己这十万银的人,他迟早会查出来,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替四皇子拿下那尊玉佛。 “手里的房契和地契一直都是你在管着的吧。”容锐章语气软和了几分,问她。 “之前一直是妾在管着的,但前阵子因为柳姨娘的事儿,妾身子不便利,又怕耽误了府里主子们的事儿,便将房契全交给文姨娘了。地契倒是还在妾身这儿。”琉璃说着,就使人去拿房契了。 容锐章闻言,额间不由跳了跳。 前阵子柳姨娘的事儿,母亲交给了琉璃处理,如今柳姨娘虽然被悄悄送出了京城,但为了防止容彻倒打一耙,他也不敢轻易处置了这个从容彻手里「抢」来的女人。 府里这些人和事,怎么一下子,都这么靠不住了? 不止靠不住,还只会拖他的后退。尤其文姨娘。 容锐章看着匆匆赶来,妆粉都浮在脸上,眼袋都遮不住的文姨娘,更是一阵烦闷。难道真的是因为忽然没钱了,她们才这么失态了么? 一定是的,他这个人人艳羡的丞相府,以前从没有哪一处不妥当,都是银钱惹得祸! “爷……” 文姨娘看他目光直直盯着自己,颤颤喊了一声,便如凋零的花儿一般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容锐章最不喜欢她这样畏畏缩缩,可又担心自己太过严厉而吓着她,只好忍着怒意,上前将她扶起:“澜儿,你在我跟前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你只要继续跟以前一样大大方方的就是了,这阵子,是我着急了。” “爷!” 文姨娘见他又变成了温声细语的模样,还跟自己道歉,当即便趴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琉璃在一旁冷眼看着。容锐章对个低贱的妾尚且如此,却对结发妻子颐指气使,仿佛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反倒把这贱妾捧成了主母。 如此宠妾灭妻,也只有他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才做得出来了! 正想着,琉璃的人已经回来了,捧来了地契。 这些地,魏卿卿当年全是挑的好的给容锐章留的,只要地下的管事好生打理,每年四五千两的银子绝对跑不了。 只可惜,今年一开春,就遇上了天灾,魏卿卿还来不及替他处置,便被一把火活活烧死! “爷,地契都在这儿了。”琉璃将天灾的事儿说了:“现在庄子里的管事们都是入不敷出,前阵子连买种子的钱都没了,还等着相府这边拨银子。” 因为是天灾,容锐章纵然生气,却也说不出话来,倒是一侧的文姨娘道:“管事们肯定是不用心,如若用心,一些天灾哪有抗不过去的,每年江南发大水,也不见江南的百姓都饿死。” -- 第107页 容锐章简直听不下去,天灾人祸,每年那么多饿殍,文姨娘作为县衙的小姐,居然都看不到? “地契你先收着。”容锐章顿了顿:“管事们想来也是油滑了,你做主,将管事的都撤换了。”虽然知道不关管事们的事,但容锐章决定还是要杀鸡儆猴。以前魏卿卿就是对底下这些人太好了。 文姨娘以为容锐章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高兴不已,谁知容锐章直接看向她,问:“那房契呢,夫人生前,还留下十几个铺子,除去你当了的那两个,应该还有十来个才是。” “是……” 文姨娘的脸瞬间白了几分,但想到容锐章方才对自己的温柔,又有了底气,使人去将房契拿了来,却只剩下四五张。 “妾身不是要办赏花会吗,今年国公府办得隆重,妾身想着,总不能再跟以前夫人在时一般安排的那么简单,也省得国公府的人小瞧了您,所以……” 文姨娘撒娇般解释着,琉璃站在一旁看着容锐章震惊又复杂的眼神,差点没笑出来。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文姨娘会蠢成这样吧! “前阵子妾瞧见姐姐娘家人悄悄来府上了,姐姐可留了他们在京城多住几日,好参加赏花宴?”琉璃忽然问。 容锐章顿时握紧了手心,什么办赏花宴了,文姨娘分明是把相府的银子,拿去补贴娘家了吧。 文姨娘察觉到容锐章的不对劲,连忙解释:“今年夫人不在,妾身哪敢擅自留了他们,只照着往年夫人给她们的打赏赏赐了些,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贱人!” 容锐章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文姨娘脸上。 可这一巴掌,也像是扇在了自己脸上似的。文姨娘这个吃里扒外的,他怎么就这么信了她! 以前魏卿卿好似提过,每次文姨娘的家人来,都狮子大开口? 容锐章还记得当时他听到魏卿卿提这话,越发的厌恶她了,认为她掉在了钱眼里,几个银子也舍不得,尤其还是文姨娘的家人。 文姨娘时庶出,自小被嫡母看不起,容锐章虽是嫡出,但十分理解她的痛苦,是以每次文家人来,他还会私下里多让账房给文姨娘拨些银子好给她撑面子,却没想到而今她居然把自己的铺子也给抵挡出去了! “相爷……”文姨娘还委屈的不知所措,却刚说话,就一阵干呕传来。 琉璃一愣,文姨娘自己也瞬间反应过来,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当即捂着肚子就开始喊疼。 容锐章再狠,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狠,这才忍气吞声去找人叫了大夫,确定文姨娘果真是有喜了以后,这才不得不咬着牙清算剩下来的铺子,但剩下的铺子,都是些体面但不挣钱的营生,想凑够十万两,容锐章想,除非动用老夫人的体己银子了。 文姨娘怀孕的事传到魏卿卿耳朵里,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吃过早膳。魏卿卿捏着嫁妆单子就去寻刘全福了。 刘全福这几日又憔悴了些,瞧见魏卿卿过来,直直望着她许久,才跪下磕了头。 “刘掌柜既肯留下,便是要替我做事了?”魏卿卿问他。 “小的曾答应过主子,一辈子效忠。”刘全福不敢去猜测魏卿卿而今的身份,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姐,值得他投靠! 魏卿卿松了口气,与他提了提丞相府这两日的烂事后,才将自己的嫁妆单子给了他:“今日开始,你在暗处行事便是,这些嫁妆,你想法子处理了全部变成现银,我手里还有一个四季酿的酒庄,你便从这酒庄入手开始打理。容丞相那里,我回安排人令他无暇分身顾及你。” 刘全福扫了眼魏卿卿手里递来的嫁妆单子,这上面一项项他太熟悉了,虽然少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这些,也足够他大展拳脚了。 “小的明白。” “四季酿的杨账房手里最近也收了不少丞相府文姨娘抵挡出来的铺子,这些铺子却不便久留在我们手里,麻烦刘掌柜一并处置了。”魏卿卿吩咐。 刘全福看着跟曾经的主子一样利落的她,咽下心中疑惑,应了是。 魏卿卿顿了顿,见刘掌柜似乎完全接纳了自己,才提起另一件事来:“你想个法子,将文姨娘的家人全部接到京城来,文大人想必做一个小县官也做烦了,此番文姨娘怀孕。 你只说文姨娘必怀男胎,以容相对她的喜欢,极有可能将她扶正做丞相夫人便是。” 刘全福闻言,眼底溢出笑意。 容锐章要是真敢扶正那文姨娘,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就逃不了! “小的明白,正好丞相府还有些小的认识的人,想来也能帮得上忙。” 刘全福躬身回答,魏卿卿看他还是跟以前一般得力,这才满意的起身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刘全福忍不住问了问她:“小姐,以前的人,可要小的替您全部召回来?”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试探自己,脚步略停,回头笑看着他:“掌柜只管用自己觉得合用的人便是,不必与他们提我。” 刘全福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笑容如画的小女子,想起当初他匆忙赶来京城,只看到一具黑色棺椁的场景,郑重点了点头。 从小院离开,魏卿卿去了趟四季酿,提点了杨账房几句。又从四季酿支了银子,去买了魏虎最喜欢的牛肉和牛杂,才高高兴兴回去了。 -- 第108页 魏虎因为浑身的伤,涂了一身的药后,被葛老拘在了院子里。 “师父呢?”一进院子,魏卿卿便问道。 魏虎瞧见魏卿卿,原本闷闷不乐的样子立即没了,笑着从床上蹦跶下来,扯到伤口才五官扭曲的倒抽了口凉气:“师父说这几日他要见一位朋友,让我们吃饭都不必等他了。” 魏卿卿眨眨眼,葛老的朋友可不多,而且还能让他这么重视的,莫非是宫里的那位…… “二哥尝尝这牛肉好不好吃。” 魏卿卿让兰芷将买来的肉递给他,又拿了一小壶果子酒,才在一侧坐下笑道。 魏虎简直感动的要流眼泪了,他的小妹果然变了,都会心疼他这个哥哥了! 魏虎直接拿手捻了块卤牛杂在嘴里,吧嗒吧嗒咬得响,吃过两口肉,再喝上一口甘醇的果子酒,美得他连连朝魏卿卿竖起大拇指。 魏卿卿瞧他这憨样,心情便爽快多了。 等魏虎吃过东西,魏卿卿便打算去闫先生那儿转转,顺便看看魏浔,谁知刚走,就听人来报,说池扬郡主来了。 魏虎脖子一缩:“她来做什么,我可没招惹她了!” “郡主说,是来给您送伤药的。”小白珉唇直笑。 “伤药?怕不是要毒死我的毒药,我才不要。你请她回去。”魏虎气呼呼的。 小白为难的看了眼魏卿卿,池扬郡主这样的身份亲自登门,若是直接将她赶回去,保不齐明儿她就能来拆了魏府。 而且得罪汝阳王,也不是什么好事。 魏卿卿看着死活不肯出门的魏虎,只得道:“郡主在哪儿,我去见见。” “小妹……” “没事,二哥好生歇着。这些肉可都是给你买的,爹爹和大哥那儿我也买了,都拿去厨房等着晚上吃了。二哥只管敞开了肚皮便是。” 魏卿卿笑着说完,乐得魏虎连忙点头,还道:“小妹,你别跟那刁蛮郡主废话,打发了她便是,她要是敢跟你动手,你只管叫人来找我,看我这次还把不把她当女人!” 魏卿卿瞧他撸袖子的样子,暗自摇头,这个傻哥哥。人家姑娘亲自上门送药,这什么意思他还不明白? 不过池扬郡主的性子,的确太「泼辣」了些。 想罢,魏卿卿已经走出屋子。 魏府不大,只穿过两道门,就看到了前边那鱼池旁有一搭没一搭喂着鱼还时不时摆弄自己发髻的池扬郡主。 “臣女见过郡主。” 魏卿卿过来行了礼,池扬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回过头来,不见魏虎身影,脸上的娇羞之色瞬间不见,只咬唇盯着魏卿卿:“怎么是你,你二哥呢?” “二哥伤着筋骨了,现在正在屋子里歇着,怕是不便出来见郡主,不然吓着郡主了,二哥必定心生愧疚。” 魏卿卿解释,池扬听着,嘴角明明都要扬起来了,却还是轻哼了声:“什么心生愧疚,我就不信他会觉得愧疚。” “郡主到底是女儿家,二哥再粗鲁愚笨,也不会不知怜惜。” 魏卿卿见池扬果真有那样的心思,有些替魏虎担心,这样的桃花运,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呢。 “罢了,这些伤药你给他拿去吧。” 池扬说着,一侧的侍女便捧了好些药来,魏卿卿看了看,大多还是御赐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东西,连忙替魏虎道了谢。 不过池扬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魏卿卿只得硬着头皮跟她说话,只不过也不需要她找话,池扬今儿像是来查魏虎的,将他以前的事儿问了个遍,直到天色不早,池扬才带着几分扭捏的问:“那你二哥……可曾定过亲事了?” 魏卿卿笑盈盈看着她,池扬被她看得脸上一红,冷哼了声:“别以为你聪明。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二哥尚未定过亲事,不过大哥尚未娶妻,想必二哥也不会在大哥前头先娶了。” 魏卿卿委婉的告诉池扬,魏虎并非她的良人,但池扬却只听到了前半句,便高兴的走了,走之前,还忍不住叮嘱了句魏卿卿:“你虽是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你那些小聪明还是收着些,容二爷是个剔透人儿,可见不得那些腌臜心眼。 况且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止娶你一个,你又身份低微,若是有觉悟,早些让了位置,也能博个贤良的美名,等容二爷真正的知己进门了,你也与她能和睦相处。” 魏卿卿知道她口里所谓的知己是指魏素素,只浅笑:“妻妾之事,臣女全凭长辈做主。” 池扬皱眉:“你以后吃亏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是,多谢郡主指点。”魏卿卿依旧从善如流的应着。 池扬握了握手里的鞭子,又忍了下来,气冲冲的出了魏府。 刚出来,就听人说魏琼威被人打断了腿的事:“郡主,咱们去看看素素小姐吗?”丫环梨春问。 “自然要去瞧瞧。”池扬回答,离开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门口乖乖侍立着的魏卿卿,又撇撇嘴:“罢了,今儿还是不去了,又不是素素受伤了,回王府吧。” 魏卿卿有些诧异,但看池扬已经上了马车离开,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郡主,倒是有几分意思。 不过以前她总以为素素太过胆小羞怯,以至于除了自己这个阿姐并没有什么朋友,但现在看来,她不但熟稔的知道怎么博得京中小姐们的喜欢,更知道怎么让人怜惜自己。 -- 第109页 “小姐,出事了。” 正想着,大明便从外面跑了回来。 魏卿卿看着大明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不解,今儿大哥不是在府里听闫先生讲学问么,能出什么事? 魏卿卿示意到里头说话,大明也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跟着魏卿卿入了府,刚到无人处,大明便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方才发生的事:“是那陈家娘子,今儿忽然跑到官府状告了大公子,说昨儿夜里大公子闯到她屋里轻薄了她,她手里还有大公子留下的信物,如今她死活咬定是咱们大公子,非要大公子将她娶回来不可!” 听到这里,魏卿卿便知道,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了! 第六十五章 云泥之别 陈三娘这件事不是小事,魏卿卿并不能瞒过魏家人去独自处理,当即便叫大明去通知了魏浔,而自己则拉着魏虎提前一步出门去了。 此时的百叶巷的一户小院里,外面挤满了指指点点的人。 院子里的人听到声响,拉开门便大骂:“你们知道什么,都给我滚开去,谁再敢在这儿乱嚼舌根子,我杀了他!” 众人瞧着这醉醺醺穿着条绸衫的男人,忍不住嗤笑,有人更大胆,问他:“黄秀才,你怎么还在这儿喝酒啊,你娘子现在在公堂里,说别的男人轻薄了她,要别的男人把她娶回去呢。” “娶回去?” 黄元听到这话,那张堆着肉的脸便难看的可怕:“她是昨晚被老子搞坏了,今儿发了疯,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完,又开始哄众人,甚至捏起拳头要打人。 街坊邻居都明白这黄元是个什么人,说是个读书人,却成日好酒好赌,十赌九输,输了就对路边的流浪汉拳打脚踢,如今有了娘子,倒是安分了几日,却不想又闹出这事,还不知他要发什么疯呢。 众人热闹看完。自然都散了去。 黄元看着他们散开,才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扭头要回屋去,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你就是黄秀才?” “怎么了?”黄元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样子,撸起袖子回头,就被人一拳头打倒在了地上,人也被直接擒着衣领拖到了屋子里,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书眉还跟着屋子里伺候,不过却早已不是当初小姐身边的大丫环了,如今被黄元收了房。 挽着妇人发髻,穿着条半旧的布裙子正在屋子里擦眼泪,瞧见来人,愣了下,扭头就钻到屋子里去了。 魏卿卿见状,没管她,只让魏虎压着黄元,拿了个布袋套了他的头,将他扔在了凳子上,拿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想赚十两银子,还是想继续戴绿帽子?” “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陈家的女婿,你们要是敢……” “陈家女婿?”魏卿卿一声冷笑:“陈家若真拿你当女婿,怎么会纵容你娘子做出这等丑事来?” 黄元哑口。 魏卿卿直接拿出两锭银元宝放在他的手里,沉甸甸五两一个的元宝,黄元只消摸一摸,就知道这银元宝是真的。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黄元咬咬牙。 “很简单,找个大夫去官府。只说陈三娘是得了疯病,把她拉回来就是。陈家至今没有出面,便是不把这个表小姐当亲戚了,你若是不想继续丢脸,这个办法不但可以一劳永逸,还能抹去之前陈三娘胡乱说话给你带来的麻烦。” 魏卿卿看着眼珠子开始乱转的黄元,匕首往里抵了抵,一脚踩在了他的椅子旁,贴着他的脸旁低低冷笑:“你赌了这么些年,耍的那些小手段那些庄家不知道,别以为就无人知道了。” 魏卿卿见他果真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银子,便知道之前让小白打听来的没错,这个黄元,自诩读书人,赌钱还要耍那些下作手段,只可惜手段拙劣,至今也没赢几个钱。 “你说,这些事儿若是那些庄家知道了,会怎么样?”魏卿卿阴冷问他。 赌坊的规矩,胆敢出老千,一次断指,二次断手,黄元这种,只怕四肢都要被人切了做成人彘去。 黄元苍白着脸,死死抓着手里的银子,咬牙:“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那疯婆娘找回来!” “以后也要看住了。”魏卿卿可不想次次因为这样的事出手。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黄元现在只恨死了陈三娘,原本他也不是不喜欢她,可她不但嫌弃自己,还天天骂自己,如今更弄出这样的丑事来,还害得他被人威胁,他怎么能忍! 魏卿卿朝魏虎看了眼,魏虎悄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吼着黄元:“等我们出去以后你再摘了这帽子,否则……” “是,小的明白。” 黄元方才被魏虎钳着手根本动弹不得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人他惹不起。 魏虎这才跟魏卿卿离开了,等她们一走,书眉就连忙跑了出来,跪在黄元跟前哭着求道:“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听他们的,她们就是魏家人……” “我当然知道!” 黄元看着哭哭啼啼的书眉,一脚将她踹开了去,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元宝,和脖子上已经淡淡沁出血的痕迹,咬牙:“你以为爷我是傻子吗?这还不是你家小姐那个贱人害的,否则魏家人怎么会找上门来?” “可是……”书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倒是巴不得陈三娘能嫁给魏浔去,虽然陈三娘是二嫁之身了,可魏家公子可比这黄元好多了,性格好人又温柔,陈三娘嫁去了,自己也能跟去,怎么也比伺候着黄元好。 -- 第110页 书眉正想着,丝毫没发现黄元阴鸷的眼神正狠狠盯着她,等她发现,黄元已经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你也思春了是吧?你这小娼妇,跟你主子一样都是个水性杨花的贱货!” 黄元看着被打蒙的书眉,眼神暗了暗。直接扯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里头拖了去。 等发泄完,黄元才瞥了眼趴在床脚哭的书眉,冷哼:“等老子去把你那贱货主子带回来了,再一起收拾你们,呸,不要脸的东西!” 说完,这才提了提腰带,拿着银子找了个跟他一起混迹赌坊的大夫往府衙去了。 而府衙里,魏浔刚刚赶到。 陈三娘看到他,便泪水盈盈楚楚可怜起来,委屈的朝他喊道:“魏公子。” 魏浔现在看都不想看见她,只往另一侧挪了挪,才朝坐在上首的京兆尹行了礼,陈述了陈三娘所说的那晚他在何处,有谁可以作证。 陈三娘听得心慌,连忙往前抓着他的衣角:“大公子,你若是不认,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当初你不是答应娶我的吗?你不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那黄元……就是个畜生,每日变着法儿的折腾我,不把我当人了……” 陈三娘说着自己的委屈,却没察觉到周围的衙役们都藏不住嘲讽了。 黄元混迹三教九流,一直玩女人玩得恶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陈三娘好歹身为女子,怎么敢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尤其还是当真魏浔的面。 不过魏浔虽同情陈三娘,但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一旦沾上她,她肯定就如蚂蟥一般死死吸附着他不肯松口了。只能冷着脸呵斥:“黄家娘子,请你自重!” 说着,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裳。 陈三娘见他称呼自己为黄家娘子,脸都白了,半扑在地上颤颤看着他,眼底豆大的泪珠悬挂着,让她的确生出几分令人联系的可怜。 魏浔皱皱眉,暗自提醒她:“黄家娘子若是真有委屈,可以回陈家跟母亲和伯母们诉说。” 有陈家出面,黄元一个屡次不中的秀才,还不把她当菩萨一般捧着? 虽然这个男人她可能不喜欢,但守着银子安安分分过日子,这辈子未必就过不好了。 但陈三娘却根本想不透这一点,只痴痴望着魏浔:“魏公子,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娘子自重。” 就是明白才躲得远远的,这个陈三娘…… 魏浔心底只摇头,不由想起闫先生,虽然至今未嫁,却活得磊落坦然,有诗书琴乐为伴,优雅闲适的仿若生活在蓬莱之上。 再看陈三娘,跟闫先生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我不自重了,魏公子,你带我走吧,我就要跟着你,我再不回黄家去……” 陈三娘慌张起来,魏浔听得头疼,京兆尹也有些头疼,这事儿他肯定是不敢怠慢的。 毕竟这魏大公子马上就要成为容二爷的大舅子了,容二爷他可不敢得罪,但这陈家……虽然才遭贬黜,但陈家还有位得宠的娘娘在宫里呢。 几人正恨不得打晕这脑子糊涂满口胡话的陈三娘,就见黄元终于赶来了,还带了大夫,咬定陈三娘得了疯病。 京兆尹自然乐得解决此事,魏浔也没说话。 陈三娘被黄元强行拖走时,死命要朝魏浔扑去,好在被魏浔躲开了,她便死死抓着门框不撒手,还大喊:“大公子,你救救我,我不跟他回去,我要跟你走!” 魏浔看着黄元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皱眉没吱声。 “疯婆子,三从四德都忘了,你这疯病回去的确得好好吃点药!” 说完,一拳头砸在陈三娘后背上,陈三娘疼得一哆嗦。自然也松开了手,任由黄元将她拖走了。 暗处,魏卿卿跟魏虎正猫在窗户边小心翼翼的盯着,见魏浔毫发无伤的出来了,才松了口气。 陈三娘这样被带走,这样于魏浔的名声影响也最小。 “小妹,这陈家娘子怎么疯成这样?”魏虎唏嘘着问。 “鬼迷心窍了吧。”魏卿卿当然知道这背后必然是有人指点,兰芷说那晚魏琼威进入了陈三娘那小院,以黄元贪财的性格,魏琼威必然对陈三娘做了什么,才让她受了这么大刺激。 而最熟悉陈三娘跟大哥之间渊源的,又极能拿捏陈三娘的,就只有一个魏素素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维护了魏琼威的名声,又拖了大哥下水,一箭双雕。 “那陈三娘今儿被带回去,会怎么样?”魏虎问。 他到底比魏浔心软些,人也憨直些,如若陈三娘看上的是他,说不定还真就着了道了。 魏卿卿深深看他一眼:“二哥觉得她可怜?” “是有点儿……”魏虎认真看着魏卿卿道:“她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岁,我看着她,就想着你,想着往后万一你也……可怎么办?” 魏卿卿看着他眼底清澈的担忧和心疼,心底暖洋洋的:“不会的。”有过一次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容彻要敢放火烧她,她就拉着容彻一起死! 魏卿卿半截身子拢在阴影中,魏虎没看清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狠厉,只叮嘱她:“日后受了委屈,要跟二哥说,二哥必不会再叫人欺负了你。” 魏卿卿笑开。却是认真点了点头。 回到魏府,魏卿卿打发了魏虎去休息,就叫了秋灵来见。 -- 第111页 “方爷那边,可有什么吩咐?”魏卿卿坐在上首,手里端着新泡的清茶问她。 “有。”秋灵现在看都不敢多看魏卿卿一眼,乖乖道:“方爷自二公子武举人初试后,就让人寻了奴婢几趟,说让奴婢探探您的口风,看看您是不是真的不想做魏将军府的义女。” 魏卿卿就知道如此,方子蛟这个人。既决定要利用自己,怕是恨不得全京城的权贵都在自己身上搭上线才好,这样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你回了他吗?” “还未曾,奴婢想着等耗他几日,再跟小姐说,这样他也不会发现奴婢已经归顺了小姐。”秋灵道。 魏卿卿看她还算有几分小聪明,语气稍稍软了几分:“那你今晚回了他,便说我有这个想法,不过是顾忌着魏将军的二公子跟丞相府的大小姐还不清不楚,担心这件事会有损我的名声。如若这事儿能顺利解决了,我自然就不担心了。” 秋灵看了看魏卿卿,想辨别她真正的想法,兰生这才在一侧提醒道:“将军府的三小姐,为了维护那二公子的名声,要拖了我们大公子下水,小姐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秋灵瞬间明白过来,小姐这也是要一石二鸟,既要方子蛟跟丞相府勾连上,又要让将军府的三小姐吃些教训。 “奴婢明白了。”秋灵说完,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魏卿卿也不主动问她,秋灵磨蹭了会儿,见魏卿卿直垂眸喝茶,才微微咬着唇退下了。 待她走后,兰生这才重新给魏卿卿续了茶,又拿了些点心来,道:“秋灵今儿下午出去,见着余霞了。余霞想来是被方子蛟抛弃了,衣衫褴褛的在个穷人聚集的巷子里,怀里的财物应该都被人抢了。秋灵来试探过奴婢,说余霞还想回小姐身边来。” “你觉得此人还可以用吗?”魏卿卿问兰生。 兰生只是恭敬立在一侧,微笑:“秋灵尚有几分可取之处,但这余霞没有,以前被方子蛟宠坏了,又自命不凡,这样的人,就算遭了难,也非可用之人。” “嗯,那就不用。你寻个时候,将这话透给秋灵,她若是真聪明,自然知道死了心,若是如此,你只管提点她几句,京城来往行商的人不少,在京城买个宅子安置个外室好吃好喝供着的不少,余霞有几分颜色,在京城认识她的人也不算多,寻个商人享些小富贵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若她冥顽不灵。只等方子蛟一事解决,便将她送走。”魏卿道。 兰生钦佩的看了看魏卿卿,不论何时,小姐思虑都这般周全,行事虽狠,但却从不是毫无余地。 “奴婢明白了。”兰生应下。 一旁兰芷看得有些羡慕,兰生一直稳重,话也不多,以前她只当兰生是个闷葫芦,现在看着小姐这样看重她,才知道是自己太过摇摆不定,否则小姐也不会事事都只倚重兰生了。 魏卿卿察觉兰芷的心思,看了眼搬了个杌子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绣着帕子的兰芷,没出声。 夜里,郭庆便回来了。 “你今晚将这封信给容锐章送去,回来时他若不肯交人,你便一个字也不要多说,直接回来就是。” 魏卿卿心思有些凝重,她也担心自己这般决绝,会逼得容锐章走极端。 真的虐杀了江嬷嬷,但是她若有丝毫的犹豫,以她对容锐章的了解,他更加不可能轻易交出江嬷嬷了。 他会一直拿江嬷嬷,来要挟自己! 郭庆看她眉头深锁的样子,笑她:“怕什么,实在不行,我给你把人偷出来。” “容锐章早有防备,即便是你,也救不出来人。”魏卿卿看了看郭庆,见他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浅笑:“有好酒已经替郭大侠备着了。” “多谢了。” 郭庆爽快应下,就拿着魏卿卿的信出去了。 等郭庆离开,魏卿卿才半靠在窗边,今夜月色不错,池塘里早已是蛙声一片了,略带着几分闷热的风吹来,让她根本无法定下心来。 这样的时候,她竟有些期待容彻过来跟她插科打诨了。 但今晚,容彻也没来。 国公府内。 容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阿鲲从未见他脸色这样难看过,唯一一次见他这样愤怒,那还是十几年前大爷容海不得不放弃大好前程,答应迎娶长公主并去塞北的时候。 那时候二爷年纪还不大,忍耐力也不好,直接砸了国公爷半个藏宝阁。 不过这次,似乎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爷,乐舞夫人和棠儿少爷既然已经在路上了,要不您还是早些将她们的事跟魏小姐说了吧。” “爷当然知道!” 容彻气得说不出话,站在院子里朝魏府的方向看了许久,才皱着眉头要出门去。 却刚动身,就听人来传,说容海出事了。 第六十六章 踩他的脸 容彻过来时,容海正捂着肩上血淋淋的口子,而长公主只冷着脸坐在上首,她的手边正是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甚至她那洁白无瑕的衣袖上海沾了不少。 容彻过来,容海还皱了下眉头,温和问他:“怎么还惊动你了?只是小事,你先回去吧,别惊动了母亲和府里其他人。” “府里的消息我拦住了。” 容彻看了眼眼底似乎还有着愤懑的长公主,只使人来伺候容海。 -- 第112页 容海摇摇头:“这是我的家务事,你先退下吧,夜深了,长公主要歇着了。” 容彻自然知道这是大哥的家务事,他一个男人不便出手。若是卿卿在就好了,她必然能妥当处置好这些事。 “大哥也早些休息。” 容彻说了这句,便退了出来。 阿鲲跟在他身侧,看着他月光洒在他身上,好似结满的寒霜一般,问他:“二爷现在去见魏小姐吗?” “这个时辰,她都该睡下了,迟些再去吧。”容彻倒是很想去见她,仿佛只要看到她,听到她的呼吸,他就觉得这无聊的世上还有值得一活的意义,不然看着母亲和父亲,大哥和长公主,二房那一大家子……他实在觉得无趣。 “是。那乐舞夫人那边……” “既入了京城。便先安排她们在府外住下吧,剩下的,等大婚之后再说。” 容彻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怕卿卿会不理解吗? 不会的,卿卿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肯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他是怕什么呢? 是怕卿卿,根本不屑于来理解他吧。 容彻走到湖畔边停下,圆如银盘的月亮倒映在湖水里,偶尔有飞虫掠过。惊起涟漪,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容锐章此刻也对着月光,不过是对着月光看魏卿卿给他的信,可信里附上的一封婚书。 那婚书只是完整婚书里的某一张,婚书的纸张已经泛黄了,但上面的字却清晰可见,还有当时官媒的红章。 婚书上,清晰的写着一个章姓男人的名字,和母亲的闺名。 这个章姓男人容锐章知道,他曾听到过流言蜚语,也知道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总有一个母亲的远方族兄登门来探望,那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暗自让人去查过,结果查到母亲跟他其实早有婚约,后来是母亲贪慕荣华,擅自悔婚嫁给了父亲。 这件事他寻母亲身边的秦嬷嬷也打探过,的确属实。所以那时候,他就想办法将那章姓男人远远赶出了京城,也几乎将知情的人全部打发走了,唯独留了秦嬷嬷。 可秦嬷嬷是母亲的心腹,人也不蠢,肯定不会说出这件事,那魏卿卿是从哪里知道的?竟还有着封婚书…… “容相可否愿意交换?若愿意,现在就带人出来,剩下的婚事我也会交给你。若是不愿意,这婚事明儿我就贴到告示栏去了。”郭庆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问他。 “让魏卿卿来跟本相谈!” 容锐章沉着脸,这话几乎都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郭庆却不吃他这套,冷笑一声:“相爷,我也是收钱办事,就跑这一趟,今儿我还约了醉红楼的小翠春风一度呢,您若是不想交人,得,我也省事儿了,告辞。” “你!” 容锐章看他居然半点跟自己谈的意思都没有,气急:“她就不怕江嬷嬷真的死了吗?江嬷嬷待她,可是有养育大恩,她这样做,也不怕天打雷劈!” 郭庆眼角阴暗了几分,说魏卿卿被天打雷劈? 魏卿卿这妮子虽狠,却也不见她伤害无辜,倒是这人模狗样的容丞相,不仅狠,还毒。 “她怕不怕关我什么事儿,我约了小翠的时辰要到了,相爷要是不在乎明儿你娘被人骂水性杨花老蚌发春,就由着她被天打雷劈呗。我是不明白,一个快死的江嬷嬷,有什么值得拿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来换的。”郭庆咕哝完,头也没回就要走。 容锐章只气得额间青筋暴起,眼看郭庆踏出房门就要消失在这黑夜里,才攥紧手里的信,咬牙:“好,我换!” 郭庆侧目看了他一眼,看他阴沉着脸没憋什么好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累了,还是不换了,麻烦。” “你……” “除非相爷肯把你腰上那块玉给我,我瞧着成色还行,我拿去送给小翠,就当是赔罪了。”郭庆挑眉。 “你放肆。”容锐章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狠狠扔在地上踩。 郭庆就是要踩他的脸,不仅要踩,还要让他把那坏屁憋回去。 “给不给啊?”郭庆当惯了江洋大盗,可不怕容锐章这模样。 容锐章死盯着郭庆,到底,江腰上的玉狠狠扯下来拍在了桌案上。 郭庆也不客气,上前就去拿那玉了,却仿佛不小心一般,碰倒了茶杯。 眼看着茶水就要毁了魏卿卿亲笔写的信,谁知容锐章竟早有准备。 完美躲过了茶水,冷笑看他:“怎么,这茶水烫着你的手了?” 郭庆暗自皱眉,容锐章只冷哼一声,叫人去把江嬷嬷带了来,而郭庆也交出了婚书。 就在郭庆带着江嬷嬷要走时,容锐章直接摔碎茶杯,丞相府的高手便顷刻间全部围了出来。 “相爷就是相爷,手段果然厉害。”郭庆一声笑,容锐章以为此番必然瓮中捉鳖,完美解决此事,却见相府某处忽然一处火光冲了出来,有人匆匆来报:“相爷,是库房着火了!” “库房?”那里放着现在丞相府位数不多的财宝,若是这些被烧了,那丞相府的里子就真的被掏空了。 “不止库房哦。”郭庆好心提醒,又见人来报,说后院老夫人的院子也起了火。 老夫人院子里藏着她所有的钱财,那里烧了,容锐章就连最后的退路也没了。 这一愣神,郭庆已经顺利带着江嬷嬷走了。 -- 第113页 “相爷,可要追?”一旁人连忙问道。 容锐章冷哼一声:“去魏府和醉红楼抓人,小贼偷了相府的财物就想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魏卿卿救了重伤的江嬷嬷,势必要替她找大夫,方才那个男人还赶着去醉红楼,他就不信抓不到这人。 只要抓到了这个男人,逼他供出魏卿卿,他就不信魏卿卿还有理由脱身! 但这厢,直到容锐章的人把魏府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也没找到郭庆和江嬷嬷的影子,就更加别说醉红楼的头牌小翠了,容锐章的人冲进来时,不仅没有抓到郭庆,还抓到了正翻云覆雨的徐昌。 第二天,魏卿卿听兰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时冲进去的人把那徐昌吓了一跳,以为是徐家人寻来了,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光着屁股跳了窗户,结果摔断了腿不说,那醉红楼的后窗临着最热闹的大街,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徐昌想跑不能跑,想遮不能遮,被人观赏了好久,才有人通知了徐府的人把他给接回去了。” 兰芷说起来,还是笑得停不下来。 兰生也忍不住珉唇:“这一次,徐家跟丞相府的梁子怕是解不开了。” “巧合倒是真巧合。”魏卿卿也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甚至都可以想到那位徐夫人跳脚的样子了。 这不,晌午刚过,祝珠就一脸喜色的从祝府来了。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告诉魏卿卿:“姑母一早就来了。拉着母亲和祖母哭诉了一上午,现在还在那儿哭呢,看她的意思,竟是要爹爹跟姑父一起参奏容丞相呢。” “参奏怕是不会参奏,毕竟徐公子也有错,徐大人怕是拉不下这个脸。而且容丞相多半也已经上门道歉过了吧。” 容锐章一直十分擅长处理这种关系的,该低头的时候,他绝对会低头。 “听姑母的话,一早就去了。不过姑母可没消气,表哥下半年还要参加秋试的,现在摔断了腿,大夫说至少养三个月,但秋闱只有两个月了,他如何赶得及?” 祝珠说起来,便眉飞色舞了:“他要是耽搁了今年的秋闱,又要隔三年才能考了,他至今还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 “况且他私生活如此不堪,祝老夫人应该不会再强硬要你嫁过去了吧。”魏卿卿笑着问她。 祝珠看着细细挑着花瓣的魏卿卿。也替她挑了起来,语气却有些低落:“我探过母亲的意思,祖母还是希望我能嫁过去,觉得只要我嫁过去,就能管住表哥,让他收了心。” 大家族的婚事就是这样,不为利益,也为了族里的男人着想,女子从来都是用来牺牲的。 魏卿卿也不好再说,她跟祝珠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推心置腹的份上,而且主意她已经出过了,就看祝珠自己怎么办了。 魏卿卿不再说话,祝珠消沉了一会儿,才又活泼起来,说起京城各家小姐的事,在她看来都是些闺房趣事,魏卿卿却细细分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凡风吹草动,这些姻亲们总是最先有动作的。 譬如最近御史李家的庶出女儿,就被许给了四皇子为妾。 “也不知李家怎么想的,那李家小姐我见过,很是漂亮,才情也好,人也聪慧懂事,虽是庶出,但以她的人品,配一个六七品家的嫡出公子也不差,怎么就要嫁去高墙内?”祝珠声音不大。也知道忌讳四皇子被圈禁在府。 魏卿卿摘着花瓣的手却顿了一下,佯装无意的问她:“这件事定下了吗?” “应该吧。我也是前几日去给祖母请安时,偶然听到父亲在跟母亲说这事儿,我刚去,父亲就起身走了。”祝珠道。 “想来李家也有李家的考量吧。”说起几位皇子的事,魏卿卿想,她还是找个机会探探容彻的口风才好。 容锐章这次重生回来,明显是疏远了太子,那说明前世并非是太子登基? 而且容锐章跟四皇子的来往日益密切。照琉璃所说,容锐章如若真的要凑十万两银子给四皇子,那多半前世成为至尊的,便是那位优柔寡断的四皇子了。 怎么会是四皇子呢? 魏卿卿微微沉思着,当今皇上正值盛年不说,春秋鼎盛起码还有十多年。 虽然本朝皇子不多,如今平安长大成人的,只有太子,三皇子四皇子和等同被放养的六皇子。 但不论出身或是资质,都轮不到这个屡屡犯错到被皇帝圈禁起来的四皇子才对。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么? “卿卿,你在想什么,都出神了。”祝珠笑着喊她,魏卿卿回过神来,才见她探着脖子往外听,还问:“这是谁在弹琴,真好听。” “是闫先生。” 魏卿卿瞧她一脸向往,笑道:“闫先生是大哥新请的先生,是闫帝师独女,因缘巧合便答应教大哥一年。” “是她!” 祝珠听过闫阮的名讳,她还以为这般高洁的女子只是话本里有,没想到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魏卿卿见她竟然不如旁人一般觉得闫阮如此是不遵三从四德,又想起闫先生眼底那总是笼着雾水般的哀愁,浅笑:“既如此,我们一起去拜访先生吧,这会儿大哥应该要下学了,迟些他要去祝家替你父亲整理书库,你们正好顺路。” 祝珠立即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垂着脸点点头。 -- 第114页 很快到了闫阮的院子,魏卿卿拿了用栀子花做的香囊过来,闫阮正坐在临湖的亭子里抚琴,魏浔则拿着卷书坐在另一侧看着,一曲罢了,魏卿卿才上前打搅。 魏浔见魏卿卿和祝珠过来,笑着起了身:“时辰不早了,你们也别打搅先生太久。” “是。” 魏卿卿乖巧应下,祝珠面对魏浔,越发的紧张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平素分明大大咧咧一个人,怎么一见到魏浔,就脸红心跳,连话都不敢说了。 魏浔并未朝她多看,只客气的施了礼,就跟闫阮告辞了。 魏卿卿这才上前要将香囊拿给了闫阮,闫阮拿在手里看了看。 玉白色的缎子绣着兰花,用鹅黄色的缨带系着,缨带两端各缀着两颗小而圆润的珍珠,可爱又精致,栀子花的香味被香囊裹着,倒不似寻常闻着那般浓烈了,清清淡淡的,正正好。 “你心思倒是巧。” 闫阮笑着,便自然的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魏卿卿见她喜欢,也稍稍松了口气,跟她引见了祝珠。 祝珠对闫阮满心的崇拜,尤其闫阮大了她快十来岁,她对闫阮更是如姐姐般的敬重,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 魏卿卿担心闫阮这般安静的性子,会受不住,却见她始终都只是含笑听着,看祝珠也如同看个不知道事的小孩子一般,才也跟着弯着眼睛在一旁喝起茶来。而祝珠甚至错过了跟魏浔一道去祝家的时间。 但祝珠不后悔,从闫阮院里出来,还不断跟魏卿卿说着她有多喜欢这位闫先生,以后要常来拜访的话。 等送走了祝珠,魏卿卿便要回去,就见大明正捧着一卷纸往后院来。 “这是什么?” “这是大公子写的文章。”大明笑看着魏卿卿:“自闫先生来后,大公子念书越发勤奋了,每日都要写两篇文章,早晚各一篇,等闫先生看过在文章上落笔点评后,回去又要盯着文章看到半夜。” 魏卿卿眼皮没来由跳了一下,问大明:“大哥最近时常提起闫先生吗?” 大明点点头,察觉到魏卿卿的担心,想了想,道:“大公子好像十分敬重这位闫先生,最近还特意买了两本阮琴琴谱来研究,说是如此也能跟闫先生说上话,省得闫先生在魏家寂寞。” 大明说完,看魏卿卿眉头越发紧了,不由道:“小姐,可要小的再细细观察几日?” “嗯。” 魏卿卿赞赏的看了看大明,这孩子的确聪明,自己只是几句话,他便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告别大明回来,魏卿卿看了眼屋子里的郭庆,才收起对魏浔的担心,问他:“江嬷嬷安置好了吗?” “照你的吩咐,暂时安置在了京城外,那容锐章做梦都想不到你根本见都不会见江嬷嬷。” 郭庆说着,与她提起了她写的那封信,隐约透出自己的担心:“你的笔迹,很明显。” “不妨事。” 魏卿卿指了指一旁的纸,郭庆看去,纸上什么都没有,兰生这才解释道:“一个时辰前,小姐还在上面写了不少字。” 郭庆为愣了下,江湖上早就有写过不久就会消失的墨,没想到魏卿卿这闺阁小姐也有。 魏卿卿没多解释,此番容锐章在自己手上栽了跟头,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但她没打算就怎么放过他。 “让你带到京城的那位章家小姐,你带来了吗?” “放心,就安置在了重阳楼,衣食住行,都给她安排了最好的。” 郭庆提起这位小姐来,眼底都是不屑:“我找了个老婆子,跟她暗示了一句她其实是他爹跟章老夫人生的,她立马就答应上京认「亲娘」了,家里的瞎眼老娘她甚至问都没问一句,她的主意,可比旁人大呢。” “她家里的老娘,你托人照顾一二。相府的赏花会什么时候办?”魏卿卿问。 “说是明日,容锐章那文姨娘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容锐章哪里舍得不办?他都已经计划好要用这次赏花会,把本钱都捞回来呢。” 郭庆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还亮出了容锐章那块玉,笑:“你放心,那位小姐,我保管给你妥善安排进去,这认亲娘的动静,小了可不行!” 第六十七章 好热闹 秋灵被告诫后,当晚,就去找了余霞。 余霞听过她这些话,眼睛立即亮了:“这是小姐出的主意?” “是兰生说给我听的,但你也知道,兰生素来谨慎,若不是小姐的意思,她不会这样说。” 秋灵看着余霞,竟有些羡慕起来,但她也清楚,自己做不了商人仍在外头养的妾,她要男人的宠爱,要荣华富贵,但余霞不一样,余霞目光短浅,要求不高,若是这事能成,对她反而是好事。 而且,她从未想过,在她看来丝毫不手软的小姐,会给余霞一条活路。 若是如此,自己只要好好跟着小姐,以后她是不是也能谋一条好路? 便是跟在府里两位公子身边也好,容二爷她不敢奢想,也知道自己配不上。 告别余霞后,秋灵就来见了方子蛟,将魏卿卿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方子蛟推开了怀里的美人儿,放下翘在桌上的脚,冷笑一声,脸上的痣都跟着抖了抖:“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挡得住这样富贵的条件。” “小姐现在就是顾及名声,毕竟就要嫁去国公府=了。”秋灵小心道:“而且将军府的那位三小姐,看样子也是个心机深的,小姐答应了,不一定是好事,这一点小姐想得很明白。” -- 第115页 “都是小事,那三小姐只是个女子,屡次插手自己哥哥的婚事。已经是逾越不知规矩了,往阴暗了说,前头还有一个徐昌跟妹妹的例子呢。”方子蛟嘿嘿一笑。 秋灵听得心惊肉跳,低着头半点不敢看他。这个男人,阴毒是真的阴毒,居然想得到这样的办法。 方子蛟没察觉她的不对劲,又顿了顿,说起丞相府来。 秋灵又佯装无意的提了提偶然听到的容锐章急需大笔银子的事儿,方子蛟果真眼皮一挑,赞赏的看她:“秋灵,几天不见,你聪明了不少,这样的消息也听得来。” “是小姐相信奴婢。国公府这几日不是时常送礼到魏府来么,都是国公府那些人嘴碎提起的,奴婢就留心听了。”秋灵早准备好了说辞。 “是吗?”方子蛟怀疑的看她,秋灵暗暗攥着手心,想着魏卿卿那幽幽凉凉的眼神,竟又慢慢冷静了下来,抬头直视着方子蛟的目光点点头:“奴婢自然不敢瞒着方爷,奴婢下半辈子,还要倚仗方爷呢,魏家那穷酸一家子,奴婢的月例都给不起,若是没了方爷,奴婢可怎么活?” 方子蛟听到这儿,才笑了笑:“算你聪明,过来……” “爷,时辰不早,奴婢是偷溜出来的,小姐那儿还等着奴婢伺候呢。”秋灵强撑着笑解释。 方子蛟明显有些不悦,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魏卿卿起了疑惑,只抬抬手打发她走了。 等秋灵离开了,方子蛟才想了想,招了人来:“听说明儿丞相府要办宴会了?” “是的。”一侧的人立即谄媚应答:“而且容相的生辰听闻也快到了。” “爷最近刚得了一颗极好的夜明珠,送去丞相府,便说是恭贺容相生辰的,另外再备五千两的银票一道送去。只说是送给相府老夫人和大小姐买燕窝的。” 几个钱方子蛟才不心疼,因为这次他胃口极大,要吞下的,是一整个国公府,说不定,还能吞下一个将军府! 想到这儿,方子蛟心情更好,又叮嘱了小厮几句关于魏素素和魏琼威的事儿,就搂着美人上楼去了。 暗处,郭庆看着方子蛟的人陆续出来,这才跟魏卿卿回禀去了。 魏卿卿刚将厨房做好的马蹄糕亲自包了起来,见他过来,递给他:“劳烦郭大侠今晚跑一趟,给江嬷嬷送去,她最喜欢这个。” 郭庆看着她脸上的笑,心底软了几分,算算年岁,自己女儿也比她大不了多少。 “放心。你今晚就踏踏实实歇着,等着看明天的好戏吧。”郭庆带着几分安慰的说完,便拿着马蹄糕出去了。 “丞相府的帖子送来了,明儿您可要过去?” 兰芷端了茶来,替魏卿卿摆好差点,便捡起自己的绣绷子坐在一边绣她的帕子。 魏卿卿捻了块粉白的马蹄糕在嘴里,才扫了她一眼:“等你这方帕子何时绣好,我何时再去。” 兰芷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她不喜欢针线,这帕子她都绣了几个月了还没绣好:“若是兰生肯替奴婢绣,奴婢早就绣好了。” 兰生安静的替魏卿卿整理着梳妆台上的东西,闻言,淡笑道:“难不成你以后出嫁了这帕子小衣都要我来替你绣?那你得嫁给我的儿子叫我一声婆婆才行。” 兰芷知道她是打趣自己,轻哼着与她斗嘴,直到秋灵回来。 秋灵进门时,瞧见魏卿卿没架子的跟兰生兰芷说话,主仆三人其乐融融,看得秋灵打心底的羡慕。 在跟方爷之前,她跟着哥嫂过生活,哥嫂成日嫌她拖油瓶,何曾有过温馨的时候? 后来被卖给方爷,她只学会了谄媚讨好,趋炎附势…… “如何?”魏卿卿回头问她,秋灵才忙垂下眼帘,把方子蛟的话原封复述了。 “这位方爷,倒真是阴毒,这样的办法也亏得他能想得到。”兰芷忍不住出声。 秋灵看魏卿卿点点头,知道她是满意,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这才跪下来朝魏卿卿磕了两个头:“这是奴婢替余霞给小姐磕的头,余霞多谢小姐提点。” “能不能成还看她的造化,往后你与她不必太亲近,否则叫方子蛟察觉,你跟她都没好下场。”魏卿卿说完,便抬了抬手,示意都退下去。 兰生主动收拾了茶水点心,兰芷跟着秋灵一道退出来,却是与她一句话也没有,即便秋灵一副很想跟她搭话的样子。 直到兰生出来,看出秋灵的心思,才主动上前道:“小姐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点你而已。” “是。” 秋灵赶忙行礼道谢。 兰生又安抚了她几句,才打发她下去歇息了,直到秋灵离开,兰芷才略带着几分不屑的挑起眼皮:“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反正看她这个样子,一点儿利益威胁就改变心意了,小姐必不会长久留她在身边的。” “小姐既然留她,自然要拿她当自己人用。”兰生走进她们住的厢房,略警告的看了眼兰芷:“你是不是觉得小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我自然不是……” 兰芷被戳到心思,忙辩解,但兰生只留给了她一个冷淡的眼神:“二爷当初把我们给了小姐,我们便只是小姐的丫环,丫环的本分是什么,我希望你能记清楚,否则往后出事,没有人能救你。而且小姐她……” 兰生语气顿了顿,格外严肃了几分:“是个聪明人,最起码,比你我聪明。你的那些心思,小姐只怕早就看出来了。” -- 第116页 说完,就回床上歇息了。 兰芷却站在原地半晌,直到手脚发凉,才哆嗦一下回过神,赶忙回去歇息了。 魏卿卿隔着窗子,看到院子里的灯火都熄灭了,才淡淡靠在窗边合着眼睛慢慢想着事情,直到听到窗户微微一动,一道泛着冷香的身影靠近。 “二爷当贼当习惯了?”魏卿卿睁开眼看着晃进来的容彻,但话还未说完,那个永远高大淡定的身体轰然一下倒在了眼前。 魏卿卿手脚都僵了僵,才立马跳下凉塌,看着容彻银灰色的衣袍被鲜血染红一大片,尤其心口处还在不断冒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魏卿卿不擅长医药,但基础的止血她还知道,而且房间里还备着之前给魏虎用的药,她立即去拿了来,又拿了剪刀去剪容彻的衣裳,却只有她自己没发现,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别怕。” 容彻微弱的声音传来。 魏卿卿垂眸看他,如豆摇晃的烛光下,他如蝶翼般的睫毛将他的眼神全部遮挡了去,让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平素永远带着散漫笑意的脸此刻苍白如纸,雪白的嘴唇微微张合着,似乎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魏卿卿皱眉,稳了稳心神,迅速剪开他的衣裳,这才看到他左胸口到右下腹一道血淋漓的狰狞伤口,伤口深得几乎要见白骨了。 “心疼爷了?” 容彻笑着问她。 魏卿卿见他还有力气说笑,也不再犹豫,先用干净的帕子沾了烈酒将他的伤口小心擦了一遍,才替他敷上了大量的伤药,最后找了白纱布替他包扎好。 只是白纱布裹了那么厚,还是不断见有血冒出来。 “我去叫兰生。”兰生兰芷是他给来的人,肯定不会出卖他,但她刚起身。就被他紧紧拉住了。 魏卿卿不悦:“二爷真要死在我这里不成?” 容彻却是笑:“能死在你怀里,也罢。” 魏卿卿脸色微沉,她可不想他死,尤其是现在。 “二爷与我即将结为夫妻,只要二爷愿意,以后总有机会,不过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守寡。” 魏卿卿睨着他说完,就拨开了他的手,出了房间。 容彻望着她冷漠的背影,狭长的眼底流泻出一丝寂寞,他的卿卿,还真是冷漠极了。 苦笑一声,窗外便传来了动静。 “二爷,太子的人已经被引开了,不过魏猖已经怀疑上了您,往榆钱巷来了,极有可能会搜这里。” “看来爷是享受不到卿卿的照顾了。”容彻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被剪碎的衣裳,嘴角勾起,半撑着窗户便离开了,丝毫没顾忌他没走一步,就犹如踩在刀尖上的疼痛。 魏卿卿带着兰生回来时,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滴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窗户边,魏卿卿便知道他已经走了。 “小姐,奴婢打水来收拾。”兰生道。 “嗯,夜里怕有人来搜,收拾好后,该烧的全部烧掉。”魏卿卿猜到容彻离去的原因,隐隐的,心底竟有些担心。 等收拾完不久,将军府的人果然来搜了,说是太子遇刺,现在正在搜寻刺客。 遇刺? 魏卿卿嘴角浮起丝冷笑,太子那样的,容彻想杀他不要太容易。 但魏猖既然选择了这个借口,那就说明容彻做的事,即便是太子也不敢轻易暴露出来。才寻了个刺杀的借口。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躲过搜寻? 应该能吧,他那样的老狐狸,这么多年都不曾叫人抓到过尾巴,一个魏猖根本不足为惧。 魏卿卿想完,直接合眼睡了,只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熟。 第二天一早,闫先生便派人来请魏卿卿过去喝茶了,魏卿卿也只得暂时将这些事放在了一边,倒是京城外格外热闹起来。 魏猖脸色铁青的负手站在花厅,瞧见魏素素过来,二话不说便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父亲,不知女儿做错了什?”魏素素刚起就被叫来,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还有脸问?”魏猖指着她的鼻子骂,当初听到徐家的丑事,他还笑徐家一屋子鸡鸣狗盗之辈根基不深才闹出这样的笑话,却没想到一眨眼,这笑话就变成了将军府的。 魏素素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早已习惯魏猖的喜怒无常,爹爹只疼儿子,这是她自小就知道的。 “女儿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惹爹爹这样生气,女儿甘愿受罚。”魏素素没有半分怨怼的跪下来,磕了头。 “受罚?你就是死也难辞其咎。”魏猖见她如此,冷哼一声,一侧的曲氏虽然也生气。 但魏素素的到底也是她亲生的,这才黑着脸,将外面的流言说了:“不知何时传开的,今儿一早才传到你父亲耳朵里。” “什么?” 魏素素抬起头看着曲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自己与哥哥有勾连苟且? 魏素素的脸由白转红,死死咬着牙:“母亲,女儿与哥哥是亲生兄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传这流言这人,分明不止是冲着素素来的,而是冲着爹爹、冲着二哥来的!” “那外面流言你如何解释,说你屡次阻挠琼威的婚事,说你与琼威关系甚密。”魏猖咬牙。 曲氏其实知道自己女儿必然是无辜的,但这牵扯上了魏琼威,她也有点儿不高兴了:“素素,这件事你好好解释清楚。” -- 第117页 魏素素面对亲生父母的质疑,还是这般荒唐的质疑,简直想笑出来:“二哥与那相府小姐的婚事,不是母亲您让女儿想法子的吗?” 魏猖立即看向曲氏,曲氏面色一沉,直接呵斥魏素素:“母亲只是与你抱怨过几句,怎么就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去想法子了?” “实在是荒唐!” 魏猖愤愤。 魏素素看着母亲责备的眼神,心也沉入了谷底:“外面流言蜚语漫天,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此事了。” 魏猖怀疑的看向魏素素,这个女儿的心思一向多,肯定是以前跟魏卿卿混在一起久了,所以魏猖才对魏素素也一直存着几分芥蒂。 “由女儿出面,今日去丞相府,当众替二哥求娶了丞相府的大小姐,待容大小姐答应后,女儿即刻上山为爹娘祈福,等二哥完婚后再回来。” 魏素素拢在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她这番走了,就意味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彻哥哥跟别的女人恩爱了! 曲氏听着,脸愈发沉了几分:“你就这样害你二哥?那容金宁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魏猖听着曲氏粗俗的话,不满的皱眉:“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然真的让我将军府成为跟徐家一样的笑话吗?” “可那容金宁……” “一个女人而已,就是占了正房的位置又如何。要她死的时候,照样得死!”魏猖阴狠狠的盯着曲氏,曲氏瞬间就没了力气。 她怎么忘了,自己这个续弦嫁进来之前,将军府可是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嫡夫人呢。 曲氏立即乖顺的应了声,外面又来人传说太子要见魏猖,魏猖的脸黒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想起昨晚什么也没查到,想起自己不得不这么早站了太子的队,都只攥着拳头冷沉应了声,便出去了。 魏素素望着面色微白恍然坐在上首的曲氏,打心底的瞧不上,若是她做掌家的夫人。她绝对不会任由男人如此糟践自己。 很快,魏素素便收拾好往丞相府去了。 丞相府今日可谓热闹。 虽然容锐章前阵子出了不少丑,可这个年纪轻轻就坐上丞相之位的男人,还是让人不敢小觑。 “魏卿卿可曾来了?”房间里,容锐章看着替他更衣的琉璃,问。 琉璃眼神略闪了闪,道:“今儿一早魏小姐使人来说昨夜染了风寒,今儿怕是过不来了。” “染风寒?”容锐章冷哼了一声,却没多在意,因为今日方子蛟忽然使人送了不少珍贵的东西来,这个以前他想要招揽却总是不成的钱袋子,而今自己捧上了橄榄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他有逃走的机会! 琉璃服侍好容锐章出了门,才独自一人出了后角门。 出门后,瞧见后角门巷子里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快步走了过去,行了礼:“小姐,计划一切顺利,不过方才素素小姐居然到府来参宴了。” 魏卿卿自然猜到魏素素的目的。不过,这也正合她的心意。 “你不用管她,今日你只需要好生盯着一个人即可。”魏卿卿道。 “那方子蛟吗?” 魏卿卿掀开车帘,幽幽看着琉璃,嘴角勾起:“是一位章姓小姐,今儿她可要给你们表演一出大戏呢。” 琉璃虽然不清楚什么章姓小姐,老夫人的娘家章家早就在当初容家落魄时,全族搬迁走了,后来即便有了丞相府章家想搬回来,都叫容锐章给阻止了,京城里入京可没几个章小姐。 但不清楚归不清楚,琉璃只消看着魏卿卿那漆黑幽凉的眼眸,也知道此人必不简单了。 “奴婢明白!” 看琉璃回去了,魏卿卿才吩咐兰生:“安排兰芷的事情,可妥当了?” 兰生点点头:“已经让她拿着您的手信去四季酿寻那刘全福掌柜的了,不过那洋藤散乃是治疗外伤的神药,自从当年那位神医消失江湖后,就不曾再见有这药卖,小姐让兰芷去寻刘全福有用吗?” “嗯。” 魏卿卿淡漠的嗯了声,就合着眼靠在马车里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了。 兰生见她如此,嘴角也珉起笑意,阿鲲还说小姐是捂不热的石头,而今且看看,小姐不正担心着二爷么,虽然二爷身边有一个相当于神医的韩先子,但这一点,还是先别告诉小姐吧。 很快,兰芷便从刘全福那儿拿到了神药洋藤散。 韩先子拿到这药时,还细细确认了是不是真的,待确定后,更是惊愕:“魏小姐是哪里寻来的这药?” “奴婢不知。”兰芷回答完,朝里间看了看,见没有容彻的身影,才悄悄问韩先子:“二爷现在怎么样了?” “伤势严重,不过……”韩先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手里的药,捋捋短黑的胡子,笑笑:“二爷这个有情饮水饱的人,想必好的会很快。” 兰芷闻言,这才笑着退下了。 韩先子看她离开了,才望着手里的药长长呼了口气,看来二爷找的这位夫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但此时屋里头…… 韩先子刚走进来,七婆便警告般看了他一眼。 韩先子没理她,上前几步。对正守在床边伺候的乐舞夫人轻声道:“夫人,让我来替二爷换药吧。” “好。”乐舞起身退在一侧,见阿鲲端了温水上来,便自然的接过,浸湿了帕子替昏迷不醒的容彻擦额头的汗。 -- 第118页 “夫人,这些事叫下人做便是了,而且二爷伤口狰狞,您是弱女子,棠儿少爷又还小,看了难免做噩梦,还是先避开吧。”韩先子解开容彻的衣裳前,轻声劝道。 乐舞这才会意过来一般,白皙的脸颊上透出些许粉色,珉唇温柔的应下,带着棠儿便要退下,棠儿却紧紧抓着容彻的衣袖不肯撒手:“棠儿要陪着爹爹,棠儿不要爹爹死。” “棠儿乖……” “娘亲,棠儿不能再没有爹爹了,棠儿不要爹爹死。”棠儿满眼的恐惧,乐舞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看向韩先子。 韩先子也无奈了,说到底,这些都是二爷的家务事,不是他该管的。 “那就劳烦夫人了。”韩先子开口,乐舞这才点头,帮着韩先子一起替容彻换了衣裳清洗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 不过至始至终。她都不曾问过即将入门的二少夫人魏卿卿。 韩先子从容彻房里出来,特意问了阿鲲:“二爷可曾跟魏小姐提过乐舞夫人母子了?” “有事耽搁了。”阿鲲答道:“二爷婚事就是这几日了,能叫他醒来不被人发现的拜堂成亲都是好事了。” 韩先子听出他的暗示,他不想让自己插手擅自去告诉魏卿卿此事。 韩先子抬头看了眼跟出来的七婆,只叮嘱阿鲲:“这几天,你最好日夜守着二爷,否则出了事,可不止是丢脑袋的事。” 阿鲲当然明白韩先子所谓的「出事」是出什么事,皱眉低声问他:“先生可有让二爷提前醒来的药,哪怕只清醒片刻也好。” “若有这药,我还用得着叮嘱你?”韩先子想了想,道:“我去见容大爷,你先盯着这里。” “是。”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七婆站在台阶上看着韩先子冷冷道。 “我也劝七婆婆,适可而止最好,二爷虽重情义,却也不是糊涂之人,谁要敢挟恩图报,二爷也不会手软。”韩先子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就去找容海了。 房间里,乐舞只是安静的守着容彻,七婆回来时,看着乐舞母子忍不住气到:“那韩先子真把自己当二爷的长辈了。” “他也是为了二爷好。” 乐舞浅笑,摸摸棠儿的额头,笑着问他:“棠儿喜不喜欢爹爹?” “喜欢。”棠儿点头。 “那我们就永远留在爹爹身边好不好?”乐舞又问。 棠儿高兴极了,小小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紧紧抱住了容彻的胳膊。 乐舞回头看了眼七婆,七婆明白她的意思,这才释然笑起来。 魏卿卿尚不知道国公府的事,只听着丞相府内的唱戏班子一开唱,就知道好戏要登场了。 郭庆顺利将那章小姐安排好后,就来见魏卿卿了,魏卿卿特意早早包下了距离丞相府不远处一家酒楼的四楼雅间,就是为了不错过这场热闹。 但她刚到酒楼,就看到了正跟一个男人说着话往楼上走的六皇子秦凉野。 而那男人……正是长公主的相好…… 秦凉野似乎察觉到了背后有目光,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六殿下,怎么了?”男人问他。 “没事。”秦凉野冷淡说了句,就继续跟他往楼上去了。 魏卿卿躲在一侧,朝郭庆使了个眼神,郭庆会意,悄悄跟了上去,而魏卿卿也顺利上了四楼,手里拿着前阵子容彻给她的小玩意儿—— 一个圆圆长长的西洋镜,从这西洋镜里,可以看到稍远些的风景。 魏卿卿兴致勃勃的趴在窗边,直到瞧见郭庆安排的那辆华丽到夸张的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口,嘴角才高高翘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孤女认亲 流言中心的魏素素出现在丞相府参加这场以老夫人和容大小姐名义办的赏花宴,就够打眼的了。 如今又来这么一辆马车…… 有好事的忍不住站在门口悄悄问:“这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章娇听到外面的议论纷纷,背脊便忍不住挺直了些,装模作样的下了马车来。 但她自小在牛家村长大,她爹虽是教书先生,可家徒四壁,她自小虽不用做太多家务,可也没有享受过被人伺候,所以根本不知道大家小姐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她知道,她不想再窝在一个穷困的牛家村里,日后再找一个农户做相公! 她身上的衣裳是玲珑坊一两银子一寸的烟云锦绣,发髻上簪的,也是成套的黄金嵌宝石的头面,璀璨夺目,只除了皮肤黑了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富贵的。 众人瞧着她,都以为是哪家大户刚接回来的大小姐。 而章娇瞧见周围关注的眼神,心里更加确定,她再也不要回牛家村了! “小荷。”章娇翘着眼角抬起手,一旁立即有个机灵懂事的丫环上前扶住了她往前去了。 有些小姐们立即上前与她搭话,询问她是哪家的小姐,章娇自然乐意与她们交往,说起出身,便只提起自己姓章,别的再不多问。 众人都以为她是章老夫人的族亲,虽然章家没落。但容锐章却出息,这章娇今儿穿得这样富贵,众人就更当她是个家底丰厚的丞相府表小姐了。 不过章老夫人现在可顾不上这些。 她高高坐在花厅上首的位置,一旁是精心打扮过的容金宁,而下首恭顺站着的,则是魏素素。 -- 第119页 “这件事,本该由父亲母亲登门来提,但父亲一早被太子寻去了,母亲昨儿夜里忽染风寒。 只怕来了这儿,搅了您百花宴的兴致,这才叫素素代为提亲,不知老夫人可否愿意?” 魏素素忍着周围众人或讥讽或鄙夷的目光,温柔得体的说着。 章老夫人自然愿意,她本就不指望自己这个女儿再攀附什么高门,能嫁去将军府做嫡夫人,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过老身怎么听闻前段时间,贵府二公子已经定下了亲事?” 章老夫人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但也不蠢,将军府如今要娶容金宁,本就是别有用心,虽然她这女儿名声尽毁,但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嫡女,决不能给人做妾。 “父亲当初给二哥定下亲事,是因为忙于公务,不知二哥与大小姐情投意合。而今知道了,自然没有委屈了大小姐的意思。已经将二哥的那门亲事退了。”魏素素耐着性子,浅笑解释。 但容金宁却是撇撇嘴:“既要求娶我,他也该亲自来才是。” 周围立即溢出一阵忍不住的笑声,求亲之事,哪有男人亲自登门的? 章老夫人也因为容金宁的不知规矩而显得面色难堪,暗自剜了她一眼,才看向魏素素:“既然将军府一片诚心,老身当然成人之美。” 还成人之美呢,众人私下传递着眼神,就容金宁跟魏琼威那破事儿,全京城早就传遍了谁还不知道? 也就章老夫人跟魏素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花厅外不远处的容锐章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一旁刚登门的方子蛟却心思一转,笑起来:“恭喜相爷,令姐得配佳婿,这是好事啊。为表恭喜,草民愿意拿一万两银子给大小姐做贺礼,还请相爷不要嫌弃才是。” 听到一万两,容锐章看方子蛟的眼神深了几分,随随便便便是如此的阔绰,可见这方子蛟手里的银子不少。 “子蛟客气了。”容锐章笑起来。 方子蛟却是心里一跳,容锐章忽然这般亲密的唤自己的名字,莫非要招揽自己不成? 那可不行,今儿他来,只是为了确保这容金宁跟魏琼威的事能顺利解决的。 容锐章心狠手辣,且贪得无厌,自己若是归附于他,不止荣华富贵无望,自己的银库全都会被他吞了去。 “草民只是贱民一个,哪里敢当相爷如此称呼。”方子蛟连忙后退两步躬身行了礼,笑道:“今儿相府宴会,想来相爷十分忙碌,草民今日来恭贺,也是带了榆钱巷魏家的礼来的,如今得知相府大喜,草民这就回去回了魏家,不敢再打搅相爷了。” 容锐章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他还口口声声提到魏家…… 容锐章心底一声冷哼,面上却不显,只等方子蛟离开后,立即招了人来:“去请方爷到梨香阁一坐。” 小厮听到「梨香阁」三个字,瞪大了眼睛:“大小姐才刚刚与将军府定下亲事……” “蠢货。”容锐章啐了一口,将军府是一家子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此事将军府不来求娶容金宁还好,他还算魏猖那老奸巨猾的有几分敢作敢当,但将军府刚名声有损,他们就巴巴来了,就算娶了大姐回去,以大姐那猪脑子,保不齐将军府回头就扣一个屎盆子在自己头上。 与其放任容金宁出去给他出丑惹祸,倒不如让她嫁一个看似低贱却能握在他掌心的人! 转角,琉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怔了好一会儿,才立即打发了人去给魏卿卿送了消息。 魏卿卿收起千里镜。听着兰生的回话,了然的倚在窗边:“果然不出所料。” “小姐早就知道了?”兰芷诧异问。 “容相快被那十万两逼疯了,方子蛟这么晃眼一锭银子送到他跟前,他岂有放手之理?” 魏卿卿说罢,没再继续说,自己跟容锐章都能预料到容金宁嫁入将军府后会是什么光景。 虽然她很希望看到将军府跟丞相府狗咬狗,但思来想去,还是让方子蛟这个吸血虫先吸上容锐章更划得来,至于将军府,知道容锐章是站四皇子党后,迟早要跟他攀咬起来的! 正想着,外面郭庆已经过来了。 “如何?” “那个男人似乎上次躲过一劫后,就将二爷要杀他的事告诉了长公主,这次是长公主要六皇子来安置这男人的。 不过六皇子似乎知道这个男人不怀好意,方才听他们说话,句句都是六皇子在试探此人。” 郭庆坐在,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睨了眼魏卿卿:“他们还提到了你。” “提到小姐?”兰芷皱眉:“六皇子提小姐做什么?” “现在容二爷的心头宝不就是小姐么。”郭庆打趣的看着魏卿卿,魏卿卿却不为所动,依旧淡淡看着他:“然后呢?” “那个男人提议,要六皇子将你掳走,好报了容二爷捉了他的仇,好像长公主也有此意。” 郭庆说到这儿,语气便没方才那般轻松了,魏卿卿迟早要嫁入国公府的,等她嫁过去,长公主就是她的大嫂。 抬头不见低头见,长公主若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魏卿卿的麻烦便少不了了。 不过魏卿卿却没他们这般担忧,长公主迟早要跟容海和离的,而且容海就她看来,并非是个糊涂之人。 -- 第120页 “除我之外,还说了什么?” “六皇子好像察觉了有人偷听,我不敢久留。”郭庆老实回答:“这个六皇子,年纪瞧着不大,心思却细腻的很。” 魏卿卿也看出秦凉野的不一般,但容锐章现在却处处靠近四皇子,那便说明以后会登上大位的,必是四皇子才是。 所以有机会,她还是要及早探问容彻的心思,否则一旦四皇子登位,那容锐章的权势就会更大,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不会放过自己和国公府。 “四皇子有一位幕僚,人称羊大仙,留着山羊胡子,三十多岁,劳烦郭大侠跑一趟,告诉那羊大仙,便说容丞相的一个小厮看上了醉红楼的小翠,打算不日便将她赎回去做妾。” 魏卿卿隐约记得,当初她替容锐章收集资料时,就曾查过这个山羊胡子。 他虽是四皇子幕僚,家底却不丰厚,与那醉红楼的小翠更是苦命鸳鸯。 小翠倾慕他,为了他而卖身青楼,赚取银子供他在四皇子面前露脸,这么些年,山羊胡子对小翠,也是打心眼里觉得亏欠的。 郭庆不知魏卿卿在想什么,但看她半眯着眼算计的样子,就知道容锐章又有麻烦了。 “我这就去办。” 郭庆刚说完,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想也没想,便直接从窗户处跃了出去。 待他刚走,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魏卿卿看着一身天蓝色锦袍的秦凉野,自然的行了礼,才问他:“六殿下怎么来了这里,是走错地方了吗?” “本殿下就是知道你在这儿才来的,上次你把本殿下吓到水里的事。本殿下还没跟你算账呢。” 秦凉野耍赖似的,一进来就自顾自坐下了,还瞥了眼兰生:“还不给本殿下倒茶?” 兰生看了看魏卿卿,见魏卿卿点头,这才上前倒了茶。 秦凉野满意的端着茶喝着,就听魏卿卿道:“上次是臣女的错,不知殿下胆小,还请殿下原谅、不过殿下既然喜欢这儿,臣女便将此处让给殿下了。” 秦凉野差点呛住,这个丑八怪还敢说自己胆小。 秦凉野抬眼,偷偷瞄了眼魏卿卿,才道:“谁说我喜欢这儿了,谁让你走了?你这般没规矩,我可以罚你的你信不信,就是容彻来了也护不住你。何况今儿他还赶不来吧。” “二爷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围着我转。”魏卿卿佯装没有听出他的试探,又道:“不过听闻方才丞相府有热闹看,臣女正要过去,这厢房殿下若不喜欢,臣女便去退了。” “热闹?”秦凉野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立即哼了声:“本殿下也正要去看热闹,你正好跟我顺路,走吧。” 说着,就起身打着折扇一路小摇着往前去了。 魏卿卿朝他的背影无奈摇头,自己随便给他下个套他就往里跳了,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 出了客栈,秦凉野率先一步跨上他漂亮的枣红色骏马。魏卿卿也上了马车,但秦凉野的马车刚往前跑去,魏卿卿的马车就掉头回榆钱巷了,气得秦凉野驾马就要跟上来,却果真听到前边众人在议论丞相府。 “殿下,丞相府好似真的出了事。”一侧小厮提醒。 “我自然知道。”秦凉野哼哼,不过他是气他这都能被魏卿卿算计上,这也太丢人了! “那长公主的那位……怎么办?他还打算对魏小姐下手……” “找人盯着他!”秦凉野眼神陡然凉了几分:“我要让皇姐自己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厮明白了他的意思。定定点点头:“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 秦凉野嗯了声,看着魏卿卿离去的马车,这才勒着缰绳往丞相府去了。 而马车里。 兰生打开马车边的暗格,从里面取了茶和点心出来,心底不由暗暗惊叹魏卿卿这马车的实用。 今儿一早四季酿的人牵了这马车来时,兰生虽也认得这马车里外都是极好的梨花木,但罩着素蓝色的帷罩,看起来十分低调。而到了内里,才觉这马车比外表看起来更加宽敞些。 不仅如此,各样的暗格,里面不止可以放茶水点心,还有丝绸的帕子甚至备用的衣物,就连里头这坐垫也是可以挪动的,稍微拼接一下,在马车里睡上一觉都行。 “二爷哪里怎么样了?”魏卿卿没有在意兰生兰芷的打量,轻声问。 “有韩先子在,二爷必然不会有事的。”兰芷笑嘻嘻说完,眨眨眼问魏卿卿:“小姐若是担心的话,奴婢再走一趟?” “走一趟吧。”魏卿卿淡淡喝了口茶,幽幽道:“我总不能守望门寡。” 兰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兰生哭笑不得,跟魏卿卿讲了韩先子此人。 “韩先生在医术上颇有造诣,说他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当初他能跟在爷身边也是因缘巧合,但韩先生此人重承诺,而且也跟在爷身边好些年了,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叫爷出事。” 兰生笑看着魏卿卿:“当然也不会叫小姐您守了寡。” “那就好。” 魏卿卿淡淡一句,便不再多提了,只让马车绕了一圈,又绕回了方才的客栈,继续上四楼雅间看热闹去了。 不过这一次,魏卿卿刚举起她的千里镜,就瞧见了极精彩的一幕。 “阿娘,娇娇总算回到您身边来了。” -- 第121页 章娇一见到章老夫人,便哽咽着跪了下来。 章老夫人被她这一声喊懵了,容金宁此刻被容锐章「安排」去了梨香阁,并不在此,所以连个大声质问的人都没了。 魏素素端着茶杯的手也僵了一下,抬头细细看了看章娇的脸,又看了看章老夫人,眉目之间,的确有那么一丝神似。难不成…… “胡闹,这是谁家小姐,还不请出去!” 容锐章一脚跨进厅堂便狠狠瞪了眼秦嬷嬷。 秦嬷嬷也是被吓住了,回过神来,立即指挥着人去拉章娇,章娇却哽咽着道:“阿娘可以不认娇娇,娇娇本也不打算活了,如今见到阿娘一面,娇娇也能去地府跟爹爹有个交代了。”说完,重重朝章老夫人磕了三个头。 众人听着她这砰砰三声,再看她额头都磕出了血,顿时议论起来。 当年章老夫人曾与族兄定过亲的事儿,还是有一些老人记得的,并且章老夫人当年没退族兄的亲就转头嫁给了容锐章的父亲,也曾在京城引起过一阵风波。 “你……等等……” 章老夫人听着周围的人居然提起几十年前的事,如何能让章娇这样轻易走了,如若章娇被有心人利用再说出什么事儿来,自己岂不是晚节不保? 章娇却依依不舍的回头看她:“阿娘。您别伤心,爹爹临死前也不想让娇娇来找你的,是娇娇日夜愧疚,觉得无法在生母跟前尽孝实在有违孝道,这才自己寻来。” 方才跟她一道进门的小姐们也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不过看章娇穿得这样富贵,她爹死了又只余下她这个独女,那她岂不是有一笔十分丰厚的嫁妆? 想到这儿,人群里已经有人打起了主意。 章老夫人爱财,但也主导此刻并非贪财的时候,她已经被褫夺了诰封,如若贞节牌坊再没了…… 章老夫人不敢再想,只盯着章娇,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父亲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如何上来就乱认亲戚?” “我父亲是章楠啊,阿娘竟不记得了吗?这还是您当年跟父亲的定情信物。” 说着,章娇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对鸳鸯戒指:“戒指内还刻着您的闺名和父亲的字,您的闺名是……” “秦嬷嬷,你去看看。” 章老夫人打断章娇的话,几十年前的事,她根本记不得了,不过她的确跟曾定亲的族兄互相爱慕,只可惜族兄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后来遇上了容锐章的父亲,她便自行毁了婚约,让父亲逼族兄一家子闭了嘴。 但有没有交换过定亲信物,她着实不记得了。 但不论如何,这对戒指不能留。 秦嬷嬷最明白她的心思,当即上前要去拿章娇手里的戒指,章娇却似早有准备一般,将戒指紧紧攥在了手里:“阿娘既然不肯认娇娇,那这对戒指就留给娇娇做个纪念吧,爹爹他毕竟已经死了。” “章老夫人,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一侧有觊觎章娇身后那笔丰厚嫁妆的夫人开口。 身在高位的夫人们自然看得透章老夫人的心思,默不作声,瞧见这贪婪的小户夫人开口,也都暗自笑着不出声。 容锐章简直气死了,看了眼白着脸说不出话的章老夫人,沉声道:“我母亲清清白白,你这民女从何而来,受何人唆使竟敢污蔑我母亲清白!你现在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便只有将你送去大牢大刑伺候了!” 这声威吓,吓得章娇身形都晃了晃。 “没错,你赶紧如实交代了!”秦嬷嬷也忙应和道:“否则那潮湿大牢里的刑具可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承受得了的。” “原来阿娘是这样看我的。”章娇哽咽的看向上首冷漠的章老夫人,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面对容锐章时,但她早就有过心理准备了,与其回牛家村嫁个农家汉子每日伺候公婆做饭洗衣带孩子,她宁愿死! 容锐章见她居然油盐不进,还要再说,就听一道令他十分不喜的声音传来。 第六十九章 最重要 “容相这是多了个妹妹?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威胁这个小姑娘了?”秦凉野走来,瞧着这场戏,嘴角高高扬起。 “六皇子。” 容锐章看到他来,极其不情愿的行了礼。 众人也跟着行礼,章娇见状,立即就跪在了秦凉野跟前:“还请殿下做主,民女所言非虚,当年阿娘本是与我爹爹先有婚约,后来阿娘另嫁他人,可爹爹一直不曾忘记过阿娘,阿娘也不曾忘记爹爹。 爹爹在阿娘出嫁后,本心灰意冷,可后来阿娘丈夫早逝,爹爹于心不忍几次入京探望,意外才有了民女。” 旁边的人已经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真的,那章老夫人……可真野啊…… 章老夫人已经快背过气去了,容锐章立即看了周围的小厮一眼,呵斥:“敢在皇子面前撒谎污蔑,可是死罪,妖女,你再敢出言污蔑,别怪本相没警告你!” “相爷若不信,去查便是,一桩桩一件件,皆有人证。而且那婚书虽然前阵子不见了,但族里早有备份,族中长老总不至于撒谎。” 章娇哭得凄凉,口口声声都是被逼无奈才说出这些话来的。 秦凉野瞧着快气死的容锐章,微笑:“容相何必心急?此事事关重大,是真是假,让京兆府的人去查一查便知。来人去通知京兆府!” -- 第122页 容锐章当然要阻止,但这时候他安排的人却闯了进来,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大声道:“不好了相爷,大小姐跟那方子蛟在梨香阁里……” “什么?” 魏素素完全没想到容锐章还安排了这一出,自作聪明,却不想这么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来相府的家风,的确与旁人加不一样。”秦凉野凉凉一笑:“本殿下也只是路过,看相爷这么忙,本殿下就不打搅了。” “殿下,民女……”章娇急急抓着他的衣裳,秦凉野当然不会让容锐章灭了章娇的口这么好过。 微笑:“你放心,你的事儿本殿下既然见着了,就不能让人随便把你处置了,这事儿等迟些我见着皇祖母了,必要亲自告诉她,你若是忽然死了,可就坐实有些人心虚了。” 章娇闻言,立即窃喜的叩头道了谢。 其他夫人小姐们见状,哪个敢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也连忙跟着告辞离开了。 只等屋子里的人都走空了,魏素素才放下茶盏,看向容锐章:“姐夫不觉得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巧了吗?” “你今儿来的也巧。”容锐章冷冷瞥了眼魏素素。 魏素素知道将军府那点儿心思瞒不过他,现在也没打算瞒着了,京城传出流言,她现在急需一个有力的同盟:“姐夫与我同样被人算计了,姐夫不觉得此刻你我联手更好?” 容锐章打心眼里,就不曾觉得女子能翻起什么浪花,女子都是些小肚鸡肠之辈,只会些宅子里阴毒的算计,会打着算盘算计金银,如同魏卿卿一般,牵涉朝堂的阴谋阳谋。她们看得懂么? 而且自己给她那封信,她居然至今没有动静,由此足见她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 “大姐与琼威的婚事,我会亲自跟岳父大人解释。”容锐章说完,已经是在送客了。 魏素素见他如此,也聪明的闭上了嘴,看了眼地上一直暗自打量自己的章娇,眼角微挑,转身而去。 等她走了,容锐章直接让人将章娇拖下去,章娇却开了口:“哥哥就不怕我手里还有什么把柄吗?” “你在威胁本相?”容锐章阴鸷看她。 章娇根本不敢跟他对视,转头看向章老夫人,哽咽:“阿娘,女儿是真的想来孝敬您的,您跟阿爹的过往不止女儿知道,还有很多人都知道。” “来人,把她带下去给我好好打,我看她嘴里吐不吐得出实话来!” 容锐章也不管快被气死的章老夫人,直接就要把章娇拉下去,章老夫人却终于开了口:“你打了她,太后那里,要怎么交代?” 如若打死了,就等于直接认了这件事,如若没打死,难保她到太后跟前会说出什么来。 如若是旁的人来上门欺诈也就罢了,偏偏是族兄的女儿…… 容锐章一口牙几乎咬碎,这一切肯定是魏卿卿安排的,上次她送婚书来他就觉得不对劲,这一次必也是她安排! “魏卿卿!” 容锐章阴狠狠的说罢,扭头就往府外而去。 而这厢,魏卿卿看他怒气冲冲出了府,才收起了西洋镜,唇瓣勾起寒意:“兰生兰芷,我们回府。” 魏卿卿刚回来,本以为会对上容锐章,却没想到是容海等在了魏府门口。 “容大爷。” 魏卿卿收起惊讶,很快行了礼。 容海看着她,方才还满眼活泼狡黠呢,一到外人跟前,又乖巧疏离的跟个陌生人似的了。 “我有事来寻你大哥,正好瞧见容相的马车在这巷子里徘徊,便想着他许是寻魏家有什么事,便在这儿等着了。”容海温和笑着解释。 魏卿卿瞧着他,他是怕容锐章找自己麻烦,才特意在这门口站着的吧。 魏卿卿看着他眼底流泻出的笑容,真的温柔温暖的跟太阳似的,这样的人,她想不明白,怎么长公主与他夫妻十几年,还会迫不及待投入一个看起来就是在欺骗她的男人怀里。 “多谢容大爷,那你见着大哥了吗?不如去屋子里喝杯茶吧。”魏卿卿朝他笑道。 “嗯。”容海没有拒绝。 这是有话要说? 魏卿卿会意过来,特意叫兰生兰芷落后几步跟着,才迎了容海入府。 去花厅的路上,容海便开了口。 “阿彻现在还昏迷不醒,阿鲲说他那晚来见了你,吓着你了吧?” “听兰生说,二爷身边有一位韩先生。”魏卿卿说着,表示不担心。 容海微微笑,下午的风吹落吗,满园的粉白色的花瓣落下,他才驻足停了下来,认真跟魏卿卿道:“魏小姐可曾介意男人三妻四妾?” “不介意。”魏卿卿利落的回答:“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容海定定看着她扑闪的幽黑眼眸里情绪不明,明白了她的真正的心思:“若是长公主与我说这样的话,我会伤心。喜爱一物,便会生独占之心。若不爱,才不计较。” 魏卿卿眼睫颤了颤,没回容海的话。 她一直都是知道容彻后院里还有不少美妾的,况且她若介意又怎么样,叫容彻将她们全部赶走吗? 魏卿卿嘴角浮起笑意:“女子要三从四德。” “你可以不必。”容海笑看着她:“阿彻是真的喜欢你,那样的喜欢,这辈子,我就见他出现了这一次。” -- 第123页 柔柔的风吹着,吹起垂落耳旁的长发,触碰在人的肌肤上,痒痒的,痒到了心底。 不知何时,天边已经开始满是太阳灼红的云霞了,铺满整个天际,衬着已经不那么炙热的夕阳,美的令人心醉。 “大爷过来,不是要说这几句话的吧。”魏卿卿迎着光微眯着眼睛,笑看着面前这个儒雅又温柔似水的男人,笑:“二爷他是不是有什么不便亲口与我说的事,需要大爷您转述?” 容海看着她,也笑开:“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我若是有女儿,如你一般聪明,我一定捧在掌心里。” 魏卿卿但笑不语,等着他说出他准备的话。 容海也没有过多的遮掩,说起了容彻的事:“阿彻曾经年少时,被皇上派遣去江南治理水匪。那时候南方势力还被朝廷官员把持着,贪污严重,水匪为患,阿彻虽年少轻狂,但为人重情义,那几年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有一位便是当时做了他副帅的闻极。” “闻极此人来历不明。比阿彻还长了几岁,十分英勇,本是栋梁之才,而且他们去剿水匪那一年,他刚娶了妻。”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人做了叛徒,风雨大作的那晚,洪水决堤,阿彻违背上头的命令,让将士们去救百姓了,可那些水匪却趁机杀来,闻极为了保护阿彻,被水匪杀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阿彻便带着几十个亲兵,杀入了水匪里。” 容海说到这里,脸上带着笑,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心疼:“那时候,阿彻还没杀过人呢,那一晚,他身上的血却怎么流都流不完,一天一夜,杀红了眼,杀到那剑仿佛长在了他手里,才晕过去。” 听到这里,魏卿卿大致猜到容海要说的是什么。 “二爷替闻极照顾了他的夫人。” “嗯,但没多久,乐舞便查出身怀有孕。因为是寡妇,阿彻担心她被人指点,便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将她安置了起来,虽然这么多年,阿彻对她始终只是敬重。 但阿彻性子看着冷。却最是重情义,乐舞与闻极感情还不深,会喜欢上阿彻,也不足为奇。” 容海语气温柔:“但她是朋友妻,这一点阿彻一辈子都会记得,魏小姐,你可明白?” 魏卿卿看了看容海,笑得依旧从容:“我说过,我不介意二爷三妻四妾。若二爷敬重她,我自然也会敬重。” “敬重她可以,你也要顾及你自己。”容海并非是过来让她让着乐舞的:“母亲这么多年明辨是非,但对于那个孩子,她不知真相,一直以为是阿彻的。” 魏卿卿没说话,孩子是谁的都不要紧,容彻爱谁也不要紧,她只要报她的仇,护好如今的亲人! 容海看她如此,忽然有些后悔来与她说这些话了,说了这些,是不是把她往阿彻的身边推远了些? 容海一直等到魏青山回府,确定容锐章不会乱来了之后。才回去了。 “大爷,怎么样?”阿鲲跟来问。 “或许,这话本不该我去说。”容海歉意的看了看阿鲲。 阿鲲哪里敢责备容海,连忙行了礼要回去,才听容海道:“不过魏小姐是个通透的,你们以后待她,不要再有隐瞒,她通透,也敏感。” 阿鲲怔了下,大爷才见魏小姐这几次就这么了解她了么? “奴才明白。” 说完,阿鲲才赶忙离开了。 等阿鲲退下,韩先子才朝容海笑道:“许久没见大爷像今日这般开心笑过了。” “嗯。”容海也不掩饰他内心那一瞬的轻松:“阿彻能娶她,是福气。” 韩先子心底轻轻一叹,但愿二爷屋里那位也这样认为就好了。 吃过晚饭,魏卿卿就提着新酿的酒找魏虎和葛老去了。 “兰生,你觉不觉得小姐好像变了?”兰芷瞧着魏卿卿的背影,跟兰生道:“我总觉得小姐这两日忽然有的什么东西,好像突然一下又没有了。” “主子的事,不该我们插嘴。” 兰生当然察觉到了,那感觉,就是在容海离开后消失的。 魏卿卿一路到了葛老院子里,才感觉暗处盯着自己的目光消失。 “你怎么惹她盯上你的?” 一进门,葛老就问魏卿卿。 魏卿卿挑眉:“您知道是谁?” “当然。”葛老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有我在,她下次休想再来了。” 这话葛老说得格外大声,暗处的七婆皱了皱眉,回了屋子。 刚来,乐舞正要替容彻换药,但衣服刚解开,手腕便被人捉住了。 “爷醒了?” 乐舞抬眸,瞧着容彻,脸微微泛红。 容彻乏力合了合眼,松开了她的手。问:“阿鲲在何处?” “他在外面,我这就叫他……” “二爷。” 不等乐舞说完,阿鲲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里。 七婆有些不悦,但看了看容彻,没吱声,只道:“二爷既然醒了,你去叫韩先子来吧,这里有夫人伺候便够了。你下次别突然闯进来,毕竟夫人在这里……” “好了婆婆。”乐舞的脸红了一片,低着头望着容彻:“爷饿了吧,我去让厨房备些粥来。” 容彻淡淡嗯了声。乐舞便出去了。 七婆警告般看了眼阿鲲,这才跟着一道出去了。 -- 第124页 等她们都走了,容彻才问阿鲲:“她们何时进府的?” “爷您晕过去的那晚,七婆就把乐舞夫人母子都接进来了,而且安置在了您院子里的东厢房,看样子是不准备走了,国公夫人也很喜欢棠儿少爷。”阿鲲道。 容彻皱眉:“没人告诉她这里会是我的新房吗?” 阿鲲为难的看了看他:“棠儿少爷一来,就说喜欢这里,奴才想开口,但是……” “罢了。去把绾秋院收拾出来,布置成新房。她们喜欢这儿,就让她们住这儿便是。” 容彻说完,见阿鲲支支吾吾的还有话说的样子,猛地看向他:“卿卿知道了他们的事?” “是韩先生担心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七婆今晚还悄悄去了魏府。韩先生想,与其让魏小姐从外人口中得知,不如他亲自去说。” 阿鲲解释了一番,容彻无力大瘫在床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让阿鲲给他换了衣裳,就连夜出去了。 乐舞来时,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怔了下:“二爷的伤口还没愈合,他怎么能乱走?” “二爷说有要事要办。”阿鲲说完,又说了绾秋院的事:“二爷说,夫人若是喜欢这里,明儿带着少爷搬来主屋便是,东厢那边临着湖,夏天虽凉爽,但天一冷就潮湿的紧。” 七婆皱眉,要开口,乐舞却拦住了她,体贴浅笑:“我知道了,原本是我糊涂,竟不知这儿是二爷的新房,等新夫人入了府,我一定要好好道歉才是。” 阿鲲看她如此,也不忍再说什么,只客气的告辞便出去了。 等阿鲲离开后,七婆才忍不住道:“夫人怎么糊涂了,你处处忍让,害得只是你自己和棠儿少爷。那魏小姐奴婢查过,心机深沉手段阴狠,您如今还将二爷拱手让出,是真的打算做一个妾,让棠儿少爷成妾生子吗?” “我本就是寡妇。”乐舞眼底微湿,笑看着七婆:“二爷肯要我,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夫人糊涂。” “好了七婆,我乏了,你替我叮嘱小厨房一句,温着粥,别叫二爷回来连口热的都吃不上。” 乐舞说完,就走了。 七婆看她如此。更是忍不住叹气,心底不住的骂容彻糊涂,这样的贤良妻看不见,非要去找一个心狠手辣的黄毛丫头! “二爷做贼做上瘾了不成?” 魏卿卿洗漱完,掀开被子,就看到了乖乖躺在里侧面色发白的容彻,他穿着衣裳都遮挡不住伤口溢出的鲜血气息。 容彻现在却情愿做贼了,他看着穿着身雪白里衣站在床边皱着眉头瞪着他的小姑娘,他实在是怕极了,怕他又一次,要失去她。 “卿卿,我身上疼,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容彻语气虚弱的问她。 “我去叫兰生……” “不行,我的身体只能叫你看。”容彻开口,魏卿卿差点没噎住,扭头愕然看着这个扭捏作态的男人,试探问他:“二爷莫不是伤了不该伤的地方,变成阴阳人了?” “卿卿一会儿替我上药时,不是顺带可以看一看吗?”容彻笑看着她。 魏卿卿哑然,不过今夜总是闷闷的胸口,心气儿莫名就顺了些,扭头拿了药来。掀了被子盘膝坐在他身边,一点儿羞涩的感觉也没有。 至于男女大防,反正过着一两日,她就要嫁过去了…… 想到这儿,魏卿卿幽幽一叹,可刚替他上好药,人便被他卷入了怀里,闷在了他带着些许药香胸口。 “你疼不疼?”魏卿卿想着他胸口还狰狞的伤口,挣扎着要起来,容彻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疼,心里疼,卿卿恨我了,不要我了,我心好似被人摘了似的疼。” 魏卿卿动作顿了顿,由他抱着,心里却来了气。 什么叫她不要他?明明是他要利用自己,瞒骗自己,现在贤妻爱子都在身边了,怎么就成了她不要他! 容彻察觉到她的气,心底虽然叹息,嘴角却扬起了笑意:“你这股气发出来了,就好了。” 容彻稍稍往后退了些,看着被自己裹在被子里冷冰冰的她,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卿卿,我身上有放不下的责任,有松不开的担子,但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你。也只有你,能让我放弃这所有的责任和担子,不论何时,你分量都远在那些人和事之上。” 风吹动没关紧的窗纱飞起,薄弱光线下的影子斑驳略来,魏卿卿看着他写满担心的眼神,心底那根深埋的弦,好像,被轻轻撩动了。 第七十章 待嫁 没说多久的话儿,容彻就陷入了昏睡里。 魏卿卿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半晌,起了身来,在窗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容彻被晨光吵醒时,只看到魏卿卿抱膝坐在临窗的藤椅里,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里面,显得这椅子倒是格外大了起来。 她发髻拆了一半,青丝披散在肩上,头靠在窗边,合着眼睛正睡得香甜,也不知是不是晨雾打湿了她的睫毛,那浓密的眼睫上似沾了一层水雾,就好像承欢后的女子满眼可怜的模样。 容彻看得心里一紧,魏卿卿听到声响,立即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容彻的眼睛。 “二爷醒了?”魏卿卿问他。 “你就在那儿歇了一夜?”容彻也问她。 魏卿卿松开手脚,踩在地上要去叫兰生兰芷来伺候,容彻却看她光洁的小脚就这样踩在地上,眉头都拧了起来:“地上凉。” -- 第125页 “嗯。” 魏卿卿应了声,依旧自顾自的往外而去,但还未拨开珠帘,便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抱在了一个微凉的怀里。 魏卿卿诧异看着容彻:“二爷伤口会扯开……” “知道心疼爷了?”容彻抱着她,一步步往床边去。 魏卿卿的脸却控制不住的泛起热来,容彻衣襟半松开,乌发随意的落在胸膛前。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似乎泛着春波一般,若非薄唇带着生气的抿在一起的话,倒是诱人极了。 “爷好看吗?”容彻察觉她微炙热的眼神,问她。 “还不错。”魏卿卿下意识开口,下一秒人便被放在床上,唇也被人摄住。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便袭遍全身,魏卿卿下意识就要去推容彻,容彻却及时躲开了,还笑得餍足的看她:“这伤口若是再扯开了。可就耽误洞房花烛了。”他其实是担心,自己这会儿会忍不住。 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 魏卿卿听到洞房花烛几个字,刚刚热了的心,好似又被裹上了一层冰。 说到底,男人爱的,终究是女子颜色。 “二爷放心,待臣女嫁过去后,终归是跑不掉的。”魏卿卿冷静下来,语气也变得从容不迫。 容彻察觉到她的变化,想跟她说说乐舞母子的事,窗口却传来阿鲲的声音:“爷,夫人请您现在回府一趟。” “哪个夫人?”容彻直接问阿鲲,卿卿既然知道了乐舞的事,他便也不需要遮掩了。 况且,卿卿这般聪明,或许让她知道这件事,反而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更有利,毕竟乐舞。已经是一步险而又险的棋。 阿鲲在外面停顿了一下,才道:“是乐舞夫人,棠儿少爷昨夜忽然突发高烧,到现在还没退,乐舞夫人说本不想打搅您,但现在棠儿少爷昏迷中一直喊着您,所以……” 阿鲲话音未落,这厢,兰生也来敲了门。 “小姐,方子蛟方才来了府里找大公子,大公子这会儿在院子外,说有事想跟您商量。” “我这就出来。”魏卿卿说完,自然起了身,又看了眼一侧皱着眉头的容彻,朝他行了礼:“二爷放心,乐舞夫人母子的事,容大爷昨儿已经告诉我了,我也把我的意思告诉了容大爷。二爷想要三妻四妾,臣女都不会介意。” 说完,便径直往外而去,只在踏出房门时,听到容彻语气沉静的一句:“相信我,很快,我会告诉你全部的事实。” 夏季的清晨还很凉爽,魏卿卿心底那些许的浮躁也迅速被抚平了过去,出了院子门,就看到了正等着的魏浔。 不过魏浔会主动找她商量,这有些奇怪。 “大哥。” 魏卿卿上前,没有与魏虎的那份亲昵,但魏浔看她的眼神,还是如同看自己的妹妹一般充满了心疼:“可吵着你了?” 魏卿卿微笑:“我醒了一会儿了。” 魏浔瞧着她发髻都还未挽起,笑了笑,负手示意往前边的凉亭走了去。 魏卿卿示意兰生兰芷远远跟着,直到入了凉亭,才听魏浔问道:“方子蛟跟丞相府那位容小姐的事,卿卿,你可曾插手了?” “大哥怎么这样问?”魏卿卿面色平淡,但心里却警惕起来,难不成是方子蛟已经察觉了么?若是如此就坏事了。 “我听方子蛟说,前一晚秋灵去见过他,他之所以会去丞相府,是为了你,是想要替你扫清障碍。”魏浔道。 魏卿卿听到这里,就知道方子蛟根本没察觉秋灵早已是自己的人了,他这样说,无非是要协恩图报,彰显他为了她魏卿卿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好借此要拿捏魏浔,拿捏自己而已! 但魏浔显然是看穿了方子蛟。 “秋灵是我的人。” 魏卿卿直言不讳,她知道魏浔聪明,瞒着他,弊大于利。 显然,魏卿卿承认之后,魏浔松了口气。笑容也更加自然了些:“小妹,接下来的事我来安排吧,方子蛟已经有几分怀疑了,在试探我,但他还不会轻易放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魏卿卿是真的觉得魏浔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他不知道方子蛟曾做过的事,也能在方子蛟极力对他好的情况下,察觉不对劲。 “大哥,我之所以如此对方子蛟,其实并非是因为他安排了两个丫环来我身边图谋不轨。”魏卿卿将方子蛟曾经那段隐秘直接告诉了魏浔。 “他居然……” 魏浔猜到方子蛟心思不纯,但从未想过这方子蛟居然这样狠毒,而且一想到他接近自己和卿卿的目的,他更是浑身直冒寒气。 如若小妹还是曾经的小妹,只怕真的会被此人再害死一次! 魏浔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严肃的望着魏卿卿,问:“小妹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在察觉余霞秋灵不对劲后,我花了些银子去打探了下,正巧遇上一个曾是他同乡的人。” 魏卿卿不敢说自己一开始就知道了,否则魏浔肯定要多想。 “你做的很对。”魏浔没有怀疑魏卿卿的话,只是想到方子蛟,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 “大哥暂时先不必管他了,我们有了防备之心,他现在又要周旋丞相府的事,应该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来找我们,况且。秋闱考试很快就要到了。”魏卿卿道。 -- 第126页 魏浔目光复杂的看着魏卿卿,越发觉得这个小妹不简单。 魏卿卿也习惯了他这样看自己,浅笑:“大哥不如多花些心思在祝大学士身上。” 魏浔知道魏卿卿的暗示,祝大学士虽不是秋闱的主考官,但他侍奉在天子身侧,最知道天子心意,有他指点一番,魏浔的秋闱考试不会太差。 “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 魏浔看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布包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大哥的心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魏卿卿迟疑了一下,这本不是给她的东西,是给魏小姐的。 魏浔察觉她的心思,抬手轻轻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语气掩饰不住悲伤,但温柔又温暖的如同春水一般:“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不管你是谁,最起码,是你让小妹还能在我们身边,是你让魏家有了今日,也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们,这些,大哥都看在眼里。” 他的确成日扎在书堆里,但不是书呆子,魏卿卿做的事,他都知道。 魏卿卿眼眶不知何时聚齐湿润。直到魏浔离开良久,她才打开布包,看到里面一只做工精致的平安锁。 平安锁可以打开,里面只一枚平安福。 这两日,魏青山也渐渐不再出门了,留在家里如同一个妇人般替魏卿卿清点此番要带去的嫁妆,葛老也不拘着魏虎了,两个人一到下午就来找魏卿卿要酒喝,如此宁静的日子,直到要魏卿卿出嫁的前一天下午。 国公府的聘礼今日全部都抬进来了,一共一百二十八抬,将魏家不大的院子全部都占满了。 祝珠和祝夫人来送添妆的时候,都露出了几分惊讶,寻常人家送聘礼,哪里有这样阔绰的。 “这样一来,我们的添妆倒显得拿不出手了。” 祝夫人客气的笑着。 魏卿卿跟祝珠对视了一眼,浅笑:“夫人能来,已经是卿卿的福气了。” 今儿的确有不少卖国公府面子上门来添妆的。但祝夫人因为徐家而不来,也是情有可原,但她还是来了。 祝夫人见魏卿卿是个知道好歹的,心底也多了几分赞赏。 正说着话,外面又听人来传,说丞相府也来人送添妆了。 “真是稀奇。” 祝珠撇嘴。 祝夫人责备的看了她一眼,才转头提点魏卿卿道:“丞相府跟国公府和魏府虽然有些不愉快,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到底,容相跟国公府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戚。” 魏卿卿知道祝夫人的意思,若是驳了丞相府的面子,倒显得她猖狂了。 要是有人拿着个做伐,少不得还要连累了国公府。 “祝夫人稍坐,我这就去门口迎接。”魏卿卿起身朝祝夫人行了礼。 祝夫人看着她沉静从容的样子,微微点头,只等魏卿卿走了,才拉着祝珠道:“这位魏小姐的确是个不简单的,虽然我以前对她有些偏见,但你与她多往来,也没坏事。” “我就说卿卿不是一般人。”祝珠与有荣焉的笑开,祝夫人看着这唯一的女儿,想到家里老夫人跟徐家的徐昌,心底又是一阵沉闷,不过这魏家大公子……倒是个不错的。 想到这儿,祝夫人又看了看女儿,下定决心,找个时候一定要探探魏家的意思。 这厢。魏卿卿刚到门口,就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容锐章,不见其他女眷。 按说给女儿家送添妆,也该家中女子来才是。 容锐章如何不知道,但现在家里的女眷,还有哪一个是能带得出门的? 想起丞相府的乌烟瘴气,再看魏府的花团锦簇一片喜色,容锐章心情复杂极了,难道曾经丞相府能那般富贵荣华人人称羡。真的全都是靠一个钻在钱眼里俗气的魏卿卿么? “相爷是来替臣女添妆的吗?”魏卿卿嘴角噙着笑问他。 侄儿亲自给自己未来婶婶添妆,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容锐章面色变幻几番,朝一侧丫环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捧了一个木匣子上来。 匣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个精致的木雕,木雕成的小鸟儿羽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飞起来了一般。十分可爱。 看到这小鸟,魏卿卿眼神动了一下,她还记得十多年前,容锐章便是拿着这些他亲手雕刻的小玩意儿,骗了自己真心的。 “魏小姐,可还喜欢?”容锐章问她。 “喜欢。” 魏卿卿语气利落,笑容薄凉的望着容锐章:“也不知相爷是何处寻的能工巧匠,这小鸟儿真是可爱极了,二爷前阵子还说书房太沉闷,想来这小鸟儿放他书房正好,臣女在此谢过相爷了。” 容锐章听她开始处处为另一个男人着想,心底竟如针刺般难受。 “魏卿卿,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你还要我怎么样?”容锐章痛苦的问魏卿卿。 魏卿卿却十分享受他眼底流泻出的痛苦,但这一点点,怎么够呢? 魏卿卿客气看他:“听闻最近相府事情不少,相爷想来也没有空余时间在此,臣女就不送了。” 容锐章拳头握得死死的,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巷子里又有马车停了下来,是汝阳王府的马车。 容锐章看到汝阳王妃和池扬下马车时,才终于咽下了嘴里的话,主动上前朝汝阳王妃行礼,池扬却吓得往王妃身后躲了几步。 -- 第127页 容锐章立即要解释,一向滴水不漏的汝阳王妃却格外冷淡的开了口:“相爷可真是忙碌啊,相府的老夫人还好吗?听闻大小姐也要出嫁了,真是双喜临门,相爷想必十分繁忙,既如此,就不必多礼了。” “是。” 容锐章暗暗咬牙,才挤出这个字。 “母妃,我们赶紧进去吧。”池扬打心眼里讨厌容锐章。 “嗯。”汝阳王妃也没有多跟容锐章周旋的意思,看了眼魏府门口行着礼的魏卿卿,又斜睨了眼容锐章,上前几步便自然的牵起魏卿卿的手,道:“魏小姐怎么在外头,这太阳渐渐大起来了。你明儿便要出嫁了,别晒黑了才好。” “多谢王妃关心,臣女是来谢丞相爷替老夫人送的添妆礼的。”魏卿卿看出汝阳王妃对容锐章的不喜,浅笑回答。 “丞相爷对你这未来婶婶可当真是尊敬。”汝阳王妃不咸不淡的一句,气得容锐章差点没吐出血来,等他再抬头,汝阳王妃已经拉着魏卿卿进去了,只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容锐章眼底沉郁一片,魏卿卿,你当真爱上别的男人了么? 不,不可能,她就是要报复自己! “相爷,宫里来人到相府了,老夫人让您赶紧回府去。”正想着,有人来传。 容锐章的心沉到谷底,但他却没有焦急的立即回去,而是沉沉盯着魏卿卿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吩咐:“去四皇子府。” “可是相府里……” “混账。你知道什么?”丞相府越是处于弱势,他就越要赶紧把四皇子扶起来,只要四皇子起来了,谁还跟他作对! 而且魏卿卿这场婚事,他绝不会让她好过的! 容锐章跳上马车便离开了,暗处,阿鲲听到他的话,立即要去跟容彻回禀,就见消失许久的那袭紫衣再次出现在了巷口。 阿鲲看到他,犹豫了一下,只打发了底下的人去回话,想亲自盯着赫连紫风,但没想到他才朝赫连紫风看过去,赫连紫风却似乎透过重重遮掩,一眼看到了他。 那泛着幽凉淡紫色的眼眸看过来,仿佛来自地狱的眼睛一般,让见惯鲜血的阿鲲也瞬间浑身凉了个透。 魏卿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笑着一一收了所有人送来的添妆后,才瘫倒在了床上。 “小姐,有这么累吗?奴婢看今儿她们送来的物件儿,可件件都好看又名贵呢。” 兰芷笑着给她捶着腿问她。 魏卿卿合着眼叹息:“名贵有什么用,又不能换成银子,只有数银子才不累。” 兰芷更是笑得大声:“小姐掉钱眼儿里了。” “我巴不得明儿穿着一身金子做的衣裳出嫁。”魏卿卿朝她眨眼,笑得兰芷差点直不起腰,直到兰生捧了明儿要穿的嫁衣过来:“小姐,还试一试吗,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也好早些改了。” “都试了多少遍了,不试了。”魏卿卿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摸出一直放在身边的血玉,想到那晚容彻那些话,又将玉收了起来。 兰生兰芷看着她这样懒洋洋的样子,相视而笑,准备服侍她早些洗漱了歇下,就听到窗外传来郭庆的声音。 “有客人。” “谁?”兰生兰芷齐齐出声,能惊动郭庆主动来通传的,莫非是…… 魏卿卿也想到了,她立即坐起身来,问郭庆:“能拦住他吗?” 郭庆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我试试。” 那就是不能了。 魏卿卿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秋灵的声音传来:“小姐,容二爷来府上了,正跟老爷说话,还让奴婢送了两支安神香来,说让您今晚好生休息。” 魏卿卿听到这话,心底的忐忑瞬间就被抚平了,躺下看着今儿新换上的大红色芙蓉并蒂的锦账,嘴角淡淡勾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终于娶到你了 今夜星光很好。 但魏青山没想到,容彻过来聊天,会一聊一整夜,直到外面魏浔过来,说时辰差不多到了,容彻才起了身来要告辞。 “我送送你……” 魏青山跟着要起身,容彻只笑道:“岳父好好歇着吧,有大公子送我便好。” 一声「岳父」叫得魏青山身形一晃,差点没跌倒,还是魏浔接过了话,请了容彻出门,魏青山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心思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婿离开。 出了院子,容彻便直接了当的开了口:“魏府外有人图谋不轨,今日出嫁,我会亲自来接,且不绕城了,直接入府拜堂。” 魏浔就知道容彻彻夜在此,目的不会仅仅是为了跟父亲聊天。 而且他观察过容彻带来的人,各个都像是绷紧的弦,便早已猜到事有蹊跷,不过他以为要动手的,是紧追着魏卿卿不松口的容锐章。 “如此虽有些委屈了卿卿,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辛苦二爷了。” 魏浔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几分的容彻,心底一直有一股敬畏。 “为了卿卿,这都只是小事。”容彻自然的笑着。又问了问他秋闱的事,提点了几句,这才出了府门。 魏浔亲自送了他离开,看着还未全亮的天色,想了想,去了魏卿卿的院子。 过来时,闫阮刚好也要过来。 闫阮今儿依旧是一条青色绣深色竹叶花纹的长裙,显得干净清雅又带着几分书卷气。 -- 第128页 一见闫阮,魏浔便加快了步伐。笑着与她说话:“先生怎么也起得这样早?” 闫阮并未介意他没有对自己行学生礼,淡淡笑开:“来给魏小姐送些东西。” “学生正好也有话要跟小妹说……” “大哥!” 魏虎粗犷的声音传来,早上的静谧瞬间被打破。 魏浔尴尬的看了看跑过来的魏虎,打算朝闫阮道歉,没想到只看到闫阮如晨雾般愉悦一笑,便转身往里去了。 魏虎跑来,见魏浔只看着院子里,还撇嘴:“大哥,我叫你呢。” “我听到了。”魏浔瞥了他一眼,看他竟也换上了新衣裳,发髻梳得工工整整,簪着前阵子魏卿卿给他买的玉簪子,倒是显出几分官家公子的模样了,不由笑道:“今日这身还不错。” “那当然了,小妹亲自给我挑的。”魏虎十分骄傲的说完,就昂首挺胸的往里去了。 魏浔深深看着魏虎,心底漫起几分痛苦,他还不知道真正的小妹已经不在了吧。 进了房间。魏卿卿已经穿好大红的嫁衣画好妆了。 烛光下,魏卿卿一双眼睛幽黑的犹如深潭,不再是曾经的怯懦和埋怨,美貌的小脸上全是自信和那骨子里沁出的尊贵。 魏浔看着她,总觉得小妹这张脸好似也慢慢跟着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像曾经的小妹了。 “大哥二哥。” 魏卿卿侧首,笑得月牙弯弯,魏虎立即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魏浔怔愣了一下,才也笑起来,不过他们都是男子,说了几句体己话,就出去了吗,留了闫阮在屋子里。 闫阮将自己的一本琴谱送给了魏卿卿,看着她的风光霞帔,笑问她:“要出嫁了,是什么感觉?” “欢喜。” 魏卿卿看着闫阮有些出神的眼睛,将发髻上一枚石榴红的簪子取了下来放在了她手里。 闫阮不解,魏卿卿却只笑着道:“将喜气传递给先生。” 闫阮垂眸看着手里的红簪子,簪子上头刻着国公府的标记,那是属于国公府的东西,沾着他的东西。 “我收下了。”闫阮没有分毫的扭捏,笑着将簪子收下,不多久,祝珠跟池扬先后都过来了,说是陪新娘子。 祝珠倒是真心陪伴,池扬的脖子却差点没往外伸成长颈鹿,直到喜娘过来替魏卿卿盖上红盖头,说吉时已到。 魏浔亲自背了魏卿卿出门,直到送上花轿。 魏卿卿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好像今儿不过是出门去吃顿饭而已,只在花轿的轿帘放下,才听到容彻的声音在外响起。 “卿卿,我终于娶到你了。” 魏卿卿放在膝上的手略微紧了些,花轿外,容彻感受到她呼吸的些微紊乱,满意的扬起唇角,也不顾此刻身上的伤,翻身跃上马,护送着他的新娘子往国公府而去。 可送嫁的队伍外,魏素素坐在马车上看着那满心满眼都是高兴的容彻,攥紧了手里的信。 信是前阵子容锐章送来的,她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直不曾拆开,直到昨晚她被勒令必须离开魏家去寺庙里为父母「祈福」,她才打开了这封信,看到了信里的内容。 枉她一直以为彻哥哥只是把如今这个魏卿卿当做阿姐的替身,但谁能想到,她就是阿姐? “真是讽刺。” 魏素素微白的脸上浮起继续嗤笑,她以为一把火就能烧死了阿姐,却没想到,她还是如此阴魂不散,还假装不认识自己,藏在这京城里。最后还是勾搭上了彻哥哥。 “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外面碧雪小心提醒着,昨晚小姐一夜未眠后,人就变得奇怪了起来,整个人都都透着股阴冷冷的气息。 “我让你送去给徐瑶和池扬郡主的信,你送了吗?”魏素素冷冰冰的盯着碧雪。 碧雪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送了。” 魏素素这才攥紧了手心,旋即又冷笑一声,彻哥哥以前娶的三个夫人都没活过一年,那就看看阿姐这次是不是还能那么幸运! 魏素素的马车离开,赫连紫风才出现在离送嫁队伍不远的巷子里。 魏卿卿,你终究再次抛弃了我。 “已经安排好了,魏素素此番出京,就会跟那位三皇子遇上。”小厮南平在一侧道。 “让魏猖……来见我。” 说罢,赫连紫风扔了块玉牌给南平,便转身走了。 南平看着他递来的腰牌,皱眉,但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嘴里的话,看着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口的花轿,面色沉沉的跟了去。 国公府内。 国公夫人很高兴的坐在上首位置等着,老国公还没回来,国公府的老夫人借口身子不适没出来,长公主也没出面,所以魏卿卿来时,长辈席上显得有些清冷。 但今儿来主持仪式的。是容海自己,而全程服侍着魏卿卿的,也是国公夫人最信任的曹嬷嬷,宾客们看着,自然也知道魏卿卿在国公府的分量了,看她的眼神越发客气了些。 “害怕吗?” 夫妻对拜时,容彻轻声问魏卿卿。 魏卿卿手里牵着大红的绸子,闻言,也轻声回了他:“死亦不怕。” 容彻抓着红绸的手收紧了几分,看着面前小小人儿的身影与当初那个娇娇颤颤唤着自己「二叔」的人影重叠了起来:“此生,我定护你。” -- 第129页 魏卿卿直起身来,隔着红盖头对上他无比坚定和怜惜的眼神,没有回话。 就在礼成结束,容彻要带着魏卿卿入洞房时,一道哭着的突兀声音忽然就从堂外传了来。 “爹爹!” 国公夫人迅速看了眼容海,容海也微微蹙了下眉头,他不是让人特意看着乐舞母子么,怎么棠儿还会寻来,还是在这样的时候? 正想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便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容彻,哭着问他:“爹爹是不要棠儿和娘亲了么,怎么又娶了别人?” 魏卿卿从始至终都很淡定,这一切,早在知道有乐舞母子存在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但没想到容彻只是抱起棠儿,将他交给了曹嬷嬷,便牵起了魏卿卿的手冷静道:“从此以后。国公府的二少夫人,便是卿卿。” “爹爹……” 棠儿不明白,只伸着手要容彻抱。 换做以前,容彻会去抱他,但今儿他却只更加用力的握紧了魏卿卿的手,朝容海看了眼。 容海会意,宣布礼成,容彻才牵着魏卿卿的手施施然离开了喜堂。 一路上,容彻都没说话,还是魏卿卿走了一段,忍不住叫他:“二爷,手疼。” 容彻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松了些力气,却没松开她的手,他怕他一松开,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就要跑得不见踪影了。 魏卿卿能够感觉到他的担心,又看了眼自己都被捏红了的手,忍不住道:“二爷放心。我既嫁了进来,就不会轻易离开。而且今日的事,我早已经猜到会发生了,所以也不会觉得难堪。况且我也说过,二爷敬重乐舞母子,我也会如二爷一般敬重……” 容彻听到这些话,手才松开了几分,心却没松。 等到了房间,容彻立即就将其他人都赶出去了,也亲自揭开了魏卿卿的盖头,待看到她眼底果真全无委屈之色,才将她拥在了怀里:“乐舞母子,我会想办法安置好的。” 魏卿卿想说不必,但想了想,自己刚嫁进来这位乐舞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宣誓主权,留她们在身边,的确是个定时炸弹,先送出去也好,便没有说话了。 再者…… 魏卿卿嗅着容彻身上请清清淡淡的香气,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她承认她心动了,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但这一点……还不能让他知道,最起码在确定他的真正目的之前,不能让他知道。 “二爷,宴席开始了,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来了,宫里也下了赏赐。” 外面传来阿鲲的声音。 容彻这才松开魏卿卿。看着她娇媚而不自知的模样,心中微动,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听着容彻嘶哑而低沉的声音,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此从魏卿卿背脊爬过,让她不自觉便红了脸。 容彻看她如此,满意的扬起唇角,又用力吃了口她唇上的胭脂,这才满意离去。 等容彻离开,兰生兰芷这才带着四五个喜娘跟了进来。众人瞧见魏卿卿通红的脸,纷纷掩唇笑了起来。 “我饿了。” 魏卿卿被她们笑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声,就听其中一个喜娘道:“方才二爷交代小厨房准备了些清淡的粥饭小菜,还叫奴婢们先服侍您洗漱更衣,这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上太笨重了些。” 魏卿卿闻言,也的确觉得脖子压得慌,但按礼,国公府的小姐们还要来闹一闹洞房的。她这么早就换下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太合适? 似乎察觉魏卿卿的心思,其中一位喜娘笑道:“大房没有嫡出的小姐们,二房倒是有两位嫡小姐,昨儿就称病,今天怕是不来了,剩下的庶出小姐们,二爷吩咐了,待明儿您敬了公婆茶后再来给您请安。” “二爷真是体贴。” 兰芷促狭的看了看魏卿卿,兰生也珉唇浅笑,这些琐碎小事,二爷居然安排的这样妥帖,可见是真的花了心思,以前过门的几位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有的至死,都没见过二爷几面,更别说让二爷如此小心翼翼体贴着了。 魏卿卿闻言,也乐得清闲,便先去洗漱一番,换了条海棠红的轻便长裙,发髻也拆了,兰生只挑了三四支嵌红宝石的金簪子将头发挽了个舒适的发髻,就伺候着魏卿卿开始用膳了。 不过直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容彻过来。 “去看看。”魏卿卿想着容彻那道伤口,就算是用洋藤散这等神药,也不可能立马就好了,昨儿他在魏府守了一夜,今儿又是骑马又是拜堂,铁打的身子骨只怕也要撑不住。 但今夜太子亲自过来,势必是要试探他,也不知灌了他多少酒。 兰生会意,提步要出去,就见外面一阵哄闹,不多会儿,就看到烂醉如泥的容彻被婆子搀扶着进来了。 那些人还闹着要闹洞房,好歹被容海挡了回去。 魏卿卿看到容彻居然醉成这样,立即让人扶他去了浴池。但刚到浴池里,容彻的眼神便变得清明起来:“你们都退下吧。” “可是二爷你……” “让夫人来伺候。”容彻淡淡一句,屋子里的丫环们瞬间红了脸,有经验的婆子们赶忙便带着其他人退下了。 但她们刚走,容彻便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皱起了眉头。 魏卿卿让人熬了解酒汤来,也知道容彻是不想让太子的人发现他的伤势,也没留人服侍,只拿了她随身携带的伤药来:“二爷,我先替你处理伤口。” -- 第130页 “嗯。” 容彻应下,魏卿卿便上前了。 外衫还好,但雪白的里衫早已被血浸透,魏卿卿眉头拧得紧紧的,拿了剪刀替他剪开被鲜血粘连在一起的衣裳,又打了温水来清洗,最后才上了药,期间容彻连吭都没吭一声,不是魏卿卿看到他还在起伏的胸膛。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早已经疼死了。 但容彻只是温柔看着抿着唇角小心翼翼替他处置伤口的娇软身影,扬着唇角。 “二爷歇会儿,我去拿个盆子把这件染血的衣裳烧了。”魏卿卿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但等她再进来,就看到已经光留留的容彻,当即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虽然他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后背,但是……但是…… “怎么,不服侍爷沐浴了?” 容彻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她,狭长的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魏卿卿对上他的目光,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虽然今儿是大婚,但也不必如此……开放吧…… 思索间,容彻已经泡到了浴池里,可见他的疲惫,魏卿卿脑袋稍稍卡顿了一下,便假装淡定的上前捡了他的血衣到角落点燃烧了。 她暗暗平复了下心情,既然已经成为夫妻,看一看也没什么。 做好心理工作,魏卿卿便转身打算去给容彻拿要换的衣裳,却刚转身,就听见噗通一声,方才还靠在浴池旁的容彻居然直接滑到了水里。 魏卿卿心底猛地一跳,难道是体力耗尽要被淹死了? 她下意识要喊人,又止住了脚步,这会儿叫人进来,太子的人肯定要发现了。 想到这儿,她直接拽住容彻的胳膊想要把他拉出来,容彻却忽然抓紧她,直接将她拉了进去。 “二爷,你……” “嘘。” 容彻示意的朝窗户外看了看。 魏卿卿从水里冒出来,难不成外面有人偷听?是太子的人吗? 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了容彻的不对劲。 “二爷。” “该叫夫君了。” 容彻声音一哑,便由着自己的压抑多年的感情磅礴而出了。 屋外暗处。 听了半天墙角的人,回到太子跟前时,也只能如实复述了听到的东西。 太子皱眉:“他还有力气洞房?难道当真不是他?” “若不是他还有谁?”一侧的人道。 太子看了他一眼,问:“三皇弟,你觉得会不会是老四或者老六?当初魏猖说是容彻,我就很怀疑,国公府现在不参与朝政,容彻没有理由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来取那样东西,反倒是老四和老六最近蠢蠢欲动,尤其是老四!” “有可能。”三皇子咯咯的磨了磨牙:“那容锐章不是正为了老四要送给父皇的寿礼奔波吗?” “哼,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罢,太子甩袖便走了,一旁人还问:“殿下,还要继续盯着容彻吗?” “还盯他干什么,没得叫人说本宫下流。”太子没好气的哼了声,便带着所有人都撤了。 容彻在听到屋外传来几道蛙声时,便知道事情解决了,可他看着此刻窝在自己怀中软软的像只小猫儿似的魏卿卿,若非怕她真的累坏了,他才舍不得这一晚就怎么过去。 第七十二章 是个不容人的 容锐章的这一夜,过得格外煎熬。 求见四皇子失败后,回到丞相府,面对的不是文姨娘哭哭啼啼来说自己的东西怎么被容金宁抢了,就是听章娇在太后派来的人面前狡辩,一地鸡毛。 想了想,他干脆来了琉璃的屋子。 琉璃见他半夜过来,还有些惊讶,给他泡了茶,试探问他:“相爷可是心情烦闷,妾这就让文姨娘过来……” “不必叫她。”容锐章看了看琉璃,仿佛她还是魏卿卿身边的侍女一般,朝她招手:“过来,你伺候。” 琉璃牙关微紧:“相爷,妾身来了葵水,不干净,还是请文姨娘来伺候吧。” 容锐章脸色一沉,但看了看紧张的琉璃,到底没说什么。 “你曾经的主子,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起身离开之前,容锐章忽然问琉璃。 琉璃略略惊讶的抬头看他,见他愁眉紧锁,又垂下眼眸来:“小姐是一个爱憎分明之人。” “爱憎分明?” 容锐章眼神闪了闪,她的意思是,魏卿卿现在恨自己么? 可他在她的眼里,却找不到恨,只有薄凉。什么情绪也不曾有的薄凉,就好似自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琉璃看着容锐章略有些落寞的背影离开,面色才逐渐变得冷淡起来,你现在终于知道小姐的好了么? “姨娘,您分明没有来葵水,怎么……” 一旁的丫环要说话,却被琉璃一眼瞪了回去:“我的事你敢多说一句,我不会放过你。” 小丫环吓得立即闭了嘴,琉璃这才心情颇好的关上门睡觉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便醒了。 今天要去给国公府的长辈们敬茶,她要早起梳洗打扮,但刚坐起身来,一条沉重的胳膊便将她一揽,又揽了回去。 “再睡会儿。” 容彻还未睡醒的含糊声音响起,魏卿卿刚刚偏过头,他便眼睛也没睁开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可是一会儿要敬茶……” “我随你一起去,别担心。”容彻掀开眼皮,看她紧张的样子,浅笑:“我早跟母亲说过了,我们不会去那么早。至于其他人,他们管不着,府里是母亲主持中馈,长公主虽是长嫂,但不管事,以后这府里的中馈便要辛苦你了。” -- 第131页 魏卿卿还想再说什么,但想起国公府大房跟二房之争,又见已是国公夫人默许的。 便安心的合上了眼,况且……她的腰真的酸的厉害,昨夜的容彻虽然处处小心,但还是像从未吃过鱼的新手一般,若非她一直喊着疼,怕是腰都要断了。 哎…… 魏卿卿不解,这人不都娶过几次媳妇儿了,怎么还这么不知怜香惜玉? “腰酸吗?” 正想着,他手上的温热便传了来,魏卿卿吓得瞬间绷紧了身子。 容彻却是笑开:“我不碰你,我替你揉揉会舒服些,今儿一整天你都不得休息,我担心你熬不住。” 的确,敬了长辈茶以后,魏卿卿就要接府里各个庶子庶女的茶了,而后便是容彻的姨娘妾室们,之后便是容彻这一院子的下人们,何况还有一个乐舞夫人…… 从早到晚,是不得空休息了。 想着想着,容彻手心的温热穿透肌肤,仿佛还带着内力一般很是舒服。不一会儿,魏卿卿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而容彻也已经起身换好了衣裳。 魏卿卿急急要起身,容彻却是笑道:“不着急,一会儿跟我吃过早膳再去。” “您就听二爷的吧。”兰芷捧了洗漱的用具来,兰生扶起魏卿卿又更了衣,梳妆时容彻甚至还津津有味的坐在一旁看着,直看得魏卿卿耳根发热才梳好发髻去用了早膳。 早膳都是魏卿卿平素喜欢的,清花小粥,一笼水晶虾饺,一笼小笼包,加上三四碟小菜。 魏卿卿的肚子早在叫唤了,她瞧着容彻端起了碗筷,才自己拿了碗筷开始吃了。 她吃得虽然快,但十分优雅得体,让一早过来的曹嬷嬷看着,心底也是连连点头。 用过早膳,才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从绾秋院到敬茶的花厅,有些距离,所以刚出院门,就有软轿子在等着了。 曹嬷嬷看着有些犹豫的魏卿卿,微笑道:“这是夫人安排的,少夫人您辛苦了,这到花厅还远着呢。” 容彻也道:“我们总不好拂了母亲一片疼爱之心。” 曹嬷嬷看了看容彻,心底只道二爷还真是疼极了少夫人,这轿子明明也是他昨儿自己跟夫人说,一定要叫夫人安排的…… 魏卿卿闻言,也就不再扭捏,上了轿子。 坐在软轿上,的确舒服多了。 一路上,曹嬷嬷都贴在魏卿卿的轿子旁,跟她说着今儿花厅会出现的人。以及各人的秉性脾气和国公夫人的态度。 魏卿卿虽然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了,但还是感激的应着,直到软轿停下。 轿子刚停,就听一道毫不遮掩的笑声传了来:“哎哟,这就是新娘子吧,昨儿婶婶不好,你大喜的日子竟没去看看。” 轿帘掀开,魏卿卿就看到了由人簇拥着出来的丰腴夫人。 魏卿卿对上她完全没有笑意的眼睛,浅浅笑着,朝她行了礼:“卿卿见过婶婶。” 二房夫人陶氏,以前魏卿卿就领教过这位婶婶的厉害,嘴巴是最热情的,但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性子,最喜欢的就是慷他人之慨。 “快让婶婶看看,可真是个标志人物,就是那书里头说的褒姒妲己都没你模样好看。” 陶氏笑着道,一旁曹嬷嬷的脸色却变了几分,拿新进门的少夫人跟那些亡过妖女比,这是什么意思? “多谢婶婶夸奖,卿卿读书不多,倒是不曾听过褒姒妲己这样的人物,想来婶婶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儿呢?也守三从四德,也孝敬长辈吗?”魏卿卿脸上没有半分变化,只天真的问陶氏。 陶氏当即梗住了喉咙,她这是讽刺,是话里有话。这让她怎么明说? 魏卿卿见她不吱声了,眼角看了眼一侧抿嘴直笑默许着的容彻,才笑着跟陶氏行了礼:“想来婶婶是一时忘了,不妨事,回头等婶婶想起来了,再跟卿卿说罢。” “也好,也好。” 陶氏有了个台阶,自然下了,不过却依旧没怎么把魏卿卿放在眼里。 反正……活不长…… 一行人进了花厅,国公夫人显然心情不错,倒是坐在上首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凉凉扫了陶氏和魏卿卿一眼,才低头喝茶去了。 容海坐在国公夫人身边,跟在他身后坐着的还有三四个男女,应当是庶出了,大房的庶出各个都老实谨慎,有忍不住打量魏卿卿的,也有从始至终不感兴趣垂着眼帘的。 还是二房精彩多了。 陶氏一进来,两个模样相似十七八岁的小姐一脸看好戏般的睨着魏卿卿,二房没有嫡子,庶子庶女们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议论着魏卿卿,但被容彻一个眼神扫去,顿时安静了下来。 二房老爷容明霍从头至尾脸色就没好看过,沉着脸,瞧见容彻刚踏进来,便问:“如何来得这样迟?” 魏卿卿有些担心,容彻却还是之前那副散漫的模样:“前面三次都是新妇等了两个时辰,叔婶才到。侄儿还以为叔婶以为的正时辰是此时呢,难道不是吗?” 容明霍阴沉沉盯了眼容彻,却并不敢对他怎么样。 二房刚调任回京,朝廷还没任职下来,充其量,他这个二叔现在也就是个赋闲的七品官罢了。 “新媳妇儿敬茶吧。” 还是上首老夫人开了口,一旁曹嬷嬷才敢使人端了茶来给魏卿卿。 -- 第132页 魏卿卿垂着眼帘,全然不受二房一家的影响,开始敬茶。 老夫人碍于长辈的面子,自然没有刁难她,国公夫人就跟更是了。 陶氏倒是想装作没拿稳茶杯泼在魏卿卿身上,容彻却先一步替她扶稳了茶杯:“婶婶年纪大了,手也抖了三次了,这次若是还抖侄儿就要替您请御医来了。” 大房的庶女里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国公夫人居然只是轻飘飘责备了一句,就看向陶氏,问:“弟妹,你的手真的没什么事吧?” 陶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歹喝了这杯新媳妇儿茶,封了大红包。 但封红包时,陶氏还是道:“听闻乐舞也是第一次来府上,这样的红包,我也该给她送去一份,卿卿,你不介意吧?你虽是主母,但她好歹也生了个棠儿。” 容彻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国公夫人脸色也有些难堪,正要替魏卿卿打了圆场,就见自己这个娇弱的儿媳扑闪着幽黑的大眼睛望着幸灾乐祸的陶氏,微笑:“婶婶心地真好,对待妾室和庶出子女们都能这样体贴,那卿卿也不能太自私,等敬完这杯茶,定去二房给各位姨娘们敬同一杯茶。” “哈哈……” 国公夫人毫不遮掩的笑了出来。 容明霍气得直接起身哼了句,便甩袖走了。 陶氏嗫嗫张张嘴想追出去,却听国公夫人道:“弟妹,你的红封还没给呢。” “是……是……” 陶氏暗暗咬牙,递了个红封给魏卿卿,想走,又看了看老夫人的眼神,只得顶着满屋子的嘲笑重新坐了下来,看魏卿卿跟在场的姐们们一一认过,好容易熬到快中午,才得以离开,二房的人也像是集体哑了口。都乖乖跟着走了。 魏卿卿本来中午要伺候国公夫人午膳,并被她立规矩,容彻直接一句要魏卿卿回去服侍休息,就把她给拉走了。 国公夫人无奈:“儿大不中留啊。” “二弟妹是个知晓分寸的,母亲不必担心。”容海在一侧笑道。 “我自然知道,不然也不会由她就这样进了门。”国公夫人一边说,一边笑:“这个孩子,还真是我喜欢的性子。” “二弟的眼光中自然不错。”容海笑起来。 国公夫人却幽幽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你们兄弟是随了谁,这辈子都搭在了女人身上。” 容海知道国公夫人是在指长公主的事。苦涩从心底浮出,国公夫人不想逼他太紧,扭头看了眼绿萝:“新夫人刚到国公府,很多地方都不懂,虽然彻儿会安排妥当,但她身边还是有个知道根底的人才好,今儿起,你拿着你的卖身契,去她身边伺候着吧。” 绿萝倒是很喜欢这位半点不吃亏的少夫人。闻言,立即笑盈盈应下,就去绾秋院了。 曹嬷嬷伺候着国公夫人用了午膳,等回了房间休息,才问她:“那乐舞夫人跟棠儿少爷,您打算怎么安排?” “卿卿不是个不容人的。”国公夫人坐下,说完,又看了看曹嬷嬷,自己先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卿卿这孩子能容人,但这乐舞,却不是个能忍让的,否则昨儿也不会叫棠儿出现在婚宴上。” “夫人所虑有理。”曹嬷嬷替她换了条轻便的裙子,服侍她在临窗的凉塌歇下,才道:“也不知二爷是怎么想的。” “由着他去吧。” 国公夫人刚说完,外面就传来消息,说棠儿想过来玩。 国公夫人看了看了然的曹嬷嬷,一声叹息:“便说我歇下了,彻儿屋子里的事,我管不了。” 曹嬷嬷微笑:“夫人能够想明白最好。”毕竟当年国公夫人嫁进来时,国公爷也是这般景况,因为老夫人的干涉,国公夫人没少受委屈。 想罢,曹嬷嬷便使人去传了话。 棠儿回到乐舞身边时,七婆的脸便黑了:“他们连孩子也不认了么。” “七婆费心了,本也是我的错,昨儿竟没看好棠儿,叫他差点坏了二爷的婚礼。”乐舞搂着棠儿歉疚道。 “夫人!” 七婆看她如此,气愤不已:“现在那位魏小姐刚进门,您跟少爷就受了如此冷待,您还一点儿也不争取,难道真要由着她把你们母子都赶出去,永远也见不到二爷了才好吗?” “棠儿不要离开爹爹。” 棠儿一听就哭了起来:“娘亲,咱们不离开爹爹好不好,求求你了。” 乐舞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安慰:“可是你爹爹要娶正夫人。我不是他的正夫人……” “那就让爹爹将您扶成正夫人。” 棠儿说完,就挣开乐舞的怀抱往外去了,乐舞想追,却被七婆给拦了下来。 绾秋院里。 魏卿卿也刚给容彻换了药,准备午睡一小会儿再应付接下来的事,听到丫环来回禀棠儿来的事时,容彻眼底的柔色瞬间散了去。 “你叫什么名字?”容彻直接问来回话的丫环。 “奴婢小桃。”丫环怔了下,忙跪下,容彻却没有分毫的犹豫:“来人,将她直接赶出府……” “妾身刚嫁进来,二爷就赶了人出去,传出去,岂非要叫人说妾身不容人?” 魏卿卿看了看这小桃,明白过来,容彻肯定早已吩咐过不许将乐舞母子的事传进来,这个小桃这这么积极,那只能说明小桃是乐舞或是二房的人。 -- 第133页 若是如此,她倒乐意留在身边了。 小桃是她们的眼线。又何尝不能成为自己的眼线? 容彻看着目光幽幽的魏卿卿,到底平复了怒气:“那便留给你处置。” “二爷还是让棠儿进来吧,外头太阳这么毒,他一个孩子这样匆忙跑来,怕是受不住,前阵子他不是还高烧不退吗,恐怕这几日还未好全,别又复发了。”魏卿卿给容彻倒了杯茶,便自己安静的坐在了一侧。 容彻看了看魏卿卿,见她果真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自己心底反而蹭的冒气一股气来,闷闷看着一侧阿鲲:“你亲自送棠儿回她娘亲身边去,再多调几个丫鬟婆子去伺候,往后这等事不可以再发生了。” 阿鲲和魏卿卿都有些讶异,容彻却懒得解释,往凉塌上一歪,朝魏卿卿道:“爷乏了,歇会儿午觉。” 魏卿卿看得出他有气,却不知他这气从何而起,倒也不再多说,只招呼人来将茶几撤去,又拿了软枕和软垫来,安置他歇下了。 阿鲲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棠儿回来,是七婆没料到的。 “二爷没见棠儿?” “二爷忙了一天,乏了,这会儿都已经歇下了,奴才怕打搅了二爷,又见棠儿少爷热得厉害,便擅自做主先将他送回来了。”阿鲲道。 七婆要说话,却被乐舞制止了。 “辛苦你了。”乐舞浅笑望着阿鲲。 “这是奴才的本分。”阿鲲躬身行了礼就退下了。 待阿鲲走了,七婆才黑着脸看着乐舞:“你还说这位新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你看看,刚入府,就能迷惑得二爷连见都不见你们母子了,二爷要把你们送走,那也是迟早的事。” 乐舞没说话,只看着哭得小脸通红的棠儿,心疼的抚了抚他的额头,问七婆:“二爷明儿要出府?” “嗯,说是有要紧的事,要离开。”七婆闷闷说完,忽然明白过来:“夫人有了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只盼着棠儿别生病了才好,他身子弱,今儿又跑了一天,哭了一天,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说完,便抱着棠儿到里间去了,就连七婆都没看到她敛起的眼神里,那一丝丝凉气。 第七十三章 损招 午休过后,刘全福就跟在杨账房身后悄悄来了。 “奴才预备将之前您的嫁妆全部给您陪嫁来,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有。” 说完,刘全福拿了十来张房契和几张地契给魏卿卿:“这阵子知道杭州那处正好有人卖庄子和地,奴才使人去看了看,便买下了五百亩极好的水田和两处庄子。” “刘掌柜有心了。”魏卿卿接过房契地契看了看,跟她以前的策略一样,现在各个要紧的地方买田买庄,最要紧的是买人,有了人,消息就通了,消息通了,赚钱就不是难事。 “这些给小姐您做陪嫁,还是寒酸了些。”刘全福心疼魏卿卿,魏卿卿却笑得释然:“千金散去还复来,刘掌柜莫急,该是我们的,还是我们的。” 刘全福笑,魏卿卿就是如此,一开始也是这样说,让他们甩开了膀子放心大胆的去做,赚了算大家的,赔了算她一个人的,从不会在银钱上苛责他们。 刘全福道:“那咱们在做的事,可否要叫国公府知道?” 魏卿卿知道他是担心国公府的人,尤其是容彻。会因为自己寒酸的陪嫁而瞧不起自己,但魏卿卿现在才算是明白,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她也不想再试探了,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诱惑力的确太大了,她不想再去冒险。 “先不必。”魏卿卿道。 “是。” 刘全福也是有这个考量,见魏卿卿事事想得清楚明白,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倒是提起丞相府的文姨娘来。 “她这次擅自贴补给她娘家的人的铺子,小的已经全部拿到手了。” 刘全福笑:“不过这些铺子不能留在我们手里,我打算将它们全部折换成现银,再重新选铺子。您以为如何?” “你是怎么拿到手的?”魏卿卿笑着问他。 刘全福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细长的眼睛满是精明:“那文家人没见过世面还贪婪,只要使些小计,譬如告诉他们可以合伙赚大钱,他们自然乖乖上当。 这些铺子又是从丞相府那儿骗出来的,如今被骗了,也不敢去容锐章那儿张扬,只得乖乖吃了哑巴亏。” 魏卿卿对刘全福满意极了,有这样一个掌柜的在身边,银钱的事她基本都不用怎么操心了。 “那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办。”说完,魏卿卿看了眼站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的杨账房,微笑:“这些事,你不必告诉魏家人,只每个月按时送去分红便是了。” “小的明白。”杨账房现在对刘全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四季酿的分红也从每月几十两。如今短短时间就快要到五百两了。 杨账房甚至都在想,这个月给魏家送去五百两时,魏家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也跟自己一样惊讶的说不出话吧。 魏卿卿没敢留刘全福和杨账房待太久,不多会儿就让兰生送他们离开了。 他们离开不多久,容彻才「适时」的午睡醒来,叫了他院里的大小管事来认了主子。 因为即便是认主子这样的小事,容彻都是从头至尾陪着的,管事们更是没一个人看小瞧了如今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夫人。 -- 第134页 管事们散去后,大房的庶子庶女们纷纷登门来请了安,魏卿卿也一一给了封赏。 等到见完这些人,天都已经黑了。 “累了?” 洗漱过后,魏卿卿额头沁着细汗,任由容彻将她揽在怀里慢慢调整着呼吸。 魏卿卿累的眼皮都懒得睁开,便假装睡着没搭理他。 容彻也不急,笑道:“明儿我要出去一趟,我交代过母亲,你去她身边待着,等我回来。” “二爷把我当瓷娃娃了不成?”魏卿卿笑,她知道容彻此举,是担心有人趁他不在过来找麻烦,但她总不能一辈子躲着。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容彻的语气忽然凝重起来,魏卿卿不明白他的心思,便由他抱着。 两人说到后半夜,容彻固执的厉害,魏卿卿无奈,只得答应明儿去国公夫人那里,容彻这才放心睡下了。 但这夜,容锐章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终于查清楚,为何四皇子忽然不见他了,原来是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山羊胡子幕僚羊大仙使的诡计。 可这会儿,容锐章却忽然发现,他身边居然连商量主意的人都没了。 自己的人都去哪儿? 刘全福生死不知,龚常被打死了,曾经几个说得上话的幕僚好似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如今就只剩下了他自己。 “相爷?” 正想着,门口传来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 容锐章抬起头,就看到了自己另一个妾室,但容锐章几乎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了,也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入的府,更不知道她在府里跟谁交好,若不是她眼角下的那颗美人痣,他只怕都要以为这是个陌生人。 来人似乎也察觉了他的犹豫,温婉行了礼:“妾身江氏,见过相爷。” 原来是江氏…… 容锐章想起来了些许,江氏好像是他有一次喝醉了酒时宠幸的,不过江氏模样寻常,人又安静,所以没多久他就把她给忘了。 但性子安静这一点,容锐章现在似乎十分需要,便招了手让她进来了。 江氏进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上前给容锐章倒了茶,细心拿了团扇站在他身边替他扇着风。 徐徐凉风。让容锐章浮躁的心都跟着镇静了下来,对江氏的好感也增了不少:“你来做什么?” “妾身是听闻相爷最近休息不好,心底很担心。妾身知道妾身身份卑微,不配关心相爷,妾身只是想尽绵薄之力。” 江氏的声音很轻,很平稳,柔柔的,吹到人心底,舒服极了。 容锐章想起曾经的魏卿卿,她也总是如此,让自己的心慢慢宁静,可是昨晚和今晚,她都承欢别人身下…… 想到这里,容锐章心底一股燥热涌过,想也没想,抱起江氏就往浴房而去。 起伏的水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容瑞章意乱情迷,却完全没看到江氏那隐藏在黑暗里沉默如水的眼睛。 第二天,容锐章就让开始让江氏一个人打理后宅了,而方子蛟也不得以,登门提亲了。 不管容金宁怎么不愿意,容锐章都一口答应了,章老夫人也没有反驳的权利,毕竟还有一个章娇在。 魏卿卿一整天都陪在国公夫人身边,直到傍晚容彻回府。 但魏卿卿刚回到绾秋院,就听阿鲲说。容彻去了乐舞的院子。 “是棠儿又发高烧了,这次病的不轻,一直喊着要见二爷,所以二爷才……” “无妨,二爷今晚该是不回来用晚膳了吧。”魏卿卿淡淡问阿鲲。 阿鲲看着她,咽下后头的话,点了点头。 “那你也退下吧。”魏卿卿说罢,就叫人摆了膳,吃过之后,便只留了兰生兰芷伺候,自己则倚靠在临窗的椅子边看书了。 郭庆来时,魏卿卿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 郭庆看着而今的她,笑了笑:“当国公府的少夫人,可比做魏府的四小姐好多了吧?” 魏卿卿听出他这是讽刺,瞥他一眼,才问起外面的情况。 “如你所料,那羊大仙果真十分在乎醉红楼的小翠,一听容锐章的人要赎走小翠,立马就想到是不是自己跟小翠的事被容锐章发现了,容锐章想借此控制他,便先下手为强,在四皇子耳边吹了风。”郭庆道。 “四皇子即将迎娶李御史的女儿,容锐章答应的十万两又迟迟不送来,他约莫也想借此给容锐章一个下马威了。”魏卿卿浅笑。 郭庆挑眉:“不过照我看,四皇子不会真的舍弃容锐章。” “当然。”魏卿卿合上手里的书,语气微凉:“容锐章是个圆滑之人,他只要肯放下架子。四皇子那样的,取代羊大仙成为四皇子的心腹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四皇子彻底的舍弃、或是视他为敌!”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你去见章娇。”魏卿卿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一想到现在丞相府一团糟,她的心情就很好:“告诉她,让她想办法搭上四皇子的亲事。” “这招够损。”郭庆嘿嘿笑看着魏卿卿,抱着剑道:“不过似乎不太够?四皇子会因为容锐章要塞给他一个私生女,就彻底疏远这个权臣?” “这当然只是个开始。”魏卿卿看着郭庆,眼神微闪:“你知道为何这么不招皇上喜欢吗?” 郭庆想了想:“是因为他太蠢,屡屡惹了皇帝不高兴……” -- 第135页 魏卿卿摇头,若是这么简单,四皇子身边那个羊大仙就完全可以想办法让四皇子出了四皇子府了,皇帝之所以在还未开始夺嫡前,就对四皇子如此,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四皇子如今的皇子妃马氏,曾经差一点就成为他的长嫂,太子的太子妃。当初马氏入宫,太子生母淑妃留她夜宿。谁知四皇子竟稀里糊涂跟马氏生米煮成了熟饭。” 魏卿卿说起这桩事,还有些好笑:“淑妃那晚打算好好跟未来儿媳培养感情,却没想到却只看到梨花带雨的美人和赤条条跪在他跟前要求娶马氏的四皇子,淑妃宫里闹得人仰马翻,差点把淑妃自己的名声都毁了,皇上半夜被惊扰过来时,四皇子还衣衫不整的往淑妃跟前凑。” 郭庆也愣了一下,脑海里想了想那画面,几乎都能想到皇帝那一副要被气死的样子了,当即没忍住大笑出声。 “这事肯定是四皇子被人算计了,不过这等隐秘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郭庆忍不住问魏卿卿。 魏卿卿自然知道,她跟在容锐章身边这么多年,关系网早已铺开,马家和宫里虽然三缄其口,马氏也很聪明的闭了嘴,可奈何四皇子有太子这么个怒气当头失了理智的大兄弟呢? 太子巴不得四皇子死,便漏出了这个消息,朝中大臣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这件事,这才是四皇子身边根本没有什么支持者,皇帝也对他格外不喜的原因。 “那都这样了,李御史还敢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郭庆是不解,魏卿卿也不解,不知道这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现在这还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去找章娇吧,她若是有几分心思能拿这个把柄要挟住人。兴许真的能入了四皇子府。” 魏卿卿微笑,郭庆明白,章娇虽然不算很聪明,但她对自己够狠,往上爬的决心也够坚定,最要紧,胆子还大! 郭庆应下,提了提魏素素的事儿。 “这个女子,你要盯着么。” “安排人。”魏素素忽然离京她已经猜到了。毕竟传出她跟魏琼威的流言,暂时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去见大统领府的一位姓江的管事。” 郭庆看她面色凝重,以为她在担心,魏卿卿却很快笑开,月光落在她脸上,让她浑身的清寒都溢了出来。 若是动了这位江管事,那就是将她埋得最深,也最久的一批棋子用掉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限,用完这批棋子。她就真的退无可退了,而且一旦暴露,她的这些棋子,没一个能活,所以她直到现在,才想到要用这些人。 “我明白了。” 郭庆也收起吊儿郎当之色,去办了。 容彻后半夜回来时,魏卿卿已经倚靠在窗边睡着了。 容彻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制止了兰生兰芷要叫醒她的动作,上前轻轻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轻的厉害,他将她抱得紧了些,便往里间去了,却在要将她放下时,她的手自然的圈在了他的脖子上,眼睛也如雾般睁开了:“二爷回来了?” “嗯。” 容彻望着她,心底软成一滩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下,才问她:“是不是想爷了?” 魏卿卿吃吃的笑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二爷不是在我身边么,我有什么可想的?” “在你身边你也可以想。”容彻笑开,想要更进一步,魏卿卿却又合上眼睛,懒懒睡了。 容彻看她如此,眼睛眯起,低低唤了声「小狐狸」,这才出去洗漱了。 等他转身一走,魏卿卿的眼睛便睁开了,无比清明。 不多会儿,容彻洗漱完钻进被子,魏卿卿也自然的依偎到了他怀里,容彻也自然而小心的将她拥在了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头发,半晌,轻轻叹息道:“卿卿,你什么时候也吃吃爷的醋?” 魏卿卿:“……”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留着乐舞母子。倒像是专门为了叫自己吃醋的了? 魏卿卿佯装没听到,继续睡自己的,容彻扬起嘴角瞧着她这倦懒的模样,也不再多说,只想着棠儿一次次的生病,这次若非卿卿去了母亲那儿,只怕还要牵扯上她。 想到此处,容彻心底终于漫起丝寒意。 三天过去,乐舞和二房都没来找事,魏卿卿也顺利跟容彻一起回了魏府。 魏青山早已备好宴席,魏浔跟魏虎自然是严阵以待,厨娘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才好,等瞧见容彻牵着魏卿卿的手入了府门,还带了满满一大车回门礼时,魏青山就知道,容彻是真的待他的女儿好。 魏卿卿跟容彻这样隆重的回门,自然很快传遍了榆钱巷。 祝府里…… 徐夫人刚刚跟老夫人哭诉过儿子徐昌,又听到魏府的事。一声冷笑:“还真是麻雀变成了金凤凰。” 祝珠有些不高兴她总是这么瞧不起魏卿卿;“容二爷很疼卿卿。” “疼?”徐夫人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是爷们的疼吗?未出阁的姑娘就说些这些话,珠珠,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是不是跟那魏卿卿混迹久了才如此的?” “我不是……” “不是?如今顶撞长辈不是跟她一模一样吗?怎么,你也想飞上枝头去?”徐夫人朝祝珠撒着气。 祝夫人在一侧,对徐夫人是敢怒不敢言,只看向上首佯装听不到的祝老夫人,道:“母亲,天儿热,儿媳再叫人拿几盆冰来吧。” -- 第136页 祝老夫人这才抬起头,淡淡道:“不必了。” 说完,又看向祝珠,道:“你姑母说的没错,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最近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了,女儿家的三从四德你都忘了不成?” 祝珠委屈的看向祝夫人,祝夫人上前要解释,祝老夫人只是摆摆手,看向徐夫人,问道:“昌儿的腿能好吗?” “太医说好倒是能好,就是这次秋闱,怕是要耽搁了。”徐夫人心如死灰,她就盼着儿子能出息呢,这若是又耽搁三年,她定要被上京那些夫人们笑话。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别把他逼得太紧了。既然不能参加秋闱,不如早些把亲事办了。”祝老夫人提到。 祝珠瞬间白了脸,猛地抬头看向徐夫人,徐夫人却对她这态度极为不满:“怎么了?” 祝珠想开口说她不想嫁给徐昌,可面对这样严厉的徐夫人,一时间,竟不敢说话了。 祝夫人心底暗暗叹息,只道:“婚姻大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嫂子这是瞧不上我的昌儿了?”徐夫人一声冷笑。 “自然不是,只是珠珠年纪还小……” “不小了。”徐夫人瞥了眼祝夫人:“再留几年,就留成老姑娘了,我家昌儿为了等珠珠嫁过去,这么些年可都一直没纳妾没生孩子。 嫂子也能体量我这想要抱孙子的心吧,况且母亲年纪越发大了,若是能添丁添喜,母亲也高兴。” 祝老夫人睨了眼祝夫人,起了身来:“我也乏了,这件事,你回去仔细想想,下次来见我,便拿个章程吧。” 这是要强行逼婚了。 徐夫人不满的看了看祝夫人,又狠狠剜了眼祝珠,才上前殷勤扶着老夫人走了。 祝珠腿软的站不起来,祝夫人看着女儿,轻轻一叹:“我去寻你爹爹。珠珠,你今儿就不要乱跑,不要去见魏小姐了。”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全部走了。 祝珠心底一亮,是啊,她还可以去找卿卿,卿卿那么聪明,一定会有法子的! 想罢,见母亲特意没留任何人看着她,便径直起身飞快往外跑去了。 第七十四章 情之一字 用过接风宴,容彻便跟魏青山三父子去书房了。 魏卿卿得了闲,自然先去拜访了闫先生。 闫先生在凉亭调试她的阮琴,瞧见魏卿卿来,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便继续调试自己的琴了。 临湖的凉亭有风吹来,青色的杨柳依依,十分舒服。 魏卿卿喝过茶,闫先生才将琴交给侍女,笑看着她:“你这几日过得不错?” “先生何以见得?”魏卿卿笑着问她。 “你气色很好。”闫阮微笑:“我见过以前容彻那几位夫人,没出两日就各个如受惊的小鸟儿一般,国公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这么平静的坐在这里喝茶,便说明容彻将你保护的很好。” 魏卿卿没说话,只问了她一些学问上的事,最后说到了魏浔身上来。 闫阮是聪明人,魏浔那一点点心思瞒不过她:“你放心,一个毛头小子,我要收拾他很简单。” “大哥我不担心,大哥的心不会全部放在情爱上,他还有他的官场要去走,我是担心先生。” 魏卿卿很喜欢闫阮,自在潇洒,又能为了所爱一直坚守本心。 但有时候想想,她一个漂泊不定的女子,如若有一个好的归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闫阮听出魏卿卿话里的意思。笑容深了几分,却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偏头朝湖面看去,正好有鸟雀在阳光下的粼粼湖面掠过,让魏卿卿一眼看到了她发髻上那支石榴红的簪子。 “知道你今日回来,特意戴上的。”闫阮微笑。 魏卿卿看到这只簪子,就知道闫阮的心思了,她还是放不下容海。 魏卿卿微笑:“我知道了。” “你大哥的事放心吧,他不会耽误学业。等一年期满,我自会离开。”闫阮浅笑。 魏卿卿起身郑重给闫阮行了一礼,闫阮也安心受了她这一礼,直到外面来人传说祝珠求见,她这才告辞离开了。 祝珠是秋灵引进来的,出嫁时,魏卿卿没有带上秋灵。 秋灵行了礼后,便自觉地带着其他下人一起退到屋子外去了。 “卿卿。” 祝珠一瞧见魏卿卿,便将今儿的事告诉了她。 魏卿卿让人去打了冷水来让她擦了脸,又让她喝了解暑的绿豆汤,才拉着她坐在凉塌上,问她:“你就这样哭哭啼啼跑来,徐夫人可知道?” 祝珠愣了下,忙道歉:“对不起卿卿,我不是想要连累你,我是……我是……”怎么解释呢,她还是连累了魏卿卿。 “我不是怕你连累。”魏卿卿哭笑不得,瞧着她。安慰道:“而是你乱了阵脚,慌了神。” 祝珠听着微青的话,哭声果然慢慢止住,人也冷静了下来。 魏卿卿见她这样,才稍稍放心了些,不然遇到点事便这般六神无主什么也顾不上,往后即便来了魏家,只怕也是一地鸡毛。 “你爹爹是何态度?”魏卿卿问:“以前的态度不管,如今徐昌无法参加秋闱,而且还是因为在青楼摔断的腿,你父亲的态度肯定有所改变了才是。” 祝珠的脸羞红:“我还没问……” 魏卿卿这才慢慢跟她分析起其中的利害来。祝大学士虽然是个孝顺之人,但祝珠也是他的亲骨肉,是他唯一的嫡女,如若他真的发现徐家就是个火坑,他还能那么坚定的让女儿往里跳? -- 第137页 再者,徐昌在京城的名声已经不好了,祝夫人也开始不满这门亲事了,这些都是突破点。 魏卿卿这样一番分析,祝珠便很快明白过来,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卿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过,你头上到底压着一个祝老夫人。”魏卿卿想了想,又跟她道:“如若真的不行,你可以去祝府那道垂花门里,求求神仙。” “神仙?”祝珠不解,魏卿卿眨眨眼,没有告诉她垂花门内的实情,她想祝大学士肯定也没说。 再者,也不能叫垂花门里的人发现祝珠是故意带着目的去的,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我也是听人说的,你若是信我,在走投无路时,去里面求求神仙,神仙也许会帮你。但你不可以让神仙知道是我让你去的,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祝珠忙点头,又歉意看着魏卿卿:“我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连累你了。” 魏卿卿微笑望着她,她还算聪明,只是以前经历的事情太少了,才会这样慌了阵脚。 两人说完话,天色已经不早了。 祝珠起身告辞,魏卿卿也没多留,只等祝珠离开,才看了看一直守在门口的秋灵,示意她进来回话。 秋灵悄悄打量了眼魏卿卿,见她穿着绫罗,带着朱钗,却没有半分骄矜的模样,不禁暗暗佩服,行了礼,说了方子蛟的事。 “看样子他是必娶丞相府的大小姐不可了,期间他倒是来求过大公子和老爷,想要让他们出主意帮他推了这门婚事。”秋灵道。 “他倒是聪明。”兰芷不屑的哼了声:“让咱们魏家出面,他背后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这样容大小姐嫁不过来,这可全成了魏家在其中挑拨离间,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秋灵看了看魏卿卿,见她并不反感兰芷的插话,这才浅笑着跟兰芷道:“他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况且如若他真的应下这门婚事,不就得罪了将军府么?” 得罪了魏猖,方子蛟就不可能再从中搭桥让魏卿卿做将军府的义女了,而且他也不得不依附于容锐章,否则魏猖岂会放过他? 容金宁可是才被魏素素当着众人的面,提了跟魏琼威的婚,扭头方子蛟就跟容金宁滚在了一起。 “你找个时间告诉方子蛟,丞相府如今的章小姐,是个贪婪手狠的。”魏卿卿说罢,外面便来了消息,说要用晚膳了。 秋灵应下,看着魏卿卿出门,还想说什么,但魏卿卿的脚步却没停,直接往前厅去了,她只好将话咽下。 等用过晚膳,兰芷才说起秋灵的欲言又止。 “她是不是瞒着您什么?” “多半是想跟去国公府。”兰生服侍魏卿卿洗漱完,又替她解散了头发,才轻声道。 兰芷皱皱眉,魏卿卿听到门口处有脚步声,知道容彻回来了,才打发了兰生兰芷:“你们今晚去探探秋灵的口风。看看她往后是什么打算。” 打算? 兰生兰芷对视一眼,看今儿秋灵格外细致的打扮,还分外殷勤的想要来伺候二爷,就知道她打着什么算盘了。 “在说什么?”容彻进门,瞧着已经解下发髻的魏卿卿,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只穿着条素白的里衣,整个人温和的坐在铜镜前,看起来惹人娇怜极了。 “说些闲话罢了。”魏卿卿领着人上前伺候着容彻洗漱完,众人才识趣的全部退了下去。 魏卿卿看着容彻的眼神,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容彻也停了停,问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腰酸。”魏卿卿垂下眼帘,本以为容彻会有些生气,但没想到空气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容彻便笑出了声来。 听到他的笑,魏卿卿有些恼,抬头看他,落在容彻眼里却成了意外的娇嗔,眼角眉梢,全是媚意。 容彻上前将她拦腰一抱,看她有些慌张的样子,这才笑着道:“放心,爷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没道理忍不住这一夜,今晚你好好休息。” 魏卿卿听到这儿才暗自松了口气。不然她实在无法想象明儿早起起不来被魏家人察觉后的尴尬。 一夜好眠,魏卿卿发现自己居然早已适应了容彻的怀抱。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就悄悄起身了。 “小姐,今儿穿这身吧。”兰芷小心翼翼的拿着条胭脂红的锦绣长裙道。 魏卿卿点点头,便到一侧屏风后换衣服去了,却换到一半,兰芷轻呼一声:“哎呀,这裙子竟小了,小姐的肚兜好似也变小了呢。” 魏卿卿的脸瞬间红了个透,扒着屏风悄悄去看容彻是不是醒了,见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合着眼睛,才稍稍松了口气,佯装淡定的看着兰芷:“去拿件宽大些的来吧。” “是,那肚兜……” “也拿件大些的。”魏卿卿淡淡睨她,这肚兜分明是前阵子才绣的,怎么突然就小了? 魏卿卿想起最近似乎吃的太好了,饭量也大了不少,不由暗暗拧了下眉头。 等魏卿卿重新换了条枣红的对襟褂子。配了条同色绣花的百褶长裙出来,容彻才睁开了眼睛。 魏卿卿朝他行了礼:“二爷醒了,妾身这就使人来服侍您更衣。” “不必。”容彻朝她胸前扫了一眼,嗯,果然大了。 说罢,不等魏卿卿发现,就自己起身拿了衣裳穿上了。 -- 第138页 魏卿卿见她如此,倒也不再多说,只叫人服侍着洗漱梳了发髻,又用了早膳,才一起去给魏青山辞行了。 出魏府前,秋灵一直殷勤的在他们二人身边伺候着,但更出格的动作却没有,魏卿卿也看得出来,秋灵今日的装扮已经素淡了许多,眼底的凉意这才稍稍散了些。 她的规矩,她的东西,绝不许身边的觊觎。但除此之外,只要是她们想要的,她都会尽力满足。 出了魏府,魏卿卿准备上轿子回国公府,容彻却忽然揽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拥着她大摇大摆的往国公府去了。 容彻对这个新夫人的宠爱,如此招摇,自然很快就传开了。就连魏素素也听到了。 “小姐。” 碧雪看着将琴弦都扯断了的魏素素,连忙拿了手帕上前替她处理伤口,魏素素却阴沉着脸质问她:“为什么彻哥哥对她这么好,我只差一点点就让彻哥哥爱上我了,她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回来!” 碧雪看着面目狰狞的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您的伤口……” “这点伤算什么,彻哥哥看不到。也不会心疼,他早就被蛊惑了。” 魏素素眼底泛起泪光:“明明最先喜欢上他的是我,明明与他最亲近的也是我,可是为什么?” “都怪那个妖女,都是她迷惑了彻哥哥,她都毁容了,她都死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害我……” 魏素素擦了眼泪,便一个人跑了出去。 夏天的寺庙因为虫鸣而热闹了不少。三皇子一早赶来,本来是想替皇帝求一支平安卦好送去宫里,谁知刚来,就瞧见了含着泪跑过的倩影。 三皇子身边的人立即要上前去呵斥,却被三皇子拦住。 “你们都在这儿,别惊动了美人儿。” 三皇子说罢,便独自下了马,悄然跟了上去。 等一路跟到后山的树林时,才看到了那个坐在石头上独自望花流泪的魏素素。 魏素素生得好看,雪白的肌肤明亮的眼睛,像极了曲氏,却比曲氏更加清雅可爱,此刻真情实感默默流泪的模样,直接在三皇子心底狠狠撞了一下,让他瞬间就沦陷了进去。 “你是……将军府的三小姐?” 三皇子曾见过魏素素,只是那时候,他对美人并不感冒。 魏素素听到男人声音,如受了惊般回头看他,可她此刻眼眸湿润又带着几分害怕的模样,让三皇子的心瞬间柔软成了一片。 三皇子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关切的问起魏素素哭的原因,殊不知他眼底那份痴迷喜爱,一眼就被魏素素看透了。 “我没事,我只是一首曲子没谈好所以……” 魏素素瑟缩了下满是血的手,却正好叫三皇子看见。 三皇子急地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半跪在她跟前开始细心的替她包扎伤口了。 魏素素看着在自己面前完全不顾尊贵的三皇子,眼底掠过几分冷笑,曾经还以为这些皇子们各个都是不贪恋美色的,而今看来,也并非如此。 说实话,三皇子长得不难看,身形高大,又是龙子,但此刻在魏素素眼里,却是处处不如容彻,不论模样气度,还是其他。就连容彻的发丝,他也比不上。 “三小姐,手还疼吗?”三皇子抬头仰望着魏素素,犹如看着不可亵渎的仙子一般。 “不疼了,多谢殿下。”魏素素要起身行礼,却身形一晃,跌在了急急伸手的三皇子怀里。 “三小姐……” “我没事。”魏素素涨红了脸,如同娇羞的小鸟儿一般看了他一眼,便提着裙角跑开了。 三皇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跑走了。 寺庙某处。 赫连紫风听到南平的回话,淡淡看了眼一旁的魏猖。 魏猖毕恭毕敬的坐着,听完南平的话,连忙起身:“小女能得三皇子的青睐,是小女的荣幸,只是不知小女能为您做什么?” 南平看了看赫连紫风,对魏猖道:“三小姐是个聪明人,她与三皇子配不配我家主子不知,但她与国公府的容二爷却是绝配。往后,还请将军多帮帮三小姐。” “容彻?” 魏猖惊愕,赫连紫风到底是要利用素素做什么? 魏猖想要去看赫连紫风,却觉得房间里有一股威压令他根本抬不起头,他垂着身子:“既如此,那容彻才娶的女人魏卿卿是不是……” “不可动她。” 南平冷冷一句,令魏猖有些不悦,但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南平又道:“魏卿卿活着,将军府则留。魏卿卿死,将军府则覆灭!” 饶是久经沙场的魏猖,听到满是杀气的话,也不得不忍了下来,他知道,赫连紫风绝对有这个能力! “微臣明白。” 魏猖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看到赫连紫风正端起茶盏,紫色的华衣遮住他半张面容。 但只要半张面容,魏猖也足以确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撒谎。 “将军,三小姐还不知道您上山了,可要通知她?”一侧小厮看他出来,问道。 “不必。”魏猖现在不急着魏素素的事,但他要去见见魏卿卿,这一个小小六品官员的女儿,如何就惹得容彻和容锐章相争,而今又惹来一个赫连紫风? -- 第139页 莫非她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被自己忽视了? 下午,魏猖跟曲氏求见的消息送到绾秋院时,魏卿卿正听绿萝说着今儿一直在她院子外徘徊的大房的庶女,听到魏猖的消息,魏卿卿手里正看着的书都捏紧了些。 绿萝察觉她的不对劲,轻声道:“倒是不曾听说将军府跟咱们国公府有什么大交情,他们来了,也该先请见夫人才是,怎么直接越过夫人来寻了少夫人您?” “你使人先去通知母亲,看看如何处置?”魏卿卿合上书,平静道。 “是。” 绿萝见她没有慌乱,立即笑着应下去了。 等她一走,魏卿卿才问了兰芷:“二爷在何处?” “二爷在书房,不过棠儿少爷也在。”兰芷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看了看魏卿卿的脸色,见她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才又道;“方才又听说,那乐舞夫人去书房给棠儿少爷送药去了。” “那就不必打搅二爷了。”魏卿卿说完,便让兰生先去前厅伺候,顺便探探魏猖夫妇的话,谁知国公夫人的消息还没传来,容彻却先回来了,不见乐舞母子跟来。 “二爷。”魏卿卿行了礼,容彻便玩笑似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等棠儿病好,爷就会送她们母子出府。” 魏卿卿听着,眉梢动了动,没应话。 这两人对他的意义不同,也不该自己说话。 说完,绿萝已经回来了,说国公夫人的意思,不必魏卿卿出面,她去见了就是。 魏卿卿默默点头,又见容彻还在屋里,朝他道:“爷还去书房吗?” “不去。”容彻刚说完,外面便来了消息,说乐舞母子求见。 第七十五章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乐舞夫人说,是棠儿少爷不见您就不肯吃药,方才大哭了一场,发烧又严重了些,连嗓子都说不出声儿了。” 阿鲲说着这句话,都觉得头皮发麻,二爷那如刀的眼神跟割在他身上似的。 可他有什么办法啊! 阿鲲心底哀嚎,只盼着阿鹏早些从江南回来,以后这些事都给他干。 容彻看了看身边依旧沉静如水的魏卿卿,眼皮微微一掀,拉了魏卿卿在一侧凉塌边坐下,才道:“既如此,便请她们进来吧,正好她们也可以见见少夫人。” “是。” 阿鲲应下。 魏卿卿不知道容彻什么意思,只是心底觉得不那么舒坦,但也无妨,她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嘱咐兰生去泡了她新做的花茶来,就见外面一道小小的身影飞快跑了进来,直接扑到了容彻怀里,满眼通红哑着小嗓子委屈屈的唤了声爹爹。 魏卿卿看了看这孩子,粉雕玉琢,的确可爱,不过跟容彻确实不像。 正想着,一道梨花白的身影便袅袅走了进来。 女子肤白如雪,眉目如画,长发挽起,只簪着两支素淡的簪子。 便可见温婉柔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跟眼前这个棠儿,倒是很像了。 乐舞一进门,目光也落在了魏卿卿身上,片刻的惊艳之后,便是温婉的朝她行了礼:“今日才来拜见少夫人,还请少夫人莫怪。” “夫人不必客气。”魏卿卿浅笑着,见容彻没有过多的反应。也没有起身,受了她这一礼。 说到底,现在乐舞是容彻名义上的妾,她这个主母当受这个礼。 倒是一侧跟来的七婆看着魏卿卿居然一动不动,暗自皱了下眉头,扶着乐舞道:“夫人,您趁着棠儿这会儿乖了,早些将药给他喂了吧。” 乐舞却是看向魏卿卿,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一般。 魏卿卿看着这个温婉的乐舞夫人,嘴角勾起:“夫人既是为了喂药之事来的,便喂吧。” 容彻都让她们母子进来了,便是许了她的事,她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自己?是要告诉容彻,她害怕自己么? 若是换做以前,魏卿卿定不惯她这小心机,但而今嘛,她也懒得与她争。 乐舞的脸色闪过些许尴尬,笑着应了。便拿了药碗来,到容彻身侧,开始哄着棠儿吃药。 棠儿不喜欢那药的苦涩味道,年纪又还小,自然抗拒的往容彻怀里钻,乐舞便笑着逗他:“棠儿不乖,爹爹就不喜欢你了。” “爹爹不会不喜欢棠儿的。”棠儿越发抓紧了容彻的衣裳。 “爹爹可不止你一个孩子。”乐舞又笑:“现在爹爹娶了少夫人,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弟弟妹妹。” “不,我不要弟弟妹妹,我不要爹爹娶少夫人,我只要爹爹和娘亲……” 棠儿又哭了起来,小猫儿似的哑着嗓子哭泣,豆大的眼泪滚滚落下,是真的伤心害怕了。 乐舞歉疚的望着容彻:“棠儿这孩子被我娇惯坏了。” “不妨事。” 容彻淡淡应着乐舞的话,又用眼角瞟了瞟魏卿卿,见她还是半点醋意也无,不禁有些泄气,只轻抚着棠儿的头发,道:“棠儿喜欢小马吗?” “喜欢。”棠儿抽噎着,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开了,七婆趁机道:“这才像是父慈子孝一家子。” 魏卿卿挑眉,那自己就是那个多出来的外人? 看她们郎才女貌还有可爱的儿子承欢膝下,好似的确如此。 想归想,魏卿卿已然岿然不动坐在原地,假装没听到一般。 -- 第140页 乐舞看了看魏卿卿,歉意笑道:“少夫人别介意,七婆只是开玩笑的。” 魏卿卿放下手里的茶盏准备说话,就听容彻道:“卿卿自然不会介意,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她既是少夫人,便是棠儿嫡母。” “二爷你!”七婆气急,他难不成还真要棠儿叫这外人一声母亲,叫生母一声姨娘不成? 但七婆话未说完,就见容彻淡漠看着她:“但我既然答应过让棠儿永远只认乐舞这一个母亲,所以已经在京城置办了一处宅子,今天下午你们便都搬过去吧。等夏天一过,我便使人送你们回江南。” 乐舞的脸色瞬间苍白,手里的药碗也因为没拿稳而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棠儿吓住了,怯怯看她:“娘亲,您怎么了?” “没事……”乐舞连忙笑着摇头,瞧着容彻道:“是我失了分寸了,希望别吓着少夫人才好。” 魏卿卿看着眼神里对乐舞半点爱意也无的容彻,朝兰生使了个眼色,兰生便立即上前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重新吩咐厨房去煎药了。 七婆要开口,容彻只冷冷睨她一眼:“往后你便跟在夫人母子身边伺候。” “二爷可问过国公夫人的意思了?夫人不会舍得棠儿少爷就这样离开……” “她为了大哥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想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棠儿。”容彻冷淡打断她的话。 乐舞看了眼棠儿,容彻只跟棠儿道:“别院里养着许多小马,还有鸟雀,你可以跟以前一样跟着先生学骑马,逗鸟雀,等过几日我再给你寻一个习武的师父,可好?” 棠儿还不明白去别院的意义,只听到可以习武骑马。立即高兴的点了点头,却听乐舞身边的丫环在一侧笑道:“以后都见不到爹爹了,棠儿也不许哭鼻子哦。” 容彻眼底阴沉了几分,棠儿果然一听到再也见不到容彻,立即大哭起来。 “二爷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乐舞在一侧道:“不过棠儿的病还没好,不如让棠儿暂时在国公府,妾身先搬出去吧,等棠儿的病养好了,妾身再将他接走可好?” 说完,乐舞又恳求的看向魏卿卿:“少夫人,大夫说棠儿身子骨弱,让他一直哭怕是要伤了元气,妾身别无所求,只求您答应妾身这一件事。” 说着,便朝魏卿卿跪了下来。 魏卿卿皱眉,立即让兰生兰芷去扶她,又看了眼沉着脸的容彻,这才道:“既如此,不如留这孩子住几日。” “让少白留下伺候吧,棠儿一直习惯这丫环伺候。”七婆紧跟着道。 魏卿卿神色淡淡的:“妾身全听二爷的。” 容彻看她这般,心底幽叹,只看着乐舞道:“既要留下棠儿,便不必留其他人了。” 乐舞惊讶的看了看他,又低下头:“那便要辛苦少夫人了。” “嗯。”容彻不愿意再多说,直接让人安排了她们出去。 等人都走了,棠儿也快哭累了,容彻这才让人哄着他去厢房睡下了。 等人全部送走。容彻才看着依旧淡定的魏卿卿,问她:“卿卿觉不觉得烦心?” “我既嫁给了二爷,二爷的事便是我的事,没有烦不烦心一说。” 魏卿卿垂着眼帘回他,容彻却并不满意她这样的回话:“你该烦心就烦心,不必顾忌我,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至于棠儿,我留下他,是因为尚有目的,并非存心要让你为难。” 魏卿卿眼睫微颤,抬头看他,难不成他娶了自己,还允许自己胡闹么? 容彻看她怀疑的模样,一声轻叹:“傻卿卿。” 魏卿卿撇嘴,你若是聪明,怎么方才还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不过她也真的看出来了,容彻对这位乐舞夫人,只有保护,没有感情。 如此想来,她就更加没什么委屈的了。 想罢,国公夫人便派人来请容彻了。 容彻知道是为了魏猖的事,离开时温柔的揉了揉魏卿卿的额头,语气凝重:“该报的仇,我会替你报。”说罢,也不等魏卿卿回话。便径直往外去了。 魏卿卿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良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有人可以依赖,是这样的感觉么。 “少夫人,这棠儿少爷怎么伺候才好?”兰芷问道。 “照常伺候便是。”魏卿卿说罢:“叫绿萝去伺候,衣食住行全部经她手,你们不必插手。” 兰生跟兰芷对视一眼,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如若那乐舞夫人想要再耍什么手段,国公夫人就算不信她这个新进门的儿媳,也该相信她一手培养的绿萝。 魏卿卿让人打开窗子,散了屋子里的药味,见已经快到午时,才嘱咐了兰生:“告诉小厨房,银耳莲子羹拿冰镇过再端来,中午的菜炒的清爽些,前儿杨账房使人送来的新鲜芦笋,今儿再炒一碗,多加一碗桑叶枇杷粥来。” “是。” 兰生笑着应下,便下去吩咐了。 但这菜单传到二房时。陶氏直接笑出了声:“她倒是能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金窝银窝里养出来的。” “娘,我也想吃芦笋,还有那什么冰镇的银耳莲子羹。”一旁陶氏的大女儿容芳芳道。 “使人去厨房做一碗就是了。”陶氏瞥了眼女儿,一旁婆子却是为难道:“夫人,这些都是少夫人使了自己的小厨房做的,大厨房的菜都是按着老夫人的定例做的,要做其他的,得额外拿银子。” -- 第141页 “难道二房还缺这几个银子?”陶氏气得笑出声来,婆子忙摇头:“奴婢自然知道您不缺银子,但这芦笋,说是少夫人的陪嫁从自己庄子上采来的,又拿冰一路护着才能如此新鲜的送到京城,咱们要出去买可不便宜,而且就是重阳楼都不一定有那么新鲜的。” 陶氏皱眉,问婆子:“她不就是个六品小官之女么,哪里有这样打大的本钱运几根芦笋?” 婆子也摇头:“听闻少夫人手下就一个小酒坊,也是才开不久的。” “使人去查查。”陶氏冷淡一笑:“莫不是这位魏大人名下还贪了什么,可要仔细查查清楚。” 容芳芳噘嘴:“但女儿就是想吃那芦笋,娘,凭什么她都能吃得到,我却吃不到,就连祖母也都吃不到呢。” 陶氏听着,计上心来,看了看底下夫人今儿新送来的两盆花,吩咐婆子:“这花给老夫人送去。前阵子不是有人孝敬了一串麝香珠子?拿去给少夫人吧。” 婆子见她故技重施,笑起来,立即就去办了。 不过这麝香珠子刚送到绾秋院门口,就遇到回来的容彻和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正沉着脸跟容彻说着什么,瞧见二房的人,立即使人去问了话,等瞧见麝香珠子,国公夫人当即一声冷笑:“我当她有什么好手段。” “来人,准备十串珠子送去二房。就当是少夫人的回礼了。” 容彻自然的接过那婆子手里的珠子,便径直回绾秋院了。 婆子尴尬的站在原处,看着国公夫人和容彻都走了,这才赶忙回去回话了。 而容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脸色阴沉的将珠子扔给了阿鲲:“听闻二叔最近一直在找关系要补上刑部从五品的郎中一职?” “是,刑部的两位郎中,刚好有一位最近染了恶疾病逝了,所以才空出这么个缺来。二老爷已经四处打通关系了,只等时间一到。刑部的调令就会下发。”阿鲲道。 “之前让你安排魏青山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安排的如何了?”容彻又问。 阿鲲皱眉:“一直还没找到机会……” “最近太子的事就是很好的机会,让他顶上去,刑部郎中的职位,安排给魏青山。”说完,容彻便径直往前去了。 阿鲲头皮一阵发麻,二老爷这次可是自己作死,二爷对他想要进刑部的事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老国公给他银子给他疏通关系,这下倒好,他非得自己凑上门来让二爷不痛快。 不过现在陶氏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送回来十串?”陶氏一声冷笑:“这个容彻,倒真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都不知道长幼尊卑了。” “可是夫人,老爷回京前就万分嘱咐过,一定要提防二公子,咱们是不是……” 一侧婆子有些担心,尤其是国公夫人在看到那串珠子时的一声冷笑,但陶氏却是冷哼:“就凭他一个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他还能做什么?” “可是……” “行了。”陶氏还急着魏卿卿上次让她当众出丑的事儿呢,她本来也不打算这么着急,但谁让魏卿卿这么快自己送了把柄过来? “去,收拾收拾,我们去给老夫人请安去。”陶氏说着,就自信的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这厢,魏卿卿听兰生先一步说了外面的动静,等容彻回来,自然的使人端了茶来,才问他:“二房的婶婶似乎使人送了礼来?”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让人收起来了,你若喜欢,我再叫人拿来给你便是。”容彻笑着说罢,喝了口茶,有些惊讶:“这是什么茶?” “荷花不是开了么。”魏卿卿见他并不把二房当回事,便知道二房在这府里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取新鲜的荷花荷叶晒干,再将荷叶混着少许新采的绿茶,用棉纱布裹起放置荷花中。如此一夜,第二天取出合着枸杞泡了茶便是。” 容彻也算走南闯北,这样雅致的喝法还是头一次。 “你这儿可有多的?”容彻问她。 魏卿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点头:“昨儿让几个丫头做了不少,二爷若是要的话,只管去采了荷花荷叶来做便是,不是难事。” 容彻看着她,无一处不是惊喜:“汝阳王妃上次不是特意来给你添妆了么,听闻最近暑热起来,她身子不大爽利,这荷花茶入口甘甜,既解暑又雅致,不若给她送去些。” 魏卿卿眸光微闪,汝阳王妃直接就联系着宫里的太后,几乎等同太后在宫外的喉舌了,最近汝阳王妃正是厌恶章老夫人的时候,丞相府又出了那档子事,容锐章势必会从汝阳王府想办法。 “既要送。不如都送些。”魏卿卿回头看了眼兰生:“我记得陪嫁里头有十来对粉瓷的小瓮,你去取了来,装了茶后,分别往各个跟魏府有往来的府里送去。对了,留两对,一对送去给……母亲。” 魏卿卿吐出这两个字,顿了顿,才接着道:“再给二房婶婶送去一对,至于老夫人那儿,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太适合喝这样凉性的茶,倒是前阵子酿的花露适合,你送些去便是。” “是。” 兰生笑着应该,容彻看着对家里事物已经慢慢上手的魏卿卿,心底就更加舒坦了。 不过他这儿舒坦,陶氏那儿就不舒坦了。 -- 第142页 她刚到老夫人这儿来,国公夫人就笑盈盈来了,不多会儿,魏卿卿送的茶和花露也到了。 陶氏矜持的掩唇笑笑:“哎哟,这卿卿,自己做的这些茶也好意思拿出来送呢,莫不是当我们从下面地方调上来,就没喝过好东西了?” “倒是这对小瓮不错。”荣芳芳也跟着哼了声,旋即揭开了盖子想嘲讽一番,谁知荷花荷叶的香气伴着些许绿茶的清香,瞬间溢了出来,将这暑热都驱散了几分,她下意识便道:“好香啊。” 陶氏一阵脸黑,上首的老夫人垂着眼皮扫了眼没用的陶氏,便看向一侧偷着笑的国公夫人,似无意道:“最近乐舞母子可还好?” 国公夫人不知她怎么提起她们,谨慎了几分:“彻儿屋里的事,儿媳已经都交给了卿卿管着,毕竟是他们小辈的事,儿媳这个长辈插手多问,已经不合适了。” 老夫人看着处处防备着自己的国公夫人,笑了笑:“是啊,的确不合适,那就不管吧。” 国公夫人暗自舒了口气,便听老夫人话锋一转:“不过棠儿这孩子我倒是很喜欢,新儿媳既然才入府,想必也顾不上这孩子,既如此,不如将孩子先接到我这儿几日吧。” 第七十六章 预知 老夫人的话已经是不容拒绝的态度。 国公夫人回到院子,才黑着脸猛拍了把桌子:“她们真当大房的人都是死的,我的儿媳才嫁进来,就一个个迫不及待要来踩一脚了,她们以为她们是谁!” “夫人。” 曹嬷嬷看她如此,轻声安抚道:“奴婢倒是觉得不必太担心,少夫人是个聪明明事理的,二爷也是个不糊涂的,如今能让二房调入京城,全都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若是老夫人要拿捏咱们少夫人,二爷头一个就会拿二房开刀。” “哼,他们也配彻儿动刀子。” 国公夫人哼了声,心情却是好了不少,不过还是忧心:“卿卿才嫁进来,就让她看到这些龌龊,也不知会不会吓着她。” 曹嬷嬷想了想,觉得不会。 “我记得二房那两个丫头一直很喜欢我的那对琉璃夜明珠?” 国公夫人下巴一挑:“拿去给卿卿,让她挂在院子外头当照明灯用。” 曹嬷嬷瞧着小心眼的国公夫人,想笑又忍住了,不过国公夫人在这国公夫人忍了一辈子,如今任性些,也罢。 很快,魏卿卿就收到了国公夫人的琉璃夜明珠,只是看着下人将这对价值千金的珠子大喇喇的挂在绾秋院门口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就算以前在丞相府她坐拥金山银山的时候,也没这么张狂过。 “爹爹。可以吃饭了吗?”棠儿怯怯抓着容彻的衣裳,看了看那对明亮的珠子,问。 容彻看向魏卿卿,一副她拿主意的样子。 魏卿卿恨不得白他一眼,他这么一副惧内的样子,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兰生,将饭菜都摆上来吧。” 魏卿卿说完,便对上了棠儿好奇看着她的眼睛,明亮的眼珠子里不见多少恨意。只有天真的迷茫和疑惑,还有好奇。 魏卿卿朝他一笑,棠儿便忙躲在了容彻身后不敢看她了。 蝉鸣阵阵,夏季的风犹如热浪一般滚滚袭来,屋里纵然放了两盆子冰,还是热极了,但下人们又怕开窗,怕引了蚊虫进来。 等到冰镇的银耳莲子羹端上来时,棠儿红扑扑的脸上是明显可见的高兴,却又不敢动筷子,怯怯看了看容彻,又把目光看向魏卿卿,十分拘谨。 魏卿卿有些不理解,按理说,棠儿该是十分受宠,该如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大胆又放肆才是,怎么处处这样小心翼翼? “吃吧。”魏卿卿微微一笑。棠儿便兴奋的点了点头。 吃了少许银耳莲子羹,魏卿卿便叫人撤了下去:“吃多了会坏肚子,尝些别的。” 说着,她安排的小菜便一样一样端了来,她又令人去取了用来做裙子的细密绢纱沾了冰水封住窗子,才将窗子打开,瞬间一股凉风便传堂而过,整个屋子都凉爽起来。 容彻一晚上饭没吃多少,都尽给魏卿卿夹菜了。 棠儿暗中看着,又时不时打量几眼魏卿卿,发现每次自己的目光被发现,魏卿卿都只是温柔的朝他笑之后,胆子也稍稍大了些。 只等用过晚膳,绿萝送了棠儿回去休息,棠儿才小心的问绿萝:“明儿我也能跟爹爹和少夫人一起吃饭吗?” 绿萝替他更衣的手一顿,俯身笑问他:“您喜欢跟少夫人一起用膳?” 棠儿脸红红的,垂着眼帘捏着衣角局促道:“七婆说,少夫人是坏人,是她害得娘亲不能跟爹爹在一起。” “那您觉得少夫人是坏人吗?”绿萝笑问他。 棠儿迷茫的抬起头看她,摇了摇头。 绿萝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儿您就要去老夫人那儿住着了,不过奴婢会替您问问少夫人。” 棠儿这才点点头,也不哭也不闹,乖乖喝了药回床上睡下了。 绿萝看他乖巧的跟这几日完全不一样,想了想,还是顾不上规矩,去回了魏卿卿。 魏卿卿回到房间时,容彻已经洗漱完坐在床头看书了,瞧见她来,才合上书问她:“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 魏卿卿想了想,还是将绿萝的话复述给了容彻。 -- 第143页 容彻听罢,眼底瞬间掠起一片阴云,而后才朝她招招手,等她过来,便将她揽在了怀里,拿着扇子轻轻替她扇着。 魏卿卿知道他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也不急,由他揽在怀里,听着他胸膛的心跳,享受着他的扇风。 好半晌,魏卿卿几乎都要睡着了,才听他道:“我一直在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乐舞母子。” “七婆吗?” “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打算这次拿棠儿试一试。棠儿自小是个乖孩子,并不会无理取闹,但最近哭得越来越频繁,生病也越来越频繁。” 容彻说出自己的担忧,和自己的计划,魏卿卿这才明白为何他没有利落的将这母子送走。 他担心有人因为他,而算计上了她们母子。他自己觉得自己害死了闻极,决不能再让他的遗孀因为自己而死。 听到这里,魏卿卿的心底意外有了些许柔软。 他跟容锐章不一样。 容锐章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连最亲近的人也可以舍弃,可容彻,心底却有道义。 那么自己呢?他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么? 夜深,闷热的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吹散了一屋子的闷热,有的地方却如点了火一般的灼热。 容芳芳姐妹差点没因为那对琉璃夜明珠闹得掀翻屋顶,半夜应酬回来的容明霍也差点没被陶氏气死:“就你那点手段,也敢到容彻面前去舞弄,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些什么?前些年我们怎么被调离京城,怎么这么多年回不来,都是因为谁,你都忘了?” “现在不是有老夫人做主……” “母亲能做什么主?”容明霍恨不得把这个老婆休了才好,但提起老夫人,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母亲若真能做主,国公爷的位子,也不会落到大哥头上去了。这么多年,我也看淡了,大房两个嫡子膝下一个嫡出也没有,等大哥一去,这国公爷的位子咱们还能争一争……” “怎么争,咱们也没嫡子。”陶氏咕哝一句,没把容明霍气死:“没有你就给老子生,生不出来就把庶子过继到你名下来。” “可是……” 陶氏还想再说,容明霍看了眼因为两颗珠子闹得天翻地覆的女儿,愤愤然甩了袖子就往要往姨娘屋子里去,却刚出门,就见小厮凑了来,低低道:“二老爷,丞相府的容锐章求见。” “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容明霍不大喜欢容锐章。因为以前他就一味攀附着大房。 小厮跟他说了容锐章跟容彻的恩怨,容明霍才冷冷一笑:“让他去书房等我。”要是容锐章改投自己,那他二房就不必这样忌惮大房了! 容锐章站在容明霍的书房里,脸色阴沉的可怕,最近因为方子蛟,丞相府的经济状况暂时得到了些缓解,但也不容乐观,方子蛟是个精明的,还有一个胡搅蛮缠还杀不得的章娇,最可恶是这章娇,不知哪里听到了风声,竟敢喊着要嫁给四皇子。 他现在亟需一个盟友,最好是既能牵制住容彻和魏卿卿,又有些头脸的人。 容明霍是不二人选。 “锐章啊。” 正想着,容明霍的声音已经传了来、 容锐章看容明霍居然摆着一副祖父长辈的姿态等着自己给他行礼,面色一沉:“看来你还不知道,容彻的人已经插手进了刑部?” “刑部?”容明霍想到自己花了大价钱疏通的关系,忙问容锐章:“那你的意思是容彻他敢插手官员调任之事?不可能,他虽有些手段,但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他早就被皇上暗示不许插手朝中事物了,否则这可死罪。” 容锐章看他还真是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即便有一个生母在国公府做老夫人,他都拿不到国公爷的位置了。 “你若是相信我,我会替你另谋一个职位,但前提是你要听我的。”容锐章阴沉沉道。 容明霍有些怀疑,容锐章现在自己也是烂事缠身。还有办法帮他? 容锐章看他这般怀疑的样子,心底便泛起一股戾气,想起前世,他是多么的风光,容明霍这样的乌合之众,他根本都不需要放在眼里! “你要是信我,明天只管上折子,提议接出四皇子为皇上贺寿便是。” 说完,容锐章看着越发怀疑的容明霍,沉声警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别怪我没提醒你。另外,告诉你的夫人,国公府里,最要提防的就是魏卿卿,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你们夫妻都不一定能算计得过她,但她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她身边亲近的人。我想你们会有办法。” 容明霍看着容锐章,他就算信他说的这些,却不明白,他为何独独找上自己? 当了这么些年官,容明霍自认不是个傻子:“锐章,按辈分算,我也是你的祖父辈了,你有什么事,不必瞒着我。” “能跟你说的时候,我自会跟你说。”容锐章已经没什么耐心,转身要出去,容明霍却背着手拿着长辈的姿态道:“你现在虽是丞相,但京中最近冒出来的新秀不少,皇上对你也不如曾经那般信任了,你这样简单几句话就想让我把自己搭进去,是不是也太简单……” “我如果告诉你我能预知未来呢!” 容锐章阴狠狠的回头盯着容明霍,看他果真一脸听了天大笑话般的模样,冷冷一笑:“你若不信,且等着,就这两日,你的二女儿与人苟且私通的事就会被你夫人抓住,然后闹得满城风雨。” -- 第144页 “你!” 容明霍还以为他在诅咒自己,气得要大骂,却被容锐章那满是戾气的眼神吓住了,等他再回过神来,容锐章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 接下来几日,容明霍的心里都不断打着鼓。他一直嘱咐陶氏小心盯着二女儿容林林,直到距离容锐章来的那晚过去了三天,他以为容锐章根本是说胡话的时候,府里果然出事了。 “二老爷,您快去国公夫人院里看看吧。” 容明霍刚踏进门,就见到仓皇赶来的小厮。 容明霍脸色一僵:“是二小姐她……” “是,您怎么知道?”小厮奇怪问他,容明霍的脸却唰的紧绷起来,也顾不上先去后院便吩咐小厮:“去。你立即去丞相府,就说我信了他,接下来的事,都让他拿主意!” 小厮听得糊里糊涂,但看容明霍这么着急,还是应下,飞快往外去了。 而国公夫人院里。 魏卿卿站在国公夫人身侧,看着堂下跪着的容林林和一旁脸色黑得要滴出水的陶氏,眉梢微动。 偷男人偷到国公夫人院子里来了。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这个二房二小姐,胆子还真不小。 “小姐。” 兰芷过来,在魏卿卿耳旁低语了几句。 魏卿卿听罢,心思才沉了几分,低声嘱咐:“让郭庆去查查容锐章前些日子是不是跟二老爷有接触。”安排在府门口的眼线说容明霍刚回府就知道容林林出了什么事,这根本是天方夜谭,除非这事是容明霍一手安排的,但容林林是他亲生嫡女,他这样害她有什么好处? 但若非如此,就是他有预知能力。 容明霍不可能有,但容锐章却有,他已经活过一辈子,他肯定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怎么发展,纵然自己的重生或许间接导致了一些事情的改变,但必然也有自己影响不到的事,比如眼前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容林林。 难道容锐章已经被逼急到,要道破他重生的身份了么? 若是如此,与他一样是重生之人的自己就落在了下风。 “卿卿,你觉得怎么处置好?” 国公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魏卿卿的思绪。 魏卿卿抬眸看了看地上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容林林和黑着脸进来的容明霍,知道国公夫人这是给自己机会,容林林是国公府的小姐,这件丑闻势必不能传出去的。 “二小姐年纪尚小,这等事必是被人蛊惑了。”魏卿卿开口,陶氏便阴阳怪气道:“哼,也不知是哪个丧门星进了门,谁沾着都没……” “弟妹在说谁,我儿媳吗?” 国公夫人直接质问她。 陶氏愕然看着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的国公夫人,咬咬牙:“自然不是……” “不是你就好好听着,今儿卿卿说要打杀了这狗男女,我也不会容情!” 国公夫人语气决绝狠厉,习武之人身上那股子杀气一溢出来,吓得陶氏当即没了话。 容明霍看着没用的陶氏,脸垮了几分,望着魏卿卿:“那你继续说。该怎么处置?” 陶氏心疼女儿,忙补充:“你只管说罢,这府里还有老夫人做主呢。” 魏卿卿不由有些怜悯陶氏,就她这宅斗水平,也亏得国公夫人不屑于弄这些小手段,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夫人至今没出面,就是不想沾手这脏事儿,她竟看不出来? 不过想来奇怪,二房的人都是这样的水平,那容彻前三个老婆,当真都是被克死的么? “依着侄媳儿的意思,二小姐年少无知,被人诓骗,实属可怜。但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借口让二小姐去庙里祈福,暂时避开一阵子,剩下的,咱们国公府关起门来。要查要打杀都好说。”魏卿卿轻声道。 陶氏习惯性要反驳,但刚张嘴,就见女儿泪水盈盈的望着自己。 的确,魏卿卿说的,是最好的办法了。 陶氏有些泄气,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在大房面前出了这样的丑。 “那就由你安排林林去庙里的事吧。”容明霍忽然道。 国公夫人眼睛一眯,他还想让卿卿来替二房兜这烂摊子么? 万一事情被谁捅了出去,那可就不是二房丢人,而是大房和魏卿卿这个二嫂包庇纵容这等污糟了。 “你们为人父母的,教不好女儿,难道连安置都不会?既如此,倒不如给她一根绳子吊死了清净,来人,去准备绳子……” “不,不!”陶氏忙上前:“我自己安排,自己安排。” 容明霍一口气堵在胸口,实在不想多看陶氏一眼,只扫了眼魏卿卿,才跟国公夫人道:“二侄媳儿聪慧,不似她婶婶这般粗心笨拙,有她在一旁帮忙,相信这事儿才能顺利度过去,否则有了差错,丢的到底是国公府的颜面。” 国公夫人还想拒绝,容明霍却是冷笑:“难不成大嫂想在大哥入京之际,送给他这么大一份礼吗?大哥最好面子,他刚入京你就让他颜面扫地,我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气得再一次离家出走,几年不回来!” 国公夫人的手死死抓着椅子把手盯着容明霍,魏卿卿能够感受到国公夫人身上那股委屈和不忿,虽然不知道她跟国公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在乎这个丈夫的。 “母亲,这件事就让卿卿帮婶婶一起处置吧。”魏卿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容明霍,道:“到底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这事儿传了出去,影响了您的仕途,就不好了。” -- 第145页 容明霍的脸当即垮到了地上。 第七十七章 猪油蒙了心 容明霍如今最在乎的,不就是他的仕途么? 打蛇打七寸,魏卿卿早已得心应手。 只是二房的人退下,国公夫人才拉着她的手叹息:“辛苦你了。” “是儿媳的本分。” “本分什么,杀鸡还要用牛刀,当真是白白浪费时间,有这个空,你替我生个孙子多好。” 国公夫人话锋一转,就转到了奇怪的地方,兰生兰芷都是没经过人事的,听着国公夫人居然拉着魏卿卿说有关床笫的事,都闹了个大红脸。 魏卿卿自然也不能不红脸,好不容易熬到快午时,国公夫人才放了她出来。 不过出来时,还提醒了她一句:“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喜欢管府里的事,这么些年来,她就出手过三次。” 三次,是指容彻拿三个早亡的夫人么? 穿过两道垂花门,魏卿卿还没思虑完,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魏卿卿脚步微停,回头就看到了快步过来的容芳芳。 容芳芳不知道在太阳下等了多久,脖子边的衣襟都被汗打湿了,脸也晒得通红。 兰芷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悄悄往魏卿卿斜前方站了一步,挡住了容芳芳的路。 容芳芳愤愤瞪了眼兰芷,却只咬着唇。一副既害怕魏卿卿又要逞狠的模样盯着魏卿卿道:“我警告你,你别想打林林的主意,她是犯了错。但是……但是她现在也是你的妹妹,她的事儿捅了出去,你也别想有什么好名声。” 魏卿卿眉梢轻挑,看不出来,她以为陶氏那样的蠢人,养出来的女儿必是容金宁那样的角色。不曾想,她们两姐妹的感情倒是真的。 “说完了?”魏卿卿淡淡问她。 容芳芳瞧着魏卿卿清丽漂亮的小脸上半分情绪都没有,不知为何,一开始那股子劲儿一下就泄了,只觉得周身幽幽凉凉的,让人害怕。 “嗯。”容芳芳怂的撇开了眼神。 “我会安置好她。”跟自己没有过节的人,魏卿卿从不下狠手。 说罢,便径直转身走了,留下些许淡香。 容芳芳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心底有些疑惑,母亲不是说这个嫂嫂很厉害很会算计吗,怎么如今看着,反倒没有前面二哥娶的那几个嫂嫂的盛气凌人和虚伪? 魏卿卿回了绾秋院,就让绿萝去安排下午容林林去寺庙的事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天黑之前把人送上山。”魏卿卿怕陶氏多想,嘱咐绿萝:“一定要告诉他们,不少眼睛正盯着国公府,巴不得国公府出丑。越早送走二小姐,不论对二房还是国公府,都是好事。” “奴婢明白。”绿萝笑起来,瞧着挑着鲜花要泡茶的魏卿卿,轻声道:“奴婢方才去给棠儿少爷送过药了,他好似一直在哭,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住在老夫人那儿。” 魏卿卿知道绿萝只是单纯的心疼容彻的孩子罢了,毕竟她是国公夫人的人。 “二爷出去办事了,我是刚进门的媳妇,在老夫人跟前怕是说不上话。”魏卿卿道。 “是,奴婢明白。”绿萝低下头,才又听魏卿卿道:“下午等爷回来,我会让爷接了棠儿过来用晚膳,至于其他的,由着他们父子说吧。” 绿萝感激的看了看魏卿卿,这才退下了。 魏卿卿这番话自然也传到了国公夫人那里。 国公夫人听完,只是笑:“她还真是贤惠体贴。” “还很聪明。”曹嬷嬷替国公夫人倒了茶,笑:“但凡少夫人心软一点,跑去老夫人那儿要人,定要被老夫人拿捏了,前面三个夫人就是在老夫人手里……” “咳。”国公夫人打断她的话,曹嬷嬷微笑:“若是少夫人心狠,您也不会这样看重她了。” “我看不看重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彻儿,你瞧瞧,而今绾秋院里里外外,我是连个手指头都插不进去。” 国公夫人笑着摆摆手,才跟曹嬷嬷说起老国公要回京的事:“你去跟容海说一声,让他安抚好长公主,别在这段时间闹出事来。” “是。”曹嬷嬷看着疲惫的国公夫人,心底轻叹。 魏卿卿下午歇了会儿,就得到了郭庆的消息。果然,容锐章前几日见过容明霍了。 “看来容锐章是打算从国公府下手了。”魏卿卿没想到容锐章会一转头开始折断他自己的翅膀,虽然国公府这翅膀对他来说,利益已经不明确,但是他敢这么决绝,便说明他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就是另外有了依仗了。 “今晚你去见一个人。”魏卿卿沉声道。 “谁?” “江姨娘。”魏卿卿的最后一批深埋的棋子,不论如何,她都要知道容锐章下一步的计划。 魏浔马上就要参加秋闱了,她决不能让容锐章给搅和了! 郭庆会意,还想再说,就听人来传,说长公主住的阁楼那里出了事。 兰芷过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小厮刚进门,就给魏卿卿跪下磕了头:“奴才是容大爷身边的陶鱼。” 魏卿卿看着他跪下仍旧掩饰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只留了兰芷几个亲近的人在屋里,才问他:“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又突然发疯……突然受刺激,把大爷的一条胳膊砍下来了。”陶鱼开口,已经带着几分哭腔。 -- 第146页 就算是魏卿卿,都惊讶的差点站起身来。 陶鱼抬头看了看魏卿卿,才忍住哽咽,道:“大爷让奴才瞒着这件事别告诉府里的人。尤其是夫人和老夫人,但是长公主她还嚷着要杀了大爷,以前这些事都是二爷去处置的,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寻来了这里。” 兰芷担心的看向魏卿卿:“是大爷房里的事,您插手怕是不合适,奴婢先让人传话给二爷吧。” “嗯。”魏卿卿点头,又看着地上摇摇欲坠的陶鱼,想了想,转头拿了容彻留给她的腰牌给陶鱼:“你去请大夫,御医不合适,城里还有一位行医多年口碑不错的李大夫,你悄悄领了他进府便是。” “多谢少夫人。” 陶鱼感激的朝魏卿卿磕头。 魏卿卿知道自己也做不了太多,兄嫂房中事,不是自己这个刚进门的弟妹能插手的。 好在很快兰芷就把容彻找回来了。 容彻没有回绾秋院,而是直接去了容海那里,等到天色将黑回来时,他眉心的愁就没化开过。 魏卿卿泡了荷花茶给他,也没打算多问,却听他道:“是长公主那个相好,不知道怎么的,又悄悄找了上来,秦凉野办事也太不牢靠了。” 魏卿卿见他居然直呼六皇子的名字,眼睛眨了眨,把上次听到的六皇子要替长公主保护安置那个男人的话说了。 容彻听罢,一声冷笑:“那个男人还需要保护?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她真以为当年是大哥轻薄了她。才害得她不得不离开病危的皇后非嫁给大哥不可么?” 魏卿卿听着,这好像又是一段自己不知道的宫闱秘闻。 不过不等容彻继续说下去,又听人说六皇子登门了,要见容彻。 “来得正好。” 容彻一身的戾气,起身就要往外走。 魏卿卿竟有些担心他替容海气不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说到底,长公主再有不是,那也是皇族,是任何人羞辱不得的皇家人。 “二爷。”魏卿卿叫住他:“夜深了,早些回来歇息。” 容彻回头,便见魏卿卿担忧的目光,一下子明白过来,心底那口郁气顿时散了不少:“晚膳不必等我。”说罢,便提步走了。 魏卿卿哑然,看样子今儿六皇子是讨不着好果子吃了。 兰芷过来,道:“那棠儿怎么办?” “你亲自走一趟老夫人那里,便说二爷的意思,要接棠儿回来用晚膳。”魏卿卿说罢,便叫人去摆晚膳了。 “小姐,您当真不介意吗?要奴婢看,干脆不接他来算了,左右二爷也不回来用晚膳了。” 兰芷现在是死心塌地跟着魏卿卿,自然事事为魏卿卿着想。 在她看来,乐舞留下棠儿,就是为了以后方便回到二爷身边来,毕竟有儿子在。 二爷难道还能真狠得下心在棠儿哭喊着要亲娘的时候,将他亲娘远远送走? 魏卿卿瞧着想得不少的兰芷,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对二爷就这样没信心?” 兰芷见她都明白,更忍不住问她:“难道小姐很有信心?” “行了,去办你的事。”说不上多信任,但在容彻对乐舞的态度上,她是清楚的。 如若他真的要跟她有什么首尾,根本不必等到今日,再看乐舞在他面前矜持的态度,也知道他们根本没什么。 与其费那些功夫去妒忌,不如好好报她的仇。 就算日后他的心思放在了别的女人身上,她想她也可以守着自己的角落安度余生,如若他和他的女人容不下自己,她也能及早放手,守着她的金山银山去过逍遥日子。 魏卿卿想得透彻,所以即便现在对容彻有心动,她也会小心而克制,不会如前世对容锐章一般。爱得毫无保留,失去了自己。 棠儿接来的时候,明显很高兴,虽然有些胆怯,但大大的眼睛扑闪着迎着魏卿卿的微笑时,是藏不住的欢喜。 “这是什么?” 吃到一半,棠儿忍不住分心瞧着院子外命令的琉璃夜明珠问,问完,立即意识到「食不言」的规矩,顿时吓得筷子也拿不住,嗫嗫的要站起身准备挨训。 魏卿卿看他这样,实在怀疑他之前是过得什么日子。 可他跟亲娘在一起,又能受什么委屈? “就是两颗照明的珠子,很好看吧,可惜只能挂在门口。”魏卿卿浅笑,佯装没看到他的紧张一般,还问他:“我倒是想挪到屋子里当照明灯,也不知你爹爹会不会同意,回头等他回来,我们问问他?” 棠儿听着魏卿卿的话,悄悄看了看她,见她放下碗筷在喝茶,眼睛只望着外头的珠子,似乎并不在意他坏了规矩,才慢慢平静下来,悄声道:“少夫人想把珠子挪到屋里来?” 魏卿卿点点头,又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棠儿的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 魏卿卿笑了笑。不再多说,只等他吃完饭,又让人拿了些厨房自己做的糖葫芦来:“我们一人吃两颗,晚上吃多了要长虫牙。” 兰芷只觉得头顶飞过一群乌鸦,亏您还是少夫人呢,半夜偷偷吃糖葫芦,还怕坏了牙? 不过再看棠儿,仿佛找到了玩伴似的,眼睛落在魏卿卿身上时。 总是闪闪发光的,直跟魏卿卿玩到困得睡在嬷嬷怀里,才被抱了出去。 -- 第147页 容彻黑着脸回来时,就看到里间那幽幽摇晃的烛火。 隔着珠帘,他的美人儿正半坐在床边,青丝散开落在锦枕上,素白的手捧着本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也不知是不是困了,眼底湿漉漉的。倦懒的半垂着眼帘,雪白的衣襟都扯开了些都不知道。 “怎么还不睡?”容彻进来,望着她笑问道。 魏卿卿见他回来,这才半坐起身来要叫人进来伺候,容彻却摆摆手:“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这么晚?” “嗯,有些要紧的事。”容彻坐到床边,看了看她的衣襟,浅笑:“是不是衣裳小了,明儿叫绣娘来再给你做几身衣裳。” 魏卿卿起初还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只点点头,跟他提了提容明霍的事,更暗示了容锐章也是重生之事。 她想,他都能接受自己灵魂附身,也能接受容锐章重生吧。 果然,容彻不像别的自大的男人一般怀疑魏卿卿,而是目光凝重的看着她,问:“这就是他一直对你穷追不舍的原因吗,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魏卿卿没想到他的关注点会先在自己身上,点点头,垂着眼帘道:“我知道的不如他多,我已经落了下风,恐怕帮不了爷太多……” “卿卿。” 不等魏卿卿的话说完,容彻便将她揽在了怀里,他心底疼得发颤,原来她不但早就知道自己被大火烧死的真相,还被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一直要挟纠缠着。 魏卿卿听出他的心疼,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二爷要提防着他,他现在情愿抛开太子去接近四皇子,我担心未来的某一天,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会是四皇子。” “我知道了。” 容彻松开她,看她还是一副忧心的样子,笑着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才问她:“你以为爷娶你是为了什么?为了探听你的消息,让你帮爷打江山吗?” 魏卿卿看他。难道不是? 容彻看她这样,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可外间却传来了阿鲲的提醒。 容彻笑着揉揉魏卿卿的小脑袋:“早些休息,衣裳小了,要记得早些说。” 魏卿卿:“……” 直到容彻离开,她的脑袋还是嗡嗡的,他当真不是要利用自己么,可他一开始接触魏府,接近魏家人,肯定是有别的目的才对。 满脑子杂绪的睡了一夜,第二天魏卿卿自然晚起了,不过国公夫人早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倒也无妨了。 “昨儿二小姐去庙里差点出事。”兰生过来伺候时,说了二房的事,若不是魏卿卿多了个心眼,暗中让人带着护卫悄悄跟着,半路上这位二小姐就要跑了,陶氏当时就吓得嚎啕大哭乱了方向。好在护卫们把二小姐给捉了回去。 “她路子倒是挺野。”魏卿卿想不明白,这二房怎么养出这么野的二小姐,难道真的被男人迷惑了心智? 兰生珉唇直笑:“这次二夫人涨了教训,也不回来了,要亲自在山上盯着这个女儿。” 魏卿卿挑挑眉,如此也好,虽然她回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但想想容海的事,她还是暂时不回来的好。 “大爷怎么样了?”魏卿卿问兰芷。 “国公夫人昨儿夜里知道了,长公主半夜闹和离闹到她跟前去了,不过还在暂时没什么大碍了。”兰芷提起这个长公主就忍不住撇嘴。 魏卿卿倒是想起那日她跟容彻躲在树上时,看到的长公主,一身傲骨,眼底眉梢都是愤怒和恨意,想来她跟容海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吧。 魏卿卿不想多过插手,只算了算日子,距离八月秋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郭庆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不知道容锐章会不会对魏浔下手。 容锐章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他也不会蠢到自己动手了。 方子蛟此刻跟容锐章坐在丞相府的凉亭里,他心底暗自揣测着容锐章忽然叫自己来的目的,但见他一直不开口,终于忍不住道:“相爷可是担心大小姐嫁来方家之后的事,相爷放心,只等婚期定下,子蛟一定风风光光迎娶大小姐。” “以后我便要喊你一声姐夫了。”容锐章微笑。 方子蛟最清楚他这笑,笑里藏刀。 “相爷客气。”方子蛟连忙起身行礼:“以后相爷还是称呼子蛟名讳,这样子蛟也舒坦。” “不过最近本相得罪了一个人,正忧心烦恼。”容锐章见他还算识相,笑容多了几分。 “这……不知子蛟是否能为相爷解忧?” 方子蛟只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半点不想沾上容锐章的事,但现在他跟那人尽可夫的容金宁都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还能怎么办? 正在方子蛟心烦意乱的时候,便听容锐章微微一笑:“若是子蛟肯的话。” “那不知此人是……”方子蛟抬头看向容锐章,容锐章便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瞬间盯着他,语气阴狠:“这人子蛟也认识,便是魏家的大公子,魏浔!” 第七十八章 决心 方子蛟从容锐章那儿离开,心还是悬着的。 魏浔何时得罪了容锐章?因为他那个妹妹吗? 倒是有可能,可现在魏浔可是国公府的大舅子,那位容二爷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容锐章却让他出手去收拾魏浔? “哎。” 方子蛟一路叹气,却还没出府,就见一个妙龄少女正拿着团扇坐在长廊边赏花。 -- 第148页 方子蛟一眼认出她来,这不正是前阵子把丞相府闹得人仰马翻,还让容锐章没办法出手的小姐章娇么。 他记得他前阵子查到过,这个章娇可是个野心不小的,而且胆大手黑,跟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方子蛟故意咳了一声。 章娇娇躯一颤,连忙回头,就瞧见方子蛟:“你是谁?” “吓到小姐了吧,在下是方子蛟,受相爷之邀登门的,不知小姐在此,实在罪过。”方子蛟连忙行礼,却没察觉到章娇脸上那一丝得意的笑。 “原来是未来大姐夫。”章娇也还了一礼,才道:“大姐夫怎么眉头紧锁,莫不是跟大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自然不是。”方子蛟抬头,看着这个已经掩饰不住眼底贪婪的女子,心底满意极了。他既然走不通魏家那条路,走章娇这条也未尝不可。 都说丞相府家财万贯,藏着金山银山,他也看过了。上次丞相府办的赏花宴,的确处处华贵,如今这相府内外的摆设,也件件都不是俗物,虽然人人都说容锐章为了银子发愁。 在他看来,纯粹是旁人有眼不识珠罢了,丞相府的家底必然还厚着呢。 “那大姐夫是怎么了?”章娇又问。 “哎。”方子蛟一声轻叹,摇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 章娇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只暗自透露她身边有一个丫环每天都会往外头去给她挑些胭脂水粉,两人便这样散了。 方子蛟得意的以为自己抓住了章娇这条线,离开时心情都舒畅了不少,殊不知章娇刚一到转角,就冷笑了一声。 “果真是个脓包,一点儿鱼饵就上钩了。” 章娇眼角上挑,回到屋子又看了眼这屋子内外的摆设,无一处不是精致优雅,以后,她就要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想了想,章娇又去衣柜里挑了身华贵的锦绣换上,吩咐丫环:“走,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去。” “可是老夫人吩咐不想见您……” “她不想就能不见了吗?太后都让人传过话了,不可薄待了我。” 章娇根本听不出太后让人来传话的话中用意,只听了个表面的意思,就拿着鸡毛当着令箭在这丞相府里横行霸道了。 容锐章听到章娇又去老夫人那儿的时候,黑着脸一言未发。直接出门去了。 但出了门上了马车,才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仔细一看,才见是马车换了。 “马车怎么换了?” “回相爷,先前的马车,大小姐要了一辆去,说是给她做陪嫁了,剩下的两辆因为前阵子马房的人不小心给弄坏了,专门修理这种马车的师傅最近也离开京城了,所以都用不了了,现在这马车是咱们以前用的。”小厮小心回答。 容锐章皱眉,以前?多久以前?看这木头的成色,该是十多年前了吧。 因为他那时候时常被派遣去京城外干些苦差事,魏卿卿便特意请了一位师傅,照着她画的图纸给他定制了三辆马车。 那三辆马车极舒服,不止有许多暗格可以放点心茶水,坐的地方还可以展开铺成暂时休憩的小床,马车内的空间也比一般的马车看起来大许多,用的都是极好的黄花梨木,低调又华丽,那时候还引得不少人艳羡,哪像现在这辆…… “罢了,走吧。” 容锐章脸沉了沉,不再去想魏卿卿,抬手想要拿杯温茶喝一口,却发现早已没暗格了。 他面色一沉,转身到座位下的箱笼里拿零碎银子,却发现箱笼里也空空的。 “怎么会?”容锐章怔了下,以前不管是这种马车还是魏卿卿定制的马车,箱笼里总会放这些用来打点茶水的散碎银子。 又是魏卿卿…… 容锐章合着眼,靠在马车边,却被不平稳的马车颠簸磕到了头,疼得他当即皱起了眉头。 外面小厮忙问:“相爷,您没事吧。” “没事!”容锐章没好气的说完,才渐渐发现,原来他一切的妥当舒适,都是魏卿卿在安排的。 以前他是怎么没发现的呢? 可这不能怪他,这样琐碎的小事,本就是她一个做妻子的义务,自己忙着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哪里还有功夫来注意这些? 都是魏卿卿善妒,容不下他的文姨娘,不许他想纳了琉璃,也是她小气又俗气,成日跟母亲和大姐计较几个钱的事,她虽出自大户,却成日跟外面的三教九流打交道,让他颜面尽失。 如今,她还敢嫁给别的男人,想以此来报复自己! “相爷,到李御史府了。” 不知多久,外面传来小厮声音,容锐章这才收起思绪,往李御史府而去。 而郭庆也很快将容锐章见了方子蛟的事传给了魏卿卿。 魏卿卿下午便让人去请了魏浔过府。 魏浔还是头一次真正见识到国公府的华贵。他入府先去给国公夫人请了安,才由人领着来见了魏卿卿。 “大哥。” 魏卿卿看他紧绷着的样子,浅笑叫他,魏浔这才慢慢放松了些,甚至有几分自嘲道:“我自诩读书人,不卑不亢,没想到还是会为了权势折腰。” “大哥能这般镇定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换旁人来,见到国公夫人那般的气势,还不知吓成什么样。” 魏卿卿笑起来,魏浔也放松了些,心底却更加坚定了要做人上人的心。 -- 第149页 “小妹叫我来,是为了何事?”魏浔问她。 魏卿卿迎了他在四周开阔的凉亭里坐下,才让下人都退开了去,提起了秋闱的事。 魏浔听罢,皱眉:“小妹是担心那容相会对我下手?” “嗯。” “他堂堂一个相爷,想不到如此小肚鸡肠。”魏浔一声嗤笑,眼底却黯淡了几分,他很清楚堂堂一个丞相,想要切断一个小小书生的士子之路是有多么轻而易举。 “这件事,这时候他应该不敢大张旗鼓,他得罪了太子,此番秋闱监考的人里有太子的人,他不会亲自冒险的。”魏卿卿道。 魏浔顿了顿,看向魏卿卿:“小妹的意思是,他会指使其他人来下手?” “尤其是大哥亲近,他又好掌控的人。”魏卿卿说完。魏浔便想到了方子蛟,不禁笑着摇摇头:“我虽防备着他,但他若是真的要害我秋闱,我只怕还真防不住。”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也不知大哥愿意不愿意。”魏卿卿看着他,有些犹豫道。 魏浔大致猜到了魏卿卿的欲言又止:“为了参加秋闱,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绝不会因为有小人而放弃的。” 魏卿卿听到他愿意,这才松了口气:“二爷的大哥容大爷,也是豁达明理之人,最近他受了伤出不得门,我想有人时常来与他讨教学问,他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魏浔倒是没想到容海,他以为魏卿卿会提容彻。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点了头,而且他发现这个小妹的眼界,远远高过自己这个时常在外面跑的男人,还有那四季酿…… 前几日杨账房送来五百两的分红时,吓得父亲差点一蹦三尺高,要不是葛老出面担保这银子没问题,父亲只怕都不肯收下。 “好,我这就回去递个帖子求见容大爷。”魏浔坦然道。 魏卿卿看他是个能屈能伸的,也放心不少。 但没想到魏浔却主动提起了闫先生。 “女子中,能让我另眼相待的,除了小妹你,便是闫先生了。” 魏浔提起闫先生,神情明显放松不少:“不过先生这两日好似病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也不瞧大夫,小妹,你与先生关系好,你若是方便,不若遣个人去看看。” 魏卿卿看着魏浔,她自然知道闫先生是怎么了,她是在为容海伤心,但这是他们的私事,不方便她来告诉魏浔。 “先生不是小孩子了,算起来她还比大哥大了七八岁呢,她若是真的不适,肯定会有分寸的。”魏卿卿暗示着魏浔:“大哥不必太过在意。” “嗯。” 魏浔却仿佛浑然不在意闫阮比他大了七八岁这个事实一般,笑着应下。 魏卿卿见他如此,暗自叹息,又与他提了提祝家。 “祝大学士最近可还好?” “你是想问祝小姐吧。”魏浔浅笑:“听闻徐家好似想来祝家提亲,倒是可惜了祝小姐,那徐昌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祝大学士好似也在为此事苦恼。” 说着。魏浔还提醒魏卿卿:“不过这到底是祝府和徐家的家务事,我们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祝小姐有父母护着,想来就算最后嫁去了徐府,也不至于吃太多苦。” 魏卿卿看着一本正经跟自己分析的魏浔,心底叹息,你这个榆木脑袋哎,人家祝小姐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你还没看出来? “大哥,你觉得祝小姐这个人怎么样?” 想了想,魏卿卿还是问了他一句。 魏浔不傻,看魏卿卿问得这么认真,一下子便猜了出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上次祝夫人来送添妆,她言谈之间,对你很是欣赏。”魏卿卿道。 魏浔看着魏卿卿的眼神深了几分,而后便撇开目光看向他处,道:“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完。” 魏卿卿知道他心底还存着几分固执,想了想,也没再多提,或许强扭的瓜就是不甜。 送魏浔离开时,魏浔却脚步停了停,深深看着她道:“曾经爹爹和娘亲感情很好,琴瑟和鸣,夫妻和谐,小妹,你知道吗,我自小就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魏卿卿微笑:“大哥不必勉强你自己。日子终归是要你自己过的,我们谁也替代不了你。” 魏浔看她能理解,才笑了笑回去了。 等魏浔走了,魏卿卿才轻叹一声,跟一侧兰生道:“找个机会,请祝小姐来府上坐坐吧。” 既然大哥半点娶她的心思都没有,她想还是早些告诉她,省得耽误了她。 但魏卿卿刚回身,眼角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飞快钻进了一侧的灌木后。 兰芷也看到了。不屑一笑:“又是二房的人。” “看清楚了吗,是谁身边的人?”魏卿卿提步往绾秋院走。 兰芷想了想,道:“好像在二夫人身边见过,难不成二夫人还不死心,还想折腾出些什么来?” “她能分得了这心,也不会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女儿都看不住了。” 魏卿卿怀疑,那人根本不是陶氏的人,而是谁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是谁呢?老夫人还是容明霍? 亦或是,大房的人? “那奴婢去查查?”兰芷问。 “嗯。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这府里藏龙卧虎的能人多的是。”魏卿卿提醒道。 -- 第150页 兰芷会意,飞快离开了。 很快,容海便答应了魏浔的请求,并直接带着他一起搬到了榆钱巷里的一个别院里,说要带着他专心学习,期间都不必回魏府了。 这打了方子蛟一个措手不及,他在别院外头蹲了好几日,确定这别院真的铁桶一块死活见不到魏浔后,终于垂头丧气去找了容锐章,但他本以为以容锐章的脾气,少不得威胁他一番,却没想到容锐章只是十分平静的接待了他,并与他商量了跟容金宁的婚期,以及,聘礼。 容锐章开口要十万两的聘礼,是方子蛟没想到的。在他看来,一个二婚的破鞋,容锐章都不好意思开口要聘礼,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十万。 “怎么,子蛟觉得为难?”容锐章问他。 “不是,只是最近生意周转困难,恐怕没办法一下子拿出十万的现银……” “本相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容锐章冷淡一笑:“等你娶了家姐,我会替你安排一个皇商的职位,你想要多少银子就会有多少银子,只要有这本事。” 方子蛟才不想要什么皇商职位,跟一群老狐狸打交道,就算赚了十成他这个皇商能拿到手的也不超过三成。 但拒绝是不能拒绝了,容锐章一抬手就把他给打发了出来。 方子蛟越走是越胸闷气短,等回到他暂住的地方,想了想,还是没能完全咽下,便立即差人去找章娇那个每日都要出来挑胭脂水粉的丫环了。 而这厢,国公府终于迎回了一直在外的国公爷。 魏卿卿早早换了前几日容彻打发来的绣娘新做的衣裳。虽然她都是挑的极其素淡的颜色,但这绣娘很有自己的想法,做出的衣裳样子不仅是京城最时兴的,还在素淡的衣裳上缀上珍珠或是重色的花样,让穿着这衣裳的魏卿卿只更加的出挑。 国公夫人倒是很满意,直到外头说国公爷入府了,国公夫人才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且冷淡的起身迎出去了。 “小姐,您还记得前几日咱们看到的偷听您跟大公子说话的那个二房丫环吗?”兰芷从侧边小道跑过来,悄悄在魏卿卿身边道。 魏卿卿随着人群往前走,看了眼兰芷,兰芷这才继续道:“奴婢原本以为那人是老夫人的人,却没想到,竟是大房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国公爷的。” 魏卿卿瞧着前头不远处已经朗笑而来中年男子,眉梢微动,她倒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传说中游手好闲的国公爷? 国公夫人领着大房二房的人上前行了礼,容明霍自然也上前特意拜见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顺道恭喜:“大哥这次是娶了个好儿媳,恭喜恭喜。” 国公夫人冷冷睨了眼容明霍,国公爷却似个傻白甜般欣慰的拍拍容明霍的肩膀:“还劳二弟你亲自来迎我,我们兄弟许久没一起喝酒了吧,走,去喝两坛!” 说完,也不搭理国公夫人,也不看看魏卿卿这个新进门的儿媳妇,便拉着容明霍走了,还不忘嘱咐国公夫人去备些下酒菜。 国公夫人气得没说话,还是曹嬷嬷过来劝了几句,才冷着脸让人去厨房准备了。 二房的陶氏不在,其他人自然很快散了。 绿萝一直观察着魏卿卿,见她有些疑惑的模样,这才上前道:“咱们国公爷跟二老爷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么些年也是大老爷一直在帮扶着二老爷。” 魏卿卿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绿萝,既是如此,二房怎么对大房还这样咄咄相逼? 绿萝声音轻了几分,道:“前些年,国公爷还一直提出要把国公爷的位置让给二老爷,是咱们夫人一直没松口。” 敢情原来是这老国公自己跑去做老好人,罪都让妻儿受了。 可若不是兰芷说国公爷安插了人在二房,魏卿卿真就要信了自己这个公爹是个傻白甜了,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魏卿卿正觉得这国公府就是一滩浑水,不打算去趟时,便又见人来传:“国公爷请少夫人和二爷稍候到书房相见。” 第七十九章 撞南墙 容彻从外面回来,先回绾秋院换了身衣裳。 “见过父亲了?”容彻一边更衣一边问一侧的魏卿卿。 “见过了,父亲气色很好。”魏卿卿回答。 容彻瞧她这规规矩矩的样子,笑起来:“他是个什么人你很快就知道了,不必太惧他,他若吩咐你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只管推了就是。” 魏卿卿讶异看他,自己只是刚入门的媳妇儿,还能如此对待长辈? 当初在丞相府,自己但凡言语间对章老夫人有半分的抱怨,容锐章都要拿出三从四德好生训斥她一番。 容彻看出她的疑惑,更衣完,自然牵着她的手往外去,闲话家常般道:“父亲也不是拘泥规矩的人,况且这么些年他的行事我也愈发看不懂了,母亲性子爽直,以前但凡有看不过眼的,便跟他闹,他这才借机离开京城逍遥去了。” “二爷是随了父亲。”魏卿卿插话。 容彻一怔,旋即凤眸一眯,攥紧了她的手:“如今家里有了定心珠,爷再也不出远门了。” 魏卿卿拿眼睛斜他,却见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便懒得说他了,只由他牵着慢慢说着老国公的事。 不多会儿,两人便到了国公爷的书房。 不过说是书房,却里里外外不见什么文墨。反倒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摆了不少,书房院子里长着两三棵六七米高的大樟树,如今树下正好荫凉,容彻便使人去拿了桌椅凳子来摆着坐下了。 -- 第151页 两人小坐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醉醺醺的声音嚷着「再来一杯」之类的醉鬼专属话,魏卿卿随着容彻站起身来,眨眼,便见之前传话的小厮合着四五个人搀扶着国公爷进来了。 刚进来,容彻便打发了其他人。魏卿卿将提前准备好了的醒酒汤拿出来,等老国公一坐下,就让一旁的人服侍着喂他喝了。 可喝着喝着,这醉醺醺的老国公眼神是越来越清明,越来越亮。 兰芷还诧异:“小姐的醒酒汤这么神?” 魏卿卿哑然,神什么,这国公爷根本是在装醉呢。 “这醒酒汤里搀着什么,跟一般的醒酒汤味道不一样。”老国公笑眯眯问魏卿卿,他容貌跟容海倒是有五六分相似,一副儒雅得体的模样。 魏卿卿如实答了,他才笑着看向容彻:“你眼光不错,自己挑的儿媳,就是比别人塞给你的强。” 容彻没回答,只问他:“父亲此番回来,是为何事?” “出了大事。”老国公笑着说完,院子里的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魏卿卿垂着眼帘,既是大事,寻自己来做什么? 老国公看了看她。笑:“你也听听,彻儿在信里一直说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你知道这件事,未必是坏事,毕竟与你爹爹也有关系。” 魏卿卿自然应下。 这才见老国公脸色沉凝了几分,负着手看向远处,道:“几年前,一直被皇上软禁在南边的人跑了,我暗中寻访这么多年,最近终于听到了他的些许消息。” 软禁南边? 魏卿卿曾听魏猖和容锐章都提过,先帝有一个在外生的幼子,自小聪颖异于常人,但却在皇上要正式接他入宫册封太子的那一日驾崩,如今的皇上迅速登基,并以此子是天降不详,连同他生母一起,软禁在了南边的行宫里。 自此之后,朝堂内外再无此人消息,还有传言称此人早就死了,难道国公爷此时说的,便是此人? 老国公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魏卿卿,眼神深了几分,继续道:“皇上最近几年一直迷信方士求长生之道,每日看着面色红润体魄强健,但太医私下里的脉案,我曾看过,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原来如此。” 容彻稍稍捏了捏魏卿卿的手,难怪容锐章迫不及待的要攀附到四皇子身边,原来看似还年富力强的皇上,底子早已经被掏空了。 魏卿卿垂着眼帘,继续听着。 “最近亲家公在朝堂上好似颇有声明,又是在大理寺任职的,我担心下一步,会被有心人利用,让他去寻访南边那人。” 老国公提醒道,现在谁沾上南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皇上若是个容人的,当年也不会闹出那样的事了。 魏卿卿的心也微微提起,容彻却直接说出了要魏青山去顶刑部郎中的计划。 魏卿卿看向容彻,容彻却只是淡定的望着老国公:“二房越发不像话了,还跟容锐章勾连在了一起,若是不给他们吃点教训,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来。” “随你吧,别叫二房面上太难看就是。”老国公也一副无奈的样子。 从老国公书房出来,魏卿卿就忍不住看了看容彻。 容彻长眸一扬,睨着她:“想说什么?” “父亲的脾性似乎很好?”魏卿卿道,容彻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他这样的脾气,按道理说,跟国公夫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矛盾才是。 谁知容彻却是一笑:“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做了决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他若不从我。只会吃亏。” 魏卿卿哑然,敢情方才父子你来我往温和的谈话,竟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不过对于要父亲取代容明霍成为刑部郎中,魏卿卿越发觉得魏青山就是被容彻拿来当刀使的,一把清誉在身,没有任何污点却能所向披靡的刀! 没多久,容彻便因为其他事出去了。 魏卿卿回到绾秋院,祝珠也登门了,不过这次她带了条尾巴。 “你心思倒是多,成日弄些荷花茶什么茶的,哄得我母妃喜欢极了。”池扬哼哼两身,才在凉塌上坐下。 祝珠歉意看了看魏卿卿,这池扬是她半道上遇见的,知道她要来国公府,死活非要跟着一起来。 魏卿卿自然知道池扬的性格,只引了祝珠也坐下,又让人泡了茶拿了点心来,才道:“郡主怎么得空来这儿?” “我自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池扬斜睨了眼魏卿卿,看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清清淡淡不骄不躁的样子,撇撇嘴:“我问你,你到底想要素素怎么样?” “素素?将军府的三小姐么?”魏卿卿抬眸笑看着她:“我能将她如何?” “你别装蒜,素素都跟我说了,是你害她不得不去寺庙里吃苦的,你不就是怕容二爷会见不得她委屈,见她娶回来么?你说你,都成了少夫人了,怎么就容不得容二爷再娶一个?”池扬有些气急问道。 “郡主的意思是。让三小姐当妾?”魏卿卿又问。 池扬想点头,但想想又不对,魏素素可是将军府嫡出的三小姐,而魏卿卿只是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哪有让素素做妾的? 但不让素素做妾,就得让魏卿卿做下堂妇。 池扬纠结起来,想了想,她也没那么讨厌魏卿卿,要她去当个下堂妇毁了一辈子。 -- 第152页 “我也没这个意……” “郡主既来替三小姐讨要公道了,就算无心,也是这个意思。”魏卿卿直接戳穿她。 池扬当即红了脸,尴尬又羞愤的瞪着魏卿卿,可魏卿卿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她有气都没底儿撒,便哼了一声撇过脸去。 祝珠担心的看了看魏卿卿,魏卿卿朝她摇摇头,问池扬:“三小姐在庙里还好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池扬正在气头上。 “男人若是要三妻四妾,是没有人能拦得住的。”比如曾经的容锐章,即便她为他付出了一切,他也能熟视无睹,甚至贪慕上她的贴身丫环:“尤其是容二爷这样的男人。” 池扬愕然回头看着魏卿卿。正巧,绿萝来回话,说棠儿今儿晚上还想继续来用晚膳。 魏卿卿平静允了。 池扬看着她,咬着唇闭了嘴,好半晌,才抓起自己的鞭子。道:“你二哥最近怎么样了,用了我送的药膏吗?” 魏卿卿见她软了态度,便知道她应该明白,自己是被魏素素利用了,浅笑:“我也好些时日没见二哥了,听说最近葛老每天天不亮就让他跑步出城打柴,等天色将晚,再挑着柴跑回来。” 池扬眼底泛出丝亮光,看着魏卿卿,到底是道:“最近皇上要办寿宴了你可知道?” “听到了些风声。” “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会过去。”池扬说完,挑了挑下巴:“三皇兄最近也时常使人来问我关于素素的事儿,似乎是前阵子他去庙里,恰好遇见素素了。 不过素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她的,她的身份到底比你尊贵些,爱慕容二爷的时间也比你长,你见着她……不,你还是离她远远的。这样她也不必心烦。” 说完,池扬便走了。 魏卿卿想着她方才的话,心思却深了深。 三皇子遇见素素,似乎有些巧了? “卿卿,你怎么了?” 思虑间,祝珠关切的声音传来,魏卿卿这才放下心思,看向她:“徐家的事如何了?” 祝珠脸微微一红:“我跟父亲提过了,父亲对徐表哥也越发不满意,这桩婚事,我想大概是成不了了。而且……” “而且?” “母亲跟父亲提了,说魏家大哥很好。”祝珠垂着潋滟的眼眸,浑身却是藏不住的兴奋:“父亲对魏大哥也十分满意,所以我想,大概秋闱之后,父亲就会跟魏大哥提这件事吧。” 魏卿卿眼皮跳了跳。 祝珠说完,见魏卿卿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抬起头,便看到了魏卿卿凝重的目光,怔了怔,旋即眼底便溢出了泪来:“前阵子魏大哥来过这里,他是不是……” “珠珠,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 “卿卿,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情要办,我就不陪你了。”祝珠慌张的从凉塌上跳下来,无所适从的想要解释,喉咙又憋得难受。不等魏卿卿开口,便提着裙子飞快跑出去了。 兰芷从外面进来,还奇怪:“祝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魏卿卿无奈叹气,晚些时候,国公夫人便叫了她去,说了皇上寿宴的事。 原本魏卿卿跟容彻不是长子长媳可以不用去,但容海被长公主断了手臂,显然是不合适了,只得她跟容彻出面。 从国公夫人处出来。天都黑了,外头还飘起了些许细雨来。 绿萝回头要去拿伞,魏卿卿便领着兰芷在廊下等着,但还没等来绿萝,倒看到了一抹纤瘦的身影从廊角而来。 魏卿卿看到她,自然一眼就认出来,是那日偷偷见过一次的长公主,便垂首侧身退到一侧行了礼。 “是你。” 长公主在她跟前停了停,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魏卿卿诧异抬头,长公主却已经继续往前去了。 即便是廊下被风吹乱的烛光,魏卿卿也看清了长公主好似哭过般发红的眼眶,和紧紧攥在一起好似下定了决心般的手。 “少夫人,伞拿来了,夫人说夜晚路滑,让您慢着些走。”绿萝过来,手里拿着伞,还拿着一条薄薄的绣金丝的披风。 兰芷拿了披风给魏卿卿系上,见她一直看着长公主离开的方向,问她:“小姐是担心长公主?” 魏卿卿皱眉,摇摇头,她是担心,长公主会借着这次寿宴,逼容海和离。 往回走了一段,雨越发大了些,兰芷怕魏卿卿摔着,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但还没走到绾秋院,就见路前边站着道高大的身影。 魏卿卿看他,行了礼,容彻也自然上前替她撑着伞:“今儿刑部的调令下来了,岳父已经升任刑部郎中,明儿魏府会举办一场小小的宴会邀请同僚,你我一道回去。” 这么快? 魏卿卿眨眨眼,将方才见到长公主的事跟他说了:“大哥好些了吗?” “嗯。”提到容海,容彻语气沉了几分,侧过身看着小心挨着自己慢慢往前走的魏卿卿,细雨飘进来将她一侧的发丝都打湿了,容彻心底一软,故意将伞往自己这边收了收,魏卿卿自然下意识的就往他这边躲过来,容彻也顺势揽住她的腰,笑:“夫人小心些。” 魏卿卿见他是故意的,气得瞪他,她与他说正事儿呢。 容彻只是笑。等用过晚膳洗漱歇下了,才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轻轻叹息着道:“长公主要闹,便由着她闹吧,总要把大哥的这点喜欢全部耗费干净了,大哥才会死心的。” -- 第153页 魏卿卿听着他无奈的话,想起容锐章,可不是么,总要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二爷怎么看几位皇子?”魏卿卿问他。 容彻眉梢轻挑,早知道他的媳妇儿不是个简单的,倒也没有废话:“太子有几分可取之处,但此人心胸狭隘并非仁君。三皇子不过是他的拥趸,不可取,四皇子虽有几分仁义,但畏首畏尾,容易被操纵。剩下的皇子中,唯独一个六皇子还算有勇有谋。” “二爷一直在替六皇子谋算?”魏卿卿抬头看他。却见他眼底凉薄极了,仿佛这几位龙子根本入不得他眼一般。 魏卿卿心惊,难道不是六皇子? 可除了六皇子,还能有谁?剩下的皇子,不是身份不够,就是年纪太小,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放心睡吧。”容彻笑着揉揉魏卿卿的脑袋:“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你见见他的。” 魏卿卿知道容彻并无轻视自己之意,可能这个人,的确是十分隐秘的存在,并不适合自己知道的。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就跟容彻一道起身往魏府去了。 来时,魏府已经准备的妥帖了,因为是小宴,昨儿晚上容彻就安排了阿鲲来帮着一起准备了。 魏府无女主人,魏卿卿自然替魏府招待起了来府的女眷,容彻则跟魏青山一起,跟登门的几位尚书说话。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徐家人。 徐瑶摇着团扇,撇嘴瞧着人群中心的魏卿卿,拉着魂不守舍的祝珠道:“你瞧瞧,真是一朝得意,就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表姐就不必说这样的酸话了。” 祝珠没好气的撒开徐瑶的手,提步想朝魏卿卿的方向去,走了两步,又咬着唇改了道往前院去了。 徐瑶愣了好久,才又羞恼的问身边一样心不在焉的池扬:“她没疯了吧,呵呵,这没规矩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 “哟,这位是徐家的小姐吧。” 说着,一道热络的声音传来。 徐瑶还以为是谁,回头,就瞧见了打扮的珠光宝气的章娇,眼皮一挑:“是你啊,你怎么还穿着上次的衣裳呢?你就这么一套见的人的衣裳不成?” 章娇暗自咬牙,她这套锦绣裙子是她最喜欢的,也是最贵的,难不成京城的小姐们都这么奢侈,这样名贵的衣裳,居然只穿一次么? 徐瑶见她不说话了,撇撇嘴,拉着池扬无趣的要走开,却又听章娇笑道:“这都叫徐小姐看出来,徐小姐真是好记性。对了,前面听说……” 有好吃的点心这句话章娇硬生生咽下了,才笑道:“开了好些名贵的花,咱们一起去看看吗?毕竟呆在这儿也没意思。” 徐瑶看了看前边儿的魏卿卿,的确觉得没意思,扭头跟池扬道:“那我们去看看?” 池扬正因为前后寻不着魏虎而烦恼呢,闻言,也无所谓的点点头。 但魏卿卿瞧见章娇跟池扬二人一道离开时,眼神便凉了几分,招了兰芷过来,附耳低低吩咐了几句。 第八十章 阴差阳错 “花儿在哪啊?”徐瑶走了两步就懒得走了,埋怨的瞥着章娇问。 章娇掩唇轻笑:“徐小姐真是着急,就在前边儿呢。” 说完,章娇的丫环便跑了来,焦急道:“小姐,不方便再往前走了。” “怎么了?” “魏家的二公子正在前头呢。”丫环小脸通红:“还有个美貌的丫环,咱们还是……” 丫环话还没说完,方才还蔫蔫的池扬瞬间如同吃了炸药一般,抓着鞭子撞开丫环飞快往前跑去了。 徐瑶吓了一跳,连忙要跟去,却被章娇抓住了。 徐瑶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了章娇脸上:“贱婢,你抓我做什么!” 章娇看着周围看向自己的下人,袖子里的手暗自收紧,却是笑道:“徐小姐误会了,我是想,池扬郡主身份尊贵,她可以往前去大闹,但您若是跟去了,事儿一传开,岂不是还要沾染了您的闺誉?” 徐瑶眉头拧起。 这话倒是没错,池扬能大吵大闹,能去撞破魏家男子跟人鬼混,反正没人敢说她,但自己就不同了,自己已经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纪,若是自己也跟着去了。 少不得要说自己莽撞不懂事,跟池扬一样泼辣刁蛮,而且撞破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我们在这儿等郡主?” “嗯。”章娇暗自错着牙,看着并不算多聪明的徐瑶,随她一道在廊边坐下,又打发了丫环去拿点心,这才闲话家常般,说出了关于四皇子的秘闻。 而这厢,池扬带着委屈和愤怒赶来后。却发现根本不见魏虎的影子,倒是前头一处花丛里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 池扬咬牙,抓着鞭子便凑了过去,谁知她刚弯腰探过头去,便被人一把粉尘直接洒在了脸上,当下她便视线模糊头晕脑胀起来。 池扬忽然想起当初在国公府的假山里发生的事,再想起章娇的身份,再笨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救命……” 池扬扭头要跑,却被人直接拦腰扛起,飞快往某处而去。 池扬想哭都哭不出声来,绝望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长廊,晕了过去。 魏卿卿听到兰芷传回来的消息时,起身就要离开,却见容锐章径直走了过来。 -- 第154页 众位夫人小姐们见到是他,自然客气的起身行了礼。 魏卿卿淡定坐了回去,问他:“锐章侄儿怎么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迷路了?” 容锐章看她佯装镇定的样子,强忍下她居然敢大庭广众下喊自己侄儿的怒气。 笑:“倒不是迷路了,而是特意过来,给少夫人请安的。” “请安?”魏卿卿微微一笑:“也是,作为婶婶,还没给新侄儿发红封呢。兰芷。” 兰芷会意,立即将早先准备好的香囊拿出来,往里面装了两个金锞子,递到了容锐章跟前。 魏卿卿则端起茶盏,看着容锐章暗自发青的脸,掩饰起唇瓣的讥笑,喝了茶。 茶水不错,香气不算太浓,正好解渴。 “怎么,侄儿看不上婶婶这小红封?若是如此,只能叫你二叔来给你发了。” 魏卿卿微笑,容锐章见她如此,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算计了她,而是她早就在等君入瓮了。 魏卿卿! 容锐章阴沉沉盯着如今春风满面的她,嫁给容彻,就真的那么好么?那个男人以前可是她的长辈,是她的二叔! 不对…… 一开始,就是容彻看上了她,容彻作为长辈,居然勾引自己的侄媳儿! 容锐章想明白这一点,心底讽刺更深,他就说当初他迎娶魏卿卿,怎么这个高高在上从不肯跟自己多往来的二叔会出现,后来更暗中帮了魏卿卿不少,原来他根本不是看自己的面子,而是一开始就起了龌龊心思,看上了自己的侄媳儿! “自然不会。”容锐章让小厮拿了红封,笑看着魏卿卿:“给少夫人请过安,那本官就告辞了。”他始终还是没开口叫一句婶婶。 魏卿卿看着重新镇定下来的他,端着茶盏的手略收紧了几分,直到瞧见秋灵悄悄来给她打了个眼色,魏卿卿才没管容锐章,借口要更衣便离开了。 一早她叫兰芷通知了魏虎和葛老去盯着池扬,想来是出事了。 等魏卿卿赶过来时,池扬的迷药还没解开,衣襟发髻都有些凌乱,却死死的抱着魏虎的腰不肯撒手。 葛老脚下踩着个小厮,但小厮已经咬破嘴里的毒囊死了。 “通知爹爹了吗?”魏卿卿问一侧的小白。 小白点头,怯怯看她:“我们赶来的时候,消息就莫名其妙传开了,恐怕不止老爷,就连今儿特意来府上的汝阳王也知道了。” 魏卿卿看了眼兰芷:“先把郡主送去我房间。” “是。” 兰芷上前要去拉开池扬,池扬这会儿的力气却格外的大,哭着抱着魏虎:“魏虎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 魏卿卿面色微凝,兰芷会意,直接以手做刀,将池扬打晕了。 秋灵跟着上前一起替池扬整理好衣衫,便扶着她迅速往魏卿卿的小院而去。 魏卿卿看向葛老。葛老只白了眼低着头不敢吭声的魏虎,道:“他一听到你的消息,以为是你出事了,都不等我就自己飞快跑了过来。我猜到是要紧的事,就先通知了你男人,汝阳王到现在还没赶来,应该是你男人的功劳。” 魏卿卿看葛老生着闷气的样子,笑:“前阵子酿的杨梅酒应该好了,迟些我便叫兰生给您送去。” “这还差不多。” 葛老说完,没好气的拍了下魏虎的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我去找汝阳王解释去。” 魏虎歉意的看了看魏卿卿:“小妹,二哥又给你惹祸了。” “没有,二哥帮了我的大忙。”要是池扬真的在这里被人辱了清白,爹爹这从五品的刑部郎中,怕是明儿就得被汝阳王摘了官帽。 “真的吗?”魏虎欣喜问她。 魏卿卿笑着点点头,不过二哥还是太憨直了,直接单枪匹马冲来,他也是个男子,如若正巧撞破,就是杀了这个男人,那池扬也活不成了。 汝阳王就这么一个爱女,池扬一死,他还有活路? 倒是容锐章,今儿设了这个局,明显已经是游刃有余,半点不把他自己牵扯进来了,而且他已经再次抓住了自己的弱点——魏家人! 今儿这局,只是他的试探么? 成。则毁了与他结怨的池扬郡主,不成,也试探出了她的软肋。 魏虎看不出魏卿卿这许多忧虑,倒是葛老一眼看穿了,离开前,提醒她:“我不在朝堂已久,能做的恐怕也不多。有些人位高权重,想要碾死一家子从五品的小官虽不如之前那般容易,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还是背靠着大树乘凉的好。” 魏卿卿知道葛老的意思,魏家不能再做缩头乌龟,要冒头,就要冒得彻底! “多谢师父指教。”魏卿卿行礼。 葛老满意看着她,魏虎还没听出他们在说什么,忙葛老:“谁要碾死咱们魏府?” 葛老白他一眼:“跟你说话,老头子我真的要折寿十年!”说完便抓着魏虎气呼呼走了。 魏卿卿轻轻呼了口气,又看了眼地上已经死了的小厮:“去问二爷,此人怎么处置。再吩咐郭庆去见章娇,看看她跟容锐章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您不担心她已经被容锐章收买了?”兰生问。 “别人有可能,她不会。”魏卿卿冷笑:“别看此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防备心极重,容锐章几次想要将她灭口了事,她不会蠢到自己把脖子伸过去。” -- 第155页 兰生笑起来:“想不到这个章小姐,还真是有几分聪明。” 魏卿卿就是担心此人这会儿是自作聪明,跟容锐章做交易,等同与虎谋皮,她防备心再重。如何斗得过容锐章这只豺狼! “小姐,不好了,刚刚徐家小姐带着一群人冲到您房间去了,兰芷因为阻拦,还被徐小姐扣了顶要诬害郡主的帽子给打了。”院子里的丫环慌张跑来道。 “这蠢人。”魏卿卿面色一黑,徐瑶知不道知道她在做什么,这件事若是闹大了,是要逼死池扬郡主吗?逼死了池扬,她徐家能讨到什么好? 很快,魏卿卿便回到了院子里。 但刚来,就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兰芷伸着手臂挡在门口,任凭徐瑶将她的脸都扇肿了,愣是没让开一步,直到有人告诉需要她来了,徐瑶才停了手,回头一副幸灾乐祸的看着魏卿卿,道:“我还当这里有人要一手遮天呢。敢将池扬郡主软禁起来,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说我的凤纹玉镯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贼都闯到屋子里明目张胆的偷了!” 魏卿卿语气一寒,盯着兰芷:“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搜身。这镯子可是太后赏赐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偷拿!” 兰芷会意过来,一把擒着徐瑶就开始搜她的身。 徐瑶还懵了一下,旋即疯狂的推打兰芷:“你疯了,你给我停手……” “给我仔细搜!” 魏卿卿寒声,周围跟来的小姐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霸道又带着压迫性气势的魏卿卿,况且魏卿卿现在的身份是国公府的少夫人,谁敢多言? 兰芷是会功夫的,现在有了魏卿卿发话,她抓着徐瑶的手,徐瑶真就动弹不得了,只能任由兰芷搜她的身。 “好,我让你们搜,不过我告诉你们,你们敢软禁郡主,是大罪!”徐瑶大喊。 “其他小姐们也要等着搜身吗?”魏卿卿没搭理徐瑶,只问在场其他人。 其他人连忙捂紧了衣裳,怯怯看了看魏卿卿,连忙笑着摆摆手,就飞快跑了。 这其中,自然没有章娇的影子。 徐瑶还在大喊,直到她的丫环把徐夫人和汝阳王妃一道叫来。 “这是在做什么!” 徐夫人看着女儿,立即朝魏卿卿质问:“莫不是魏小姐刚做了国公府的少夫人。就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这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池扬在哪里?” 汝阳王妃沉着脸,直接问魏卿卿。 魏卿卿看着徐夫人,心底无奈一叹,只得朝汝阳王妃行礼道:“请王妃一人随臣妇到里屋说话。” “怎么,你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本妃随你去,其他人退下!”汝阳王妃听到「见不得人」四个字,就恨不得将徐夫人的嘴缝上才好。 “可是王妃……” 徐夫人还想说,汝阳王妃便随着魏卿卿一道进了里间去了。 刚到里间,魏卿卿便将池扬出事的大概经过讲了一遍。只隐去了自己跟容锐章的恩怨和特意打发魏虎去相救的事,以免汝阳王妃多想。 并暗示了一下,今儿容锐章也在府中做客。 容锐章之前在假山里便意图对池扬不轨,想来汝阳王妃还记得很清楚。 “魏虎,魏虎……” 迷迷糊糊中,池扬还在喊着魏虎的名字。 魏卿卿看了眼脸色更差的汝阳王妃,早知道她就叫别人去救人了:“今日之事,魏家人一定会三缄其口,不过好在郡主只是受了惊吓。二哥跟葛老一起去救人时。那歹徒已经自尽了。” 提到葛老,汝阳王妃的脸色复杂了几分,看了看魏卿卿,终究咽下了这口气:“我们今日就不多留了。”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在角门处等着了,从这个院子的后面便可以直接出去,不会惊扰其他人。”魏卿卿道。 “劳你费心了。”汝阳王妃朝她看了看,见她低眉顺眼十分恭顺的样子,到底没再说什么,只让人扶起池扬,便离开了。 等着这里安静了下来,魏卿卿才问起秋灵:“方才可还有其他异常?” 秋灵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纸条来:“奴婢替郡主整理衣衫时,在她衣袖里发现的。” “这是……” 兰生看了一眼,眉头迅速拧了起来。 “是二哥的笔迹。”魏卿卿看着纸条上写着「人约黄昏后」之类的诨话,一声冷笑,亏得容锐章思虑这么周密,竟一早就想好了要把这事栽赃到魏家头上。 说罢,魏卿卿又看了眼低着头的秋灵,轻声道:“这次你做的很好。 秋灵这才舒了口气:“奴婢只是尽了本分而已。” “能守住本分最好。”魏卿卿看着她,郑重道:“我在杭州置办了不少地产庄子,你若能尽心替我守好魏家,五年过后,我会给你二百亩良田加两处庄子并还你良籍,若是你愿意,我也可以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二百亩良田加两处庄子?还在杭州? 秋灵激动的抬头看着魏卿卿,有这样的产业傍身,她完全可以去杭州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了。至于亲事…… 秋灵想了想,魏卿卿若要害她,早在发现自己是方子蛟的人时,就可以用雷霆手段把自己折磨一番了。她若肯替自己费心,必不会是太差的人家。 -- 第156页 “奴婢愿意。”秋灵跪下,给魏卿卿磕了头:“奴婢一定会照您的吩咐,尽力伺候好魏家主子。” “明日开始,我会让你跟着魏家而今的管事。”魏卿卿交代完。 外面也来了消息,说汝阳王走了,魏青山正跟容彻在书房里说话。 听到汝阳王走了,魏卿卿这才打发了秋灵下去,吩咐兰生:“去一趟四季酿,告诉刘全福,让他安排人盯着京城的动静。” “小姐担心会有谣言?”兰生问,魏卿卿却不是担心会有,而是肯定容锐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很快就是皇上的寿宴了,若是真的惹恼了汝阳王夫妇,他们在寿宴上拿魏家开刀,皇上就是再欣赏父亲这个直臣,只怕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唯一的胞弟。 而且说不定,容锐章还打算借着这事,拉国公府下水。 现在唯一的补救办法…… “便是让二公子去汝阳王府提亲。”书房里,容彻坐在一旁直接道。 “提亲?让我娶池扬郡主?”魏虎一脸的不敢置信。 魏青山左思右想,似乎也只有这么个办法,在流言传开之前。 魏家先去提亲,不管汝阳王府拒绝或是同意,都算有个台阶可下了。 魏虎见魏青山居然要答应,直接道:“爹爹,我才不娶那个母老虎,她凶巴巴的,这样的女人娶回来做什么……” “你给我闭嘴!”魏青山知道这次也不是魏虎的错,但事已至此,只有魏家去背这个黑锅,魏虎是男子,名声无所谓,但池扬郡主一个女儿家,却决不能被人说坏了清白。 大不了,魏虎背一个轻浮放浪的罪名罢了。 容彻瞧着心疼的魏青山,嘴角倒是扬了起来:“有一个郡主儿媳,也不错。” 魏青山不解抬头,看着容彻的笑,才猛然反应过来,难不成那池扬郡主,是真的对他这傻儿子有了心思? 魏虎却固执的梗着脖子:“我不娶郡主……” “你还想娶什么样子的?”魏青山没好气的看着他,魏虎嘴唇嗫嚅几下,又说不出来,他又没想过这事儿哪能知道,但反正不娶池扬那只霸道不讲理的母老虎,她还老欺负小妹呢! 殊不知这会儿清醒过来的池扬,已经一根白绫挂在了脖子上,威胁着底下急地发颤的汝阳王夫妇:“我就要嫁魏虎,不让我嫁给他,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第八十一章 —— 汝阳王都急坏了:“囡囡,咱们慢慢说,你先下来,下来……” “我不!” 池扬是铁了心了,今儿若不是魏虎救她,她就被人坏了清白了,魏虎每次都能在她危急的时候来救她,她相信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不论如何,她都要嫁! 汝阳王妃有些颓然的站在一侧,看着一个哄一个闹的汝阳王父女,面色一阵灰白:“就是要嫁,也要等他魏家上门来提亲才是。” 后面的话她忍着没说,万一魏家嫌弃池扬已经遭人羞辱,不肯吃这个亏怎么办? 魏家如今虽然只是个从五品,但魏青山刚入京半年就能坐到这个位置,可见他的本事。 魏家的大公子拜了闫先生为师,魏虎更是师从葛老,魏家小女儿如今还是国公府备受宠爱的少夫人,这样的家底,完全有能力去挑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姐。 “难道他们还敢嫌弃不成?”汝阳王听着,脸色一沉:“我家囡囡可是本王唯一的宝贝女儿,他魏家算什么?” “可是王爷……”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哼,你且等着吧,他魏家迟早登门来求娶。”汝阳王说完,池扬便惊喜的问:“父王。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汝阳王瞧着宝贝女儿,忙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 池扬听着,这才高高兴兴跳了下来。 汝阳王哄了她回去休息,才转头看着还在犹豫的汝阳王妃,皱皱眉头:“你是时候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汝阳王妃惊讶的看他,难不成一向与世无争的王爷,竟要得罪了容锐章这个丞相不成? 虽然最近皇上和朝臣们对容锐章已经颇有微词,但他到底还坐在丞相爷的位置上,而且皇上也没有要撤换掉他的意思。王爷此时得罪这个阴险小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本王让他几次了?”汝阳王问汝阳王妃。 汝阳王平素性格极好,实实在在的老好人,汝阳王妃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 “他屡次三番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害囡囡,若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让他知道分寸,只怕下一次,咱们就见不到活蹦乱跳的囡囡了。” “王爷!”汝阳王妃吓了一跳,汝阳王瞥了她一眼,才道:“上次魏家三小姐送给你的荷花茶,本王瞧着不错,给母后也带去些吧。” 汝阳王妃知道,汝阳王这是下定决心了,也不再犹豫,重重点了点头。 很快,魏虎就跟魏青山一起,登门来提亲了。 魏卿卿作为已经出嫁的小姑子,自然不便跟来,只能令稳重的兰生跟着伺候。好探听情况。 国公府里。 刚下过雨,天气又很快炎热起来。 兰芷给魏卿卿打着扇子,瞧她歪在临窗的摇椅上不知想着什么,也不打搅,直到郭庆过来。 “这是琉璃让我带给你的。” 郭庆进屋,瞧着倦怠的魏卿卿,也不敢入之前那般放肆,只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才递给她一封信来。 -- 第157页 魏卿卿睁开眼睛,看着递来的信,拆开看着信中的笔记,嘴角才浮起些许笑意。 “容锐章竟许了章娇,要认了她做义妹,让她改口父亲章楠跟章老夫人之间的关系。”魏卿卿笑。 “容锐章倒是挺会想。”郭庆挑挑眉:“没想到章娇竟然还信了,她这一改口,容锐章必然会以欺诈朝廷大员为由,将她杀了灭口,让她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 魏卿卿将信递给一侧的兰芷,兰芷会意的直接拿出火折子在角落烧了。 郭庆看魏卿卿居然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喝了两口茶,还是忍不住问她:“你不担心了?这个章娇就算有几分小聪明,也斗不过容锐章,而且她也并非多聪明的人。” “放心,这消息既然能递到我的手上,她就不会有事。”魏卿卿想着信中的笔记,又看郭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等着吧,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郭庆看她这般放心,自然也不再多言了,只提起魏将军府。 想起魏卿卿上次叫自己去见的人,看她的目光都深了几分:“你上次去叫我见的江管家,居然是那曲氏最信任的人,还好我镇定,不然只怕都要被那个人给诓骗了。” “如何?”魏卿卿问她。 江管家,她早在郭庆之前,就派人联系过了,郭庆此番去,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才是。 郭庆舒了口气,道:“本大侠的本事你还不清楚?放心吧,江管事已经答应帮我盯着魏将军府了,还让我带给话给你。” “嗯?” “魏猖原本打算投靠太子,但最近好像改了主意。”郭庆道:“就连他女儿魏素素,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棋子。” 魏卿卿眼底掠过丝凉薄,在魏猖眼里,女子好似天生就是用来做棋子的,即便亲生嫡女。 但如此说来,三皇子遇见魏素素,的确是有心的安排了? 那么魏将军府要利用三皇子做什么,难道目标不是三皇子,而是太子? “告诉江管家,务必查出魏猖暗中在跟谁联系,且盯紧了魏素素,这次皇上寿宴,她约莫就会借机下山回京了。”魏卿卿道。魏素素此番回来。恐怕就要对自己下手了。 “少夫人,兰生回来了。” 没多会儿,绿萝便隔着帘子回了消息。 郭庆闪身在一侧帘子后,瞧了瞧近在咫尺却不知道他存在的绿萝,嘴角勾起,便听绿萝吸了吸鼻子,略有些疑惑的朝他的方向看来。 郭庆心底一惊,还未开口,便听魏卿卿淡淡道:“让她进来回话吧。” “是。”绿萝这才收起疑惑,退下了。 等绿萝离开,魏卿卿才提醒郭庆:“绿萝嗅觉比一般人灵敏些,你喝了酒又一身臭汗,她自然察觉得到。” 郭庆轻咳了两声:“我这是一身男儿气概。” “行,那您赶紧回去把您的男儿气概洗洗吧。”兰芷忍不住笑他。 郭庆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被个丫头片子嘲笑,轻轻哼了声,这才走了。 等他离开,兰生刚好进来。 魏卿卿瞧着兰生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便猜到了结果:“可定了日子了?” 兰生点点头:“虽然二公子说,前头还有一个大公子未成亲,不敢先成亲,但是汝阳王直接说您这个妹妹还嫁在了两个哥哥前头,二公子便说不出话了。” 兰芷也忍不住笑:“二公子也不想想自己怎么说得过汝阳王?” “日子就定在大公子秋闱放榜之后,也就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原本池扬郡主还想更快些,还是跟去的葛老提醒着到底是皇家的郡主,婚事不可草率,魏家也不能丝毫准备都不做就迎娶郡主,这才放了两个月的时间。”兰生笑道。 魏卿卿闻言。知道汝阳王是担心容锐章还会不死心打池扬的主意,如此说来,汝阳王也对容锐章起了防备之心了? 汝阳王面上看着不问朝政,但皇上格外宠爱这个胞弟,若是令他不悦之人,朝臣们也会忌惮三分。 如此,倒是顺了自己的意了。 “而且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件事。”兰生瞧着若有所思的魏卿卿笑道:“汝阳王妃已经准备明儿入宫给太后请安了,奴婢猜着,是要提池扬郡主的这桩婚事。” “如此甚好。”魏卿卿舒服的眯起眼睛来,王妃提及婚事,就不得不提及为何要答应这桩婚事,提及为何,那就要提到容锐章做的这些混不吝的事。 看着她打起精神的样子,兰生兰芷对视一眼,笑道:“小姐,下午天儿阴凉些,咱们再去摘了荷叶荷花来做茶吧。” 魏卿卿倒是懒得动,天儿一热,她浑身的骨头都发起了懒,以前在丞相府也是如此,只是她担心章老夫人不喜,所以时时刻刻忍着不适在她周围伺候着,容锐章一回来,便要伺候容锐章,但心在她却不必如此神经紧绷了。 “我歇会儿,到时辰了叫我。” 说着,魏卿卿便迎着窗口吹进来的风。睡下了…… 容彻回来时,已经是申时末了,因为是夏季,所以太阳还悬挂在天边,风吹动院子外一排排的树叶沙沙作响,蝉鸣个不停,夏日的气氛格外浓。 兰芷瞧见他来,要叫醒魏卿卿,容彻只摆摆手,瞧着睡得香甜的人儿,她因为翻身,胸口的衣襟都扯开了些许,露出雪白的肌肤,长发从肩上滑下些许,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仿佛诱人品尝的樱桃般。 -- 第158页 容彻越看越觉得这屋子热得厉害,轻叮嘱兰生:“我去隔壁看书,夫人醒了再来叫我。” “夫人说一会儿与奴婢们去采荷呢。”兰生浅笑。 “那好。去备船,我与你们一道去。”容彻笑着说罢,便出去了。 兰生兰芷笑着应下,魏卿卿又睡了半个时辰左右醒来,刚坐起身来,就发现前衣襟散开了。 兰芷一边替她重新收拾衣裳,一边提起容彻方才来过了,魏卿卿喝水的动作瞬间一顿,差点呛着,而后才佯装镇定的道:“这衣裳衣领开得太大了,往后不穿这件了。” “可是夫人,这衣裳很好看……” 兰芷还要再说,魏卿卿已经扭头到外面去了。 刚出门,就瞧见似笑非笑等在院子里的容彻,而容彻也非常自然的扫了扫她的前襟,对她胸前小小的鼓起,颇有几分赞赏之意。 魏卿卿是强忍着,才没瞪他。 “去采荷。” 容彻见她羞恼的模样,眼眸盈盈润润,娇媚极了,心中又是一阵悸动,他的卿卿这般如花似玉,还好是到了自己怀里。 魏卿卿听着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嗯了一声,这才上前去,却顺势被容彻牵着手往前去了。 不过两人泛舟湖上,容彻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叫下人上船,自己把船摇到了湖中央,就不动了。 “够不着荷叶。”魏卿卿提醒他。 “无妨,叫他们采就是了。”容彻笑着将她拉到怀里坐下,才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低道:“我正好与你说些话。” 魏卿卿听着他的声音意外有些低落,皱皱眉,没出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还记得当初大哥与你提过的,棠儿的生父吗?”容彻问。 “闻极?”魏卿卿自然记得。 容彻顿了顿。良久才轻声道:“我的人在京城发现了他的踪迹。” 魏卿卿愕然,容海不是说此人早已经在为了救容彻的时候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难道当初他是假死?”容海提过,闻极的尸首被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四肢不全,若非乐舞认出来他身上的印记,他们都不敢确定那就是闻极。 那么,乐舞是其中关键? 难道容彻留着乐舞母子在京,是要查闻极? 现在他突然跟自己说,应该是有了确切的消息了吧。 “二爷。”魏卿卿想要安慰容彻。容彻却朗声笑了起来:“卿卿终于知道心疼爷了?” 魏卿卿:“……” “最近我要设一个局,要你帮忙。”容彻笑道。 “拿棠儿做局么?”魏卿卿问。 容彻点头。 魏卿卿想着那个乖巧懂事的棠儿,心思沉了沉:“不管结局如何,二爷还是给这个孩子一条活路吧。” “你把爷当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容彻高兴的笑起来,笑他没有看错人,他的卿卿所有的狠都是被人逼出来的,他的卿卿如今,会心疼他了。 虽然这距离他想要的深爱还有很远,但好歹,算是有进步了不是? 湖对岸,在众人没发现的地方,长公主和秦凉野看着湖中央有说有笑的二人,各自深了心思。 “皇姐已经决定好了吗,当真非和离不可?”秦凉野问她。 “这是早就已经做好决定的事。”长公主极其坚持道:“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恨他!” “但现在这个男人也非良人……” “够了!”长公主冷冷看着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弟弟,这个弟弟刚出身不久母妃就去世了,她一直是当着儿子般养大的:“你没有资格说他。你现在既然已经回京,那就赶紧查清楚,当年到底是谁致母后于死地!容海他就算不是直接凶手,也是间接帮凶,整个国公府都是帮凶!” 秦凉野看着固执的皇姐,面上到底没有再违逆她。 这么多年,在塞北容海也从不曾违逆过她,他想,皇姐这样的脾气,也是容海惯出来的吧。 长公主又看了眼湖面上容彻夫妇,心中有羡慕,若是当时自己没有出那样的事,母后也没有死,自己也会跟心爱的人过上这样的生活吧。 秦凉野只看着魏卿卿,他看得出来,魏卿卿远不如容彻喜欢她那般的,喜欢容彻。 “殿下,容二爷的属下在前边等着,说容二爷传话,让您书房稍候。”一侧小厮过来提醒。 秦凉野朝容彻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略沉了几分,转头就离开了。 天色差不多全黑了,容彻才跟魏卿卿回了绾秋院,不过他先去了书房。 绿萝也来回话,说老夫人留了棠儿吃饭,就不过来了。 “棠儿怎么样了?”魏卿卿看绿萝欲言又止的样子,问。 绿萝这才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今儿去,就没见着棠儿少爷,说是老夫人吩咐,棠儿少爷身子不好,不宜在外面跑动,也不许奴婢们见了。” 那就是老夫人要有所动作了。 魏卿卿想起容彻的前面三个夫人,淡定的道:“二爷心底自有分寸,老夫人既不叫你们去了,那就不去了。” 绿萝有些讶异的看向魏卿卿,以为她是想借老夫人的手除掉棠儿这个如今容彻唯一的孩子,但魏卿卿也一句没有解释。只打发她下去了。 但既然绿萝都这样怀疑了,消息传到乐舞耳朵里,她也这样以为了。 -- 第159页 “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怎么能叫他们这么糟蹋棠儿?” 七婆焦急起来,却发现乐舞十分的冷静,还在继续绣着给容彻的鞋。 七婆皱眉:“夫人……” “我相信二爷,他不会让棠儿出事的。”乐舞淡淡说着,语气里甚至透着些许的凉薄。 七婆见她如此,脸垮了下来:“夫人不会是还在记恨着当年公子强娶了你的事吧?” 乐舞手里的绣针一顿,美貌温婉的脸上却溢出几分笑意:“一日夫妻百日恩,七婆怎么会这样怀疑?何况,我都生下了他的孩子,我怎么会恨他?” 七婆看着乐舞手里细心绣着的鞋子,每个季节她都会做两双鞋子,一双烧给死了的闻极,一双则送给容彻,虽然容彻从未穿过。 “奴婢还是不放心,既然夫人不愿意过去,那奴婢今晚去见见二爷。” “嗯。”乐舞没有拒绝,七婆见她不说话了,忍不住问她:“夫人没有什么要带给棠儿少爷的吗,毕竟好几日不曾见他了。” “他在二爷身边,不会缺东西的。”乐舞浅笑着,七婆看她如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先离开了,却等她一走,乐舞手里的绣针猛地便扎入了面前的桌子上。 第八十二章 太后 容锐章一直暗中派人盯着乐舞,不过乐舞住的别院他的人是安插不进去的,只能在外盯着。 见到七婆夜半出来,他的人很快就跑回去回话了。 容锐章听完,脸色并没有多好看:“这个女人难道就不想取代魏卿卿么?” 说完,看了眼一侧温柔服侍的江姨娘,问她:“你可曾想过独占夫婿?” 江姨娘温柔谦卑的笑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并不敢独占相爷。况且有朝一日相爷娶了夫人,妾身也是要以夫人为尊的。” 容锐章虽然极满意她这番识大体的话,可想到而今骄纵的要独占容彻宠爱的魏卿卿,心底又一阵阵烦闷起来。 以前魏卿卿是不是也曾想要独占自己? 那时候他只觉得她不识大体,不懂分寸,可从未想过,如今会因为她的这份骄纵给了别的男人而这样烦躁。 “如此说来,那位乐舞夫人并非可以利用之人。”容锐章沉声道。 小厮不敢吱声。 容锐章只沉吟片刻,问起江姨娘:“方子蛟那十万两可送来了?” “回禀相爷,送来了两万两。”江姨娘如实道。 “他当打发叫花子了。”容锐章冷笑一声,也不休息了,直接起身更了衣,就领着小厮往外去了。 江姨娘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才转身回去写了信。 容锐章当晚便直接到方子蛟的家里,要来了剩下的八万两,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费了,他必须尽快让四皇子冒头不可。 不过他这一夜忙碌,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天太后就下令招了章老夫人跟容金宁入宫,一同受召的。还有魏卿卿和长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容锐章有些没反应过来,章娇的事不是暂时压下来了么,怎么太后忽然要见母亲,母亲也就罢了,竟还要见容金宁? “说是今儿一早汝阳王妃入宫给太后报喜去了。”小厮紧张道。 容锐章听完,差点没笑出声来:“好一个汝阳王,口口声声说不参与朝政,如今竟要让后宫来干政不成,他想借女人的手来打击本相?” “相爷。怎么办才好?” “不急。”容锐章似乎并不十分忌惮:“去备马车,我们去李御史府。另外,那十万两送去四皇子,再让人传消息给容明霍,现在本相给他的最后机会,他要是还不用,那就别怪本相无情了。” 他就不信,魏卿卿耍的那些小手段,还真的能将他怎么样! 这厢,魏卿卿刚换上一早容彻让绣娘送来的衣裳,一套大红撒花的齐胸长裙,外罩梢纱的外袍,既端庄秀雅,又不会太过隆重厚实。 全部挽起的发髻上点缀上一套嵌红宝石的珠宝,容彻更亲自在她眉间点上一朵大红的莲花,抿上大红的胭脂,魏卿卿身上那许柔弱瞬间不见,剩下的只有尊贵和些许凌厉的美。 “如此是不是太过华丽?”魏卿卿问拿着胭脂笔撑着脸斜斜靠在一侧的容彻。 容彻却笑:“华丽才好。”也叫丞相府那些有眼无珠的看看。他们放弃了多好的一颗珍宝。 魏卿卿是担心太后会不喜,容彻却叫她放一百个心,太后最不喜欢的,反而是那等懦弱卑怯之人,况且国公府这么些年受的委屈也够多了,也是时候,张扬一把了。 容彻亲自送魏卿卿和长公主的马车到宫门口,秦凉野早在等着了。 等魏卿卿掀开车帘下来时,秦凉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我就在此处等你。”容彻对要进宫的魏卿卿道。 魏卿卿想了想,他若是有事,自然会先去办,况且今儿入宫,应该不会太久吧,便点点头,才随着长公主一道往里去了。 魏卿卿对皇宫不算很陌生,那时候太后倒是喜欢她,偶尔会召她入宫陪着说话,魏卿卿便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来逗太后开心。 记忆里,太后是个和蔼慈祥的老人。 “害怕吗?” 秦凉野忽然溜到后头来问她。 魏卿卿垂着眼帘不想跟他搭话,他是皇子,在皇宫可以没有分寸,但她不可以。 -- 第160页 秦凉野见她不吱声,以为她是怕了,也是她说起来也才十几岁,又是第一次入宫,还是去见皇祖母,谁能不怕呢? “别担心,皇祖母是个很慈祥的人,对你这般的女儿家尤其好。”秦凉野在一旁笑着安慰。 魏卿卿依旧不答话,秦凉野也不介意,一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前头太后的人出来迎接了,他才收了话自然回到了长公主身边,随着太后的嬷嬷一起往前去了。 入了太后宫,便有小宫女到她身边来提点她如何行礼请安。 一套流程下来,魏卿卿只觉得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 “暖阳,到外祖母身边来。” 说着,一道苍老带着笑意的女声便从上首传了来。 长公主闺名暖阳,魏卿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竟分外感慨。 不一会儿,便听太后笑道:“下头站着的,就是国公府新娶的儿媳了吧,来,也到哀家跟前来,叫哀家好好看看。” 秦凉野担心魏卿卿害怕,上前一步想替她挡了,却没想到魏卿卿自己乖乖应了是,便步伐稳健的走到了太后跟前。 若非她小脸红扑扑的,秦凉野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早就见过太后了。 “臣妇魏卿卿,见过太后。” “你也叫魏卿卿。”太后瞧着她,眼底掠过丝怜惜:“同人不同命,你是个好孩子,命也是好的。” 魏卿卿瞧见太后眼底的怜惜。眼底一阵酸涩,想不到只伺候过几次的太后,也比她一心一意侍奉的章老夫人更疼她。 太后又问了长公主一些家常话,长公主好几次都要说出和离的事,魏卿卿看得出来,是太后把话挡了回去,直到外面来人传说章老夫人跟容金宁到了。 太后才略冷淡了些脸色,问早就在一侧伺候的汝阳王妃:“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太后,快巳时了。”正是太阳出来灼热的时候了。 “哀家有些乏了,你扶着哀家去里头歇会儿。”说完,又嘱咐魏卿卿和长公主:“你们在这儿玩会儿。” 便叫汝阳王妃扶着到里间歇着去了,完全没提要把章老夫人母女迎进来,那就是叫她们二人在外头晒太阳了。 章老夫人还好,知道规矩,站在宫门口一动不敢动。 容金宁才刚站了小半刻,就热得不行了,不停的拿帕子擦着汗,甚至不耐烦的问慈宁宫门口的嬷嬷:“太后还见不见我们呐,我们都要热死了……” “放肆!”嬷嬷直接呵斥容金宁:“太后要不要见你们,何时见你们,都是太后拿主意,何时容你们置喙了!” 慈宁宫的嬷嬷各个气势十足,容金宁被吓了一跳,瞧见章老夫人也在瞪自己,只得连忙闭了嘴。 太阳晒啊晒,直晒得章老夫人头眼发晕差点倒下去,才终于传来消息。太后传她们进去。 容金宁又犯起嘀咕,却被门口的嬷嬷直接掌了嘴。 等容金宁肿着嘴进来时,直接跪地就开始跟太后告状。 长公主嫌弃的瞥了她们母女一眼,魏卿卿佯装看不到低头喝茶,秦凉野倒是颇有兴致,容锐章是个精明的,谁能想到他的老娘跟姐姐是个这么丢人现眼的? 章老夫人现在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管都管不住,干脆由着容金宁犯蠢。 “行了,吵得哀家头都疼了,看来丞相这内宅实在是一团糟。”太后不满道。 章老夫人听得心里一跳,忙跪下要行礼,太后也只摆摆手:“不必了,今儿哀家本要好好与你这丞相府的掌家老夫人好好论论规矩的事儿,看样子也不必论了,教出个女儿是个不知规矩没有尊卑的,儿子也差不多,你更是为老不尊,若非皇帝寿辰将近,哀家顾念着容相的颜面,真要好好打你们一顿板子才好。” “是,是。” 章老夫人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容金宁这会儿总算是看出了些不对劲,但眼角一瞟,瞟到优雅舒适坐着喝茶的魏卿卿,嚷到:“魏卿卿,我娘都没坐着,你怎么敢……” “闭嘴!”章老夫人回头呵斥。容金宁却满心不甘:“娘,你看呐,是魏家那个不知廉耻的魏卿卿,她居然都坐着,您还没坐呢!” 汝阳王妃暗自摇头,还好她的池扬没被容锐章如何,否则她简直无法想象女儿嫁去丞相府后居然要面对一个晚节不保的婆婆,和一个蠢笨如猪的大姑姐是个什么样子! 太后看着这母女二人,又看了眼坐在一侧依旧淡定看戏的魏卿卿,笑起来:“你倒是冷静,若是以前那个魏卿卿也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一样? 一样对这对母女冷眼旁观么? 章老夫人也听到了,心里却更是五味杂陈,难道以前太后喜欢自己那个钻钱眼里的儿媳,真的不是看在自己、看在丞相府的面子,而是真心喜欢她吗? 章老夫人忐忑的抬起眼皮悄悄看了眼太后,刚好对上太后投过来的冷淡的目光,吓得忙低下头,辩解:“是臣妇管家不当。惊扰了太后娘娘,臣妇守寡多年,儿女们都大了,管起来也是力不从心,臣妇想,如若章儿能有一位贤内助,势必就好了。” “贤内助?”汝阳王妃刚要讥讽,太后却抬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倒要看看章老夫人还打着什么主意。 “是。”章老夫人又看了眼汝阳王妃,这才壮着胆子道:“不瞒太后,章儿跟池扬郡主,情投意合,早有情愫,也遭人误会差点坏了郡主名声,所以臣妇想,不如求太后做主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 第161页 若不是汝阳王妃修养好,这会儿势必要跳起来打爆了章老夫人的头。 在太后跟前,在自己这个汝阳王妃跟前,她是怎么敢说自己亲生女儿与人有了首尾的? 还情投意合早有情愫?狗屁! 魏卿卿早知章老夫人是个厚脸皮却自私的,倒是没想到她脸皮这么厚,妄图以池扬的清白做要挟,逼太后不得不将池扬嫁给容锐章。 “老夫人果真是年纪大了。” 满堂的怔忪中,太后轻飘飘一笑,看着章老夫人,道:“池扬早已跟魏家二公子定下亲事,何来跟容相是苦命鸳鸯一说?” “定了亲事?”章老夫人扭头看向魏卿卿。 魏卿卿笑着回她:“就是昨儿的事。不过魏家跟汝阳王府都行事低调,老夫人还不知道也是寻常。” 章老夫人再看汝阳王妃,看着好脾气的她正紧紧盯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计使错地儿了。 “臣妇不知……” “哀家不怪你。”太后微笑:“但你的确老了,也糊涂得厉害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了,想来那块贞节牌坊放在你头上,你也压力很大。” “太后娘娘,臣妇并不觉得……” “不觉得吗?”汝阳王妃冷笑一声:“你都能空口污人女子清白了。还拿着贞节牌坊做世人表率,本妃都替你觉得累!” 章老夫人还要辩解,太后却大手一挥:“如此,哀家便摘了你的贞节牌坊吧。” 章老夫人直接瘫坐在地上,魏卿卿嘴角浮起几许笑意,低头喝茶。 太后今儿摘了她的牌坊,虽不是为了章娇那事儿,但世人看来,肯定以为就是太后发现了她与人苟合所以才摘了她的牌坊。 章老夫人名声尽毁不说。她这么多年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块牌坊,如今这块牌坊被摘了,就等同把她的所有脸面也全摘了。 “娘,您没事吧?”容金宁看老夫人如此,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太后娘娘,我娘的牌坊可是当初您亲自赏赐的,您怎么能说摘就摘了,这也太儿戏了。” “你好大的胆子!” 长公主终于听不下去,冷冷呵斥出声。 容金宁还是头一次见长公主,见她虽然坐在太后身边,但整个人神色恹恹,可不像什么得宠的妃子,当即便以为她也不过是京城哪户里的夫人,便硬气起来:“太后都没说话,轮得到你说话吗?” “你!” 长公主竟一时被噎住,汝阳王妃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容金宁,还真是蠢得可以,她都不知道打听一下,今儿都有哪些人入宫了么。 魏卿卿适时放下茶盏,道:“这位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容金宁脖子一缩,忙躲到了章老夫人身后。 章老夫人现在根本没力气管她,瞧着上首众人,都是等着看自己热闹的,就知道今儿入宫,太后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臣妇……” “对了,你那个女儿怎么样了?”太后问了句,也没等她回答,便道:“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人既然认到了你门口,你再将人驱赶,也未免太过无情。” 章老夫人懵了,那这是怎么处置好? 认了章娇不光彩,不认又无情。 “臣妇斗胆,还请太后娘娘给拿个主意。”章老夫人跪下磕头。太后只看向汝阳王妃。 明显,这是要给汝阳王妃报仇了。 汝阳王妃也没推辞,一想到宝贝女儿差点被这样的一家子糟蹋,她便咽不下这口气:“依儿媳看,不如赐那位章小姐一段好姻缘,将她远远嫁出京城,既了了这桩事,也不算薄待了她。老夫人,你意下如何?” 章老夫人喉咙发干,太后做主要嫁了章娇,那这嫁妆银子,必然不菲。 “怎么,老夫人觉得本妃的提议不好?”汝阳王妃见她不应,又问。 太后也道:“想来老夫人是有更好的办法了?” “不……不是……”章老夫人被堵得一句话都没有,只得应下。 退下时,太后竟然还道:“卿卿,你替哀家送送老夫人吧,出宫这段路长着呢。” 魏卿卿快速扫了眼坐在一侧面色冷漠的长公主。会意,太后这是要与长公主说体己话呢,召了自己一同入宫来,也是为了让国公府不那么难堪吧。 魏卿卿从善如流的应下,跟太后身边的嬷嬷一道送了面如死灰的章老夫人到宫门口。 章老夫人上马车时,竟腿脚虚软的从马车上跌了下来。 魏卿卿眼色一沉,呵斥着章老夫人身边服侍的:“你们这是见太后摘了老夫人的牌坊,就敢薄待起来了?” 众下人吓了一跳,章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不过是想借此,表明是太后仗势欺负了她这个老妇人罢了,却没想到这个国公府的少夫人会跳出来。 “是我一时没站稳……” “那老夫人可仔细些了,不然您今儿回去病了伤了,外人都要误会太后做了恶人欺负了您。” 魏卿卿再清楚不过她心底那点小九九:“太后这样做,可都是为了您和相爷好,旁人愚笨不明白,您见多识广,总该知道太后一片苦心。” 苦心? 章老夫人呕得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太后的确煞费苦心,煞费苦心的摘了她的牌坊还不许她吱声诉苦。 -- 第162页 章老夫人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魏卿卿,明眸善睐,美的跟六月的花儿似的,但怎么这么像自己那个被火烧死的儿媳? “娘,您看什么呢?”容金宁是不敢再放肆了,扯了扯章老夫人。 章老夫人回过神来,再看这个魏卿卿,眼底眉梢都是薄凉,跟自己那个低眉顺眼事事听从的儿媳,到底还是不同的。 “臣妇多谢太后一片苦心。”章老夫人咬着牙挤出这句话,魏卿卿才眼角淡淡扫了眼慈宁宫跟来的嬷嬷,见她露出几分满意,才微微眯了眯眼睛。想来,太后也是猜到了章老夫人这些伎俩吧。 那太后让自己来,是打算试探自己? 还是想借自己,看国公府对丞相府的态度? 第八十三章 不死心 送走章老夫人,魏卿卿便看到了还停在宫门外国公府的马车。 车帘掀开,是容彻的脸。 看到容彻,魏卿卿心底的忐忑便平缓了下来。不论太后要试探什么,总归还有容彻在后面兜着,不是么。 想到自己竟如此信任他,魏卿卿眼皮跳了跳,垂眸朝他的方向略一屈膝,就跟嬷嬷往慈宁宫的方向回去了。 回去的路,魏卿卿走得慢,省得去早了,太后跟长公主话还没说完。 正想着,前面忽然一阵笑声传来。 魏卿卿知道是贵人,立即避让在墙根下。 “咦,你是谁,怎么本妃从不曾在宫里见过你?” 娇柔的女声带着些许骄纵,一侧的嬷嬷迅速在魏卿卿耳旁提点了两句,魏卿卿这才答道:“臣妇是国公府新进门的儿媳魏卿卿,给茹嫔娘娘请安。” “是你啊。”茹嫔想看看魏卿卿的脸,奈何她一直低着头,茹嫔便也作罢,吩咐抬着她的软轿继续往前去了,去前还不断催促:“快些,不然陈妃姐姐该无趣了。” 魏卿卿低着头,一直等着茹嫔的轿子不见,才抬头朝她离开的方向看去。 这个茹嫔是最近一个月才入宫的,好像是四皇子妃娘家的远亲。 「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皇帝的眼,一入宫不久就封了嫔,宠爱有加。 不过她怎么跟陈妃关系如此好了? 陈妃自从陈家老太爷辞去官职后,就遭了冷落,按道理,茹嫔应该避着这位陈妃才是。 “少夫人,我们回慈宁宫吧。”一侧嬷嬷提醒。 “是。”魏卿卿应着,心底有无数的疑问,都没有跟身边这位嬷嬷打听。 回到慈宁宫。魏卿卿被晒得发烫的浑身才有了些许凉爽。 长公主红着眼睛坐在一旁擦泪,太后合着眼睛让身边的人打着扇子,看不出喜怒,唯独汝阳王妃的眉头一直紧着,时不时看一眼长公主,似乎在担心什么。 魏卿卿过来,佯装没看到这些,只回了太后的话。 “你做的很好。”太后听过后,露出几分笑容:“这个丞相府最近半年就没闹出过一桩得体的事,若是不好好给个教训,京中妇人纷纷效仿,怕是要出大乱子。” 魏卿卿不去想太后所指的「大乱子」是什么,只笑了笑,推说自己年幼不懂,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太后深深看了看魏卿卿,又闲说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便道:“都留下吃了午膳再走吧。” 魏卿卿想起还在宫门口等着的容彻。要开口,方才的嬷嬷却是提前一步替她开了口,笑道:“太后有所不知,容二爷这会儿还在宫门口晒着呢。” “哦?” 太后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哀家倒是没想到,容家这二小子,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魏卿卿适时的红了脸。 太后满意的看着魏卿卿,笑道:“行了,哀家也不能做那恶人,让你夫婿再晒几个时辰,你回吧。” “多谢太后。” 魏卿卿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之态,行了礼,又看了看一侧的长公主。 太后笑起来:“你大嫂陪哀家用了午膳再走,你放心,哀家保管不会把你大嫂私自扣了。” 魏卿卿眉心一跳,这个意思,就是不会准许长公主跟容海和离了? 魏卿卿笑着应下,便退下了。 从慈宁宫出来,见到容彻,魏卿卿便把自己看到的事儿都说了。 容彻听过后,反倒没有松口气的样子,却也没有瞒着魏卿卿:“太后不肯答应,是怕没有人能辖制大哥了。” 魏卿卿不解,容彻这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才笑起来:“你当真以为大哥就是个读书人什么都不会么?” “那倒不是。”不过对容海的了解确实不多,只知道当年他也曾在朝堂崭露头角,但很快就当了驸马娶了塞北,再没出过半点水花。 “大哥即便是在塞北,也是军民上下一心爱戴的人,这么多年大哥虽然不曾出仕,但塞北十二个郡县各个以他为尊,六个守备军十万大军,全部唯他马首是瞻。只是名义上,他依旧只是个闲散驸马而已。”容彻笑,笑容里透着继续惋惜。 “如若大哥当年留在朝堂,丞相的位置,岂会叫那容锐章坐了?”容彻提起容锐章,是眼皮子都瞧不上。 魏卿卿瞧他这自信的样子,忍不住问他:“那爷呢?您自己为自己可惜吗?” 容彻伸手将魏卿卿捞在怀里,斜睨着她,薄唇勾起:“爷想要大军,如今也可以要到。将军的位置,于爷来说如同探囊取物。所以今日,太后的人才会跟着你,试探你对丞相府的态度。你的态度,便代表了国公府的态度。” -- 第163页 魏卿卿挑眉,她果真猜中了。 “朝廷为何一直防着国公府?”这是魏卿卿最不理解的。 魏家大房最出息,老国公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这么多年却不得不一直在外。 容家长子远远赶去塞北,容家次子被迫放弃权势赋闲在家,堂堂国公府,到现在竟无一个小辈生养出来,这是要绝了国公府后代的样子。 提到这个问题,容彻的眼神又深了几分。马车正好停下了。 阿鲲的声音传来:“爷,少夫人,到重阳楼了。” “嗯。”容彻笑看着魏卿卿:“大哥也在,走吧。” 魏卿卿也不再追问,她想,等容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跟自己说。 出了马车,魏卿卿刚下来,就撞见了正一瘸一拐从马车上下来的魏琼威,而魏琼威旁边,是另一个一瘸一拐而来的徐昌。 徐昌跟魏琼威现在是见面便红眼的仇家了。 徐昌的腿是因为容锐章断的,魏琼威是容锐章的小舅子,他自然也恨上魏琼威。 “夫人,走吧。”容彻牵起魏卿卿的手,浅笑道。 魏卿卿看了看他,眨巴下眼睛,便随着他大步流星的从徐昌和魏琼威跟前走过去了,气得魏琼威跟徐昌是敢怒不敢言。 “阿鲲。”上了二楼,容彻吩咐了阿鲲一句。 阿鲲会意,停下来,等着他们进了房间,才回头看着两个拄着拐杖互不相让的魏琼威跟徐昌二人从门口挤了进来,直接弹出手里的小珠子打在魏琼威的拐杖上。 魏琼威失去平衡,自然伸手去抓徐昌,徐昌也没站稳,往后一屁股蹲跌出了门外,惹得大堂里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不巧了。我手滑了。” 魏琼威虽然不是故意,看看徐昌出丑,乐得直接笑出了声来。 徐昌脸色发青,看着施施然离开的魏琼威,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侧小厮劝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 徐昌阴鸷的把小厮一推,恨恨看了眼自己的拐杖,再看离开的魏琼威,一声冷笑,直接招了小厮过来附耳低语几句。 小厮吓得浑身直哆嗦:“公子,这不好吧,万一叫人发现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徐昌扫了眼大堂里还在讥笑的人,咬着牙就继续往里去了。 阿鲲瞧见徐昌的反应后,直接就让人悄悄跟住了徐昌。 房间里,魏卿卿刚进来,就看到了正坐在窗边跟闫阮对棋的容海,魏浔也在,而且魏浔也明显看出了闫阮对容海和对自己的不同。 魏卿卿看了眼容彻,容彻负手瞧她:“如此安排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 早些让大哥看清闫先生的心也好,只不过秋闱在即,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受刺激。 容彻过去,打发了魏浔出来,留她们兄妹说话。 “大哥近来可好?”魏卿卿问他。 “很好。”魏浔目光复杂的瞧着魏卿卿,旋即心底才一叹,他一个大男人,想得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子长远:“小妹。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是为了魏家好,为何我好。” “大哥当真舍得下吗?”魏卿卿又问。 魏浔朝她一笑,而后才站在窗边看着街上行人,浅笑:“舍不下又如何?我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强人所难。先生今日特意让我观棋,便是要我死了这条心,既如此,我何必纠缠不休,既恼了人,也失了分寸。” 魏卿卿看着他如此豁达,也终是松了口气,问起他关于秋闱的事来。 提起这件事,魏浔眼底才算有了些光彩,而且他意外发现,自家小妹对于文章的见解,更有一番意思。 屋内,容海看着外面相谈甚欢的二人,笑起来:“魏浔倒是难得豁达之人。” “他陷得不深。骨子里又清傲,自然该收心就收心了。”闫阮笑起来,容海却深深看向了她。 “你就不必操心我了。”闫阮知道容海的意思,他希望自己也能如魏浔这般及时抽身,但她的心早已放在他身上了,如何抽得回来:“我只教魏浔一年,教完就走了,不会碍着你的事。” “阮儿,是我欠你的。”容海歉疚的笑。 闫阮却比他淡定,依旧稳稳拿着棋子布着局:“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互不相干。” 落子,闫阮赢了容海。 容海笑起来:“你又赢了,这次你想要什么?还是继续攒着你的愿望?” 两人少年初遇时,心高气傲的闫阮便以棋局挑战容海,两人不管谁赢了,都可以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容海在娶长公主那一天,用他所有的赢的条件,换了闫阮放弃自己。但自此之后,他再没赢过闫阮。 闫阮笑笑,仿佛没有想起曾经一般:“到现在为止,你欠我二十八局了,全部攒着。等我日后再找你兑现。” 闫阮说完,便出去了。 “大哥对长公主还没死心么?”容彻问他,并将今日宫里的事说了。 “长公主太过单纯,不知世事险恶。”容海并不怨长公主,只是,他还不曾死心。 容彻见他如此,也不再多劝,只吩咐上了饭菜开始用膳了。 而这会儿楼下。 魏琼威在雅间里见过太子手底下的几位大臣后,明显高兴的很。但他并不知道他爹已经暗中换了支持的人。 -- 第164页 等酒足饭饱,魏琼威去了趟茅厕,压根就没发现徐昌的人在暗中跟着他。 “真是舒服。” 魏琼威叹了一声,打算从茅厕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茅厕不知何时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魏琼威立马想到了徐昌。 “徐昌你的下贱胚子,赶紧给爷把门打开,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二品尚书家的公子,胆敢对老子下手。老子出去弄死你!” “公子,这……” 不远处,小厮紧张的看着徐昌,徐昌却一声冷哼:“怕什么,只是关他一个下午,熏他一熏罢了。” 小厮惊恐,方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您们在这厕所里放了好些毒蛇,魏琼威腿脚不便,万一被咬上一口,那…… “行了走吧。” 徐昌听着茅房里跳脚的大骂,脸色越发阴鸷,扭头就回去了。 暗处,阿鲲安排的人以为如此便了事了,准备回去禀报,就见另一道人影飞快窜了出来,以迅雷之势一剑朝并不宽敞的茅房捅了进去,顺便点燃了大火,而后扔下一块腰牌,便迅速撤离了。 暗处的人下了一跳,只等那人离开,便迅速跳下去捡起了腰牌,一看,竟是国公府的,当即便捡了腰牌回去回了话。 阿鲲到容彻身边低语过后,呈上了腰牌。 “徐昌人在何处?”容彻问。 “正在楼下喝酒。”阿鲲反应过来,立即应下;“奴才这就去办。”虽然暗处的人要陷害的是二爷,但现在徐昌是最好的替罪羊。 “安排人去查查下手的人。”容彻又道。 阿鲲应下。 吩咐完,容彻简单说了下方才的事,在场的人除了魏浔,其他人都只是面色凝重而已,魏浔端着酒盏的手却是一抖。 魏卿卿看了看容彻,容彻这才看向魏浔:“我让人先送你和闫先生回魏府。” “也好。”闫阮淡淡应下。 魏浔看着神色平常的她,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在场所有人,就连闫先生和小妹这样的弱女子都能面不改色,反倒自己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实在让他自惭形秽。 魏卿卿看魏浔脸色灰暗的离开,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有阻止。 大哥只要踏入官场,这样的事情他只会看到更多,与其安慰他,倒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消化。 不过今儿对魏琼威下手,却要陷害容彻的人,会是谁? 重阳楼不远的巷子内。 南平看到提着沾血的剑回来的黑衣人:“办好了吗?” “一切照您的吩咐,而且刚巧,今儿那容彻也在。”黑衣人答道。 “那就好。”南平冷冷一笑:“这下,那魏猖总该没有后顾之忧了。” 消息传回将军府。 曲氏第一时间赶来,看着被人抬回来已经完全没有声息的魏琼威,直接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二公子今天为何会出门!我不是警告过你们,这段时间不许他出去吗!”魏猖看着地下跪成一片的小厮,大骂。 小厮们自知犯下大错,哪里还敢隐瞒,只将魏琼威约了太子的人喝酒,又跟徐昌发生争执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魏猖听到这里。即便是征战沙场多年,也仍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太子的人把他儿子当什么了?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杀了,他们竟都没发现?还是说,是察觉到自己要另投他主,所以才故意放任? 还有那徐昌…… “查清楚了吗,当真是徐昌所为?”魏猖不信徐昌敢明目张胆杀了他的儿子,更何况今日那重阳楼,容彻也在! “回禀将军,我们查过了,公子去茅房的时候,是徐昌的人把公子的小厮全部调开了,后来也是徐昌的小厮将公子关在了茅房里,并拦住了要往茅房那边去的人。”底下的人回话。 魏猖听完,想都没想,一脚便将魏琼威的几个小厮一脚踢翻在地:“把这几个没用的废物拉下去,杖毙!” 小厮们无不求饶,魏猖却仿佛没听到般,阴沉沉看着唯一嫡子的尸首,深深合上了眼睛:“去山上,把三小姐接回来!” 一旁的曲氏终于缓过了气来,哭喊:“老爷,你要替我们的威儿报仇啊!” 魏猖何尝愿意眼下这口恶气,但今日这事,分明透着蹊跷。 这时候的徐昌已经吓得捂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了。 大热的天,徐夫人担心他闷着,一面叫人拿冰盆进来,一面掏心掏肺的劝着,徐家的人根本都还不知道徐昌「害」死了魏琼威的事。 直到京兆尹的人找上门来。 徐昌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大喊:“娘,我没杀人,你要救我啊娘!” 徐家顿时乱作一片,徐夫人又一次哭到了祝家去。 祝珠听到这个消息时,竟有些许的高兴,直到祝夫人红着眼睛进她的房间。 “娘,你怎么了?” 祝珠看着祝夫人的眼泪,以为她是在为徐昌担心,谁知祝夫人泪眼凄凄的望着她,哭着喊出了一声:“可怜了我的儿。” 祝珠仿佛被雷电劈中一般,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娘,莫不是祖母她……”要在这时把她嫁给表哥? 第八十四章 —— 祝珠跳湖自尽的消息传到魏卿卿这儿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怎么回事?” -- 第165页 “小姐先别急。”兰芷喘了口气,才解释道:“祝小姐被人救起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她跟徐家公子的婚事,好像是被祝老夫人给敲定了。” 魏卿卿皱眉,没想到这祝老夫人这样糊涂,徐昌都到这个份上了,徐家都要受牵连,她竟然还要把自己的亲孙女给搭进去。 魏卿卿看着兰芷,问:“可知祝老夫人为何此时下这样的决心?” 兰芷点头:“说是不担心徐公子有罪,不过祝府都在传,是徐夫人为了逼祝大学士在皇上跟前求情,才出此下策。 今日祝大学士不在府上。徐夫人刚去,祝老夫人便擅自拿了祝小姐的八字给了她,就连婚书都写下了。” 兰芷说着,都是不住叹息,难怪祝小姐被逼的跳了湖。自己的亲人逼着她去跳火坑,也算是世间少有了。 魏卿卿朝外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她此时去祝府已然不合适,便道:“去魏府传个消息,便说我明儿回去小住两日。” 兰芷明白她的意思,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就算是关心祝珠而登门,难免徐家和祝家不多想,以为是国公府要插手祝徐两家家事,反倒是她明儿回了魏府,再想法子接了祝小姐出去相见更加妥当。 “奴婢这就去办。” 兰芷应下就出去了。 兰生领着绿萝从外面进来,魏卿卿看出绿萝面带为难的样子,淡定的问了兰生:“二爷还没回来?” “方才阿鲲过来传话,说二爷今儿有要事。不回来用膳了。”兰生答。 “嗯。”魏卿卿吩咐让人传膳来。 绿萝欲言又止,见魏卿卿半点没有要多问的意思,到底是自己说了出来:“少夫人,棠儿少爷已经好几日不见声响传出来了,是不是要使人去看看?” 魏卿卿心底知道容彻对棠儿另有计划,但这计划却不能叫其他人知道。 “你若是担心,去看看也行。”魏卿卿答。 “是。”绿萝还以为魏卿卿是故意冷落了棠儿,如今见她答应的这样干脆,才放了心:“今儿下午时,乐舞夫人身边的那位七婆曾回来打听过消息。” “关于棠儿的么?”魏卿卿问。 “有棠儿的,也有您跟二爷的。”绿萝小心答道,本以为魏卿卿会生气,却不想她只是平静笑了笑,便道:“无妨,由她打听吧。” 绿萝讶异,少夫人当真这样大度吗? 她自认国公夫人是胸襟开阔的。可听府里的人说,夫人当初刚嫁来时,也因为国公爷那些个红粉知己日日伤心。 绿萝收起心底的讶异,刚好晚膳端来了,她见魏卿卿胃口的确不错,半点不受乐舞的影响,这才退下了。 兰生服侍魏卿卿用膳洗漱后,提起绿萝:“绿萝倒是没有坏心眼,不过她更像是国公夫人的眼睛。” “嗯。”魏卿卿淡淡应了声。 “小姐仿佛对这府里的事,半分不上心。”兰生笑着提醒她。 到底做了国公府的少夫人,若是对国公府的事一概不关心,容彻倒不会说什么,但国公夫人必然会多想。 她现在不是被魏家人惯着的小姐,而是别人家的儿媳了。 魏卿卿轻轻一叹,吩咐兰生:“最近天热了,刘全福拿了两匹冰丝锦的缎子来,做贴身的里衣正合适,明儿你亲自给老夫人和母亲各送去一匹。” 兰生见她一点就通,浅浅笑着应下。 “至于那位乐舞夫人……”魏卿卿是真的不愿意搭理容彻这些桃花:“罢了,那边由着二爷自己去管,只府里的几位姨娘那儿送些解暑的点心去,庶弟妹们那儿你去库房挑些合适的东西送去。” “是。” 兰生服侍着魏卿卿半坐在床边,窗户外响起郭庆的声响。 魏卿卿便披着外袍坐到了隔间的凉塌上,等郭庆进来,才令兰生端了茶来。 “那章娇可真是个妙人儿。” 郭庆刚进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喝了口茶,皱眉:“下次能不能换成酒?” 魏卿卿淡淡喝了口茶,才答他:“等你事情办妥了,有你喝不完的酒。” “那我要四季酿里最近供不应求的杨梅酒。”郭庆提条件,魏卿卿眉梢轻挑,算是应了。 郭庆这才说起章娇来:“我原本是去丞相府盯着那容相的,谁知章娇竟主动找到我,说了她的计划。” 魏卿卿确实有些讶异,章娇有了自己的计划? 魏卿卿忽又想起方子蛟,现在方子蛟已经跟章娇搅和在一起,章娇能「有」计划,似乎也不稀奇了。 郭庆看她一副又看透了的样子,无趣的将茶一口喝完了,等坐下,才发现凉塌上凉爽极了,他低头一看,才见凉塌底下空着,直接放了一盆冰下去。 凉塌上虽垫着一层薄薄的垫子,但凉爽透上来,不会太冷,却正好舒适,配上这荷花茶更是绝了:“来你这儿就是享受。” “计划。”魏卿卿简明扼要的提醒。 “今儿太后不是直接夺了那章老夫人的贞节牌坊吗?” 郭庆嘿嘿的笑:“那老婆子回去后。气得在榻上躺了一天,等起来,就说要给章娇定亲,要把她嫁到章家族中去。” 魏卿卿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了,章家一族早在容锐章成为丞相的时候,就基本听命于章老夫人了。 把章娇嫁过去,无异于将她严加看守了起来,若是章老夫人心再狠一些,将她塞到穷乡僻壤里,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 第166页 章娇自己必然也猜到了。 “章娇知道这老夫人不怀好意,所以决定利用此番皇上盛宴,去见四皇子。”郭庆直接道:“她找到我,就是让我帮她想办法在四皇子入宫之前,拦住四皇子等她赶来。” “她就这么确定自己能见到四皇子?”魏卿卿笑。 郭庆也笑;“她不是还有一个方子蛟帮忙么,你知道那方子蛟想了个什么损招?” 魏卿卿想起前几日在魏府跟章娇混在一起的徐瑶,笑起来:“利用徐瑶。她把四皇子的秘密告诉徐瑶了吧,不过大约只说了一半,方子蛟再把这谣言散播出去,到时候就不是章娇想不想见四皇子,而是四皇子迫不及待要见到她了。” “还不止如此。”郭庆想起那方子蛟,都一阵阵恶寒:“此人果真阴险,容锐章找他要了十万两后,他竟扭头就让人去了马府,把容锐章泄露四皇子跟马氏丑事的消息透给了马家人。并声称还知道马家其他事,硬逼着马家交出了三万两白银。” “马家曾经也富贵,但自从得罪了太子之后,为了保命,已经将京城大部分产业都送给了太子,如今拿出一万两现银都吃力,别说三万两了。” 郭庆一口气说下来,直觉得这方子蛟小小庶民,不但胆子大,心思还狠。 “如此甚好。”魏卿卿放下茶盏,笑看着郭庆:“不过你不要出面去帮章娇。” “为何?”郭庆看着魏卿卿幽深黑亮的眼睛,忽然手腕一抖:“你的意思是,章娇跟方子蛟这两人把我也算计了进去?” “你是他们的退路。万一四皇子不答应章娇迎娶她入府,这些黑锅他们全部会甩在你身上,他们虽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但容锐章知道,容锐章那时候纵然怀疑章娇和方子蛟,也会更加认定是我指使了你去办的这些事。”魏卿卿笑,笑容却薄凉的厉害。 郭庆皱眉。 魏卿卿看了眼兰生:“明日一早让刘全福来见我。” 方子蛟既然自己设了这么大个坑,她自然要帮他完成,而且完成之后,她还要帮他去容锐章那里「邀功」! 第二天天不亮,刘全福就来了。 “主子。” 刘全福隔着珠帘行了礼。 魏卿卿直接拿了一张纸给他:“去找纸上这个人,皇上寿辰就是这两日了。四皇子必定会出府去参加皇上寿辰,你让这个人在四皇子进宫那一日,想办法递话给四皇子,只说容相在此地等他便是。” 刘全福接过纸,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便自然的借着一旁还未熄灭的蜡烛烧了。 “奴才明白。” “这段时日可有给马府送酒?”魏卿卿问。 刘全福浅笑:“自然,不止马府,京城里但凡称得上名号的人家,都来四季酿定了酒,只是有的送了有的还没送。” 魏卿卿梳妆好出来,看着刘全福满意的笑:“很好,先挑出马府的酒送了,让送酒的人打听打听马府目前最挣钱的产业是什么。” 马家自从将京城的生意都送给太子之后,账目上便开始年年亏损,可即便如此,四皇子仍有不少银子在京城活动。可见他们根本是将账目做了假。 刘全福一一应下。 等他退下,魏卿卿便去给国公夫人请了安说了回魏府的事后,便赶着清早回去了。 魏青山昨儿自从听到魏卿卿要回来的消息,就一夜没睡好,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早等在门口瞧见她从轿子里神色正常的回来,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爹爹可用过早膳了?” 魏卿卿看着不知在晨雾里站了多久,发髻都被露水打湿了的魏青山,心底暖暖一片。 魏青山点头,别别扭扭的问了问魏卿卿在国公府是不是受了欺负,得知没事,才放心的去朝廷了。 等魏青山走了,练完早功的魏虎和早读完的魏浔也来了。 魏浔一见魏卿卿,便知她是为了何事回来的。 “我昨儿去见过祝大学士了,祝小姐暂无大碍。” “那就好。”魏卿卿见魏浔对祝珠仍旧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压下心底的话,问了问魏虎婚事的准备。 魏虎苦着脸,一句话都不想说。 倒是一侧的魏浔带着几分同情的笑着摇摇头,道:“最近几日,汝阳王府恨不得把整个府邸都搬过来一般,二弟的院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了。汝阳王想替他重新置办处宅子叫他搬出去,他都没答应。” “我若答应,我岂不是吃软饭的了。”魏虎哼哼两声,又看向魏卿卿:“那个母老虎。若是把她放出去,还不知道要咬谁。” “池扬郡主只是刁蛮了些,心底还是好的。”魏卿卿笑道。 魏虎撇撇嘴:“也就小妹你这么说她。算了不说她了,小妹,我们今儿出去玩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了,要不我们去钓鱼?逛街也行,或者……” 魏卿卿看着兴奋的魏虎。忍不住泼了他一盆凉水:“往后二哥就不适合跟我单独出去玩了,等郡主嫁过来,你再跟郡主一起去吧。” 魏虎顿时蔫了下来。 魏浔看了眼跟魏虎说说笑笑的魏卿卿,心底生出几分羡慕来,好像自小到大,他就埋头苦读,极少有跟人这么亲近的时候,就连跟着两个弟妹也是。 说说笑笑过了早上。兰芷来传话,说祝夫人带着祝珠来了,魏虎和魏浔才各自去忙自己的了。 -- 第167页 祝夫人来的时候,神色有几分憔悴。 祝珠则是一看到魏卿卿,便哭着跑过来抱住了她。 祝夫人想提醒祝珠这不合适,但一想到魏卿卿这么巧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魏府,又想明白,魏卿卿是真的把她女儿当做朋友。 这么一想,魏浔就是在合适不过的女婿人选了。 “你们说会儿话吧,我去湖边坐坐。”祝夫人说着,便擦着眼角走了。 “卿卿……” “先坐下说话吧。”魏卿卿让人去打了谁来给她梳洗,才见她两个眼睛肿得跟鱼眼似的了。 祝珠听话的洗漱完,才目光锐利且坚定的看着魏卿卿,道:“我已经跟爹爹说了,他若是逼着我嫁给徐表哥,我就死,我谁也不要了!” 魏卿卿看着她紧握着还在发颤的拳头,问她:“你既然死的决心都有,那我就放心了。” 祝珠愕然看着魏卿卿。 魏卿卿却是慢悠悠喝了茶,才慢条斯理的看着她道:“我让你去求的神仙,你去求了吗?” 祝珠抿着唇角:“因为上次爹爹帮我拦下了徐家的亲事,我以为没事了,就没去。而且不小心说漏了嘴,叫爹爹知道了我打算去求神仙的事儿。爹爹说,我若是惊扰了神仙,祝家一家子都要跟着我陪葬。” 魏卿卿浅笑:“你死都不怕,还担心祝家跟你一起陪葬?” “可是爹娘……” “放心,你爹娘死不了,就是看在你爹娘侍奉这神仙这么多年的份上,也死不了。”魏卿卿微笑。 祝珠恍然大悟:“爹爹是吓我的?” 魏卿卿但笑不语,祝珠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求神仙……” “现在不急了。”魏卿卿道:“你知道你那徐表哥是为何入了大牢?” “因为那位将军府公子的死。”祝珠道:“不过我知道徐表哥,他有时候是很古怪。但让他明目张胆的杀了将军府的人,怕是没那个胆子。” “但将军府的人不会这么想,这次他就算不死,怕也要掉层皮。” 魏卿卿太了解魏猖了,宁肯杀错,绝不放过。昨晚容彻必然是去处理这件事了,那么徐昌就必然把罪责推不到他身上。这样一来,魏猖岂肯放过徐昌? 祝珠听得心惊,但看魏卿卿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心底不由羡慕,何时她才能像卿卿一样,宠辱不惊,风云不变色。 正说着,兰生忽然面色微变的走了过来在魏卿卿耳边低语了几句。 祝珠见状,忙道:“卿卿。你去忙你的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魏卿卿看了看她,见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这才起身随兰生一道出来了。 “怎么了?” “是乐舞夫人,忽然染了恶疾,消息传到国公府,老夫人第一时间让人将她给接回了国公府照顾,二爷都没接到通知。”兰生道。 “国公夫人怎么说?”魏卿卿不在乎这老夫人,最要紧,是自己这位婆婆怎么看。 兰生浅笑:“国公夫人很生气老夫人擅作主张,而且老夫人还将乐舞夫人安置在了绾秋院,国公府人已经打发了曹嬷嬷出来寻您了,想必也是更担心您。” 魏卿卿听罢,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办了。你回去挑几只人参出来送去老夫人院里,便说辛苦她老人家操心二爷的房中事了,若是她得空,还请她道绾秋院坐一坐,亲自指导指导才好。” 镇定如兰生,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魏卿卿,叫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妇人来孙子房中指导? 指导什么,指导房中事?还是床上事? “还不去?” 魏卿卿看着兰生。 兰生看魏卿卿眼眸晶亮的样子,她分明就是故意使坏,不由笑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顺带请人好生照顾好乐舞夫人,院子里有什么要用的,尽她用,剩下的烂摊子,等二爷回来自己收拾。” 魏卿卿说出这番话,又点后悔,她何时能跟容彻这般骄纵了? 她真是糊涂了。 “剩下的事,我一会儿回来处置。”魏卿卿改了口,打发了兰生下去。 不过等她刚回到方才的凉亭,就见祝珠居然遇上了忽然过来的魏浔。 第八十五章 满意极了这个儿媳 魏浔是被闫阮先生派来请魏卿卿的。 魏浔知道闫先生的真正目的不是让他见魏卿卿,而是来见祝珠,但他还是应了。 过来见到祝珠,看到她憔悴的样子,自然是有几分怜悯,不过他刚开口要安慰,便见祝珠目光决绝的盯着他:“魏公子是不是讨厌我?” “不曾。”魏浔老实答。 祝珠闻言却仿佛鼓足了更大的勇气一般,红着脸咬着牙,目光直直的盯着他,道:“既然公子不讨厌我,与我凑活过一辈子,也不算太委屈吧?我父亲虽然只是四品官职,但我也算大家闺秀,自小读诗书,学弹琴,与你门当户对。” 魏浔不是头一次被女子喊着要嫁给他,上一次的是陈三娘。 但陈三娘更像是菟丝花一般要缠附在他身上,倒是祝珠,这般大胆又不卑不亢,他还是头一次见。 祝珠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应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但她也知道,她若是不开这个口,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嫁魏浔了。 卿卿说得对,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别的? -- 第168页 “魏公子,你听到我说的了吗?我要嫁给你。我祝珠,要嫁你魏浔!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纳妾,不阻拦你有红颜知己,我只要跟你组成一个小家。” 祝珠说到这儿,语气终于弱了下来,问他:“好吗?” “祝小姐。” 魏浔看着红着脸的她,要开口,祝珠却已经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还不等魏浔说接下来的话,她便腿脚无力的跌回了座位上。 这样跌坐回来,祝珠方才那副拼了命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 “魏公子,你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祝珠趴在桌上,闷闷的说着。 魏浔几次想开口,又见她哭得肩膀都抖动起来,又将话咽了回去,留下一方帕子,默默转身走了。 不远处竹林后看着这一切的魏卿卿简直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场景,就算霸道如池扬,面对魏虎时,都是扭扭捏捏的,却没想到更加知书达理的祝珠,竟会这么大胆! 想了想,魏卿卿多站了会儿。才去见了祝珠。 祝珠并未察觉魏卿卿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只推说自己又想起了跟徐家的亲事,而后魏卿卿因为国公府的事,便跟她各自回府了。 在回绾秋院的路上,魏卿卿都在回忆祝珠那番话。 想到魏浔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 正想着,一道斥责的声音便传了来。 魏卿卿扭头一看,竟是二老爷容明霍。 国公爷跟国公夫人也在,国公爷的脸色也是严肃的,国公夫人虽跟着绷着脸,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笑容。 魏卿卿想起之前传给老夫人的话,自然的行了礼,才道:“不知卿卿何处做错,惹得父亲母亲不高兴。” “何处做错?” 容明霍高声扬起,国公爷自然的叹了声,道:“罢了,她一个小辈知道什么,没得张扬出来叫人笑话。”说着,便拉走了铁青着脸的容明霍。 只等他们走了,国公夫人才看着魏卿卿道:“想不到你胆子还不小,还敢去气老夫人。” “儿媳知错。”魏卿卿没有在国公夫人面前再装不知情,国公夫人见她如此,对她是越发喜欢,也越发欣赏:“你是个知道分寸的,不过这件事我不能夸你。” 魏卿卿当然知道,她要是夸了自己,二房还不得揭竿起义闹个鸡犬不宁? 魏卿卿回以一笑:“儿媳明白。” “好了,乐舞我使人去看过了,的确是染了十分凶险的恶疾,最近江南那边来了不少流民,不少人都查出染了此等恶疾。 府里我已经叫人煮了预防的药,迟些就会分发下去,这段时日,你自己也要小心些。”国公夫人嘱咐完,便走了。 曹嬷嬷落后一步,跟魏卿卿低声道:“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二老爷大张旗鼓请了御医来。” 魏卿卿哑然,这二房还真是会抓住机会,分明是他们先来招惹自己,自己不过小小还击一下,他们竟找来了御医,是要闹到太后跟前去么。 有意思…… 魏卿卿本不打算跟她们玩,他们既然非要自己找上门来,就怨不得她了。 等曹嬷嬷走了,魏卿卿才看向兰生,在她耳旁低低吩咐了几句。 兰生现在对于魏卿卿的手段见怪不怪了,很快应下就去办了。 不过两个时辰,还卧病在床让太医守着的老夫人便突然接到消息,魏卿卿要喝的汤羹里,被人下了毒。 “什么?下毒?” 老夫人下巴都快惊讶掉了,国公夫人的人很快就要求请太医了。 老夫人知道自己被人将计就计了,纵然不愿,还是把太医给借了过去。 国公府人仰马翻一下午,国公夫人下午胃口异常好的找了魏卿卿送她的酒拿出来喝了。 曹嬷嬷想劝她别喝太多。国公夫人却叹息着看着曹嬷嬷:“你不懂,我多少年不曾这么爽快过了,哎呀,我这儿媳真是娶的妙极了。” 正说着,又有人来回话:“少夫人已经令人查出了大厨房下毒的人,使人来问您,这些人怎么处置才好。” “哈哈哈……” 国公夫人拍桌子大笑,这国公府虽说是自己掌家,但她的手段根本不如老夫人,大厨房这个肥的流油的地方一直是老夫人的人在掌管着,而且以前每过一段时间,她跟容彻的饭菜里总能吃出些「东西」来。 “少夫人怎么说?”国公夫人笑眯眯的问。 “少夫人说,这些人大逆不道,她才惹了老夫人不高兴,他们就迫不及待给她下毒,实在是居心叵测想要挑拨她跟老夫人的关系,其心可诛,就该每人大二十个板子,远远撵出去。”底下的人回道。 曹嬷嬷听着,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少夫人这招妙啊,这下看老夫人还怎么护着这群人。 国公夫人大手一挥:“照少夫人的做。不过他们敢坑害老夫人,二十个板子不够解气,一人三十个板子,扣一年例银,再交由牙婆远远发卖。” 以前这些为虎作伥的东西没少害人,今儿逮着机会。国公夫人怎么肯轻易放过。 不多会儿,大厨房那边便哀嚎一片了。 绾秋院…… 乐舞躺在床上,听到声响,问了七婆:“怎么回事。” 七婆一声冷笑,将事情经过说了,才道:“老奴早说过了,这个少夫人不是个简单的,您还不信,您看她才入门多久,就把那大厨房的人全部撵出去了?这个威立的可真厉害。” -- 第169页 乐舞垂着眼帘,没说话。 七婆看她这样子,皱眉:“夫人都入府了,也该把棠儿少爷接回来了。” “这事儿先要回过二爷。”乐舞道:“二爷还没回吗?” “还没……” 七婆刚说完,就听人说容彻回来了。 乐舞一惊,连忙坐起身来要更衣梳妆见容彻,却梳洗打扮好到门口,就见容彻薄唇紧抿的直接进了魏卿卿的屋子。 乐舞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以前他在自己跟前,永远都是成竹在胸云淡风轻的,何时这样焦急过? “夫人?”七婆唤她:“我们去给二爷请安吧,二爷定还不知你回来了。” 也是,二爷必然不知道她回来了。 乐舞想了想,道:“使人去传个消息,就说我要搬去别的院子,住在这儿,怕把病气过给了少夫人。” 七婆满意的笑起来。立即应着就派人去传话了。 魏卿卿这会儿躺在舒服的凉塌上吃着冰呢,这吃冰的法子是刘全福使人传来的,将干净的冰刨碎,再浇上些许香甜的桃子酒,撒上切碎的蜜饯果干,再撒上芝麻,最后均匀淋上些许的蜂蜜,甜而不腻,又解暑,只是不能吃太多。 “这冰再多做几碗,给府里的各个主子都送去些,老夫人那儿就不送了,老夫人刚刚晕倒不适合吃冰。”魏卿卿刚吩咐完,人就被个带着些许闷热的怀抱拥住了。 魏卿卿嗅到熟悉的香气,抬起头来笑:“二爷放心,我没事,有事的是……” “下次不许这般了!” 容彻的语气异常的严厉且严肃。 魏卿卿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委屈,她若不这样做能怎么办?国公夫人虽然豁达。 却不擅长用这些小手段,老夫人紧咬着自己不放,容明霍更是虎视眈眈巴不得自己露出破绽就一口吞了自己。 “妾身明白。”魏卿卿语气淡下来。 容彻察觉到,这才将她松开,认真看着她,语气已经变得温柔:“卿卿,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你直接让人去砸了大厨房,砸了老夫人的院子,只管无理取闹,剩下的,爷来收拾。” 魏卿卿抬眼看他,他眼底的确只有浓浓的担忧。 看他如此,魏卿卿心底的郁气便散了,问他:“爷热不热?” 他的怀里不管天冷天热,永远都是微凉的,今儿却闷热的厉害,约莫是从哪儿急急赶来的。 容彻看着她吃冰的嘴唇还红红的,嘴角扬起,直接吻了一下,才笑着在她耳旁低语:“热,等夜里卿卿给爷疏散疏散。” 他热热的呼吸落在魏卿卿的脖颈间,痒痒的,让魏卿卿脖子瞬间红了。 兰芷从外面进来,识趣的隔着珠帘提醒:“二爷,七婆求见。说乐舞夫人要搬出绾秋院,怕把病气过给少夫人。” “不必了。”容彻答道。 兰芷讶异,就见容彻吩咐道:“你去寻人来把少夫人的东西收拾收拾,爷要带少夫人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处理庄子上的事情。” 魏卿卿眨眨眼,庄子上的事? 对了,国公府的产业,大部分都交给了容彻在打理,难道他是要交给自己了么。 兰芷听着便笑起来。立即下去传了话。 容彻这才回头看着魏卿卿笑道:“乡下有处庄子风景甚好,我们去玩几日,等皇上寿辰时再回来。” “是。” “闻极已经出现在京城了。”容彻补充了一句,魏卿卿会意,容彻的目的,还是闻极。 消息传出来,乐舞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七婆气得厉害:“果真是个狐媚子,才几日,就把二爷教唆到连见都不肯见你了。居然还为了她不顾你的颜面,直接要搬出去。” “二爷不是留了韩先子给我看病么,还把阿鹏也留下来照看我。”乐舞嗫嗫说着。 “你……”七婆看她不争气的样子,简直不想跟她说话:“没有这个魏卿卿的时候,二爷待你可不止如此,你是他最重视的女子,你还有棠儿……” “可棠儿到底不是他亲生的不是吗?” 乐舞的手已经不觉中狠狠抓紧了锦被:“当初若不是他可怜我怀了孩子,如何会将我留在身边?” 七婆却是一脸不屑:“他是个男人,他既然决定认了你们母子,就该负责到底,不管棠儿是不是他亲生,那也是他名义上的长子! 以后他的家业,也全部都要交给棠儿的,而你是棠儿的亲生母亲,他怎么能让一个黄毛丫头爬在你头上撒野?” 乐舞没说话,只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只漂亮的金镯子,那是在容彻认了她时,国公夫人送给她的。 “我要沐浴,去打一桶水来,要冰水。”乐舞轻声道。 七婆见她总算开窍,这才满意的笑着出去了,却没发现在她离开后,乐舞盯着她的背影时,那眼底露出的森森寒芒。 丫环们收拾收拾,等到天色将黑总算是收拾妥当了。 “连夜出府吗?”兰生过来问。 容彻已经去老国公书房了,魏卿卿点点头,照容彻的意思,只怕是要连夜出府的。 兰生会意,使人去将东西装了马车,只等容彻回来就出发,却还没等到人,就听人来传,说乐舞忽然高烧不退,情况十分凶险。 -- 第170页 七婆站在魏卿卿跟前,说是哀求,更像是威胁:“少夫人就请了二爷来吧。若是夫人今儿出了事,难免叫人以为少夫人您不容人,何况乐舞夫人还替二爷生下了唯一的长子。” 提到棠儿,魏卿卿眉目冷了几分,难不成七婆会不知道棠儿根本不是容彻的么? 七婆被魏卿卿这样看一眼,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刚反应过来,脸便垮了下来:“少夫人,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您还是……” “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魏卿卿淡淡反驳了一句,便看向兰生:“去问问二爷可曾从父亲书房出来了,若是出来了,告诉他乐舞夫人的事。” 七婆鼓着眼睛瞪着魏卿卿,这个黄毛丫头也太狂妄了! 兰芷见状,冷冷盯着七婆警告道:“少夫人乏了,你若没旁的事,还不退下?” 七婆看兰芷个小丫头也敢对自己发号施令了,更是愤怒:“老奴跟在二爷身边多年……” “那也只是个奴才。”兰芷毫不畏惧的对视着她的目光。 七婆去看魏卿卿。魏卿卿却只面色平静的翻看着手里的书,明显就是在放纵兰芷如此对自己! 七婆见状,冷笑起来:“好,说的好,老奴这就告退了。” 说完,转头就出去了。 没多会儿,容彻便回来了,直接去了乐舞的院子。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眼底的光黯淡了几分,只吩咐人铺了床,今晚,看样子是出不了城了。 容彻见到乐舞时,韩先子正在给她针灸。 “怎么忽然高烧了?”容彻问。 “在下也不知,这个病在下应该控制住了才是。”韩先子针灸完,便出来跟容彻回话了。 乐舞隔着帘帐,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人影,干枯的嘴唇张了张,喊了声「二爷」。 容彻想要进去,却被韩先子拦下:“二爷,这病容易传染。” “无妨。” 容彻对乐舞没有男女之情,但当年害她才大婚就守寡的人是自己,这份亏欠,他不论如何,也会尽力弥补。 乐舞看到容彻进来,眼泪便滑落了下来。 容彻看着憔悴的她,皱眉道:“我会留韩先子在你身边照顾你直至康复,你不必太担心。棠儿那里,也不会有事。” “嗯。” 乐舞望着他,他不知道,只是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她身上所有的病痛都不值一提了。 “二爷今夜要出城?”乐舞问他。 容彻看着她,她是因为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消息才「突然」病了的么。 乐舞见他不说话,微微咬唇:“二爷今夜可不可以不出城,七婆她,觉得是少夫人挑唆您出城的。您若是今夜真的去了,七婆定要恨上少夫人。” “我的夫人,还轮不到她来恨。”容彻冷淡一句,语气旋即柔和下来:“等你病好,我会重新安排几个可靠的人伺候你,至于七婆,也该回乡养老了。” 乐舞讶异的看着他,就因为七婆不喜欢少夫人,二爷就能把七婆赶走吗? 二爷他当真如此喜欢少夫人? “我明白了。”乐舞笑起来,看着容彻,道:“我会好好养病,不给二爷添麻烦的。” “等我几日,我会给你一个好消息。” 容彻想起即将出现的人,朝乐舞笑了笑,外面传来阿鲲的声音,容彻才退了出去。 乐舞却期待起来,好消息? 上一个二爷给自己的好消息,是答应纳了她,那么如今的好消息,会是什么,难道是…… 乐舞的脸上泛起红晕来,直到看着容彻的背影消失。 第八十六章 信任 七婆刚进屋,看到乐舞一脸绯红,不悦皱眉,冷讽道:“难不成二爷还与夫人有了肌肤之亲不成?” “休得胡言。” 乐舞知道七婆的心思,她既想自己讨好容彻,得到他的欢心,好为棠儿将来谋一条康庄大道,又不希望自己失了身心,对不起死去的闻极。 但这一切,不是她说了算的。 七婆也只哼了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乐舞见她如此,知道她必是在魏卿卿那儿受了气,想了想,乐舞低声道:“二爷知道你在打少夫人的盘算,打算等我病一好,就把你打发了。” “什么?” 七婆不信,自己这么多年跟着容彻,办事也算尽心尽力,他怎么可能为了个女人就把自己打发了? 而且打发了是什么意思?灭口吗? 乐舞担心的看着她:“我也劝了二爷,可是二爷说不能留下对少夫人有威胁的人,所以七婆,不如趁着这次二爷带少夫人去庄子上,你赶紧逃吧。” 七婆狐疑的看了乐舞许久,确定她并不是在撒谎骗自己后,脸色才彻底的沉了下来:“他以为老奴是什么,想杀就能杀么?” 见七婆曲解了容彻的意思,乐舞没有解释。 七婆却是越发的愤怒:“他就那么宝贝那个狐媚子?才见过几次而已。竟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连我都要杀,呵……” “七婆……” “夫人不必多说了,这件事老奴自有分寸。”七婆一声冷哼:“以前为了棠儿少爷,老奴任由他使唤,但现在他被个女人蒙蔽了心智的,但凡这女人替他生下一儿半女,棠儿少爷绝不可能翻身了。” 乐舞看出她的杀机,眼神微黯:“那又能怎么办?棠儿没有亲生父亲。我又不能得到二爷的欢心,日后我只求着少夫人些,让她给棠儿一条活路也罢。” -- 第171页 “无知!” 七婆直接斥责着乐舞:“她那么善妒的人,岂能容得下你们母子?依我看,只有她死了,二爷才会死了那条心。” “可是……” “畏首畏尾,你哪有一点闻夫人的样子?” 七婆冷冷扫了眼乐舞,便走到门口死死盯住魏卿卿的房间了。 乐舞见她浑身杀气的模样,隔着帘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容彻回来时,魏卿卿刚好躺下,不过容彻没有来见她,而是直接去沐浴了。 魏卿卿合着眼睛,想让自己尽快睡着,却不知是不是屋外蛙声太频繁,让她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直接连人带被子给裹了起来。 魏卿卿愕然睁开眼睛,对上容彻了然含笑的眼神。才有些泄气般问他:“二爷这是做什么?” “说好今晚出府。” “但是妾身……” “无妨,衣裳我让人给你拿到了马车上,去马车上再换吧。” 说罢,容彻便直接抱着她出府了,不过却不是走的正门,而是直接飞檐走壁,腾空越过众人的眼睛到了马车上。 马车很宽敞,兰生也很快递了衣服进来,魏卿卿看了眼容彻,容彻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魏卿卿无奈:“二爷先转过去,妾身更衣。” 容彻见她如此害羞,倒也不再逗她,乖乖偏过了头去,不多会儿便听到衣料摩挲的声响。 容彻禁不住问她:“卿卿最近是不是胖了许多?” “是吗?”魏卿卿自己倒是不觉得。 “嗯。”容彻一脸笃定的样子,魏卿卿皱皱眉,暗自想着日后吃饭要少吃些才好了,谁知容彻却接着道:“胖点儿好,多吃些,衣服小了,只管使人来做便是。” 魏卿卿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什么地方胖了,空气当即凝滞起来。 容彻却是乐得哈哈笑出声来,气得魏卿卿一晚上没搭理他。 等马车出了城到庄子上,天都快亮了,魏卿卿昏昏沉沉的由着容彻抱着放在床上,裹着被子睡了。 “二爷,您可要歇息?” “爷出去转转,让夫人睡饱了再叫她。”容彻低声说完,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卿卿,眼底溢出笑意,转身便出去了。 魏卿卿迷迷糊糊中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思复杂了几分。 兰生察觉她眼睛睁开了,低声问她:“小姐,可要起身?” “不了。”魏卿卿收起心底的情绪,翻个身,继续睡了。 这一觉魏卿卿睡得香甜,半点也没有梦到曾经的事,就连她噩梦里的常客容锐章,这次也识趣的没有出现。 不过等她起身,也都是日晒三竿了。 洗漱收拾好,外面太阳已经热了起来,魏卿卿让人提前准备好了解暑的碎冰,又让人将杨梅酒拿去井水中冰镇着,等到容彻回来时,刚好冰镇好。 不过容彻这次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魏卿卿从未见过,但看他的步态仪容,俨然不是寻常人。 魏卿卿想起容彻曾说过的他暗中支持的人,没有露出异常,自然的给容彻福了礼,才问道:“妾身瞧着前面小河边有一片树荫阴凉,使人在那儿摆了桌子,二爷是留在庄子里用膳,还是出去?” 容彻笑看了眼魏卿卿。才侧身跟身边人问道:“五爷想去哪儿?” “既然少夫人都安排好了,便去树荫下吧。”被称作五爷的男人笑起来,身上带着几分匪气,但举手投足又带着几分优雅,跟容彻的气质倒是极像,只不过容彻比他更加放松,这位五爷看着闲散,身上被绷着根隐形的弦。 容彻笑着应下,带着五爷及他身后的人一道往外去了,魏卿卿则去安排一会儿的饭菜。 走时,五爷笑看着容彻:“难怪这几次见你,你都是意气风发的,原来是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娘在家中。” “我有美娇娘足矣。”容彻笑。 “没出息。”五爷笑他。 容彻却依旧一副散漫自得的模样:“五爷不是早就知道我这般没出息了?如今能得佳人入怀,于愿足矣。” 说完,容彻吩咐阿鲲:“你去告诉少夫人,别累着了,就是寻常的一顿饭而已。” 五爷看他如此,忍不住嗤他:“又不是叫她亲自下厨,你犯的着这样心疼?” “五爷不知,卿卿娇气,多想点儿事都头疼。”容彻回答。 五爷只拂了拂鼻子前的空气:“知你心疼夫人了,日后我不常来就是了。” “那就多谢五爷了。”容彻答,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气得这五爷都要笑起来了。 不多会儿,魏卿卿安排的午膳便端了来。 碎冰上淋了些许的杨梅酒,再放上新鲜的庄子上采来的水果,最后将冰镇的杨梅酒也拿了来。 端上来的菜更是样样精致。配着乡下这清风绿荫,别有一番诗意。 魏卿卿坐在容彻身侧,安静温柔,容彻眯着眼睛看着五爷满眼羡慕的样子,笑着跟他闲谈起了京城的事,直到最后才说到重点:“此番我们最大的对手,恐怕是四皇子。” “老四……”五爷淡淡一笑,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不是你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个贪色无能之辈,竟是他的选择。” 魏卿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见。 -- 第172页 容彻微笑:“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事情就好办了,诸位皇子中,最多弱点的,就是他。” “他最大的助力就是容锐章。”五爷看了看魏卿卿,容彻便自然的跟魏卿卿道:“卿卿,给爷倒上酒。” “是。”魏卿卿听话的给五爷和他各自斟了杯酒。 容彻端起酒盏对着五爷,五爷知道容彻的意思,分明魏卿卿是最好利用的一枚棋子,这样美貌又聪明的女子,不管是安插到容锐章身边,还是那个贪色的四皇子身边,都是极好的,尤其容锐章还这么喜欢她。 可偏偏,容彻自己先陷了进去。 也罢,一个女子而已。哪里比得过容彻? “这杨梅酒倒是极好。”五爷笑着端起酒盏,跟容彻对饮了此杯,而后目光便再未落在魏卿卿身上过。 一席饭罢,容彻便让魏卿卿先回去,而他则送五爷离开了。 魏卿卿回去,刚叫人备好沐浴的水,容彻便回来了。 泡在浴池里,容彻先前醉醺醺的样子才彻底消失了去。 “猜到他的身份了吗?”容彻双臂搭在浴池边,笑问在一侧伺候的魏卿卿。 “目前的皇子中,并没有行五的皇子。”魏卿卿垂着眼帘,尽量不去看容彻,不过他胸膛上那道疤痕实在太过惹眼。 “的确没有。”容彻笑看着耳根都红透了的魏卿卿,道:“但皇上还在皇子府时,曾宠幸过一个丫环,但那丫环没多久就被当时还不是皇后娘娘的皇子妃赶出了府。现在的五爷,便是那丫环所生。” 私生子? 魏卿卿看了眼容彻,看到他的目光深深,下意识起身要出去。却被容彻直接拉进了浴池里。 屋外,兰生兰芷对视一眼,互相假装听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容彻传人进去伺候的消息,她们才带着人进去了。 魏卿卿把自己连头到脚全部裹在被子里,容彻无奈的穿着里衣盘膝坐在床边小心的哄着:“卿卿,我下次再不这样了,你出来吧,里头热。” 魏卿卿不想理他,这点热算什么,大白天的,她还羞呢! “卿卿,乖卿卿,你不想继续听五爷的事吗?”容彻哄他。 “不想!”魏卿卿拒绝。 容彻好笑的撑着下巴,道:“那你要把自己裹多久?” 魏卿卿也气,他以为裹在里面舒服呢? 但没多会儿,就听到了容彻低低的笑声,魏卿卿咬牙,掀开被子想偷偷看看丫鬟们都退下没有,却刚露出个脑袋,就被容彻亲了一口。 魏卿卿看着就隔着帘子正要来回话的兰生,立马缩回了被子里。 容彻乐得不行:“卿卿,你听过缩头乌龟这四个字……” “砰!” 兰生看着被裹在被子里的魏卿卿猛地一下撞得跌下床的容彻,容彻也正好看着她,两脸懵逼了一会儿,兰生赶紧行礼带着屋子里的人退下了。 魏卿卿也怔了怔,她也不是故意。就是腿抖了一下。 “二爷……” “看样子卿卿还很有力气。”容彻眼睛一眯,盯着慌张的魏卿卿,直接翻身上床,开始了惩罚。 等到事了,魏卿卿已经软的像一滩水,任由他揽在怀里了。 “上次杀了魏琼威的人是赫连紫风。”容彻餍足的揽着她,浅笑着道:“赫连紫风便是先帝幼子。” 魏卿卿再累,也忍不住坐起了身来:“什么?” 容彻就知道她会这么惊讶:“这就是我要带你到庄子上来的原因,赫连紫风今日应该已经回京了。他早已经察觉到了五爷的存在,五爷也察觉到了你跟赫连紫风之间的关系。” 魏卿卿皱眉,赫连紫风,竟是先帝幼子吗? 容彻重新将她拉回怀里,浅笑:“放心,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二爷要支持的人,便是五爷么?”魏卿卿问。 “算是。”容彻浅笑,也没有丝毫隐瞒魏卿卿:“我帮五爷,为的是国公府的未来。所以如若将来五爷不成器,我也有可能倒戈向其他人。” 容彻说的云淡风轻,魏卿卿却听得心惊肉跳,临阵换主,可是大忌! 不管是被五爷知道,还是其他人知道,只等他们事成,都不会放过容彻,容彻怎么敢像说闲话一般把这等心思告诉自己! “二爷下次不许再说了!”魏卿卿严肃道。 “放心,爷只跟你一个人说。”容彻看她替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舒服极了。 魏卿卿看他还一副不知道怕的样子,生气又无奈,只问他:“妾身能帮二爷什么?” “不需要你帮忙。” “我希望能帮得上二爷,我并非笼中的金丝雀。”魏卿卿语气沉沉:“况且,由我出手,必定比二爷出手要出人意料。” 容彻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光芒的样子,嘴角扬起,他怎么忘了,令他深深着迷的卿卿,从来都不只是仗着她的美貌而已,她坚强,独立,杀伐果断,善恶分明,这才是真正吸引他的地方! “我明白了,明日开始,我会让阿鲲将目前的形势,告诉兰生。” 容彻应下:“不过你要答应我,但凡有危险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只需要在内宅坐镇便是。” “是。”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魏卿卿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心底的复杂多疑似乎有了归宿。 -- 第173页 而这厢,容锐章还不知道他以为绝不可能真的爱上别人魏卿卿,已经交出了自己的心。 “四皇子请相信下官。下官为殿下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容锐章奉上自己从方子蛟那里拿来的十万两银票。 四皇子朝外看了看:“今儿是你姐姐出嫁的日子,容相不出去看一眼?” 容锐章提起容金宁便阴沉了目光:“下官最近去李御史府上走了一趟,李御史与下官已经谈过了,四皇子此番重新出府,身边必要跟着几个信得过的能人才是,下官和李御史一同挑选了几个人,这是名单,请四皇子过目。” 说着,容锐章便呈上了一份名单来。 四皇子接过来看了看,虽说这些人目前都还是些小吏,但各个都是曾经春闱上有名字的人,而且身家背景都跟朝中各大族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若是这些人肯尽心尽力替自己办事,那日后便不怕那些大族不靠拢过来。 “辛苦容相了。”四皇子笑起来:“那几日后父皇的寿宴,到时候就劳烦容相一一引荐了。” 容锐章见四皇子总算重新信任了自己,终于松了口气:“四皇子放心。” 等送走了四皇子,容锐章问了问容彻突然带魏卿卿去乡下的事:“容彻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定是京城有异变。你们使人去查查。” “是。” “等等……”容锐章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冷漠一笑,看向一侧的容明霍:“你之前说,长公主为了个野男人,在跟容海闹和离,这是个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 “去安排吧,今天下午,我要去拜会长公主殿下!”这样好的机会,容锐章怎么可能放过。 只要容海跟长公主和离,国公府就会更加让皇上忌惮。 容明霍知道容锐章的意思,可是这样就等于把国公府推到了火坑里,自己还等着继承国公爷的爵位…… 容锐章察觉到容明霍的犹豫,淡淡睨着他:“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很快,你的大哥就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了吗?” “怎么可能?”容明霍还是相信国公爷的,但容锐章却会预知…… “以前的确不可能,但现在不同了。”容锐章冷笑:“现在你府上多了一个魏卿卿,她是天煞孤星,克你二房。此番你若不趁着她离开京城办好这件事,等她回来,你就给自己准备棺材吧!” “她?” 想起魏卿卿,容明霍的脸垮了下来,好像自从她进门之后,二房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容明霍看了看容锐章,还是带着几分怀疑的道:“你当真预料到了?” 容锐章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转头朝外看了眼大红的锦缎,下巴微挑:“你若是不信,且等着,你的夫人陶氏,很快就会查出有孕在身,三个月左右,男胎。” 第八十七章 恩将仇报 容明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紧盯着容锐章问:“若是如此,最该除去的,不应该是魏卿卿么?” “她于我有用。”容锐章不是没想过杀了魏卿卿,可她与自己差不多同时重生,他担心,自己的命运是不是跟她牵扯在了一起。 上次那个游方和尚也神秘消失了,不过最要紧的是,他已经不那么想魏卿卿死了。 他甚至想过,当初他阻止那一场大火就好了。 容锐章面色沉沉的盯着容明霍:“你若是有本事杀她,你就去试试,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既说对你有用,我自然不会杀。”容明霍不满意容锐章的态度,分明以前他也不曾这般高高在上,但他既有能力预知,又如此死心塌地的辅佐四皇子,那就说明四皇子一定是将来登上大位的人! 想通这一点,容明霍也不再纠结,立即打发人去庙里找陶氏了。 在得到陶氏果真怀孕,并且陶氏自己都还没发现的时候,下午便安排了容锐章入府。 这厢…… 南平看着知道魏卿卿被容彻连夜带出城之后一言不发的样子,有些担心:“主子,只等我们大事成,要得到一个女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完,南平便察觉到了赫连紫风的不悦。 南平急急躬身低头,他知道,他不想魏卿卿受到任何的指责。 “魏猖呢?”赫连紫风问。 “还在追查魏琼威之死的事,我们的人去迟了一步,徐昌已经被容彻的人毒哑了,徐昌身边的人在交代了徐昌对魏琼威的算计后,就被灭口了,现在魏猖已经相信魏琼威是徐昌所杀。”南平皱眉道。 “无妨。”赫连紫风并不介意计划偏离了,毕竟这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他的目的,是让卿卿不要再重蹈覆辙:“容锐章如何了?” “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走。他还未察觉是我们在幕后操纵。” 南平冷笑:“他离了魏主子,就如虎断了腿,虽然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所谓预知的能力,忽悠了一帮人跟着他的,但此人也就这么些手段了。” 赫连紫风睁开眼睛,风扬起他的白发,让他此刻紫色的眼睛更加幽凉。 “帮他一把。”赫连紫风开口。 “主子的意思是,长公主……” “事成后,把他的计划,透漏给皇帝。”赫连紫风凉声道。 南平会意,如此一来,容锐章就两头不是人了。既彻底跟国公府撕破脸,也得罪了皇帝。 -- 第174页 南平浅笑:“奴才这就去办!” 赫连紫风没有再看他,只看着房间里挂满了的画像,画像里的人一颦一笑,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他伸手,一张画像便腾空飞到了他手里。 他看着画像中的人,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轻轻抚上去,仿佛感受到了画中人的温度一般,轻颤着指尖,将画紧紧捏做一团,握在了手心。 容彻得知容锐章入丞相府时,情绪没什么起伏,只问阿鲲:“大哥可知道了?” “这会儿大爷想必也已经知道了。”阿鲲答。 “既如此,由她吧。”容彻说罢,回头往庄子里看了眼,魏卿卿还在午休小憩,阳光透过庄子边的老树落下斑驳光影来,竟意外的令人觉得平静。 等到一个多时辰过去,魏卿卿才终于醒了来。 兰生兰芷进来伺候时,已经像完全忘了之前的事,魏卿卿也干脆装作不记得了,平静的洗漱更衣,招了容彻安排的管事们来见。 管事们之前魏卿卿见过,但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老管事们。对她恭敬有余,却明显没把她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子放在心上,不论是说账目还是生意,都显得有几分敷衍。 “这些事儿有老奴们照应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少夫人只管对着账目便是。”为首的管事齐淮笑道。 魏卿卿看了看齐淮,四十来岁,一身利落,可见是个能干的。 魏卿卿随意翻了翻账目,浅笑:“既然齐管事都这样说,那我自然落得清闲。” 齐淮笑,二爷让他们以后生意上的事儿都找少夫人拿主意,想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但他还未想完,便又听魏卿卿道:“不过今年这些茶叶生意可以提前去跟茶农预收茶叶,我记得盛产茶叶的滁州本地还盛产绸缎,你可以暂时将绸缎的生意放一放。” 齐淮听完,暗自摇头,茶叶有什么好预收的? 每年想卖给他们的茶叶,少说也上十万斤,他们想要任何好茶,都随时能要到。 至于绸缎,滁州的绸缎一直是抢手货,如何还能放一放? “不知齐管事平素可关注天象?”魏卿卿浅笑。 “老奴自然关注,货船时常要出航……”齐淮自信的说到一半,顿了顿,看向魏卿卿:“难不成少夫人是知道,今年滁州那边会遇上不利于茶叶生长的天象?” “据我所知,铁观音和粤梅香下个月就要收成了,极品的冻顶乌龙也只差两三个月便要产出,而滁州最出名的便是这三个品种的茶叶。” 魏卿卿没有细说,只大致分析了下往年滁州的情况以及今年的天象,而后提到绸缎:“绸缎倒是没什么天象影响不影响的。” “那是……” “不过很快握着这些绸缎生意的人家就会出事,现在这些生意既明面上是国公府的,还是谨慎些好。” 魏卿卿在下来庄子以前,已经接到刘全福的消息,马家暗中握着的生意,便是滁州的绸缎源头。 这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也难怪当初马家能轻易舍了京城那大把的生意送给太子,原来是早有依仗。 齐淮看着说完这些,只是平静垂眸喝茶的魏卿卿,心底的惊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少夫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是如何能有这番眼界和见解的? 齐淮没问,但接下来,却老老实实把目前的生意都一一摆了出来让魏卿卿拿主意,魏卿卿自然也说了,丝毫不怯,毕竟这些生意,以前她的禾记也有涉猎。 齐淮回完话,退下后,便去给容彻请了安。 “如何?”容彻问齐淮。 齐淮看着自信的容彻,苦笑:“二爷是不是早跟夫人说过这些事儿了?” 容彻勾起唇角,看齐淮这样子,就知道卿卿镇住他了:“爷若是有那些功夫,府里这些生意也就不会到现在还是半死不活了。” 齐淮语塞,什么叫半死不活,虽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也绝对是排在前三的,二爷难道不知道现在他的金山银山有多高么。 不过听二爷这般说,这位少夫人的确是真本事了。 “是老奴眼界狭隘了。”齐淮认真承认错误。 “无妨,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容彻与有荣焉的说罢,就见阿鲲又回来了:“二爷,有消息了。” 容彻长眸瞬间幽寒,起身离开前,还特意嘱咐了身边的人:“告诉少夫人,我去见老朋友,让她晚膳不必等我了。” 齐淮见出个门还要跟少夫人报备的二爷,心底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轻视少夫人来找二爷拿主意。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去见的老朋友是谁了。 “小姐,郭庆来了。”兰芷进来,郭庆直接就跟在后面进来了。 “这个庄子不错啊,宽敞又安静。”郭庆一进门便笑道。 魏卿卿示意他在临窗的位置坐下。问他:“出了什么事?” 郭庆看她半句也不废话,端了一半的茶也跟着放下了:“魏家三小姐回府了,你不是让我跟将军府的那位江管事联系么,她从曲氏那里套出了话,魏猖现在的主子并非朝中这些个皇子,而是一个身份极其尊贵的人。” 比皇子们的身份还尊贵…… 魏卿卿的心稍稍沉了几分,是赫连紫风么。 “对了,容锐章今天又见了四皇子,好像给了四皇子一份幕僚名单。现在丞相府到处密布着高手,我不敢靠太近,所以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郭庆道。 -- 第175页 魏卿卿想了想,让兰芷去拿了笔墨来。 容锐章在京城这么多年的人脉她还是清楚的,他看好哪些人,她也很清楚。 不多会儿,魏卿卿便列出了一份名单来:“这些人,你让刘全福安排人一一去查探,看看最近是否跟容锐章或者李御史的人有所接触。” 郭庆怀疑的看着魏卿卿:“你怎么跟个容锐章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魏卿卿眼底陡然寒了几分,郭庆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哈哈笑着摆手:“行了,不说就不说,用不着吓唬我。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个容锐章还真是个难缠的,若不是我细心,就差点漏了馅,这个人居然在他所有女人身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包括琉璃和那位新得宠的江姨娘,就连他老娘身边都有人。” “章娇呢?” “倒是没察觉。”郭庆皱眉,他也觉得这里蹊跷。 魏卿卿一时居然也猜不透容锐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了,难不成只是故布疑阵? 天色将晚,容锐章才从国公府出来。 出来时,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大爷,可要回去看看?”陶鱼看着站在转角望着国公府的容海,轻声问道。 容海没出声,静静等着容锐章的背影离开了,才转过了身。 刚转身。就见到了一身素衣的闫阮。显然,闫阮也在此等候许久了。 “阮儿。”容海浅笑。 闫阮却直接拆穿他:“不想笑就别笑,这里又没有其他人,你何必还让自己这样辛苦?” 容海笑容苦涩了几分,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死心。 “我没事。”容海答。 闫阮未置可否,只道:“马上就是秋闱了,魏家大公子成日闷在书堆里,也该放松放松,我们三个喝些酒,对对诗吧。你看,今天一定会有个好月亮。” 容海深深望着闫阮,眼底的痛苦倾泻而出,却还是要笑着答应:“好。” 容海跟闫阮刚走到别院门口,就见长公主的侍女跑了过来,递给容海一封信。 “大爷,长公主殿下说,您若是现在签了这份和离书,她可以不听容相的,让国公府所有人难堪。”侍女微微喘着气道。 闫阮面上蓄起几分愠怒,长公主既然知道容锐章去找她的目的,她还心甘情愿被容锐章利用么?如今竟还拿这个理由,来威胁容海。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跟容海这段婚姻,是容海在保护她,而非是她受了委屈? “她要闹,便由着她闹吧。她既然这么愿意两败俱伤的话,与你也无关。”闫阮劝容海。 容海却是看了看侍女,问她;“殿下这几日歇得可好?” 侍女也有些不忍心,大爷不论长公主殿下怎么作怎么闹,都永远这样包容她。 “殿下歇得不算太好,夜夜哭醒,身子也虚了不少,大夫开了药也都不喝。”侍女遮遮掩掩的说着。 长公主的确在哭,但不是为了容海,而是为了外面那个野男人。 容海看着她手里的信。剩下的一只手臂颤了颤,抬手接住了信:“我想见见殿下。” “殿下说了……”侍女咬着唇为难看他:“大爷签了这和离书,她才会见大爷,否则就只等着在皇上寿辰的时候相见了。” 容海嘴唇干干张了张,看着侍女,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终究全是苦涩,苦的人不忍看。 “好,我签。” 容海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几个字。 侍女见他转身,急急往前走了几步,问他:“大爷,长公主只是一时糊涂,日后,您还是会照顾长公主的吧?” 闫阮脸色微冷,都已经把容海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想让他照顾什么? 闫阮看着容海脚步停下,恨不得一把把他揪进去才好,却没想到容海只是平静的回了侍女的话:“夫妻情分已断,便是孤男寡女,断没有再让我靠近殿下,污了殿下名声的道理。” 侍女愕然:“大爷……” “长公主既已恢复自由之身,若让世人以为她在多个男人之间纠缠,长公主日后如何自处?” 闫阮替容海说了他没说的话,他到现在。也都还是在为长公主考虑。 但闫阮知道,容海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一旦下定决心绝了对长公主的情,那日后都不会再有了。 想到这儿,闫阮既替容海几十年深情被辜负而生气,又有那么一丝高兴。 侍女不再说话,容海也终于将签好的和离书送了出来。 当夜,长公主便收拾东西搬离了国公府,而容海则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喝了个烂醉。 容锐章听到后,气得差点将手里的酒杯捏碎:“这个贱女人,她竟然利用了本相!” “相爷,刚刚刘御史让人传来的消息,说您挑唆长公主和离的事,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外面有人急急赶来。 容锐章听完,便知道自己是早已经就被人给盯上了。 是容彻吗? 不会,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跟容海和离,可除了他,还有谁? 容锐章冷静下来,思绪一番,似想到什么般,问身边的人:“最近将军府怎么没动静了?” 徐昌杀了魏琼威,按照自己前老丈人魏猖的性格,绝不会轻饶了徐家,但怎么却半点动静也无了? -- 第176页 这太不合常理了。 对了,魏素素刚去庙里,就得了三皇子青眼,难不成是太子…… 不是太子,太子和他身边的人要有这样的手段心机,上辈子也不会让四皇子捡了漏。 “上辈子,是谁弄死了他?”容锐章脑海里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上辈子,除了这些皇子相争,暗处还有两人在明争暗斗,一个是皇上在皇子府跟丫环所生的五皇子,一个是被皇上关得远远的先帝幼子。 不过前世这二人后来都死了。是他们弄死了太子。 难道魏猖竟是跟了他们其中一人?有可能…… “来人,准备车马,本相要出门。”容锐章冷声道。 “相爷要去哪儿?”江姨娘适时上前来替他整理了衣冠,轻声道:“可要妾身替爷准备宵夜?” 容锐章提防的看了她一眼,拂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便走了。 江姨娘不曾喋喋不休的追上去,只是淡淡垂眸行着礼,只等容锐章走了,才回头看了看容锐章留下的茶盏,默默使人收拾好,就去写信了。 第二天魏卿卿接到消息时,心底也泛起了疑惑。 是五爷在暗中算计容锐章吗? 倒是有可能。容锐章现在投靠了四皇子,是五爷和太子都不得不除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少夫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魏家的,想要求见您。”有丫环来报。 “魏家的人?”魏卿卿拿着账目的手微微停了停,看了眼回话的丫环:“请到花厅来回话。” 丫环立即应下去了。 兰生要去备茶,魏卿卿却叫住了她:“不必备茶了。” 兰生不解回头,就见魏卿卿目光凌厉,立即会意过来:“外面来的,怕不是魏家的人。” 也是,魏家连个骑马利索的人都没有,如若有事。二爷的人必定早一步将消息传回来了,何必要等着魏家的人匆匆赶来? 既来的不是魏家人,那此时趁着二爷不在而出现在外的人,多半不是善类。 不多会儿,魏卿卿就看到了来求见的人。 来的人很面生,魏卿卿确定魏府没有这一号人物,但魏卿卿刚出现,男人便跪在了地上给魏卿卿重重磕了几个头。 兰生示意旁边的人将她扶起,问他:“你不是魏府的人,为何冒充魏家人来见?” “我……我是……” 男人抬头快速瞟了眼魏卿卿,当即咽了口口水,道:“是高嬷嬷,让我来的。” 高嬷嬷? 好久不听这个名字,魏卿卿都快忘了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婆子了,她还没死么?当初大火,父亲应该处置了她才是。 魏卿卿没开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男人瞧着通身富贵的魏卿卿,只觉得一股威压压在头顶让他喘不过气一般:“高嬷嬷住的庄子离这儿不远,得知少夫人您来了,特意让我来拜见您。” “说实话!”兰生看着贼眉鼠眼的男人,语气一厉:“少夫人没工夫听你在这儿啰嗦。” “是,是。”男人连忙点头,将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魏青山连夜赶来,并非是处置了高嬷嬷,而是给她换了一处更好的庄子,并答应用银钱奉养她,后来还悄悄救出了高招娣送到她身边伺候,高嬷嬷这才这么久没去京城找麻烦。 而这一次,高嬷嬷得知魏卿卿也来了乡下庄子里,便又起了心思,打起了国公府的主意。 男人道:“嬷嬷说,您来了她不能不尽地主之谊,要请您跟容二爷吃饭。” “吃饭?”兰芷冷哼一声:“我们二爷可不差这一顿饭。” “高嬷嬷知道您不差,但高嬷嬷说,您恐怕也担心以前的事儿,被二爷知道吧。” 男人小心翼翼的说着,又忍不住多瞟了几眼魏卿卿,目光黏在魏卿卿的裙子上,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她身上才好。 魏卿卿幽幽扫了他一眼,问他:“嬷嬷最近身体可还好?” “好着呢……” “庄子上新采了不少的甜瓜,这次你回去,就给嬷嬷带些去吧。至于吃饭,我会跟二爷说的。”魏卿卿道。 兰芷皱眉,高嬷嬷那老婆子,少夫人还给她脸做什么? 男人听着,高兴不已,连忙应是,魏卿卿又让人打赏了他二两银子。才让人将他送出去了。 等人走了,兰芷才不解的问道:“小姐,您这是何必……” “把今儿的事传到父亲耳朵里去。”魏卿卿淡淡吩咐:“兰生你亲自去见一见高嬷嬷,挑一套最华贵的珠宝首饰送去,只送给高嬷嬷。” 兰芷眨眨眼,那儿可还有个又狠又贪婪的高招娣呢? 难道小姐的意思是…… 兰生却是已经明白魏卿卿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办。” 很快,兰生就见到了油光满面的高嬷嬷,并奉上了魏卿卿送来的珠宝,并暗示了魏卿卿不喜欢高招娣,迟些她若跟容彻来吃饭,不想看到高招娣的意思。 高嬷嬷一看那些珠宝,眼睛都花了,自己那远方侄女儿还算什么? 而且看魏卿卿如今学乖了,就知道她肯定也不想以前在江南落魄的事儿叫如今这位容二爷知道,自己有了这把柄,害怕拿捏不住这小丫头么。 “我知道我知道。” 高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等送走了兰生,就立马吩咐了伺候的下人:“去告诉招娣,让她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先回她老家看她老子娘去。” -- 第177页 下人应下,却出门,就撞见了正在门口偷听的高招娣。 高招娣可比高嬷嬷聪明多了,高嬷嬷以前也不过是挟恩图报才拿捏着魏青山而已,但高招娣却是有几分算计。 丫环一出来。高招娣便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当夜,高嬷嬷睡到半夜突然渴醒,想要起来喝口水,就看到了正站在她床边冷冷盯着她的高招娣。 高嬷嬷吓了一跳,生气的责问:“你做什么!” “我来送你一程。” 高招娣只冷哼一声,抓过一旁的水壶直接砸在高嬷嬷头上,等把她砸得半晕,直接拿起杯子就把她死死捂住了。 起初高嬷嬷还挣扎,但没扑腾几下,人就瞪着眼睛彻底安静了下来。 暗处,看着这番场景的兰芷也是震惊不已,但高招娣反而十分冷静,转身把今儿魏卿卿送来的珠宝翻了出来,一样样欣赏后收好,就打算收拾包袱走人了,却刚出门,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没想到这高招娣这么狠!” 兰芷回来回话时,都还带着几分震惊:“那好歹也是她的亲人。” “亲人间的刀剑往往比外人更狠。”魏卿卿淡淡说罢,朝外看了看,容彻还没回来。 “小姐先歇下吧。”兰生过来道。 魏卿卿应下,不过即便躺下,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京城现在危机四伏,有一个预知后事的容锐章,还有一个不知目的的赫连紫风,这二人都在针对容彻,容彻能平安吗? 如此想着,等到后半夜迷迷糊糊被人揽入怀里,魏卿卿不安定的心才稳了下来。 “二爷回来了。” “回来了。”容彻看着她根本没睡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满是寒意的眼底终于泛起丝暖意:“爷见到闻极了,他果然还活着,是在棠儿差点被咱们府上那个老夫人差点害死的时候,他才出现的。” 魏卿卿听出容彻语气里的失落,难不成当初闻极为救容彻而「死」,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魏卿卿知道被人骗的滋味,尤其是被亲近信任之人所骗。 魏卿卿拉住容彻有些凉的手,依偎着他道:“那这样,二爷就不欠他的了。” “是啊。” 容彻瞧她贴心安慰自己的样子,笑起来,眷恋蹭了蹭她的额头:“卿卿,爷很快就会把乐舞母子送回去了,后院里的姨娘们爷也给她们安排了去处,此番回京,爷的后院就只有你一个夫人了。” 魏卿卿听着,心底也泛起丝甜蜜蜜的感觉,原来独占一人,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事。 不觉中,魏卿卿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容彻小心将她放好,替她盖好被子,才扬起唇角出了房间。 “二爷。”阿鲲阿鹏都在候着。 “放了闻极。”容彻道。 阿鲲阿鹏纷纷反对:“可这闻极差点杀了二爷……” “是我欠他的。”容彻静静道:“告诉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下一次,他不可能活着走出我的视线。” 第八十八章 当年情 魏卿卿睡到第二天快午膳才醒来,醒来时,容彻还在身边。 “今儿出去骑马。” 容彻卷着她的长发浅笑。 魏卿卿还没回过神来,兰生已经捧着一套新做的骑马装进了来。 大红的颜色,利落的腰身,配上一双同色的靴子,兰生特意给魏卿卿将发髻全部利落束在脑后,看起来飒爽极了,偏偏魏卿卿飞翘着眼角时,那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妩媚便倾泻而出,勾得人神魂颠倒。 容彻见她换好衣裳出来,眸子便眯了眯。 魏卿卿握着束好的长鞭子,还是有些不自然。 上辈子容锐章处处要求她做个大家闺秀,章老夫人处处嫌弃她不够优雅得体,她从未穿过这样的骑马装,也没抓过鞭子,更别说骑马了。 “我没骑过马。” 魏卿卿解释自己的不自在。 容彻却是勾唇一笑,直接让人牵来了一匹漂亮的黑色高头大马。 马儿的鬃毛油亮顺滑,漂亮的像是位绝世美人,高傲的扬着脖子打着响鼻,魏卿卿一见便喜欢上了,但这么高的马……她若是被摔下来或踢一脚,肋骨得断几根吧。 就在她计算着危险值的时候,腰上一紧,人便被揽着跨上了大马,兰生兰芷急急要跟上时,容彻已经拥着魏卿卿。飞快驾马扬长而去。 “小姐,二爷!” 兰生兰芷都急坏了,连忙找了马车来,带着魏卿卿准备的大包小包急急跟了上去。 这厢,魏卿卿愉悦的纵马,容锐章整个人却像是泡在阴暗的坛子里一般,整个人都阴郁的可怕。 魏素素凭栏而立,见他如此,微笑:“我都不在乎这个曾经的阿姐了。怎么姐夫好像反而越陷越深了?她有那么好么,好到你现在因为她而郁郁寡欢?” 容锐章看了她一眼,负手眺望着远处:“她不够好,却也有她的用处。” “她能挣钱?”魏素素讽刺的看着容锐章:“可你不是最嫌弃她这一点么,庸俗,不知检点。不过,你倒是用她的钱用得心安理得。” “我不是来听你训斥的。”容锐章想起昨晚他要来见魏猖,却被魏猖几句话敷衍了回去,半夜却收到了魏素素的消息,让他今日来见。 “自然,姐夫现在依旧是大权在握的丞相……魏素素顿了顿,笑看着他:“听三皇子说,皇上已经把你的一部分权利,分散给了六部,你这个丞相爷,已经今时非同往日了吧。” -- 第178页 容锐章冷沉的盯着魏素素,魏素素这才施施然的转过身,随他一起眺望着湖面。笑容渐凉:“我今日叫你来,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何事?” “今日的你,非同往日的你了。那么阿姐,也不是曾经那个阿姐了。她知道了我们烧死她的真相,她重生回来,不是来跟你再续前缘的,她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魏素素语气极其冷静,冷静到不符合她那张清纯可爱的脸,但容锐章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 但这番话,的确将容锐章的心狠狠撼动了一下。 魏素素笑看着他:“你不会还以为,阿姐对你还念念不忘,还深爱着你吧?女人被背叛了,会变得很可怕的,尤其是阿姐那样聪明的人。” 容锐章的确从未想过,魏卿卿会要杀他。 但这样一想,所有的一切就都能想通了,她抗拒自己,嫁给容彻,自己处处受挫,处处为难,不是因为魏卿卿想让自己记起她的好,她只是在一步一步,摧毁曾经给自己铺好的路。 魏素素看他总算明白这一点,才继续道:“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先杀了这个在暗处不断设计要杀我们的阿姐。” “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你应该没有能力杀她吧。”魏素素看她:“你所有的人,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欲望,她都了如指掌,你一动她就猜得到你的下一步计划,你如何杀她?” “看样子你有办法。”容锐章冷哼。 魏素素浅笑:“就看相爷是要亲情,还是要权利了。” 容锐章阴鸷盯着魏素素,魏素素却根本不怯他:“我爹现在投靠的人,是一个紫衣男子,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这个男人十分诡异。 虽然我不知道日后是不是你扶持的四皇子登基,但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不论你我哪一方胜了,最起码,保住你我二人的富贵荣华和性命,如何?” 容锐章看着她,冷冷一笑:“你倒是狠毒,爹娘的命你也能舍弃。” 魏素素却并不生气他如此骂自己,反而勾起唇角,明亮的眼角微微上挑:“我若是男子,丞相之位岂轮得到你做?要比所有人都狠心绝情,才能爬上那最高的位置。” 容锐章面色沉沉,却认同了魏素素的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而现在他身边的所谓亲人,不但没有任何帮助,还全部成了绊脚石! 等容锐章离开,便有人来传。说三皇子来了。 “告诉父亲,就说我身体不适。”魏素素淡淡道。 “小姐,您这样晾着三皇子会不会不太好?”碧雪提醒道。 魏素素却是不屑一笑:“越是容易得到的,男人就越不珍惜,你看看容锐章?” 碧雪会意。 魏素素在她离开前,又问了句:“彻哥哥回来了吗?” 碧雪摇摇头,魏素素的眼神才暗了几分:“无妨,等到皇上寿宴,我总要见到他的。”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既然她能杀魏卿卿一次,那么就可以有第二次! 但刚说完,就来了消息,说容彻直接跟魏卿卿骑着马回京了。 碧雪担心的看向魏素素:“说是入城后,二爷亲自抱下她上的马车,等到国公府后,又是二爷一路把她抱回去的。” 说完,碧雪忍不住补充一句:“太不知羞耻了!” 不知羞耻么。 魏素素松开紧紧攥着的手,她一直都知道,彻哥哥若真待谁好,便是全心全意的好,他才不会去忌惮那些流言蜚语,也绝不会让流言蜚语伤害她的。 “彻哥哥,我说过,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魏素素慢慢扯着手里的帕子,吩咐碧雪:“收拾一下,我们去给三皇子请安。” 国公府,魏卿卿忍着腰身都被马儿颠散的痛去给国公夫人请了安后。就趴在床上不肯搭理容彻了。 容彻乐得特意叫人拿了壶酒坐在房间里看魏卿卿疼得小脸都皱成一团,气得魏卿卿要去侧间,他才出去找容海了。 容彻一走,就有人拿了跌打损伤的药来。 “说是以前宫里赏下来的药,极好。” 绿萝打开药瓶,一股清淡的药香便传了出来。 “这药是谁送来的?”魏卿卿问绿萝。 “是夫人。”绿萝不解的看向魏卿卿,而后又看看手里的药,脸色微白:“少夫人,难不成这药里……” “先别声张,韩先生还在府中,你让兰芷拿了悄悄去寻他问问。” 魏卿卿安抚道,她相信绿萝和国公夫人都不可能有害她之心,但这药的味道不对,必然被人做了手脚。 绿萝好歹是大丫环,立即镇静下来,拿着药便不动声色的去寻了兰芷。 不多会儿,兰芷回来,面色凝重道:“这药里掺了能让人肌肤溃烂的东西,肌肤一旦溃烂破皮,这良药便会变成毒药,杀人于无形。” 绿萝听着,当即跪在了地上。 “这药夫人让谁拿来的,中途可还有别人碰过?”魏卿卿问她。 “是曹嬷嬷亲自送来的,中途有没有人碰过,奴婢要去问问曹嬷嬷。”绿萝声音都在颤抖。 魏卿卿看了眼兰生:“你跟绿萝一道去见夫人,拿着这次从庄子上带来的甜瓜一起去,别走漏了风声。” “奴婢明白。”兰生应下。便扶起绿萝一道往外去了。 -- 第179页 院子里,七婆看着没有异常的二人,皱眉,回屋见了乐舞。 “二爷说要给夫人礼物的,怎么还不来?” “等二爷忙完就会来了吧。”乐舞坐在桌子边喝着药,轻声回着。 七婆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又伸长了脖子朝魏卿卿的方向看了看,不放心般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才拿了一旁乐舞用过的碗碟出门去了。 乐舞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浮起继续冷笑,而后便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自己的药了。 晚上,晚膳送到魏卿卿屋里,魏卿卿胃口不好,都赏给底下的人了,还在别院跟容海说话的容彻却收到了乐舞的消息,她专用的碗碟不见了。 乐舞现在染着的是会传染的恶疾,平素她的衣食住行。都有韩先子严格看守,绝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沾手以免传染开。 可这次乐舞的碗碟不见,就意味着,府里其他人可能染上。 “还有上午药膏的事……”阿鲲觉得这些事可能都是一个人设计的,便将上午绿萝拿来的那药有问题的事业一并说了。 “阿彻,你先回去看看吧。”容海眼神清明了几分。 容彻不等容海话音落下,人便已经大步出了屋子。 等他回来时,魏卿卿不在房间内。 容彻心一下就慌了,好在兰芷正好回来取东西,瞧见他,才立即行了礼道:“少夫人在夫人院子里。” 容彻闻言,又匆匆往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七婆看他眼里只有魏卿卿的样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她所做的事,都太愚蠢了,她就应该直接拿着刀杀了魏卿卿,她就不信魏卿卿的几个下人能拦得住自己。 “七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就在七婆后悔之时,乐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七婆皱眉,回头看她:“如若没了魏卿卿,你是不是就能得宠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乐舞脸瞬时红了一片,七婆冷笑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言,直接潜入了这黑夜里。 魏卿卿见到容彻时,正坐在国公夫人身边说着话,瞧见容彻急急进来,眨眨眼。 连忙站起身要行礼,手便被他冰冷的大手抓住了:“乐舞的那些碗盘你可用了?那药膏呢?” “二爷……” 魏卿卿轻咳了声,示意他国公夫人还在呢,国公夫人却是不介意的笑起来,还揶揄的看着容彻:“你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儿,你以为她会有多笨?那药膏她当时便察觉出不对劲,让绿萝来回了话。后面那些碗盘……” 国公夫人脸色凉了几分,而后才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道:“得亏卿卿机敏。所有从外拿来的东西,都细细让人验了,否则……” “多谢母亲体谅,将卿卿接了来。”容彻朝国公夫人行礼。 “卿卿是你媳妇儿,也是我的儿媳妇儿。”国公夫人摆摆手:“你既回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置就是,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是。” “院子里的事……”国公夫人顿了顿,瞧了眼魏卿卿:“你也别太大度了。改处置的要处置,该立的规矩要立。” 魏卿卿没想到国公夫人会这么说,婆婆不都喜欢劝儿媳大度么? “是。”魏卿卿应下。 但国公夫人看她还是一副没有斗志的样子,也只能心底叹息,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爱她多一些。 “退下吧。”国公夫人看着容彻紧张的样子,笑着说了声,便打发她们下去了。 等瞧见容彻护着魏卿卿往外走的样子,笑容里满是无奈:“还好卿卿不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不然可就苦了我的彻儿了。” 曹嬷嬷笑笑:“夫人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怎么办?当初阿彻把乐舞母子领进门的时候,我就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阿彻有了知心人相伴,可海儿怎么办?” “夫人……”曹嬷嬷看着叹息的国公夫人,想安慰,国公夫人却只是自己摆摆手:“长公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已经收拾完了,明儿一早就会全部抬走。”曹嬷嬷道。 国公夫人轻叹:“也罢,也罢,这么些年,海儿对她也算仁至义尽,皇上若是还有几分仁义,也该看到我国公府的牺牲了。” 说完,外面丫环来报,说国公爷朝国公夫人的院子来了,看样子今晚是要歇在这里。 国公夫人一听,便一拍桌子:“去把院子里的灯全熄了,就说我已经歇下了,他爱歇哪儿去歇哪儿去,别来吵我!” 曹嬷嬷看着貌似盛怒,眼角却藏着几分期待的样子,朝丫环眨眨眼,丫环会意,这才退下了。 魏卿卿跟容彻一路回来,问了问容海的事,沉凝片刻后,便道:“长公主迟早会后悔的。” “后悔又如何?大哥已经死心了。”容彻笑:“你不了解大哥,他是绝不会回头的人。” “秋闱后,让闫先生搬出魏府吧。”魏卿卿提议道。 容彻知道魏卿卿的意思。他也正有此意,有闫阮陪伴大哥左右,大哥怎么也好过些,而且他相信闫阮也会抓住机会,不会让长公主再有回头的可能。 “那你大哥那里……” “大哥是个通透的人。”魏卿卿浅笑。 容彻看着身旁娇小的她,笑容直达心底。 但回到绾秋院,容彻留了魏卿卿在屋子里,便直接去见乐舞了,闻极的事,他想是时候告诉她了。 -- 第180页 乐舞半夜见到容彻来,早已穿戴打扮好,虽然大病未愈,人还有些憔悴,但这份憔悴更让她添了几分娇弱之态。 她一切可能都想好了,却唯独没想到,容彻进来后,会直接说出闻极的名字。 “他还活着?”乐舞僵在原地,眼底只有震惊。 “还活着。他很想你和棠儿,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送你跟棠儿去见他。”容彻道。 乐舞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浓浓的失望,她不想见闻极,容彻根本不知道,当初闻极的死讯传来时,她是多么的高兴,而容彻在决定纳了她时,她又是多么的庆幸,以为老天爷虽然在悬崖上推了她一把,但好歹还留了她一线希望,可没想到……闻极没死! “他怎么会……没死呢?”乐舞勉强笑着问。 容彻大致与她说了下,但还不等容彻说完,乐舞便抬起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痴痴望着他:“二爷知道当初为何我会嫁给闻极吗?” 容彻皱眉,他倒是不曾关注过,而且乐舞这个名字,都是在闻极屡次说要娶之后,他才熟悉起来的。 乐舞见他果然不知道,才流着泪道:“当初我初见二爷,便已深深爱上,我托人四处打探二爷的消息,就是想见二爷一面表明我的心迹。 闻极知道后,来见我,说要安排我跟二爷见面,我见二爷与他关系那般好,便信了他,谁知他却将我骗来,玷污了我。” 容彻脸色沉的可怕,紧紧盯着乐舞。 乐舞知道他不信,闻极这个人太会伪装了,若非当初他对自己做出那等不轨之事,她怎么可能看得清他的真面目? “后来他甚至还将我的父母……” 乐舞还要继续说,兰生却忽然跑来:“二爷,有刺客!” 容彻闻言,想都没想就飞身直奔魏卿卿的院子而去。 乐舞看他决绝离开,哭着哭着,便笑出了声来,后来闻极杀了她父母,灭了她全族,逼她只能依靠他一个人。 可这些,跟二爷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二爷害她,是闻极。 既如此,那她就杀了闻极! 第八十九章 —— 不出半刻,一身黑衣的七婆便负伤逃回了乐舞的房间。 “没想到二爷害当真心疼这个狐狸精……”七婆喘息着,仰着头靠在凳子上不断喘息:“二爷好似已经察觉了我的身份,国公府我只怕是不能久留了。” “夫君还活着。”乐舞已经平静下来,跟七婆道。 七婆也是一愣,急急坐起身来,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忙问乐舞:“你说什么?” 乐舞将容彻的话复述给了七婆:“二爷明儿便会送我跟棠儿回到夫君身边。” 七婆立即笑起来:“当真?” “当真,不过……”乐舞瞧着七婆,拿过她手里满是血的剑,浅笑看她:“我不打算回去。”说完,直接拿着七婆的剑,一剑捅向了自己胳膊。 七婆脸色一黯,便要来夺剑,乐舞大喊一声:“不要杀我,我对夫君还是忠诚的,我没有被辱了清白!” 七婆瞬间明白乐舞是什么意思,她是真的爱上容彻,背叛闻极了! 七婆轻哼一声,蓄起掌力,打算一掌劈死乐舞,外面听到声响的阿鲲已经踢窗进来了。 乐舞看到阿鲲,大喊一声「救命」,阿鲲便直接一脚踢开了七婆。 不过阿鲲并不打算杀了七婆,只趁着七婆脚下不稳,上前直接卸了她的胳膊。 打算让容彻来处置,却谁知刚废了七婆的武力,一柄寒剑直接刺穿了七婆的心脏。 七婆瞪着眼睛,阿鲲也忙回头,看着双手紧紧握着剑还在瑟瑟发抖的乐舞,嘴唇干干张了张:“乐舞夫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乐舞也崩溃的喊了起来,眼泪混着溅在脸上的血一起落下,好不狼狈。 阿鲲不敢指责什么。只低低唤了人进来,而七婆已经咽了气,只是瞪着眼睛不肯瞑目。 等到房间被收拾干净,乐舞才望着阿鲲:“二爷呢,我想见二爷,七婆一听夫君没死,便要杀了我,我若是被送回夫君身边,必死无疑,还有棠儿,我们都活不了了。” “少夫人受了轻伤,二爷在房间安抚少夫人。”阿鲲看了看乐舞,再看七婆,方才他的确要是慢来一步,乐舞就被七婆给杀了:“夫人的话,我会回给少夫人,这里已经不适合住了,奴才先给夫人安排别的住处。” 说着。便出去安排了。 而这厢,魏卿卿不过是胳膊上被刺了一刀,破了皮,不曾伤着骨头,瞧着眉头就没松开过的容彻,轻声道:“二爷,我没大碍。” “是我疏忽了。”容彻沉声道。 魏卿卿看着他自责的样子,浅笑着依偎到他怀里,笑道:“二爷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守着我,你还有……” “等办完这些事,我便天天守着你。”权谋有什么乐趣,还是守着他的卿卿,过些寻常百姓家的日子,最好。 魏卿卿看他认真的样子,噗呲一声笑出来。 晚上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国公府的人。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匆匆换上衣服出来,刚出院门就被拦了回去。 “二爷说,已经都处置好了。”阿鹏看着齐齐出来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笑道。 -- 第181页 国公夫人轻咳了声,扭头要回去,国公爷这才忙追了上来,低低说着什么哄着。 而这厢,容明霍却是立即让人传了消息去给容锐章了。 容锐章听着容明霍传来的半截话,看了眼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笑:“是你安排的人?” “不是。”闻极看容锐章居然这般以为,眼底沉郁了几分。 “不过就算不是,只怕容彻也会这样以为,你们都已经是仇家了不是吗?”容锐章笑。 闻极轻蔑的看了眼容锐章:“容相不必如此急着利用我,容彻迟早会死的,但我绝不是受你挑唆去杀他。” 容锐章的脸色难堪了几分,挥退了来传话的下人,望着他:“那你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你既不肯受我挑唆利用,自然有能让我不杀了你这个诈死之人的道理。” “容相不必太自信,你想杀我,且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敢背叛皇上。”闻极冷笑。 容锐章心底震住,闻极竟是皇上的人? 那么当年他诈死,也是皇上的吩咐? 那皇上让他如今来找自己,所为何事……莫不是因为四皇子…… 闻极看他一瞬间神色复杂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极了:“你放心,皇上现在还是相信你的,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找你了。” “皇上找微臣……” “被囚多年的人已经回京了,这是皇上始料未及的,而且据我们查探到的消息,此人不但跟国公府有了联系,还跟魏府有了关联。他来者不善,皇上不希望他能浮到水面上来,你明白皇上的意思吗?”闻极问。 容锐章自然明白,被囚多年的先帝幼子,是不得不除了。 跟魏家也有联系,难道就是魏素素所说的那个诡异的紫衣男子? “微臣定会竭尽所能……” “你自然要竭尽所能,皇上如今放出四皇子来,不就是让你竭尽所能的么?”闻极睨他。 容锐章越听越糊涂,皇上这模棱两可的话,是授意自己好好辅佐四皇子。 还是说,四皇子只是皇上放出来,替太子分担危机的一枚棋子? 容锐章抬头去看闻极,闻极却已经起了身来不再看他:“明日,还劳容相替我准备两顶轿子,将我的夫人和儿子,从国公府接出来。” “那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便是字面的意思。”闻极冷笑看了他一眼,便直接离开了。 容锐章皱眉,字面的意思,那是哪个意思? 江姨娘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柔声道:“相爷,可要妾身吩咐厨房给您准备些醒神的汤羹?明儿轿子的事情,妾身去安排便是,您不必劳心。” 容锐章深深看了眼江姨娘,江姨娘是他特意留在这里的,他知道他身边出了内奸,他倒要试试,这内奸到底是谁。 “好,你去安排。”容锐章一副信任她的模样。 “是。”江姨娘温柔笑着应下,便使人去安排了。 “对了,相爷,妾身差点忘了一件事。”江姨娘吩咐完,回身歉疚的跟容锐章道:“文姨娘说,想回娘家住几日,相爷日理万机,她见不到您。便跟妾身说了。” 提起文姨娘,容锐章的内心复杂极了。 这个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曾一直是他心尖儿上的妾,如今却完全没了当初那如花美眷的模样,变得世俗又粗鄙,实在让他恍然觉得上辈子就好似一场梦一般。 但上辈子他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跟错了皇子。 今生他选对了皇子,却好像除此之外,事事都错了。 “让她回去吧。”容锐章到底心软了几分:“多给她准备些盘缠。” 江姨娘看着忽然柔情起来的容锐章,应了是,下半夜,容锐章便没歇在江姨娘屋里,而是去了魏卿卿以前的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江姨娘安排的轿子便到了国公府来。 乐舞求到容彻跟前来,连带着棠儿一起。 阿鲲将昨儿七婆准备痛下杀手的事说了,容彻却相信,闻极绝不会杀了乐舞,闻极也一定会相信,自己不曾碰过乐舞。 “送她们母子回去。”容彻穿着身雪白的里衣坐在隔间里,神色清明的道。 “是,不过棠儿少爷想见见您。”阿鲲道。 容彻顿了顿,吩咐阿鲲:“不见了,将棠儿的东西都收拾好让他全部带回去。” 阿鲲应下,出门传了话。 乐舞听到时,眼泪便滑落了出来,棠儿却是大哭出了声:“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二爷当真连见我们母子一面都不肯吗?”乐舞问阿鲲。 “二爷说。夫人该相信闻爷。”阿鲲虽然不知道为何在闻极忽然出现想要杀了容彻这种情况下,容彻为何还能相信闻极,但他相信二爷的判断:“而且,夫人最好不要叫闻爷误会了,这样对您和棠儿少爷都好。” 乐舞看了看阿鲲,又朝房间内看了看。终于,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乐舞拉起棠儿,朝阿鲲挤出一个笑来:“好,我这就带着棠儿出府。这么些年,多谢二爷对我们母子的照顾。” 阿鲲低着头没有应声。 屋子里,魏卿卿看着一言不发的容彻,轻声问他:“二爷当真不担心吗?即便不是乐舞,也还有棠儿。” “闻极自幼丧父,是由母亲拉扯大的。”容彻拉过魏卿卿,将她拥在怀里,才继续道:“当年他母亲带着他和弟弟一路逃难到了京城,吃尽了苦头。才将他拉扯大,但他入了军营不久,他母亲跟弟弟便被一伙混混欺负死了,他曾说过,即便是杀红了眼,他也绝不会对妇孺和孩子下手。” -- 第182页 “闻极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容彻看着魏卿卿,轻轻抚着她的脸:“他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没见过什么好人,但当初他屡屡跟我提起乐舞的名字时,眼底都是泛着光彩的,他是真心爱乐舞,我能看得出来。甚至上次见他,我跟他提起乐舞母子时,他眼底的光芒还一如曾经。” 魏卿卿看着容彻,想问问他,既然闻极还是曾经的那个人,为何他们却会疏远了呢? 她还记得那晚容彻提到闻极时,浑身的寒气和被背叛的失望。 容彻没有解释,只听着外面棠儿的哭声渐渐远了,才跟魏卿卿一同更衣用膳了,而且今日一整天,容彻都黏在魏卿卿身边,半步没有离开过,直到第二天皇上的寿宴。 寿宴当日,容明霍强行把女儿容芳芳塞到了魏卿卿跟国公夫人的马车里。 容芳芳虽然觉得难堪,但还是一路昂着头,一副瞧不上魏卿卿的模样。 国公夫人懒得搭理她。干脆只拉着魏卿卿说话了。 马车摇摇晃晃,魏卿卿的心却飞得很远,因为今日,章娇还要给她唱一出大戏呢。 四皇子的马车从四皇子府出来时,章娇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子蛟倒是镇定许多:“你确定你说的帮你的大侠真的会听你吩咐?” “你放心。”章娇丝毫不怀疑郭庆,她觉得,郭庆一开始靠近她,就是想利用她得到好处,如今能让自己成为四皇子侧妃。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方子蛟看着自信的章娇,端起酒杯要喝,便听到外面砰砰的敲门声。 方子蛟顿时心神一凛,暗自骂了句,就使人去堵紧了房门,让章娇先躲起来。 “怎么了?” “你躲起来便是,不然今日你怕是见不到四皇子……” 方子蛟话还没说完,容金宁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瞧着房间里的他们。 阴阳怪气的大骂起来:“好啊你们这对狗男女,我说你们怎么成日混在一起,原来早就勾搭在一起……” 章娇牙关一咬:“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是要做四皇子侧妃的人!” “四皇子侧妃?”容金宁想起原本自己该嫁四皇子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呵呵冷笑:“就凭你个贱货,你也配?” “你骂谁呢?” 章娇现在也没之前那么卑微了,太后都撤了章老夫人的贞节牌坊了,那就是认了她是老夫人的私生女,容金宁一个名声败坏的人,也敢这么骂自己? 方子蛟眼看事态控制不住,要上来劝和,却被容金宁猛扇了一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扯住头发厮打起来。 章娇在一旁讽刺,容金宁便想连着她一起打,结果两人拉扯间,拳头巴掌全落在了方子蛟身上。 这厢,四皇子的马车稳稳到了宫门口。 四皇子还未下马车,便见一个面熟的人走了过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妃马氏家族中人。 “你有何事?” 见是马家的人,四皇子的态度多少好了些。 那人浅笑:“是容相让我来请四皇子殿下到前边说话的,说是为了家中章小姐的事儿。” “章小姐?”四皇子想起之前京城散播出来的流言,虽然是徐家徐小姐嘴里散出来的,但他已经查明,消息分明是章娇告诉了徐瑶的。’ 那么章娇一个乡下来的,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只有容锐章。 看在上次容锐章拿出十万两和那幕僚名单的事,四皇子已经不打算多计较,只当是容锐章口误叫章娇知道了。 如今又听他说什么,是为了章娇的事…… “迟些再说吧。”四皇子放下帘子要走,那人才无奈道:“可是容相说,您要是不肯娶那位章小姐,京城里只怕又要谣言四起?” “他还敢威胁本皇子?”四皇子面色一沉,一旁跟着的羊大仙趁机道:“殿下,这件事实在蹊跷。不如您先入宫,让小的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四皇子还是信任羊大仙的,闻言,面色这才好了几分,让他去办了。 章娇打着打着,瞧见四皇子的马车居然直接入宫了,也顾不得容金宁,直接提着裙子就跑了出来,而那马家的族人也趁机跟羊大仙道:“我只是传个话,若是你们要查,就自己去查吧。”说完,也匆匆走了。 羊大仙已经察觉不对劲,容锐章没这么蠢,就算要办章娇的事,也不会亲自下手。 但那又如何? 容锐章跟他的仇,他可还没算完呢。 羊大仙故意放了他走,扭头,瞧见急急奔来的章娇。藏起冷笑,上前行了礼,还不等开口,就听章娇问:“殿下呢?” “殿下入宫了,章小姐寻殿下有事吗?” “自然有事。”章娇看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也收敛情绪,扮起了大小姐的模样,道:“我有十分要紧的事?” “这事儿,容相可知道?”羊大仙故意问。 章娇顿了下,心想,搬出容锐章来更有说服力,点点头:“当然知道,就是他让我来的,而且我们都是为了四皇子考虑不是吗?”她要嫁给四皇子,那容锐章就彻底是四皇子的人了。 羊大仙看她一副暗自得意的样子,嘴角勾起:“既如此,那章小姐不如先去四皇子府吧,等四皇子回来,再细细跟他说说,容相和小姐您是怎么打算的。” -- 第183页 章娇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回头想跟方子蛟拿个主意,但这回儿方子蛟还被容金宁抓着头发在厢房里打呢。 想了想,章娇点点头,跟羊大仙走了。 暗处,郭庆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看着章娇离开,跟一旁刘全福道:“亏得你想到把容金宁这母老虎叫来牵制住那狡猾的方子蛟。” “容锐章必定还派人跟着章娇呢,你以为他会这么蠢,任由章娇这个祸害满大街跑吗?”刘全福捏着自己的八字胡,瞥着郭庆。 “我早就知道了,当初魏卿卿那小妮子察觉容锐章在他的各个女人身边都安排了眼线,却唯独没在章娇身边安插时,就觉得奇怪了。果然,容锐章这厮不憋好屁。” 郭庆哼了声要跟上去,又听刘全福道:“小心些,容锐章这么紧张四皇子,不会轻易让你们算计了的。” 郭庆冷笑:“那你也得看看,这次做局的人,是谁!” 魏卿卿这次,下的可是连环计呢! 第九十章 真相 国公府的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是到了宫门口。 容芳芳扭扭捏捏的下了马车,还轻哼着道:“你以前没参加过这么大的宴会吧?一会儿可别露怯,叫人笑话我们国公府的人没见过世面。” 容芳芳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花枝招展的身影翩飞而来,直接挤开了容芳芳。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一会儿!” 略带责备的声音,听着却是娇嗔的语气。 魏卿卿看着如众星捧月般周围挤满了人的池扬郡主,得体笑了笑,就听兰芷道:“少夫人,二爷在前边等着。” 魏卿卿看去,容彻果真站在宫门口负手等着她,这才朝池扬道:“我们先进宫吧。” “好。”池扬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几次容芳芳想上前来搭话,都被她不冷不热的给嘲讽了回去,直到走到容彻跟前,池扬才颇为意气的跟容彻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容彻微笑:“是。” 池扬看着容彻,又笑眯眯看了看魏卿卿:“你们也别一直黏在一起,一会儿入宫了我再来找你,咱们去逛御花园。”说完,才跟自己的小姐妹们走了。 容芳芳眼巴巴看着,直到池扬走远了,才羡慕不已的跟魏卿卿道:“你可真幸运,我若是有个哥哥娶了郡主,那就好了,也省得郡主这样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魏卿卿懒得理会她这一路直冒的酸水。看了眼容彻。 容彻却是憋着笑一般,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往宫里去了。 去的路上,落在二人身上的无不是艳羡的眼神。 容彻丰神俊朗,优雅矜贵,魏卿卿一身藕荷色缀珍珠的长裙,更显得如夏日荷花般清雅美丽,这份清雅,将她浑身不自觉的妩媚都掩藏了几分,只剩下清新脱俗不自知的娇媚。 两人如此走在宫墙内。岂有令人不侧目之理? 尤其一路上,容彻对魏卿卿更是照顾万分,步子都走的缓缓的,怕魏卿卿走急了,令一路上的女子们瞧着,不是嫉恨魏卿卿暗骂她狐狸精,便是羡慕到忘了神。 二人后面,容锐章安静的一个人走着。 曾几何时,他记得,这样艳羡的目光也落在他的身上。那是魏卿卿没有毁容之前,她美得令人心颤…… 可后来她是怎么毁容的?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段时间,魏卿卿好似疯了一般成日窝在房间里,找各种各样的药,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再没有当初那份美丽和娇弱。 “相爷,外面……” 有人在容锐章身边低语,说了章娇的事。 容锐章这才眯起眼睛看着魏卿卿的背影。一定是她设的局吧。 她就这么看轻自己么,以为小小伎俩,就能令他吃亏?她还真以为,曾经自己一步步的辉煌,都是她的功劳么。 “继续盯着。”容锐章不以为意,他还有后招。 底下的人欲言又止,而前头,魏卿卿察觉到如芒在背的目光,回头看了眼容锐章。 容锐章对上她目光的片刻,便失了神。 “魏卿卿……” 他怀念起对她召之即来的时候了,不像现在,她依偎在别的男人身边,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凉的。 魏卿卿看出容锐章眼底的后悔了,但后悔又如何? 魏卿卿嘴角讥诮勾起,而身侧容彻也察觉到了后面的异常,自然的抬手揽住魏卿卿的腰,故意俯身在她耳旁轻问:“在爷的身边,还看什么野男人?” 魏卿卿耳根一红,扭头推他:“二爷,这是在皇宫呢。” “那又如何?”容彻语气突然哀伤了几分:“如若不是顾忌着世俗的规矩,当初你叫我二叔时,我就该将你掳了去,与我洞房的。” 魏卿卿的脸红了个透,瞪他口无遮拦,容彻察觉到身后容锐章气得阴鸷的目光,嘴角勾起,这才如寻常般牵起魏卿卿的手继续往前去了。 容锐章只看着魏卿卿那娇嗔妩媚的模样,浑身一阵阵火热,心底更是如浇了烈油般愤怒。 直到到了设了宴会的御花园。 还没到时辰,皇上并不会出来,皇子和大臣们纷纷去养心殿,隔着屏风给皇帝贺寿,贺寿之后,便散去御花园说话。 容彻和容锐章自然被皇帝留了下来说话,女眷们则都去了太后处。 -- 第184页 国公夫人早早跟其他夫人们一起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坐着了,许是因为跟魏府的亲事,汝阳王妃特意寻了国公夫人二人一起说话。 池扬也早早拉着魏卿卿窃窃私语了,直到太后出来,身边跟着长公主。 长公主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打扮也比平常华丽了些,整个人看着,都像是年轻了四五岁,容光焕发的,只在瞧见国公夫人时,眼神黯淡了几分。 “国公夫人。” 汝阳王妃还担心的看了看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却十分大度得体的起身笑着行了礼。 太后瞧着,忍不住叹息:“起身吧,不必拘谨。”这样好的婆婆,长公主日后还能去哪里找。 “池扬,卿卿,你们也都出去玩吧,不必在这儿陪着哀家了。” 太后慈祥的笑着道,顺便拍了拍长公主的手:“你也出去,这儿留我们几个老婆子消磨时间就是了。” “是。” 长公主顺应的应下。便也跟着退了出来。 池扬有些怯长公主,一路出来,都乖巧的跟在后面没说话,反倒是长公主走了一段后,特意停下脚步,看了看魏卿卿。 魏卿卿知道她有话跟自己说,便支开了池扬。 “府里的人是不是都恨极了我?” 长公主边往湖边走,边问魏卿卿。 魏卿卿讶异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答道;“臣妇不曾听过这样的话。” “是吗?”长公主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们会怨恨的,毕竟是我害你们坏了名声。” 魏卿卿看她自说自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了一段,长公主才轻轻舒了口气,望着湖面笑道:“不过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很开心,因为我终于自由了。” 魏卿卿想起沉默儒雅的容海,顿了顿,看她:“长公主当真觉得离开便是自由吗?” 长公主愣了一下,才轻蔑的看着魏卿卿:“你知道什么?” 魏卿卿也只是浅笑:“臣妇什么也不知,但日久见人心,长公主若觉得离开便是自由,臣妇也只有恭喜长公主。” “你若是有我那样的经历。”长公主脸色微微发白,却很快恢复过来:“你也会觉得这段婚事,只是枷锁。我不怪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最好,说明他们还要点脸,不曾大肆传扬。” 这话有些难听。魏卿卿皱眉,才要说话,便见不远处一个男人走了来。 那男人魏卿卿认识,那个恬不知耻明明在外寻花问柳,却在长公主跟前条弄是非表达爱意的狗男人! 狗男人刚来,目光就落在了魏卿卿身上,惊艳不言而喻,但长公主却仿佛没看到般,唤了声「玉郎」。 李玉立即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看着长公主,称赞:“公主今日恍若天人,我一时竟未认出来。不知这位是……” 李玉看向魏卿卿。 魏卿卿目光微冷的,但不好再长公主面前拂了她的脸面,只垂眸要开口,却听长公主道:“是国公府的少夫人。” “原来是少夫人。” 李玉满眼可惜,又很快把目光挪回了长公主身上,笑道:“我见前面一片花开得正好,凉亭之中风光也好,公主殿下可要去坐坐?” “也好。” “这位少夫人也一起去吧,陪长公主解解闷……”李玉不死心的又看向魏卿卿,魏卿卿能一眼看出他对自己的欲望,冷了声拒绝:“长公主跟臣妇的话已经说完了……” “让你跟着你就跟着。”长公主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冷冷说完,又看向李玉:“玉郎,走吧。” 魏卿卿皱眉,长公主不可能没看出李玉对自己的邪念,她怎么还叫自己跟着。为了讨好李玉么? 她堂堂长公主,纵然和离,需要在李玉这样一个家世不显,自己又没几分本事的男人跟前如此卑微么? “少夫人,这边请。” 李玉笑着,说着便伸手要来碰魏卿卿,却手刚伸出来,便听一道冷笑:“你敢碰她一下,我保证你今晚四肢必断!” 李玉的手瞬间抖了一下,缩了回去笑看着来人:“是六皇子。” “要走赶紧走。”秦凉野冷冷扫了眼李玉,又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长公主:“皇姐总不希望容彻一会儿在父皇面前告他的状吧?容彻要弄死他,可比弄死一只蚂蚁简单多了。” 长公主面色沉沉看了眼秦凉野,这才转身走了,李玉自然急忙跟上,也不敢再看魏卿卿。 秦凉野看着二人离开了,才敛起方才那份冷意,回头看着魏卿卿:“又见面了丑八怪。” “方才多谢殿下。”魏卿卿行礼。 “谢我做什么,本就是皇姐糊涂。那个男人……”秦凉野暗暗咬了牙:“罢了,告诉你做什么,我见方才池扬在找你,我带你去见她。” “不必了,我知道路,可以自己过去。”魏卿卿也不想多跟这位六皇子殿下有瓜葛,行了礼,便径直转身走了。 秦凉野想叫住她,又回头看了看亦步亦趋跟着皇姐的李玉,到底是提步要跟着长公主离开,却见前头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秦凉野想了想,躲在了暗处。 魏卿卿知道皇宫危机四伏,自然不会再一个人四处闲逛,而是瞄着有宫女侍立的路准备回慈宁宫去,哪想在穿过水上栈道时,刚好有一片绿荫遮住了外人的视线,而容锐章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 -- 第185页 “你在躲着我?”容锐章看着魏卿卿,而今她美得就好像一副画一般,眼中却再没有自己的位置。 “魏卿卿,你是恨我吗,恨我眼睁睁看着她们一把火烧死了你,恨我这么多年冷落了你?” 容锐章往前逼近一步,他要魏卿卿眼底有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后悔了呢,我后悔失去了你,魏卿卿,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魏卿卿听着他说后悔的话。只觉得想笑。 “相爷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么?”魏卿卿笑问容锐章。 容锐章如今越是表现的深情和后悔,她就越是淡定。 但暗处的秦凉野见魏卿卿居然应承了容锐章的话,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一把火烧死了你」,丞相府被烧死的,不是只有一个容锐章的前夫人吗? 对了,那位夫人好像也叫魏卿卿。 秦凉野再看小小一只站在气势迫人的容锐章跟前的魏卿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出去。但还不等他走出去,容彻已经出现在了栈道的另一头。 “锐章侄儿可是在寻我?既如此,怎么不直接去养心殿,反倒在这儿问你婶婶呢?” 容彻缓步而来,脸上虽带着笑容,目光却冷厉的可怕。 容锐章死死盯了眼魏卿卿,魏卿卿却直接忽略了他的眼神,朝容彻行了礼,而容彻过来。 径直便拉起她的手,又亲昵的替她拂了下耳旁的碎发:“外头热,你若要出来逛园子,也该使人给你打个扇子。” “是。” 魏卿卿浅笑应下。 容彻这才牵着她转头问容锐章:“锐章侄儿还有事吗?” 容锐章看着容彻,心底说不出来的恨,这个自诩是自己长辈的男人,却盯上了自己的侄媳儿,他就不觉得羞耻么! “二叔想来早就知道了魏卿卿的身份!” 容锐章用的十分肯定的语气,容彻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该庆幸,若非卿卿,你现在应该是个罪臣之子。” 没有卿卿,当年他根本不会暗中屡次出手相助,他真以为凭他那点伎俩,足以坐上权相的位置么? “你无耻!”容锐章见他居然还恬不知耻的承认,脱口大骂。 容彻反而看他如同看一个笑话一般:“若我有锐章侄儿三分的无耻,也不至于让卿卿遭这么多罪。” 说完,容彻扫了眼秦凉野的藏身处,了然一笑,便揽着魏卿卿走了。 秦凉野只觉得脚底生寒,方才容彻看他的那一眼,让他瞬间如坠冰窖似的,再看容彻敢这么跟容锐章说话,难道容海姐夫说的没错,这个容彻,才是真正掌控一切的那个人么? 秦凉野往回走了一段,便见个面生的宫女过来行了礼。 “六殿下。” “是皇姐出事了吗?”秦凉野问。 宫女点点头,却在秦凉野急着要跑过去时,提醒道:“殿下不如悄悄去。” 秦凉野看着这个明显是有人安排来的宫女,又回头朝容彻的方向看了一眼,放缓了脚步。 而这厢,长公主已经跟李玉情意绵绵。 “玉郎,你怎么了?”长公主看着昔日爱人一杯一杯不断的在喝水,额头上汗水也不少,奇怪的问了句。 李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方才来后,浑身就燥热的厉害。但他很清楚这里是皇宫,只是…… 长公主担心他太热了,拿了自己的帕子要上前替他擦汗,手却被李玉一把抓住贴在了他脸上。 原本这样的暧昧,会令长公主心生羞怯,可她却霎时白了脸。 “玉郎……”长公主语气颤了颤,李玉却没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让他贪恋极了长公主身上这股香味。 “好久好久不曾闻过了,公主,你好香啊,用的什么花瓣泡了澡?” 李玉的手慢慢从长公主宽大的袖子里钻进去,长公主如今虽已不是芳华少女,但肌肤依旧娇嫩玉滑令人贪慕,但李玉没看到,长公主浑身都僵在了原地,眼底充满了恐惧。 几十年前那个母后病危的夜晚,她被醉醺醺的男人拖到角落。 那个男人没有开口,却如同野兽般贪婪闻着她的香味,手从她的袖子里钻进去,如同现在一般,一寸一寸欺负着她…… “皇姐!” 暗处,秦凉野见皇姐吓住,再也忍不住,出来一脚就把李玉踢到了湖里。 李玉被湖水一呛,人才清醒过来,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不由大喊:“长公主,我是无意的,你相信我……” “皇姐,你没事……” 秦凉野话还未说完,长公主已经踉跄着跑走了。 当年那晚之后,宫里其他娘娘们要在病危的母亲跟前请求绞杀自己,是容海出来承认轻薄了自己,要求娶自己。 所以她恨了容海一辈子,她想,若非容海轻薄了自己,她不会跟两情相悦的李玉分开,母后不会身边无人照料孤单死去,自己也不会被父皇赶到塞北几十年不得回,还连累了凉野…… 可容海从未告诉过她,那晚,不是他。 “二爷,长公主是知道真相了吗?” 不远处的廊下,魏卿卿看着失魂落魄的长公主,问容彻。 容彻轻轻揉揉她的脑袋:“你果然猜到了,短短几日你都能猜到,怎么她跟大哥过了几十年,还猜不到呢?” -- 第186页 容彻的语气里带着轻轻的惋惜,魏卿卿知道他是在心疼容海,如今他才告诉长公主真相,是在替容海出气么? 魏卿卿抬头看容彻,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二爷不是正希望大哥能撞南墙吗?” “嗯。” 容彻弯唇一笑,看着乖巧可人的魏卿卿,抬手便将她拥入了怀里,替她挡去了不远处,魏素素投来的冷然的目光。 第九十一章 求娶 魏素素没想到容彻居然会有一日,用这样薄凉的目光看自己。 “素素,咱们走吧。” 池扬看着相拥的魏卿卿二人,一下子想到自己婚后的日子,脸瞬间羞得通红,拉着魏素素就走了。 魏素素跟着池扬走了一段,笑着问她:“郡主,你大婚那日,我送你可好?” “真的吗?” 池扬很高兴,魏素素是她的好友,她自小就跟兄弟姐妹们玩不到一处,反倒是跟魏素素关系格外好,她若是跟当自己的姐妹送自己出嫁,那不是一万个好么? 魏素素笑着点头:“郡主就要出嫁了,我想尽点心意,到时候我给郡主绾发吧。” 池扬欢喜的回身将她拥住:“素素,你真好!” 魏素素唇瓣含着几许讥诮,抬手将池扬也拥住。 很快,下午的宴会便开始了。 歌舞升平,皇帝带着皇子后妃们沿着御花园巡赏风景,容彻被皇帝叫了过去,魏卿卿便安静的跟在国公夫人身侧,慢慢随着人群走着。 皇帝离得远,魏卿卿抬头,也只勉强看到一道中年男子挺拔的身影而已。 但皇上看着,还年富力强,容锐章居然早早笃定了四皇子。难道皇上这几年真的会出事么? 还有太子…… 魏卿卿朝皇帝身旁看去,却不见太子身影。 “淑妃今日身子不适,太子去淑妃宫里了。”国公夫人看出她的疑惑,低低说了两句。 魏卿卿愕然,这两句话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皇上寿辰的日子,谁敢生病?除非是病的下不了地了,否则没人敢称病,这不是找皇上的晦气么,况且她今儿也不曾听人说淑妃娘娘染了什么恶疾。 反观此刻皇上身后。说说笑笑跟着的,竟是上次见过的茹嫔。 …… 魏卿卿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国公夫人,难不成淑妃是跟这小小茹嫔争宠,故意装病? 国公夫人见她猜到,满意的点了点头。 魏卿卿眨巴眨巴眼,如此说来,太子所谓的侍疾,是要给淑妃撑腰? “若非他占了个长子的位置,六皇子一直又在塞北,这储君之位岂会落到他头上?” 国公夫人淡淡一句,吓得一旁的曹嬷嬷腿都软了:“夫人,这话可说不得。” 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说不得,只是她实在懒得看皇宫里这些污糟罢了。 魏卿卿知道国公夫人是个爽利性子,却不傻,方才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她难道也跟容彻一样相信自己了么? 想着想着,容芳芳不知从哪儿凑了来,紧紧挽着魏卿卿的手。脸红的滚烫。 魏卿卿回头看了眼,就见个男子时不时回头朝这儿看。 魏卿卿认得此人,大理寺少卿家的庶子,以前在爹爹还是大理寺丞的时候,这位公子便一直作为大理寺主簿跟在爹爹身边,也来过魏府寻了爹爹两次,听爹爹说,此人虽是庶子,但却十分聪慧且踏实本分。 不过到底是庶子,要想踏入官场,怕是得一步一个脚印从底层慢慢爬。 “是他。”魏卿卿佯装无意的提了提这位公子跟爹爹的关系。 容芳芳听罢,脸更是羞红不已,却自顾自道:“原来只是个庶子。” 魏卿卿看她这般,眉梢轻扬,半句不再提此人,任凭容芳芳怎么激她,她就是不提。 直到皇上逛完御花园,太阳都只剩下一半挂在天际,宴会处才亮起了蜡烛,乐师舞姬们才齐齐登场了来。 “二房的事,你不要参与。” 落座之后,国公夫人提醒了魏卿卿一句。 魏卿卿想起那蛮不讲理的陶氏和此刻还在府里打着算盘的老夫人,会意:“儿媳明白。” 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便放她去容彻身边坐着了。 “母亲与你说什么?”容彻拿了已经放凉的茶给魏卿卿,才低低问她。 “没什么。”魏卿卿看他凑过来,笑着喝了茶,才跟他说了容芳芳的事,本以为容彻对这些儿女家的小事儿不感兴趣,没想到他却认真思考了一番,道:“陶氏的确糊涂,所以教出来的女儿也糊涂,不过撮合不撮合都随你高兴,出了事,爷给你兜着。” 魏卿卿笑得眉眼弯弯:“二爷就不怕我给你们家妹妹乱搭红线?” “你乱搭的红线定也比她爹娘搭得好。”容彻满不在乎的道。 魏卿卿更是乐得不行,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人影挡到了跟前。 魏卿卿抬头,就看到了一脸冷笑的三皇子。 三皇子先是扫了眼魏卿卿,而后才看向容彻,问他:“容卿怎么坐在这里,去前面吧,父皇想必也有话想跟你说。” “微臣倒是觉得皇上可能有更多的话想跟殿下说。”容彻依旧散漫的模样,根本没把三皇子放在眼里的样子。 “好你个容彻。”三皇子知道他在暗示太子之事,语气顿时凉了几分,容彻朝皇帝的方向看了眼,见皇帝果真朝这儿看了来,笑了笑:“三殿下不如趁着皇上高兴,早日求得美人归?” -- 第187页 三皇子当然也有这个想法,但他还没问过素素,也没问过魏猖,今日贸贸然求娶,万一素素不高兴…… “机不可失,魏家小姐那样的美人儿,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心动。” 容彻朝魏素素看去。魏素素也正好朝他看来。 三皇子看到如此,立即哼了声:“看来你有了魏家小姐这样的美人,还是不满足。” “美人和银子,世上是不会有人嫌够的。”容彻凤眼扬起,越发一副风流的模样。 “看样子,少夫人也没意见了?”三皇子看着一侧居然不吵不闹不生气的魏卿卿,故意问。 魏卿卿却是得体一笑:“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 这样大度的话,气得三皇子差点一个倒仰差,甩袖便走了。 远处,魏素素看着被气走的三皇子,心也冷淡下来,彻哥哥为了阿姐,连三皇子也要得罪么? “素素。” 魏猖忽然喊了她一声。 魏素素收回目光来,就听魏猖道:“今日不论如何,你要求皇上做主,嫁给三皇子。” 魏素素眼睛微缩:“父亲怎么这样想?太子明明已经……” “你照做便是。”魏猖没有解释,魏素素只是他的棋子,一颗现在足以完全控制住三皇子的棋,有了三皇子,小王爷的路,就能一帆风顺。 魏素素还想再说,魏猖已经严厉的盯了她一眼。 魏素素静静坐在一旁,朝容彻看去,但容彻已经偏着身子倾向一侧端坐着的魏卿卿听她说话了,眼底眉梢,全都是笑意。 这样的彻哥哥。本该是属于自己的…… “素素,你怎么了?”池扬过来,瞧见魏素素手心都被染红的帕子,吓了一跳。 魏猖警告的看了眼魏素素,魏素素浅浅朝池扬笑:“没事,就是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走,我们去前面跟太后说话。”池扬没心没肺拉着魏素素,魏素素看着魏猖的目光,就知道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他一定要自己,嫁给三皇子! 魏素素自认早就看清了所谓的亲情,镇定下来,朝魏猖行了礼,就随池扬一道往前去了。 太后正跟国公夫人和汝阳王妃低低说着话,看得出来很高兴,皇帝也在一侧跟大臣们笑说着什么,不多会儿,各位皇子们的贺礼便一一呈了上来,等到四皇子呈上他的玉佛时,魏卿卿才垂了眼帘去喝茶。 “儿臣祝父皇寿与天齐,福禄永享!” 说着,一身青色绣龙纹华服的四皇子便意气风发的扯开了那尊巨大玉佛上盖着的红色绸缎。 玉佛浑身通透,宝相庄严,被周围的烛光莹莹照着,更显出几分高深。 就在众人惊叹,四皇子也挺直了胸膛时。一阵细小的噼啪声传了出来。 四皇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一脸笑意的容锐章忽然严肃了面色站起来,四皇子才回头。 这不看还好,一看,四皇子直接腿软的跪在了地上:“父皇,这玉佛肯定是底下的人运来是,不小心碰到了。” 众人看去,玉佛从额头到左脸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不可遮掩的裂纹。 魏卿卿察觉到身上炙热的目光,抬头对上看来的容锐章,嘴角冷冷勾起,你能扶四皇子,我就能把他拉下来! 当然了,这一切多亏了刘全福,当初容锐章要十万两时,她就令刘全福查到了这尊玉佛。 玉而已,尤其还是这样大尊的玉佛,稍有护养不当。都会在某个时候,出现裂痕。 “无妨,皇儿的心意,朕已经知道了。” 皇帝语气凉了几分,却没有过多的责备。 三皇子站在一侧也道:“四皇弟能有这份心,父皇便高兴了,你久居四皇子府,极少出门,出现这样的失误也是难免的,日后多多注意便是了。” 四皇子窘迫的还想再说,皇帝已经不再看他,而是招了秦凉野到跟前说话。 四皇子只得在众目睽睽下,让人拉走了玉佛,如同落汤鸡一般低着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容锐章收回在魏卿卿身上的目光,起身到了四皇子身后,低声安抚:“四殿下莫急,今日您是被人算计了,但皇上却并未生气,可见对您的重视。这样的机会日后还有,您只需要保持镇定,露出储君该有的模样,皇上自然看得见。” “容相!” 四皇子感慨的看着不离不弃的容锐章,十分感动。 容锐章也对他的感动十分受用,趁胜追击道:“四皇子且放心,剩下的事微臣来安排。” 四皇子越发感激,想起入宫之前的事,特意问他:“今日一早。容相使人来寻我,可是为了令妹的事?” 容锐章眉心一紧,扫了眼魏卿卿,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殿下,微臣也被人算计了,章娇之事,与微臣无关,微臣甚至已经想好,等时机一到。便将她远远送走。” “是吗?” 四皇子将信将疑,还以为容锐章是担心自己记恨他抖落了自己跟马氏当年的事,倒也不再问了。 “相爷,魏家三小姐有话跟您说。” 有人上前来跟容锐章低语了几句,容锐章听完,朝魏素素看去,一阵讽刺。 平素高傲的将军府嫡出小姐,竟然甘愿去给容彻做妾么? 不过,这倒是个好办法。 容锐章瞧了眼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魏卿卿。跟四皇子回了一句,便坐回了原位,不多会儿,池扬便发出了极大的惊讶声。 -- 第188页 因为太过突兀,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但池扬的目光这会儿全部在魏素素身上,魏素素则一脸通红,泪眼盈盈的望着太后。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扶额笑道:“哀家当真是老了,这样的事儿哀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池扬担心的朝魏卿卿看去,又愤愤然的瞪了眼容彻。 三皇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瞧了瞧魏素素,又看了眼一脸淡定的容彻,恨得直错牙。 “母后,这是怎么了?” 皇帝终于笑着问了一句。 太后这才呵呵笑着,道:“哀家也听糊涂了,不如让苦主自己来说吧。” 魏素素羞红着脸,眼神却闪过一抹凉意,太后果真是只老狐狸,她分明知道自己的意思,也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却到了这时候还不肯替自己说一两句话。 “这是魏将军家的女儿吧。”皇帝眯起眼睛看了看魏素素,笑问。 魏素素刚要羞答答上前应下,谁知三皇子一个箭步上前,行礼道:“她便是素素,是儿臣想要跟父皇求娶的女子。” 在场众人怔住,魏素素的手也瞬间握紧了锦帕。 “你要求娶?” 皇帝笑看了眼三皇子:“你可是早有皇子妃了,魏家嫡出的女儿,如何能给你做侧妃?” 皇帝这话是开玩笑的,他看出了魏素素的不情愿,这样也算给三皇子和魏家一个台阶。 “可是父皇……” “臣女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三殿下。”魏素素语气可怜的上前,凄凄看了眼三皇子,才朝皇帝道:“而且臣女早已心有所属,不敢高攀三殿下。” 池扬皱眉,看了眼不远处垂着眼帘温顺的魏卿卿。心中有几分不忍。 皇帝看着不识趣的魏素素,浑身的轻松散了几分,往龙椅上靠了靠,才问她:“既如此,你今儿是要求着朕赐婚了?” “皇上……”魏猖要站起来,魏素素直接跪在了皇帝跟前:“求皇上成全臣女一片痴心,臣女跟容二爷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相识甚久,容二爷曾赠臣女月笛与朱钗,臣女不敢忘。” 这话一转,竟是容彻在勾引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魏卿卿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容彻,容彻轻咳两声,低低辩解:“那都是因为爷把她当你亲妹妹了。” 魏卿卿淡定喝茶,不过容彻的心思她很清楚,他若真对魏素素有意,早就娶了她,何须等到今日? 不过看魏猖的样子,是很生气了。 这个男人。卖女儿倒是上瘾了。 正想着,皇帝便已经朝容彻看了过来,似笑非笑道:“容爱卿艳福不浅。” “哼!” 国公夫人冷冷朝容彻哼了声,看也不愿意再看魏素素。 魏素素咬牙,朝容彻看去:“二爷,素素愿为妾,服侍二爷左右。”魏素素清楚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自己没有退路了。 她相信,容彻不会将她的最后一条路给堵死。 但容彻只是起身,道:“微臣不敢耽搁三小姐。” “此话何意?”皇帝睨着他问。魏素素都把话说成这样了,他若是不成全了这桩婚事,岂非拉了整个魏家的脸面? 皇帝凉凉看了眼魏猖,没想到这个将军平素看着老实,女儿竟是个这样狡猾的,耍心眼竟耍到了他跟前来! 魏猖已经恨极了魏素素,三皇子更是失落又失望,却听容彻平静的道:“微臣有隐疾,尚未治愈,如今微臣已经耽搁了一位魏小姐,哪里还敢再耽搁一位?” 魏卿卿的脸瞬间爆红。 什么隐疾,你丫有个屁隐疾,尤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周围的人也是懵了一下,旋即全忍不住笑了起来,反倒是国公夫人跟国公爷神色淡定,容彻更像是个事外人一般。 皇帝指着容彻也是好一会儿,才笑着叹息:“朕真是,看错你了,容彻,你明儿就给朕去吏部报到,朕倒要看看你这厚脸皮在官场好不好用。” 国公夫人跟国公爷对视一眼,皇帝这算是对国公府的补偿,还是要把容彻抓到眼皮子底下盯着? “微臣遵旨。”容彻应下。 魏素素僵在原地,看着目光根本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容彻,浑身犹如坠入冰窟般寒凉。 彻哥哥,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如此尴尬,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话,他怎么可以! “父皇,既然容彻消受不了美人恩,请将三小姐赐给儿臣吧。”三皇子看着魏素素眼底的悲伤和尴尬,连忙道。 皇帝瞥了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倒是问了句魏素素:“这也要看魏家小姐答应不答应。” “素素……” “臣女……”魏素素含着泪看着三皇子,此刻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只要三皇子不嫌弃,臣女愿意服侍三皇子左右。” 三皇子听着,高兴极了,却没察觉皇帝的轻蔑。 皇帝自然是答应了,否则今日谁都下不了台。 不过宴会刚散,皇帝便把魏猖叫过去叱骂了一通,顺带剥夺了他的部分兵权。 第九十二章 不稀罕 魏猖从宫里出来,看到垂首等着自己的魏素素,二话没说,上前便狠狠一个巴掌掴在了魏素素脸上,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就在魏猖打算继续动手时,才听容锐章的声音传来。 -- 第189页 “岳父大人何必这样生气,你要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 容锐章从暗处走出来,笑看着魏猖。 魏素素盯了眼看着自己挨打了才走出来的容锐章,神色淡漠,朝魏猖道:“父亲气也该发完了,不是还指望女儿好好做三皇子身边的棋子么,若是今儿把女儿打坏了,三皇子不喜欢了,您的目的可就达不到了。” “你还敢狡辩!”魏猖阴狠狠盯着魏素素,却发现以前乖顺的女儿,此刻也冷漠的盯着他,让他心底没来由的冒起一阵寒意。 “岳父大人,素素是个聪明人。”容锐章笑着走过来:“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您与其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合作。” 魏猖斜睨了容锐章,负着手一声冷笑:“你也配与本将军站在一条船上?你不是早已经成了四皇子的走狗么?” 容锐章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岳父从未瞧得上过自己,也只笑:“不管岳父大人愿不愿意,我们都在一条船上,素素有一点说的没错。日后不管是四皇子赢了,还是岳父大人所扶持的人赢了,我们都可以护住彼此一条命,不是吗?” 魏素素不解容锐章怎么会把这番话说出来,他想跟父亲合作,怎么可能? 除非,他另有目的。 魏猖看了看容锐章,半晌。一言未发的拉着魏素素上了马车便走了。 容锐章知道魏猖肯定心动了,改朝换代,新君登基,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他一定不敢拿整个魏家去赌。 只要让魏猖相信了自己,那就不难套出皇上所忌惮的那位小王爷的下落! “相爷,出事了。” 正在容锐章放松之际,小厮忽然匆忙跑了来,说了章娇被羊大仙带走的事。 容锐章想起今日不动声色便坏了他大计的魏卿卿,立即问小厮:“还没回来吗?” “没有,方子蛟本该跟上去的,却被大小姐缠住了。”小厮道。 一个章娇,怎么可能是羊大仙的对手,没有方子蛟这个狡猾的在,势必什么话都被羊大仙给套出来了! “立即备马,去四皇子府!” 容锐章再不敢有片刻的逗留,迅速往四皇子府而去。殊不知,此刻方子蛟的「马脚」已经露在马家人跟前。 魏卿卿看着脸上藏不住高兴的刘全福,问他:“确定已经妥当了?” “主子放心,证据小的准备的很齐全。方子蛟敢去方家讹诈银子,就该做好被抓住尾巴的准备,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搅事精的容金宁,想要让马家人相信是方子蛟受了容锐章的命令,才去马家讹诈银子的,就再容易不过了。”刘全福满意的捏着自己的八字胡道。 魏卿卿的手指轻轻叩在桌上,这是容彻的习惯,她不知何时学了来且不自觉。 “容锐章这会儿应该要马不停蹄赶往四皇子府了。”魏卿卿道。 “郭庆已经照您的吩咐,今晚绝不会轻易让他到四皇子府的。” 刘全福笑,魏卿卿也弯起了眼睛,像只狐狸似的看着刘全福;“那滁州马家的绸缎生意,就劳掌柜的多费心了。” “您放心,滁州是「禾记」的地盘,虽然现在大掌柜背叛了您,但那里的生意,小的还是能做几分主,伪造成是容锐章含恨报复而毁坏的,实在容易。” 刘全福提起容锐章,是半点好感也无,以前看在主子的份上跟着他,他竟忘了本分,这样的人,现在算计死他也不为过。 当夜,容锐章是到临近天明,才终于赶到了四皇子府。 但到时,四皇子的脸很不好看。 不止如此,久不露面的四皇子妃马氏也出来了,章娇脸上还有红红的巴掌印,跪在地上神情恍惚。 瞧见容锐章来,羊大仙咳了声,上前拦了他:“相爷怎么来的这样早啊?” 容锐章警告的瞥了他一眼,才跟四皇子道:“殿下,这次的事,是微臣被人算计了,微臣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前脚给了我十万两,回头就叫你的大舅子去马家讹诈了三万吗? 还是解释我刚信任你,你就让你这疯妹妹到处宣扬我的过去?还是解释你跟魏猖……” 四皇子简直有点说不下去,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蠢,怎么会觉得自己这样籍籍无名,大名鼎鼎的权相却会放弃太子来投靠自己? 四皇子脸上露出讥讽,望着容锐章:“若不是你这好妹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教唆的,我真要信了你了。容相,昨儿玉佛出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微臣绝不可能害殿下!”容锐章狠狠朝章娇看去。想知道她到底跟四皇子说了些什么,但章娇面如死灰的低着头不出声,他只得急急跟四皇子解释:“微臣是被人算计了……” “是吗?容相不是还能预知未来,谁能算计得了你?”四皇子越发觉得讽刺。 容锐章拳头紧握,看着已经完全不信任自己的四皇子和一旁急着挑事的羊大仙,眼神一沉:“是魏卿卿,算计了微臣。” 四皇子闻言,一向不会大发雷霆的他居然直接猛拍桌子:“你戏弄本皇子也要有个限度!” “微臣不曾戏弄殿下。”容锐章说到这里,也冷静了下来:“魏卿卿这个女人会是四皇子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呵呵,现在你竟让个女人来背锅。”羊大仙在一旁笑起来:“相爷,我们都知道你对魏小姐爱而不得,倒也不必如此倒打一耙。” -- 第190页 容锐章阴沉沉的看了眼羊大仙,他很想说他也是四皇子的绊脚石,但四皇子现在明显更相信羊大仙,若是自己贸贸然说出来,势必被四皇子以为自己之前的话都是胡说八道。 “罢了,容卿,是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回吧,马家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四皇子疲惫的摆摆手,一副不愿意再看到他的模样。 “殿下……” “我乏了。”四皇子说完,起身便四皇子妃一道往里而去,却在进门前。 听容锐章道:“请四殿下一定要相信微臣,将来的大位一定是殿下的。若是殿下不信,且让人看着您后院中的一颗梧桐树,不出一个月,会有大雨鸣雷,劈中此树!” 如此天灾,并非人力可改变。 四皇子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容锐章,生出几分迟疑来。 容锐章见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让人扶起章娇便直接退了出去。 四皇子看他如此,倒是越发信了几分,立即命人去看着后院唯一一棵的梧桐树了。 而容锐章带着章娇出来后,还不及问章娇几句话,暗处一支冷箭便射了出来,容锐章下意识就把章娇拉到身前挡了这一箭。 “追!” 容锐章看着吐着血的章娇,立即命人去追刺客,羊大仙却从门口走了出来,笑看着容锐章:“容相对自己的妹妹还真是亲近,居然拿她当护盾。” “是你!” 容锐章笃定的看着羊大仙,羊大仙也不惧他,只冷声一哼:“四殿下将来是要做明君的,可不是狠毒小人,容相可要记清楚这一点。” 容锐章看着已死的章娇。恨得面容扭曲。 魏卿卿,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也只有她才有这样周密的算计,令自己防不胜防! “去国公府!” 容锐章直接翻身上了马车,直奔国公府而去。 早起,魏卿卿听说他来了的时候,想了想,没有拒绝见他。 藕池旁,魏卿卿拿着一把鱼饲料慢慢逗着池中成群的锦鲤,兰生走过来,轻声道:“二爷说他就在书房,有任何事都可以去寻他。” “嗯。”魏卿卿嘴角浮起笑意。 容锐章来时,就看到了魏卿卿脸上幸福的笑容,这犹如针一般刺伤着他的眼睛。 他几步上前走到魏卿卿跟前,相比于他的怒气汹汹,魏卿卿平静优雅的像是这池中荷花。半点不见慌乱。 “兰生,下去备茶。” “是。” 兰生也不犹豫,直接退了下去。 容锐章见魏卿卿主动支开了身边的人,反而警惕起来:“魏卿卿,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相爷不清楚吗?” 魏卿卿抬头看着憔悴消瘦不少的容锐章,看着他眼底忍耐不住的怒火,嘴角勾起:“我劝你今天冷静些,不然一个轻薄长辈之罪,也够容家将你从族里除名。” “你在威胁我?” “只是提醒你。”魏卿卿顿了顿,笑看他:“难不成我以前对你的提醒,你都当成是威胁吗?” 容锐章沉默。 以前他十足厌烦魏卿卿的提醒。在他看来,女子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就够了。 魏卿卿愣了下,没想到是真的,顿时笑得眼睛都弯了:“好心当做驴肝肺,原来真是如此。” 容锐章不喜欢她这样:“卿卿,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把我们以前辛苦建立的一切,全部都毁了吗?当初的大火,我的确不知情,如果你恨极了放火的人,我可以替你除掉。” “那你先除掉再说。” 魏卿卿将手里的鱼饵全部扬了出去,看着锦鲤们争相抢食。 才跟容锐章道:“你看,鱼儿都知道,看到食儿了才会去抢,你一点儿鱼饵都不放就妄图我上钩,是不是想得也太美了?” “你变了。” 容锐章看着带着几分邪气的魏卿卿,面色微沉。 魏卿卿几乎笑出声,盈盈的眸子望着他:“我是何时变的,容相看样子是不记得了。也罢。一个俗气庸俗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哪里值得日理万机的相爷记住呢?” “魏卿卿,你别这样跟我说话!”容锐章满心的不适:“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喜欢你了,我爱你……” “我不稀罕。”魏卿卿直接打断他深情款款的话,见他满目的深情瞬间又变成了恼羞成怒,嘴角翘起:“你看,我不过是忤逆了你一句。你心里便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折磨我了。容锐章,你太把子当回事了。” 最后有一句,魏卿卿说得极为冷淡,没有半分的感情在里面。 容锐章抬手要去抓魏卿卿,魏卿卿那双清冷的眼眸却瞬间盯住了他:“你想死,我不会拦你!” 容锐章的手一僵,知道跟魏卿卿再多说这些情爱的话无益,僵硬收回手,冷冷看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的要毁了我,毁了丞相府吗?” “看样子你还不算太蠢。”魏卿卿冷冷一笑,对他的厌恶已经不用遮掩。 “好。”容锐章咬牙:“那且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魏卿卿,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将你的原话回送给你。”魏卿卿警告的看着容锐章:“你若敢对魏家人下手,我也会让你失去你最珍惜的东西!” 容锐章跟她对视着,想从她眼里看出半分的不忍和不舍,可是却没有。 -- 第191页 她真的,不爱自己了。 想到这一点,容锐章心底的怒火忽然便熄灭了下去,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酸楚慢慢从心底冒了出来,令他难受。 他看了看魏卿卿,一言不发的便走了。 消息传到容彻耳朵里时,容彻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还真的担心卿卿会对容锐章抱着一丝幻想。 “二爷,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好了。”一侧阿鲲道。 “先安排好,等秋闱过了,再行动。”容彻心情甚好的道。 阿鲲应下。 刚说完,外面便来人传,说魏卿卿来了。 容彻微讶,立即拿过手边的书佯装看了起来,魏卿卿进来,瞥了眼桌上还干着的砚台,又看了眼闲散靠在椅子边看闲书的容彻。眉梢轻挑,她就知道容彻必然关注着自己。 “夫人怎么来了?”容彻故作惊讶的问。 魏卿卿看他装模作样,浅笑:“怕爷读书太辛苦,妾身特意备了羹汤来。” “辛苦夫人了。”容彻看她已经看出来了,也不觉得难堪,反而直接起身吩咐阿鲲去准备马车,要带魏卿卿出去游玩。 但话还没说完,就听人来传,六皇子来了,要见容海。 魏卿卿想起昨日皇宫里发生的事,也大致猜到秦凉野此番要见容海是何目的了、 “二爷先去大哥那儿吧。”魏卿卿道。 “不必,大哥自己能处置好这件事。”容彻笑看着魏卿卿:“爷的卿卿知道替爷操心家事了,不过大哥屋里的事,让他自己做主便是,我相信大哥已经清醒了。” 魏卿卿自然应下,却坚持没有出去玩。而是留在了府中。 不多会儿,就听人传来消息,说长公主昨天半夜要自尽,好歹被救回来了,秦凉野希望容海去看看长公主,却被容海拒绝了。 听到「拒绝」二字,魏卿卿也跟着松了口气。 长公主糊涂了,容海此番若是过去,少不得一番纠缠,这样对谁都不好。 不过这次之后,秦凉野倒是没再来过,直到秋闱过去。 八月下旬的秋闱,闷热还未完全散去,魏浔也顺利参加完了考试,一家人只等放榜了。 不过在放榜前,魏虎的婚事要先举办了。 京城看起来已经平静下来,汝阳王妃高兴的替池扬准备着婚事,只在听池扬说她大婚之日魏素素要来送嫁时,犹豫了一下。 池扬却大大咧咧道:“母妃在担心素素跟魏卿卿的关系吗?你放心吧,魏卿卿是个大度的,不会因此而跟我计较的。” 汝阳王妃看了眼还是没心眼的女儿,她哪里是担心魏卿卿,她担心的是魏素素。 魏素素这个人,小小年纪,城府太深了。 “池扬,听母妃的,你出嫁之日,还是不要叫她来了吧。”汝阳王妃道。 “为何……” “听母妃的。”汝阳王妃笑道:“你想想,魏虎那般疼爱妹妹,你却跟魏素素走的这般近,你让魏虎怎么想你?难道你情愿跟魏虎生出嫌隙?” 池扬脸一红,她自然不想跟魏虎有嫌隙了。 想了想,池扬还是点了点头,让人把消息送去给了魏素素,只推说出嫁那日宫里要来不少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怕是有所不便。 魏素素看完这信,直接一声冷笑,将信死了个粉碎。 “奴婢打听到了,是汝阳王妃撺掇的郡主,让她跟您疏远的,看样子,汝阳王妃是站在那魏卿卿一边了。”碧雪在一侧道。 “我就知道是那个多事的长舌妇。”魏素素望着满地的碎纸片,冷笑:“枉我还当池扬是个朋友呢,既然她为了男人可以这般对我,那也怪不得我了。” “小姐的意思是……” “去告诉三皇子这件事,池扬那日的婚事,我非到不可,我还要送上我的大礼,一份令池扬此生难忘的大礼!” 他们以为不邀请自己,自己就去不了了么? 那日她不仅要去,还要抢走池扬所有的风头,她倒要看看,汝阳王妃能拿她怎么样! 第九十三章 恶疾 魏虎娶妻,魏府自然热闹非凡。 就连魏青山,也来不及为死去的高嬷嬷多悲伤,就开始操办起来。 “听说魏大人是强颜欢笑,看样子高嬷嬷去世,对他打击不小。”兰生回来道。 “等过段时间就好了。”魏卿卿知道魏青山必然难过,但难过,高嬷嬷这个老婆子也不能留:“兰生,府里的婚事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 兰生笑,这可是二爷安排人去帮忙操办的,怎么会出错? 正想着,外面容彻已经过来了,随同来的还有容海,今儿她们都要作为客人,回魏家参加魏虎的婚事。 容海看起来,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不过胡子刚刚清理过,还是留下了青黑色的胡渣,眼窝深陷,可眼底仍有光彩,看得出来也是强打起的精神。 魏卿卿上前行了礼,容海看着她,发自真心的露出笑意:“没外人的时候,弟妹不必如此客气。时辰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是。” 魏卿卿浅笑着,让人拿了香囊给容彻戴上。 白色做底绣鹅黄色小花的荷包,极其搭配容彻今儿霜青色的长衫,长衫边角都绣着精致的暗纹,但又显得低调不已,搭配上这小荷包,才增了几许亮色。 -- 第192页 香囊拿出来,容海神色便动了下;“这香味倒是好闻。” “只是寻常的香囊。我放了些薄荷进去。”魏卿卿笑着答道,又叫人拿了另一个香囊出来,黑色没有绣花的,却打着一串流苏的束带,荷包都用黑线细细封了边,跟容海今儿一身苍黑色的长衫倒是极其搭配。 容海有些惊讶魏卿卿居然也替自己准备了,容彻只颇为得意的道:“昨儿卿卿拿这香囊出来时,便替家中所有人都准备了,唯独咱们这两个,是她亲手做的。” 容海瞧着得意的容彻,笑着摇摇头,身上的阴郁倒是散了不少,笑着一道往魏府去了。 来时,魏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仅是因为如今下嫁的是汝阳王唯一的宝贝女儿,还因为容彻。 皇上昨儿让他去朝廷领差事,那就是说明。皇上要取消对国公府的打压了。 如此一来,不论是国公府还是魏府,那都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卿卿。” 听到唤声,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祝珠。 祝珠也瘦了,以前微胖的她,如今纤细苗条不已,一身豆青色的长衫,衬得她犹如纤细的竹子一般,俏丽又不失端庄。 容彻容海自然被拉去说话,魏卿卿便过来迎了祝珠,问她:“府里的神仙显灵了?” “嗯。” 祝珠眼底泛着光彩:“最近徐表哥也被放出来了,说是魏将军不计较了。徐表哥之前那条短腿是治不好了,喉咙也哑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姑母还说过要嫁我去冲喜,祖母也答应了,我去求了神仙,第二天父亲便去祖母屋里走了一趟,祖母便再没提过这话。” “不过自那之后,父亲便严令我在房间里半步都不许迈出去,也不许再去那个院子了。”祝珠说起来,语气有几分伤心。 魏卿卿知道她这段时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否则也不会消瘦成这般。 魏卿卿拉着她的手,浅笑:“苦尽甘来。” “母亲也是这样说。” 祝珠咽下眼底的眼泪,还要再说,就见魏虎气冲冲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面生的要替他更衣梳洗的丫环。 那几个丫环一见魏卿卿,立即行了礼:“少夫人。” “小妹,你看看这几个笨丫头,头发都梳不好。”魏虎气急道。 魏卿卿看他,头发分明梳得挺好的,他根本是不满这几个丫环吧。 魏卿卿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丫环,其中一个立即机灵道:“奴婢们是郡主派来服侍郡马的。” “什么郡马,难听死了。”魏虎气得不行。 魏卿卿哑然,对几个丫环道:“你们先去一边候着,我跟你们郡马说几句话。” 魏虎瞪着魏卿卿,怎么小妹也要气自己! 丫环们互相对视几眼,都会意退到了十步之外,魏卿卿这才看着气呼呼的魏虎,问他:“二哥是不是不满这桩婚事?” “小妹……” “若是二哥这样不满意,那趁着郡主还未过门,现在就去把婚事退了。”魏卿卿道。 魏虎皱眉:“这怎么行,这不是打了她的脸么,她不又得羞愧的上吊去。” 魏卿卿嘴角勾起:“怎么不行?现在退婚,总比以后和离的好。” 祝珠惊讶的捂住嘴,卿卿这是在说什么呢? 魏虎也愣了下:“我没说跟她和离……” “是吗?”魏卿卿看着他:“现在郡主还未过门。二哥便摆出一副要和离的模样,连丫环们称呼你为郡马都如此生气,等郡主嫁进来,你岂不是要日日跟郡主斗气?” 魏虎语塞,他就是不甘心。 魏卿卿自然明白他的不甘心,他还幻想着娶一个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女子呢,郡主与他有前仇不说,郡主大大咧咧的性格也非他心中所想,而且郡主身份还比他尊贵,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寻常。 “郡主也有郡主的好,二哥不妨先放下芥蒂,跟郡主好好相处看看,如若实在不适合,相敬如宾也就是了。”魏卿卿轻声道。 “小妹。”魏虎苦着脸看她:“我是担心,娶这么个母老虎回来,会闹得鸡犬不宁。” “不会。”魏卿卿笑:“郡主肯定不会伤害二哥心疼的人。” 魏虎皱眉表示不信:“她可是只母老虎……” “母老虎遇到喜欢的人,也会温柔的。”魏卿卿戳穿了这层窗户纸,二哥不似大哥敏锐聪慧,若是不说穿,他肯定一辈子也猜不到,池扬郡主早就爱上他。 “喜欢的人?”魏虎怀疑的看着魏卿卿:“是谁?” 祝珠扶额,魏卿卿也满头黑线:“是……” “二弟,时辰到了,要出发了。” 魏卿卿话音未落。魏浔的声音便传了来。 作为大哥,今日魏浔是要跟魏虎一道去汝阳王府迎接新娘的。 魏浔也终于换上了魏卿卿给他准备的新衣裳,一套青色绣竹叶纹的长衫,发髻用玉冠挽起,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挺拔清瘦,目光炯炯又不失文人的书卷气。 祝珠顿时红了脸,垂下了眼眸去。 魏浔看了看祝珠,客气施了礼,过来跟魏卿卿说了几句话,就拉着不情不愿的魏虎出门去了。 “傻人有傻福,你不必太担心。” 闫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卿卿回头,便看到了笑得自然的她。 -- 第193页 看得出来,闫阮今儿施了薄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雅,带着成熟的魅力。 “先生。”魏卿卿笑着唤她:“大哥跟二爷都在前院。” “我知道。”闫阮笑:“今儿来,我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魏卿卿看着她,莫不是容海的事儿? 闫阮浅笑,眼底泛着光彩:“今儿过后,我会搬到榆钱巷另一处宅子里,不会耽搁魏浔的学业。” 说完,瞥了眼祝珠:“你可有心思学阮琴?” “我……” 祝珠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她明白,闫先生必是想撮合自己跟魏浔。 可魏浔明明是喜欢她…… “不愿意吗?”闫阮的语气已经平稳不带任何别的情绪。 祝珠目光盈盈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闫阮这才笑着将目光转移到了魏卿卿身上:“你大哥还不知道我决定,回头你跟他说吧。” 魏卿卿点头,闫阮便兀自往前院去了。 “闫先生……很洒脱。”祝珠道。 “是啊。”魏卿卿明白容彻把闫阮叫来京城的原因了,若是有这样聪慧的女子相伴左右,相信容海一定能过的幸福。 而这厢,池扬刚刚收完添妆,兴奋的等着魏虎来接,就听人说魏素素来了。 “素素?” 池扬怔了下,就见一身雪白翩跹而来的魏素素。 魏素素美的跟仙子似的,但今儿她大婚,魏素素却一身白衣,这令池扬懵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郡主纵然不叫我来,我也是要来给郡主添妆的。”魏素素仿佛没看到满屋子的人对她衣着的审视般,笑着走了进来,送上了一个锦盒。 池扬没多想,立即欣喜的要伸手去接锦盒。还是一侧的嬷嬷快了一步,先接了盒子。 魏素素瞥了眼嬷嬷,池扬却是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来了就好了,不过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那就是刚刚好。”魏素素轻笑,指着自己带来的盒子,笑道:“郡主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我亲自挑选了好久的,就为了今日。” “自然要打开。” 池扬一听,立即兴奋的叫嬷嬷打开。 嬷嬷怀疑的看了看魏素素,道:“郡主,时辰不早了,王妃说,不能耽搁了时辰。” “就看一眼,又不会如何。”魏素素笑。 “对呀嬷嬷,你就打开看看……” “还没收拾好吗?” 汝阳王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魏素素回头,就看到了汝阳王妃对自己的防备,她是听了自己的消息特意赶来的吧。 汝阳王妃没搭理魏素素,进屋后边斥责几个喜娘:“外面郡马都快到了,你们怎么还没替郡主收拾好?” 说完,又爱怜的看着池扬:“你这孩子,莫不是不肯嫁了?” “自然不是。” 池扬小脸一红,连忙由着喜娘们收拾,也不顾那劳什子的添妆了。 魏素素暗自收紧手心。看着池扬被热热闹闹的送出府,也没打开她送来的锦盒。 不过无妨,就算池扬不看,汝阳王妃肯定也会查看。 想到这里,魏素素嘴角勾起,眼角瞥见正痴痴望着她的三皇子,一个冷眼也不想给过去。 三皇子,还不配! 池扬高高兴兴的上了花轿。一路拜天地,到送入洞房,她心里都冒着粉红的泡泡。 魏卿卿和祝珠也在新房里来看了她。 池扬对魏卿卿已经完全没有偏见了,尤其魏卿卿今儿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并不因为曾经跟自己的过节而为难自己,这就让她更加满意魏卿卿了。 只等天黑,洞房花烛夜。 魏虎被起着哄推进屋子,池扬紧张的搅着手帕。想起出嫁前一晚,嬷嬷给自己看的那花花绿绿的小册子,脸红的不行。 魏虎不情不愿的挑起她的盖头,待看到她目光水润的望着自己。一时间,一股热气也窜了上来。 “那……我们就洞房了……” “嗯。”池扬羞涩的点头。 魏虎心里还是别扭,但又说不清对池扬是什么感受,只瞧着烛光下的美人,想着大哥说的,决不能再洞房花烛夜冷落了新娘,否则明儿便要罚自己去娘的灵位前跪着,只得生硬的上前抱着池扬,滚入了红罗帐子里。 魏卿卿起初还担心魏虎太小孩子脾性了,谁知这一连三日,秋灵都让人传了消息来,说小夫妻虽然不算如胶似漆,倒也还甜蜜,魏卿卿这才放了心。 直到池扬回门。 “说清楚,到底怎么了?”魏卿卿问小白。 小白喘匀了气,才终于道:“是汝阳王妃,突然恶疾,池扬郡主很伤心,不肯回魏府来了,要留在王府里侍疾。” “她一片孝心,父亲应该也不会阻拦。”魏卿卿道。 “是,老爷和二公子都没阻拦,但郡主却不肯放二公子回来,要二公子留在王府一起侍奉。” 魏卿卿眨眨眼:“郡主原话是怎么说的?” 小白叹息:“郡主说,是她低嫁给了咱们公子,如今王妃病了,他就该留下侍奉,直到王妃病好为止。” 魏卿卿哑然。她就知道要坏事。 魏虎不喜欢旁人叫他郡马,就是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男儿仿佛入赘了一般,而今池扬还这般说…… “二哥现在人在哪儿?”魏卿卿问、 -- 第194页 “倒还在王府呢,二公子也很担心王妃的病情,不过跟郡主已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二公子知道郡主伤心不愿意跟她吵,但王府的人以为咱们公子欺负了郡主,明里暗里对咱们公子冷嘲热讽的,郡主又顾不上咱们公子,公子现在已经找到王爷跟前去,说要和离了。”小白无奈摊手。 魏卿卿听得那叫一个头两个大:“父亲和大哥呢?” “已经赶往王府去了,小的想,还是得跟您说一声。”小白道。 “你做得对,大哥和父亲去了,二哥肯定要掉层皮,这样一来他跟郡主就更加水火不容了。”魏卿卿想了想。道:“你等等。” 说完,魏卿卿问了问兰生国公夫人可在,兰生点头,魏卿卿这才去寻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一听,先是一笑,而后才看着魏卿卿:“难得还有你这个明白人。”说完,就让人去备了马车跟魏卿卿一道往王府去了。 汝阳王听说国公夫人跟魏卿卿来了的时候,怒气才消了几分,看着已经被魏青山抽了好几鞭子的魏虎,哼声道:“倒也不必你们一个二个的来求情,女婿在我这王府也受了委屈,就让他先回去吧。” “那郡主……” 魏青山从头到尾也没见池扬出来。 汝阳王不满的看了眼魏青山:“她多住几日,过些时日你们再来接就是。” “我才不……”魏虎要开口,立即被魏浔冷眼给瞪了回去。 魏青山只得歉疚的连连道歉,拉着被打得一瘸一拐的魏虎离开了。 这厢,池扬听说魏虎走了,又急急要出来,却被一侧嬷嬷拉住:“郡主,您现在追出去,岂不是叫郡马看轻了去?” “可是……”池扬也不想魏虎受伤啊,谁知魏青山下那么狠的手,把他打成那样。 “放心吧,您是郡主,有王爷给您撑腰,郡马迟早乖乖来给您赔礼道歉好好把您接回去。”嬷嬷笑着安慰。 池扬想了想,还是不妨心:“我就去看看。”说完,也不管嬷嬷就跑了出去,但刚跑出来,就听人说,王妃的病忽然变重了。 池扬听罢,转身就往王妃屋里冲了去。 魏卿卿跟国公夫人这厢刚进门,就碰上了魏青山三父子。 “小妹,你怎么也……”魏虎看着魏卿卿,魏卿卿却是冷冷盯了他一眼,才道:“我跟母亲是来看望王妃的。” 魏青山知道魏卿卿的意思,叹息着朝国公夫人道了谢。 几人话没说一会儿,就听人说王妃不行了。 “这么严重?” 魏虎也怔了下,忙看向魏卿卿。 魏卿卿则是跟王府的门房道:“去通禀王爷,我们带了名医来,不论如何请让我们的大夫见见王妃!” 门房也慌了神,急急就去通传了。 魏青山想了想,拉着魏虎:“你先别走,一会儿不管王妃如何,你都给我去跟郡主赔礼道歉。” “是。” 魏虎体验过丧母之痛,对池扬的不满立即变成了不忍,乖乖就应下了。 但谁也不知道,怎么短短几日,身体康健的汝阳王妃,竟一下子病重至此。 没一会儿,去传话的门房就匆忙跑了来,哭丧着脸看着众人:“御医们都来了,说是……说是没救了……” “怎么会呢,你们御医怎么会都没办法!”魏虎急着问。 “奴才也不知,不过王爷说,今儿就不接待各位了……”门房话还未说完,魏虎就抓起跟在魏卿卿身后背着医箱的韩先子的手,飞奔着往王妃的院子去了。 第九十四章 多年棋局 “她去了?” 魏素素听碧雪说完,转而神色又放松下来,靠在廊边漠然的看着三皇子令人一箱箱抬来的珠宝玩意儿:“她去了又如何?那毒,传闻这世上是没有解药的。何况,她也并非什么神医。” “奴婢也是这样想。”碧雪眼珠子一转,笑着道:“不过奴婢听闻她还带了个大夫去,就连国公夫人也跟着一起去了,如若汝阳王妃死在她带去的那位大夫手里,原本的亲家之盟,只怕……” 魏素素斜睨了眼碧雪:“你倒是越发聪明了。” 碧雪连忙低头笑道:“多亏小姐教导有方。” “那你就去悄悄把这话儿透给三皇子的人吧,这件事,咱们不能沾手。”魏素素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碧雪很快明白了魏素素的意思,若是真的照他们说的办了,容彻肯定会很快查到魏素素身上来,但若是查到是三皇子背后使坏,那就跟魏素素无关了。 很快,三皇子便又安排了御医登门。 只不过这个时候,汝阳王府已经一团乱了。 池扬哭得浑身发颤,被汝阳王安排在外间等候着,魏卿卿和国公夫人一道已经强行带着韩先子一起到了内堂来,魏青山跟魏虎也在。 国公夫人拉着魏卿卿,直接到汝阳王跟前道:“王爷若是真心要救王妃一条命,最好赶紧让我们的大夫进去看看。” “多谢好意,只不过里面已经有御医……” “那帮庸医,王爷当真信他们?”国公夫人直言。 在场的御医们均是愕然抬头。待瞧见国公夫人不信任的眼神,又只得讪讪低下头,其中为首的道:“国公夫人,老朽们也是钻研医术几十年,替宫里贵人们看病……” -- 第195页 国公夫人一声冷笑:“你们那些中庸之术,既怕把人治死了,又怕把人治好了,这个娘娘那里磕头,那个娘娘那里表忠心。 这点儿破事儿别以为没人知道,就算你们刚进太医院的时候各个医术精湛,这么多年怕也是荒废了吧。” 魏卿卿看着直言不讳的国公夫人,暗自佩服。 在场的御医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几次张嘴,愣是没话反驳,反倒是气呼呼的跟汝阳王道:“王爷,既然国公夫人这般不信任微臣们,倒不如叫她带来的大夫试一试,且看看这是何等神医。” 汝阳王眉头紧锁着,又看了眼自信的国公夫人,心下终于有了松动。 这会儿,里间又跑出嬷嬷来,哭丧着脸:“王爷,王妃她已经……没气儿了……” “御医,快……”汝阳王下意识喊御医,气得国公夫人不行,上前一把将他拨开。直接领着韩先子就跑了进去。 汝阳王气急,却听一道镇定又显清冷的声音传来:“古有蔡桓公讳疾忌医,才至小病拖成恶疾,王爷是明理之人,虽非讳疾忌医,但生死关头,总该放下芥蒂,先救人要紧。剩下的,要追究也好,泄愤也好,总不至于搭上王妃一条性命。” 汝阳王回头看着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魏卿卿,想要呵斥几句,又被她浑身透露出的格外的镇定所打动。 难不成方才那位韩先子,医术当真在其他几位御医之上? 正说着,外面来传,说之前在三皇子府上请脉的又一位御医赶来了。 池扬连忙要使人去请进来,汝阳王却是脸色稍稍沉了几分,不等魏卿卿开口,便道:“请他到偏厅稍等。” “父王……” “都等着吧。”汝阳王没有多解释,让一帮人在外面等着,便直接进内室了。 魏卿卿看着还一脸迷茫的池扬,虽不清楚王妃忽然重病的原因,但看汝阳王对三皇子府来的御医的态度,联系到前几日出嫁,跟三皇子相关的人也就是魏素素,大致也猜到了些许。 “郡主回来这些时日,可曾听王妃说起什么?比如跟那日出嫁相关的事。”魏卿卿问她。 “出嫁相关?”池扬擦了擦眼泪,倒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皱眉:“母妃没说什么……倒是……”倒是提起,让她不要再跟魏素素有瓜葛。 提到魏素素,池扬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立即寻来伺候汝阳王妃的嬷嬷,问她:“我出嫁那日,素素使人送来的添妆到底是什么,母妃是不是看过了?” 嬷嬷看着担心的池扬,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王妃便担心魏素素没怀好心,倒也没想过魏素素会那般狠毒。 那日她送来的东西,倒是寻常珍宝,可盒子一打开,便迅速钻出一只红色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叮了王妃一下后,便死了。 王妃起初不在意,只叫人验了那些珍宝,确定没问题便没放在心上了。 谁知从那一夜开始,王妃便开始出现发烧的迹象,直至今日一病不起…… “难道是那虫子的问题?”池扬的手死死攥着帕子。 “还不确定,御医们至今都没查出王妃到底是怎么了,但奴婢怀疑是与那虫子有关。”嬷嬷垂着眸子道。 池扬脸色发白:“父王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 魏卿卿适时看了眼魏虎,魏虎这会儿也心疼着池扬呢,之前的打打闹闹倒也没放在心上了,上前安慰:“你放心好了,王妃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可是……”池扬到底年纪还小,自小又是被宠着的,如今忽然面对这样大的打击,一下子受不了,直接不顾体统的抱着魏虎大哭了起来。 魏青山立即起身跟魏浔退到外间去了。 魏卿卿朝内室看了看,也退了出去。 三人刚出来,就看到了探头探脑往这边儿瞧的三皇子府来的御医。 这个御医似乎不认识魏浔,见魏浔今儿穿戴得体,只以为是王府的亲戚,便过来瞧瞧拉了魏浔到一边,低低道:“这位公子贵姓?” 魏浔留了个心眼,反问他:“你是三皇子府来的御医吧。” “是,我是奉命来给王妃看病的,现在王妃如何了?不瞒公子,我曾经也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如今见不到王妃,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御医小心盘算着,想让魏浔将他带到里面去,这样他才能完成三皇子交代的任务。 御医见魏浔若有所思,以为他不信,又道:“这次国公府带来的那位大夫,我曾与他交过手,此人医术尚可,但远没有达到神医的地步,而且此人惯会耍些小伎俩,让人相信被他治死的人都是无药可医了,我也是听闻国公府的夫人和少夫人带了他来。这才急急赶来的。” 这言下之意,他的医术不仅在韩先子之上,还早就看穿了韩先子这个「庸医」的真面目了。 魏浔明白过来他是要做什么,顿了顿,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是哪家的公子吗?” 御医一怔,笑着点头,就见魏浔回头指了指魏卿卿这位国公府的少夫人,道:“我是她哥哥,亲的。” 御医顿时僵住。 “你不必多费心思了,里面的韩大夫,是不是真的神医,你很快就会知道,但你的用心,我会替你全部转告给汝阳王。” 魏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是个书生,身上却带着股子令人胆寒的气息。 -- 第196页 御医哑然,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即就起身告辞,回头去找三皇子回话了。 魏卿卿瞧见魏浔这般模样,隐约间好似看到他一步一个脚印埋入权臣之位的样子。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国公夫人便出来了,虽还不见韩先子,但看她的面色,显然是没事了。 “今儿也乏了,我们先回去吧。” “韩先生留下吗?”魏卿卿将方才三皇子那御医的事说了、 国公夫人只是一笑:“你们以为当一个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闲散王爷很容易么?” 魏青山三人顿时明白,汝阳王可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呢,背后到底是谁在动手脚。想必他早就已经清楚了。 话说得这样清楚,众人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 倒是魏虎,结结巴巴的说要留下陪着池扬,魏青山自然欣然应允。 跟国公夫人一路回到国公府,魏卿卿都在想魏浔的事,很快便要放榜了,以大哥的文采,入前三不是问题。如此一来,就可以先入贡院,只等明年春闱了。 贡院虽说名义上容锐章也有权插手,但现在容锐章的权已经被分散不少,他就是要插手,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反倒是祝大学士在贡院更有分量,也不知若是祝大学士跟大哥提起跟祝珠的亲事,大哥会怎么应对。 “你大哥今年二十了?”下了马车,国公夫人忽然问了一句。 “是。”魏卿卿回答。但看国公夫人隐约担忧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大哥志存高远,一心想在仕途上闯出个名堂来,所以至今未娶。” 听到这里,国公夫人才稍稍放心些,她正是担心,魏浔会眼馋弟弟妹妹们各个高娶高嫁,会心有欲念,若是如此,怕是要被人钻了空子。 旁的空子也就算了,国公夫人想起前两日国公爷开玩笑般跟她提起的话,便一阵古怪。 “我听海儿提过,你大哥是个真正有才学的,此番秋闱必定榜上有名。京城这些世家们,家里多得是高嫁不成的庶女,亦或是名声有损的嫡女,最喜欢将这些女儿们拿去配了那些家底稍薄的才子们。”国公夫人一边走着,一边慢慢跟魏卿卿说道。 魏卿卿看她透着不满的眼角,也知道她指的是谁了。 大房虽也有不少庶女,且不论早已经安排好了亲事,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可能将庶女配了过去,反倒是这国公府的二房,庶女大多还没着落,有着落的也不见得比大哥更好,而且还有一个坏了清白此刻正在庵堂里避风头的二小姐容林林呢。 “大哥是个主意大的,日后他的婚事。怕是要他自己点头才行。”魏卿卿笑。 国公夫人见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让她回绾秋院去了。 等瞧着魏卿卿的背影远了,国公夫人才爽利的跟曹嬷嬷道:“去,把这话儿原原本本给国公爷送去。” 曹嬷嬷失笑:“夫人这是何必呢,国公爷也只是提了一句,又并不是真的要将二房的二小姐嫁给魏家的大公子。” “他只是提了一句,二房怕是早就打上这个主意了。”国公夫人冷笑:“好在二房的小姐们都是姿色平庸,又没念过几本书不认识几个字儿。不然我真要担心叫魏家公子娶了她们,那可真是家门不幸鸡犬不宁了。” 国公夫人这话没有刻意瞒着,很快就传到了陶氏耳朵里。 陶氏这会儿因为怀着身子,已经带着容林林下山了。 听到这话,瞬间气炸。 “她的手还伸得真长,他以为她两个儿子多优秀吗?就仿佛谁生不出儿子似的……” 陶氏大骂着,提起女儿又有几分心虚,言语间,头透露着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期待和骄傲。 容林林靠在马车边。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任由陶氏发疯。 魏卿卿下午小憩醒来时,就听说她们母子回府了。 “夫人醒了。” 绿萝笑着进来,手里还捧着几匹上等的织花缎子:“这是夫人方才送来的,说花色鲜亮,正好给您做两条裙子。” 魏卿卿知道国公夫人这是告诉她不必怯着二房呢,自然应下了。 话刚说完,就见珠帘一晃,容彻高大的身影已然进了来。 绿萝几人识趣的全部退了出去,容彻这才过来,一把将魏卿卿捞到怀里,道:“夫人可想夫君了?” 魏卿卿瞥了他一眼,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问他:“二爷是在为大哥高兴?” 大哥自然指的是容海,自从长公主发现李玉那厮的真面目后,整个人就崩溃了,秦凉野一次次来寻容海,想让他如以前一般重新去陪伴长公主,容彻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底还是担心自己这吃了半辈子苦的大哥能彻底放下这个担子。 容彻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子,笑:“大哥出京了,去探望恩师。” “恩师?”魏卿卿想起前几日说要搬出去的闫阮,眨眨眼:“跟闫先生一起?” “嗯,闫阮的父亲,便是大哥的恩师,此番恩师来信,说想见见他,他今日便启程了。”容彻笑道。 魏卿卿看他这般模样,也知道这恩师所谓的「信」,只怕也是他的主意。 不过也好,容海那般形销骨立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忍,要是叫他继续跟长公主纠缠在一起,说不定还真的会重新陷进去。 -- 第197页 说完容海的事,容彻说起皇帝寿宴那日,玩笑般提起的任职。 “是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他竟叫我去做他的身边的侍卫了。”容彻语气里带着继续讽刺。 皇帝防着国公府。防的密不透风,以至于国公府的子弟至今没个像样的官职,只空有个爵位而已。 而今倒好,容海跟长公主和离,他反倒把容彻升任成自己的贴身护卫。 “二爷明儿开始便要去当值了?”魏卿卿问他。 “今夜就得去了。”容彻看着怀里娇软的小人儿,许是方才午睡太闷热了,胸前轻薄的衣襟都被汗水濡湿了一小块,眼底水雾朦胧,还没睡醒似的,就已经勾人的厉害。 但容彻还是忍住了,上次大白日的与她欢好,她羞得被子都不敢出,容彻真怕这么热的天,她再把自己闷坏了。 “此番你大哥秋闱榜上有名,我看皇上的意思,许是要直接任他官职了。”容彻提起魏浔来,皇帝的意思,竟是要重用魏浔了。 魏卿卿有些看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如此一来,他就不但心国公府的势力迅速发展起来。 还是说……几个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他已经看到了,而且打算出手了。 容彻看她沉凝的模样,安慰道:“放心,换上心里的人,绝不是老四。” “也一定不是五爷。”魏卿卿回他,那难道是太子? 太子着实蠢笨,上次寿宴竟为了淑妃而不去参加寿宴,皇上怎么可能将江山交给他? 那就只剩下六皇子…… 魏卿卿看向容彻,容彻眼底微沉:“所以我才会让大哥先离开京城。” 否则皇帝一定会让长公主重新跟容海在一起。这样,才能保证国公府会尽全力扶持如今无依无靠的六皇子。 甚至连带着整个魏府,也是六皇子的助力。 皇帝怎么会突然又看上这个曾被他抛弃的小儿子? 还是说,当年送六皇子离开……就是他下的第一步棋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保全六皇子。 魏卿卿疑惑的看向容彻,容彻刚要回答,便听人来传,说六皇子拿着圣旨,已经到前厅等候着了。 “看样子,皇上真的是这个打算。” “不仅如此,他还要让其他几位皇子都清楚的看到,他要国公府和魏府,扶持六皇子。”容彻语气沉沉,魏卿卿更明白他的不满。 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人,在皇帝眼里,仿佛都是没有生命的棋子一般,任由拨弄,甚至最后,容海被长公主辜负至此,皇帝表达的歉意,也只是把国公府往火坑边更用力推了一把而已。 也难怪容彻会先选择五皇子。 出来接旨时,秦凉野特意问了容海的去向,容彻早有说辞,他自然挑不出错处,只不过最后放下圣旨,秦凉野似乎也猜到了皇上的心意,跟容彻笑道:“以前便听姐夫说二爷骑射极好,正好我听说城郊外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去处,到时候不若一同出去走走,二爷也好指教指教我的骑射?” 说完,也不等容彻同意,又看向魏卿卿:“到时候少夫人一同前去吧,皇姐也说想与你说说话。” 魏卿卿看着秦凉野那褪去稚气、已经跟皇帝极为相似的眼睛,敛下眸子,应下。 第九十五章 漏算 秦凉野一走,国公爷便叫了容彻去书房了。 国公夫人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们父子离开,才终于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会儿已经回来的陶氏见状,反而幸灾乐祸道:“大嫂叹什么气,如今彻儿得了皇上重用,那可是个好消息啊。” “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弟妹既然觉得是好消息,那你只管高兴便是。” 国公夫人回了一句,便带着魏卿卿走了。 陶氏碰了这么个软钉子,脸上一阵青白,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哼声道:“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占着国公府的爵位吗,悄悄他那两个儿子,娶的媳妇儿都是个不下蛋的,这爵位迟早还要到我儿子手里。” 说着,手便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容芳芳瞧着趾高气昂的母亲,也跟着得意起来:“就是,他们大房二房,可别想下蛋了。” 容林林一言不发,直直看着魏卿卿的背影消失,才寻了个借口回去了。 容明霍倒是不如她们这么乐观,朝中的形势,他也知道一些。 如今皇上既然把国公府拉拢到了六皇子身边,那么四皇子呢? 皇上暗示容锐章帮扶四皇子,难道是连四皇子跟容锐章一起舍弃了吗? 可是容锐章能预知未来,他预知的是四皇子登基,那岂不是说明,六皇子会在夺嫡中失败? 既如此……那他就不能再跟国公府一损俱损。 他要分家! 想到这儿,容明霍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直奔了后院老夫人的院子。 晚些时候。汝阳王府便传来消息,说汝阳王妃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汝阳王要韩先生再留两日,等汝阳王妃的病情更加稳定了些再走。 魏卿卿问了问容彻,容彻自然是答应了。 不过今夜,容彻便要入宫做侍卫了。 魏卿卿亲自替他换上衣裳,看着深蓝色的侍卫装穿在他身上仍旧半点不掩他的俊朗,有些担心问他:“二爷这般模样,若是入了哪位公主的眼可怎么好?” -- 第198页 “公主岂有卿卿好?” 容彻一挑眉,扣着魏卿卿的后脑勺便深深印下一吻来:“爷若是喜欢公主,这府里早有十个八个公主了。” 魏卿卿笑出声来:“二爷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身有隐疾了,想来你想娶公主,公主也不愿意嫁了。” 容彻看着她,狐狸似的弯起眼睛,挑着她的下巴一副轻佻的模样:“爷很快就会让她们知道,爷到底有没有隐疾。” 魏卿卿最受不了他这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偏的他一身的贵气,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放浪,反而诱惑人的紧。 “那二爷早去早回。”魏卿卿笑,这一笑,直勾得容彻恨不得立即扒了自己这身衣裳好好疼她一回才好。 “小妖精。” 容彻俯身咬着她的耳垂恨恨说了一句,这才飞快转身走了,不然他真怕当值第一天,就放了皇帝鸽子。 夜色掩盖着甜蜜的梦,魏卿卿躺在床上看着绣着并蒂莲的账顶,嘴角勾起。 不过他这儿开心,容锐章那儿却是愁云惨雾了。 “如今你竟像是四面楚歌了。” 魏素素看着深夜造访的容锐章,坐在他对面淡淡的笑:“我早就跟你说过,阿姐她是奔着杀了你我来的,你竟还幻想着她还爱你。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最毒妇人心,何况是我这个决绝的阿姐呢?” 魏素素曾经很崇拜魏卿卿,她的阿姐纵然被抛弃在一旁,却从不会自怨自艾躲在角落哭泣,她纵然只是一介柔弱女子,骨子里却比男人更加刚强,她有能收揽天下钱财的能力,更有能忍下一切的脾气。 所以,她的崇拜,才会慢慢变成了妒忌,变成了最后那一把烈火…… “我不会放过她。”容锐章瞥着魏素素:“不过看来你的手段也不算很高明。” 魏素素知道他是在指下毒的事:“那又如何,反正汝阳王府已经不可能为我所用,倒不如直接扬了,而且你不是还想着,让我帮你扶持四皇子么,只有三皇子多帮你吸引几个仇家,你才能轻松一些。” 容锐章并不信魏素素这些鬼话,但魏素素的狠,他却是见识到了。 “再帮我做一件事。”容锐章阴暗道。 “杀了处处碍手碍脚的羊大仙么?”魏素素嘴角勾起。 容锐章看了她一眼,语气沉沉:“此人处处与我作对,已经十分影响我的计划了,但此刻我不便出手杀他。” “利用三皇子出手倒是正合适。”魏素素淡定道:“但你拿什么来跟我做交换,你总该不会以为我会白帮你吧,姐夫。” 这一声「姐夫」着实讽刺,容锐章瞳孔紧缩几分,阴沉沉瞥了她一眼,问她:“你要什么?” 魏素素嘴角勾起:“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对姐夫来说更是轻而易举,就看姐夫舍得不舍得。” “你说。” “琉璃。”魏素素捧起茶杯,轻轻拨弄着里面的茶叶,看着茶叶起起伏伏的样子,高兴笑道:“只要姐夫把她送给我,我便替你解决那羊大仙。” 容锐章立即明白她要琉璃做什么,一声冷笑:“魏卿卿早已不在乎这个背叛了她的丫环……” “那是你不了解阿姐而已。”魏素素不愿意再多费唇舌。只起了身来转身回了房间,容锐章这才看清她走路时脚步都有些不稳,想来是那日回来后被魏猖给打的。 很快,琉璃便被送到了魏大统领府来。 暗处盯着的郭庆立即便将消息给魏卿卿送了过去。 “她要琉璃做什么?”兰芷不解,兰生却看着魏卿卿瞬间沉郁下来的目光,知道琉璃对她必然十分重要:“看来魏素素这次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魏素素何时出嫁?”魏卿卿问。 “就在下个月。三皇子似乎十分着急想要将她娶回去,虽然魏三小姐不愿意,但却是魏大统领做了主。”兰生道。 “还有一个月,太久了。”琉璃等不了那么久,魏素素既然换了琉璃来,必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以她对自己的了解,一定会尽快对琉璃下手的。 郭庆看着魏卿卿,道:“要不然我强行将那琉璃抢出来。” “是个办法,但是现在还不能用。”魏卿卿知道魏素素,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琉璃这枚棋子的:“你去一趟三皇子府,悄悄见三皇子妃。” 郭庆不解看着她,三皇子妃他早调查过了,听闻是个闷葫芦,从不多管三皇子的闲事,只一心在屋子里侍花弄草的。 魏卿卿见他不解,嘴角扬起:“三皇子妃的确不管三皇子,但三皇子妃却并不是个好欺负的,否则三皇子后院里的姨娘们怎么各个那般本分?” 郭庆哂笑:“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等郭大侠娶了夫人。看看还说不说女人麻烦。”兰芷一时最快,直接说了出来,当下便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郭庆的反应倒不如她大,只是眼神里的光黯淡了几分,瞥着魏卿卿:“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等我的消息。”说罢,直接飞身离去。 兰芷这才松开手怯怯看着魏卿卿:“小姐,奴婢不是故意……” “无妨,这件事你不提,他也日日横亘在心里。”魏卿卿轻轻说着,等再过段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告诉郭庆,他的仇家是谁了。 “小姐,二房的二小姐求见。” 正说着,绿萝在外回了话。 -- 第199页 兰芷撇嘴:“她来做什么,嫌我家小姐给她收拾烂摊子还不够么?” 兰生也道:“小姐,不如不见她,二房里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这二小姐约莫也是如此。” 魏卿卿也正有此意,若是二房但凡有一个脑袋好使的,也不至于叫国公夫人这么头疼了。 绿萝会意,出去便要打发了容林林。 容林林阴沉沉的朝里面盯了许久,一言未发的便走了。 绿萝总觉得她的眼神让人瘆得慌,回了魏卿卿。魏卿卿一听,便大致猜到容林林来这里所为何事。 “前阵子刘全福让人送了些西洋的小玩意儿来。”魏卿卿看着兰生,兰生会意;“是些琉璃做的飞禽走兽,都是些精致的物件儿。” “挑一件出来,给容芳芳送去,言谈间,透露下大哥已经心有所属的消息,不必说的太过清楚,只让她明白便是。”魏卿卿道。 兰芷瞪大了眼睛:“难不成那二小姐还以为咱们大公子要娶她不成?她这火急火燎的,像是赶着来退亲呢,咱们公子可瞧不上。” 魏卿卿隐约想起容林林的模样,看着便十分乖顺胆小,可就是这样乖顺胆小的人,居然敢跟人私通,还敢为了私通的男人从寺庙逃跑,如今虽不知道她真正的用意。 但魏卿卿敢肯定,这位二小姐,怕是二房里最叛逆的一个人了。 “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 魏卿卿吩咐完,容彻便下值回来了。 看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魏卿卿叫人备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用了些许的点心后,才跟他提了提容林林的事。 “我会让人留心盯着。”容彻说完,将她直接揽在了床上,见她要挣扎,只笑道:“让我抱着睡会儿就行。” 魏卿卿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想来有什么事情他还没说,便也不再动弹由他揽着睡下了。 睡到下午时分,容彻才醒来,魏卿卿也刚好睡了个午觉,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好在绿萝早就备好了膳食。 魏卿卿没问容彻瞒着没说的事,先吃了个饱,才打发兰生去了趟魏府,跟魏浔悄悄透露了二房的意思,下午又见了几个管事的,再一眨眼,时间便到了晚上。 终于,容彻让阿鲲把人带了来。 魏卿卿看着面前的人儿。瘦的脱了形,眼珠子含着泪,怯生生的看着魏卿卿,不敢出声。 魏卿卿惊讶,这才几日不见,棠儿怎么瘦成了这样? “我今儿下值的时候,在街角见到他的,他被一群乞丐带着。”容彻开口。 “乐舞出事了吗?”魏卿卿问他。 容彻皱眉:“还没事。但具体的我也尚不清楚。” 魏卿卿想起之前虽然胆小但会扑在容彻怀里撒娇,会小心翼翼试探着跟自己说话的可爱孩子,再看看面前这个半点不敢逾越恨不得缩到墙角去的棠儿,轻声道:“不如先安置棠儿在侧院住下,等二爷查清楚乐舞那边出了什么事,再决定他的去留。” “只是委屈了你,你放心,很快我便会送他回去。”容彻歉疚的看着魏卿卿。 魏卿卿却笑;“妾身并不委屈。” 知道棠儿的身份。知道容彻的心意,她怎么可能委屈? 况且他今日这般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原本他完全可以瞒着自己把棠儿妥善安置在外头,甚至可以继续当棠儿的爹爹的,但他还是选择了告诉自己。 魏卿卿立即让绿萝来照顾棠儿,直到绿萝要牵着棠儿离开,棠儿才巴巴看了看容彻,又看了看魏卿卿,哑着小嗓子道:“棠儿会乖乖的。” 魏卿卿心下一软,她早就知道乐舞并不十分疼爱这个孩子,却也没想过有什么原因,能让她把孩子丢在外面自生自灭。 不是还有闻极么? 魏卿卿看向容彻,容彻这才说起闻极来:“阿鲲查出来,他好似受了重伤,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京了。” “那他是……” “是皇上的人。”容彻开口:“是皇上最信任的暗卫之一,上次他出来见我,也是皇上安排的,目的既是要试探他,也是试探我。” 容彻说罢,偏头看向魏卿卿,笑:“十几年前,皇上便开始下这一盘大棋了,可惜他漏算了自己的儿子,也漏算了我。” 还有一个赫连紫风。 魏卿卿跟容彻同时都想到了,魏卿卿问容彻:“闻极的伤,跟他有关吗?” 容彻点头,就连闻极这样的高手,还没伤到赫连紫风分毫就身负重伤差点丢命,也难怪皇帝会选择将容彻调去身边做护卫,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但不知为何,这次提起赫连紫风,魏卿卿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好像。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最是令人恐惧。 没过两天,秋闱的榜便放出来了。 大明伸长了脖子看着榜单,不多会儿就飞奔着往魏府报喜去了。 “恭喜大公子,贺喜大公子,此次秋闱,大公子夺得魁首!” 大明刚踏进门,便高兴的大喊出声。 正在书房的魏青山听到这个消息,欣慰的顿时去夫人的灵位前上了三支香,又拉着魏浔去列祖列宗的灵位前叩首参拜,下午,皇上的圣旨便来了,直接任命魏浔为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虽是做些掌修国史之类的小事,但历朝历代都是取春闱中榜的举人任职的。 -- 第200页 如今魏浔才过秋闱,便被委任。可见皇帝对其重视。 但相较于魏青山的高兴,魏浔则显得很是镇定,他并不想入翰林院这等没有实权的地方,他要进六部,有上奏之权,能辖管一部。 当然,他也知道现在只是开始。 皇帝的圣旨一下,魏家本就热闹的门庭,一下子都要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乐得不行,大哥想必十分头疼了吧。 “我们今儿也出去转转吧,给看看府里的铺子,顺便给大哥好好挑一方墨。” 魏卿卿笑着说完,兰芷已经高兴的跳了起来,成日闷在屋子里,她早就闷不住了,以前假装的文静性子也装不下去了。 “小姐,那棠儿少爷……” 绿萝忍不住提了一句,这几日,棠儿乖得像是只初来乍到的小狗似的,胆怯的蜷缩在一边,不声不响。 魏卿卿想了想,道:“带上他一起。” “是。”绿萝立即笑着去寻棠儿了。 反倒是兰芷心里不痛快:“这个绿萝,倒像是真把棠儿当咱们二爷的儿子了。” “她只是心软而已。”魏卿卿知道绿萝,她若是有旁的心思,国公夫人也不会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来了。 不多会儿,绿萝便领着棠儿来了。 养了几日,棠儿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些,圆乎乎的小脸还没胖回来,小心的迈着步子到魏卿卿跟前,行了礼,叫了声少夫人。 魏卿卿自然的揉揉他的头,浅笑朝他伸出手:“走吧。” 棠儿眼眶湿湿的,高兴又紧张的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才鼓起勇气问道:“少夫人,我还可以回来吗?” 兰芷都听得一阵心酸。 “自然,我今儿要买不少东西,还指着你帮我搬呢。”魏卿卿没有丝毫犹豫的笑着,棠儿抬头看看她,终于露出了笑意,重重的点头:“棠儿一定帮着搬东西。” 魏卿卿笑着跟他一道出门,才刚上马车,就看到了魏素素的丫环碧雪正在门口等她。 魏卿卿看见碧雪,直接放下了车帘,碧雪都怔了下,才赶忙跑上前来,道:“我家小姐有话让我告诉少夫人……” “那你回她,我不想听便是。”魏卿卿说完,示意兰芷直接把她扔到了一边,就让人驾着马车走了。 碧雪甚至连威胁魏卿卿会后悔的话都没说出来,一口气憋在喉咙差点没把自己憋坏,赶忙回去回魏素素去了。 这厢,兰生才问魏卿卿:“小姐怎么不听听?” “听了又如何?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魏卿卿目光幽幽的望着晃动的帘子,轻声道:“告诉郭庆,时辰到了。” 第九十六章 吃定了 从头至尾,魏卿卿都没察觉到,棠儿悄悄崇拜的眼神。 很快,他们便到了四季酿。 魏卿卿本不打算带着棠儿的,但想了想,还是带他一起见了刘全福,问过铺子上的事,才让人将棠儿抱出去,问了关于滁州的事,得知一切顺利,这才退出来,又带着棠儿去国公府的几个铺子转了转。 等转过铺子,也挑好了要送给魏浔的墨。 而后,魏卿卿才带着棠儿去了重阳楼用膳。 八月末的天气还是闷热,不过中午下了场下雨,倒是将闷热驱散了不少。 “小姐你看那是……” 魏卿卿正跟棠儿惬意的吃着甜瓜,就听兰芷忽然从窗户望着楼下道。 魏卿卿顺着兰芷的目光看去,那目光呆滞被人扯着步履踉跄拐进了巷子里的人,不正是陈三娘么? 陈三娘脖颈上那些青紫红痕实在太明显了,而扯着她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秀才丈夫黄元么? 正想着,便见陈三娘那个丫环书眉跌跌撞撞追了来,哭着拉着陈三娘说着什么,却被她黄元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而后便扯着目光呆滞的陈三娘往巷子深处去了。 “最近陈家老太爷好似回了京城?”魏卿卿若有所思道。 “听闻是为了这次的秋闱回来的,陈老天爷门生众多,宫里还有一位陈娘娘求情。皇上便准了他回来。”兰生在一侧道。 魏卿卿瞧着黄元去的方向,那里分明是京城有名的暗娼窝,如今他拉着陈三娘过去,可想而知他是要做什么了。 不过皇上让陈老太爷回来,她大致也猜得到,皇帝是想搅浑京城这摊子水,好让各个皇子斗起来,让某人渔翁得利。 “兰芷。” “奴婢在。” “悄悄去寻书眉,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如若我没猜错,黄元是让陈三娘做暗娼的话,你便即刻让书眉去京兆府状告黄元。”魏卿卿语气清寒。 兰芷却有几分不满:“小姐还救那陈三娘做什么?她那样糊涂的人,若是小姐救了她来,她指不定看着咱们大公子好,又死皮赖脸的贴了上去……” “小姐让你去,你只管去便是。”兰生打断兰芷的话。 “能救人固然是好。”魏卿卿看着不解的兰芷,语气淡淡:“但若能借着陈三娘,打陈家一个措手不及,才更好。”这样,皇上召陈老太爷入京的目的才能更容易暴露出来。 兰生警告般看了眼兰芷,因着小姐性子好,兰芷倒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兰芷也知道魏卿卿不是个乱发善心的人,这才安了心,立即收住话,往外头去了。 -- 第201页 等兰芷走了,魏卿卿才回头揉了揉棠儿的小脑袋,俯身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棠儿乖乖的点头,自觉地拉着魏卿卿的手随她一道往外去了。 等魏卿卿上了马车,车帘落下,不远处的一处雅间里,四皇子才收回了目光:“果真是个极漂亮的女子,但这样漂亮的美人儿,竟能算计得了容相?” 羊大仙轻嗤一声,恭敬的给四皇子奉了茶,才挑着眼皮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小的看,容相也是如此。之前就为了争这位魏小姐,跟自己的亲叔叔闹得不好看,国公府都疏远了他,而今他办事不利,竟往一个女子身上推,显然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想要借您的手,对付这魏小姐了。” 四皇子想起自己的皇子妃马氏,咳了两声,没多做评价,但对容锐章却是越发的不信任了。 羊大仙又道:“您可还记得那章娇?” 提起章娇,四皇子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几分,羊大仙趁机将那日容锐章拿章娇挡箭的事儿说了,这才道:“容相此人,狠辣无情,那章娇虽愚笨些,到底还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竟能如此狠心。” “你说得没错,容锐章能用一时,却不能用一世。”四皇子深深认同。 两人说完话,也从楼上下来了。 却刚走不远,就被个人给撞了一下。 “你长不长眼睛啊!” 不等四皇子开口,这人倒是先骂出了声。 四皇子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脸色一黑,羊大仙便立即上前道:“混账,你可知道你撞着的是谁吗!” “你才混账,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郭庆一副嚣张的样子,瞪着四皇子道。 四皇子闻言,反倒笑出了声来,又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便按下要自报家门的羊大仙,负着手慢悠悠问郭庆:“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的人?怎么如此目中无人,横冲直撞?” 郭庆见他上钩,简直要把嚣张两个字刻在额头上,叉腰一声哼:“小爷我可是三皇子府的人,现在是急着替三皇子给魏将军府的三小姐送新买的礼物去的。” 一听是三皇子,四皇子有些犹豫了。 三皇子是太子的人,他一直都在避免跟太子产生直接的冲突。 “那……” 四皇子迟疑了一下,郭庆倒是越发猖狂了:“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倌?看你穿得倒也富贵,不过就你这面相,怕是哪位金主赏你的这身好衣裳……” 郭庆话未说完,脸上直接挨了羊大仙一巴掌。 郭庆是生生挨下他这一巴掌的。以他的眼力,早看穿羊大仙的动作了。 但这巴掌……罢了,回去找魏卿卿算账。 “哎哟呵,你们这是恼羞成怒了,我可是三皇子的人,我看你们是胆大包天了,耽误了给魏三小姐送礼,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赔!”说着,就直接跟羊大仙个四皇子两人扭打起来。 等四皇子悄悄安置在附近的护卫赶来,郭庆已经一溜烟钻入围观的人群跑没影了,反倒留下懵逼的羊大仙和挨了好些拳头气得浑身发抖的四皇子,在原地恨恨咬牙。 三皇子的人当街揍了四皇子的事儿,很快便如飞花一般传开了。 三皇子府,后花园中。 一向娴静的三皇子妃直接将手里浇花的水壶放到了一侧,问回话的人:“是为了给那魏三小姐送礼物,才起的争执?” “是。”说完,那婆子便道:“这三小姐还没嫁来呢,就惹起不少事端了,之前说什么跟那国公府的二爷情投意合,结果那容二爷根本不要她,又转而投进了咱们殿下怀抱。现在殿下又为了她,打了四皇子,可真是个祸水。” “的确是个祸水,奈何殿下却如此喜欢呢。” 三皇子妃幽幽说着,又要继续去浇花,便听婆子压低了声音道:“奴婢还听说,最近这位三小姐。将丞相府的一位姨娘接到了自己身边。” 容锐章现在已经是明面儿上站在四皇子身后的人了,魏素素跟容锐章又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 三皇子妃心思一转:“难不成她竟是要跟那容锐章,合伙坑害了殿下不成?” “这就说不清楚了,不过魏将军府跟容相到底是翁婿,且看这三小姐也不是自愿嫁给咱们殿下的,是人家国公府不要她,她没了法子才嫁来的。”婆子揣测道。 三皇子妃瞧了瞧眼前正盛放的娇花,略一思忖,便道:“本妃素来爱清净,便是有那些个爱热闹的人进了府来,也该将她身边那些个热闹聒噪的人留在外头。” 婆子会意:“那三小姐听闻接了容相那位姨娘后,便关在了屋子里,也不知做些个什么。” “那咱们就去瞧瞧。”三皇子妃瞥着面前的娇花,拿起一旁的剪刀,一剪子下去,花朵直接凋落在了泥潭里。 郭庆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找到魏卿卿时,魏卿卿刚给了棠儿一本《山海传》,虽是本杂书,棠儿也不一定能认识多少字,但这本书一直都是魏卿卿最喜欢的,里面天马行空,又不乏大义,不指望棠儿能读懂,当个打发时间的闲书看看也好。 “少夫人,棠儿去院子里寻绿萝姐姐给棠儿念书。”棠儿乖巧小心的道。 魏卿卿想让他小小年纪,不必学着那么拘谨客气,但转念一想。 -- 第202页 他不明不白被父母仍在大街上,也许这份拘谨客气会让他觉得安心些,也就由着他了。 郭庆瞥着棠儿,问魏卿卿:“你倒是好心,野男人的野孩子你也养。” “郭大侠尚没喝到酒,就已经醉了。”魏卿卿说罢,兰生便捧着新从四季酿带回来的青梅酒给了郭庆。 酒坛一打开,一股青梅独有的青涩香气便扑鼻而来,混着酒香,还未喝就让人先咽了口水。 郭庆二话不说抱着酒坛子先咕咚咕咚喝了个饱,才跟魏卿卿道:“一切顺利,你就放心吧。” 魏卿卿慢慢品着瓷杯中的酒,思忖片刻,才看向他:“还有一件事……” “何事?” “那位羊大仙,你替我保住。”魏卿卿道。 郭庆不解:“那个打了我一巴掌的山羊胡子?你保他做什么,他对四皇子可是忠心耿耿,可绝不会叛变成为你的人,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魏卿卿浅笑:“我不要他成为我的人。我只要他全心全意跟容锐章过不去就是了。” 郭庆眯起眼睛,盯着魏卿卿,看她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样子,便一阵冷笑:“跟你作对,还真是没好果子吃。” “还好郭大侠还能喝上这青梅酿。”魏卿卿回他。 郭庆喉咙微滞,撇撇嘴,才道:“照你的意思,容锐章是要杀这羊大仙了?” “还没确切消息,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容不下羊大仙此人的,杀他只是迟早的事。” 魏卿卿知道容锐章的脾气,羊大仙屡次坏他好事,尤其是这一次章娇的事,容锐章不可能还会放任他继续留在四皇子身边。 郭庆看她语气笃定,也不再怀疑,这个小丫头说的话,还从未错过。 郭庆抱起酒坛子正要离开,外头传来绿萝跟棠儿的笑声,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瞥见那一身绿衣窈窕端庄的少女,抿抿嘴角,回头跟魏卿卿道:“你放心,我自然会替你保住这山羊胡子,不过到时候我可得好好扇他几个巴掌。” 说罢,人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房间里。 魏卿卿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绿萝,绿萝今年也快十九了,国公夫人好几次要替她婚配。她都拒绝了。 “兰生。” “小姐有何吩咐?” “寻个机会问问绿萝,是不是有中意的人,或是早已定下了亲事。” 魏卿卿摸着下巴道,若是有了,那郭大侠只能继续做他孤单的郭大侠了。 没过几日,秦凉野还是跟长公主一起,邀了魏卿卿和容彻出府。 秦凉野这次选了城郊外一处依山傍水树林茂密的好地方,说是皇家的地界儿,旁人轻易不会过来。 容彻接了魏卿卿下马车后。长公主的人就过来了:“长公主殿下说,请二爷指教六殿下的骑射,二少夫人便去前边的亭子里,陪着长公主殿下一道说说话。” 容彻捏了捏魏卿卿的手心,示意她若是不想去,自有他想法子,但魏卿卿却笑着应下了。 长公主既然想与她说话,能避过这一次,也是避不过下一次的。 而且谁能知道最后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到底是不是六皇子呢? “外头热,若是受不住了,使人来寻我。”容彻叮嘱道。 魏卿卿看着他,自己不过是去跟长公主说说话,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怎么弄得自己好似要赴什么生死关了一般。 “妾身明白。”魏卿卿笑着回答。 容彻抚了抚她的小脸,见她笑得灿烂,使坏的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看她疼得龇牙要来打自己,才迅速收回手弯着眼睛优雅的走了。 魏卿卿郁闷的捂着脸,她若是会些拳脚功夫,也要捏捏他的脸。 还不知他的脸捏起来是什么滋味,看他皮肤甚好,捏起来应该也是软乎乎的…… 想着想着,魏卿卿的手指便忍不住动了动,不动声色的往凉亭的方向去了,却不知长公主远远看到她跟容彻,心底泛起的酸涩。 “臣妇参见长公主。” 魏卿卿过来行了礼。 长公主慢慢喝了杯中的茶,才看向她:“你跟容彻似乎十分亲近,夫妻之间,如此甚好。起身吧。” 魏卿卿起身在她的示意下坐下,静静等着长公主开口。 长公主憔悴了,眼窝发黑,未施粉黛,发髻一丝不苟的全部盘了起来,只簪着两三支素玉,一袭青灰色的长衫,更令她看起来老了不少。 “容彻待你,是真的好吗?” 许久,长公主终于问了出来。 魏卿卿浅笑:“二爷待妾身是妻,自然是好的。” “就因为你是妻,所以才待你好吗?”长公主的语气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魏卿卿知道她在回想容海,魏卿卿听许多人提过,即便是后来亲眼见到的,容海待长公主也是格外的体贴温柔。 据兰生跟陶鱼打听来的。容海娶了公主几十年间,从来没高声说过话,不论长公主怎么胡闹,都从未发过脾气。 “二爷爱重妾身,妾身也爱重二爷。”魏卿卿回答。 但听到这样直白的话,长公主却诧异的看向了魏卿卿,待看到她红润的脸上没有半分的勉强和心虚,才瞬间笑了起来,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般,轻轻揉着手里的帕子,问她:“你说,容海还会回来吗?” -- 第203页 魏卿卿看着长公主,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意。 长公主也不再遮掩:“我的事,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自以为恨了容海十几年,这十几年夫妻,我都当时地狱,既折磨我自己,也折磨他。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若没有爱,我如何能时时刻刻恨上他十几年?” “我想,他对我的情也不会如此断去,我既已经后悔,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我跟他年纪都不小了。” 长公主轻轻道,语气里带着希望,仿佛看到了容彻和魏卿卿,便也看到了容海和自己。 “听二爷说,大哥已经离开京城去千里之外了。”魏卿卿轻声道,想提醒长公主,容海跟她回不到过去了。 却见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魏卿卿见她竟如此自信,心不由悬了起来。 “他与我在塞北十年,到底是舍不下我的。”长公主说出这句话时,似乎有些自豪,仿佛想压住魏卿卿一头般。 魏卿卿哑然,她以为长公主是一身傲骨之人,直到那日见她跟李玉在一起,才知道并非如此,她不是一身傲骨,只是因为恨了容海,才格外疏离。 不多久,容彻便独自驾着马回来了。 阳光下,他一身利落的银灰色长衫,一手勒着缰绳,居高临下的模样,叫魏卿卿都晃了晃神。 容彻满意她对自己美色的垂涎,看了眼长公主,道:“微臣想带着爱妻去开开眼界,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否将她还给微臣?” 长公主不秦凉野的踪影,知道容彻是有备而来,浅笑:“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卿卿乡下来的,胆小又没见过世面,今儿难得好机会,微臣也带她四处看看,省得日后在外头丢了微臣的脸。”容彻说完,已经朝魏卿卿伸出了手。 魏卿卿瞥着他,实在不想在马上颠簸,但更不想看长公主在这儿摆弄那些小心机,只得上了马。 容彻将她裹在怀里,在长公主不注意时,在她耳旁低声道:“大哥已经折返回京了。” 魏卿卿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只朝她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一般,吃定了容海,吃定了魏卿卿和容彻,也吃定了国公府! 第九十七章 爱之深,恨之切 策马离开,习习凉风吹在身上,魏卿卿才觉得稍稍舒坦了些,直到容彻一路驱马到一处小溪边停下。 “看出长公主的心思了?” 容彻跃下马来,又扶着魏卿卿的腰,轻易就将她抱了下来。 魏卿卿总觉得他把自己当小孩儿似的,拍开他的手,走到溪水边拿帕子沾了些清水。 容彻好奇的凑过来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就见魏卿卿正对着水面理自己方才颠乱的发髻呢,不由笑出了声来。 魏卿卿回头看着幸灾乐祸的他,无奈,他既知自己是重生而来,早该知道自己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老是这样逗弄自己。 魏卿卿暗自叹息摇头,才道:“二爷觉得大哥还会回心转意吗?” “不会。” 容彻很有自信。 魏卿卿偏过头看他:“大哥对长公主殿下,不是一直情深义重?” “情深义重又如何?”容彻别有深意的望着魏卿卿。 魏卿卿语塞,的确,就算情深义重又如何,爱的越深,才会伤得越深,决定放弃时,才会越决绝。 魏卿卿正要再说,容彻忽然深深望着她朝她伸过手来,魏卿卿下意识要避开。脚下却一崴,整个人都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魏卿卿屏住呼吸,等着跌入这小溪里,心想反正小溪水也不深,却谁知人还没跌进去,就被容彻直接拦腰抱住了。 容彻笑眯眯看她:“卿卿怕爷?” “不是……”你方才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谁不害怕? 容彻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将她揽上来。才抓着她的发尾过来,浅笑:“爷方才是瞧你头发落到了水里,想要帮你捞起来。” 魏卿卿:“……”你方才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魏卿卿也不打算跟他争辩了,争辩也是争辩不过的。 说话间,一阵利箭破空之声忽然传来,容彻抬手便抓住了飞来的利箭,毫发未损,但若不是他,这只箭就会直接射入魏卿卿的身体。 “好险好险,还好有容二爷在。” 伴随着马蹄声,秦凉野的声音也出现了。 魏卿卿看着秦凉野,面上虽带着笑,但眼神里分明带着要挟,他在拿自己要挟容彻。 容彻淡笑着将箭递给魏卿卿,微笑:“既是六殿下赏的,卿卿便收下吧。” “妾身自当好生收着。万一日后被箭伤了,也好拿出来比对比对,看看是不是六殿下的箭。”魏卿卿自然的接过这只差点杀了她的箭,浅笑。 容彻望着她这淡定的样子,嘴角勾起。 秦凉野看着二人镇定甜蜜的样子,邪邪一笑,目光重新落在魏卿卿身上,这样的女子,才是他一直所想的,六皇子妃! “二爷今儿不是要教我骑射么,在这里儿女情长算什么?” 秦凉野笑:“既然少夫人在,不如正好让她给我们做个见证,看看我的骑射到底比二爷差在什么地方。” 说着,已经有人抬着两只被绑着的鹿上来了。这阵势,是要比猎鹿了。 -- 第204页 “卿卿胆小,怕是见不到这些血腥的东西。”容彻说完,秦凉野的人已经递了弓箭上来。 “少夫人可不像是胆小之人。”秦凉野笑,话语里透着的是不容拒绝:“况且,我还想到一个更好玩的,若是谁赢了,少夫人便替谁倒一壶酒,如何?” 容彻冷冷看着秦凉野,秦凉野今日是摆明了要给容彻一个下马威。 魏卿卿感受到容彻身上的杀气,轻声跟他道:“二爷,不若这般,以三箭为准,一个猎鹿,一个护鹿,三箭内,鹿若死了一头,便算平局,反之则各自获胜,如何?” 听着魏卿卿娇娇软软跟他商量的声音,容彻身上的杀气瞬间散去了不少。 容彻垂眸看着目光盈盈望着自己的她,微笑:“卿卿相信爷吗?” “相信。”魏卿卿回答。 “好。” 容彻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拿过一旁的弓箭,在魏卿卿的脸上捏了一下:“在这里等我。” 说罢,利落的翻身上马,睨着秦凉野:“这第一箭,就由六殿下来发了。” 秦凉野余光瞧着魏卿卿,她就那般喜欢容彻么? 秦凉野搭起弓,浑身的气势瞬间跟平时判若两人。 魏卿卿就知道,秦凉野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纨绔模样,但他这气势,也非普通环境能够磨练出来的。 第一箭,容彻轻易的用自己的箭将他的箭给打了下来。 秦凉野早料到如此,邪气一笑,直接驾马朝前而去。 鹿儿受惊。飞快的跑过小溪跃进了前面的丛林中。 容彻见状,不紧不慢的朝魏卿卿伸手。 魏卿卿想起马上的颠簸,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就被容彻给一把拎了上来,还被他故意咬着耳垂道:“这里不安全。” “嗯。” 魏卿卿觉得仿佛被人点了麻穴似的,一点反驳的力气也没有了,很快就由容彻揽着一路追了上去。 魏卿卿尽量让自己靠到容彻的怀里,这样颠簸会小些。 直到三箭发完,死了一匹鹿。 “看来是平局。” 秦凉野瞧着小脸通红张着小嘴微微喘息的魏卿卿,汗水打湿了她额头的些许碎发,眼神更是湿漉漉的,就这样娇媚的窝在容彻怀里,十足的妖精。 就这样……容彻还能只失手一箭么,以容彻的能力,要毫不费力的打开自己三支箭,怕是很容易才是。 这一点,从容彻发出第一箭的时候,秦凉野就看出来了。 难怪父皇会这样忌惮容彻。 但魏卿卿…… 秦凉野血气方刚,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直接收了弓便道:“今日也累了,前边有一处简单的歇脚处,二位不如虽我一道去歇会儿。” “不必了。” 容彻抬手圈住魏卿卿细软的腰,微笑:“殿下既然已经尽兴,我们也该告退回去了。卿卿身体娇弱。今儿这般的奔波,她想必已经累坏了。” 秦凉野也不强留,匆匆扫过魏卿卿,她些许长发粘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微微起伏的胸脯更显出诱人的弧度…… 秦凉野勒紧缰绳,直接掉头走了。 魏卿卿见事儿了了,挪了挪,想换个舒服的姿势,紧贴着容彻实在太热了,却听容彻声音微哑的提醒她:“别再乱动了。” 魏卿卿不解的又动了下,回头就瞧见了容彻苦恼的模样。 “二爷莫不是……”魏卿卿蓦的感受到身后的异样,瞬间明白过来,顿时红了脸转过头去目光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大树,一言不发。 容彻却失笑,凑过来低低问她:“卿卿怎么了?爷莫不是怎么了?” 魏卿卿看他居然还明知故问,咬牙不理他。 容彻笑得更大声,揽着她的腰,便策马飞快往回而去。 这厢,长公主来寻秦凉野时,听闻他在沐浴,便在外面等着了。 “六殿下,长公主在外等着。” 有小厮隔着帘子传话。 秦凉野泡在冷水中,清醒过来,嗯了一声。又想起那湿漉漉的眼眸,合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出了来。 长公主看到有些失神的他时,也未多想,只提起容海的事:“他已经在返京途中了。” “姐夫到底还是放不下皇姐。” 秦凉野回过神来,看着神色复杂的长公主,问她:“等他回来后,皇姐打算怎么办?” “什么打算怎么办?” “皇姐难道还想等着姐夫主动登门吗?” 秦凉野问她,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比皇姐更了解这个姐夫,姐夫看似性子绵软,却是极有规矩和原则,一旦破了他的规矩,他就会变得不再好说话。 “他会来的。”长公主看着手里的一枚小小的马形玉章,那是容海在娶她的时候送她的,一共有十二生肖的十二枚。 其他都被她摔了,唯独这一枚,因为是那李玉的生肖,她便当做念想一直留着。 那时候,容海还以为她唯独喜欢这小马模样的玉章,很高兴的替她准备了各种形态的小马玉章。 那份情谊,当初长公主只觉得恶心,可如今想来,却是感动。 十几年夫妻,突然回想起来,她竟早已经习惯了无微不至,从没有脾气的的容海在身边哄着她,照顾她,逗她开心。 “如果我告诉皇姐,姐夫即便回京,也不会再跟皇姐再续前缘了呢?” -- 第205页 秦凉野看她一脸憧憬的模样,忍不住戳破她的幻想:“今日我试探过容彻了,他虽然没有表现的很明确,但我看得出来,他想跟我们撇清关系。” “容彻一直如此,他性子孤傲……” “他并非性子孤傲,而是终于不必因着姐夫所以顾及我们了,才会如此。”秦凉野冷静分析道:“国公府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否则父皇不会防他们防了这么多年。而容彻。更是其中佼佼者,父皇虽有意让他们成为我的助力,但若没有姐夫这一层关系,只怕很难。” 长公主手心攥紧,意思是,她不得不主动去求容海? 她做不到,她一辈子对容海高傲,她无法低下头。她相信,容海会自愿回到她的身边。 “我自有办法让容海回到我身边来。”长公主自信的笑看着秦凉野。 秦凉野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不知皇姐的自信从何而来。 长公主从屋子里出来,瞧着树叶已经开始染上些许的黄,垂眸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这才提步离去。 魏卿卿几乎是瘫软在床上,任凭谁来叫她都懒得再动一下。 反观马上要入宫去当值的容彻,生龙活虎精神满面。魏卿卿就气。 “爷去了。” 容彻换好衣裳,拉开床幔朝里道,期盼着魏卿卿跟平常一样愉快的伸出小脑袋跟他道别。 但魏卿卿这会儿蒙在被子里,懒洋洋的根本不搭理他。 容彻这才忍不住扒了被子打算惩罚她一下,却发现她居然都睡着了。 容彻看她熟睡的样子,忽然生出些愧疚,他怎么就那么急不可耐,不过卿卿也太美了…… 容彻重新替她盖好被子,轻轻替她抚好耳旁的碎发,满足的笑,这来之不易的幸福,他一定会守好,任何人都别想破坏! “二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兰生进来道。 “好生照顾少夫人,今儿下午谁来都不见,只说是爷的吩咐。”容彻嘱咐道。 “是。”兰生浅笑着应下,容彻这才放心去了。 不过等他一走,不速之客就来了。 兰生镇定的看着面前的陶氏,道:“二爷吩咐了,少夫人谁也不见,还请您恕罪。” “我寻你们少夫人可是有要事!”陶氏气势汹汹,跟在她身后的容芳芳皱了下眉头,朝魏卿卿的屋子看了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兰生坚持不放行,陶氏想硬闯,兰芷还是个会拳脚的,况且容彻在府里素来说一不二,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齐心阻拦,陶氏到底是没闯进去,气冲冲的又走了。 等陶氏离开,兰生才让人都散开了。 只等她准备回去伺候时,才发现跟着陶氏的容芳芳折了回来。 结结巴巴的道:“她正在休息吗?能不能告诉她,我有要紧的事寻她……” 兰生知道容芳芳脑子也不是个多清醒的,可不敢招惹她,只道;“这事儿还要等二爷回来才有决断,不如奴婢让人将消息传给二爷,等二爷回来了,立即就请您过来?” “二哥……” 容芳芳明显有些怯容彻,犹豫了下,摇摇头:“那我迟些再来好了。”说完,就麻溜的跑了。 兰生觉得古怪,见容芳芳离开,立即就让人去打听了。 等到夜里魏卿卿醒来,兰生才告诉了她容芳芳的事。 “原来是上次您透露给她咱们大公子无心娶国公府的小姐之后,她不小心说漏嘴叫陶氏知道了。陶氏以为魏家是嫌弃二小姐脏了身子,便盘算着把芳芳小姐嫁去魏府。”兰生打好粥给魏卿卿,也是无奈笑道。 “看样子。容芳芳自己倒是先不愿意了。”魏卿卿笑。 兰生点头:“听闻最近也偶尔有人登门提亲,都是青年才俊。约莫是看在咱们二爷受了皇上重用,便都开始打起了国公府的主意。” 魏卿卿喝了几口粥,顿了顿:“二房不是已经决定好要分家了吗?” 说起这件事,兰生更是对二房的人瞧不上。 “二房是想着分家的,是国公爷还没松口,而二夫人见如今有好处捞,便想借着咱们二爷的名声先给自己捞几个金龟婿来,所以便让人严守着消息,并不许人传出去,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呢。”兰生道。 魏卿卿听闻是国公爷不同意,有些不明白。 据上次所见,自己这个公公并非是个糊涂人,他应该早就看清了二房的真面目才对,怎么会拒绝分家? 魏卿卿疑惑的看向兰生,兰生也有不理解,魏卿卿想,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秘密,倒也不再多问。 “给大哥挑的那方墨可曾送去了?” “早就使人送去了。”兰生笑着道:“奴婢去时,正巧碰上了祝府的下人,听说祝大学士很是看好咱们大公子。” 魏卿卿笑了笑,继续吃了晚膳。 晚膳过后,郭庆便来了。 “有热闹看了。”郭庆匆匆说完,又走了。 “这个郭大侠,怎么来去这样快,话都没说清楚呢。” 想看热闹的兰芷抱怨着说完,窗户外便传来了一阵凉风。 魏卿卿抬头看了看天统领明月都完全遮住的乌云,的确,风雨要来了。 容锐章半夜看到过来的魏素素时,便觉得不对劲。 “琉璃出事了?” “关她的屋子起了大火。”魏素素进门,就发现了过来倒茶的江姨娘。 -- 第206页 魏素素深深看了她一眼,江姨娘自然的行了礼:“妾江氏,见过三小姐。” 魏素素看向容锐章,似乎在问他自己与他见面,他怎么让个外人在场。 容锐章不喜欢魏素素的质问,瞧着低眉顺眼的江姨娘,道:“下去吧。” “是。” 江姨娘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听话的退出去了。 魏素素只以为江姨娘是容锐章的新宠,冷冷提醒了他一句:“姐夫做事倒不如以前那般谨慎了,你的上一个宠妾将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你竟是都忘了。” “江氏跟文氏不一样。” 容锐章不满的辩驳了一句,才问她:“你方才说琉璃的屋子起了大火,那她人呢?” “不见了。” 魏素素也没有隐瞒:“我发现起火的时候,三皇子妃正在我屋里,我不能安排人去查看,都是由着府里的人去救火的。等三皇子妃离开,已经不见了琉璃的踪影。” “三皇子妃?”容锐章皱眉:“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出来惹事才对。” 因为上辈子,三皇子妃都是籍籍无名直到跟三皇子一起被圈禁直到三皇子受不了疯了,她也就跟着上吊死了。 “她不会惹事,但保不齐有人让她出来惹事。”魏素素语气微冷。 容锐章知道魏素素指的是魏卿卿,一声冷笑:“这个贱人!” “不过也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在乎身边这些人。”魏素素望着容锐章,容锐章也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是他现在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反问魏素素:“羊大仙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今晚就会有结果。”魏素素起身来,看着外面的大雨,侧首幽幽看着容锐章:“但如果你不能解决那些魏家人,我怕是无法跟你继续合作下去了。” 第九十八章 人心不足 容锐章看着魏素素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抬手直接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了地上。 江姨娘进来瞧着满地的碎片,连忙拿了药和帕子来替他小心处理手上被碎片扎破的伤口,这才听容锐章愤愤的道:“贱人一个,她以为她是谁,竟敢来威胁我?” “妾身替相爷准备些茶水来吧。”江姨娘温柔道。 容锐章看了看她,温婉可人,从不多说废话,也不会惹他烦心。 而且一直盯着她的人,也未发现她有任何异常,她的确是真心待自己。 女人就该是如此,若是魏卿卿也能…… 容锐章迅速抛开了脑海里的想法,让江姨娘去备茶,便迅速叫了自己的心腹来;“最近方子蛟在做什么?” “不清楚,自从章小姐死后,方爷就一直在府中不曾出门过,大小姐最近好似也安分了不少。”小厮道。 “他果真是跟章娇同流合污,也罢,章娇已然死了。” 容锐章沉凝片刻,想到什么般,看向小厮;“悄悄以魏府的名义送几坛子好酒到太子府去。” 四季酿是魏家名下的产业,现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但平素也没人敢去挑事,毕竟国公府目前圣眷正浓,没人会跟国公府过不去,但这些人里,容锐章想,绝对不包括太子。 大雨倾盆下着。 容锐章也在慢慢等着。等着时机到来,等着等着皇上暴毙,等着四皇子顺利登基…… 到时候,他定要让魏卿卿哭着跪在他跟前认错,让她求着自己,要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魏卿卿此刻看着外头的大雨,听着连夜赶来的刘全福一样一样回禀之前安排的事,悠闲的翻着越来越厚的账簿,只等天明。 大雨滂沱中。 羊大仙已经一身的伤。看着身边已经死去的心爱小翠,再看着提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靠近的刺客,目眦欲裂:“是容锐章派你来的吧?你转告他,我就是死了,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奸佞小人!” 刺客抬起剑,寒芒一闪,人便倒在了地上。 羊大仙都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听到这轰然一声时,还稍稍怔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到居然倒在了面前的刺客,抬头,这才看到了破门而入的高大男人。 “你是谁?” “我说路过的你信不信?”郭庆问他。 羊大仙自然不信。 郭庆冷声一笑:“我是受人之命来救你的。” “是谁?” “那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只要知道,是跟你一样恨极了容锐章的人就是。” 郭庆说完,看到羊大仙那恨不得生啖容锐章血肉的眼神,朝他扬起下巴:“走吧,我送你去四皇子府。外面还有人在埋伏着。” 羊大仙不舍的看了看倒在身边的小翠,抹了把眼泪,回头抓起地上的剑,朝那死去的刺客身上又捅了几刀,才抓着剑跟着郭庆一起出来了。 二人出来,果然还有人想要上前刺杀,郭庆都打得有些吃力,还差点负了伤。 羊大仙默默跟着他,一路逃到四皇子府,就在郭庆准备离开时,一言不发的羊大仙一剑捅入了郭庆的身体。 郭庆惊愕看他,羊大仙只阴沉沉道:“对不起,我现在不会信任任何人,你们主子救我,想必也不全是善意,我取你性命,便算是我欠你主子的,日后定还给他!”说罢,直接松开手就走了。 郭庆往后趔趄几步,看羊大仙进四皇子去叫人了,这才一把拔出了羊大仙的剑。 -- 第207页 上面一滴血,也没沾上他的,因为这是他早就听魏卿卿的吩咐,趁着黑夜,羊大仙又情绪紧张的情况下,悄悄替换的可以伸缩的杀不死人的假剑。 “好狠的老小子,还好老子聪明,不然真被你个狗东西给捅了。” 郭庆骂骂咧咧几句,瞧着四皇子府已经有人要出来替自己「收尸」了,才飞快潜入黑夜走了。 等郭庆一肚子怨气回到魏卿卿的绾秋院时,直接就被兰生拉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此刻热气腾腾,外面的雨已经有些凉,但这里却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高脚的炉子里热汤翻滚着,刘全福跟绿萝兰芷几个丫头正笑眯眯的拿着筷子往炉子里捞吃食,兰生跟厨娘们又端了好几碟子精致的菜上来了。 “绿萝,给郭大侠拿碗饭吧。”兰生自然道。 绿萝笑着应下,忙去拿了米饭来。 兰生见郭庆还没反应过来,笑着解释:“小姐说,大家都辛苦了,难得今儿都得空,便聚在一处吃个饭。” 郭庆看了眼身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绿萝,咳了声,点了点头。 刘全福眼睛尖,一眼看出郭庆的不自然,笑着跟兰芷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 “刘掌柜可真贪吃,一会儿可别吃撑回不去了。”兰芷笑他。 “那可不会,实在吃不下,这不是还有郭大侠么,今儿他可是辛苦了。”刘全福道。 绿萝不解,好奇的看着郭庆,郭庆自然也不敢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只胡诌着,听得绿萝连连点头。 兰生看郭庆知道分寸。这才转头去跟魏卿卿回话了。 “看样子很顺利。”魏卿卿歪在暖榻边浅笑。 “不管顺利不顺利,郭大侠这次定是不会有怨言了。”兰生笑着替魏卿卿多点了盏蜡烛来:“而且奴婢看绿萝对郭大侠也不是无意,正好她也未曾婚配,也没有心上人,郭大侠也是孤身一人,倒是正好。” 魏卿卿但笑不语,如若他们能成自是美事一桩,若是不能成,那也是有缘无分了。 魏卿卿看了眼一旁的沙漏,时辰差不多了,这会儿马家的人也该进四皇子府了吧。 四皇子府里。 今夜令四皇子头疼不已。 看着哭得可怜的羊大仙,四皇子劝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派人去查的,若真是容锐章要杀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小的也不是要报仇,而是容锐章此人太过心狠手辣,小的真的担心他忽然跑来扶持殿下您,是别有用心啊!”羊大仙哭泣道。 “但容相说我是……”四皇子没敢说出后面的话,只嗫嗫道:“你放心,我不会全然信任他的,你才是我的心腹。” 羊大仙一听就知道四皇子还是优柔寡断,不肯完全相信容锐章不怀好意,更不可能替自己出头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消息,说马家家主求见四皇子。 四皇子有些不耐烦,他并不想有这么多麻烦事,但不见又不行。 马家是他私下里的钱袋子,虽然不似容锐章一拿十万两那么大方,但也终归还有些。 让马家人进来了,四皇子还没开口问,马家的家主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滁州那边出事了,不知是谁暗中作梗,传出马家内部不稳的假消息,滁州那边的掌柜们本就各自为主,一听这个消息,立马斗了起来,现在滁州的绸缎织机全被砸了,足足三千台!” “什么?” 四皇子立即惊得站了起来。 马家家主为难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还不止如此,因为上个月我们忽然接了大笔的订单,如今看样子是交不出来了,不能按时交货,照例,要按市价的三倍赔偿。” 羊大仙立即问道:“上个月忽然下订单的,是熟客吗?” “不是。”马家家主望着四皇子,咬咬牙,道:“是容相的那个妹夫方子蛟的人,来下的订单,这件事,也是最近滁州出了事后,我们才查出来的。” “又是容锐章。”羊大仙一声冷笑:“他这是打算断了殿下的钱袋子,好让殿下不得不依附于他吧。他这样的心机。是打算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扶殿下上位后,把殿下当傀儡吗?” “混账!” 四皇子顿时怒不可遏,他能容忍容锐章的那些算计,但自己堂堂皇子,怎么能沦为傀儡,当即便气得发抖的指着羊大仙和马家人,道:“吩咐下去,不必叫容锐章来见我了!” 羊大仙立即就应下了。 但这些还不够,他的小翠不能枉死。 下去休息的时候,羊大仙便听到窗角有人低低在议论着什么。 “当真?那容相的文姨娘就藏在京城?” “是啊,我瞧见时还吓了一跳,后来跟过去才看到,不止这个文姨娘,文家一窝子穷亲戚都来了呢,说是要求容相给他们安排个有钱有闲的差事,那文姨娘还想把他们哄回去呢,都耗了好久了。” 羊大仙听了好一会儿。计上心来。 第二天容彻回来时,瞧见歪在踏上就睡着了的魏卿卿,想上前将她抱去床上,魏卿卿已经醒了。 魏卿卿感受到他身上沾的水汽,清醒了些:“我先让人打热水来给爷洗漱吧。” “不急。” 容彻笑看着魏卿卿:“丞相府的事我听说了,你胆子不小。” -- 第208页 魏卿卿看他,以为他会如容锐章一般嫌自己狠毒,没想到容彻确实老狐狸般的看着她道:“你这些计划若是告诉我,我说不定还能帮把手,你也不至于自己熬夜等着消息。” “二爷……” “不过不着急,这容锐章你且慢慢折磨着,等到折磨够了,爷再帮你除了他。”容彻道。 魏卿卿不知说什么,拥进他的怀里,是安心的感觉。 “乐舞那边查的怎么样了?”魏卿卿问他。 “查出来了,是下人疏忽,导致棠儿在追着蝴蝶玩的时候,不小心跑出府的。”容彻语气微凉。 魏卿卿也明白,乐舞怎么可能这么疏忽,这么大个孩子从眼皮子底下跑丢了都不知道? 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根本是故意的。 沉默了一会儿,魏卿卿与他提了二房的事,容彻吃过饭,就去找老国公了。 “少夫人,棠儿少爷说想见您。” 绿萝进来回话。 魏卿卿瞧着外面还在飘着毛毛细雨,浅笑:“让他来吧。” 很快,棠儿就捧着之间魏卿卿给他的《山海传》跑了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魏卿卿,道:“少夫人,这本书我让绿萝姐姐给我念完了,我想从今儿开始,抄这本书,可以吗?” 魏卿卿有些诧异他竟这么喜欢这本书:“棠儿是想学习字吗,我这儿还有几本字帖可以给你练习。这本《山海传》里的生僻难字极多,你这么小的年纪练习这个,并不合适。” 棠儿低下头。抱着书怯怯点点头。 魏卿卿见状,笑着问他:“你是不是极喜欢这本书?” “嗯,因为……”因为是少夫人送的。 棠儿没好意思说,魏卿卿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你既喜欢,留着便是。字帖我也让人拿些给你。” 说着,兰生已经捧来了几本字帖,正好魏卿卿也闲着无事,就干脆让绿萝服侍着棠儿在自己的书桌上开始临帖了。 细雨微微,落在屋檐上都没声儿。打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绿油油的几株茶树,水打湿了树叶,更显得鲜亮。 屋子里弥漫着好闻的墨香,棠儿练着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捧着书坐在窗边静看的魏卿卿,又小脸红扑扑的低着头继续认真练字了。 “少爷很喜欢少夫人?” 到了快晌午,棠儿跟绿萝出来,绿萝笑着问他。 棠儿点点头,大大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绿萝,道:“少夫人……像娘亲。” 魏卿卿听到兰生传回来的话时,不由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娘亲……她都快忘了自己娘亲的模样了…… 下午,二房要跟大房分家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打了容明霍跟陶氏一个措手不及。 容明霍立即要去见国公爷,却被挡了回来。 容明霍气急,要去找容锐章,哪知刚到容锐章门口,就看到了成堆穿着不合身的半旧绸缎的人要往丞相府涌。 容明霍没有下马车,使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文姨娘家的穷亲戚,全来京城投奔了。 若是文姨娘娘家的也就罢了,竟全是她继母家的。 “我真是看不明白了。”容明霍冷笑看着这昔日辉煌荣耀的丞相府:“堂堂一个丞相,怎么成日为了女人的事出丑?” 不巧,李御史也正好今日要登门。 听到容明霍这番话,看着丞相府这乌泱泱的人群,转身就走了。 魏卿卿听闻容锐章又一次要登门的时候,直接就让人拒绝了。 容锐章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好似刚从修罗场爬出来的一般,看着来回话的兰生,冷哼:“她不见我?是没脸见我吗?” 文姨娘的事,肯定是魏卿卿下的手,容锐章确信无疑,还有昨夜羊大仙的事跟马家的事…… 容锐章越想,越恨不得掐死魏卿卿。 但兰生却比他镇定:“相爷这话有意思,我家少夫人可是何处对不住您,才没脸见您?” “她……” 容锐章差点脱口而出魏卿卿不知检点另嫁他人的话,好歹收住了。才冷声道:“你告诉她,让她马上来见我!” 兰生是不知道容锐章哪里来的这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好似自家少夫人是他的谁似的。 “恕奴婢没那么空闲,我家少夫人的话奴婢已经传达了,相爷若是不愿意走,就在这儿多歇会儿吧。”说罢,兰生直接转身就走了。 容锐章深吸一口气,才忍住要闯进去的冲动。 “好,很好,魏卿卿你这般对我,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说罢,扭头就走了。 等他离开,魏卿卿才从一侧的门走了出来,冷漠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吩咐兰芷:“让郭庆盯住他。” “是。” “小姐,奴婢担心,若是将他逼急了。狗急也要跳墙。”兰生道。 “那也要看这狗的牙齿尖利不尖利。”魏卿卿望着容锐章的背影,她已经无数次目送他的背影这样离开了,今儿意外的觉得,舒坦。 “少夫人,二房的二小姐在外等着。” 正说着,有人来回话。 容林林? 魏卿卿回头,瞧见整个人阴翳的厉害的容林林,跟兰生对视一眼,才走了出去。 容林林一见到魏卿卿,二话没说,就砰的一声跪在了她跟前:“这府里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若是不帮我,我今日就只能死在这里。” -- 第209页 听到这番威胁的话,魏卿卿原本打算帮她的心思都淡了。 “你要死便死,与任何人无关。” 魏卿卿冷淡说罢,提步便越过了她要走。 容林林咬牙:“是你害我去寺庙的,是你害死了我心爱的人,你就打算这样不管了吗?” 兰生听得皱眉,什么叫少夫人害她去寺庙,还害死了他男人? 若不是少夫人,她早被拉去沉塘了。 魏卿卿脚步半分未停,容林林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大喊:“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帮我,我绝对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魏卿卿脚步微顿,容林林以为她是害怕了,却见魏卿卿转过身来,目光幽寒可怕的盯着她,问:“那你且说说,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若是说错了,你不自己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容林林从未见人露出过魏卿卿那样可怕的眼神,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魏卿卿眼眸微缩,这才褪去了浑身的杀气,嘴角淡淡勾起:“下次要威胁人,也放聪明些,看看你威胁的人,是不是你惹得起的。我现在就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不会帮你,随便你死不死,都与我无关。” 说罢,魏卿卿径直离去,留下瘫坐在原地的容林林,和躲在后面偷偷看着的容明霍。 第九十九章 吃相难看 容林林看魏卿卿果真不把她的生死当回事,跪地看着魏卿卿的背影消失,才咬着牙站了起来。 容明霍从她身后走出来,幽幽望着魏卿卿离去的背影,道:“看样子,她的确猖狂的很,根本不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 “爹爹答应过女儿,一旦魏卿卿她……” “但她不是没有搭理你吗?”容明霍看着女儿,语气说不上多严厉,但不满是很明显的。 容林林盯着他,看着他无情的样子,心如死灰。 夜里,魏卿卿便听说了容林林投湖的事情。 “死了?” 魏卿卿讶异,她今儿下午分明看到容明霍也在,容林林好歹是他的亲生女儿,就算坏了清白,他应该也不至于这般狠心才是。 兰生端了新炖好的阿胶给魏卿卿,才道:“奴婢使人去看过了,说是被人捞了上来,还有一口气儿在,不过也不知这口气能撑几时。” 魏卿卿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兰生看她似有犹豫,轻声道:“依奴婢看,这位二小姐并非是个知恩图报的,尤其她现在一心要达到目的,您此刻走近前去,她怕是要如块膏药似的粘在您身上。” “我知道。” 魏卿卿思虑的并非是要不要去帮容林林。她早已没那么多善心,去以德报怨,她想的,是容明霍让容林林黏上来的目的。 “既然二小姐病了,照理,我们应该让人送些补品过去。”魏卿卿看了看兰生。 “上次太后赏赐的山参不错。”兰生会意道。 魏卿卿满意的看着兰生,有她在,自己少费不少唇舌。 很快,魏卿卿的山参便送了过去。 陶氏瞧见这山参时。气得根本不想收,还是过来探望的老夫人提了句:“既是她送来的,便留下吧。” 陶氏看着镇定的老夫人,又望了望那山参,会意过来,却又不放心:“母亲,林林就剩下一口气了,怕是经不起折腾。”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林林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亲孙女儿。” 说起亲孙女儿三个字时,老夫人的眼底很快掠过几许寒气。 陶氏未曾多疑,立即叫人收下山参,并使人拿去炖汤了。 谁知当晚,容林林喝下这参汤后,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了。 国公夫人和国公爷当晚都被惊动了过来,魏卿卿自然也跟在后面来了,看着一边吐血一边紧紧抓着陶氏喊疼的容林林。魏卿卿脸色有些沉。 “林林……” 陶氏手足无措,又心疼至极。 老夫人也黑着脸,吩咐着底下的大夫:“查!给我仔细的查,看看是谁究竟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国公府的小姐!” 国公夫人漠然的看着愤怒的老夫人,这个手法,她早不是第一次见了。 很快,那大夫便查了出来,是做参汤的山参有问题,也就是魏卿卿送来的那只参。 “是你!” 陶氏红着眼睛瞪着魏卿卿,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我跟你们什么仇怨你要下如此狠手?” 话落,一个丫环模样的人便哭着跪了出来:“夫人,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早该告诉夫人的,这样二小姐也不至于又投湖还被人下毒害了。” 魏卿卿淡定的看着她们热闹的戏码,只是心底,多少有些可怜此刻不断喊着疼的容林林。 被至亲之人谋害,想必心上更疼吧。 那丫环很快将今儿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罢,陶氏立即看向了魏卿卿:“真的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的林林……” “谁说她会死?” 魏卿卿问陶氏。 陶氏语塞,下意识的就朝老夫人看了过去。 老夫人眼仁缩了缩,警告的看了眼陶氏,才冷冷抬头望着站在人群后的魏卿卿,纤细瘦弱,跟容彻前面娶的几个女人并无不同。 “你是想否认今儿下午你对林林生死不顾的那些话?还是想否认这有毒的山参,是你送来的?”老夫人寒生问。 -- 第210页 魏卿卿要开口,国公夫人却拦着她自己往前一步,冷笑:“母亲这话的意思,已经是认定是卿卿害了林林了?” “人证物证确凿……” “人证?”国公夫人指着地上的丫环:“她是亲眼看到卿卿下毒了,还是看到卿卿把林林推到湖里了?” 老夫人面色微沉。 国公夫人看她说不出来,又指着那大夫:“你是哪里来的大夫,既然一查就知道毒是下在了山参上,这样大的本事,不该在京城籍籍无名才是,怎么本夫人从未听说过你?” “这,老朽……” 那大夫也结巴起来。 陶氏见状,愤愤然:“大嫂的意思,竟是我们自己害了林林不成?林林可是我的亲骨肉啊,我怎么可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国公夫人皱眉,她也觉得陶氏虽然对外人狠,但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向疼爱,应该不至于如此才对。 老国公一直一言未发,由着这里闹。 “如此说来,你是要袒护自己这个儿媳了。今儿她对林林说的那些刺耳的话,总是真的吧? 她不顾亲情,逼得林林跳了湖,就算这毒一时无法证明是她所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既如此,不如让她先去祠堂跪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老夫人冷淡看向魏卿卿,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的害怕来。却没想到这一看,刚好跟魏卿卿那黑幽幽的眼眸对上。 不是她在算计魏卿卿,反倒像是魏卿卿,在算计她。 老夫人的脸不由黑了几分,但还不等开口,就见魏卿卿看向了她,问:“这山参,乃是太后赏赐的,敢在御赐之物上下毒,的确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下的毒。” “御赐之物?” 陶氏瞬间腿软,惊恐的看向老夫人。 陶氏这反应,国公夫人顿时寒了心,这毒果真是她下的。 国公爷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立即派人去请御医,既是御赐之物,便马虎不得……” “不……” “二婶婶不想救林林了吗?”魏卿卿问陶氏。 陶氏脸色发白,想都没想,就直接跪在了老夫人跟前:“母亲,求求您了,把解药给林林吧。这件事,说到底是家事,不能闹开了。”要是真闹到御前去,林林活不成,自己也活不成了。 她可不想为了一个魏卿卿,而搭上自己和女儿。 老夫人看着她愚蠢的居然自己就跳了出来,还想遮掩过去,一侧容芳芳也哭着跪了下来:“祖母。你看看二妹妹,她好难受啊,您就把解药给了她吧,求求您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在场的人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真是瞎眼蒙心了。 国公夫人回头看了眼老国公,老国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都闹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坚持着不分家,似乎都没有理由了。 “看样子这里的事情,母亲能处置好,我们就不多留了。” 老国公干咳了两声,便领着众人出来了。 魏卿卿离开时,还回头看了眼陶氏和容芳芳,这才跟着离开。 出来后,国公夫人高兴的拉着魏卿卿,夸赞:“得亏你是个聪明的,不过二房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实在是我没想到的。” “兴许只是……” “兴许?”国公夫人立即打断国公爷的话,毫不留情面的看他:“若非有人一直纵容,这么些年国公府也不会枉死这么多人命了。” 老国公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魏卿卿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有些话不便自己知道,便识趣的先告退了。 从廊下出来,魏卿卿还隐约能听到国公夫人大声的质问和国公爷低低的讨好声。 兰生瞧见魏卿卿情绪不高,问她:“小姐还在担心二房的事?” “不担心。他们今儿这一出,无非就是想如同解决掉二爷前面几位夫人一般,解决掉我罢了。”魏卿卿道。 “都到了这个份上,国公爷怎么还……” “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魏卿卿一时也猜不透,但大房容忍二房这么多年,必然不是仅仅为了所谓的亲情。 不过今日之事后,二房就要被分出去,也算是喜是一桩。 第二天,国公爷就找了族里的长老来做主,跟二房分家了。 陶氏在银钱上的吃相十分难看,国公府也大度,将明面上的铺子庄子和大部分的银钱都分给了他们,下午,二房的人就搬出了榆钱巷。 二房的人一搬走,国公府顿时就清净了下来,但老夫人却坚持自己是正经的嫡夫人,就该住在这国公府里,不肯跟二房的人搬走。 便继续住了下来,而且还吩咐了下来,魏卿卿日后都要去晨昏定省。 国公夫人来跟魏卿卿说这话时,都是一肚子的火气。 “虽然她是长辈,但倚老卖老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你公公不在府上时,也不见她如此,而今你公公一回来,就开始拿捏起你我了。” “母亲别担心。”魏卿卿让人拿了清肝火的茶来,笑着道:“老夫人不过是想折腾下我罢了。” 说完,朝国公夫人眨眨眼,她又岂是个肯吃亏的? 国公夫人看她这般,稍稍顿了下,旋即才笑出了声来:“若不是你弱柳扶风的样儿,我都要以为你是我大西北长大的女儿了,以前总觉得江南闺秀娇贵的很,而今瞧着你,才知什么是外柔内刚。” -- 第211页 “母亲过誉了。”她这性子,也是被磋磨出来的。 “卿卿,你到时候只留着她一条命,别把她给气死了就成,其他的有母亲给你撑着腰呢,实在不行还有阿彻,到时候你公公要是发火,母亲就带着你们出府去,不跟他过了!” 国公夫人一身英武的说完,就利落的回去了。 兰芷从外面进来,瞧见离开的国公夫人。忍不住笑:“看夫人的样子,还以为是她刚打了胜仗呢。” 魏卿卿眼睛弯起,有一个这样的婆婆,还真是她没有想过的。 倒是说起婆婆来,最近不怎么听说章老夫人的消息了。 魏卿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不,季节一更替,章老夫人就要换上最新最贵的秋季衣衫了。 往年魏卿卿在丞相府的时候,章老夫人是一定要八套秋制常服的。 还不包括两套符合她诰命夫人身份的诰命服,去贞节牌坊下转悠的四套黑白苏绣华服,若干珠宝和足足四箩筐的铜钱,用来在九月中旬,散发给周遭的乞丐,以博取美名,让这些人给她写万字书,立碑传颂。 魏卿卿如此操办,已经十数年了。周遭的百姓也早已当成了固定节日一般。 每年在这件事上的花销,就不少于三万两,且年年有攀升之势。 尽管魏卿卿每次办得近乎完美,但章老夫人都能找出理由来叱骂她一通。 “跟相爷说了吗?” 此刻的章老夫人,也在盘算着这件事呢,虽然诰命身份和贞节牌坊都没了,但前几日,万字书和已经百姓们自发立好的碑都已经送来了,就等着日子一到,她就照往常一般,去散钱了。 “说了,可是相爷说……”曹嬷嬷为难的看着章老夫人:“府里没那么多闲钱了。” “闲钱?” 章老夫人严肃的脸上顿时生出怒起来,想张口骂魏卿卿,又会意过来,魏卿卿早被自己一把火烧死了。 讪讪闭上嘴,才问:“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哪里还有什么银子。”曹嬷嬷咕哝道,见章老夫人不善的眼神,才忙改口:“府里现在都是江姨娘管家,如今这个江姨娘可精着呢,每一笔钱都问过相爷才发下来,咱们院子的月例,以前夫人在时,一月有足足二百两,还不包括四季所有人的常服和吃食银子。而如今,江姨娘,就给二十两,还包括了所有人的吃喝用度。” 说起这个,曹嬷嬷也是埋怨不已。 章老夫人皱眉,曹嬷嬷忍不住想起魏卿卿在时的好来:“以前夫人在时,不说旁的,这银钱吃喝上就没短缺过……” “行了,咱们是诗书之家,那等沾染铜臭味的人和事,你少提!”章老夫人不满道。 曹嬷嬷咬牙,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说什么诗书之家呢? 若真是诗书之家。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低贱百姓都不会闹出的那些个丑事了。 曹嬷嬷的鄙夷章老夫人没看到,她只一心记挂着几日后的散财。 这是她最后的脸面…… 正说着,外面有人求见。 “老夫人,来的是个商人之妇,说是敬仰老夫人已久,想要替您出这次九月十五的散财钱呢。”来回话的婆子兴奋不已。 章老夫人也微微讶异了一下,旋即立即镇定下来,严肃着脸道:“倒也不是我缺钱,但她既然有这份心,我也不能辜负了,请她进来吧。” “是!” 婆子立即应下去请人了。 容锐章还不知道章老夫人这儿的事,光是文姨娘带回来的这帮子穷亲戚,就够他头疼了,又不能直接乱棍打出去,但也没根本不想搭理这帮子人。 文姨娘带着女儿跪在容锐章跟前,期期艾艾的不敢出声。 容锐章看她,这短短时日不见,胖了不少。文姨娘原本便是丰腴美人,如今又胖了,便完全失了那份丰腴动人,只剩下油腻。 以前白皙如凝脂的脸,也不知何时变得枯燥蜡黄,抹在脸上的粉都浮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劣质,就跟街巷里那些个伺候贩夫走卒的暗娼一般。 “相爷……” 文姨娘也看出了容锐章对她的嫌弃,忙解释:“妾身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才会如此,妾身……” “行了。” 容锐章根本不想相信这是曾经自己疼到心尖儿上知书达理的美人,他看着如同乡下村妇一般的文姨娘,冷声道:“我给你半天时间,把你那些穷亲戚全部赶回去。” 文姨娘若是能赶他们回去,也不至于要悄悄出府,用自己的体己银子,将他们全部哄骗在客栈里了。 这些人都是穷山恶水养出来的刁民,根本不讲理的,这次不知被谁哄骗了上京来,一个个就已经盘算好,不把他们的口袋装满,是不会回去的。 “相爷,妾身无能,相爷不若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文姨娘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容锐章当即便恼了,又想起文姨娘之前偷偷把他最值钱的几个铺子送给了文家人,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便道:“来人,将这贱妇拉下去杖责八十!” 八十! 八十棍子下去,文姨娘这条命就没了! 文姨娘吓傻了,连忙哭着要求饶,还不忘拉上自己给容锐章生的女儿,但容锐章可不是什么心软之人,直接挥手让人把她给拉了下去,又沉沉看向江姨娘。 -- 第212页 江姨娘这才走出来,抱着哭泣不已的文姨娘女儿,跟容锐章提议道:“既如此,相爷不如报官,只跟官府说,根本不认识这些人,文姨娘也没有这些亲戚。” 容锐章看着小心看顾女儿的文姨娘,迟疑了一下。的确,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想罢,他便挥手叫人去办了。 下午,这些便都被抓去了官府,他还未察觉有丝毫的不妥。 第一百章 上当 但这件事之后,容锐章也终于意识到了,他曾经厌弃极了的银钱,是有多重要。 不过还不等他去清点魏卿卿死前留下的产业,就见容金宁脸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再见到容金宁,容锐章都以为自己看错了,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枯瘦如柴还满眼惶恐的人,当真是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蠢货大姐? “方子蛟呢?”容锐章直接问她。 容金宁听到方子蛟三个字,浑身都抖了一下,才哭出声来:“他这个王八蛋,他打我骂我,还让一群男人欺负我,二弟,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我问你,方子蛟呢?” 容锐章沉声,方子蛟敢这么对容金宁,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还是另投他主了? 容锐章问完,就听人来报了马家绸缎庄的事。 “难道真是方子蛟所为……” 容锐章看了眼哭哭啼啼的容金宁皱眉,抬手就叫人把她拖下去关了起来,驾着马直奔四皇子府去了。 而这厢,被打晕的方子蛟刚醒来。 他迷茫的看了下四周,待发现自己是被捆着仍在一个小柴房时,才惊恐起来,脑海里也不由回想起被打晕前的情景。 那时候他折磨够了坏他好事的容金宁,正准备直接解决了容金宁再伪造成「意外」,谁知忽然闯进来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打晕了他,等他醒来,人已经在这里了。 “有人吗?” 方子蛟小心的问道:“你们若是要钱财,我有的是,我都可以给你们,只求你们放了我。” 但他说完,根本没人回他,而他也根本不知道,关押他的地方。 会是京城外某一处悬崖边的不起眼的小房子,任凭他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找到他。 “不见了?” 魏卿卿听着郭庆的回话,不解:“难道是马家人动了手?” “不像。”郭庆摇头:“马家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也不会等到今日了。那方子蛟可不是蠢人,周围是安排了不少高手跟着的,便是我,也无法断定能毫不引起人注意的带走方子蛟。 而且还成功解决掉了方子蛟几乎所有亲近的人,将他的失踪,伪造成仓皇离开的样子。” 魏卿卿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方子蛟失踪很奇怪。 方子蛟此时离开,对自己必然是好的,这样四皇子府和容锐章就死都解释不清滁州绸缎庄的事了,但隐隐的,她又觉得不安。 “琉璃那边一切可都顺利?” 魏卿卿问郭庆。 郭庆点头:“放心吧,琉璃这妮子聪明的很,被三皇子妃带回去后,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把容锐章跟魏素素暗中合作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魏卿卿点头:“魏素素很快就要嫁过去了,以三皇子对她的喜欢,只怕不会信琉璃的话,你尽早想办法将她接出来。” 郭庆自然明白,两人又说了会儿,就听兰芷来传,说容彻回来了。 郭庆可不想跟容彻这只老狐狸打交道,直接就走了。 不过容彻进来,就知道郭庆来过,他自然的将懒懒坐在榻上的魏卿卿捞在怀里。 屋子里的下人们自然的退了出去,魏卿卿无奈看着容彻,容彻却不以为意:“爷在自己的屋里,搂着自己的夫人,怎么了?” 魏卿卿懒得与他分辨,只问他:“爷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爷想你了。” 容彻将下巴磕在她的肩上。 魏卿卿吃吃笑起来,偏头看他:“是爷偷懒了不肯当值了吧。” 容彻挑眉,当值有什么意思,不如美人在怀。 “大哥一会儿就到府了。”容彻语气消沉了几分:“长公主府传出消息,长公主已经身怀有孕。” 魏卿卿心里咯噔一下,长公主怀孕了? 难怪她会那般肯定容海会回到她的身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闫先生…… 魏卿卿问容彻:“千真万确吗?” “是长公主府传出的消息,听闻长公主已有初孕症状,不过给长公主把脉确诊的大夫,被长公主府的人严密守着,我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也无法给长公主重新探脉。”容彻道。 “二爷是怀疑长公主怀孕有假?”魏卿卿问他。 容彻沉默,只是怀疑而已,但若是真的,大哥不会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不管不顾,自己也不能对大哥的骨血下手。 若是如此,大哥这辈子怕是永远无法摆脱长公主了。 魏卿卿看出他的担忧,自然的往他怀里靠了靠,道:“过些时日,三皇子娶侧妃,按道理,妾身跟长公主都要去参加,那时候兴许有机会。” 容彻看着魏卿卿,用力将她搂紧了些:“卿卿这是心疼爷?” “妾身是替自己考虑。”魏卿卿淡定道,若是有长公主这样一个大嫂,那日子只怕还真不好过。 -- 第213页 到天黑时分,容海便到府了。 国公府设了家宴,闫阮也留了下来,不过晚膳时,明显看得出来容海在强颜欢笑,而一侧的闫阮,神色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仿佛一点儿也不伤心。 吃过晚膳,容海跟容彻走在前头,魏卿卿便落后一步跟闫阮说话。 “先生此番回来,有何打算?”魏卿卿问她。 “你大哥现在不必参加明年的春闱,倒也用不上我这位先生了。”闫阮微笑。 魏卿卿见她避而不谈容海跟长公主的事,也并不多问。只笑道:“听闻京郊外新开了一家琴坊,里头不仅有各种样式的琴,也有不少古琴谱。琴坊内有一个诺大的紫藤园,在里面弹琴赏花,倒是极雅致的事儿,先生若是得空,不若我们去走走,住上一两日也好。” “你费心了。” 闫阮知道魏卿卿的意思,目光落在前头容海的身上,洒脱笑起来:“不过我并不十分难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早就想过,他若要被别人困住一辈子,我也甘心独身一辈子。” 可最怕的是,明明有了希望,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不得不放手。 魏卿卿佩服她这份洒脱,若自己有这份洒脱,兴许前世,也不必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了。 第二天天不亮,秦凉野便登门了。 容彻一早有事出门去了,魏卿卿不想见秦凉野,就干脆在院子里拿出了容彻以前亲手做的那把琴,慢慢调试着准备去找闫阮弹琴,谁知琴还未调试好,院墙上多出了一个少年。 “你会弹琴?” 秦凉野看了眼魏卿卿的手指,十指纤纤娇嫩无比。根本不是常弹琴的手。 看到是他,兰芷立即护上前来。 秦凉野只是不屑一笑:“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我动手?” “她自然不想,但六殿下似乎不知道,这儿不是你的皇子府。” 魏卿卿自知道他是皇帝看中的继位人选后,对他已有几分忌惮。 不管如何,万一日后他坐上那个位置,想要除掉自己,除掉国公府,都不是难事。 这辈子她还挺想活到老的,跟容彻一起。 “我自然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秦凉野笑着看她,树荫下,她穿着素雅的浅青色云纱,淡雅极了。 “我与殿下素无交情,殿下大可不必如此。”魏卿卿看向他:“况且殿下今日来,是为了请大哥的,想必大哥已经准备好了,殿下不跟他一道去给长公主请安么?” 提到长公主,秦凉野有些心虚,他本该高贵矜持的皇姐如今做出这样的事,让他也觉得有几分难堪。 “赶客的本事你倒是厉害。” 秦凉野哼了声:“本殿下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到底是跳下院墙离开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了,魏卿卿才微微凝重的叫来了兰生:“告诉阿鲲,绾秋院外的守卫可以重新换一批了。” “那奴婢一会儿就去……” “不,马上就去说,最好当着六皇子的面换。”这样也好叫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兰生会意。立马就去办了。 秦凉野看着阿鲲带着一波人来来往往时,心便沉了。 上了马车,看到消瘦的容海和他空荡荡的袖管,秦凉野收敛了几分,尊重的唤他:“姐夫。” 容海依旧跟以前一般,温柔笑看着他:“现在在京城,应该很习惯了吧。” 秦凉野笑起来,想起以前的话,他总说喜欢塞北的自由与广阔,日后若是去了京城,肯定不习惯,那会儿姐夫总还笑他。 “习惯了。”秦凉野放松下来,跟容海说起京城发生的趣事儿,就跟以前一样。 自小到大,相较于长公主的严厉,他一直都更喜欢温和儒雅,也更加如同父亲一般照拂他的容海。 两人一起来到长公主府门口,秦凉野问容海:“姐夫。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了,你还有许多事要办吧。”容海笑看着秦凉野,没有半分责备:“京城的局势我听阿彻提过一些,你现在四面楚歌,要小心些才是,姐夫……护不了你许多了。” 秦凉野心底涌出酸涩,容海却只下了马车,独身一人往长公主府去了。 外面的小厮瞧见,这才凑到马车边,道:“殿下,咱们差不多该进宫给皇上请安了。” “嗯。” 秦凉野靠在马车后面,却迟迟没叫马车走,半晌,到底是跳下马车,跟着进了长公主府。 容锐章在四皇子府和李御史府连碰了几个钉子后,干脆不再急着去申辩,只等着大雷落下劈中四皇子府那棵梧桐树的日子了,他记得因为那道雷,前世的四皇子还因此而遭受了不少非议,差点就被皇帝赶去偏远的地方,他想着一次,事情也不会差太多。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容锐章问。 明日就是三皇子娶魏素素的日子了,明日,魏卿卿一定会过去。 既然她无法再成为自己的助力,那么,她就必须死! “准备好了。”江姨娘说完,犹豫的看着容锐章。道:“妾方才来时,瞧见老夫人院子里在准备着什么,我使人打听了一下,说是老夫人下午要出府。” “出府?” 被四皇子的事搅得晕头转向的容锐章终于想了起来,今儿下午,便是母亲每年都要办的「大礼」! -- 第214页 容锐章皱眉,母亲难道是舍得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去散钱了? “是,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江姨娘问他。顺带又说起了一直在发疯的容金宁和成日哭喊求见容锐章的文姨娘,容锐章听着都觉得头疼,干脆摆摆手:“由着她去。” “是。”文姨娘乖顺的应下,一句废话也没有。 下午,章老夫人就风风光光穿着去年的华服出府了。 一处三层高的酒楼雅间里。 魏卿卿带着棠儿一起坐在上面的雅间里慢慢品着茶,听着小曲儿,看着章老夫人被人拿软轿高高抬着,如同圣人一般的招摇过市,嘴角勾起。 早就闻讯赶过来的百姓们早已把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章老夫人失德又怎么样?没了贞节牌坊又怎么样? 肯散钱。那就好! 一系列的称赞之后,终于到了所有人都关心的散财环节。 这一次,装满了铜钱的箩筐,已经有六个了。 大大的箩筐,红布揭开,里头的铜钱都堆得冒尖儿了,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的可爱。 章老夫人许久都没有享受过这般被人捧着的时候了,想起自魏卿卿死后,自己这大半年来所受的委屈,便一阵心酸,大手一挥,开始散钱! 曹嬷嬷也笑眯眯的看着,时不时偷偷抓两把塞到自己的袖子里。 漫天的铜钱雨落下,那叫一个热闹漂亮。 但这几箩筐的铜钱还没散完,就听人道:“这钱是假的!” “假的?” 众人一愣,忙去看抢到手里的铜钱,可不都是假的么,而且还是粗制滥造的假,根本是铁做的铜钱上裹了薄薄一层的铜水。 “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在场的百姓顿时喧闹起来,曹嬷嬷也赶忙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钱,一看,果真,全是假的! 章老夫人傻了眼,怎么会,今儿这钱抬出来时她还拿了一两枚看过,是真的啊。 “老夫人,咱们被人骗了,定是那商妇只在外头铺了一层真钱,其余的都是假的。” 曹嬷嬷哭丧着脸,说完,章老夫人的轿子都被人扔在了地上。 章老夫人狼狈的从轿子里爬出来,但群情激愤等了好几天的老百姓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当即大骂起来,一一细数着她身上的丑事,有的甚至趁乱把章老夫人头上之前的朱钗都拔了。更别提手腕上衣裳上那些值钱的玩意儿了。 楼上雅间里。 魏卿卿看着一向注重体面的章老夫人有人推搡耸拉着,还铁青着脸急于分辨的样子,嘴角扬起:“马车备好了么?” “备好了。”兰生道。 “去看看大哥二哥吧。”魏卿卿说完,特意叫人打包了好些牛肉和牛杂。 棠儿跟着魏卿卿,乖乖的也不说话,只是一路上,都会紧紧抓着魏卿卿的衣袖,生怕会被丢下一般。 魏卿卿带着他一道上了马车,暗处一直盯着的人影才收回了目光,独自在巷子里,解决掉了暗中跟踪魏卿卿的人。 到了魏府,魏虎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 自从王妃病好以后,他便跟池扬一起回府来了。 魏虎瞧见紧紧跟在魏卿卿身后的棠儿,眨眨眼:“这是……” “棠儿。”魏卿卿没有过多解释。 魏虎看着怯生生的棠儿,没心眼的笑着上前便一把抱起他:“小家伙还挺轻的,走,我带你去骑马!”说着就飞奔而去,魏卿卿想喊都没喊住。 无奈。只得叫兰芷跟了过去看着。 但魏卿卿跟魏浔一起进府还没走多远,就听到池扬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怎么几日不见,你就带了个孩子回来?” “你给我说清楚,你跟兰芷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着她笑什么呜呜呜……” 一时间,后院又是鞭子的声音,又是上蹿下跳打算瓦片的声音。 葛老喝得微醺出来,瞧见魏卿卿,朝她摆摆手:“别进去,不然会挨鞭子的。” 魏卿卿看他颇有心得的样子,自然停住了脚步,问微醺:“二哥和郡主一直如此吗?” “偶尔如此。”魏浔微笑着说完,看了眼魏卿卿:“不过我看二弟虽然骂二弟妹是母老虎,吵起来也吵得厉害,但两个人好起来,也是旁的夫妻没有的。” 得,这是好锅找到了好盖,欢喜冤家了。 不过今儿来,魏卿卿也不是为了魏虎。 “大哥已经入职翰林院了?” “嗯。”魏浔应了声,而且他也似乎知道了魏卿卿此番过来的目的:“容二爷已经跟我提过,六皇子的事情了。” “那大哥怎么看?”如果魏家想要现在抽身的话,还来得及,否则只要卷进去,一旦事败,那就是魏府承受不起的灭顶之灾了。 魏浔看了看魏卿卿,目光幽深:“我已经跟父亲商量过了,这件事我们决定让……” 魏浔话未说完,就见外面大明匆匆跑了过来。 魏浔跟魏卿卿对视一眼,看向大明,大明这才喘匀了气,道:“小姐,不好了,四季酿出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觊觎 此时四季酿内。 杨账房看着呼啦啦涌进来的一群护卫,有些怯。 “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领头的护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长凳,一把擒着杨账房的衣襟,冷哼:“你们好大的胆子,送去太子府的酒,竟敢掺了毒药,我看你们都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将这四季酿所有人全部给我拿下!” -- 第215页 说罢,四季酿里的客人顿时一哄而散,护卫们则将四季酿里的伙计们全部抓了起来,自然也包括了杨账房夫妇。 魏卿卿的马车就停在四季酿外不远的地方,看着年迈的杨账房夫妇被趔趄着推搡离开,目光清寒。 “小姐,刘掌柜在后院等您。” 一侧,兰芷过来回话。 魏卿卿看着太子的人走远了,这才放下车帘,让马车往刘全福所在去了。 刘全福暂时住在离四季酿不远处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魏卿卿的马车到巷子口便停下了,留人看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小姐。” 魏卿卿一来,刘全福便利落的将四季酿的事情解释了个清楚,原来是太子喝了他们四季酿的酒,一口咬定说他们的酒里下了毒,说四季酿是受人指使,要害死他。 “不是从不往太子府送酒么,太子爷自诩清贵。喝的也从来都是宫里赏的酒,怎么四季酿的酒会到他的跟前?” 魏卿卿站在院子角落的凉亭里,问道。 刘全福细细捻着自己的八字胡,细长的眼睛眯得更小:“这件事小的还要去查查,但太子府的人的确拿来了咱们特供的酒,说是喝此酒中毒。 倒也好查,咱们的每个酒坛都是定制的,底下都标注了序号,只需拿了账簿一对便知是谁买走了那几坛子酒。不过现在问题是。这摆明是太子爷,看上咱们四季酿了。” 四季酿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越发瞩目,不说日进斗金,但也差不离了。 太子本就是个贪婪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借着马氏的事敲诈了马家那么大一笔,而今又想故技重施敲诈四季酿…… “先去查查看,四季酿先关门。” 魏卿卿道,四季酿是魏府的产业,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眼红的人肯定不少,只有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才有可能彻底解决。 但不管是谁在捣鬼,现在她就不会让那人好过! 魏浔见魏卿卿回来,本想问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谁知他还没开口,魏卿卿便道:“大哥此番可否帮我?” “自然。”魏浔望着她幽黑发亮已然有了主意的眼神,虽知道她并非是曾经那个小妹。但很确定,她是自己的家人。 此刻,太子正歪在软塌上,喝着杯子里的酒,一边听着容锐章老娘闹出的笑话,一边赞叹:“亏得他还算惦记本宫,送来这样的酒,虽出自贫贱之手,倒也勉强喝得。只可惜了,他那一家子乌七八糟的,实在惹人笑话。” 一旁的幕僚倒不似他这样悠闲,反而担心道:“殿下,小的总觉得这容相不怀好意,怎么好端端给您送来了美酒?” “他是看老四在父皇跟前没有讨到好吧。”太子冷笑,并不以为意。 “可是小的总怀疑他不安好心。”幕僚道。 太子瞥着他,不满:“我看你是越发胆小如鼠了,父皇不过是对老四好了些,你就忧心这忧心那,你放心,就算父皇把位子给了老六,也不会给老四那个草包。” “可是……” “行了。”太子不耐烦的指着他:“你出去,让本宫清净会儿。” 幕僚看着油盐不进的太子,只得摇头叹息着走了出来,哪知刚出来,就见门外小厮急急跑了进来。 幕僚脸一黑:“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魏家的那位大公子,领着十几个大夫到咱们府里来了。”小厮喘息着道。 “魏浔?” 幕僚心思一转,就知道魏浔是什么意思了,忙扭头去寻太子回话,太子却不甚在意:“本宫的太子府是他说进来就进来的?轰出去。” “可是殿下……” “没听明白本宫的话吗?轰出去!”太子不耐烦极了,小小的一个魏家他可没放在眼里,更别说任职也不过是最末流的翰林院检讨魏浔了。 幕僚无法,只得命人赶了魏浔一伙人出去。 大明本担心魏浔会生气,却谁知魏浔反而松了口气一般,不由问道:“公子,您就这样不管了?” “用不着我管,明儿自有言官御史会管。”魏浔想起魏卿卿的这个主意,不由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妹,把握人心还真是入木三分,太子今日若肯见了他还好说,这不肯见,明儿一个故意诬陷意图侵占臣子财产的恶名就跑不了! 容锐章的人一直盯着这件事,见魏浔离开,立即就回了丞相府。 只不过小厮还没进到容锐章的院子,就被江姨娘给拦了下来。 “相爷正为了老夫人事苦恼,有什么事儿,且迟些再说吧。”江姨娘道。 “可是这件事十分紧要。”小厮防备着江姨娘,只焦急的朝她身后张望着,想要看到容锐章身边的人,却见江姨娘温柔一笑,道:“既如此,不若你现在这边候着,我这就去相爷那儿看看是否得空见你。毕竟今儿老夫人的事儿,相爷也很头疼。” 小厮不疑有他,很快应下,便被江姨娘的侍女领到了附近一处安静的厢房里等候。 “你们快些……” 他想催促下江姨娘,可话未说完,那侍女手里忽然亮出把刀来,一刀刺穿了他的喉咙。 侍女冷静的拔出匕首,擦干净了血,回头看向江姨娘。 江姨娘神色依旧是方才那般温柔的模样,只语气微微有些发凉:“处理干净。” -- 第216页 侍女立即应下。 魏卿卿收到郭庆传来丞相府的消息时,嘴角勾起:“看来容锐章为了他那些所谓的亲人,要头疼一阵子了。” “不过我总觉得我们把容锐章逼得太紧了。”郭庆双臂抱胸,瞧着虽然笑着但浑身都似乎笼罩在一层寒气里的魏卿卿,担心道。 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人。 但魏卿卿就是要他狗急跳墙,因为她知道容锐章这条狗急了,会做出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这几日你都不需要来回话了,仔细盯着丞相府,一旦出事,马上把章老夫人身边那位秦嬷嬷救出来。”魏卿卿道。 郭庆不解:“那个老婆子?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救她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你且小心盯着就是。”魏卿卿说罢,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几片乌云,不多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 这雨一下,夏季的闷热就完全被冲走了。 荷塘里的荷叶早已凋零枯败,颇有几分凄冷之感。 魏卿卿准备从魏家回国公府时。池扬忽然寻了来。 再见池扬,她还是之前那般明媚的样子,只是挽起了妇人髻,看起来多了几许沉稳,不过她见到魏卿卿,也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总不敢直视她,只撇着嘴,道:“明儿是魏素素出嫁的日子。” “我知道。”魏卿卿浅笑。 “你最好别去三皇子府。”池扬见她还笑得出来,撇撇嘴:“我知道她,心底里是认定了容二爷的,上次她在太后跟前求嫁不成,又嫁入三皇子府,一定恨透了你。她的手段,很狠。” “嗯。”魏卿卿看出她是要警醒自己,但明儿,她还非去三皇子府不可:“郡主可还有别的话?” 池扬见她当真还无防备,有些气恼,跺着脚指着她就要训斥,刚好魏浔领着棠儿过来了。 魏虎一瞧这阵势,以为池扬欺负魏卿卿了,脾气一下上了来:“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池扬不喜欢他这语气,回头也怒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魏虎几步上前护在魏卿卿跟前,插着腰气呼呼看着池扬。 池扬也气,手里鞭子一响,就朝魏虎身上抽了来。 魏虎因为怕躲开会伤到魏卿卿,干脆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 鞭子打在人身上那一下。池扬手都抖了,眼眶一红就瞪着魏虎:“你傻了不成,怎么不躲!” “你还有理了?”魏虎反问。 池扬看他跟块木头似的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又舍不得再打他,委屈得提着裙子转身就跑走了。 棠儿悄悄扯了扯魏卿卿的衣裳,魏卿卿俯身,就听他低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因为棠儿吵架了?” “没有,这是夫妻间的情趣。” 魏卿卿低低告诉棠儿,虽然棠儿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也大致明白他们不是真的吵架了。 这样,他就放心了。 魏虎瞧着哭着离开的池扬,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却还是回头豪气的跟魏卿卿道:“小妹,你放心,有二哥在,这只母老虎断断欺负不了你!” 魏卿卿瞧着魏虎,怜悯的微笑,并解释了方才的事。 池扬。根本不是要欺负她。 魏虎听罢,脸色僵了僵:“那母老虎……” “二哥,去跟郡主认错吧。”魏卿卿道:“郡主虽然性格粗野了些,但本性不坏,况且自她嫁给你后,待我也宽厚了许多。” 魏虎支支吾吾的站在原地,一副扭捏的样子,魏卿卿也不多劝,夫妻间总有夫妻间的解决办法,她不该多插手,便带着棠儿告辞了。 回到国公府,容海还没回来,容彻跟国公爷在书房,魏卿卿便带了棠儿回绾秋院。 刚回来,绿萝便过来了。 “今儿下午,乐舞夫人来见过二爷,说是知道棠儿在咱们府上。”绿萝轻声道。 魏卿卿闻言,让人先带棠儿下去了。 绿萝松了口气,瞧着垂眸喝茶的魏卿卿,小心翼翼道:“奴婢听乐舞夫人的意思,竟是不想接棠儿少爷回去,还跟二爷说什么让二爷等等她之类的话,奴婢瞧着二爷并不十分高兴。” “既如此,你就好好照顾棠儿吧。”魏卿卿道。 “是。” 绿萝见魏卿卿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反而有些紧张起来,悄悄抬眼去看魏卿卿,可魏卿卿却只是寻常模样。只得忧心忡忡退了出来。 待绿萝出来后,兰芷才没憋住:“奴婢看这乐舞夫人就是不死心,明明自家正主都回来了,还惦记咱们二爷,真是不要脸!” “不必管她。” 只要容彻心意坚定,一个乐舞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直到晚膳时分,容彻才从国公爷的书房回来。 用过晚膳,容彻揽着魏卿卿看了会儿书,才听阿鲲在外回禀。说容海回府了。 “嗯。” 容彻放下书,抱着魏卿卿轻轻道:“父亲的意思,是要选个日子,重新接长公主回府了。” 魏卿卿偏过头看着他,他只是闭着眼叫人看不出情绪。 魏卿卿第一次,主动的拥住他,将头埋进他的肩窝:“二爷不必担心,只要大哥没了对长公主的情,即便是将她接回身边。也不会再为她所伤。” 容彻睁开眼,瞧着这个娇软的小身子贴着自己企图安慰自己的小姑娘,嘴角勾起:“卿卿。” -- 第217页 “嗯?”魏卿卿没看到他的神色,以为他还在黯然神伤,便听他似笑非笑的道:“咱们何时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魏卿卿喉咙一滞,抬头看他,才看清他满是狡诈的眼神,嘴唇便被摄住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便是魏素素出嫁的日子了。 秋意还不算浓,大红的花轿风风光光从魏将军府抬出来,又一路吹吹打打抬到了三皇子府去,没人知道,花轿里的新娘,没有半分高兴。 三皇子府外。 魏卿卿刚下马车,就瞧见了祝珠。 祝珠前阵子随祝夫人回她外祖家去了,昨儿夜里才回来。 祝珠一见魏卿卿,就给她引荐了自己的几位外祖家表姐,全然是不再把徐家的徐瑶当表姐了。 “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就得意了。” 一侧,徐瑶高高挑着下巴,走到祝珠跟前,一副恨不得吃了她模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到死都洗刷不了你这谄媚嘴脸带来的恶心!” “就允许你们推我入火坑,不允许我自己跳出来了?” 祝珠并非是个软性子,只是经历的太少,容易没了主意而已。 而今彻底跟徐家划清界限,她可不惧徐瑶这个表姐了。 徐瑶看一向对自己唯唯诺诺的祝珠居然也敢反嘴了,只觉得脸面挂不住,抬手就要朝祝珠的脸扇过去,却被魏卿卿一把擒住。 徐瑶扭头瞪着魏卿卿,挣扎了下见扯不开,就要用另一只手朝魏卿卿的脸打去,却还没碰到魏卿卿,就被人一把推搡开了。 “谁这么大胆……” 徐瑶踉跄摔在地上,气得要杀人。扭头,却瞧见了一身粉翠相衬华服的池扬。 池扬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本郡主的胆子可没你的大,堂堂国公府的少夫人你也敢动手,是不是本郡主你也要打?” “臣女不是……” 徐瑶不解,池扬以前分明最讨厌魏卿卿,怎么而今倒护着她了?就因为嫁给了她哥哥? “不是?我看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敢跟本郡主和少夫人动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就给我在这儿跪着,跪到我满意为止!” 池扬愤愤然说完,才扭头瞧着魏卿卿:“你也是,叫个二品大臣的女儿给打了,丢不丢人。” 魏卿卿抿唇一笑:“多谢二嫂教诲。” 本来还气呼呼的池扬,听到这一声「二嫂」,脸刷的红了个透,又正好瞧见伸长了脖子朝这儿看的魏虎。 轻咳了两声,嘱咐自己的丫环盯着徐瑶罚跪,就自顾自入府去了。 兰芷掩唇直笑,魏卿卿看了她一眼,才跟祝珠道:“吉时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嗯。” 祝珠点头,又看了眼脸都要气歪的徐瑶,头一次觉得这么解气,高高兴兴跟着魏卿卿入府去了。 三皇子府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围观徐瑶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直到魏素素的花轿过来,她才被允许起身入府。 入府后,徐瑶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角落,看着这一切的容锐章,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小厮,今日,他要魏卿卿死! 吩咐完小厮,容锐章阴鸷着脸,转身就往前堂而去,跟着众人一起见证三皇子的大婚之礼,却刚入大堂,便见容彻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凉凉,一如曾经自己还不是丞相爷时,他也总是以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就好似自己在他眼里,不过一只他随意伸手就可以碾死的蚂蚁一般。 容锐章恨极了容彻这副高高在上瞧不起自己的样子! “相爷,这是容二爷给您的。” 私下里,有人悄悄送了张纸条到容锐章手里。 容锐章朝容彻看去,容彻已然跟身边几位大臣谈笑风生了。 容锐章咬牙,本不想看容彻递来的纸条,但心有猜疑,到底是忍不住看了看,可看完,他就坐不住了! “容彻!” 容锐章几乎咬牙切齿,还是身侧有人提醒他,他才收敛起浑身的杀气,黑着脸打算悄悄退出去,便见三皇子已然领着盖着红盖头的魏素素进来了。 他不等三皇子行完这大婚礼,是出不去了。 可是…… 容锐章不甘心的看了看手里的纸条,再看阔步而来仿佛知道了什么般对自己目光不善的三皇子,手心微紧。 第一百零二章 报应 魏卿卿随祝珠一起,在皇子府设宴款待女眷的后花园里慢慢等着时机到来。 不过却没想到,三皇子妃会跟曲氏一起过来。 曲氏见到魏卿卿时,眼底没多少善意,却也没多少喜色,毕竟魏琼威死了还不过几个月。 三皇子妃倒是一脸恬静的模样,只是皮肤带着病弱的苍白,虽点着朱唇,却仍旧掩饰不住浑身的病色。 “你就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吧,今儿总算见着了。” 三皇子妃过来,亲昵的朝魏卿卿笑。 魏卿卿起身行礼,瞧了眼曲氏对自己更加不满的眼神,便知三皇子妃的用意,她要拿自己气曲氏。 “果真是天仙儿般的女子,难怪容二爷独独只要你,旁的女子竟都入不得眼了。”三皇子妃笑着拉着魏卿卿的手,道:“前边有几株难得的矮子松,造型奇特,左右也是闲逛,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 第218页 “是。” 魏卿卿看出三皇子妃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回头跟祝珠道:“你方才说喜欢院子里那几株难得的墨菊,不若留下来好好观赏,否则出了这三皇子府,可就瞧不见了。” 祝珠见魏卿卿不想让自己跟着,只得应下,却还是不大放心三皇子妃,便故意道:“也好。我左右也不会欣赏那矮子松,跟去了也看不出意趣来,倒搅了皇子妃的兴致。倒是池扬郡主也喜欢菊花,我去寻了她一起赏菊。” 三皇子妃回头看了看祝珠,微微一笑,并未多言,只牵着魏卿卿往前去了。 曲氏心有不忿,既不喜欢处处跟她们魏将军府不对付的魏卿卿,又怕魏卿卿跟三皇子妃说什么坏话。 急忙跟了上去,就听三皇子妃道:“这矮子松是前阵子太后赏的,极其珍贵。” 魏卿卿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曲氏,嘴角微杨:“我倒是不大懂,想必魏夫人该是懂这些?” 曲氏见魏卿卿忽然跟自己说话,警醒过来,淡淡瞥着面前高高摆着的这几盆矮子松:“我府上不曾有这样的名贵之物,只是听人说过一些。” “夫人不懂吗?我怎么听人说,曾经容相往将军府送过不少呢?”魏卿卿问她。 曲氏张嘴要辩驳,又迟疑了下,以前容锐章虽说是女婿,却是那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长女的女婿,容锐章送来的东西,若非金银,她才懒得多看,哪里记得什么矮子松? 但她这份迟疑,落在三皇子妃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了。 “我差点都忘了。容相还是将军府的女婿,往后跟咱们三皇子府,也是亲眷了。”三皇子妃浅笑。 “是,是。” 曲氏没听出三皇子妃的意思,听她这样说,以为是揭过了矮子松的话题,便连忙应下了。 魏卿卿又道:“听闻最近容相还常去将军府拜会,可见容相跟将军府亲厚,将军夫人好福气,有一个孝顺体贴的大女婿,如今又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二女婿了。” 曲氏听着这番话,以为是恭维,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来:“魏大人也一样有一个好女婿,容二爷而今也是炙手可热,少夫人也不必妄自菲薄。” 魏卿卿就知道,魏猖不会将朝廷这些事跟曲氏说。 魏猖打心眼里,觉得女子只需要学好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便够了,却从未想过,女人既能成事,也能坏事! 三皇子妃看着很是骄傲有容锐章这么个女婿的曲氏,再说了几句,便称头疼离开了。 魏卿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是带琉璃离开。 “时辰不早,我就不多陪夫人了。” 魏卿卿也直接跟曲氏告辞。 没了三皇子妃在,曲氏对魏卿卿的不屑也就懒得遮掩了,回都没回魏卿卿的话便兀自转身离开了。 她身边的嬷嬷还时不时回头看魏卿卿,低低跟曲氏道:“奴婢总觉得,这个少夫人,跟以前的大小姐,越发像了。” “像?”曲氏一声冷笑:“像她一般短命么?” 嬷嬷一阵笑,但越回头看魏卿卿,就越觉得像,无关容貌。 兰芷听着曲氏这话,气得要上前分辨,却被魏卿卿给拦了下来:“无妨。”短命不短命,曲氏很快就会知道! 曲氏离开,之前悄悄离开的兰生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根据郭大侠给的消息,果真找到了琉璃。”兰生过来,瞧着魏卿卿道:“不过琉璃说,她有一个计划。” “计划?” 魏卿卿看向兰生,兰生这才将琉璃的计划说了出来:“琉璃说,您尽可放心,她不会出事的,而且只有这样,才能让三皇子妃更加相信她所说的话。” 魏卿卿思虑片刻,叮嘱兰生:“交代下去,务必平安救出她来。”就算计划不成功,她也不想牺牲了琉璃。 为她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 交代完,魏卿卿还在奇怪,今日容锐章分明来了。怎么一点也没找自己的麻烦,殊不知此时的容锐章,为了平安出三皇子府容锐章已经绞尽脑汁,根本顾不上今日要对魏卿卿下手的计划了。 出了三皇子府,容锐章便看到了焦急在外等待的心腹;“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会被我安排给四皇子的人弹劾了?” “相爷先别急。”心腹忙道:“奴才也是方才才收到的消息,而且找不到咱们暗中派去盯着太子府和魏府动静的人了。” “肯定是容彻下了手!” 容锐章提起容彻,已是恨得生啖他的血肉了。 “相爷,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现在太子必然以为是您联合四皇子坑害于他,以前太子殿下还顾及您是丞相,不曾跟您明面上撕破脸,如今只怕……” “去四皇子府!”容锐章直接跳上马车,吩咐道。 心腹会意,立即要驾着马车往前去,却跑了没多远,又听人来报,说太子名下的人,把四皇子也给参了,说四皇子纵容容锐章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不肯接济穷亲戚,就将将穷亲戚全部送入了大牢,顺道弹劾容锐章,说他管不住内宅,愚弄百姓,贻笑大方,实在是朝廷官员的耻辱! 容锐章听着这一句句,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相爷。咱们还去四皇子府吗?”心腹看他神色不对,小心问道。 “回相府!” -- 第219页 容锐章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就是身在马车外的人,都感受到了他那股阴鸷杀意。 三皇子府的宴会结束,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魏卿卿出府时,听人说,三皇子还没等到送走宾客,就已经先去洞房了,代为送客的,是三皇子妃。 不过看三皇子妃脸色更加苍白的样子,该是动了气了。 只是不知道,三皇子妃是不是魏素素的对手。 回了国公府,魏卿卿才听说了太子和四皇子的人互相弹劾的事,便知其中有容彻的安排。 “少夫人,国公夫人说,请您过去坐坐。” 刚回府,国公夫人身边的曹嬷嬷便来了。 魏卿卿瞧着容彻,容彻也猜到是为了什么事:“你先去,我去见见大哥。” “嗯。” 魏卿卿应下,便随曹嬷嬷往前去了。 到时,长公主依旧一身素白长裙,打扮清雅,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神色,少了曾经那份高傲疏离,而多了继续温和。 “卿卿。” 国公夫人看到魏卿卿,笑起来。笑容里的苦涩一眼就叫魏卿卿看出来了。 魏卿卿上前行了礼,还未坐下,便听长公主道:“坐我旁边吧,日后,我们也是要朝夕相处的妯娌了,也该亲近些。” 魏卿卿看向国公夫人,国公夫人点点头。 看样子,迎回长公主,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臣妇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沾着凉气,公主殿下身子娇贵,不好叫染了臣妇身上的寒气,臣妇还是坐在另一侧吧。”魏卿卿客气的跟长公主说完,就在她对面坐下了。 长公主身侧的侍女立即要说话,却被长公主拦住了。 长公主笑看着魏卿卿:“卿卿似乎不希望我回来?” “殿下怎么会这般想?”魏卿卿笑看着长公主:“臣妇只是希望大哥幸福而已,如若殿下回来会令大哥幸福,臣妇怎么会不希望?” 长公主笑容渐渐少了些,认真看着魏卿卿。 魏卿卿笑容不变。淡定转头看着国公夫人,道:“母亲唤儿媳来是为何事?” “倒也没旁的事。”国公夫人想了想,咽下了先前要说的话,只问了问今儿魏卿卿参加宴会如何,便打发了她回去。 待魏卿卿一走,长公主没坐多久,也告辞了。 只等他们都走了,曹嬷嬷才问国公夫人:“您不是打算让少夫人来操办迎长公主回府的事儿吗,怎么没提?” “罢了,卿卿是个赤诚的,何必叫她的手沾上这事儿?” 国公夫人欣慰的想着魏卿卿:“彻儿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卿卿这样好的媳妇儿,可我的海儿怎么办。” “儿孙自有儿孙福。”曹嬷嬷劝道:“况且长公主已然有孕,当年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想必日后会对咱们大爷好的。” 国公夫人心底也只能但愿:“我年纪是大了,竟没你看得开了。我的嫁妆单子还在不在?你去理一理,得空了,送去卿卿哪里。” 曹嬷嬷大惊:“夫人,那可是……” “嫁妆单子上有的,一样不许留,全送去。”国公夫人语气决绝道:“卿卿这孩子做事有分寸,手上要有大笔的活钱,才有底气。” 曹嬷嬷失笑:“有二爷在,您害怕少夫人没银子使呢。” “那不一样,男人给的,跟自己拥有的,终究不一样。” 国公夫人不知想起什么。又没了兴致,只吩咐曹嬷嬷去办,就回房歇着去了。 夜里,三皇子府忽然烧起了一把大火。 三皇子妃本就睡不着,在听说是琉璃所在的屋子起了大火之后,立即起了身:“务必把人救出来!” “可是皇子妃,火势实在太大了,我们的人进去怕就出不来了。”有人回道。 “她刚嫁进来,就这么急不可耐吗?”三皇子妃剧烈的咳嗽起来。 也不顾人的阻拦,直接闯到了魏素素如今的院子里去,可刚走到院子里,婉转的女声便混着男人的喘息传了出来。 一声声,犹如尖刺般刺入了三皇子妃的心里,令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出血来。 “皇子妃!” “我没事……”三皇子妃拦住了要去敲门的人,泪眼盈盈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知道。这三皇子府是绝对容不下魏素素了! 容锐章现在压根顾不上魏素素令人传来的消息,沉闷的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看着前面床上挣扎的人影,咬着牙,一言不发,那床上的人终于停止动作。 “相爷,已经送老夫人走了。” 里面的人来回话。 容锐章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二话不说,拔刀了断了他的性命,这才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已经没了呼吸的母亲,拳头紧握,提步走出了房门。 “一切都要安排妥当。”容锐章吩咐。 “是。不过……” “不过什么?”容锐章看着犹豫的心腹,眼神微缩:“老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忽然不见了踪影,奴才已经派人去搜了。” 容锐章一把掐住心腹的脖子,面容恐怖的犹如恶鬼一般:“务必找到她,杀无赦!” 心腹急忙点头,容锐章这才朝关押容金宁的屋子看了眼,朝心腹示意,心腹会意:“早已经安排人去了,明日一早,大小姐就因为母亲过世而自责不孝,自尽而亡。” -- 第220页 “很好。” 容锐章吐出这两个字后,抬头看了看天。 因为白天下过雨,这会儿天空只有层层阴云,半点月光也看不到。 前世分明不是这样的,如今出了差错,那个差错就是魏卿卿,他不论如何,也要除掉这个差错! 魏卿卿! 第二天天不亮,丞相府的老夫人猝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容金宁为母殉葬的消息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一下子,都在嘲笑丞相府的人们,都改了口,纷纷夸赞起容金宁的孝顺起来。 郭庆将他亲眼看到的消息告诉魏卿卿时,见魏卿卿没有多少惊讶。问她:“莫非你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是猜到了。” 容锐章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一定会明白,他如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章老夫人和容金宁,即便这二人是他的至亲。 可是至亲又如何? 魏卿卿簪好那血红宝石的发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笑,想必章老夫人到死,也不会肯相信,终有一日,她也会被至亲之人背叛,死得这样凄惨。 只是可惜了,若让她跟自己一个死法,那该多好? “小姐。” 兰芷从外回来了,身上还沾着清晨的晨雾。 “送去了吗?”魏卿卿问。 “送去了。”兰芷笑,今儿一早,她可就把恭贺魏素素大婚之喜的好东西给送去了。 魏卿卿笑,很好。死了一个章老夫人,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这个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好「妹妹」了。 三皇子府。 魏素素打开手里的锦盒,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冰冻起来。 “是谁送来的?”魏素素问丫环。 “来送东西的人只说是您的故人,说也是魏家人,奴婢以为您知道……” 丫环怯怯看着魏素素,魏素素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模样,只瞥着锦盒里那一方抹额,那明显是章老夫人的。 章老夫人昨夜「猝死」她是不信的,是阿姐的手段么? “把她拉下去,杖毙。” 丫环都愣了:“侧妃,奴婢不是故意……” 魏素素却懒得听她分辨,只理了理发髻,就出门去找三皇子了,谁知刚到三皇子的书房外,就听到了三皇子妃在跟三皇子说琉璃和容锐章的事,言语间,竟是要除掉自己。 三皇子妃的贴身婆子从廊下另一侧走来,瞧见魏素素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门外听,皱了下眉头,要上前阻拦,却见魏素素朝她嫣然一笑。 婆子还不及回话,就见魏素素脚步往台阶边一挪,整个人就朝后摔了下去,魏素素的贴身丫环也忽然哭着大喊起来:“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这样对侧妃?殿下都还没定我们侧妃的罪呢,我们侧妃是无辜的!” 婆子瞬间反应过来,提步要进书房,书房的门却哗的一下拉开了。 “殿下!” 婆子连忙要解释,三皇子却直接一脚将她踹开了去。 三皇子妃本就病弱,见状,更是咳嗽不止:“殿下,必不是嬷嬷推了侧妃,嬷嬷不可能……” “不可能,你看看这里还有旁人吗?” 三皇子瞧见魏素素手腕都跌出一大块淤青,登时恼怒不已,也不听辩解,直接喊道:“来人,把这老婆子拉下去杖责三十,再张嘴二十,以儆效尤!” 三皇子妃身子微软,掌嘴?打自己贴身的嬷嬷,不就是打自己么? 三皇子妃朝魏素素看去,谁知魏素素也正看着她,还在三皇子抱起她的时候,朝三皇子妃嫣然一笑,挑衅至极。 第一百零三章 欺君罔上 又过了几日,暑热便已完全撤去,转为凉秋了。 魏卿卿最近身子有些懒怠起来,容彻终于也从夜间值守,转为了白天,且升任为大内侍卫统领,虽还不是总统领,却也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以及对启用国公府的决心。 “你多睡会儿,老夫人那儿的请安我替你使人去说一声。”容彻瞧着裹在被子里困乏的魏卿卿,道。 魏卿卿本不打算落了把柄在老夫人手里,但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困得起不来身,便顺应点了点头。 容彻瞧着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笑容扬起,换好衣裳便出去了。 容彻一走,魏卿卿又好好睡了一觉才起来。 “韩先生最近不在府里,要不然请其他大夫来瞧瞧?” 兰生拿了早膳来,问魏卿卿。 魏卿卿摇摇头:“昨儿才请了府里的大夫来瞧过,只说是气血不足导致的虚乏,今儿你再将那阿胶多炖些便是。” 兰生应下。 等用过早膳,魏卿卿才问起琉璃的事。 距离魏素素出嫁,转眼已经过去半个月,琉璃也顺利金蝉脱壳出了三皇子府,只是自那之后,三皇子府便格外安静起来,就好似三皇子妃跟魏素素当真相处十分融洽一般。 “琉璃姑娘现在已经安排在了曾经黄大夫的医庐里。跟衔玉姑娘一起。”兰芷回道,这件事是她亲自去办的。 兰芷平素虽然急躁了些,但大事上还是十分谨慎的,况且她会些拳脚,办起来也更加安全。 但提到衔玉和医庐的黄迎,魏卿卿思虑半刻,道:“今儿我们去趟医庐。” “那奴婢这就去备马车。” 兰芷立即下去了。 等她一走,兰生才看着站在廊下眉心带着愁绪的魏卿卿,安慰:“黄大夫的尸首至今未找到。我们的人也还在四下搜寻着,想必她是遇到了好心人被救回去了,迟早会回来的。” -- 第221页 “但愿。” 魏卿卿说完,有人传来消息,说长公主邀请她去她的院子里坐坐。 长公主时前几日被迎回来的,没有十里红妆大肆花费,只由国公府安排了花轿,将她和她的嫁妆全部都抬了回来,这些也是长公主自己要求的。 “长公主自回府后,对您就颇有意见,依奴婢看,您不若称病算了。” 兰生提议。 魏卿卿也正有此意,她无心跟长公主如今这个大嫂一争短长,倒不如避开她省事。 很快,兰生就去回了消息。 “原来弟妹病了。”长公主轻抚着茶盏,若有所思的看着来回话的兰生:“如此,还是要请了太医来看看才好,听母亲说。府里的中馈也是弟妹在负责,如今她怕是力不从心。” 说着,长公主便吩咐了贴身的侍女:“你去管家那儿交代一声,闲杂小事就不必去扰了弟妹了,只管来本宫这儿回了便是,再使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来。” 兰生看了看有几分刻意的长公主,垂眸不语,只等她吩咐完了,才退了出去。 魏卿卿听到兰生这番回话时,问她:“你觉得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奴婢倒是没觉出旁的意思,只是觉得长公主好像也想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了。”兰生答。 魏卿卿笑了笑,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会为了容海做到如此地步。 “告诉几个管事的,让他们有事,只管去寻了长公主就是,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便不必来回我了。”她既要做贤妻良母,魏卿卿可以成全她。 跟国公夫人说过之后,下午,魏卿卿便出发去医庐了。 黄迎的医庐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黄迎的嬷嬷瞧见魏卿卿来,出来迎的步伐都有些匆忙。 魏卿卿瞧见她两鬓又添的白发,心中有些歉疚:“嬷嬷,我来看看医庐里的人。” 嬷嬷闻言,便知是还没有黄迎的消息了,急忙笑笑:“两位姑娘都好好在里头呢。” “嬷嬷放心,我不会任由黄大夫就这样消失。”魏卿卿看向她。 嬷嬷望着她决然的神色,不像是在敷衍或是开玩笑,眼眶一下子便涩了,连连点头:“老奴知道,多谢小姐。” “小姐!” 琉璃惊喜的声音传来,魏卿卿这才看到站在楼梯边的她。 兰芷会意在门口守着,魏卿卿这才进去了。 琉璃见到魏卿卿,仿佛一肚子话要说,却也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奴婢瞧见那三皇子妃是个明事理的,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说得动三皇子。” “三皇子妃出自世家,便是说不动,三皇子一时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但魏卿卿也清楚魏素素的性子,阻拦她的人,必不会有好下场,如此说来,倒是可以跟这个三皇子妃「合作」一次。 “兰生。” “奴婢在。” “使人好好盯住三皇子府,尤其是魏素素和三皇子妃,魏素素定会对三皇子妃下手,务必保住三皇子妃的性命。”魏卿卿道。 兰生应下,魏卿卿又跟琉璃说了会儿话,确定琉璃暂无大碍,这才悄声上去看了衔玉。 衔玉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稳重自持,坐在临内院的窗边安静的朝外看着,若不是知道她双目已经看不见,魏卿卿想,这会是一副美好的景象。 “小姐,不过去吗?”琉璃看着在房门外便停下脚步的魏卿卿,问。 “不去。”魏卿卿转身下楼。纤弱的身子却透出强大的狠:“待我替她取了容锐章那双眼睛时,我会来看她。” 血债,是必须要血偿的! 出了医庐,魏卿卿的心绪迟迟都未平复下来,直到回府的马车中途突然停下,外面一阵哭声传来。 “怎么了?”魏卿卿问。 兰生掀开车帘,魏卿卿这才看见,竟是个喝醉酒的醉汉,正在对两个脏兮兮的人拳打脚踢。 看着被打的二人,身上已然满是血痕,大的护住小的,那醉汉的拳脚落在二人身上,更是一声声闷响。 就在魏卿卿还在观察时,那二人却一眼看到了魏卿卿,朝她哀求起来:“救救我们吧求求您了……” “还敢求饶?”那醉汉一声冷哼:“就你们这两个小畜生,谁救了你们谁倒霉!” 一边说,他还一边在动手。 兰芷有些气愤,扭头看向魏卿卿,周围的百姓也都同时看了过来。 魏卿卿放下车帘,吩咐兰芷:“去救人。” “是!” 兰芷一脸高兴,上前几招便制服了那醉汉,还道:“你惊扰的可是国公府的少夫人,再不滚远点,我立即将你送去官府!” 那醉汉一听便怂了,立即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兰芷拍拍手,这才回头看着被打的二人,脏兮兮的面容下。 这才隐约辨出二人该是一对兄妹,不过这年岁,也该是不小了。 “多谢少夫人相救!” 二人立即跪在了马车跟前磕头。 魏卿卿无意多做牵扯,让兰生给了他们几两碎银子,便走了。 兰芷倒是一路上都觉得可惜:“奴婢听闻江南的水灾之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逃往各地,方才那二人多半也是江南水灾受难的百姓。小姐手下正是缺人,何不将他二人收为己用?” 魏卿卿看了眼兰芷,撑着下巴继续小憩,兰生却是明白魏卿卿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小姐身边的人本就是要慎之又慎,如何能随便收了两个人用?再者,方才那二人,小姐已经给了些银子,不够他们大富大贵,也够他们吃饱穿暖再去找个安身之所了,何必叫人为奴?” -- 第222页 兰芷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是欠缺考虑,不好意思的朝兰生吐了吐舌头。 自从章老夫人和容金宁相继去世后,容锐章便请了旨意出京了,这大半月他不在,京城的势力分化速度表面上仿佛变得平缓起来。 “二爷,我们的人一直跟着容锐章,他似乎一心办着皇上交代的差事,并没有旁的动作。” 京城某处的竹屋内,阿鲲看着慵懒靠在椅背上沉思的容彻,轻声回道。 容彻掀开眼皮。问他:“他没有动作,那他的那些人呢?” “也安分了起来,好像是认命了一般。”阿鹏笑着回答。 “认命?”容彻勾唇一笑,容锐章若是个会认命的人,也不会重生一世,还执着于权势,将卿卿逼到如此地步。 阿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头解释:“兴许他是知道斗不过二爷……” 阿鲲瞧出容彻对阿鹏的不满,示意阿鹏先出去,这才躬身道:“我们的人还在继续盯着他,二爷放心,如若他有任何动作,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容锐章倒是不打紧,他纵然真有预知的本事,也不见得就能保得住自己。” 容彻语气缓缓,却透出几分寒气,阿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五爷的人在悄悄接触容锐章,爷。要不要咱们提醒一下五爷?” “不必。”容彻眉梢微微上挑,整个人也漫出一股傲气:“他既不信我,非要去找容锐章,且由他去。” “可是……” “赫连紫风最近没了消息,你继续使人去查探,最危险的人并非容锐章,而是他。” 容彻说完,顺便朝外阿鹏的位置指了指:“他还私下里跟乐舞有往来?” 阿鲲不敢看容彻,低着头小心道:“之前在江南,二爷因为少夫人的事匆忙赶回京城,奴才忙于别的事物,一时疏忽导致乐舞夫人母子差点被当地的水匪劫走,是阿鹏将夫人和少爷救了回来,期间发生了什么,奴才并不知道。不过阿鹏对乐舞夫人的态度,的确有所转变。” 容彻沉默良久。 就在阿鲲以为容彻会勃然大怒时,他只是格外平静的道:“接下来的事情,不必再交代他去办了,命他去塞北走一趟,替大哥稳住塞北的人心。” 阿鲲深深看了眼容彻,容彻已是不愿再多言,起身出了竹屋,便策马回府了。 阿鲲跟阿鹏说容彻的决定时,阿鹏还很诧异:“怎么忽然叫我去塞北,说是稳定人心,如今快入冬,一旦入冬。塞北的路极其难行,等我回来,怕也要到明年春天了。” “二爷交代你的事,你只管去办便是。”阿鲲道。 “可是……” “快去吧。”阿鲲想提醒一二,但这是主子的吩咐,又不敢多说,只叮嘱他:“咱们俩都是打小跟着二爷的,二爷待我们如何,你心里应该明白。阿鹏,别一时糊涂,辜负了二爷。” 阿鹏皱眉:“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阿鲲看了看他,没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陈家的事,很快有了动静。 自魏卿卿让书眉去京兆尹后,京兆府很快就把消息传去了陈府,不多久。黄元就被人发现酒醉溺毙在了护城河里。 而陈三娘也以为夫守孝的姿态,剃度出家,被送去了离京城几百里外的寺庙。 书眉横死在了送陈三娘出发的前夜。 消息传来,兰芷一阵唏嘘。 “这书眉是个难得的忠仆,只可惜没遇上脑子清醒的主子,不然也不必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小心寻了她的尸身好好立坟埋了。”魏卿卿刚将新做好的几坛子酒封好,看着屋檐下绵绵不断的秋雨,轻声吩咐道。 说到底,书眉的死,跟她也有些关系。 兰芷应下。 兰生撑着伞从屋檐下过来,面色略有些沉,魏卿卿示意兰芷去一边防止旁人偷听,才放下手里的酒坛看她:“怎么了?” “说是长公主今儿去见老夫人,被老夫人忽然发难,让长公主站在门前立规矩,结果长公主小产了。”兰生道。 “小产?” 魏卿卿诧异,这也太快了,她还等着韩先生回来后,探探长公主这孕是真是假,没想到她竟直接小产了。 兰生点头:“方才国公夫人已经去长公主屋里了,这段时日总住在书房的大爷也赶了过去,倒是老夫人,听闻吓得直接病了,急急召了二老爷他们回来,只怕一会儿人就到了。” 说着,已经有人来禀,说容明霍一家子已经到了。 国公夫人忙着,接待的事自然就落在了魏卿卿身上。 魏卿卿出来时,陶氏立马捂住了还不怎么现眼的肚子,一副防备的模样,倒是容明霍,还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依旧拿着长辈的姿态,见到魏卿卿便训斥:“你成日在做些什么?府里的事情管得一团糟,而今还有脸出来迎接?” “我们少夫人……” 兰芷刚要分辨,容明霍便甩袖一哼。挤开魏卿卿便走了。 陶氏仿佛也有了底气,离开前还瞥着魏卿卿,道:“你进府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肚子还不见动静?不下蛋的鸡,便是只金鸡,那也是没用的。女人还是得会生孩子,要那些美貌做什么?” “侄媳儿还年轻,不担心没孩子。况且只会生不会教,生出来也是白白受气,二婶婶您说是不是?” -- 第223页 魏卿卿巧笑嫣然,气得陶氏一张扑多少脂粉也遮不住皱纹的脸差点都扭曲了。 不过魏卿卿也没打算跟她做口舌之争,就陶氏这口才,实在不配自己浪费口水。 “今儿下了雨,路上湿滑的很,二婶婶路上小心慢行。”魏卿卿侧开身让了道。 “我看你能张狂多久!” 陶氏咬着牙,小心扶着身边婆子的手,却也不敢再迈大步,只细细盯着脚下的青砖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了。 那模样。实在滑稽的厉害。 荣芳芳跟在最后,却没有生气,反而离开之前,悄悄跟魏卿卿道:“你一会儿到青竹园后等我,我有话问你。”说着,也提着裙子匆匆忙忙跟上去了。 兰芷瞧着荣芳芳,撇嘴:“她把咱们小姐当什么了,当她的贴身丫环了不成。” 魏卿卿倒是习惯了他们这一家子的没脸没皮,倒也不多生气,只接待完二房一家,就跟着去了长公主处。 到时,一大屋子人都坐在花厅里,太医们还在长公主屋内。 容海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沉默的坐在一侧想着什么,直到太医们出来,摇了摇头。 国公夫人望着容海:“你们还年轻,想要孩子,迟早还会有的。” 容海点点头,对于这个失去的无辜生命,带着惋惜,没想到容明霍却一句:“这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既有了身孕还不知爱惜,到处乱跑,如今掉了也怨不得谁……” “砰!” 容明霍话未落音,国公夫人一巴掌直接把身边的茶几都拍碎了,众人这才想起来,国公夫人在嫁进来之前,那可是彪悍的将门虎女。 容明霍脸色白了白,当着众人的面强忍着难堪,质问:“大嫂这是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二弟今日既然来了。正好,把老夫人一并带走。我们国公府庙小,可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国公夫人气愤道。 容明霍闻言,却一声冷笑:“笑话,母亲是父亲的正室,是堂堂正正的容老夫人,你说要她走她就走?她可是你婆婆,你若不满,你自己走便是!” 说罢,容明霍眼神一暗,盯着容海:“倒是可怜了我的容海侄儿,当初皇上下嫁公主给他时,便有圣旨明言,决不许他未经公主同意便擅自纳妾,但我的好侄儿,不但私自在外养了女人不说,如今长公主小产,说不定也是被他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外室给气的。大嫂今儿若还要包庇,那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其罪当诛!” 第一百零四章 毒 「其罪当诛」四个字,吓得在场的人无不是浑身一颤。 天子一怒,其实寻常人能承受的? 不过旁人怕,忍了容明霍几十年的国公夫人可不怕,直接就要回怼了过去,魏卿卿却站了出来,柔声细气的道:“母亲怎么还跟叔叔婶婶生气了,他们在和您开玩笑呢。” 开玩笑? 容明霍扭头盯着忽然冒头的魏卿卿,眼神阴翳,却不想魏卿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就看向了他,问:“若说欺君罔上,岂不是您最先知情?母亲尚不知大哥在外养了外室,您却一语道破。 您既然知道,就该立即向皇上禀报才是,否则您如今才说,岂不才是真正的欺君罔上?” “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方才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明白。”魏卿卿看向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几个太医。 容明霍咬牙,魏卿卿才朝震怒中稍稍清醒过来的国公夫人眨了眨眼睛。 国公夫人反应也快,立即道:“来人,随同几位太医进宫,将这件事好好与皇上说个清楚明白。对了,长公主是如何受了老夫人刁难而小产,二弟又是如何跑来说风凉话的,也都要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明白,不能叫皇上糊涂了。” “是。”曹嬷嬷立即应答。 容明霍脸色发青,眼看着曹嬷嬷就要出去,才问国公夫人:“大哥在何处?这国公府里。真的要叫你们几个女人搅和的乌烟瘴气了不成?” “二弟不就是不满我们几个女人,才要跟国公府分家的吗?如今既分了家,我们国公府如何,与你何干?” 国公夫人昂着下巴挺直了背脊,居高临下的看着容明霍:“况且二弟向来孝顺有加,如今老夫人跟长公主之间已然横亘了一条流着皇家血脉的性命,想必老夫人也会日日自责,二弟与其看着老夫人在国公府受尽自责,难道还不愿意暂时将她接出府去。好生照拂尽孝吗?” 魏卿卿瞧着国公夫人这嘴下不饶人的样子,暗自佩服。 自己这婆婆,够厉害! 容明霍一时竟无话反驳,一旁的陶氏见状,急忙道:“怎么就只有我家老爷尽孝,国公爷就不尽孝了吗?” 国公夫人看着陶氏,似笑非笑,仿佛都懒得搭理他,只看向容明霍。 老夫人不但是容明霍的生母,此番国公夫人还搬出什么流着皇嗣血脉的性命,又是担心老夫人留在国公府自责,容明霍但凡有一句不愿意的话,那岂不是他不想尽孝? 陶氏也是蠢,这么点关系都想不明白。 不过想来,也是陶氏厌极了自己这个婆婆,才会脱口而出。 “看来二弟是没有异议了,既如此,我这就去安排老夫人出府的事儿。今日便跟二弟和二弟妹一道回去吧。” -- 第224页 国公夫人微笑着伸手要去端茶,这才发现身旁的桌子被她给拍碎了,不由微笑:“如今我真是年纪大了,也控制不住脾气了,还好这次只是张桌子,若是下次我这暴脾气受不住,拍在谁脑袋上,可就坏事儿了。” 陶氏瞧着她幽幽看向自己的眼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国公夫人这才满意的起身,又十分满意的看向自己这个一脸娇弱无害的儿媳魏卿卿,与她一道去里屋看长公主了。 “母亲。” 国公夫人一来,长公主便虚弱的唤了一声。 魏卿卿看她,脸色苍白憔悴,眼眶还红红的,的确像是才失了孩子的模样,屋子里虽烧着熏香,却还是遮不住隐隐的血腥气味。 国公夫人纵然不喜欢这个大儿媳,却也忍不住怜悯安慰。 魏卿卿坐在一侧,静静听着她们说话,听到长公主有意无意提起闫先生,说着要替容海纳了闫先生入府之类的话,只不过国公夫人都有意避开了过去。 等从长公主屋里出来,国公夫人才一声叹息。 “那位闫先生是你大哥的教习先生?”国公夫人问魏卿卿。 “是,闫先生博学多识,大哥说是他见过最好的老师。”魏卿卿答。 国公夫人会意朝她一笑:“我也知道,是位极好的女子,等了海儿多年,我本也以为这一次他们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母亲会考虑让大哥纳先生为妾吗?” “不可为妾,那样太委屈她,也委屈海儿了。”国公夫人活了一把年纪,怎么会看不出长公主在跟她耍心眼? “她想要博一个贤良大度的名声,又要叫我更加怜惜她,提出这样的主意,我若是同意了,在她小产之际海儿纳妾,难免对她更加愧疚,闫阮入府后只怕少不得伏低做小,海儿在她跟前更加抬不起头。” 国公夫人不屑一笑:“我若是不同意,正好顺了她的意,却也再不能指摘她善妒不容人,毕竟是我自己不同意海儿纳妾的,日后再说起来,她也有话堵我,让我的海儿这辈子,就拴在了她身上。” “母亲……” “没事。”国公夫人知道魏卿卿要安慰自己,只回头欣慰看着她:“我还有一个好儿媳。你跟彻儿就好好的过日子,这些旁的事不必理会,这府里还有我在,任凭谁也翻不得天去。” “是。” 魏卿卿应下,又陪国公夫人走了一段,才回屋去了,全然忘了荣芳芳的话,直到荣芳芳跑到绾秋院来质问。 “我不是叫你等我吗!”荣芳芳气愤的问她。 “可是为了你的亲事?”魏卿卿看着今儿格外打扮过的她,淡淡一笑:“若是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荣芳芳见她问都不问一句就拒绝了自己,气得要上前去,却被兰芷立即防备的给拦下了。 荣芳芳瞪着兰芷,兰芷却不惧她。 荣芳芳无法,只得泄了气,道:“你若不肯帮我,也罢了,你帮帮林林吧,说到底你曾经也帮过她,好人做到底。” 魏卿卿还是第一次见把以怨报德说得这么清醒脱俗的。 若非自己重生而来心性够狠,早被容林林父子算计了,而今她只是做了一回好人,竟还敢要求她必须好人做到底? “我只是一个内宅妇人,没什么本事,若是关于容林林的事,想必还是她的亲生父母姐妹更有能力帮她。”魏卿卿说罢,就直接回院子去了。 荣芳芳急得要追进去,好歹被兰芷给拦了下来,又见魏卿卿怎么都不肯松口,这才恨恨朝里面道:“魏卿卿你见死不救,若是林林出了什么事,全都是你害的,你等着!” 说着,这才跑开了。 兰芷听得一肚子火:“什么叫出了事全是小姐害的?若非林林小姐不检点,谁又能害得了她?真是莫名其妙。” “升米恩,斗米仇,二老爷屋里不都是这样的人。小姐都不气,你倒是气得不得了。”兰生笑话兰芷。 兰芷撇撇嘴,两人刚要回屋去,就听人说,后院角门有人求见。 魏卿卿听说来求见的人,竟是那日街市救下的兄妹时,有些意外。 “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无处可去,请求您收留,做牛做马都可以。”兰芷道。 魏卿卿看兰芷一副要收留他们的模样,问兰生:“你以为如何?” 兰生比兰芷警惕不少:“奴婢昨儿就让阿鲲安排人去悄悄查过这二人,的确是江南那边逃难来的,那醉酒殴打他们的醉汉,也是一开始收留了他们的人,不过对她们兄妹每日不是打就是骂,那日叫您撞上,也的确是巧合了。” 魏卿卿慢慢拨弄着前阵子容彻给她寻来的小玩意儿,想了想:“既如此,先安排他们去四季酿里打杂,好歹有和营生,再告诉刘全福细细盯着些。” 兰生见魏卿卿也跟自己一样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兄妹怀有疑虑,立即笑着应下了。 日子一下子仿佛便平静安逸起来,除了偶尔听兰芷说长公主如何如何病弱,令容海不得不日夜留在她床边照拂以外,其他的事好似都顺利了。 魏卿卿一日比一日更加困乏,一开始,包括魏卿卿自己在内,众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没了操心的事儿。 便犯懒起来,可半个月过去,韩先子还未回府,容彻便知事情有异,急急请了太医院的院正来探脉,才觉出魏卿卿是被人下了长期且慢性的毒药。 -- 第225页 而这样的关头,西南忽然爆发出了民变,一封封参奏官员徇私枉法的折子像雪花似的飞入皇宫,皇帝临时决定微服私访,容彻作为护卫统领,必须跟随,不可拒绝。 国公府内。 “二爷呢?” 魏卿卿睡到日晒三竿起身,十月的阳光还是暖和的,她便只穿着条雪青色的裙子坐在廊下问道。 “二爷来看过您,便被大爷叫去了。”兰生替她拿了斗篷来披上,可魏卿卿说是中了毒,可面色一直红润,除了嗜睡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魏卿卿点点头,对于自己的毒并不担心,既然只是慢性的毒,想必下毒之人并非是要害死她,而是要利用自己做些什么。 “小姐,外头凉了不少,您还是回屋歇着吧。”兰生道。 “不歇着了,成日躺着,骨头都要软了。对了,最近刘全福很少来回话了,你去寻了他来。” 魏卿卿这半月一直昏昏沉沉的,京城的形势倒是都忽略了。 兰生知道她做了主意的事儿是劝不动的,倒也不劝,立即打发了人去找刘全福了。 魏卿卿看出她似乎还有话在瞒着自己,拿手遮着额头看了看阳光,问她:“父亲跟大哥如何了?” “大人很受皇上重用。”兰生的话顿了顿:“不过有二爷在,您放心,不会出什么事,倒是大公子……听闻皇上想要撮合大公子跟先皇后娘家的一位小姐。” “大哥不成婚,他的婚事总会被人一直惦记。”魏卿卿知道,大哥并不是个糊涂之人,他定能有法子处理好这件事。 魏卿卿说了几句话,便又觉得困乏了起来。 她实在不想再去躺着睡了,便起了身要走走,谁知脚步一晃,人往前一倒,便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二爷。” “爷带你去湖边转转。有人进贡了几对极漂亮的鸳鸯,我去寻太后求了来,养在了湖里,你正好瞧瞧。” 容彻将她抱在怀里,以前还觉得胖乎了些的小妮子,这几日又清瘦了下来,抱在怀里都觉得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走了一般。 魏卿卿抬眼看着他紧抿着的唇角,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嗯,皮肤嫩滑,捏起来手感真好。 “二爷不必担心,等韩先生回来,妾身便没事了。” 容彻紧锁的眉头已经没有松开。 魏卿卿不喜欢看他如此,那个散漫矜贵的公子,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那是棠儿吗?” 走了一段,魏卿卿瞧见小心翼翼躲在墙根后焦急朝她这儿看过来的小小人影,问道。 容彻停下脚步。便立即有人带了棠儿来。 棠儿望着容彻,有些怯,往后退了几步,才小声的问:“少夫人好吗?棠儿好几日不见少夫人了,绿萝姑姑说,少夫人病了,棠儿很担心。” “她不会有事。” 容彻的声音有些凉。 魏卿卿不解他怎么如今对棠儿这般冷淡,想要说什么,便又听容彻道:“你若是没旁的事,就回去念书。” 说罢,便直接抱着魏卿卿走了。 棠儿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魏卿卿的样子,小小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小少爷,您母亲来了,在前门等着见您呢。” 正说着,便有人来报,说乐舞过来了。 棠儿第一次握紧了小小的拳头,认真看着来回话的婆子;“你告诉母亲,我恨她,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说罢,便扭头回绾秋院了。 婆子将话原封说给乐舞听时,乐舞的情绪几乎没多少变化:“跟他生父一样,都是冷漠无情的。” “什么?” 婆子没听清,乐舞也没再继续说,转身便默默走了。 但她刚回到闻府,就看到了消失许久的闻极。 “魏卿卿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手?”闻极望着乐舞,问。 “你若觉得是我,便是我。”乐舞无视闻极,提步往前走。 闻极拉住她的手,语气卑微:“舞儿,我失踪这么久,你都不担心我吗,我受了很重的伤……” “那你怎么没死在外面呢?”乐舞甩开他的手,冷笑:“你不是早就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来害我,破坏我的生活!” 闻极看着被甩开的手,看着伤心质问自己的乐舞,轻声问她:“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舞儿,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 “很简单,你把容彻给我,我就原谅你。”乐舞笑,透着对闻极的讥讽,这个男人,敢强要了自己,敢杀了自己父母,以前她还觉得此人会容易被激怒然后杀了她,却没想他如今竟软弱得任凭自己打骂也不还手了,实在是让她打心眼里,瞧不起! 闻极看着恨他至极的乐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乐舞见他如此。直接转身回了里屋去。 待乐舞走了,才有人到闻极身边:“皇上让您即刻入宫。” “我知道了。” “那夫人和少爷……” “好生保护着。”闻极望着手里的剑,想着乐舞恨他至极的模样,眸光微黯:“去查清楚国公府的少夫人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我跟着她,发现除了容彻的人,还有一波十分隐秘的人也在跟踪她,只怕不怀好意,你们小心盯着些,尤其要提防那容锐章!” -- 第226页 此时正在回京途中的容锐章,仿佛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一般,并不着急。 因为前几日京城传来消息,京城落下大雷,劈中了四皇子院子里的梧桐树。 只要四皇子笃信他的话就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相爷,外头冷,您小心着凉。” 一侧,江姨娘温柔的替他披上披风。 容锐章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和她满眼的温柔,心生安慰:“还好有你在。” “妾身一直都会陪伴相爷左右。”江姨娘小意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说着,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还有我们的孩子。” 容锐章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才会如此信任江姨娘。 女人都是感性的,就算这个江姨娘是怀着什么目的来到自己身边,他不信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还会害自己。 况且,他让人盯了江姨娘这么久,也不见她有过什么不轨的举动。 “这次回京,我会给你应有的体面,不会委屈了你。”容锐章道。 “妾身只要能陪伴相爷左右便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江姨娘温声细语的说着,却句句都是容锐章最爱听的话。 他不喜欢女子有过多的要求,比如魏卿卿,不受他的掌控,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但不喜欢,不代表可以容忍失去,容忍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此番回去,他得不到魏卿卿,也要彻底的毁掉她! 想必,她还猜不到,自己离京的这段时间,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吧。 第一百零五章 惦记 “查出来了吗?” 京城某处竹屋里,容彻一身银黑色的长衫,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峻。 在他面前的,是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男人恭敬的站在他跟前,摇头:“京城该查过的地方都查了,不见少夫人身上所中的毒,只还有一处不曾查过。” “何处?” “皇宫。”鬼面男人道:“您知道,我们七星阁素不与宫里的人产生纠葛,皇帝也不是吃素的,若我们贸然去皇宫查探,必定会叫他发现。” “皇帝很快便会跟我一道同去西南平定暴乱。”容彻看向他,眼神锐利。 鬼面男人知道,容彻这是不惜得罪皇帝,也要查清楚魏卿卿中毒的真香了。 鬼面男人看向他,问:“值得吗?你们国公府,为了防备皇帝,隐忍这么多年,如今若是暴露出七星阁,皇帝对你的杀机必要再起,到时候……” “有没有七星阁,皇帝也不会让我们好过。”容彻目光幽深的看向远处,一开始他就知道,皇帝是容不下国公府的,如今的重用,不过是为了以后有理由,一举清除而已。 与其继续蛰伏。也该让皇帝知道,国公府不仅仅是他随意就能捏死的一只蚂蚁了! 皇帝的圣旨来的很快,不过是密旨,并未宣读开。 国公夫人看到圣旨的那一刻,脸就黑了。 国公爷想劝慰几句,直接被她轰出了房间。 “夫人。”国公爷站在门外,委屈的要解释:“这次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皇上信任咱们彻儿,要带他出去……” “信任?”国公夫人冷笑:“若是真的信任咱们彻儿。就不会让他独身一人跟去,还想着打发卿卿去宫里伺候老太后了。 那是叫卿卿去伺候吗?那分明是叫她去做人质,要钳制咱们彻儿,你觉得这是信任?” 国公爷语塞,憋了半晌,才柔声哄着道:“好了,这是皇上的旨意,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是,你是没办法,这么些年,海儿彻儿,你这个做爹的就从没护住过他们。” 国公夫人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也仿佛泄了气般,懒得跟国公爷争辩了:“你走吧,离我远点,反正这么多年,我们也从未真正的亲近过。” “夫人……” 国公爷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都深深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屋子里,曹嬷嬷瞧见国公爷的背影离开,才瞧着坐在一侧眼眶微红的国公夫人,轻声劝慰:“夫人何必跟老爷置气呢,说到底,这也不关老爷的事,是皇上……” “我总得让皇上看到国公府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才好叫他放心让彻儿跟着,不至于半途……” 国公夫人没说下去,以前在军营,什么样的下作手段没见过,想要半途叫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实在是太简单了。 曹嬷嬷闻言,也只是叹息一声。 “对了,让你理出来的嫁妆单子理出来了吗?”国公夫人问道。 “整理出来了,不过少夫人这段时间病着,所以……” “先送去吧。”国公夫人叹息着,已是不愿再多说。 而此时魏卿卿,也刚得知容彻明日便要出远门的消息。 “我叫人给二爷收拾东西。”魏卿卿坐在临窗的榻边,整个人饶是强打起精神,也还是不如寻常。 “不必了,你歇着,爷有话跟你说。” 容彻打发了旁人下去,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看她以前总是嫣红的唇瓣此刻却泛着些微白色,眉头紧蹙。 “爷本打算带你一起去西南,看来此次不得行了,你一个人留在府中,要万分小心。” 容彻柔声道。 魏卿卿笑起来:“二爷是不是忘了,妾身可不是好欺负的。” -- 第227页 容彻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不知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塞了个东西在她手心里。 魏卿卿垂眸一看,是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的星星状挂坠,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映照在这挂坠上,异常好看。 “这是什么?” “可听说过七星阁?”容彻问她。 魏卿卿点点头,七星阁乃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听闻做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但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七星阁的人,而且七星阁动手,从不留下痕迹,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七星阁只是个传说而已,并不认为它真的存在。 魏卿卿也一直这样以为。 “你若是有事不能自己处理,便让人拿了这挂坠,到银宝庄找庄主,自会有人来帮你。” 容彻看着躺在她雪白手心的东西,浅笑:“我已经在暗处安排了人,但京城的形势越发紧迫,我纵然留下了人,只怕也不能护你万分的周全,你行事还要万分小心才好。” 魏卿卿知道他的担心,比如这次自己不知不觉中中毒。就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察觉,也难怪他会这样不放心了。 “二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魏卿卿拉着他的衣袖,靠在他怀里,也同样带着担心:“但二爷也要平安回来。” 当年他独自一人杀入三十万水匪里的事,她不想再听了,也不想他再有这样的时候。 容彻听着她软软的语调,看她小猫儿似的蜷在自己胸口,心顿时化作了水,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还是不得不送了容彻出府。 容彻刚走,魏浔便跟魏虎还有池扬一道递了上门见魏卿卿的帖子,但魏卿卿还不想他们为自己中毒而担心,便拒而没见,只悄悄招了刘全福来。 刘全福看到魏卿卿时,惊讶不已:“小姐怎么……” “我没事。”魏卿卿知道容彻已经在四处寻找韩先子的下落了,而且她中的是慢性毒,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刘全福皱眉,好歹没再问。 “小姐召小的来,可是不放心魏家的情况?”刘全福说着,见魏卿卿点头,这才道:“魏府的事小姐尽可以放心,不管如何,总还有一个汝阳王府在背后撑腰,出不了大事,况且大公子……也的确是个适合官场的人。” 说到魏浔。刘全福的语气迟滞了一下。 魏卿卿听出异常,看向刘全福,刘全福也知道瞒不住,这才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大公子跟魏老爷不同,魏老爷是个清廉正直之人,但大公子似乎早已熟知官场之道,这段时日,除了悄悄与上级官员出入名伶们所在的茶楼酒馆以外,也十分擅长用小把柄拿捏人。 大公子如今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检讨,但每日登门魏府拜访的官员已然如过江之鲫,更不必提各大官员府中飞来的邀请大公子出去游玩的帖子了。” 刘全福说完,看向魏卿卿,见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就知道魏卿卿必是一早就看穿魏浔这一点了。 魏浔此人,野心不小,能力也不小,尤其,他学的很快! “到底,大哥才入官场,再如鱼得水,也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魏卿卿看向刘全福:“还望掌柜的从旁多多指点。” 刘全福瞧着魏卿卿真诚的眼神,立即笑起来:“不必小姐吩咐,小的也会做力所能及之事,尽量不叫大公子出事。” “掌柜的识人用人的本事必在此时的大哥之上,掌柜的肯答应,我也放心了。”魏卿卿笑道。 刘全福听着魏卿卿诚恳的语气,越发心甘情愿去多费这么些周折。 刘全福又跟魏卿卿说了说最近京城的事。把四皇子府那棵被雷劈中的梧桐树也当笑话似的跟魏卿卿说了:“雷劈了代表凤栖之树的梧桐,闲话立即就传开了,说四皇子是要克了宫里的太后和其他娘娘们。” 魏卿卿看着笑着摇头的刘全福,疑惑问他:“那四皇子府是何反应?” “反应?”刘全福看着魏卿卿怀疑的样子,戏谑的神情也慢慢变得冷静下来:“说来,的确有一处比较奇怪:「雷劈下来的当晚,四皇子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有几分高兴的样子。虽然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但至今,也不见他进宫给太后问安。」 魏卿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高兴?以四皇子的胆子,早该在雷劈下来的当晚,就寝食不安了才对,那么唯一让他高兴的愿意,就是雷劈中梧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好事。 听刘全福的意思,四皇子似乎守着这棵梧桐已久,想必是有人提前与他说了什么…… “容锐章……最近的情况如何?”魏卿卿问刘全福。 “章老夫人死后。他便请旨暂离了京城,不过我刚接到消息,他的马车,已经在京城外了,跟姑爷的马车,怕是要擦身而过。” 刘全福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寻常:“不过他离开京城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安排了不少眼线在丞相府。况且,我们还有对付他的一张好牌在手。” 魏卿卿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便觉得浑身都困乏的厉害。 这种困乏,比之前还严重了。 魏卿卿揉了揉眉心,想再说会儿,可眼皮都仿佛撑不开了,只得先打发了刘全福下去,让他紧盯着容锐章,就蜷在榻上睡着了。 睡着睡着,魏卿卿只隐隐在耳旁听到了一声男人的叹息,并不是容彻的。 -- 第228页 此时的容锐章,已经顺利入了京城,不过刚入城门,一支利箭便飞速射入了他的马车,稳稳钉在了车壁上。 江姨娘被吓得轻呼一声,容锐章立即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快速闪过的黑色人影。 容锐章似乎认出了那人,瞧着车壁上熟悉的箭支,不屑冷笑:“他也就这些伎俩。” “相爷,你知道是谁吗?”江姨娘惊颤问他。 “不值一提的鼠辈。”容锐章不屑的将箭支拔掉扔了出去。 又看了看依赖自己的江姨娘,心情好了些许:“不必担心,很快他就会长埋地下,再也拉不开这弓,放不了这箭了。” 容锐章说罢,好心情的朝依旧繁华热闹的京城看了看,容彻今日已然出京,魏卿卿身边可没人再时时刻刻护着她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硬抗多久! 容锐章的马车顺顺当当继续往丞相府走,角落,羊大仙见刺杀居然失败,晦气的瞪了眼身边的黑衣人:“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黑衣人也委屈:“奴才觉得,倒也不必这么急着杀了容相,反正四皇子已经舍弃了他……” “你懂什么?”羊大仙啐了一口,如若四皇子真的舍弃了他,也不会日日守着那棵梧桐树了,如今梧桐树真如容锐章所言被雷劈中了。那就说明日后四皇子也会真如容锐章所言,坐上那宝座。 若是不除去容锐章,那他迟早除掉自己。 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好久不见。” 郭庆抱胸出现在羊大仙身后,似笑非笑。 羊大仙回头看到是他,吓了一跳:“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我……” “我皮糙肉厚的,被捅一刀还死不了,不过你下次不要再恩将仇报,捅我第二刀就是。”郭庆笑。 羊大仙面色微沉。 郭庆看了看他身后防备的黑衣人,挑挑眉:“我来只是提醒你一句,你需要一个帮你一起对付容锐章的盟友了,否则就凭你,想要杀一个老奸巨猾的丞相爷,怕也是痴人说梦。” “你的主子到底是……” “若是你肯信我,不放暗中去找三皇子妃,三皇子妃现在可是跟你有一样的苦恼呢。”郭庆笑着说罢,也不再多解释,直接飞身消失了。 羊大仙听得糊涂,三皇子妃? 三皇子依附太子,早已视四皇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三皇子妃怎么可能跟自己一起对付容锐章? 但…… 羊大仙想着容锐章方才离开时那不屑的一笑,容锐章必然已经发现是自己了,自己若是再不做好准备,只怕真的要死在容锐章手里。 想罢,羊大仙朝郭庆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郭庆来见魏卿卿时,魏卿卿还没醒。 兰芷让他稍等会儿,便去小厨房拿替魏卿卿熬的药了。 兰芷一走,郭庆便站不住,悄悄转到了绿萝跟棠儿所住的厢房附近。 那里是一小片竹林围绕起来的独立空间,如今竹叶也凋零了不少,但至少还是将这里遮挡的严严实实。 郭庆刚四处找着绿萝的身影,就耳尖的听得某处有孩童低低的哭声传来,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妇人骂声。 “都是你,扫把星,你娘是个不要脸的狐媚。成日要往二爷床上爬,如今少夫人身子不适,也都是你娘暗地里捣鬼!” “就是,你还有脸在这里做少爷,你也不想想,自己跟二爷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就是个野种,你哪里来的脸呐?” 郭庆站在暗处,瞧着围着棠儿七嘴八舌的婆子们,再看棠儿,虽然在低低哭泣,但是一个字也没辩驳,就那样乖乖站在原地,任由这几个婆子羞辱着,时不时,还要被那几个婆子狠狠往身上掐几下。 郭庆皱眉,魏卿卿中毒的事他知道,难道真的跟这孩子有关? 郭庆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就见绿萝从一侧巷子里急急跑了出来。 那些婆子们一见绿萝,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顿时一哄而散,气得绿萝不行。 “棠儿,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姑姑不是嘱咐过你,要好好在房间里念书吗?” 绿萝心疼的搂搂着棠儿,棠儿却只低着头,呐呐的问她:“少夫人好些了吗?” 绿萝看着他,嘴唇微微抿了抿:“我们回屋去吧。” “少夫人是不是还没好?” 棠儿躲开绿萝的手,扬着满是泪水的小脸问:“是我害了少夫人,我是克星……” “棠儿。” 绿萝想解释,可现在到底谁给魏卿卿下的毒,她也不清楚。 暗处,郭庆瞧着绿萝为难的样子,再看看棠儿,沉默片刻,去见了魏卿卿。 魏卿卿喝着药的时候,听他说起这些,的确惊讶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这些下人们居然这么大胆,不过这段时间她成日昏昏沉沉,的确耽误了不少事。 “一个孩子,还是别人的,你倒也不必太费心。”郭庆瞧着她道。 “绿萝也是旁人加的姑娘,郭大侠也不必太费心。”魏卿卿回他。 郭庆被呛得立即咳了声,摸了摸鼻子撇过了脸去。 魏卿卿浅笑,叫了兰生来,吩咐了几句,这才看向郭庆:“羊大仙此人狡猾多疑,虽给他指了条路,但他不一定会往我们预期的方向走,你还要多多盯着些。” -- 第229页 “这你只管放心。这个老东西捅了本大侠一刀的,此仇非报不可。”郭庆说完,魏卿卿又咳了起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郭庆闯荡江湖数十年,瞧她如此,只觉得奇怪:“既是太医院的院正都来了,你这病怎么半点不见好?莫非……” “若是一下便好了,下毒的人岂非该着急了?”魏卿卿唇瓣泛着凉意。 郭庆听她这意思,竟是已经有凶手的线索了。也是,这个妮子鬼精鬼精的,跟她这么久,只见她算计人,还不见旁人算计她的。 “好,等你找出人来告诉我,我必帮你将此人大卸八块!” 第一百零六章 不敬 下午,兰生送了小厨房的点心到棠儿处,又跟绿萝道:“少夫人说了,如今天气凉了下来,也该给棠儿少爷准备几身冬季的常服了。料子一会儿我使人送来,都是宫里赏的云缎,少夫人说那云缎最是细腻柔软,适合孩子穿在身上。” 绿萝一下子明白了魏卿卿的意思,魏卿卿这还护着棠儿呢,旁的下人谁还敢乱嚼舌根子,那就是跟少夫人过不去了。 “是。” 绿萝立即笑着应下。 兰生看着她尽心尽力的伺候棠儿,目光略深了几分:“接下来的话,不是少夫人的意思,是我的意思,绿萝,你听听便可。” “是。” 绿萝小心翼翼的看向兰生,待看见兰生眼底的可惜时,才忙低下了头来。 兰生看她自己也聪明的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话便也柔软了些:“到底,棠儿不是姓容,少夫人心善,留了他在国公府照顾,可不能留他一辈子。 否则日后他长大,你让他如何自处?或者换个说法,让二爷和少夫人未来的孩子如何自处?” “奴婢只是……”绿萝想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 对于棠儿,自从当初二爷认了这个孩子开始,她就听国公夫人的,一心一意把这个孩子当成二爷的长子细心照拂,可没想到忽然会有一天。棠儿变成跟二爷毫无关系的孩子。 兰生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便走了。 绿萝沉默许久,才想着拿点心去哄正在里屋的棠儿,却发现棠儿就在帘子后悄悄站着。 绿萝心疼不已:“棠儿,少夫人的意思是……” “我知道。”棠儿笑着朝绿萝露出小白牙:“棠儿年纪不小了,懂事了。” 绿萝更是心疼,但朝魏卿卿的方向看了看,又不得不咽下嘴里的话。 但魏卿卿久病不愈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当真没好?”丞相府的客房里,容明霍高兴的看着来回话的人问。 小厮点点头:“千真万确。听说还是病恹恹的,一日清醒不了两个时辰。” 容明霍立即打赏了小厮,但高兴之余,又有几分疑惑,他令人下的毒,不至于这么难解,有太医院的院正出马,不说痊愈,也该逐渐好转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是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对了,一定是因为魏卿卿的身子太弱,平素见她,就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容明霍一声冷笑,只道是老天爷相助。 容锐章看了他一眼,已经是觉察出不对劲,但看他还在沾沾自喜,也只跟着一笑,并不多提,与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五皇子?” 容明霍惊讶的盯着容锐章:“五皇子这么多年不是销声匿迹了吗,皇上也不怎么搭理他。怎么他又回了京城?” “不止回了京城,背后似乎还有某人的影子。”容锐章怀疑到。 “某人是谁?”容明霍问。 容锐章瞥着心急的容明霍,没有明说,只道:“但五皇子突然抛来橄榄枝,我们也不一定要急着踢开。四皇子以为我只有他能依附,才会出现马家和羊大仙这样的绊脚石。这一次,利用五皇子挫挫四皇子的锐气也好。” “那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这里有我,你却要替我去办另一件事。”容锐章道。 “何事?” “太子最近也太安静了,没有他出来掩人耳目,我们的行动很快就会被人察觉。” 容锐章算过,距离太子突然死去,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他正好用来替四皇子筹备势力。 但前提是,四皇子肯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打发了容明霍离开,一侧小厮才问容锐章:“相爷好像有什么没告诉容老爷?” “我原本想着此人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如今看来,他能在国公府如此嚣张,全亏得国公爷的故意纵容,这样的蠢人,若是知道太多反而坏事。” 容锐章想起魏卿卿,魏卿卿的性子他如今再了解不过,若真是容明霍下毒,她只怕早就查出来了。 可如今却还「缠绵病榻」,只怕是跟自己一样,察觉出容明霍只是个蠢人,真正下毒的人,也只是利用了容明霍而已。 “我记得府上还有一支百年的人参?”容锐章问。 “还有一支。” “送去国公府,就算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小礼。”容锐章冷笑一声,转头看着一侧桌案上曾经魏卿卿在时替自己挑选的笔墨纸砚,嘴角勾起:“迟早,我要你再回到我的手心里!” 容锐章的人参送来时,魏卿卿直接就让人拿去炖了汤,分给院子里的下人们喝了。 -- 第230页 这人参虽是容锐章送来的,却是她曾经辛辛苦苦从各处搜寻来的。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东西,不能白白浪费了! “少夫人,宫里来人回了话,说您身子既然不适,就不必入宫伺候了,留在家中休养便是。” 傍晚时分,曹嬷嬷传来消息。 魏卿卿知道这都是国公夫人从中斡旋的结果,不过这结果并不完美,魏卿卿虽然没入宫,可国公夫人却入宫了。 “少夫人不必担心。”曹嬷嬷见魏卿卿面有愧疚,安慰道:“太后娘娘慈善,对夫人也颇为喜爱,夫人入宫,不会受委屈的。” “是。” “夫人今儿入宫,还见到茹嫔娘娘跟陈妃娘娘了,两位娘娘气色甚好,夫人还说要跟娘娘们讨些养身的方子给少夫人呢。”曹嬷嬷笑起来。 魏卿卿抬头,就见曹嬷嬷别有深意的眼神。 茹嫔是马家的人,便算是四皇子的人,跟陈妃走的这么近,必是皇帝授意,那么陈老太爷忽然回京。 便是陈三娘的事业处理的极为低调严谨,难道是皇帝特意召回来辅佐四皇子的吗? 那皇帝又让国公府成为六皇子的助力,这是做什么? 逼着自己的儿子和朝廷官员们一起互为敌对,互相厮杀么? 曹嬷嬷见魏卿卿已有思虑,不再多言,行了礼便退下了。 魏卿卿越发看不懂皇帝的心意了,不过她现在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猜测,天一黑,她对容彻的思念,便犹如潮水一般涌来,几乎将她吞没。 以前朝夕相处倒不觉得,如今分开了,才知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对他已经用情这么深了。 远处,容彻也同样如此。 在皇帝暂时休憩的房间出来,容彻站在大树下,看着清寒的圆月,心就没有落下去过,他的卿卿,他已经因为远走而失去她一次,他无法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痛苦了。 “爷,找到韩先生了。”阿鲲出现,悄声道。 “立即送回京城。” “韩先生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不过这次他的确是被人有意引开的,用韩先生早已亡故的师父做的诱饵。” 阿鲲望着容彻,这一次,是有一个十分熟悉他们这些人的人故意设计的。 但能对韩先生也了解到这个份上的人,可不对,如今在京城的,也就一个——大爷容海。 容彻眉头狠狠锁在一起:“写信。告诉大哥韩先生回京的路程。” 阿鲲知道容彻是要试探了,立即应下。 但等阿鲲离开,容彻已是彻底不放心孤身一人在京的魏卿卿了。 “是容二爷吗?”想着,不远处有侍卫来问。 容彻冷冷看过去,那侍卫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才忙低下头回禀道:“西南送来急报,皇上要立即启程。” 容彻负在身后的手收紧,此番西南的暴乱也来得太突然了,但他早已安排了几波人去查探,都是有去无回,这也是他选择跟皇帝出来的原因之一,西南临近塞北,如若西南大乱,塞北必然也会受牵连,到时候国公府最大的倚仗,便要出事了。 信送到容海手里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在长公主房间的暖榻上睡了一夜,起来听到消息,便要出去,却见长公主不知何时也醒来了:“外头还冷,你就在屋子里看了信吧,是二弟送来的,想必也只是问问二弟妹的事。” 容海看着如今对自己态度越发软了的长公主,微微一笑:“时辰尚早,公主在歇会儿。”说着,便径直拨开珠帘出去了。 长公主见他如此,被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衣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珠帘晃动,容海停住了脚步,回头浅笑看她:“我心里没有气。” “那为何自我回来,你再不复从前的模样?”长公主问他。 曾经在塞北。她虽恨他,却始终也守着夫妻的本分,日日与他同眠榻上,虽然他只在酒醉时,才会碰自己,可却也从不曾在自己没有让他睡一边去的时候,去睡暖榻上。 但此番她回心转意,他却再不肯跟自己同眠榻上,宁肯日日睡那暖榻! 容海就这样隔着晃动的珠帘看着长公主,半晌,也只是苦涩一笑,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容海! 长公主想叫住他,可她还有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她这十几年来的矜持跟傲骨。终于,她将喊他的话留在了心底。 “殿下,驸马只是怜惜您小产,才不与您亲近的。您别着急。”一旁的侍女急忙安慰道:“驸马待您十几年如一日,当初您那般要与他和离他都不愿意,如今您回心转意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跟您置气?” “我只是担心他,介意我与李玉……” “怎么会,驸马爷以前都不介意,而今就更不会了。”侍女连忙道。 长公主闻言,这才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奴婢怎么会骗您呢?”侍女笑。 长公主这才安心下来,却始终不放心出去的容海:“使人去打听一下,容彻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是。” “再去请了少夫人来,就说我想请她来陪我说说话。”长公主说罢,眼睛幽幽盯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熏香:“之前的香,也重新点上,我想她会喜欢的。” -- 第231页 侍女欲言又止,却被长公主一个厉眼瞪了回去。 侍女连忙低下头,去请魏卿卿了。 魏卿卿来时,长公主已经换了衣裳起了身来,看起来面有憔悴,但也不算严重,脸上薄施粉黛,却也看得出是用心装扮过。 魏卿卿行过礼,就嗅到了屋子里幽幽淡淡的香气。 魏卿卿自己拿鲜花果子调酒,对香味自然十分敏感,这个香气她记得,一个多月前长公主小产,屋子里熏的就是这个香。 魏卿卿暗自朝兰芷使了个眼色,便不动声色的在长公主一侧的暖榻边坐了下来。 “你的病好些了吗?”长公主先开口问她。 “托太医的福,好了不少。”魏卿卿道。 长公主让人捧了茶来:“是宫里赏下的雪顶含翠。你尝尝。” 魏卿卿瞧着垂眸喝茶的长公主,自然也接过了茶杯,但茶盏刚打开,一股冷冽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这也是长公主小产那日,她喝过的茶里的味道,她记得,那日的茶并非雪顶含翠。 魏卿卿垂眸喝了一口,才听长公主说起了叫她此番来的目的。 “我一直十分欣赏博学的女子,马上就到十一月了。听驸马说,这府里有一片早梅园,梅花盛开的格外早些,我想请几个有才学的女子一同赏梅。” 长公主说着,顿了顿,见魏卿卿不接话,直接看向她:“驸马曾多次提过闫先生的才学,我看二弟妹跟闫先生关系也十分亲近,不如就由二弟妹替我下了这帖子,邀她来赏梅吧。” 魏卿卿眉心跳了跳:“闫先生近来一直在自己府中整理古籍。若是知道长公主邀请必然十分高兴,不过我听人说,闫先生的父亲已经安排人来京城接她回去了,也不知时候能不能赶得上。” 闫阮的父亲是先帝帝师,在文人学子中也颇有盛名,长公主若是要对闫阮下手,也要掂量掂量朝廷中文人们的影响。 况且,六皇子这次,也是有意争储回来的。 长公主的心思被戳穿,直接冷冷盯着魏卿卿。 魏卿卿不适般咳了几声,顺势放下了茶来,浅笑:“这茶味道真好,只是我不怎么懂茶,只觉得这茶中香气,竟跟上次喝的一模一样,实在是糟蹋这样的好茶了。” 话落,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明显紧张的往后退了半步。 魏卿卿扫了她一眼,看向长公主:“如今天气凉了,殿下才小产,不宜在外走动,否则容易落下病根。” “多谢二弟妹关心了,既然闫先生不能来,想必祝小姐也能来,她是大学士之女,必然文采斐然。” 说完,长公主直接跟身侧的侍女道:“你去下帖子吧,对了,一个祝小姐怕是不够热闹,还有徐家的徐小姐,魏府的池扬郡主,也都一并请了来才好。” 魏卿卿看着长公主,长公主却似浑然不在乎一般:“闫先生那儿也下道帖子,驸马最近心神不定,若是有闫先生在,想必也能好些。” 魏卿卿看她如此不管不顾,也知道与她多说无益。 曾还以为长公主是个聪明且优雅傲气的,如今看着,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公主而已,她的傲气和聪明,都是容海的包容换来的。 “少夫人。出事了!” 正说着,忽然就绿萝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魏卿卿看长公主要听的样子,只得让绿萝进来回话。 绿萝刚进来,就跪在了魏卿卿跟前,急切道:“方才奴婢一个疏忽,就不见了棠儿少爷,使人去找,这才知道,原来是乐舞夫人来了府里,将他接走了。” 一侧的兰生看着乱了方寸的绿萝,眉心微紧:“棠儿少爷是乐舞夫人的亲生儿子,由她接走了人,不是很正常吗,你这般焦急做什么?” “奴婢……奴婢……” 绿萝眼神有些乱。 长公主的茶盖拂了拂茶水,淡淡道:“没想到二弟妹倒是喜欢替别人养儿子,待毫无关系的女人孩子都能如此热情,怎生与我却这样生分了?” “卿卿不敢。”魏卿卿听出长公主问罪的意思,立即起身行礼,长公主却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只失望的道:“罢了。在你眼里,我怕是比不得一个外人的,什么敢不敢,不敢,你也做了。” 魏卿卿皱眉,还要再说,已经被长公主打发了出来。 出来不久,京城里便传出了消息,说魏卿卿恃宠而骄,连长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已是目无尊长。 话一转,又很快变成是容彻不敬皇家,不仅纵容妻子对长公主不敬,更有不敬皇家的不臣之心。很快,就有御史们上折子参奏容彻和魏青山了。 魏卿卿听到这些消息时,正歪在搬到锦鲤池旁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鱼食,听兰芷气愤不已的来传话,只问:“太子态度如何?” “太子自然抓住了这个把柄,不仅治了咱们老爷一个教女不严的莫须有罪名,还趁机拿了咱们老爷从五品的官职,给贬到一个不见天日的府衙做苦差去了。” 兰芷气呼呼的:“至于二爷,这是二爷还没回京呢,若是回了,少不得也要受编排。” 兰芷说完,又见兰生疾步走了来,面色凝重的看了看魏卿卿:“外头来了人,说是奉太子爷的命令,要责罚您二十个板子,以儆效尤。” “二十个板子?” 兰芷脸刷的就白了:“小姐这身子骨,如何挨得住这二十板子啊?” -- 第232页 魏卿卿却比她们淡定,长公主既把这个把柄交出去了,太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第一百零七章 下套 消息传到长公主这里,长公主站在院子看着满园花草的眼神也稍稍滞了滞,却很快转开目光。 “太子倒是会抓住机会。” “公主殿下,这件事万一驸马知道了……”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长公主抬手要去抚摸面前一朵娇艳的木槿花,谁知手指刚抚摸上去,花瓣瞬间全部凋零了。 长公主十指微收,还是侍女懂事,立即吩咐道:“还不将这些木槿花都挪出去!” 长公主没说话,想着魏卿卿,只叫人去盯着,便回了屋子。 这厢,魏卿卿出来,就瞧见了太子派来的人,一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以及两个拿着棍子的凶悍婆子。 管事一瞧见魏卿卿来,眼底闪过片刻的惊艳,旋即便笑道:“少夫人,对不住,这都是太子爷的旨意,小的也只是照吩咐办事。” “自然。” 魏卿卿浅笑。 那管事见她居然不求饶也不哭闹,顿了顿,难不成她不知道这二十棍子下去,意味着什么? 管事的犹豫了一下,见魏卿卿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这才朝身后的婆子招了招手,婆子们立马拿着棍子就上来了。 “少夫人……” 管事的看到了这份上,魏卿卿还不吱声。犹豫道:“其实这件事,依小的看也不是那么难办,太子爷那儿就是觉得您受人蛊惑唆使了,才会对长公主,对皇家不敬,您若是肯说出是谁在背后教唆了您,太子爷一定会赏罚分明的。” 说完,管事的还打量了眼魏卿卿,一身细纱雪青色的长裙。 披着条月牙白的斗篷,整个人娇嫩的仿佛雪中傲立的兰花,清雅却又带着不自觉的妩媚,这等尤物,他还真是不忍心。 而且,打杀魏卿卿,也非太子爷的目的。 却没想到管事的说完,魏卿卿依旧十分淡定:“臣妇并未受什么人教唆,太子爷是皇上留下来代理朝政的人,皇上都这般信任太子爷,臣妇为何要怀疑太子爷的判断?今儿臣妇便是死在了这二十棍子之下,太子爷也是对的。” 管事的喉咙一噎。 若真把魏卿卿给打死了,容彻那儿就不好过关,底下还有虎视眈眈的四皇子和六皇子,说不定要借机拉拢国公府,对付太子爷。 不论如何想,都不划算。 管事的看了看拿棍子的婆子,还没开口。府外又跑来了人,在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 管事的皱皱眉:“三殿下真是如此吩咐的?” “是,三殿下此刻就在府外。”来回话的小厮道。 管事的是知道三皇子跟太子爷的关系的,如今既有三皇子发话,想必也不必自己多操心了。 想罢,管事的也不再多看魏卿卿,直接吩咐:“既如此,那就如少夫人所愿。来人,动刑!” “少夫人!” 兰芷紧张的拉着魏卿卿的衣袖。 魏卿卿安慰的朝她看了看,兰芷见她如此,到底只得咬着牙松开了手。 立即有人搬了刑凳来,魏卿卿走到刑凳旁,又特意看了眼管事,道:“对了,太子爷此番下令,可否有手谕?我到底是一等国公府的少夫人,总不能由你一个管事说几句,我就受了刑不是?” “自是有手谕的。” 管事的看着温温柔柔一双眼睛却幽黑发亮的魏卿卿,总有一种被危险包围的感觉,可转念一想,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危险的?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小卷明黄色的绢布。 魏卿卿示意兰芷上前去取,管事的迟疑了下,还是将绢布交给了兰芷。 兰芷看过后,朝魏卿卿点了点头,魏卿卿这才乖乖趴在了刑凳上。 那两个来行刑的婆子也不含糊,上前几步,直接就举起了那婴孩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朝着魏卿卿的后背打了下来。 兰芷暗中盯着,只等那第一棍子要落在魏卿卿背上时,手中弹出一粒石子,将那棍子直接弹偏了。 婆子愣了下,却还未来得及多想,魏卿卿嘴里便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兰芷便扑过来,将婆子挤开了。 “少夫人,少夫人!” 兰芷哭着大喊,国公府的众人瞬间也跟着嚷了起来,直喊着死人了。 管事的皱眉,立即示意那两个婆子上前来探魏卿卿的呼吸,却不等这二人上前,后背一道怒喝便传了来:“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来国公府肆意杀人,还是杀的国公府的少夫人!” 管事的回头,瞧见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六皇子,立马就跪下行了礼,却被秦凉野一脚窝心踹给踹得倒在了地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拿下!” 秦凉野冷哼一声,他身后的人便立即上前将管事及两个婆子抓了起来,而魏卿卿也仿佛真的被那一棍子给「打」晕了过去。 “六殿下,小的们是照太子爷的吩咐来办事……” “放你娘的屁!”秦凉野负着手冷冷盯着管事:“太子兄长是受父皇之命监理朝政的,朝中那么多事还等着他处置。他怎么可能有闲工夫来跟一个弱女子动手? 且不说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做不出让人将妇孺活活打死的事儿,便是他的身份,也不会做出趁着容彻随父皇微服私访,而跑到他家里欺负他女人的事儿。” -- 第233页 管事的心中一凛,就见秦凉野危险的盯着他,问:“还是你的意思是,太子兄长已经全然不把父皇的安危放在眼里,以莫须有的罪名要杀死父皇亲随的夫人,他想做什么,逼着容彻起不臣之心吗?容彻起了不臣之心,他有什么好处?” 容彻起了不臣之心,太子自然就可以早早登基了啊! 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谁敢说,谁敢沾? 管事的脸色发白,立即跪地磕头:“六皇子,这件事原本是有人告诉太子,国公府的少夫人不敬皇家……” “不敬哪个皇家?”秦凉野冷笑问他:“少夫人最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到底不敬哪个皇家了你给我说清楚?” “是长……” 管事的猛地抬头,这是长公主姐弟给太子爷下的套啊! 管事的扭头猛盯着魏卿卿,她必然也知情,不然方才她怎么那么镇定?还有太子爷的手谕…… 管事的反应过来,再看有备而来的秦凉野,牙关一咬:“这些全部都不关太子爷的事,都是小的私做主张,今日的事小的愿意负全责!” 说罢,扭头就朝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血溅当场。 秦凉野轻哼一声,示意人把管事的拖走,又扫了眼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婆子,才把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但魏卿卿却雪白着脸,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凉野皱眉,上前道:“让来,我送少夫人回去……” “多谢殿下好意。” 兰芷立即拒绝了她,从角门进来的兰生早已带了婆子来,将魏卿卿背着走了。 秦凉野不甘心要跟上去,兰生却拦在了他跟前,方才就是兰生悄悄从后院出去请了秦凉野来的。 “殿下,您已经帮了我们少夫人大忙了,二爷对您也一定会十分感激。” “嗯。” 秦凉野停住脚步,瞧着十分有分寸的兰生,不再多说,只等兰生也转身离开了,才提步直接朝长公主的院子去了。 魏卿卿被送回绾秋院人才醒来,方才她是真的晕过去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感让她瞬间眼黑,她还在暗自思忖,是不是病情真的加重了。 “还好六殿下就在不远处。”兰芷给魏卿卿端了药来,叹息道。 兰生却朝魏卿卿看了眼,见她垂眸不出声,道:“奴婢却觉得奇怪。” “何处奇怪?”魏卿卿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样子。 “六皇子与太子同理朝政,应该也十分繁忙才对,怎么会这么巧。他就在附近?”兰生道:“而且方才那管事要自尽时,六皇子分明能拦下来,可他却没拦。” 魏卿卿喝了药,又拿了颗蜜饯在嘴里,等甜味慢慢化开,她才道:“还观察到了别的吗?” 兰芷诧异:“小姐是怀疑,六皇子早知会有此事,他今儿来,也并非全然是为了救少夫人?” “六皇子如果全然是为了救少夫人而来,不会等到少夫人「吐血」晕倒才进来,也不会眼睁睁看那管事撞死,让太子府跟国公府彻底结怨。” 兰生冷静的分析道:“依照奴婢看,太子今儿走到这一步,未必就没有六皇子的手段在里面。” 兰芷听着,只觉得一阵后怕。 国公府内有长公主,外有六皇子,如今二爷不在,少夫人仿佛这对姐弟手中随意摆弄的棋子一般。 “也罢。国公府跟太子府结怨,也是迟早的事。”皇帝既然有意让容彻容海帮扶六皇子,也就不会容许国公府还在皇子们间摇摆。 但今日被算计,魏卿卿的确不爽。 “闫先生可接受了长公主下的赏早梅的帖子?”魏卿卿问。 “已经接了。”兰生答。 “李玉死了吗?”魏卿卿又问。 兰生似乎明白魏卿卿要做什么了,浅浅一笑:“前阵子酒醉后「失足」,已经落水死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闫先生,用于不用,在她。”魏卿卿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说是绿萝求见。 提起绿萝,兰芷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兰生的神色也冷淡了几分;“小姐,可要见她?” 想了想,魏卿卿摇摇头:“我乏了,让她也回去歇着吧,没旁的事,不必再来屋里伺候了。” 说罢,魏卿卿便疲倦的躺下了,最近腰也有些酸乏,她想起容彻来,每次自己念叨着腰酸时,他总会拿手贴在自己腰上,用内力舒缓他的不适。 思念一下子,就好似浓烈了起来。 绿萝在听到兰生的话时,腿便虚软了几分,眼眶红红的含泪看着兰生:“我不是故意要害少夫人。” “我知道,少夫人也知道。”兰生并不打算责备她。但也不会再用她了:“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 说罢,兰生便转身要走,便听绿萝哽咽道:“今儿棠儿少爷被忽然带走,是一个叫小佩的丫环来告诉我,少夫人在长公主处,我一时心急,才寻去的。而且今日我去长公主院里,没有任何阻拦。所以我才……” 兰生看她还不算糊涂,这才停了停脚步:“少夫人已经知道了,你好生歇着吧,如若棠儿少爷有朝一日还会回来,还要你来照顾。” 绿萝望着兰生,知道事实已经铸成,是改变不了了,也只得跪下,朝魏卿卿的房间磕了三个头。才默默回去了。 兰生瞧着她离开,也没再说什么,只叫人把小佩这个名字,给了容海。 -- 第234页 长公主再瞒着容海,容海也知道此刻府里发生了什么。 书房里,国公爷看着消沉的他,安慰:“既然你选择了接受她再回来,自怨自艾也无用。” “父亲觉得儿子不该接她回来吗?”容海问国公爷。 “该与不该你都做了,多想无益。”国公爷笑。 容海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嘴里苦涩的厉害,便是喝了茶,也冲不淡嘴里的味道。 容海起身准备离开,才听国公爷声音幽幽道:“不过海儿,你若是真的忍受不了,爹有个法子可以帮你。” 容海浅浅一笑,父亲一向不与朝廷作对,他又有什么办法?无非也就是劝自己纳妾罢了。 但自己已是残破之身,长公主已然忘了分寸,自己纳了妾,岂非害了人家姑娘? “不必了。” 容海头也没回,说完便走了。 国公爷看着他空空的袖管被寒风吹起,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只等容海离开,才瞧了眼身边的人:“去把那位闫先生,悄悄接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老爷真的打算帮大爷?” 一侧跟国公爷年纪差不多大的下人问他,仿佛知道国公爷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夫人说得没错,这么多年,我只想着自己,想着国公府满门的荣耀,从未替两个孩子考虑过,也是时候,考虑一下了。” 国公爷说完,又看向老伯,得意的笑:“不过我这二儿媳妇儿还不错吧。还挺聪明,不必我出手,就把事情解决的这么好。” 老伯笑着连连应是:“不过少夫人的身子……” “放心,彻儿说韩先子马上就要入京了,只不过长公主一直留在国公府也不是个事,等把海儿的事解决了,就送她去长公主府。”国公爷说着,看似散漫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锐利。 国公府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回了太子府。 太子惊讶之余,一向猖狂的他也有几分紧张起来:“六弟怎么会忽然去了?那管事怎么办事的,本宫不是说过,主要是吓唬吓唬那魏卿卿么,让她供出个人来最好,他怎么真的动手了,还下那么狠的手。” 底下坐着的三皇子心虚的撇开眼去咳了两声,才看了眼坐在身侧稳如泰山的魏素素,才道:“皇兄不必着急,这次你肯定是被六弟姐弟给算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跟父皇先解释清楚这件事,不能叫六弟再抢了先。” “对对!” 太子想罢,立即就叫人去传消息了。 办完这件事,太子还是恼:“真是可恶,这个老六,怎么当初不死在了塞北?本宫若是早知他还会回来,早就除去了他,岂容他回来嚣张?” 魏素素垂眸喝茶,三皇子看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兄,臣弟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叫国公府跟老六绝不可能结为联盟。” “法子?” “是,这还是素素想出来的,素素成日都在为皇兄的事情忧虑。”三皇子笑道。 太子看了眼魏素素,以前因为魏琼威的事,太子已经疏远魏将军府已久,本来三皇子要娶魏素素他也是不同意的,若非皇上直接赐婚。 太子冷冷睨着魏素素:“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 “太子可知道魏卿卿一直生着病?”魏素素乖巧的起身回话。 太子未置可否,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魏素素依旧乖巧可人,望着冷脸的太子,道:“据素素所知,魏卿卿久病不愈,乃是被人下了毒,而这个下毒的人,除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国公府二老爷容明霍意外,还有一个人。” “谁?” 魏素素嘴角勾起,想着容锐章之前把消息送来时,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样子,笑容更深:“旁人绝对猜不到,我想,就连魏卿卿自己都没猜到,这个人会是同为国公府儿媳的长公主殿下,她的大嫂!” 太子听罢,便讽刺的笑起来:“不可能,长公主是疯了不成,要害死魏卿卿。她难道不知道事情一旦败露,对老六是什么影响吗?” “殿下是胸襟开阔的男儿,自然不会明白,女人一旦起了妒忌之心,是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 魏素素再了解不过了:“长公主嫁给了容海,魏卿卿却跟容海的红颜知己走得格外近,听闻长公主夫妇感情不睦,长公主动不了容海的红颜知己,转而恨上魏卿卿,也是正常。” 太子瞥着胸有成竹的魏素素,眼睛微亮:“你的意思是……” 魏素素微笑:“殿下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素素和三殿下,全听您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下毒之人 韩先子回来,已经是到了第二天的清晨了。 魏卿卿睡得迷迷糊糊,瞧见兰生领了他来,才勉强打起些精神来:“韩先生。” “少夫人且歇着。” 韩先子风尘仆仆,却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搭了魏卿卿的脉搏。 兰生兰芷焦急的跟在一旁,瞧见韩先子的脸色越来越差,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韩大夫,少夫人中的毒,没大碍了吧。” “这毒虽然复杂,但我能解。”韩先子皱着眉头看向兰生:“但这毒哪里来的?据我所知,这种毒药,民间是不可能有的,只有宫里才有此种毒药,而且这毒也被禁用多年,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 第235页 “先生请看看这个。”兰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这里面包着的,正是昨儿去长公主屋里她悄悄扒拉出来的些许香灰。 韩先生嗅了嗅,眉头皱起:“就算是长公主,应该也接触不到此种毒药才是。” “先生怀疑还有人利用了长公主?”兰芷问。 “还不确定,还要知道这毒怎么会从皇宫里流出来的才行。” 韩先子说完,脸色顿时又轻松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喜悦:“不过这些毒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现在少夫人,已有身孕月余。” 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齐齐愣住了,包括魏卿卿自己。 已有身孕? 她看向韩先子,兰芷更是一把抓住了韩先子的胳膊:“韩先生,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 韩先子自信道,魏卿卿却担心:“但我中了毒,对这个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少夫人放心,既有我在,必抱这个孩子无虞。”韩先子自信的拍着胸脯道。 魏卿卿只觉得有些懵。上次她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生过孩子,没想到这一次,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奴婢立即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和老爷!”兰芷兴奋的要出去,却被兰生拉住了。 魏卿卿看着兰生,微笑:“这件事暂时要瞒着所有人。” 韩先子想了想,也点点头:“还是等二爷回来了,再说这件事的好,毕竟府内危机重重,少夫人身子尚弱,可经不起什么波折了。” 兰芷连忙跟着点头,跟兰生对视一眼,想起昨儿太子爷那一顿板子,心底只觉得庆幸不已,还好那板子没真的打下来,不然现在她们二人真的要哭死才好。 “韩先生暂时在府里住下吧。”魏卿卿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韩先子点头,立即就去开了药方。 但想了想,又将药方烧了:“为了谨慎起见,日后每日由在下去给少夫人抓药煎药,再由兰生姑娘来端给少夫人的好。只是饮食上,两位姑娘还要多费心。” “放心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莽撞了。”兰芷连忙点头。 送走了韩先子,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兰芷待魏卿卿,更加小心了,还是魏卿卿笑着说了几句,兰芷才勉强恢复正常。 “少夫人,这件事也不告诉二爷吗?” 兰生扶了魏卿卿起身到花厅坐着,问她。 魏卿卿摇摇头:“此时告诉他,他难免分心。西南同样危险重重,况且还是在皇上身边,伴君如伴虎,且等二爷办完了西南的事再说。” 兰生想了想,也没再多劝,只道:“那下毒的事……” “去跟国公爷和六皇子回个话吧,其他人不必张扬,此事一定要小心处置,不要被有心人趁机利用了。” 魏卿卿早就怀疑长公主了,若非顾忌着六皇子和国公府,早就戳穿长公主了。 兰生会意,立即亲自去办了。 不过韩先子回来,魏卿卿身上的毒便要解了,这着实让某些人捏了把汗。 容明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陶氏只觉得头晕:“老爷,您这么担心做什么?那韩大夫纵然是神医,难不成就能查到您身上不成?” “万一……”容明霍也说不出哪里担心,虽然他一直恨国公爷抢了自己国公的爵位,但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待自己也算不薄。 顿了顿,容明霍又放松了些,他就不信一直对自己极好的大哥,还能为了个小女子跟自己过不去。 他刚想完,就听人说国公府送来了一份分家文书。 容明霍怔了怔,直到那白纸黑字的文书摆到了自己眼睛跟前,他才确信,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大哥,是真的要彻底跟自己划开界限了。 陶氏不懂,还嘀咕:“不是早就分家了么,他们还写这文书做什么……” “你懂什么?”容明霍黑着脸呵斥,又扭曲的看着送来的文书,咬牙切齿:“他这是昭告天下,告诉族人,彻底跟我没关系了,日后他就是死了,国公爷的爵位他也要还给朝廷,绝不可能给我了!” “怎么可能,这爵位是老祖宗拼下来的,岂容他说还回去就还回去!” 陶氏急地跳了起来,她现在身怀男胎,就盼着日后继承这国公爷的爵位呢。 “他是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自然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容明霍懒得跟陶氏多扯。不甘心的看了看手里的文书,想着之前容锐章的话,知道容锐章是不会多帮自己了,干脆心一横,直接悄悄使人递了橄榄枝,到五皇子那儿去了。 容锐章这次回京后,就低调了很多,没有绊手绊脚的章老夫人和容金宁,他做事也更加没有忌惮。 不过羊大仙还是没有去见三皇子妃,在他心底,如今最重要的,依旧是对四皇子的忠心。 “这个羊大仙,看不出居然这么忠心耿耿。只可惜,有容锐章在,四皇子迟早容不下他。” 郭庆抱着四季酿新出的酒,瞧着气色日益好了的魏卿卿,笑道。 “三皇子府情况如何?”魏卿卿看着兰芷一碗碗端来的补汤,叹息着问郭庆。 “前阵子魏素素跟三皇子去见过太子,魏素素周围防备甚严,我没能听到他们说什么,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太子爷在筹划着什么。” -- 第236页 郭庆说着,朝魏卿卿道:“不过你放心,刘全福已经安排了人细细盯着太子府的动静,倒是那魏素素,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那么漂亮的脸蛋,可惜了。” 魏卿卿一直都知道魏素素的目的,所以她才会想要让三皇子妃去牵制她,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三皇子妃根本无能为力。 “过几日,长公主会邀人入府赏梅,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有动作,你不可疏忽了。”魏卿卿道。 “那是自然,美人们的聚会,我瞧着也赏心悦目。”郭庆说着,眼神就有些飘忽起来。 魏卿卿知道他是想问关于绿萝的事,道:“等我们的事情能安定下来,我会帮你提亲。” 郭庆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我还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郭庆慌乱的解释着,可看魏卿卿,一副早已看穿他的样子,郭庆这才撇撇嘴:“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个小姑娘,你这锐利老道的样子,说你老谋深算也不为过。” 魏卿卿没理他,继续喝补汤。 兰生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少夫人,是丞相府送来的。” 自从容锐章回京后,没过两日,他都会派人来送东西,有时候是人参,有时候是绫罗绸缎,好像刻意要在魏卿卿跟前刷存在感一般。 魏卿卿看也没看,就让兰生拿下去了。 郭庆看着魏卿卿。问她:“这个容锐章怎么对你这么穷追不舍,他明知道你要杀了他。” “也许只是他的手段而已。”魏卿卿淡漠道。 郭庆懒懒的往后一靠:“我看不像,我是男人,很了解这些男人,他对你必是动了真心了。” “那又如何?”魏卿卿反问郭庆。 郭庆挑眉:“有些男人就是贱,你越喜欢他,他就越不在乎你,反倒是你越不搭理他,他偏要黏上来,这样的贱男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魏卿卿瞧着他笑着摇摇头,没有多提。 容锐章纵然动了真心又如何?难道为了他这几分廉价的真心,她就能忘了从前种种么? 不过他若是动了真心也好,这样自己一刀捅入他的心脏时,他才会明白,自己当初被烈火焚烧时,心有多痛! 容锐章听到下人回禀东西已经送到了国公府,且魏卿卿依旧赏给了下人时。脸还是黑了黑。 “相爷,您何必还这般讨好她?”一侧小厮不解,容锐章却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送你的东西,她还轮不到你来议论。” “是。” 小厮应下,容锐章这才提步跨入了四皇子府。 羊大仙见到容锐章来时,哼了声就甩袖走了。 四皇子一副为难的模样,容锐章却仿佛丝毫不介意般,笑着道:“能人自是有些脾气的,殿下不必在意。” 一侧的李御史瞧着容锐章,倒是有几分欣赏起来。 容锐章瞧见他的眼神,脸上暗自拂过一丝冷笑,而后才笑着跟四皇子道:“微臣今日来见殿下,是来恭喜殿下的。” “恭喜我?” 四皇子显得有些激动,外面不论流言怎么传,他都不担心了。 容锐章笑着点头:“很快就会有大喜事落在殿下身上,到时候殿下或许会有些慌乱,但殿下只管放宽心,届时微臣一定会站在殿下身边,帮殿下。” 他记得,再过不久,太后便要重病。前世太子和三皇子根本无心去宗庙,替你一个病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老婆子跪在佛前一个月,便指使了好欺负的四皇子去跟前侍奉。 本来太后那次病的极为凶险,而且四皇子也胆小,并不敢轻易拒绝偷懒,却谁知后来太后的病却好了,因此四皇子不仅被满朝文武夸赞。落下一个贤孝之名,还因此得了太后喜欢。 也因为太后,皇上和太子相继暴毙后,有了太后的力保,四皇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荣登了大宝! 四皇子现在对容锐章的话确信无疑,连连点头:“锐章待我忠心,我必不忘。” “不过有一个人,微臣以前一直不敢说。但此人对殿下此番的好事,的确会有影响。” 容锐章看时机成熟,道。 四皇子诧异看他:“是谁,锐章只管说。” 容锐章一副为难的模样:“此人以前对殿下也是一片忠心,但到底人心隔肚皮,人要改变,还是很容易的。” 四皇子越发猜不透他说的是谁,容锐章也一副忌讳的样子没有明说,便告辞走了。 四皇子跟李御史对视一眼。李御史这才急忙跟了出去探了容锐章的话。 暗处,羊大仙听到容锐章那些话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暗指自己了,但他相信,四皇子不会轻易舍弃了自己,直到隔日出门,直接有刺客追杀他一直追杀到了四皇子府。 魏卿卿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容锐章对羊大仙的杀心已起,想来没多久,羊大仙就要主动去找三皇子妃了。 “小姐,长公主殿下来了。” 魏卿卿的保胎药还未喝完,就见兰芷匆匆来报。 “将药收起来,请殿下到花厅稍等。”魏卿卿道。 “是。” 兰芷不敢马虎,立即小心将保胎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魏卿卿到花厅来,便见长公主正坐在上首的位置,气色不大好,清清冷冷的望着屋外出神,直到侍女提醒她魏卿卿来了。 -- 第237页 “你很聪明。” 长公主目光落在魏卿卿身上,直接一句。 魏卿卿见她有兴师问罪之意,态度也变得平静了:“多谢殿下夸赞。” “你就这么希望我跟驸马不和睦?”长公主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卿卿不敢……” “不敢?”长公主冷笑:“魏卿卿,你真是本宫见过最两面三刀的人,嘴上说着不敢,却什么都做了。” 魏卿卿哑然,不然要她如何,直接跟她当面说吗,以长公主的脾气,怕是得立即捏死自己。 魏卿卿抬眸看她:“殿下今日来,是为了大哥的事吗?” 长公主眼神闪了闪,的确,自己作大嫂,夫妻间的事怎么好去质问自己的弟妹。 “我来,只是要告诫你,为了你好,也为了魏家好,你的聪明最好用在对的地方。” 长公主说完,抬手拂了下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立即在魏卿卿脚边溅开。 魏卿卿瞧着被茶水沾湿的衣角,淡淡浅笑:“是。” 长公主看着乖顺的她,只觉得气还闷在胸口,但更多失态的举动,她却是不会再做了,她的骄傲也不许她做。 “我希望你把我今日的话放在心里,魏卿卿,你说到底,也只是区区从五品家的女儿,你魏家在京城,也还没有站稳脚跟。” “多谢殿下提点,卿卿明白了。” 魏卿卿行礼。 长公主见她还是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沉了沉,提步便起身要离开,却在经过魏卿卿身边时,身子一软直接往一侧倒了下去。 魏卿卿下意识的上前扶住她,她的手却顺势扣住了魏卿卿的脉搏。 还好兰芷眼疾手快,立即掐住长公主的手腕稍稍一扭。魏卿卿才得以收回手来。 长公主皱眉看向兰芷,兰芷只担心般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无妨。” 长公主撇开兰芷,深深看了眼魏卿卿,才提步走了。 待她离开,魏卿卿的心也沉了下来:“长公主会医术?” “没听说过,但长公主这么多年没回京,她会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当初离开京城前肯定是不会。”兰生道。 魏卿卿不愿意相信长公主方才来扣自己的脉搏是无意,可她若是会医术,又怎么会在上次差点又中了李玉的下三滥招数? “去查查。”魏卿卿道。 “是。” 兰生也不敢耽搁,魏卿卿垂眸看了看手腕,方才长公主虽然扣住了她的脉,但很快就被兰芷拂开了。 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探清楚。 刚说罢,魏卿卿便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一个人。 秋灵上门求见,魏卿卿都不必想,便知魏家出了大事了。 “老爷因为在朝堂上跟太子争了几句,直接被太子党的人钉上怀有不臣之心的帽子,太子方才下令,将老爷关入了大牢!” 秋灵跪在魏卿卿跟前,脸色还在发白:“大公子方才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说他朋党结私,府里现在已经有人在四处搜寻老爷想要谋逆的证据了,奴婢担心,会搜出本没有的东西。” 既然秋灵都想得到,魏卿卿自然也想得到。 太子忽然发难,不可能事先半点动静都没有,紧盯着太子的六皇子,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六皇子是要故技重施,让魏府也紧紧跟他捆绑在一起么! “小姐,奴婢先让人去府衙打个招呼,看在二爷的面子上,大牢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老爷和大公子。”兰生道。 “嗯。”魏卿卿点点头,兰芷道:“那奴婢去寻六殿下……” “先叫刘全福来见我。”魏卿卿瞧着脚边还未收拾干净的茶水,眼底幽寒:“总不能什么都叫人全部捏在手里。”就算是棋子,也要看她甘愿不甘愿任人随意拿捏! 第一百零九章 交换条件 刘全福匆匆忙忙入府,见到魏卿卿,不等她先开口,便说了魏家的事。 “小的来之前,去了趟魏府,听葛老的意思,这件事国公府不宜插手。”刘全福恭恭敬敬的站在魏卿卿跟前道。 “我知道。” 魏卿卿自然知道不能再把国公府牵扯进去,否则也不会先找刘全福了。 刘全福疑惑的看向她,难不成她还有别的法子? “我记得之前让你安排了几个门客到六皇子府?”魏卿卿问刘全福。 当初六皇子刚入京时,魏卿卿不仅仅是为了未雨绸缪,更是不确定容锐章扶持四皇子的真正目的,所以便安排了人到六皇子府做门客,却也没想过真的能有用到的时候。 “有两个人,是两个谨慎的,手里拿着几支的西洋船队,每月会有大笔的供给送入六皇子府。”刘全福说罢,看着魏卿卿,问:“小姐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六皇子跟前做点儿什么?” “不。” 魏卿卿垂眸沉思着,她若是再如此忍让下去,六皇子姐弟不仅要把她捏在手心,还要把她身边的人都随意揉捏:“撤走这二人,要迅速,不留任何痕迹。” 刘全福瞳仁紧缩了几分,提醒般跟魏卿卿道:“若是如此做,只怕六皇子要察觉到这背后是您的动作。” “我就是要让他察觉到。”魏卿卿抬眸看着刘全福,面色平静。 眼底的波涛却汹涌的厉害:“若我永远不让他知道我手里也有利刃,那他便会拿捏我到死!” -- 第238页 刘全福明白了魏卿卿的决心,不论是先前太子的事还是此番魏家的事,六皇子的算计,的确太厉害了些。 “小的明白,小的立即去办。” “另外……”魏卿卿的手指不知何时学着跟容彻一般,轻轻叩击着桌面,似在思虑,不过片刻。 叩击声停:“让人把这六皇子的目的,透露给太子的那位幕僚。” 这是要叫太子投鼠忌器么? 太子不算聪明,但他的幕僚却是个心思绕转的,若是知道六皇子是要借太子的手将国公府和魏府牢牢绑在他身上,势必会劝太子顾全大局,那么魏家也就暂时没有危险了。 “是!” 刘全福应下,离开前,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魏卿卿道:“小姐可还记得前阵子送来四季酿的一男一女?” 魏卿卿自然记得,那对江南逃难来的兄妹,如今过去有一段时间了,魏卿卿见他们始终没有动静,还想过要不要培养他们。 “如何?” “的确是两个机灵的。”刘全福没继续往下说,魏卿卿便知道有问题了:“然后呢?” “不过这二人应该不知道杨账房身后还有一个小的,小的也更加方便盯着他们,发现他们并非是一般流民,两人不仅识文断字,时不时还会悄悄去四季酿的地窖里转悠。” 说着。刘全福怕魏卿卿担心,又道:“自从上次出了太子「中毒」的事后,现在但凡四季酿的酒,在交出去之前,全部会当着买主的面拆开验毒,倒不担心他们会下毒。” “继续盯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魏卿卿顿了顿,看向刘全福:“他们既来了这么久了,告诉杨账房,安排她们去账房,跟着学管账。” 刘全福明白魏卿卿的意思,要更加重用这二人,才会让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好暴露出真正的目的来。 “小的明白。” 刘全福笑罢,便随着兰生悄悄离开了。 不过魏卿卿这么快秘密见了人的事,很快就让长公主知道了。 长公主细细的让人准备着熏香,挑着今晚要换的里衣,问侍女:“大爷还未回来吗?” “大爷回了,不过奴婢听人说,大爷已经让人准备了铺盖在书房里,看样子,今晚是不会过来了。” 侍女的语气都弱弱的,说完,见长公主果然面色不虞,连忙道:“殿下放心,大爷的脾性您还不清楚吗,从来不会跟您置气的,如今怕也是受了少夫人的挑拨,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想必过两日,也就回来了。” “是吗?” 长公主听到这话,眼神也变得期待起来,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摸着已有不少细纹的眼角,问侍女:“我是不是老了?你看魏卿卿,花骨朵般的娇嫩美貌,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 “殿下不老呢,殿下这是成熟了。大爷也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怎么可能因为美色就乱了心智?”侍女连忙安抚。 长公主又拿起脂粉,往眼角补了补,才收回目光来,问她:“可查出魏卿卿今日见得是什么人了?” 侍女摇摇头:“只知道是个中年男人,每次来府里都是兰生接送的,出了府后,我们的人想要跟上,却很快就被甩开了。” 侍女说完,看长公主不出声,又道:“兴许是为了魏家的事。” “自然是为了魏家。”长公主唇瓣略略扬起几分凉意;“亏得凉野还来告诫我这个皇姐,不许再对魏卿卿下手,却也不想想,我能有多少的手段,又如何伤得了她? 不过是叫她明白,我才是她的大嫂,是她可以依靠的亲人。而非外头那个闫阮罢了。” 侍女沉默。 长公主倒是想起之前扣住的魏卿卿的脉搏来,她不会医术,仅仅是为了试探魏卿卿的反应而已,但看她跟她的丫环那般紧张,便知道她的脉象肯定有问题。 “太医院的院正听闻病了。”长公主开口。 侍女皱眉:“奴婢没听说……” “你没听说,是你不知宫中情形。”长公主冷冷睨她。 侍女会意,连忙道:“是,院正大人病了,那奴婢去安排其他的太医来给少夫人请脉。” 长公主这才满意的挥挥手打发了她出去,继续对着铜镜描妆了。 秦凉野在第二天听闻给自己大笔供给的门客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时,便猜到,这二人多半跟魏卿卿是有关系了。 “去国公府。” 秦凉野想也没想,就驾马来了国公府。 他在前厅等了一会儿,就见兰生来了。 “怎么样,她可起身了?”秦凉野直接问。 兰生看着他毫不掩饰对自家少夫人的好感,态度也冷淡了几分:“回禀六殿下,我们少夫人说了,身子不适怕是不便见殿下,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二爷不在府上,就更加不方便见您了,您若是有急事,国公爷在府上,您有什么话,尽可与他说。” 秦凉野就知道魏卿卿会拒绝见自己,浅笑:“那你回去回了你们少夫人,就说魏家的事。本殿下只能与她商议,否则,这件事就只能耽搁着,等容彻回来再说了。” 兰生听出他的威胁,但也只是浅浅一笑:“既如此,那奴婢就如实去回话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凉野想叫住她,可兰生走得极快,出了门转角就不见了。 -- 第239页 秦凉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扭头扫了眼这待客的前厅,旁边站着的都是一言不发的下人,实在闷得厉害。 他想起那日在皇宫,偷听到的魏卿卿跟容锐章的话,心绪至今不得平息,难道她真的如容锐章所说,是死而复生之人么? 想着想着,就听人来传,说容海有请。 “姐夫?” 秦凉野扭头一看,还不见兰生的影子,就知道这又是魏卿卿安排的了,无法,只得先去见了容海。 兰生见他离开,才将消息回了魏卿卿。 “去准备马车,我们出府。”魏卿卿道。 “是。” 兰生应下,兰芷很快便扶着魏卿卿出府了。 等秦凉野刚在容海的书房坐下,就听人来传了这个消息。 秦凉野看向面前依旧沉静如水的容海,笑:“姐夫这是怎么了。情愿帮着外人,也不帮着我了,以前姐夫可是最疼我的。” “谁是外人?”容海笑问秦凉野。 秦凉野戏谑的笑声淡了几分,看向容海:“姐夫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不是外人,卿卿也不是。”容海继续低头描着面前的水墨画。 “姐夫,你该知道,现在我多么需要人支持。”秦凉野定定望着容海,容海只淡定的描完了手里的水墨画,才放下墨笔,朝秦凉野道:“你看,我一只手画的画,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秦凉野望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皱眉,这件事,的确是皇姐对不起他。 容海见他不说话,笑笑:“此番卿卿中毒,韩先子又意外被人设计调离京城,阿彻来信与我说了。韩先子是被人以他亡故师父的名义调离开的,否则他不会不声不响立即离开京城,而知道韩先子还有一个亡故师父、且知道他这么在乎的人,除了阿彻和他身边的人,便只有我。” 容海望着秦凉野:“我以前喜欢喝酒,酒醉的时候也不少,这件事,殿下也是知道的。” 秦凉野沉默。 “卿卿的命,我差点就没保住,这是阿彻最喜欢的女子,我不能再伤了阿彻。”容海道。 秦凉野明白容海的意思了,这件事他是打算插手了,并且皇姐那里,多半,他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秦凉野平静的站起身来:“我去皇姐那儿坐坐。” “去吧。” 容海依旧如同看亲人般温柔看着秦凉野,秦凉野与他对视着,目光复杂,离开前,却还是留下了一句:“姐夫曾说过,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一直信奉着这句话。” 容海的手心略紧了几分,旋即才松开:“战乱时,需霸主,和平时,需仁君。” 秦凉野一言未发,直接提步走了。 魏卿卿出府后,没有去大牢。她此时若去大牢,少不得要让太子扣上一个国公府跟魏家结私的帽子。 所以,她选择了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接到魏卿卿来拜访的消息时,还有些惊讶,自己与她素无交情,她来做什么? 虽然奇怪,但三皇子妃还是见了她。 三皇子不是第一次见到魏卿卿,但每一次见她,都会心生羡慕。 有时候三皇子妃也想。自己若有魏卿卿这般倾城之貌,那么三殿下对着自己,是不是也会更多几分怜爱? “少夫人会过来,实在叫本妃意外。” 三皇子妃迎了魏卿卿在自己的小花园里坐着,虽是秋末冬初,但院子里的花草依旧郁郁葱葱,可见主人的细心打理。 魏卿卿瞧着三皇子妃,脸色比之上次更差了:“皇子妃的气色好似不大好,臣妇认识一位名医。或许可以引荐给皇子妃。” 三皇子妃瞧着魏卿卿,先前还听说她缠绵病榻数月,如今见她,居然面色红润,可见这名医的确厉害。 但……三皇子妃不得不防备,三皇子是太子的人,国公府却明显有靠近六皇子之意。 就算是为了三皇子,她也不能受魏卿卿这个人情。 “我无妨,只是这几日气温变得太快,一时不适应……”三皇子妃话还未说完,人便咳了起来。 一侧的嬷嬷连忙心疼的上前替她理了理斗篷,三皇子妃笑着将人拨开,还要跟魏卿卿说什么,就听人来报,说魏素素过来了。 “她来做什么?”三皇子妃听到魏素素的名字,眼底便多了几分不忿,虽然她很快掩饰了下去。 “魏侧妃说,她与少夫人也是旧相识,今日既然少夫人入府,她也该过来见见。”侍女回道。 三皇子妃看向魏卿卿,魏卿卿明眸微弯:“她的确与我是旧相识,若非当初二爷在皇上的寿辰宴席上拒绝了她,她这会儿就该入了国公府,与我一同服侍二爷了。” 三皇子妃听罢,心底疑虑顿消,笑出了声来。 得知魏卿卿一样不喜欢魏素素后,三皇子妃才叫人去请了魏素素来。 相较于三皇子妃打扮的素淡,魏素素的打扮可谓奢华。 身上一身梨花白的名贵雪缎不说,缎子上都是缀着大小一样的红宝石的,走动起来如雪上红梅,孤傲美丽,尤其她已经不复曾经的淡妆,如今眉心点着红色的梅花妆,红唇嫣然,宛若妖精,勾得人挪不开眼睛。 “这茶水凉了。不若换一杯来。” 魏卿卿淡定开口。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三皇子妃眼底泛起些许湿润,对于自己的失败,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 第240页 魏卿卿等魏素素走近了,才起身行了礼。 魏素素却径直越过她,给三皇子妃行了礼。 “都起身吧。” 三皇子妃语气虚弱。 魏素素微笑:“皇子妃的病怎么又加重了?可曾请了太医来瞧瞧?” “不是侧妃跟殿下说,你最近心绪不宁,忌讳大夫们出入皇子府么?” 三皇子妃的嬷嬷冷笑,魏素素这猫哭耗子的假慈悲她已经懒得看了。 魏素素微笑盯着那嬷嬷:“嬷嬷的意思,竟是我害了皇子妃?来人。” 魏素素转头看着自己的侍女:“立即去告诉殿下,让殿下去请了太医来,可不能叫皇子妃出事,否则便如嬷嬷所说,我就是那个罪人了。” 三皇子妃脸色更白,魏素素这意思,竟是要对自己的嬷嬷下手了? “不必了,不必请大夫,我这病由来已久。吃以前的方子就是了。”三皇子妃道,一旁嬷嬷要开口,却叫她给拦住了。 “这怎么能行。”魏素素笑看着皇子妃:“若是皇子妃出了半点事,殿下万一怪罪下来……” “殿下怪罪,也只怪我自己固执,与旁人无关。”三皇子妃咬牙。 魏素素这才满意笑起来,只略带杀意的看了眼三皇子妃身后的嬷嬷,才转头看向魏卿卿:“少夫人今儿怎么来了皇子妃这儿?” 魏卿卿看着跟记忆中果然是两个人的魏素素,心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刚好路过,便进来拜会。许久不见侧妃,侧妃还是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 魏素素不喜欢这句话,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再没有资格追着彻哥哥不放了,彻哥哥也再不对她好了。 这一切,都怪魏卿卿! “少夫人说话还是这么有趣。对了,我听闻魏家好似出事了。到底也跟将军府是同姓,祖辈上该也是同宗,我与少夫人又缘分匪浅,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大牢里照拂了。起码罪名确定下来之前,不会叫牢里那些宵小欺负了魏大人和魏公子。”魏素素冷笑。 兰生警惕的看着魏素素。 魏卿卿却十分淡定:“是吗,如此就多谢侧妃了。” “不必可惜,魏大人年纪也不小了,想必牢里的潮湿阴冷他也受不了,我若不关照些,也不知挨不挨得过去。” 魏素素继续威胁着,她喜欢看永远淡定从容的魏卿卿露出慌乱的模样。 可即便她说完,魏卿卿也无任何担忧。 魏卿卿看她说完了,才微笑着朝三皇子妃道:“既然侧妃如此大度,方才臣妇跟三皇子妃所说的名医,这就让他上门来给您请脉。” “少夫人盛情难却,我也不便多推辞。”三皇子妃看着魏卿卿,算是明白了她的目的,她早知道魏素素不会让大牢里的魏家人好过,而今给自己送了个大夫,自己岂不是要投桃报李,护住她魏家人? 这件事,对三皇子妃来说,倒是小事一桩,因为她的娘家,正是如今的刑部尚书,刑部要调魏青山父子去别的大牢,是轻而易举的事。 魏卿卿看三皇子妃答应了,也不管魏素素,起了身就笑着告辞了。 第一百一十章 去路 魏素素知道自己被魏卿卿算计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格外高兴的笑了笑。 她正要痛痛快快跟她过招,上次她输给了自己,魏素素相信这一次,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魏素素离开,嬷嬷才看向三皇子妃:“您当真要帮国公府的少夫人吗?” “不是帮她。”三皇子妃自然不会损害三皇子的利益:“只不过是帮我自己罢了,我这病,若再没有好的大夫来看,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皇子妃……” 嬷嬷语气里已经带着哭腔,三皇子妃却比她更加镇定:“左右三皇子也不需要我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难道您就由着魏侧妃跟那容相勾结,拖咱们三殿下下水吗?”嬷嬷哭着道。 三皇子妃果然有所触动,却又自嘲笑道:“我又能如何呢,三殿下他……根本不信我。” 嬷嬷摇头:“三殿下只是一时被人蛊惑了而已,总有一天他会清醒的,您若是都放弃了,那三殿下岂不是瓮中之鳖了?” 三皇子妃微微咬唇,看向嬷嬷:“殿下他,真的需要我帮他吗?” “当然。您看方才国公府的少夫人,她也是个女子,为了家人自己一人就能出面,您不比她差。”嬷嬷道。 想到方才镇定自若的魏卿卿,三皇子妃似乎又多了几分勇气,咬牙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快,三皇子妃便安排了人去娘家传了消息,将魏青山跟魏浔。转移到了刑部管辖的大牢。 魏卿卿听到这个消息,才算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太子的那位幕僚,是不是真的聪明了。 “小姐,我们回国公府去吗?”马车外,兰芷问道。 魏卿卿想着昨儿来回话的秋灵,道:“先去魏府。” 兰芷应下,慢慢赶着马车。便去了魏府。 谁知刚来,就看到魏虎一脸丧气的坐在门槛前。 “二哥?” 魏卿卿下了马车,瞧他如此,有些不解。 魏虎一见她,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小妹,你身子好了?这几月不见你,我们可担心了,可想去国公府见你就进不去,大哥还劝我就在家里等着,说你一定不会有事……” -- 第241页 “我的确没事。” 魏卿卿浅笑着看着围着她打量了一圈的魏虎,才道:“我们去里头说话吧,师父可在?” 魏虎点点头:“在呢,又喝得烂醉,这会儿怕是在睡觉。” 魏卿卿嘴角扬起:“我有法子叫他醒来,对了,怎么不见二嫂?” 提到池扬,魏虎见到魏卿卿的喜悦瞬间被冲走,嘴角努力的网上扬也都扬不上去了。 魏卿卿见他如此。示意兰生兰芷先去找秋灵,才独自跟魏虎一道往葛老的院子里而去,去的路上,好不容易才问了个明白,原来今儿一早,汝阳王以汝阳王妃旧疾复发的理由,把池扬接回去侍疾了。 魏虎闻言,本以为是跟上次一样,打算跟着去,却没想到是汝阳王亲自过来,只带走了池扬。 汝阳王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魏卿卿安慰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现在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魏虎既不忿,又伤心,魏卿卿看他,恐怕更多的,还是伤心。 “兴许郡主并不知道汝阳王的打算。”魏卿卿安慰。 “她知道。”魏虎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伤心:“如今魏家还没如何呢,这要万一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她怕是早跟我要了和离书去。” “二哥。” 魏卿卿觉得池扬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容许魏素素一次次利用她了,池扬虽然性子跟魏虎一般憨直了些,却远比魏虎聪明,魏卿卿想,她甘愿跟汝阳王回去,必是有她自己的目的。 魏虎也不愿意再多想,也不打算再听魏卿卿多提,只道:“我想清楚了,也跟师父说过了,我要去参军。” “参军?”魏卿卿讶异,她知道魏虎能吃苦,可军营却不是一般的地方,吃苦不说,如今西南暴乱,边境也不安定,万一真的上了战场,可就是生死存亡的事。 魏虎的目光却异样的决绝:“我已经想清楚了,家里只有我最没用,护不住小妹你,也护不住父亲和大哥,所以我要去参军,不管多少苦,我也愿意吃。” “二哥可想过,万一上了战场……” “好男儿,就当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魏虎目光坚定的看着魏卿卿:“小妹,你不必再劝了,这个想法我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了很久了,等这次大哥和父亲平安了,我就去参军。” 魏卿卿看着他,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劝阻。 汝阳王能不把这个女婿放在眼里。也是因为魏虎至今仍无半点功名在身。 “师父如何说?” “师父说,若是我愿意去,会安排我进白虎营。”魏虎终于露出笑意。 白虎营是出了名的白虎大统领的阵营,传闻是百战百胜,不过这个白虎大统领跟白虎营都远在千里之外,魏虎若是进了白虎营,在上京的人便鞭长莫及了。 不过相反的,有人想控制拿捏魏虎,也做不到了。 “是个好去处。”魏卿卿无奈一句,人已经到了葛老的院子里。 葛老果然喝得酩酊大醉,穿得厚着的歪在廊下呼呼大睡。 魏卿卿过来,小白立即要去叫醒葛老,魏卿卿则摆摆手,叫人去拿了两个炭火盆子来,又叫人拿了条被子给他盖上,才坐在廊下,道:“师父,魏家此番的事,您说该如何是好?” 魏虎古怪的看着魏卿卿,小妹这是怎么了,师父都醉了,哪里还听得到她说话? 但魏卿卿不为所动,坐在廊下,继续道:“我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去求公公出面,好歹保住父亲和大哥的性命。这官职不要也罢。” “哎你这丫头,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方才还酩酊大醉的葛老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指着魏卿卿的额头道:“我不是叫人给你传消息了,先别把国公府扯进来,你还跟我说什么求你公公出面,况且你爹也就罢了,你大哥若是又成了平民,你不是要逼死他去?” 魏卿卿微笑,甜甜的看他:“师父醒啦!” 葛老瞧着一旁目瞪口呆的魏虎,再看一脸狡黠的魏卿卿,直拍额头:“跟你们家二傻子呆久了,我这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谁是二傻子?”魏虎不解。 葛老服气的看着他,摆摆手:“去去去,给我拿酒去。” “哦?”魏虎委屈的撇撇嘴,到底是乖乖去搬酒了。 葛老这才看着魏卿卿,问她:“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说罢,老头我能帮你些什么。不过先说好,这早梅马上要开了,梅花香气清冽,合着你的果子酒一起酿了,一定好喝。” “是,到时候取了梅花上的初雪,再挑最香的梅花,合着冬日里金枣酿了酒,不卖,全部送来给您。”魏卿卿笑,葛老听着。已经在咽口水了。 葛老没好气的看了看魏卿卿:“救你这个丫头鬼机灵,我老头算是栽在你们夫妇手里了。” “是师父心善,肯帮我们。”魏卿卿答。 葛老瞧着她,嘴角到底是浮起笑意来,才说起魏家的事,笑道:“你就放心吧,我既然住在魏家,太子说你爹有不臣之心,岂非老头我也有不臣之心了? 还有你大哥结党营私,我与你大哥来往算不算结党营私? 我虽不在朝堂,但好歹也还算是个人物,昨儿就使人送了我的陈情书给皇帝了,我倒要看看,太子要怎么把我也打成谋逆党。” -- 第242页 魏卿卿见葛老心底有数,一颗心也算是安了下来。接下来,就只等着皇上的圣旨送回来了。 “不过丫头……” 葛老看着魏卿卿,想了想:“你觉不觉得此时魏家出事。实在蹊跷?太子也不是那般愚蠢之人,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引人注意?” 魏卿卿眼神危险的眯了眯:“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太子和六皇子身上,那就看不到另外一个人了。” “四皇子。” 魏卿卿跟葛老同时回答出来,相视而笑。 那么这一切,就是容锐章在背后捣鬼了,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别处,势弱的四皇子正好借机不动声色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魏虎抱着酒出来时,已经不见魏卿卿的踪影了,不由失落,还怪葛老:“您怎么不多留小妹一会儿,我都多久不见她了,今儿才匆匆见了一面她就走了。” “没出息的小子。”葛老轻嗤一句,对魏虎却是欣赏,如此赤忱单纯又重情重义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魏卿卿回到国公府,已经是下午,不过她没想到的是,秦凉野居然就守在门口,一直守着她回来。 魏卿卿下了马车,瞧见他,行了礼。 “不必多礼。” 秦凉野从台阶上走下来,瞧着比自己稍矮些的魏卿卿,负手朝她笑:“你是不是怕我?” “没有规矩的人,任何女子都害怕。”魏卿卿垂眸后退半步。 秦凉野勾起嘴角,看向远处:“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你不必再那样怕我。魏府的事。我心里有数了,我会处置好,你放心。” 魏卿卿听着他的话,心底思量一番,垂眸:“今日我去见过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说起府里的侧妃,跟容相关系亲近,不过我却不明白,容相听闻成日往四皇子府跑。 怎么会跟魏侧妃亲近呢?可见女子都是爱多思多想的,还请六殿下不要介意我误会了殿下。” 秦凉野看着一语三关的魏卿卿,还想多问几句,魏卿卿已经告辞入府了。 秦凉野回头看着她纤纤的背影消失,才失笑出声。 “来人。” 上了马,秦凉野直接叫了人来。 “殿下……” “去查查魏素素跟容锐章的关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在私底下联系?若是如此,那三哥可就太惨了,心心念念娶回来的美娇娘。竟是一条披着金缕衣的美人蛇,实在可惜。” 说罢,秦凉野又另外吩咐了人:“去找最近盯着四皇子府的人来回话。另外,多关注一下三皇嫂。” “是。” 底下的人应着,秦凉野离开前,又多看了眼魏卿卿方才消失的方向,这般聪敏毓秀的女子,如何叫他轻易放得下? 魏卿卿回到国公府,就听人来传,说国公夫人使人送了一柄小小的玉如意来。 玉如意,如意。 魏卿卿浅笑,兰生也笑道:“多半是国公爷借着夫人的名义送来的,这是让您安心呢。” “嗯。”魏卿卿相信国公爷自有分寸,而且她今儿奔波了这么一天,腰早就酸胀的厉害,人也困乏不已,只吩咐兰生去跟韩先子交代去三皇子府的事,就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仍旧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好似自从容彻走后,这道目光就存在了,可她眼皮沉的根本睁不开,也不知这个暗处盯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西南…… 容彻手起刀落解决掉一伙凶恶的闯入皇帝悄悄暂住的民宅的暴民后,才瞥了眼自己满手的血,皱了皱眉。 “二爷,皇上让您进去。” 阿鲲过来。 容彻漠然扔了剑,让人打了水来将手上的血洗了干净,才到了里间。 皇帝看着他,道:“暴民的事比朕想得严重,此番怕是要调白虎大统领前来镇压,爱卿以为如何?” “微臣只是侍卫,并不懂朝政,如何做皇上只管吩咐,微臣只管照做便是。”容彻道。 皇帝微眯着眼睛看他:“那如果朕要你杀了白虎大统领。取而代之呢?” 容彻连眼睫也不曾动一下;“微臣无领兵之心,只想赶紧回京跟爱妻团聚。” “哈哈哈,好一个跟爱妻团聚,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怎么全幅心思尽在一个女子身上? 以前朕赐你三位夫人,也不见你有那般爱惜,也可惜她们命薄福薄,不能一直伺候你。”皇帝笑看着他。 容彻也微笑:“皇上所赐并非不好,只是微臣不爱,现在这个,微臣很喜欢。” 皇帝看着看似乖顺实则话里还带着几分硬气的容彻,身子松散的往后靠去,慢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绿玉扳指。 每次皇帝如此,容彻便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了。 “只可惜这次你夫人病了,不能随你同来,否则你也不至于每日挂心了。”皇帝笑。 “微臣相信暴乱的事很快能平息,微臣也能赶回去跟爱妻过个年。”容彻回答。 皇帝对他的回答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也够了。容彻没有野心,比他有野心更让他安心。 反而他若是有了野心,他就不得不考虑,在回京之前,就将他处置掉了! 反正国公府,能用的人还有两个。 “既如此,就不必调白虎军来了,朕已经下令调了周围五座城的守卫,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场暴乱就能平息了。” -- 第243页 皇帝说罢,瞧着容彻道:“但你这次护卫朕有功,回京之后,你想要什么奖赏?” “不如赐臣妻一个诰命。”容彻回答。 皇帝愣了下,好半晌才笑出声来,无奈般指着容彻:“你可真是……枉费朕想要好好培养你,你心里居然就只有你媳妇儿,既如此,等回了上京,朕赐你媳妇儿个诰命,顺便,再赏两个美人来服侍你,让你也享受享受齐人之福。女人若是一直惯着宠着,可是会坏事儿的。” 皇帝说完,就打发了容彻出来。 容彻出来后,脸色就没好看过。皇帝这一路已经是百般试探,容彻纵然一直退让,皇帝竟还是要赏他两个美人,这美人到底是来做什么,容彻比谁都清楚。 “二爷,上京传来消息,一切都照您的预料在发展,那容锐章已经不知不觉,入了您的陷阱。”阿鲲拿着刚到的信,笑着来回禀。 容彻神色淡淡:“这件事不必叫卿卿知道。” “奴才明白,那这里的事……” “你放心,皇上很快,就不会有太多的精力来管我了。”容彻目光幽寒,以前不争,他便任由皇帝拿捏,可如今皇帝却把主意打在了卿卿身上,那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阿鲲知道容彻的计划,可如今听他提起,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回头看了看,确定无人在暗处,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二爷的事一旦做成,可就真的再没有回头路了! “我让你送回去给卿卿的东西,送去了吗?” “二爷放心,半月前就送去了,一路小心护养着,想必这几日就要到了。” 阿鲲提起这件事来,面色更是古怪,谁能想得到他们一向英明神武的二爷,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容彻斜睨了眼偷笑的阿鲲,漠然:“外面的尸首还没收拾干净,你亲自去盯着。” 阿鲲苦脸,容彻已经提步走了,不过想到远在他乡的魏卿卿,他的嘴角还是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很快他就能回到她的身边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赐毒酒 清晨,昨夜一场雨,将院子里的发黄的树叶全部卷落了下来,原本郁郁葱葱的院子,顿时多了几分凋敝之感。 听着院子外沙沙作响的扫地声,魏卿卿睡得正香,就见珠帘一动,魏卿卿也警惕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魏卿卿看着进来的兰生,道。 “宫里来了太医,说是先前给您看病的院正病了许久还担心您的身体,便请了太后的懿旨,另外安排了一位太医过来给您请脉,这会儿人已经到了前厅,大爷正好遇上,在跟那太医说话。”兰生道。 魏卿卿半坐起身来,心底早已知道这太医是谁安排来的,不过容海怎么会这么「巧」,正好遇上了? “先扶我起身更衣。”魏卿卿道。 “是。”兰生立即招了人拿了盥洗的东西进来,服侍魏卿卿梳洗好后,却听人来传,说容海身子不适,先请了太医去自己屋子了。 魏卿卿眨眨眼,看向兰生,兰生却是难得珉唇笑起来:“大爷这样做,长公主殿下怕是早膳都要气得吃不下了。” 魏卿卿眉梢微挑,既然大哥愿意出面,那她也不强出头了。 不过长公主对自己这么处心积虑。魏卿卿有些不明白,自己与她是妯娌,纵然自己不甚满意她这个大嫂,可明面上她也是处处恭敬,从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就要这么对自己穷追不舍? 因为闫先生? 魏卿卿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容海可怜。 “我饿了,去传早膳吧。” 魏卿卿转身绕出了房间,去了花厅。 今儿的早膳兰芷还是照往常的例去大厨房拿了一份。又私下里亲自盯着小厨房准备了一份,小厨房准备的自然都是魏卿卿素来爱吃的,红豆沙的糯米糕,清爽不腻的腐皮卷,水晶虾饺再加上两碟子小菜,最后配上一碗清花小粥,令魏卿卿食指大动,竟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 撤了早膳,又歇了会儿,兰芷才捧了苦涩的安胎药来。 一嗅到那苦涩的味道,魏卿卿便觉得胃里一阵阵不舒服,不过院子里的人都当她仅仅是不喜欢这苦味儿罢了,毕竟魏卿卿平时也是一副娇惯的模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细得厉害,见她这样,也就不多心了。 好容易喝了安胎药,魏卿卿才如厉了大劫般歇了会儿,见每月都要来回话的管事们了。 如此一上午忙完。也不见长公主的那位太医来。 “小姐。” 魏卿卿正盘算着要不要去给长公主请个安,毕竟明儿就是她约定好要邀人来赏早梅的日子,如今国公夫人不在,长公主虽然一早接了部分的中馈之权过去,可那梅园却在容彻所住的院子不远处,是早已明言给了容彻的地盘,自己少不得要做些安排。 但人才刚出院子,就见人提着个不大的四四方方的笼子过来了。 笼子上罩着层黑布,让人看不清里头的东西。 魏卿卿瞧着来人,来人立即笑着给她行了礼,报了身份:“奴才阿展,遵二爷的命令,八百里加急,给您送来这东西。” “二爷?” 兰芷闻言,立即瞧着魏卿卿捂嘴笑了起来。 “二爷近来可还好?”魏卿卿瞧着阿展,又好奇的瞧着这笼子。 -- 第244页 “二爷一切都好,只是挂念少夫人,消瘦了不少。”阿展笑道。 这话一出,绾秋院的下人均是红着脸低低笑了起来,魏卿卿瞥着这油嘴滑舌的阿展,故意冷了语气:“二爷若是消瘦了,也是你们这些身边的人伺候不当,该罚!” 阿展早听过这位少夫人的名声,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又大方,便也不慌,只告饶道:“是奴才的错,奴才这次回二爷身边,必定领罚,只请少夫人别生气才好,否则二爷知道了,奴才少不得一顿鞭子。” 兰芷笑得不行:“没想到二爷身边还有你这么滑头的。” “那是二爷纵容,待奴才好。”阿展笑着,笼子里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到了这笼子上,魏卿卿也忍不住俯身看去,阿展见状,连忙揭开了帘子,这才见笼子里竟是毛茸茸一团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的小狗。 不过这小狗也生得可爱,一身绒绒黄毛,偏得一张脸圆润,耳朵尖尖竖起,欣喜的瞧着面前的魏卿卿,小尾巴都快摇断了。 “这是二爷从倭国那儿一个商人手里买的,说是这种犬十分粘人乖顺,二爷说少夫人身子弱,无人护着,便重金买下了这只狗护卫少夫人左右。”阿展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魏卿卿似乎都能想到容彻那张俊脸上满是戏谑的样子的,别家的夫人不是养温顺的猫咪,也是养些鸟雀儿之类的,他倒好,叫自己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养狗。 “可取了名字?”魏卿卿问。 “还未,等着少夫人赐名呢。”阿展道。 魏卿卿略一思忖,睨着阿展:“不若就叫阿行,如何?” “阿行?”阿展觉得怪怪的。但又觉察不出哪里怪了,只得应下。 魏卿卿这次叫兰芷将阿行抱回绾秋院去了,丝毫没看到绾秋院转角,那双既带着几分羡慕又落寞的眼神。 “殿下?” 一侧侍女见长公主转身要走,不由道:“您不是来找少夫人说太医的事吗?” “大爷还在书房?”长公主问,曾几何时,容海也送过她一些玩宠,但她当时恨极了容彻,所以那些玩宠到她手里,不出几日就死了,后来容海就再不送她这些活物了。 直到今日见到魏卿卿,她才想到,若是当时没有误会,她收到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般开心? 夫妻之间,这样的小意趣,她也曾有过,只是她从不曾像魏卿卿这样,享受过。 阿行…… 长公主一声轻笑,魏卿卿敢这样,也是笃定容彻会宠着她吧。 走到容海的书房门口,里头的太医正在不断的抹汗,瞧见她来,才连忙起身告罪:“请殿下恕微臣无能,医术浅薄,不能治好驸马。” “既然医术浅薄,不若早些回宫去。你医术浅薄。我们国公府却有医术不浅薄的大夫,国公府众人的身体,就不需要你们费心了。”容海依旧儒雅温柔,语气却不容拒绝。 长公主的脸紧绷了几分,挥手打发了太医下去,才看向容海:“已是午膳的时辰,驸马不去我屋里一起用膳吗?” “一会儿我要去见父亲,许是不能同公主用膳了。”容海平静的道,看向长公主,眼底再没有任何的感情。 “你怎么了?”长公主忍不住问她,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长公主眼底已经泛起泪意,骄傲了这么多年,她觉得她如今在容海面前,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了,她不明白,为何容海就是不能变的像以前一样。 容海面对她的眼泪,心中依旧平静如水。 “殿下饿了吧,早些去用膳吧。” “驸马……容海。”长公主唤着他的名字,生涩的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头一次主动的想要往容海的怀里靠去。 却没想到,容海竟往一侧挪开了。 “父亲想必等久了,我就不多陪公主了。”容海淡淡说完,便提步走了。 长公主尴尬的站在原地,手心死死握着,她已经清晰的感受到,容海曾经对她的那份爱。真的没有了。 “驸马,你现在踏出这道房门,便是真的与我无情了,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长公主哽咽着问他:“你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承认我一直误会了你,如今我也低三下四的回到你身边来了,你还要我怎么做才不与我这样生分?” 容海听到她的这些话,反而更加释然,浅笑:“公主殿下累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提步踏出了房门,走了。 长公主急急回过头,却只看到他留下的淡漠的背影:“是为了闫阮吗?你于我无情,是因为爱上了她?” 容海听不到她低低的呢喃,长公主却默认了这个事实。 但她决不允许,自己已经低三下四,已经放下所有的骄傲,放下她高高自持多年的自尊心来挽回他,她决不允许。他对自己无情! “殿下……” “明儿的宴会,都安排好了吗?”长公主问。 “是,都安排好了,您下了帖子的人,都会过来。”侍女小心回道。 长公主这才擦去眼泪,昂直了脖子,冷声道:“使人盯着魏卿卿,她这个胳膊肘只会往外拐的,必定要帮着闫阮,明日的事,本宫要万无一失。” “是!” 魏卿卿下午还是来见了长公主,简单商议了明儿宴会的事后,便回来了,不过回想起下午见到的撤去往日素淡装扮,也开始穿红着绿的长公主,心思复杂。 -- 第245页 “奴婢倒是觉得长公主而今的打扮,好看是好看了不少,却像是千篇一律的美人儿,反倒没了以前那股清冷高贵的气质。”兰芷随着魏卿卿身后走着,嘀咕道。 兰生只看向魏卿卿:“奴婢觉得长公主忽然改了打扮,也像是变了性子。” “嗯。” 魏卿卿不由想起曾经丞相府后宅那些姨娘们的争斗,以及即便被毁容,还是想要打扮好看只盼夫君多看一眼的自己,更加清楚,长公主此举意味着什么。 女子一旦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挂在男人身上,嫉妒心就会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疯长,会渐渐吞噬掉人的理智。将原本没美丽的心变成空无一物的荒原。 明日,看来是场鸿门宴了。 纵然不安,早梅宴也还是来了。 魏卿卿安排好一切,祝珠是最早到的,还带着她娘家的表姐们一起。 魏卿卿安排她们现在绾秋院坐着说话,直到听闻徐瑶跟一帮京城来往不多的小姐们也入了府,唯独池扬不得来,魏卿卿才带了她们去早梅园。 长公主今儿换了一条银朱红的撒花长裙,高贵华丽。乌黑的发髻上堆满了漂亮的朱钗,红唇黛眉,让人会忽略她的年纪,衬托出她的美。 倒是早早来了,独自坐在湖边喝茶的闫阮,依旧一身素淡撒蓝花的窄袖裙子,发髻上也只见两三珠花,整个人却清新素雅,跟一众涂脂抹粉的莺莺燕燕完全不同。浑身都透着才女自然而然的那股子优雅和美丽。 魏卿卿朝她看去,她也朝魏卿卿看来,露出和善一笑。 魏卿卿回以一笑,这笑正好落在长公主眼里,长公主更加认定了魏卿卿吃里扒外,一心想撮合闫阮和容海,而不把自己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 “宴会已经开始了,二弟妹何不亲自去剪几支梅花来插瓶?”长公主看向魏卿卿。 兰芷一听便急了:“长公主殿下,如今已入冬,天冷得厉害,我们少夫人大病尚未痊愈,如何能叫她亲自去剪梅花,不若奴婢……” “区区婢子,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立即呵斥。 兰芷咬牙,扶着长公主的徐瑶立即道:“病了就该多动动,成日养在屋子里,这病何时能好?少夫人,长公主殿下这是为了你好呢,你可不能不领情啊,否则怕是真叫人以为,你一个做弟媳的,真的敢在府里,欺负自己的嫂子呢。” 祝珠看着狗仗人势的徐瑶,上前拉住魏卿卿的手:“我与你一起去。” “长公主又没让你去,你急着做什么好人,好似长公主欺负了少夫人一般。”徐瑶立即道。 “你……”祝珠咬牙,瞧着徐瑶得意的样子,一笑:“祝珠不敢这样想,不过是听闻徐表姐好事将近,做表妹的,也该去摘几支梅花恭贺表姐。” 此话一落,徐瑶的脸瞬间黑白相交,难看极了。 魏卿卿倒是没听说徐瑶有什么好事,转头瞧见祝珠直朝自己眨眼睛,嘴角微扬,朝长公主道:“既如此。那卿卿便去替公主摘了梅花来。”说罢,就随祝珠一道离开了。 长公主打发了魏卿卿离开,又瞥了眼徐瑶:“前头有一处凉亭,徐小姐不若帮本宫待待客,好好招待下今儿来府的小姐们?” 徐瑶当然是乐意极了,连忙招呼着众人就往长公主说的凉亭去了。 等人都走了,长公主才径直走到了闫阮跟前。 闫阮也仿佛早就知道,今日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一般。 “我跟驸马说,让他纳你入府,谁知他却不愿意。”长公主微笑在闫阮跟前坐下,可闫阮听到这话,却没有长公主想象中的羞愤和不可置信,只是淡淡笑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笑话一般。 “你不生气么?据我所知,你可是很喜欢驸马,喜欢到这么多年不嫁,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能有机会陪在他身边,你一定很开心吧。”长公主淡淡讽刺的问。 闫阮只是看着她:“做一个不能常伴左右的知己。远比守在一具没有感情的空壳上要好。” 长公主瞬间被激怒:“你也配做他的知己吗?” “配不配,他自然知道。”闫阮淡笑。 长公主看着她如此,握紧的手心都在微微发颤,却很快压住自己愤怒的心绪,微笑:“知己?说得好听而已,说得不好听,也就与那些青楼妓子一般,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 闫阮倒是没想到高贵的公主嘴里会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淡淡而笑,并不接她的话。 长公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越是意识到,就越觉得自己比不上闫阮,这更令她生气。 “还不给闫先生倒茶?”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微笑看着闫阮:“这是我赐你的茶,我赐的,就等同驸马赐的。” 清亮的茶汤倒在闫阮的茶盏里,闫阮看着几片茶叶慢慢沉落下去,手指抚摸着茶盏,抬头看向长公主:“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闫先生是个聪明人。”长公主微笑着,眼底却是遮掩不住的杀意。 她恨闫阮,闫阮不死,她心底这股怒永远不会平息下去。 闫阮看着茶盏,微微叹息:“曾经我还想着,他喜欢的你,一定会有过人之处,可到今日,我才真后悔,当年应该更努力一点。或者直接将李玉,送到公主身边。” -- 第246页 听到李玉二字,长公主内心仅存的理智,已经完全消失了。 闫阮嘴角勾起,看着长公主,二话不说,便端起了茶杯,直接喝了下去。 长公主亲眼看着她把茶喝完,刚要命人扶她下去,就见徐瑶跑了来。 “殿下,您看这是我刚摘的几支梅花,开在好高的地方,臣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摘来。” 徐瑶谄媚不已的凑到长公主跟前,却丝毫未察觉长公主浑身的不耐烦。 “这梅花……的确好看……”闫阮嘴角溢出血来,抬手要来抚摸徐瑶手里的梅花。 徐瑶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推开她去,谁知闫阮往后趔趄两步,直接就跌进了身后冰冷的湖水里。 “啊!” 徐瑶吓了一跳,长公主却很淡定,若是落水而亡,似乎更好。 但她还没开口令人把徐瑶拖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飞快的跟着跳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薄情寡义 长公主根本不敢置信,眼看着跳入水的人,瞬间急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救人啊!” “可是殿下,这附近的守卫都被撤走了……” “那就赶紧去找认来!”长公主急地恨不得自己跳进水去,好歹被人给拦下了。 暗处,魏卿卿手里拿着梅花枝,稍稍喘了两口气,停下了脚步来。 兰芷焦急不已:“小姐,奴婢去救人……” “不必。”魏卿卿早知长公主必然会对闫阮下手,所以昨晚就让兰芷悄悄去查看过长公主准备的毒,知道不是立马致命的药,便也起了心思,打算让闫阮来个假死,自己再把她救出来,这样也彻底断了长公主的执念。 可谁知道,闫阮会掉入水去? 闫阮入水,她还有几分焦急,但等看到容海也跟着跳进去,而梅林另一侧,那个国公爷早已安插在府中的丫环的脸一闪而过时,她就知道了,这一切,还有国公爷的主意。 “可是那闫先生和大爷……” “不会有事的。”魏卿卿捋顺心中的想法后,才冷静的看向在湖边失态的长公主,只觉得可恨。也可怜…… 说罢,魏卿卿便往回走去,刚好拦住往这儿来的祝珠。 “卿卿,你怎么走得这样快,我都追不上了。”祝珠笑问她。 “没事,我来时瞧见另外几支梅花更好,我们再去摘几支吧。”魏卿卿笑道。 祝珠瞧着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头,不忍:“那长公主真是不好伺候,以前我还当她是个得体的人。今儿才知也跟俗人没什么两样。卿卿,你等我,我去给你摘来。” “一起去吧。”魏卿卿就是要看住她,让她不被长公主给卷进去,今儿长公主特意邀了她来,多半也是要拿捏祝府。 秦凉野势力扩张,太需要助力了,以前他十几年不在朝堂,如今就算皇上对他有信任,朝臣们也不敢贸贸然站在他身边,所以他才急需收揽更多的拥趸。 祝珠也不再拒绝,只与她提起徐瑶的事来。 原来徐瑶所谓的「好事」,是魏将军府已经去提了亲,替已死的魏琼威提的亲,要徐瑶嫁给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 魏卿卿听着,倒是不意外,从魏猖放过徐府开始。魏卿卿就知道,魏将军府势必是要将徐府拉到麾下了。 还好,祝珠没跟徐昌联姻。 几人去摘了魏卿卿所说的梅花,等梅花摘完回来,已经听到了一阵阵的哭泣声。 “那是大爷和闫先生!” 兰芷眼尖,一眼看到了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却平躺着放在地上没了动静的二人,不由倒吸口凉气:“莫不成大爷和闫先生他们都……” 魏卿卿将梅花交给兰芷,吩咐兰生:“先送祝小姐几人出府。” 说罢,又嘱咐祝珠:“今日的事,不可对旁人提起,便是祝大人和祝夫人,你也只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祝珠一张脸煞白:“卿卿,容大爷和闫先生……那魏公子……” 魏卿卿看她已经含着泪水的眼睛,知道她肯定是在担心大哥了。 大哥虽然放弃了闫先生,但大哥不是薄情之人,他喜欢闫先生,是真心实意的。 “这件事日后我自会告诉大哥,你且先回去好好休息。”魏卿卿安抚。 祝珠点点头,也知道自己帮不了魏卿卿什么,便也不敢再给她添麻烦,领着自家的表姐们走了。 徐瑶站在一侧,浑身已经抖若筛糠,要认真算起来,容海和闫阮的死,都是因为她不小心,把闫阮推到了湖里。 趁着长公主伤心欲绝,徐瑶的丫环拉着她便悄悄跑了。 魏卿卿看在眼里,并未阻拦,徐瑶惹上这样的「麻烦」,正好让国公府跟魏将军府彻底划清界限。 “通知韩先生了吗?”魏卿卿问。 “已经通知了。”侍女刚答完,韩先子已经来了,还有府里的大夫,跟快马加鞭几乎提着太医过来的秦凉野。 韩先子把过脉后,率先摇头:“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秦凉野看着已经完全失了魂魄的长公主,皱眉,看向其他几位大夫和太医,可得到的也只是无奈的叹息。 “不好了,国公爷方才得知大爷的消息,已经晕过去了。”有小厮匆匆来传。 “晕过去?”秦凉野怀疑看着小厮,可小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爷一直有心疾,今儿的药还没喝下去呢,听到大爷的消息,就吐了口血直接晕了,韩大夫,您赶紧去看看老爷吧!” -- 第247页 韩先子朝秦凉野看了看,秦凉野回头朝魏卿卿看了眼,见魏卿卿皱着眉头小脸阴沉,这才道:“我随你一起去看看,这里的事情先通知宫里的国公夫人,再交代府里的管事好生处置。” 说完,多补充了一句:“不可张扬!” 魏卿卿听到「不可张扬」四个字,心底对这位六皇子的失望更多了几分。 他一定知道长公主今日计划做什么,多半也猜得到容海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谁。 可他不顾国公府失子之痛,只为了维护长公主,便留下一句「不可张扬」,薄情寡义,莫过于此。 秦凉野看出魏卿卿的失望,只暗自紧了紧手心,让人照顾好长公主,就随韩先子去见国公爷了。 等国公夫人匆忙从宫里回来,府里已经挂满了白绫,而她也踉跄了好几步,都忍住没哭,只在看到那黑色的棺椁时,两眼一黑,倒在了灵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长公主躺在床上,哭得浑身乏力,根本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魏卿卿按着规矩来看她时,长公主失神的眼睛才聚了片刻的光:“你告诉我,驸马还没死,他怎么可能死呢,不过是落水,很快就被救起来了,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 魏卿卿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不知解气多一些,还是怜悯多一些。 “母亲让我来问殿下,是否可以让大哥的墓独自葬去老家。”魏卿卿问。 长公主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魏卿卿:“独自?” 魏卿卿知道她明白这话的意思,国公夫人要容海独自葬出去,那就是不想长公主死后还能跟他葬在一起。 长公主去后,是可以留在容家祖坟的,但容海不在,便是长公主葬了过去,也永远再见不到容海。 “母亲她……恨我?”长公主问。 “母亲不敢恨殿下,国公府的人也不敢。”魏卿卿答,可兰芷不似魏卿卿一般,对她还有几分怜悯,兰芷一想到长公主几次差点置魏卿卿于死地,就恨她至极:“若是谁敢恨长公主殿下,明日岂非就被一个大不敬之罪,打了板子扔去大牢了?” 魏卿卿立即制止了兰芷,但长公主还是听到了,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真的是我的错吗?” “殿下若是同意,我这就去回了母亲。”魏卿卿道。 长公主没有回话,只喃喃重复着自己的话,魏卿卿想了想,打算先退下去,却听长公主语气决绝的道:“你们别想把他跟闫阮葬在一起,他就是死,也是我的驸马,我一个人的!” 魏卿卿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冬季的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长公主看着魏卿卿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极了那日书房,容海决然的背影。 就算不那么烈的冬日阳光,照在她脸上,也还是让她瞬间流出了泪来。 国公府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便引起了震动。 容海可是六皇子最有力也最可靠的支持者,他一死,六皇子的威胁顿时小了。 太子高兴极了,尤其在幕僚说了秦凉野打算故技重施拉拢魏青山父子时,更是放松了警惕:“这个好人与其让给老六来做,不如本宫来做,那魏青山虽是个死板的,魏浔却是个圆滑上道的。” “皇兄是要拉拢魏家?可魏家到底跟国公府还是姻亲……” “那又如何?国公府的人不识时务,魏浔也该能识得,国公府的人在他们父子被关大牢的这段时间,可是手都没伸,这样的亲家,有什么用?”太子冷笑道。 三皇子瞧了瞧身侧的魏素素,魏素素微笑:“太子爷说得极是。况且日后那魏浔若还是不识时务存心跟太子爷过不去,太子爷再处置了他就是。相反,他若是肯归顺,反倒让太子爷多了个胸襟开阔礼贤下士的美名。” 三皇子不解魏素素说这话的意思,她不是格外厌恶魏家人么。 说罢,太子编辑哈哈大笑得夸赞其魏素素来。 魏素素话锋一转,又道:“况且这次不仅容海死了,害死了一个闫阮,那可是这魏浔最爱的女子,若是他知道闫阮是死于长公主之手,势必要恨极了长公主和国公府。 被恨蒙蔽的人,最好控制,到时候若是他「失手」杀了长公主,亦或是逼得长公主「失手」杀了魏卿卿,那么国公府就再无宁日,那时候的国公府,太子爷又有何惧?” “这倒是个极好的主意啊!” 太子惊讶不已:“对了,你上次说,弄死那魏卿卿,栽赃给长公主,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也是个极好的计划。” 三皇子连忙上前道:“那魏卿卿周围守卫严密,铁桶一块,我们还在等机会。” “那就抓紧,没了国公府,老六就屁都不是。”太子一声冷笑,却听底下的幕僚思虑道:“可是太子爷。现在还有一个四皇子呢?小的也是这几日才得到的消息,朝中不少新入职的官员,早已在容丞相的安排下,拜入了四皇子府中。” “老四?” 太子阴恻恻的一笑,瞥着他:“我记得冬狩只有一月了?” “是,听闻西南暴乱已经平息,皇上应该也已经在回京途中了,到时候正好赶上冬狩。”幕僚答道。 “那就那个时候解决了碍眼的人。” 太子一声冷笑。 -- 第248页 魏素素看着放心大笑的太子和太子幕僚,跟三皇子对视一眼。 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却又看不出来,只等出了太子府,魏素素才道:“殿下还要多替太子爷盯着些才好。” “自然。”三皇子瞧着魏素素,眼底全是爱慕:“素素,有你真好。” “殿下这样会宠坏臣妾。”魏素素淡淡一笑,三皇子却是满心的欢喜:“我就是要将你宠坏,我要把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你。” “那臣妾先谢谢殿下了。” 魏素素微笑说完。等马车停下,三皇子先下了马车,她眼底所有的柔情瞬间消失,只剩下讥讽。 不过还未进皇子府,就听人来传,说魏猖要见她。 魏素素想到魏猖,下巴扬了扬,请了他入府,并支开了旁人。 “父亲……” “啪!” 魏素素话未说完,魏猖一巴掌便狠狠甩在了她脸上,并愤怒道:“你是不是活腻了,为父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不许动魏卿卿,你竟处心积虑要害死她!” 魏素素暗自咬牙,又是魏卿卿,父亲到底知道魏卿卿到底是什么身份么? 他若是知道,那是他默认自己搜刮了大部分金银然后一把火烧死的大女儿,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魏素素抬起头看着魏猖:“父亲这般生气,是因为那位生气了吧。父亲大可转告他,我并非真的要杀魏卿卿。再说了,有彻哥哥的人护着,谁能伤得了她呢?” “那你……” “不过是挑起太子跟六皇子两虎相争罢了,他们两败俱伤,那位才更有胜算不是吗?”魏素素道。 魏猖紧紧盯着她,见她果真没有半分撒谎的样子,才将信将疑:“为父错怪你了。” “女儿原本就愚笨,早该先告诉父亲的,不怪父亲错怪。”魏素素垂眸,十分乖顺。 看她如此,魏猖倒是生出几分愧疚来:“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套翡翠,为父迟些便会叫人给你送来。在三皇子府,缺什么只管跟你母亲说,她都会替你准备。” 魏素素屈膝行礼,一副感激的模样。 魏猖这才松了口气,道:“京城里很快就会有大变动了。你小心盯着太子和三皇子的动作,必要时,将此物放在能让人找得到的地方。” 说着,魏猖递给了魏素素一包用明黄绢布包裹的东西。 魏素素不必打开,也知道里面放着的是能让三皇子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女儿明白。”魏素素接了过来。 魏猖欣慰的看了看她,这才满意走了,却没发现他离开时,魏素素眼底那瞧不上的冷漠。 魏将军府的动静越来越多,魏卿卿自然也察觉到了。 “我去见过将军府的那位江管事了,她给了我这个。”郭庆递给魏卿卿一块破碎的玉。 魏卿卿看到这碎玉,心便沉了下来,赫连他……真的要卷进来了。 郭庆看她一脸凝重,皱皱眉头:“我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肯替你干活儿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魏卿卿看向郭庆:“指的不是她,而是整个魏将军府和将军府后面的人,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了。” 容海的丧事没有办许久。是国公爷的意思,说人死还是要入土为安,况且这国公府,容海也不喜欢,就只停棺了三日便下葬了。 下葬那日,长公主终于出来了。 一身素衣,失魂落魄的跟在棺材后面,一路盯着容海的棺椁不得不葬入容家祖坟,而非独自葬去别处。 魏卿卿扶着国公夫人在容海的墓前烧过纸后,便准备离开,却见长公主走过来,示意魏卿卿让开,她要来亲自扶着国公夫人。 “不劳烦公主了。” 国公夫人淡淡拒绝了长公主。 长公主哽咽看她:“母亲也要与我生分了吗?” 国公夫人回头看她,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公主乃是天潢贵胄,臣妇受不起公主殿下的礼,如今海儿已经走了,公主殿下要做任何事,臣妇都不会再管。”说完,朝长公主行了礼,便径直走了。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见状,气不过:“夫人这是何意,什么叫不管了,长公主还是国公府的儿媳呢,您这话好没意思,好像大爷的死,全该怪我们公主似的。若非大爷自己跳湖去救别的女人,又怎么会死?” 国公夫人脚步停下,回头看着长公主。 见长公主居然不训斥侍女,俨然也是认同这番话的,心底顿时充满了失望,也充满了怜惜,不过不是怜惜长公主,而是容海。 她想不到,儿子爱了十几年的人,竟是这样的。 “是,都怪海儿,不怨公主。”国公夫人淡淡一笑,再也不肯再多看长公主一眼,上了马车便走了。 魏卿卿也随着要跟上去,却被那侍女拦住:“少夫人,你纵然跟我家公主有颇多过节,但也不该在公主的伤口上撒盐,挑拨了公主和国公夫人才是!” 魏卿卿也是扶额,若是可以,她倒真希望自己有那份心思来挑拨。 魏卿卿看向一言不发的长公主,语气薄凉:“长公主要母亲体谅你失去夫婿之痛,也请公主殿下能体谅母亲丧子之痛,本该这场惨剧不会发生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吗?” 魏卿卿这话,如利剑一般,直接刺入了长公主心底,令她苍白着脸如枯叶般差点没站稳。 -- 第249页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极好的安排 “她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公主您给她们几分脸面,她们就真敢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么!” 侍女还在生气:“公主,我们入宫去告诉太后,太后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侍女话刚说完,长公主便冷冷看向了她。 “公主……”侍女被她的眼神吓住:“奴婢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长公主闻言,又不想指责她说错了,若说侍女说错了,岂非也是自己错了? 不,她没有错,她对闫阮下手,只是因为爱容海,而容海跳湖,不是自己愿意的,也不是自己所想的,她没有错,错的是闫阮! “那个女人埋在何处?”长公主冷声问。 “据说尸首当夜就被闫家的人接走送出城了,许是要送回闫帝师处。”侍女小心翼翼的答道。 “找人拦下来,我不许她入土为安,我要她死也不得安宁!” 长公主说着这话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得扭曲,完全不复当年那般的美貌优雅。 侍女连忙应下,主仆二人话未说完,就听闻六皇子入府了,要见她。 面对秦凉野,长公主都生出了几分犹豫,还是侍女提醒好些次。 她才终于开了口:“便说本宫今日身子不适,让他先回去吧,迟些再来。” 侍女立即应下了。 魏卿卿听闻长公主连秦凉野都没见时,便知道她还是存着几分羞愧之心的。 “如此看来,长公主是要安分一段时日了。” 兰芷提起长公主,还是一肚子的气,说着说着,便挑着眉眼笑了起来:“也是她活该,自己不好好过日子。砍断了大爷的胳膊,自己还跟别的男人要死要活,结果又自己厚脸皮的黏上来,竟还怨怪上您了,有这个下场,也不意外。” “这些话少说。”魏卿卿瞧着越发没了分寸的兰芷道。 兰芷心情好,知道魏卿卿也不是真心责备,立即笑嘻嘻应下了,正好外头阿行的叫声传来,兰芷便笑着出去了逗阿行了。 兰生瞧魏卿卿面有忧虑,温和道:“小姐放心,私下里我会告诫兰芷的。兰芷的性子原不是这般,许是最近见您受了长公主不少气,这才一时口快了。” “还要真只是一时口快才好。”魏卿卿垂眸喝茶。 兰生心中微凛,兰芷这次,怕是真的惹了小姐不快了。 借着容海的事,国公府干脆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了。即便是容芳芳再次登门,也都被拦了回去。 容芳芳气得不行,在府门前大闹了一场,但现在容海去世,谁不是心疼国公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 况且二房自分出去以后,是越发的嚣张,已经招了不少骂名了,舆论一边倒的都是关切国公府的。 魏卿卿听到消息后,倒是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容林林的情况,没想到倒是因此牵扯出另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来。 兰芷夸张的看着郭庆,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说着,还特意把耳朵凑过去了些。 郭庆瞥她一眼,瞧着魏卿卿:“千真万确的事,我亲耳听到容明霍吩咐的他的心腹,要把她的女儿,下嫁给如今只是商贾之身的一个近六十岁的老男人。” “二老爷不是最重门第么?怎么舍得自己的嫡女去嫁一个最低贱的商户?”兰芷好笑的问。 “那商户是何身份?”魏卿卿问。 郭庆嘿嘿一笑,故作神秘的道:“你绝对猜不到,那商户一直是跟着一位不曾再京城露面的五皇子的,算是五皇子门下的幕僚之一,看样子,容明霍是要借着这个商户的手,投入五皇子门下了。” 竟是五皇子! 魏卿卿想起那日农庄见过的清隽男人,满眼都写着野心,她也看得出来,那日,他是有意也让自己作为他的棋子的,是容彻半带威胁的拦了下来。 五皇子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容彻也不会选择帮他,那么容明霍意图通过他手底下的人靠拢他,他一定知情。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容明霍跟容彻的关系? 如今他让自己的幕僚娶了容林林,是答应让容明霍投靠了,还是借此试探容彻? “阿展可还在京城?”魏卿卿问。 “在呢,阿展还等着小姐您给二爷传回信。”兰芷道。 兰生立即去拿了笔墨来,魏卿卿提笔写了信,交给兰芷:“立即交给阿展,告诉他,是十万火急的事,务必早些让二爷知道。” “奴婢明白!” 兰芷也感受到了任务的重大,半点不敢含糊,将信贴着胸口收好就立即出门去了。 等兰芷一走,郭庆才瞧着魏卿卿,问:“莫非你们跟这五皇子……” 魏卿卿一个肯定的眼神,制止了郭庆接下来的话。 郭庆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他还以为国公府不会卷入这场皇子们间的纷争里,没想到还是卷入了进来。 “最近京城不是很太平。”郭庆道。 “我知道。”魏卿卿看向他:“所以更要格外放着四皇子和容锐章,皇上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悄悄发展出了不少势力,羊大仙那里的事情如何了?” “放心,一切顺利,那山羊胡子疑心颇重,但容锐章要除他之心也越来越明显,他跟三皇子妃合作,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郭庆道。 -- 第250页 “盯紧些,三皇子府还有一个魏素素。魏素素如今随着三皇子跟太子越走越近,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不得不防。” 提起魏素素,魏卿卿就等着看三皇子妃的本事了,若是不行…… 魏卿卿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得不用些雷霆手段了,到时候纵然暴露了,也在所不惜! 不过事情远远比魏卿卿所想的要顺利,因为羊大仙今儿一早出门的时候,又一次遇刺了。 这次遇刺,当真是险而有限,而且就是在他踏出四皇子府的一瞬间发生的。 四皇子都做到这么明显的地步了,羊大仙再坚信自己对四皇子的忠心和这十几年的服侍,能抵挡得过容锐章的挑拨,也不得不动摇了。 很快,羊大仙就悄悄递了消息到三皇子府。 三皇子妃接到他的消息时,既惊讶,深思熟虑之后,又有了几分欣喜。 不过她的嬷嬷却劝道:“皇子妃,此人乃是四皇子的幕僚,若是被发现您跟他有往来,殿下难免起疑……” “但现在除了跟此人合作,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三皇子妃说起来,虽然笑着,可悲伤却在浑身流淌:“父亲信殿下所说的,不信我。不信魏侧妃跟容锐章勾结要害殿下,殿下也不信我。 如今我的病,托了国公府少夫人的福,也得亏她跟魏侧妃有过节才肯帮我,否则我这病躯只怕早舍了殿下去了。” “皇子妃!” 嬷嬷心疼的制止她的话,但三皇子妃却不甚在意:“左右我也是不可能怀上殿下的孩子了,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被那狐媚子一步步拖入泥淖之中,魏侧妃居心不良,如若她当真是容丞相安排的棋子,那么三殿下只有我能救了。” 嬷嬷听着,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问她:“皇子妃,值得吗?” “值得。”三皇子妃笑,这次的笑容里没有半分苦涩,只有幸福:“我自小便爱慕殿下,能嫁给他,做他的皇子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嬷嬷瞧着她,已是不忍心再劝,只哽咽道:“那您放心,奴婢会妥善安排,不会叫任何人发现您跟四皇子的人有联系的。” 说完,嬷嬷便出门去了,却刚出门,就瞧见一直服侍三皇子妃的丫环正好走到廊下,明显,这丫环听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许的发白。 嬷嬷瞧着那丫环惊惧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我正好有话与你说,过来。” 说着,将战战兢兢的小丫环领到无人处,直接掐住脖子活活将她推入了一侧的湖水中。 扑通一声,湖水溅出来,打湿了嬷嬷的脸,嬷嬷也只是冷漠的看着丫环扑腾几下沉入水中,才转身走了。 却不想她这番举动,很快引起了魏素素的注意。 容锐章接到魏素素消息时,有些意外,而后才是不屑一笑:“就是畜生,死前还要挣扎一下,他若是喜欢扑腾,便由着他去。” “相爷,妾身给您煮了银耳汤,您喝些吧。” 说着,就见江姨娘从外走了进来。 江姨娘身材纤瘦。几个月的肚子被衣服遮着,还看不出来,但她走路已是十分小心,一身浅红色的罗裙,更令她浑身都透着温婉。 容锐章瞥了眼来回话的人,示意他退下,这才瞧着江姨娘,语气温柔:“怎么要你亲自来,下人呢?” “下人手笨,妾身担心她们不稳当。”江姨娘笑着将银耳汤放下,便懂事道:“相爷还有公务在忙,妾身就不多打搅了。” “嗯。” 容锐章没有拒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又缓缓离开,才微微敛起了眸子:“使人小心盯着。” “相爷是怀疑江姨娘……” “盯着便是,小心些别让她发现了。”容锐章看了眼面前的银耳汤,还是端了起来。 过了一下午,下人来报:“江姨娘今儿下午就在房间里绣花,倒是打发了丫环出去了两趟,不过都是取绣坊买绣线,买了一卷银丝线和一卷蓝色的线,那丫环跟掌柜的说的也就是买绣线的话,旁的一句也没多说。” 容锐章是知道江姨娘最近开始准备给小孩子的肚兜了,闻言,一颗心也算落了下来,又使人给江姨娘送去了好些补品。 却不知道绣坊的老板在天黑之后,直接就悄悄从角门出去了。 刘全福深夜求见,魏卿卿再困倦都还是强打起精神起了来。 听到刘全福消息时。魏卿卿立即便让兰芷去叫了郭庆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 郭庆一到晚上就喝得酩酊大醉了,被叫过来也是一身酒气,嫌弃的兰芷只拿扇子扇他:“可别叫小姐闻到你这一身臭气,不然就你这样子,绿萝怕是也要嫌弃。” 提到绿萝,郭庆好歹清醒了几分,醉眼迷离的瞧着魏卿卿,又瞧了眼在一旁的刘全福,问她:“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算大事。但也算救人一命,你立即去一趟三皇子府,悄悄告诉三皇子妃,暂时不要跟羊大仙来往了,她的行动已经被魏素素和容锐章发现了。”魏卿卿觉得自己寄希望于三皇子妃身上,还是太天真的。 三皇子妃纵然有本事拿捏得住三皇子府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可魏素素却不是一般人。 如今既然被容锐章和魏素素发现,他们说不定还要借此利用一番三皇子妃,三皇子妃她见过。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到底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 第251页 “我现在就去。”郭庆一办正事,酒便醒了。 刘全福弓着身子,等着郭庆离开,也准备告辞出去,却听魏卿卿道:“二房的小姐容林林……刘掌柜使人告诉她,京城外五里坡的老槐树下还埋着一包银子。” 兰芷讶异:“小姐竟要帮那个脑子不清醒的林林小姐不成?” “也算不得全是帮她,她若是不嫁给那商贾,便算是帮了我自己。” 容明霍就只有两个女儿,他既舍不得贞洁完好的容芳芳却配了个糟老头子商贾,势必是盘算着让她去攀附五皇子的,若是送走容林林,五皇子的算盘便不好打了,除非他肯娶了容芳芳。 刘全福立即应下。 不过消息送去容明霍如今暂住的院子时,已经迟了。 容明霍看着亲自登门的容锐章,眼底微黯:“相爷怎么又得空来了?这次是不是又预感到了什么?” 他曾还十分信任容锐章,可后来发现容锐章给自己的承诺至今没有一个兑现之后,就明白,容锐章只是要利用自己,而非要真的跟自己合作。 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国公府的大房欺负至此! 所以现在,即便知道容锐章要帮扶四皇子,他也情愿赌一把,去投靠五皇子。 “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愚蠢。”容锐章高高在上的睨着容明霍。 容明霍这么多年虽然官职不高,可好歹是国公府的二老爷,傲气可不是一点点,被容锐章一个晚辈三番五次的教训,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老夫愚蠢不愚蠢,可不是你容锐章说了算的,你若是真聪明,怎么会弄到如今孤家寡人的地步?” 容明霍一声冷笑:“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老娘和妹子是怎么死的,容锐章,你是真的够狠毒,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罢了,连个魏卿卿都弄不死,老夫看你也就只有窝里横的本事。” 这话。瞬间戳中了容锐章的痛点。 本来容锐章今日来,还打算给他一个机会的。 “你自己犯蠢,如今我好言相劝你都不听,可就怨不得我了。”容锐章一声冷笑,提步便走了。 容明霍也不屑他的威胁:“相爷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容锐章嘴角阴鸷勾起,提步便离开了。 他刚走,容明霍就接到消息,容林林上吊自尽了,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魏卿卿第二日见到哭着回国公府的容芳芳时,都想不明白,容林林并非是个有胆子赴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自尽了? “芳芳小姐这会儿在绾秋院外闹呢,少夫人,您看要不要把她赶走?”兰芷看着魏卿卿喝完了安胎药,才问道。 魏卿卿想了想,容芳芳要来。无非也是闹腾而已。 “不必见了。”魏卿卿说罢,顿了顿:“今日来的人,只有她?” “是,不过这次她不像是偷偷溜出来的,还坐着马车。”兰生从外进来:“奴婢使人向跟随她过来的下人打听过了,马车时二老爷允许了她坐的,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魏卿卿见是容明霍,便猜到了,他这是要把过错推到大房身上,这样在五皇子那里,他就有个说话的由头了。 不过看样子,他还并不知道容彻也在帮五皇子,否则不会这么贸贸然赶来演这么一出。 “我们去见国公爷。” 魏卿卿想了想,这件事不能瞒着国公爷。 而且想必容彻暗中做的事,国公爷是知情的。 很快我,魏卿卿便见到了正在书房里喝酒吃花生米的国公爷。 瞧着桌上那一壶四季酿出的果酿和四季酿独有的香叶炸花生米,再配上几碟子小菜,这些都得每日赶早去四季酿预定才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爷不是在借酒浇愁,而是在庆祝呢。 “卿卿来了。” 国公爷又挑了粒花生米在嘴里,动作十分优雅,就是那醉醺醺的眼神,看起来一点儒雅之态都没了。 魏卿卿见他毫不掩饰,也不多绕圈子了,打发了兰生兰芷在门口候着,这才将容明霍跟五皇子勾连的事说了:“还请父亲拿个主意,芳芳妹妹这件事如何处理才好?” 国公爷早听容彻夸赞过这个儿媳不知几百回了,而今瞧着她眼眸幽亮满身镇定的样子,才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喝酒?毕竟海儿他……” “父亲自是对大哥有了极好的安排,才会如此高兴。今儿让我瞧见,想必也是故意,儿媳无需多问。 况且父亲若是想要告诉我,自会说,也用不着儿媳多问,否则父亲若是不想说,儿媳问了也是白问。” 魏卿卿微笑,这国公爷揣着明白装糊涂倒是挺厉害,难不成这么些年,他都是这样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蒙混过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知 国公爷哑然,咳了两声,才坐直了些:“这些事儿你先别告诉你母亲,否则露馅就坏事儿了。至于二房的事……” 国公爷笑看着魏卿卿:“交由你来处置,彻儿信你,爹爹也信你,就如同魏府的事,你不来求,爹爹也不曾插手一般。” 魏卿卿看着他陡然锐利了几分的眼神,难不成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他全部知情? 魏卿卿再看他,他的眼神又变得醉醺醺。 “儿媳明白了。” 魏卿卿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 第252页 却不知相较于她内心的复杂,国公爷更加心绪难平:“才堪堪十几岁,就能有如此的胆识和见识,若是男儿,还不知要成就一番怎样的事业,可惜身为女子,困在这内宅。” “便是困在内宅,少夫人也已不可小觑了。”一侧老伯笑道。 “是啊。”国公爷笑了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就说阿彻怎么谁也看不上,唯独看上了这个跟娇花似的小姑娘,起初我还以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看来,倒是我肤浅了。” 顿了顿,国公爷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来。 信封都已经泛黄了,信封口也有破损,可见里面的信是时常被人抽出来看的。 想了想,国公爷将信给了老伯:“你誊抄一份出来,寻个合适的时机,给少夫人送去,这封信,烧了吧。” 老伯担心的看他:“您真的要这样做?这信……阿彻不是说过,决不许让少夫人知道吗。万一把少夫人卷进来……” “我也不想将她卷进来,可这京城的事却处处要卷了她进来,若是让她知道,兴许日后还能救她一命也说不定。”国公爷一样的忧心忡忡。 老伯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直接拿着信出去了。 魏卿卿回绾秋院之前,去看了国公夫人。 但国公夫人病卧在床,谁也不愿意见,魏卿卿就是想透露什么消息给她也不得成,只得绕去梅园,去摘了几支新鲜的梅花,使兰生亲自送了过去。 “这些梅花都是少夫人亲自摘的,少夫人说,这梅花看着娇弱,生命力却十分顽强。 夫人只需要在暖和的屋子里,用水细心养着,这些看似要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这未开放的花苞也能再次开开。满屋的清香。”兰生亲自将早梅送到了国公夫人的房间里。 国公夫人形销骨立的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红肿着,根本不想说话。 兰生见状,又搭话般的看着一侧的曹嬷嬷,微笑道:“今儿少夫人去见国公爷,还见他喝酒呢,酒虽是好酒,可还是要少喝些才好。” 曹嬷嬷听出兰生话里有话,又看了看她捧来的几支早梅,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猛地看向兰生。 兰生见她猜到,也不再多言:“少夫人还等着奴婢回话,奴婢就不多打搅了。”说完,行了礼就出去了。 曹嬷嬷等兰生离开,立即寻了借口打发了屋子里的人离开,才将梅花枝放在国公夫人床头,道:“夫人,您可听到兰生方才说的了?” 国公夫人依旧不想说话。 曹嬷嬷这才道:“您可记得,那日大爷和闫姑娘出事,少夫人也是在场的,奴婢记得,那日她是被长公主打发去折梅花了,可少夫人是多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长公主对闫姑娘别有用心?” “你说这些何意?” 国公夫人哑着嗓子随口问了一句。 曹嬷嬷笑起来:“以少夫人跟闫姑娘的交情,也以少夫人重情重义的性子,她岂会眼睁睁看闫姑娘出事?若非有别的原因,她又怎么可能看着大爷跟闫姑娘纷纷死在眼前?” “还有兰生方才这番话。”曹嬷嬷细细回忆着:“说什么生命力十分顽强,看似凋零的花却能活上许久……” 国公夫人微微一愣,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曹嬷嬷,嘴唇张了张,激动的说不出话。 曹嬷嬷却知道她想说什么,点点头:“还有国公爷,少夫人说她在喝酒,奴婢一早使人去打探过,那边的消息还说国公爷悲伤过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呢。” 国公夫人总算明白过来,憋了半天,只骂了句「老不死的」,便松出了那口几乎将她憋死的气。 “想来这件事,还是要瞒着府里的人,否则少夫人也不会说的这么隐晦了。”曹嬷嬷提醒。 国公夫人当然明白,整个人却像是活了过来。 曹嬷嬷看她这样,心疼不已的道:“夫人好久不曾好好用膳了,要不要奴婢去叫人炖几个好菜……” “不,卿卿费尽心力,就是不想这事儿露馅,我此刻怎么能胃口大好的吃喝起来?一切照旧,不可叫人发现。”国公夫人道。 “那您不是委屈……” “这点委屈算什么?”国公夫人浑不在意:“只要他们都好,就好。” 曹嬷嬷纵然心疼,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大意了。 国公夫人看着床头摆着的鲜嫩的梅花枝,雪还没落下,却已经散发出了沁人心脾的香气了。 国公夫人感慨的看着梅花:“多亏了卿卿,这个孩子……是阿彻的福气,也是国公府的福气。” 魏卿卿见到曹嬷嬷送来的一对玉蝉时。就知道国公夫人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小姐,那容芳芳怎么处置?总不能由着她一直这样闹下去。” 兰芷现在都不愿意称呼容芳芳为小姐了,毕竟容芳芳在院子外,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都骂出来了。 魏卿卿叫兰生把玉蝉收了起来,才跟兰芷道:“你既这样生气,便由你去办吧,亲自送她回去,并告诉二老爷,父亲母亲刚刚痛失爱子,能理解他痛失爱女之心,但毕竟是兄弟,林林去世,父亲母亲也很伤心,就请他看在亲人一场的份上,让父亲母亲也清净几日吧。” 兰芷眼睛发亮:“小姐放心,奴婢定会站在二房的大门口,把这话清清楚楚说给二老爷听的。” -- 第253页 说完,就带着人,出门一把抓着容芳芳坐了马车到容明霍暂住的府里去了。 而且还十分清楚的,将魏卿卿交代的话,大声在他门口说了出来。 容明霍气得脸都绿了,陶氏在一侧也愤慨不已:“她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不顾兄弟情谊,还欺负了大房不成?”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下人心底都嘀咕,二房失了个小姐,大房也失了个公子,二老爷放容芳芳小姐去国公府辱骂大闹。实在落了下乘了。 但容明霍的原本用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在五皇子和那个幕僚那里有个交代,不然叫那幕僚以为自己女儿宁愿死也不肯下嫁,岂非得罪了人? “没想到这魏卿卿,这么不肯吃亏。”容明霍愤然:“明明是她不肯帮林林说一门好亲,才导致林林绝望自尽,而今这话到她嘴里,就成了我因为分家之恨胡搅蛮缠了。” 陶氏暗自将容明霍的愤慨看在眼里,又想到女儿的死,根本不觉得容林林的死跟容明霍有关系,只恨上了魏卿卿。 等容明霍出府,陶氏还在盘算着什么,就忽然听人说,三皇子侧妃派人送了些慰问的礼品来,都是极品的补品。 “魏侧妃?我们跟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交情。”陶氏心底犯嘀咕,容芳芳却眼睛一亮,想起皇帝寿宴那晚的事,跟陶氏说了,道:“这是不是就是爹爹常说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陶氏反应过来,瞧着这补品,立即道:“吩咐管事的立即给侧妃挑回礼。对了,芳芳,明儿你随我一道亲自去给侧妃送回礼去。” 她就不信,一个皇子侧妃。还压不住一个魏卿卿! 魏卿卿在得知二房的消息后,只轻轻一叹;“看样子是阻止不了她们了,由着她们去吧。” “这个魏侧妃倒是会钻空子,一点也不放过。”兰芷撇嘴。 “郭庆那儿可回了消息?”魏卿卿问。 “郭庆大侠昨儿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兰芷道。 魏卿卿也有几分担心,若是出了事,那就说明三皇子妃跟羊大仙那里也出事了。 明明是十分精巧的一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被魏素素发现,想来三皇子妃周围已经被魏素素盯得密不透风了。 如此担忧,一直到了两天后,由太子亲自发令,错怪魏浔父子,并将他们从牢里接了出来,而且还安排了接风宴。 “接风宴?”魏卿卿一边让兰生系着斗篷,一边问。 兰生点头:“是方才秋灵遣人来说的,听府里的意思,只怕是拒绝不得。今儿下午就得去赴宴,不过老爷和大公子在牢里没遭什么罪,就是瘦了些,一会儿小姐见了,可千万别伤心才是。” 魏卿卿微微抿着唇瓣,没说话,太子会将父兄亲自接出来她不觉得意外,有葛老千里迢迢送去西南的那封信,她相信也足够保父兄平安了,但这件举动,本该会激怒心胸狭隘的太子才是,他怎么还要设宴? 在宴会上就毒死父兄这样莽撞的事,魏卿卿相信太子做的出来。 想到这儿,魏卿卿也不再多留,直接出了门。 十一月,初雪早已下过了,昨夜一场雪,如今雪虽停了,但地面还是薄薄留着一层。 魏卿卿腹中胎儿还未过三个月,兰生兰芷生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虚扶着她,直到魏府。 她来时,祝大学士和祝珠已经到了。 魏卿卿越过众人,看到一身单薄棉衣的魏青山,本就消瘦的人如今更是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魏浔也没有多好,眼眶下都是黑黑的,一身青衣挺直了身板站在那儿。 莫名便透出一股清寒之感,想必他已经听说了闫先生的「死讯」。 魏卿卿过来,祝珠连忙朝她看了过来,用眼神暗示了她魏浔的事。 魏卿卿上前几步,行了礼,立即就被魏青山给扶了起来。 “卿卿,这阵子可还好?父亲说说容海和闫先生……”魏青山光是说到这儿,都觉得心悬在嗓子眼儿,便是国公府如此尊贵的公子都能殒命。那他的卿卿岂不是更危险? “女儿没事,父亲可还好?”魏卿卿原本没想过自己见到魏青山,听到他担忧又温暖的话,居然也会想哭。 魏青山见她如此,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爹爹跟你大哥都没事,只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彻儿又不在家中。” “爹爹放心,我没事。”魏卿卿跟魏青山说了几句,看向魏浔。 魏浔眼底难掩伤心之色。但更多的,是那股阴郁,让魏卿卿看了,都觉得害怕。 既然父亲都以为是国公府害死了闫先生,那么大哥势必也会这样想。 “父亲,我有话想跟大哥说说。”魏卿卿道。 魏青山自然高兴他们兄妹感情好,魏浔似乎有片刻的抗拒,但很快隐忍了下来,随魏卿卿一起到了魏府的花园里。 “你们先退下。” 魏卿卿打了发兰生兰芷。 兰生兰芷虽然不放心,但看魏卿卿眼神坚决,只得退到了一旁。 魏浔敏锐的察觉到了兰生兰芷格外的小心翼翼,又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卿卿,皱眉:“小妹,你该不会……” “大哥发现了。”魏卿卿也没打算瞒他,魏浔方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郁,让她觉得后怕,万一大哥真的为了闫阮,而走上了另一条自己不想看的路,那就什么都晚了。 -- 第254页 魏浔见真如自己所想,手心紧握半晌,终究是松开了,眼皮也垂了下来,仿佛失了心气。 “你好好养着,若有必要,回娘家来养也好,大哥会照顾好你。”魏浔轻声开口。 魏卿卿听着他的语气,知道他必是放弃心中危险的想法了,既惊讶于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心疼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闫先生没死。”魏卿卿不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魏浔脚步僵住,看向魏卿卿,以为魏卿卿是骗她,但魏卿卿眼神澄明,没有半分撒谎。 “那她跟容海……” “大哥有大哥要做的事,大哥也早就决定放弃了不是吗?” 魏卿卿看着他:“京城的形势变化很快,大哥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保全自己。此番闫先生出事,背后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利用大哥了。” “太子的人接我出狱时,就暗自透露了,是国公府的人纵容长公主杀死了先生。”魏浔也不再瞒着魏卿卿。 魏卿卿闻言,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能纡尊降贵,使人接大哥出狱了。 但以太子和他幕僚的性子,不会想到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是魏素素! “那今日下午的宴,也必是为了此事了。”魏卿卿道。 “在太子之前,六皇子也悄悄来见过我。”魏浔看着魏卿卿,忽然觉得这些不便跟父亲说,也不便跟外人说的话,有了商量的人:“太子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魏卿卿敬佩魏浔的胸襟,一开始,他必已是决定跟六皇子一起对付太子的吧。 “大哥不仅要防备太子,更要防备三皇子。和他如今的侧妃魏素素。” 魏卿卿静静将自己的真正身份,以及魏素素活活烧死她的事平静说了出来,她想,她不说清楚,魏浔是不会在意一个女子的,更不会明白,一个女子若是狠起来,能有多么不折手段。 魏浔听魏卿卿说完,脚步都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面容平静的小妹,看着她嘴里吐出的一连串残忍的真相,仿佛就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那烈火烧在肌肤上,该有多疼。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般抗拒容锐章。”魏浔目光凛然:“小妹,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担心了。” 午膳,魏浔跟祝大学士相谈甚欢,甚至待祝珠也不是那么疏离了。 魏卿卿似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看祝珠绯红的小脸和水盈盈的眼神,也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即便大哥不那么爱祝珠,也会待祝珠好。 对于用情至深的祝珠,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归宿。 下午,魏浔就跟魏青山一道去太子府了。 魏卿卿从魏府出来,祝大学士还特意来说了话,言语间,都是试探魏卿卿关于魏浔亲事的意思,魏卿卿给了肯定的回答。 祝大学士听完,明显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祝珠更是娇羞不已。 魏卿卿从魏府回到国公府,思来想去,收拾了下,打算去见过国公爷,却还没去,就看到了手上血迹都没收拾干净便仓皇跑来的绿萝。 再见绿萝,兰芷面色不善:“小姐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叫你来这儿吗,你又来做什么?” 绿萝却顾不上那么多,局促的行了礼,才小心的跟魏卿卿道:“少夫人,竹林那儿死了只兔子,您去看看……” “死了个兔子叫小姐看什么,你自己收拾了便是。”兰芷立即不悦的打断,魏卿卿却看着绿萝泫然欲泣的样子,会意过来,不是兔子,是郭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脸 魏卿卿赶到竹林,还未靠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扑了过来,让她胃里瞬间一阵翻腾。 “小姐!” 兰芷连忙扶住魏卿卿,埋怨的看了眼绿萝。 绿萝瑟缩的站在后面,关切的看了看魏卿卿,又不敢再说什么。 魏卿卿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才往里面走了进去。 兰生自然的拦住了后面要跟去的下人,兰芷一路扶着魏卿卿,直到看到此刻竹林中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郭庆。 饶是兰芷都吓住了,连忙去看魏卿卿,见魏卿卿也是脸色发白,立即道:“小姐,您先回去歇着,这里奴婢来处置。” 魏卿卿倒不是害怕,只是一股股血腥味冲击而来,让她的胃实在不舒服。 “绿萝,去悄悄请韩先生来,只说我身子不适便是。”魏卿卿吩咐。 绿萝不敢怠慢,立即应下转身跑出去了。 等绿萝离开,魏卿卿才看向兰芷:“先把郭庆转移到屋子里去,绾秋院到底人多眼杂,此事万不可张扬。” 兰芷点头,很快就去安排了。 消息传到长公主处时,长公主只略略抬了抬眼皮:“兴许是她又哪儿不舒服了,她这么娇弱的身子骨。风吹一下怕都要倒了。” 侍女觉得不对劲:“但是奴婢觉得……” “行了。”长公主现在不想管魏卿卿,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盈盈白雪,问她:“闫阮的棺材可拦下了?” “还没……” “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有?”长公主眼眶发红的质问侍女。 侍女连忙解释道;“也不知我们的人是不是被发现了,所以半途抬着闫阮棺材的人就不见了,我们的人到现在也没找到。” 长公主脸色发黑,转而又又望着曾经容海送她的小马玉雕,整个人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睛一言未发了。 -- 第255页 暗处,见长公主如此。才有人立即去回了消息。 “还好她对海儿还算有几分真心,而今是真的伤了心,否则叫她继续追查下去,怕真会叫她发现端倪。” 书房,老国公看了看手里的消息,如释重负般起了身来,吩咐一旁跟随服侍了几十年的老仆:“老秦,给彻儿媳妇的信早些送去吧。” “您真的打算不告诉夫人一声?”老秦问他。 老国公面带犹豫,但只是一瞬而已,他笑着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个家暂时交给你看着我也放心,况且彻儿媳妇这般聪明,你多提点提点她,我相信她能守好国公府。” 话已至此,老秦知道自己这位老主子是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默默退在一侧。看他走出了书房,轻轻叹了口气。 魏卿卿见到老秦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气又凉了不少,呼气都冒着白色的气。 魏卿卿坐在铺着软锻的暖塌上,神色自若,老秦低垂着眉眼上前,递上了要该送来的誊录的信。 “国公爷说,少夫人看过就该明白了。”老秦简单解释了一下,便退了出来,只临出院子前,往竹林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兰生回来,说了老秦的举动,却发现刚拆开信的魏卿卿竟惊得站起了身。 “小姐,可是信有什么不妥?”兰生连忙问道。 “原来如此。”魏卿卿恍然的看了看信,又看向兰生:“那老秦在国公府多少年了?” 兰生瞧着魏卿卿,瞬间会意过来:“他自小跟在国公爷身边,是个可信任的。” “郭庆现在怎么样了?”魏卿卿又问。 “还好韩先生来的及时,一条命算是保住了。”兰生道:“不过看样子,郭庆的事,老秦是知晓了。” 魏卿卿攥着手里的信又看了看,看向兰芷:“去备马车,我们去趟祝府。” “现在?”兰芷惊愕,但看魏卿卿面色凝重,也不再多问,立即就去准备了。 等到魏卿卿的马车出了国公府,离国公府外不远处的一处楼阁的窗户才终于关上了。 “看样子她是知道祝府里藏着的秘密了,没想到刚封住一个郭庆的嘴,又来了一个绥国公。” 南平阴沉着脸,看向盘膝坐在榻上独自下棋的赫连紫风,见他依旧神色不动,不由道:“主子,由着她继续查下去吗?” 赫连紫风看着面前的棋盘,紫色的瞳仁中有波光微动,偏过头来看向南平,带着几分疑惑:“也许让她知道,她便不会那样防备疏远我。” 南平皱眉。 赫连紫风却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起身缓缓走到窗边,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国公府马车,高大的身影都显得落寞起来:“由她去吧,解决掉绥国公便是。” 南平看着赫连紫风冷峻却透着无边寂寞的身影,到底不再多言,应下了是。 西南…… 暴乱平定后,皇帝便连夜启程秘密回京了,独留了容彻处理西南接下来的事。 西南的官员们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都觉得莫名,留一个贴身护卫处理,这算什么事? 但容彻却是知道皇帝的目的,他是要困住自己,自己倘若留下,便等同将国公府交到了六皇子手里,自己倘若偷偷返京,便是违抗圣意,皇帝要拿这个罪名拿捏国公府便更加容易。 “爷,一切准备妥当。” 阿琨看着一袭黑衣坐在台阶上拭剑的容彻,心中憷然。二爷有多少年不曾拿起这把剑了。 寒剑锋利,却也不及容彻此刻的眼神锐利。 他素手轻挽,长剑一个漂亮的剑花便收入剑鞘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来,浑身凌厉之气尽显。 阿琨退在一侧,在他踏出门廊前,还是问了一句:“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国公爷已经离府,您若是有个闪失……” 容彻淡淡扫了眼阿琨,阿琨只觉寒气陡然从脚底窜起,他想,若非自己是爷的贴身护卫且跟随爷多年,便是刚刚这句多嘴,也够丢条命了。 容锐章尚不知容彻会这么早回来,他只接到消息,容彻被皇帝留在西南。 “如此,便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四皇子府,容锐章跟四皇子信誓旦旦道。 不知道是因为容锐章这股自信的气势,还是没有羊大仙在身边小心翼翼,四皇子听完容锐章的计划后,一向谨慎胆小的他,竟也蠢蠢欲动起来。 “我既信任容相,自然都听容相的,只是……”四皇子仍旧有些犹豫。 毕竟这件事万一失败,就不只是曾经那样圈禁的事了,以父皇的狠心,杀了他都有可能。 容锐章知道他还是想听一听羊大仙的看法,也不阻拦。只似笑非笑的道:“听闻最近殿下手底下的谋士们格外忙碌,想必是殿下安排了不少的事下去,微臣既帮不上忙,就不多叨扰了。” 忙? 四皇子觉得有点奇怪,最近父皇不在京中,太子跋扈蛮横,他听容锐章的,低调起来不做任何事,谋士们怎么会忙? 奇怪归奇怪,四皇子到底没问出来,只等容锐章出去后,就安排人去查了。 容锐章出府不久,听到四皇子府的动静,阴鸷的脸上露出丝冷笑,没有羊大仙的四皇子,实在容易拿捏。 “相爷,我们回府吗?”外头小厮问。 -- 第256页 “天黑前,魏卿卿还去了趟祝府?”容锐章虽是问着,语气却是肯定,他要盯着京中众人动静了,魏卿卿自然也是被盯着的对象之一。 说到这里,容锐章冷笑一声,直接让马车去了榆钱巷。 魏卿卿从祝府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朦胧的夜色下,也能看出她表情的凝重。 她下了台阶后,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又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就连她都怀疑,自己成全了祝珠和大哥,到底是好事还是会给两家都带来灾祸的坏事了。 一路慢慢走,魏卿卿想念起容彻来,她忽然想,能有个说心底话的人,是多么难得。 “小姐。” 忽然,兰芷警惕起来。 魏卿卿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距离国公府只有一个转角的容锐章。 容锐章身上湖蓝色的官服还未换下,还是那副人模狗样。 魏卿卿站定脚步,淡漠看着容锐章,容锐章却比她先开口:“今日来,并非为了风花雪月之事,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将来你若是来求我,我一定会帮你一次,你只要注意你求人的姿态便是。我更喜欢以前温恭谦良的你,而非现在这般张牙舞爪。” 魏卿卿眼眸微眯:“你就这么笃定我要来求你。” 容锐章知她不会信自己,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你应该许久没收到容彻的消息了吧。” 魏卿卿看着他在黑夜中期待自己惊慌失措到发亮的眼神,淡定转过身继续往国公府的方向去了,边走边道:“锐章侄儿关心叔叔本是好事,只下次也不必这样上赶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婶婶有什么旁的想法,让人觉得你乱了纲常礼法。” 说罢,魏卿卿已经提脚进了国公府的门,丝毫没管身后脸色发绿的容锐章。 只入了门后,魏卿卿的心的确提了起来。 “去寻阿展来回话。” 魏卿卿吩咐下去,但不多久兰芷来回话,说阿展根本不在屋子里。 魏卿卿隐隐有些不安心兰芷也道:“既如此,不如奴婢去阿展屋里等着,他想是有什么事临时出去了。再或者奴婢安排人,连夜去往西南……” “如此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兰生看向魏卿卿,魏卿卿也是这个意思,现在盯着国公府的眼睛太多了,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势必会让那些本就虎视眈眈的人直接扑上来。 魏卿卿在书桌前站定,顿了顿,摁下桌面右上角一个小小的机关,只听啪嗒一声,书桌2的那个一侧弹出了个暗格。 “这是七星阁的……”兰芷差点轻呼出声,好歹及时捂住了嘴巴。 魏卿卿看着难掩激动的兰芷和面色凝重的兰生,语气平静:“去吧,让他们安排人到二爷身边去。” 兰生立即拒绝了:“这是二爷安排给您的人。” “若没了他。留我又有何意义。” 魏卿卿淡淡说罢,人便回了里屋。 兰生惊讶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晃动的珠帘后,迟疑了一下,跟兰芷对视一眼,毅然拿起了那块腰牌,连夜出了绾秋院。 第二天,不等魏卿卿先去魏家,魏浔已经登门。 之前太子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宴请,魏卿卿还不知道结果。 今日见魏浔登门来,知道必是太子那边松了口风要魏浔父子办事了。 不过在魏浔开口之前,魏卿卿先提了容锐章的事。 “此人阴险,无所不用其极,他既敢跟我放这样的话,想来是有了稳妥的法子在最近解决掉太子,并送四皇子上位。”魏卿卿道。 魏浔坐在一侧凳子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妹,即便是讨论皇子们之间这种手足厮杀。她都面不改色,虽娇弱之姿,却藏不住锋芒。 这样的女子,魏浔想,世上也没几个。 “太子也有行动,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便不清楚了,但肯定跟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冬狩有关。”魏浔垂眸喝茶。 魏卿卿见他收回度量的目光,心下瞬间松了几分:“他让大哥挑拨我跟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从而达到离间国公府跟六皇子的目的,对吗?” 魏浔早知她能猜到,但想起太子的龌龊,便是一声冷笑:“不止如此,他还想让你跟长公主斗个你死我活,约摸更盘算着,暗处下手,除去你或是长公主。” “这手段倒不像是太子的。”魏卿卿眼底浮起一丝薄凉,太子虽狠,底下谋士也多,倒是不曾见他用过挑拨内宅女子的勾心斗角这等手段。 若不是太子,那就只有最近太子府的新晋红人魏素素了。 “距离冬狩时日不远,容二爷可曾有什么消息回来?”魏浔问道。 提起容彻,魏卿卿的心微微提起,倒没多言,却将屋子周围的人都打发了下去,与他说了祝府的秘密。 “大哥若是不愿意再跟祝家联姻,祝大学士定也不会怨你。” 魏卿卿知道魏浔想在仕途上走的更远,有野心也有抱负,但若是娶了祝珠,将来新帝登基,迟早要知道祝府的事,到时候就算不要魏浔的命,仕途也算走到头了。 魏浔面色凝重起来。 魏卿卿等着他说出同意的话便亲自去祝家赔罪,却见魏浔道:“祝小姐是个好女子,况且,事情没到最后,就没有定数。” 魏卿卿瞧着毅然决然的他。不再多说,她知道,一切的利弊,他已经做了考量。 -- 第257页 冬狩之前,魏卿卿再见魏素素,便已是几日之后,因为死去的魏琼威要迎娶徐尚书家的女儿徐瑶。 国公府因为容海一事跟徐家结了怨,原本是怎么也不会来参加这桩本就损德行的「喜宴」的,奈何还有个兴风作浪的太子,让太子妃亲自登门,带了魏素素一起,邀了国公夫人前往。 “绥国公府是世家大族,该要拿出名门的气度和容人之量来。” 太子妃抿了口茶,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形容枯槁的国公夫人道:“太子体恤国公府痛失爱子,却也要顾及朝臣间的和睦,否则天下百姓便要看了笑话,父皇也要不高兴。这也并非是夫人想看到的吧。” 这话说得,如果国公府不派人去参加这次喜宴,便是要置太子于不义之地了,按太子最近胡作非为德行,少不得又要闹出风波来。 太子妃说罢,瞥着国公夫人本就苍白的脸紧绷着,笑笑:“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今儿只要去走个过场便是。” 说罢,太子妃话锋一转,看向魏卿卿:“少夫人,你说本妃说得对吗?” 魏卿卿抬眸看向太子妃,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眼神里的算计却半分未被岁月冲淡反而愈发清晰。反倒是一旁一言不发的魏素素,显得乖巧安静起来。 “臣妇素来愚笨的,太子妃说对,那便对。”魏卿卿谦逊一笑,却差点憋的太子妃一口气噎在喉咙里。 “少夫人过谦了,你若是认为本妃说得有道理,便也帮本妃劝劝国公夫人吧,你放心,长公主殿下那里,本妃自会亲自去解释的。”太子妃又笑。 魏卿卿唇角勾起,太子妃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什么给太子面子,她今儿来,就是奔着挑拨自己跟长公主来的。 若是自己今儿顺了太子妃的话,正值伤心之际的长公主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吃了自己。 “如此的话……” 魏卿卿故意顿了顿,太子妃以为她要妥协,国公夫人也打算出来解围,就见兰芷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朝魏卿卿道:“少夫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那倒是巧了。” 魏卿卿看向太子妃:“过世的毕竟是驸马,臣妇这个做弟媳的不敢置喙什么,有什么话,就请太子妃直接跟长公主殿下说吧。” 太子妃抓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甚至来不及质问魏卿卿几句,就见珠帘猛的一扫,一身素衣的长公主已经面若冰霜的大步走了进来。 “皇姐……” 太子妃不太怕这个长公主,但名分到底在。 可她刚开口,长公主便几步走到她跟前,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太子妃脸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设计 这一巴掌打得在座的人均是一个激灵,长公主虽是皇姐,可也没有打太子妃的先例,更别说在臣子府里,当着众人的面儿了。 太子妃自己洗的蒙了,捂着脸好一阵难堪,才收敛好心情,咬着牙忍气吞声的道笑道:“皇姐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话未说完,太子妃又扬起了手,吓得太子妃脖子都缩了起来,长公主的手却被一侧看似默不作声的魏素素给抓住了。 “殿下莫不是听了旁人挑唆,怎么打起自家人了。”魏素素笑着提醒长公主,示意她被魏卿卿利用了。 但长公主现在哪里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她跟太子迟早也是要撕破脸的,太子妃若只是打压国公府也就罢了,但拿才去世的容海做伐就不行。 “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公主看着魏素素,一声冷笑,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打在了魏素素脸上,发髻都打歪了。 这般撒泼的长公主,就连国公夫人都是第一次见。 太子妃的脸色难堪起来:“皇姐倒也不必发这样大的脾气,太子本意是为了国公府和徐家,魏家好,既然皇姐不领情,便罢了。” 说着,便要离开,却被魏素素暗暗拉了下衣袖。 “长公主殿下是聪明人。甘心挡在人前,可见对国公府的人是一片真心,还希望少夫人不要辜负了才好。” 魏素素语气轻柔,仿佛没有半分的生气怨愤一般。 长公主不屑于与她多说什么,转过身打算去跟国公夫人说话,就听魏素素又道:“对了,今次来,本还有另外一件事,我竟差点忘了。” 魏素素牢牢盯着魏卿卿。眼里都是不忿和不甘心。 魏卿卿看她这般,心下紧了紧,手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果然,魏素素看到她的动作后,眼神更冷:“这是几支上好的灵芝,补气益血,入汤也有安胎之效,希望少夫人不嫌弃。” “安胎?” 长公主第一个惊愕出声,就连国公夫人也愣了一下,屋子的目光旋即全部落在了魏卿卿身上,尤其长公主那冷得发抖的目光。 “原来少夫人还没告诉大家吗?”魏素素玩笑似得看着魏卿卿:“莫非少夫人是在防着谁不成,怀孕可是件大喜事啊。” 长公主的脸顿时黑了,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把我库房里那几匹云锦拿来,前阵子皇祖母赏的血燕还没拆,正好拿来给少夫人补补身子。” 魏卿卿看着强忍怒意的长公主,心底轻叹,得体的朝她道了谢。 看的出来。长公主很想再表现的跟魏卿卿亲近一些,好打故意在这戳破魏卿卿怀孕之事的魏素素的脸,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 第258页 魏卿卿瞧着露出几分满意的魏素素,心凉得厉害。 “今儿是魏侧妃大嫂进门的日子,国公府不敢耽误魏侧妃的家中美事,这就不久留了。” 魏卿卿说罢,更看向一侧太子妃:“上回大哥和父亲受太子爷之邀入府,很是感激太子爷,如今臣妇又得太子妃相邀,实在荣幸之至,回头一定告诉父亲和大哥,登门向太子爷道谢。” 太子妃沉沉盯着一脸坦然的魏卿卿,她这是拿魏青山父子威胁她么? 区区从五品和翰林院检讨的小官,也配? 太子妃眉梢微挑:“不必了,太子事务繁忙,怕也不得空见魏大人。”说罢,又看了眼长公主,便神色戚戚的走了。 魏素素知道魏卿卿打的什么算盘,但她也无意提醒太子妃,只脸色歉疚的朝一旁喜色已经爬上了眼睛国公夫人:“夫人莫怪,若非来的匆忙,我本也叫碧雪提前来禀报的。” 这话的意思,竟是偏袒向国公府了。 国公夫人起身客气回话:“侧妃有心了。” “夫人明白我的心意便是,为了……”魏素素故意欲言又止,转瞬便红了眼眶:“我原是个没福气的,如今少夫人怀了他的孩子,我也放心了。” 听到这里,国公夫人纵然心如明镜,也不由有些愧疚,毕竟当初容彻拒娶魏素素,用的理由可是「身有隐疾」,而这转眼,魏卿卿便怀孕了。 众人便是知道那只是个借口,也等于把魏素素置于不堪之地了。 “若是夫人不介意,往后还像以前一般,唤我素素可好?”魏素素捕捉到国公夫人的神色,立即道。 国公夫人看着她眸底仍未消散且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光芒,和一侧始终沉静如水的魏卿卿,脑子顿时清醒过来:“侧妃说笑了,长幼尊卑,岂可乱了。” “我一直都将夫人当做亲人一般,夫人如此。可是要与素素生分了?”魏素素语带委屈。 但国公夫人却没半分糊涂:“君是君,臣是臣,臣妇不敢逾越了,还请侧妃恕罪。” 魏素素见她这般,便明白,国公夫人是彻底不会再接纳自己了。 “也罢。” 魏素素兀自一声低叹,再抬头,依然笑颜如花,看向国公夫人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森然:“既如此,我便不在这里多叨扰了。” “侧妃慢走。” 国公夫人察觉到她卸去伪装下的隐隐杀气,依旧没有半分后悔,甚至庆幸。当初容彻娶回来的不是她。 魏素素转身之际,瞧着魏卿卿,俯身在她耳旁低低道:“阿姐,恭喜你了。” 说罢,察觉到魏卿卿身子一瞬间的僵硬,魏素素满意勾起唇角,回头扫了眼一脸冷漠的长公主,和疏离的国公夫人,微笑:“国公府有一个好儿媳,非常非常好。” 国公夫人不明所以,但听得出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过魏素素说完就走了。 她一走,魏卿卿还来不及开口,长公主先摔了手里的杯子。 但这一次,还不等长公主发怒,国公夫人先拉住了魏卿卿的手朝外吩咐:“少夫人有孕乃是大喜,阖府上下所有人各赏赐一月例银。” “曹妈妈,再去准备几副香案,我要去告诉列祖列宗。” “再去亲家公家里报喜。” 一连串的吩咐下来,长公主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而且国公夫人护着魏卿卿的心思很明显,也容不得她插话。 说到底,长公主虽是皇家公主,却也是儿媳。 回到绾秋院,魏卿卿只觉得疲乏的厉害,腰也一阵阵发酸。 侧躺在榻上。兰生慢慢替她揉着,一边回了查到的消息:“七星阁那边奴婢已经办好了,七星阁的人看到您的腰牌,便透了消息,说二爷暂时无碍,让您不必担心。” 知道容彻安好,魏卿卿自然松了一大口气,浑身也放松下来。 “郭庆如何了?” “韩先生说没大碍,但一时可能醒不过。来。”兰生道。 “好生照料着。”魏卿卿又想了想长公主的事,心思多了几分,不多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色将息,谁也没想到,一场大火轰然一下窜起,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瞬间吞没了魏卿卿所住的主屋。 兰生从厨房吩咐完回来,人都傻眼了,瞧着端着水盆不断泼水却杯水车薪的下人们,声音从未有过的尖锐:“少夫人呢!” “少夫人还在里头呢。”外间伺候的三等丫鬟小琴哭着回答。 兰生闻言,想都没想,就一头往火里扎了进去,却胳膊肘一紧,扭头,才见拉住她的人是绿萝。 对于绿萝上次差点害了魏卿卿的事,兰生虽不似兰芷般处处给她脸色看,但也存着气的,如今见她阻拦,一股怒气陡然升起:“松开!” 绿萝吓得脸色白了白。才紧紧抓着兰生摇摇头,并道:“今儿下午我去煎药时,就瞧见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在院子外悄悄见了咱们院子的人。” 说着,便朝一旁哭的伤心的小琴看了过去。 兰生眸色一沉,绿萝又道:“你还记得二爷送回来的那条小黄狗吗?” “阿行?”兰生问。 绿萝点点头,兰生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神色,终于明白过来。 屋子突然一下起这么大的火,必然倒了不少酒精埋了不少易燃的火药,她晚上被看似偶然的支开,屋子里其他人也必然是如此,所以才无人察觉。 -- 第259页 但人察觉不到,狗的鼻子却灵敏,况且阿行这小东西鬼机灵的很,就是兰芷都看不住。 一有机会就溜达魏卿卿屋里依偎在她的身边,既如此,那魏卿卿肯定是发现了。 那么这出大火,是将计就计? 这场大火直烧到后半夜,兰生找韩先子要了点蒙汗药。直接把后头赶来一样要往火里钻的兰芷给迷晕了。 再后来,便是国公夫人亲自带人来灭了火,「救出了」魏卿卿。 当然,这个过程因为天色太黑,绾秋院的人又被隔开了,自然是没看太清楚。 “还活着?” 魏素素听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惊愕,她还以为魏卿卿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大火,吓也该吓死了。 “听说受了惊吓又受了伤,直接昏迷不醒了,一晚上国公府里都是大夫们进进出出的,都说伤势严重。”碧雪回道。 “那她腹中的孽障呢?”魏素素不满道,清纯可人的小脸也在此刻变得有些扭曲,在晨曦透过竹影的斑驳光影下,显得有些可怕起来。 碧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才忙道:“听说还在。” “真是命大!” 魏素素一声冷哼,话刚说完,珠帘内便传来三皇子的声音。 魏素素嫌恶的皱了下眉头,吩咐碧雪:“此事可处理的干净?” “您放心,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不难收买,而且专门挑了绾秋院下人能看到的时候去的。再者,长公主与我们也算不谋而合,只是还不及下手而已。” “那就让她再使一把力,彻底决裂了国公府与六皇子的关系。” 魏素素说罢,三皇子已经寻了出来,看她衣衫单薄的站在窗边。 立马清醒过来,拿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睡不着吗?还在为了国公府的事生气?” “殿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魏素素并不想跟他谈心,依偎在他身前,眼神都是冷漠的。 三皇子看不到,以为她是满腹委屈不敢说,只越发爱怜的将她抱紧了些:“你心中不快,便是本殿下心中不快。那容彻那般羞辱你,素素你放心,比仇本殿下必定替你报了。” 说着。三皇子想到什么般,一声冷笑:“那容彻能不能从西南回来都犹未可知了,他已经死在了西南也说不定。” 魏素素心中一紧,猛的抬头看向三皇子:“容彻他死了?” “据我收到的消息,父皇有意试探他,看他是否会违背皇命擅离西南,如若违背,以父皇的性格,是绝对容不下他的。” 三皇子背对着光。却刚好能看清魏素素那眼底发自内心的浓浓的担心,不由道:“我早已捏造了魏卿卿和国公府出事的消息悄悄递去西南,所以他一定会违背父皇的旨意。” “所以,容彻必然会死。”三皇子看着魏素素眼底一闪而过的怒火,甚至有几分讨好的笑:“素素,我替你报仇了,你高兴吗?” “殿下,我累了。”魏素素微微一笑,垂下眼帘温柔道。 三皇子手心紧握,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愤怒:“那我们去休息……” “听闻皇子妃也有喜了,殿下总留在妾身这里,可要惹了皇子妃伤心,不若去看看皇子妃吧。”魏素素得体道,却始终没再抬头。 三皇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瞥见魏素素衣袖下微微握紧的拳头,微笑:“好,都听你的。” 三皇子说罢便出了屋,却在院子里站了良久,直到听到屋子里传来瓷器被砸碎的一连串声响,才紧紧咬着牙:“吩咐下去,本殿下决不许容彻活着回京城!” 魏卿卿有孕,加上魏卿卿被大火烧伤的消息接连传出来,让容锐章一夜未眠,夜里更是送来不少坏消息,譬如当初在他弑母的那天晚上忽然消失的秦妈妈,被太子找到了。 消息一传出来,容锐章便无暇再顾及魏卿卿,直奔了太子府却吃了闭门羹。 无奈,容锐章转道去四皇子府,不凑巧的是,昨夜城外有流民作乱,太子做主,今儿清晨便叫四皇子带了人出城去处置此事了。 容锐章又扑了个空,当下心便沉入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头顶这片天。怕是很快要变了。 暗处,直看着容锐章如同裹在阴雨里般离开,一直停在四皇子府外不远处的马车才也跟着离开了。 京城的天儿愈发寒冷了,早早地,竟飘了一场薄薄的雪下来。 清早,绾秋院的三等丫鬟小琴刚掀开帘子,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搓了搓胳膊后暗自嘀咕今年府里的冬衣还没派下来。 “少夫人至今没醒,谁还有功夫来管咱们下人的冬衣呢?” 一旁正打了伞过来的绿萝冷不丁的回了她一句,掸了掸衣摆上的雪后,才望着没人打扫的院子皱了下眉头。 小琴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奴婢命贱,穿穿去年的旧衣也是行的,就是委屈了绿萝姑娘。” “我有什么委屈的,过几日我再回了夫人身边去就是了。”绿萝一副期待的样子。 小琴想起前阵子魏卿卿因为棠儿的事而疏远绿萝,再看绿萝如今一副巴不得赶紧离开的样子,心想她必是因为棠儿之事恨了魏卿卿。 想了想,小琴试探道:“若是夫人想得开。倒不如先将府里的事儿交给长公主管,左右也是长媳,这样夫人也可轻松些,只可惜夫人现在沉浸在悲伤中,身边也没个提话的人……” -- 第260页 “你说的倒也没错。” 绿萝眼睛一亮,连忙又撑起伞来步履匆匆的往外去了。 小琴没想到绿萝这么着急,不过想想也是,绿萝既在绾秋院不好过,又当惯了荣耀的大丫鬟,何不趁此机会,既能去夫人跟前露脸叙叙旧情,又能卖给长公主一个人情呢? 小琴顿觉自己立了大功,也顾不上手头的活计,扭头就去寻之前与她勾结的长公主侍女了。 那侍女听闻小琴过来时,既惊讶又恼怒,出来还不等小琴开口,便责备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来寻我吗?” “奴婢是因为……”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别叫人看见,有什么事,我今晚会去寻你。”侍女眼皮一拉,藏起了杀机。 小琴闻言,只得将话咽了回去,直到晚上,小琴被赶来的侍女一根绳子勒住脖子。 就在小琴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堆火把迅速将二人给围了起来。 兰芷黑着脸,在侍女惊慌失措准备咬舌自尽前先一脚将她踹到地上,又卸了她的下巴,才冷冷看着小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琴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以为是长公主要杀她灭口,哪里还敢瞒着,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将这侍女如何安排自己为她通风报信,又是如何点燃了那滔天大火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长公主夜半起身,瞧见一脸失望而来的国公夫人时,沉默了半晌,终于自己开了口:“明日,我会搬去公主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冬狩计划 处置完长公主的事,国公夫人只觉得精疲力竭。 “我原本以为,她再怎么变疯,也不至于对现在的你下如此狠手。” “此事,我倒觉得不像她的手笔。” 隔着案几,魏卿卿稳稳的坐在国公夫人对面,手里拿着小琴和那侍女根本对不上的口供,道。 国公夫人皱眉,细细看了看魏卿卿递来的口供,道:“我会让人继续查。” “我知道是谁。” 魏卿卿淡淡垂眸:“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手段。” 国公夫人立即知道她是在指谁了,本就冷肃的脸更是凝结上一层寒霜:“交给我来处理。” 魏卿卿知道她是不想让长公主知道此事,毕竟长公主已经答应要离开国公府,若是让她知道她是被魏素素利用了,以她要强的性格,势必不会轻饶了魏素素,也更有借口留下来了。 不过,长公主今日二话不说便直接认了这件事,只能说明就算没有魏素素,今日这场大火也一定会烧起来。 国公夫人也明白,所以并未多袒护长公主:“明日一早我就会让她离开,今晚你便好好休息。” “母亲慢走。” 魏卿卿乖顺的起身行礼。 国公夫人看她没有吵闹,心中只觉亏欠怜惜更甚,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这才离开了。 不过国公夫人一走,兰芷就不满意了:“应该要叫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这副嘴脸才是,看她日后还抬不抬得起头来!” “那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魏卿卿慢慢摩挲着手里容彻曾留给她的血玉。血玉温温的,仿佛容彻就在身边一般。 “可是……” 兰芷还想再说,好歹被兰生一个眼神给按下来了。 因为这场大火,魏卿卿成了「生死不知」,所以京城里盯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少了下来,更何况如今诸位皇子间暗流汹涌。 便是魏素素,也被另一件事分散了注意力。 “皇上已经到京城了?” 看着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三皇子,薄薄的雪还压在他的肩上没来得及清理,可见是刚进府。就直接到她这儿来了。 “刚到。我一会儿就要入宫了,刚入过府门,便想着来看看你。” 三皇子望着面前云鬓叠钗的少女,二八年华,眉眼纯净,身上穿着的蓝色流云长裙更衬托得她肌肤胜雪,美好的就像天宫的仙子一般。 面对三皇子满眼的深情,魏素素心底只有高高在上的冷嗤,面上半分不显,温柔的上前替他掸了肩上的雪,微笑:“那殿下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看着魏素素低垂的眉眼,那浓密的睫毛遮去了她眼底的光彩,三皇子知道那眼睛里必然是无情的,但,那又怎样? 她在他身边就好。 三皇子拥着魏素素,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温柔的让她去里屋歇着。这才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三皇子就看到了匆匆过来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得出她眼底有失落,有期待,三皇子到底想起曾经夫妻恩爱的时光,语气软了几分:“你还怀着孩子,这样的天就不要出门了。” 三皇子妃听到这声关切,高兴的说不出话,下一刻,却听三皇子道:“而且,素素她也不喜欢有外人来她的院子。” 三皇子妃若冬日凋零的枯叶一般,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臣妾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三皇子已经抿唇冷漠离开了。 远远的,魏素素透过窗户看到这幅场景,嘴角勾起:“男人都是如此薄凉,也罢,看她在这世间磋磨,不如早登了极乐,省的心碎而死。” “您的意思是,将那个消息透漏给她?”碧雪问。 -- 第261页 魏素素眼皮一抬,碧雪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略怜悯的看了眼那摇摇欲坠离去的背影一眼,便去办了。 “此话当真?” 四皇子府,四皇子看着羊大仙带回来的消息,又惊又怒。 “自然当真,这是三皇子妃亲口所言,说冬狩那日,六皇子会跟太子动起手来,都决定取了您的性命来做筹码。”羊大仙道。 “连老六也……”四皇子紧紧咬着后槽牙,手死死的抓着茶盏,骨节毕现:“好,好极了,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生谁死!” 说完,四皇子想起之前容锐章的话,再看羊大仙不由存了几分怀疑,尤其是这消息居然还来自三皇子妃之口。 说罢,便打发了他下去。 不过羊大仙此刻却没想那么多,他一心要在四皇子跟前立功好打压容锐章,此刻更是只琢磨着马上要到来的冬狩该怎么立功,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四皇子的不对劲。 很快,大雪将京城覆盖的那一天,魏卿卿也拿到了宫里送来的烫金请柬。 祝珠坐在她身边,挽起了妇人髻。 就在前几日,她已经嫁给了魏浔。 没有举行盛大的婚礼,如今京城风起云涌,魏家又刚经历过牢狱之灾,而祝家也有意尽快结成这门亲事,所以在挑了个还算吉利的日子,便匆匆忙忙将婚事给办了。 不过祝珠并不介意,反而还很开心,因为她知道这场婚事,是魏浔愿意办的。 而今日来见魏卿卿,也是魏浔的意思。 “夫君说。此番冬狩,皇上不仅给国公府下了帖子,京城中基本叫得上名号的都收到了。” 祝珠压低了声音,发现自己嘴唇都有些颤抖,又喝了口茶压了压,才继续道:“夫君说,这些人,似乎都是卷入了皇子党争的人,反而那些至始至终中立的,没有帖子。” 魏卿卿明白了魏浔的意思,皇上此举,明显是知道这次冬狩会发生点什么了。 但魏卿卿不明白,既然知道,他还要这些皇子们的支持者们齐齐上山是什么意思? “卿卿,你放心,此番我跟我娘也会上山,我爹到底还是得皇上信任的。”祝珠开口安慰。 魏卿卿知道,有祝大学士在,皇帝想对国公府做什么,也会考虑一番这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学士的笔杆子,会有所顾忌。 但对于这一点,魏卿卿也并不十分相信,隐隐的,魏卿卿总觉得皇帝此举并不简单。 而且,此番皇帝都从西南回来了,身为贴身护卫的容彻怎么还不见消息? 这太反常了。 七星阁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但京中流言已经不少。有说容彻是被留在西南委以重任的,但更多的,都是说容彻是暗中跟白虎军有勾连,所以早已被皇帝秘密处决了的。 白虎军骁勇善战,但一直是皇帝的一块心病,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没人说出来而已。 不管外面怎么传,魏卿卿都没再露过面,直到冬狩日的前一晚。 兰生刚吹了蜡烛出门,门一合上,窗户便被一阵风给吹开了。 魏卿卿警觉的握紧枕头下的匕首,下一刻却被卷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熟悉的清润声音也从耳旁传来。 “卿卿,可曾想我?” 魏卿卿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便对上了黑暗中那双依旧染着微微雪光的眸子。 “二爷……” 话还未说完,熟悉的香气猛然逼近,下一秒,柔软便贴了过来。 魏卿卿感受着面前这个真实的容彻,心底瞬间有万千情绪涌上来。 刚开始只觉得,容彻是个报复容锐章不错的棋子,后来又想,跟这个人过一辈子也行,直到现在魏卿卿才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非他不可! 炙热之后,衣襟剥落。微凉的触感传来,魏卿卿才猛地睁开眼睛:“二爷,我……” “我知道。” 容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手也顺势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这里有了我们的孩子。” 容彻看着魏卿卿,隐约中,他仿佛看到她仿佛红了脸。 但,那怎么可能呢? 容彻心底微微一叹,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她心底还有芥蒂,她还不放下过去,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 她完美的做着国公府的少夫人,完美到,都不像曾经那个时不时会容锐章的醋,会有自己的小性子的魏卿卿。 但转念想过,容彻便合衣拥着她躺了下来,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容彻才轻声道:“这一路来,听说了不少京城的事。” 魏卿卿嗅着他身上干净微凉的清香。知道他未曾受伤,一颗心也落了下去,安心依偎在他胸口:“那二爷可听说了明日冬狩的事?” 提到冬狩,容彻那清冽的眼眸瞬间泛起寒芒:“这次怕是得留下几条人命才行了。” 说罢,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明日你寻个借口留在家里,由母亲上山便是,山上有我照应不会出事。” 魏卿卿本想拒绝,又想到明日长公主势必也会上山,顿了顿,点头应下了。 有大哥在,容彻也回来了,就算皇子们之间有什么事,应当也波及不到国公夫人身上。 “既然明日他们都上山,我也有一件事要去办。” 这件事魏卿卿想了很久了,只是京城中盯着她的眼睛太多了,让她一直不得法离开,也不敢贸贸然召刘全福入府。 -- 第262页 容彻知道她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并未阻拦。 “明日我叫个人跟着你。”容彻想了想,道。 魏卿卿知道他不放心,而且郭庆如今还昏迷不醒,便未曾多想,直接应下了。 两人说话一直说到深夜,魏卿卿提了阿展的事,见容彻似乎已经察觉了阿展失踪,但还没有阿展的下落,便知阿展是真的出事了。 不过这件事,且有容彻去查。魏卿卿要开始小心准备明天的计划了。 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容彻给她安排了个什么人。 魏卿卿看着面前样貌平平但浑身都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凌冽之气的男人,魏卿卿嘴角一抽,而兰芷已经做好了防备姿势准备迎敌了。 兰生看着这个男人,脸色也是几番变化,这才上前在魏卿卿身旁道:“小姐,若是奴婢记得没错,这位应该是七星阁的副阁主冷银。” 七星阁是江湖闻名的杀手兼情报组织这件事,魏卿卿已经在当初拿出那块七星阁的腰牌后,被兰芷详细科普过很多次了。 魏卿卿看着面前挺拔如松却很年轻的男人。年纪轻轻便做到了副阁主的位置,可想而知其手段。 似乎是察觉到了魏卿卿在想什么,冷银那细长的眼角一挑,竟生出几分好看来。 不过他素来不多话,也最讨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死守着三从四德那些条条框框的闺阁女子,漂亮的尤甚,以色侍人! “若是少夫人看不上在下,不若跟你男人开口换了在下。” 冷冰冰明显夹杂着嫌恶的声音,听得兰芷一阵暴躁。 魏卿卿却是一笑:“是阁下看不上我吧?既然我们互相瞧不上。那凑合凑合,你就当完成任务,我也不会告你的状。” 冷银喉头一哽,她竟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她? 她不生气么,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子,又生的这样好看,应该很在意男人们的眼光吧。 冷银看着面前非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女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初见容彻的样子,一身银灰色长衫,腰挂白玉佩,墨发玉冠,剑眉星目,斜斜的倚靠着廊柱,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可谁能想到那纨绔子弟居然一人单挑七星阁,闹了个人仰马翻? 这样的人,你想想他能娶一个一板一眼的花瓶回家? 冷银想到这些,脸更黑了三分,周身那股「莫挨老子」的气氛都更浓烈了些。 这厢,京城里拿到烫金帖子的人都已经陆续出城往冬狩的林子去了。 出门前,魏素素一袭蓝色长裙,披着今年新进贡的雪白狐裘,露着细细白白的脖颈站在三皇子身侧,问三皇子妃:“皇子妃当真不去吗,本来今日这冬狩就该是您去的。” 三皇子妃看了眼皱眉的三皇子,忍下心头酸涩,摇了摇头:“我病体不适,倒是麻烦妹妹替我走这一趟了。” 魏素素嘴边漾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三皇子妃看着三皇子温柔体贴的扶着魏素素上了马车,脸上的笑容才彻底落下来。 这样居心叵测的女人,绝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却不知三皇子妃转身的那一瞬,魏素素的目光也透过车窗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几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碧雪不小心看到自家主子这目光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是看死人时,才有的目光。 魏卿卿出府后便严严实实戴上了帷纱帽。尽管今天出门已经是万分的低调小心,她还是要小心为上。 “解决了。” 高冷的三个字从冷银的嘴里蹦出,魏卿卿明白就知道周围没有多余的眼睛盯着自己了。 刘全福上了魏卿卿的马车后,就跟着她在京城转悠,一直沿着城墙根附近,刘全福有些不明白,魏卿卿这才道:“我想再挖个酒窖,最好最近一个月内挖通。” 刘全福不是个笨的,联想到最近京城中形式,瞬间明白了魏卿卿是想要做什么。 “我们开出去的铺子有多少?”魏卿卿见他明白过来,问他。 刘全福既知道了魏卿卿的目的,脑子一下活了过来,将魏卿卿的铺子都细数了一遍:“这其中只有小的知道的铺子,在千里之外的江陵,有十二间,从京城走水路,顺利的话,半个月就能到达。且沿途的州府大多繁华,商队也极多。”若是要出京,混在其中也最不容易被发觉。 刘全福办事一直妥帖细心,这也是魏卿卿这么多年都如此信任他,敢把所有生意交给他的原因。 但赫连紫风暗中是不起发现了刘全福,魏卿卿还没底,赫连紫风是十分熟悉刘全福办事风格的。 不过赫连紫风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祝府那个秘密…… 魏卿卿一边想着,一边挑选着铺子,最后终于定下一个距离南城门不远的,这南城门离榆钱巷不算远,且南城门因为远离皇宫,守卫也不如其他三门那般严。 接下来,就由刘全福去安排用另一个身份去盘下铺子,并安排人信得过的人去挖了。 这里安排完,魏卿卿不由抬头看了眼天。 大雪纷纷,天上厚厚的乌云堆叠着,仿佛沉得要压下来一般。 山上,应该开始了吧。 密林里,一支冷箭穿出,立时见了血。 喝彩声响起,才见落满白雪的密林之中,骑着高头大马的太子刚收起自己的弓一脸得意:“这鹿拿回去给父皇盛上一杯新鲜的鹿血酒吧!” -- 第263页 周围跟随的世家公子们更是极尽夸赞之词,马屁拍的太子舒服极了。 但太子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尤其是看到前面掠过的一片绿影之后。 “前面还有一只鹿,本宫去猎来,好带回去献给皇祖母!” 太子说完,回头瞥着要跟上的公子们,笑:“你们就在此处等着。” 众人正好不想在这冰天雪地的到处跑,虚伪几句后,立即就应下了。 太子的马如离弦之箭飞快朝某个方向而去,身边只跟了他的几个护卫。 太子一走,世家公子们还在讨论要不要生火取暖呢,就见六皇子秦凉野居然也驾马来了。 “六殿下。” 众人行礼。 秦凉野淡淡应了声,四下看了看,问他们:“容相不在?” 不等众人应答,立即便有人道:“我方才瞧见容相往那个方向去了。” 秦凉野微凉的眼眸睨了眼那说话之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一言未发,勾着唇角驾马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圣心 山林间冷风簌簌,成堆的猎物被送往驻扎在山林外的皇帝跟前。 皇帝坐在提前搭建好的营帐内,看着眼前火盆里跳跃的火光,眼睛疲惫的合上,眼下的乌黑可见他昨夜又未曾睡好。 太监范力捧了茶来,他跟随皇帝几十年,最是知道皇帝的心思,此刻看他如此,只小心的劝慰:“皇上乏了吧,可要歇会儿?这会儿皇子们都还在林间,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呢。” 皇帝瞥了他一眼,范力很快便察觉主子不悦,立即道:“老奴年纪大了,一时多言,还请皇上责罚。” 听他认错,皇帝的面色好了些,哼了声:“你是老了。” 说罢,又似感慨一般,往后靠了靠,喃喃:“朕也老了。”所以朕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也要挑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了。 皇帝的目光透过这帘子,似乎看到了那雪雾弥漫的林子里正肆意上演的屠戮血腥。 半晌,他才揉了揉眉心,喝了口杯中的热茶后,才问道:“山上的人可都还安生?” 范力知道皇帝所指是什么,垂下眉眼,恭谨卑微的就像是直不起腰的老槐树:“听闻李大人和柳大人几次想把家眷送下山去。都叫护卫给挡回来了。” “他们?” 皇帝嘴角掠过丝嘲讽,却很快消失:“太子这么些年,还是不长进,以前朕也是抱在膝头哄的,怎么就没有半分随了朕呢?约束不住自己,手底下的也尽是些蠢人。” 皇帝说着,似叹息一般,问范力:“你说朕是不是没办法?” 事关皇位,范力深知自己一个太监。无权置喙,而且此番,皇帝也并非是要问他的话。 “是了,朕也是无可奈何,这万里河山,无数的百姓,朕怎么能将这些悉数交给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皇帝自嘲的笑了笑,话音刚落,便有人传来消息,说林中出了事。 血淋淋的尸体被抬过来时,今儿上山的人站在寒风冰雪中,无不是僵硬了身子,就连风雪吹到了眼睛里,也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眨一下。 四皇子跪在地上,抱着断了的一条胳膊,哭得不能自己。 “父皇,儿臣怎么也没想到,那山中窜出来要吞吃了儿臣的猛虎。竟然会是太子……” 四皇子哭诉着,可父皇那冷厉的目光落在身上,让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台词,一时竟然都心虚的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但皇帝的目光,却很快从他身上挪开了,继而落到了一侧同样一身伤却保留了一条性命的三皇子身上。 皇帝睨着三皇子,如鹰般锐利的老眼仿佛要将他看穿了一般。 他想过太子会死,但没想到,竟是这般死法,被人一刀捅了个对穿,而这刀,还是从背后贯穿的。 “你又是怎么回事?”皇帝问。 “回禀父皇,儿臣是听到了打斗声……”三皇子故意朝四皇子的方向看了眼:“故而过去查探,谁知四弟府上的护卫竟把儿臣当成了猛兽。” 「猛兽」二字,仿佛在故意指四皇子方才的一番话般。 皇帝看着两个儿子间的暗流涌动,心底一声冷哼,这才去看同样浑身是伤的六皇子,但还不等他开口,便见四皇子身后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跪了下来。 “皇上,草民有话要说。”羊大仙接受到了四皇子暗示的眼神,跪下来郑重开口,面色凝重。 皇帝眼帘垂了垂,似乎存了几分犹豫,但看着四皇子那盛满眼泪的眼底暗藏的火光,神色一暗:“你是老四府上的谋士?有什么话,说罢。” “是。”羊大仙瞧着今日这腥风血雨,已经笃定了三皇子妃告诉他的话是真的,义正言辞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微臣有证据证明,今日这一切全然是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下的手,其目的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 一侧的三皇子眉头深锁,太子已死,羊大仙此番攀咬太子根本无益,他的目的,是把作为太子拥趸的自己也拉下水! “你可知你在说是什么?”三皇子冷冷看向他。 皇子之争,纵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但绝不会有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但若是皇上信了,太子已死,三皇子和六皇子戕害兄弟,那日后就与皇位绝无可能了! -- 第264页 羊大仙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看了眼三皇子,眼底还流露出了几分讽刺:“这件事,是三皇子妃亲口所言,草民不但有人证,还有物证,若是皇上不信,可传三皇子妃来与草民对峙!” 三皇子闻言,俊脸先是一愣,而后才死死握紧了手心,那个贱人! 但不等三皇子开口,皇帝却是冷笑出了声:“老四,这就是你的幕僚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既没有责备,也没有质问,却犹如一记炸弹,顷刻在四皇子心底炸开,令他警铃大作。 他下意识的便朝人群中的容锐章看去,容锐章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太子血淋淋的尸体就摆在皇帝跟前,这个在人前一向温和的皇帝,居然没有表现出半分丧子之痛,反而透出几分发自肺腑的杀意。 容锐章心中一紧,立即朝四皇子点了点头。 四皇子会意,想都没想,转身便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拔出一旁护卫的刀,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了羊大仙的脑袋。 羊大仙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落到了一旁勉强站着的秦凉野脚下,还瞪着一双眼睛,眼底是死前留下的那抹不解和茫然。 人群中胆小的女眷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尖叫出声,好在被家人及时捂住了嘴。 “父皇。” 四皇子哆嗦着跪在皇帝跟前,道:“这的确是儿臣府上的幕僚,但他与儿臣不睦已久,儿臣原本想着好歹跟随儿臣多年,但从未想过,他竟揣着这样恶毒的心思,说出今日这番混账话来!” 四皇子这话语焉不详。混账话,到底哪一句是混账话? 三皇子一声冷笑:“四弟倒是聪明,让这幕僚将罪责推到我等身上,唯独把你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后再将这幕僚杀了,也断了旁人非议你的口舌。 如此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不可谓不聪明。以前皇兄怎么没发现你如此聪慧呢?” 三皇子阴沉沉的看着他,说出了更诛心的话:“若是如此,太子皇兄也好早将这太子之位让给了你,也省得白白丢了条性命。” 四皇子的脸霎时白如雪,仓皇的扯住皇帝的衣襟辩解:“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好了!” 皇帝一声怒喝,扫了眼在场已经神色各异的众人,这才漏出哀伤疲惫之态:“今日之事,朕自会叫人去查。今日敢对皇子们动手的人,全部摘去脑袋,诛三族!” 围观的众人这才赶忙跪了下来。 皇上这惩罚,哪里是惩罚皇子们,这分明是在给在场的各党派人士敲警钟啊! 一时间,那些心思不定的人,都开始生出旁的想法了。 国公夫人暗自看着这一切,跟身旁一个身材高大却面貌平凡的侍卫对视一眼,默默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但刚回来,便有太监来通传,说皇上吩咐,要在山上为太子停灵三日,所有人等不必下山。只在山上哀悼便是。 “三日。” 送走那太监后,国公夫人冷笑了一声,她是武将出身,怎么可能不知道宫里这些贵人们的龌龊? 想当初她之所以完全放弃兵权成为一个足不出户的内宅妇人,可也是宫里那些人出的「好主意」! “三日时间,够皇上清理干净京城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方才跟着国公夫人的那面貌平凡的护卫在一旁坐下来,开口。 国公夫人看着他,眼带关切:“此番你悄悄从西南回来,还未曾休息吧,正好这三日光景,你回去陪陪卿卿,这孩子受了不少委屈,是为娘的没有照顾好。” “母亲放心,迟些孩儿便会下去。”容彻淡定道,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浓郁的寒冰却也瞬间柔软起来。 “那就好。”国公夫人往身后靠了靠,才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兄弟相戕,实在下作。” “只怕是皇上有意纵容。” 容彻早就察觉到了皇帝这份心思,是以昨夜入京后。他便提前上山查看过,再加上今日狩猎的布局,便知是皇帝有意纵容,否则几个皇子带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知道,他就是要看着他的儿子们来互相残杀。 国公夫人震惊的坐直了身子,愕然的看了看容彻,半晌,复又笑起来,只是这笑容里却多了份不屑:“也是,当初他的皇位不也是这么来的么?优胜劣汰,只是没想到他自己从那地狱里爬出来,竟还有意让儿子们进去走一遭。” “这一次,国公府怕是再不能置身事外了。”今日六皇子是得了皇帝的吩咐入林的,很明显,三皇子和四皇子活了下来,那么这场兄弟相残的戏,只怕还要继续上演。 皇帝之所以不让容彻回京,只怕也有此番考量,他不想让容彻参与进皇子们的这场厮杀里,还要彻底拿捏住国公府。 京城,夜色已经将天幕唯一一点光亮都遮掩了去。 魏卿卿看着幽幽晃动的烛火,只觉得指尖触及到这信纸上的字都微微发凉,不止是对山林间的这场可耻的戏,更是对容锐章的狠! 她没想到,容锐章竟把三皇子妃和羊大仙一起都算计了进去。会一起要了她们的命! “消息给三皇子妃送去了吗?”魏卿卿问身边的冷银。 冷银瞥了她一眼,昏黄的烛光下,魏卿卿温婉的面容上透出的却是彻骨的寒,那双黑白分明总是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一般,令人生畏。 -- 第265页 “你何必管她死活,她与你又没旁的关系?”冷银冷淡道。 魏卿卿抬眸看向他,他怔了怔,在她这目光下。竟生出几分窘迫来,仿佛自己是一个卑鄙小人一般。 冷银不自在的撇开脸去:“通知了,但我看她那样子,也不会听你的逃走,女人么……” 冷银本来想说,女子都是菟丝花,尤其是嫁了人的女人,无一不是攀附男人而活,让菟丝花离开男人独自存活。怎么可能? 但冷银转眼又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没有容彻,她似乎也能活得很好。 想了想,冷银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 魏卿卿似乎有些失望,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当初去见三皇子妃时她就知道了,她是真的爱三皇子,无关身份,甚至无关三皇子喜不喜欢她。 不出所料。 当夜三皇子还未回府,三皇子的人便已经回到三皇子府中开始搜查了。 “你们做什么?” 三皇子妃身边的嬷嬷怒喝。 但那些护卫们却恍若未闻一般,目中无人的四处翻找着什么。 嬷嬷气急,但见呵斥威胁无用,才走到里间,却见三皇子妃换上了当初嫁进三皇子妃时所穿的那套繁华浓重的朱红色绣牡丹长裙,正坐在铜镜前,慢慢的描着妆发。 “皇子妃……” “让你给父亲送去的信,送去了吗?”三皇子妃轻声问。 嬷嬷仿佛猜到了什么,喉咙干涩的厉害:“皇子妃,您娘家也非一般的小门小户,您腹中如今尚有殿下的孩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殿下他也不会……” “我知道。”三皇子妃知道,单凭羊大仙的一句话,三皇子不会杀她,更何况如今她还怀上了如今殿下唯一的嫡子,况且夫妻这么多年,就算不看自己的面子,自己的娘家是刑部尚书,总还有几分脸面。 “我只是突然想穿上这身衣裳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皇子妃微微笑着,病态的苍白被掩盖在了脂粉之下,眼睛温柔似掬着一捧水,温温柔柔的,让人怜惜。 嬷嬷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要不是侧妃那个狐狸精,殿下怎么会对皇子妃冷落至此?况且皇子妃您才是真心为殿下好,殿下怎么就被迷了眼睛看不出来呢?” 嬷嬷这般说着。但三皇子妃却无心计较了,她只捻起手里的唇脂慢慢往唇上涂,那艳红的颜色,好似血一般,刺痛了她的眼。 只这唇脂还未涂完,就见一个护卫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盒子雕龙刻凤,便是皇子,也是决不能拥有之物。 看到这盒子的一瞬,嬷嬷便脸色惨白了。 三皇子妃似乎明白了什么,涂唇脂的手微微一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没理那护卫和外间人的说话,也没理一旁嬷嬷战战兢兢让她赶紧逃回娘家的声音,只控制着颤抖的手,将唇脂涂完了,才笑看着嬷嬷:“我终于知道我为何今日会穿上这身衣裳了,原来竟是老天爷叫我当初怎么来的,如今怎么去。我欠他的情。今儿都要还给他了。” “皇子妃……” 三皇子妃却只朝嬷嬷一笑,从未如此淡定的走到了门外,看着那冷酷无情的护卫们,微笑:“既是魏侧妃下手,今日我便将命留在此处,只请魏侧妃饶过我的家人。” 说完,三皇子妃忽然面色一狠:“否则,我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她!” 话落,三皇子妃便一头撞在了门口的柱子上。 鲜血在雪里炸开,艳红的颜色如同那唇脂一般,在纯净的血上绽开,尤其刺眼。 后半夜,魏卿卿听到三皇子妃心虚而自尽的消息传来时,心便坠入了谷底。 “这是我家皇子妃让奴婢给少夫人的。” 丫环头发蓬乱,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三皇子妃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早早的吩咐她在角门候着,只等出事,便带着东西到国公府来。 嬷嬷拼了命,才让她跑出来,她也是凭着一口气才寻到了此处,如今见东西到了魏卿卿手上,便再没力气,直接倒在地上,咽了气。 望着面前惨烈的尸体,饶是一贯镇定的兰生,也皱起了眉头。 “三皇子府如今,已经彻底是魏侧妃的天下了,便是这些皇子府的家奴,也想杀就杀,无所顾忌。”兰芷咬牙。 “如此便说明,这天,真的要变了。” 站在门口,魏卿卿披着银白色的貂裘,白雪落在她垂落的眼睫上,只将她浑身的寒意都勾了出来。 “冷银。”魏卿卿开口。 “在。” 冷银实在不喜欢在女子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但看到魏卿卿那沉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时,却下意识的应了声。 “我要你即刻去刑部尚书府上,将三皇子已被魏素素控制,魏素素背后另有其主的消息告诉刑部尚书,并护送他家人安全出京,你可能做到?”魏卿卿问。 她知道魏素素和容锐章的脾气,他们既然敢杀三皇子妃,那么就肯定不会留刑部尚书的活口! 只怕此刻沉醉在温柔乡的三皇子还不知道,下一刻他的心头所爱要取的,便是他的性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现 红色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带着些红光映照在地上,好似铺上一层薄薄的血,艳丽又诡异。 -- 第266页 接下来的三日时间,大理寺突然发难,陈列了不少朝臣的罪名,在这些朝臣们还在冬狩林时,直接就带着刑部的人上门抄了家。 在接连抄了三家之后,大理寺卿韩大人面色冷峻的捏着手里的单子,问身边的人:“你们尚书大人还在病中吗?” “是。”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回道:“尚书大人旧疾复发,此顽疾十分难治,一发作便浑身痉挛,咳喘不止。” 韩大人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新上任不久且优秀的侍郎大人,他一直存着几分心思。 年纪轻轻,就从寂寂无名的书吏成为了侍郎,即便此人十分优秀,背后也不一定没人,况且当初觊觎这刑部侍郎位置的,可还有国公府的二老爷容明霍…… “韩大人,怎么了?”云帆问。 韩大人看他所言不像有假,只收敛下心神,叹息般浅笑:“没事,只是觉得如今这事儿做的不大痛快。” 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测,谁知下一次被抄的不是自己家呢? 云帆仿佛听不出他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只说了一番场面话,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等入夜之后,云帆站在了榆钱巷某处小院中。 “这韩大人似乎察觉到了,不过也是,下官从小小书吏一跃成为刑部侍郎,的确太过招摇。” 云帆恭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即便外面冰天雪地,可这屋子里还是大敞着轩窗,漏出一室雪光。 地龙和炭火都烧着。窗角一支梅花斜斜探进来,才添了几分生机。 容彻望着窗外的景色,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淡淡道:“韩大人既是试探,便是有投靠之意,你先与他周旋着,此人看似中立,但心中想必已知到了要站队的时候,而且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便是不投靠过来,定也不会出卖你。” “下官明白。” 顿了顿,云帆看向容彻,他五官生的极好,此刻却满是冷峻,让人根本无暇去思量他的容貌,而是多了几分敬畏:“那刑部尚书怎么办?” 提起刑部尚书,容彻脸上的寒冰才终于划开了些,那古井无波永远叫人看不出真正情绪的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少夫人不是有了吩咐么?” 云帆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二爷当真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内宅女子做决定么? 云帆早就听说过这位少夫人的「传奇」,从小地方来的,还被山匪掳走过,没多久便惹得丞相跟容二爷叔侄相争,云帆只听说过这位少夫人姿容妍丽,是仙子之貌,却打心眼里觉得女子眼界狭窄,囿于内宅,办不得大事。 见云帆犹豫,坐在一边来回话的冷银轻轻挑了挑眉:“少夫人不是寻常女子,此事还多亏了她,否则刑部尚书早死了,他现在这个位置也早就被人顶了去。” 云帆闻言,这才躬身应了是。 待云帆走后,冷银才看向容彻:“他虽表面答应,心底必然不服,你又何必这么急着将少夫人推出来不可?” 冷银算是看明白了,容彻从让自己去魏卿卿身边开始,只怕就已经盘算着,让他手底下的势力认下魏卿卿这个女主人了。 既如此,他是觉得他日后会有什么不测么? “无妨。” 容彻并不在意云帆的态度,他知道云帆并非狭隘之人,等他日后见识到了卿卿的本事,自然会诚心认同。 冷银还想再说什么,容彻却微微抬了抬手。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似乎还带出了几分冷意,饶是冷银都不由得生生打了个颤。 “皇上已经怀疑我不在西南了,西南过来京城的消息,能拦就拦。”容彻开口。 “若传消息的人,是闻极呢?” 冷银眼光幽暗。 “那便杀。” 平静到听不出波澜的话,话音落下,容彻的身影已经到了二门外。 冷银嘴角却翘起几分笑,他终于肯狠下心了! 容彻回来时,魏卿卿正歪在暖榻上跟兰生学着穿璎珞,她今儿就穿着条鹅黄色的裙子,肩上披着雪白的兔毛坎肩,细软乌黑的长发只用只流云珠花簪子简单挽起,其余的便都随意散落在了身后。 身上还盖着条浅色织银纹的薄毯子,温和沉静的小脸仿佛都裹在了雪白的兔毛里,眼角飞扬,平添几许不自知的妩媚颜色。 容彻进屋,魏卿卿未察觉,兰生见容彻的眼神,会意的笑着也没出声,只等一支红梅从魏卿卿耳旁探来。 魏卿卿还以为是兰芷回来了,头也没回便笑道:“这梅园的梅花都是国公爷的心爱,上次我们便折了好些,如今你可手下留情吧,不然等国公爷回来梅园都秃了,我可交你出去赎罪。” 说着,不等身后的梅花收起来,又道:“你将梅花先放一边,替我重新梳发吧,如此懒散模样倒是不好。” 身后依旧没有声音,但很快。便有人替她取了簪子,开始慢慢的梳理她的头发。 头发梳得很轻柔,魏卿卿实在不喜欢绣花打璎珞这类的活动,屋子里又暖烘烘的,加之有孕之后她嗜睡的厉害,不多会儿便昏昏沉沉的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魏卿卿嗅到那抹极其清淡却幽冷的香气,喃喃唤了一声,睡得更加安稳了。 容彻将她放在床上,又守了她半刻,见她真的睡熟了,这才出来,却刚到内厅,便冷了脸。 -- 第267页 兰生和匆忙赶来的兰芷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们没照顾好少夫人,请二爷责罚。” 容彻脸色阴沉的看了二人半晌,才缓和了些许神色:“雕虫小技竟也骗得你们,若非卿卿早有察觉,便是没有魏素素,长公主也得逞了。” 兰生兰芷并不敢替自己辩解,只安静跪着。 容彻这才道:“我记得长公主有一个十分喜欢的小厮,叫钰晚?” 兰芷皱皱眉,兰生却是眉心一跳:“听闻是从塞北回来后才冒头的,原本是个马房的小厮,却因生的一张好相貌,又擅长制香,不知怎么求到了长公主,便成了专门的制香奴。” “而且……” 兰生犹豫了一下。朝里间看了看,确定魏卿卿已经睡下了,这才道:“这小厮野心不小,一开始便是有意接近长公主,妄想凭着他那张脸,成为长公主的裙下之臣。” “那成了吗?”容彻毫不掩饰其目的的问。 “之前长公主多有亲近之意,后来便有疏远了,但还是一直养在内院。” 这话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错,长公主以前对这小厮也是存了几分心思的。 容彻对长公主一直就是存了动她的心思,且不说她折磨容海十几年,便是如今她对魏卿卿下死手,他也绝不能容忍! “去办。” 冷冷两个字,阿琨问都不必问,直接从屋外闪身下去办了。 此刻长公主还不知道容彻这个腹黑的会直接对她下黑手,她全副心思都放在魏素素方才说的那番话上,脸上先是一阵发白,而后才变成愤怒的红色。 “你说母亲她联合魏卿卿一起骗我!” 长公主脑海里还回想着魏素素方才的话,她说那场大火,根本就是魏卿卿自导自演,此时此刻魏卿卿正完好无缺的在国公府里嘲笑她这个愚蠢的大嫂呢。 魏素素披着猩红的斗篷,整个人裹进去,此刻那圆润玉白的小脸竟失了平素那份清纯,而平添几许冷意,嫣红的唇角翘起,恍惚间竟如那夜里吃人的鬼一般。 魏素素也是上山之后,才知道魏卿卿居然没事的。 这当然还要多亏了魏卿卿,若非刑部尚书府里的人全部跑了个干净。她还查不到蛛丝马迹! “不过那样一场大火,没有再一次将她烧死,实在太可惜了。” 魏素素发自真心的感慨,漂亮的手指在折下眼前一支梅花时,竟被划破,鲜红的血珠从指间溢出,落在地上。 魏素素望着这鲜血,眼底竟生出异样的狂热来。 不过长公主很快抓住她语气里的不寻常:“你说「再一次」是什么意思?” 魏素素莞尔:“时辰不早了,素素还要去看看殿下,经历这样的事,殿下心神不宁,昨儿就发了高烧,须得素素在身边陪着。” 说完,也不管长公主什么神色,略略福了礼,便转身走了。 长公主盯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暗自咬了咬牙:“让国公府的人去看看,少夫人她……到底如何。”如果她果真没事。 那就是母亲和她一起欺骗了自己,用这样的手段将自己赶出了国公府! 想到这一点,长公主浑身都颤栗起来。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国公夫人微微叹了口气。 一侧曹嬷嬷见她忧心,安慰:“到底是已经离开咱们国公府了。” “就怕她还执迷不悔,引火烧身。”国公夫人并未多说,却看向了魏素素离开的方向:“却从未想过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或者说,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以前一直掩饰的很好。” 曹嬷嬷知道国公夫人的脾性,魏素素往后在夫人心里,怕是再也讨不到一丝的好了。 魏素素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她便是知道了,怕也不担心了。 她早就想过了,得不到的,便毁掉,不喜欢的,同样! 入了帐篷,魏素素看着躺在床上病得起不了身的三皇子,目光漠然。 一旁的小厮见她来,连忙行礼道:“侧妃,殿下方才还在寻您呢。” “是吗?” 魏素素神色淡淡,似乎连装也不愿意装了。 她在一侧的位子坐下,看了眼闭着眼睛的三皇子,碧雪连忙倒了茶来,魏素素也只是兀自喝着,半句不曾过问三皇子的病情。 但她没想到的是,却是三皇子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小王爷跟岳丈打算何时现身?”三皇子问。 魏素素手心一僵,手一抬。帐篷里的下人便全部都退了下去。 “殿下在说什么,妾身不太明白。” 魏素素虽然这般说着,握着茶盏的手却显然收紧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动作:“素素,其实我很高兴,你到现在还愿意瞒我,若是你直接承认了,我反倒觉得伤心,觉得你心里没我。” 魏素素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低估他了。 “殿下何时知道的?” “离府的前几日。”三皇子垂着眼帘,缓缓道:“我的人偶然查到了你父亲去见小王爷。” 魏素素面色陡然一白,而后才死死抿紧了嘴唇。 赫连紫风此人做事极为谨慎,他跟父亲见面,就连皇帝的天罗地网都没发现,怎么可能叫三皇子发现?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是他故意泄露了消息给三皇子,其目的。只怕是要三皇子恼羞成怒后,杀了自己! -- 第268页 “那殿下现在是想杀了妾身么?” 魏素素放下茶盏,好整以暇,手却伸入袖子里,抓紧了手心的那包毒药。 “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杀你的,素素,你是我的,我爱你。” 三皇子看向她,眼睛温柔的好似一捧春水:“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对你好的人。” 面对这番剖白,魏素素说没有任何感觉是假的,尤其是三皇子长得并不难堪,皇族的几位皇子面容都不难看,只是相较于容彻,显得稍微差了一些而已。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魏素素清楚,三皇子说得没错,自己没有选择了。 “殿下的药该熬好了,妾身去替殿下端来。” 魏素素露出温柔的模样,转身出了营帐。 三皇子也满意的笑了起来,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一侧的暗卫才跳了出来。 “她的人撤走了吗?” “侧妃不是蠢人,必然会撤走。但是这样一个对殿下您存着杀心的女人,殿下当真要留下她吗?”暗卫问,但刚问完,一道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暗卫立即请罪。 三皇子却没罚他,只是冷冷道:“西南有消息了吗?” “听那边传来的消息,容彻被我们的人追杀着跳入了河里,至今还未找到尸首。不过十二月的天,我们的人一直在河岸守着,他至今不曾上岸,便是功夫再好,只怕也活不成了。”暗卫道。 “必须让他死!” 三皇子说完,目光一狠:“还有国公府的魏卿卿,此女是素素的心结,我看得出来,这个女子也必须死!” 魏卿卿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等醒来,已经是半夜。 容彻不在。 后半夜魏卿卿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边突然多出来的温暖,立时便睁开了眼睛。 “吵到你了?” “不是。”魏卿卿张了张嘴,其实是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但这话到了嗓子口,又咽了回去。 容彻没有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只将她小心翼翼的拢在怀里,道:“大哥和闫阮最近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到了塞北,刚刚安定下来。” “是吗?” 魏卿卿想到容海能够脱离苦海,闫阮念念不忘有了回响,心底便升起几许温暖。 你看,这世间并不是无情的,反而还有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两人低低说着话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魏卿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只是醒来时。 下意识的往身边摸去,意外的摸到那抹温暖还在,才舒服的翻了个身,却被人直接搂到了滚烫的胸膛。 “二爷……” “再睡会儿。” 容彻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魏卿卿知道他有分寸,这才安心睡了下来。 睡前,她忽然回想,好像这辈子连上辈子,都没此刻这般的安心过,曾经还是魏将军府嫡小姐的时候,她成日只想着如何不让父亲厌弃,如何小心的活下去,后来嫁给了容锐章,便是处心积虑讨好他的家人,扶持他的仕途。 却不像如今,安心的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让她知道她永远都有他这条退路。 很快,冬狩林的人就回了京城。 只是这次,已经全然没有去时那份轻松惬意了。 中立的那些官员们依旧平静,可其他的却不是提心吊胆,便是小心翼翼,至于那些被抄了家的,已经没有回到京城的机会,在林子里就已经被就地正法,杀鸡儆猴了。 太子去世,似乎全京城的百姓都陷入了悲伤里,却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份悲伤和惶恐,都是为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很快,四皇子在朝中便异军突起,因为三皇子风寒久治不愈,和六皇子重伤昏迷至今未醒,似乎未来的储君之位,只剩下一个四皇子了。 就在魏卿卿安心准备着城门那处的酒窖时,一个令她意外的人却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看着趾高气昂气势汹汹带着全部家当搬回国公府的二老爷容明霍跟陶氏时,眼睛眨巴眨,难不成是五皇子要开始在朝堂露面了吗? 却还不等她出去迎接,陶氏挺着肚子,拉着许久不见的容芳芳便顶着一头沉甸甸的朱钗昂着脖子找上门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被鸟啄了眼 许久不见陶氏,她似乎熬过了容林林自尽的那段时光,如今挺着肚子,挽着云鬓,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倒是容光焕发,比之前还雍容好看了几分。 但她见到魏卿卿,一双高傲的眼睛霎时便沉了沉。 同样是有身孕,自己刚怀孕那会儿,吐得天昏地暗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如今这魏卿卿倒好,玉雪肌肤,眼眸明亮,站在那堆着雪的廊下,仅仅一个侧身,便恍若映雪红梅,美的惊心。 “哟,少夫人看样子过得滋润呢,竟不知是府上厨子好养的呢,还是高兴得呢?”陶氏一过来,便先话里藏了冷箭。 国公府最近可谓风波不断,魏卿卿岂敢用「高兴」二字? 陶氏见一旁的丫环们皆是铁青了脸,十分自得的扬起了笑,却听魏卿卿道:“许是天生丽质吧,这一点想来婶婶深有体会?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再多高兴的事儿。也补不了的。” 陶氏当即气了个倒仰,她是在讽刺自己人老珠黄吗? -- 第269页 “就是个脸皮子,总有老去的一天。”陶氏脸上的虚假笑容有些绷不住了,魏卿卿却眨眨眼,目光幽幽的看她:“岁月从不败美人,婶婶看前朝的那位玉蕊公主,再看看当代的云瑶夫人,老去又如何,老了也有一副老气的美貌皮囊啊。” 说罢。魏卿卿似乎觉得还不够般,认真跟陶氏道:“婶婶眼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不少,皮肤也干燥了些,可是最近用的脂粉不好,怎么瞧着都结成块要脱落了?” 陶氏差点没当场爆炸,脸上的笑是再也留不住了。 “都说红颜祸水,空有一张美貌皮囊,也就是做那些迷惑男人的事儿……” “有些人哭着求着做这红颜祸水,还做不了呢,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红颜祸水的。至于美貌皮囊……” 魏卿卿眉眼弯弯:“多谢婶婶夸赞。” 美有什么不好,魏卿卿想,皮囊是父母给的,美丑都无妨,但既然能做个美人,为何不做? 尤其,还是个能让不喜欢的人嫉妒到发狂的美人。 陶氏的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头上沉甸甸的朱钗晃啊晃,差点没压断她的脖子。 容芳芳素来知道嘴皮子仗是打不过魏卿卿的。抿唇扯了扯陶氏,提醒她别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陶氏总算还有几分理智,咬着牙盯着魏卿卿:“今儿我们二房都搬回府来了,你现在既掌着家,便去安排晚上的接风宴吧。” “好。” 魏卿卿答应的很干脆,顺便还问了句:“婶婶可还有旁的吩咐?” 陶氏有些愣,她答应的这么快? 她不是还装作被烧伤在屋里休息吗,自己本想逼她在众人面前现身,好叫长公主看看魏卿卿和自己那大嫂是怎么耍她的,她竟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魏卿卿见她不说话了,眼底才慢慢氤氲起几分寒气。 容明霍投靠五皇子,在上个月她就知道了。毕竟容明霍这个上蹿下跳的,在跟容锐章决裂后忽然没了动静,实在太不寻常了,她这才给容彻留在京城的人透了消息去查的。 至于魏素素跟陶氏母女,这几乎都不用查,魏素素巴不得叫自己看见陶氏母女跟她勾结在了一起,好让自己跟二房一家势不两立。 但今儿陶氏能悄无声息压下自己放在前院的人,直奔此处,而且没有分毫的意外,那就说明,魏素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且将消息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在国公府还留有不少势力,魏卿卿是知道的。 “婶婶若没吩咐,那卿卿就不多陪婶婶说话了,这接风宴来的急,卿卿还有许多事要吩咐。”说着,魏卿卿便转身要走。 陶氏见她居然这样淡定,一时间有些慌乱,难不成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说魏卿卿还有什么诡计? “你……” “对了。”魏卿卿看了眼容芳芳,当初容芳芳对容林林的维护,她是看在眼里的,也欣赏这份家人姐妹之间的情义,所以愿意再提点她几句:“终日打鸟,还有被鸟啄了的一日。自己若不是那打鸟人,搭弓拉箭之前,就要好好看看,那鸟儿自己打不打的中,鸟儿会不会彻底啄瞎了眼,否则鸡飞蛋打,怕是后悔莫及。” 容芳芳现在恨都恨死魏卿卿了,一心认为当初是魏卿卿不肯出手,才导致容林林自尽的:“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你也没装什么烂好人。” 兰芷看她这般不识好歹,气急,却被魏卿卿拦了下来。 魏卿卿莞尔一笑:“想必也没有下一次提点的机会了,好自为之。”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提步而去。 容芳芳气得跺脚,可一向犯蠢不要命的陶氏,这一次却有些犹豫了。 再过几个月,她肚子里的儿子就能生下来了,本来她也是不同意这么早回来的…… “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庙里祈福。” 陶氏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继续蹚浑水了,怎么也要等她的儿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可陶氏没想到的事,从她决定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开始,她这个儿子就注定生不下来了。 当夜,陶氏的尖叫和哭声响彻府内。 国公夫人匆匆赶来时,只见容芳芳脸色惨白的站在外间,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她却冷汗涔涔浑身发抖。 容明霍跟容老夫人面色不善的坐在正厅里,国公夫人一来,容老夫人便猛地一拍桌子大斥:“孽障,同是国公府的血脉,你怎么能纵容那小妖女下得去这狠手!” 国公夫人听着里头陶氏尖锐的哭喊,本还有几分愧疚,闻言,那几分自责照顾不周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老夫人慎言,您如今虽是国公夫人,却无诰命在身,而卿卿,可是皇上亲册的一品诰命夫人,「小妖女」这三个字,莫不是在羞辱皇上不成?” 容老夫人当即噎住,一张老脸的皮垮下来,阴沉沉的,在晃动的烛光下,就像是一只缩着脊梁伺机而动的老鬼。 容明霍却是一声冷哼:“大嫂这话是何意?如今我们二房回国公府,可也是皇上的意思。我们才刚回来,那贱妇便迫不及待在这接风宴里动了手脚,要了我孩儿的性命,让她婶婶受如此苦痛,难不成我们还要夸她不成?” 国公夫人嘴角紧抿,今日刚回京的皇上忽然开口,让容明霍一家子搬回来,不许国公府分家,她就觉得不对劲,如今见陶氏出事,才知其中关窍,皇上这是要拿捏国公府呢! -- 第270页 正说着,隔间忽然跑出来个双手血淋淋的婆子来,婆子一出来,便噗通跪在了地上:“回禀各位主子,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没保住。” “娘。” 容芳芳一声哀嚎,立即跑了进去,不过眨眼,又吓得尖叫着跑了出来。 容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才看着底下背脊挺得直直的浑身竟透出几分铁血杀意的国公夫人,老皮一扯:“如今已经搭上了一条人命,难不成你还要包庇?” 说罢,便冷冷看向那婆子;“孩子是怎么没了的,你们几个经验丰富的,该是看出来了?” “是。”那婆子头也不敢抬,便道:“是夫人喝了掺有堕胎药的汤,这才……” “堕胎药?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呐!”容明霍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国公夫人看着这群竟拿自己亲身骨肉作伐。也要对卿卿下手的人,心底只觉寒冷。 但而今陶氏的确小产了,吃亏的是他们,今儿接风宴上人多口杂,谁还能说得清楚? 正在国公夫人犹豫之际,容芳芳恨恨道:“如此,该要一命偿一名才好,魏卿卿她敢拿堕胎药害死了我弟弟,我就拿堕胎药要了她肚子里的孽种。” 说罢,还跟国公夫人道:“这下您总没话包庇她了吧,一品诰命夫人草菅人命,谋害长辈,便是皇上怕也容不下这等恶妇!” 说着,就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十几个悍妇径直要往魏卿卿的院子而去。 国公夫人心道不好,如今彻儿不方便出面,自己若是不拦着这些豺狼虎豹,卿卿被她们稍微折腾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真没了! 想到这里。国公夫人直接一跃而起,翻身到院子里拦住了容芳芳几人。 容芳芳似乎早有准备,国公夫人一来,她便猛地往前一撞,死死抱住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一个手刀朝她的后勃颈砍去,却见容芳芳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腹部。 “果真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国公夫人一声冷笑,容芳芳却难得扛住了抖得上下打架的牙齿低声威胁:“大伯母要是动手,芳芳也只能说情急之下为了自卫了,想来今儿我二房发生这等惨事,您又欺负到门前来,也不会有人再怪罪我们二房……” 二房的算盘,简直是打得响亮,还是染着血的那种响亮。 却容芳芳话音未落时,她气势汹汹要去捉拿的魏卿卿竟直接从院门口走了来,神色从容优雅,似乎丝毫不知道这里的人都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母亲和芳妹妹这是怎么了?” 魏卿卿走过来,轻轻扶住容芳芳的手臂,还不等容芳芳开口,便俯身低低的道:“若是不想你跟你娘也搭上性命,就听我的。” 容芳芳一个怔忪,容明霍跟容老夫人已经追了出来。 魏卿卿淡定的朝二人行了礼,眼见二房的下人朝自己围过来,才道:“侄媳儿听闻婶婶是因为今晚的膳食出了事,所以特地将今儿厨房和传菜并伺候的下人全部叫了来。” 说着,容明霍这才看到魏卿卿身后跟着一群人。 但这厨子…… 容明霍似乎明白魏卿卿打着什么算盘,当即收紧了拳头! “草民李贵见过二老爷。” 尖利的不属于一般男子的嗓音,一出来。容明霍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果真是这个李贵! 京城最好的酒楼重阳楼,便是这个李贵主厨。 李贵之所以能在重阳楼做主厨,也并非全靠手艺,靠的,还是他有个在御膳房里当掌勺的亲叔叔,这亲叔叔还十分得宫里贵人们喜欢。 至于李贵,也是断了那烦恼根,曾入宫伺候过的,后来因缘际会。得了恩准放出宫,便做了主厨。 要说今儿的菜若全是他做的,谁敢说这菜在厨房出了问题? 但容明霍本就做足了准备,栽赃嫁祸么,收买几个下人何其简单。 但还不等容明霍说完,就见魏卿卿身边走出个穿着蓝色绣鹤官服的中年男子,男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参与进了一桩什么事情里,脸色都有些发白。 “容大人。” “你是……张御医?” 容明霍这次的脸真的是黑的要滴出水来了。 魏卿卿这才道:“正巧今儿我身子有些不适,便请了休假在家的张御医过府。等张御医诊脉完,也已经是宴会时分,我便做主,让老秦陪着张御医用了晚膳。 对了,知道婶婶有孕在身,今儿所有的饭菜酒水,都是先由张御医看过后,再由老秦带人盯着呈到桌上的。” 这事儿简直办得滴水不漏,若说下毒,是信不过那御厨侄子的张贵,还是张御医,亦或是跟在国公爷身边多年,办事却素来利落不留情的老秦呢? 容明霍沉默了下来。 魏卿卿瞥了眼人群中已经消失了的容芳芳,眼底掠过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那容老夫人上前一步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屋子忽然传来「哐当」一声物件砸在地上的声响,而后便是容芳芳失魂落魄的身影冲到了容明霍跟前:“爹,你快去看看娘,娘她……她……” 容芳芳话梅说完,看了眼阴沉着脸的祖母,再看看站在一侧目带怜悯的国公夫人,从来没聪明过的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今儿这局,既是爹爹设的,那方才进去看到的口吐黑血的娘,那也是爹爹设计的。 -- 第271页 爹爹的目的,是让魏卿卿再无翻身之地,却也将她们母女,和未出世的弟弟,先送下了地狱。 “你娘怎么了?” 容明霍阴沉沉的问她。 容芳芳哑了口,几次张嘴,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今儿上午魏卿卿的告诫。 「终日打鸟,还有被鸟啄了的一日」 「否则鸡飞蛋打,怕是后悔莫及」 容芳芳身形晃了晃,看清容明霍眼底的威胁,张开嘴,只嘶哑颤抖着声音:“娘晕过去了。” “正好。张御医……” 魏卿卿话未说完,容明霍便打断了:“不敢劳烦张御医,此番回府,我也带了大夫回来。时辰也不早了,侄媳还是早些送张御医出府吧,毕竟今天,你也麻烦了他一天了。” “可是婶婶中毒之事,似乎还没个结果?” 魏卿卿问,今儿这话若是不当众说清楚,过了今晚,可就是说不清楚了。 容明霍气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侄媳儿做事滴水不漏,此事自然怪不到你的头上。”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魏卿卿可不会让他这样蒙混过去。 “您的意思是,下毒之事,另有其人了?可到底是因为这场接风宴。” “并非接风宴,你婶婶出门前便说身体不适了。”容明霍看着咄咄相逼的魏卿卿,深吸一口气,才压住那股盘踞在心里的怒气:“来人。将方才那胡言乱语的婆子拖下去,杖毙!” 魏卿卿这才满意的朝一旁的老秦看了眼。 老秦亲自带人,拖着那接生婆下去了。 “既然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们也不多打搅了。” 国公夫人见魏卿卿早有准备,心底松了口气,只看了眼一旁仿佛丢了魂一般的容芳芳,总有怜悯,也因为方才她抵在自己身上的那柄刀而全消没了。 事已至此,容明霍知道,今日鸡飞蛋打,自己还是被个小女子给耍了! 离开前,容芳芳期期艾艾的仿佛有话跟魏卿卿说,魏卿卿只当做没看见,糊涂的人,便是救了,也只会是一块发臭又扯不掉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出了二房的院子不久,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容芳芳的哭声和容明霍的骂声。 指桑骂槐,魏卿卿就当没听见。 “他们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国公夫人见魏卿卿并未将那些羞辱放在心上,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二房觉得心寒:“到底是结发夫妻,陶氏纵然有诸多不是,可她肚子里也是他的亲骨肉,她跟他也算同甘共苦许多年……” 国公夫人眼里聚着块化不开的寒冰。 魏卿卿见她如此,微微垂下眼帘:“母亲会怪我吗?”今日之事她在见到陶氏时就猜到了,却没有去保下她这条命。 “狼要吃了羊,却被牧羊人杀死,难道不去怪那露出獠牙的狼,却要怪羊儿太肥,牧羊人太狠么?” 国公夫人安抚的拍拍魏卿卿的肩膀,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魏卿卿低低道:“只怕这羊儿太肥,就连牧羊人也起了杀心。” 国公夫人心底咯噔一声,还不及开口,就听人来传,说皇上迎了流落在外的五皇子今夜入宫! 第一百二十一章 撞破 其实五皇子并不想杀魏卿卿,但他需要一个能让魏卿卿,让容彻,让国公府对他更加死心塌地的方法,谁让皇帝把六皇子推到了容彻跟前,而容明霍又到了自己跟前呢? 锦上添花,是永远不及雪中送炭来的让人感激的。 只是五皇子高估了容明霍的手段,也低估了魏卿卿的心机深沉。 两世为人,魏卿卿远比看似老谋深算的容明霍,更加知道怎么趋利避害,怎么抓住蛇的七寸。 第二天天不亮,魏卿卿便借由操持陶氏丧事的原由,拒绝了一切的邀请,就连五皇子那位红颜知己的邀请,也一起拒绝了。 五皇子起初没有察觉到异常。事实上,他的心思,此刻不全放在国公府,更多的是眼瞧着往储君路上走去的四皇子。 所以给陶氏办这场丧事的时候,倒还算安静。 丧事后…… 京城又纷纷扬扬下了场大雪,今年的雪竟比往年大许多,也厚了许多。 四面垂着帷幔的湖畔暖阁里,窗户支开来,摘了几支梅花插在大口的白玉瓶里,散发出缕缕幽香。 “想清楚了吗,当真要袖手旁观,不管五皇子?” 魏浔坐在一侧,他身上的深蓝色官府还未换下来,手边放着的,是刚发下来的调令。 让他直接升任御史台的四品御史中丞,掌纠弹百官之职,可谓重臣。 而魏浔忽然被皇帝拉上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辖制了国公府,也要给国公府一些甜头,同样,也是限制。 魏青山一根筋,是皇帝再好不过的利刃,可皇帝却用了魏浔这把还看不出来锋芒的刀,便是明着告诉容彻。胆敢有违抗,便是魏浔这把刀,也能将他捅得肠穿肚烂。 说完,魏浔看了眼坐在珠帘内正跟祝珠说话的魏卿卿一眼,而后看向容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卿卿是你的命门,你既护了她,也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若是再无五皇子,你难道真打算扶持六皇子么?” 因为长公主的事,魏浔对六皇子秦凉野并无好感。 “五皇子野心勃勃,此番不是我们袖手旁观,而是给五皇子一个机会。” -- 第272页 容彻薄凉的唇角噙着几许讽刺,虽转瞬即逝,但还是叫魏浔看到了。 魏浔心惊,原来容彻并非是投靠了五皇子,而是选择了五皇子。 这样的狂傲,他究竟还藏着什么本事? “若是五皇子没有选择国公府呢?” “那就是他的损失了。”容彻轻声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不满,但他的话便很轻狂了:“他要我替他买命,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先留住他自己的命。” 魏浔皱了皱眉,转瞬便明白了容彻的意思。脸色绷紧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皇上此番接他回来……” “不过是个靶子。” 珠帘内,魏卿卿几乎跟容彻同时开口,而这个靶子要引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深藏在最后面的赫连紫风。 祝珠不懂朝政,也不大感兴趣,而魏卿卿告诉她这些,也只是出于私心,让她暗中提醒祝大人,危险将至。 “对了,过些时日便是除夕,庙里有大法会,到时候可比寻常的庙会热闹多了,卿卿,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祝珠高兴的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亮光。 魏卿卿本想拒绝,可话头一转,便点了点头。正好,有些事她可以一起办了。 除夕悄然而至,虽说太子过世,但这一年一度的大法会,皇帝也没有不允许百姓们去热闹热闹。 是以当天,那大相国寺外的几条街道几乎都挤满了人。 华丽的香车从街道某处转来,但今儿不少贵人出行,百姓们也就多看了两眼,便挪开了目光去。 香车里,先是跳出一个唇红齿白颇为俊秀的小厮,小厮脸上带着几分羞怯的笑,伸手去接马车里的人,待车帘掀开,若是见过些贵人的,便能认出,这便是才丧夫几个月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的手搭在那小厮手上时,小厮大着胆子在她手心捏了捏,眸光流转,全是暧昧。 长公主却只冷冷扫了他一眼,下了马车后,便撇开了他的手:“注意你的身份。” “奴才……奴才……” 小厮脸上一白,跪下认罪,却悄悄捧住了长公主的脚踝,手指摩挲。 长公主睨他一眼,倒未继续再说,提步入了客栈,进了厢房,一同进去的,自然还有这名叫钰晚的貌美小厮。 客栈对面。 魏卿卿清晰看着这一幕,待瞧见方才被她刻意支开的祝珠已经回来了,这才朝一旁的兰芷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看向祝珠:“如何,可买到那护身符了?” “自然,说是有香客一早去求的,虽不是我亲自去的,倒也希望菩萨保佑吧。”说着,便塞了个护身符到魏卿卿手里。 魏卿卿懒懒的撑着一侧脸,笑着收下,又问了问魏浔和魏青山连着葛老一起,还要迟些才到,这才跟祝珠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其话来。 祝珠兴高采烈,丝毫没看出魏卿卿身上半分杀气。却不知这会儿,魏卿卿的人已经跟暗中跟来的人厮杀成了一片。 离客栈不远的巷子里,刀光剑影和利刃入肉的痛苦声都被淹没在了这除夕的热闹声里。 冷银看着一地的黑衣尸体,上前在他们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四皇子府的腰牌来,不屑一笑:“三皇子这手段倒是下作,来人,把消息给四皇子送过去。” 说罢,便去了客栈。 魏卿卿瞧见冷银出现,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今日她出门本就没有藏着掖着,所以出门前就做了魏素素会再下狠手的准备。 “事情既然办妥……” 魏卿卿本打算让冷银去看看长公主的情况,谁知话说一半,对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祝珠第一个好奇的探出头去:“是表姐?” 魏卿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直接看到了满身仓皇不知所措的徐瑶,如今魏将军府的少夫人。 徐瑶显然是吓坏了,慌里慌张的从酒楼里跑出来,出门口时绊倒门槛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引得不少人围观。 魏将军府的人迎上去,还奇怪问她:“少夫人,怎么不见翡翠姐姐跟着?” 翡翠是徐瑶嫁入将军府守活寡的时候,曲氏派来监视她言行的丫环,方才还跟着她一道进去的,这会儿却没了踪影。 徐瑶知道翡翠没了,势必不好交代,但一想起方才看到的事…… 那貌美的小厮,竟钻在长公主的裙子底下……这样的荒唐,这样的不知廉耻! 徐瑶就像是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说不出话,一个劲儿的要回马车去,却屋漏偏逢连夜雨。 只听砰的一声,翡翠直接从二楼破窗跳了出来,摔在地上,当即溅起一片血花。 众人一片哗然,齐齐抬头看去,立即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长公主跟面貌俊俏的小厮。 虽然窗户很快被拉上了,但里头发生了什么,这就由人猜想了,尤其是长公主如今新寡的身份。 徐瑶虽然心狠,手下也抓着好些冤魂,但如此血淋淋的看人死在眼前,还是第一次。 徐瑶抹了把脸上湿漉漉的东西,低头,看见那鲜艳的颜色,喉咙干得仿佛说不出话。 “可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我家主子请您楼上说话。” 怔忪间,有人过来相请。 徐瑶见她竟像是见了鬼一般,那侍女却又朝她走近了几步,直接吓得徐瑶全然忘了规矩和体面,扭头便钻进了马车里,飞快离开了。 -- 第273页 这副场景落在众人眼里,就更加落实了长公主跟那貌美小厮在干些什么有违伦常的事的猜想。 一时间,这除夕夜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那侍女见徐瑶飞快跑了,嘴角勾起丝几不可见的笑,转身回了客栈上了二楼,却不是去跟长公主回话,而是去了隔间,给正坐在里边的阿鲲行了礼。 “辛苦了,隔间里的熏香,你留下清理干净再走。” 阿鲲耳朵动了动,听到隔间传来的长公主的训斥打骂声。面无表情的悄然离开了。 祝珠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卿卿,这是……” “外头冷,把窗户合上吧。” 怎么回事,他们在二楼正好能清楚看见方才长公主那雅间里的情况,长公主的衣襟已经乱了,那小厮也早已敞露着胸怀,发生了什么,都是已经成婚的人,不言而喻。 不过好在他们这个角度,长公主若不仔细,是绝对发现不了他们的。 窗户合下,祝珠总算反应过来,抿着唇角半晌,才闷闷一句:“现在坊间都在传长公主多么深爱容大爷,如今容大爷可没「葬」下去多久呢。” “她被人算计了。” 魏卿卿是不知道容彻此番计划的,但今儿容彻给她们定下这间雅间,再见长公主跟那貌美小厮一道出现时,她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过长公主倒也不算冤,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看她对那小厮的态度,苟且也是迟早的事。 祝珠知道自己不如魏卿卿聪明,见魏卿卿眼神如水般沉静,想了想,没有多问。 也刚好,魏青山父子到了。 魏虎去白虎营已经许久了,刚好有了信回来。 葛老很高兴,魏虎这小子还记得搜罗了西南那边的烧刀子来孝敬他这个便宜师父,如今上了楼来,直接便道:“还算他小子有心。” “二哥心地单纯,对师父一直十分孝顺。”魏卿卿亲自起身给葛老倒了茶。 “单纯?说白了就是傻吧。” 葛老嘴上虽然嫌弃着,面上笑容却是不减,又道:“傻点好,省得跟你一样,小小年纪心眼多得跟个筛子似的。” 说完,还不忘揶揄魏青山几句:“也就魏虎随了他爹。” 魏青山抹了把额头的汗。 不过今儿除夕,魏卿卿也并未全部是为了家人团聚,她的准备还要告诉魏青山,万不得已,他们要舍弃京城了。 说完,魏浔很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葛老虽有惊讶,却转瞬一笑:“也好,走了好,堂堂太子都没活路,何况你们。”提起太子,葛老的目光都冷了许多。 魏青山性子耿直,也一心尽忠,以前当个八品小官时,脑子里就只想着百姓。 如今到了京城。也只想着如何替皇上分忧,如今魏卿卿忽然开口,说会抛下皇上,离开京城,让他好半晌都没说话。 “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皇子们的争斗,就要摆到明面上来了。” 魏浔说着,声音低了几分:“我偶然从太医院看到过皇上的脉案,皇上的身子,只怕……” 魏浔没说完。但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魏卿卿也终于知道,为何容锐章敢去帮四皇子了。 “爹爹。”魏卿卿看向魏青山,魏青山脸色紧绷,目光复杂的看了看魏浔:“是偶然得知吗?” 魏浔没想到他会转过头来质问自己:“爹……” “你年少时,就一直想做官,那时候爹跟你说过什么?”魏青山问魏浔,明显是压抑着怒气。 魏浔皱眉,却还是恭谨的起身,撩了袍子当众跪在了魏青山跟前:“爹告诫儿子,临患不忘国,忠也。” “如今呢!”魏青山分毫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祝珠连忙站起身想要求情。却被魏浔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魏浔抬起头看着魏青山:“父亲只叫儿子忠心,那上位者不仁,也要儿忠吗?儿子要忠的,是上位者,还是天下百姓?” “你……”魏青山从未见过这般忤逆的魏浔,他待儿子素来严厉,抬手便是要打,好在被魏卿卿及时拦下。 “卿卿,你先到一边去,这不关你的事。” 看到魏卿卿,魏青山的语气顿时柔和起来,魏卿卿却随着魏浔一道跪了下来。 魏青山知道她身怀有孕,急得不行,起身就狠狠瞪了眼魏浔:“卿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跟爹爹说。” 魏浔:“……” “若是女儿告诉爹爹,女儿跟大哥的想法一样呢?”魏卿卿问魏青山。 魏青山一怔,沉默下来。 魏卿卿知道魏青山这几十年的想法了,怕是一会子改不过来,只道:“爹爹,女儿不求你临危弃主,只求爹爹最近请了调令,暂时离开京城吧。半年后,若是无旁的事,爹爹想怎么样女儿都不会阻拦。” 魏青山神色依旧凝重,却见魏卿卿眼眶一湿,声音都带着几分哽咽来:“女儿已经没了娘亲,不想再没爹爹了。” 祝珠听着,真情实感的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唯独葛老笑眯眯的往嘴里扔着花生米,劝道:“你就听你女儿的,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这趟浑水你若是蹚了,国公府,祝家还有你魏家,都得跟着你玩完。” 魏青山的面色果真犹豫起来,他瞧着本就亏欠许多的女儿,几番思虑。到底是叹了口气:“卿卿,你起来吧,爹爹听你的。” -- 第274页 魏浔也要跟着起身,却被魏青山狠狠一瞪:“滚回祠堂给你娘跪着去!” 魏浔也不觉得冤,恭谨起身行了礼,便走了。 祝珠自然也匆匆跟着回去了,魏卿卿见说服了魏青山,心底也没了后顾之忧,只要暗中让秋月收拾东西便好了。 除夕夜,民间一番热闹,宫里却极为冷清,就连往年每到除夕都会举办的宴会也撤了,只皇帝叫着几个儿子女儿和嫔妃们一起吃了顿饭。 饭罢,皇帝特意叫了四皇子一人去御书房说话。 从宫里出来时,三皇子还咳嗽得厉害。 “三哥这风寒如此严重,也该好好歇息才是。”五皇子出来时,瞧见三皇子慢悠悠在宫门口走,就知道他是在等自己。 三皇子又咳了几声:“多谢五弟关心,五弟身体看起来很好,看来这些年在民间也过得不错。” 五皇子假装听不懂他的讽刺。微笑:“多谢三哥关心。” 三皇子见他牢牢贴着虚伪的皮,也不与他绕弯子:“你选择此时出来,总不会是要做老四的垫脚石,送他上去的吧?” “三哥何意,臣弟听不明白。臣弟在民间久了,也渴慕兄友弟恭的亲情,若是臣弟何处做的不对,还请三哥不吝赐教才是。”五皇子微笑。 三皇子手心暗暗收紧,转瞬,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 魏素素上前一步,温柔的眨着眸子,瞧着五皇子笑:“殿下病了,吹不得风,若是五弟不介意,我们就先回去了。” 五皇子看把话压下去的魏素素,自然笑着应下。 却等魏素素一走,五皇子才垂了垂眼皮:“就是她一直暗中在对国公府那位少夫人下手么?是个聪明的,也难怪三哥对她如此死心塌地,情愿为她舍了太子。” “殿下的意思,太子竟是三皇子……” “老三也想争一争这个位置,不过他想让我做他手里的刀除去老四。”五皇子冷冷一笑,却并不多说,只跟身边的人道:“明儿既是新年,去多备上几份礼送去国公府。” “您要让皇上知道,容彻是您的人?” “不然的话,老三和老四怎么可能上钩呢?” 五皇子说罢,脑海里浮现出那抹纤瘦灵动的身影,微笑:“前阵子御赐的东西里,我记得有对凤钗?” “那是将来给五皇子妃……” “送去给少夫人。”五皇子缓步往宫墙外那宫灯昏黄灯光下的马车上走,面目隐没黑暗中时,才露出几分笑:“要让阿彻知道,他的夫人,本皇子很重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雨欲来 到了春节这天,京城的人才像是摒弃了所有的新愁旧怨,开始热热闹闹过节了。 因为陶氏的死,国公府的春节比往年更加简单些,二房的人也都闭门不出,但这丝毫不影响阖府上下的下人们全部都高高兴兴的。 天不亮,魏卿卿就听到外面扫雪的声音。 小丫环跟婆子们低低的说笑,偶尔听到雪压断枝丫,才听得小丫环惊叫几声,而后又马上安静了下来,倒是有那冬天的小麻雀,扇着灰扑扑的翅膀飞过,掠起些许风声。 房间里的银丝炭噼啪燃烧着,珠帘一动不动,魏卿卿翻了个身,人便落到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醒了?” 容彻揽着她,仿佛还没睡醒一般轻声问着。 魏卿卿点点头,忽然起了兴致想去外面看看,便掀了被子翻过容彻直接踩了鞋子到了窗户边,将窗户支开了些许。 才见外面的雪还未全部扫干净,一大早灰蒙蒙的天空下隐隐有些许的光亮,素白的雪透着荧光,红梅斜斜探过来几支,偶尔可见几只圆滚滚肚皮的小麻雀跳来跃去。 忽的,身上一暖。 魏卿卿身上便多了件披风,和一个从后面拥住她的温暖怀抱。 “喜欢看?”容彻笑问她,声音还带着睡意朦胧的慵懒。听得魏卿卿心底一阵荡漾,甚至怀疑容彻实在故意色诱她,并且有证据! “爷今儿跟母亲一起用膳吗?”魏卿卿问他。 “迟些。” 容彻依旧懒懒的,但眼中却多了几许清明,染上了些微寒气。 魏卿卿知道现在关键时刻,也容不得他真正放松下来:“我会陪着母亲。” “谢谢。”容彻顿了顿,笑:“过几日你跟母亲出城看雪。” “看雪何须出城……”魏卿卿话未说完,便反应过来,京城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首当其冲的,只怕就是如今这个风头正盛的四皇子:“我明白了。” 容彻看着她微凛的眼神,知道她必然是猜到了,问她:“可想过要容锐章怎么死?” 魏卿卿嘴角勾起:“只要四皇子坐不上那个位置,便是对他最好的惩罚,比死还好。” 奋斗了两辈子的仕途,终究是败了,以容锐章的心胸,只怕比下油锅炸还难受。 容彻看她对容锐章果真是半点旧情也无,脸上的笑意更大,将魏卿卿用披风紧紧一裹,便打横抱着往那罗账去了。 用过早膳,五皇子的凤钗便送来了。 魏卿卿似乎早有料到一般,接了凤钗后,直接当着那送钗人的面,道:“这钗极好,今年正好没准备给芳妹妹的礼物,兰生。你便送去芳妹妹院儿里吧。” 那五皇子府的人面色一僵,回头瞧着魏卿卿,却见她神色清明眼神干净,半点没有其他想法的样子,到底是生生咽下这口气回去回话了。 -- 第275页 待那人走了,兰芷才有些担心道:“您不担心五皇子恼了?” “他恼不恼又如何?总归他还想着要拿捏国公府,我们便是乖得跟阿行一般,也换不来他的三分信任。” 魏卿卿心底不由冷笑,这个五皇子,本事还未显露出来,这皇帝的制衡之术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先用了容彻,又去提拔容明霍,而今容明霍下手失败,又当着容明霍的面给自己赏赐? 这算是给容彻的警告,还是对容明霍的不满? 只怕是都有,倒真是个心机深的。 “阿行可不要那样的主子。”兰芷说完,身边绕着魏卿卿脚边打转的小黄狗立即汪汪两声表示认同。 “让人去长公主府看看,若是不出所料,五皇子该去拜访了。” 魏卿卿说罢,问了问兰芷:“六皇子至今未醒?” “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昏迷了,六皇子至今还住在宫中。”兰芷道。 魏卿卿还要开口,便觉之前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又出现了,她立即回头看去,却不见任何可疑的人,心底不免升起几分警惕,也不在前院多留,直接去寻了国公夫人。 那目光见魏卿卿离开,才轻轻吩咐了身边的人:“既如此,那便留老三。” 嘶哑如鬼魅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南平咬牙,明明五皇子才是最好的棋子,仅仅因为五皇子惹了魏卿卿不痛快,主子便要换人么? “请主子三思……” 南平话未说完,便察觉到赫连紫风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不得不将话咽了下去:“小的明白!” 五皇子尚不知道自己暗中竟得罪了赫连紫风,他算好时间,侯在长公主府外,等瞧见六皇子府的人来了,才下了马车佯装刚到一般,跟六皇子府的人一道入府去了。 他出生便被抛弃在民间,是三教九流的人将他拉扯大,他自然也学会了三教九流的那一套,所有的忠心和感情,在他眼里都是虚的。在他看来,永远的坚固的关系,只有利益关系! 是以今儿来见长公主,他同样带着自以为足够大的诚意。 “你的意思是,你能把魏卿卿交给我?” 长公主坐在上首,依旧端庄,半分看不出她由一个低贱小厮爬入裙底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五皇子看了眼站在一侧躬身的六皇子府小厮,微笑:“臣弟所求不多,所以臣弟会帮六皇弟。当然,臣弟知道这不足以取信。所以便奉上了自己的诚意。” “你不辞辛劳,让父皇认下你这个弃子,总该不会只是为了来献上诚意的吧?”长公主冷淡看他。 “自然,臣弟有所求,也只有六皇弟日后坐上那个位置后,才能帮臣弟达成。”五皇子微笑。 长公主没说话,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五皇子也没有避讳,或者说,他就是要这话让六皇子府的人听到的。 “臣弟要荣华富贵,当然,最要紧的,是臣弟要替亡母求一个名分。”五皇子神色郑重起来。 五皇子生母出身微贱,且样貌丑陋,这也是为何皇帝死活不肯认下他的原因,以至于五皇子出生后,他生母便离奇死亡,而五皇子也被下人「无意」的弄丢了。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五皇子没有母族支持,在朝中更没有威望,就算如今能够回宫,也是绝没有资本能跟秦凉野争的。 “那就要看五皇弟的诚意,什么时候送到了。” 长公主说完,便抬手送客了。 五皇子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微笑着走出了长公主府,脸却立即垮了下来。 “秦凉野没出事!” 一旁谋士一听,立即道:“可是宫里不是传出消息……” “父皇在替他遮掩。”五皇子淡漠一笑:“如若他当真出事了,长公主也不会应下我的事了。难怪啊。她出了这等丑事,也还能不疾不徐的躲在府里,看来老三老四都被父皇耍得团团转。亦或是说……这老六,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五皇子气愤的离开,丝毫没察觉有人在看他。 兰芷接到消息后,立即就传了消息给魏卿卿。 魏卿卿早料到如此,倒也不十分震惊了,令她震惊的,是大好节日,忽然披着黑斗篷登门的刑部尚书李奎! 三皇子府。 三皇子的风寒总算好了些,坐在暖阁里,看着在院子里赏梅的魏素素,问:“李家那老不死的还是不肯答应?” “是。现李尚书的家人全部都被秘密送出京城,三皇子妃又……他有恃无恐。”一侧的人道。 “哼。”三皇子面色不愉,但想起惨烈自尽的三皇子妃,眼底到底有了几分犹豫,却在看到魏素素的脸时,很快消散:“既如此,那就让这老不死的早点去见他女儿吧。” 说完,三皇子便起了身,到院子里将魏素素拥在了怀里。 “臣妾下午想回将军府一趟,晚上回来。”魏素素说着,却不像是询问,而是做了决定。 三皇子有些失望,却还是答应了她,只将她打横抱起,往内室去了。这一次,魏素素没有拒绝。 春节的焰火在天上炸成一朵朵绚烂的花。 魏卿卿跟国公夫人一起,果真没有等到容彻回来一起吃这顿团圆饭。 魏卿卿陪国公夫人坐了许久,还是国公夫人担心她怀着身孕久坐不好,将她撵回去了她才走的。 -- 第276页 “这个孩子,死心眼,还以为我一个人会伤心不成?” 国公夫人虽这样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曹嬷嬷替她拿了暖手炉来,笑着道:“少夫人一片孝心,夫人好福气。” “是啊。”国公夫人微笑着站在门口,国公爷一去几个月,半点消息也没有,就跟死了一样,海儿又离开了,彻儿也回不来,所幸,她还有个儿媳陪着。 “等彻儿回来,你叫他来见我。省得他变得跟他爹一般不着家!” 魏卿卿回了重新休整好的绾秋院,站在院子里,夜光下仍能看到风卷起的些许白色雪花,廊下有些年纪小的丫环还在玩闹,兰芷要上前去呵斥,被魏卿卿拦下了。 “不妨事。” 魏卿卿心情也跟着松快下来,手里拿着国公夫人今晚给的装了代表如意吉祥金元宝的荷包,轻轻的荡来荡去,心下慢慢琢磨着事,直到回了房间,才手脚一僵。 “小姐,怎么了?” 兰生觉得奇怪,可绕过她来一看,顿时黑着脸出门就叫了今儿值夜的婆子问话。 魏卿卿走到书案边,看到上头放着的一个锦盒。 锦盒上贴心的打了个漂亮的结,上头还有未曾化开的雪,可见是才放进来不久。 兰生瞧见魏卿卿这神色,也知道这礼物不是容彻送的了。 “可要奴婢拿下去?” 魏卿卿望着这礼物,不由一叹,她有时候也会想,当初救了赫连紫风,到底是自己的劫,还是自己的劫。 “拿下去吧。”魏卿卿说罢,便去里间洗漱了。 窝在被窝里,魏卿卿睡不着,榆钱巷虽然住的都是官员,可耐不住谁家都有几个调皮小子。 大晚上的还在外头放爆竹,偶尔还能听到长辈气急败坏的呵斥声。 魏卿卿揽紧了被子,嗅着上面兰生新熏的淡淡花香,将头埋了进去,如今她可太稀罕这人间的烟火气了,这一世,她一定不要死,要好好活下去! 容彻回来,已经是清晨。 他进来看了一眼后。便去里间洗漱了。 哗啦啦的水声,不多会儿,魏卿卿便被揽入他的怀抱,魏卿卿也仿佛习惯了一般,眼皮也不掀,自觉的翻过身去抱住了他。 快到天明时,各家各户的灯笼才熄了光。 容锐章一夜未眠,盘膝坐在祠堂里,祠堂里供奉着章老夫人和容金宁的牌位。还有一块……魏卿卿的,上写着「亡妻容魏氏」。 容锐章一双眼睛盯着那块牌位隐隐发红,带着些许病态的偏执。 执着这么久,容锐章一时都忘了,自己对魏卿卿到底是恨得太深成了爱,还是这么多年一直爱着他,只是少年意气,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还不如一个女人,自己处处还要依附一个女人,才将那份本该甜蜜的爱,酿成了毒。 江姨娘挺着肚子过来时,带来了热腾腾的早膳,是一碗清粥,搭配着两碟子小菜,这是容锐章平素最喜欢的。 “相爷,天寒了。” 江姨娘温柔的替他披上披风。 容锐章抓着她的手,她总是这般的体贴入微,又恰到好处,却美好的让容锐章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相爷怎么了?”江姨娘柔柔笑着问他。 “没事。”容锐章又抚了抚她的肚子,微笑:“太医说这是我们的儿子,我的第一个儿子。” 江姨娘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完美:“是呢,是上天注定要妾身送给相爷的礼物。” 容锐章站起身来,却因为坐了太久,而晃了晃神,好在被江姨娘及时扶住。 容锐章握紧了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竟一直都是凉的。 “你冷吗?”容锐章突然问了一句。 “相爷是觉得妾身手心太凉了吗?”江姨娘好似看出他的疑问,温柔笑着:“妾身的手心一直都是如此凉的。” 容锐章听着这话,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刺痛着他的神经一般,可他没有多想,也懒得多想。 江姨娘待他,从来都是温柔爱重,一颗心系在自己身上的。 容锐章不再多说,过了温情脉脉的早上,才如寻常一般去往四皇子府了。 这些天来,四皇子越发受到皇上器重,而太子已死。三皇子不成气候,五皇子虽然是有备而来,到底在朝堂少了根基。况且,前世这位五皇子不也死的无声无息么? 至于六皇子,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容锐章都不会再让他冒头了。 毕竟,谁让他有那么一个好姐姐呢? 平静的新春,没人知道底下暗藏了多少的风浪。 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某一个大雪日从某位妃子那儿回来,忽然就重病不起。 此时刚过了元宵,皇帝一病,满朝被太子之事震慑住的臣子,立即蠢蠢欲动起来。 容锐章首先发难,以丞相满朝官员之首的名义,携带御史台上下,直接参奏长公主妇德有亏,要求皇上惩处长公主。将其贬为庶民! 朝臣一起发难,长公主又的确有亏,皇帝的确该罚。 但现在长公主不仅仅是长公主,长公主还是六皇子的亲姐姐,若是罚了长公主,在如今四皇子风头正紧的时候,这无异于让六皇子将储君之位拱手相让。 但容锐章这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便以西南容彻下落不明,恐违背圣意返回京城意图不轨,为求朝政安定,请皇帝直接抹掉国公府爵位,并接国公夫人和少夫人一道入宫侍奉太后。 -- 第277页 第三,便是以皇帝病重为由,请皇帝直接让四皇子代为监国。 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朝堂之上的李御史虽不十分赞同,但因为容锐章几次表现出能预知未来,便忍下了。 而容锐章则自以为皇帝早就授意暗示过自己,要扶四皇子上位,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自己去扶持四皇子了。 一番言论下来,皇帝居然十分意外的,全部应许了。 魏卿卿在皇宫的圣旨下来时,脸色已经十分沉静:“还请公公稍等,臣妇等这便去换了衣裳,再随公公入宫。” “少夫人请吧。” 来传旨的公公面目和蔼,眼底却泛着些冷意。 魏卿卿面上看不出情绪,却在扶着国公夫人回后院后,直接道:“看样子,这场风雨已经下过来了。” “还不急。”国公夫人很淡定,因为皇帝此举异常,想必这次倒霉的,还不是他们国公府。 “酒窖已经修通了,船只也已备好,可以将府中下人遣散了。”魏卿卿说着这话时,眼底隐隐有火光跳动。 国公夫人知道她什么意思,虽然舍不下,毕竟那老不死的还没回来,可是……也耽搁不得了。 “嗯。” 国公夫人点点头,拉着魏卿卿的手满眼愧疚:“只是委屈了你。” “儿媳不委屈。” 魏卿卿轻声说着,眼角瞥见鬼鬼祟祟跟在不远处的容芳芳,垂下眼帘。 这一次,不论如何,不能再捎带上二房这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枪打出头鸟 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传,说容芳芳求见。 容芳芳是个蠢的,一次二次来,魏卿卿也习惯了。这一次,同样不打算见她。 “宫里的公公等久了,怕是不便相见了。” 魏卿卿换好衣裳出来,淡淡一句,来回话的下人便明白了意思,转身便出去了。 魏卿卿这次入宫,没带兰生和兰芷,因为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四季酿暂时不要有动静,等确定要离开后,再做打算不不迟。” “一旦宫里有异动,你们立即联系秋月和大嫂,让她们带着魏家跟祝家的人到国公府来。” 交代完,已经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魏卿卿离开时,兰芷不放心:“您不等二爷回来再做打算吗?” “二爷想必已经料到了。” 魏卿卿不知为何,没有半分觉得失望,她不是时时刻刻需要男人保护的娇弱女子,而容彻,她也相信,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白白牺牲。 这股信任,是自内心而来,没有半分考虑和犹豫的。 魏卿卿出门时,抚了抚肚子里那已经存在的小生命,提步毅然决然踏入了这风雪里,只余下猎猎红色长裙翻飞,成了动人又绝艳的花。 魏卿卿快到前院时。还是见到了容芳芳。 容芳芳失了之前的跋扈骄傲,缩着脖子等在墙角,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悲伤和怯弱。 魏卿卿脚步停了停,看着她发髻上簪着的自己为了打发五皇子,而送她的那对凤钗,目光凝结在她身上,问她:“我帮不了你什么。” 出乎意外的,容芳芳没有像以前一样,得不到魏卿卿的肯定回答,而暴露。而是眼睫一垂:“我知道。” 这倒让魏卿卿有些讶异。 容芳芳见魏卿卿没走,一双水润的眸子此刻却带着审视的望着自己,紧张的咬了咬牙,抬头看她:“我想离开这个家。” 魏卿卿依旧不语,不过她看着容芳芳,心底感慨,原来这世上,冥顽不灵的人,也是可以开窍的,只是代价的大小罢了。 “你是女子,母亲新丧,除非死,你没有离开的路。”魏卿卿冷淡掐断她的幻想,这种情形下,如若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才是走上了死路。 容芳芳面上划过一丝失落,而后才咬牙,目光坚定的看着魏卿卿:“我知道。所以我想,去庙里给母亲守丧。” “出家?”魏卿卿问她。 容芳芳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才泛起湿润。没有肯定魏卿卿的说法,只是压抑着哽咽:“我没有别的选择了,爹爹他,不会放过我了。” 魏卿卿见她果真是想的明白了,嘴角浮起丝笑意。 魏卿卿不是什么烂好人,却也不是冷硬心肠的人,容芳芳所求不多,她不介意抬抬手,给她一条活路。 “皇上素重孝道,这榆钱巷里住着上达天听的魏御史,又有一个为皇上添墨的祝大学士,芳妹妹要做的既然是大孝之事,便是皇家那庵堂,也去得。” 魏卿卿点拨了一下,便走了。 到底能不能真的开窍,且看容芳芳了,毕竟如今她娘才死,她就弄得人尽皆知要去皇家庵堂做尼姑,便是将她祖母,将她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了。 容芳芳身边的丫环看容芳芳当真要这样去,心下泛苦,她可不想跟着去做姑子。 “小姐,你可别听少夫人的,她没安什么好心,她这是要害您呢!”丫环劝她。 容芳芳却面色一紧,冷冷盯着这丫环:“今儿的话你敢跟父亲说一句,我纵然是困在这内宅出不去了,你跟你那小情郎还有你一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 丫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决绝的容芳芳,下意识还要劝,却见容芳芳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般,当即吓得住了嘴。 -- 第278页 当夜,容芳芳就衬着容明霍不注意,溜出了国公府,跑去魏府跟祝府大肆哭了一番,不等天亮,包袱卷都没拿,就一人坐着马车,往皇家庵堂前跪着去了。 等容明霍知道时,她已经跪在了那庵堂前,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说动容芳芳,又不敢在皇家庵堂前动手脚,只得气得脸色铁青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人去楼空,容明霍郁闷不已,扭头再去寻了五皇子。 五皇子却交给了他一个重要的任务。 “您是说这就是证据?” 容明霍看着手里的证词,喉咙干哑,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冷汗涔涔,手都在发颤。 容明霍抬头,看着转着大拇指上那绿玉扳指的五皇子,心下纠结,小心翼翼道:“殿下,这样做未免太铤而走险了,现在皇上一心扶持四皇子,眼看着就要扶他坐上太子之位……” 容明霍其实是怂了,毕竟四皇子那边一边倒的气势太过明显了,他想五皇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五皇子似笑非笑的斜斜睨着他,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怕了?是不是想着出了这道门,就去找容锐章,去见老四。拿本殿下做投名状,换得你的荣华富贵?” 容明霍被戳穿了心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表决心。 但五皇子是从三教九流混出来的,人心易变这一点,他早就看透了,也从没想过能让容明霍能真正的忠心耿耿,他只要抓住容明霍的弱点就行了。 “容锐章具体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我清楚。但老四是什么样的人,你怕是看不透。” 五皇子目带讽刺:“他看似温温吞吞一副怂包样,其实最是心胸狭隘记仇之辈,你既已投在我门下,这个仇便已经结下了,纵然你此时判过去,你这样的叛徒,你以为他会留着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五皇子此刻还不想失去容明霍这颗棋子,所以很能耐得下心来跟他慢慢说道。 容明霍听着,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了。 “微臣不敢。” “那这证据……”五皇子居高临下的看他。 “下官……”容明霍还想挣扎,才发现早已经没了退路:“下官明日早朝,便呈上。” 皇宫里,魏卿卿又见到了熟人。 陈妃和茹嫔,只不过如今茹嫔已经不是嫔,而是妃了。 茹嫔出自四皇子妃的马家,她入宫便得宠,太子去世后,没多久就升为了妃,可见皇帝对四皇子的抬举。 至于陈妃,跟茹妃的关系依旧很好。 “以前倒是听三娘说,魏家的小姐生的国色天香,如今一见。果真是惊为天人。” 太后的宫里,陪坐在太后下首的陈妃率先发难。 太后半合着眼睛,似乎没听到一般,只有茹妃吃吃的笑:“若说惊为天人,咱们这后宫貌美的女子还少么?” 言谈之间,贬低甚多。 但不论她们怎么说,魏卿卿都平静的坐在原处,仿佛一支挺拔的青竹,风来风去,兀自不动。 说得久了,陈妃和茹妃也发现魏卿卿仿佛听不懂她们明里暗里的嘲讽一般,就坐在那儿,不论她们怎么发难,她都乖顺的像个人偶。 久了,她们便无趣了,毕竟在太后跟前,到底不好做得太过分。 “哀家乏了。” 许久,太后揉了揉眉心,笑看了魏卿卿:“你是叫卿卿?哀家以前也有个喜欢的叫卿卿的姑娘,过来,替哀家捶捶腿吧。” 听到这话,魏卿卿不知为何,眼底微酸。 魏卿卿乖巧的起身应下,走到太后的脚踏边,开始轻轻的捶腿。 陈妃和茹妃自然也不好再留,这才告辞了。 待她们走了,太后才掀开眼皮瞧了瞧面前这个不怒不恼的丫头,小小年纪,眼底沉静的好似一汪没有波澜的水一般。 “在哀家这儿安心住着。” 太后没头没尾的一句,说完。就真的合着眼睛睡了。 魏卿卿的一颗心却算是落了下来。 太后这话的意思,便是要庇护她们了,纵然要听些冷言冷语,她只要装作没听见便使了。 等到入夜,魏卿卿走了,服侍太后的嬷嬷才走了来,带着些不解。 “不知道哀家为何护着绥国公府?”太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梳篦上梳下来的银色发丝,也不等身后的人回答,便笑起来,只是笑容里带着些苦涩:“皇上登基,也才十几年的光景,先帝还在时,绥国公府的两个孩子也都不是毛头孩子了,那时候先帝便说过,江山要有明君,却要要有贤臣和能臣。” “而这绥国公府的,一个堪做贤臣,一个堪做能臣。” 太后缓缓说着,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嬷嬷问:“那这贤臣和能臣。便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太后苦笑:“贤臣是大公子不错,这能臣却是指绥国公,有手段也有狠心,但他也有仁心。” “那二公子……” “那就是只狼,是虎,是狠得下心抛得下忠义堪为将才的人,若是握不住,转头他就能是贼子,是逆臣,是坏我根基亡我江山之人!” 太后眼角泛起些许冷意,又重重垂下眼皮去:“哀家老了,管束不住皇帝,这底下的人,也无能为力了。只求现在哀家施他几分恩,他将来能记得,不做那乱臣贼子。” -- 第279页 嬷嬷听得心惊胆战,她想起十多年前见那国公府二公子的样子。 明明是唇红齿白玉雪可爱的小公子,却在容大公子被指为驸马,被唾骂玷污公主时的模样,那小公子澄澈的眼睛一下子就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情绪了。 之后,那几个唾骂容大公子的宫人,便离奇死了个干净,先帝却不让人去查了。 魏卿卿坐在暖榻旁,有些许雪光流泻进来,跟那精致的莲蓬烛台上辉煌的灯光相互映照,让室内平添了几分凉意。 面前的宫女恭谨躬着身子,也不管魏卿卿什么反应,继续传着自己的话:“相爷还说了,只要您愿意答应。便会保您跟您的孩子无恙。” “他就那么确定,这位子是四皇子的了?” 魏卿卿端着茶盏,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了波澜。 容锐章在宫里都安插了人手,那皇帝如今重病的事儿必然瞒不过他。想来,皇帝不是假装生病,而是真的快不行了。 若是皇帝忽然撒手而去,那储君之位,毫无疑问。就是四皇子的了。 宫女微微一笑,并不抬头:“奴婢卑贱,并不知道相爷所思所想,只是奴婢看相爷对少夫人一腔深情,少夫人何必要往死路上奔去?况且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 “告诉你们相爷,劳他费心了,可我怕极了那烈火,再不敢再被烧一次了。”魏卿卿漠然。 宫女听得有些糊涂,但见魏卿卿目光森森。倒也不敢再说,只留下一个「不知好歹」的眼神,转身走了。 待她离开,此刻静静站在黑暗掩护下的银灰色身影才危险的眯起了他那双狐狸眼,露出了杀气。 第二天,那宫女便「失足」跌入宫中枯井里,活活摔死了。 当然,这是后话。 魏卿卿待那宫女走后,抿着嘴盘着腿气愤的捏着那茶盏许久,仿佛那茶盏便是容锐章一般,只恨不得活活掐死了才泄气,知道窗户一动,带动一阵冷风。 “外面的守卫……” 魏卿卿看着来人,担心的话还未说完,嘴唇上便是一软。 凉凉的,甜甜的。 魏卿卿扬起唇角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二爷胆大包天惯了,也该替我们这些胆小的考虑考虑。” “胆小的?卿卿是指我吗?”容彻自然的将她捞在怀里。 魏卿卿笑弯了眼睛,他们是两个胆大包天的。 魏卿卿将太后今儿的态度告诉了他:“看来,太后是知道皇上在做什么的,似乎也预料到了会发生些什么。” “嗯。” 提到太后,容彻的神色沉了沉,但只是一瞬,很快便跟她说起了计划。 容彻没有再瞒着魏卿卿,他知道,她不是寻常的内宅女子,她也可以走出来,跟自己一起挑肩上的担子,而且他想,她会更高兴如此。 果然,容彻说着的时候,魏卿卿的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时不时还能提出几个有效的建议。 直到过了三更,容彻要起身离开。 “明日朝堂上便要乱起来了。”容彻冷笑:“皇上的脉象越来越差了,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很快,这京城便要乱了。” 魏卿卿心底暗暗庆幸,还有她早早做了准备。 第二天,就在四皇子开开心心监国辅理政事,并把前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底下的人清洗了一遍的时候,容明霍直接求到了皇帝的寝宫。呈上了那一份罪状。 而不等皇帝开口,这份罪状书已经如纷飞的纸片一般,飞入了京城各家各户,一时间,京城沸腾起来。 四皇子跟容锐章急急入宫求见,皇帝以病重为由暂时没有接见,但也并未马上治罪,让四皇子依旧正常打理朝政。 四皇子不放心,马上就派了四皇子妃入宫给太后请安,却被太后以旧疾复发为由,拒之门外。 一时间,众人都猜不透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了。 魏卿卿刚从太后宫里出来,就直接被茹妃请到了自己宫里。 魏卿卿今儿穿了条朱红色绣牡丹长裙,长裙翻飞,牡丹好似朵朵盛开,不可谓不华丽,而魏卿卿面色清冷,眼生妩媚,也实实压下了一身华贵,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张扬一般。 而这份张扬。更加让她美的惊心。 在看到茹妃眼底那一份嫉妒和不满时,魏卿卿佯装没看见,依旧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如今入宫,她就是要这般张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样,茹嫔陈妃之流想要对她下手,也要掂量掂量。 “今儿请少夫人来,少夫人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本妃的意思吧。”茹妃熟门熟路的敲打着问话。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魏卿卿会这么直接。 “太后并未生病,是故意不见各位娘娘和四皇子妃的。”魏卿卿直接开口。 茹妃一怔,一旁的陈妃却比她聪明不少,当下脸色也白了几分:“太后最是知道皇上的心思,若是如此,是不是皇上这次真的怪罪四殿下了?” 茹妃咬着牙如毒蛇般死死盯着魏卿卿:“你所言非虚?” “娘娘不信,可以去皇上的养心殿看看,亦或是,问问皇上身边的范公公。”魏卿卿浅笑。 范力是皇帝的心腹,可是人,总还是想着活的。 如今皇帝命不久矣,最靠近皇帝的范力,自然就会往最靠近那个位置的接班人。 -- 第280页 茹妃也想明白了这一层,都顾不上刁难魏卿卿,径直就往养心殿去了。 直到皇帝拒绝,范力也只在她面前打着官腔半句有用的话也不透露,甚至许以重诺都不能收买半分时,四皇子和其党羽才终于明白过来。 皇帝允许四皇子如此的风光,不是要他做储君,而是要他来做这出头鸟儿了! 魏卿卿看着容锐章的眼线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抬手端起了茶,没有像上次一样冷冰冰,而是微微一笑:“告诉你们家相爷,不想死可以,让他亲自到他婶婶跟前来,哭着相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因果 容锐章没想到局势会变化的这么快,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心。 活了两辈子,他都没能看清,看似庸庸碌碌十分信任他重用他的皇帝,最后会摆了他一道。 容锐章在府里憋了好几日,也勒令四皇子憋在府里。 “看皇上目前的态度,只要四皇子能沉得住气,就不会有事。” 容锐章虽然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但也不是傻的,事到如今皇上只是袖手旁观,那便说明,他还是袒护四皇子的。 李御史看容锐章还算有把握,点点头:“那下官这就走一趟四皇子府,告诉四皇子先提防着些,以免有人再拿这些事做文章。” “本该本官走一趟的,奈何……”容锐章客气的起身,正巧这几日江姨娘动了胎气,容锐章虽不是那等儿女情长的人,但江姨娘和这个孩子不同,隐隐的,容锐章都已经把江姨娘当成曾经那尽心竭力为他好的魏卿卿来弥补了。 再说了,李御史他也信得过。 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事情总是在你觉得能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给你迎头痛击! 第二天还未上朝,容锐章便接到了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 容锐章站在门口,一只脚刚迈出去,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都在发抖,但却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来回话的小厮不敢隐瞒,看他气成这样,只得再说一遍:“李御史说,御史台已经在魏御史的带领下,要在今儿朝堂上联合参奏四皇子图谋不轨了。因为昨儿四皇子殿下,居然派人送了大批的金银珠宝给容明霍,意图收买。” “收买容明霍?呵……” 容锐章想笑,是真的想笑,他知道四皇子平庸,也希望他平庸而后好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他妈的他这么蠢! 去收买容明霍,那不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容明霍的证据,不都是真的吗? 但气归气,路已经选好了,他别无退路。 做好心里建设,容锐章定了定心神,一边走一边吩咐:“告诉四皇子,这几日乖乖跪倒养心殿外去,皇上不松口不要起来。” “然后处理掉身边的小厮丫鬟加所有幕僚,我会给他安排新的。” 四皇子做事处处都要征询容锐章的意见,昨天贸贸然就去找了容明霍,必然是被人唆使。 既然没有时间一个一个去排查,那就全部解决。 至于四皇子那边,他想还有一个李御史,一定能给他解释的明白。 顿了顿,容锐章又补了一句:“让他最近不要来找我!” 说罢,容锐章便往朝堂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容明霍直接呈上了四皇子联同三皇子谋杀太子的证据! 满朝哗然,还不知情的四皇子此时却听了容锐章的,一副认了错的模样,直接跪到养心殿去了。 “哈哈,真是……” 太后听到这些消息干笑两声,一双总是温和的眼睛却沉得跟冰窖似得。 还真是,有够蠢! 太后看了眼乖顺坐在一侧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给她捏腿的魏卿卿,合了合眼,便是这样一个小女子,怕也比四皇子聪明。 “你们进宫也有十几日了,闷了吧。”太后笑看着魏卿卿:“听闻皇帝把彻儿那孩子留在了西南,他可传了家书回来?” “好些日子没收到夫君的家书了。”魏卿卿柔柔的笑,心底却思绪飞转。 太后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回头哀家跟皇帝说说,彻儿是个好孩子,你又有孕在身,让他早些回来的好。” 魏卿卿立即起身行礼,感激的模样:“多谢太后。” “你也是个好孩子,对了,听说长公主从国公府搬出去了?她的性子哀家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妯娌么,有摩擦也是难免的,你说是吗?” 太后笑看着魏卿卿,一缕阳光从太后背后的雕花窗射进来,让魏卿卿看不清太后脸上的表情。 但魏卿卿明白太后的用意,在她心里,长公主跟六皇子是一体的,自己跟容彻是一体的。 她拿召回容彻为条件,让她们亲近长公主。亲近长公主,就是亲近六皇子。 而这个条件她不是在商量,而是威胁。 魏卿卿看着太后,微微垂了垂眼帘:“大哥的死,殿下许是还没放下。” 太后目光厉了几分,看着乖顺的没有一点棱角的魏卿卿,到底是轻轻一叹:“你们还年轻,爱恨都太浓烈,也分得太清。行了,下去吧。” 魏卿卿知道太后是不怜惜容海之死,非要把长公主跟六皇子绑在国公府这条船上了,也不再挣扎,鱼肉去跟屠夫谈条件,谈怜悯,本就不该抱有希望。 -- 第281页 迟些,太后又见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回来后,虽跟平常一样笑着,魏卿卿却看得出来她眼底藏不住的愤怒。 第二天,魏卿卿和国公夫人就被送回家了。 容锐章在亲眼看到魏卿卿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知道这一次这道坎,怕是难迈过去了。 魏卿卿也同样看到了容锐章,披着黑色大氅独自执伞站在一旁。 高束玉冠,冬雪也遮不去他的好容貌,除了脸上分外的阴鸷以外。 这一次,容锐章没有上来纠缠。 魏卿卿看着他复杂的眼神,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停下来,但只看了这一眼,魏卿卿便直接提步走了,连半分的停顿都不曾有。 容锐章在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口时,这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现在这四皇子怕是难翻身了,跟着他的容相……” 兰芷刚进屋,便幸灾乐祸起来。 不怪她如此。她是厌恶极了容锐章,以前那些自以为是的纠缠,可害得魏卿卿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 “不可小看他。” 魏卿卿比所有人都了解容锐章,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认输,他也没有认输那样的勇气。 要他彻底无翻身之日,只有他死,到棺材里,也就翻不动了。 没多久,皇上果然下令,调回容彻。 五皇子也上书,求皇帝怜悯长公主多年在外,放了她出来。 皇帝只犹豫了一天,就答应了五皇子的请求。 容锐章知道时,便确定,四皇子栽了。 急急赶往四皇子府,他想,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可刚到四皇子府门口,就见到了李御史。 “李御史,你在此正好,与我一道去见殿下。” 容锐章说着就要往里去,却被四皇子府的人给拦下来了。 容锐章不解:“尔等大胆!” “是容相大胆。” 李御史依旧是之前那般恭敬的态度,话却叫容锐章瞬间黑沉了脸。 容锐章阴沉沉的盯着李御史,半晌,似乎明白了过来:“是你?” 仅仅两个字,李御史却知道容锐章在说什么。 他没有否认,但有些话,不可说得太明白。 容锐章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如果真的是李御史让四皇子去贿赂的容明霍。 那之前自己给四皇子的忠告,他可以想象,已经被李御史歪曲成了什么样子。 偏偏,四皇子又是一个庸得不能再庸的人,他绝不会察觉李御史的背叛! “为什么。”容锐章不明白:“你明明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四殿下。你不会不知道,这般做,对四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容相可还记得一个叫郭庆的人?”李御史问。 容锐章当然记得,可这跟郭庆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魏卿卿?”郭庆是魏卿卿的人,魏卿卿又那般恨自己…… 可不等容锐章想完,李御史却没忍住嗤笑出声。 他怜悯的看着容锐章,是那种看尽人世险恶的眼神,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小辈。 “与一个女人何干?还是说少年天才的容丞相,心底最大的敌人,竟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 李御史似乎没了兴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容相没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落,他已经离开了四皇子府走了。 容锐章不知其中缘故,还想闯进四皇子府,却始终没进得去。 这厢,魏卿卿看着终于醒来了的郭庆,看着他这个老男人红着眼眶说起李御史,也觉得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当初他的情敌,居然早从名不见经传的世家公子,混成了如今的李御史,而李御史至今还惦记着曾经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原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当初杀我全家的人是谁,是因为那人早就死了!” 那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的亲舅舅。 四皇子生母去世后,此人依旧不知收敛。仗着还有个皇子侄子,到处为非作歹。 而他灭郭庆一家的理由,也简单到荒唐,仅仅是因为他在一次路过郭庆老家时,调戏良家女子,被郭庆那小女儿瞧见,骂了句「狗官」,仅此而已。 而当时,带着郭庆小女儿的,正是他那年迈的老母亲。 老母亲当时便被他罚着跪下磕了三十个头,头都磕破了,满头银霜,被血混着的灰尘沾满,却被他一脚踢翻,当即便倒在了地上丢了命。 可他还不满足,似乎是为了彰显他的威风,当夜,趁着郭庆不在,一把火,烧了整个郭家。 当郭庆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门窗都被人从外面钉死了,一家老小,活活烧死。 如可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本该上达天听,却被四皇子生生压了下来,甚至还暗害了两个想主持正义的小官,杀了全家。 至此,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便是郭庆拿命威胁,也没人敢告诉他真相。 多么荒唐! “当初那李老头还问我拿什么来保护纯儿,我自以为一把利剑,一双拳头,足矣,可我现在才发现,只有戴上那顶官帽,人的命才是命。”郭庆望着魏卿卿,眼里说不出的后悔,还有一丝茫然。 魏卿卿知道,没有什么话能安慰他,除了报仇。 “等等吧,四皇子快没了,他这棵大树一倒,底下庇佑的猢狲也就散了,他们刑事如此狠辣,到时候不必你出手,也会有人将那国舅爷的朋党斩杀干净。” -- 第282页 郭庆听着魏卿卿这番话,心底憋了许久的郁气,才终于吐出了些许。 魏卿卿看了眼站在一旁也跟着红了眼眶的绿萝,笑了笑,让她好生照顾着郭庆。便出来了。 刚出来,魏卿卿便黑了脸,直接叫了冷银出来。 “第一,马上穿消息给二爷,赫连紫风发现了国公爷一直在查他的事,国公爷如今在外,恐有危险。” “二,赫连紫风知道我们发现了祝府的秘密,恐怕会反将我们一军,祝家必须马上离京。请他去祝家走一趟。” 冷银应下,却看魏卿卿吩咐完,还脚步不停地往外走,有些不放心:“你还要去哪里?” 魏卿卿面色沉了沉,心底说不出的复杂。 “魏家。” “反正在榆钱巷,我送你过去……” “是另一个魏家!” 所以,魏卿卿的脸色才这样难看。 一想到要再见曾经那个薄情寡义的爹,魏卿卿便只有浑身的恨! 可现在却不得不去,耽搁不得了。 魏猖到酒楼雅间见到魏卿卿时,惊讶的顿住了脚步。可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魏卿卿也没有露出讶异之色,她是故意假借魏浔的名义,邀自己出来的。 “少夫人有什么话要跟老夫说?” 魏猖不悦,却也没有退出去。 魏卿卿垂眸看着茶杯中自己倒影的眼睛,轻轻开口:“魏将军相信命吗?” “命?” 魏猖一声冷笑:“少夫人,老夫可没空跟你在这里说废话。” 纵然魏猖这样无礼,魏卿卿神色依旧淡淡的:“看样子将军是不信,不信这世上有既定的命数,不信那死而复生,灵魂转世的话。” “自然……” “可阿爹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小的时候,父亲送给卿卿一块石头,说是战场带回来的,吉祥物,女儿高兴极了,适时母亲重病,女儿便自然把这吉祥物送给了母亲。” 魏卿卿语气极度平静,可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眼底汹涌的波涛:“后来没多久,母亲就没了。” 「石头」的事,只有魏猖跟魏卿卿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石头的事?”魏猖寒声问。 “这就是命数吧,就算我不把那份「吉祥」送给母亲,母亲也一定会收到父亲送的「吉祥」之物,她注定过不过那个冬天,因为三个月后,还未出阁的曲氏就要嫁人了,对吗?” 魏卿卿说完,抬头笑看着魏猖:“对吗,阿爹。” 魏猖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魏卿卿,一时间仿佛喉咙都被人掐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魏卿卿的目光却更冷:“我就说怎么每次见你,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世上真有夺舍这种事,既如此,你这恶灵也早该下地狱了!” 说罢。他上山一把推开了所有窗户,仿佛想让魏卿卿照到阳光魂飞魄散一般。 可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洒在她大红绣白梅的披风上,为她渡上了一层看似温暖却极寒的暖黄光芒。 她的头微微一偏,仿佛还藏着曾经的青春稚气:“阿爹,你看前面。” 魏猖直觉不对劲,可他曾以为蝼蚁一样依附着自己牢牢掌握在手心的女儿。此刻他却看不透了。 刹那间,一道利刃破空之声传来,却不是对着魏猖,而是魏卿卿。 魏猖惊讶了一下,再看稳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魏卿卿,瞬间反应过来,如今窗户大开,魏卿卿但凡有一点受伤,说出去,只怕以为自己为老不尊,还连累了魏卿卿! 那藏在后头狡猾的容彻,还不知会如何借此打压将军府! 魏猖不屑冷哼:“雕虫小技!” 说着,便快速飞身到魏卿卿跟前,轻易捏住了那利箭,却话还没落音。 只听噗呲一道入肉的声音,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直接刺穿了魏猖的心口。 动手的,是魏卿卿身边的面生丫鬟。 “你!” “阿爹,方才那块石头,是我诈你的。”魏卿卿就这样静静现在他跟前:“我一直以为母亲真的是,忧思成疾,病死的,那块石头,爹爹送给我不久,我就弄丢了,我怕阿爹伤心,从来没提过。” 魏卿卿看着魏猖脸上瞬间的软化,眼底的泪终于漫了上来。 “如果我刚才不承认,你是不是就不会杀我?” 魏猖到底久经沙场,如今虽然老了,可还是比一般人强,至始至终也没有慌乱。 “承不承认,都不会改变今日的结果。赫连紫风疯了,若是让他坐上那个位置,京城将会血流成河,所以暗中跟他勾结的你,必须死。” 魏卿卿说完,看出他眼底的嘲讽,微笑:“我知道阿爹的心脏与旁人不同,在右侧,所以这匕首上,有宫中来的秘密剧毒。” 魏猖连忙低头一看,当即青着脸掐住了魏卿卿的脖子,魏卿卿却丝毫未躲开:“今日你死,便是魏将军偶然发现国公府少夫人周围有刺客,舍命保护。毕竟刺客不知你心脏左右,刺在了左边,杀了你纯属意外,无人会怀疑。” “但我若死了,你那魏将军府十几个流血你优秀血脉的庶子们,一个也活不成。”魏卿卿微笑看他:“魏将军,想必你知道该怎么选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楼塌了 -- 第283页 从酒楼走出来,天上乌云又聚集在了一处,遮挡住了那点阳光。 雪白的裙角和大红的披风被风吹起,好似猎猎一朵吃人的花。 魏卿卿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的画面,魏猖眼眶狰狞到发红,狠狠盯着她:“我真是后悔生了你,你若真是她,那你就是个弑父的贼子,为天道不容,迟早要遭天谴!” 魏卿卿看着他,释然一笑。 魏猖看着她这抹释然,却是生出了几分恐惧来。 “你真要杀我?”魏猖问。 “自然。” 魏卿卿看着他眼底的癫狂,知道他这是打算舍弃一切,包括将军府那些庶子。 也是,魏猖到底是行军多年的将军,如何会是个肯受人威胁束手就擒的? 所以,魏卿卿早做了准备。 魏猖这句话一问,伴随着魏卿卿回答的,便是那「刺客」手里匕首的一绞,魏猖仍有力气去杀魏卿卿,而这时候,本该保护魏卿卿的护卫,也「终于」从天而降,先一刀「杀了」刺客,又一刀切断了魏猖的胳膊。 所以,魏卿卿的衣服上,才会染上那红梅点点。 “你会不得好死!” 魏猖临时,只留给魏卿卿这一句话。 魏卿卿觉得可惜,都死到临头了,怎么不说自己后悔了呢。或是总该想起她那个温柔贤惠被他害死的娘亲。 可他没有。 呵。魏卿卿心底哂笑,若怕不得好死,那她重生而来,就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已经不得好死过一次的人,还怕第二次么! 就这样,魏猖的尸体,被魏卿卿送回了将军府。 “魏将军舍身相救,实乃英雄。” 魏卿卿静静说着,心底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就连那哭的肝肠寸断。 也不知是出于真爱,还是觉得没了靠山的曲氏,也没能将这份悲伤传染给魏卿卿半分。 魏卿卿只觉得,吵。 曲氏没发现魏卿卿低垂的眉眼下,是微微的走神,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魏卿卿:“那凶手……” “死了,当场被斩杀。”说完,魏卿卿才看向曲氏,她知道曲氏目前最担心什么,直接到:“毕竟将军是因为我而死,以后的日子,我会尽力照顾魏家,只要夫人不嫌弃,若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让人来找我。” 曲氏看着平静的魏卿卿,有些迷茫。她下意识的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想不明白,只看到魏卿卿的衣摆消失在转角,才让人去通知了魏素素。继续哭了起来。 魏卿卿出府时,看到了徐瑶。 不知是不是因为撞破了长公主的事,终日惶惶不安,还是惹了曲氏不悦,遭了教训,这次她出来,整个人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廊角,摇摇欲坠。 “她看着怎么有些奇怪?” 兰芷的观察一向敏锐。 魏卿卿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去查查。” 兰芷应下了,等出了门,才问魏卿卿:“小姐真的是打算帮魏夫人吗?” 兰芷可还记得魏猖一家欺负魏卿卿的时候,只觉得魏猖死不足惜。 倒是不用魏卿卿开口,兰生先露出了几分笑意:“很快你就知道了,那曲氏能有什么来求小姐的?魏将军死了,她唯一关心的,不就只剩下一个魏侧妃么。” 兰芷一点就通:“那她求来,就是小白羊自己送到大灰狼口里了!” 魏卿卿喉咙一紧,她怎么觉得兰芷在骂她呢。 魏猖的死,迅速惊起了容锐章的注意,直到听说魏猖是为了救魏卿卿而死时,就知道了真相,也知道魏卿卿此生,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小院里,容彻看到手里的消息,淡淡挥手:“尾巴处理干净。” “明白。” 冷银瞥他:“那四皇子已经是穷途末路,五皇子昨晚送了消息,他想见你。” 容彻的手指轻轻叩打在桌面上,冷银知道他的心思:“万古长存的大事,不可为儿女情长乱了。说到底,五皇子对少夫人的动作,也仅仅是试探而已。” “今日他能以羞辱作为手段试探,明日便能用杀戮,杀我一个仆从,一个远亲,直到我。”容彻目光看向远处,是无尽森寒。 这话却听得冷银一阵冷汗,他怎么忘了,五皇子是三教九流里养出来的,道德底线更低,能达到目的,只怕会不择手段。 冷银看向容彻,斟酌着用词:“难道,你要放弃五皇子吗?还是说你真的打算听皇帝的,选老六?” 容彻没说话,选谁不是目的,但他绝不会亲自推一个白眼狼上去。 又过了半个月,宫里终于传出了皇上的病已经大好了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出来,朝中那些忙着战队的瞬间就慌了,这到底是继续跟四皇子,还是马上转投其他皇子呢? 若是再不做选择,等皇上的话一出,那他们可就成了马后炮,便是投过去,都不得重视了。 在这样的惶惶之中,容锐章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最后去找了一次四皇子,在四皇子上朝的路上。 自从上一次容明霍那份罪状出来后,四皇子便再也不肯见他了,甚至有时朝堂上,还会暗戳戳的与他作对。 四皇子的马车从府里出来,四皇子府的人就看到了容锐章。 “怎么了?” 轿子里。四皇子颇有几分不耐烦的问。 -- 第284页 旁边的小厮刚要回话,就见容锐章已经直接上前一步,只略略拱了拱手,就直接开了口:“四殿下,今日若入宫,必是九死一生,殿下不妨早做准备,之前殿下安置在城外的五千精兵,如今可以调入京城了。” 什么! 在场众人全部吓掉了眼睛,这是什么话,这竟是众目睽睽之下,要四皇子谋反呐! 就连四皇子都为之一振,掀开车帘看着容锐章:“你……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怎么敢说,你真是要害死我!” 容锐章看着面前这慌慌张张急于跟自己撇清关系的四皇子,说不心寒是假的。 可这到底,是自己最后一条,也是天道承认的路了,虽然不知道为何短短一年,事情就会偏离前世的轨迹那么远。 “殿下,臣的本事您已经瞧过,想必……” 容锐章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四皇子那毫不掩饰的讽刺:“容相,非要我撕破了脸,你才肯罢休吗?” “是李御史从中作梗……” “你还想拉李御史下水?呵呵,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早与老五沆瀣一气,现在又在我这里表忠心,你恶心不恶心?”四皇子看容锐章,就像看一团脏抹布一般。 只是这眼神。他怎么那么熟悉? 对了,他想起来了,是自己,曾经自己,看魏卿卿,就是用的这种眼神,那时候她毁了容…… 容锐章僵立在原地,他看得到四皇子还在说着什么,可他耳朵里却好似一点儿声也没有了。 原来被人嫌恶,是这种感觉。 终于,今天皇上突然上朝,以容明霍为首的一大批官员,上折子参了四皇子。 皇帝让四皇子自辩,四皇子却百口莫辩,他下意识的去看李御史,李御史却佯装看不见。 四皇子这才知道,果真是李御史诓骗了自己,可等他去找容锐章,才想起容锐章告了病假没来。 当天,四皇子以谋害太子之罪,直接被贬为庶民,下了天牢。 没两日,三皇子因四皇子口供,被圈禁在府,六皇子至今昏迷未醒逃过一劫,在西南传来容彻「死讯」的当天,五皇子被立为储君,替皇帝监国。 当天晚上,魏卿卿便见了刘掌柜,将早就收拾好的财务送进了从城墙那处挖到了国公府的通道。 “如此搬运。应该也就小半个月便可全部搬完,城外已经安排了船只。”刘全福站在一侧回禀。 “四季酿那边也可以开始准备了。”魏卿卿道。 说着,见刘全福面色隐约有些不对:“怎么?” 刘全福想了想,还是不能瞒着;“您还记得当初救下的一对兄妹么,后来送进了四季酿的那两个?” 魏卿卿自然记得,当初她还想过要培养他们,可后来一直忙着,便放在了四季酿。 刘全福看着魏卿卿询问的眼神,这才一五一十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那兄妹两中的那个哥哥,被发现前几日在丞相府附近徘徊过,好似跟里头的人有接触,但不知道说了什么。 但其中的那个妹妹,好似跟杨账房的孙子大明关系极好,甚至前些时日,还救了差点被酒气醉死在地窖的杨账房一命。” 魏卿卿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四皇子进了大牢,容锐章只怕急于找个投名状去如今的太子殿下手里、四季酿,如今可是一块大肥肉,更何况,还关系到我。” “是,这件事是小的失察。至今才发现。”刘全福低头。 魏卿卿眼睛微微眯起,刘全福不是这等粗心的人,除非有人替那对兄妹打掩护。 “是杨账房?”魏卿卿问。 刘全福默然。 魏卿卿深吸一口气:“他年纪大了,大明也的确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 “那小姐的意思是,直接发落了吗?”刘全福就怕魏卿卿优柔寡断。 “当然要发落。”魏卿卿略一沉思:“不过不能急,否则打草惊蛇,反而坏事。” 顿了顿,魏卿卿道:“你连夜去将大明找来,他还在大哥身边,想必大哥不会阻拦多问。大明是个明事理的,他会知道该怎么处理。” 刘全福会意。 当天半夜,大明便来悄悄见了魏卿卿,第二天下午,大明便意外摔断了腿,不得不跟魏浔告假,赎了卖身契,不多久,杨账房夫妇也魏卿卿请辞,说大明是犯了祖宗忌讳,要带着大明去乡下祭拜祖宗去了。 魏卿卿自然挽留一番,只绕了几圈,就放了杨账房夫妇回乡下了。 四季酿因为掌柜的突然离开,又偶然被发现地窖坏了好几坛子酒,气得葛老上门大闹一番,便暂时歇了业。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又过去了好几日。 容锐章蓦地听说四季酿歇业时,才终于明白,自己的路,到头了。 当天夜里,他便开始收捡行囊了。 “江姨娘呢?” 一边让人悄悄收拾着。一边问道。 谁都可以不带,但他一定会带着江姨娘。 “爷……” 来回话的小厮怯怯的,仿佛有什么不敢说的话一般。 容锐章面色微沉:“说,发生了什么?” 小厮连忙跪在地上,道:“江姨娘今儿下午就出门了,至今没有回来,连跟着她出门的丫环也说江姨娘不见了踪影。后来那丫环在屋子里发现了江姨娘留的信,说……说……” -- 第285页 容锐章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什么?” “说,孩子她已经喝了堕胎药没了,她是当初相爷带回府的那位江嬷嬷的嫡亲孙女儿。如今算是一报还一报……” 小厮话未说完,容锐章便狠狠砸了手里的杯子,一双眼睛红的滴血,隐隐的,其中好像还有湿润。 但他没想到,还有变故来的更快。 容彻戴上伪装,施施然从天牢走出来时,呼了口气,看着热气变成白色的在空中飞散,心情莫名好了些。 天牢外不远处。有几支已经从积雪里钻出来的树枝,树枝上已经长上了嫩绿的苞子,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春天。 回到国公府。 容彻瞧着还坐在床头细细翻看账簿的魏卿卿时,便停下脚步,斜斜靠在珠帘旁看着她。 昏黄的烛光摇曳,让她的五官变得更加柔和了起来,专注的目光看着手里的账簿,目光飞快,似乎完全陷入了进去,都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魏卿卿也的确没注意别的,如今生意全部要往江陵撤,若是一个不慎,这些生意就算完了。 她过惯了富贵的生活,以前跟着容锐章吃苦,后来挣钱了还要被章老夫人苛责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她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能华服美食,兴许还能兼济天下。 直到脖子发酸,她才抬起头来,刚抬头,就瞥见了那银灰色的衣角。 “二爷回来多久了?” 魏卿卿讶异看他。 容彻瞧见她眼底隐隐闪过的惊喜之色,一颗心犹如着了火般燃烧起来。 魏卿卿看他突然好似很开心的样子,有些莫名,容彻却没解释,只走到她跟前,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柔柔软软,好吃极了。 “二爷怎么了?”魏卿卿笑起来,容彻只笑到:“爷高兴。” 魏卿卿只当是今儿遇着什么高兴的事儿了,也没多问,谁知后半夜容彻竟跟个孩子似得,缠着魏卿卿,要她喊夫君,直缠了一夜才罢休。 以至于第二天魏卿卿听到四皇子供出谋害太子的主谋是容锐章这个好消息,都到了快中午的时候。 不过却没有接到官兵已经捉拿了容锐章的消息,只听说抄了丞相府,连十两银子都没抄到,更别说容锐章本人了。 这个堂堂丞相爷,曾经也惊才绝艳的人物,叛逃了。 魏卿卿全是明白了戏文里的那句唱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真真是讽刺。 但狡兔死,走狗烹,五皇子如今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下一任皇帝了,那些不曾依附他的人,也要开始被他清洗了。 魏青山请求下放,皇帝本是要答应,却被五皇子一句「魏大人栋梁之才,朝中少不得魏大人」,便断了魏青山的退路,而魏浔跟祝大学士一起,更是直接被五皇子「请」去,给五皇子府的皇孙当先生去了。 尽管皇孙如今才牙牙学语,话都不会说。 五皇子这是要把魏家,祝家和国公府全部拉上他的贼船了。 魏素素如今已经拿到了三皇子的放妻书,回到了将军府,只是自从魏猖死后,将军府已经被那些庶兄庶弟们瓜分的差不多了。 她回来时。还有胆大包天的姨娘,仗着娘家有几分势力,竟直接就跟曲氏掐了起来,还是魏素素雷霆手段压下了满府的龌龊。 但这时候魏将军的人才发现,他们温柔善良,单纯可人的三小姐,竟如此有手段! 甚至于容锐章悄悄来找她求救时,直接就被魏素素捆了要扭送官府,却还是被容锐章狡猾的给逃了。 时至今日,所有人都认为稳坐皇位的人必然是五皇子了,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赫连紫风回了宫。 “不会超过今晚了。” 院子里,容彻望着皇宫方向。 魏卿卿坐在小石桌旁,心情也有些复杂,她没想到没了魏猖,赫连紫风还是回来了,他如今回来,还能跟五皇子争么? 宫里,赫连紫风一身月牙白华贵长袍,褪去了那份阴郁之气,如今这身,让他看起来更加高贵清冷。 他看着坐在书案后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皇帝,先开了口:“好久不见了,皇兄。” 鬼魅一般嘶哑的声音,听得一旁侍立的范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却高贵的小王爷,范力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先帝留了各种遗诏要保小王爷,皇上却还是不顾天下百姓臣子的看法,要处心积虑除了他了。 他实在是……太像皇上了,相似的容貌,一样的多疑,猜忌,和狠毒! 当夜,皇帝驾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剜下一块肉 皇帝驾崩的实在突然,突然到茹妃还悄悄在跟马家的人联络,甚至还想着要将四皇子劫出来,却没想到一夜过去,皇帝没了。 养心殿内外,白幡挂满,恸哭一片,茹妃一身雪白裙跪在地上,人都是怔怔的,怎么就……死了呢? 陈妃跪在后头,看似恸哭,眼神里却是一片清明,甚至主动劝道:“茹妃妹妹,你身子弱,先去旁的隔间里歇歇吧,皇上也一直最宠爱你,不会责备的。” 茹妃脑子嗡嗡的,她其实并没有多聪明,入宫便备受宠爱,顺风顺水。 因为想着四皇子日后一定能荣登大宝,宫里部分妃嫔自然也是这样想的,是以连跟她斗的人都没了,还上赶着巴结她,以期日后能分得几分好处。 -- 第286页 所以陈妃这样一说,她也愣愣的点点头,完全没有多想,只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甚至到了隔间,陈妃将宫人全部打发了下去,她也没阻拦。 “姐姐,你说皇上他怎么就突然去了?”茹妃抓着陈妃的手。问。 陈妃倒茶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看她,见她眼神中依旧只有疑惑,才柔声道:“我也不知。” 茹妃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冷哼出声:“我想必是因为那小王爷,他一回宫皇上就死了,他竟这么急,就不怕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吗!” 陈妃没说话,只静静把茶递到了她跟前。 茹妃也觉得口渴,端了茶喝了两口。又继续阴谋论赫连紫风。 陈妃安静听了一会儿,见她放下了茶盏,才起身来:“妹妹先歇会儿,我去外头看看。” “嗯。” 茹妃不曾多疑,心底琢磨着怎么借着这件事把弑君的帽子往赫连紫风和五皇子身上扣,这样四皇子登基就还有望…… “呃……” 茹妃喉咙涌出一声,一口鲜血便溢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茹妃第一反应不是觉得痛,而是怔怔看向端着茶盏要往外去的陈妃:“是你……” “茹妃妹妹跟皇上感情甚笃,如今皇上走了,妹妹要追随而去,此情实在令人动容。” 陈妃的眼睛依旧没什么波澜,看着茹妃,就像是看着已经没了生气的死物一般。 茹妃刹那间,全部都明白了过来,陈妃早已经不跟自己在同一条船上了。 茹妃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冲向陈妃,可刚站起来,人便倒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没了呼吸。 “茹妃娘娘为皇上殉葬。” 陈妃淡淡一句,转身跨步走了出去。 茹妃一死。马家彻底没了希望,更别说此刻还在天牢里的四皇子了。 皇帝的丧礼,要办七七四十九天,这期间,赫连紫风以小王爷的姿态回归,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持住了朝政。 谁也没去查,皇帝到底怎么死的。 五皇子慌了。 国丧期间,京城安静了下来,所有的酒肆赌坊全部都歇了业,除了卖米卖油的生计铺子,繁华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几家开门了,行人更是愈发的少了。 “好在府上一应的吃食炭火都还是够的。” 兰芷从外面进来,身后跟了个来添炭火的婆子。 魏卿卿裹着狐裘坐在暖榻上,瞧见这些炭火,才觉得心安,她如今可是越发的怕冷了。 “母亲那边儿要多留些炭。”魏卿卿吩咐。 “知道了。”兰芷浅笑,大大的眼睛朝外挑了挑,道:“二房那边今儿还想管着咱们的炭,不叫您跟夫人使呢,听说老夫人的老寒腿又发作了,屋子里成日的炭火不能断,咱们屋也就烧个两盆,她屋里竟要四盆,也不怕熏着了。” “还有那些个下人,也是不知死活的,还想着要了银丝炭去使,您心软,有炭给她们都是好的了竟还不知足。” 兰芷说着,来添炭火的婆子身子都抖了抖,这话是说给她这个专管着炭火的婆子说的。 这几日二房那边肯舍得银子,她这个下人,自然就打开了这个方便之门,她本以为,少夫人出手大方,不会管这些小事…… “下次再叫奴婢知道,定拿了炭火扣在她们头上,看看她们还冷不冷!” 兰芷这话说得十分用力,暗暗藏着几分狠劲儿。 那婆子手一抖,连忙就跪了下来,一咕噜把这几日二房的事儿都给说了。 魏卿卿捧着茶,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这婆子,在她快抖得像筛糠一般,才开口:“府里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些炭火,只是我不知道,这府里掌着中馈的不是我,竟是银子了。” “少夫人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婆子还以为认个错也就罢了,平素魏卿卿也极少打骂下人,而且初犯的话,通常都是口头责备几句的,可而今听着,她竟是要动手呢! 婆子连连求饶,魏卿卿这次却像是狠了心一般,将茶盏重重往茶几上一放,怒道:“怎么,都瞧着二爷一直未归,是要欺负我这孤儿寡母不成?既如此,也该叫你们知道知道规矩,省得一个二个。都敢上来作践!” 说着,也不顾满屋子人惊恐的面色,魏卿卿直接吩咐兰芷:“去,细细查查都有哪些个不懂事的,全部拿了卖身契赶出府去。小事儿的给二两银子做安家费,若是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直接撵出去,再不许回来!” 婆子吓了一跳,连忙求饶告罪,可魏卿卿铁了心,一抬手把人扫了出去。 当天,满府的人都知道少夫人脾气暴躁的打发了一大批人出府,而这些,国公夫人竟还纵容着,一点儿没有过问。 二房的老夫人找到魏卿卿院子里来时,更是爆发了一场巨大的争吵,话语间,好像就是魏卿卿对二房不满,故意打发这些下人,好来打二房的脸面的,气得那容老夫人的老寒腿更疼了。 夜里,魏卿卿又气得扫走了一批人。 至此,国公府上下的下人,一天之间,竟被赶走了三分之二! 这事儿悄悄在京城传开,众人都只说着国公府的少夫人是恃宠而骄,仗着怀了嫡子,而无法无天了。 五皇子也是这般以为。 -- 第287页 “还真是小妇人心性,我还当她是个堪用的,结果还是个撒泼的。”五皇子可惜不已。 “不仅如此。微臣的女儿也是受她唆使,才上了山做了姑子的。” 容明霍坐在下首,提起容芳芳这件事,还郁愤不已! 五皇子看他如此,就越发信了魏卿卿这次,是为了打二房的脸了。 “容彻还没有消息么?父皇下的召回他的圣旨,也有半个月了,从西南过来,也该到了。” 五皇子有些怀疑,容彻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也清楚的知道,容彻对其他几位皇子并无扶持之意,甚至是嫌弃。 所以,五皇子这才敢用了容明霍。 容明霍似乎还未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没,哼,那小子聪明着,约莫知道五爷能需要他,故意拿乔,等着五爷上门找他呢。” 五皇子看着容明霍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就知道此人不堪大用。 不过也无妨了,五皇子看着容明霍,只要他还能有最后一点用,也就够了。 “接下来这件事,就辛苦容大人了。” 五皇子像他交代了任务,因为事情的重要,五皇子甚至直接站起身来,拍了拍容明霍的肩膀。 容明霍眼看五皇子如此重视自己,自然不敢耽搁:“殿下放心,微臣这就出城,必定将此事办妥!” 说着。便直接离开了。 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嘴角这才泛起丝冷意。 “确定吗,绥国公已经到了城外?”五皇子问。 “千真万确,绥国公行踪十分隐蔽,若不是恰好他要搭救城外一对遭人欺负的母女,也不会忽然现身。小的也是紧跟了许久,才敢确定的。”一旁的黑衣暗卫道。 五皇子来回慢慢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着决定,可思来想去,也仿佛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容彻不顾一切,拼了命来帮自己了! “既如此,那就动手吧,做得干净些。” 五皇子微笑:“做完之后,把消息透漏给长公主。” 暗卫不解:“长公主?”殿下不是巴不得这位长姐早点死了好么。 “你没听错,就是长公主。她有多恨魏卿卿,就会利用这件事去多么狠毒折磨魏卿卿,只有恶人够恶毒的时候,雪中送的炭火,才显得足够热。明白吗?”五皇子睨他。 雪中送炭啊,这把炭,他怎么的也要送到容彻手里不可。 夜色将深时,已经被放出宫来消瘦了一大圈的长公主在得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绥国公这么多年来四处追查小王爷,小王爷恨他入骨,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现在尸首……” “葬了……” 长公主刚说出来,便咬了咬牙:“让人用上等的棺木好好收着,先别下葬。去吩咐人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国公府!” 魏卿卿欺瞒自己,国公夫人背叛自己将自己赶出国公府的仇,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国公夫人听闻长公主求见时,并不打算相见,直到长公主自己闯了进来。 “母亲难道就不担心父亲的安危吗?” 长公主看都没看阻拦的下人,大步往前走。事实上,也没人敢真的阻拦。 国公夫人此时已经准备入睡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披着条披风,掺了几根银丝的乌发也垂在了身后。 长公主进来时,带进来了一股寒风,饶是常年习武的国公夫人,也冷得一颤。 可不知为何,她心底竟莫名涌上一股慌乱和悲伤来。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般。 “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国公夫人问。 “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母亲。”长公主心中有不忍,可一想到自己被骗出国公府,她的这点不忍心,就被不甘心全部淹没了。 魏卿卿夜里贪睡。今夜早早就歇下了,所以长公主忽然而来,兰生兰芷并没有告诉她。 而兰芷也不敢去听国公夫人的墙角,只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想着等长公主走了,再去打听打听。 谁知长公主这次竟没走,直接就住回了曾经的院子,而国公夫人身边的人也各个噤若寒蝉,见到她来,远远的就绕道走了。 兰芷心中不解。又担心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是以第二天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 这自然没有瞒过魏卿卿的眼睛。 “府里的事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吧。”魏卿卿一边翻着最近的账簿,一边问。 “嗯。”兰芷一边倒茶一边说着,一旁兰生瞧见兰芷把茶水都倒满溢出来了还在倒,无奈一叹:“兰芷,说罢。” 兰芷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又急急朝魏卿卿看去,见她依旧淡定的垂眸看账簿,这才定了定神,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 魏卿卿皱眉。 “昨晚二爷也没回来。” 魏卿卿担心是容彻出了事。让人抓到了把柄。 可兰生却摇摇头:“奴婢觉得不是二爷,外头算计的人和二房的老爷,就是忌惮着二爷,才一直没什么动作,若是二爷出事,那些人只怕早就扑上来了。” 「那些人」,自然是指的那些皇子们,长公主还不知是成了谁的棋子。 魏卿卿确定兰生说的是对的,容彻一出事,不论是赫连紫风还是五皇子,都不会再对国公府留手。 -- 第288页 那不是容彻,国公府还能有谁能做他们的把柄? 必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人,否则长公主会自己来寻自己,那么…… “让冷银立即传消息给二爷。兰生,你去盯着二房那边的动静,兰芷随我去见母亲。” 说着,魏卿卿就要出去,却刚出门,就见到了从门口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眼底的凉意毫不掩饰,甚至目的,她也没有遮掩。 “你还有得选择,我给你一天时间,要么你死,要么国公爷死,我让你自己选。” 长公主定定站在魏卿卿跟前,下人们全部都被赶到了院子外面,就连兰芷都听不到长公主说了什么。 魏卿卿手心紧握:“殿下何以与我这么大的仇怨?殿下可知,不论我死还是父亲死,殿下与国公府的缘分都算尽了。” 长公主心中轻颤,而后一声冷笑:“容海已死,我要这缘分又如何?左右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会让我跟他葬在一起的。” 魏卿卿看她心意如此之坚,也不再多做劝说:“殿下方才说,父亲是被小王爷扣住了,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会去寻小王爷,便是要死,也不是死在殿下的威逼之下。” 长公主一愣:“你认识他?” 魏卿卿怜悯的看着她,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以为自己是把好枪呢。 “小王爷与我曾有几分渊源,他绝不会扶六殿下登基,所以长公主说你能左右父亲的生死,实在是无稽之谈。而且,殿下不如去查查,这个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我相信绝不会是小王爷。” 魏卿卿说完,觉得已经没有跟长公主耽搁的必要,提步便要出去。 却听背后沙哑的声音道:“来不及了,死了。” “什么!” 魏卿卿猛然转身,长公主头也没回:“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绥国公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是赫连紫风杀死的,我派去的人,查到了那柄刺穿绥国公的长剑上,有赫连紫风随从的标记。” 魏卿卿再不敢多留半分,提着裙子就飞快的朝国公夫人的院子跑去了。 来时,果真瞧见了眼眶通红的曹嬷嬷、 而国公夫人则一身华服,端坐在镜子前梳妆:“这白发又多了几根,来替我拔了吧。省得那老不死的回来瞧见了,又要拿这来说我。” “是。” 曹嬷嬷应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魏卿卿脚步僵了僵,国公夫人瞧见她,温柔一笑:“你来了。” “母亲……”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骗了,不过骗不骗都无妨,京中的贵人们是非要剜下国公府一块肉了,京城咱们留不得了,今晚,就走吧。”国公夫人道。 魏卿卿皱眉:“母亲,现在还并未到最后,还没看到……”没看到尸首,那一切就都有可能! “不管看没看到,都该走了。”国公夫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更清楚的知道,绥国公的确昨日就在城门外了的,而如今的消息来得这么巧,那么只有可能,是他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背后的人既然拿出这样的话来威胁,那么他注定是九死一生了。 既如此,那她便不能再搭上一个有了彻儿血脉的卿卿! 魏卿卿心中不安,可容彻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她只得先扣住了长公主,让国公府暂时不要闹出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五皇子本翘首以盼的雪中送炭的好戏,似乎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五皇子觉得蹊跷:“难不成国公府的人已经发现了?” “不知道,一群女人,能发现什么?”一旁的暗卫道:“而且还有一个容明霍兜底,就算长公主失败了,也不怕。” 正说着,外面传来消息,说太后要见几位皇子。 五皇子瞧着来传话的竟是范力时,垂在椅旁的手便暗自握紧又松开了。 “我换身衣服就来。” “太后娘娘急着召见,殿下这就随老奴去吧。”范力开口,竟是不叫五皇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了。 五皇子跟身边的暗卫对视一眼,暗卫会意,悄悄退到了一侧,五皇子整了整衣襟,阔步往皇宫而去。 而此时太后宫里,赫连紫风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走 “这些年,委屈你了。” 太后背对着窗子,稀薄的光线从她身后照进来,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 赫连紫风稳稳坐着,似乎在想什么,对于太后这空洞的话,仿佛没听到一般,却在太后身边的嬷嬷要出言提醒时,才开口:“能有今日的结果,倒也不委屈了。” 嘶哑如同鬼魅的声音,此刻在这静谧的掉落一根针都可以听到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可怖。 太后身侧的宫人们无不是紧张的地垂下眉眼,唯独太后好似习惯了一般,缓缓朝他看去:“皇帝死前,痛苦吗?” 太后早就知道,皇帝的死,跟赫连紫风有关。 但知道又能怎么样? 早年皇帝也防着她,她这个太后手里,并没有什么权利,如今就连一向严谨的皇帝,都死的这样无声无息,自己便是知道他死在赫连紫风手里,又能怎么样? 不过是问一问,不甘心罢了。 “痛苦吧。” 赫连紫风略一想了想:“毕竟他死前,还挣扎着要起身下令处死我。” -- 第289页 清清淡淡的几句话,太后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那会儿皇帝的绝望和愤怒了。 赫连紫风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毕竟那晚的谈话,皇帝痛苦,他也痛苦,撕开的陈年伤疤。不是只有皇帝一个人的。 赫连紫风看到太后宽大袖袍下隐隐抖动的苍老的手,终于放下了一直捧在手里的茶盏:“祝府里的故人说,想来拜见太后,不知太后可愿意相见?” 太后的手猛然一抖,永远半垂着的眼睛赫然睁开看着赫连紫风:“你!” 赫连紫风却凉凉朝她扫来:“太后觉得不可?” 太后脸色铁青的坐在原处,身上黑色的宫裙好似忽然变得肥大沉重起来,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雍容,瞬间成了枷锁,让她看起来好似行将就木的枯朽。 “你当真要如此?”祝府里的故人,太后当然知道是谁。当年也是她那一份不忍和愧疚,才从皇帝嘴里留了她的命。如今,却成了自己和儿子的催命符。 赫连紫风一副势在必行的眼神,淡淡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说。 外面也恰好传来声音,五皇子到了。 五皇子……或者说是如今的太子,是只等皇上丧礼一过,就立即举行登基典礼的准皇帝,阔步而来,十分有先帝的风仪。 “宫内三千性命,皇兄膝下二十几个子女,他们的性命,就全系在太后身上了。” 在五皇子走到内堂来之前,赫连紫风说了一句,就再也没给过眼角给太后了。 太后坐在原地,看着五皇子进来行礼问安,看他跟赫连紫风虚与委蛇,都仿佛听不到声音了,只硬挺着脊梁骨坐在原地。怕自己一动,就真的如同那枯朽了的木头一般,散了架。 直到五皇子连唤了好几声「皇祖母」,太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听五皇子道:“小皇叔说您身子不适,要留孙儿在宫中侍疾?” 五皇子在等着太后开口,他相信,太后是自己嫡亲的祖母,就算父皇不喜欢自己又如何? 太后还能将这皇位,送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是她亲儿子的赫连紫风? 再说了,父皇的死跟赫连紫风脱不了干系,他不相信太后不知道,所以他今儿敢进宫来,就是仗着太后不会不帮他。 却没看到,太后沧桑眼底那一抹悔不当初。 “留下吧,陪陪哀家,你也方便处理政务。”太后终于开口,一句话,似乎掏尽了力气一般。 五皇子见太后都这样说,当然应下,但他也察觉了异常。 再看稳坐在一侧的赫连紫风,五皇子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太后都庇佑不了自己了。 赫连紫风跟五皇子齐齐离开后,一侧伺候的嬷嬷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忙喊着要叫太医,却被太后给拦了下来。 “不必了。” “太后。” “都是哀家的错,错在哀家当初太心狠,将那双十年华的幼妹,接入了宫中,只为了跟刘贵妃争宠。 错在哀家在皇帝登基后,又太心软,舍不得再断送了幼妹的一条性命,只将她放在了眼皮子底下,让她活到了现在。”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起身,慢慢撑着墙边步履蹒跚的往内宫走,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初。 当初她还不是皇后,当时皇上垂垂老矣,幼妹却如鲜嫩的花苞,刚刚长出来,却还不及开放,就被人折了。 这个罪魁祸首是自己。 当初幼妹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即入皇宫,同沐圣恩,那曾经的姐妹情,就当断了。” 是了,她说断了姐妹情,自己却自以为是留了她一条性命,将她的幼子远远送走,让她们母子分离,将她囚禁在祝府那四四方方的小小院墙深处。 如今,也该反噬了。 “云芝啊。”太后开口,唤着嬷嬷的名字。 云芝嬷嬷立即上前应着:“太后想跟奴婢说什么?” 太后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说哀家是不是这辈子造孽太多了,先要看着丈夫死,后来看着儿子死。如今,要看着孙子也死了。” 云芝嬷嬷忙道:“太后,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的皇孙们……” 云芝嬷嬷话未说完。就明白过来方才赫连紫风跟太后话语间的那一份欲言又止是什么了。 “小王爷他要造反!现在可是已经立了太子,他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哀家老了,你也老了。”太后想挤出一个笑都挤不出来,赫连紫风既说要把他那几乎从小断了母子情的母亲接出来,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么。很快,她可怜的孙儿,就要背负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了。 的确,太后所料不错。 五皇子从太后宫里出来,就想明白了全部的关节。 “城外的精兵已经备好,城内还有三百府兵加上七百伪装成百姓早已潜入进来的精兵,全部整装待发,只等殿下的号令!” “很好,先拨出三百人……” 五皇子嘴角勾起丝冷笑:“悄悄围住国公府,再通知容明霍,让他不论如何,一定要控制住国公府内的人,必要的时候,杀了也不是不行。” 跟在五皇子身边的人皱眉:“我们好不容易查清楚了赫连紫风跟魏少夫人的关系,若是真的杀了她……” “哼,就凭容明霍那蠢材,他若能杀人,早动手了。”五皇子根本不信容明霍能杀的了魏卿卿。 -- 第290页 “那容彻那边……” “简单,赫连紫风都要夺本宫的皇位了,趁乱去抢一个女人又有什么?”五皇子冷声。 那人立即明白了过来,五皇子这是拿捏死了国公府,成则利用魏卿卿控制容彻,不成则让容彻去对付赫连紫风,不管怎么样,都不亏! 只是他这里打着好算盘。国公府内,魏卿卿跟国公夫人已经通知了祝家和魏府,随时准备撤离了。 “船只是早已经备好的,只等小姐上船,便立即出发前往江陵。码头现在管得很松,小的又提前打点过了,所以不会出问题。”刘全福开口。 魏卿卿看了眼坐在一侧神色郁郁的国公夫人,点点头:“先安排祝家和魏家的人先走。” “祝大学士不肯离开,祝夫人及其家眷倒是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现在约莫都已经快到码头了。”刘全福道。 “父亲和大哥呢?”魏卿卿问。 “魏大人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暂时还没回来,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魏公子和夫人很快便来。” 说着,就见魏浔夫妇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魏浔神色沉沉,刚来,便道:“五皇子一早被请入宫,现在还没出来。” 魏卿卿一听,便知不好:“耽搁不得了,大哥和珠珠现在马上离开。” “那你呢?” 魏浔也知道五皇子入宫至今未回意味着什么,也不多说,直接问。 魏卿卿知道他担心什么,垂眸看了看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浅笑:“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一定会离开。”不过,她要等冷银回来,问问国公爷和容彻的情况。 国公爷生死未卜,容彻一夜未归,必定是出了事了。 不过魏卿卿没有告诉魏浔,魏浔见没有异常,也知道此时离开是最稳妥的办法。否则宫中一乱,他们是绝对逃不走的了。 魏浔倒不是怕死,若是孤身一人的话,他还能尽自己所能,去做自己觉得对的选择,可是现在他有了家人,他不能任性。 魏浔总是这样稳重,祝珠在一旁紧紧抓着魏浔的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那我们在码头等你。”珠珠关切的看着魏卿卿道。 魏卿卿会意,却刚说完,就见兰芷沉着脸匆匆而来:“小姐,二老爷领着二房的一群人方才找去了夫人的院子,见扑了个空,转头就往这儿来了。” “他果然按捺不住了。”魏卿卿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容明霍:“便是死,也要上赶着去做头一个。” 说着,又怕魏浔担心,立即让兰芷送了他们进了密道。 而后便去寻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会意:“你放心,今儿有我在,我看他们能动你一根毫毛。” 说着,又吩咐曹嬷嬷:“去。拿我的大刀来!” 容明霍带着人闯进来,看到镇在门口手持长刀的国公夫人,怔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位大嫂,原来可是位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不过女人么…… 容明霍是怎么也瞧不起的。 “大嫂这是做什么?弟弟过来,便要用刀伺候?” 容明霍笑着走近,身后跟着的,却是几十个褐衣短打的小厮。 国公夫人冷笑:“二弟你来,自是不用的,只怕有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下作东西混进来,怕就要尝尝我这刀了。” 容明霍被她骂得一噎,也不装了:“都说大嫂是女中豪杰,今儿我总算见识到了,这满嘴的诨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常年跟军中那些浑身臭汗的男人学的!” “上阵杀敌,戍守边关,那才是真男人。”国公夫人说着,一顿,看着容明霍微微一笑:“哦,我忘了,二弟不是。” “你!” 容明霍自认嘴皮子是斗不过了,也知道今儿这副架势,自己的目的也是叫人看出来了,便也不再耽搁时间:“既然大嫂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几十个小厮便撸起袖子冲了过来。 国公夫人也不愧是女中豪杰,虽然快二十年不曾握过这大刀。舞起来还是虎虎生风,一刀下去,便见了血。 小厮们见状,有些被吓住,国公夫人却淡定的一脚踩在脚下的尸体上:“怎么,怂了?” “上去,活捉一个爷赏一百两,死的五十两,黄金!” 容明霍咬碎了一口牙,发了狠话。 其他人一听。脑子里只有那金灿灿的承诺了,况且国公夫人再狠,也只有一个人,就是车轮战也轮过去了。 这样一想,众人又重新蜂拥而来。 国公夫人的确有些吃力起来,但她也知道,今儿不杀容明霍,就必须震慑住他,否则日后迟早要反噬。 兰生兰芷也出来帮忙了,魏卿卿说不着急是假的。却也奇怪,容彻一直留了不少暗卫在暗处,今儿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正想着,便瞧见国公夫人原本带在身边的一个丫鬟居然悄悄拿起了匕首,朝着国公夫人背后狠狠刺了下去。 “母亲!” 魏卿卿大喊出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丫环站的位置太巧,反水的也太突然,谁都没有防备,只能眼看着那匕首狠狠刺入了国公夫人的身体。 兰芷最先反应过来,提剑直接砍了那丫环,国公夫人却一个趔趄,险些被那杀红了眼的小厮抓住。 -- 第291页 “夫人……” “我没事。”国公夫人开口,却呕出了一口黑血,那匕首上有毒。 魏卿卿冲出来,立即察觉了异常,这个丫环,太奇怪了。 但现在还容不得她多想,眼看容明霍亲自拿了刀朝她们几个妇孺走了过来,却听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容明霍仍未察觉,只狠狠盯着屡次坏了他好事的魏卿卿和奄奄一息的国公夫人,冷笑:“这一次,我定叫你生不如……”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来,那破空之声赫然靠近,等容明霍惊恐的要转身,那飞来的长剑却精准的穿过混乱的小厮们,直接刺穿了容明霍的喉咙,令他当场倒地,断了生息。 在场的人一愣,抬头,便见那银灰色的身影如幻影般靠近,还没回过神,那人影便已经到了跟前。 “是……是二爷!” 众人顿时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 有几个想要逃走的,刚出了门,就被阿鲲和冷银一人一脚给踹了回来。 容彻脸如寒冰,看都没看地上死翘翘的容明霍一眼,沉声:“将这些人全部押下去,处死!” “二爷!” 还有人想求饶,直接被冷银一脚给踢晕了。 若不是担心魏卿卿怀着身孕不宜见太多血,他早就全部就地削头了。 “二爷。母亲她……” 一直对计划胸有成竹的魏卿卿,心瞬时乱了。 是她疏忽了,没有防备容明霍狗急跳墙,竟让母亲如今奄奄一息。 她不知道,容彻会不会怪她…… “没事了。” 容彻的怀抱忽然而至,温柔的语气里只有自责和担心,没有半分责备。 魏卿卿的眼睛瞬间便不争气的漫起了水雾:“若不是我……” “是我疏忽。卿卿,这些不怪你。”容彻知道她定然自责,可是恶人杀人,难道不怪那为非作歹的恶人,还要怪被杀的人太弱么? 容彻说罢,立即吩咐人去叫了韩先子来,并令人从内封死了国公府。 而安排着一切的时候,从始至终,他都把魏卿卿牢牢牵在手边不曾松开。 直到韩先子赶来,容彻二话没说,便直接带着她们一同出了地道,直奔码头。 到了船上,容彻才说了了昨日离开的事。 “你见到了父亲,那他……” “九死一生。不过好歹留了一条命。”容彻开口,话却只说了一半,他没告诉魏卿卿,绥国公在城门外忽然露面,并非是偶然,而是被人算计了,而这一切,都指向了赫连紫风。 那么今日容明霍闹事,约莫也跟赫连紫风有关。 而自视甚高的五皇子,从始至终都是赫连紫风的一枚棋子,他却不知。 所以他想,容明霍这么一闹,五皇子接下来,就是要直接进府拿人了。 不出所料,五皇子的三百精兵见国公府内迟迟没人出来,便知道不对劲,思量一番,竟直接带人硬砸开门,闯了进去。 却谁也没看到不远处那酒楼雅间里。 “没想到容彻回来的这样快,计划都被他打乱了。”南平阴沉沉说着:“不过好在五皇子上了钩,只是魏少夫人,要迟些才能到您身边来了。” 赫连紫风看着府兵冲入国公府后,没多久便冲了出来,紫色的眸光微沉:“他们逃走了。” “逃走?”南平不解,自己的人死死盯着国公府周围呢,就连容彻那些暗卫也不动声色全部处理掉了,魏卿卿他们除非插上翅膀飞走。 可就算会飞,他们也没见只苍蝇飞出来。 “下令,立即封锁所有码头!” 赫连紫风开口,声音说不出来的沉。终于,她还是要逃走,要背叛自己的誓言了。 但他绝不会就这样,让她离开! “快马加鞭,离京城最近三个城镇的官道和水路全部封死,盯住其中药铺,一定,不能让他们离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把柄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雨来,豆大的雨珠落下,墙角的积雪也都慢慢化开了。 城门的守卫手忙脚乱的往城墙底下躲,边躲边跺着脚骂娘:“本就冷得直打哆嗦,还他娘下雨了,要不要老子活了。” 骂骂咧咧的,就见最近新开的那家酒窖里陆陆续续出来了三辆马车。 守卫们跟着酒窖的老板都熟了,毕竟时不时都会送来几坛子好酒给他们兄弟喝,偶尔还带些小菜来坐在一起说说话,于是如今见着,也没多问,只跟坐在前头的掌柜的笑着打了声招呼,约着下次喝酒的时辰,就放行了。 这人刚放出没多会儿,守卫们就接到了封城的命令,还有人来查问是否有受伤的妇人一伙人出城门。 “没有没有。” 守卫自然的答,忽又想到方才出门的三辆马车,想了想,这守卫还是按下没说。 所以赫连紫风的人一时间竟被迷惑了,耽搁了半个时辰,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魏卿卿一行人已经上了停在码头附近的船上了。 “小的还留了一条船和两个认识魏大人的船工,消息已经送给魏大人了,只等他一出城,就能接应上。”刘全福道。 魏卿卿坐在船舱的客房里。看着江面已经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心微微有些沉。 虽然不全明白怎么回事,但能让容彻花费这么久的心思,以至于都忽略了国公府,肯定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 第292页 赫连紫风既然已经露面,会是他吗? 如果是他,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爹爹在京中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多半也是出不来了。 “夫人。夫人!” 隔壁忽然传来连声的惊呼,魏卿卿立即回过神来,转身便到了国公夫人的房间。 房间里,韩先子已经赶来,面色凝重的搭着脉,国公夫人躺在床上,面色发青。 “说是此毒剧烈,一开始毒发又与普通毒药类似,所以连韩先生也被骗过去了。”兰生问了问,便告诉了魏卿卿。 魏卿卿眼帘垂了垂:“韩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饶是医术绝佳的韩先子,这一次也没有舒展开眉头:“韩某能控制住这毒性不复发,但此毒是韩某平生第一次见,若是要研究出解药,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只怕夫人……”熬不住那么久。 魏卿卿就知道。 之前她救下赫连紫风时,提出让他给自己做掌柜的,出现在赫连身边的南平便提出过可以做毒药生意。 那时候魏卿卿只觉得这是黑市生意,谋财害命到底不妥,便拒绝了。 现在想来,那南平对毒药很有几分见解,只怕是个用毒的高手。 再回想国公府里忽然刺向国公夫人的丫环,那丫环明显跟容明霍不是一伙的,当时魏卿卿虽看得不十分清楚,但也有印象,在容明霍带来的那些人因为容明霍提出的黄金奖赏而高兴时,这个丫环十分平静。 就好像……不屑一般。 后来魏卿卿也问过曹嬷嬷,那丫环平素忠心耿耿,夫人待下人一直十分宽厚,更不可能与她结仇,那只能说明,这丫环是被有心人早早收买了的。 魏卿卿不觉得容明霍有这个本事,五皇子倒是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还是赫连紫风。 “不要多想,母亲常年习武,身体比一般人好,韩先生必会研制出解药。” 手上一暖,魏卿卿抬头便看到了容彻。 容彻的眼神依旧温柔,但魏卿卿看得出来,那平静之下,是强压的波涛。 容彻,肯定也猜到了。 “前面便是云州,若是五皇子发现我们不见,多半会在云州设防,我们的船只必须直接过云州,尽快赶到江东,大哥已经在江东等候,到那里就安全了。” 容彻道说罢,外面阿鲲已经走了进来,容彻也没避讳,示意他直接说。 “五里外有船只跟来,陆路上也有人在往云州方向去,我们的行踪只怕已经被发现了。”阿鲲简洁的回答。 “立即安排人,上岸快马加鞭赶往东洲,让大哥直接带兵来接。” 容彻顿了顿,似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告诉大哥,塞北的兵,可以往京城方向来了。” 容海在塞北屯了兵魏卿卿是知道的,那么这东洲的兵,大约就是容彻的了。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既然敢往京城的方向逼近,必然不会是少数。 “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皇位尚未确定,五皇子也还在挣扎,三、四皇子也还没死,虽然六皇子至今昏迷未醒,但也不一定就没了希望。 容彻若是发兵,若没有一个确定的理由,那就是谋反了。 容彻不打算瞒魏卿卿,牵着她一路到了外面甲板上,才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准备的事。 “六皇子切断了与我们的联系。看样子,他早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多半,也预料到了今日。”容彻目光凝重。 那就是说,六皇子是在逼容彻,逼他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依附六皇子! 魏卿卿想起秦凉野,那个一身红衣骑在白马上桀骜不驯的少年,心也跟着沉了沉,谁能想到一直游离在诸位皇子之争外,看似还青涩的六皇子,居然会有这般心机。 “此人心思如此深沉,便是扶他坐上那个位置,只怕京城也无国公府的容身之处。”魏卿卿语气里不觉带了些愤愤然。 国公府这么多年,一直听皇帝的,不沾军权,不涉朝政。 后来又被皇帝逼着,参与皇子党争,如今倒好,各个皇子每一个肯放过国公府的。 如此忠心耿耿,竟换不来一个安宁! 容彻瞧着魏卿卿那雪白的小脸上满满的不愉,嘴角微抿:“卿卿以为当如何?” 如何? 魏卿卿的愤怒顿时全散了,还能如何? 难道真要容彻谋反夺位,做一个乱臣贼子,背负千古骂名? 若是战乱真的起了,如今这太平盛世下,不知要添多少的亡魂。 “我也不知。” 魏卿卿语气里充满了失落。她竟是后悔,重生而来,光想着报仇了,从未考虑过这京城也会有容不下她一家人的时候。 容彻见她这般,心中不忍,抬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头笑看着她:“不如卿卿借我些银子和人手,我来给你出个法子如何?” 魏卿卿眨巴眨巴眼,借银子?容彻自己个儿还不知存着几座金山银山呢,还需要跟她要银子? 不过若是要养军队的话……金山银山似乎也是不够的。 容彻见她一双大眼睛明闪闪的盯着自己,也不再卖关子,浅笑起来:“秦凉野自是野心勃勃,国公府却也不是毫无根基由人拿捏的。不论他认不认,待他事成之日,江陵往北去的齐州会划分出来,作为我的封地。” -- 第293页 “呀!” 魏卿卿惊讶出声:“那二爷岂不是要自立为王?” 齐州那地界儿魏卿卿听过,靠着邻国大梁,但由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倒是易守难攻,就是那儿土壤不好,民不聊生。 加上山匪横行,山高皇帝远,一般的县官是管不住的,加之也收不上什么税还要折进去一批官,那儿一直是朝廷三不管的地界儿。 而且靠近大梁,这那块地到底该归属大梁还是本朝,从来都没个明确说法。 “就算成了王。也是个山大王啊。”魏卿卿感慨。 容彻却禁不住笑出了声来,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爷是山大王,卿卿便是山寨夫人,甚好,甚好。” 这样一笑,压在两人心头的阴云都散去了不少,船便顺着水这样往下去了。 船如此日夜不停行了十多天,中途甚至没有在任何码头停靠,一连好几拨刺客追来,魏卿卿都只听到打斗声,从未有刺客能近前。 直到快到东洲的前一处码头,国公夫人身上的毒加重,不能再受任何颠簸。 “我跟夫人留下,此处离东洲不远了,大公子的人马已经进驻东洲,想必已无危险。”韩先子先开了口。 “我也是如此想着。我已经拖累你们走得慢了,你们先去跟海儿汇合才是。” 国公夫人面如白纸,眼下乌黑一片,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短短十二天,整个人便犹如被人吸干了血一般蜷缩在那床锦被里,两鬓的头发更是霜白一片。 魏卿卿想让容彻留下来陪着国公夫人,却被容彻握紧了手。 “儿子不孝,母亲且在此留上几日,待儿子送卿卿到了东洲,再来接母亲。” 容彻说罢,立即吩咐阿鲲带着手下十几个精锐护送,而后便马不停蹄的让船往东洲的方向去了。 魏卿卿眼看着自国公夫人被送走后,容彻再也睡不下的样子,能做的,也只是安静的在他身边。 她想,她不能再成为他的拖累了。 但变数有时候就是来得这么快。 隔天刚到东洲,刘全福便领着个人船老大来回话了。 这个船老大正是提前送了魏浔祝珠一行人出来的,船老大一来,就跪在了地上。 魏卿卿还没见到容海,只是在东洲地界的一处客栈歇着,见到船老大,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大哥跟祝珠出事了。” “倒也没出大事儿,您先别急。” 船老大支支吾吾的,还是刘全福看不下去了,才上前道:“是祝大学士出事了,魏少夫人不放心。悄悄一个人要回京,结果被大公子给截了下来,现在大公子已经走陆路返程了。” 魏卿卿盯着刘全福。 刘全福被她看得心虚,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四皇子越狱了,说是途中遇到了祝大学士,被祝大学士马车的马惊到,直接给吓死了。” “四皇子纵然谋逆,到底是龙子。四皇子因他而死,宫里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这实在……”太滑稽了。 四皇子费尽心机越狱,竟然被一个文臣家里养的温驯的马儿惊吓死了,这不是笑话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魏卿卿也不信四皇子在京城那一堆人精儿的眼皮子底下还能越狱成功,况且皇帝已死,马家无能。 他还把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容锐章亲手推到了屎坑里,面都不敢露了,说他这水平,能从天牢逃出来,无异于说今儿天上出现了神仙。 “祝大学士是在哪里惊吓了四皇子的?”魏卿卿问。 船老大听得一头雾水,不是关心那逃跑的大公子么,怎么关心起了这祝大学士? 刘全福却是反应过来,脸色一沉:“是在榆钱巷里,听说都快到家了,才吓着四皇子的。” 四皇子除非是脑子堵了,才逃难逃去榆钱巷。 既如此,那四皇子便是被人驱使着去的,而且极大可能不是冲着祝大学士去的,而是榆钱巷里的,父亲。 难怪大哥会回去。 “小姐,可要去追上大公子?”刘全福问。 “我想想。”魏卿卿开口。 大哥既然不曾跟自己商量,就直奔京城去了,那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打算被自己「劝」回来。 而且,她也不能真的看着魏青山这个父亲就这样被扣在京城。 刘全福静静等着,等到月落也没等到魏卿卿开口。 稍晚些,魏卿卿终于见到了容海。 魏卿卿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男人,这还是当初那个儒雅书生,说话都不紧不慢的容大公子? “卿卿。” 容海察觉到魏卿卿的讶异,露出几分苦涩笑意:“不认得大哥了吗?” 魏卿卿听到他这样说话,知道他本性必是不爱这身戎装的:“大哥,许久不见了。” “也不久。” 容海是知道魏卿卿猜到了内情的,苦涩笑笑:“你放心留在东洲,在这里,没有人能动你。” 说这话时,容海身上散发的是魏卿卿从未见过的镇定和胸有成竹,眼底散发着锐气,书生气仍存,却不会让人觉得没有棱角。 这样的容海,有魅力极了。 魏卿卿想,长公主必定没有见过容海这般模样,毕竟那时候容海已经成了驸马。放弃了前途,是不能掌兵的了。 -- 第294页 魏卿卿点点头,她知道容彻做什么去了,这一点,她即便知道前路危险,也不能阻拦她。 只是魏卿卿这一次,低估了赫连紫风的实力。 赫连紫风清楚的看到魏卿卿杀死魏猖也没有阻止,是因为他虽然拉拢魏猖,却不是非魏猖不可,即便魏猖手握军权,在朝中也是一等一的重臣。 魏猖对他来说,活着帮他更好,死了,也无所谓,因为他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也有把握绝对能拿到手。 是以这一次,即便是临近容海掌握的东洲的县城,也早已成为赫连紫风的掌中之物。 “既然上了岸。就由他们治。” 赫连紫风一身深紫色长袍,至今他也不曾换上那代表着皇族的蟒袍。 满头白发用金冠挽起些许,其他全部散落身后,紫眸妖冶,却并无半点女气,反而如那魔窟之中高贵而又矜冷的魔尊一般,令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南平扫了眼屋子里红着脸悄悄拢发偷看的侍女们,脸色微沉:“都滚出去。” 侍女们一惊,纷纷看向赫连紫风。 原以为这位王爷会怜香惜玉,却不想王爷冷眸一扫,便是腾腾杀气。 侍女们吓得腿软,半分不敢再留,连忙退了出去。 “王爷倒不怕她们是谁派来的细作?”南平开口,赫连紫风皱眉:“以后自有卿卿来管。” 南平脸色一白,立即低下了头:“是奴才逾越。” “等卿卿回来,你便走吧。”赫连紫风不欲多说,也不再问南平的意见:“放容彻入城,而后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的死讯传入东洲,放国公夫人回东洲。另外,传出魏青山被五皇子囚入水牢生死一线的消息。” “是。” 南平再不敢多言,立即应下,提步就飞快往外去了。 直到走出了王府,遇上一个莽撞的小厮,南平才停下脚步来。 小厮看到是他,连忙赔笑着请罪,平日里南平虽然脸臭了些,但对他们还不算苛刻。 可没想到这一次,小厮告饶的话都没说完,便被南平一脚踢了出去,飞撞在墙上,当即呕出一口血,断了气。 附近的下人吓得赶忙跪下,南平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了心神,负手吩咐:“今儿什么也没发生。” “奴婢们明白。” 南平黑着脸,负在身后的手松了又紧,提步而去。 容海接了魏卿卿后,一路慢慢的走。 容海话不算多,但也会主动跟魏卿卿提起闫阮,偶尔,也会说一两句长公主,不过提到长公主时,他眼底只有淡淡的笑,看样子,是真的放下了。 可惜,他都放下了,长公主却仍旧不曾放下。 “这一路好似都很平静,二爷和母亲那儿,有什么消息吗?” 魏卿卿趴在马车窗边问骑在马上的容海,容海只是温柔一笑:“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前儿韩先生来了消息,说缺药,想必阿彻还忙着四处寻药吧。” 魏卿卿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睛,没有再问,放下车帘后,默默垂下了眼帘。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察觉 春天第一场雨过后,细如丝的春雨冷不丁的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东洲距离京城几百里,因为偏南方,这会子京城的雪都还未完全化开呢,东洲地界儿的角角落落里便发出了嫩草芽儿来。 这脚下踩的草儿,不拘哪里,能有一点儿泥,能有一点儿水,便蹭蹭冒出了头,目光一扫,竟满眼的绿色。 “这东洲还真是个好地儿。”兰芷一边儿替魏卿卿将行礼收拾出来,一边笑道。 她们到了容海他们所住的县城了,祝珠和祝家人早就提前先住了进来,国公府的人也提前安置好了,是一条胡同挨着的几处院子,倒也方便。 魏卿卿听着兰芷絮絮叨叨,只站在廊下,心里琢磨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暖,回头才见是兰生。 “您在担心二爷吗?”兰生问她。 “嗯。” 兰生不必兰芷,她总是更加细腻的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 阿行这条小黄狗也来逗乐子了,这次出来本没刻意带它,它自己倒是追着几人的脚步安安静静一路跟了出来。 魏卿卿砸廊边坐下,心不在焉的逗着阿行,一边慢慢理着思绪:“我总觉得我们这一路到东洲,太顺利了。” “顺利还不好?” 兰芷听着话儿,端了暖和的温水来给魏卿卿。 “顺利自然是好。”兰生接过话。瞧着魏卿卿眉头深锁的样子,道:“可宫里的人这么见不得咱们国公府的人好,怎么会就这样甘心放我们走?再说了,国公夫人身上的毒,并非致命之毒,我想,那日就算我们不曾拦下那丫环,她也不会一刀要了夫人的命。” “下毒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拿解药。”魏卿卿低低说着。 但她既然能想得到,容彻必然也想得到,他会折回那小城去照顾国公夫人么? 还有容海这一路上的态度,也很奇怪。 想着,刘全福已经来回话了。 刘全福走得急,他身量不高,又胖,走来时脚下一滑,活像个圆滚滚的球,让兰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刘掌柜,您也慢着些,下着雨呢,万一磕碰坏了可怎么好。” 刘全福知道兰芷是在揶揄他,但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 第295页 刘全福上到廊上,魏卿卿瞧他这模样便知有事,直接吩咐兰芷:“无房顶上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三丈之内!” 兰芷应下,翻身便上了房顶。 刘全福这才连忙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知道身上寒气重,也不敢靠太近,只隔了三步的距离站定,才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打听到了,容大公子这一路已经套连派了四五路人马出去了,国公夫人那边倒是有消息,说是已经在安排回来了。” “那就是二爷出了事。” 但魏卿卿不信容彻会这么容易出事,容彻早已不是什么愣头青,他早猜到事情跟赫连紫风有关,他决定出去,就不会毫无防备。 “京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她想,那边想要让自己听到的消息,也该传来了。 刘全福有些顾忌的看了看魏卿卿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魏卿卿身量纤瘦,又穿着宽松的衣裙,虽不十分明显,可那儿已经是有一条需要小心翼翼保护的小生命了。 魏卿卿看出他的迟疑:“说罢,你便是不说,那些人也会想法设法叫我知道的。” 刘全福朝兰生看了看,见兰生也点了头,这才无奈的道:“那小姐您听过以后,万不能着急。” “嗯。” 魏卿卿比他想的要镇定。 刘全福顿了顿,这才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据传,五皇子在太后的扶持下,已经成为了新帝,而那位小王爷,说是封了一个「逍遥王」,封地距离京城有数千里的距离,不日便要离京去封地。” 魏卿卿沉沉盯着刘全福,刘全福心头一骇,立即跪在了地上:“传来消息,魏大人因为触怒新帝,已经被抓,听闻……囚在水牢。” “水牢!” 饶是见惯了雷霆手段的兰生都不免一惊,水牢那是最折磨人的,将人囚了手脚成日泡在水中,脚上挂上重石,水将将要人踮起脚才能浮出来透口气,这就意味着被囚在水牢里的人,日夜不得休息,否则脚一旦没踮起,人就要活活淹死。 魏青山年纪一把,又是从未习过武的文人,如何受得住这样折磨人的法子? “二爷呢?” 魏卿卿稳稳坐着,继续问,却能看清她的手紧紧抓在椅子上,浑身都在隐忍着发抖。 刘全福怕她受不住,又看她目光如刀,让自己半分不敢再隐瞒:“传来消息,二爷……没了。” 魏卿卿听到这儿,一口气却像是松了出来。紧绷如弓的身子松软下来,垂着眼帘慢慢调理着呼吸。 兰生不放心,要去请大夫,魏卿卿也没拦,只闷闷跟刘全福道:“安排人,细细去京城查探。” “小姐您总该不会想往京城去吧。”刘全福问。 魏卿卿灿然一笑:“不去。” 刘全福总觉得她这样时悲时笑太吓人:“那小的这就去安排人查探,二爷那儿,也还没具体的消息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也不算有确切的消息。 魏卿卿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抬了抬手,让刘全福下去了。 待刘全福一走,魏卿卿便捂住小腹,深深合上了眼睛。 春雨一连下了六七日,东洲的小巷里的几处院子里的气氛也仿佛要沉闷的发霉。 容海担心魏卿卿,便让闫阮每日来看好几回,可次次来,魏卿卿次次都稳稳坐在屋子里看书,十分安静,仿佛全然不知外面情景一般。 直到第八日,刘全福再次入府。 “如何?” 魏卿卿放下手里的书卷,看着衣摆打湿的刘全福。 “果真如您所料,小的安排的船和马车,全部在半途被劫了。” 刘全福开口,忧心忡忡,那日回禀了魏青山和容彻的消息后,魏卿卿暗中塞了他一张纸条,等他回去看了。 才知道原来是魏卿卿要他准备船只,每日安排一个女子,打扮成她的模样,佯装她要悄悄潜返回京的样子,分别从水路和陆路分开走。 却陆陆续续的,全部被人劫了。 就在李全福担心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魏卿卿居然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唇角还带了分笑意,却透着讥讽。 “小姐……” “无妨,安心等着吧,父亲暂时还不会丢了性命,二爷想必也还没丢了性命。” 魏卿卿语气有些不善,虽然确定父亲跟容彻暂时没丢了命,但这条命能保多久,她也不清楚。 刘全福听得糊涂,魏卿卿竟也耐心:“五皇子现在初登基,朝中还有一个三皇子和一个逍遥王,三皇子身后是曾经的太子旧党,虽被圈禁却未废黜,不可小觑,更何况又来了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赫连紫风,以五皇子的能力,他是无法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二人,还能空出手来对我这个于局势并无大碍的小女子费尽心思的。” “那就是大掌……逍遥王?”刘全福问。 魏卿卿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赫连紫风对她的偏执,她是后来才知道的。等知道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怎么解决他的偏执了。 “既是他的话,他不会真的要了父亲的性命。而二爷,他若是真的杀了他,尸体早就送来了。”魏卿卿说到「尸体」二字,心尖颤了颤。 刘全福这才明白过来,魏卿卿让他安排人出京是为什么了。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刘全福看着目光幽深的魏卿卿,知道她必是有了主意。 -- 第296页 “还还有十分的把握……”她再擅谋算,如今牵扯的,也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是社稷江山,她不觉得一夕之间,就能有法子解决,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她一定要去做。 魏卿卿看着刘全福,目光定定:“再等三日,若是二爷还未回来,我们上京!” “这太危险……” “等我上京之后。你再告诉大哥,只怕要做好准备了。”魏卿卿沉声。 刘全福自然知道是做什么准备,做好大兵压境,逼赫连紫风放人和给解药的准备了! 京城…… 赫连紫风看着南平带回来的一个个穿着魏卿卿的衣裳,却不是魏卿卿的六七个女子,俊美非常的脸阴沉的可怕。 “她发现了。”赫连紫风开口,声音犹如沙子刮过一般嘶哑。 南平顶着赫连紫风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 “应该是,奴才查问过手底下的人,并无旁的地方出纰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 “太滴水不漏了。”赫连紫风想起那个目光透亮的女子,他怎么就疏忽了,她是有多聪明的,这样滴水不漏,岂是五皇子做得出来的? 她猜到了是自己,才会这样冷静,迟迟不从容海的羽翼下出来。 南平也反应了过来,却带了几分得意:“不管如何,她总会出来的,国公夫人身上的毒,非奴才不可解,现在容彻被我们困死,她绝不会让容海出来冒险,所以就只有她自己过来了。” “容彻当真让你困死了?”赫连紫风危险的看了眼南平,容彻如今不声不响就被困住,也太奇怪了。 但他又不像是狠得下心隐瞒卿卿的人,毕竟卿卿还怀有身孕。他不会不知道这些消息对卿卿来说意味着什么。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赫连紫风一时也想不透,外面传来消息,说新帝要在宫中设宴,请他过去。 赫连紫风闻言,头微微一偏,放在茶几上的手刚好撑住:“设宴?” 淡淡二字,已是无尽的嘲讽。 来邀请的太监面色一阵青白,连忙躬身:“奴才传了话,这就退下了。” “告诉他。本王会去。” 赫连紫风说着,仿佛要去的不是一场鸿门宴,而是小孩儿的过家家。 太监感觉到那股似有若无却萦绕周身不散的杀气,也不敢再说,连忙退下了。 退出来时,他还直犯嘀咕:“这逍遥王阴气沉沉跟个死人似的,那双眼睛也妖异的厉害,还好洒家只是传他入宫赴宴。” 说罢,就上了马车赶忙走了。 却未发现暗处。一双锐利的眼睛如狐狸般眯了起来。 那太监一走,南平便从府里出来了,身上带着些许狠厉,吩咐完旁人之后,便转身走入了隔壁的巷子。 却不想刚进入巷子,便感觉身后一阵杀气传来。 那股猛烈的杀气和剑气,他只来得及堪堪回了几招,就被来人一刀架在了脖子上。 在他的项上人头彻底跟身体告别之前,他终于看清了来人,却是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脑袋便咕噜噜滚落在地。 夜色稍深,赫连紫风不见南平回来,便知他已经出了意外。 “京中的高人。” 赫连紫风兀自换上华服,缓步出了府,又踏上了马车,微笑:“竟是我疏忽了,既如此,新帝陛下只能过过今晚这繁花似锦的好日子了。” 说罢,马车缓缓而动,而暗处听到赫连紫风这番话的人,也微微沉了心。 此时京城另一处。 葛老瞧着被他打晕的魏浔,一连叹了三口气:“老头子我是遭了什么罪哦,我说容彻,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吧,我已经把魏虎那个愣头青给教导出来了,你怎么又叫我管这个书呆子?” 刚摘下遮面面具的容彻走进来,顺手用帕子擦了带血的剑,浅笑:“葛老这是什么话?我们这是朋友之交,生死之义。” 葛老简直气得说不出话,容彻这厮,竟是要把他这辛苦都要说成是白干活不成! “下次让你媳妇儿多给我酿几坛子美酒,这次要不是我赶过去,你的小命早没了,你这白眼狼。”葛老哼哼。 容彻但笑不语,眉心却是一片冰冷。 就算葛老这次不去,他也不至于丢了命。只不过确实耽搁几日,不可能这么轻易瞒过赫连紫风的眼线到京城来罢了。 说着,他拿出从南平身上搜来的解药递给葛老:“劳烦您跑一趟,将人和药,都带过去。” “那卿卿呢,你就不带句话给她?”葛老问。 提起魏卿卿,容彻的心沉了沉:“与其让她知道我在京城,你不如说我还被困在阳城。” “她怀孕了,的确不知道你在这儿做孤胆英雄的好,万一你一个不慎死翘翘了,我们还能先瞒着消息,骗她平安生下了孩子再说,省得她一时怒极攻心,伤了身子。” 葛老没好气的说着,就将药往怀里一塞,把魏浔跟扛麻布袋似的往肩上一甩,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院子里。 容彻没有反驳。拿着剑静静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便回去换了身衣裳,直奔京城某处而去。 而这时,魏将军府。 魏素素辗转得知容彻一行撤往东洲的时候,就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素素,你真要奔波去东洲?你去了又能怎么样,那容彻是个没心肝的,你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 第297页 “够了!” 魏素素冷冷瞥了眼曲氏,如今魏猖死了,魏琼威也没了,庶子们早为了家产争得鸡飞狗跳,但魏素素在理账的时候就发现,账目上的银子还不足一千。 很明显,曲氏这个当家主母是个不管事的,而真正管事的江管家,在魏猖死后,就卷了家产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魏素素要留下来,也只会被庶兄为了几两银子一点微末好处,再给配一个不知道如何龌龊的人家罢了。 与其如此,她宁愿追随容彻而去。 曲氏看着冷漠的女儿,哭得伤心:“娘只有你了啊……” “是吗?”魏素素依旧冷漠:“怎么当初大哥在时,你眼里偏偏没我呢?” 曲氏大惊,她自然的确更偏疼儿子一些,但也从未亏待过女儿,只是女儿自小懂事文静,几乎不与她索要什么,所以她手里的东西自然都给了会开口要的儿子。 “素素,娘从来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更偏疼儿子,还是没有忽略我这个女儿?”魏素素质问。 曲氏看着她眼底那厌恶又愤恨的光,喉咙瞬间好像哑了一般,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魏素素却懒得再理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这一千两留给你,你若还不蠢,好好拿捏着府里的人,也能继续当你的诰命夫人好好活下去。至于我,你只当我死了吧。” 说罢,再也不管曲氏,只让碧雪连同两个小丫环拿了行礼便出去了。 却不想刚出门,就被一伙人直接给抓紧了马车里,飞快的离开了魏府。 葛老从京城出来,是骑的马,两日换一匹,日夜不停的飞快赶往东洲。 是以魏卿卿他们走了小半月的路程,葛老不过三日光景就到了,刚好赶在魏卿卿离开东洲之前。 但没想到的是,魏卿卿看着国公夫人吃下解药之后,第二天一早,闫阮过来,便发现不见了魏卿卿的人影。 房间的桌台上,只留着魏卿卿的一封信。 葛老看着那信时,就露出了笑意:“老头我就知道,容彻还以为,就他一个人是孤胆英雄呢。” 第一百三十章 局中局 皇宫深处。 鸟雀儿啁啾着飞上那绿瓦红墙,料峭的冷风一吹,叫窗子边看风景的人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外间的嬷嬷迅速跑进来,瞧见满头银霜的太后,直叹气:“您这是做什么,外头正冷着呢。” 说着,连忙拿了披风给太后。 太后摇摇头,只问她:“谁来了?” “是皇上。”嬷嬷绷着脸,五皇子自在太后的全力帮助下登基后,这还是第一次过来请安,而今这个新帝秦莫,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太后见她愤愤,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凉:“罢了,叫他进来吧。” 嬷嬷自然不敢置喙,很快,那一身合合体拢龙袍,芝兰玉树的新帝便阔步进来了。 直走到内廷,笑着喊了声「皇祖母」。 太后看着他,连寒暄也没有,挥退了旁人后,便淡淡看他:“皇帝想让哀家替你做些什么?” 秦莫没想到太后这么直接:“皇祖母若是能帮孙儿,孙儿自然感激,若是有不便之处,孙儿也不会勉强,请皇祖母放心些。”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只自称「孙儿」的新帝,只觉得好笑。 她在宫里多少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思没瞧过? 新帝的确比曾经那个太子,甚至是后面的太子大热人选四皇子更加沉稳有谋算些。 但终归是个只活了二三十岁的人,那点儿心思,在太后跟前,无处遁行迹。 太后低头去拿那只她惯用的五瓣花口青玉瓷茶碗,端了茶,慢慢品尝着,直让秦莫弓腰站了好一会儿,在他几乎快不耐烦之际,才恰到好处的开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既是我亲孙儿。是哀家一手拉拔上来的新帝,哀家自然处处帮你,但是……” 太后话语一顿,秦莫抬头,便看到了一向慈和的太后那双如利刃般的双眼,几乎将他刺穿。 秦莫心中一骇,骤然明白过来,便听太后道:“你那些虚伪就不必再对哀家用了,一则浪费时间,二来也坏了皇上与哀家的祖孙情谊。” 秦莫垂着眼帘:“朕……” “哀家已经是大半身子埋入黄土里的人了。”太后看出他被人戳穿的羞愤和不满,语调一转,态度已是和软起来:“哀家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看一看皇上你如何替先帝守好这江山的,再多的,已是不能了。” 秦莫算是看明白了,太后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无非是要警告他,她到底是太后,而且离死不远。也不怕豁出去,所以他即便成了新帝,也别想为所欲为。 “朕多谢太后教诲。” 秦莫站直了身子,跟太后说明了来意,今晚宴会,他不容有失。 太后似乎早就料到了,说了句会尽全力帮他,只要他现在立马下了圣旨,送宫里的几位嬷嬷和宫女离宫。 “太后!” 嬷嬷们哭做一片,跪在地上不肯走。 太后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盯着秦莫。 秦莫已经猜到太后是打算用什么样的办法了,也不再遮掩,眸带笑意的看着太后:“太后的牺牲,朕会铭记在心。” -- 第298页 说罢,留了放几位宫人出宫的圣旨,便大步跨出去了。 待他一走,与太后最亲近的张嬷嬷便哽咽的拉着太后的衣裙:“太后,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奴婢们怎么能离您而去。” “走吧。”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护不住你们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叹:“这京城也护不住你们了,听说国公府的人是往东洲去了?你们也往那儿去吧,卿卿那孩子是个仁善的,哀家与她有几分恩情在,你们几个过去寻了她,她必会费心护你们周全。” 张嬷嬷看太后已然是在交代后事,越发不肯走了,太后却面色一厉:“你们留下做什么?陪葬吗?哀家还不需要你们几个奴婢来陪葬!” “太后,真的到了这一步吗,奴婢瞧着新帝对您有几分忌惮,他还不会……” “忌惮?”太后冷笑,朝秦莫离开的方向看去:“子系中山狼,当年他父皇将他弃出府,他如今不定怀着什么样的恨意,哀家一把老骨头,能拉他上位,也不过是想再赌一把,谁知却赌输了,以他的本事,如何是紫风的对手。” “那您今晚要帮皇上吗?”张嬷嬷问。 太后目光复杂,看了看心爱的茶碗,放下,拍了拍跪在脚边的张嬷嬷:“到底,他才是哀家的亲孙,哀家不帮他,又能帮谁?而且,哀家也没有颜面再活在这世上了。” “太后……” “你们现在就走。”太后疲惫的摆摆手,已经是不想再说。 张嬷嬷还想再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起身吩咐其他人:“你们立即出宫去,皇上不会容你们活到明日早晨的,现在是唯一的出路。” 宫人们皆是面露悲戚,知道此行一别,就只能在黄泉再见了,纷纷呜咽起来。 张嬷嬷亦有不忍,却不敢说太多,只打发了他们赶紧出宫,才跪在了太后跟前:“太后,奴婢自小跟随太后,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太后怜惜的看了看她,终究是一叹。 但张嬷嬷却有一处不明白,既是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也就不憋着了:“太后为何说让奴婢们去投靠那国公府少夫人?国公府众人临阵脱逃,虽暂时保得了性命,却只是暂时,只等新帝缓过这阵,岂肯容下这一家?” 太后笑着摇摇头:“先帝既防着国公府这么多年,用尽下作手段也在所不惜,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太后说过,国公府的几个男人个个都……”张嬷嬷顿时反应过来:“奴婢记得,塞北还屯着十万兵呢。” “何止是十万兵。” 太后喉咙发苦:“东洲亦有兵呢,还有那位少夫人……她啊,是紫风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呢。” 张嬷嬷听得目瞪口呆,而此时赫连紫风已然入宫。 先帝刚发丧不久,宫宴自然不敢太热闹,但该有的都有,该来的也都来了。 长公主病恹恹的坐在席间,目光出神的在想着什么,赫连紫风过来,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心底并不认这位小叔叔,连起身都不曾。 余下或平庸胆小,或年纪幼小的皇子,无不是瑟缩着肩膀,低着头仿佛想将自己藏入黑暗中一般,唯独此时已经坐在了上首,正端庄而坐的新帝秦莫笑看着赫连紫风:“小皇叔可是来迟了,当自罚三杯才是。” 赫连紫风扫了眼秦莫身边太监手里端着的赤金盘龙托盘上,那白玉杯中盛着的暗红色酒水。眸光淡淡:“皇上盘中这酒,是番邦来的?” “小皇叔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一眼便认出这是番邦新进宫的葡萄酒,虽以葡萄酿造,却也醉人的很。”秦莫微笑。 赫连紫风并不理会他言语中对于自己的讥讽,只静默看了他半晌,看他仿佛还毫无知觉,这才露出了丝丝笑意:“倒不是以前见过,而是本王府上,正有一壶,与皇上的这一壶,一模一样。” 秦莫顿时眼仁一缩,脸色也有些冷了起来。 在场之人再愚钝,也知道,赫连紫风这是在告诉皇上,番邦投靠他这逍遥王了。 “南平今儿早上死了,被人一刀削断了脖子。”赫连紫风看着秦莫脸上还算镇定的情绪,继续开口:“那剑法,本王见过,唯有皇上曾御赐的名叫「诛邪」的名剑,有此利刃。” “容彻!” 诛邪剑是曾经随皇帝御驾亲征的名剑,是斩杀过数百敌寇的利刃,后来皇帝便直接赏赐给了容彻,这一点,秦莫很清楚。 既然南平是容彻杀的,那便说明他此时已到京中。 秦莫想起自己的三百精兵冲入国公府,结果里头连个活人影子都没有的场景,心中愤怒,背脊却隐隐爬起丝凉意。 容彻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秦莫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自视甚高,对依附自己的容彻都生出嫉妒之心,一心要证明自己比他更加有谋算,竟下出容明霍这步烂棋。 可赫连紫风却并未止于此:“皇上可知那东洲如今是何情形?” 秦莫紧紧抿唇,眼含怒意,全然忘了今儿这宴会,本该是自己的主场。 “东洲如今有精兵三万,轻骑军一万。” 秦莫冷笑:“东洲的将军乃是李思,此人乃是朕……” “不。”赫连紫风优雅的打断他的话:“是容海。” 秦莫的心猛地一沉,他就知道容海不可能那么容易死,何况是那样滑稽的被淹死? -- 第299页 但他还未说完,长公主却颤颤站了起来,双眼既是惊讶的泪,又有被蒙骗的愤:“你说容海?” “不止容海,还有闫阮,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定了下个月完婚。”赫连紫风意外的耐着性子回答了长公主。 众人还未从容海这个「死人」死而复生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就听到长公主夸张的一声大笑。 秦莫皱眉,刚要开口呵斥,忽然明白了什么。 只是不等他开口,赫连紫风已经施施然行了礼。意外的照着秦莫的计划开始走了:“本王许久不曾给太后请安了,这样的宴会不见她,想必是身子不好了,请皇上允许本王前去探望。” 说着,也不等秦莫开口,便转身走了。 秦莫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虽然让赫连紫风在宴会中去见太后是自己的计划,但却完全偏离了自己所想。 “皇上,现在怎么办,还是按照原计划……” 一旁的人过来,秦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换做平常,他还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但是今日令他震惊的消息一件接着一件。 首先便是容彻在京城,以他的本事,此时说不定已经在皇宫了。 而塞北十万兵,距离京城不过百里的东洲却精兵四万,东洲本是京城最有利的一道防线,现在没了东洲,凭容海的本事,直取京城只怕也不过一个月的事。 秦莫心乱如麻,长公主仿佛疯了似的也让他心烦,不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三皇子今日没来。 “不好,下令,立即封锁皇城,不许任何人进出!” 可这令下得太晚了。 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已经跑出几十里路。 翻飞的车帘上绣着浅浅的玉兰花纹,若是有心人细看。便知道这马车便是之前在魏府门口劫走了魏素素的那一辆。 魏素素此时坐在马车里,冷眼盯着劫了她的男人,既不说话,也不反抗。 三皇子面露羞赫,却又带着几分决绝:“素素,京城已无我的活路,我只有去封地上才行。素素,你相信我,我封地上还养着兵,那里也有足够的钱财。 京城必是要乱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带着兵死守,直到朝廷给我们一条活路,再不然,就是拼死,我也要多拖他们几条命。” 魏素素看着三皇子此时露出的阴狠,倒有几分欣赏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 “既如此,三皇子可肯听素素一言?” “素素莫非有什么好法子?”三皇子看魏素素居然肯开始为自己打算,心中顿时雀跃起来,在京城的憋闷也一扫而空。 魏素素微笑:“那好。我们带兵,自立为王!” 三皇子先是一愣,而后握紧了魏素素的手:“好,我们起兵,就算死,你我也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魏素素露出完美的笑,却至始至终,没吭一个字。 魏卿卿启程之前,并不知道京城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悄悄离开,她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安定过。 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怕死,却怕孤孤单单要一个人活下去。 她既认定了容彻,不论生和死,都要跟他一起! 水路直上,沿途,她听到了太后薨逝和新帝失踪的消息。 国不可一日无君,成年的皇子中,能堪大用的只有一个六皇子,可六皇子至今未醒,其他皇子又还年幼。于是乎,逍遥王代为摄政。 而同时,逍遥王的生母,曾经的容妃娘娘赫连氏被寻回。 直到这时,众人才恍然惊觉,容妃娘娘,跟刚薨逝的太后娘娘乃是亲姐妹,只不过容妃娘娘乃是太后的幼妹而已。 魏卿卿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正在甲板上,劲今儿太阳虽好,却依旧让人心底里寒。 而此时京城某处不起眼的院子里,大开的轩窗透出明亮的光,将室内照得暖洋洋的。 而那个被绑得跟个粽子似得男人,看着洗漱了出来,又从逃亡的血淋淋变得优雅矜贵的男人,恨得牙痒痒。 “容彻,你好大的胆子……” “啪——” 桌上那一卷竹制的书卷飞出,直打在男人脸上。让他的脸顿时肿起三丈高。 而容彻只是静静坐下来,看着面前一脸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秦莫:“若不是我胆子大,你现在已经成了赫连紫风刀下的鬼。” “胡说八道。” 秦莫冷哼,却早在被容彻掳来之时,就想清楚了,那晚赫连紫风故意告诉自己那么多信息,又十分乖顺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走时,他就知道有问题。 若换成以前谨小慎微的他,是一定能发现的,可他得成皇帝,便一时心大了,岂料一时失察,竟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告诉我,关押魏青山的水牢在何处。” 容彻并不理会他的遮掩。 秦莫看着他而今高高在上的模样,咬牙:“容彻,你难道真存了谋逆的心思不成?赫连紫风好歹还有几分皇室血脉,你却与皇室无关,你若起兵,便是千古骂名的乱臣贼子。你国公府自诩忠心耿耿,你容家列祖列宗岂能容你如此!” 容彻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起桌面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来脾气了。 “最后一次,魏青山在哪里。” “你!” 秦莫还要再说,话卡到了喉咙,还是没说出来。 -- 第300页 他跟容彻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知道此人看似矜贵优雅,下手却十分狠辣。 “你怎知是我?据我所知,这是赫连紫风放出的引你们回京的消息。”秦莫冷笑。 “你手边得力的人,你以为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叛变于我?”容彻一双不怒不喜的眸子,却仿佛掺了冰渣子一般瘆人。 秦莫一顿,想起四五年前,忽然到了自己身边,处处帮扶自己,成为了自己左膀右臂的人,怔怔抬头:“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四五年前,你就在做打算了?”明明,容彻投奔自己,不过一年有余而已! 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机关算尽,却不想,早已成为人的盘中餐。 秦莫想起自己的种种谋算,忽然间,竟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可笑。 容彻看出他的想法,皱了皱眉:“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些年来,我并未指使过他们做什么,你能有今日,也是凭你自己的本事。” “本事?”秦莫自嘲的笑了两声,却仿佛死了心一般,干脆瘫在了地上,阴鸷的看着容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死了,魏青山也给我陪葬!” 容彻手指一顿,外面却来了人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容彻惊得瞬间起身,也顾不上地上发狠又自以为够恶毒的秦莫,一步跨区,竟是踩在他脸上,飞快的往外而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债 魏卿卿人还立在船头,瞧着眼前景物渐渐熟悉,还没来得及吩咐一声,就瞧见那驾马而来的男人。 骏马奔驰,猎猎寒风将他的衣襟吹起,飞入鬓角的长眉若长刀一般冷寒,一双眸子更是幽深不见底,却藏不住那里头浓浓的担心。 魏卿卿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堪堪喊出一声「二爷」,便见那驾马之人飞身而起,转眼落到了船上,将她拥入了怀里。 跟着出来的兰生兰芷瞧见,顿时高兴不已:“二爷来了!” 二人话刚说完,就见容彻冷眼扫了过来,当即哑了口,也自知犯错,乖乖退到了一侧并不敢再吱声。 魏卿卿虽然背对着二人,却仿佛身后也长了眼睛似的,失笑出声。 “二爷放心,我既来京城,就有能保命的法子。” 容彻听她语气虽缓,却带着十足的沉稳和坚毅,外柔内刚,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容彻无奈,将她松开,看着面前的姑娘,瘦了些,也黑了些,一双眼珠子却漆黑明亮,有见到自己的欣喜。却无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 是啊,她本就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自己又何必把她当笼中的金丝雀一般拘束? “你现在怀着孩子,行动多有不便,能不让你自己涉险,就不要涉险。”容彻开口,已经是有妥协。 魏卿卿当然明白他的担心,自然应下,但心中欣喜却渐渐溢出。 她一路行来,只是想着容彻有可能没出事。直到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她的心才算完全落下来。 一行人又走容彻来的小路,回了容彻在京城中隐蔽的宅院。 这处宅院位置极妙,刚好在两座大宅的中间,偏偏这两宅子一处朝北,一处朝南,毗邻而居,谁也没发现背后本以为是条幽僻无人的巷子里,竟七弯八拐绕出一小方空间,周围又枝繁叶茂,是以从未怀疑过。 容彻当初也是因缘巧合才知道这处宅子的,如今住下,只要小心甩开尾巴,便是宫里的锦衣卫来了,来来回回搜寻两三遍也不一定能寻得入口。 更何况,容彻自来后,早已在各处入口布下阵法,寻常人根本绕不进来。 刚来,魏卿卿就看到了绑成粽子的秦莫,和他脸上那一个红红的鞋印。 容彻仿佛没看见那鞋印一般:“皇上必是累了。还不请他下去歇息?” “容彻,朕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你何苦还要如此羞辱于朕!”秦莫愤愤质问容彻。 容彻想,他要告诉秦莫他并非故意踩他脸的,他一定不信,干脆没说话。 这在秦莫看来,更是一种蔑视,直气得他差点瞪出一双眼珠子,才叫人秘密带下去了。 “为何他会在此?”魏卿卿不解。 “他自己引狼入室,自以为让太后死在赫连紫风面前,是借机除去了赫连紫风,殊不知赫连紫风早已经猜到他的手段,先一步对他动了手。”容彻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进了后面的厢房。 这宅子本不大,只单单一个院子并十来间房,容彻领了她到自己住的屋子,才叹了口气:“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且多等几日,行事务必谨慎,岳父的事,我会想办法。” 魏卿卿见他纵有担心,也没全拦着自己,点点头,心底已经有了思量。 “那些兵将,会动吗?”魏卿卿见外面又来了回话的人时,问了容彻。 容彻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赫连紫风此人冷心绝情,你可知祝府的人怎么样了吗?” 魏卿卿想起滞留京城的祝大学士和祝府曾经养着的容妃娘娘,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全死了,说是被一个外来的癞痢头乞丐记很,在祝府的饮食里下了毒,一夕之间全部被毒死了。 官府的人去查看,祝府便又无端起了大火,通天的火烧了两天两夜,什么也没留下。” 容彻静静说着,魏卿卿眼神微缩:“那祝大学士……” -- 第301页 “死了,就在冲撞了四皇子之后不久。所以现在民间传的,都是四皇子妃潜逃的娘家人动的手,只为替四皇子报仇。” 容彻见魏卿卿目光已有泪意,想要安慰,转眼便见魏卿卿目光一厉:“赫连的确不适合那个位置。” 且不说祝大学士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伺候那位容妃娘娘,便是不念这份恩情,只为了除去容妃曾住在祝府的事实,也没得拉上祝府上下几百条无辜人命陪葬的道理。 这种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狠心,若是让他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且不说小小国公府和魏家,对天下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二爷要亲自领兵?” “嗯,不日便要出发。”容彻没有再瞒她,也不打算再瞒她,只拥着她在塌边坐下,细细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而后才郑重道:“离开前,我想送你去东洲。” 魏卿卿摇摇头:“我了解赫连,我想现在,爹爹必然已经落在他手中,他也知道你已经在京城了,我不能眼看着爹爹丢了这条性命。” 容彻沉默。 其实在秦莫不肯说出魏青山下落时。他大致便猜到了。 秦莫不说的原因,要么是魏青山根本不在他手里,要么便是曾经在,而现在已经不在了,他若是不开口,自己还能暂时留他性命,若是开口,只有死路一条。 “我会即刻调兵。”容彻看向魏卿卿:“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嗯。” 魏卿卿也知道,若是换做自己,明知豺狼在前,怎么可能由着爱人孤身犯险?所以她现在并不急着要容彻松口,她有她的计划。 北方的春天不似南方,雨水并不算多。 京城的雪又化了近一个月,才见枝头抽出嫩芽,绿草钻出地面。 鲜嫩的青草踩在脚底下,柔柔软软,行走的人却无意欣赏这春日风光,一路走到那片繁茂的桃林后头,瞧见那已经身怀渐显的姑娘,才停下脚步。 阳光刚好从青灰色的瓦片上斜斜落下,照在她玉白的脸上,平添几许可爱,将红色衣衫带来的锐气都冲淡了几分。 魏卿卿只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看书是看不进去了,只得无奈抬头,才瞧见那竹林后高大挺拔的身影,这是在京城周旋了快一个月的容彻。 “已经都安排好了吗?” 魏卿卿看着他,脸上已经冒出短短的青色胡渣,一双眼睛更加深邃睿智,鼻梁高挺。 浑身带着股久居高位的威压,却在自己看过去时,云消雨霁。 容彻这一个月来的苦苦安排,便是为了出京。 京城中,对于赫连紫风这个摄政王的抱怨之声已经沸起,赫连紫风却似乎不在乎一般,四处捉拿着容彻,根本不管名声,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当一个昏君庸臣一般。 朝中谁人敢谏言,直接拉出去砍头。久而久之,朝堂上只剩下了附庸之人。 “安排好了,出了点意外,不过不打紧。塞北的兵此刻已经抵达齐州,距离京城不过八百里的距离,一支三千人的精锐前天便到了距离京城不过一百里的山林,此刻我便要去接应。”容彻微笑,心中带着不舍。 魏卿卿看着他,胸中似有万语千言,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句「万事小心」。 二人相视一笑,容彻上前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似要嵌入骨头里一般,直到底下的人来回话,容彻才飞快在魏卿卿身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一贯淡定的魏卿卿顿时红了脸,紧紧抿着红唇,似羞似恼,容彻才跟以前一般,老狐狸似的邪气一笑。飞快转身而去。 兰芷好奇:“小姐,二爷说什么了?是不是威胁您了?” 魏卿卿想起容彻方才的话,「若是敢以身犯险,待回来,必日日让她软在床上,叫她知道厉害」。 “没事。” 魏卿卿唇角一抿,将脸上的红潮迅速逼了下去,才看向兰芷:“准备好,我们马上出发。” 兰芷知道是拦不住魏卿卿的,魏青山不知到底被藏在了何处,二爷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更别说用的各种手段了,想来赫连紫风是情愿舍了这名声,舍了这江山,也要逼小姐露面了。 “小姐,万一咱们落在那赫连紫风手里……” “不会。”魏卿卿抬头看天,一丝惆怅爬上心头,也只是微微一叹:“我知道他的弱点。” 今夜,十五,将有月圆。 皇宫中…… 赫连紫风坐在皇宫里。独自一人拎着酒壶,偶尔有风吹来,掠起他雪白的长发,在夕阳血红的光下,多出几分凄厉。 没了南平在,好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赫连紫风静静坐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个孤独的? 从被送出皇宫开始吧,行宫的人觉得他年幼,又知道皇兄并不喜欢自己,便从一开始的小心恭谨,变成了后来的欺辱打骂,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替他这个被厌弃的小皇子出头。 他甚至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了,馊饭剩菜,有时候整天整天的饿肚子,那破烂院子里冰冷冷的井水根本填不饱肚子,所以院子里但凡能忘嘴里塞的活物,他都塞过。 所以,他才有了这一头白发。 少年白头,行宫里的人都叫骂着说他是妖怪,更遑论他天生紫色的眸子了。 他还记得那个小宫女,提了好吃的来,却哭哭啼啼哼哼唧唧往他身上钻,他一时失手杀了她,后来他就在行宫里待不下去了。 -- 第302页 直到那次毒发,被卿卿救下。 赫连紫风垂眸看了看酒杯里,倒影出的自己的模样,她答应过,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 可是世上背弃誓言的人总是那么多,他不怪卿卿,但她既然这么想逃开自己。那自己就折断她的腿,将她留在怀里好生照顾便是了。 “王爷。”有探子来报:“人出来了。” “嗯。” 果然是今日。 为何偏偏要是今日呢,卿卿,你也要与那些行宫里的人一般,往我的心上插一刀,对吗? 你也盼着我死。 “那容彻,真的不用管吗,毕竟他领了兵……” “他要破这皇城,让他破就是。”赫连紫风将酒慢慢饮下,感受着那清冽冰冷的酒划过喉咙。 才慢慢摸着酒杯:“只看到时候,他是要美人,还是要远在东洲的家人了。” 此时,长公主已经在赫连紫风的暗中安排下,领着一行人,到了容海的城墙下。 长公主并不知道跟她而来的,不是自己公主府的护卫,她只是满腔的怒火,要来亲眼看看,容海是不是活着。是不是,要与闫阮成亲了。 东洲的城门早已紧闭,但长公主来的消息送到来时,刚好是闫阮接到。 “我先出去,过半个时辰,你再将消息送给将军。” “是。” 来回话的人虽有迟疑,但还是应下了。 长公主的车架华丽,罩金色绸缎并墨绿锦缎的罩子,上盖四周坠着的是一粒粒极珍贵的黑珍珠,四角是银制的铃铛,马车后的护卫几十人,个个墨衣佩刀,好不威风。 风吹动城墙上旌旗招展,长公主心情复杂,直到那赫赫城门慢慢拉开。 长公主下意识的抚弄了下发髻,却见那阳光穿过的城门中,走出来的,是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 女子一身浅青色绣青枝缠花的长裙,乌发简单用一支白玉簪子挽起,端的是清雅妍丽,又不失书卷香气。 只见那人款步走来,堂堂长公主面前,一段路走得竟似闲庭漫步一般,看得长公主愤恨的将手心都掐出一片浅浅的月牙。 “闫阮,你还有脸出现在本宫面前吗!” 长公主愤愤。 闫阮定定停下脚步,顿了顿,才略略抬手行了一礼:“民妇正要感激殿下,没有再次相杀之恩。” 说罢,马车内一时安静。 闫阮微笑,但她今日决定出来,就没打算再想曾经一样忍着。 “殿下今日来,是来做什么?再来一次假孕逼夫,还是再斟上鸩酒一杯,亦或是,也学学那市井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闫阮问她、 这般咄咄逼人的闫阮,长公主是第一次见,脸上不由一阵青白。 僵持间,就听见一阵马蹄声近,不多会儿。长公主这段时间日思夜想,想着如何让他后悔不跌的法子,在见到面前这个清瘦却英武的男人时,全部化作了云烟。 容海这身戎装,是什么时候穿过的? 是了,在成为驸马之前,他并非儒生,而是武将。去了塞北后,他还常去军营,自己却忘了。 “容海。” 长公主隔着车帘看他。 容海晒黑了不少,清隽的五官染上了锋芒,骑在高头大马上,就好似一个陌生人。 容海却不似她这样满心复杂,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便看向闫阮:“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母亲还在念叨你,随我回去吧。” 闫阮早知容海彻底放下了,闻言,浅笑:“嗯,正好给母亲煨的汤也该好了。” “母亲?” 长公主犹如当头棒喝。难不成他们已经成亲! 长公主胸腔内顿时溢满了愤怒和一丝酸楚,可她没在乎那份酸楚,只死死盯着容海,仿佛盯着一个叛徒一般:“你我还未和离,你怎么敢另娶他人,容海,你这是藐视皇族,是诛九族的大罪!” 容海闻言,却是淡淡:“我国公府不来东洲,不早就没有九族了么。” 长公主语塞,心底酸楚更甚,语气几乎带上了祈求:“容海,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 容海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不恨她了,因为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她,就连恨,也没有她的位置。 长公主只觉得羞辱,眼看着容海下了马,牵着闫阮夫妻恩爱的往城中而去,恨得咬牙:“容海,你是死罪!” 容海耳朵一动,还不等长公主反应过来,手边利刃出鞘,扭头便杀了朝他杀来的长公主护卫。 这一动,长公主的护卫倾巢而出,齐齐朝容海杀来。 长公主看着那刀光剑影,怔了一下,这不是她下的命令啊! 可看着容海生死之际还处处护着闫阮,又干脆咬了牙,冷眼看着,她要容海后悔! 当初是他死死求娶了自己,是他护着自己十几年。如今,他怎么可以抽身离去,她不允许! 但容海多年不曾动刀,如今又要护着闫阮,已经有些吃力,好在此处离城门不远,很快那边听到动静的护卫就赶了过来。 两相纠缠间,有双眼睛悄悄一沉,直接放弃容海,提了刀便朝闫阮刺去。 长公主暗自兴奋着,等着闫阮这次清清楚楚的死在自己眼前,却不想正在跟旁人打斗的容海竟奋力往前一跃。 长公主顿时跳出了马车,大喊住手,可那护卫根本不听她的,还是一刀刺了过去,正中容海的腹部。 -- 第303页 容海一回头,直接斩杀了那人,却正正好对上了长公主的眼睛:“够了吗?” 长公主顿时便垮了。 她一步步后退,看着那血肉横飞,那容海倒在闫阮怀里,终于脚下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十五月圆。 魏卿卿没有做任何的掩饰,挺着肚子,站在了逍遥王府门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软肋 树影摇晃,落在逍遥王府沉静的廊上,更显得鬼魅。 逍遥王府看起来有些凄清,从门口走进来,也不见几个下人,一路过来,倒是打扫的十分干净,却不似旁的宅院那般五步花丛十步一林相映成趣,这宅院里,几乎不见任何悉心照料的花草。 就连丛林,也只有那虬枝峥嵘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令往来者生出一股凄冷之感。 领路的小厮一路上低眉顺眼,仿若闭了六识一般,眼角都不曾动一下,一路领着今儿忽然到了逍遥王府的姑娘,直接到了沉香院。 “多谢。” 魏卿卿跟那小厮道了谢,提了裙子便跨了门槛走了进去。 小厮这才抬起眼,看了看她的背影,又低垂着眉眼,悄悄退下了。 入院,这里头才见些精致的花草丛林,院中一方小小的铺了各色鹅卵石的小池塘,池塘旁是一张石桌并几张凳子。 而那白发如雪的男人,正静静坐在石桌旁,手边放着酒壶。 “来了。” 低哑的声音,却头也没回。 魏卿卿知道今日是一场硬仗,但她既然敢来,便也做好了能让自己脱身的准备。 “我父亲还好吗?”魏卿卿走过来,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见面前早已放着一碗桂圆红枣茶。 茶是温热的,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赫连紫风摩挲着茶盏,也不抬头看她:“很好,同我一样好。” 魏卿卿看着他,他的意思是,他若是出事,父亲也会出事么? 不过这也不出魏卿卿的所料,她知道赫连紫风对自己的心思,但她并不会自大的以为,他会因为这点心思。把他的命交到自己手里。 “你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魏卿卿开口。 赫连紫风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红色的裙子极衬她,不知不觉间,她的模样,已经渐渐有曾经的磨样了。 不过他见魏卿卿时,她便毁容了,他只是依稀能辨出她的眉眼,带着几分英气又不失女子柔婉,一双点漆黑眸更是熠熠生辉,仿佛一眼能看到人心里。 “我知道,你却不知道我今日是要做什么。” 赫连紫风目光下移,看了眼她隆起的肚子,眼底有疑惑,却没有迷茫。 风再次卷起,天色已经悄然深黑,院子里几盏灯笼摇晃,却挡不住天上的清辉慢慢洒落下来。 赫连紫风没有任何的闪避,稳稳坐着,直到月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感觉到疼了。那是发自骨髓里的疼痛,就好似千万个小人儿拿着尖利的锥子在里面生凿一般,但这些疼,都不及此刻他心中千万分之一的疼,他清晰的看得到,面前心爱女子的眼里,再没有任何的不忍和心疼了。 “想看我发狂的样子吗?” 赫连紫风哂笑,双手撑在桌上,却是一副作势要站起来而不得的模样。 魏卿卿眼底终于有了波澜,愕然看他:“你的腿……” “断了。”赫连紫风笑,甚至有些得意:“你看,往后即便再遇上月圆夜,我也不会伤了你。” “你猜到我今日会引你发狂。”魏卿卿的心稍稍沉了几许。 赫连紫风点头:“我还知道你在我发狂后,会引我出府,让天下百姓看到我如妖如魔的模样。就算民间怨声载道,朝堂臣子迫于我的威慑不敢声张,但这世界永远不乏野心之人,只要有人举事,我这不得民心的摄政王必然被退下这个位置。毕竟,谁会要一个妖魔做他们的君王?” 魏卿卿的心思被道出,并无分辨。 看着魏卿卿默认,赫连紫风又低低的问:“兴许你并不会要了我的性命,等我被赶下那个位置,你还会将我送走,对吧。” 魏卿卿的确是这样想的,赫连紫风如今与她为敌,但曾也算帮她良多,再者,父亲现在并没死。 但她还是选择了否认。 “我不会留你。”魏卿卿语气决绝。 话音一落,就见黑暗中他的身形微微一颤,原本挺直的背脊,都好似有些弯了。 夜风吹乱他的白发,那轮明月终于从乌云中全部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瞬时洒满整个院子,无端端让人感受到了春寒。 “我如今已经识破了你的计划,你还能如何呢?”赫连紫风摩挲着酒杯,不去看她。 他想,他受尽了天下人的非议,却独独受不了她的。 卿卿,你已经在我心上刺了一刀了。 魏卿卿能察觉到周围涌动的暗流,那是赫连紫风的护卫,却唯独赫连紫风身上没有杀意,只是他那双紫眸,在不受控制的慢慢变红。 “挟持你,让容妃娘娘,交出我的父亲。” 魏卿卿开口,手里的匕首已经抵在了赫连紫风的脖子上,瞧见赫连紫风眼底的伤心时,她更加让自己冷硬了几分心肠:“亦或是挟持容妃娘娘,逼你就范。” 赫连紫风手里的酒杯顿时捏碎,醇香的烈酒洒出来,破碎的瓷片也深深扎入了他的手心,血流如注,赫连紫风却像是不曾觉得痛一般,深深望着魏卿卿,笑了起来:“你果真知道如何伤我。” -- 第304页 “这个交易,你做吗?”魏卿卿问他。 “你仗着我不会杀你。”赫连紫风嘶哑的声音中,藏着不易让人察觉的哽咽。 魏卿卿见他如此,摇了摇头:“我只是仗着你必然会出现在这月光下。虽然我未料到你是自愿。再有半刻,你就很难控制你的理智了,赫连,放了我父亲,今次以后,你我恩怨相消。” “我若不呢?”赫连紫风的瞳孔越来越红,渐渐的,蔓延到了眼眶,雪白的发髻不知何时散开,三千银丝散落寒风中,凄楚又狰狞。 “我若不与你恩怨相消,不放你离开,任你爱我也罢,恨我也好,我若不与你斩断这缘分呢?” 赫连紫风似带着最后的希冀:“你可愿意怜惜我,哪怕这一次。” “不会。” 魏卿卿看着他陷入癫狂的神色,起身利落往他身后一站,手里的刀已经在他脖子上留下血痕,朝周围喊道:“带我父亲来!否则即便我死,你们王爷从此以后也是天下鄙弃之人,他不怕,你们这些跟随他十几年的人也不怕么!” 暗处,有人犹豫起来。 “今天,你走不出这里的。”赫连紫风感受着脖颈上那丝丝温热流下,语气轻轻,神志却无半分入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若敢踏出这里一步,我会杀了池扬。” 魏卿卿眼皮一跳,二嫂?她不是自从被她父王强行带回府后,便再无动静了么。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父亲是当今汝阳王,赫连紫风怎么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她在当初被汝阳王带走时,便有一个月的身孕,不等她回到魏府,魏虎便去了白虎营,汝阳王以为魏虎抛弃了她,干脆将她拘在了府里。” 赫连紫风那嘶哑阴翳的声音,慢慢说着魏卿卿也未去细查的隐情。 “你说,我拿池扬威胁魏虎,魏虎会不会乖乖奉上他的项上人头?” 赫连紫风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这些字句却如刀刃般,割在魏卿卿心里。 赫连紫风不想如此对她,可就如魏卿卿知道他的弱点一般,他也知道魏卿卿的弱点。 “卿卿,我不想如此对你,留在我身边好吗?” 赫连紫风温柔的问,可下一秒,胜券在握的赫连紫风便面色一惊,反手才险险抓住魏卿卿自戕的手。 赫连紫风看着她手里抓着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心口,心痛如绞:“你就这般厌恶我。” “我不厌恶你,但我要救我的父亲。”魏卿卿微笑:“你看,我与你一样卑鄙,赫连紫风,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还给我父亲,我便好好活着。大不了,我们魏家人全部死绝,也罢。” 赫连紫风看着她眼底已无半点犹豫,原始的嗜血冲动慢慢从脚底漫了起来,渐渐进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抬手便卸了魏卿卿的胳膊。听着她的匕首落在地上的声音,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慢慢到她的脸,她的唇。 魏卿卿没有躲闪。 “想要卸了我的四肢将我留在此处吗?” 魏卿卿勾起唇角,眼底一样是亡命之徒的狂热和杀气:“我不怕,但我会拉容妃垫背,我走不出去,她也要死,这世上你所有亲近的人都没了,赫连紫风,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很孤独吧。” 赫连紫风的手僵住,定定看着她,半晌,取下了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血玉,那是容彻当初给她的定亲信物。 “你走出这座大门后,容彻和容海就会拿到这块玉,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若是能躲过我的人,天高海阔,我再不寻你。 但若是被我的人找到。卿卿,答应我,留在我身边。兴许,我还能留容彻的命。” 说罢,又看了看她的肚子:“这个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将我拥有的所有东西,全部给她。” “若是不答应。”赫连紫风温柔又眷恋的望着她,眸色丝毫未淡:“那便听你的,杀了我母妃,我再绑着你,任你哭也好,恨也好,绝不会放过你。好吗?” 冷风从衣领间钻过,带着彻骨的寒意。 “好!” 话落,就听魏青山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来:“囡囡!” 惊惧之下,魏青山已经喊出了魏卿卿的乳名。 不等魏卿卿反应过来,魏青山已经快步跑了过来,护在魏卿卿身前,如临大敌的盯着赫连紫风。 赫连紫风却没说话,有人拿了沙漏来,沙漏翻开,魏卿卿便抓住了魏青山的衣袖;“爹爹,我们先走。”说着,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赫连紫风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魏卿卿只觉得此时心跳如鼓擂。 她来时,从未想到会有池扬这个变数,不过此时的约定,却大致与她猜想差不离,只是这两个时辰…… 刚出逍遥王府。魏卿卿便抓着魏青山一路往京城内的一处后巷内奔去。 兰生兰芷早已经在此处等得直跺脚了,若不是兰生拦着,兰芷只怕早就冲了出去,如今瞧见魏卿卿果真把魏青山完好无缺的带了出来,只长长松了口气。 “小姐。” 兰生利落的拉开马车车帘。 魏卿卿跳上马车,吩咐道:“与我料想的不差,一切照计划走!” 兰生点头,立即跟兰芷跳上马车,赶着马车飞快的往某个方向而去。 只有一个时辰,城门此时早已关闭。他们只有在这京城中斡旋,而且消息还被送去容彻那里,她也要尽快通知他才好。 -- 第305页 思绪间,魏卿卿没发现魏青山看着她是心痛难忍的目光,直到马车外传来砰的一声。 “出什么事……” 魏卿卿话音未落,就见兰生兰芷已经跟外面的人大都了起来。 赫连紫风挡在马车前,银色月光下,他长发如瀑,缓缓而来:“卿卿,我后悔了。” 魏卿卿咬牙。眼看着前面就是她早已安排好的出路,想也没想,直接跳下了马车,顺便在马屁股上狠狠扎了一簪子,才朝大都的兰生兰芷大喊:“保护父亲!”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提着裙子便跳下了一侧的护城河。 春水冰寒,上游的冰在春日下消融,这段时日平静的护城河也波涛滚滚。 魏卿卿跳下去,瞬间便没了影子。 赫连紫风倏忽飞跃到河边的手僵在空中,手里只剩下撕扯下来的一片衣襟。 “王爷,魏姑娘兴许没死,请您大局为重!” 黑衣护卫们也顾不上兰生兰芷,一批人上前来阻拦赫连紫风另一批人则跟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部跳到了这彻骨寒冷的护城河里。 赫连紫风怔怔望着这湖水,忽然喉咙一甜,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血来。 护卫们连连惊呼,赫连紫风只哑着几乎听辨不出的声音:“务必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传本王命令,全力追杀容彻和国公府所有人,不论用什么办法,一个不留!”顿了顿,赫连紫风眼皮一垂:“让闻极去!” 魏卿卿离开小宅院的当天,容彻就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但等他立马掉头往回赶的第三天,又收到消息,说魏卿卿一切无恙,让他不必担心。 思虑再三,容彻还是决定返回京城,离开前,召集了心腹秘密议事了一上午。 寒风萧索。 好容易暖和了两天,忽的一场暴雨落下,瞬间将春天那点脉脉温情击溃,冻得人牙齿直打架。 京城某处官员的私属小山包里,白皮的桦树高高立着,林间落满了腐烂枯朽的叶子。 大雨冲刷着刚长出来的鲜嫩叶子,密林深处,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隐隐有炊烟升起。 这是这官员留着防备偶尔上山打猎时,可以放工具并歇脚的屋子。 所以不大,单单一间,倒是陈列着不少的弓箭和动物皮毛。 而此时正耐心升着火的人,脑袋后面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头也没回:“不必这样看我,我小时候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娘自持清高,是决计不会做这等粗活的,大姐是个又蠢又坏的,除了欺负府里那唯一一个老仆,也不会来做。我虽读书,却也不想饿死。” 他说完,见身后的人不吱声,有些不耐烦的回头,就见那裹着一件虎皮的女子双眸漆黑,秀眉微微蹙起,微微有些泛白的嘴唇抿着,盯着自己不知想着什么。 只这一眼,容锐章便撇开了眼去,脸上滚烫的厉害,眨眼。 却又自嘲不已,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拘谨的。 不过现在相较于容锐章的七想八想,魏卿卿才是一肚子问号。 那日跳入河中,她本就不是抱着死的心去的,她上辈子在容锐章嘴里听到过,这护城河的上任修葺者存了私心,每隔三个桥墩,便会在其中一个地下做一个镂空的空间。 空间不大,刚好能容一个人半蹲着藏身而已。 魏卿卿早就让人在各个镂空的桥墩空间里备了药和些许吃食,扛上一天问题也不大,谁知赫连紫风那般执着,光是那段河,若不是春汛,他只怕要抽干了河水来查。 是以两日过去,魏卿卿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却万万没想到这桥墩底下还有玄机,有一个竟藏着密道,而好巧不巧,魏卿卿藏身的那一个便是。 于是,遇到了从密道而来,准备到城中探听消息的容锐章。 还真是……孽缘。 “喝吧,你怀了孩子,该吃些热的。”容锐章将一碗热汤递给魏卿卿。 简单的野菜汤,却难为容锐章竟做得有几分样子,野菜的清香扑鼻,混着魏卿卿藏在桥墩里的肉干,倒也喝得进去、 这汤魏卿卿却也喝了几次了,没毒,他也没想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这就是魏卿卿满肚子问号的原因了。 容锐章却没说什么,把汤给她后,就坐到了门口,拿了把手掌长,连手柄都没有只能用布条子缠住的小刀,慢慢的坐在门槛上,削一根木头。 日复一日,魏卿卿也不知他是发什么疯。 “容锐章,我们……” “别说话!”容锐章忽然听到空气里细微的铃铛声,顿时脸色大变:“快进密道!” 魏卿卿知道他藏身此地这么久也没被人发现,必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当即翻开这床铺的盖子,跳了下去。 等了等,却不见容锐章下来。 魏卿卿疑心,却见容锐章站在上面,冷冷一笑:“你这女人,怎么活了两辈子,还是这么容易信我?” 说罢,直接盖上了床盖子。 魏卿卿在下面,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深不寿 陷入一片黑暗时,魏卿卿脑海里便闪过了一个念头,虽然她觉得十分荒谬。 “容锐章。” 她开口…… 茅屋里,容锐章身形停住,明知危险将近,他竟不舍得走了。 -- 第306页 兴许,兴许还可以重新开始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过,容锐章便笑了起来:“魏卿卿,你尽管恨我吧,上辈子说到底,我是欠了你的,可我也仅有一点点的后悔而已。而现在,你只小心你自己的性命,别再落在了我手里!” 说罢,屋子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魏卿卿就站在那密道里,屋子里的细微声音都被放大,她甚至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不多会儿,便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有人胡乱翻找了一通后,才听人传来声音:“在前面林子里!” “几个人?” “一个。” 屋子里的人咂摸了一下,又四处翻看了一番,揣测道:“这里应当是只住了一个人,碗都只有一只,屋子里也无女子用的东西,不过这汤还热着,就算真的有女人,也跑不远,立即去追!” 哗啦啦。是那碗被摔碎的声音。 魏卿卿屏气凝神,就那样站在密道里一动不动,她知道河道那边肯定还有人暗中盯着,而这屋子外,也有人在盯着。 果不其然,魏卿卿的腿脚都站的发麻了以后,才听见原本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的屋子里传来男人一声嘀咕:“真的没人。” 说罢,那脚步声才慢慢远去了。 魏卿卿终于敢呼出一口气,靠在潮湿的密道墙边缓缓坐了下来。心里也起了思量。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但密道通往的河道同样不安全。 容锐章必然会被抓,他会供出自己吗? 方才他故意说那样的狠话,竟是让自己乖乖逃生去,魏卿卿纳闷,怎么这样绝情自私的男人,竟也会救自己? 想不通…… 魏卿卿抚着肚子,见肚里的孩儿这一路都乖乖的,有些感慨,当初借尸还魂到这具身体上,原本是体弱多病走几步都要喘的人,这一年的光景,竟叫她好生调养了回来。 想想,还是每顿饭雷打不动的一碗夹杂着药香气的汤。 那汤从还在魏府开始,直到嫁去国公府,她都一直喝着,早先她还觉得异常,寻了秋月来问。 才知是容彻私下里叮嘱的,为的就是给她调养太过虚弱的身子。 当时她还觉得容彻此人做戏未免做得太全。 魏卿卿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嘴角不觉溢出几许甜蜜的笑,现在容彻应该接到自己事先传出去的平安无事的消息了吧。这样一来,他应该不会上了赫连紫风的当。 想了想,魏卿卿又合着眼睛稍稍歇息了会儿,等再睁开眼睛,发现从床板缝隙那儿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已经没有了,这才悄悄起了身子,从密道往河道那个方向去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没有打更人,谁也、也算不准是什么时辰,只知道炉子里的火早灭了,只留下一炉凉透了的炭,和满地被翻乱的狼藉。 一身是血的男人一步一步的往回怕,被踩碎了腿骨的腿拖在地上,发出嘶嘶的声响,疼得他眼冒金星满头虚汗,不过他想,他应该是活不长了。 那几个黑衣人过来,一刀就刺穿了他的胸口。 “魏卿卿……” 他爬到小屋角落的那砖土垒砌的床边,掀开被子,看着隐秘角落里还完好的锁,朝里面敲了敲。 没有回应。 容锐章自嘲一笑,也是,自己都说了那样的话,魏卿卿又不是曾经那个傻子了,怎么可能还不走? 也不知道她走不走得了,还怀了孩子呢,孩子是容彻的吧。 容锐章心底发酸的想,他也是在失去一切之后犹如丧家之犬四处躲藏后,才终于想明白他的心。 他依旧热爱权势,依旧厌恶那俗气的金银,却也知道,不论他怎么劝诫自己,骂自己下贱,心底那缕魂牵梦绕的情愫,怎么也斩不断了。 “真是……”容锐章张开嘴,勉强扬起一个自嘲的笑:“下贱。” 说罢,便倚靠在床边,看着地上那破碎的瓷碗和里面洒出来的汤,仰头望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月,没再出声。 快至天明时,那没有动静的床内,传来敲砸的声响,却原来是去而复返的魏卿卿。 河道不能走,她只能悄悄去寻了一块趁手又够坚硬的石头来,砸了那锁。 砸了半刻钟,只砸的手心全是血,才终于砸开个缺口,又探出手把那小小的铜锁砸了开,才舒了口气爬了出来。 刚出来,便瞧见了头发凌乱。满脸血污的容锐章。 容锐章的心口还有一个血窟窿,血流了一地,染在粗布衣襟上的血却变了颜色,看来已经有一会儿了。 魏卿卿见他瞳仁已经涣散,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终是抿紧了唇角。 魏卿卿瞧见他手里还死死拽着什么,俯身看了看,竟是他一直坐在门口削着的东西。 魏卿卿皱眉,心里模糊的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到底还是俯身将那被他死死抓着都染上了血的东西抽了出来,是一只流云纹的木簪。 他便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拖着两条都被碾碎了骨头的腿爬回来的么? 魏卿卿脑海里忽然浮现当初她尚待字闺中,容锐章与她初相识的场景。 他手里也是捧着这样一支木头雕刻成的流云纹发簪,不久,这簪子就出现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并一首他字迹清隽的小诗。 “掩映眉梢春袅娜,梦寄多情,掌上玲珑颗。一缕青丝心可可,相逢早种因和果。 -- 第307页 料是前生应识我,木骨缠绵,惯向云中卧。对镜幽香开一朵,为君巧把相思锁。” 那时候她正因为内宅父亲的偏心和曲氏的诸多算计而闷闷,见到这朴实的还带着清淡木香的簪子,再看这故作女儿情态写的情意绵绵的小诗,一时心底好似灌了蜜糖一般。 那时候,她便悄悄将心交给了那个家世清贫却自有傲骨的男子,只不想,芳心错付。 如今他还记得这簪子。想来那时候,他也存着一份真心的吧。 魏卿卿唇角泛着淡淡的讽刺,垂眸看了眼倒在地上已无声息的容锐章,将木簪重新放回他手里,换了身容锐章留在这儿的旧衣,转身捡起散落在炉灶旁的一把刀,便往密林深处里去了。 身后,是陷入火海的茅屋。 她想,这次是容锐章救她一命,那她也成全他一场,不叫他的尸身被这林间的野兽分食,也算彻彻底底,斩断了这纠缠两世的孽缘。 安静密林里,除了偶尔鸟雀掠过惊落树叶的声响,便只剩下魏卿卿一步一步踩在枯枝上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了。 这几日京城开始戒严了,百姓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越发的谨慎小心了些,就连街面上出来摆摊的,都不大敢大声吆喝了。 只见城门附近的一处面摊上,一位面貌普通的年轻男子在吃了碗热热的阳春面后,便见一列列守备军飞快的往城中一处冒着烟的地方去了。 “真是造孽!” 面摊老板等守备军的人走远后,才将帕子甩在肩上,一脸鄙夷的嘟囔着收拾上一位客人留下的残羹去了。 “行了,你别胡说,小心惹祸上身!” 老板的媳妇儿赶忙啐了他一句,还仔细去看方才那吃阳春面的年轻男人,却见男人毫无所觉般低着头在喝汤。才松了口气。 老板却不干了:“我怕什么,反正要命一条,你且看看,现在城中成什么样子了?只许进不许出,这都多少日了,还叫不叫人活了,这还是皇城根呢。” 老板娘气得狠狠拧了他的耳朵把他扯了进去,这外头才重新安静下来。 那位喝了面汤的年轻男人却抬头,露出一双如冰霜般的眼睛。 逍遥王府。 赫连紫风的书房外,有两个刚刚被砍下的脑袋,脑袋咕噜噜滚了好一会儿,停下来,那瞪着的不可置信的眼睛仿佛还有所觉般,看着自己慢慢倒下的身体,露出丝恐惧。 那两个人头旁,只剩下一个还跪着的人,饶是见惯了各种残酷手段,如今眼睁睁看着杀人不眨眼的赫连紫风。 一时也有些发憷了:“王爷,魏青山他们逃走的密道,已经被我们守了起来,只要魏姑娘出现……” “你以为她是你们,会自己送上门么?” 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外面那人却如同听到了地府阎王判了他的死刑般,立即把头重重磕在地上:“王爷恕罪,属下再去查,前些日子容锐章的尸体和那小屋都被人烧了,我们怀疑当时魏姑娘便跟容锐章在一起,只可惜那容锐章是个硬骨头,我们一寸寸敲碎了他的骨头,他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听到容锐章的名字,坐在黑暗中的赫连紫风脸上终于有了动容。 当初若非自己为了去行宫中处理那些还妄图来京中生事的宫人,何至于让那般信任自己的卿卿,竟被几个愚蠢夫人拿火活活烧死? 对了,还有魏素素。 “京城封死,她便逃不出去。那魏素素跟三皇子出城已久了,还没举兵起事么?”赫连紫风问。 提到三皇子跟魏素素这件事,那黑衣人瞬间镇定了很多:“王爷放心,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行事,不会出纰漏。” “的确不能出纰漏,否则你们将你们烧烂白肉,刮出白骨,也抵不得你们的罪。” 赫连紫风的语气低沉,好似要把人生吞了进去似的。 外面的人哪里敢说半句不是,连连应下了。直到出了逍遥王府,才敢擦一擦额头的汗,望着今天碧蓝如洗的天和那一两缕轻绒似的的云,长舒一口气。 想起方才的情形,他对三皇子夫妇都生出几分同情。这一次,可是要抽你们筋,扒你们的皮了! 京城百里开外的某处,三皇子莫名打了个喷嚏。 “早春还凉着呢。您也该多穿件衣裳。” 三皇子的贴身丫环一边给他拿斗篷一边念叨着。 三皇子不以为意,只转头去看身后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欺霜赛雪似的姑娘,一身水蓝色的掐腰长裙,袖口紧紧束着,除了乌发上有两支珠花步摇外,身上再无一点首饰。 可即便这般,她也美的令人心颤。 “素素,你真要随我去吗?”三皇子关切问她:“此去我是跟容海那贼子谈条件的。虽然他必定更恨此刻霸占京中的逍遥王,但对我也不一定有多少善意。” 魏素素闻言,莹白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冷意,却很快化作脸上一抹红霞似的羞涩:“殿下去哪儿妾身便去哪儿,妾身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殿下,殿下难道真的要抛下妾身吗?” 这样的娇怜软弱,看得三皇子简直心软成水,纵然隐隐的,他觉得魏素素要跟他同行去东洲,并非这么简单。 不过这次也是魏素素提议的,他封地虽有兵有粮,他也盘算着先看容府跟赫连紫风鹬蚌相争,最后再出来渔翁得利,但素素说,若是能跟容家联合,说不定还能杀回京去。 -- 第308页 反正新帝失踪,赫连紫风这个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而他若是能得成,便是那九五之尊。而且,还能给素素挣一个母仪天下! 九五之尊三皇子当然想,但他素来更加谨慎小心,可耐不住素素满眼凄凄的诉说如今她如何的被人诋毁看不起,三皇子如何能忍心? 当下便决定启程,去往东洲以求跟容海联手。 两人各怀心思相携出发,谁都未曾发现方才还娇嗔着一副要攀上三皇子的那丫环,挂在嘴角的笑。 长公主自那日东洲事后,容海重伤,彻底与她划清界限。至此,她也心灰意冷,上了尼姑庵,落发出了家。 魏素素听到三皇子无不唏嘘的说这个消息时,笑得凉薄:“谁让她识人不清,落得如此下场。也只是报应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三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心爱女子,心中一股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不由将她的手握紧了些:“素素,我不会落得跟皇姐一般下场吧。” 魏素素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般话。 纵然魏素素自认心机够深,但三皇子为太子谋算这么多年,也并非蠢人,他只是太过爱重自己,所以有些时候自己耍的手段,他如眼前蒙雾看不真切罢了。 “殿下怎的如此说?” 魏素素垂着眼帘,默默收回了手。 三皇子看着落空的手心,明白了什么,却看着她低垂下头时那纤细修长的脖颈,笑着将头埋了过去,如同撒娇般道:“素素,要不我们放弃这些权势算了,我们有用一辈子也用不完的钱财,你依旧可以奴仆环绕。过富贵悠闲的日子,而我也可以做一个富贵公子,我们再生许多的孩儿……” “殿下,你乏了,都说起胡话了。” 魏素素的声音冷淡下来。 三皇子眼眶一湿,他终于明白自己那短命的母妃临终前的话了,当意识到自己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不顾惜自己性命的时候,便是命该绝的时候了。 “殿下,到东洲了。” 外面传来声响。 三皇子深深吸了口魏素素脖颈间的香气,轻轻的笑:“素素,这世上再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说着,将自己脖颈间一块淡黄色拇指盖大小的玉件取下,替魏素素戴上,看到她略有动容的眼神,这才满足的牵着她的手,往东洲城而去。 此刻京城。 魏卿卿穿着一身发旧的男人衣衫,这是容锐章的衣服,那日她出来后,便将长了的部分割断了,又在地上摩擦了灰尘,如今看起来,她就像是个养得膀大腰圆的乞丐。 京城不乏这样的乞丐,有些富贵人家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还会设立专门的善堂,给京中的乞丐提供食物,是以有不少人什么也不做就转等着混善堂的也不少,自然也养得膘肥体壮。 是以魏卿卿这样的乞丐出现,倒不算太打眼。 “兄弟,你混哪个善堂的?” 她正坐在巷子口思考一会儿怎么穿过京城各处的眼睛,想法子混到已经烧毁的祝家去一趟,就见两个面善的乞丐凑了过来。 看他们白白胖胖却穿着褴褛,魏卿卿就知道,这是碰着混善堂的了。 还不等魏卿卿胡诌一个名字,那二人便低声打量她道:“肚子吃得老大,怎么还细胳膊细腿,你不会是吃观音土了吧?” “那东西可不能吃啊,要死人的!” 两人叽叽咕咕,不等魏卿卿开口,已经替魏卿卿编造出了一个被乞丐们排挤又找不到吃食不得已只能在城隍庙那里吞观音土饱腹的身世来了。 魏卿卿见状,干脆闭嘴默认了。 那二人好一阵叹息,想了想,干脆跟魏卿卿道:“这样吧,我们带你去打些野食儿,你以后就跟我们兄弟混了,你叫我们一声哥哥,我们罩你!” 魏卿卿:“……” 就这样,魏卿卿被热情的乞丐二人组推搡着直接拉到了打野食儿的地儿——被烧得一片狼藉的祝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春雨 魏卿卿曾想象过,祝府被付之一炬,必然是断壁残垣,一片破败,却从未想过,会是面前这一副惨烈之像。 地上还有卷了边的长刀,刀柄依稀可见铸造的年份,是去年的新刀。 新刀都已砍得卷了边,可想是沾了多少人命,多少鲜血。 碧蓝如洗的天空,阳光明媚,落在人身上,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三弟,你怎么了,吓着了?” 乞丐二人组的老大回头见魏卿卿皱着眉头呆立在原地,过来拉了她一下。 这不拉还好,一拉,刹那间便看到了魏卿卿那零散头发遮掩下乌黑的眼睛,竟像是一把要出鞘的利刃一般,锋利寒冷。 他吓了一跳,但一转眼,面前的人又低着头变成了那副寡言木讷的样子,老大便以为自己看错了。 也是,这样一个被欺负的去吃观音土的傻家伙,怎么可能有那般眼神。 “别怕别怕,两个哥哥在呢,这里至多死了些人。跟咱们又不相干,咱们走时,磕几个头也就是了。”说着,就听乞丐老二在一处破瓦下高兴的喊着什么。 乞丐老大兴奋不已,忙拉着新入伙的「小弟」大步迈了过去。 魏卿卿看着为着瓦砾里偶尔翻捡出来的几个铜板高兴不已的两兄弟,嘴角浮起些许暖意,找了个借口,就依着记忆,往那从烧毁了一半的竹林后去了。 -- 第309页 她当时从城门处挖了条道直通国公府。但当时为了谨慎起见,她也挖了条从国公府到祝珠闺房的小道,小道同时还连着魏家。 而且为了防止国公府的地道被发现,从而暴露这两处,所以地道里也做了设计的,不是知道关窍的人,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只寻了半个时辰,魏卿卿便在那堆废墟里,找到了地道的荫蔽入口,就在魏卿卿准备进去时,忽然对上一双厉色的眼睛,心中一紧,转身便朝乞丐二人组相反的方向跑去。 但她哪里是这等高手的对手,跑了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魏姑娘,我们寻你寻得好苦啊,跟小的回去吧。” 来人一身粗布衣裳,腰上却挎着一把大刀,跟方才魏卿卿在祝府看到的那柄卷了边的大刀是同样的款式。 魏卿卿心里一边快速的想着对策。一边面上不显的淡定看着来人:“若是一具尸体,你也非要带回去不可是吗?” 那人瞳仁微缩:“魏姑娘何必这样为难小的?魏大人可是还在逍遥王府等您呢,您若是死在了这儿,小的一条命舍了也就罢了,魏大人岂不可惜?” 魏卿卿浅笑:“父亲若是真的落到了你们手里,只怕早就散出消息了,还用得着你在此处告诉我?今儿你若非要带我走,只能是带走我的尸体!” 地上砂砾一卷,杀气顿时从空气中蔓延出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魏卿卿和那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似乎在权衡利弊,但魏卿卿心底却着急起来,若是等此人的同伙赶来,自己只怕根本还没来得及自裁,就被人抓住了。 现下只有尽快解决这个人…… “砰!” “三弟快走!” 魏卿卿脑海里的想法都还未消散,就觉得身子一轻,盯紧再看,便见先前的乞丐二人组不知从哪儿弄来个麻布袋,把她全须全尾的兜在了里头,一头一尾抬着就跑了。 至于方才碰的一声,竟是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跟魏卿卿对峙期间,被二人一左一右砸了块大石头,他一要盯着魏卿卿,二要对付石头,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被那乞丐老二一石头砸在了后脑勺。 将将好砸中了死穴。 魏卿卿直到被放在京城中一处杂草丛生的小房子,才抬起头。 “三弟,我们这儿景色是不是特好。”乞丐老二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蹲在盘膝而坐的魏卿卿跟前。 魏卿卿看了眼一眼可见蓝天破了个大洞的屋顶,讷讷点头。 乞丐老大正在一旁数着从祝家找来的十来个铜板兼两支脏兮兮的素银簪子,想是祝府哪个下人的。 乞丐老大将簪子擦了干净,才抬头别有深意的看着魏卿卿:“三弟,你跟方才那个男人认识吧。” 魏卿卿看向他:“逍遥王府的人。” 乞丐二人组顿时严肃了面色,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交流什么。 魏卿卿默不作声,她大约也猜到,这二人怕不是寻常乞丐,方才对付那男人的动作看似没有章法,却是算得极准,一击致命。 “大哥,逍遥王无道,你难道还要助纣为虐不成,咱们从汝阳……” 乞丐老二咬着牙:“反正我不会把人交出去,你等着吧,迟早会有人来收拾那逍遥王!” 乞丐老大又看了看魏卿卿,许是方才在麻袋里颠簸了,让她苍白的脸上浮出几许红色,看起来倒是健康了些。 “你想活着的话,就安静在这儿呆着吧,他们就算要找,也不会这么快找过来。” “我要出城。” 魏卿卿起了身来,微笑看向惊讶的乞丐老大:“我留在这里,迟早是个死字,说不定还要连累不少人。所以我一定得好好活着,一定要离开这里。” 说罢,魏卿卿便郑重朝乞丐二人组行了礼:“今日多谢二位相救,日后如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说罢,步履坚定的直接踏出院子走了。 春天的天总是多变,不过一个半天,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瞬时便聚集了乌云,下起了大雨来。 魏卿卿躲在巷子的廊檐下,看着成串的雨滴哗哗落下,有些后悔,要不再去找那乞丐二人组认个错?好歹先躲了这场雨啊。 哎…… 魏卿卿叹气,看着渐晚的天色,想着此刻必然被看守的更加严密的祝府,那现在唯一剩下的路,就只有魏府了。 但是魏府必然也有人看守,她不能再这么贸贸然过去了。 “快些,那边也不要放过,不论男女老幼,一律细细查验!” 正想着,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呵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踏着雨水的脚步声和士兵们中气十足的应和。 魏卿卿知道,赫连紫风还是找来了。 魏卿卿立即低下头,转身便往回走,却没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冷喝:“站住!” “大人,怎么了?” 那人身侧立即多出一道谄媚小心的声音。 那个戴着大斗笠挎着长刀的男人皱眉盯着巷子里的身影。没搭理那厮,手却慢慢放到了刀柄上:“转过身来!” 魏卿卿暗叹倒霉,不过她想了想,这巷子狭窄,这些人并不敢杀了自己,她要逃也不是没有机会。 正想着,便缓缓转过身去,就听巷子内一阵风一卷,一个温暖的带着熟悉香气的斗篷霎时落在了肩上,她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先涩了。 -- 第310页 “你这不要命的,我让你跟老大老二在一起等我回来,怎的这么不听话!”陌生的呵斥,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魏卿卿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旧布青衣面容普通的男人,眨眨眼,垂下眼帘故意压低了声音:“我饿了,想找点吃的……” “哎呀三弟,你在这儿啊,不是同你说了么,大哥手里还有十几文钱,明儿就带你去吃好的,你怎么还自个儿溜了出来。”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多会儿跑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方才那青衣男子这才歉疚的看着欲要拔剑的斗笠男,歉意笑道:“实在对不住啊,是我这个蠢笨的孩子哪里得罪您了吗?我代他跟您陪个不是,我这孩子胆子小。还请您多包容些,大人不记小人过。” 斗笠男看着这黑暗雨巷里一连出来的人,心里琢磨着,魏卿卿是个怀孕的女子,面前这个明显是窝在京城这个穷角落的男子。 再看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虽然天色太黑又下着雨看不清楚脸,想来也没人这么大胆,敢在此时冒认这个出逃京城的国公府少夫人。 想罢,斗笠男这才收回了欲要拔刀的手,哼了声:“大晚上的别到处瞎跑。” “是,是。” 青衣男人连连恭谨应下,那斗笠男这才重新带着人四处搜寻去了、 魏卿卿这才看清,这小小的巷子外,停留了竟不下一百个孔武有力的士兵,不由一阵后怕。 但后怕归后怕,大雨中看着斗笠男离开后,死死抓着自己的青衣男人才又恨又无奈的低低威胁她:“越发不像话了,待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话带着嗔怪,带着担忧,魏卿卿几乎想象得到他这段时日是怎么提心吊胆过的,心中不由一阵愧疚。 “对不起……” 话音还未落,她便被男人直接打横抱在了怀里,愤然一跃出了十仗。 乞丐老二看着这一幕,迷惑的挠挠脑袋:“大哥,我怎么看不懂了呢,那男人莫名其妙的要我们出来寻三弟,三弟寻着了,他怎么就带走了,还那样……那样暧昧……” 乞丐老大借着稀薄的夜色,看着一脸蠢样的老二,撇嘴:“就不兴人好龙阳了?” “啊!” 乞丐老二瞠目结舌:“就老三那身姿……” 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浑身一抖,赶忙抱紧了自己。 自己身材比老三可匀称多了,那人可别一转眼,把自己也给掳走了。 啧啧,可怜的老三。 魏卿卿鼻子没来由的痒了痒,洗的干干净净裹着毛茸茸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油光水滑的铜镜里,她看到此刻站在身后正拿着毛巾细细替她擦着头发的容彻,脸黑得好似要滴出水来一般,从前温柔的眼睛,此刻蓄满了冰渣子,冻得魏卿卿都一个哆嗦。 魏卿卿吸了吸鼻子。许是感冒了,声音翁翁的:“我错了。” 容彻眼皮一抬:“什么?” 魏卿卿越发心虚:“我错了,彻哥哥。” 容彻眼睛一眯,魏卿卿不注意时,里面闪过一丝极度热烈的笑意。 “哼。”容彻不理她:“嘴上说错了,心底却并不后悔对不对?如若再来一次,你还是会出去,对不对?” 魏卿卿心底一叹,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爹爹已经没事了。”魏卿卿小意的转过身来。主动抱住了容彻的腰。 抱住时,魏卿卿还感慨了一下,这腰劲瘦细窄,虽然身上这身衣裳不算太合身,若是脱下来看,必定是线条流畅极其养眼的。 容彻不知魏卿卿竟在想这些,但对于她的主动,他十分受用。 而且他也并非生魏卿卿的气,他气的是自己。如若他先救出魏青山,再考虑之后的计划,怎么会让她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次幸亏你跟孩子没事。”容彻垂眸轻轻抚着她的发:“卿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蜡烛噼啪明灭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影都跟着晃了晃,魏卿卿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悲伤,心也被满满的暖意包裹起来。 她拉着容彻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手指相交,郑重的点头:“我保证,下一次绝不冒险了。” 容彻才不信。 不过此时她这番温柔,他还是很受用的。 容彻俯身重新将她抱到暖和的床上,外面是豆大的雨珠打在琉璃窗上,蜿蜒成纵横的画才慢慢落下。 拉下的罗账内,魏卿卿被男人结实的手臂轻轻拥在怀里。 魏卿卿笑看细细摩挲他的腰身。果然,脱了那层衣裳,而今手感更好了。 “卿卿……” 容彻无奈又喑哑的低低唤她。 正暗自感受手感的魏卿卿手心一停,仿若触电般又瞬间收了回来。 容彻看她吓成这般,无奈的轻轻在她额头吻下,才道:“我回京已有数日,除了找你,也四处看了看,发现赫连紫风似乎并不怕我挥兵下来,似乎有什么倚仗。” 魏卿卿想到那日赫连紫风提到的池扬,脑子里的火花瞬间燃了起来:“是二哥,白虎军,他有白虎军做倚仗。白虎军的大将军是不是出事了?” 容彻没想到魏卿卿会这样敏锐,垂眸看了看她:“我也是前几日刚接到的消息,白虎军的大将军早已缠绵病榻,你二哥的确入了白虎军,也很得老将军赏识。不过更得老将军赏识的,是汝阳王。” -- 第311页 “那个不问世事的王爷?”魏卿卿诧异。 容彻眼底微寒,却在看向怀里的姑娘时,瞬间化为春风:“他若是真不问世事,当初先帝那般凶险的夺嫡之争,也不会单单只留下他了。你看看,京城里,不论是嫡亲的王爷还是异姓亲王,又有几个?” 魏卿卿想起被汝阳王强行带回去的池扬,只怕是他自己也没想到,魏虎竟然也会投了白虎军吧。 “白虎军那里且不用担心,出城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出城去东洲,这一摊子烂事,也该了了。” 容彻想起此刻东洲的事,心底杀意翻涌,犹如这帐顶上复杂缠绕的藤蔓一般,直要取人性命。 第二天天不亮,京城城西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发现在护城河里边,竟有一个昏迷了的孕妇,而这孕妇出现不久,就被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给带走了。 一时间,马蹄声阵阵。 而半个时辰后。京城外的码头上,一艘小船已经以迅雷之势飞快的驶入了江面薄薄的白雾中,消失了踪影。 而此时东洲。 容海稳稳坐在上首,谈笑风生,看起来半点都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阮琴也坐在一侧,端着茶盏,看起来闲适从容。 魏素素瞧她,浅笑:“听闻长公主在那尼姑庵里受了不少排挤,也不知熬不熬得过今年。” “侧妃不是来谈合作之事的么,说起我不想听的事,就不怕我吹了枕边风,让你们合作不成?”闫阮反唇相讥。 闫阮自是名门闺秀,今儿的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梨花白绣青竹花样的长裙,乌发堆叠,妆容淡扫,一派书香世家的优雅,可嘴里说出来的话愣是一个弯也没绕,直直摔在了魏素素脸上。 魏素素知道她素来跟魏卿卿交好,闻言只是一笑:“是我唐突了。” 闫阮才懒得搭理她,她只是担心容海而已。他那日在城门口受得伤并不轻,现在强撑着出来,伤口怕是又裂开了。 闫阮想着心事,在魏素素看来,她不过是十足的轻视罢了。 想到此,魏素素眼底浮起一丝极冷淡的笑意,这世上轻视她的人,都死了! “容将军以为如何,如果我们联手,定有把握拿下京中那个乱臣贼子,否则的等他腾出手来,你我都活不成。” 三皇子看着容海,自信道。 他笃定容海一定会答应自己,因为国公府早已没有退路,而自己来,反而还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但容海只是笑了笑:“此事,我还要想一想。” 三皇子见说了这么半天,竟是对牛弹琴了,不由气急直接就站了起来。 闫阮下意识的要起身去挡在容海跟前,好在魏素素及时叫住了三皇子,但她也清楚的看到了闫阮的动作。 魏素素看了看稳如泰山的容海,一个疯狂的想法忽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木棉 宽阔干净的院子里,两颗高大的木棉树正盛放着,红色的花堆满枝头,繁花似锦红红火火,就好似此时容海跟闫阮的感情一般。 魏素素站在廊下,看着闫阮挽着容海离开,丝毫没有避讳的样子,不由的想,若是当初嫁给自己的是彻哥哥,她也会这样吧,日子也会如烈火烹油似的红火,再生几个孩儿,过惬意舒坦的日子。 “素素,你看这树真是新奇,红火一片,像是着火了一般。” 三皇子见魏素素盯着这木棉树发呆,不由笑起来:“等回去了,我也给你在院子里种上几棵。” 说着,三皇子的手慢慢朝魏素素的手探去,魏素素却似有所察觉一般,不动声色的抬起了手并到了身前:“多谢殿下。” 温软的话,听不出情绪。 三皇子自嘲一笑,拉着她绣折枝牡丹花纹的衣袖:“走吧,今儿容海躲躲闪闪,肯定有问题,既然他们不诚心,我们留在这里也无益,我们先出城。” “再留一晚吧。”魏素素朝三皇子嫣然一笑,明媚清纯的脸上满是自信:“我想我有法子能叫容海答应跟我们合作。” 三皇子心口微紧,无比眷恋又温柔的望着她妍丽的脸。想要拒绝,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一个「好」字。 魏素素高兴不已,直接将他抱住了,却没看到三皇子眼底那一抹失望,和释然。 当晚,魏素素便去找闫阮了。 她一走,三皇子便叫了自己的心腹大将齐兆来。 齐兆是个四十上下的汉子,生的五大三粗,但性格却是十分的仔细小心。 原本他就不同意来这里找容海。更加不喜欢魏素素,此刻听完三皇子的话,一对粗眉就没松开过。 “殿下,你当真要如此?要知道,属下此刻带一部分兵离开的话,您跟容海这乱臣贼子就更加不可能谈拢了。”齐兆气愤。 “本就谈不拢了。”三皇子眼底有不甘,有愤恨,也有怅然:“今晚,我是走不出这里了。” 齐兆听不懂,什么叫走不出这里,容海再胆大包天,到底还自持正义,难不成还敢毒杀皇子不成? “属下护送您现在出城!” “不必了。”三皇子摇摇头,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美人是毒药,却偏偏心甘情愿饮下这杯毒酒。 三皇子看着齐兆,再一次叮嘱:“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方才的吩咐,你要一字不差的遵循,到时候。保素素一条命。” -- 第312页 “那个女人……” 齐兆气得跳脚,三皇子一计厉眼瞪来,齐兆额头青筋直跳,却拗不过三皇子,到底是应下了。 只是在走之前,齐兆还是没忍住,回头问三皇子:“不过是个女人,值当殿下冒这么大的险吗?大不了将她困在后宅就是了,难不成她还能翻了天去?” 在齐兆看来,女人就是个物件而已,宠着你,便由你胡闹一二,若是不知趣,便撇在角落,或骂或打或丢弃都不算什么事,十分不明白三皇子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一个魏素素。 三皇子也不是没想过,以前他对女人,也都是这样的态度,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着了魔似的,非要往火坑里跳。 三皇子抬抬手,他知道齐兆的性格,就算再不喜欢,只要他答应了,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完成。 房间里的那架黄花梨木的多宝阁上,放着一本《行游杂记》,是一个走遍五湖四海的人所写的游记,搁在那架子上,都落了些灰尘,看样子是主人随手一放,就许久不曾翻过了。 魏素素亥时回来,三皇子便捧着这本游记半靠在暖榻旁看这本游记。 半夜又急急来了场雨,半开的木窗透进春雨独有的绵绵湿意,混杂着院子里刚翻动的泥土潮气和春花的些微香气,灯火如豆,竟让这小小一室,生出几分温暖的感觉,不知不觉,落入了魏素素的心底。 只是此时的魏素素对于这一丝异样,没有在意,她满心都是方才跟闫阮说的话。 “殿下怎么还不歇着。” 魏素素倒了茶过来,递到三皇子跟前,微笑。 三皇子堪堪将游记翻完,没有接她的茶,也没接她的话,只抬起头熟练的拿了斗篷将她罩住,温柔笑道:“外面冷不冷,这么晚才回来,怎么还问我不歇着?” 话语里的嗔怪之意,让这温馨的气氛更加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家了。 魏素素眼底多了份迟疑,却很快化作决绝,她要彻哥哥,魏卿卿那样满身铜臭的女子,怎么堪配彻哥哥那样冰霜玉雪的人物? “殿下,茶都要凉了。” 魏素素笑着将茶递过来,却撞进了三皇子深邃的眼睛里。 三皇子看她脸上露出的一丝仓皇,笑起来,笑容里带着血腥:“素素,我已经安排好几十个精锐潜藏在了东洲城里,只等我们明日平安出去,便顶着容彻名义大开杀戒。” “如今容海重伤未愈。今日他的强忍我也看出来了,我们只等东洲城一乱,立即带人杀个回马枪,就不信拿不下这小小东洲。” 魏素素眉心微微拢起,垂着眼帘浅笑:“殿下好谋算。” “怎么,素素不高兴吗?这几日我与他们虚与委蛇,便是为了让我的人悄无声息的混入东洲,你看,不止他们,你也没发现,还以为我是个睁眼瞎,看不出容海根本就是故意撑着病体拖着我们,说不定还是在拖着等容彻的援军过来。殊不知,我也在拖着他。” 三皇子笑容里多了几许猖狂,猖狂之下,小心掩藏着几许哀求。 素素你看,我也有能力,有手段。 魏素素放下手里的茶,主动缠上他的腰,笑得如云似雾的美,她很知道怎么撩拨三皇子。 不多时,床幔颤动。 春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容海刚换好药,看着坐在身侧脸色凝重的闫阮,拉住她的手:“还在想魏素素的话?”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无情狠毒的女子。” 闫阮满是不屑。 “在他们一起消失在京城时,阿彻便来了信,说魏素素有可能会出此下策。阿彻果真是了解她,难为他曾经还愿意那样护着她。” 容海想起曾经,笑笑:“你也怀了身子,早些歇着吧。他们二人在这东洲掀不起风浪来。” “我自然知道。”闫阮软下神色来,叹息一声:“我只是心底闷堵的慌。” 容海胆小不语,不过闫阮这般有话就说,有想法就去做的爽利性格,却让他觉得舒坦极了。 不必事事小心,什么都靠自己去猜想,这样相处起来,才知道什么是夫妻,而不是感情筹码下的卑微下人。 一场狂风暴雨,那被丢在脚踏边的游记都被风吹得翻了好几页,屋子里的烛火也灭了。 三皇子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已经睡去的魏素素,以为自己终于在她心底不是可有可无了。 看锦被在她身上滑落了些,露出凝白的肌肤,三皇子便要起身去替她掖紧被角,谁知刚起身,五脏六腑一股剧烈的疼便传了来,嘴角也溢出一缕黑血。 “素素……” 三皇子的手僵在空中,而怀里的魏素素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哪里还有先前半点的脆弱愉悦,有的,只是近乎冷酷的清明。 “对不起,我有我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魏素素施施然转身,只裹着一条素白的轻纱,便赤着脚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三皇子倒在床上,腹内的疼痛如刀绞,他知道,他活不过半刻了。 魏素素看着先前放下的茶,她根本就没在茶里下毒,就算三皇子喝下,也无事。 她淡淡端起茶盏。冰冷的瓷器碰到嘴边,才听得身后颤颤的一句:“外面凉,将披风带着吧。” 魏素素的手轻轻一动,冰冷的茶水从嘴里灌入喉咙,灌入肺腑,她抬头看着屋外,湿冷一片,昨夜的大雨已经将盛放的火红一片的木棉花全部打落在地,白日里还大好的繁花,如今混在泥泞里,脏污卑微。 -- 第313页 好冷啊…… 这茶水,还有这天气。 她放下茶盏,离开前,看了看那件三皇子总给她裹上的斗篷,伸手拿起,提步而去。 倒在锦被里的三皇子睁着眼睛,消散的意识强撑着他看着那抹倩影离开,脑海里的画面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日山寺里,那薄雾丛林里,一身白纱如仙的女子双目盛泪。娇弱可怜。 他还记得那日正好求了一支签,签文解开,却是桃花劫。 那时候他便想,若那劫是素素,便也罢。 也罢…… 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天。 安静平和的东洲城,终于在这天乱了起来。 上午,魏素素告诉三皇子带来的人,说三皇子被京城派来的刺客所杀,不到一个时辰,东洲窜出一群穿着黑衣的刺客,开始无差别的屠戮东洲百姓。一时间,哭喊尖叫声弥漫在了整个东洲上空。 容海顾不得身上的重伤,带着兵将开始清扫东洲。 魏素素自称已经怀有三皇子的孩子,持令用铁血手段镇压住了不安分的三皇子大军,并投靠了容海,却认作闫阮的义妹,东洲内外铁桶一片,很快便清肃了东洲城内的「叛贼」,魏素素的名声顿时在东洲立了起来。 等魏素素歇下来,发现副将齐兆带着手下二十来个精锐消失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天,容彻已经带着魏卿卿进入了东洲地界。 茶楼的雅间里。 魏卿卿瞧着楼下巡逻的士兵,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她倒是个痴情的。” 容彻吃了一口的茶饼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等好容易咽下去了,才笑眯眯的看着魏卿卿:“为夫也是。” 魏卿卿瞥他一眼,回想这一路从京城到东洲来,虽躲过了几次追杀。但还是太过顺利了,不由看向容彻。 期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也问了容彻,但他总是没有说实话。 容彻看她目光凉凉的盯着自己,想了想,终于开了口:“还记得乐舞吗?” “嗯。” 自然记得,还有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棠儿。 提起乐舞,容彻眼底生出几许凉意,虽然很快就被他遮掩住,但魏卿卿还是看见了。 “赫连紫风抓了她们母子。威胁闻极来取我性命。自先帝去世后,闻极便自行辞去了宫中职务,也早已来信,说清楚当年之事,原是他本就受先帝大恩,不得不做皇帝的犬牙。 先帝过世后,接到赫连紫风的消息,他便强闯逍遥王府救出了乐舞母子,却在与我汇合的途中,为保护她们母子而死。” 容彻的声音极缓。听起来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带着些许伤心之意。 “乐舞母子现在已经入城了吗?” 魏卿卿重新替他倒了杯茶,添了晒干茉莉花的清茶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混着微微的湿润空气,仿佛一道山泉水一般清洗了人的筋脉。 容彻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不介意多做几分可怜的模样:“便是她们母子告诉我赫连要刺杀我的安排,所以这一路我们才能顺利避开。她们我先安置在了东洲乡下一处庄子里,那里十分安全。” 魏卿卿极少见容彻悲伤的样子,心不由揪成一团,起了身来走到他身边,微微俯身,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柔声道:“闻极若是知道你原谅了他,他一定很高兴。待这些事情了了,我们便去给他上柱香,至于棠儿和乐舞,也尽由你安排。” “嗯。” 容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嘴角浮起暖意,他的卿卿啊,心真软。 不过闻极既死,他自然不会再去追究这些年的欺骗和背叛。 容宅内…… 容海接到容彻密信时,才松了口气,放心的倒在床上晕过去了。 国公夫人服下解药后,身子好了些,但到底伤了根本,怕是难以恢复了。 她自己很乐观,知道国公爷好赖还有口气,两个儿子儿媳都还在,卿卿肚子里还有小孙孙,便什么也不多想了。 看了容海出来,国公夫人正跟曹嬷嬷感慨这时移世易,就见垂花门旁一道素白的裙角掠过,当下便淡了眼底的笑容。 一身雪白梢纱长裙的魏素素俏立在垂花门口,瞧见国公夫人过来,微笑着行了礼。 “夫人,好久不见了。” “皇子妃客气了,民妇哪敢劳您惦记。”国公夫人直接没给她好脸。 魏素素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恼:“您还是唤我素素吧,您是要回去吗,素素来扶您。” “不敢劳驾皇子妃。” 国公夫人看着她。虽穿着缟素戴着白花,一头乌黑长发却从盘起的妇人髻放下乘未嫁的女儿发髻了,面上甚至还淡淡施着脂粉,气色虽然看着差了些,却更显柔弱娇怜之姿,竟比平常还好看了三分,心底顿时就明白了她的目的。 说完,国公夫人跟曹嬷嬷道:“先前叫你收拾的院子收拾好没?要大些,等彻儿跟卿卿夫妻两回来,可就要添个大胖小子了。” “都准备好了。”曹嬷嬷说完,故意看了眼魏素素,道:“不过那院落却只有一个主子住的正房和几个下人住的偏房,没准备姨娘住的,可要奴婢再重新安排个大些的?” 魏素素垂在那宽大袖袍里的手登时攥了个紧。 国公夫人却不在意道:“倒是不必,彻儿那个宠妻如命的性子,哪里还会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再说了,有妻如卿卿,天下谁还能入得了他的眼?” -- 第314页 “是,奴婢糊涂了。”曹嬷嬷连连笑着告饶。 主仆两就这样一唱一和,愉快的走了。完全没理会一旁的魏素素。 魏素素冷冷盯着她们的背影,一旁的碧雪气得直跺脚:“她们这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如何?我再不济,也不会不如一个死人。” 魏素素嫣然一笑,玉白的面容顿时如鲜花盛开一般,看得碧雪都眼前一晃,直叹自家小姐真是如仙子下凡。 不远处那正门口薄薄的青竹帘后,闫阮看完这一幕,挑挑眉,准备要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只吩咐了身边的人,盯紧些魏素素的动作,毕竟这样被自以为是的爱冲坏了脑子的,她也不是第一个见了,上一个现在听闻已经落发为尼做了姑子,也不知这个会是什么下场。 三日后,兰生兰芷终于护送着魏青山也入了东洲,魏卿卿和容彻这才露了面。 这一次露面,便意味着京城那边和东洲这边,都不会再忍了,容彻更是刚一露面,就直接去了军营。 而魏卿卿却还有一件对于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祝家人跟大哥魏浔一起,就住在容家的旁边。 魏卿卿进门,看着热切迎过来的祝夫人和提着裙子飞奔而来的祝珠,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了去。 魏浔一早接到消息,并未去东州府里办事,而是早早守在了家里,在看到魏卿卿严肃的模样时,就大致猜到了,便拉住了祝珠:“别着急。” “我不着急。” 祝珠笑嘻嘻的,在她看来,父亲一直与人为善,对那位逍遥王更是有恩,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 魏卿卿站在不动,渐渐的,祝夫人也察觉了什么,腿一软,人便如飘落的秋叶一般,往后跌了几步。 祝珠连忙扶住祝夫人,再看魏卿卿,开口是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爹爹他……” “是我去迟了一步。” 魏卿卿将祝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但仅仅是这只言片语,已经让活下来的祝家人哭做了一团,尤其是祝老夫人。 安抚过祝家人,魏卿卿叫了魏浔出来。 阔叶的榕树长得很粗,在院子一角投下很大一片的阴影,魏卿卿跟魏浔便隐没其中。 魏浔看着面前的小妹,瘦了不少,皮肤也从以前的白皙如雪带上了些微的蜜色,看来在京城吃了不少苦,并不似她方才说的那般风平浪静。 有时候魏浔也想,这个小妹若还是曾经的小妹,只怕早就吓破了胆,日日伏在床上哭了,哪里还敢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 但不管是以前的小妹,还是现在的小妹,魏浔都认下了。 “以后不可胡闹了,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魏浔一脸严肃,话语却是说不出的关切。 “知道。”魏卿卿一笑:“大哥。我这次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二弟的事?” “你怎么知道?”魏卿卿惊讶。 魏浔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自己,满是惊讶的样子,不由无奈,这个小妹平素聪明的不得了,怎么这时候却糊涂了。 “京城里,还让人放不下的,不就是二弟妹么。”魏浔负手转身,思绪随着目光一同飘远去:“其实这次我入京,本也是要去见二弟妹的。你可知道当初她为何被汝阳王带回去后,就没了消息?” 魏卿卿心头疑惑,难道不是因为汝阳王想甩开魏府这个包袱么,所以紧紧拘着池扬郡主么? 魏卿卿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惊愕的抬头:“汝阳王出事了。” 魏浔看她一点就通,满意的点点头:“据我猜测,汝阳王应该是得了治不了的重病,汝阳王这么多年虽然低调,又一直与人为善,但皇家的心思猜不透也说不清,皇上既然早早在安排后事了,汝阳王只怕也在他待处置的名单之中,而池扬郡主虽是女子,可她到底是嫡出的主子。” 说到这里,魏浔的神色里都透出凉薄来:“汝阳王应该是打着自己一死,便让池扬郡主这个嫡出女扶持着庶出的兄长鼎立门户,说不定能叫汝阳王府上下数百条人命得以有一线生机。” 魏卿卿有些疑惑:“不是还有王妃吗?” “韩先生没告诉你吗?”这下换魏浔惊讶了。 “王妃的身体不好了吗?” 魏卿卿虽是反问,但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当初汝阳王妃被魏素素下毒后,身子就坏了根本了。 汝阳王不得不带池扬回去,一是不想再跟当时得罪了太子的魏家有牵连; 二来,只怕也是汝阳王妃也跟他一般,是强弩之末了。 顿了顿,魏卿卿将白虎军的事说了出来、 魏浔虽然惊讶白虎军跟汝阳王府还有这样的渊源,也猜到了魏卿卿的心意:“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启程,不会让有心人利用了二弟。” 告别魏浔出来,魏卿卿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觉得心上的石头更重了。 池扬怀有身孕,月份应该不小了,二哥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他的脾气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急,会不会直接冲回京城去。 如今东洲快要起兵了,来的途中,听闻赫连紫风拒绝称帝,但行事作风越发的极端。 “好久不见了,姐姐。” 舒爽的春末,听到这样一道声音,魏卿卿瞬间觉得这春天不美妙了。 -- 第315页 她抬头,看到迤逦而来的魏素素,身上的素衣绣着银丝边,在阳光下仿佛细细碎碎的光。 好看还是好看的,只可惜从心到骨子里,都烂透了。 察觉到魏卿卿的冷淡,魏素素不以为意,依旧清丽可人的朝她行了礼:“事到如今,姐姐还要瞒着素素吗?还记得在将军府时,姐姐对素素可是无话不说。” “皇子侧妃清瘦了。” 魏卿卿没接她的话,噙着淡薄的笑望着她:“看来三皇子去世,对侧妃打击很大,这样的贤伉俪,实在是令人侧目。” 魏素素看着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将军府大小姐的魏卿卿,眼神深了几许:“我知道姐姐心底揣着恨意,从将军府出来时,听母亲说,父亲被刺杀时,就站在姐姐身边?姐姐一定还十分恨父亲,也恨我吧。” 魏卿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那扇半掩着的黑色小门,微笑:“侧妃在这儿堵着我胡言乱语,到底是何目的?我如今身怀有孕,站久了便不舒坦,侧妃若是不说,我可就走了。” “姐姐……” “当不起,侧妃不若叫我的名字?”魏卿卿说罢,提步就要走。 魏素素想起身后的人,有些不甘,往侧边一挪便拦住了魏卿卿的去路:“容锐章亲口跟我说的,他是那重生而来的鬼,你也是夺舍而生的魂,姐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是在担心彻哥哥知道后,会厌弃你吗?你就这么不自信?” 这激将法,若是换做以前,魏卿卿兴许就上当了。 现在嘛…… “侧妃是对曾经那位丞相府过世的丞相夫人有什么执念吗?我只知道她年少被人毁了容,后来又一把火活活烧死了,听闻含着巨大冤屈的鬼魂的确难入六道,夺舍重生。怎么,侧妃是在害怕那人重生吗?”魏卿卿问她。 魏素素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却不得不陪她淹了这场戏。 “我怎么会怕……” “你当然要怕。”魏卿卿语气陡然一冷:“你毁她容貌,烧她性命,午夜梦回时,你纵有天大的胆子,也要怕。” 魏素素看着忽然间针锋相对的魏卿卿,强忍着羞辱,问她:“你知道这些,你还说你不是她?” “你承认这些都是你做的了?”魏卿卿寒声问。 魏素素眼看魏卿卿此刻情绪激动,自然要引她上钩:“是不是,都是我与家姐之间的事,你以什么立场来问我?就算是,你既不是她,又如何?” 魏素素本以为话赶话到了这里,魏卿卿会直接扇自己一巴掌,或者破口大骂,却不想一脸寒霜的魏卿卿。却霎时一笑。 那妍丽的容颜绽放,好似云消雨霁后的天空,美的让人忘了呼吸。 “我自然不如何,倒是侧妃,没想到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呢。” 魏卿卿笑着,便愉快的走了,挂在她手腕上的那个小小的香囊也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跳跃着,好不快活。 魏素素愣在当场,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要诈魏卿卿,没想到竟然反被她诈了。 “侧妃请我们看的戏既然看完了,不知我们能否退下了?” 门后,一道带着明显凉意的声音传来。 魏素素回过头,就看到因为天藤粉而站在门后的国公夫人主仆。 天藤粉在被吸入后,会使人身体短暂的麻痹,魏素素在知道魏卿卿今早会路过这里后,特意设计了这一出,没想到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素素看着国公夫人那淡漠的脸,隐隐透着鄙夷和不屑,心底那团阴暗的火慢慢燃烧起来。 “我虽老了,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杀的,何况彻儿为防意外,他那个叫阿鲲的小厮可是一直在暗处守着我呢。” 国公夫人看出魏素素那点儿杀意,开口,唇瓣已经带着十分瞧不上的嗤笑。 魏素素心头一凛,阿鲲没有现身。 但她不敢冒险,她是知道阿鲲本事的。自己手底下的十个精锐,怕都在阿鲲手底下过不了十招。 “夫人说笑了,素素怎么敢对夫人动手。时辰还在,夫人想必还没用早膳吧,我那儿有带来的京城的厨娘……” “我怕中毒,就多谢侧妃好意了。” 国公夫人看着她那眼底不断变换的颜色,扭头便走。 走时,还无不可惜的跟曹嬷嬷说:“你说当初那样好的一个姑娘,会变成如今这下作不堪的样子?” “兴许是一早就坏了根子,没叫您瞧见罢了。” 曹嬷嬷也不客气。 以前看魏素素,多好的一个姑娘,天真可爱,又生的漂亮,夫人一度还想着将她给二爷娶回来,谁知竟是蛇蝎。 主仆相携而去,留下魏素素在原地,手指甲都在细嫩的掌心掐出了一排月牙印子。 魏卿卿听到刘全福来回禀的消息时,一声冷笑:“事到如今。她还当所有人都停留在不知道她真面目以前,倒也算一份天真。” 刘全福听着都忍不住脚底发寒:“小姐说笑,这样的天真可是吃人的。” 魏卿卿笑了笑,未置可否,转而问他:“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提起这件事,刘全福一脸自信:“小姐放心,自从您开始说预备下江陵的时候,小的就已经开始着人安排了,从京城一路下去,沿途的州县小的都放了人去收买粮食。” -- 第316页 “虽然有人听到了风声,开始把粮价提高了,倒也不碍事,毕竟每个地方我们只收本地大约两成的粮食,对本地百姓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过粮食当时收好后,小的是安排人一路沿着水路往江陵送的,如今只是要重新送回来,不过一样是走水路,也不会太费力。” 刘全福一股脑的把当初魏卿卿交代的事情说出来,事事妥帖,没有一处安排不好的。 魏卿卿听了听,放心极了,也不多问银钱一类的,只道:“你去寻容大哥和二爷,将这笔粮食交给他们吧。” “小姐放心,这一路过来容大爷都是知晓的,早已经安排了人到各个码头接了。”刘全福笑道:“还有闫先生,说让我们帮着多看看兵器之类的。” 魏卿卿知道闫阮的意思。又因为身子太乏,便摆摆手叫刘全福出去,自个儿歪在榻上就睡了。 只听得朦胧间有容彻跟兰生说话的声音,似在责备,魏卿卿想阻止,奈何眼皮似有千斤重,想着容彻也就口头说几句,便由着困倦陷入了黑暗中。 许是心里终于有了底,魏卿卿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半夜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终于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摆着条长案,堆着一沓信件正在处理的容彻。 容彻没发现她醒来,暖黄的烛光摇摇晃晃的映照在他脸上,让他白日看起来有些凌厉冷淡的五官都添上了几许柔光。 “二爷。” “醒了?” 容彻看了她一眼,自然的放下手里的信,起身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晚膳端了来。是几碟子可口的小菜加上肉糜粥。 肉糜粥用砂锅煨了好几个时辰,软糯可口,也好克化,再配上一碟子鸡皮鲟龙,夜合虾仁,水晶肴蹄,最绝的是切开后一直在流油的咸鸭蛋。 这是魏卿卿最近的新宠,吃饭没有这个不香。 “先吃吧。”容彻坐过来,自然的端起了另一碗。 魏卿卿诧异看他:“二爷没用晚膳?”看外面的天色,怕已经是戌时了。 “夜宵。” 容彻自然的拿过那咸鸭蛋,挑了里头的香糯的黄放到魏卿卿的碗里头,又给自己挑了些,便自在的吃了起来。 魏卿卿瞧着碗里的咸蛋黄,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等事情了了,咱们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容彻开口。 魏卿卿心底雀跃,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下辈子吗?不错不错,非常不错。 却听容彻慢悠悠道:“建一处庄子,专门让人养鸭子,给你做咸鸭蛋。” 魏卿卿:“……” 就在魏卿卿气闷的将粥往嘴里扒拉的时候,就听见容彻低低的笑了起来,这才知道容彻是故意说话大喘气的。 魏卿卿瞧着容彻满眼透着高兴的样子,哑然,她暗自抚着肚子,叮嘱未出世的孩儿,「你爹就是个傻子,你以后出来了,别笑话他」。 然而对面某傻子根本没听到,还开心的继续给媳妇儿挑咸蛋黄。 接下来的几日就没这么轻松了,京城已经率先以乱匪的名义,出兵朝东洲来了。 容海大病未愈,容彻不得不挑了所有事情,开始了几乎不睡觉的日子。 容彻怕魏卿卿怀有身孕,外面的消息对她不利,便下了命令,谁也不许跟她说战事。 一开始魏卿卿还费心打听,后来干脆算了。这上战场拼刺刀的事儿,她到底干不来,便将刘全福全权交给了容彻使用,就安安心心的在照顾国公夫人,和去探望祝珠之间来回了。 至于魏素素,费尽心机强制要求她自己亲自率领三皇子的旧部,几乎成了容彻身后甩不掉的尾巴。 魏素素好几次暗中让人把这个消息传给魏卿卿,有时候还传得甚是暧昧,魏卿卿都当做没听到一般,继续过自己愉快的日子。 东洲跟朝廷的兵打起来,各有胜负。 等到魏卿卿生产,已经是夏天了。 蝉鸣声声,远赴战场的容彻来不及给新出声的孩儿取名字,魏卿卿便做主,给女儿取了「阿蝉」的小名。 战场的事她暂时不问,就安心在府里带着阿蝉。 等到魏青山恢复过来,赶来探望,阿蝉都两个月了。 “来。叫外公。” 魏青山拘束的站在一旁,还是国公夫人在笑。 魏卿卿看着老一辈的逗弄那襁褓中的娃娃,便出来,见了此次跟着魏青山一道回来的魏浔。 几个月不见,魏浔的下巴上都蓄了一层青黑色的胡渣,整个人看起来从曾经的俊秀,多出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成熟感。 “大哥。” “二虎没回京城。”魏浔开口。 魏卿卿隐隐有几分不安:“那汝阳王府……” “据白虎营将军得到的消息,汝阳王已经于上个月过世了,他走后不久,汝阳王妃也因为伤心过度撒手人寰,听闻池扬郡主生了个儿子。” 魏浔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但魏卿卿知道,魏虎听到这些的时候,必然是一番惊心动魄。 二哥行事素来冲动,如今怎么能忍得住不去见池扬? “白虎营……是不是交给二哥了?”魏卿卿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魏浔没想到魏卿卿居然一下就猜中了,先是惊讶,旋即又笑了笑。也是,他怎么忘了,这个小妹最是聪明。 -- 第317页 “二虎年纪小资历轻,白虎营这么多年来,里面早已不是铁桶一片,所以他要得白虎营,就只能留下。他说他对不起池扬,也不敢辜负已故的将军信任。” 魏浔心酸的笑道:“二虎终究是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太大。 “赫连暂时还不会对池扬母子下手的,且再等等,会有办法。” 魏卿卿轻声说着,心底已经在慢慢酝酿了,若是一切顺利,她想她们也差不多快要跟朝廷议和了,毕竟背后的既得利益者秦凉野,也该露个面,而不是藏在背后什么也不付出,就得尽全部好处了! 不过魏卿卿想完,另一个棘手的麻烦却找上了门来。 兰生过来欲言又止时,兰芷直接就跳脚了:“她还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打着二爷的主意不成,也不看看咱们小姐可是孩子都生了!” 此时已经走到了垂花门的乐舞眼睛一弯,不以为意的便走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 再见乐舞,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乐舞穿着一身缟素,比魏素素还素净,手边牵着的是棠儿。 “我本不该来的。”乐舞笑看着魏卿卿,略有歉意:“只是我不放心棠儿,所以来这里,有一事相求,只要少夫人肯答应,我会立即离开。” 乐舞眼神没有分毫的躲闪,坦坦荡荡任由人打量,看起来,她的确没有旁的心思了。 魏卿卿让人先将她们母子安排在了邀月院休息,便转身去了国公夫人处。 国公夫人听完魏卿卿的话,未置可否:“你的顾虑是对的,乐舞这个女子很早之前我就使人打听过,看似柔弱,对彻儿却是一片痴心,否则后来也不会闻极回来后,她还那般纠缠。” “我在想她到底是怎么来的。”魏卿卿道。 国公夫人看了看手边的儿媳,微垂着眼帘在思考着什么,眼底是不容忽视的清明和锐利,不由一笑。 也是,她担心什么,这个儿媳聪明着呢,可不会随便叫人糊弄了。 “安置在邀月院挺好,那儿离你跟阿蝉的院子要绕过一片湖泊,没有近路,也省得她对阿蝉做些手脚。”国公夫人说完,曹嬷嬷便端了药来。 国公夫人的身子还需要好好调理。魏卿卿服侍着她吃完药后,便退了出来。 东洲城外是兵荒马乱,城中却是一派平静祥和。 前阵子容彻让人送回来的云州独有的金花茶已经结出了大小的鹅黄色花朵,黄澄澄的,缀在油亮厚实的叶片中间,格外惹眼。 院子靠墙角处还有三棵银杏,金黄的叶子早已在地上落了一层,魏青山忙着叫人在那厢扎了个秋千,说等阿蝉长大了,给阿蝉玩。 兰芷看着手痒。早跳着上去帮忙了,兰生笑着摇头:“都是小姐惯得她,越发没个样子了。” “你们活泼些才好,我喜欢看你们鲜活的样子。”魏卿卿笑眯眯的说着,还叫人去搬了桌椅来,又摆上点心茶水,名曰赏秋。 院门口,一颗小小的脑袋不住的往里探看,兰生看了看魏卿卿,魏卿卿也早就发现了,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让他进来吧,正好我也有话想问问他。” 兰生会意,去门口领了那瑟缩胆小的人进来。 等到了魏卿卿跟前,魏卿卿才看到他局促拘谨的模样,和眼底一圈红。 魏卿卿讶异,当初他离开前,可是开朗大方了不少,怎么如今又变成了这般?难道乐舞还没改么? “吃云片糕么,东洲这边的厨娘做得很好,你尝尝。” 魏卿卿憋下心头的闷气。笑看着棠儿。 棠儿却一听魏卿卿温柔关切的声音,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但他很有骨气的马上拿袖子擦了,才连忙抓了两片云片糕在手里,也不吃,也不说话,只不安的站在原地。 魏卿卿见状,吩咐兰生:“跟爹爹说,秋千扎好了便去隔壁祝家看看吧。”毕竟是老亲家,祝大学士就这么没了,怎么说,也该去探望一二。 兰生会意,不动声色的打发走了院子里的下人,也送走了魏青山和兰芷。 等人全走了,魏卿卿才指了指身侧的凳子:“坐吧。” 棠儿犹豫的抬头看着魏卿卿,见她眼底半点对娘亲时的那种冷淡也没有,才点了点头,挨着她坐下了。 魏卿卿也不问他,慢慢喝茶,时不时给他拿两块点心。 这些点心都是京城少有的,糖渍的梅子和金桔,各种各样的酥饼,竟还有咸口的。 就这样等了小半刻,棠儿终于开口了。 “娘亲说,这次过来,让我一定要跟着爹……容叔叔。”棠儿攥紧了拳头:“我知道少夫人不喜欢我跟我娘,我不想来的,可是娘说,我不来,就只能做孤儿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魏卿卿也没明白,什么叫他不来就只能做孤儿?乐舞要扔了他另嫁他人? 不会的,乐舞是个死心眼的人,若是她愿意再嫁,也不会守到现在。 “她可还说过什么?”魏卿卿问她。 棠儿摇摇头,眼睛红彤彤的望着魏卿卿:“我有一次半夜睡觉时,听娘在念叨,说什么若是她不这样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也是被逼无奈,要怪,就只怪少夫人你自己。还说什么京城、吃人的鬼之类的,我也没听懂……” -- 第318页 棠儿认真回忆着,但到底没听得清楚,信息都很破碎。 但有一点魏卿卿明白了,乐舞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这一次,乐舞是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有什么迫不得已,要乐舞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拉自己下水? 乐舞不是这样不惜命的人才对。 “少夫人,您会怪罪我娘吗?”棠儿巴巴的望着魏卿卿。 娘亲再坏,也是一手将他拉扯他,抚养了他这么多年的娘。 魏卿卿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许是做了母亲以后,心思变得更加柔软了,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放心,不管我跟你娘之间有什么恩怨,都牵扯不到你的身上。” 棠儿抿唇。 魏卿卿又问了些他们娘两这一路过来的事,棠儿知道的更少了,只知道有一天娘亲忽然跟他说要来找彻叔叔,然后就雇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来了。 等棠儿走后。魏卿卿才靠在椅背上,慢慢琢磨起来。 秋高气爽,太阳西斜下去,高高的围墙和那几棵银杏树投下大片的荫凉,凉爽的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吹过,金黄的如同小扇子般的银杏叶便飞扬着落到了她的身上。 魏卿卿举起银杏叶对着天空看,慢慢的,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 是夜,兰芷便被魏卿卿以送信去容彻那儿,便打发出了府。 前方营帐。 魏素素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容彻拒之门外了,她手里端着的是她刚刚亲手煮好的汤,她一身蓝色水波纹长裙,虽只淡淡施了些脂粉,却美得不可方物,是军中最靓丽的风景。 虽然她根本不屑那些臭男人们惊艳的目光,但这些目光也给了她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曾经那个京城里最受人嘱咐的将军府小姐。 她还配得上容彻。 这次她离开后,营帐里坐在容彻身边的容海终于是笑了起来:“阿彻,你这样的桃花债,还不清了。” 容海是前些时日赶来的,他身上旧伤好了些,便一定要来出谋划策了。 现在,他们已经是打着六皇子的招牌出来的,不管六皇子现身不现身。 “只等城门一开,便无桃花了。”容彻语气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杀意。 阿鲲几个月前传来的消息,容彻想起,至今都恨不得直接掐死了魏素素,若不是大哥拦着,而他也想让魏素素自食恶果。早不容她活到今日。 容海知道他的意思,不再多提,只说起秦凉野来。 赫连紫风把持朝政后不久,秦凉野名为在宫里昏迷不醒,实则早已不知踪影。 “他在暗处,想让我们做乱臣贼子,他好出来摘桃儿,也实在是想得美。”一旁容海的心腹开口。 “他只怕不仅仅是不想出手,而是摆了我们国公府一道。”容海也道,看着坐在书案后一身戎装面色清寒的容彻:“只怕秦凉野登基,国公府也要被忌惮。” “所以这仗,我才拖到了现在。”容彻缓缓说着,耳朵却注意着营帐外的耳朵:“国公府既然里外都是个死字,便要死得其所,大不了,放秦莫出来登基就是。” 营帐外的耳朵果然一怔。 容彻一哂,心底却不屑的轻哼,秦凉野那点儿心思,还瞒不过他,不过他年纪轻轻心思便如此深沉,若是不早做打算,国公府迟早还是得被他捏个粉碎。 倒是赫连紫风,此人有手段也有能力,只可惜是个杀人成瘾的,听闻京城在他的控制下,已经变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京城里的官员更是各个提心吊胆,没几个晚上能睡得安稳。 此时,曾经的魏将军府里。 曲氏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这位煞神一般的逍遥王来自己府上做什么。但又不能把人扫地出门,只得小心伺候着。 不过府里的几个庶子庶女,这会儿全部打扮得花枝招展争着往前献媚。 曲氏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没再生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王爷,您喝茶。” 庶女一号娇滴滴的端着茶杯上前,谁知脚下一个不稳,杯子里的水便泼出来了些,刚好有几滴水星子溅到了赫连紫风的黑色靴子上。 庶女一号怔了下,连忙笑着上前赔罪,却只见那双紫眸冷冷一扫,吐出两个冰寒的字:“杀了。” 在场不论是那庶女还是准备幸灾乐祸的其他人,听到这冰冷无情的话,都愣了下,转眼,那庶女就被直接堵了嘴拖出去了。 连个响声都没有,便人头落了地。 这下,众人才终于意识到面前这是来了个什么样的人。 赫连紫风感受着屋子里的静谧,在众人都快被憋死的时候,终于开了口:“魏将军既死,将军府收回。所有人即刻滚出去。” 曲氏下意识道:“我们能去哪儿?” 赫连紫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曲氏当即就僵住了,浑身都好似被冰冻住了一般,竟动也不能动了,只看见赫连紫风嘴唇微动,吐出了让她后悔莫及的话。 “既如此,那便允许你留在这里。” 话落,曲氏便被人直接一根绳子系住脖子,挂在了这花厅的房梁上。 悠悠荡荡的身影,和她挣扎时掉落的绣鞋,终于把满屋子的人都吓疯了。 直到魏府里安静了,赫连紫风才缓缓沿着廊桥,走到了魏卿卿曾经住的房间。 -- 第319页 房间上了锁,积了厚厚的灰,打开来,里面除了值钱的东西全部不见了外,倒还依稀保留着曾经主人在时的样子。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赫连紫风将她曾住的每一个房间都去过了,唯独这一间,他觉得最安心,这个时候的她,既没有遇见容锐章,也没有容彻。 “东洲……还没动手么?” “人已经到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跟在后面的人答。 赫连紫风细细看着这间屋子,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自己死了,也能重生一次,回到她还未嫁的时候呢? 但他想,老天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死不足惜,他只求她能到他身边来,一年也好……不,一个月,甚至是一天,完完整整只属于他,也好。 “那就好,事成之后,便可将东西交给秦凉野。”赫连紫风那双紫色的瞳仁里闪烁着病态般偏执而又愉悦的光:“而后你便去见容彻。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他。” 棋逢对手,也是已经令人高兴的事,不过容彻注定会输,因为秦凉野! 注意到乐舞有异常,已经是她来的第三天了。 房间里,兰芷悄然站在暗处:“奴婢亲眼所见她跟一个黑衣男人秘密相见,此后不久,城中便传出了魏侧妃跟二爷曾经的关系,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随之而出的。还有魏侧妃谋害三皇子的谣言。” 是不是谣言,魏卿卿当然清楚。 “继续盯着,我想她大概是京城那边派来的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魏卿卿道。 “难不倒是逍遥王?”兰芷心里已经笃定,就是赫连紫风让乐舞过来的,毕竟闻极听命于赫连紫风,赫连紫风也最有机会威胁乐舞。 魏卿卿却摇头,她倒是希望是赫连紫风,这样也不至于那么为难。 “先盯着,看她下一步要怎么走。” 魏卿卿打发了兰芷下去,奶娘便抱了阿蝉过来。 才两个多月的小姑娘,裹在柔软的襁褓里,许是奶娘的回话声吵醒了她,她略略掀了眼皮,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噜打量了一圈,又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便接着睡了。 “小姐可乖呢,一点儿也不闹人,少夫人只管放心。”奶娘说起阿蝉来,那是满心的喜爱,这样粉雕玉琢的娃娃,又乖巧可爱,谁瞧着心里不软成一滩水? 魏卿卿见阿蝉睡了,只笑着瞧了会儿,就叫奶娘抱下去了。 阳光从菱花窗里照进来,落在紫檀木的案几上,白玉瓷瓶里插着的一支鲜嫩的百合花正含苞待放,让整个屋子都仿佛笼罩上一层稀薄温暖的光。 只是刚到下午,就见乐舞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告诉她,棠儿失踪了。 魏卿卿看她,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有些蓬乱,眼眶红红显然早就哭过,说话时满身的仓皇不似作假,说出来的话也逻辑自洽没有漏洞。 “我求求你,救救棠儿吧。”乐舞看着坐在原处半分没有要动作的魏卿卿,恳求起来。 魏卿卿听着这话,却是眉梢微挑:“你说救救棠儿,怎么,他不是贪玩跑开了。而是被什么人掳走了不成?” 乐舞面色一僵,而后才低下头,似乎做了一番挣扎:“这次来,我本是受人威胁,目的就是要暴露出魏素素谋杀三皇子的事实,扰乱前方军心。” “不止。”魏卿卿睨着她:“还有呢?” “是赫连紫风……”乐舞似乎想起了极其可怕的事,秀美的脸上泪珠不断滚落:“赫连紫风要我想办法偷了你的孩子出去,这样你就会乖乖就范,跟他回京。” 魏卿卿眯起眼睛,乐舞紧张的站在原地跟魏卿卿对视着,可魏卿卿的眼睛太利了,仿佛要把她看穿。 就在乐舞心虚的要撇开眼去的时候,魏卿卿终于先收回了目光:“来人,立即告诉阿鲲,让他亲自带人去找棠儿。” 说完,又对乐舞道:“你放心,如今城门封锁着,如果棠儿是被赫连的人掳走了,他们暂时也出不了城,我们还有机会。” 乐舞点头。 从魏卿卿的院子出来。乐舞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可回想方才魏卿卿的一字一句,她的确一早就对自己起了戒心,不过方才自己这番话,她似乎没有怀疑。 也是,毕竟有一半,她说的是真的。 往自己的院子走时,一路都有穿着统一制式下人恭谨又得体的给她行礼,唤她「乐舞夫人」,青石板的小路修整的十分干净平整,花圃也盛放着各色鲜花,假山楼阁,流水池塘,无一处不是干净精致,又透着小家的温馨和南方的雅致。 以前在容彻的庇护下,她一直都是过得这样的生活。 以后,她还要这样的生活。 想到那个高大俊逸的男人,看着面前规矩得体的下人和这宽敞精致的院子,乐舞无一处不满意。 但既然这儿先有了魏卿卿,那么魏卿卿,对不起了,我本不想害你,也无意害你的孩子,可你挡了我的道很久了,我不得不把你挪开。 乐舞走着走着,笑容已经浮现在嘴角,兰芷将看到的回禀给魏卿卿时,魏卿卿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立即传信给二爷,就说……”魏卿卿想起那个人,心中那一丝不忍瞬息消失:“赫连紫风跟秦凉野,合作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狼子野心 -- 第320页 寺庙…… 品质粗劣的单品盘香袅袅燃烧着,一圈一圈的烟氤氲在逼仄狭小的庵堂里,就连黄布岸上供奉的佛像都褪去了慈悲。 木鱼声一声一声响着,素布灰衣的尼姑背对着那狭窄的门,一声声念着佛家偈语,声音平静,伴随着袅袅升腾起的烟,仿佛超脱了尘世、洗脱了凡心。 有客人来访,庵里立即有师太来唤了这女尼一声。 女尼手上动作一停,似乎在思考拒绝的话。 师太怕耽误了贵客,想掐她一把,到底忌惮她的身份,好言劝道:“了尘,你就去见见吧,到底是你的亲人。” 被换做了尘的女尼终是停下了木鱼,双手合十,才起了身来,走出了这灰暗的地方。 她看到那站在庵堂旁那棵已经开始染上红色的枫树边的高大身影,眼中有触动:“凉野。” “长姐。” 秦凉野转身,看着清瘦不已的昔日长公主,不知道是没了华服脂粉的装点,还是曾经岁月对她的眷顾全部褪去,现在的长公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打了十岁,眼角唇瓣都是遮不去的细纹。 但此刻,她的眼神是最平静的。不是曾经那种伪装的平静,是真的心死了。 “你来此地,是京城里都安排好了吗?”长公主问他。 秦凉野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看着这个名义上是长姐,却担负了母亲的责任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笑得温和:“长姐莫要伤心,姐夫还是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长公主眼神一动,就像风吹起的她灰色的衣袍一样,但翻飞的衣角,很快就归于了宁静。 “不必再费神了。”长公主的目光越过秦凉野,看向他身后的枫叶,那抹红色,像极了容海那天被刺穿肚腹时的鲜血。 但容海那日那样平静的眼神,让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在长公主察觉不到的地方,秦凉野的手松了松。似暗自松了口气。 “此番来寻长姐,除了探望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秦凉野微笑。 “何事?” 秦凉野将容海兄弟二人陈兵京城三十里外却迟迟不发兵,而赫连紫风也似乎有意僵持的事情说了,唯独没有提自己跟赫连紫风的合作。 长公主在感情的事情上盲目,但并不是一个无知妇人。相反,她自小在勾心斗角的后宫长大,这些权势纷争,她虽做不到力挽狂澜,但看得懂。 她的好弟弟,是在忌惮曾经对他最好的姐夫了。 他容不下不再跟自己是夫妻的容海,也容不下挟制了新帝,并且有意离开京城退居一隅的容彻。 他需要一个借口,在利用完国公府众人后,再有正当的理由除去他们。 很好,帝王心术,还未坐上那个位置,他就已经有了。 “我明白了。” 长公主猜到秦凉野要自己做什么之后,心底有一瞬间的悲凉。 可她觉得,她可能更加的怜悯秦凉野,她这个从未得到过亲人关爱,未尝过男女之情,冷心绝情的弟弟。 长公主说完,便兀自转身回了庵堂。 庵堂不大,秦凉野听得到庵里那几个姑子不住追问长公主关于自己身份的话,长公主没回答,不多久,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几声尖叫,人仰马翻。 秦凉野的眼底有泪,却迎着这秋季的清爽的风,瞬间吹干了。 不多久,容彻接到魏卿卿消息,微微一笑。 再一日,东洲的消息飞快传来,呈到了赫连紫风的案头。 当夜,一队人马便出了京城,而大批的兵马出动,开始直击城外驻军。 东洲府宅。 魏卿卿千防万防,却没想到阿蝉还是丢了。 花厅里,负责照顾阿蝉的两个奶娘跪倒在地上,没有平常的抖若筛糠,而是镇静而又愧疚的望着魏卿卿:“我等有负二爷所托,请少夫人赐死!” 她们是容彻找来照顾阿蝉的,看似寻常普通,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却谁也没想到她们这样的高手之下,还会让人带走了阿蝉。 因为谁也没想到,带走阿蝉的人,不是别人,是棠儿。 国公夫人早已脸色煞白,府里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此刻看着这两个奶娘,气得手指发颤:“若是杀了你们能换来我的婵儿,便是杀你们一百次也是死不足惜!” 兰生关切的看着坐在一侧,看似镇定实则气若游丝强行撑着的魏卿卿,道:“小姐,要不然奴婢也出去找吧。棠儿一个孩子,必定跑不远。” “乐舞院子里的人都控制住了?”魏卿卿问。 兰生点头。 魏卿卿深吸了口气,她知道她现在不能露怯,乐舞背后的人目的是自己,可那些人是不是会善待蝉儿,她不敢确定,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乐舞母子。 魏卿卿看了眼地上的婆子:“你们的命且先留着,你们各自再带一队人马,暗中盯着城中动静。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城中更不能乱,务必不要惊扰了百姓。” 婆子们立即应下。 魏青山从外面赶来时,嘴上都急得起了两个大燎泡,一进屋,先看到魏卿卿,便心疼得揪起来,他娇花似的小女儿,吃了这么多苦头,才成为母亲就失了孩子,如何受得住? “卿卿,你别担心,你大哥已经带人出去寻找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绝不会让阿蝉有事!”魏青山开口。 -- 第321页 魏卿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强势的魏青山,心中的惊慌,也在慢慢的梳理过程中,渐渐消散了。 她点头,跟国公夫人道:“母亲,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国公夫人看她严肃的样子,知道必不是什么好事,但她无法拒绝。 孩子之于母亲,是命! 东州某处的小巷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废弃的一堆箩筐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外面,一声不发,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离此处不远的客栈雅间。 裹着一身黑袍的女人风一样卷进这雅间,看着雅间等待的人,还未开口,就被扔来的茶杯砸在了脸上。 茶水顺着茶渍流下来,落在她端庄秀美的脸上,好不狼狈。 “这就是你安排好的计划?孩子呢?”令江沉沉看着乐舞。 “孩子不见了,不过魏卿卿也已经乱了,我们的计划也不全算失败。” 乐舞抹去脸上的茶水,静静走到他跟前来,端起一杯茶水打算以同样的方式泼回去,却被令江一把抓住手腕。 令江看着她依旧美貌的脸,满是嫌恶:“闻极真是个蠢人,居然为了你,把命都丢了,却不知你水性杨花,还想着别的男人。” “你想替他报仇?” 乐舞脸上没有尴尬,冷笑问他。 她知道令江不会。令江只是皇帝的暗卫中一个叛徒而已,他叛出归了秦凉野。 “等事成之后,倒是可以怜惜你一二。”令江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手也从紧攥着乐舞,到慢慢伸进她的袖子里,感受着她滑腻的肌肤,令江笑:“你反正已经不是处子身,不如今天好好陪爷,说不定爷看着这露水之情,能帮你……” “你也配!” 乐舞冷笑着,反手就将方才的茶泼在了令江脸上,也瞬间迎来了令江冷冷的一巴掌。 乐舞不会功夫,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倒在地,而后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那孽种坏了我的好事,猪狗不如的娘生出一个小畜生,此事若是办不成,我先杀了你,再把那小畜生直接送到宫里那些老太监手里去。” 令江一脚踩在乐舞的脸上,一阵冷讽:“那些个残缺不全的人,最是喜欢折磨人来满足自己,那些手段有多龌龊,不必我说,你也该听说过一二吧。虽然你不在乎你那小畜生,不过总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半点不心疼?” “江爷说得对。” 乐舞怔了怔,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后换上了勾人的笑:“是我执念了,现在那孩子既然在棠儿手里,我们一定能在魏卿卿之前找到人。我这就服侍江爷。” 乐舞说着,手生涩的抓住令江的脚踝,柔夷如水,慢慢的往上爬。 令江本歇了心思,只想拿乐舞先泄了愤,再逼她跟自己一起去找棠儿,谁知这会儿这美人竟识趣了起来。 “好夫人,你早如此,也不必受这样的罪了。” 令江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却也没忘了正事,朝暗处吩咐:“那小崽子身上有我放的异香,将养得狗带出去,要赶在国公府的人之前找到他。” 乐舞身上一僵,令江见状,哈哈大笑,更加残忍的看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动了恻隐之心,你放心,那两个月的小女娃娃我们主子留着还有用,不会杀她! 至于你家的小子,我会亲自告诉他。是你改了主意,要置他跟那小女娃于死地!” 乐舞还想再说,人却已经被直接拽入了地狱。 乐舞怔怔望着房间里漆黑的横梁,想起今日一早她悄悄盯着棠儿「背着」自己偷偷带走阿蝉,她的确动了恻隐之心,因为那个孩子不仅是魏卿卿的,还是容彻的。 她不想让容彻承受丧子之痛,她只是要魏卿卿腾出位置,并不想害容彻,所以才纵了棠儿悄悄溜走,还替他遮掩了行踪,却没想到,一切都被算计好了。 “噗呲——” “你!” 男人正在大汗淋漓,忽然被一支簪子刺穿了喉咙,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发狠又止不住害怕到颤抖的乐舞,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劈在乐舞胸口,看着她如同破纸一般飞出去,才倒在地上断了气。 乐舞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心口犹如万箭穿心般疼,看着那血,自己都恍惚了。 她是怎么了,她不是只要容彻么? 她不是恨极了棠儿这个闻极的儿子么? 怎么还会为了救他,而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乐舞眼底嚼着泪,收拾好凌乱的衣襟,跌跌撞撞出了门。 巷子里…… 棠儿听着外面的狗吠,慌了,可他看着怀里正吸着手指头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还朝他笑着咧开没牙的嘴时,棠儿忽然就明白了那个跟自己相处不到半年的爹爹告诉他的。什么叫「责任」。 棠儿盯着外面凶狠的狗,颤抖着拿出袖子里的匕首,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玄铁刀,上面还刻着一个「闻」字。 “出来吧。” 外面的人开口,已经亮出了那一人手臂长的寒刃。 街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巷口的风还是那样温柔,也透着隐隐流动的杀气。 兴许这几个人一直就没把棠儿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所以由着他慢慢出来。 咧着嘴露出森森犬齿的黑狗不住的喘着气,似乎在垂涎即将到来的厮杀。 -- 第322页 街道上,没人知道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是怎么变成厮杀的。 因为谁也无法相信一个七岁的稚童,居然身影那样的敏捷,下手也能那么狠。 魏浔带着黄狗阿行一路循着气味找来时,只看到一片血泊之下,那浑身是血的小小身影正挡在那柄即将刺穿他的利剑前,那孩子眼中没有半分孩童的稚气,只有一种仿佛入了魔一样的杀意。 饶是魏浔,都吓住了。 还是紧随其而来的郭庆一个鹞子翻身,那两个大内来的暗卫不肯舍下即将杀了棠儿的机会,没想到这一疏忽。就被郭庆一剑取了项上人头。 那人头滚阿滚,滚落在棠儿的脸庞。 魏浔吓了一跳,连忙要去踢开那个人头,却发现棠儿那双乌黑的眼底,居然闪出一丝快意。 魏浔身子僵了僵,再看,棠儿已经闭着眼睛晕过去了。 他想他一定是看错了,如此稚嫩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变态的杀人快意? “咦……” 郭庆的声音让魏浔回过神,魏浔看去,才见棠儿身后紧紧护着的箩筐里,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背对着血腥,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根骨如此出类拔萃,天生的杀手苗子。” 郭庆抱着浑身是血的棠儿,小小年纪,四肢骨头几乎全断,胳膊上还被狗撕扯掉了一块血肉,不过那狗更惨,一把玄铁匕首直接刺进了它的眼睛。 就在找到阿蝉后不久,国公府办起了丧事。 京城,赫连紫风捏着手里的消息目眦欲裂:“死了?” “是,魏小姐生完孩子后本就一直恢复不好,后来孩子失踪,又传出死讯,魏小姐一时受不了,趁着没人看住的时候,直接一根白绫……” “不可能,卿卿不是这般脆弱之人!” 赫连紫风俊脸黑沉如冰,眼如刀子般看向来人:“谁对她的孩子下的手!” 来人被他看那一眼,早就吓破了胆:“是……是……” “秦凉野。” 赫连紫风已经有了答案:“这就是他与本王的交易,这就是他把卿卿送到本王手上的方式。” “王爷,说不定是消息出了偏差……”那人还想解释一二,一旁查探了消息回来的人只皱了皱眉:“据探子回报,他们是亲眼看着魏小姐的尸身收敛下葬的,听闻魏青山一夜白头,国公夫人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只怕时日也不久了。” 方才那人不得不暗自咬牙。想了想,又道:“王爷,这么好的机会,容彻那边必然乱了,不如我们立即出兵,一定能将他们一击击溃!” “秦凉野在何处?” 赫连紫风语气平静下来,熟悉他的却都知道,他表现的越是平静,就越是愤怒,而得罪他的人,付出的代价也会越大。 而秦凉野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知道消息的当下,他便从「卧病」,直接恢复了健康,现身皇城,而后迅速出现在了容彻的军营。 容彻这边仿佛还不知道消息,因为沿途所有的人都被秦凉野截住了,他知道不出一日,容彻收不到探子的消息就会起疑,但有一日的时间,也足够了。 “容彻。我刚得到的消息,赫连紫风已经等不及了,今夜就会出兵,我们必须先他一步,才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秦凉野说完,又看向容海:“姐夫,我姐姐之前去东洲找你,可还好?” 容海看着神色真挚的秦凉野,将那天发生的事如实说了。 秦凉野低垂着眉眼:“是我姐姐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容海笑看着他,一如当初在塞北,将他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目光温柔。 “那我以后还能叫你姐夫吗?”秦凉野问他,仿佛一头失孤的小兽,纵有利爪,却怯生生。 容海安抚的拍拍他的肩:“殿下是君,我是臣,殿下私下里若不嫌弃,臣是殿下永远的亲人。” 秦凉野安了心,他知道容海心软,尤其是对几乎等同一手拉拔大的自己,不然也不会在长公主犯了那么多错之后,他依旧选择原谅。 “那我先去点兵。” “好。” 容海点头。 秦凉野这才放心出去,没看到容海眼底的失望。 秦凉野一走,侧间的珠帘一动,一袭海棠红的裙角便出现了。 容海郑重的朝她揖了一礼,满是愧疚:“说到底这孩子也是我教养大的,如今他变成这般野心勃勃,还差点伤了阿蝉和弟妹,错在我。” 此时本该在东洲下葬了的魏卿卿拨开珠帘出来,扶起容海:“这不怪大哥。”要怪,只怪人心智不定,挡不住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罢了。 不过接下来,再不舍,也要割舍了。 赫连紫风留不得,狼子野心的秦凉野,更留不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战一触即发。 魏素素很高兴,因为此战不管成与不成,她都是跟容彻同生共死的人了。 就算输,她也不觉得怕,若是能活,那她也有从龙之功,有了功勋傍身,她就不愁没有机会徐徐图之。 再说了,魏卿卿她就算能逃过自己的算计,能逃得过赫连紫风的吗? 看着此刻面前站着的人,魏素素微笑一甩宽大的袖袍,稳稳坐在营帐的茶座边:“殿下既要我帮这么大的忙,不知能许我什么好处?” -- 第323页 “荣华富贵。” 秦凉野浅笑,高挑瘦削的少年已经褪去了稚气,眼底是野心,心底是杀意。 魏素素深深看他:“六殿下不喜欢我,我知道,光是荣华富贵,也得活着才能享受得了。而这次我替殿下冒险,可是提着头去的。” 秦凉野嘴角玩味勾起:“三皇嫂放心,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怎么会糊弄你。只要事成,荣华富贵,一世平安,还有容彻后院的位置。不过到了他的后宅里,能不能活,可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魏素素满意秦凉野的坦诚,也很识趣。 而且就算秦凉野不来找她,她也会想方设法搭上他这条线,毕竟是未来的皇帝。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她怎么能不小心? “我还要一块能免所有惩罚的免死金牌。” 魏素素也不藏着掖着,看着面前俊逸却带着几许戾色的少年,微笑:“殿下此番能来寻我,一定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了,说不定心里还怀疑着容海和容彻根本不会像曾经约定的一样奉你为帝了,所以我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不过分。” 秦凉野眼睛亮晶晶的,赞许的看着对面美貌却犹如毒蛇吐信的少女,笑得清澈:“你是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合作。” 魏素素见他如此应承,这才终于起了身来,郑重的朝秦凉野行了君臣之礼,叫来了心腹。 夜半,容彻接到消息,魏素素心腹大将悄悄带着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出发了。 “嗯。”容彻似乎早有所料般,语气平静:“拿下魏素素。” “是。” 外面的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带着人,潜入了这黑夜里。 当那心腹大将带着人出发夜袭京城时,根本不知道,身后驻扎的十万大军居然连夜拔营……撤了。 魏素素心跳如擂鼓,感觉到颠簸终于停了下来,才挣扎了一下被反绑住的手脚,哼哼出了声。 这一夜她都是这么动作的,但外面一直没有回应,这一次终于有人撩开了帘子,探进了头来,解开了绑在她嘴里的绳子。 “我要见容彻!” 魏素素咬牙。 来的护卫讥讽的看了她一眼,又要放下车帘。 魏素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这样的无视和轻慢,纵然气恼,也只能忍下:“我到底是三皇子妃。” “那就请三皇子妃乖乖呆着吧。” 外面的人冷笑。 魏素素脸涨得通红,狠狠咬了牙,才终于软下声调:“我身上的珠翠都是极品,至少值百金。” 说到这儿,外面那人才终于重新掀开了帘子,一边哂笑的看她,一边道:“三皇子妃别费心思了,我们都是二爷的亲随,遑论财物,就是绝色的美人,也打动不了我们。” 赶着马车的人噗呲笑出声来,这才开口:“好了阿鹏哥,你就别耍她了,把实话跟她说了吧。” 许久不露面的阿鹏撇撇嘴,他还没玩够呢。 当初被二爷派去塞北卧着,他可憋死了,而且他从来就不喜欢这装模作样的魏素素。 “二爷可吩咐了,不能再出岔子。” 赶马车的见他还在犹豫,终于忍不住提醒兼警告了一句。 阿鹏想起二爷,这才觉得秋日的暖阳都不是那么暖了,打了个寒噤,撇撇嘴,才睨着魏素素道:“你别转你那花花肠子了,二爷吩咐了,送你去塞北,严加看管,这辈子你是别想再回京城了。” 魏素素心底一惊,塞北,那里全是容彻的人。 阿鹏看魏素素眼珠子还在动,冷笑:“别以为你还能回来,塞北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且沿途有荒漠,若非熟悉路的行商和军人,普通老百姓都不敢轻易穿过,更遑论你一个女子?” 不知想到什么,阿鹏嘿嘿一笑:“也不是没别的办法,那些行商们虽然每次出入塞北,都会经过严格的盘查,基本不会有人敢挟带旁人,但有一种例外,那些人沿途枯燥辛苦,若是一等一的美人能给他们享用,说不定他们会愿意冒这个生命危险。” 说完,阿鹏看着魏素素发白的脸,哈哈大笑起来,一把甩下了帘子。 马车一颠,魏素素便跌到了角落,头磕了一下,不算重,但魏素素却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动也不会动了。 怎么可能,彻哥哥再恨她,也没有对她下杀手,她想彻哥哥对她不是全无情意的。 如今自己不过是派了一支人去京城,他怎么就要用这样生不如死的法子折磨自己? 说是送去塞北,可容彻的心腹都知道自己跟魏卿卿的过节,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在塞北有好日子过? 魏素素曾经见过被父亲厌弃的小妾,扔在小院里。说是还有一条生路,可那怎么算是生路? 各房的姨娘都来欺辱,就连下人也敢作贱,一年上头别说锦衣华服,便是温饱都要靠吃冷饭剩菜,一年上头连个热水澡都洗不上,说是活着,却活得还不如府里养得狗。 她还不到二十岁,要她去过那样的生活吗? 魏素素心胆都在颤,那比直接杀了她,还折磨。 不,她绝不会去塞北,她还有残余的兵,还有六皇子的承诺,再不济,她还有将军府! 她不会让魏卿卿好过的,是她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魏卿卿!” -- 第324页 魏素素眼眶涨红,写满了玉石俱焚的杀意。 马车渐行渐远,魏素素自以为已经昏迷数日,却只过了一天而已。 魏卿卿站在云州城的墙头,静静看着那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侧兰芷皱眉,以为魏卿卿心软了:“这样的蛇蝎妇人,就该杀了才是,小姐竟放走了她,这种人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不会了。” 魏卿卿淡定的道,她了解魏素素,她知道魏素素不会心甘情愿的去塞北,所以送她离开,只是全了国公府的名声,免得日后传出来。说国公府对盟友下手。 国公府本就是担着乱臣贼子的名声出兵的,决不能再戴任何一顶脏帽子。 兰芷没明白魏卿卿话里的意思,魏卿卿却已经转身下楼。 兰芷皱皱眉头,便见城墙另一头跑来一个人影,是阿展。 许是日头上来了,阿展的圆脸有些红,他擦去额间的汗珠,笑看着兰芷:“少夫人呢,二爷让我请她过去。” “去了。”兰芷示意,有些感慨的看着往容彻营帐方向去的魏卿卿,羡慕道:“少夫人和二爷真是心意相通,世间能得此知己,夫复何求啊。” 阿展小心看了看兰芷,绿色的发带垂在身后,随着风飘啊飘,都快飘到人心里了。 阿展不由想起当初接二爷的令去京城给少夫人送阿行,结果被人抓起来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牢,每日被严刑拷打的事,那时候他迷迷糊糊的,总是梦到这抹绿色的发带。 魏卿卿见到容彻的时候,他正坐在案前,一身黑色战甲,却姿容清濯,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落在他刀削般的五官上,让他看起来犹如万里雪山上的玄冰,犹如即将出鞘的利刃,让人望之生畏。 可听到魏卿卿来的声音,他立时松开了眉头,抬头望来,普通冰雪化开。春暖花开。 “怎么站着,过来。” “二爷在看什么?”魏卿卿瞥见容彻身边放着的小案几,红木的,上面印了精致的花纹。 自从魏卿卿来到军营后,容彻便让人安排了这案几,魏卿卿不但可以看到放在容彻案几上最机密的消息,也能直接参与他跟将领们的商讨。 一开始,那些将领们以为容彻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不曾说什么,直到后来,他们每次商议,魏卿卿都在,他们才开始议论,反对,甚至有人闹着要走。 即便这样,容彻也没有让魏卿卿离开,却也没用雷霆手段镇压,而是耐着性子的忍了下来,直到魏卿卿慢慢的提出许多建议,直到随手都能拿出大把的银子。那些人终于自己闭了嘴。 魏卿卿知道容彻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赫连紫风是因为自己,才导致生灵涂炭的,百姓可能不知道,但这些朝臣不会不知,所以他要让人看到,她魏卿卿不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妖女,纯粹是赫连紫风自己发疯,怨不得她。 每每想起容彻做的这些,魏卿卿满是疮痍的心便好像修复了一些。 “长公主自尽了。”容彻将信递给魏卿卿:“消息是我安排在那尼姑庵外的人传来的。” 魏卿卿一目十行的扫完这封信,不解:“长公主已经剃度出家,断绝凡尘,怎么还会自尽?” “半个月前,六皇子曾去见过长公主。”容彻沉声:“跟随写封信回来的,还有给大哥的信。信里,长公主要大哥不论如何,护住六皇子。” “用她一条命,换六皇子一条命,她倒是会算。” 容彻一句叠一句,明显是被气到了。 魏卿难得看他如此,平常他总是成竹在胸,不曾慌乱的。 魏卿卿抿唇,道:“长公主愿意舍了命,也要看大哥接不接受才是。” 容彻看向魏卿卿,魏卿卿也不卖关子,道:“我来时,大嫂已经快临盆了,让大哥回去一趟也好,京城虽然来势汹汹,但我知道赫连紫风的弱点。攻破皇城是迟早的事。” 容彻明白过来,呼出胸中浊气:“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便是谁来做这个位子的问题了。” 秦氏皇子不少,却大多年幼。 国公府已经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名声,纵然能以勤王的名字杀回去,再辅佐辅立一位小皇子为君,但宫中勾心斗角,朝中波云诡谲,今日的错误,难免不会在日后的权利倾轧中。被有心人拿来利用。 伴君如伴虎,虽是自小教养大的幼虎,却也是有着利爪的虎。 容彻无意做一辈子的摄政王,更不想让家人一辈子活在提心吊胆之中,所以他并非不破皇城,而是要好好想想,该立谁为新君,怎么立新君。 在秦凉野一步步的谋算中,容海终究是被闫阮一封急信给马不停蹄的招了回去。 容海离开的这天,秦凉野发现身边的护卫一夜之间全部换了。 这才终于明白,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心底那一点点痴念,得罪了他本最不该得罪的人。 秦凉野安分下来,赶走了麾下的幕僚,开始日日窝在房中看书。 就连有一日忽然送到了案头的魏素素的信,他都只是拿眼角瞥了一眼,直接点燃烧了。 与此同时,魏素素还在期盼着秦凉野履行承诺,来救她于水火。 她从阿鹏手底下「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但此地距离云州,已有几百里之遥,而她身上值钱的珠玉首饰早就被阿鹏收走了,只有头上唯一一支发簪,她拿去当铺,当铺的老板看她一脸仓皇,便狠压了她的价,价值百两的玉簪,最后就当了十两,还是她苦苦求来的。 -- 第325页 十两银子,本也够她雇了马车回到云州了。 可魏素素没真的吃过贫穷的苦,有了银子,便去客栈包了房间,焚香沐浴,又买了身新衣,却等出来,才发现唯一的这十两散碎银子,竟然被店小二给偷了。 魏素素不敢报官,又怕店家上门索要房费,只得灰溜溜的趁着夜晚逃了出去,如丧家之犬,丢脸又狼狈,却不想刚出客栈,就被客栈的小二追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店小二大骂魏素素是不要脸的娼妇,吃霸王餐还不给钱,极尽羞辱之词。 终于还是有垂涎魏素素美貌的富商出手,才勉强解了困境。 魏素素在围观众人唾弃的眼神中,屈辱的低下了她曾经高傲的头颅,坐上了那油腻腻一脸不怀好意的富商的马车。 暗处。阿鹏撇嘴:“长得美貌真好,便是到了这种时候都有人肯送上门,只可惜了,那男人是个有病的。” 想起自己特意安排的那位富商,阿鹏嘿嘿一笑,他现在巴不得赶紧折磨死魏素素,这样他就可以回东洲了。 想起东洲已经香消玉殒的人,阿鹏有片刻的怅然,却很快收拾了起来,追着魏素素离开的那辆马车而去。 一路颠簸。 魏素素有些犯恶心,尤其是身边老男人身上总有一股子熏香都压不住的尿骚气。 “美人……” 出了城,那富商终于不再掩饰,朝魏素素动手动脚起来。 魏素素强忍着恶心,气质高华:“你可知我是谁?” “你?”老男人嘿嘿一笑:“不是自己爬到我身边的小美人么……” “放肆!” 魏素素一声冷喝,看老男人被吓住,才冷笑道:“我乃是当今三皇子妃,这次只是与我的亲兵走散了而已,你若能护送我去云州,荣华富贵,自少不了你。若是你敢不规矩。等着你的便是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老男人怔了怔,旋即盯着魏素素那瞪着的眼睛,哈哈一笑:“美人果真是美,便是这生气的样子,也叫人爱得不行。你若是想做三皇子妃,那奴才便好生伺候三皇子妃。” 说着,便不管不顾的倾身压了过来。 浓烈的骚气将魏素素裹挟,魏素素当即吐了出来。 老男人兴许是觉得难堪了,男人的尊严挂不住,当即改了怜香惜玉的嘴脸,一巴掌甩在魏素素脸上,骂骂咧咧:“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现在我肯搭你一把,是你的福气,你若再敢反抗,老子马上把你卖去那私巢窠子里去,看你还冰清玉洁!” 魏素素眼底一抹恨意闪过,看着再次压上来的老男人没有反抗。 不过片刻之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传了出来。 赶车的小厮疑惑的回头,便见车帘掀开,魏素素苍白的小脸探了出来,冷冷吩咐:“去云州!” 小厮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倒在马车内瞪着眼睛,心口插了根锐利木簪子的富商,浑身一抖,赶着马车飞快的跑走了。 魏素素想,等到到了云州,必要生吃了魏卿卿! 哪想刚走到下一个站,就直接被一群早已等待许久的男人劫了,转眼扔进了之前那老男人威胁她的私巢窠子。 云州…… 魏卿卿接到消息时,容彻已经定了主意。 集结士兵,一路杀上了京城。 三天三夜,血流成河,赫连紫风明知毫无胜算,也一道道下令,让城中将士和禁军出去送死,不肯去或者投降的,他便杀其家人。 直到守城门的士兵哭着看着那一身黑甲如利刃般的男人,才哭着跪下:“容二爷,小的死了,您发发好心,救救小的家人吧!” 说完,一刀抹了脖子,开了城门。 第一百四十章 魔 在城门破后,本以为还有一番苦战的容家军却发现,城中格外的安静,根本不像藏了人的样子。 副将提醒容彻小心行事,容彻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容彻先安排了一队五百人的小队直奔皇宫,另外一小队人马去自己的秘宅,接秦莫出来。 “二爷,接下来去哪儿?”有人问容彻。 容彻没说话,静静等着,没多久,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只有一匹马。 “容二爷。” 来人朝容彻拱拱手,没有惧色,也没有杀意。 容彻身边的人想去拦,都被容彻挥退了。 “我家王爷说,您若是不想再牺牲更多的人,便请魏小姐明日于逍遥王府一见。”那人开口。 容彻还没说话,容彻身后的副将们便骂声叠起。 “呸个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成日肖想少夫人!” “就是,少夫人都嫁人了,逍遥王能不能守点……”副将脱口而出的「妇道」二字强行咽回去。 所幸,很快又另外的骂声接了过来。 军中的都是糙汉子,骂天骂地顺便问候了赫连紫风的爹娘,容彻也双眼冰寒,没有出声。 那人似乎并不生气,等他们骂得口干舌燥了,才道:“不久前,北戎蛮族便已陈兵五十万在边境,想必容二爷已经悄悄让白虎军去塞北了吧。” 那些副将们微微一愣。北戎那些蛮子?难不成要趁着京中大乱,新帝未定,要趁机侵略? 众人看向容彻,容彻却很镇定,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般。 -- 第326页 那人微笑:“容二爷假装是安排人送背叛者魏素素去塞北,实际是掩人耳目,让自己的人提前去塞北做安排。 白虎军一个月前,就已经悄悄离开驻扎地前往塞北了。不过容二爷,不够,北戎人这次。 手里拿着边塞的舆图,即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白虎军,也挡不住熟知地势知晓白虎军军务的北戎五十万大军。” 容彻的眼终于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副将们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瞪着来人更是咬牙切齿:“逍遥王真是无耻,竟出卖塞北这等要塞的舆图!”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我们王爷赢了,这便是谋略。”那人冷淡瞥了眼副将,只看着容彻:“容二爷想必已经想清楚了?若是你们现在赶去塞北,便可避免北戎五十万铁骑屠戮的结局。” “北戎人生性残暴,行事狠毒不留余地,但凡劫掠的城池,一定会屠城。” 那人慢慢说着,却一点一点挖了在场众人的心。 他们是兵,是将,生来就是为了护卫国土,保护百姓的,怎么能让敌人进来他们的底盘侵扰他们的百姓? “老子现在就去逍遥王府宰了他!” 有人开口,立即便是大片的附和。 容彻锐利的凤眼冷冷扫过面前的人:“他如今可在王府?” “在。” “很好。”容彻手边长剑入鞘,面容清寒:“逍遥王想见我的夫人。你且告诉他,夫人忙碌,不若由我这个做夫君的代为相见。” “二爷!” “肯定有埋伏!” 众人七嘴八舌,容彻却没理,只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呢:“你只管去回话,成与不成,我都在此处等着。” 那人没想到容彻能这么冷静,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只得应诺折返而去。 副将们气得七窍生烟,却见方才见信誓旦旦的容彻直接道:“所有人整装待发,逍遥王挟持新帝,意图谋反,我等为护新主,斩杀逍遥王!” 副将们这才明白容彻的意思,既然逍遥王不要脸,那他们就让他丢了命! 还管他妈的什么名声! 说罢,副将们兵分三路,朝逍遥王府围去。 待人都出发后,容彻才勒住了手中缰绳,转身便往此刻魏卿卿所在之地而去。 暗处,看着容彻的背影离开,传来淡淡一声「找到了」。 容彻一路疾驰,似心内焦急,一路驾着马半分不肯停歇。 跟在他身后的人确定了他的方向之后,快他一步,先到了那隐蔽在山中又有阵法守护的山庄。 庄子不大,依水靠山,蜿蜒清澈的小溪在山庄前不过百十米的地方流淌而过,有侍女还在这里洗衣说笑。 百十来间屋子的山庄内,仆从奴婢们也都井然有序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唯独后院一处别致的院子里,丫环们格外多,时不时出入里头一个坠着水晶帘子的房间,秋日的微风吹开窗子的纱幔,隐约透出凉榻上那一抹窈窕的身姿。 来人确定那必是魏卿卿,眼神一暗,周围迅速跳出上百个黑衣人,朝底下的仆从冲去。 仆从们各个拔剑而起,看来都是会功夫。 若是不会功夫,倒要惹人怀疑了。 但会功夫,也抵挡不住翩然而来的赫连紫风。 “咳咳……” 赫连紫风吹了风,不住的咳嗽。 他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尤其在一次次的毒发之后,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某种东西正在流逝。 他的时间不多了。 珠帘拨开,躺在凉榻上的窈窕身姿似乎还没醒,侧着身子,腰上只搭了薄薄一层锦被。 赫连紫风想了想,他什么时候见过魏卿卿这般的? 对了,那次离开京城的时候,他隐约记得魏卿卿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午睡正酣。 那天,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那样一场大火。 赫连紫风看着床上的人,手抬了起来,依旧面无表情,动作克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内那股几乎快成为心魔的执念有多强烈。 “卿卿……” 他呢喃唤出这个名字,低低的,带着些许的颤抖,又小心翼翼,似乎怕被魏卿卿听到。而遭她的嫌弃一般。 凉榻上的人动了动,若是赫连紫风不是被心内那股狂热而又压抑的情绪所牵动,他不会这样莽撞到直接抬手一翻,如旋转的花一般盛开的薄被便落到他手里,顺带裹起了床上的人儿,飞速往外而去。 此刻被裹住的人瞪大了眼睛,这公主抱……怎么肥事! “不是……故事不是这么发展的啊!” 郭庆扭过头,看着抱着他想要一跃离开的赫连紫风,愣愣开口。 活了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被个男人公主抱,还贴他胸膛那么近,就连那胸膛下难掩激动的心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郭庆脸都乌了。 赫连紫风听到他粗喇喇的声音,低头瞥见他青黑色的胡渣时,面色便先古怪一变,而后眼底聚满阴翳,直接把郭庆给扔了。 砰的一声,郭庆差点摔断老腰。 “你也太不怜惜老爷们儿吧。”郭庆嗷嗷直喊,回去了可怎么跟绿萝交代。 “她在哪里。” 赫连紫风看着郭庆,犹如看着一个死物。 饶是郭庆这样走南闯北见惯了杀戮的人,也不禁颤了颤,便听门口一道带着威慑的声音传来。 -- 第327页 “我的夫人在何处,还用不着逍遥王关系。” 赫连紫风回头,便看到了一身黑甲缓步而来的容彻。 容彻看起来十分镇定,这一切果真是他设的局,他知道自己会在京城要见魏卿卿,所以将计就计。 “她是魏卿卿。”是答应永远不会背叛离开我的人! 容彻手里长剑翻转,下巴挑起带着股风流邪气:“也是我的夫人,我女儿的娘亲,与我生同裘、死同穴的人。” 赫连紫风冰冷冷看着他。知道多说无益,一双紫眸的颜色变得更深,仿佛要滴出来一般,红色的血丝慢慢爬上瞳仁:“既如此,那我便先杀了你!” 容彻嘴角微扬:“与你一对一单挑,就太浪费时间了,交出汝阳王府的人,我给你一个痛快。” 赫连紫风并不答话,素手一抬,腰间软剑飞出,阳光在剑刃上闪过,折射出一道骇人寒意,直直朝容彻而来。 容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他身后,跳出十来个黑衣暗卫,跟赫连紫风缠斗起来。 暗卫明显不是赫连紫风的对手,但容彻依旧站在一旁看戏,任由暗卫们慢慢耗着他,也一边开始提起另一件事:“逍遥王急着从京城出来,并非全部是为了来见卿卿吧。卿卿是我的性命,但对于逍遥王来说,只怕不是唯一,你一直借着她的名义,在做什么?” 赫连紫风浑身杀意暴涨,直接将缠斗的暗卫击退,武艺高强的暗卫们各个挂了彩。 “你知道些什么?”赫连紫风提着带血的剑,目光直逼容彻。 容彻微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那日在皇宫,发生了什么。让你都顾不上折磨那个害了你一生的男人,直接给了他个痛快?” 赫连紫风似乎不想听到容彻嘴里的回答,直接朝着他杀了来。 长剑刺来,势如破竹,带着比之前更大的杀气! 但容彻还未出手,周围又跳出十来个暗卫,比之前受伤的功夫更好。 赫连紫风看出来了,容彻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他要诛心! 赫连紫风不在乎这条命,可他的秘密,他那不堪、又肮脏的秘密,怎么能让卿卿知道…… 他还记得在行宫里,那些宫女太监们看到他时的眼神,就好似看着这世上最卑污下作、最恶心难堪的东西,那是他的噩梦,他宁愿死,也不想让看到卿卿对他露出那样的目光。 “赫连紫风,那晚在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若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就不用跟我耍这种低劣的小人手段!” 赫连紫风的声音嘶哑。却大声的朝容彻说话。 郭庆看着真的被逼急了的赫连紫风,暗暗皱眉,他听刘全福提过,这赫连紫风原本也不是穷凶恶极之人,曾经替那小妮子打理商队的时候,也曾救民于水火。 可容彻也没错,赫连紫风在京城他滥杀无辜,挑起战事,不可饶恕! 况且现在,他仿佛还藏着一个更加残忍血腥的秘密! 但不论赫连紫风怎么生气,容彻都岿然不动,直到一波又一波,仿佛无穷无尽的暗卫将赫连紫风一轮轮消耗,消耗得他散去半身力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今日又是十五了,赫连紫风没忘,他就这样甘心被拖在这里,宁愿冒着病发的危险,也要杀掉容彻,守住他的秘密。 “因为容妃。”容彻看了眼天上慢慢出现的明月,望着拢在月光下来,瞳仁开始慢慢变红的赫连紫风。 “你留我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秘密么?” 赫连紫风的瞳仁越来越红,他能感受到理智在慢慢褪去,他不怕了,疯魔的他,武力更强,足矣让他杀了容彻。 “自然不是。”容彻看着他:“我只是很想知道,容妃她知不知道你已经知晓这个秘密,若是知道。她会不会愿意交出此刻潜藏在京城各位大人家中的、你的死士,并让此刻边境蠢蠢欲动的早已经被你收买的将官名单。” 早在北戎五十万大军之前,容彻就在怀疑了,北有北戎,西有楚国,南还有一个狡猾的蛮族,自从赫连紫风任摄政王,这些地方的边境线上便有了异动,虽动作不大,但三个地方同时出问题。他不得不上心,早早安排了人去查探。 但那些人掩藏的很深,所以此番北戎五十万大军陈兵塞北,容彻便确定这三个地方都被赫连紫风安排了人。 赫连紫风只怕不止是恨极了害他一生的皇帝,他还迁怒了这整个让他陷于流言蜚语中的国土臣民,他要整个王朝数百万的无辜性命给他陪葬! 赫连紫风疾风一般行到容彻眼前,狠狠望着容彻的眼睛,在眼底的红彻底吞噬那一抹紫色之前,他脑海中回忆起入宫的那一晚。 皇帝老了,像晒久了的番瓜。白发苍苍,皱纹层叠,以前睿智的眼睛此刻都已经变得浑浊,满屋子的药味。 他看到赫连紫风来,不是震惊,不是生气,而是掉眼泪。 赫连紫风讽刺:“圣上对我赶尽杀绝,如今掉眼泪做甚?” “朕没想到你还愿意回来。”皇帝开口,带着自嘲,也有一抹不甘。 皇帝永远是这样,欲壑难填,野心勃勃,垂垂老矣还放不下这权势,还觉得自己还能再拼一把。 但皇帝这次遇到的是赫连紫风,这个自小便手染鲜血,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男人。 -- 第328页 “我还要来杀你,自然要来。”赫连紫风开口,一侧的范力吓得要开口叫禁卫军,却被皇帝拦下。 皇帝将范力赶了出去,这才望着赫连紫风,有杀气,有恨意,复杂的目光里,竟还藏着一丝丝的欣慰。 欣慰……呵…… 赫连紫风讽刺之际,也让他恶心至极。 在他从行宫里逃出来时,他终于在那个偷偷给他送吃的然后哼哼唧唧往他身上靠的小宫女嘴里,知道了行宫里的人那般恶心自己的原因。 小宫女说了个故事,男人和女人,郎才女貌,可女子是是男子母亲的妹妹,虽然年龄相当,却是长辈,是亲戚,本该严守男女大防,可谁也没想到女子会入宫,会日日垂泪,会生不如死,于是一场酒醉后,就生了龌龊。 赫连紫风当时如受雷击,他嫌自己恶心。更恨生他的父母,一度想要放干自己的血,让这脏污的东西全部流干净,却没想到触发了体内的毒,让他变成了一个月圆夜便要吸食人血的怪物。 他的确肮脏,恶心,是孽子,是上天的惩罚,是不该来到这世间的人。 他游荡在外,受人咒骂,被人欺辱,浑浑噩噩,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他想过求救,去了寺庙,那些看似清心寡欲的得道高僧在知道他的身世后,也将他驱赶出来。 他去村寨,那些看似朴实勤劳的村民在看到他的紫眸后,要把他绑起来活活烧死。 直到那一夜,他遇到她。 吸食过人血后。他跟南平走散了,他浑身的血,蜷缩在路边的蓬蒿里,秋风渐凉,他以为这一次又要冻上两三天,等南平寻来,却不想一双带着疑惑的眼睛闯入了他眼底。 “你还好吗?”魏卿卿问他。 赫连紫风听着这不含任何鄙视情绪话,有片刻的动容,却又自嘲一笑,等她知道了自己身上这些都是人血,她一定第一个尖叫着喊人来暴揍他。 这不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娇娇小姐了,他早已看透。 但面前这个红衣少女,手里捏着马鞭,背着手笑盈盈望着他:“正好,我跟我的人也走散了,咱们结个伴儿吧……” 说完,她拿着马鞭指了指一旁停着的黑色大马:“我不太会骑马,你会吗,我带你去看大夫。” “你不怕吗?我身上的,可都是人血。” 赫连紫风开口,嗓音犹如鬼魅般难听。 魏卿卿眼睛弯的像月牙:“我还说前边那个村子怎么回事,原来是你做的。那个村子是有名的盗匪村,你可真厉害,不过若是早些就好了,来之前我还像那些盗匪交了好大一笔过路费。”语气里满满的可惜。 说完,将手里的鞭子松开,示意他抓住。 赫连紫风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干净极了,让人一眼就看到她的心底,她对他有怜悯,却不多,那眼睛里,没有嫌恶,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淡淡的愁绪,仿佛在忧愁跟她走散的人去了哪儿。 皇宫的那晚,烛火通明。 赫连紫风跟皇帝谈了一笔单方面的交易,拿北戎、楚国和蛮族的威胁,要皇帝把知道当年事的人名全部交了出来,要了皇帝的命! 别院…… 赫连紫风眼底的红已经将他全部吞没,他又成了那个杀人的魔,他要杀了容彻,找回他的救赎!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间地狱 逍遥王府。 庭院里依旧弥漫着萧索的气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秋末冬初的暖阳都被格挡在了外面。 不过墙角长了一溜的紫色小花,不知哪儿飞来的种子,在这儿扎了根,连绵一片,就像铺上了一层绣了紫色花朵的云锦一般。 穿着白色长裙的妇人姿态悠闲的打理着这些野花,虽然她两鬓已有不少白发,但气度雍容优雅,皮肤保养得当,看起来还只如四十来岁的模样。 “容妃娘娘。”魏卿卿静静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裙子下露出的绣鞋,提醒她:“鞋子沾了水,湿了。” “是我糊涂了。” 容妃笑笑,唇角的皱纹都是美的,却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似乎赫连紫风日思夜想的魏卿卿忽然登门求见,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曾经在祝府救过魏卿卿一次的老嬷嬷过来,示意魏卿卿在一旁扎起的花篱边坐下,又拿了茶来,笑问她:“魏小姐还记得老奴?” “记得,嬷嬷于我有恩。”魏卿卿坦然的对视着她探寻的眼神,微笑:“所以我才过来,想问容妃娘娘一句话。” 嬷嬷的眼神不可控制的瑟缩了一下,难道魏卿卿知道了那个秘密不成? 不可能,这件事,就连紫风小主子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跟容妃娘娘以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部都死完了。 想明白后。嬷嬷恢复了镇定,转身看向容妃:“娘娘。” “魏小姐有什么话问罢,正好,你问完,我也有话问你。”容妃手持箪瓢,掬水泼洒在墙角刚翻新过的泥土,里面才种下种子。 魏卿卿敏锐的捕捉到嬷嬷眼底的异色,不由多了个心思,只看向飘逸出尘仿佛已经断绝凡尘的容妃,开口:“娘娘是不是很恨赫连紫风?” 话落。风仿佛都静止了。 嬷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又看了眼那只有片刻怔忪便又恢复淡然的容妃娘娘,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 第329页 “魏小姐怎么这么说,我到底是紫风的娘亲。”容妃回道。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抛了个问题回来,魏卿卿心底便有答案了。 魏卿卿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是白底描牡丹的花纹,是西楚以前时兴的式样,听闻西楚皇室最是喜欢。 “我遇见赫连紫风的时候,他刚发完狂,咬死了一整个村的人,虽然那个村的人死有余辜,但他的症状却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后来我重用他,他对我来说,已是朋友。”魏卿卿语气不疾不徐,看着容妃的目光却如刀般寒凉:“为此,我十分想治好他的病症,我看得到他每日被这病折磨得多痛苦,后来我的商队遍访名医。 终于找到一个藏于山野不愿出世的老神医,老神医临终前,终于告诉我,他身上的毒,并非全是后天形成。” 一侧嬷嬷的脸已经十分难看,看向魏卿卿的眼神已暗暗有警告之意。 容妃却依旧慢慢舀水浇花,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 “那毒是从胎里带来的,是慢性的毒,这毒要不了性命,甚至刚开始几年,都不会有任何的症状。” 魏卿卿已经是一个母亲,她不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世上会有这样的母亲,视腹中孩儿如死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此毒苦味甚是浓烈,食用者不可能尝不出来。” “魏小姐是来替紫风讨回公道的?”容妃笑容愈发大了:“魏小姐不是心有所属吗,难不成已经改换了心意,钟情于我儿了?” 魏卿卿没想到事情被挑破,容妃还能如此淡定,与之相对的,是一侧嬷嬷灰败的脸。 “魏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出府吧。”嬷嬷开口,眼底是晦涩不明的杀意,她不能让魏卿卿活着走出这道门槛了。 容妃没有出声,仿佛是默认了。 但出乎她们意料的是,魏卿卿摇了摇头:“我今日来,并非是来送死的。容妃娘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将跟赫连紫风勾结的边境三国叛徒名单交给我,我保证让你的秘密永远埋在心底。” “魏小姐,茶好喝吗?” 容妃依旧不曾转身,她从始至终,就没把年纪不大的魏卿卿放在眼里。 “茶有些苦。”魏卿卿垂眸看了看杯中已经泛黄的茶水,有些抱怨:“西楚的白茶总是这么苦,偏偏这茶还金贵的很,一年全国上下也就产出十几斤来。倒是西楚曾经的丹太子尤为喜爱此茶,只可惜他早早死在了先帝的铁蹄之下。” 魏卿卿轻轻说着,看着容妃果真僵住的手,眼底幽深,没想到她只是猜测,居然猜中了。 “丹太子故去,容妃娘娘便少了跟你一样欣赏这白茶的知己,一定十分寂寞吧。”魏卿卿问她,下一秒,容妃终于转过了身来。 容妃正视着面前的女子,一袭掐腰海棠色长裙,腰肢纤细,貌若神女,就那样端庄的坐在那儿,眼角却仿佛含着春意,又纯又媚,目光幽幽却似藏着万把寒刀。 难怪紫风会那样喜欢。 “世上喜欢白茶的人还有很多。”容妃侧身就着浇花的水净了手,走到魏卿卿对面坐下,嬷嬷新捧了杯白茶来,容妃浅浅呷了一口,才温和的看着魏卿卿:“魏小姐如此冰雪聪明,看样子今日我是留不住你的,名单我能给你,但我怎么能保证你能不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呢?” 魏卿卿看着从容镇定的她。和在一旁脸色晦暗的嬷嬷,想起曾经还在丞相府时跟随章老夫人到处参加各府老夫人的盛会,那些老夫人们每次晦涩莫名的提起的一桩事。 那就是年轻貌美的容妃,在被年长二十多岁的嫡亲长姐接入后宫为妃后发生的事。 听闻正是因为那件事,先帝才一夜之间屠杀了八位兄弟,以血腥之姿,强势成为储君,不久,容妃诞下小皇子秦紫风。 “娘娘跟先帝,是姑侄。”魏卿卿拨动茶杯,瓷器相接,发出清脆的声响。 容妃依旧笑得端庄优雅:“是啊。” 她回答的云淡风轻。 魏卿卿看了看容妃身后的嬷嬷,嬷嬷放在身前紧握的手,松了。 “我幼时曾有缘见过丹太子一面。”魏卿卿斟酌着开口:“那是个如天神谪仙一般的男子,拥有着世上最纯净的心,西楚曾传闻,丹太子出生时便天有异象,是神佛转世,所以丹太子才那样纯净。” 嬷嬷的手重新收紧,紧到骨节都泛白。 嬷嬷的宽大袖袍遮着手,她并不知道她细微的动作,刚好被垂着眼帘坐在下首的魏卿卿看见了。 魏卿卿心底咯噔一下,回想起赫连紫风的脸,心底再如何心绪复杂,也不敢暴露出来。 “容妃娘娘失去这个知己可惜了。”魏卿卿放下茶盏,笑看着容妃,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枚用明黄绢布包裹着的东西:“娘娘今日只要给我名单,我便亲自奉上新帝秦莫的项上人头,这样你也有了能置我于死地的把柄。” 容妃扫了那明黄绢布一眼,没有立即答话。只慢慢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就在魏卿卿心跳如鼓擂时,吩咐一旁的嬷嬷:“去取纸笔来。” 拿到东西,魏卿卿不再停留。 守在不远处的兰芷瞧见魏卿卿过来,立即迎了上来:“小姐,拿到了?” “嗯。”魏卿卿强行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不疾不徐十分自信,眼底却写满了焦急。 -- 第330页 她想她知道容妃的秘密是什么了,那比自己所以为的更加令人震惊,若是公布出来,只怕会令整个秦氏皇族沦为天下的笑柄,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然而容妃似乎不满足,她还要赫连紫风手刃了整个秦氏族人,然后捧着秦家的玉玺,坐上秦家的皇位,霸占秦家的江山! 她不会允许自己走出逍遥王府这道门! “小姐,您怎么了?” 兰芷察觉出魏卿卿身上的焦急,魏卿卿一贯沉稳,极少露出这样的情绪,难不成是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魏卿卿现在来不及解释,只快步往前走。 却在踏出二门之前,方才还在后面的容妃,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面前。 华服曳地,岁月让她更加成熟,就像盛放了的牡丹花。 “魏小姐,我后悔了,我不能让你出这道门,不若留下来再陪陪我如何?” 容妃依旧那样优雅温柔:“毕竟紫风那样爱慕你,你对紫风也并非全无情意。” “娘娘说笑了,若我不能走出这里。秦莫立即就会进入皇宫,坐上那把龙椅,号令群臣和已经入城的数万精兵。”魏卿卿也微微笑着。 容妃似乎犹豫起来,面上生出几许思考之色,却还是摇了摇头。 “魏小姐,你很聪明,却太聪明了,你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容妃苦笑,望着魏卿卿的眼里没有愤恨,也没有不喜,有的只是满满的可惜:“若是可以,有你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儿媳承欢膝下,是一件幸事。” 说完,魏卿卿主仆已经被黑衣人包围。 这些黑衣人密密麻麻的,几乎站满了整间院子,气势非常,浑身带着死气。 这些人不是赫连紫风的人,是死士,容妃的。 兰芷差点捂住嘴,怕自己骂得太难听。 训练死士的方法惨绝人寰。都是用活人活生生受尽折磨炼出来的行尸走肉,早就无人来炼这种东西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善良温柔,贤惠端庄的容妃娘娘,竟下得去这等狠手! “魏小姐还要叫你埋伏在外面的护卫们冲进来吗?冲进来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我不想看到太多人死。”容妃的话语里充满了慈悲怜悯。 魏卿卿却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蛇蝎! “祝府几百条人命,不是紫风杀的,对不对?”魏卿卿问容妃。 容妃看她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心底更觉得可惜,这样聪明的儿媳,就要死了。 魏卿卿见她承认,咬牙切齿:“京城里那些被虐杀的官员,那些反抗的百姓,还有……太后……”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容妃微笑:“紫风还有些妇人之仁,他本就是个浑身沾满血的魔了,偏要摆出一副佛的模样,跟你学的吧。” 魏卿卿心底梗塞的厉害,她现在必须去找赫连紫风,容彻已经设下陷阱,会逼疯他,若是不及时赶过去,他会死,死得毫无价值,不明不白。 “他自出生起就是你的一枚棋子,你算计了秦家皇帝,皇子,天底下所有人,容妃娘娘,你痛快吗?”魏卿卿问容妃。 她也曾恨过。恨不得生啖容锐章的血肉,恨不得从未出生在将军府,可恨过以后,是满心的荒凉和无边的空虚,那样的感觉,就像从崖边掉落,而底下是万丈深渊,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摔成一滩肉泥,永远在忐忑,又无能为力。只能由着自己不断的往黑暗中掉落。 容妃望着魏卿卿,面具终于出现丝丝裂缝:“你不会明白,我也不打算再跟你多费唇舌。魏小姐,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丹太子当年亦如是。” 说罢,容妃便转身走了,雍容优雅,仿佛这漫天金色的秋光,都只是她的陪衬一般。 魏卿卿眼帘微垂:“丹太子若泉下有知,一定很后悔。将一切的爱都给了你。” 容妃脚步停住。 魏卿卿步步逼近:“是先帝在与西楚对战时,杀了丹太子,容妃娘娘才会想要勾引先帝的,对吗?” “你甚至利用了太后,入宫成了妃子,做了先帝的庶母。” “姑侄,庶母,天下人若是知道秦家的皇帝是如此禽兽不如的人,秦家积攒的几百年的声望与权柄,都要毁于一旦吧,纵然不是赫连紫风坐上皇位,天下人也要戳断秦家的脊梁骨。” “容妃娘娘,先帝死去的那晚,我想除了赫连紫风,你也入宫了吧。你能瞒着天下人驯养出这么大一批死士,出入皇宫对你一定不难。” “先帝死得时候,一定恨极了你。可他越恨,你便越痛快。” 魏卿卿一句一句,容妃脑海里已经浮现了这前半生种种。 她韶华未嫁,云英芳华,偶遇那位若谪仙一般的丹太子,于是才子佳人,干柴烈火,她与丹太子有了肌肤之亲。 却不想丹太子才许下一生一世,就死在了那个卑污的男人铁蹄之下。 她尚不知到那时候她已有身孕,她被仇恨占据了全部,毕竟丹太子那样一个如皎月的男人竟死得那样凄楚,她如何能忍? 她知道长姐在后宫虽是皇后,却举步维艰,所以她入了宫。 在她察觉到先帝对她那些晦涩不敢言的情感时,她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甚至要狠狠暴露出来,让他丢尽颜面,可是她想,这还不够,不够让这个男人,让罪恶的秦氏皇族偿罪,她要的,是整个秦家,是秦家数百年的江山。来赔罪! -- 第331页 至于赫连紫风…… 她爱他,所以冒死生下他。 却也恨他,若不是他,丹太子那时候不会急于回宫要求娶自己,也就不会被西楚的老皇帝逼着上战场。 “你的话太多了。”容妃语气渐冷、 魏卿卿只为显露在面前的真相,手脚冰凉,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一场夺嫡之争,后来京城乱了,她又觉得是仇恨而导致的内乱,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容妃要的,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真正偏执到疯魔的人,是她! “你疯了。”魏卿卿立在原地,望着容妃鬓角飘散开来的几缕白发,嘴唇都在发颤。 容妃却勾起唇角:“这还只是个开始,无间地狱里,是猛火烧身,是锥磨锯凿,一日一夜。万死万生,苦楚相连,无有间断。” 死士们渐渐围了过来,外面传来了厮杀声,是魏卿卿带来的护卫。 容彻给了她最精锐的人,由冷银亲自带领,便是赫连紫风也可一战,却任谁也没有想到,这背后滔天大浪,是万劫不复。 容妃一步步往前走,脚下似乎有些疼,她没有在意,直到嬷嬷过来,煞白了脸。 “娘娘!” “早就知道这孩子聪明。”容妃微笑,七窍之中有血慢慢流出来,魏卿卿在靠近她时,下了毒。 嬷嬷连忙要去找大夫,容妃只摇了摇头:“我这里挡不住多久,去宫里,找出先帝的遗诏,宣布紫风为帝,我要在死之前,听到秦家的金戈铁马,踏平这片罪恶的土地!” 嬷嬷泪如雨下,望着至此还没有分毫后悔的容妃,哽咽问她:“娘娘,紫风小主子这一辈子,都没有笑过,他像极了丹太子……” “你去是不去?”容妃问嬷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没有分毫的温度、 她早已入魔,早没有任何的感情,她枝丫生灵涂炭,人间炼狱。 嬷嬷终究摇了摇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势如破竹,不可阻挡! 嬷嬷下意识的护在容妃跟前,只听噗呲一声,便看到了那柄直入心口四五分的剑,和持剑人那双红紫难分的眸子。 “小主子……嬷嬷对不住你。” 嬷嬷眼睫一抖,没了声息。 容妃却看着去而复返没有陷入魔怔的赫连紫风,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抹清华如莲的身影。 但赫连紫风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只越过人群,看向那个已经被容彻护在怀中的女子,他又迟了一步、 他总是迟一步。 “母妃。”赫连紫风声音沙哑。 容妃却笑了起来:“我儿,传位诏书已经写好,你就成全一次母妃的心愿吧,好吗?” 赫连紫风深深望着她,抬手,落剑,命陨。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的无间地狱,结束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人间 事情平息的速度让人惊叹,就好像这场动乱开始的时候一般。 赫连紫风在深深看着被容彻护在身后的魏卿卿一眼后,扔了手里的剑,转身消失在了逍遥王府。 很快,王府内的死士便被赶来的副将一行人给镇压下来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京城的问题解决,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凉野被软禁在曾经长公主府里,换下了身上张扬的红色长衣,负着手看着长公主府的草木,神情闲适。 “是不是发觉,与其扶一个稚子登基,还不如自己登基来的爽快?” 秦凉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完美的皮相一扯,又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的俊俏少年了。 但他说完,身后却没有声音。 秦凉野眉梢微挑:“容彻,你难道不想做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么,你费尽心机,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早已没有退路,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不是我,而是任何一个秦家子嗣坐上那个位置,一定会忌惮你。” “父皇那么有远见,早早防备着你们一家,你们都能绝处逢生,还能做出今天这等大事,容彻,这天下舍你其谁啊?” 最后这句话秦凉野说的讽刺,他转过身来,甚至在想容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愤怒?激动?亦或是得意? 可刚转过身来,他便愣了。 “是你。” 秦凉野方才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瞬间消失。 容海有些苍白的脸印在他眼里,还风尘仆仆,衣角还沾着些泥点子,看样子是一路奔波而来。 “你姐姐死了。”容海看着秦凉野。 秦凉野想起那个总是冷眼旁观看着他长大的长姐,眼底讥讽更甚,若说全无感情是假的,可若说有十分深厚的姐弟情,也是假的。 从当初被送去塞北,秦凉野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他如容海所说,太稚嫩了,根本斗不过这些老狐狸。 也就是父皇,居然被自己哄骗住,以为自己远离朝堂,是最纯心孝顺的儿子,居然愿意主动为他设下那样的局。 一开始秦凉野还有些感动,后来才明白,父皇的冷酷。他纵然感念自己的「孝顺」。 却也把自己卷入了纷争里,就像一群狼,在争出头狼时,总要厮杀一番,没人厮杀时死去的那些狼是不是孝顺。 “是吗?姐夫这是去给我姐姐祭拜了才回来的,还是去看另一个女人了?” -- 第332页 秋末冬初的风有些凉了,从脖子里灌入,让人脊背发寒。 容海眼皮垂了垂:“凉野,我带你去塞北。” 秦凉野目光一颤,容海是要救他。 容彻绝不会让自己再坐上那个位置了,若是秦家其他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放过自己,唯有去塞北,能保证他不苟延残喘卑微的活着,唯有去塞北,他还可以做一个自由富贵的闲人。 “不了。” 秦凉野漠然笑着拒绝。脸上那丝玩世不恭已经全部消失。 他若是去了,容海就活不成了。 他是个男人,可以用阴谋手段,却也有自己的担当。 成为王,败为寇,他输的心服口服。 但容海却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秦凉野刚说完,就被人不动声色的从身后一棍子给敲晕了。 京城里的事情不能乱,因为此刻不止塞北有北戎在虎视眈眈,就连其他地方,也濒临被攻城的危险,所以容彻需要马不停蹄的安排好京城的所有事情。 而第一件,便是立新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被他推上位的新帝不是旁人,正是此前失踪了的皇帝秦莫。 就连秦莫自己都没想到,这个皇位还会落在他头上。 不过随后他便苦笑起来,看着自己案头上的信,牙齿咬得咯嘣响! “皇上,在您的吩咐下,内阁已经建成,入内阁的阁老分别是前天子帝师葛老,闫家的闫帝师,和陈家的陈太傅。” 躬身在下首的新任总领太监方胜德道。 秦莫听着这几个人名,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闫帝师乃是三朝老臣了,桃李满天下,出了名的能臣贤吏,天下无人不服。 之前不是传闻他死了么? 想来这老东西是知道天下要乱,来了个诈死,没想到居然被容彻给挖出来了! 还有那所谓的陈太傅,什么太傅?成日在御史台厮混,是个老混蛋。 嘴巴利的像刀子,最是刚直不阿,就是天皇老子都不怕,这次也多亏他提前隐退到乡下去,不然早被逍遥王砍了。 至于那葛老,呵呵,容彻给自己留的保命牌。 但这三人,不止朝臣们不会反对,就是天下人都不会反对,自己这皇帝位置还没坐热,权力先被分了一半。 “丞相是谁?”秦莫还留了一线希望。 “回禀圣上,是由百官举荐的魏浔魏大人,魏大人曾在翰林院任职,后又调任御史台,此时出使丞相一职,内阁三位大人也十分满意。”方德胜开口。 秦莫瞥着方德胜,这老太监也不是自己的人! “那大军……” “国公府长子容海领着此番入京的兵已返回塞北,与北戎人将有一场恶战,国公府二公子容海则拿了虎符前往西北,对抗蠢蠢欲动的西楚,东边则有白虎军奔赴,对付屡次挑衅的蛮人。” 秦莫拿着手里的圣旨,看着一旁放着的传国玉玺,想起自己这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到头来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有些颓然的坐在龙椅上,金銮大殿依旧恢弘,高大的立柱和深红的装饰让这里显得也越发的威严不可侵犯,而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圈在笼子里的鸟儿。 “容彻事事都安排好了,还要朕做这个傀儡皇帝做什么,就不怕朕杀了他?”秦莫冷笑着反问。 “容二爷说了,皇上是圣主,从民间生,民间养,知道百姓疾苦,不会希望百姓再次陷入战火。”方德胜开口,没有夸大其词。 秦莫微微一愣,既想哭又想笑,脸上一阵变换,才怒骂了一句:“容彻这是捏死了朕的把柄?” “容二爷说他不敢,不过他想皇上一定会愿意多多培养太子,等太子能胜任,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也不剩几个了。” 方德胜说完,依旧低低垂着脑袋,看不出丝毫的不恭敬,却敢说最忤逆的话:“毕竟塞北还有潜龙呢,若是太子如圣上这般受制于人,黎民百姓可就遭殃了。” 秦莫是彻底的服气了,容彻明明处处在威胁他,却处处拿出黎民百姓的由头,不过这话若是说出去,倒是让人觉得自己这位新帝才是被威胁的那方,新帝处处为了黎民百姓而妥协,而受制于人,这多么的伟大,多么的令人景仰。 这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容彻还真是有本事。 “你告诉容彻,他的那一脚,朕迟早是要还回去的,叫他等着!”秦莫恨得错牙。 方德胜一脸懵逼,什么一脚? 正说着,就听人来传,说后宫方才诞下一子,生孩子的,是秦莫那位红颜知己。 当下,秦莫将其册封为后,宣布不再纳妃,一心对付外敌,永绝了后宫纷争。 边境的战事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四处战火。 魏卿卿回到东洲后,第一时间就是让人去找赫连紫风,他身上的毒没有解药,因为这一次他的彻底放纵,若是此毒再次发作,不止周围的人要遭殃,赫连紫风也会七窍流血而死。 魏卿卿在了解容妃所做的事后,再想起赫连紫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再见一见他。 但她只收到了赫连紫风的一封信。 信里,赫连紫风没有提容妃,也没有提过去,只说他想去西楚看看,恐怕不会再回来了,顺带将魏卿卿曾经经营的铺子交还给了她。 魏卿卿让刘全福去查那些铺子的时候,才知道生意不仅没出问题,收入还比魏卿卿预想的多了三层。 -- 第333页 以前赚来的金银就可堪比国库了,如今竟是比国库还丰盈了不少。 魏卿卿当即便叫刘全福拿了一半的银子分别送去边境,而剩下的,全部都拿去了皇帝许诺赐给容彻的那一块贫瘠的封地。 春去秋来,一眨眼便是两年时间。 战事稍歇,魏卿卿受到葛老的信,说闫帝师身子骨不好了,当下便决定带着家人全部迁徙去封地。 “这些都不必留了,若是不出意外,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魏卿卿看着收拾的兰生兰芷,轻声道。 兰芷望着院子里熟悉的花草树木,很是不舍。这些都是她们这两年来亲手打理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们照料着长大的。 “小姐,我们为何这么急着走?好歹也等二爷回来了再说。再不济,也要跟大公子见一面,他在京城做丞相,前阵子祝珠小姐诞子,您还说要入京探望呢。”兰芷不解道。 “闫帝师身子不好,皇上只怕要提拔自己的人入内阁了,大哥既是丞相,少不得要卷入其中,我们若是留在这里,只怕还是他的负担。”魏卿卿轻声道。 其实她没往深说,怕吓着其他人。 秦莫再束手束脚,这两年看起来再乖,那也是皇帝,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前几日容彻传来消息,说战事已经平息了,战事结束,那就意味着兵权归拢,她们此时若不走,被皇帝找了个借口拦住,容彻她们便是被人抓住了命脉的老虎,不死也得死。 虽然秦莫一直表现的很好,可她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别急,等去了封地,马上就办了你跟阿展的婚事。”魏卿卿笑起来。 兰芷的脸顿时一红,这两年她跟阿展两人越走越近,最近阿展还说想要来提亲,她都还没相好怎么跟小姐说,小姐自己倒是先提起来了。 兰生笑着打趣兰芷,魏卿卿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微笑:“接下来就是你了。” “奴婢想过了。”兰生十分淡定:“等到了封地,奴婢也满二十了,到时候奴婢直接挽了发,就留在小姐和小小姐身边做管事姑姑。” 魏卿卿只是笑,毕竟缘分这种事,怎么说得好呢? “娘!” 软糯的声音传来,魏卿卿回头就看到了正笑着跑过来的女儿阿蝉,若不是女儿手里此时正抱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木桶,木桶里还装了半桶水的话,这一定是个极美的画面。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扎着两个啾啾,系着蝴蝶结,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可谁能想到这小女娃娃竟是个天生神力的怪力少女? 魏卿卿心累,女孩子嘛,弹琴写诗。绣花作画,再不济跟她经商也好啊,这天生一股子蛮力,以后若是调皮起来,那可真要上房揭瓦了。 跟在阿蝉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 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姣好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也规规矩矩的给魏卿卿行了礼,唤了一声少夫人。 若不是魏卿卿太熟悉他,都要觉得这是一个没遭遇过什么磨难的富家公子,温和有礼,聪慧多思。 可她太熟悉了,这孩子心底早就藏着一处谁都不能碰的黑暗。 “棠儿,累不累?”魏卿卿笑着摸了摸棠儿的发顶,自从前几日发生了那件事后,但凡阿蝉闹着要上街去玩,棠儿必会放下手里所有事情,寸步不离的跟着。 棠儿望着正抱着水桶围着那棵银杏树转圈圈的阿蝉,兰生兰芷和一片的嬷嬷丫环追在她后头都成了长长的尾巴,阿蝉还笑呵呵的不肯放下水桶,一排亮亮的小白牙,实在可爱极了,就像是……小兔子。 “不累。”棠儿笑着回答。 魏卿卿望着他不再多言,外面有人回话,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魏卿卿这才叫来阿蝉,替她擦了额头的汗,叫人带着她去换衣裳准备出发了。 棠儿见人交到魏卿卿手里,便也下去找郭庆了。 现在他跟郭庆习武,郭庆直叹他根骨极佳,是个习武的天才,就是招式杀气太重,郭庆很担心长此以往,棠儿会被这杀气噬心,走上歪路。 但魏卿卿觉得不会,因为棠儿每次跟阿蝉在一起玩闹时,就真正像是个孩子。 一行人收拾好行囊,终于出发了。 闫阮因为不放心闫帝师,并不跟他们一路,带着那年冬天出生的儿子阿玉一道去了京城,不过是秘密出发的。 再者,到底闫帝师的桃李如今已经不少入朝为官,秦莫就是想起点什么心思,也有忌惮。 去封地,刘全福早就沿途打点好了一切。 所以这次一行人便一边玩一边走,遇到了名山古刹还要上去烧柱香再游览一圈,偶尔到了繁华的城镇也会住上两日。 就这样,一行走了三四个月,才终于到了容彻的封地,一处贫瘠之处。 众人早就做好了来这儿吃苦的准备,却谁想入城之后,直接就被领到了一处质朴但又不失雅致舒适的三进大院子前。 国公夫人都没想到:“这是……” “夫人。” 说着,府里走出来一个人。 看到来人,国公夫人的嘴角微微往下一抿,却又不受控制的扬起了些,但又故作生气的冷觑着他:“老爷怎么不去游山玩水,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宅院里不委屈?” -- 第334页 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国公爷望着生气的夫人,微微笑起来:“不走了,腿不好了,心也老了,只想留在在乎的人身边,往后除非是阎王爷要收我,不然哪儿也不去了。” 其实当初被刺杀到差点活不成,国公爷就想明白了,汲汲营取一辈子,最亏欠的,还是最亲近的人。 他后悔了,要什么国公府的一府荣光,管什么天下人,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好,他还要那些作甚? “咳咳。” 人群里有人咳嗽了两声。 国公夫人老脸微红,她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夫君居然会说出这样的情话来,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 “一路奔波也累了。”说着,国公夫人看向国公爷身侧的女子,讶异:“池扬?” 许久不见的池扬早已泪流满面,魏卿卿却是微微一笑,她早知道池扬被送到了这里来,当初赫连紫风并未囚禁汝阳王府的人。 而是在池扬平安生产后,就把池扬送到此处来了,这几年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池扬行了礼,开口已是泣不成声。 当初她只想着父王将她抓回去,她还可以顺便从父王那儿探听点消息再回来,谁想一别就是两三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恍若隔世,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了。 “这就是二舅母吗?” 阿蝉软糯的声音出来,打破了这悲伤的气氛。 国公爷定睛一看这软糯跟粉团子似的小孙女,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透着股机灵劲儿,当即爱得不行。 又见这小孙女儿扭头去拿什么,穿着翠绿色小裙子的姑娘背过去,更像是个软绵绵的小兔子了,却不想一眨眼,小兔子扭头就抱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红木匣子,看起来那匣子还挺沉的。 “送给小表弟。”阿蝉跑过来。 国公爷还以为小家伙是抱着个空匣子呢,笑眯眯的去接,还道:“囡囡慢些,别摔着……嗯……” 国公爷一把抓住,感觉到自己老胳膊差点抓不稳,才一脸凝重的看着天真瞅着他的小孙女:“爷爷?你怎么了,手臂抽筋了吗?” 国公爷:爷爷是脸抽筋了。 不过小孙女儿力气虽大,还是很可爱的嘛,他这辈子就想生个粉嘟嘟的小闺女儿,会撒娇,会卖萌,最好成天捏着他的衣服角甜甜的喊「爹爹,我要吃糖」「爹爹,帮我取风筝」“爹爹,帮我……” 这样他多有成就感,小棉袄的感觉他也想拥有啊! “爷爷,要阿蝉扶吗?”阿蝉体贴的问面前这个老胳膊老腿的爷爷。 国公爷:…… 很好,可以,这小棉袄很贴心。 众人哄笑之后,便开始忙着把东西往屋里搬了。 魏卿卿拉了池扬去说话,姑嫂两叽叽咕咕说了一天,直到天黑才歇下来。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所以魏卿卿也没发现后半夜慌慌张张跑过来的绿萝。 绿萝见她已经歇下了,犹豫了一下,到底退了回去,到第二天才来。 “棠儿走了?”魏卿卿刚用完早膳,听到绿萝的话,惊讶不已。 棠儿不是跟郭庆学武学得好好的么,怎么走了? 绿萝眼眶红红,明显哭了一夜,这会儿倒是没留眼泪了:“我们猜他是觉得跟郭庆学不到更多东西了,棠儿很聪明。也很刻苦,郭庆的本事,他没日没夜的学,两年多的事情,已经学完了。” “他说过,他还想学更高深的武艺,想读书写字,想修习兵法……”绿萝又哽咽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离开。” 魏卿卿想她应该知道棠儿为何会离开。 他不愿意、或者说是愧于面对容彻,很快容彻就要回来了。 “他身上可有盘缠?”魏卿卿问绿萝。 “有,这些年您给的,我们给的,还有夫人给的金银之物他都攒起来了,我给他存在了钱庄,也该有两千两了。”绿萝擦了擦眼泪。 “可带小厮了?”魏卿卿又问。 绿萝想了想,终于镇静了下来:“带了,是他惯用的小厮。那孩子倒是个实在的,勤快又能吃苦,以前常跟着管事的在外头跑。” “棠儿是想清楚了再走的,不是随便就跑了。”魏卿卿道,尤其这孩子到了这里才走的,怕是一心想着保护她们,不然只怕早就离开了。 绿萝听着,怔怔半晌,也只是叹了口气,棠儿果真是自己离开的。 坐了会儿,绿萝起身又给魏卿卿跪下磕了头。 “小姐,奴婢跟郭庆商量过了,如今已经到了封地,我们想回郭庆的老家去,哪里有他挂念的人。” 绿萝轻声道,她知道魏卿卿不会拦她。况且卖身契早就还给她了,但她当魏卿卿是主子,所以离开,她也想先请示她。 魏卿卿知道郭庆是放不下曾经的家人,但看绿萝居然丝毫不介意,也知道绿萝是真的重情义。 “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盘缠。”魏卿卿没有任何阻拦,笑着开口。 绿萝微笑,又去给国公夫人磕了头,这才跟郭庆一起离去。 没多久,阿蝉就开始到处找棠儿哥哥了,找不到棠儿还十分伤心的哭了好久,直到兰芷跟阿展大婚,热热闹闹的才将她的悲伤冲淡了去。 再半月,容彻回来了,还带着魏虎一起。 魏卿卿牵着阿蝉站在门口等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呢。 -- 第335页 容彻回封地不许带太多兵,但还是有不少人自愿追随他而来,一眼望去,旌旗招展,迎风猎猎,骑在马上的男人一身黑甲,腰悬长剑,眉目凌厉如高山之鹰,双目清寒却如雪岭之冰,只一眼,便令人生畏。 可他目光在触及女子幽黑的眼眸时,却化作了一泓清泉,清濯耀眼。 容彻勒住缰绳,下马便拥住了她,在她耳边低低呢喃:“卿卿,我回来了。” 魏卿卿眼眶微湿,终于,苦尽甘来。 “你就是我爹爹?” 忽的,软糯糯的声音传来。 容彻低头瞧见那一本正经的小萝莉,嘴角勾起:“是。” 小萝莉却兴趣盎然的指了指他的马:“我能骑吗?” 容彻瞧着跃跃欲试的她,笑出了声来,很好,小东西很有她娘亲的风采,一样胆子大的很! “怕不怕?”容彻问她。 阿蝉仿佛尊严受到了挑衅,一叉自己的小胖腰目光盈盈望着他:“爹爹让我骑一骑,不就知道了?” 容彻被噎,看了眼一脸幸灾乐祸的魏卿卿,知道这小东西平素的作风便是如此了,当即将她往马上一拎,也不管旁边的其他人,飞跃而上,驾着马就出城了,气得国公爷跳起老脚大骂:“混账东西,别吓着小囡囡了!” 国公爷非常执着的,把阿蝉当成他心目中那个处处都要爷爷呵护的小乖乖了,虽然每次阿蝉都十分体贴的用行动表示了她不是。 魏卿卿笑着看着两人一马离去,才看向后面跟来的人。 高了,壮了,也黑了,一双眼睛却黑得发亮。 “二哥。” 魏卿卿看着面前的魏虎,早已跟当初那个喜欢耍性子跟着自己瞎胡闹的少年郎完全不一样的,可一直不变的,是他看着自己时,那份宠溺。 “小妹。” 男人微微沙哑的声音和他勒着缰绳的那双早已磨出厚厚老茧的手,暗示着他这几年所受的磨难。 但魏虎却看不出半分的后悔埋怨,有的只是历尽千帆后的成熟与稳重。 池扬带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出来时,魏虎眼神一柔。 还是一旁跟来的魏青山故意冷着脸开了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回去洗洗,一身臭汗。” 魏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还跟当年一样,在魏青山面前便怂了几分:“儿子这就去!” 说着,也不管众人怎么看,抱着老婆孩子就飞快回去了。 等半个时辰后,容彻跟着明显与他更亲近的阿蝉回来,才知道容海没有入京,而是留在了塞北,而闫阮也在最近带着孩子去了塞北。 魏卿卿知道,秦凉野一日不死,容海都不会离开塞北。 国公夫人抹了把眼泪,国公爷却笑着拍大腿:“很好,等过段时间,我跟你娘就去塞北走走,你娘好久不曾去过那儿了,那里的战马养得还是很好吧?” 国公夫人也回想起当年自己驰骋疆场时的样子,眼睛一热,嗔怪的看了眼老国公。 老国公却故意朝她挤了挤眼睛。 过了接风宴,洗去一身灰尘,容彻终于能搂着爱妻挤在了一个被窝里。 窗纱浮动,伴随着爱的声音,直到月亮也羞涩的隐入黑暗之中。 第二天阿蝉过来的时候,还问了问魏卿卿:“娘亲,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呀?” “你想要个妹妹了?”魏卿卿好笑问她。 阿蝉却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道:“昨儿兰生姑姑说,爹爹和娘亲在给我生妹妹,叫我不要来打搅爹爹和娘亲。” 兰生:…… 魏卿卿让自己冷静下来,幽幽瞟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兰生:“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 忙过府里的事,魏卿卿也不闲着,刘全福此番跟来,带了不少的种子,也带了不少手艺人。 这儿既然是封地了,魏卿卿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松动松动筋骨。 达则兼济天下,她想,多攒些功德,也算回报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一次。 寒来暑往,一春又一春,不知不觉已过去十五年。 朝中有过几次动荡,最后都归于宁静了,倒是这块原本贫瘠的封地,十五年过来,已经四处开垦了农田,如今春意正浓,绿油油的农作物已经长满了田间。 此处因为临近楚国,这些年朝廷跟楚国建立了和平邦交好,这里也成了两国贸易的往来之地,商业也渐渐繁荣起来。 曾经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为了繁华之地,魏卿卿跟容彻的贤明也慢慢传了开去。 前阵子,府里才办了老夫人的寿辰大宴,守在门口写礼薄的管事手腕都写肿了,各方送来的礼几乎堆满了库房。 最暖心的,还是城中百姓送来的各类蔬果杂粮。 府中刚从外头翻墙进院子的绿衣少女刚回到房间,瞧见桌上放着的一个大大的礼盒,嘴角扬起,每到她生辰前夕,她总能收到一份这样的礼物。 天南海北的都有,每年不落。 少女刚拍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端庄的昂起头,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眸准备回房拆礼物去,就见一个优雅美貌的妇人端坐在里侧,端着茶盏,眼皮都没抬下,少女却眉心一跳,扭头就要跑。 “阿蝉。” 美貌妇人优雅的品尝了茶,嘴角勾起看似温柔的笑意:“又想去找你祖父还是祖母?亦或是你外祖父?不巧,他们全部都去城外庙里上香了。” -- 第336页 “那爹爹他……”少女心底一颤,知道不好,忙问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正气势汹汹的从前院走来,一张脸黑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阿蝉浑身一紧,爹爹对自己从来都是千依百顺温柔得不得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娘,你干坏事儿了?”阿蝉下意识的问,却见自己的美貌娘同情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见那成熟俊美的爹已然走到了跟前,咬牙切齿的问她:“门口那个胆大包天臭不要脸不知廉耻没有道德的来提亲的臭小子是谁!” 阿蝉闻言,疑惑的眨眨眼,啊,是谁,我没跟人私定终身啊? 此刻,门口那个胆大包天臭不要脸不知廉耻没有道德的来提亲的臭小子严肃的沉着一张俊脸,也不知道阿蝉她,会不会答应呢。 想起那个笑起来有一对甜甜酒窝的少女,他心底那一片掩藏最深的黑暗,都明亮了。 不管怎样,十五年了,他不能再等了,再等这城里的张三李四王五都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 容府外人来人往,无不好奇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看着杵在门口的这个青年。 一身蓝色锦缎的长衫,面貌不俗,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秀气而又妖媚,在他脸上却并不显得阴柔,反而多了几许风流。 此刻这青年脸色黑沉,薄唇紧紧抿着,好似十分紧张的样子,身后还跟了个一看就贼精的仆人,守着两台红木箱子,一瞧就知道是聘礼。 “哎,你是哪家的小子啊?竟然敢来容府提亲。” “就是,不知道阿蝉小姐是我们的吗?” 说话的事本地的一群纨绔子弟,自从阿蝉十四岁时在本地参加一场茶话会后,这群纨绔子弟们就成了她的跟屁虫,不管阿蝉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们跟在后头,嚷着要娶她。 结果阿蝉小姐发了话,谁能跟她比剑赢过了她,她就嫁给谁。 纨绔子弟们当然不怕一个小姑娘啦,纷纷举剑而上,结果没一个的剑是全着回来的,那阿蝉小姐的力气也忒大了! 两剑相交,根本还来不及使出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纨绔子弟们的剑就直接被哐啷一声给砸断了。 闻棠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非但没有生气,那阴沉沉的脸反而勾起了一抹笑。 好,很好,这些废物都入不得阿蝉的眼。 “哎嗨。我怎么觉得这小子在嘲笑我呢?”一个红衣服的纨绔子叉腰大喊。 谁想闻棠背脊更挺直了几分,眼角扫了那人一眼,那鄙视……简直毫不掩饰! “都别拦我,看我今儿不打死这小子!” 纨绔子撸起袖子就要奔上来,好歹被身后的人给拉住。 闻棠也不理身后的七嘴八舌,安安静静的继续等,离开十五年,也不知道爹爹和少夫人还好不好。 想起曾经,闻棠冰冷的眼里终于聚满了暖意。 却不知此时内院,风暴正在升级! “什么。你说那混小子每年都悄悄来看你!” “还给你送礼!” “还让你叫他阿棠哥哥!” 容彻简直气得心肝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闺女儿,就这样被个野男人给骗了? 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个野男人给骗了? 阿蝉看着怒气冲冲叉着腰来回走的爹,又看了看一脸幸灾乐祸的娘,想了想,还是软软的往美貌娘亲身边靠了靠:“娘,您管管爹爹,总这样生气对身子不好。” “呵,你还知道心疼你爹?”容彻一声冷哼,嘴角却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了翘,哎呀还是女儿贴心,女儿果然是爹爹的小棉袄,不像她那两个混不吝一天到晚给他惹事闯祸的弟弟。 阿蝉自然了解自己这爹的脾气,连忙顺毛撸:“女儿只有您这一个爹爹,女儿不心疼谁心疼?爹爹待女儿最好了,女儿想吃桂花蜜,爹爹便冒着风霜去临城买;女儿病了,爹爹便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守着女儿;女儿……” 阿蝉一边说,一边真情实感的掉眼泪。惹得容彻也眼眶红红。 魏卿卿眼看这父女两就要抱头痛哭,这才悠悠将茶盏往桌上一搁,眉梢一挑:“阿蝉,那小子你想嫁不想嫁?” 这话一出,父女两心神皆是一凛,容彻的眼泪瞬间褪去,转而瞪向了眼睛哭得像个核桃包正一脸做贼心虚的女儿。 阿蝉:失策了。 “阿棠哥哥人很好。”阿蝉想了想,又给她天南地北的搜集礼物,又趁着爹娘不在的时候带她出去骑马狩猎,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找来,没有任何脾气的纵容着她的一切。 阿蝉掰着手指头数,魏卿卿跟容彻对视一眼,就见容彻放松了下来。 女儿这根本就是还不懂男女之事,对闻棠只是朋友之谊呢。 闻棠在外面等到了天黑,才见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也是熟人。 “兰生姑姑。”闻棠瞧见兰生,心底其实有点儿怯,以前兰生姑姑就好似不怎么喜欢他,他担心这一次,兰生姑姑也会阻拦。 兰生却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芝兰玉树,高大挺拔,面貌有几分他生母乐舞的美,身形更多却是像他那位大内第一暗卫的爹闻极。 难得的美男子,难怪会让阿蝉一直放在嘴边,只不过闻棠大了阿蝉七八岁,而今也该二十多了,寻常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一串了。 -- 第337页 想到这里,兰生眉心拧了拧:“夫人吩咐,时间太晚了,你就在外院先歇着吧。” 闻棠开口向问问阿蝉可否应下这桩婚事,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府里的人许是还要考验考验自己吧。 便躬身道了谢,却不想兰生下一句话,让他差点没站稳。 “阿蝉说,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况且……”兰生接下来的话便是出于私心,她从小看着阿蝉长大,自然知道这单纯的小姑娘对闻棠必然不仅仅是兄妹之情,但也不想看着她跳入火坑。 世间男子大多薄情,闻棠年纪不小,不说正妻,便是侍妾和通房必然也不少了,也不知有没有孩子,阿蝉小姐自小看着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能忍得了夫君三妻四妾? 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内宅悲剧罢了,兰生不忍。 “况且你年岁已然不小,阿蝉单纯,自幼看着父母恩爱,怕是容不下你院中那些女人的。” 兰生说完,转身便走了,留下闻极张着嘴,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夜深,天幕渐渐垂了下来。 阿蝉坐在窗台边安安静静的等着,爹爹派人看住了她不许她出去,也不许她问阿棠哥哥的事,会不会阿棠哥哥已经被爹爹赶走了? 他会失望吧。 阿蝉望着自己摆满了一桌子的礼物,里面有一件水晶做的玲珑宝塔。 是有一次她贪玩,趁着爹娘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封地去西楚时得到的,可这东西名贵,她回来的路上便被一伙山匪劫了。 那会儿她年纪尚小,虽有一股子蛮力,武功却不算太好,便被那伙山匪劫了去。 那些山匪凶狠又恶毒,竟想着对她行不轨之后再将她远远卖了,却没想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阿棠哥哥竟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一晚他们两联手端了那作恶多端的土匪窝,浑身的衣裳都被血水浸透了,可她却没受多少伤,伤都露在了阿棠哥哥身上,九死一生。 还有这件蝴蝶金缕衣…… 还有这…… 一件件,都有属于他们的回忆。 等啊等,阿蝉等得都快睡着了,却不知道此刻院外,闻棠已经第七次被容彻打得跪在地上了,但他还是再一次站了起来。 “我想见阿蝉,问问她是否对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闻棠重复着这句话。 容彻看着面前的青年人,不由想起那年对抗水匪时的闻极,很好,闻棠已有亡父之风,但这不足以让他就把女儿交给他。 “我会重新替你,也替阿蝉寻一门亲事,强扭的瓜不甜,你回去吧。” 容彻挥挥手,想打发他走,奈何闻棠像是铁了心,一定要听阿蝉亲口说不想嫁给他。 容彻也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将他打趴下。 不远处。兰生跟魏卿卿一道过来,瞧见这一幕,有些不忍心:“听说棠儿现在已经在军营谋了职位,很受上峰赏识,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如今二爷这样的打法,万一打残了……” “他有分寸。”魏卿卿看着棠儿,倒是满意,这些年棠儿虽然离开了,但她也依旧会让刘全福私下里关注他的消息。 阿蝉这些年胡闹,有好几次都是棠儿把人救下来的,虽然事后她也罚过阿蝉,但这孩子天性就不属于这四四方方的后宅,魏卿卿还曾苦恼,什么样的儿郎,才配得上她的阿蝉? 后来又想,那些诗书礼教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固然优秀,却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夫人成日在外抛头露面,甚至还像阿蝉一样到处乱跑。 就是真的有愿意的,又如何扛得住父母的压力,扛得住外面的议论纷纷? 所以魏卿卿一度很发愁,倒是闻棠,他这些年对阿蝉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而阿蝉虽然胡闹,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分寸不知好歹的孩子,他们两若是在一起…… 魏卿卿摩挲着下巴,瞧着前头一次次把人撂倒的容彻,侧身跟兰生低语了几句。 兰生听完,有些惊愕:“这万一二爷知道了……” “他还能休了我不成?”魏卿卿下巴一挑。 兰生一梗。那就是您求二爷休了您,二爷也舍不得。 兰生会意,笑着看了眼不断被打趴下又一次次站起来,只要求阿蝉一句话的闻棠,这孩子还真是执着到傻气,偷偷溜去后院问一问阿蝉不就是了? 但闻棠不这么想,他既然求到了容妃大门口来,就是为了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娶了阿蝉,若是他已经提着聘礼登门,还背着阿蝉的父母悄悄去后院见她,那把阿蝉当什么了? 他不愿意,也舍不得。 他不想那个阳光乐观的姑娘,受一点点的委屈。 直到容彻打得都没脾气了,闻棠还是站了起来。 “我累了。” 容彻瞧着天边的云彩,动了下手腕,他的小棉袄要起床了,可不能叫她看到这个在这儿卖惨的野男人。 说罢,一群高手过来,拎着浑身是伤的闻棠就去外院了。 容彻十分满意自己的处置,甚至想着等事情一了。他就带阿蝉去塞北看大哥大嫂去,让这混小子就守着这空宅子,看他死不死心。 谁想他刚回身,就见阿蝉身边的贴身丫环跑了来,眼眶红红:“小姐病了!” 容彻火急火燎的赶到阿蝉房间时,就见宝贝女儿脸色极差的躺在床上,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 -- 第338页 “爹爹……” “阿蝉,你怎么样了?”容彻急得不行,立即吩咐把韩先子抓了来。 阿蝉却摇摇头,也不说话,望着他流眼泪。 容彻看到这儿还不明白,就白当爹这么多年了。 阿蝉望着沉默的爹爹,有些伤心的爹爹,一时也抿住了嘴,悄声道:“爹爹,当年你怎么娶到娘妻的呀。” 当然是坑蒙拐骗! “自然是用爹爹的真心,加上三媒六礼正大光明迎娶回来的。” 顿了顿,容彻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娘倾慕我已久,非我不嫁。” 隔间里坐着的魏卿卿;“……” 阿蝉笑着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那我也倾慕阿棠哥哥,非阿棠哥哥不嫁。” 魏卿卿简直要笑出来,容彻这次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容彻认真看着女儿,他知道他的宝贝心肝,虽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却并不娇气,反而十分有主见,十分的理智,敢爱敢恨,是个女中豪杰。 可女儿越是优秀,他就越舍不得。 “难道你还想让阿蝉留成一个老姑娘?”魏卿卿终于忍不住从隔间走了出来。 “那就招一个上门女婿,放我眼皮子底下看着。我看他敢欺负阿蝉!” 容彻愤愤,身上那股只在外人面前展示的威压全部释放了出来,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但魏卿卿可不怕他,只望着他盈盈一笑:“若等到你也护不住了的时候呢?若那男人忍辱负重不肯再忍了呢?我们毕竟是凡人,我曾遇人不淑,可我知道,就算那时候爹娘给我撑腰,那豺狼也迟早会露出真面目。” 很多事,不是有心就一定能成的。 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她将闻棠这几年的事情已经查了个底掉天。她不信有人能始终如一的伪装十五年。 况且阿蝉不是她,阿蝉更勇敢,也更有资本,她背后有容家,有魏家,还有封地的臣民,还有塞北她大伯那十万铁骑,但凡这些人没有死绝,都不会容许闻棠欺辱了阿蝉。 她唯一担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等容彻终于黑着脸放了阿蝉出去后,才跟容彻提了提。 容彻一听。脸更黑了:“那不行,得找个人试试。” “不行!”魏卿卿也黑了脸,这种事,怎么好找外人试。 可不试试,怎么知道闻棠是不是不行? 不然他怎么这么多年连女人都没碰过,他可是血气方刚的小子。 但说到这里,容彻有犹豫了一下,自己当年不也熬到一把年纪没碰过女人么。 说着,他又往魏卿卿身上瞄了瞄,身段玲珑娇娆,年岁不仅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越发叫她生出一股风流妩媚了。 “怎么了?”魏卿卿看他出神,容彻自然的收回目光,只咬牙切齿:“不管成不成,他这十年都得在我眼皮子底下,胆敢有任何问题,我杀了他!” 杀气腾腾的说完,下一秒就打横抱起了魏卿卿,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昨儿我一夜没睡,卿卿,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魏卿卿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双手炙热,哪里还猜不出他要做什么,耳根一红:“这是白日。” “我困。” 容彻一双凤眼望着她,深情又带着蛊惑,魏卿卿身子一软,人便已经滚入了锦被。 这厢,阿蝉来看闻棠的时候,闻棠刚洗漱完,身上还没上药,听到外头有脚步声,立马罩了一件外衫,就见那娇俏的少女已经大步跨了进来。 “阿蝉,我……” 闻棠看到阿蝉瞬间聚起的眉头,顿了下,话到了嘴边一转,便道:“疼。” “爹爹打的?”阿蝉瞧着一桌的瓶瓶罐罐,她知道爹爹的功夫,闻棠这会儿必然浑身是伤了。 “伯父下手留情了,是我自己无礼,一定要见你。”闻棠引她坐下。有意无意的敞开了衣襟。 少年的蜂腰结实,肌肉线条不像外头那些肌肉大汉,反而线条柔和,白玉般的胸膛宽阔,蓝色的衣襟半敞,带着些成熟的魅力。 阿蝉的眼睛瞟了瞟,忙去拿药了。 闻棠看着一向大大咧咧的小丫头也羞涩了,也不逗她了,老老实实穿好衣裳,却露出了胳膊上的伤。 他这条胳膊倒不是容彻下的手,是回来路上遇到了歹人,差点被砍断,是以如今上头还有一道未愈合的狰狞的疤,而且在此番来之前,他十分心机的,让伤口没有愈合。 阿蝉看到那伤,小脸登时垮了下去,也不再说别的,拉着他就开始给他上药。 闻棠心里其实依旧黑暗,幼年跟着母亲那备受嘲讽的几年生活。 亲眼目睹父亲的死,又看着娘亲死在血泊里,最后才七岁的他,却不得不跟一只凶狠的狗和两个杀手殊死搏斗。 这么多年,他更是成为了军营里最利的一把刀,杀人无数,但每每见到阿蝉,他心底就照进了阳光,就像七岁那年,她朝他笑。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阿蝉有兄妹之外的情感了,许是她十三岁那年? 闻棠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次她落到山匪手里时,他情愿放弃即将到手的功劳,也要日夜不停的奔赴,将她救出来,牵着她的手,听着她的呼吸,他才觉得心定了。 上好药,阿蝉小心翼翼提了容彻的要求。 -- 第339页 没想到闻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颇有些感慨道:“我还打算要入赘你们家做上门女婿呢。” 阿蝉一愣,抬头看他,才知他并非作假。 阿蝉弯眼一笑:“那成婚之后,可事事都得听我的。” “好。” “不许跟我爹爹一样说教我。” “好。” “我们溜去塞北玩。” 闻棠犹豫了一下,看着阿蝉期待的眼神,微笑:“好。”对不住了岳父大人,还是媳妇儿的要求比较重要,十年之约什么的,您到时候随便打骂我吧。 在阿蝉即将迎来第三个小妹妹出生之时,容府办了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就连千里之外的京城也送来了贺礼,而这一次来送贺礼的,是魏浔。 容海还是无法离开塞北,让闫阮母子赶了来。 阿蝉出嫁,满城轰动,那些纨绔子弟们气得去酒楼醉了三天三夜,听闻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处,把掌柜的都愁死了。 魏卿卿微笑着送女儿出门,虽然就嫁在对门,闻棠的府邸买在了他们对门的巷子,但容彻还是湿了眼眶,抓着闻棠好一阵威胁。 所有人都祝福着面前这对新人,魏卿卿也觉得百感交集。 就在阿蝉的上了花轿离开时,魏卿卿忽然瞧见熙攘的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着黑色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只看得到他唇角温柔的笑,和他转身时,那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白发。 他寿数将近了,可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柔之感,没有半分戾气。 “怎么了?” 容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却被魏卿卿拉住了:“没事,回去吧。” 容彻看着十里红妆,望着身边的佳人,看着府邸里平安和乐的家人,薄唇微微扬起,点头应下,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守住了他的家,日后,再不会有风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