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炮灰皇子后我穿书了》 —— 《心疼炮灰皇子后我穿书了》作者:司植 文案: 肖覃其人,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似明月,如朗风,只可惜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 他久病无趣,寻得一话本,讲的是朝堂上种种权谋狡诈、明争暗斗之事。本为解闷,读完后却只觉得怅然若失,始终对那位惨遭挚爱陷害、饮恨而死的炮灰角色念念不忘,心疼不已。 虞意,虞归思。 某夜睡前,肖覃辗转反侧,心想若是换了他,定不会为了所谓权势而背叛爱人; 谁知再睁眼时,他竟真的穿进了话本,被那位二皇子殿下放在心尖上宠着。 初次见面,他跪着迎接赐婚的圣旨。那人坐于轮椅,满脸桀骜,却难掩病弱的苍白。 肖覃心想,这也许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一个健康的身体,和改变一些意难平的权利。 * 虞意上辈子喜欢了一人许久,可惜真心还没掏出来,就落得个惨遭背叛,身死囹圄的下场; 重活一次,他决心断绝情爱,步步为营,定要拿下皇位,不再被那人所利用。 谁知那人这辈子像是吃错药了,危机时刻舍命相救,朝堂上为他争权夺势,平日里望过来的目光,都带着能把他溺死的温柔。 * 京城风谲云诡,两人步步为营,一路相伴前行; 一个深感重生后变化颇多,发现对方不会再如上一世那般背叛,却又担心他是否还喜欢自己; 一个顾虑万分,顶着一副伤害过对方的面容,喜欢也不敢言明。 两人小心翼翼,磕磕绊绊,互相试探许久; 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背叛是假的,话本是假的,穿书也是假的; 这一切种种,不过是两个曾经至死都没能互通心意的人 始终割舍不下的执念罢了。 他也曾是快意恩仇,潇洒自在的江湖子弟; 只是手中剑再快再狠,终究是狠不过人心。 幸好,他们还能重新来过。 【心机深沉/黑化/病秧子受 vs 翩翩公子/深情/温柔攻】 【重生vs穿书】 【阅读指南】 1.刀刀糖糖糖 2.不是火葬场,没有背叛,没有互相伤害,只有心狠手辣事还多的反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覃;虞意 ┃ 配角:叶知秋;虞胤江;江寒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可是他重生了 立意:我们终会变的强大,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第1章 楔子 十文! 山城县有一片著名的坊市,聚集着天南海北卖书的摊贩,不管是科举名著还是艳情话本,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 今天正好赶上大市集,街上人格外多,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大汗淋漓的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那家专卖时兴话本的书铺。 老板,这本怎么卖? 他认认真真的翻看了半天,选定角落里一本不起眼的。 老板正忙着,匆匆撇了一眼,扯着嗓子喊道:十文! 哦!钱给你放这儿了。 少年掏出一把钱,数了几枚放在柜台上,小心翼翼的把书揣在怀里,重新汇入拥挤的人流。 等到人已经走远了,店铺也快要打烊了,老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本什么《入皇城》,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家店里卖的书 第2章 初见 接近他,对他好,用不清不楚的暧 一个平静的夜晚,肖家主宅的下人们和往常一样守着房门,等着少爷入睡。 肖覃半倚在床头,就着屋内明亮的烛火,认真看着手里的书。 他久久凝视着某一页,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少爷,该睡觉了。 阿竹从外间走进来,怀中抱了床被子。 虽说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热的连蝉也懒怠,可肖覃却捂得严实,屋内窗户连条缝都没有开。 他接过阿竹递来的汤婆子,放在手心暖着,目光中似有惆怅。 阿竹,我问你,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做出背叛爱人之事? 噗。阿竹正在检查窗户关没关好,闻言忍不住一笑。 少爷,这不是很常见吗,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常见 为何常见? 肖覃不解。 最近他一直卧病在床,阿竹怕他无聊,替他寻来一个话本,讲的是朝堂上那些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之事。 以往肖覃读这样的故事,看的是书中人的机关算计,他们走一步,肖覃猜一步,也好打发打发无聊的养病时间。 可新得的这本书,肖覃只看了半册,就气的看不下去了。 他冥思苦想几日,又问遍了府中侍从,还是不能理解,为何书中角色会选择陷害和利用自己的爱人,来谋求所谓的权力。 虽然自出生起就重病缠身,多年来一直养在家中,很少接触情爱之事。可父母常说,书中也常写白头偕老,情比金坚,那才是恋人该有的样子。 少爷,咱们睡觉吧。阿竹犹豫的看着肖覃。 他知道少爷爱读书,可若是因为挑灯熬夜伤了身体,明天老爷夫人又该责骂他了。 肖覃放下话本,揉了揉眉心,由着阿竹给自己掖好被角,心里翻来覆去的叹气。 那人胸有丘壑,博闻强识,但却在书中被写成主角夺嫡路上的炮灰,最后只能落得个遭挚爱背叛,身死囹圄的下场。 虞意虞归思。 肖覃喃喃念了几声,明知这类话本的剧情肯定要为主角服务,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 床边的烛火熄灭,阿竹放下最后一层幔帐,悄悄退了出去,屋内彻底安静下来,肖覃几乎瞬间就泛起了睡意。 他睫毛颤了几下,半梦半醒间想道 这书中主角竟也巧的叫肖覃,可若是换了他,定不会做出这等背叛爱人之事 *** 少爷少爷!快醒醒了,今天二皇子殿下要来府上,老爷催你过去呢。 肖覃感觉有人在推他,费力的睁开眼。 阿竹?什么事这么早。 他半睁着眼,疑惑出声,习惯性等着阿竹来扶自己起身。 今日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低沉了许多,怕不是又发烧了? 什么阿竹呀,我是春溪,少爷是不是睡糊涂了,您昨天才来的萧王府。 萧王府? 肖覃心下一惊,连忙挑起帘帐向外看去。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厢房。 不远处摆着一架四扇沉香木如意屏风,近处的香案上放着一台掐丝珐琅花鸟香炉,刚刚推他的侍女正替他挽起华丽的幔帐,另一名在整理今天要穿的衣服和配饰。 这是哪里?自己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吗,阿竹刚刚还守在外间,怎么会 大公子,您先漱口洗脸。 春溪端来铜盆和毛巾,看肖覃还呆坐在床边发愣,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是从王爷外面寻回来的儿子,府上的规矩是一概不知,昨天她们二人与这位讲了好久,谁知今早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大公子?春溪?萧王府? 肖覃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昨日他看的那话本,书中主角就是萧王府的长子,而他的婢女似乎也叫春溪。 肖覃抿了抿唇,沉着目光看向另一名侍女,试探着喊了一声:秋月? 嗯?少爷,您净好脸就过来穿衣,老爷催呢。 秋月正在匣中挑选着搭配衣服的玉冠,见肖覃站在原地不动,刚要催促,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位从天而降的大公子虽说不怎么受宠,但府上人都在传,过几天他就要被王爷嫁给二皇子做正妃了。 再说肖覃相貌生得极周正,与人说话也是一派翩翩君子之风,那把温润如玉的好嗓子,那副清风朗月般的气度,甚至连他们世子都比不过,简直就不像寻常百姓家里能养出来的人。 秋月心思百转,可肖覃已是彻底呆住了。 这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还是他真的进入了一本书里? 少爷,今天穿这身吧。春溪拿着一件淡青色的锦缎衣袍,下摆绣着古朴的银丝滚边。 肖覃不动声色,张开双臂任由她服侍穿衣,待到春溪熟练的把腰带系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用人搀扶,稳稳当当在地上站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又抬了抬腿,毫无往日那种虚弱的感觉。 这不是梦。 肖覃目光里流露出困惑。 他从未体验过健康是什么感觉,就算真想做这样梦,也绝不可能梦的出来。 难道他真的进入了话本的世界? 大公子,您您低一下头。春溪拿着玉冠,为难的举着双手。 肖覃尴尬了一瞬,俯下身方便侍女动作。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现在的身体应该是萧王府所谓的长子,其实就是早些年萧王南下时与民间女子一夜风流所出。 书中的肖覃自小长于江湖,是第一大门派梅山派的嫡传弟子,作者写他:武功高强,侠肝义胆,朗朗明月,江上清风。 可就是这样一个仗剑江湖,快意潇洒的人,后来却被萧王府强行寻回,当作替身嫁给了二皇子虞意。 大公子,咱们快走吧。 收拾妥当后,春溪和秋月急匆匆的在前面领路,肖覃跟着她们,穿梭在萧王府曲折的楼阁当中。 走快些。 肖覃感受着行走时带起的微风,忍不住催促。 两位侍女不疑有他,只当是这位大公子终于知道着急了。 肖覃提息,步履如飞,衣袖翻舞,一路紧赶着到了正堂,却只是面上微微红润,连口重气都没有喘。 这感觉太陌生,也太真实。 他竟有些怕,怕这真的是自己多年求而不得,才生出的一场幻梦。 萧覃,快过来。 主厅内,萧正则坐在堂上,一脸不悦。 今日殿下要来府上,他早早起来迎接。没想到左等右等,肖覃就是不来。 他本想发火,但见到自己这大儿子进来时仪态还算端庄,精神样貌也算上佳,心下的不满倒是少了一些。 只要殿下满意,圣上也满意,他又何必与这只见过一面的儿子置气呢? 王爷好。肖覃不着痕迹的环视一周,行过礼就站到一旁。 印象中这位萧王爷不是什么好人,抛妻弃子也就罢了,还要拿原主师父的性命来威胁他进京。 萧正则听他喊王爷,冷哼一声,倒也没斥责,只是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行礼的礼仪倒是规范,看来也不用特意请人教了。 肖覃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原书中肖覃自然是不懂这些礼仪的,萧王府也没找人教过,为此还闹了不少笑话,嫁过去后给虞意添了大大小小许多麻烦。 多亏他穿过来之前好歹也算是世家大族的少爷,对这些礼仪不说熟知,应付一般的场合肯定是绰绰有余。 一会殿下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办。萧正则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虞意要来? 肖覃回忆着书中的情节。 现在应该是原主和虞意刚见面的时候,虞意碍于当今天子的压力,不得不到萧王府来见见自己未过门的皇子妃。 肖覃斟酌道:当然,只要王爷不去为难我的家人便是。 只要你听话,本王没那些闲功夫去管一个江湖门派。萧正则不屑的说道。 朝廷与江湖向来互不干涉,他堂堂王爷,位高权重,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小的梅山派,这样威胁肖覃,只是为了更好的拿捏他罢了。 这小子从小被那些直肠子的江湖人养大,京城里的弯弯绕绕肯定不知道多少,只要利用的好,说不定就能成为埋在二殿下身边的一枚棋子,他日可为他们所用。 肖覃心里不齿,面上却丝毫不显。 书中萧正则就是用这样一套说法,逼得原主不得不同意进京嫁人,只是不知道后来又用了什么法子,让原主能选择背叛一直爱他宠他的虞意,转而为他们做事。 两人无言的对坐半晌,下人终于进来通报,二皇子的座驾到了正门外。 萧正则连忙起身向外走,肖覃落下半步,莫名有些紧张,又有点急切。 肖覃摸了摸心口,压下那阵异样的心悸。 也许这是原主的情绪? 他初入京城,见识到这种种风谲云诡,才住了一夜,连王府里的人都还没认全,就要被迫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害怕、犹豫也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急切。 参见殿下。 肖覃回过神,平日里八面威风的萧王爷,此刻正躬身朝远处那人行礼。 虞意坐在轮椅上,一身藕色的华服,长发半束,目光冷邃,满脸桀骜不驯。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众侍卫婢女,却无一人敢上前。 他自己操纵轮椅,停在萧正则面前,冷冷出声:萧王爷,贵府的家教还真是好啊。 萧正则暗骂一声,立刻偏过头喝道:覃儿!还不快给殿下问好! 那语气七分宠溺三分斥责,让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肖覃真是萧王府千娇万宠的大公子呢。 肖覃垂下眼,敛去眸中的嘲讽,低头行礼。 虞意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冷笑,这人果然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初次见面装成一副单纯的样子,不久之后就会暴露出真面目。 接近他,对他好,用不清不楚的暧昧把他拴在身边,本以为能守得云开,天长地久,没想到最后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再见面,这人还说着和上一世一样的话,做着和上一世一样的事。 只可惜,他虞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只能傻等着被骗的二皇子了。 恋耽美 ——(2) 既然老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定不会再被这人温柔深情的表象所蒙蔽。 第3章 惊才 只盼着你嫁过去,别给我们萧家丢 进去吧。虞意冷哼一声,也不等旁人,自顾自的进了正堂。 他一向如此。 行事张狂,目中无人。 在这景朝的地界,小到犄角旮旯里的乞丐,大到战功赫赫的将军,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位二皇子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 大小赏赐整日流水一般的往他府上送,吃穿用度甚至比天子本人还要好。十七岁的时候就出宫封王建府,如今已经七年过去了,恩宠犹盛,就连朝堂上无事不可谏的言官,也不敢对他稍加置喙。 但凡有人敢说虞意一句不好的话,必定会惹得龙颜大怒,轻则贬谪罢官,重则身首异处。 前些日子皇上要为虞意择妻,谁知二殿下语出惊人,看完十九副世家小姐的画像后,竟然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偏偏就喜欢男人。 皇上被他气了个倒仰,连着冷了他好几天,最后还是传下旨意,钦点了萧家的儿子来做这史无前例的皇子妃。 肖覃垂眸跟在萧正则身后,心想虞意果真和书中所写别无二致,初见时带着一副慑人的威压,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内里有多软。 段方竹,圣旨带了吗。 虞意在主位上落座,伸手支着脑袋。 一个年老的太监从他身后走出来,严肃的捧着一卷圣旨,作势就要宣读。 萧正则像是第一次见这么颁圣旨的,嘴角连抽几下,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众家人奴仆跪了下去。 等等,你不是两个儿子吗,怎么只来了一个。虞意突然坐直了身子。 这萧正则也愣住了,不明白虞意这是要搞哪一出。 难道今天传的不是赐婚的旨意?他今早还特意嘱咐赵氏,让他把萧栖好好看在房里,省的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王爷还是一起叫过来吧,不然这圣旨,传的可不合规矩。虞意似笑非笑。 萧正则心下疑惑,但也不敢怠慢,立刻差人去喊萧栖过来。 肖覃跪在地上,垂着眼。 书中虞意来萧王府传旨,只是草草了事走个过场,唯一的作用就是初步展现原主的相貌和气质是多么好,好到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二殿下都能眼前一亮。 可这会寻自己那位世子弟弟出来是要干什么? 殿下,父亲。萧栖很快就来了,连带着赵氏也跟在后面,他本想走到肖覃前面跪着,被赵氏拉了一把,才堪堪止住了脚步,勉强在肖覃身后跪好。 殿下,人已经来了,你看这圣旨 萧正则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虞意微微点头,段方竹随即展开圣旨,宣读了今上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萧王府二位公子温良恭俭,才貌双全,朕 即刻着二人入宫觐见 萧正则听到开头第一句,心里就开始打鼓,听到这圣旨的最后一句,冷汗已经快把衣服湿透了。 皇上为什么要见栖儿?明明前些日子自己已经禀明,他萧王府的大公子才是最合适的皇子妃人选,皇上也已经同意了,怎么今日又传这种旨意 萧王爷,圣旨送到,本王就先走了。 明日令郎可要好好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先让父皇满意,才能进我端王府。 虞意坐的笔直,脸色却苍白如纸。他出来太久,又不愿在人前示弱,这会身子已经受不住了。 段方竹在一旁看的揪心,几次三番想提议回去,都没找到机会开口。 殿下,圣上这,这这这,这是何意。 萧正则勉强压了压慌乱的情绪,装作一脸惊讶的问道,难道是我这大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好之处? 肖覃沉默不语,心想莫非是自己得到来,改变了原有的剧情,所以这皇子妃的人选也要发生变化,不是自己,而是萧栖? 但若是萧栖嫁给了虞意,那他难道要留在萧王府,帮萧正则做那些苟且之事吗? 肖覃皱了皱眉,话本中所描写的景朝皇位争夺,他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更别提现在正身处其中了。 大公子很好,只是还是世子和我志、趣、相、投。 虞意一字一顿,语气微喘,艰难的操纵轮椅从众人面前经过。 上一世的他,也是太倔,不肯让别人同情可怜自己半分,很多时候明明已经难受的不行,却还是坚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旁人皆以为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一般的体弱,甚至就连皇上也被他骗过去了。 何必呢。 虞意自嘲的想。他就是个残废,确实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也留不住所爱。 难怪那人当初会选择背叛,自己这样一个废人,什么也给不了他,甚至不能在这风谲云诡的京城里护他周全。 只可惜他重生的时候太不巧,上一秒才刚和父皇委婉表达萧栖是个蠢货,下一秒就重生了,没能彻底把皇子妃人选给换掉。 不过没关系,肖覃是萧正则遗弃在民间的儿子,自然比不上萧王府倾尽心血培养的世子更能入皇上的眼。 他有这个把握,明天入宫之后,萧栖就得乖乖嫁到端王府,留在他眼皮子底下,到时候萧正则 大公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段方竹一声惊喊让虞意回过神来。 肖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虞意脸色瞬间阴了,沉声喝道:放手! 虽然他对自己推轮椅没什么执念了,但不代表这人能有资格碰他。 他也配? 肖覃没被虞意吓到,推着轮椅走向门口。 原主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在。 刚刚他见这人逞强,不由自主就走了过去,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段方竹已经被他挤到一边了。 肖覃一直在想为什么会突然穿进一本书,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那个世界的自己可能已经病逝,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让他终于可以尝尝健康是什么滋味,终于可以不被病痛所累,努力去改变一些或大或小的遗憾。 尽管这个遗憾是如此小,只不过是在睡前心疼了几句书中的角色,觉得有些意难平而已。 大公子,还是奴才来吧。 段方竹弓着腰,恭敬却不容抗拒的接过肖覃手中的轮椅,再晚一些,就怕他家殿下要当场杀人了。 肖覃倒是没坚持,后退几步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 他一直被身边人照顾着,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小厮阿竹,他也想尝试照顾别人,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给他们添乱,惹得他们反来担心自己的病。 肖家家境殷实,他不追求财富,不渴望权力,平生所愿唯有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然后再用这样的身体去做一些想做的事,去爱那些也爱自己的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愿望也许终其一生都难以实现。 萧正则还在耳边厉声斥责,肖覃充耳不闻,心中已有打算。 他转头看着萧正则,认真地说:王爷放心,二殿下我是一定会嫁的,只拜托您明日让世子别表现太好,不然皇上不选我,笑话可就大了。 萧正则一噎,狐疑的审视肖覃,你之前不是百般不愿意吗,现在怎么,又在打什么主意? 肖覃笑了笑,没什么主意,就是觉得殿下很好,嫁了也不亏。 萧正则还没说话,赵氏先朝天翻了个白眼。 哎哟,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二皇子了吧,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二殿下可是太后亲自教养大的,那品学,那气度,也是你一介武夫能高攀的起的? 只盼着你嫁过去,别给我们萧家丢人就行。 好一个一介武夫。 肖覃心里不耐,面上装作一副委屈气氛的模样,偏过头去不说话。 赵氏冷哼一声,扭着腰走了。 门外,段方竹推着虞意走了一小段路就放开手,站在旁边低声告罪。 谁知虞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说:推着吧。 段方竹愣了一下,随即面带喜色的握住了轮椅把手。 他一直心疼殿下太过要强,总是把自己活的很累,看来那位萧覃公子真的已经入了殿下的心,不过才见了一面,就能让殿下做出这样的改变。 若是他能早日嫁入王府来,殿下也许会更开心一点 ***** 第二日正午,萧正则亲自带两人入宫觐见。 当今天子名为虞胤江,颇具威仪,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向来都说一不二。 肖覃跪在大殿上,丰神俊朗,俊美无双,同是着青衣,旁边的萧栖却被他堪堪压了一头。 虞胤江很满意。 他原本还担心萧正则不会舍得自家儿子来做这皇子妃,今日一见萧覃,果真是清风明月般的好气度,若是不用嫁给虞意,只怕说媒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萧卿教子有方,两位公子皆为上才。虞胤江说着,脸上略微带了点笑。 萧正则连忙谢恩,心下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对萧覃还是满意的。 虞胤江摆摆手示意赐座,又问道:肖覃,朕听说你身体不好,一直被你父亲养在府里。 肖覃适时低头道:回禀皇上,臣少时体弱,父亲不敢让我去国学受苦,故臣一直在家中请了先生教导。 这是他们昨晚就商量好的。 萧正则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让皇上知道肖覃是萧家从江湖人手中接回来的弃子,否则以皇上对二皇子的宠爱程度,这门婚事绝对不会被同意。 肖覃不觉得江湖人有什么不好,欢歌纵马,快意恩仇,都是他不曾拥有的少年意气。 但萧正则说的没错,若是皇上知道萧家从外面找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儿子嫁给虞意,就算肖覃表现的再好,也进不了端王府的大门。 嗯,虞胤江点点头,不再追问,接着道:今日朕召见你们二人,是为了品评你们的才学,二皇子文武双全,才貌俱佳,自然是有能者才配的上,明白了吗。 臣,明白。三人一齐叩首。 虞胤江随即让人取了题目来,萧正则坐在大殿一侧,微不可查的咳嗽了几声。 刚刚在马车上说好,萧栖尽量放水,但也不能太过,皇上也不会相信堂堂王府世子就这么点水平,关键还要看肖覃自己的表现。 这第一关容貌气质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比的是才学。要做端王妃,虽说是男子,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也不能差太多。 肖覃养病时最常做的无非就是练字,画画,看书,弹琴恰好这四样今天都会考到。 他凝神静气,丝毫不慌,手腕也比之前稳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一番比拼下来,倒显得萧栖有些平庸。 虞胤江看着二人的表现,心下已经有了主意,只等过会再问问虞意的意见。 萧正则坐在一旁,面上镇定,心里却惊诧万分,自己不过找人教了肖覃一月不足,他怎会有如此表现。 难不成真的是天资聪颖? 屏风后,虞意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周身气压低的连段方竹都有些心惊。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虞胤江不知道肖覃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具体做什么的不知道,但断然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华而不实,附庸风雅的东西。 可观他今天的表现,那温润如玉的气质,那落落大方的仪态,更别提那挥毫泼墨,琴音袅袅的瞬间,甚至连虞意都为之惊叹。 意儿,如何?朕觉得那萧覃委实不错,配你勉强了些,不过也尚可。 虞胤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虞意。 父皇,虞意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虞胤江立刻制止,坐着吧,跟朕还来这些虚的? 虞意笑了下,没再坚持。 他这位父皇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待他也是真的好,只可惜因为种种愚蠢的原因最后还是亲手把最宠爱的儿子,送进了天牢。 说说吧。虞胤江坐下,呷了口茶。 虞意沉思了一会,斟酌着说:父皇,萧覃公子确实是惊才艳艳,但萧王爷毕竟是朝之肱骨,于国有大功。 萧公子留在朝堂上,可堪大用。儿臣不愿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虞胤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啊你,朕果然没白疼你。 虞意恭顺的低头,敛去眼中的嘲讽。 萧覃倒会装,上一世宁肯受众人折辱也憋着不暴露这些才能,这一世却这么锋芒毕露,不就是为了嫁到端王府,完成那些不可告人之事吗。 他偏不让他如愿。 第4章 偏宠 难道所有人抱起来都像这人一样软 陛下,这 萧正则听完虞胤江的话,只感觉自己魂都要没了。 什么叫朕体恤你萧王府世代为国鞠躬尽瘁。 什么叫爱卿愿意把最优秀的儿子嫁给虞意,朕甚位欣慰。 什么叫即刻择良辰吉日,着萧王府世子萧栖,嫁入端王府!? 就算再怎么推演,他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明明刚刚肖覃表现的很好,皇上也很满意,怎么会!?难道真的要让栖儿嫁给一个男人吗! 肖覃也愣住了。 他不知道虞胤江刚刚去屏风后面做了什么,进去前刚夸了他,出来后就要让萧栖嫁给虞意。 凭借虞胤江对虞意的宠爱程度,这皇子妃难道不应该越优秀越好吗? 实话说,肖覃并不想留在萧王府。 莫名其妙进入此方天地,又有幸得了一个健康的身体,他想要找些事做,不想每天安逸的享乐,那样的日子,他之前生病时已经过了二十年之久了。 可无论嫁给虞意还是留在萧王府,所做之事无非就是结党、争权、夺嫡,而虞意总归是比萧正则好上千倍万倍的,起码在端王府,他不用与萧正则虚与委蛇,有决定自己做什么的自由,能真心支持虞意,坦诚相待。 恋耽美 ——(3) 毕竟萧正则不把原主当儿子,但虞意却真的把原主当自家王妃来敬重。 想到这里,肖覃决定冒一番险。 他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臣自幼病弱,养在那深宅大院之中,终日不得见一个有趣的人,一件有趣的事,唯有二皇子殿下能让臣觉得不同。 肖覃叩首,言辞恳切,语气凝重。 臣爱慕殿下已十七年有余,本以为终其一生也无法得偿所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会。 臣,请求陛下成全。 言毕,肖覃目光中似有泪水,长拜不起。 这 虞胤江被肖覃几句肺腑之言说懵了。 他坚持要为虞意择一门婚事,个中原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暂且不提。 但他将端王妃的最终人选定为萧栖,并不仅仅因为虞意在屏风后的一席话。 萧栖是世子,是小儿子。 虞胤江虽是圣上,但也是父亲,是父亲就一定会偏爱,光看萧正则的表情,就能知道两个儿子他更疼爱哪一个。 萧覃有才华,品性好,仪态气度好,但和萧正则感情并不深厚。 顶着庶长的尴尬身份,后面还有个嫡出的世子弟弟,年少时又一直生病,若是他真嫁到端王府,只怕萧正则也不会那么在意这层姻亲关系,那样的话,虞胤江的目的也就达不到。 可如今萧覃说,他爱慕意儿许久,是否应该 陛下 虞胤江正在思索,值守大殿的侍卫突然闯了进来,来不及告罪,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西市的花玉楼发生爆炸,太子殿下,他,他的腿 太子殿下的一条腿,被炸断了!那侍卫跪在地上,颤抖的快晕过去。 一国储君竟成了残废,还是在逛青楼的时候成了残废,岂不荒唐!? 什么!?虞胤江勃然变色,太子一向洁身自好,品行端正,从不去那些烟柳之地,怎么会突然在青楼里被炸断了一条腿! 侍卫不敢应声,额头上冷汗直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此番受伤必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甚至说不准一开始是奔着要他性命而去的。 只怕今天过后,这京城中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父皇,虞意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眼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 虞胤江见他出来,稳了稳心神,吩咐人去取自己那件西域进贡来的狐裘给虞意披上。 意儿,跟朕一块去东宫,看看你大皇兄。 虞意应是,不着痕迹的看了肖覃一眼,这人编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一往情深,什么终日不得见一个有趣的人,上一世只是骗骗自己,这一世已经骗到父皇跟前儿了。 不知道萧正则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况且就算是天大的好处,他虞意难道给不起吗 ? 萧正则。 陛下,萧正则连忙起身跪下,心知自己今日听得这么大的消息,这宫门恐怕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了。只是他们的人并未安排出手,不知道这次的事是谁在背后推动 你们三人,就先住在这宫里吧,待到事情平静了再出宫。 萧正则不敢有意见,虞胤江此时正在气头上,话里话外里都像是浸了玻璃碴子。 一国储君,随随便便就变成了残疾,这到底是在设计太子,还是在挑战他虞胤江的威严!? 肖覃伏在地上,心下一惊,甚至来不及想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有没有被虞意听到。 怎么会这样快? 这花玉楼爆炸案,正是虞意和虞胤江离心离德的开始! ***** 圣上驾到 李福全一声高唱,东宫当值的侍卫宫女齐刷刷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虞胤江疾步走到床前,问道: 大皇子怎么样了。 太医院院首放下手中的纱布,低着头回道: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他 大皇子暂无性命之忧,臣等已经为殿下止血了。一名太医突然抢着说。 院首心下一惊,背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颤抖着应道:对,对对,臣等必当竭力救治大皇子。 嗯。 虞胤江闭了闭眼,走到外间坐下。 意儿,进去看看你皇兄。 是。 虞意抿着唇,自己推着轮椅进去,半晌又自己推着轮椅出来,只是脸色苍白尤甚。 寒冬腊月的天气,再好的狐裘也挡不住那冷风,段方竹没进宫,虞胤江身边的人不知深浅,也不会照顾。 虞意这是冻得狠了,被风吹得头疼,神情都变得恹恹。 虞胤江看在眼里,心下稍安。 皇家没有亲情。虞意和其他兄弟感情本也不太深厚,太过悲戚反而值得怀疑。 虞胤江的皇位也是在腥风血雨中得来的,对这些夺嫡之事自然了如指掌。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他虽然狠得下心,愿意让皇子们去斗,但该彻查还是会彻查,该罚的也会一丝不苟的罚。 只要不涉及虞意,虞胤江就是个雨露均沾的好父亲,是个公私分明的好皇上。 李福全,给端王收拾间屋子出来,派太医过去看看。 是,陛下。李福全躬身应道,亲自带着人去给虞意铺床。 二皇子的事,可从来没有小事。 就算太子殿下少了条腿,还在里面昏迷不醒呢,二皇子也是陛下挂念的头一个人。 父皇,还是先给太子殿下治伤要紧,儿臣就在这坐会,不妨事。 虞意看着虞胤江,对太子的称呼不改,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圣上的态度变化虽然弄到这个地步,太子已经不可能是太子了。 虞胤江更加满意。 他宠着虞意,就是不想让他接触这些肮脏龌龊,尔虞我诈的事情,反正一切道路他都会为虞意铺好。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宫女凑到虞胤江耳边,低声轻语。 嗯。虞胤江烦躁的闭了下眼。 话音未落,门口冲进来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凤袍凌乱的系在身上,发间斜插着几根玉簪,跌跌撞撞的向内间冲去。 太子,我的太子 皇后尖叫着扑到床边,见到太子凄惨的模样,眼睛一闭就要晕过去。 皇后! 虞胤江沉声喝道。 皇后一个激灵,抽抽噎噎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哀嚎。 天子座下,容不得这般失仪。 虞意冷眼旁观,强忍住一阵比一阵剧烈的头晕,静静地等着。 按照前世的发展,再过一会就有人要进来呈报刚查到的证据。 他今天答应虞胤江一起观看萧家儿子的比试,当然不仅仅只是想要把肖覃给踢开。 陛下,屋子收拾好了。李福全带着人回来,躬身禀告。 嗯,虞意先下去歇着吧,一会朕差人送你回去。虞胤江面色和缓了些。 是,父皇。 李福全上前,推着虞意向内间走去。 皇后像是刚看见这屋里还有个人,见虞意要走,立刻尖声叫道:陛下,太子还在里面躺着呢,凶手还没找到,二皇子就要急着走吗!?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是虞意做的!?虞胤江勃然大怒,李福全,赶快送端王下去休息! 是。李福全低眉顺眼的从皇后面前经过,手上稳稳推着轮椅,不肯颠到虞意半下。 虞胤江捏了捏眉心,自己儿子还昏迷不醒,就急着要攀咬别人了,他这皇后可真是好仪表。 陛下 皇后平日里也是个稳重的,兴许是太子骤然间断了一条腿对她打击太大,她竟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去拦人。 虞胤江刚想发怒,门口侍卫进来通报,说大理寺查到了重要线索。 让他们进来,皇后,还不快坐好!? 皇后脸色惨白,勉强在虞胤江身边坐下。 参见陛下!大理寺卿周可明,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嗯,行了,快起来。虞胤江皱眉说道:线索呢?呈上来给朕看看。 是!周可明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抬起头刚想说话,就看见虞意被李福全推着离开的背影。 臣,臣他突然间卡了壳,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 怎么了,快点说,查到了什么不能说!虞胤江不悦道。 周可明冷汗直冒,心想这确实是不能说,传话的人不是说好端王今天会去西市的酒楼吗,怎么现在在宫里,还就在陛下身边!? 自己手里还拿着准备陷害人家的证物呢,这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呈上来。虞胤江吩咐。 陛下,这,这这是臣来时捡到的一个玉佩,想必是宫里哪位贵人的。周可明勉强说道。 哦,那线索呢? 臣暂时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虞胤江把玉佩扔给宫女,怒火中烧压都压不住:周可明!朕让你查案,你给朕捡什么玉佩!?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平时办案都办的飞快,怎么,这次害怕了?不敢查了?你这大理寺卿要是不想干,朕马上找人替你! 是臣知错。周可明把头埋在地上,冷汗止不住的流。 陛下二皇子好像是受了风寒,意识有些不清醒了。李福全瞅着时机走出来,凑到虞胤江耳边说。 嗯,先回宫。虞胤江喘匀了气,吩咐皇后在这守着,自己带着虞意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身后,周可明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上来就说那枚玉佩是证物,否则计划泡汤不说,只怕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皇后跪在地上,目送虞胤江离开。 她苦涩的看着虞胤江远去的身影,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劝自己接受,接受天子的无情和冷漠。 除了那个短命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皇上谁也不爱,谁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了,不仅她看的清楚,这后宫上上下下,谁看不清楚? ***** 出了东宫,虞胤江本想安排马车立刻把太医和虞意一块送回府。 谁知刚到宫门口,就见肖覃跪在地上。 哎哟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赶快起来。 李福全瞅着虞胤江的脸色,飞快上前把肖覃扶了起来。 皇上,臣想与殿下同去。 肖覃沉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诚恳。 他看过这段情节,原书中虞意遭人诬陷,连王府都没回就被软禁在宫中。 看守的侍卫侍女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使,对虞意明里暗里的各种苛待,他那副病弱的身子,没几天就被折腾的不像样了。 这些人后来都被虞胤江杀了,只是虞意加重的病情却再也没能养的回来 现在虞胤江带着虞意出来,脸色还那么难看,只怕马上就要将其软禁了。 虞胤江看了眼虞意,见后者没什么反应,略带探寻的问肖覃:你这是为何? 既然臣爱慕殿下,本就应和殿下事事同进退。肖覃长拜,神情疑惑,似乎不明白虞胤江为什么会这么问。 事事同进退。 虞胤江微微点头。 他要给虞意择妻,不就是为了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陪着他,照顾他吗? 肖覃虽然是个男子,但虞意身体不好,换了寻常女子只怕也照顾不来。 若是虞意此刻还清醒,一定又要在心里嘲讽肖覃的道貌岸然,只可惜他现在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强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连虞胤江在和谁说话都分辨不出来。 也罢,既然你有此心,那朕便成全你,若是二皇子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等等。 肖覃僵住了。 虞胤江怎么对虞意这个态度?就算再宠爱虞意,这会也正在气头上,否则那些侍卫婢女也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李福全推着轮椅走到肖覃面前,放手,又退回虞胤江身后。 人可就交给你了,带着太医,赶快回府! 虞胤江吩咐起驾,肖覃留在原地,看了看虞意惨白的脸色,又看了看一旁尴尬的太医。 所以自己现在,是要跟着虞意回端王府,贴身照顾他;不能让他生病,不能让他难受,否则皇上就要治自己的罪? 肖覃迷茫的抿了抿嘴。 虞意平时积威甚重,周遭侍卫没一个敢上前碰他的,一行人就这么在宫门口站着。 萧公子,你还是快,快把殿下扶上马车吧。太医殷切的看着他,急的满头是汗,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若是这位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可都要跟着掉脑袋! 好。 肖覃踌躇了一番。 而后两步上前,展开披风将虞意裹住,轻之又轻,缓之又缓的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从来没抱过人。 不说男子了,就连女子都没抱过。 难道所有人抱起来都像这人一样软? 他完全不敢使力,怀里的人太瘦,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伤到。 殿下,别睡。 见虞意似乎要彻底睡过去,肖覃忍不住唤道。 嗯。 虞意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脑袋偏了偏,鼻尖正好抵在肖覃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扑过来,肖覃脑子里轰的一声,心跳震响。 恋耽美 ——(4) 奇怪。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按理说也不应该有过。 但却又莫名的有些似曾相识。 似乎在某段记忆深处,他也曾如此,因为某个人。 怦然心动。 第5章 旧梦 他看着肖覃冻得微红的眼眶,先是 昏暗的牢房铺着几堆肮脏的稻草,石墙冰冷而坚硬,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倚在墙边,长发披散,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 一名狱卒推开牢门:殿下,皇上来了。 男人没动,只是掀了掀眼皮,看着狱卒身后那人。 父皇。 虞胤江皱了皱眉,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朕是来 萧覃呢。男人不耐烦的打断他,似乎全然不关心九五之尊为什么会到这肮脏、血腥、充满死人的天牢里来。 你到现在还只想着萧覃!?朕疼你这么些年,你就做出这种事!虞胤江终于忍不住怒喝,来时满腔的心疼,都被眼前这人丝毫不知悔改的态度给熄灭了。 男人烦躁的闭眼,不打算接他这话。 虞胤江气的笑了,连说几个好,道:你关心萧覃,朕告诉你,他早就回萧王府了! 哦,回萧王府,那是安全还是不安全?陛下要治他的罪,还是不要治他的罪?男人闻言总算有了反应,撑着墙想站起身。 你知道朕什么意思,虞胤江冷静下来,目光里带着疼惜,有时候朕都在想,是不是朕把你宠坏了,连是非黑白都看不清楚。 你以为萧覃和你一样是个情种,人家可比你看得清局势! 男人几日没进滴水滴米,终是没力气站起来。他跌坐在稻草上,喘着粗气,嘴角却带笑:将死之人,不过想全了最后的念想,父皇何必拿这些假话来恶心我。 虞胤江摇了摇头,似是无话可说,是不是假话,你心里明白。 你啊你,真是让朕失望了。言毕,虞胤江拂袖而去。 失望?失望什么,失望他识人不清?失望他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还是失望他不懂权谋,在夺嫡刚开始就要死在这天牢? 虞胤江走了,牢房就重归寂静。男人自嘲一笑,偏过头看着天窗里漏出来的一束光。 他知道虞胤江什么意思,但不觉得那是真的,萧覃不会害他。 他只是庆幸,庆幸自己的未尽之言再也没机会被说出口,事到如今他们二人免不了要阴阳两隔,又何必用自己所谓的真心,白白耽误那人的大好年华 殿下,殿下段方竹轻轻唤着虞意,小心不把肖覃吵醒。 大公子守了殿下一夜,也是累了,可要好好休息一番。 嗯。虞意皱眉,艰难的把自己从梦里拉出来,又艰难的缓过那阵刚醒时的头晕。 许是今天被肖覃气到了,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梦到上一世的事情。也难怪虞胤江会说出失望二字,梦里自己也是太蠢太傻,被人骗了,还信誓旦旦的替那人说话。 殿下,段方竹给虞意端了杯茶,道:岳扬在门外候着呢。 嗯,让他去书房,我马上过去。虞意声音哑的厉害,昨日起的风寒还没消,晚上又没睡好。 他撑着起身,见段方竹要推轮椅过来,皱眉道:就几步路,不用坐轮他怎么在这!? 虞意阴沉着目光看过去,肖覃坐在桌旁,腰杆挺的笔直,一手支着头睡的正沉。 殿下,大公子昨儿守了您一晚上,换衣服和喂茶可都是亲力亲为,不准奴才们碰呢。 段方竹说着露出个欣慰的笑,他也算是看着虞意长大的,要他说,皇上这婚事可指的好,大公子着实是个又稳妥又贴心的。 虞意嘴角一抽,按了按额头的青筋,勉强把那口气给压了下来。 按理来说两人现在才刚见面,他不能对萧覃态度太差,否则未免惹人怀疑。 总归太子现在出了这种事,朝中上下也没人敢办喜宴,他这个做弟弟的就更不必说了。等这段时间过去,还是找个借口把萧栖弄进府里,至于萧覃,爱去哪就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挨着他,不往他眼前凑,他也懒得去管。 给他收拾个房间,让他去那睡。虞意穿好衣服,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披风就往外走。 好嘞段方竹在身后送他,笑的皱纹都快把眼睛挤没了,殿下这是心疼了,他照顾虞意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见他心疼谁呢。 虞意不知道段方竹脑补了什么,他按着衣领,顶着北方冬天彻骨的寒风,疾步向书房走去。 昨日花玉楼爆炸,知道消息的人还都被禁在宫里,眼下也只有他和肖覃两个人被放了出来。 上一世此案牵连甚广,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虞意的头上,这才被虞胤江雷声大雨点小的揭了过去。 幕后黑手此事办的及其高明,一开始拿出的证物看似和虞意毫无牵连,只是一枚再寻常不过的玉佩,但一环一环查下去就能发现,这枚玉佩最初正是出自虞意之手。 上一世他太天真,出事之后没继续追查下去,到死也不知道此案究竟是谁策划的,不过没关系,太子残废后能受益的,也无非就是那一人而已 主子! 一进门,虞意就见岳扬跪在地上。 起来吧,查到什么了。虞意关上门,带着一身寒气在书桌前坐下,呷了口段方竹备好的热茶。 主子,太子出事时,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的确是您之前给过玉佩的那名宫女,那枚玉佩岳扬似有些犹豫,这摆明就是有心人要利用那名宫女来陷害,说出来只怕殿下要生气。 嗯,这我知道,你可查到那名宫女之前接触过谁。虞意淡淡的问。 这事他原本都已经忘了。宫女阿织,原是母妃的婢女,前几年在宫里祭典母妃时被虞意撞见,赏了她块玉佩。那时他也才十几岁而已。 回主子,阿织被放出宫后沦为青楼□□,属下盘问了花玉楼里的人,她们说事发前一天阿织只接待过一位客人,看穿着打扮不像个有钱的,出手却很大方,已经派人去查了。 虞意点头,要知道这人是谁其实并不难,可怎么把证据给无痕无迹的带到朝堂上去,证据拿出来又能牵连到那位多少,关键还在于自己朝中的势力。 但问题是他刚重生不久,人手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上一世他无心权力,又天真单纯的不行,朝中大臣不是没有想要结交他的,都被他明里暗里的挡了回去。 不过这也不难办。 之前太子这位置做的安稳,几次监国也没什么大错,朝中大臣自然是要支持储君的,就算内里心怀鬼胎,表面上也要做做样子。 他虞意没势力,三皇子自然也没什么势力,就看谁动作快了,毕竟他们的外家现在可都是萧王府。 那人的身份应该不难查,找人盯着就行,你替我办另一件事。 是。岳扬利落的答应,心想这次会是什么事?去江南搜寻湘妃娘娘在民间时留下的物品踪迹?还是上回寻来的新奇玩意殿下又玩够了?听说府上最近来了位大公子,是殿下的心上人,该不会 暗地里放出消息,就说端王府广招死士,凡是走投无路的,家里有老弱病残的亲人无法照顾的,想赚钱的,都尽可来一试。 什么!? 岳扬正在胡思乱想,闻言猛地抬头,正好对上虞意淬了冰似的目光,一时间竟不敢与之对视,仓惶的低下头。 殿下这是玩够了?要办正事了? 岳扬有些激动。 虽说既然认了虞意做主子,不管做什么都不该有怨言,只是谁不渴望建功立业,谁不渴望能让自己的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谁又愿意签了生死契,每天却只能替主子做些玩乐之事? 属下遵命。他突然跪下去,郑重的朝虞意行了个大礼。 殿下今日此举是在向他们宣告,端王府的人,要开始做事了。 ***** 肖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遭陈设和他穿书之前的卧房竟有几分相似。 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场大梦,呆愣半晌,直到确定身体没有乏力和疲软,才一翻身坐了起来。 大公子,奴才进来给您更衣?段方竹守在门外,听到声响敲了敲门。 嗯。肖覃端坐在床边,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领口。 虞意自小丧母,虞胤江朝事又忙,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他,小时候虞意身边几乎总是那么两个人,太后和段方竹。 太后早些年身体还可以,去哪都带着虞意,后来人老了,精神力气也没了,几乎就是段方竹天天跟着,早晚带他去皇上和太后跟前儿请安。 他在虞意眼里,是除了皇上和太后之外最亲的亲人。 肖覃颇有些紧张,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会让段方竹觉得配不上虞意。 大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咱们去和殿下一块吃?段方竹边给他理腰带,边试探着问。 肖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自然是该和虞意一起吃的。 于是当兢兢业业的二殿下终于和岳扬商讨好下一步的对策,回卧房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就看见肖覃一身锦衣,面如冠玉,正坐在桌边和段方竹说话,看样子是在等他吃饭。 殿下平日里,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肖覃认真问道。 殿下会的东西可就多了,但真正喜欢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比如习武、射箭、骑马段方竹乐呵呵的给肖覃添了盏差茶。 习武?殿下身体不好,这些事能做的来吗?肖覃有些疑惑。 当然是做不来的,只不过 段方竹!虞意忍无可忍。 哎呀,殿下您快坐,早上也没用些东西就去议事,身子怎么能受的住段方竹连忙搀着虞意坐下,吩咐一旁静候的侍女传膳。 虞意糟心的瞥了他一眼,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净折腾些儿女情长的事,肖覃穿的衣服,腰间挂的玉佩,头上戴的玉冠,只怕都是段方竹揣摩着他的喜好来安排的。 殿下。肖覃温声问好,打量着眼前人苍白的脸色,微微皱了下眉。 明明昨日回府时,脸色还没这么难看的。 他久病在床二十多年,很是能理解经年累月生病却总是不见起色的痛苦,只是这位殿下对自己的身体有些太不上心了。 虞意偏过头,躲开肖覃嘴角温和的笑意,和眉间若有若无的担忧。 上一世他就是被这人这一幅面孔给骗了,被他挂念着,担心着,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也有人喜欢一样。 也不能怪他前一世太纯良,任谁看了肖覃那双像是装着漫天星河的眼睛,都不免为之动容。 既然来了府上,就要守府上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做的,也别做。虞意垂眼喝粥,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肖覃记住了。 肖覃有些好笑,他怎么不记得原书中二殿下还喜欢装这种威风了。 昨日在宫里,殿下肖覃顿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虞意瞥了他一下,昨日在宫里?宫里怎么了?这人就这么沉不住气,刚来府里就开始替萧正则探听消息了。 想想也对,昨日萧正则没能跟着去东宫,太子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会肯定正着急呢。 昨天萧覃跪求父皇要跟着他回府,说不准就是受了萧正则指使,一来出了宫也好把消息传递出去,二来还能留在端王府监视自己的动向。 真是一举两得。 殿下觉得,昨日肖覃表现如何? ? 表现如何? 这是在问什么? 虞意一时没反映过来,皱着眉看了肖覃一眼。 后者静静的回视,眉目间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尚可。半晌,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肖覃闻言笑了下,他当然不会问虞意东宫的情形,原书中原主也问了,虞意也说了,隔天萧正则就知道了。 他不愿让虞意觉得,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这么想着,肖覃拿起筷子,先给虞意夹了块椰蓉枣泥糕。 这是虞意最爱的点心,据说湘妃娘娘在宫里时常做给皇上吃,虞意应该也跟着吃过,只是年纪太小,记不得母妃做的枣泥糕是什么味道了。 不喜欢吃。虞意嫌弃的把枣泥糕夹了出去,埋头继续喝粥。 这下不仅肖覃愣住了,段方竹也愣住了。 殿下,这是皇上今早特意差人送来的椰蓉枣泥糕,您,您不想吃?段方竹有些疑惑,这味道和样式应该都没变,怎么殿下突然就不喜欢吃了。 虞意没说话,三口两口喝完粥,站起来就往外走。 殿下,您去哪段方竹拿着披风在后面追,外面风大,可得先披件衣裳! 去兵部,别跟着。虞意不耐烦的喊道,被风呛的咳嗽几声。 侍卫把轮椅推过来,虞意坐上去,刚准备上马车,身上就被罩了件裘衣。 热的,暖的,刚从肖覃身上脱下来,还带着他的体温。 虞意想拿开,肖覃却温声道:殿下穿着吧,这天太冷了。 久病的人最畏寒,以往肖覃在屋里坐着都要披件衣服,虞意敢穿件单衣就出门,难怪动不动就染上风寒。 不过原主身体底子确实是好,寒冬腊月的天气,他把狐裘给了虞意,站在外面竟也不觉得冷。 这感觉对肖覃来说有些新奇。 虞意被裘衣捂着,慢慢止住咳嗽。 他看着肖覃冻得微红的眼眶,先是一阵恍惚,而后又不免自嘲。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今日披一件衣服,明日专门带一盒点心,夜里会不眠不休的照顾他,甚至能几天几夜不合眼,这些让人心疼的小把戏,萧覃向来拿手的很。 恋耽美 ——(5) 第6章 探查 大不了就去劫狱 两人对视半晌,虞意终究是没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没重生的时候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人,真重生了之后又感觉恨意没那么滔天。 他只是不想看见肖覃,不想再跟他有接触。 所有未出口的质问、未查清的疑团、未言明就被扼杀的情意,再睁开眼时只觉得恍如隔世,千言万语也都变成一句,关我屁事?。 虞意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正事可做,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一个骗子身上。 肖覃一直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拐过街角,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他转身往府里走,段方竹跟在他身后,有心想多和这位未来王妃相处一番,日后也免得生了摩擦,惹得虞意操心。 殿下在兵部任职? 肖覃欣赏着府里的景致,磅礴大气,华而不俗,和主人心性很像。 是了,殿下身体不好,却一向喜爱这些舞刀弄枪的。 皇上多疼咱们殿下呐,这不就在兵部给安排了个闲职,殿下每天去处理处理事情,跟着学些东西,也算是有意思。 段方竹引着肖覃在王府里闲逛,边走边给他介绍虞意一些无伤大雅的爱好。 肖覃听得很认真,暗暗在心里记下,这些都是书里没有写到的。 他昨晚守着虞意时想了很久。 既然来了端王府,他自然要尽自己所能做些事情。 只是现下他能做的不多,毕竟自己和原主相比也不遑多让,对朝堂之事都不太了解。 不过好在这具身体武功还算高,护虞意周全总归是可以的,要是他真的失败了,没能扭转原书的结局,那大不了就去劫狱。 原主武功被作者写的出神入化,总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但仔细算来,虞意身边的麻烦着实是不少。 别看虞意现在被虞胤江护着,轻易没人敢打他的主意,可萧正则,三皇子,皇后这群人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只等有机会就出手? 虞胤江想的倒好,以为只要把未来的事情都给虞意安排妥当,就能让他开开心心的做个闲散王爷,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坏就坏在虞意太受宠了,只要不坐上这皇位,一旦虞胤江驾崩,等待他的就是必死的结局。 肖覃不想让那样的事发生。 虞意会是个好皇帝,他甚至比虞胤江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更适合做这天下之主。 肖覃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先依据书中的线索探查一番。 既然有人想用此事搅动风云,正好端王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插上一脚,也免得过早惹来皇上的猜忌。 段叔,我出去一趟,殿下除了椰蓉枣泥糕还喜欢吃别的吗,我顺便带回来。 段方竹连忙给他报了几个吃食的名称,肖覃一一记下,带着小厮出了门。 他们走后,一名暗卫从屋檐上翻下来,看着肖覃离开的背影。 等了这么久,这位大公子可算是出门了,正好端王也没跟着,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必须要立刻告诉主子。 ***** 公子,这是咱们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集市了,吃的玩的,什么都有,街两边都是酒楼戏院,咱们殿下也经常来这儿吃酒听戏。 青远跟在肖覃身后,细心的介绍周围的情况。 他刚来府里就被管家安排给了大公子,府上人都说这是他的福气,大公子是读书人,脾气好,又讨殿下喜欢,跟着他肯定有好日子过。 青远一想也是,思及肖覃久在府中养病,肯定没来过这些个热闹的地方,索性就主动介绍起来。 这正合了肖覃的意,左右以后还要在京城生活很久,多了解一些总归没错,他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闲逛了一会,肖覃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问青远:你可知这城中有一户人家姓冷,这姓特殊,应当不难找。 青远想了一会,好像还真听说过这个姓的,不过是个女子,在街上卖桂花糕。 肖覃跟着他转过几个坊市,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见到了那人。 客人不多,女子坐在摊子前发呆,肖覃走过去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公子你要买桂花糕吗? 冷绍看着肖覃贵气的打扮,又看了看自家粗制滥造的桂花糕,怎么看怎么迷茫。 这位姑娘,我买桂花糕,还想问几个问题,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肖覃不想吓到人,温和的问道。 什么问题。冷绍有些犹豫,但这个公子看起来不像坏人。 我是你姐姐在宫里时的旧友,想问她怎么会到那花玉楼去。肖覃斟酌着说。 你认识我姐姐?冷绍一听这话,本就不多的戒心顿时被她抛到脑后,你们真是朋友!? 肖覃点头。 那你能把她救出来吗。冷绍边说,声音里忍不住带上点哭腔,她真的受了很多苦。 姐姐从宫里出来之后,本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我爹,我爹他 他在外面赌,欠了好多钱,就把我姐姐卖到青楼抵债。 冷绍说着就开始哭,惹得旁边的摊贩纷纷往这边张望。 肖覃目光一暗,冷织被卖到青楼的始末书里并没有写,没想到会是因为这种原因。 他沉默半晌,示意青远递个帕子过去。 冷绍接过手帕,缓了好一阵才停止了抽噎。 肖覃耐心的等她平静下来,接着问道:你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吗,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姐姐的事。 他实在是让人生不起戒心,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公子会是什么坏人。况且冷家的家产早被冷大志败光了,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图谋的。 冷绍果然只是愣了一下,就说:可以,但是我爹他脾气不好。 无妨,肖覃一笑,对了,麻烦你帮我挑一盒桂花糕,我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书中有过一句话描写,说冷家祖上在御膳房任职,专门给宫里的贵人做点心,只不过到了冷大志这一辈家道中落,唯独这么一份桂花糕的方子被留了下来。 这桂花糕卖相虽然不好,但味道应该还不错,也许虞意会喜欢。 青远揣摩着肖覃的意思,立即掏出一块足够买下所有桂花糕的银子,上前递给冷绍。 这,这太多了,冷绍不肯要,连连向后退,你是姐姐的朋友,这桂花糕就是白送也没什么。 肖覃接过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没递给青远,自己拎在手里,笑了笑说:姑娘别推辞了,快带路吧,我过会还有事。 冷绍一听,还以为肖覃真的有事,只得接过银子放好,匆匆收了摊位就领他往家里走。 冷家离得并不远,三人走一会就到了,这片地方从来也没出现过像肖覃一样的人,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一时间议论纷纷。 冷绍小声解释:公子别生气,这些大婶人都还不错,就是有时会好奇 肖覃表示自己不在意,冷绍才放下心来。 进了冷家院门,冷大志果然刚起床,昨天又在外面喝了一晚上酒,这会头正疼着,见到冷绍回来,吆五喝六的让她去给自己做饭。 爹,有客人来了。冷绍有些难堪。 什么客人!?冷大志不耐烦的拍了下桌子,扬手就要打人,你也和你姐姐一样,学会在外面找男人了? 冷绍肩膀一缩,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肖覃抬手格挡,顺势把冷大志掀翻在石桌旁,示意青远先带冷绍出去。 青远有些犹豫,像是有点担心肖覃一个人,但还是听话的走了。 刚刚公子那一下,竟像是个会功夫的? 肖覃缓步走到冷大志面前,一言不发。 后者晕晕乎乎的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逆光站在阴影里,下意识抬手就要抓。 肖覃皱眉,闪身躲开。 冷大志一击落空,踉跄几步站稳,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嚷着要把肖覃打的连娘都不认识。 肖公子生平还没见过这么粗俗无礼的人,深吸一口气,心想这人只怕是酒还没醒。 他用脚挑起一根竹竿,抵住冷大志胡乱挥舞的拳头,三两下又把人掀翻在地上。 看清楚你打的是谁。肖覃冷冷道。 冷大志躺在地上哀嚎,喉咙被竹竿的尖端抵着,努力睁眼对着肖覃,看清后顿时一个激灵。 有钱人。 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只怕是又有钱,又有势。 那一身奢华却不俗的打扮,月白的锦衣纤尘不染,腰间的玉佩足够买下十几条他们这样的巷子,外袍上金丝修的暗纹,简直要把冷大志晃瞎了眼。 他的酒像是立时醒了,谄媚的朝肖覃笑道:这,这位爷,刚刚没看清,得罪了,真是得罪了。 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别怪罪。 肖覃沉默的看了他半晌,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是养病太久,见识短浅,竟以为这样的人只在话本里才有。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竹竿,掏出包银子扔过去。 起来吧,有话问你。 ***** 石板巷今日热闹的很,不知道从哪来个富贵公子,还带着小厮,这会正在冷家说话呢。 邻家的大婶拿了碟瓜子给青远,熟练的套起了近乎:这位小哥,你家老爷来咱们这干什么呀? 公子有正事。青远红着脸推拒,不肯吃街坊的东西。要是让公子知道,又该骂他了。 大婶嘟囔着吐出一撮瓜子皮,心想这冷大志每天就知道赌博和打女儿,能有什么正事! 屋内,肖覃听了冷大志的话,忍不住皱了下眉。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这线索会不会来的太容易了些。 对的对的,小的我可不敢骗人,确实是个青壮男人,周正的很,就是脸上有道疤,看着怪吓人的。 冷大志一脸谄媚,急急忙忙的把钱袋子往怀里揣。 左脸还是右脸?肖覃盯着冷大志说道。 哎哟,那这可记不得了,那人当时横的很,就要买我那大女儿。 我原本不同意的,可他他他,他威胁我呀这,这光顾着害怕了,就匆匆瞥了那么一眼,哪还记得左脸右脸。 冷大志哭丧着脸朝肖覃诉苦,说着说着竟还真掉了两滴眼泪。 肖覃早就发现这人嘴里没几句正经话,多扯淡的话也能张口就来,还什么威胁他,只怕对方一拿出钱来,冷大志就迫不及待的要卖女儿了。 他懒得和这种人废话,继续问道:你可看清楚了,脸上真有刀疤?要是敢胡编乱造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有,真有刀疤。冷大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看肖覃平时说话温温和和的,但那是对内,对朋友,对不相干的陌生人。真遇上冷大志这样的货色,他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得冷汗直冒,那是十几年在江湖腥风血雨中浸染出来的气势,一般人没见过,也受不住。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肖覃不打算在这多留,临走时顺便敲打了一番,免得冷大志事后又找冷绍的麻烦。 公子,你要走了? 冷绍站在院门外,正给青远尝自家晒的地瓜干,见肖覃推门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副想说话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肖覃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姐姐的事以后你会知道的。 冷绍像是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肖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青远使了个眼色。 后者皱着脸,挠了挠头,说道:阿绍姑娘,那公子和我就先走了,改天改天再来买桂花糕。 冷绍本来想哭,闻言忍不住一笑,连忙说想吃桂花糕尽管来,不收钱。 肖覃于是冲她点点头,带着青远离开了这条他本不该来的巷子。 冷绍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心里翻来覆去想着姐姐的事,正想的入神,冷大志突然拉开院门,伸手扯了她一把。 那位公子走了,他又要打人了。 冷绍任命的叹了口气,沉默的等着落下来的巴掌。 谁知冷大志只是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还不进来,站外面好看!? 冷绍愣了一瞬,不明白他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 爹 干什么?冷大志还是那副嘴脸,却从钱袋子里挑了一枚银子,扔给冷绍,今日你表现不错,拿去玩吧。 说着他走进破烂的内屋,老子要睡觉,别吵,听到没? 冷绍迷茫的握着银钱,没吭声。 她今天做过什么事吗? 第7章 误会 殿下肯定会帮着自家王妃吧, 出了石板巷,二人又转回了繁华的主街,一路采买了许多段方竹交代过的吃食,甚至多到有些提不了。 公子,还是我来拿吧。青远费劲的空出一只手,想把肖覃手上的点心都接过来。 早知这样,两人出门就该坐马车的。 不用,你提那些就好。肖覃护着手里的点心盒子,小心不被周围的人碰到。 确实是买的太多了。 玉露团、千层蝴蝶酥、杏仁豆腐、蜜三刀还有冷绍刚给的桂花糕,大大小小摆满了一盒,险些装不下。 公子两人走了一会,青远抹了把头上的汗,欲言又止。 怎么了?肖覃奇怪道。 下次别买这么多了,殿下身体不好,段管家不让他多吃这些甜的,青远气喘吁吁的说,之前我有次也被派出来给殿下买点心,一不小心买太多,被管家好一顿罚呢。 肖覃闻言沉默了。 他只记着虞意爱吃甜的,却忘了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多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恋耽美 ——(6) 虽说段方竹不会也不可能罚他,可自己好歹也是病过一世的人,怎么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记不得了? 肖覃有些懊恼,正想说话,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买的可是稻香楼的点心? 肖覃回过头,只见一位面容英俊的男子正看着他,手中拎着一把折扇。 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怎么看怎么眼熟,但肖覃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 正是稻香楼。肖覃礼貌的拱手,退后一步和对方保持距离。 男子没回礼,只是点了点头,指着街角处生意红火的点心铺子,道:我就是那稻香楼的主人,我家这点心过不得夜,吃不完隔天就坏了,还是第一次见人买这么多回去。 听他这么说,肖覃无奈的叹了口气,确实是买多了。 男子继续问道:喜欢吃甜? 算是吧 肖覃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对方大概也只是随口一问,况且自己喜欢吃和虞意喜欢吃,对卖者来说还不都是一样? 既如此,不如来尝尝我家新出的桂花酒酿圆子?男子试探着说。 酒酿? 肖覃心想,桂花酒酿清淡解腻,体温低的人喝些还能补气养血,倒是比那些个甜的发齁的点心要好。 可以一试,那就要麻烦公子带路了。肖覃颔首,礼貌的笑了下。 男子也跟着咧咧嘴,示意随从上前把人群驱开,引着肖覃往稻香楼走。 两人边走边谈,大多都是关于粥点茶饮的,肖覃自己对这些不太懂,好不容易遇上个行家,自然是不肯错过机会的。 在下不才,想请教些问题? 什么问题,尽管问。男子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哪些生病之人适合吃的点心?清淡些即可,不太甜,不太腻,若是能顺带着有些温养的功效,那就再好不过了。肖覃虚心请教。 ? 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卡了下壳,暗骂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他名贵的点心吃过不少,可也只会吃,只记得名字,哪还知道那么多细节。 这萧覃也是,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问些简单的问题不行吗? 男人艰难的想要回忆起点东西来讲,却突然觉得不对。 萧正则不是说他这长子原先是江湖中人,武功还不错,身体又怎么可能不好! 这问题是给谁问的? 你男人刚要说话,迎面走过来一队侍卫,赶他们几人让开主路。 肖覃看过去,远处驶过来一辆马车,明明只是日常出行的样式,两侧却跟着好几队人。 这不是二殿下,还能是谁? 在虞胤江心里,虞意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不仅要宠着,更得护着。 每天从兵部回王府,正是一天街上人最多的时候,虞胤江不放心,勒令虞意必须带着侍卫。 有多少人想要虞意的命,虞胤江心里也清楚的很,却一直觉得这只是暂时的。 总归虞意绝不可能继承皇位,等那些人明白过来这一点,难道还会把虞意当成威胁? 看着缓缓驶近的车驾,肖覃忍不住一笑。 这都能碰上,未免也太巧了。 他倒是很高兴,男人却暗骂自己倒霉。 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和萧覃接触,连正事都还没聊到呢! 大公子?一名侍卫无意间看到肖覃,顿时就是一愣。 等等,先不要 肖覃想说先不用禀告虞意,等走过了这条街再说,可他才刚说了一个字,侍卫已经飞快的跑回马车,大声喊道: 殿下,萧公子在前面! 肖覃无奈的摇摇头,侧过身准备和那位稻香楼的主人道别。 答应要去却又临时变卦,着实不好,可谁让马车里的是虞意呢。 谁知他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男子突然转过身看着他,厉声喝道:你走路不长眼,没看见我站在这儿!? 说着,他借助随从的掩护,伸手打翻了青远手中的食盒,汤汤水水的溅了自己一身。 你肖覃皱眉,这是在干什么? 男子见肖覃不配合,朝天翻了个白眼,侧身露出腰间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对并蒂莲。 肖覃更疑惑了,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示意不远处的侍卫过来。 男子还待再说话,虞意却一把掀开车前的帘子,阴沉着目光看向两人。 闹够了没有? 这两人也是有意思,私下里搞些不正当的勾当也就罢了,不躲自己远点,竟然还往他跟前凑,甚至还当街吵起了架。 况且这演技未免有些太拙劣了,真当他是傻子? 殿下,肖覃见虞意只穿了件单衣探头出来,下意识就要皱眉。 虞意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想让两人让路。 可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恰好传出了几句勉强能听清的议论。 哎,那个白衣服的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你都不知道,那是萧王府的大公子,就是前些日子,圣上指给二殿下的那位。 就是他?我还好奇这男子来做皇子妃是个什么样子,今天算是见识了。 皇子妃身边那个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矛盾。 殿下肯定会帮着自家王妃吧,那人怕是要倒霉了。 那可不。 虞意凝神听了几句,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何连平民百姓都知道萧覃要嫁到端王府了。 或者应该问,为何连平民百姓都觉得萧覃要嫁到端王府了? 他可从来没说过,虞胤江也没说过。 他是你的人?男子见虞意不想理他,只好强行拔高了音调。 你可得给我个说法,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他恶狠狠的瞪了肖覃一眼。 后者本来当他是个疯子,现在见他竟有刻意想要引起虞意的注意,顿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肖覃目光一凛,向一侧走了几步,正好挡在虞意和这人中间,两肩微收,双腿绷紧,右手虚握,是个随时准备防守的姿势。 这人来路不明,行事诡异,难道是想对虞意不利? 可按理来说话本剧情还没展开,虞意遭遇到的几次刺杀也都还远着。 殿下小心,此人故意栽赃,恐怕是图谋不轨。 他这话一出口,男人忍不住扶额,虞意却愣住了。 萧覃这种表现不像是装的,否则两人演这么一出没头没脑的戏给他看,根本什么效果也起不到,反而会惹的他怀疑。 可若不是装的难道萧覃和虞恕根本不认识?可就在他去萧王府的前一天,虞恕才刚刚领着新婚妻子回了门。 岳扬还特意探查过,那天表面上是回门,其实是为了让虞恕见见萧覃,让他知道萧王府嫁给端王的儿子的确是外面寻回来的。 说白了,就是要表明他萧王府坚定地站在三皇子一派,绝无二心。 可既然两人见过,萧覃又怎会是这种表现? 虞意的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巡视,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可疑。 与此同时,三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的凝滞下来,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剑拔弩张。 肖覃缓缓收紧了拳,沉声道:殿下,坐回去。 虞意回过神,嗤了一声,道:萧公子确实是养病太久了,竟连三殿下都认不出来。 顿了顿,又接着说:好歹也算是一家人,这感情竟然如此淡? 虞意的这一番话,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众人惊讶于那人竟然是三皇子,更好奇他们三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三皇子要故意栽赃肖覃撞到了自己? 各种版本的故事被迅速构思,不用等明天,只怕今晚就能传遍这整条街。 虞恕脸色难看至极,觉得肖覃简直是蠢货中的蠢货。 而肖覃目光连闪了几下,穿书以来第一次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是虞恕? 书中心狠手辣的三皇子就是这种货色? 怪不得看对方面熟,三皇子虞恕,可不就是所有皇子中最像虞胤江的一个? 他本以为原主背叛虞意,是因为觉得虞恕更好,更有希望继承皇位,更有可能给他权力和地位。 可如今他亲眼见到虞恕是什么样子的,只想问一句: 原主究竟瞎到了什么地步,才会为了虞恕,而选择背叛虞意? 虞意看着肖覃的脸色,面上担忧,心里冷笑。 果然如此,果真如此。 那天岳扬派去探听的人只怕是出了差错,这两人根本没见过面。 他的好王妃,之前还急着关心自己,一听说那人是虞恕,脸色就变得如此难看。 其实重生后很多事都和以前不同了。 虞意在某一瞬间还真的想过,这人和上一世,总该也有些许的不一样。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不生气,也不失望,只是很不明白。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萧覃在见到虞恕第一面的时候,就决定要站在他的阵营。 就算是为了权为了势,他虞意当真就如此让人失望,如此让人没有信心吗? 第8章 发热 肖覃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袖子 气愤过后,肖覃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三皇子虞恕,自称是稻香楼的主人,寻个借口接近他,引他去铺子里品尝酒酿,顺便聊聊那些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的话题。 这样的偶遇,够巧合,够自然,虞意就算知道了这事,只怕也不会怀疑两人私下里有什么来往。 回想刚刚虞恕说的话,似乎确实没有表现出两人是初次见面的意思。 只怕那位三皇子到现在还以为,肖覃刚才的应答真是在配合他演戏。 肖覃暗暗皱眉,心想必须找个借口,让虞恕别再干这样的事。 他不是原主,不可能帮他,更不可能暗地里给他传递消息。 哼,虞恕见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却都憋着不说话,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皇兄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堂堂端王妃,难道就这么点教养? 他离得远,似是听不见百姓的议论,不知道自己自导自演、打翻青远饭盒的全部过程,不少人都看见了。 又或者他听见了,但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是所有世家公子都和肖覃一样,能客客气气、心平气和的和街边小贩说话。 大多数是像虞恕这样的人,也不会闲的没事去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可若是让他真把这些平民百姓的话当回事,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虞意不同。 也许因为他娘是舞姬,出身于烟火巷子,不像那些深闺里嫁出来的世家小姐,不懂得人间疾苦。 又或许只是因为虞胤江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他性子纯,无需争宠,更无需做些飞扬跋扈的事来挥霍这份宠爱,是以总能分出许多心思来考虑旁人的感受。 萧覃,听见三皇子说什么了吗。 虞意冷冷的开口,心情不好,语气更不好。 肖覃沉思了一会,觉得眼下这情况确实有些棘手,三皇子诬陷自己撞到他,无非就是想在虞意面前替他遮掩,免得虞意怀疑。 但自己不是原主,不仅没领会他的意思,还误以为对方是刺客,反让虞意小心。 更要命的是,他现在的身份不是萧正则从外面接回来的弃子,而是萧王府堂堂正正的大公子,就算身体不好一直养病,那总不至于连姐夫的面都没见过。 思前想后,肖覃决定退一步,顺着三皇子的话道个歉,先把此事了解了再说。不然纠缠下去也说不出什么结果,若是惹来对方记恨,反倒会给虞意找麻烦。 殿下,今日之事确实 肖覃觉得自己这想法没问题,当即就准备承认错误,事情早解决,他们也好早点回府,免得虞意又受风寒。 无奈他愿意妥协,虞意却不答应,肖覃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虞意给截断了。 闭嘴。 上车。 虞意呼出口气,今日之事是个好机会,这几年虞胤江对虞恕印象还不错,后者也算争气,私底下那些毛病都没闹到虞胤江跟前儿。 眼下东宫事发,虞胤江对其他几个皇子正是疑心强烈的时候,此时不借机打压虞恕一番,日后只怕就更难下手。 肖覃还算是机灵,知道以退为进,看来暂时没被虞恕拉拢过去。 因为虞意这两句话,周围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倏的止住了。 人人都在猜测萧家公子在虞意心里的分量。 殿下肖覃有些愣。 别废话,等我亲自下去请你?虞意斜睨他一眼。 肖覃自然是不敢让他下来请的,且不说这合不合礼法,虞意刚在车内就着火炉暖了半天,冒然间出来指定要着凉,今晚回去又免不了受一番罪。 他抿了抿嘴,一言不发的走上马车,坐在虞意身侧。 见他上来,虞意放下帘子,斜靠回软垫上。 虞恕,你若是闲的没事,不妨去东宫看看皇兄,何必找我端王府的麻烦。 虞意笑容轻佻,语气却带着几丝愤懑。 虞恕站在外面,本就被肖覃气的头晕,现下听虞意这么说,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对东宫的情形一无所知,当即就怼了回去:大皇兄伤势严重,我自然不便打扰他休息,倒不如二皇兄这般不见外。 两人刻意放轻了声音,围观的人全然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听见马车里传出一声冷哼,端王府的车驾就动了起来。 殿下,车内,肖覃正襟危坐,犹豫着开口。 怎么?算计了虞恕一把,虞意心情还不错,见肖覃也顺眼几分。 刚刚殿下是在维护我? 恋耽美 ——(7) 咳,咳咳咳虞意正在喝茶,闻言猛地呛了一口。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肖覃,却见对方满目澄澈,似是在认真询问。 你刚刚想和虞恕道歉,是因为什么!?虞意不敢相信,难不成萧覃没看出来自己的打算? 自然是怕给端王府惹来麻烦,肖覃理所当然的说,见虞意皱眉,又补上一句,也不想让殿下在外面太久,免得又惹上风寒。 虞意沉默半晌,第一次觉得肖覃竟如此蠢,上一世也不知活没活到最后。 他身边常年跟着虞胤江的暗卫,日常小事不会禀报,可像这种和其他皇子当街起冲突的事,不用隔天,虞胤江今天晚上就能知道。 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不知内情的人看起来,那就是虞恕当街找肖覃的麻烦。 说白了,就是找端王府的麻烦,让虞意面子上不好看。 放在平时,虞胤江少不了要把虞恕训斥一番,可也就仅此而已,但坏就坏在两人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虞恕,你若是闲的没事,不妨去东宫看看皇兄,何必找我端王府的麻烦。大皇兄伤势严重,我自然不便打扰他休息,倒不如二皇兄这般不见外。 现如今花玉楼爆炸的消息还被锁在宫里呢,虞意知道不奇怪,虞恕又是如何得知? 当然了,哪个想要夺嫡的皇子手里能没有几个探子,虞胤江也是从皇子做过来的,对这手段肯定是心知肚明。 但有探子可以,探查宫里的事也可以。不过若是探查时被发现了,又或是被明面上揭发了,那就是在挑战皇权,虞胤江不可能容忍。 最迟明天,虞恕一定会被召进宫去。 到那时他无非就两个选择: 要么承认是他指使了花玉楼一案,要么就只能说,他三皇子身边的暗探,都已经潜伏到皇宫里了。 前者要掉脑袋,后者也免不了一顿严惩。 算起来他真该好好谢谢丽妃,把虞恕养的这般口无遮拦,有关东宫的言论竟也能不过脑子就说出口。 不是在维护你,回过神,见肖覃仍是一脸疑惑,虞意只好答道。 懂了,肖覃立即接道,那是在设计三殿下? 虞意叹气,现在才明白过来,有什么好高兴的。 见虞意不否认,肖覃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他当时的确只是想快点把事情解决,一时间没想到那么多。 这会见虞意心情突然变好,又说不是在维护他,那便只能是因为三皇子了。 他没出声问,而是暗暗在心里思索,想着虞意这一番动作究竟有什么机窍。 以后这样的情形保不准有很多,今日误打误撞没坏虞意的事,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也无妨,他不信那些朝廷大臣生来就懂这些权谋之事,还不是入朝为官后摸爬滚打学出来的。 他虽不及虞意,但总归比原主要好上许多。 想了一路,肖覃细细的梳理,终于把前因后果都给捋清了。 侍卫恰好恭声说道:殿下,大公子,已经回府了。 知道了。肖覃应了一句,伸手想把虞意叫醒,后者体温却烫的吓人。 殿下。 肖覃皱眉,拿手背试了试虞意额头的温度。 烫得很。 这风寒终究还是起了。 虞意烧的昏沉,却还哑着嗓子让肖覃把手拿开,坚持要自己下马车。 肖覃扶着他,手臂虚护在身后。 哎哟我的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段方竹带着人迎出来,见到虞意惨白的脸色,吓得魂都要没了。 这怎么又烧起来,快去,快请太医去呀! 虞意被他嚎的一个激灵,脚下本来就不稳,一时之间竟没站住,摇晃着向后倒去。 肖覃手臂一揽,干脆把虞意抱起来,三两步跨进了卧房。 慢点,慢点,可千万别磕了碰了。段方竹急的满头是汗,指挥婢女去把备好的姜汤端过来。 肖覃把虞意平放在床上,本想退到一旁,袖子却被这人死死抓住。 萧覃,你别走了。 虞意许是真的烧糊涂了,牢牢拽着肖覃的袖子就是不松手,嘴里还不住嘟囔。 肖覃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到床边坐下,替虞意掖了掖被角。 静坐半晌,取姜汤的婢女终于回来了。 大公子,让殿下喝碗姜汤吧。 段方竹把碗递给肖覃,后者接过来,却又递了回去。 还是你来吧,我怕烫到殿下。 说着,肖覃起身让开了床边的位置,袖子还别扭的留在虞意手里。 喂姜汤这种事,还是有些太过亲密了。 那天在东宫外面,他第一次抱虞意。 觉得慌乱,更觉得心焦。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情感,但也猜测过是喜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从来没喜欢过别人,可当时那阵感觉分明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他曾经在何时何地经历过一样。 而且父母从前讲过,所谓喜欢,那是一种重之又重,慎之又慎的情感,怎可能来的如此容易? 肖覃叹了口气,望着床上那人苍白的脸色,目光复杂的很。 书中虞意爱原主爱的死去活来,可他并不是原主,只怕也做不出和原主一样的事。 若是虞意还像书里写的那样逐渐喜欢上肖覃,该如何是好呢。 肖覃没爱过人,根本就不懂如何去爱。 他对虞意始终抱有一种不得志者的惺惺相惜,想要和他一起面对朝堂上的风云险恶,却不知道如何处理两人的感情。 他身份尴尬,不是幕僚,不是暗卫,而是端王妃,是夫妻就要相互扶持,可若是虞意真的成了那九五至尊,两人却注定是要分开的。 好复杂。 肖覃又叹了口气,轻轻抽出衣袖,把虞意的手塞回被子了。 太医还没来,虞意难受的裹着被子,自言自语说起了胡话。 父皇今日罚我了他从来没罚过我。 皇上罚他? 肖覃一愣。 皇上怎么可能现在就罚虞意,最快也要等到来年秋天吧。 难道虞意一直在担心这种事会发生,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第9章 难医 肖覃知道他这是诊出些东西了。 公子,太医到了。 肖覃愣神的功夫,段方竹已经引着太医进来了。 看面相挺年轻的,不过能被虞胤江派来给虞意看病,医术只怕也不会差。 江太医,您快给殿下看看吧,段方竹上前给虞意垫了个枕头,让他靠坐在床头。 殿下最近可是又吹风了?或是衣服穿少了,冻着了?太医一边在暖炉前烘着手,一遍问道。 殿下昨个儿在宫里吹了点风,起了阵头疼,今早起床后精神还行,晚上回府就发起了烧。肖覃答道。 如此年轻还姓江,这莫不是那位替虞意遮掩病情的太医? 肖覃记得,太医院常年有一名太医专门负责给虞意看病,书中肖覃嫁入端王府不久,之前那位给虞意诊治的老太医就退休了,换了位年轻的。 据传医术了得,妙手回春,虞意就是在他的医治下才逐渐好了起来。 虞胤江龙颜大悦,连夜颁下赏赐,钦点他来做这太医院下一任院首。 殊不知这名江太医确实是医术高明,但根本就救不了虞意。 因为虞意什么病也没有,只是少时那次意外留下的病根太重,这些年自己又不知道注意,动不动就吹风、受凉。 明明应该静养不宜大动,却硬是学出来一身功夫,生生把本就虚弱的身体给折腾坏了。 江寒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没办法把一副早已成衰败之势的身体给救回来,最多只能用些温养的药,勉强让他少受些罪。 书中虞意不愿说出自己的病情,威逼利诱江寒替自己隐瞒。 后者不得不从,甚至还因此得了虞胤江的奖赏,赏他青出于蓝,几个月的功夫就把虞意的身体给调理好了。 只是不知虞意会不会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选择遮掩,自己的意外穿书似乎让很多事都变得不同了。 说话间,江寒终于把手烘热了,接过段方竹递来的垫枕,开始替虞意诊脉。 就算再着急,他也不敢拿冻得冰凉的手去碰虞意,外一不小心过了寒气,只怕烧的还会更厉害。 如何?江寒初次接手,诊的很细,许久都没动静,可把段方竹急坏了。 江寒只是皱眉,也不吭声。 肖覃知道他这是诊出些东西了。 之前的太医资历虽老,医术也还算可以,但可不敢直说虞意这身体状况究竟有多烂,总归还能再拖上好几年,拖到他退休也不成问题,说出来一个不小心那就是要掉脑袋的。 但肖覃肯定,江寒一定会说的。 大公子,江寒突然唤他。 何事。肖覃立刻应道,连带着一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 殿下靠着难受,麻烦你扶一下。江寒没抬头,依旧凝神诊脉,眉头皱得死紧。 肖覃愣了一瞬,发现虞意确实有些脱力,坐着十分费劲。只不过他和段方竹都站在床头这一侧,屏气凝神等着江寒诊脉,一时间竟谁也没发现。 他快步走到床头坐下,伸出手却犹豫起来。 江寒分出心思看了二人一眼,目光中似有疑惑,像是在问:人都住进府里来了,怎么靠个肩膀还如此扭捏? 诊断还没结果,江寒只瞥了一眼就没再看。 肖覃抿了抿嘴,伸手把虞意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多少能省些力气。 殿下,江寒放下手,轻声唤着虞意。 嗯。隔了半晌,怀里人才恹恹的应了一个字。 殿下现在感觉如何?江寒神情不太妙,语气却还算正常。 难受,冷,晕,嗓子疼,虞意声音沙哑,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见状江寒没再问,站起身示意肖覃跟他出去。 后者点点头,把虞意严严实实的塞回被子里,又把暖炉挪到床边,示意段方竹在这守着,才跟在江寒身后去了外间。 肖覃见过书中描写,对虞意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但见江寒一脸的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紧张。 如何? 大公子,殿下这身体,着实是不好,江寒朝肖覃行礼,在下也没有把握能够医治。 殿下平日不重注休息,经常熬夜、受寒,再加上坚持习武实在是伤身,眼下也只能先慢慢温养。 肖覃心里一紧。 书里写的和亲耳听到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江寒面对面的一席话,让肖覃彻底意识到虞意的身体状况有多糟,那不是简单几个字就可以描写出来的。 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提,稳了稳心神,肖覃对江寒说,无法彻底医治,可以,但只要你来端王府一天,殿下的身体就绝不能恶化。 明白了吗。 江寒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道:微臣明白了,请公子放心。 两人沉默一会,肖覃突然说:敢问江太医,回宫后皇上问起来殿下的情况,太医该如何说? 江寒立刻答道:自然是实话实话的。 可若我不想你实话实说呢。肖覃看着他。 江寒皱眉,不解肖覃是什么意思。 公子,欺君罔上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江寒为医者,不该行这等欺瞒之事。 肖覃叹了口气,江寒此人极有才华,一心行医又聪明机敏,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他不知道虞意的想法,不敢就让江寒这么回宫说实话,为今之计只能让江寒先遮掩一次,等到虞意醒来,再问他的意思。 江太医,殿下与圣上感情甚笃,自然不愿惹得圣上担心,肖覃放缓语气,温和的说道,退一步说,殿下病得急,没来得及吩咐一二,王府上下也都不清楚他的意思。 江太医医者仁心,总不会看着殿下醒来后因为这些小事而加重了病情。 江寒嘴角连抽几下,复杂的看着肖覃。 这萧家的大公子确实如传闻中一般,丰神俊朗,仪态大方,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只是说起话来却怎的这般不讲理? 明明是在让他帮着欺瞒当今天子,怎么还讲得如此理所应当? 肖覃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江寒。 后者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答应这次先不会告诉虞胤江实情。 这人还算好的,本能以权仗势来压他,却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讲话。 自己一个小小的太医,能治病救人就行,还是不要不识抬举惹祸上身了。 总归对方要求的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见他答应,肖覃松了口气,亲自带着江寒下去写方子,又亲自把对方送出了府。 段叔,这上面的药材府中都有吗?肖覃走进内屋,把药方递给婢女。 哎哟,这次的方子怎么改动的如此大,段方竹忍不住惊呼,咱们殿下以前可从不用药效如此猛烈的方子,公子,这 先照着方子来吧,这次的太医我算是认识,医术不错,总不会耽误殿下的病情。肖覃沉吟片刻,决定还是相信江寒一次,虞意这身体可不能再拖了。 那好吧段方竹刚把药房交给青远,让他亲自看着煎药,大门口值守的侍卫就进来通报了。 启禀公子,兵部尚书梁大人求见殿下,已经带到正厅了。 肖覃一愣,刚想让段方竹出面回绝,紧跟着又进来一名侍卫。 公子,岳扬来了,在偏厅候着呢。 肖覃暗叹一声不巧,只怕这两人有什么要紧事,可虞意现下睡的正沉,根本不可能出来见客。 恋耽美 ——(8) 公子,您去见见岳扬吧,段方竹急着带人去正厅招待梁泽瑞,边走边和肖覃说,前些天殿下吩咐岳扬办了事,眼下该是有结果。 肖覃摇头,别说现在他和虞意只是刚被赐婚,就算他真成了端王妃,也不好随意干涉虞意的事情。 岳扬是什么人?是虞意一众暗卫里最信任的人。 能交代给他做的,只怕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公子不必有顾虑,殿下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老奴心里都清楚。 段方竹见肖覃摇头,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他跟了虞意这么多年,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这次岳扬出去办的事急是急了些,但没什么不能说的,肖覃日后进府总归也要知道。 那好吧。肖覃沉吟片刻,还是没能想到虞意这会儿能吩咐岳扬做什么事。 那奴才带您过去。段方竹引着肖覃向偏厅走,顺带着吩咐人先去给梁泽瑞通报一声。 进到偏厅,一名落拓男子正坐在下首喝茶,眉目冷肃,一身杀气收敛的极好。 殿 听到动静,岳扬站起来正想行礼,却发现进来的不是虞意。 这位是岳扬迅速调整神情,看向跟进来的段方竹。 这位是萧王府的萧覃公子,还不行礼?段方竹在肖覃身后,给岳扬使了好几个眼色。 这小子向来只听虞意一人的话,可别傻乎乎的冲撞了大公子。 哦见过,王妃。 岳扬犹豫着行礼。 管家也是的,直接说王妃就好了,说什么萧王府的公子,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肖覃一噎,沉默片刻说道:你也同段叔一样,叫我公子就好,不必称呼王妃。 岳扬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观肖覃如此落落大方的一个人,只怕也不愿被叫作王妃。 公子,殿下呢?岳扬问道。 殿下今日病了,已经睡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同我说便是。 段方竹赶着去正厅,见二人坐下就走了。 肖覃斟酌着同岳扬说:你自己判断,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又不太着急的,那便等殿下明日醒来再禀告。 岳扬一愣。 他今日来是想跟虞意回禀两件事,一是那位爆炸前和阿织接触过的男子,已经查到些眉目了;二是殿下吩咐招募有能者,也办的差不多了。 前者像是不能讲,后者应当能说? 犹豫片刻,岳扬对肖覃说道:启禀公子,前些日子殿下让属下招揽死士和暗卫,不少人前来应征,属下筛出来23人,后日在城郊的庄子里比试,想请殿下亲自去挑选,顺便订一番比试的章程。 肖覃点点头,回道:殿下这次烧的厉害,明日只怕分不出精神来与你讨论这些,从前萧王府也寻过暗卫,你若信得过我,我来与你一同拟定,如何? 岳扬似是没想到肖覃会这么说。 他沉默半晌,对这位未来的端王妃有了新的印象。 各家挑选暗卫的标准一般不会轻易外传,公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殿下很好了。 那就麻烦公子了。 岳扬起身,向肖覃行了一礼。 无妨。肖覃淡笑,原主还在江湖时,没少到梅山派的附属帮派挑人,挑选王府暗卫虽然和挑选门派弟子的性质不同,但要考察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只不过各项能力的重要程度应当做些许调整。 两人起身坐到书桌前,对着23人的名单细细讨论起来。 夺嫡凶险,好的暗卫能发挥多大价值,就算虞意不说,肖覃也能明白。 这应该算是他入府以来办的第一件正事。 不。 应当说,这是他自十几年前生病卧床起,办的第一件正事。 肖覃微微一笑,映着暖黄的烛火,久违的觉出几分欣喜。 第10章 误导 殿下不冷? 翌日清晨,段方竹蹑手蹑脚的走进偏厅书房,伏在肖覃耳边轻声道:公子,该起了。 肖覃眼皮颤了下,支着额头的手一松,险些磕到书案上。 什么时辰了。肖覃睁眼,不过片刻就清醒过来,顺手揽住肩膀上滑落的大氅。 寅时了,殿下也才刚醒,公子可要去看看?段方竹接过衣服搭在臂弯,吩咐侍女给肖覃上茶。 自然要去。肖覃就着侍女端来的水洗了把脸,快步走向厢房。 一进门,虞意披了件裘衣,正靠在床头喝粥。 见肖覃进来,他不咸不淡的瞟了一眼。 殿下感觉如何?肖覃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替他裹了裹衣领。 虞意皱眉,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前世肖覃这动作不知做了几百遍,他竟有些习惯了,下意识没有躲开。 尚可。半晌,虞意撇开眼答道。 肖覃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不是医者,无法做出诊断,还是少问些问题,也好让虞意多存几分力气。 听段方竹说,萧公子昨夜和岳扬一起,定了明日选拔暗卫的章程?虞意喝了小半碗粥,边把碗递给侍女,边对肖覃问道。 正是,萧覃不才,若是殿下就觉得哪里不好,尽管改便是。肖覃微微点头。 哪里不好? 虞意暗自冷笑。 这哪是好不好的问题,他本就没打算告诉萧覃关于府中暗卫的情况,更不用说还要让他来拟定暗卫的选拔标准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病了。 不过好在仅仅是一份章程而已,明日自己前往城郊无需带肖覃,最终到底选出来什么暗卫,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虞意漱过口,放松的靠回床头,刚准备让肖覃出去,就听他问道: 殿下,明日比试,可否带肖覃一同前去? 为何?虞意脸色有些难看。 不为何,就是想和殿下同去,你我二人,难道不该如此?肖覃一本正经的说着,却愣是让屋内一众丫鬟听得脸红心跳。 虞意深吸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是他错了。 是他分不清轻重缓急。 他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坑虞恕,不是去查爆炸案的幕后黑手,而是给自己安排一场意外,一场能让自己的性情大变看起来合情合理的意外。 否则明明看透了某些人的真面目,每天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之相处,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是该让公子跟着去呢, 段方竹恰好进来给肖覃安排早餐,闻言乐呵呵笑着说,老奴年纪大了,也不能跟着殿下到处跑,岳扬他们又是粗人,有公子在身边也让人放心些。 虞意抽了抽嘴角。 他不知道萧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才被虞恕拉拢过去的,或许萧覃一开始并不想背叛,但那又如何呢,这天底下有多少背叛是在相遇时就注定的,还不都是等到感情已经深了,才想起来要叛离。 半晌,虞意闭了闭眼,对肖覃说道:想去,可以,从今天开始,你时时与我同进同出,同食同寝,那便可以和我一起去。 或许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冀,或许萧覃这一世可以不再背叛,上一世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命中注定。 为何?肖覃皱眉不解,这反应倒是在虞意的意料之中。 不为何,你我二人,难道不该如此?虞意掀了掀眼皮,瞅着肖覃说。 周围侍立的丫鬟彻底红着脸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二人一眼。 不愧是殿下,连情话都能说的气场如此强。 好吧。肖覃似是对虞意赌气的行为感到无奈,只得答应了他。 虞意勾了勾嘴角,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唯独对肖覃说:你就在屋里,哪也别去。 见状,段方竹连忙带着丫鬟出去,不敢打扰他们。 人走了之后,虞意也不理肖覃,自顾自闭上眼小憩。 肖覃怕吵到他,轻手轻脚的在虞意身上搭了条毯子,转身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 矮榻旁边摆着一台书柜,他随手抽出一本翻看,觉得书名和作者有些熟悉,但仔细一想又丝毫没有印象,索性就不再管。 天逐渐大亮,肖覃看书极快,没一会就翻了半本,正想放下书休息片刻,窗外突然传来手指敲击的声音。 犹豫一瞬,肖覃走到窗边,轻轻开了条缝。 岳扬? 见到来人,肖覃松了口气。 公子,你出来一下。岳扬似是知道虞意在屋内睡觉,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肖覃为难的说,我不方便出去。 为何?岳扬疑惑道,明日前来接殿下的不是我,得先和公子交代一番,最近京城里不太平,可要小心些。 等殿下醒来,你进来说。肖覃仍是拒绝。 有件重要的事要我去办,岳扬有些着急,我顺路过来,耽误不了多久。 肖覃有些无奈,正想解释,身后睡着的那人突然开口: 岳扬进来。 窗边两人皆是一愣。 岳扬条件反射,没走正门,就着打开的窗户翻了进来,落地后羞愧抱拳。 可是吵到殿下了? 没有。虞意起身,肖覃刚想扶他,却被岳扬抢先一步。 殿下,那件事有眉目了。岳扬凑到虞意耳边,耳语了几句。 肖覃耳力极好,现下刻意不去听,还是不免听到几个漏出来的词语。 男人刀疤,炸药 岳扬说完,又略微提高声音问了句:殿下觉得,会是那位吗? 不是肖覃和虞意同时开口,两人皆是一愣。 虞意意外的看着肖覃,倒是没怪罪他,只是道:萧公子先讲。 肖覃沉吟片刻,道:前些日子我见了那名宫女的家人,她父亲也说是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把冷织给买到了青楼去。 那人不像在说谎,可我总觉得十分怪异,而且肖覃说着,无奈的笑了下。 而且?虞意挑眉。 而且我刚从冷家出来,就遇到三殿下了。 想起那天在街上闹得一出,虞意脸色就有些不好。 岳扬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只是奇道:公子怎知那宫女是冷家的? 阿织入宫时不知怎的没登记户籍,宫里的主子又去的早,没个照应,出宫后就人间蒸发,这消息连他都没查到。 肖覃不知怎么解释,只好说:在萧王府时,偶然听父亲提起过。 说完,肖覃暗暗在心里向萧正则道歉。 自己几次三番都用萧王府作挡箭牌。再这么下去,只怕虞意就该觉得萧王府要放弃虞恕,转而支持他了。 岳扬疑惑:萧王爷怎么会 岳扬。虞意出声打断,不该问的别问。 岳扬被他一斥,瞬间反应过来。 恐是肖覃为人太没架子,他竟一时之间忘了规矩。 公子愿意拿萧王府的消息来帮殿下,那是公子自己的事;萧正则怎么会关注这些消息,那是萧王府的事,又岂是他能探听的? 虞意见岳扬明白过来,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肖覃一眼,接着道:确实不一定是虞恕,如果是他,那日在街上不会轻易就被我算计到。 虽然不知肖覃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肯定不是在萧王府听到的。 虞恕这人虽然蠢了些,但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若此番爆炸背后真是他的势力,只怕昨日不会不加思索的就回他那句话 殿下这么一说岳扬想了一会才道,三皇子最近在朝堂上确实没什么动作,像是还没来得及反应。 若真是他,只怕现在就要有证据拿出来直指殿下了。 难道是有其他人在刻意误导? 虞意不置可否,起身吩咐道:继续查,若不是虞恕,那这朝堂上可就要出现第四股势力了。 气血不足的人,起身时不能太急。可虞意向来不注意这些,当下眼前就是一黑,险些站不稳。 这次岳扬站得远,肖覃伸手托住虞意,皱眉道:殿下平日里也该自己注意些了。 江寒都说,虞意这身体有一半是自己作践出来的。 虞意缓过劲,没接他这话,只是不甚在意的说道:那天的太医呢?今日没来? 江太医下午来,上午给皇上回话去了。肖覃早知虞意会是这种反应,但还是不免无奈。 嗯,让他晚上来。虞意边说边往外走,连件衣服都不知道披,咱们去兵部,梁泽瑞昨日不是有事? 岳扬左右看看,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我去兵部?可殿下不是刚让我 是我。 肖覃朝岳扬歉意一笑,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身高腿长,出门几步就追上虞意,当头把狐裘罩在人身上,低声问了句: 殿下不冷? ****** 石板巷今天又来了位大人物。 看着没昨日的公子好看,气度也没昨日的好,但满身杀气甚是吓人。 旁边几户人家不敢探头,只从门缝里依稀看见这人进了冷家的院门。 冷大志最近这是怎么了,怎的攀上这么多贵人。 恋耽美 ——(9) 你管呢,他那人整日吃喝嫖赌,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的也是 冷家院内,一名中年人一身黑衣,正闭目听冷大志讲话。 大人,大,大概就是这样,小的全按您说的做的,一个字也没差。冷大志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 你没记错来人的长相?中年人冷冷道。 没,没记错,那人气质特殊的很,小的不会记错,我那女儿也看见了,不信您再问问她!冷大志飞快说道,满额头都是汗。 冷绍躲在屋内,害怕这人,不敢出来。 嗯。中年人瞟了一眼,没再问,将银子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敢说去一个字,脑袋就没了! 记,记住了 走出巷子,中年人表情似有疑惑。 那位萧家的大公子,竟然会来替虞意探听消息?难道两人感情这般好? 听说萧正则不怎么宠爱这个儿子,只是不知萧王府如今和两位殿下同时联姻会选择支持哪一个。 第11章 借口 而萧覃,自己的心上人,此时 两人刚走出王府大门,就被迎面过来的李福全截住了。 哎哟我的殿下,奴才刚想来替陛下传话呢。李福全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来,朝虞意行了一礼。 父皇有何事? 虞意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面上却带着几分惊讶。 其实就算李福全不说,他也大致猜到了。 幕后那人的计策落空,太子受伤一事没能算在他头上。 虞胤江现在和自己还是父慈子孝的关系,大小赏赐照送无误,日常的嘘寒问暖也不少。 没有猜忌,没有虚与委蛇,没有表面上信任,背地里又监视。 上一世虞意在天子蛮横无理的盛怒中挣扎了太久,甚至已经有些忘记,忘记虞胤江最开始对他到底有多好了。 昨日太医来过后,去皇上跟前儿回话,说您又染上风寒了。 这不今日皇上就让奴才来看看,要是殿下身子还好,那就进宫和皇上叙叙旧,要是不舒服,那就安心养病。 皇上想殿下,可是想的紧!李福全笑眯眯的说。 虞意点点头,他倒是不怀疑李福全夸大其词。 就凭自己这张和母妃有八分像的脸,虞胤江就巴不得他天天住在宫里。 既如此,那自然是要进宫的,虞意朝李福全客气道,下回随便叫个太监侍卫跑一趟就是,怎好麻烦公公亲自来? 殿下可真是折煞奴才了,李福全上前,扶着虞意上马车,这和您有关的事呐,奴才可不敢随便吩咐人办,免得皇上知道了怪罪。 虞意笑了下,刚准备让萧覃回府等自己,哪都不许去,就听李福全说:大公子,您的车驾在后头呢,跟奴才来。 我也一同前去?他也要去? 两人同时惊讶道。 虞胤江召见肖覃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些。 自然是要去的,李福全亲自给肖覃打帘,说道,陛下对大公子也喜欢的很。 虞意皱眉,若是自己去,闲聊一会便可回来,但若是加上萧覃,那指定要留到用过晚饭,说不定今日还要宿在宫里。 那样的话,梁泽瑞和江寒都见不到了。 前者倒还好。 虞意知道梁泽瑞想干什么,不过是他那宝贝儿子当真被大理寺叫去问话了,而虞意前不久才隐晦的暗示过。 梁泽瑞心里不踏实,急着找虞意谈谈。 但江寒这边却有些棘手。 这一世他还没来得及威胁江寒替自己遮掩,若是虞胤江一时兴起,把江寒召过来当场诊断,只怕自己这身体状况就瞒不住了。 起驾 李福全跟在虞意马车旁边,边走边陪他说些闲话。 肖覃自己单独坐一辆,趁往宫里去的功夫,简单回想了一下故事情节。 书中虞胤江第二次召见肖覃,是听了萧正则意见,要给他在朝堂上谋个差事,省的虞意日日往兵部跑,把肖覃留在府里无所事事。 虽说有王妃的身份,但毕竟不是真的女子,总不好整日在家闲着。 萧正则如意算盘打得好,设计让肖覃领了个兵部的职位,白天夜里都和虞意呆在一起,不愁抓不到三殿下的把柄。 想到这里,肖覃摇摇头,掀起帘子看了眼窗外。 他们已经进了宫墙,正往虞胤江的寝殿过去。 偌大的广场空无一人,只听见马车轱辘压过汉白玉街面的声音。 这个朝代很繁荣。 肖覃出神的想。 正是因为繁荣,朝堂的人才无事可做,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利。 往后虞意若是真做了储君,少不得也要搬进宫来,到时候以那人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恐怕要遭一番罪才能适应了。 看了一会,肖覃悄悄把帘子放下,没惊动侍卫。 进入话本以后,从皇上赐婚到太子负伤,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书中所写进行的。 肖覃觉得这未尝不是好事,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改变原书的剧情,偏离的越多,留给他的余地就越多。 就好比现在。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萧正则此次只怕不会让自己再进兵部。 ****** 到了地方,李福全搀着虞意下车。 肖覃掀起帘子,正好和虞意目光对上。 前者在问:殿下有没有不舒服? 后者在威胁:一会见了父皇,小心点说话。 可惜两人都没能领会对方的意思。 肖覃觉得虞意可能是坐车坐久了,有些乏,上前两步替他按了按肩膀上的穴位。 其实按腰上的穴位效果会更好,但这大庭广众的,只怕虞意会拉不下面子。 殿下,公子,咱们进去?李福全乐呵呵的看着二人。 若不是怕陛下等急了,他又怎会出声打扰。 嗯。虞意应了声,扔下肖覃就往里走。 真该想个法子把这人爪子给剁了。 意儿,萧覃,虞胤江坐在上首,萧正则正陪着喝茶,快过来坐! 虞意落下半步等肖覃走上来,两人一起行了个礼。 虽然看见萧覃就心烦的不行,但他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还要闹着换这皇子妃的人选。 储君乃一国之本,太子受伤这事不可能一直藏着,萧正则也在宫里住了三天之久,再不出去,只怕朝堂上的议论就要压不出了。 这个时候虞意最该做的就是低调,把自己从爆炸案里完完整整的摘出去,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只管让他和虞恕去斗。 但低调总该有个理由。 而萧覃,自己的心上人,此时正住在端王府,与他同进同出,日夜相处。 虞意找不到比这更完美的理由。 听奴才们说,昨日殿下唤了太医去府里,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萧正则问道,面上一派和蔼。 劳王爷挂念了,虞意歉意一笑,暗骂萧正则还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太医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殿下客气,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派人来寻,听闻犬子和殿下相处不错,咱们可不就是一家人了?萧正则朗声笑道。 那是自然,虞意也跟着笑,大公子和我志趣相投,自然相处的很好。 哦?真的?虞胤江闻言坐直了身体,道,萧覃,你也说说,意儿是被朕宠过了些,他若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朕讲。 肖覃略一思索,站起身规规矩矩的回话:回陛下,肖覃不才,但好在杂学颇多,这些日子给殿下做了些新奇点心,陪殿下上街逛了几圈,聊了不少各州的奇闻异事。 只是时间太短,我们二人对彼此还不甚了解。 虞胤江忍不住抚掌大笑,指着肖覃对萧正则说,萧卿,你这儿子是怎么教的,若是朕的皇子能有他一般正经,只怕朕做梦都要笑醒了! 萧正则勉强笑道:皇上谬赞了,犬子可当不起这样的夸奖。 他混迹朝堂已久,哪能看不出虞意的意思。 二殿下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拿肖覃做挡箭牌呢! 今日肖覃这一席话,只怕会让虞胤江觉得虞意忙着陪心上人,所以无暇他顾,过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会先怀疑其他皇子。 他之前真是瞎了眼,没看出这位二殿下有如此玲珑的心思。 稳了稳心神,萧正则说道: 陛下,殿下这身子着实令人担忧,不如把那日诊治的太医再唤过来,重新诊治一番?免得在王府里不仔细,出了差错还是殿下受罪。 闻言,虞胤江微微颔首,道:是该再查查。 说着便让李福全去叫人。 虞意手指一紧,随即又飞快放松,笑着说道:父皇不必担心,江太医替儿臣诊治时,说他有办法,能在三个月之内治好儿臣。 当真!?虞胤江坐直了身子,问道,为何之前回话时,他没和朕禀报! 虞意苦涩一笑,许是儿臣这病不好治,江太医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怕说出来惹得父皇怪罪。 荒唐!若是真有办法医治,朕又岂会怪罪于他!虞胤江有些激动。 虞意这病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日不好,这根刺便一日拔不掉。 每次看着虞意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受罪,他都觉得自己没把虞意照顾好,对不住他早去的母妃。 陛下,人来了。李福全伏在虞胤江耳边说道。 快让他进来! 江寒提着诊箱一路小跑,来不及喘口气就跪在地上请安。 参见陛下。 快起来! 朕问你,二殿下说你有办法在三个月内治好他,可是真的?虞胤江有些着急。 江寒一愣,第一反应不是看虞意,而是朝肖覃望过去。 自己几时说过这话了? 大公子不是说好,只先遮掩一次吗? 肖覃也愣住了,但瞬间就想明白虞意的意思。 这人到底是打算把病情扣下来,不让虞胤江知道。 这样好处很多,一来想要争储,身体不好肯定会成为对方势力揪住不放的把柄;二来一些想要亲近虞意的大臣,难免会因此而心存顾虑。 毕竟夺嫡之事不死不休,又有谁愿意拼死拼活、兢兢业业,只为扶持一个随时可能被小小风寒要了性命的主子。 至于坏处若是日后江寒诊治下来,发现需要宫里某些珍贵药材,那只怕也不好直接向虞胤江开口。 江寒?怎么不说话!朕问你呢! 回皇上,臣 江太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说便是,皇上又不会怪罪!萧正则眼前一亮,赶忙说道。 江寒沉默一瞬,看了看面前四人。 萧王爷很期待,皇上很着急,萧公子皱眉不语。 而殿下。 殿下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像是累极了。 回陛下,踌躇片刻,江寒下定决心,叩首道,臣,确实有法子,能治殿下的病! 第12章 喜欢 纵是有千般的悔不当初,有万般的 江太医!萧正则一惊之下脱口而出,事关殿下,可不能任意儿戏! 回王爷,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儿戏! 你 萧正则气这太医不识好歹,还待再说话,虞胤江一拍桌子,众人皆安静下来。 江寒,虞胤江站起身,盯着他道,朕信你,你可别让朕失望! 江寒绝不敢辜负陛下的信任。 自从湘妃去世,虞意这病十几年来一直压在虞胤江心头。 如今好不容易医治有望,虞胤江龙颜大悦,当即赏赐了江寒不少东西。 陛下,不如让江太医住到王府去,也省了来回路上的奔波。肖覃突然道。 虞胤江闻言点了点头,赞同道:还是萧覃考虑的对,住到王府去确实方便不少,那江寒就先下去准备准备,今晚跟着端王一同回府。 是。江寒行过礼,见虞胤江又开始和萧正则说话,不再管自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该感激萧覃。 若不是他那一句话,自己在这宫里不知要遭受多少明里暗里的凶险。 今日自己算是表了态,彻底站到了二殿下这边,往后所有想要虞意命的人,都不会忘记他这位钦点太医的存在。 住到王府最起码是呆在虞意眼皮子底下,生命安全好歹有个保障,不用担心会有人隔三差五的来套话、来威胁。 走出大殿,江寒心情有些沉重。 刚拜师那会儿,他曾经对师父说过一句话: 为医者,一心行医便可,又何须与朝堂之人勾结,白白坏了本心? 师父向来为人端正,品行高洁,江寒以为他会赞扬自己,却没想到他竟说: 你有这想法,是好的。 可你我之人身处太医院,和寻常医者,总归是有些不同。 江寒那时不懂,不懂师父的所说的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 今日虞胤江问话,他先是茫然不知所措,后来上虞意目光的那一刻,江寒突然明白了。 朝堂上是没有明哲保身可言的,不管正还是邪,输还是赢,黑还是白,当抉择真正来临时 他只能选。 ***** 殿内,虞胤江正和三人聊起肖覃的差事。 萧覃可有什么想做的,和朕说说? 恋耽美 ——(10) 肖覃看了眼萧正则,见对方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下便有了猜测。 他于是垂眸道:全听父亲和陛下的安排。 哦?虞胤江笑了笑,道,你父亲倒是想让你去禁军,跟着叶知秋学些武功。 学武?肖覃偏了偏头,看着虞意。 虞胤江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怎么,还要问问家里人意见不成? 肖覃只是笑,也不说话,虞胤江无法,只得道:虞意,说说吧,想让你家王妃去哪? 虞意抿着嘴,半晌才道:父皇,让萧覃去禁军是否太累了些。 虞胤江倒不这么觉得:禁军要求是严格了些,但萧家世代从武,既去不了军队,总也不能做个文官。 接着又故作怪罪道:还记得你跟朕说过什么吗?萧公子留在朝堂上,可堪大用,儿臣不愿成为束缚他的枷锁。这可是你说的?朕可一个字都没改过! 肖覃闻言心里一动。 虞意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他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喜欢上了肖覃,只不过碍于旁的原因,不能表达出来? 回想这几天虞意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冷淡,肖覃原本觉得奇怪,现下却觉得合情合理。 虞意原来真的喜欢自己,但因为不想让王妃的身份束缚他,不想让他被拘在深墙大院的王府里,不想让他所谓的才华被埋没,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原来这就是喜欢。 肖覃有些羞愧。 和虞意比起来,他之前霎时的心动又算得了什么? 肖覃看向虞意,后者哑然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听父皇的,只是让叶大人别太为难萧覃便可。 自然不会。虞胤江挥挥手,承诺事后把叶知秋传进宫来,亲自吩咐他给萧覃指派个好差事。 萧正则今日在虞意手里吃了好几回憋,现下终于有一件事如他所愿,脸色缓和了不少。 见天色渐晚,他起身道:陛下,天晚了,微臣就不多留了。 虞胤江也有些乏了,道:既如此,那端王也一并回吧,过些日子朕让人把上任的帖子送过去,萧覃拿着去禁军找叶知秋便是。 肖覃连忙谢恩。 虞胤江随即挥挥手,示意三人退下。 走出寝殿,虞意还上了来时那辆马车。 肖覃略一犹豫,也跟他上了同一辆。 见他上来,虞意似有些疲惫,闭目靠在软枕上也不说话。 自家王爷进宫,端王府的人早就来宫墙外面候着了,李福全只送他们出了宫门。 肖覃感觉马车在路上停了一会,然后岳扬便撩起帘子,探身坐进来。 岳扬?肖覃疑惑道。 公子,殿下可是醒着?岳扬带着一身寒气,不敢靠近虞意,只压低了声音同肖覃说。 醒着。不等肖覃回答,虞意自己就睁开了眼。 岳扬刚想说话,虞意便示意他噤声。 替我办件事。 殿下吩咐。岳扬正色。 去告诉梁泽瑞,要想让他儿子活命,就按我那天说的做。虞意冷冷道。 对于虞意的吩咐,岳扬向来无二话,这会儿连原因都没问,立刻应是。 属下还有一事, 岳扬没避讳肖覃,直接道,属下查出,确实有人在背后指使冷大志和花玉楼众人,故意让他们说曾经见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殿下应该知道,那位刀疤男子是三殿下身边的最得力的,大事小事都交给他去办,除了他,三殿下信不得旁人。 虞意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又问道:可查清指使者是谁?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岳扬说着也有些疑惑。 太子受伤,中宫上下正是不稳的时候,皇后不去查真凶,反而派人来混淆端王府视听。 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虞意闻言坐直了身子,锋利的眼刀一扫,岳扬忍不住噤声。 沉吟片刻,虞意没有头绪,于是道:先不用在意此人,只管把话给梁泽瑞带到。 殿下,肖覃在一旁听了许久,此刻听明白虞意要做什么,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 怎么。虞意心下烦躁,不太想理他。 肖覃没说话。 他知道虞意是什么意思。 幕后那人到底是谁不重要,朝堂上众人觉得他是谁,那他就是谁。 此计若成,今后朝堂上就不会再有虞恕这个人。 虞意见他欲言又止,便知他在想什么。 可他现在没心情搭理肖覃。 皇后不陪着太子,也要来插上一脚。这案子太复杂,势力太多,他看不清深浅。 再加上今日在宫里陪虞胤江说了一下午的话,和他没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前世的记忆竟又开始争先恐后的往他脑子里涌,头疼的像是要裂开。 这会儿他委实不太想见到肖覃。 见到他,便会想到某些不好的事。 马车到了端王府,虞意率先下车,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追上来。 殿下,肖覃拽了下虞意的袖子,道: 殿下何必为这些事而烦心?天下大得很,不只有皇城一隅。 虞意正艰难的想要屏蔽掉前世的记忆。 可巧得很,这人两世竟说了同样的话。 前世肖覃刚入府时,见他为了朝堂上一些小事就连续烦恼几日,也曾说过: 殿下何必为了这些事而烦心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大好河山,万里疆域,难道只有这皇城一隅? 那人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虞意一个激灵,猛地甩开肖覃,退后几步看着他。 他在做梦,还是已经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肖覃为什么又要说这句话? 为什么要说和前世一样的话? 虞意翻来覆去的想,想得气血翻涌,喉咙里一阵腥甜,红着眼看向肖覃。 后者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上前几步刚想询问,就听虞意说:萧公子,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对我好,不要再做和从前一样的事。 他声音太轻,像是叹息,肖覃竟没怎么听清,只看见这人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是出什么事了?肖覃担忧,又不敢冒然上前。 虞意无言,记忆中那人又在说话: 殿下别哭,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在 他觉得自己疯了,他想现在就冲到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来询问: 如果你三天前才刚死掉,死后又活了,活了发现上一世背叛自己的爱人现在还是最初的样子。 还是潇洒温柔,翩翩有礼的公子。 心思澄澈,不齿朝堂阴暗,看不惯他偏安一隅,总为那些个明争暗斗烦心。 他还没喜欢你,但不久之后就会喜欢你。 但你却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看着他温暖如初的笑,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担忧, 你究竟是该觉得心痛,还是该觉得讽刺? 虞意看着肖覃,自嘲一笑。 他两辈子都没能弄懂喜欢是什么。 但喜欢不是晴日里下的那点儿薄雪,也许同样带着凉意,但却不会落地无痕。 过往种种横插其间,是以纵有千般的悔不当初,有万般的心灰意冷,肖覃于他而言,终究不是路人。 院中逐渐安静下来,下人们察觉到气氛不对,都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虞意不说话,肖覃也陪着他不说话。 他觉得虞意越来越不像书里写的那样,甚至有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两种性格,两种做事的方式。 肖覃有些迷茫。 虞意,二殿下,端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第13章 校场 承让。 康正六年,农历二月十一。 随着萧正则出宫,虞恕埋在朝堂上的势力开始接连动作,几次三番想要揪出幕后之人,却均以失败告终。 今日早朝,兵部尚书梁泽瑞之子梁储,声称于六日前见到三皇子殿下同花玉楼女子阿织见面,两人相谈甚久,夜深方归。 天子疑心,询问大理寺卿周可明。 周可明出列言明确有此事,一并禀报了几日来探查的成果。 二月十八,周可明带人前往冷家,冷大志指证一名刀疤男子将冷织买走。 当天下午,冷大志被杀灭口,冷家小女冷绍不知所踪。 二月十九,在花玉楼爆炸残骸中分拣出一枚香囊,据查正是三皇子之物。 众人议论纷纷,虞恕大惊,来不及辩解,周可明随即带来一位湘妃在时的宫中老人。 老太监见到虞胤江便下跪,哭诉湘妃是被太子所害,阿织与湘妃娘娘感情深厚,却一直不知此事。 六日前阿织找到他,说一名长相及其凶狠的男子,有办法替湘妃娘娘报仇。 虞胤江震怒,下令将虞恕禁足府中,吩咐大理寺彻查此事,如若属实,便请送宗人府,一干涉案人等严惩不贷。 三皇子一派惨遭打击,与朝堂上收敛蛰伏,寻找转机,直至今日。 ***** 肖覃一手拿信,一手搭着腰间的剑柄,在禁军大门口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进去通报的人像是消失了,半晌都没个动静。 肖覃倒是不急,手指叩击剑鞘,想着连日来朝堂上、王府里发生的种种变化。 太快了。 不过几个日夜,这朝堂局势竟翻天覆地,不似从前。 原本无限风光的三殿下被禁足府中,有口难辩,有苦难言,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重新获得虞胤江的信任。 不过端王府倒是平静的很。 下人们各个都是人精,见主人家之间气氛不对,又听闻外面变了天,连日来也不敢嬉笑打闹,当职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做错了什么惹得主人怪罪。 虞意这几日一直忙着。肖覃有心想找他谈谈,却一直寻不到机会。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说是要筹划替换掉虞恕在朝堂上的势力,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连带着岳扬也跟着一起受苦。 肖覃去看过几次,每次他一进去,虞意就全神贯注的做起手中的事,要么和岳扬说话,要么看刚送进来的消息。 总之全当肖覃不存在。 肖覃无法,只能提醒段方竹盯着些,公务再忙,也不好伤了身体。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各忙各的。 肖覃三更天便起床,去城外的林子里练剑。 他到底不是原主本人,对这一身武功不甚熟悉,还是要演练一番才保险。 但几天练下来效果却意外的好,最初有几分生涩,练到后来只觉如行云流水,进退自如。 中午回府,虞意大多刚和岳扬谈完事情,准备出去见几个朝中大臣,两人往往打个照面就过去了。 肖覃在府里用饭,下午去茶楼听人讲话。 这茶楼不一般,恰好和被炸塌的花玉楼在同一条街,来来往往全是熟客。 太子受伤一事已经传开,京城里议论纷纷,甚嚣尘上。而官府再怎么禁止,也不能时时刻刻找人盯着这些平头百姓,一些真真假假的言论就这么进了肖覃的耳朵。 他把有几分可信的都记下,准备闲下来叫岳扬去查查。 至于虞意,肖覃倒没打算特意去说。 岳扬知道了,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说起来也巧,今早肖覃出门时,虞意恰好也开门出来。 两人房间挨着,按理说夜里走路动静大点都能听见,但肖覃从来没听见过隔壁的一点声响。 虞意整了整衣领,见肖覃腰上配剑,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父皇把信帖送来了? 肖覃不语,把手里的信给他看。 虞意接过来翻了翻,见都是些套话,便没再多说,带着岳扬径直走出去。 他连续几日没怎么合眼,出去见人又不好坐轮椅,委实是累得很,只盼着大理寺能争点气,早点把虞恕给办了,他也能得几日空闲。 至于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皇后插一脚又是想干什么,他现在没有一点头绪。 虞意大步流星,走路带风,简直不像是生病的人,岳扬按平日习惯的频率走,一不留神竟被他落在后面。 殿下 跟上! 肖覃站在台阶上,看着虞意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从那晚开始,这人似乎就一直有意无意躲着自己。 诶,你,大人叫你进去。 进去通报的人终于出来了,肖覃在想事情,那人叫了半天他都没回过神。 你他妈的 侍卫骂了一句,走过来就要揪他衣领。 肖覃下意识一闪,并掌成刀,眼看就要砸到这人背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禁军大门口呢。 他下落的右手顺势一揽,把对方扶了起来。 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肖覃状作无意。 你小子 别磨蹭!大人该等急了。另一名侍卫从门内探出头,瞅着这边说。 最初那人暗骂一声,狠狠瞪了肖覃一眼,带着他往演练场走。 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关系户,竟然给塞到他们禁军了。 我告诉你!我们这可不是好混的,有本事,那就是爹,没本事,就是儿子!他心里不痛快,想着吓唬肖覃几句。 肖覃听了全当没听见,他来禁军本来也不是为了混出什么名堂。 只要一个月后的天子寿宴他能在御前近身值守,其他随便什么都无关紧要。 来了。叶知秋正在校场盯着禁军训练,见肖覃走近,偏过头冲他打了个招呼。 大人,肖覃温和的点头致意,惹来众人或好奇或不屑的打量。 跟我来,叶知秋交代副官盯着,自己带着肖覃走进书房。 恋耽美 ——(11) 萧公子怎的没和底下人讲明身份,叶知秋亲自给肖覃斟了盏茶,那都是些粗人,说话不好听,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肖覃先谢过叶知秋,而后又摇摇头道:大人不必担心,在下暂时没打算表明身份,自然也不会在意无心之语。 哦?叶知秋倒是有些惊讶,难道公子打算跟着普通士兵一块训练不成? 正是。肖覃微微一笑。 叶知秋的目光在他面上搜寻,想知道肖覃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肖覃平静的任他打量。 半晌叶知秋笑道:我若真答应你,只怕归思要生气了。 他和虞意从小一起长大,交情不浅,肖覃没进府之前,两人还常出去喝酒。 殿下不会。肖覃似有些抱歉,肖覃还怕给大人添麻烦,殿下回去会怪罪。 叶知秋苦笑着摇摇头。 大公子真是说笑了,自从陛下赐了婚,归思可就再没同我们这些朋友出去过。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道:也罢,不想言明也没关系,若遇到实在不长眼的人,公子只管来找我便是。 肖覃连忙谢过。 见状,叶知秋道:陛下唤我有事,眼下我得进宫一趟,萧公子只管到校场去,自会有教头来接应你。 肖覃点点头,起身送叶知秋出去,站在在原地目送他走远。 虞意的青梅竹马,叶知秋,他身上倒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肖覃边走向演武场,边回忆书中的剧情。 话本中叶知秋出场较晚,大概在故事中期才出现,肖覃书看到一半就没看下去是以也不知道叶知秋后来如何、之前又做过什么事。 小子! 有人在喊他。 肖覃回过神,发现演武场竟然已经到了,原本在训练的一队禁军停了下来,齐刷刷盯着他看。 他不禁皱眉。 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似乎格外容易走神,不是警惕性低了,更像是下意识放松? 不像在宫里,或是在王府里,在这些地方他就像一把紧绷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你以后归我管了,知道吗?周方明打量着肖覃,眉头皱的死紧。 这小子,只怕以后要被队里那些混账东西欺负。 明白。肖覃干净利落的行了个抱拳礼,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长成这样,还学他们!?也不看看做出来的动作有多别扭。 别笑!周方明呵斥。 众人稀稀拉拉的安静下来,周方明看向肖覃:你学过功夫? 肖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略通。 哦,周方明有些意外,道,那你给兄弟们露一手吧。 在场除了肖覃,其他人都是通过禁军的层层考核选拔上来的,见到关系户自然不顺眼,若是肖覃能拿出些实力,今后处境也会好很多。 肖覃点头,向前走了两步,看方向竟然是朝周方明过去的。 这小子疯了,想和周头打? 不会吧,看他这样,不像个脑子坏的啊。 肖覃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脚下一转,又往禁军队伍那边走过去。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直接和周方明打,走到一半觉得不妥,第一次来校场,不好就下了顶头上司的面子。 他打算在队伍里面挑一个厉害的,借此立威便能省去不少麻烦。 毕竟他来禁军,也不是真来当兵的。 众人见肖覃走到半道拐了个弯,刚想嘲笑,就见他走到自家大哥面前不远处,客气的来了句:得罪了! ? 得罪了? 得罪什么? 邀战大哥也就罢了,怎么还没开始打就敢说得罪了。 众人呆愣片刻就开始欢呼。 管他呢。这小子不自量力,看大哥怎么给他打趴下。 林哥加油! 加油! 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林哥掀起眼皮撇了肖覃一眼,往前迈了一步算是应战,加油声一阵高过一阵。 安静!周方明大喝,见肖覃沉着冷静丝毫不慌张,倒不免高看了他几分。 林东是他手底下最出色的。 敢挑战他,也算有点胆识。 请吧。肖覃很礼貌。 林东也不废话,干净利落的架了个起手式,不等肖覃反应便欺身上前。 对方没用剑,肖覃自然也不会拔剑。 他站在原地不动,心想那书中是怎么写的?如何才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一招制敌?还是炫耀身法? 林东一拳冲向他面门,肖覃闪身躲开,决定还是陪他打一会。 两人皆是高手,动作极快,眨眼之间过了几十招。围观的人只能看见残影,听到拳脚相格的撞击声。 打了一会,肖覃觉得差不多了,随即卖了个破绽引林东上前,一脚踢在对方膝盖。 林东没防备失了平衡,左膝一弯跪下去,肖覃拳风随后而至,堪堪停在离他鼻尖不过一寸的地方。 我输了。林东满头大汗的喘着气,干脆承认道。 承让,肖覃收拳,顺手把林东给带了起来,林大哥轻敌,在下侥幸而已。 林东摇摇头,站回队伍里。 其余众人像是看呆了,齐齐盯着肖覃。 周方明也惊讶万分,他原本以为肖覃总不至于输的太难看,却没想到他会赢得如此轻松。 都去训练。周方明略微沉思,皱眉喝道。 众人立即散开,眼神还偷着往这边瞟。 周头,我也去吗?肖覃跟着其他人一起称呼周方明。 等等,周方明两手背在身后,看了肖覃半天,突然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 ****** 从禁军校场出来,肖覃径直回了端王府。 途中又路过那家虞意常去的点心铺,犹豫半晌还是没买。 买回去那人也不吃,还是不糟蹋银子了。 想起今天下午周方明拉着自己拜师的场景,肖覃就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等对方发现徒弟武功比他还高,会作何感想? 公子! 刚进家门,段方竹就迎了出来。 段叔,殿下可回来了? 回来了,又走了,段方竹叹气,殿下要去城郊挑选暗卫,老奴让他等等公子,殿下却执意要走。 肖覃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虞意只怕不会想要在这种时候带他一起过去。 他刚想说自己就在王府里等,胸口便突如其来的一紧,心跳也好像跟着漏了半拍。 他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段方竹瞅着肖覃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无事,肖覃摸了摸心口,犹豫半晌还是道,备马,我去城郊看看。 第14章 围杀 肖覃解开虞意手上的绷带,把染血 虞意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几日他一直拉着岳扬做事,没空想些旁的。 但说实话,朝中局势虽然复杂了些,却没那么严峻,更没到需要他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地步。 他只是不想闲下来,闲下来脑子里就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 归根到底才重生了六天,有些记忆不会消失的那么快。 之前他自我催眠,刻意不去想,如今却像是被打通了关窍。 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各种前世的片段纷至沓来,他简直不堪其扰,恨不得不要重生,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对肖覃,虞意不敢再信,却又不得不与之接触,甚至过段时间还要日夜相对。 委实让人烦躁的很。 殿下,下雨了。侍卫敲了敲车身。 虞意睁开双目,疲惫把眼皮勾勒的极深。 他探手撩开帘子,天边乌云压顶,豆大的雨滴间断的砸下来,看这征兆,只怕不时就会有场大雨。 先寻个地方避雨。虞意吩咐道。 是。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侍卫加急了步伐,终于在路旁寻到一处废弃的破庙。 殿下,这里行吗。 虞意点头,率先下车往里走。 他不进去,其他人就算淋透了也不会踏进去一步。 拾柴生火,把干粮拿出来给大家分。 是! 众人行动起来,不一会就收拾出一片干净整洁的地方。 虞意一撩衣摆坐下来,示意侍卫们各自休息。 殿下,您也吃点吧。 虞意摇头。 一到这种又冷又湿的冰雨天,他关节就疼的厉害,连带着胃口都跟着不好,什么也咽不下去。 干柴不多,不敢一次性用完,只靠着虞意生了一小堆火。 其余人都坐在外围,这火生了等于没生。 都坐过来,想生病!?虞意佯装不悦,沉声斥道。 侍卫们一愣,随即纷纷围过来,把手和脚伸出来烤着。 这种程度的雨天对他们自然是无所谓的,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关心。 虞意靠着稻草,盯着摇曳的火光发呆。 兴许是周围环境太冷,血液流通不畅,他没坐一会竟泛起了困意。 殿下 一名侍卫在说话。 可虞意太困了,已经有些分辩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索性不管,胡乱应了一声,往身后湿冷的稻草上一靠,没过多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殿下!殿下快醒醒! 虞意被人推搡着,艰难的睁开双眼。 庙堂里火光冲天,一名侍卫正焦急的拽着他,不知在喊些什么。 虞意醒的太急,一时间竟有些耳鸣,周围像是陷入了真空,他只能看见飞溅的鲜血、尸体、和卷了刃的冷铁,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殿快走!听力渐渐恢复,侍卫拉着他往后,边走边挥刀挡开冲过来的人。 这是蓄意谋划的行刺,甚至不能说是行刺,来了这么多人,已经称得上是围杀了! 虞意彻底缓了过来,他扯出自己的衣袖,扬手拔出腰间的佩刀,沉声喝道:都退回来,不要恋战! 是他大意了,这次出门根本没带几个人。 没想到太子一事刚被爆出来,幕后那人就急着向其他皇子下手,但太子被废,虞恕被栽赃,自己若是再死了,三方都不得利。 难道幕后之人行的竟是谋权篡位之事? 虞意觉得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可他没抓住。 殿下!对方人太多了。 一名侍卫抹了把脸上的血,嘶哑着朝虞意喊道。 虞意没说话,示意还站着的几人带上伤者,自己飞身上前救下一名被人从背后偷袭的侍卫。 不能留在庙里,虞意目光微沉,否则凭他们几个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 跟上!见对方渐成合围之势,虞意不敢耽搁,转身向外面冲出去。 是! 他带出来十二个人,现在还剩五个,但只要能突破包围,不远处就是京郊的庄子。 可想要突围,又何尝容易。 虞意深吸一口气,把刀柄缠在手上,刚刚与人近身缠斗时没怎么注意,现下才发现左手手指竟折断两根。 不疼不麻,完全没有知觉。 开始时六人还会时不时互相确认一番彼此的存在,杀了一段时间后,嗓子哑了,力气也没了,全靠意志力撑着,像是凭借惯性在挥刀。 不知道同伴还剩下几人,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雨夜。 虞意剧烈的抬臂,呼吸却微不可闻,脸色苍白的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浑身上下湿透,冰冷刺骨的雨水,混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 ***** 肖覃一路快马加鞭,越靠近城郊,心里的不安就越甚。 他路过每日练剑的林子,刚想抄近路绕开,马却自己跑了进去。 都说动物对某些气味的感知更灵敏,他今日骑得是匹老马,上过好多次战场,闻见血味也不会害怕。 当他顶着一堆枯枝烂叶到了那间破庙时,看到的是满地尸体,听到的是杀声,闻到的是血气,却寻不到虞意在哪。 他纵马闯入杀红了眼的人群。 所有人都在往一个地方追,没有人管他是谁。 肖覃从来没这么慌过。 哪怕是他自己躺在病床上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都没有像现在一样。 肖覃突然想,他不能看着虞意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 这想法来的毫无征兆,也毫无道理。 仔细想想虞意好像只是他仰慕的一个书中角色,要说相识,他们已经相识了六十多天,可要说真的见面,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天而已。 为什么自己不希望虞意死。 肖覃想不明白,但很快也没有机会想下去了。 他看见虞意,骑着不知道从哪抢来的马,身边跟着三四个人,正奋力向外拼杀。 肖覃不敢耽搁,一蹬马背,踩着众人的头顶掠过去。 公子! 一名侍卫见到他,没觉得高兴,反而更绝望了。 公子该去办救兵才是!这里人太多,何苦来陪我等送死! 话音刚落,侍卫便觉自己说错话了。 公子自然不是为他们而来。 肖覃没回答,一脚把偷袭之人踹翻出去,借力翻身上了虞意的马,把人从身前搂在怀里。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口,早就没了意识,全靠一股劲在撑着,这会儿熟悉的气息从背后笼过来,他片刻都坚持不住,瞬间就松了气。 恋耽美 ——(12) 肖覃解开虞意手上的绷带,把染血的长刀接过来。 先走! 他一手护着人,一手握刀,让侍卫先往庄子去,自己留下来断后。 侍卫们起初不愿走,但见肖覃大开大合的杀法,一时间竟像是被吓到了。 快走,我顾不了那么多人!肖覃皱眉。 几人对视一眼,终是咬咬牙先走一步。 肖覃松了口气,压力减轻不少。 按理说他该把虞意交给先走的人。 但他不放心,宁肯自己护着。 这些人不知是哪来的,人多罢了,武功却不高,肖覃并不放在眼里,转瞬间就把周身清空。 许是失血过多,怀里人体温越来越冷,肖覃不敢恋战,转身向外冲去。 身后没人追上来,林子尽头,仅存的三个侍卫没走远,还在等他们。 虞意手下人虽然不多,但都是些忠心的。 公子,殿下如何了? 三人谁也没提肖覃武功的事,只是齐齐问起虞意的情况。 不太好,尽快去山庄。 好,公子跟我们来。 肖覃把披风解下来,盖在虞意身上。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没遮住脸。 不过好在虞意应当是没看见的,这三名侍卫也算是识时务。 一行人挂念着虞意的伤势,冒着大雨一路快马加鞭,浑身湿透也丝毫不敢耽搁。 等到他们终于到山庄时,天光已然大亮。 第15章 怀疑 虞意实在是太反常了 快! 江太医来了吗! 还没,差人回去催了! 殿下怎么样? 昏过去了,怎么喊都没意识。 公子 江寒呢!? 虞意半躺在床头,腹部一条两寸多长的伤口,正止不住的流血。 肖覃坐在床边,点住他几个穴位,以暂缓伤势,可江寒不来,他们谁也不敢冒然行动。 殿下。 没有回应。 殿下肖覃微微提高了声音。 嗯。虞意眉头紧皱,额头冷汗滑落,正好流进了眼眶。 肖覃伸手想替他擦去,虞意却突然说:明天去百花宴,你别与人起冲突。 ? 百花宴? 他记得,这百花宴是原主和虞意正式大婚后才发生的事情,怎会提前这么多。 况且这春寒料峭的二三月份,哪里来的花可赏。 肖覃没接话,虞意似乎也不用他回答,继续自言自语道:要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你,你只管和本王说便是。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自会为你撑腰。 肖覃偏了偏脑袋,乌黑的眸子看着虞意。 这人说的都是书里的台词,甚至连一个字都没变过。 虞意说完这几句话,又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任旁人再怎么叫,就是没反应。 他呼吸时而微弱时而急促,长眉舒展,眉间却萦绕着化不开的痛苦。 像是在做一场经年不曾出现的梦,梦中有什么人、什么事,正牵动他的心神 康正六年,端王府内张灯结彩,屋檐下贴满了喜字,挂满了红灯笼。 殿下,时辰到了。段方竹弓着身子说道。 嗯,知道了。 虞意醒的早,在书房里一直坐着,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可他竟有些许的后悔。 那位萧公子很好,让他嫁到王府来,一辈子被束缚在高墙大院,虞意突然不忍心这么做。 然而这后悔只持续到他走出王府大门。 门外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百姓们站在道路两侧,迎亲的队伍喜气洋洋,众人皆看着他。 看着,想象着,也期待着,这位享尽无尚荣宠的二殿下,今日会接回来怎样一位王妃。 萧覃,从今往后就是他的人,他的王妃,他王府的主人。 这念头让虞意涌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主子,咱们出发?段方竹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音。 能活着见到殿下成亲,已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嗯,出发。 虞意平静地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的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抖。 男婚女嫁,一生只能经历一次的大事。 饶是虞意被虞胤江宠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此刻也免不了有些不知所措。 更不用提,那嫁过来的人还是萧覃了。 说起来,这位萧公子和虞意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兴许真是养病太久没怎么接触过外人,他身上有种有种让虞意觉得很舒服的疏离感。 没有官场之人惯常的试探和言语机锋,也不是蠢,不是天真单纯。 虞意见萧覃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觉得他的神情似有疑惑,像是看不懂身边之人在做什么。 偶有几次,萧覃跟他和一众朋友出去,听着叶知秋和其他几人聊些官场上的八卦,竟还会不自觉的感到惊奇。 每每虞意看过去时,他又会迅速收敛神情,变成那个温和端正,风度翩翩的萧家大公子。 按理说平日里也没人敢惹虞意,可不知为何,和萧覃呆在一起时,总觉得更顺心些。 虞意胡思乱想,迎亲队伍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萧王府的大门口。 萧正则亲自带人等在门口,左手边是萧栖,右手边是萧王妃赵氏。 参见殿下!萧家众人纷纷行礼,脸上带着硬拗出来的喜气。 免礼。虞意淡淡的说。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萧家女儿前段日子刚和他三弟虞恕结了亲,没过多久又和端王府扯上了关系。 这在普通人看来是无上的尊荣,但朝中大臣心里都清楚得很,陛下这是在防着萧家,也是在警告三殿下。 和皇家的亲事,一门也就够了,如今这双喜临门,萧正则高兴不起来,倒也正常。 殿下,覃儿在房中等着呢,马上就出来。萧正则又道。 不管怎么说,天子御赐的婚事,还是要办的漂亮,办的风光。 不急,让大公子慢些走。虞意点头道。 他突然想到萧覃是庶长子,这身份着实尴尬,而且几次接触,对方也不像是才华横溢之人,不知父皇是怎么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不过还好不是萧栖来做这皇子妃,不然只怕他往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正想着,门内一名红衣似火的男子迈步而出,腰背笔挺,肩宽腿长,明明被盖头遮住了视线,却仍然走的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唯有从那两只半握的拳,才能看出这人心里的些许紧张。 本王 虞意愣了片刻,刚想开口说话,一阵风袭来,竟吹落了男子盖在头上的红布。 糟了。 竟然出了这种岔子。 虞意先是慌乱,而后才看向肖覃。 这人许是太久没见光亮,一时间被太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往哪瞅。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给这人的面庞镀上一层金边,连眼底的都好像嵌着金箔,睫毛一抖,细碎的忽闪着阳光。 阅尽美人的二殿下突然觉得。 没这层盖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殿下殿下! 虞意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喊他,声音很轻,但也很急。 闭着眼缓了片刻,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又梦到前世发生的事了。 殿下感觉如何? 虞意疲惫的睁开眼,看见萧覃就坐在自己身边,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光闻见这味,虞意就已经开始反胃了。 见他不说话,肖覃似有似无的一笑,把那碗药递到虞意面前。 殿下趁热喝吧,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他语气很淡,眼神也瞟着地板。 既然虞意想和他拉开距离,那他又何必硬要往上凑? 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对虞意有所怀疑了。 虞意沉默着盯了他半晌,没接药碗,而是抬手握住了肖覃的手腕。 肖覃没想到他会这么干,手猛的一抖,半碗药都泼在被子上。 我 他站起来,后退两步,飞快把被子从虞意身上抽开。 烫到了没? 肖覃后知后觉的想起虞意此刻只穿了件单衣,脸不由得一红,又飞快拿起椅子上的狐裘盖在虞意身上。 没烫到。 虞意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他突然想明白了。 上一世萧覃是喜欢自己的,至于后来为何背叛,为何离去,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与其纠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倒不如想办法,让他不要再这样做。 虞意很喜欢他,一直到六天前都还在喜欢他,新的恨出现了,旧的喜欢却不可能消失的那么快。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终日为情所困。 既然如此,虞意不打算再强迫自己违背内心。 这一世他要让萧覃心甘情愿的留下,心甘情愿的和自己纠缠一生。 萧延玉。 他突然唤道。 在。 肖覃皱眉看着他。 成亲后,你永远都只能是端王府的人。 这是自然。 肖覃不动声色,握着被子的手却一紧。 虞意实在是太反常了。 反常到他已经能肯定。 面前的虞意,也不是单纯的虞意本人。 第16章 试探 这一瞬间,肖覃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肖覃最先想到的,是虞意和自己一样,也是另一个世界的穿书者。 但他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穿书而来的虞意要么恨自己,要么忽视自己。怎么会时而生气,时而疏离,时而痛苦,时而又说你今后便是我的人了。 其实肖覃一直觉得奇怪。 虞意看向自己的目光总是复杂的很,可他们明明才真正相识不足十天,再复杂又能复杂到哪去!? 就像是他们曾经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因缘邂逅,他忘了,虞意却还记得。 公子,药煎好了。 阿竹目不斜视,端着新煎好的药放在桌上,又把托盘抱在胸前,飞快的退了出去。 肖覃本就没有头绪,被阿竹这么一打岔,顿时回过神来。 一碗漆黑的药摆在桌子上,热气蒸腾,苦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肖覃手中还抓着被子,呆立在床边,床上那人只在腰间盖了一条狐裘,身着单衣,领口还半敞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腹。 虞意半撑着坐起来,把狐裘套在里衣外面,赤脚走到桌边准备喝药。 有蜜饯吗。 虞意端着药碗,眉头深皱,光问这药味就已经感觉反胃了。 肖覃愣了一下,走上前想跟他一起找,却忽然对上虞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阿竹,蜜饯。 马上就来! 门外传来阿竹跑开的声音,听方位应当是朝着小厨房去的。 京郊的庄子久没人住,下人又少,没有人气不提,连基本的生活所需都不太齐全。 虞意昨日临时起意要来,底下人紧赶慢赶才把主卧和小厨房收拾出来,肖覃到现在还没有住的地方。 虞意想吃蜜饯,也不知找不找得到。 我有桂花糖,殿下可要? 肖覃掏了掏口袋,不等虞意回答就上前把糖放在桌子上。 本来放了两颗,想了想,他又收回来一颗。 良药苦口,吃太多甜反而不好,真该让这人记住吃药的苦,下次才能长点记性,出门多带人,多穿衣服,多想想他二殿下的身子有多金贵。 哪里的桂花糖。 虞意捻起糖看了半晌,不情不愿的放进嘴里,仰头一口把药喝下去,只是放下碗时,眉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皱了。 其实他不用问也知道。 主街拐角处有家专卖桂花糖的摊子,一年四季都摆着卖不完的桂花糖。没有稀奇古怪的味道,没有花里胡哨的辅料,只有一种糖,一种甜度,一种配方。 从早卖到晚,从冬卖到夏,街上人来人往,周遭的店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这个小小的摊子始终不变。 虞意爱吃甜,桂花糖清淡,甜而不腻。 以往生病的时候,肖覃会把王府里所有的糖都藏起来,独独摆一碟桂花糖在桌上。 虞意开始气的要命,无奈生病力气不足,又不能下床打他。 二殿下不屑于口头上骂人,于是只能躺在床上皱眉,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每每这个时候,肖覃会往他手心塞一颗糖,待他忍不住睁眼看时,又会趁机塞一碗药。 久而久之他竟养成了习惯,没有桂花糖就不肯喝药。 虞意觉得在这荒郊野岭还要什么桂花糖,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是以本来想就着蜜饯勉强喝下去,倒也不会太难受,没想到肖覃随手一掏就能掏出他想要的东西。 肖覃盯着虞意喝药,看着看着眼神就不知飘到哪去了。 这到底是虞意,还是不是虞意。 如果是,那他怎么会对前世的事如此了解? 如果不是,那对方是谁,想要做什么,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留在端王府?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把虞意放在哪个位置,突然就又面临着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他纠结了半天的这个人,很可能根本不是虞意。 恋耽美 ——(13) 公子!殿下! 阿竹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皇上派人来山庄了。 他话音刚落,肖覃和虞意同时对视一眼。 皇上来的太快了 后者昏迷了半天,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见他皱眉,肖覃立刻解释: 殿下昏迷时,我让岳扬带人封锁了消息,此次行刺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他们身上虞意还没问完,肖覃便接道: 他们身上,都带着三皇子府的信物。 虞意点头,对这结果丝毫不意外。 这摆明了是幕后之人想要推虞胤江一把,借机栽赃给困在府里的虞恕,运气好的话还能连虞意一块儿除掉,可谓是一举两得。 肖覃想不明白。 虞恕现在虽然只是被禁足,但短期内已经在朝堂上构不成威胁了。 幕后那人设计设的巧妙,知道把湘妃的陈年旧事给引进来,虞胤江会因此更容易生气,更容易失去理智。一旦对虞恕的好印象没了,再想养回来那可就难了。 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走一步,谋划这刺杀之事? 一旦出了纰漏被查明真相,之前的所有筹谋都会功亏一篑。 肖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此事传到虞胤江的耳朵里去。 虞恕被迁怒的越多,幕后之人就会藏的越深,制衡二字,肖覃还是明白的。 于是昨晚肖覃当机立断,令岳扬带人把破庙被袭的痕迹都处理掉,三皇子的信物也都藏起来,等虞意醒来再做定夺。 听到这里,虞意点了点头。 萧覃做的很好。 就算是换他来做,也无非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只是有点疑惑,萧覃怎么突然会做这些事了?以前不是一直不懂,也不屑于懂吗? 殿下先回床上吧。肖覃估摸着人快来了,兴许陛下只是心血来潮差人看看,那样殿下这一身伤倒也不好解释。 虞意赞同的点点头,把碗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床铺。 大公子,被子可能还我? 虞意翻身上床,见肖覃怀中还抱着那床被子,忍不住无奈。 肖覃犹豫着上前。 刚刚被虞胤江打了岔,他竟然忘了,前面可还没想明白虞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 嗯? 虞意把自己捂严实,伤口全部遮住。 殿下以前吃过桂花糖吗?喜欢吃吗? 虞意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 吃过很多,喜欢吃,最爱吃王府旁边那条街,街角铺子卖的桂花糖。 虞意不假思索的回答。 反正他吃没吃过,这一世的萧覃也不可能知道。 后者听他这么说,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那家摊子两个月后才会开张,那一小包桂花糖,是他自己在厨房里做出来的,依据的是书里面粗略描述的配方。 如果虞意也是穿书,那他怎么会连时间线都搞不清楚? 如果他不是,那 这一瞬间,肖覃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第17章 转机 这六天里,他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虞意的记忆里,街角的铺子是开着的,桂花糖他也是吃过的。 可按照书中的时间线,这一切还要几个月后才会发生。 以后的事,其实是过去的事,也就是说虞意已经活过一辈子了。 肖覃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可桂花糖不过是一件连日常琐事都算不上的小事。 正因为它小,不起眼,所以虞意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和掩饰。 况且,假如虞意真是重生而来,那么这几天他的种种反常就都有了解释。 肖覃突然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虞意被原主伤过、背叛过,前世肖覃的诸般好,在这一世虞意的眼里,都只是在为最后的结局预演罢了。 肖覃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替他披裘衣的时候,冲他笑的时候,扯他衣领的时候,抱他入怀的时候,虞意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不会想笑,顶多会觉得悲哀,觉得心酸,明明已经遭人背叛过一次了,却还是要从头来过,回到最初的时候。 就像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看着爱人还喜欢自己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得很,这表面的美好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虞意重生了至少六天。 这六天里,他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想到这里,肖覃猛的抬头,倒把虞意吓了一跳。 见他眼眶泛红,虞意以为是他昨夜没怎么睡觉,这会儿后劲反上来,累着了。 困了就去睡,不用在这耗着。 虞意皱眉道。 这人也太一根筋了,自己这病积年难治,岂是不眠不休守上几个晚上就能有起色的。 我不困。 肖覃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忍不住自责。 虞意刚被伤了心,正是情绪敏感的时候,自己方才却故意对他态度冷淡。 殿下 肖覃开口,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我知道你是重生的? 我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被谁背叛过? 我知道你身边有哪些坏人,因为我也不是真正的肖覃? 那样的话,虞意怕是会一辈子郁结于心。 肖覃想,自己要以原主的身份,让虞意知道,他曾经掏心掏肺喜欢过的人,这次不会再背叛他。 毕竟他要面对的不是书中那位任性又善良的皇子,而是带着仇恨重生归来的端王殿下心思更重,疑虑更深,情感也更脆弱。 殿下! 就在肖覃怔愣的功夫,宫里来的人已经到了,意料之内还是李福全。 奴才替陛下来看您了! 肖覃闻声只得暂时收敛的思绪,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李福全是虞胤江身边的重要人物,这面子可得十成十的给足。 肖覃还记得,上一世原主因为看不惯李福全的行事方式,前前后后得罪了他好几回,连带着给虞意也惹了不少麻烦。 后来虞意被害入狱,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李公公。肖覃客气道。 奴才见过公子,给公子问好 李福全50多岁的年纪了,整日在虞胤江身边忙前忙后,还时不时要被派出来探望虞意,说起来也算是任劳任怨。 再加上平日里为人也有分寸的很,不管是以势压人还是阿谀谄媚,都不会做的太过分。 他能在宫中有今天的权力和地位,称得上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恐怕没几个人会感觉意外。 无奈原主久在江湖,从未见过这般情景,而王府里段方竹又是个和蔼可亲,正正经经的,陡然间见着李福全这样的人,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奸佞,从此一见面就冷着一张脸,丁点面子也不给对方留。 开始时李福全顾念着虞意,明里暗里提点了原主几句。 可肖大公子哪里听得懂,一心只觉得这人毫无正气,要么拿鼻孔看人,要么拿头顶看人,实在是把看碟下菜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福全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虞意得宠时他自然对肖覃笑脸相迎,可一旦有了旁的机会,虞意要承受的可不仅仅是被人下了面子,这么简单。 公子,公子? 肖覃越想越出神,李福全连喊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进去。 虞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装睡的,捂的严严实实一动也不动,睫毛却一直在颤。 这人是犯了懒,自己不想应付李福全,索性就装睡,让肖覃去陪着对方打太极。 哟,殿下睡了,公子怎的不说一声?李福全颇有些懊恼。 肖覃抱歉的笑了下,道:殿下刚刚还睁着眼,想听听陛下同他说些什么呢,兴许是体力不支,等着等着竟睡过去了。 李福全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是替虞胤江问的。 还是些老毛病,昨夜来城郊遭了雨,兴许是被冻着了。 李福全点了点头,又在床边陪着站了一会。 待了半晌,肖覃见他额头开始冒汗,知道这位公公是年纪大了,经不住久站,于是道:公公有话,咱们去外间坐着说? 李福全连忙道谢,请肖覃先行。 哎哟,奴才真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中用了,多亏了公子体谅。李福全坐在下首,乐呵呵的朝肖覃说道。 这位萧大公子着实是个明白人,二殿下娶了他做王妃,以后兴许能省下不少麻烦。 说来也是可惜。 但凡陛下有一丁点可能让虞意来继承皇位,李福全就算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在虞意这求个以后的富贵。 公公说笑了,您可不老,陛下都离不开您片刻。 肖覃说完,心下忍不住叹气。 这话里话外的机锋实在太多,难怪原主看不懂也学不会,朝堂上的风谲云诡,可不是一柄剑、一身绝世武功就能破除的。 李福全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顿了片刻才道: 公子有所不知,圣上这次派我来,原本是要带殿下回宫的? 又要进宫?肖覃一愣。 虞胤江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李福全以为肖覃担心虞意经不起舟车劳顿,赶忙又道: 公子不必担心,既然殿下现在病着,那奴才就回禀圣上,等殿下身体好些了再进宫面圣。 肖覃点点头,似是犹豫了一番,又问:公公可知,皇上唤殿下进宫,所为何事? 事关湘妃娘娘,奴才也不甚了解,李福全沉吟道,大抵是旧时悬案被翻了出来,皇上想让殿下也来听一听。 湘妃? 肖覃皱眉。 对了。 当初湘妃是被害死的,此事虞胤江本来不知道,但花玉楼一案时却被人给当朝翻了出来。 只是太子已经被炸断一条腿了,如若查明害死湘妃的真是他,虞胤江又要如何处理? 第18章 任性 (一更)肖覃伸手,点了点他的鼻 事关湘妃娘娘,只怕殿下是不肯等的。肖覃沉吟片刻道,若是有了什么消息,还要麻烦公公派人来告知一声。 湘妃去的早,但这母子二人却情谊深厚。肖覃知道,母妃早逝一直是虞意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如今真相即将大白,虞意合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但他伤的太重,连马车都坐不了,进宫怕是有些困难。 听肖覃这么说,李福全连忙回道:那是自然,心中压着事不利于静养,皇上也舍不得咱们殿下受罪。 只是还要烦请公子转告殿下,皇上定会为湘妃娘娘讨一个公道,绝不姑息有罪之人。 肖覃点头应下,这他倒是不怀疑。毕竟虞胤江不是因为虞意才重视湘妃,而是反过来,因为太珍重湘妃,才把斯人已逝的万般遗憾,全都寄托在虞意身上。 虞意尚且可能因为犯错而失了圣心,但湘妃不可能,她在虞胤江心里的分量,是任何活着的人都无法替代的。 两人又坐了一会,李福全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告辞。 青远却在这时跑进来,勉强压着呼吸,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公子,殿下他,他趁我们不注意,从窗户翻了出去。 马厩里的马,也少了一匹。 青远怕极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殿下昨夜遍体鳞伤的样子他看的清清楚楚,缝合伤口时端出来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庄子里所有干净的纱布都被用尽了青远从没见过有人能伤成那样。 如今殿下瞒着公子进宫,还是骑马去的,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什么!?肖覃猛地起身。 虞意只怕是听到李福全方才说的话,片刻也等不得,立时就要进宫去。 话虽这么说,但肖覃还是觉得生气。这人未免也太没分寸了,自己身体是什么样的,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如此这般作践,十个江寒也救不了他。 肖覃压着气,只匆匆和李福全告了声罪,便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安排马车,让江寒回王府等着。 青远在身后应是,飞快的往江寒房里跑过去,火急火燎的催他收拾行李。 可怜江寒昨夜折腾一宿,这才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轰了起来。 青远在他耳边大呼小叫个不停,江寒认命的叹了口气,拎着药箱坐上马车。 这位殿下,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 驾京郊通往城内的林子里,虞意伏在马上,忍着腹部伤口撕裂的剧痛。 刚刚肖覃和李福全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母妃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人害死的。不管是真是假,就算只是有心人刻意制造出来的谣言,虞意也不可能乖乖躺在床上,等着宫里来人告知。 他必须要亲自去,现在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间道路不平,马背上颠簸的厉害,虞意伸手在腹前摸了一把,摸到一手触目惊心的血。 他呼吸不变,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随手又塞回前襟。 这马是好马,虞意知道肖覃一定会来追,也知道他一定追不上自己。 虞意有些愧疚,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母妃死前的面容一直在脑子里晃,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二殿下!守宫墙的侍卫见到他,略有些惊讶。 开门虞意没减速,骑着马从大开的宫门闯了进去。 这是他的特权,全天下独一份的。 而这特权,也是因为母妃才有的。 恋耽美 ——(14) 说到底他虞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平日里看的书多,懂得多,可这不过是皇家后裔应该做的,连虞恕都能做到;性子好,不骄纵,但虞胤江有很多儿子也都乖巧听话;天资聪颖,心思玲珑,但他七弟,七皇子虞恣,比他更聪明,更机敏。 唯一不同的是,他长了一张和应湘别无二致的脸,身上流着一半应湘的血,带着种种只有应湘才有的小癖好。 这才是虞胤江独独宠爱自己的原因。 殿下,您怎么来了!?今日当职的太监见到虞意翻身下马,连忙迎了上来。 这也太快了,李公公前脚刚出发,后脚人就到了。 父皇在和谁议事?虞意迈开长腿,一步三个台阶。 三皇子和大皇子,都在殿里。小太监跑着追上虞意,气喘吁吁的说,还有些其他人,奴才也不认识。 嗯。虞意应了一声,打开殿门直接走进去。 小太监刚想进去通报,见虞意如此行事,差点被当场吓哭,嘭的一下跪在地上,不敢再走半步。 果真像宫里前辈们说的那样,二殿下在皇上心里是个特殊的 。 父皇!一进大殿,虞意就跪了下去。 殿内人不少。 虞胤江坐在上首,太子断了条腿,躺在椅子上,见虞意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虞恕跪在殿前,原本正低头说些什么,被打断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虞意。 还有那天早朝时当朝作证的老太监,周可明,梁储 看这架势,今日之事只怕不会轻易结束。 虞意来了,过来,到父皇身边来。虞胤江见虞意来的这样快,脸色又苍白,便知他心急如焚。 虞意谢恩,不等人来扶,忍着伤口的剧痛,咬牙站起来坐到虞胤江旁边。 他拢了拢狐裘,遮住腹前被血洇湿的衣袍,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众人的表情。 虞恕看起来很紧张,这也正常,但今日之事重点不在他,而在于太子,只要他能说对话,做对事,未尝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反观太子却平静的有些反常了。 父皇不用在意儿臣,继续便是。虞意尽量平静的说道。 虞胤江点头,刚刚说到关键的地方,他也正着急。 虞恕,继续说吧,不过朕可再告诉你一遍,若有半句假话,你母妃都保不了你! 父皇,儿臣不敢。虞恕深吸一口气,手抖的不用刻意看就能发现。 只听他缓缓道:那日儿臣与朋友去去酒楼小酌几杯,期间上来一名歌姬,要为我等弹琴助兴,她弹得好,儿臣便多喝了几杯,恍惚间她竟凑了过来,不等儿臣反应便开始哭诉,说自己是湘妃娘娘的侍女,想要为主子报仇。 虞意闻言没什么感觉,这话大概率是虞恕自己,或者是手下幕僚瞎编的。 既然是湘妃的侍女,为何诉冤情不找虞意,要舍近求远的来找你?虞胤江语气严厉。 那侍女说皇兄自由体弱,身体不好,听闻母妃遭人害死只怕会心中郁结,更伤身体,是以想来求儿臣帮她。虞恕连忙道,当时其他人都出去赏月了,房内只有儿臣一人,请父皇明鉴! 这理由也算是说的过去。 虞胤江又转向梁储:你说见到三殿下在花玉楼和那名侍女谈至夜深,初次之外,可还见过别的? 没,没见过别的。梁储不敢抬头,只敢偷偷拿余光去看虞意。 进宫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切看端王的意思行事,可对方现在面无表情,半点暗示都不给他。 梁储简直要急死了。 那天他是在花玉楼见到虞恕了,可只是在上楼时匆匆瞥见一眼,没想到竟然会被大理寺知道,还把他抓过去问话。 幸好后来按照虞意的吩咐录了口供,大理寺才把他放了出来。 虞恕见辩无可辩,干脆承认道:父皇,梁公子说的没错,儿臣确实是那日去的花玉楼,见到了那名侍女,又留下听对方陈诉冤情。 嗯,虞胤江盯了虞恕一会,又问道,事关太子和后宫,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冤情,如此说来你倒真是一身正气,为了一名宫女说的话,就愿意来蹚这趟浑水? 虞恕闻言沉默片刻,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叩首道;请父皇责罚。 虞胤江见状冷哼一声,让他退到旁边候着。 虞意知道,虞恕这一关算是过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虞恕愿意替阿织出头,不过是因为此事的矛头直指太子,他表面上好心,实则是牟利,花玉楼爆炸案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他三皇子吗? 算起来虞恕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出乎意料了。 他很聪明,知道总归现在虞胤江认定,这幕后指使之人就是他,因此再怎么解释也很难改变。 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倒不如给自己的行为找个过得去的理由,一个能让虞胤江不把怒火发泄到他身上的理由。 毕竟无论是对皇子还是对臣子,受责罚可以,但万万不能彻底失了圣心。 想到这里,虞意把目光投向太子。 私心来说,他不相信太子会做害人性命之事。 他这皇兄委实是皇子里的异类,生下来便是嫡长子,三岁被册封为太子,顺风顺水的过了二十多年,品行端正,为人谦和,虽说有些愚钝,但愿意学,并且学的认真,这么长时间来没犯过什么大错,府中连姬妾都没有几个。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虞意考虑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彻底把一个人的品行排除在外。 与其说是太子害了母妃,倒不如说是皇后,反而有几分可信。 太子见众人都在看他,平静的一笑,刚要开口,殿外的小太监便进来通报。 陛下,萧家公子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虞胤江没多想,只觉得肖覃是担心虞意才会来。 在这种时候,有人陪着意儿,自然最好。 肖覃很快进来。 他行过礼,来不及辨明殿内的情况,先朝虞意看过去。 脸色白,气息弱,额头都是冷汗。 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肖覃脸色一沉,径直走到虞意身侧。 后者抬头看他,眼神里尽是无辜,右手却紧紧攥着一枚玉佩,用力到指节发白。 肖覃沉默着与他对视片刻,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示意这血腥味浓的很,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虞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想去看虞胤江有没有发现。 肖覃无奈,殿里气氛太严肃,他也不好说话,只能摘下腰间的香囊挂过去,顺手揉了把虞意的脑袋。 眼下还是先把事情解决。 等回了王府,再和这人算账。 第19章 特殊 (二更)虞意对他而言,的确是及 刚才肖覃进来,在殿内掀起了一阵波动,此刻重新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到太子身上。 这位前储君毫无波澜,没有悲愤,也没有惊慌。 他只是平静的说:湘妃娘娘确实是儿臣设计害死的。 殿内雅雀无声。 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如此平静就承认了足以杀头的罪行。 肖覃皱眉,并不信他说的话。 虞胤江对湘妃的事都及其认真,更何况是在调查她的死因。 若此事真不是太子做的,他只需分辩清楚,虞胤江未必不会相信。 应湘还活着的时候,后宫三千佳丽,整整数年都没见过皇上一面。 她一人专宠,连带着虞意也备受关注。 朝堂上纷纷猜测,陛下是不是想要废储,立二殿下为太子。 虞胤江虽然没有这么做,但那几年对太子,对皇后,不说是漠不关心,但也称不上是在意。 皇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年,终于熬到应湘去世,后宫和前朝才恢复了正常秩序。 要说嫌疑,确是太子一脉嫌疑最大。 但未必就是太子本人做的。皇后近水楼台,下手方便很多。 肖覃心想,难道太子此番言语,是在为皇后遮掩吗? 他下意识看了虞意一眼,见后者也没什么反应,但眼神中明显带着厌恶。 殿下,未必是太子做的。肖覃怕虞意一时冲动被人误导,俯身轻声说道。 我知。虞意偏过头看他,示意他放心。 肖覃见状点点头,继续看着殿内的情况。 虞胤江自然也是不信的,他站起身,走到太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朕知你受伤,心中郁闷,但此事可由不得你胡来。 父皇,儿臣句句属实。 太子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儿臣废人一个,早已无欲无求,只想把真相说出来,也好为自己赎罪。 肖覃越发怀疑他是在袒护皇后。 但此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罪魁祸首能亲口承认也就罢了,若是想要找出证据来指证某人,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虞惠! 虞胤江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太子身下的椅子。 后者摔在地上,正好压到了断腿。 他闷哼一声,勉强支撑起上半身,笑道:昔日湘妃娘娘宠冠后宫,儿臣担心自己会被废黜,不得不出手了解娘娘的性命。 如今大势已去,父皇要杀要剐,儿臣死有余辜。 但我母后和妻儿并不知此事,儿臣斗胆,请求父皇不要迁怒。 可虞胤江哪里还能听进他说的话。 他本以为,应湘能与自己厮守一辈子,早就下定了决心,只要应湘在后宫一天,他绝不宠幸别的妃子。 可没想到应湘早早便离自己而去。 他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却终究是阴阳两隔,只好把满腔思念之情寄托到她儿子身上。 可现在,现在太子说是他亲手了解了应湘的性命。 这让他怎能不恨!? 众人噤若寒蝉,连虞意都不敢在此刻去触虞胤江的霉头。 肖覃觉得揪心。就算此事不是太子所为,但湘妃被害已是确定之事。 虞意会作何感受? 肖覃低下头,还没看清对方的脸色,先看到狐裘上渗出的一小块血迹。 虞意察觉到肖覃的目光,勉强笑了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 肖覃摇头,用口型说道:走。 虞意心情低落,指了指殿内正在发怒的虞胤江,无声道:再等等。 肖覃不语,把披风接下来裹在虞意的狐裘外面,直接向前跨出一步道:皇上,臣斗胆,想带殿下先回去。 虞胤江一愣,转头看过来,见虞意微垂着头,脸色苍白,眼神黯淡,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顿觉心疼不已。 这孩子,只怕和他一样难受。 这念头让虞胤江找到了一丝慰藉,他的应湘死了,但她的孩子还活着。 见虞胤江不应声,肖覃似是有些着急,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陛下! 嗯,带意儿走吧,这里太乱了。虞胤江回过神,同意了肖覃的请求。 殿内众人都惊呆了。 这位萧公子,胆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皇上迁怒,连着他一起责罚吗!? 见虞胤江同意,肖覃也不管旁人在想些什么,扶起虞意就向外走。他实在是流了太多血,全靠肖覃撑着才能站稳。 路过太子时,肖覃顿了顿,低头和他对视一眼。 太子微不可查地笑了下,手指动了动,指着虞意身前的血迹,目光里似有担忧和歉意。 肖覃一怔,脚步不停。 景朝的这位太子,确实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异类,自己腿都断了,还有力气担心别人。 出了大殿,肖覃二话不说,立刻打横把虞意抱了起来。 后者靠在他肩上,闷闷的说:你把我包的像粽子。 肖覃不会接这样的玩笑话,沉默半晌才道:殿下若真是粽子才好,那样就不会三天两头的折腾自己。 虞意低低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又停下,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来接我。 没有肖覃,他今日就要自己走回王府。 听他道谢,肖覃只是摇头,换了个背风的方向走。 他不来接虞意,还会去哪里呢? ***** 坤宁宫,皇后坐在上首,脚下跪着一个黑衣中年男子。 皇上那儿,议的怎么样了?皇后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回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向皇上认罪,承认是他设计谋害了湘妃。 皇上信了吗? 说是大发了一顿火,应当是信了。男子回道。 嗯,皇后半睁着眼,把茶杯放在桌上,让人安排送太子妃出京吧,母子一场,总该说话算话。 太子妃不肯走,哭着要进宫见太子。男子为难道。 那就打晕了带走。皇后不耐烦道。 是。 坐了一会,皇后又问:七殿下回京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殿下殿下说边疆战事吃紧,一时半会回不来,怕是要等到秋天。 胡闹!皇后一拍桌子。 男子低下头,不敢接这话。 气了半晌,皇后往后一靠,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谁让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派人和殿下说一声,若是入秋了还不回来,那便让他舅舅亲自去接。 属下遵命。 皇后似是乏了,拜拜手让男子退下,起身扶着宫女要去小憩。 男子告退,消无声息的从暗道离开。 宫女放下幔帐,吹熄了香炉,没过多久,偌大的坤宁宫就重归寂静。 ***** 宫外,肖覃和虞意谁也没提湘妃的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无关紧要的玩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王府。 恋耽美 ——(15) 去叫江寒过来。肖覃随手揪住一个人。 刚刚他怕虞意失血过多昏过去,一直在陪他说话。 虞意强打着精神回,声音却越来越弱,后来肖覃非要低头附在他嘴边,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江寒跑着过来,不等肖覃吩咐就差人去准备纱布和温水。 肖覃把虞意放在床上,轻声道:殿下别睡,和我说话。 虞意应了一声,隔了半天才道: 我母妃,原是江南第一舞姬,无数男人不远万里来掷千金,只为看她一舞。 应湘的身世,肖覃是知道的,他不愿让虞意在此时聊这些伤心的事,刚想岔开话题,虞意便接着道: 这些话我没和旁人说过,今天却莫名其妙想和你说,你若不愿听,那就算了。 江寒默默的缝合伤口,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虞意说话。 肖覃无奈,只好道:殿下说吧,我听着。 嗯,伤口缝合很痛,虞意闷哼一声才道,那年我父皇微服私访下江南,偶然得见我母妃惊鸿一舞,两人两情相悦,我母妃也心甘情愿跟着父皇回宫。 肖覃点头,想起虞意闭着眼看不到,又温声应了一句。 当初看话本的时候他就在想,应湘是这本书里最快乐的人。 虞胤江对他情深意重,身为天子,却为他冷落了整个后宫。天子朝事繁忙,两人做不成神仙眷侣,但应湘也不是红颜祸水,从不希望虞胤江为他荒废了政务。 母妃去的早,未尝不是好事,只是没想到父皇百般呵护,竟还有人能寻得机会害他。萧覃,你说这朝堂,是不是脏得很? 虞意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句便没了动静。 肖覃无言。 他明白虞意的意思。 虞胤江这人固执的很,他是真心喜欢应湘,也是真心宠爱虞意,但只因虞意是舞姬之子,便断绝了他继承皇位的所有可能。 若是应湘还活着,不知会作何感想? 江寒缝合好伤口,又仔细的上了药,而后示意肖覃跟他退出去,让虞意好好休息。 肖覃点头,轻缓的起身,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那人问: 萧公子有喜欢的人吗。 肖覃疑心自己听错了,转身看了虞意半晌,后者却没再问。 他于是轻手轻脚的带上门,站在门口皱眉思索了片刻,觉得这喜欢的人,自己应当是没有的。 虞意喜欢自己,却因为不想束缚他而选择沉默; 虞胤江喜欢应湘,愿意为了她冷落所有人; 自己这样算得上是喜欢吗? 肖覃不确定。 似乎有些平淡,只是在意,只是有些着急,可却没为对方做任何牺牲,也丝毫不轰轰烈烈。 这也许不是喜欢。 肖覃想,但虞意对他而言,的确是及其特殊的。 第20章 别碰 浴桶晃了下,水花溅了肖覃一身。 等等,别碰那里! 虞意仰着头,眼尾泛红,艰难的从浴桶这头,坐到了浴桶那头。 水花溅了肖覃一身。 他举着布巾,无奈道:殿下,搓背不碰背,那碰哪里? 虞意左手中指和无名指断了,江寒给上了板夹,叮嘱一月内不能碰水。 肖覃见他洗澡不方便,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出来,干脆进来帮他反正只是搓个背而已。 谁知他刚把布巾放在虞意背上,这人就一个激灵,一下窜出去好远,说什么也不肯他再碰。 那殿下自己来?肖覃叹了口气。 虞意腹诽,他若是能自己来,还用得着他帮忙吗。 你来吧。 虞意深吸一口气,勉强坐了回去,尽量让自己忽视背后粗糙的触感。 搓背倒是没什么,但肖覃动作大,搓着搓着就会不小心擦过后颈,虞意怕痒,那里又从来没被人碰过,这会儿简直要被折磨死了。 快点。虞意忍不住催促。 好。肖覃收回布巾,舀了捧水替虞意冲洗干净。 虞意皮肤白,肖覃刚刚没注意,力道大了些,留下了几道红痕。 他皱眉,伸手抚了抚最深的那一道:可是弄疼殿下了? 没有。 虞意觉得这对话越来越不对味,奈何身后之人语气真诚的很,似乎只是他在胡思乱想。 那便好,肖覃起身,把布巾塞到虞意手里,剩下的殿下自己来,仔细左手别碰了水。 嗯。虞意巴不得他快走,胡乱应了一句。 肖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人又在别扭什么,只得转身出了隔间,站在门外等他。 今天阳光很好,肖覃心情也很好。 太子一事已经过去三天,期间虞意上书为太子求情,虞胤江最终还是没杀他,只下令将他流放到偏远之地,永世不得进京。 虽然还不知道那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但好在朝中已重归平静,各方势力都选择蛰伏归整,休养生息。 肖覃每天去禁军校场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中午冷绍给做好饭带过去,晚上准时回府和虞意一块吃,日子过得倒还算悠闲。 只是虞意这几天总被江寒追着灌药,烦躁的很,脾气一点就着,岳扬为了汇报暗卫甄选一事来过好几次,每次都被虞意数落的狗血淋头。 公子,午饭做好了。冷绍提着一个食盒走过来。 冷大志被杀的那个上午,虞意就派人把冷绍接了回来。 这姑娘刚来府里,骤然听说她姐姐的事,连着哭了好几天,缓过来之后虞意把人留了下来,在厨房里帮帮忙,也算是有个去处。 多谢。肖覃接过食盒。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虞意长发半湿,外袍松松的披在肩上。 要走了? 肖覃点头。 哦。虞意倚着门框,恹恹的说:把江寒一起带走,本王不想见到他。 殿下!江寒正好端着药过来,闻言忍不住伤心。 他这几天为了给虞意研究药房,都没怎么合眼,就这样病人还不配合吃药,天天要他跟在屁股后面催。 他去找肖覃哭诉,肖覃还护着他。 自己简直没处说理去。 虞意见江寒过来,嘴角抽了抽,飞快的退回去就要关门,不料却被肖覃伸手抵住。 殿下还是喝药吧,江太医也是为殿下好。肖覃牢牢的锁着门轴,不许虞意耍赖。 我过会儿就喝,你不是着急要走?虞意想要蒙混过关。 没那么急,殿下喝完药再走。肖覃温声道。 僵持半晌,虞意终于叹了口气,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闷下去。 这药一天比一天苦,虞意嫌弃的把碗扔给江寒。 江寒接住碗,只敢在心里腹诽,明明这几天的药都是按一个方子煎的。 肖覃忍不住一笑,照例掏出颗桂花糖放在虞意手心。 殿下,我走了。 嗯,走吧。 虞意站在门口看他,含着糖,觉得嘴里的苦味淡了不少。 ****** 出了王府,肖覃没去禁军那里,而是紧赶着到了城门口。 一名俊朗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的美妇人,臂弯里挎着包袱。 太子殿下,我来迟了!肖覃下马,走到二人面前。 无妨,我知萧公子会来,特意多等了片刻。太子笑了笑。 肖覃无言。 他不知太子是怎么办到的,昨日竟能寻人给他带话,约他今日在城门外一叙。 殿下可是在京城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肖覃心想,太子为人不错,只要不涉及虞意,他帮忙一二也未尝不可。 谁知对方摇摇头,道:玉娘和睿儿都在我身边,我在京城里已没有牵挂,今日想见萧公子,不过是觉得愧疚难安,想着能否在临走之前,说些我能说的话。 什么话?肖覃皱眉。 萧公子请先问。 那太子殿下是否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肖覃斟酌着问。 太子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肖覃只好又问:殿下昨日一番话,可是在替皇后娘娘顶罪? 确是如此,母后答应我,只要我把这罪名拦下来,就能保我妻儿衣食无忧。 肖覃点点头,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于是道:肖覃问完了,殿下可还有什么想说的,错过这次机会,你我二人只怕就永远也不得再见。 太子沉默半晌,玉娘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夫君,告诉萧公子吧。 好吧,太子叹了口气,我七弟即将回京,他无意储位,但只怕会被我那母后逼迫,若是虞意来日得以如愿以偿,还请他手下留情,放虞恣回边疆就好。 肖覃没说话。 他不是虞意,不会替虞意应承什么。 但以虞意的性子,若那位七殿下真的是个安分的,定然不会赶尽杀绝。 除此之外,在下也只能劝二弟小心母后了,看在下这条断腿,萧公子冰雪聪明,难道还想不明白来龙去脉吗? 肖覃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后猛地抬头看向太子,目光里皆是震惊。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正是,太子苦涩的笑了笑,也怪我太愚钝,储君的位置坐的不稳,倒是让母后失望了。 夫君玉娘听他这么说,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夫君哪里不好,不比那些整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要好!? 太子拍拍她的手,歉意的冲肖覃笑了笑:时候不早,也该启程了,萧公子不必送,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玉娘也朝肖覃道声再见,小心的推着太子上了马车。 此去艰难,道阻且长。 但玉娘已经想明白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纵然是去天涯海角,也比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要好。 肖覃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开,觉得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怎么可能是皇后? 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子虽然不讨虞胤江喜欢,性子软了些,但也算是位好储君,皇后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到了禁军校场,肖覃还想着刚才的事。 皇后害了湘妃,保住了太子;现在又放弃了太子,要换成七皇子虞恣。 肖覃想不明白,决定晚上告诉虞意后再讨论一番。当下他收敛心神,迈步走进校场大院。 刚刚在王府里耽搁了一会,今日禁军要大比武,幸好没误了时辰。 一进门,校场的气氛意外有些热烈。 众人围坐在场外,看着中间的擂台,欢呼声叫喊声不绝于耳,叶知秋竟也没出声制止。 肖覃!你去哪了,快给我过来,让你早来早来,怎么还卡着正好的时辰?周方明着急的揪住肖覃。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肖覃眯着眼,众人似乎都在望高台上张望,但他离得太远,看不清上面坐了什么人。 哎,还不是因为二殿下今日来了。周方明叹气。 每次虞意一来,这群兔崽子就要疯了。 二殿下?肖覃疑心自己听错了。 虞意不好好在府中养病,来禁军校场干什么? 你刚来,不知道情况,周方明边拉着肖覃往擂台走,边解释道:殿下的功夫是在禁军学的,咱们这大比武一年一次,去年最后的胜者,你可知道是谁? 难道是二殿下?肖覃配合着猜测。 没错,当时殿下从第一轮就开始守擂,连战了三百多个人获胜,这在禁军历史上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些兔崽子,个个铆足了劲练武,只等今年比试,能在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也算是找回点面子。 肖覃不知虞意还有这段经历,闻言忍不住称赞道:殿下当真是厉害。 那是自然,而且咱们叶大人和二殿下是好友,你若能在这场比试中脱颖而出,让殿下注意到你,往后想做什么不成?周方明越说越激动,拉着虞意挤到人群内围。 肖覃无奈。 虞意已经够注意他了,这机会还是让给旁人吧。 周肖覃转身,刚想出言放弃比武资格,就见周方明凶狠的瞪着他。 师父,肖覃立刻改口,温声道,您别生气,我初来乍到,还是不去出这风头了。 你那天出的风头还不够多吗!?周方明简直要被这徒弟气死了。武功不错,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 肖覃一噎,没想到周方明还会提那天的事,不等他想出对策,对方就说:你不愿意没关系,待会肯定会有人指名道姓挑战你,这种挑战可不能拒绝,你就瞧好吧。 言毕,周方明转过头观战,不再理肖覃。 肖覃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 第五回 合,胜者,陈浩。 擂台上,这一轮比试已经分出胜负,众人高声欢呼,表情却不意外,看来这陈浩确实有些实力。 我要挑战。陈浩抖了抖剑锋上的血,满脸桀骜不驯。 你要挑战谁?叶知秋站起身,扬声问道。 按规矩来说,大比武一般是下面的人挑战守擂者,不过守擂者若是想要挑战某个特定之人,也可以在其他人出声前告知。 姓肖的,名字,不记得了。陈浩咧咧嘴,剑尖指向肖覃。 场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肖覃身上。 恋耽美 ——(16) 高台上,虞意忍不住皱眉。 不行,否决这次挑战。他烦躁的说。 这人明明比自己先出门,却晚来这么多,也不知去干什么。 难道又被某些杂七杂八的人给骗走了? 拿什么否决?叶知秋无奈的看着他。 虞意一噎。 确实没理由。 人家正常挑战萧覃,虽然态度是差了点,但什么规矩也没坏,凭什么否决? 见虞意憋着气不说话,叶知秋只好劝道:大公子很厉害,归思不妨看看。 可虞意话刚出口,就被一阵震天的喊声盖住。 他站起身走到栏杆前。 只见肖覃竟然已经应战,翻身上了擂台,稳稳落在那人前面。 虞意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对叶知秋说: 你,别在这看了,去下面盯着。 第21章 信我 两人对视一眼,肖覃莞尔。 你自己怎么不下去,叶知秋翻了个白眼。 我下去没用。虞意更烦躁了。 他现在带着伤,就算真有什么情况也不好出手,不然那人回府又要数落他,不知爱惜自己。 哦,懂了,你是怕站在旁边,大公子会放不开?叶知秋似笑非笑。 虞意见比试已经开始,叶知秋还在这开玩笑,忍不住骂道:不是,别废话了,一起下去,有情况你就出手。 叶知秋无奈,只好跟在虞意身后走下去。 围观的众人见虞意和叶知秋一起从高台下来,顾不上看场内的比试,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大人怎么下来了,他往年不是都待在上面吗? 那是因为往年没有守擂者主动挑战别人,说不定叶大人爱才心切,怕这两人打起来会拼个你死我活,这才下来盯着。 也对,殿下也跟着下来了,这两人运气未免也太好了,若是能得殿下赏识,指不定就要飞黄腾达了! 众人议论了一会就停下来,看着叶知秋,等他发话。 叶知秋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不是他要下来,是这位二殿下要下来,看着自家王妃不受伤吧? 他只好故作高深的一笑,示意肖覃和陈浩开始。 擂台上,肖覃本来在计算几招打败陈浩,会比较合适。 见虞意下来,他示意陈浩稍等片刻,转头道:殿下何必靠这么近,刀剑无眼,小心伤着。 若是虞意没受伤,他自然不会不放心,可这人现在浑身都是伤,若真有个什么意外,避不避得开都不一定。 陈浩提着剑在一旁等,心中暗骂此人不要脸,竟然想要在比武前讨好殿下。 他瞪了肖覃一眼,也不甘示弱道:对,殿下的安危要紧,还是站的远些吧。 说完,他羞涩的朝虞意笑了下。 虞意颇感无法直视,只好沉默着移开视线,退后一步,示意自己就站这里,不会走。 肖覃拿他没办法,再说几句只怕陈浩就要当场骂他阿谀奉承了。 请吧。他转过身,面向陈浩,随手抽出了架子上的一柄剑。 哼。陈浩冷哼一声,倒也不废话,直接向肖覃门面袭来。 下手太毒,虞意突然说,上来就要毁人脸。 陈浩本来一门心思想要在虞意面前表现一番,陡然间听他这么评价,手上力道一松,差点握不住剑。 肖覃正准备接招,见状只好又把手放下。 殿下。肖覃似有些无奈,转身看着虞意。 哈哈,叶知秋勉强笑了几声 ,道,二殿下真会开玩笑,不过确实,都是自己人,咱们还是点到为止。 是,陈浩知错了。 陈浩深吸一口气,重新找回状态,又向肖覃冲过来。 这次虞意只是看着,没再说话,两人渐入佳境,频繁过招让人眼花缭乱,几十个回合还没分出胜负。 看,我就说大公子很厉害,归思何必担心? 虞意瞟了他一眼,没接话。 萧覃这功夫确实尚可。 他现在对这人被萧正则接回来前的身份越发好奇了,回头定要找岳扬调查一番。 虞意愣神的功夫,肖覃逐渐放开,几乎算是在压着陈浩打。 后者左支右绌,挡了这边就挡不了那边,不出片刻额头就布满了冷汗。 砰双臂相搏的撞击声,旁观者听来都觉得肉疼。 陈浩左臂一直麻到肩膀,踉跄着后退几步,心知自己怕是要输了。 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虞意回过神,见肖覃剑尖斜指,抵在陈浩的咽喉。 后者满脸涨红,愤愤的看了肖覃一眼,匆匆朝叶知秋二人行完礼,便转身跳下了擂台。 第六回 合,胜者,肖覃。 请其他人挑战。 周围不少人摩拳擦掌,想上去和肖覃比试一番。 就算输了,那也输得心甘情愿不是? 可不等众人说话,肖覃自己便道:我放弃守擂,也请诸位不要再挑战。 说完,他翻身下场,重新站回周方明身边,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既然这样,那还是陈浩继续守擂吧。 叶知秋巴不得肖覃快点下场,不然那位祖宗怕是要把他禁军的场子给掀了。 是。陈浩只好红着脸,又爬上来。 接下去几个回合,他好不容易连赢几人,算是挽回了一点面子。 扭头再看时,虞意却早就离开了 校场外,虞意靠在马车上,无奈的看着肖覃。 本王是担心你,才会过来,没有随便乱跑。 可肖覃刚想说话,虞意就打断他。 我还没问你,你比我早出门,来的却比我晚,是去会情人了,还是去干别的什么事,不想让我知道?虞意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一眨不眨的看着肖覃。 肖覃一愣。 他怎么可能瞒着虞意。 昨夜太子派人传话时,虞意已经睡下了,今天出门前他又怕告诉这人,这人就一定要和自己同去。 可肖覃没办法怪虞意不相信自己。 殿下这是有阴影了。 上一世原主给萧正则传递消息,只怕找的也是差不多的借口。 殿下,肖覃不知该说什么,思考片刻,他对虞意伸出一只手。 信我。 信我不是只会嘴上说说,你担心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沉默半晌,虞意伸出左手,搭在肖覃手上。 我信你。 但只是因为这一世你变得不同,我才愿意信你。 两人对视一眼。 肖覃莞尔,小心托着虞意的两根伤指,把太子一事的来龙去脉都讲了出来。 好不容易讲完,他问道:讲的不清楚,殿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虞意摇摇头,犹豫片刻才道:皇后这么做,你可知为何? 为何?肖覃不解。 因为她一直担心,父皇会废储。母妃在世的那几年,太子有丁点做的不好,就要被皇后严厉责罚。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在花园里玩,太子却要自己留在屋子里,听太傅讲那些枯燥的朝堂政务。 这几年皇兄虽然没犯大错,但父皇一直对他很冷淡。我父皇这人,极其自负,只喜欢聪明人。他一直觉得皇兄没有继承他的半分优点,还被皇后给管束的愚笨了。 所以肖覃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她就亲手害了太子,换七殿下来扶持? 没错。虞意似有些疲惫,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是虞恣向往沙场,志不在朝堂,只怕日后会与皇后生出不少矛盾。 肖覃沉默了。 原主也好,皇后也罢,为了所谓的权力,去谋害至亲之人,真的值得吗? 萧覃,夺嫡一事,不死不休,本王没把握护住你,你若想走,本王绝不阻拦。 虞意盯着肖覃道。 走? 肖覃抬头,他怎么可能走。 他若是想走,来的第一天就可以走 但他选择留下,并且已经把虞意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他摇摇头,认真道:我不会走,也无需殿下保护,你我二人本就应该同甘共苦。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只是不知,陛下何时会正式下赐婚的旨意? 最好能赶在虞胤江寿宴前成亲,不然寿宴过后,京城就会再生风雨。 虞意听了耳根一热,偏过头道:过几天,我自会去找父皇说。 嗯,我陪殿下一起去。 马车兴许是压过了一块石头,突然颠簸了一下,幸好肖覃一直托着,那两根伤指才没被磕到。 不用,我自己去便是。虞意手掌有些麻,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 无妨,成亲是两个人的事,合该我陪殿下一起去请旨。 虞意艰难的呼出一口气。 这人上一世是个闷葫芦,只会偶尔说几句隐晦的情话。 这一世实在是变的太多。 可偏偏又只有听的人脸红心跳,说的人却还不自知。 虞意觉得这样很好。 上一世那人,他虽然不恨了,但也不想再与之有任何瓜葛。 他要留下的,还喜欢的,愿意重新接受的,唯有这一世的萧覃而已。 呆愣片刻,虞意才道:你不必陪我,有些话,我要单独跟父皇说。 那好吧。肖覃点头,表示理解。 成亲之前是该和爹娘说几句真心话,只可惜他身在异世,原本的爹娘怕是见不到他成亲了。 殿下,公子,马车突然停下来,青远探进来个脑袋,外面知春节的戏楼突然塌了,路都被堵住了,正在清理呢。咱们等吗? 等吧。虞意不在意的道,总归他最近都没什么事,在王府里也是闲着,在马车上也是闲着。 知春节,本朝立春时分的盛典,男女结伴去郊外踏青,莺歌燕舞,谈情说爱。其他没有恋人的,或是已经成亲的,会到街上去听戏。 五架高耸的戏台,分别立于城内五条主街,各大戏班轮番登台,不唱上三天三夜,不会罢休。 还有三天,知春节就到了。虞意看着窗外,喃喃的说。 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成亲了,今年耽误了许久,但相处起来却更自然了些。 果然还是不能太着急。 知春节? 书里好像也有提到。 肖覃见虞意一直看着外面,以为他是想玩了,便问道:殿下那天可有空,我们也去城郊踏青? 我们?虞意看过来,眼神微亮。 倒也不是不行。 第22章 踏青 他怎么可能在意旁人的看法,不过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1】 踏青要在清晨露水将消时出门,这样才能在一天日头最好的时候赶去京郊,见到最明艳,最舒畅的春光。 怕虞意起不来,肖覃昨夜早早便去他房中,催他睡觉。 这人最近不知迷上了什么书,经常看到深更半夜,段方竹怕他眼睛熬坏了,一入夜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又不敢进去催。 肖覃觉得殿下好些日子没这么清闲了,只吩咐侍女在房中多点几枚蜡烛,惯着虞意熬了几个小夜但也不会太久,顶多晚一个时辰。 今早朝霞好得很,怕不是要下雨? 虞意没睡饱,倚着软塌神情恹恹。 肖覃撩开车帘,马车已行至半路,阳光还不错,甚至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无妨,若是下雨,便买两把油纸伞,沿着镜湖转转。 肖覃感受着空气里残存的微寒,转头打量了虞意一番。 后者打了个哈欠,疑惑的递给肖覃一个眼神。 殿下左手 不疼了!虞意就怕他问这个问题,趁他说完之前连忙接道。 那日决定去要踏青之后,肖覃突然想到虞意手指带着伤,说什么也不肯在伤好之前去。 虞意无法,一天叫江寒过来看上八百遍,再三保证不疼,才让肖覃松口。 不疼便好。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虞意板夹还没拆,他可不像江寒,放不下心来让虞意就这么出去,城郊人多,外一磕着碰着了,要从头养起不说,那十指连心的痛少不了也要再经历一遍。 还有多久到。 虞意闭上眼,看样子是还想睡。连续熬了几天夜,昨晚早上床竟然有些不适应,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不过意外的没有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只简单想了下明日会是怎样的光景。 快了,殿下再睡会?肖覃伸手,替虞意拢了拢衣襟。 不睡了,虞意摇摇头,你一个人坐着未免有些无聊。 那殿下陪我说话。肖覃笑了笑。 一个人坐着不会无聊,他有很多事情可想,很多未来想要筹谋,但如果虞意要陪他,他自然是愿意的。 好,虞意喝了口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你久在府中,应当不知道这京郊有什么好玩的,可要本王介绍一二? 肖覃点点头,道:只知京郊有处镜湖,人们爱去那里求子求姻缘;有座庙,香火很旺。 镜湖风景不错,湖边柳树成荫,但如今还是早春,花开的不多,或许只能偶见几朵迎春。 恋耽美 ——(17) 虞意出神道:听段方竹说,父皇和母妃经常便服出宫,带我去镜湖边上赏春踏青,只是我年纪太小,记不得了,不过他们二人,应当是在镜湖留下了不少美好回忆。 至于那座庙,虞意想了片刻,道,庙前有集会,卖一种果酒,味道还不错。 庙会?肖覃也有些好奇,别说庙会了,连一般的坊市他都没去过。 你想去?虞意看过来,倒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般的吃食和小玩意儿。 这人又不是真的在王府里养了二十多年的病,总不至于连庙会都没去过吧? 想去,肖覃真诚点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殿下不能去,庙会人太多,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便是。 虞意无奈,刚想说他真的没事,青远便撩起帘子,兴奋的喊道:殿下!公子!镜湖到了! 水波潋滟,晴日微寒。 湖畔围着三三两两的男女,或谈或笑,或赏柳,或泛舟。 肖覃今日穿了件湖水蓝的衣裳,这颜色在阳光下很好看,衬的整个人愈发俊朗,眉目深邃。 虞意照常裹在狐裘里,盯着肖覃看了几眼心想自己怕是在王府里闷久了,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长得这般好? 肖覃在虞意后面下车,两人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的目光。 一个温柔的替对方裹领子,一个面上不耐,目光却极专注。 周围本有姑娘想上前搭话,见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插不进去似的。 肖覃见有人看过来,侧身挡住了虞意。 殿下,她们在看你。 虞意没接话,心想难道不也是在看你吗? 他面无表情的朝周围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姑娘们瞬间被他吓得噤声,只敢偷偷往这边瞟这公子好看是好看了些,但怎得这样吓人? 看那眼神,竟像是要杀人了一般。 虞意收回目光,心情好了不少,自然的朝肖覃伸出右手。 走吧。 哦肖覃有些愣,要牵手吗? 人太多,怕你走丢。而且来这里的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们不牵着,不是让人觉得奇怪? 这话是虞意随口瞎扯的,他怎么可能在意旁人的看法,不过是想哄着肖覃把手给他罢了。 殿下说得对。肖覃也伸出手,本想平常牵着就好,谁知刚握上就发现这人手冷的像冰块一样,干脆整个包在手心。 虞意手指修长,但指节很窄,这么被团着也不觉得不适,索性就随他去了。 二人结伴走到湖边,看船的伙计迎上来道: 公子,要划船吗!今天天气好,到湖上坐坐可畅快的很! 什么样的船?肖覃牵着虞意,凑上前去看。 便宜一点的有竹筏,有小舟,也有好一点的长叶舟【2】,不过那些不安全,也不舒服,还是画舫坐着好,三六九等都有!您看看要哪种? 自然是要最好的画舫。虞意不假思索道。 先等等,肖覃无奈,殿归思可想自己划船? 本为游玩,若是被人听见他喊虞意殿下,倒不大方便了。 虞意一怔,望向湖内,果然有不少年轻的男女,坐着各式各样轻便的长叶舟,自己划船推浆,谈笑风生。 肖覃见虞意看的出神,便知他想划,于是笑道:麻烦你,给我们一架长叶舟吧,要好看些的。 长叶舟您这边请伙计见他们俩衣着华贵,却放着画舫不坐,硬要自己划船,本来觉得疑惑,后又想通了恋人之间谈情说爱,可不就是要折腾着才有趣吗! 归思快来!肖覃挑好了舟,转头朝虞意喊道。 嗯,来了。虞意落下几步,眼见着肖覃比阳光还晃眼的笑,竟不自觉的也带出点笑意。 临近岸边,地面开始变得泥泞,虞意今日着白鞋白衣,没走几步鞋面就满是泥点子。他拎起狐裘的下摆,微微皱眉道:这里不好走。 肖覃让阿竹送来几个软垫,这会儿正往船上放。 听见虞意说话,他转过身来,长臂一伸,把虞意揽腰提起,又稳稳的放到船上。 鞋脏了,肖覃低头。 无事。虞意不太在意的说道,只是一双鞋而已。 衣服下摆也有泥点子,肖覃思索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今天见许多男女穿着都很是相配,不如过会我们也去置办一身? ? 虞意看了看两人的衣服。 他们现在难道穿的不般配吗?他昨晚还特意嘱咐段方竹,挑几套成对的衣服送过来,今日这一蓝一白,可是他亲自选的! 虞意不动声色的往周围瞅了几眼。 见周围有几对男女,女的穿鹅黄,男的也穿鹅黄;女的穿月白,男的也穿月白;女的穿嫩粉,男的不便穿嫩粉,但穿的也是淡紫 难道在这人心里,非要穿一模一样的款式,一模一样的颜色,才叫穿的般配吗? 想到这里,虞意竟有些绝望。 第23章 扣子 是我没规矩,冒犯殿下了。 殿下?只有他们两人,肖覃没再改称呼。 你想买那些样式的衣服?像那些人穿的一样?虞意不死心,指给肖覃看。 肖覃肯定的点点头道:当然。 虞意嘴角抽了抽,沉默片刻还是说:随你。 几件衣服而已,买就买吧,总归这里也没什么熟人。 不丢人。 他开心就好。 虞意翻来覆去的宽慰自己,直到被肖覃扯着坐下才回过神。 左手不要动。肖覃把右桨塞到虞意手里,自己拿起左桨,我们两人一人划一边。 那些男女拿的都是两副桨。不过虞意带伤不方便,他们共划一副也没什么,慢些就是了。 怎么划。虞意看着手中的桨皱眉。 这样,肖覃拿手臂环住他,示范了几下,殿下可会了? 会了,讲的人教的清楚,虞意又聪明,很快便掌握了技巧。 他划了两下,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你怎么会这些? 肖覃没想到虞意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才道,书中见到过,今天也是第一次上手。 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久在府中养病的公子,哪能对这些东西如此熟练? 笑了笑,肖覃又说:我也不熟练,不如殿下和我比试一番,看谁划得好? 嗯,比试就算了。虞意若有所思。 寻常百姓家也不见得个个都要会划船,就算会,也不见得能讲出如此多的要领。 也许萧覃从前是在江河湖海边上长大的。这倒是一条线索,回头让岳扬顺着查查。 肖覃见虞意不再问,心下松了口气。 周围男男女女谈笑着来往,有支船上,男子似是讲了什么有趣的事,把女子逗的直笑,兴许是为了保护,男子见她笑的花枝乱颤,便伸手扶住她的腰,倒惹得姑娘脸上一阵绯红。 保护。 肖覃下意识看了虞意一眼。 殿下太要强,在朝堂上的手腕又狠辣非常,除了遇险,平日里少有需要他保护的时候。 时值中午,微风正好。 日头上来了,连带着寒气也消了些。 虞意没和肖覃争,只随着他的频率慢慢划。 肖覃盯了一会这人的发顶,突然伸手,扶住了虞意的腰。 细得像是一把就能握住。 他顺着虞意的腰封,继续伸长手臂,将这人整个环起来。 虞意身体一僵,却忍着没动,由着肖覃搂。 心跳的厉害,虞意感觉自己脸颊在烧,一边紧张,一边又庆幸身后那人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桨,静静漂了一会,肖覃突然直起身子,用手量了量虞意的腰围。 太瘦了。 殿下该多吃些,长胖点才好。 嗯,虞意胡乱应着,眼神不知道往哪瞟。 肖覃就算再迟钝,这会也感觉怀里人有些僵硬的过分了。 他犹豫着松开手,往后移了一点,和虞意拉开距离。 是我没规矩,冒犯殿下了。肖覃沉声道。 他和殿下,就算即将成亲,总归还不是真的恋人。 没有。 肖覃正胡思乱想,虞意突然道。 什么?肖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有冒犯。虞意有些懊恼。 这人来府里之后,虽然对他很好,但言语行动总是克制有礼,点到为止。就连叶知秋与他相处时,都不似这般讲究。 虞意几乎都要怀疑他不会再喜欢自己。 今日萧覃好不容易往前迈了一步,他又生生把人吓走了! 没有冒犯? 肖覃愣住了。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再看过去,虞意却背过身不说话,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意,周围驶过的船只都绕着他们走。 殿下。肖覃喊他。 不吭声。 肖覃再喊。 还是不吭声。 肖覃无奈,突然瞥见有商贩搭着船买花,五颜六色各个品种都有。 他灵机一动,起身凌空一跃,正好落在那支卖花的舟上。 虞意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见身后没人,连忙站起来寻。 寻了半天,见那人站在一条花团锦簇的木船上,正认真和船主人说些什么。 船主人听完,眉开眼笑的弯腰翻找,半晌捧出来一大捧姹紫嫣红的花束,活像是那些初学画的人,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搅在一起,才觉得好看。 肖覃付了钱,带着花回来,一本正经的递到虞意面前。 周围有人在偷笑,笑这公子不解风情,只知道把所有花堆到一起送给恋人,不如选个寓意好的,清一色的束起来,那多好看? 虞意不管旁人说些什么,接过花,抿着嘴没吭声。 这些花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养的这般鲜艳。 他明明是在早春,却感觉自己窥见了盛夏。 ***** 下了船,肖覃寻人问清法弘寺的方向,带着虞意往那边走。 越靠近庙会,人就越多。 肖覃不放心,让虞意走右边,自己拿手护在他身后,只虚虚的环着,并不触碰。 走着走着,肖覃突然觉得虞意这一身白,配上那束花好看的很,于是道:不如我们一会也还穿白? 好。虞意这会儿心情好,处在那种肖覃说什么他都能答应的状态,也不去计较这人诡异的审美。 走到庙会大街,两人直奔成衣铺。 老板娘是个中年美妇人,热络的招待了他们。 两位公子,做衣裳? 肖覃客气的点点头,道:要两身纯白的,款式做的一样,旁的颜色都不掺。 老板娘笑容一僵。 这,这这这,这是要穿去要穿去守孝吗。怕冲撞了客人,后面二字她硬是吞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萧延玉!虞意闻言终于回过神,把花往柜台上一放,颇有些无奈,不要乱说,吓到别人。 肖覃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虞意干脆走过去,扯着这人的袖子把他往里带。 我来挑,你穿不穿? 穿。肖覃不明所以,只好点头。 嗯,那你穿这个。虞意看了一圈,看中一套淡青的锦袍,下摆和袖口绣着银色的暗纹,没罩外纱,只加了条古朴的腰封。 那殿下穿什么?肖覃环视四周,没发现和这件颜色一样的。 我穿这件。虞意随手指了指,指出一件月白的,款式和那件青色的大致相同,细节却有所变化。 可肖覃犹豫。 信我。虞意一眨不眨的盯着肖覃看,不过片刻肖覃就受不住,别开了脸。 他匆匆应了一句,转身进隔间换衣。 虞意松了口气,刚准备进另一间,肖覃便探出头。 我帮你。 不用了,本王我自己可以。虞意下意识拒绝。 可之前在府中,难道不是段叔帮忙的吗? 虞意一噎。 殿下?肖覃有些奇怪。 那好吧。虞意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妥协,又是第几次说出这句话了。 嗯。肖覃点点头,伸手把虞意扯进隔间。 后者没防备,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几乎是扑进肖覃怀里。 唰 肖覃一手揽着虞意,一手拉上了隔间的帘子。 虞意抬头,才发现这隔间小的很,只能堪堪站下一个人,如今却挤了他们两个。 有些闷。虞意道。 是有些。肖覃的衣服还没换,准备先帮虞意。 两人面对面贴着,肖覃说话,呼吸正好扑到虞意耳尖。 先解扣子。 嗯。 隔间内没点烛火,只有帘子顶露进来几束光,肖覃看不太清,微微后仰,解的极认真。 虞意衣服上有两排盘扣,扣的很紧,单手不方便解,其余倒还好说。 恋耽美 ——(18) 好了没。虞意想,这人动作太慢。 还没。 那就快。虞意有些难受。 快不得。肖覃手上动作不变,低着头说道。 好不容易全部解完,肖覃被闷出一层薄汗,抬眼向虞意看过去,见这人皱眉盯着自己的手,沉默着不说话。 肖覃莫名觉得此刻气氛不对,放轻了声音道:殿下,好了。 好了便出去。虞意闭上眼。 好,那殿下自己小心些。 肖覃撩起帘子,站到外面等他。 等了片刻,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烫。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也烫的很。 肖覃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温的,不烫。 第24章 醉酒 只是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好看! 这位公子,眼光可是真好啊。 两人换完衣服出来,老板娘乐呵呵的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盘算着要不要免了他们的银钱,再请让他们到门口坐一会,喝喝茶,顺便给自家铺子当当活招牌。 肖覃看着镜子。 虞意比他矮了半个头,但两人都是一样的修长身材,脊背笔挺,不过肖覃看起来温润,平易近人,虞意则冷了些。 般配,这可太般配了! 当真?肖覃一笑,他知许多店家为了揽客,从不吝啬夸奖客人,甭管真的假的,像这样的话,说出来客人肯定高兴。 但老板娘这么说,肖覃莫名觉得很是在理。 自然当真!我开这铺子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过能把我家衣服穿的这么标致的人嘞!这是实话,老板娘眼珠子一转,又接着道,不如我请二位公子去对面喝两盅梅子酒,也是我们家开的,那在咱们这著名的很。衣服的银钱嘛咱们有缘,我就不收二位的了! 肖覃一愣,看了看梅子酒铺和成衣铺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想明白老板娘的意思,不禁哑然。 坐一会倒是没什么,但只怕殿下不愿被人看来看去。 他刚想拒绝,虞意却道:置衣裳的银子我们照给,你和你家里人说好,免了我们的酒钱便是。 老板娘一听,这有什么不行的!当即就引着他们走出去。 街上熙熙攘攘,人们本是闲逛,见这成衣铺理走出来两位这样标致的公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方才就在这附近的,眼尖的,马上就指出来这两人换了身衣裳,此刻穿的正是成衣铺新制出来的那几套!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两人虽然长得就好看,但能显得如此出挑,少不得有衣服衬托的功劳。不少人脚下一转就往成衣铺里走,反正开春总归是要新添置不少衣裳的,这家铺子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进去转转,又不花钱。 老板娘眉开眼笑,招呼店内得伙计好生接待客人,自己领着肖覃二人向街对面走过去。 酒铺老板是他夫君,看面相憨厚老实的很,见到路人都往自家娘子的铺子里去,挠挠头和肖覃他们道了声谢。 肖覃连忙摆手,拉开椅子让虞意坐下。 顺便的事罢了,要真说谢,合该是我谢你们。况且我们二人正好也想尝尝这酒,听闻你家酿的梅子酒,是京郊最好的?肖覃含笑,那会儿在马车上殿下就提到这家铺子,方才愿意过来,只怕也是因为馋酒了。 正是,正是。老板点头道,二位客官稍坐,我这就去打酒来。 要两壶温过的,再来些下酒菜。肖覃想了想,酒本性烈,还是不要让殿下喝凉的好。 晓得了。老板认真记下。 等等,虞意本来支着脑袋,看肖覃与人讲话,听他说要两壶温的,直起身道,一壶温过的,一壶冰镇的。 梅子酒要冰过才好喝,这人第一次来,哪有不尝尝的道理? 是。老板应声,离开取酒去了。 肖覃无奈的看着虞意。 后者瞥了他一眼,道:看什么,本王这是疼你,怕你不懂,白白错过了好东西。温酒可难喝的很! 肖覃面上在笑,心里却暖着。 他哪里不知道梅子酒冰镇为上品,只是段方竹某次说过,殿下极爱这些梅子酒、桂花酒,每每寻着机会,总是不免贪杯。 想到这里,肖覃正色道:殿下一会只能喝温过的那壶。 知道了。虞意腹诽,我若真想喝,你还能拦得住我? 没过多久,店家就把酒和小菜送上来。 肖覃提壶,给两人分别斟上一杯,他举起自己的,轻轻磕了下虞意的,笑着说:殿下请,祝殿下今年平安顺遂,身体健康。 也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嗯,你也同样。虞意握着杯的手一紧,随即自然的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梅子酒味甘,清洌,肖覃品着余香,棚外突然落下零星几滴雨。 下雨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行人纷纷四散而去,找地方避雨。 肖覃站起身,走到棚沿下,北边的天已经整个阴沉下来,只怕不久乌云就会飘到他们头顶。 这雨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虞意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负手而立。 京城周围的天气一向如此,不下雨则已,一下就轻易不会停,短则十几二十个时辰,长则会下上几天几夜。这些肖覃是从话本中知道的。 虞意刚刚突然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看似只是在谈雨,但肖覃愣是听出了几番提醒的意味。 就好像虞意觉得自己不知道这雨的习性,怕他想要在棚子里等雨停,这才隐晦地提醒一番。 肖覃侧过头,见虞意没什么表情,暗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他的确也不能肯定,虞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不是萧王府所谓的大公子。书的后半部分没看,实在是错失了很多关键信息。 先坐,想走时和店家借把伞便是。肖覃自然接道。 嗯。虞意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回到桌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少喝点。肖覃走过去。 虞意痛快的应好,然后转手提起另一壶,给肖覃也倒了一杯。 肖覃摇摇头,只好坐下来陪他。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对饮,期间肖覃只是出了一会神,想了些别的事,虞意竟然已经把整壶酒都喝完了。 殿下!肖覃吓了一跳,忙把酒壶抢过来。 虞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探手夺过他的酒盅,和自己的放在一起,开始把一个往另一个上面摞。 试了几次总是失败,他干脆把酒杯一推,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这人不会是醉了吧? 殿下。肖覃晃了晃他的肩。 嗯。 殿下醉了? 我没醉。虞意咻的直起身,皱眉说道。 你肖覃有些好笑,刚想再说话,外面的雨顷刻而至。 不大不小,淅淅沥沥的击打着青石板。 肖覃后半句话被雨声盖住,虞意没听见,反而被外面的雨幕吸引了注意。 他起身,三两步跨到棚子边上,歪头盯了片刻,突然把手伸出去。 凉。肖覃把他的手拿回来,擦干净雨水。 不凉。好在这人没完全醉糊涂,知道左手不能往外伸,只等右手被肖覃放开,又飞快的重新伸出去。 喝醉的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肖覃无奈,只好扯着虞意去和店家借了把油纸伞。 殿下,我们出去玩,手不能往外伸,知道吗?肖覃微微低头,盯着虞意说道。 知道。虞意从善如流,甚至自己从包袱里掏出之前换下的狐裘裹上,还顺手扯出件披风扔给肖覃。 穿着。 好。肖覃哭笑不得,算起来,他还真是很久没被人催着添衣服了。 见虞意裹严实,肖覃轻轻揽了他一把,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撑开伞走出去。 殿下想去哪。肖覃确认虞意不会乱走,就放下了护在他身后的手。 随便。 那就在这条街。湖边风大,肖覃本也不打算带虞意过去。 好。 两人无言,肖覃沉默的撑伞,虞意沉默的乱看。 最近肖覃刚想找个话题聊聊,就见虞意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 也是共撑一把伞,闲情漫步,边走边聊天。 走着走着,那两人突然停下脚步,男子俯身,在女子头上留下一吻。 肖覃想到什么,转头见虞意果然还直勾勾的盯着,连忙揽着他的肩,带他换了条路走。 殿下肖覃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跟一个喝醉的人讲道理,说这样盯着人家不礼貌? 虞意不理他,又走了几步,突然从伞下跑开,跑到街边店铺前的长廊里。 肖覃收了伞追上去,掰过这人的肩膀,见他黑发上是雨水,脸上是雨水,狐裘领子上是雨水,脖颈上也是雨水。 他心急,想斥责,就见这人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看他。 沉默片刻,肖覃还是叹了口气,用衣袖把雨水拭去。 穿堂风很凉,虞意无知无觉的颤了一下。 肖覃翻了翻,包袱里没有能套在外面的衣服,干脆敞开披风,把虞意整个人裹进来包住。 还冷? 虞意窝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肩上,半晌才摇了摇头。 嗯。 肖覃没再说话。 他心里有股异样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抽枝发芽。 虞意抬起头,露出一双眼,越过肖覃的肩膀瞅着外面的雨。 方才那对男女竟也走了这条路,这会儿正缓缓从他们面前经过,见肖覃揽着虞意,姑娘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朝两人一笑。 肖覃轻轻点头,注视着他们越走越远,若有所思。 方才那对恋人,定是喜欢彼此的。 可他们之间有种肖覃说不出来的感觉,简单随意,宁静而温馨,仿佛自然而然的、本就该是如此。 肖覃垂下眼,摸了摸虞意有些潮湿的黑发。 后者趴在他肩上,一动也不动。 也许他之前错了。 也许喜欢无关生死,也并不一定是件轰轰烈烈的事。 这么想着,他鬼使神差的低头,轻轻吻在怀中人的额上。 这吻轻的很,只是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吻。 可肖覃竟感觉自己从嘴唇一直烧到心口,揽在虞意腰间的手,指尖都在发麻。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我喜欢他。 我喜欢殿下。 可殿下喜欢我吗? 若虞意并非重生,肖覃或许不会这么纠结这件事。 可他不觉得重活一世的虞意还会喜欢自己。 至少不会喜欢的这么快。 殿下需要一点时间,让时间来抹平记忆。 易地而处,他只怕会比殿下更难受。 话虽这么说,但肖覃胸口还是有些闷。 他揽着虞意退后两步,靠在长廊的柱子上。 殿下。他忐忑的唤道。 嗯。虞意应的很快。 听见他的声音,肖覃鬼使神差的松了口气,担心和忧虑瞬间消去大半。 至少殿下不恨他。 他们可以慢慢来。 方才被冷风吹了一阵,虞意这会儿酒醒了大半。 可他不想动。 干脆装作还醉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把脸搁在肖覃肩上。 周围雨声很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明日又要回朝,应付虞胤江,欺负虞恕,和那些大臣斗来斗去,总之没个安宁。 虞意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雨下得好,可惜早晚会停。 第25章 请旨 怎么归思就认定了他,拒绝自己却 翌日清晨,虞意早早便进宫,和虞胤江请赐婚的旨意。 前几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自在轻松了一阵,从太子的事情中挣脱出来,畅快的喘了几口气。 可虞意没忘,他重生一回不是来享乐的,而是来夺权的。两个月后京城就会再起血雨腥风,这次一旦开始,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他必须要赶在那之前,和萧覃把这亲给成了。 虞意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甚至现在还有些后怕,当时的惊恐与事后的绝望一直压在心头,让他想想就心悸。 四月十七,天子大寿。 本该是举国同庆的日子,紫禁城内却血光乍起。 那日殿内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参宴的大臣轮番上前为虞胤江祝酒,话必言祥瑞,言必称万岁,虞胤江多喝了几杯,被哄得高兴。他高兴了,底下的大臣自然也高兴。觥筹交错间,不少人醉眼朦胧,盘算着何时能回府中。 按往常年来看,至多还有一个时辰便能归了,不过陛下今日兴致好,又遇上整寿,少不得要多留上一会。 虞意也是这样想的,他起身告罪,打算去外面吹吹风醒醒酒,回来再陪虞胤江说话。虞胤江当时正和几位朝中元老聊着,闻言也没管他,只是嘱咐李福全给虞意加件衣裳。 李福全于是陪着他,在小花园里散了会儿步。 虞意觉得酒醒的差不多了,刚准备回去,突然听见殿内传出来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等他预感不妙冲进去的时候,殿内满是侍卫的尸体,虞胤江倒在血泊中,皇后正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喊太医 后来所有事情都乱了。 恋耽美 ——(19) 虞胤江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皇权有多不稳,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不只是想要这位置,更想要他的性命。 他的伤太重,年纪又大,平日里本来隔三差五的就有些小毛病,这次受伤竟险些没救回来。 人,一旦有了怀疑的念头,就会无休无止的一直想下去,直到彻底相信自己所怀疑的东西都是真的。 皇后替他挡了一刀,砍在胳膊上。虞胤江因此越来越信任她,对其他人却开始频繁的猜忌和试探。虞意和虞恕,都是他首当其冲要怀疑的对象。 昔日疼爱自己的父皇如今躺在病床上,怀疑他想要弑父。上一世虞意觉得,没有什么会比这更让人绝望。 行刺之人据说武功极高,虞意没能亲眼所见,不知道自己能否对付的了。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虽然重活一次,占了些许先机,但也不一定能预知未来的走向毕竟这一世,很多事都不再一样。 换句话说,若是皇后真想做些什么,他没把握能完全应对。 届时萧覃无非只有两个去处,要么跟着自己,要么回萧王府被萧正则控制,替虞恕做事。但无论哪一派,自己还是虞恕,皇后都不会放过。 那女人毒的很,虞意不确定她是否清楚自己对萧覃的看重;若是清楚,她必定会教唆虞胤江让萧覃回萧王府,在除掉虞恕的时候顺便干掉他。 攻人先攻心。 皇后这么做不是想刻意恶心他,给他找不痛快,而是想让他在着急之下失了分寸,人在怒火攻心时难免会冲动行事,出了差错便会自乱阵脚,甚至用不着她下手,虞意自己就会把自己置于死地。 这么想来,与其让肖覃跟着萧正则,被人骗了还要受罪,不如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至少自己赢的可能,总归比虞恕大些。 但这只是下下策。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萧覃变得透明,让皇后觉得他在端王府里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如此一来若情势真的不好,他大可以安排人送萧覃出城,送回他养父母家中,再伪装出一副肖覃自己逃走,自己气愤不已的样子,皇后听过也许会嘲笑他众叛亲离,却不会刻意派人去赶尽杀绝。 从王府到宫墙的路上,虞意飞快的把思绪理了一遍。 殿下,养心殿到了。跟轿的小太监替他撩开帘子。 嗯。 虞意整了整衣冠,缓缓吐了口气,迈进殿中。 皇后毕竟身在后宫,在世家大族中影响不小,手底下的探子却不够多,没埋到他端王府里去。 这是好事,至少在府中两人不必刻意伪装。 不过如此一来,想要把消息递到皇后的耳朵里,少不得要通过虞胤江。 今日进宫表面上只是为了请道赐婚的旨意,可他的一言一行若是有丝毫的不对,日后便会惹来许多麻烦。 ****** 另一边,肖覃在虞意出门后不久,来到了禁军校场。 天子五十岁整寿,举国同庆,提前半年开始筹备都算是晚的。如今只剩两个月,叶知秋和礼部尚书喝了好几次茶,总算把寿宴当天殿前值守的规格和阵势都给商议妥当。 能够入殿侍奉的,武功要好,气质样貌要好,身姿要挺拔,更得机敏,会应变,愚笨木讷的要不得,而这正式选拔之日,就在今天。 肖覃早料到今日的比试不会容易,毕竟在天子寿宴时近身护卫,若是还能得个赏,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好事,谁不争着抢着做? 只是就算千难万难,他也得想办法把自己给塞进去,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虞胤江重伤了,对虞意有害而无利。 虞意现在根基不稳。 按书中的情节来看,刺客刀刀命中要害,以致虞胤江伤后不早朝,不主事,连性命都险些保不住。朝纲崩坏,虞恕预感不妙要出手,皇后的人趁机搅浑水,再加上不久之后北方战事愈演愈烈,闹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明明是盛世,却偏偏让人觉出几分亡国的颓败。 虞意被猜忌,被陷害,被原主背叛。虞胤江不信他,他纵是有千言万语,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因此虞胤江绝不能这么早出事,至少要等到殿下有能力和皇后正面抗衡。 今日选拔,叶知秋亲自监场。 场内人很多,前几天周方明替肖覃报过名,这会他随便挑了个角落坐下,等着选拔开始。 坐着坐着,肖覃突然想到一个重要情节 寿宴前两天,叶知秋被人下了毒,整个人昏迷不醒,没能去殿前值守。而且这毒用的极巧妙,太医一时半竟没诊出来,刚巧赶在虞胤江受伤之后才发现,否则禁军统领遭人下毒昏迷,虞胤江怎么说也该多几分警惕。 如今肖覃既然清楚下毒之人的手段,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倒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刺客,只是叶知秋和虞意二十几载的朋友,感情甚笃,他不想虞意为此担心。 大公子也要参加选拔?叶知秋不知何时从高台上下来,站在肖覃面前。 是。肖覃起身,微微颔首。 他坐的偏,周围的人探着脖子向这边张望,却听不见二人在说些什么。 既如此,只怕寿宴当天归思要一个人坐了。大公子这也算是为了陛下鞠躬尽瘁,连家里人都不陪了?叶知秋笑着打趣。 叶大人说笑了,守卫圣上,自然也是在守卫殿下。肖覃有些无奈。 他方才光顾着想那些复杂的权谋算计,却忘记了这回事。 殿下今日进宫请旨,不出意外两人择日就会完婚。届时其他王爷都带着自家王妃去赴宴,唯独他二皇子的王妃在虞胤江身边当侍卫。 想到这里,肖覃觉得有些对不住殿下。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若是随着虞意坐在宴席中间,外一那刺客确实厉害的很,自己又没贴身跟着虞胤江,只怕来不及出手相救。 不过叶知秋倒是提醒了肖覃。 他得趁早寻个机会,把自己的江湖身份告诉殿下。不然等到寿宴那日被迫暴露出来,二人之间少不得又会生出嫌隙。 只是自己该怎么说,难道直说自己其实只是一介江湖武夫?可婚配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殿下会不会觉得 时辰到了,我先过去了。叶知秋见肖覃突然开始发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一笑。 嗯?肖覃回过神,连忙道,大人请便,是肖覃失礼了。 无妨。叶知秋不在意的摆摆手,转身离开。 走出肖覃的视线范围,叶知秋脸色猛地一沉。 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二殿下进宫请了赐婚的旨意,虞胤江答应的很痛快,亲自替他们选了个就近的吉日成亲,礼部那边也回话说早就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布置。 他等了这么久,本以为熬过寿宴,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却没想到虞意如此心急,竟然连两个月都不能等,立刻就要把萧覃娶回府。 他日日看着肖覃来校场训练,没觉得这人有什么地方比自己好的,怎么归思就认定了他,拒绝自己却拒绝的那么干脆? 况且这人既然占了天大的便宜,当上了王妃,不好好陪着归思赴宴,还硬要当什么殿前值守的侍卫,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他心狠了;要怪就怪萧覃自己不争气,平白给了人陷害的机会 第26章 纳妾 他们公子,怎的这般可怜! 叶知秋和虞意同岁,从小就入宫给虞意当伴读。两人十几岁那会儿,吃、穿、读书、练武,每天都是一样的,属于那种一起挨过太傅骂,一起讨过老师打的的情分。 当然,叶知秋没什么好被骂的,出身于腐书网,又习得一身好武功,基本只有受长辈夸奖的份。可为了虞意,他什么上树摸鱼的蠢事都干过,什么笑掉牙的笑话都闹过。 这份情谊虞意自然感激,对叶知秋也是真心以朋友相待,但相处越久,叶知秋越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和虞意做朋友。 他试探过,观察过,在一堆朋友闹着玩时,也半真半假的表明过自己的心意。虽然当时在场的没一个人当真,但后来知道虞意不喜欢女子,他便放下心来不再着急,甚至连虞胤江要为虞意选妃时也没什么感觉。 他知道以那人的性子,若是不喜欢,就绝不会把别人家姑娘娶进府来耽误。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虞意会这么痛快的跟虞胤江承认自己有龙阳之好,这难道不就等同于放弃皇位继承的权利吗?虽然虞胤江本来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触碰到储君的位置,但自己放弃,和被迫放弃,那又完全是两码事。 消息放出来了,有人诧异,有人惊慌,叶知秋仍然觉得不急真要选的话,世家大族里怕是连心甘情愿的都没几个,论才学品行谁又能比的过他?但他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萧覃。 知道虞胤江要给两人指婚时,他真想冲进萧王府,扒了萧正则那老东西的皮。十几年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大公子,如今要赐婚了就推出来,他敢这么应付虞胤江,他敢这么应付虞意? 若是不愿嫁,想办法拒绝便是,何必来挡他的路! 但叶知秋也不是个冲动的,他已经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总归上头那位已经出手,京城局势只会变得愈加庞杂,萧覃若是哪天自己死了便好,若没有 想到这里,叶知秋心情好了不少,成亲又如何,他和归思二十多年的情谊,岂是一个外人能比的?他起身走到高台凭栏处,看着萧覃翻上比武场。 两人对视,叶知秋还如往常一样点点头。 既然这人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偏要去当什么侍卫 那他便成全他。 ***** 养心殿内,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什么!? 你说你要干什么!? 虞胤江疑心自己听错,起身走到虞意面前,险些失了仪态。 父皇,儿臣要纳妾。虞意诚恳的说。 你,你你好端端的,纳什么妾!虞胤江想不明白这孩子又在闹哪出。 明明早上聊的很好。 虞意来请旨赐婚,他立时就答应。两人谈了许久,虞胤江觉得萧覃不错,没什么好叮嘱的,主要是让虞意要负责,不要耍小性子,有什么被他惯坏的小脾气也克制一下,夫妻嘛,就是要相互体谅才能长久。 谁知这小子嘴上答应的好,在他面前把萧家公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夸了个遍,还没过上一盏茶的时间呢,就要纳妾了! 这让他怎么放心。 唉!虞胤江叹了口气,一甩袖子坐回椅子上。 皇后忙跟过去给他拍背顺气,缓着声说道:陛下别太生气,皇子们长大了,是该有几个暖床的侍妾,不然天天对着一个人,那也嫌腻不是?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瞥了虞意一眼。 一大早就听说二殿下要进宫请旨,她紧赶着来了养心殿,谁知虞意动作这么快,正事已经谈妥了,好在她来的还不算太晚,碰上一出更有趣的。 纳妾是吗? 看来虞意到底没随他父皇,玩不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一套。 皇后,你来的正好。你给朕说说,他像话吗!?亲还没成呢,就想着纳妾了!虞胤江气得够呛。 父皇,儿臣不是在胡闹。三弟成亲之前,府中都姬妾成群了,儿臣府中还一个也没有呢!虞意面不改色,睁着眼说瞎话。 虞恕府中是有不少侍妾,但也没到姬妾成群的地步,只怕今日过后,他又少不了挨一顿骂。 你跟他学什么!虞胤江一拍桌子,你看看你大皇兄,他 话没说完,虞胤江突然想起来,自己这大皇子已经被他亲手流放到边疆去了,如今当着皇后的面提起来,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当下他止住话头,重新耐着性子说道:先成亲,纳妾的事不急,可以以后再谈嘛! 可虞意欲言又止。 可什么!?虞胤江忍不住又拍桌子,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今天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可若是府中只有萧覃一人,儿臣怕怕他今后会受苦。虞意认真道。 受什么苦!?虞胤狐疑,虞意是要打他还是要骂他,可这和纳妾又有什么关系? 这虞胤江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虞胤江,两人正一起盯着他,这床笫之事,恐怕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讲。 虞胤江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这都是在哪学的!朕可从来没教过你这些! 虞意偏了偏头,奇怪道:父皇,儿臣二十又四,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哪会不懂,况且三弟经常和儿臣聊起这些。说句不好听的,儿臣就算没真刀真枪的尝试过,但也听说了不少。 虞胤江简直要被气昏了头。 看看虞意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动不动脸色就白的像纸,三伏天出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想真刀真枪的尝试什么?嗯!? 陛下别生气。皇后也被虞意说愣了,反应过来之后就要和稀泥,咱们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好歹也是景朝的皇子,若是府中只有正妃一人,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她轻咳两声,接着道:况且萧公子嘛,平日还要操持府中内务,夜里总不好太累。 皇后也是个经历过大场合的,万国来朝时都能仪态八方,今日怀着某些目的来了养心殿,本想闲着也是闲着,能顺耳打探打探端王府的情况也算是赚到,谁知竟被一个后辈闹的脸红。 皇后娘娘说的是。虞意立刻应声,今日这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虞胤江不吭声,闭上眼揉了揉额角。 这一个两个的,可都真不让他省心。 他叹了口气:也罢,既然虞恕有,朕总不好独独拘着你,只是平日里要节制些,注意身体! 儿臣明白!虞意叩首。 虞胤江又问道:纳妾的人选,你可有了?虽然只是妾,也不能找些青楼之人,该寻几个正经人家的。 青楼之人,有什么不好吗?虞意本想敷衍过去,但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恋耽美 ——(20) 他有的时候实在想不明白,虞胤江既然那么爱应湘,差点连江山都为她舍了,为何还死死揪着她青楼女子的身份不放。 虞胤江闻言愣住了。 他知道虞意是什么意思。 沉默半晌,虞胤江缓缓开口:那便随你吧,只要是正经过日子的,心思不坏的,朕也不管你了。 言毕,他似是累了,挥手让虞意退下。 虞意也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行完礼,又沉默着走出养心殿。 皇后也听明白了,但她装作不懂,见虞胤江没想起她来,便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 半个时辰过去,李福全上来给皇后换了好几次茶,虞胤江才终于缓过劲来,抬头发现身边还有个人,索性留她一起用了午膳。 吃到一半,皇后眼瞅着虞胤江情绪差不多,便斟酌道:陛下,前些日子虞恣写信来,说是想您了,想回京看看呢。 老七?虞胤江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在北疆,愣了下才说,狄将军不是说现在北方战事吃紧,只怕还要些日子才能回京。 陛下,皇后佯装着急,虞恣在北疆这么多年,都好不记得臣妾长什么样子了。您就下旨,让他回来瞧瞧吧。 你这是什么话,虞恣在北疆跟着狄将军立了不少功,你一个当娘的,难道不替他高兴?虞胤江说是这么说,但今日被皇后一提,他也生出让虞恣回京的心思。 自己一共就那么几个儿子。太子被流放了,虞意要成亲了,虞恕又是个不孝顺的,是该让老七回来陪陪他。说起来他们父子二人,真是好些年没见过面了。 陛下见虞胤江不耐,皇后也不敢多说,只能半真半假的抱怨一声。 谁知虞胤江沉思一会,竟真的答应召虞恣回京,只等北疆战况稍有缓和便立刻下旨。 谢陛下!皇后大喜,连忙谢恩。 虞胤江摆摆手,示意她起来。两人坐了一会,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召人去三皇子府传话,让虞恕这几日在府中禁足,好好反思! 可怜虞恕正在书房与属下议事,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虞胤□□过去的人痛骂了一顿。 他心里憋屈,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父皇这又是受了谁的教唆? 是谁在背后害他,用的还是这种低俗的把戏!? 比试进行的很顺利,肖覃没花什么功夫就当了选,如果不出意外,那天他负责的,就是紧挨着虞胤江的位置。 回到王府,肖覃听说虞意还在宫里,索性便自己去了书房,继续看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 刚看了没几页,青远就慌里慌张的跑进来。 跑什么。肖覃皱眉,轻声斥道。 公子!青远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顾不上被肖覃责罚,扑过来喊道,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便吩咐人准备午膳,喊什么,难不成殿下出什么事了?只是进宫请旨赐婚,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这么想着,肖覃还是放下书,准备过去看看。 殿下他,他青远一着急,话就说不清楚,公子你快去看看吧!殿下刚回来,就说要纳妾!这会都已经吩咐人去备礼了! 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好不容易要和殿下成亲了,却又有些碍人眼的小妾要先一步进来。他们公子,怎的这般可怜! 肖覃闻言一愣。 纳妾? 不是进宫请赐婚的旨意吗 好端端的,怎么又要纳起妾来? 第27章 乱想【倒v开始】 也不看看自己,能不 肖覃握着书的手一紧。 他方才还在想要怎么和虞意说, 说自己其实是从江湖中来,和萧王府半点关系都没有,出身不显贵, 不懂朝事,和端王府也完全称不上是门当户对。 谁知还没想出个办法,这人就要纳妾了。 可他和虞意确实只是有名无实,婚后又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就算名义上是夫妻, 可虞意想必不会愿意碰他。 要几个小妾倒是没什么,虞意可是皇子,是天潢贵胄, 若是府中只有一个能看不能碰的王妃,那才叫不正常。 可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肖覃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现在不喜欢,以后或许就会喜欢了, 等两人真的两情相悦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赶不走的小妾,那算什么事呢? 公子?青远见他申请呆滞, 也不敢再叫嚷, 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殿下在哪, 带我过去。肖覃紧抿着薄唇,气压很低。 在在卧房。青远愣愣地说。 话音未落, 他就见眼前黑影一闪,肖覃一阵风似的掠出去。 他着急,甚至还有些心慌,飞快的想着怎么才能让虞意打消纳妾的念头。 可想来想去,虞意不愿碰自己就是不愿碰, 原主留下的阴影没完全消除就是没完全消除,哪怕虞意已经开始接受他了,不把他和原主当成一个人,甚至愿意主动和他成亲,但自己总归不能逼迫他,逼迫他日夜对着一张上一世把他陷害至死的脸。 那样未免有些太残忍。 肖覃既然心悦他,又怎么忍心看他隐忍受苦? 从书房到卧房,肖覃脚步越来越慢,一想到那几个无法阻止的小妾不日就将进府,他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明天就接进府里来吧,弄得简单点。虞意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出来。 是,可要和大公子说一声?段方竹轻声应道。 虞意思索一番,觉得没什么必要。 本来就是走个过场假装一番,到时候随便找个院子把那几人丢进去就是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七日后,这几天差不多就要送萧覃回萧王府待嫁。礼部的人现在大概已经和萧正则谈起来了,等萧覃回去怕是有好些事要忙。纳妾,更何况是假的纳妾,这等小事没必要去麻烦他。 门外,肖覃听见虞意说不用让他知道,心里凉意更甚。 纳妾就算了,还要瞒着他纳妾,难不成怕他去欺负人家? 他可从来不知道,二殿下在外头还藏着几个心尖肉。 殿下,他们几人,住在哪里合适?段方竹又问。 肖覃打起精神来听。 就住我院子附近吧,你随便挑,别离太远,免得到时候不方便。虞意不甚在意道。 总归是挑来给萧覃使唤的,自然应该住在他们二人的院子旁边,不然有事也来不及说。 不方便? 不方便干什么? 肖覃的思想一路向不可描述的地方滑去,速度快的拉都拉不住。 难道不是偶尔去一次,还要日日去,夜夜去,所以挨着才方便? 对了殿下,岳扬竟然也在房中,属下方才已经派人去接他们进城,这会应该到王府了,殿下可要去见见? 见见吧,虞意赞同道,让他们顶着侍妾的名头,也是委屈他们了。 委屈? 侍妾叫侍妾觉得委屈,那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当王妃? 肖覃气的转身就要走。 他虞意可是有本事,还没成亲呢,就要把小妾接进府里来,还觉得委屈人家了? 这亲还要不要成了。 总不会虞意一直还怀疑他,和他平时的相处都是在伪装,只等有朝一日揭露他的真面目,如今还特意找几个小妾来给他寻不痛快 肖覃刚想到这种可能,面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虞意正要去见那几个小妾,猛然间看见肖覃站在门口,沉着脸,眼神委屈的恨,还以为他在禁军受了什么气。 萧覃?你怎么话说到一半,肖覃转身就向外走。 虞意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突然反应过来这人可能是误会了。 刚刚他们三人在房中那一番对话,随便来个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他在外面有几个心爱的小妾,反而对即将过门的王妃很不满意。 等等虞意追出去。 肖覃却不理,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身高腿长,气息又足,虞意哪跟的上他,没走几步就灌了风,咳的惊天动地。 虞意有心想解释,奈何这咳劲一上来就很难止住,眼泪都被逼的在眼眶里打转。 干什么。肖覃听见身后那人的动静,心里还在难受,脚下却一转,径直走到虞意面前。 殿下可要注意身体,不然夜里怕是招架不住!肖覃话说的冷漠,身体却微微侧着,替这人挡着风。 就这样,还要一下纳好几个妾呢! 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学人家一夜七次? 我,咳,咳咳虞意捂着嘴,透过一片朦胧的泪花看他,简直快要急死。 瞎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真的纳妾! 肖覃见他咳得实在是难受,大有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架势,心下也不免有些懊恼。 偌大的王府,有几个妾本来也是正常的,自己何必 殿下,公子,他们来了!门口那几个就是!岳扬搀着段方竹走过来,两人落在后面,出门时没见到肖覃,这会儿见二人一起站在门口,还暗道一声好巧。 肖覃闻言,转身望向身后。 他倒要看看,能把虞意迷成这样的究竟是 何方神圣? 肖覃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三个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虞意在庙里遇刺,最后活下来的三名侍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纳妾吗? 他看着虞意:这就是殿下的小妾? 虞意无奈道:没有小妾,别乱想。 那方才在房中肖覃直觉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 父皇逼我纳妾,虞意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我若拒绝,之后这事只怕还会被提起,弄不好还要怪到你头上,怪你拘着我,连小妾都不许纳。况且以往就有不少人借口往我府中塞人,其实是做探子,有几个名义上的小妾也好,之后有这种麻烦更方便拒绝。 虞意很少说这么多话,可今天萧覃这醋劲真是把他弄怕了,非得解释清楚不可。 我不会纳妾,端王府里,本王身边,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人。虞意走到肖覃面前,抬眼盯着他。 肖覃微微低头,见这人一脸认真,又一脸无奈,心知自己这误会还真是闹大了。 他看了看傻站着的那三人,又看了看虞意:殿下,我 嘘虞意笑了笑,示意肖覃噤声,指着那三人道,我本就想安排几个人进府供你差遣,成亲后杂事或许会变多,你若不耐烦做的,尽管让他们去便是。原想挑几个机灵的婢女给你,但想来你可能用不习惯,索性点了他们三人,听岳扬说,你们已经见过了? 是见过了。肖覃不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原来殿下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自己竟然还怪他,实属是不应该。 见过便好,那就安排他们住在你我的院子旁边,有什么事也方便,虞意转头吩咐道,段方竹,先带他们下去,别让人发现了,明天装作纳妾的样子抬进来。 是。段方竹带着人离开。 殿岳扬见两人气氛不对,左右看了一圈,刚想说话,就被自家折回来的弟兄捂着嘴拖走。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肖覃上前一步,缓着声和虞意道歉。 今日是我心急了。 虞意似是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以往没发现萧公子还有这等脾气,今日本王算是长见识了。 肖覃无奈,还待再说话,下人却过来通报 萧王府来接大公子的马车,已经到门外了。 第28章 威胁 一片昏暗之中,萧正则端坐在上首 少爷, 该走了。萧王府的管家站在马车前,抹了把头上的汗,想催促但是又不敢。 两个时辰前他就来了, 可这两人说是要收拾一番,硬生生拖到了现在,拖得天都黑了。 王府里什么都有,也不知是要准备什么,总归不过七天而已管家自言自语的嘟囔几句, 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站着苦等。 这好不容易把肖覃盼了出来,两人却又站在门口说起了话, 眼瞅着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意思,管家实在是耐不住,只好出言提醒。 再不走,王爷怕是真要发火了。 知道了。肖覃偏头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 那目光满含冷意,只是一眼,管家便仓惶低头, 不敢再出声打扰。 走吧, 再不走, 天色就晚了。虞意站在门口,被傍晚乍起的凉风吹得难受, 鼻尖眼眶都泛着红。 嗯。肖覃抬手,替虞意裹了裹狐裘的领子。 他犹豫片刻,临走时还是上前,轻轻抱了这人一下。 虞意只感觉一股冷冽的气息裹上来,转瞬之间又退开, 消失不见。 肖覃站在两步开外,最后笑了一下,转身便走。 七日。虞意突然道。 嗯?肖覃闻言回过头,隔着几层台阶仰头看他。 七日之后,本王就接你回来。虞意神情恹恹,从微蹙的双眉到紧抿的薄唇,处处透露着不耐和烦躁。 他不想让萧覃回府,谁知道萧正则那老东西又要干什么龌龊事。 这人刚来京城,还没见识过多少朝堂上的阴毒手段,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算计还不自知。 况且上一世萧覃大抵是受了萧正则的教唆,才会选择背叛自己。 这一世这人眼见着变了许多,他本来已经安下心,却忘了成亲前还要送萧覃回府,和萧正则整整呆上七日,他没来由的又起了一阵心慌,七天实在是很长,若是又生变故 恋耽美 ——(21) 好。 肖覃天生一副直来直去的心眼,这会却破天荒的听懂了虞意话里拐了一百个弯的担忧。 他瞬时便明白过来,虞意是怕他又被人骗走。 七日而已,我等殿下。肖覃认真道。 虞意点点头,见这天已经快彻底黑了,那管家又哭丧这一张脸,干脆转身回了王府,边走边道。 外面实在冷得很,本王先回去了,你也快走。 这就走。 肖覃看着他进门,就算裹着厚重的狐裘,身形还是单薄的很。 少爷?咱们管家见虞意离开,胆子大了不少,凑上来道。 走吧。 肖覃笑意变淡,避开下人的触碰,自己上了马车。 他知道,萧正则现在就在府里等着他,只怕有好些话要叮嘱。 少爷,下次可不好让老爷久等。马车飞速行驶,管家坐在车前,隔着张帘子说道。 肖覃正看着车外出神,闻言冷笑一声,也不接话。 见他不说话,管家沉默了好一会,又道:虽说少爷嫁进了端王府,总归还是咱们萧家的人,可要认清 不是。肖覃打断他。 什么?管家一愣。 他是萧家的旁系血亲,偶然得了萧正则的看重,在萧王府做了20多年的管家,便觉得自己在萧家也是个重要角色,平日里惯常爱把我们萧家挂在嘴边。 今日肖覃和虞意那克制又暧昧的样子,他实在是看不过眼。 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嫁娶,还能讲究些真情实感。这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为的是利益相关,更何况肖覃还是男子,更要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若是真把自己当了端王府的人那这亲不是白结了? 少爷,咱们到了。萧王府就在前头,本就误了好些时辰,管家也顾不上再问,下车替肖覃撩开帘子。 肖覃一言不发的下车,经过他身边时,突然道:萧管家。 嗯?少爷有什么事,之后再吩咐下人,如今王爷怕是等 这事很急,等不得。 这,管家着急道,那少爷便说吧。 嗯,肖覃点点头,随意道,那你跪下吧。 管家一愣,随即一脸为难的说:少爷?这不合适吧,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好歹也是 肖覃早知如此,话没听完,便伸手掐住了他的双颊。 跪? 跪,我跪。管家感觉自己的颌骨要碎了,疼得眼前发黑,哪还敢有半个字的拒绝。 肖覃松手,他立刻跪了下去,片刻都不敢犹豫。 我问你,这萧王府的主人是谁?肖覃退后两步,抽出块帕子擦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主人?管家疑心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向肖覃,对上后者漠然的眼神,又仓惶低下头,自然是王爷。 还有呢。 还有夫人,世子,和少爷您。 嗤,肖覃冷笑一声,那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他接着道:如你所言,这萧王府的主人没有你,我可说错了? 没,没错。肖覃语气越冷,管家哆嗦的就越厉害。 这大公子以前是江湖中的粗人,整日打打杀杀的,该不会一个不开心,就要把他弄死吧? 那若是我现在杀了你,你觉得王爷可会怪我? 不等管家回答,肖覃便道:他不会怪我,因为殿下不会怪我,殿下护着我,皇上也不会怪我。难不成你的性命,比皇上的意思还重要? 管家不敢应声,满头都是冷汗,别说是他的一条命,就算是一百条命,也比不上天子的一个念头。 认清你的身份,我不是你、们、萧、家的大公子,我做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就算真的是 肖覃缓缓走近,盯着他道:就算真的是,你一个小小的管家,流着几滴主家的血,也没资格代表萧正则说话。 萧覃! 萧正则站在阶上,沉声喝道。 方才下人进来通报,说派去接大公子的马车终于回来了,他本就等的心烦,想着定要好好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小子一顿,没想到又在前厅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萧覃人还没进来。 他气的出来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人狂放至极的几句话。 肖覃转过头,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父母教会他何为君子端方,可他骨子里似乎天生就带着点不管不顾又张狂的劲,愿意温柔,可不愿忍耐。 以前卧病在床时,肖覃没发现自己会如此,可进入话本的时间越久,肖覃便越发现,原主的性格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 方才训斥管家的那股狠劲,不是来自于原主混迹江湖许久才养出来的魄力,难道还能来自于他卧病在床的二十几年吗? 想到这里,肖覃缓和了声线,若无其事的朝萧正则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萧正则看了看肖覃,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打颤的管家,脸色几经变化,明知今日之事是萧覃借着管家下自己的面子,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冷哼一声道:随我进来。 前厅,下人送上茶水,一个个屏气凝神。 每次和大公子共处一室,王爷的脾气就会格外差。 怎么来的这样晚。萧正则冷静下来,喝了口茶,决定不去计较方才之事。 今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和肖覃去谈,若是他能应承下来,教训一个管家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舍不得我。肖覃随口道。 萧正则呛了口茶,咳嗽几声勉强说道:殿下待你不错,这很好。 以后想探听什么消息也容易。 礼部的人刚走,明日再过来,接下来这几天你我都要忙不少事,有些话,为父,咳,为父今晚便想和你谈谈。萧正则皱了皱眉,这为父二字对着肖覃说,实在是别扭的很。 肖覃暗叹一声,何止他说的别扭,自己听着也别扭,别扭还要惺惺作态,只怕接下来谈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他不接话,萧正则斟酌着继续道:你虽说以前不养在王府里,可总归也流着我萧家的血,既然来了京城,那便该同你几个兄弟一样,以家族利益为重。 而我们萧家,向来是支持三殿下的,这你可清楚? 清楚。肖覃自然的点点头,你们萧家是支持三皇子的,可我是支持虞意的,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清楚便好,萧正则很满意,继续道:既然支持三殿下,那别的皇子我们自然就不能太亲近,甚至还要想办法对付,这你可能明白? 萧正则觉得自己已经仁义尽致了,想着肖覃以前身在江湖,不懂这些朝堂之事,没直接胁迫他,反而耐心的把傻子都明白的道理讲给他听。 明白。肖覃又点头,萧正则要帮着虞恕,谋害虞意,这他也早就知道了。 既然都明白,也都清楚,那萧正则觉得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正打算最后让肖覃表个态,就听这人说: 肖覃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王爷。 你问吧。萧正则心情还不错。 我前面二十几年,都没养在萧王府里,与王爷和一干兄弟姐妹只有血缘,没有亲情,这王爷可清楚? 你萧正则预感不妙,刚要开口,肖覃便接着道: 我后面二十几年,要去做端王府的王妃,与二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王爷可能明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男子,自然不必如女儿家一般嫁夫随夫,况且有好些出嫁了的女儿,心里想的还是自己的家族!萧正则语气渐冷。 没什么意思。肖覃起身,不打算再纠缠下去。 王爷错了,无论我是男子还是女子,七日之后,都是端王府的王妃。选择真心对自己的夫君,还是选择暗中为家族牟利,这与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肖覃照常行了礼,便要回自己的房间。 萧正则没反驳,也没阻拦,只是在他刚踏出前厅时说道: 肖公子不如再想想,前些日子梅山派夺得武林大会的魁首,本王可是还派人送去贺礼了。 肖覃猛地回头。 堂风顺着大开的门卷进来,眨眼间吹熄了屋内的蜡烛。 一片昏暗之中,萧正则端坐在上首,表情晦暗不明。 第29章 旧人 是我心悦他罢了。 王爷威胁我?肖覃不懂这心知肚明的事, 萧正则为何还要费劲的装和气。 威胁算不上,只要肖公子配合,大家就都不会有事。 萧正则定了定神, 江湖人倔是倔了点,但好在也极重感情,只要把他师父师娘拿出来说话,不愁他不答应! 都不会有事? 肖覃简直要被气笑了。 那虞意呢?虞意会不会有事? 他早就觉得疑惑,原主虽然没接触过朝堂, 但不蠢,为人又仗义,按理说应当不会选择背叛虞意才对。 现在他明白了, 原主该不会就是被萧正则逼的吧? 一边是从小把他养大的师父,一边是放在心上的爱人,这选择兜兜转转,此刻又落到了他头上。 他虽不是原主, 对原主的师门也无甚感情,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门派上下几百号人就这么被萧正则害了。 可他更不能,也不想, 做出背叛虞意之事。 肖覃沉默不语, 盯着萧正则看了半晌, 才道:既如此,那王爷便容我考虑一番。 肖公子随意, 只要在成亲之前,给本王个说法便是,不然肖公子这边办喜事,你师门那边可就要办丧事了。 萧正则胸有成竹。 当初接肖覃回来时他便发现,这梅山派上下都对肖覃极好, 尤其是那位掌门,简直把肖覃当亲儿子待。 这正合他意。 一边是待他如子的师父,一边是没认识多久的虞意,肖覃一开始可能会犹豫,等到不得不选的时候 萧正则不用猜,便知道他会选谁。 肖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克制住直接把萧正则捅死的冲动,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人真的很贪心。 明明太子没什么大错,虞胤江也不想另立储君,可朝堂上这些大臣就是要结党,要营私,要重新选择一个自己支持的皇子,把太子拉下来,把自己人推上去。 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为了一个权字。 若是所有人都支持太子,太子即位后自然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那时大臣们想要得圣心,要么靠谄媚,要么靠政绩,哪比得上另选个皇子推上去,大功告成之日,自己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不愁没有加官进爵! 富贵险中求,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肖覃沉着脸回房,挥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屋内摆着好些东西,虞胤江赏的,太后赏的,萧正则送来的,零零总总的堆了一屋子。 肖覃叹了口气,随手捡出来一个白玉花瓶,心想这亲还不知能不能结。 除了萧正则,京城里没人清楚他的底细。 若是既想要保全梅山派,又不站到虞意的对立面去,这也不难办到,只需把萧正则除掉便可。 肖覃本想借两个月后虞胤江的寿宴,一举把萧正则拉下马。 那日有刺客行刺,肖覃必会救驾,一旦救驾,虞胤江必会询问他这身武功是怎么回事。 只要虞胤江得知萧正则敢这么瞒天过海,从外面随便接个人回来,就说是自己备受宠爱的儿子,必定少不了对萧正则一番质询。 那时两人亲也早就成了,木已成舟,堂堂王妃总不好换来换去。 本就是欺君之罪,又事关虞意,且正好遇上行刺,虞胤江盛怒之下不会轻饶,萧正则就算不掉脑袋,也要被贬谪。 一旦被贬,他又拿什么允诺给江南驻军的将领,让他们去围剿梅山派? 这计划本无破绽,如今他却等不了那么久,七天里他能做的,无非就是直接进宫告诉虞胤江实情。 可若是如此虞胤江也必定不会再让两人成亲。 肖覃将白玉瓶放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成亲也没什么。 他劝自己。 一开始想成亲,是为了从萧王府出去,免得日日被萧正则牵制。况且那时就算自己说出实情,虞胤江只怕也不会对萧正则太过分。 可现在。 现在他只希望虞意能平平安安的,不说长命百岁,至少也要好好的活上几十年,不被这些人所害。 告诉虞胤江之后,他该去哪里? 亲结不成了,他总不好还呆在端王府,外一皇上又个虞意指了个别的门当户对的婚事,他留在府里,那不是碍人眼吗? 可殿下真要和别人成亲? 这念头一冒出来,肖覃就觉得难受。 他愣愣的盯着烛火发呆,心想或许他可以回梅山派,将殿下也一块儿带走。 但转念一想又不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江南也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虞胤江若是想找,应当很快就能找到。 况且就算虞胤江不来寻,放任他们做对神仙眷侣,等到日后新皇登基,想起江南还有一位当年备受宠爱的皇子,只怕也不会不管。 恋耽美 ——(22)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不发生,没有旁人来追,来打扰,那殿下自己是否愿意跟着他离开? 重生一世总会有遗憾,更何况是虞意,上一世受尽折磨,这一世哪有不讨回来的道理。 去江南做个闲人。 肖覃自己都不愿,又怎么敢奢望虞意愿意? 若是自己下定决心进宫,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只不过 噔。后窗旁突然有响声,可下人们都在门外候着。 肖覃走近,等了一会却没再有声响,便以为可能是不知道怎么溜进来的野猫,刚想走开,那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噔。 噔。 噔。 接连三声极有规律,两短一长,重复了三遍。 肖覃皱了皱眉,右手搭于剑柄,左手推开了窗。 什么人!?来人动作极快,肖覃还没看清他的脸,这人便闪身窜了进来。 是我这人小心翼翼的躲开架在脖子上的剑刃,用气音说道。 ? 这人像是认识自己。 可问题是他没有原主的半分记忆,记得书中的人物,却对不上脸。 这人冲肖覃眨眨眼,示意他把剑锋挪开。 肖覃想了想,装作一副讶然的样子,收剑回鞘。 你怎么来了?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师兄!!我可找到你了!!这人似是不敢大声说话,挤眉弄眼的朝他做口型。 肖覃看不懂,只能示意他先躲起来,走过去打开房门。 来人。 少爷?下人们都站在门外。 你们下去歇着吧。 是。 人很快从院子里撤出去,肖覃关上房门,把那人从柜子里扯出来。 不用他问,这人便自己说道:师兄!我可算找到你了!! 师兄? 肖覃心道不妙。 难道这人是从梅山派来的?可书中关于梅山派,只提到过原主的师父师娘,其余人等全都一带而过。 现在莫名其妙出来一个人,还喊自己叫师兄,这 师父师娘怎么样了。想了想,肖覃带着人坐下,先给他倒了杯茶。 他们二位好着呢,还和以前一样,平时督促我们练剑,闲下来就去游山玩水,只不过平常总念叨你。算计着怎么把你给抢回来。 这人也不客气,接过肖覃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其他人呢,可都还好?肖覃又问。 没什么大事。不过大师兄和我,前些天去参加武林大会了,他第一,我第二。大师兄还说呢,要是你来,这魁首肯定是你的! 肖覃笑了笑,盘算着怎么能把这人的姓名给套出来。 表现不错。思索一番,肖覃夸奖道。 那当然,我丹枫是谁,自家门派的打不过,外面那些虾兵蟹将,可不是我的对手!丹枫得意道。 肖覃松了口气。 原来是叫丹枫。 师兄你不知道,我为了寻你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丹枫说起来还有些后怕。 他性子是急了些,可也不蠢,这次瞒着师父进京,打定主意要找到肖覃,看看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他来了三天,头两天到处打听消息,本想着会花一番功夫,没想到在街上随便抓了个人,就说那位名叫萧覃的公子,此刻正住在端王府,不日就要和二殿下成亲。 丹枫一听差点气昏过去。 那狗王爷,抢走师兄也就罢了,还要让师兄嫁给男子? 他一路冲到端王府,又抓了个下人,逼他说出肖覃房间的位置,谁知这王府大的像迷宫,丹枫左转右转,竟摸到了虞意房里,还刚巧被虞意本人撞见。 两人大打出手,丹枫和他纠缠了好一阵,才寻着机会刺了他一剑,虽然没刺中,但好歹得空脱身。 想到这里,丹枫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死了。 听人说端王是个病秧子,怎么武功还那么好,若不是他轻敌 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肖覃问道。 没事!丹枫回过神,连忙说,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担心你,派我过来看看。 肖覃点点头,心想这师门感情确实是好。 丹枫见肖覃没什么反应,犹豫片刻又道:师兄当真要嫁给那个端王? 当真。 可是那萧正则逼你的!丹枫气愤不已,他师兄如此气度,怎能嫁给人做妻? 不是被逼。肖覃许久没见过如此真性情之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亲切。 不是被逼,那难道是你们两情相悦?丹枫迟疑道。 也不是,肖覃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才说,是我心悦他罢了。 哈? 丹枫不敢相信。 他师兄这性子,竟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而且还是单相思! 第30章 见面 他心下一颤,顺着声音望过去,果 丹枫眼珠子一转, 对肖覃道:师兄,我要留下。 肖覃心想你要留下,我还不一定能不能留下呢。 师父怕你在京城受委屈, 特地把我派过来,我在话本里看过,那些世家小姐出嫁的时候,都得带几个心腹过去,不然外一有什么事, 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见肖覃不说话,丹枫煞有介事的鼓动起来。 肖覃想了想,端王府确实有三个小妾, 丹枫过去恐怕不是去宅斗的,而是去天天打架的。 不行,肖覃拒绝道,明日你就回梅山, 省的师父担心。 还说是师父派他来的,肖覃看八成是这小子自己闲来无事想起京城还有个师兄,干脆瞒着他人偷跑出来了。 丹枫留在他身边, 若是被萧正则发现了, 少不了又要惹出一堆麻烦。 萧正则目前还没生出让江湖势力介入争储的心思, 丹枫的存在说不准会无意之间给他提个醒。一旦梅山派被卷入这朝堂纷争之中,就永无安宁之日。 哎呀师兄, 你就答应我嘛。丹枫企图撒娇。 肖覃嘴角抽了抽,起身把袖子从这人手里拽出来,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 不说些狠话,这小子恐怕不会听他的。 我不是你师兄。肖覃神色突然一冷。 哈?丹枫有些愣。 萧正则把我从梅山派带走的那天,我, 肖覃,就和梅山派再无半点关系。回去告诉师父,不必再派人寻我。 肖覃偏过头,强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意。 明明自己只是个局外人,没受过梅山派的半点照拂,可猛然间说起这恩断义绝的话,他还是觉得心里一疼。 你说什么呢!丹枫也急了,拔出肖覃身侧的佩剑递到他眼前,你看看,这剑上刻的还是咱们梅山派的门徽! 肖覃别过眼,绕开他走到窗边,半晌不语。 丹枫跟过来,继续道:师兄,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们,可江南驻军也不是萧正则家养的,难不成还真能因为他一句话,就要把梅山派上下赶尽杀绝?咱们虽说是江湖人,平时可也没少帮着衙门做事,有个什么旱灾涝灾,当地县衙管不了,还不都是我们帮忙的? 丹枫越说越气愤。 他们梅山派是比不上朝廷养的军队人多,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肖覃不语,沉默片刻才道:丹枫,你不懂,江南驻军的将领本就与萧王府有姻亲,萧正则只要拿出诚意足够的允诺,一个梅山派又算得了什么? 梅山派,江湖第一门派,说起来威风,但你可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若是师门真的受我所累,深陷困境,就算一时半会还能坚持,可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能一如从前,迟早会被人取而代之。 到那时,你让师父怎么办?你让门派上下一干人等怎么办? 而这一切都将因我而起,我又该如何自处? 肖覃说着,回头看向丹枫。 后者被他说得一怔,神情逐渐失落。 师兄 明天就走。肖覃不再说话,转身背对着他,轻叹了口气。 他不想一走了之,但又想不出怎么应付萧正则,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不可再生事端。 是。丹枫闷闷的应了一句,又道,那今晚我睡哪?这个时辰,外面都宵禁了。 他倒是不怕什么宵禁,只是想多和肖覃呆一会罢了。 你睡床上。肖覃道,我今天刚回,这被褥都是新的。 哦。 丹枫有些郁闷,他总觉得肖覃来京城大半个月,竟莫名和自己生疏起来。 这要是过个一年半载的,还不得彻底把他们师兄弟都给忘了? 师兄睡哪? 我肖覃环视一周,见房间侧边有张书案,干脆指了指道,我有事,不睡了。 他走过去,随手抽出本书摊开,挥手熄灭了蜡烛,只留下书案上一支快燃尽的。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丹枫气的不想理他,盘算着怎么回门派和师父师娘告状。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烛光昏暗,丹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肖覃盯着书页发呆。 一会想怎么糊弄萧正则,一会想自己那师门中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又猜测虞意现在在干什么。 多半已经睡了。 窗外树影婆娑,一丝响声都没有。 肖覃自嘲的笑了笑。 第一个从端王府出来的晚上。 他竟在案前坐了整宿。 少爷,少爷! 肖覃猛地睁开眼,惊觉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被下人唤醒,下意识往床上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丹枫这小子,还算机灵。 什么事。肖覃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哑。 少爷,老爷唤您去前厅。 嗯,这就去。肖覃站起身,竟罕见的觉得一阵眩晕,他强忍过去,路过穿衣镜时,看见自己眼底两片乌青。 倒是少见。 肖覃匆匆撇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快步向正堂走去。 来了?萧正则坐在上首,正在喝茶。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肖覃也不打算再讲什么礼仪谦卑,进去就挑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 王爷又有事? 萧正则眼瞅着肖覃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便觉得他昨夜定是一晚没睡,翻来覆去想虞意的事。 他对这效果很满意。 越是纠结,最后顺他心意的可能就越大。 明日叶府要替老夫人做七十大寿,你随本王一起去。萧正则收回目光,淡淡道。 今早叶府特意送了两张请帖,一张给他,一张给肖覃,看这架势,倒像是没把他和肖覃当作一家人似的。 不过叶知秋这人萧正则想,确实神秘的很。 平日不见他支持谁,叶府家风又一向清正,虞胤江敢把禁军交到他手上,也是足够倚重了。 我也去?肖覃有些意外。 按照规矩,成亲之前他不该外出才对,更何况叶老夫人七十大寿,虞意定会到场。 你也去。萧正则打量他一番,佯装关心道,肖公子今日还是好好休息一番吧,省得明日让人觉得我萧王府没规矩,虐待即将出嫁的皇子妃。 肖覃不想接他这话。 不过去见虞意,确实不能以这么憔悴的样子。 ****** 翌日清晨,肖覃起床时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眼底的乌青倒是淡了不少。 他吩咐下人挑件亮眼衬气色的衣服来,又特意带了顶玉冠。 如此应当没什么问题了? 肖覃在镜子前面站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公子今日是撞了什么邪。 出门时萧栖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马车。 不过分开一天,肖公子便思念难耐了?萧正则经过他身旁,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知道想到些什么,不阴不阳的说道,本王劝你少当真为好,不然日后 肖覃神色一冷。 大早上便拐弯抹角的来敲打他,虞恕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没给他找点事做? 他坐上马车,心想离大婚之日就剩下五天,自己却还是没想出两全之策。 难道真的要进宫? 肖覃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许是马车走的太慢,他竟没来由的觉出一阵困意。 叶府门前人群熙攘,热闹得很,各家都赶着这个点来,马车停在一条街外,就堵得不能往前走了。 殿下,是公子! 肖覃刚随着萧正则下马车,便听到青远兴奋的喊声。 他心下一颤,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见虞意长身而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后者见肖覃脸色难看的很,挑眉问他怎么回事。 难道是离了府就睡不着了? 虞意本没多想,甚至还有意打趣肖覃一番,但等了片刻见这人目光躲闪,竟假装看不见自己,低着头就往叶府里走。 他皱了下眉,直觉有些不对,刚想上前把人拦下来,迎面就撞上了叶知秋。 归思。叶知秋走过来,双目含笑。 恋耽美 ——(23) 昨日他亲自去端王府请虞意来寿宴,碍眼的人不在,叶知秋自然心情很好。谁知他们不过坐了半个时辰不到,虞意便开始走神,心不在焉不知想些什么。叶知秋半真半假的调笑几句,虞意竟问他能不能多写张请帖,将肖覃一起请过来。 叶知秋想拒绝,可是又没理由拒绝。 不过一张请帖而已,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方才下人进来通报端王殿下到了,母亲让他出来迎,这正合他意,可大门还没出,就见这两人站在门口眉来眼去,全当他不存在似的。 你怎的这般得空,还亲自出来接我?虞意见肖覃已经拐进门,心下着急,可是又不得不停下来和叶知秋说话。 凑巧罢了。叶知秋轻笑道。 嗯,那还真是巧。虞意随口接道。 归思 叶知秋还想再说,虞意却等不及了,把礼单往他怀里一塞,绕开他便追着肖覃进去。 我有点急事,一会再找你,老夫人若是着急寻我,你先替我拖延一二! 叶知秋站在原地,险些把手中那张纸给捏碎。 好啊。 还要让他帮忙遮掩?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明明自己做的事比起肖覃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虞意偏偏把他当朋友,却把肖覃当心上人? 叶府今日人太多,虞意找不到肖覃在哪,索性坐在席上等,想着这人总会过来。 没等一会,肖覃果然跟在萧正则身后走进来,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虞意皱眉,疑惑这人到底怎么了。 众人落座,肖覃的位置正好正对他。 虞意也不吃东西,就坐着打量他。 肖覃感觉对面一直有道目光在他脸上巡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头看过去,就见虞意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不解又担忧。 他暗叹一声。 今日他能来这里,不用猜都知道是殿下安排的。 皇子大婚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几天殿下定是在府中忙前忙后,片刻都不得消停。 只是这一片心意他怕是要辜负了。 现在王府里红绸灯笼该挂上了,喜字也该贴的差不多了,婚房说不定也开始准备了,可是他 他却在心里想了一路,盘算着怎么进宫,告诉虞胤江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31章 坦白 不知道躲?后面是树!不是床榻 肖覃低头, 避过虞意疑惑的眼神。 主家落座,宴席即将开始,叶老夫人正笑着和众人说些什么, 周围一片祝贺声、道喜声,可肖覃无心去听。 怎么办?要进宫吗?还是再与萧正则周旋一阵? 说到底不过是他优柔寡断,明明进宫去见虞胤江一切麻烦都会解决,虞意以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可他就是下不了决心 耳边喧闹, 肖覃盯着桌纹发愣,叶知秋代替老夫人下来,挨个给前来道贺的客人祝酒, 走到萧王府所在的一桌时,他见肖覃凝眉不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笑道:大公子, 这是要嫁人了不适应?怎么这般没气色。 肖覃一怔,闻言回过神来,见叶知秋端着酒杯看着他, 萧正则竟也不出言提醒。 他起身, 那阵要人命的眩晕又袭来, 像是有把钝刀在磨头顶的骨头。 叶大人,肖覃勉强定了定神, 沉声道,是我失礼了。 无妨。叶知秋扯了扯嘴角,吩咐婢女给肖覃倒酒。 我敬萧公子一杯! 肖覃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这酒是好酒,醇香浓烈, 可就是有些过分醉人,肖覃一杯酒下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头晕的厉害。 今日不是寿宴? 怎么准备这么烈的酒。 肖覃有些疑惑,但见叶知秋已经向下一桌走过去,也不好询问什么。 喂,你怎么了,这点酒就醉了?萧栖见他状态明显不对,犹豫半天还是问了一句。 没什么,有些头晕。肖覃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按理来说,原主混迹江湖的时候没少喝酒才对,再烈的酒也不至于一杯酒头晕,可现在这感觉,竟好像他喝的不是一杯祝寿酒,而是一整坛酝酿经年的女儿红。 哎,这酒不错。肖覃听到邻桌一位公子在和友人交谈。 是很好,听说还是陛下御赐的,酒性不烈,宫里的主子也都喜欢的很 ? 肖覃疑心自己听错了。 既不是酒的问题,难道是他自己有什么毛病? 公子,可别再喝了。 青远跪在虞意身后,着急的想上前夺虞意的酒杯,却又不敢。 好端端的,喝这么多酒作甚 虞意不答,伸手又斟了一杯。 今日本来想着能见肖覃一面,问问他这两日在萧王府过的怎么样,萧正则有没有拿些恶心的话来跟他讲,没想到刚见面这人就躲着他,竟好像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似的。 难不成还在生气他纳妾的事?可那天走的时候不是已经把误会澄清了吗,他怕这人带着心结去萧王府,还特意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给讲了一遍。 他想不通。想不通便觉得烦躁,这酒来的正好,他喝两杯压压情绪,免得一会克制不住,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把肖覃给扯走。 殿下。 虞意还想再斟,一只手却凭空出现,按住他面前的酒壶。 肖覃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桌前,一脸无奈的盯着他,伸手拿过他的酒杯。 终于肯理我了?虞意看了他一眼,劈手夺回酒杯,行云流水的又斟满。 别再喝了。肖覃沉着脸,似是有些生气,连酒壶带杯子扔给青远,示意他拿去别处。 他有些生气,不是气虞意,是在气自己。 每次都是这样,因为他的原因而让殿下受罪。前天在府中是,今日也是。肖覃突然想,为什么就他们二人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他好像总是有很多顾虑,怕虞意心里有伤,有阴影,怕他会接受不了,怕他不喜欢自己,怕旁人来打扰、来谋害。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这是你说的。虞意突然道。 是。肖覃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虞意说的是那天。 有什么顾虑,有什么疑惑,你尽管告诉本王,若真不想成这亲,本王还是那句话,不会逼你。虞意右手紧攥着衣袖,他有些怕,怕肖覃犹豫过后真的会对自己说出一句,不想成亲。 怎么能不成?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几天他把所有事都推掉,留在府里盯着婚宴筹备,从檐下挂的灯笼,到婚房点的蜡烛,他事无巨细全都要亲自过目,就连从来没人去的偏院,他也特意带人去布置过。 他跟礼部的人讲,端王府要以最好的状态,把王妃给迎回来。 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这人就变了个样子,脸色那么差,态度还奇怪的很,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眼见着叶知秋敬完酒,在席间走动交谈的人纷纷重新落座,肖覃也不好久留,只能匆匆说了句寿宴结束后等我,便走回对面。 萧正则见他回来,笑了笑没说话,倒是萧栖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目光丝毫不加掩饰,肖覃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转头,不解的看向萧栖。 你很喜欢他?萧栖摸着下巴,朝虞意指了指。 肖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皱眉不语。 你别多想,萧栖解释道,父亲说二殿下对你情意深重,却没说你对他也是一样,既然如此,那父亲让你帮忙做二殿下身边的眼线,你可答应了? 自然没有。肖覃有些诧异,萧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 想了想,他又道:只是我不答应,萧王爷却也不会放过我。 父亲一向如此。萧栖不知想到了什么,出神半晌,才接着说道,之前我也同你一样,有过心爱之人,后来 后来? 后来父亲说她不能嫁我为妻,这萧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肖覃不知说些什么好。 原来萧正则惯爱做这毁人姻缘的事,也不怕哪天遭了报应。 那你与那名女子 自然是分开,听说她现在嫁人了,过的很幸福。萧栖淡淡一笑,却不悲愤,表情平静的很。 肖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与我不同。 我这一身荣华富贵,都是父亲给的,我既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就没有理由不听他的话,也没理由不为萧家的利益考虑,可你却不必如此。 肖覃讶然。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世子弟弟,不过是个被惯坏了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还是个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被迫接受现实的纨绔子弟。 萧栖见肖覃一直盯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瞪眼道,你别想多了,我可不会帮你,你想做什么,便抓紧机会赶快自己想办法。 我明白。肖覃本也没想要萧栖帮他,不过是有些诧异罢了。 肖覃偏过头,看向正对面的虞意。 后者没看他,正低声和青远吩咐什么。 青远听完,一脸着急的跑开,没过一会又端着一碗东西跑回来。 是醒酒汤。 肖覃觉得心在抽疼。 虞意的药要煎很久,出门不方便带着,每次喝药都要回府。 眼下他怕是喝酒喝的难受,只能先用醒酒汤应付一二。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萧栖说得对,他还有机会,不能就和殿下这么算了,不管萧正则有什么手段,那也要两个人商量过后再做应对。 有什么决定,也应该两个人一起做。 虞意喝了醒酒汤,脸色好了一点,抬头见肖覃盯着他,下意识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和这人生着气。 肖覃勉强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宴会怎么还不结束。 又强坐半晌,叶老夫人终于有些受不住了,起身和客人告罪,被叶知秋搀到后面休息。 众人见状也跟着起身,等老夫人走了之后,便三三两两攀谈起来。 肖覃片刻都不想等,借着喧闹走到虞意桌前。 殿下。 虞意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扯着他走出门。 跟我来。 叶府东侧是一片花园,虞意小时候没少在这里撒泼打滚,对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 这会他带着肖覃,两人在小池塘边上漫无目的的转悠,谁也不先开口。 又走了一刻钟,肖覃还没想好怎么说,倒是虞意先问:萧正则威胁你了? 嗯?肖覃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道,殿下看出来了? 猜的。 虞意斜睨了他一眼,若不是这样,这人何必摆出这么一副样子。 他想让我做眼线,替三殿下监视端王府。肖覃眉头紧皱,看着虞意,我不愿。 既然不愿,拒绝便是了,你以后就是端王府的人,难道还怕本王护不住你?虞意佯装不解,心下却明白的很,萧正则这是用他养父母的性命来威胁了,否则肖覃不蠢,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我 肖覃拧着眉,沉默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 早春风大,吹得池塘边几棵树沙沙作响,不知哪飞来一群鸟,正巧停在肖覃头顶的树枝上。那树枝似乎受过伤,本就快断开,被几只鸟的重量这么一压,干脆断了个干净,直朝着肖覃砸下来。 虞意见这人精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么大动静都没反应,心下烦躁的很,伸手拽了他一把。 肖覃从早上起来便觉得头晕,没力气,这会被虞意随手一拽,竟然没站稳。 他怕撞到虞意,踉跄着想往后退,脚下却正好有块儿石头,这一退就被绊了个正着。 你 虞意伸手拉他,没拉住,眼看着肖覃一点力气都不使,任由后脑勺往树上砸,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知道躲?后面是树!不是床榻! 肖覃闷哼一声,头晕的厉害,好在虞意伸手替他垫了一下脑袋,不然只怕会更疼。 到底怎么回事,萧覃,跟本王讲!虞意是真的气急,又舍不得发火,只能半真半假的斥了一句。 他不懂,不就是自小长在民间的一段经历吗,这人到底在顾虑什么?萧正则威胁他也无妨,把萧覃的养父母接到别处去,派人保护起来便是。 殿下。 肖覃缓缓抽了口气,倚在树干上忍过那阵眩晕,把虞意的手从脑后拿开,握在手心。 关节处有些擦伤,往外渗着血珠。 他沉默不语,握着面前人的手腕,掏出帕子把受伤的地方裹起来,细心打了个结,才道: 我有话跟你讲。 肖覃垂眸,看着虞意漆黑的瞳孔,手掌微微收紧,随即又放开。 讲吧。虞意收回手,心道这人掌心烫的很,别是生病了? 我不是萧正则的儿子,肖覃盯着他,明明很紧张,真的说出口时却有些如释重负,我本名肖覃,却不是萧王府的萧,而是眼底风光浪肖形的肖。 不知殿下可听说过梅山派? 听过。 我不是什么温润风雅的公子,只是一名仗剑江湖的侠客罢了。肖覃叹了口气。 江湖? 虞意愣住了。 你是江湖人,还是梅山派的弟子? 恋耽美 ——(24) 难怪这人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告诉自己实情。 那可是江湖第一门派,他虞意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整个藏起来不被萧正则找到。 正是。 肖覃抿了抿嘴,问道:殿下可还愿成亲? 自然愿意。虞意不解,难道只因你是江湖人,本王便不愿与你成亲,哪有这种道理? 虽说确实有些弊端。 什么弊端?肖覃心下一紧。 以后你若是不听话,本王又打不过你,怕是要受你欺负。 肖覃一怔,听明白虞意在说什么之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不会,他上前一步,将虞意扯进怀里,我对殿下,必是真心相待。 这人一直克制有礼,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虞意被他抱着有些意外,半晌嗯了一声:只是若是梅山派,萧正则那边 话没说完,他突然直起身,狐疑的打量肖覃一番,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该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嗯?肖覃正全神贯注的听虞意讲话,闻言摸了摸烫的吓人的脸颊,才觉出一阵头昏脑涨。 我肖覃刚开口便咻的噤声,刚才没发现,怎么现在连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喑哑。 跟我回府。虞意沉下脸。 在府中带了小半个月都没生过病,到萧正则那里呆了两天便要发热,难不成萧王府的人都是些死的?早上见肖覃便觉得他脸色不对,说不准从昨天夜里就烧了起来,这么久都没察觉也没吃药,这人得多难受? 等等,肖覃被虞意牵着,昏昏沉沉的往大门方向走,他也想回府,但好在还保留着那么一点清醒,没被彻底烧糊涂,殿下,成亲之前双方不应见面 今天不是已经见了? 可大婚之日,殿下好歹要从别处将我接回来,总不能从王府这边,接到王府那边。更何况两人的房间还挨着。 那便最后一日将你送到萧王府过夜。 虞意不放心,说什么也不肯让肖覃在萧王府多待一天。 殿下肖覃有些无奈,还想说话,却闷声咳嗽起来。 进去。虞意将他往马车里一塞,进去和老夫人告了声罪,又飞快的折回来。 肖覃烧的眼眶都疼,实在是无力挣扎,只能顺了虞意的心思。 也罢。总归不过是个形式,他和殿下成亲,本就不受世俗约束。 回府。虞意上车,坐在肖覃身边,抬手便要将狐裘解下披在他身上。 穿着。肖覃按住他的手,偏过头咳嗽两声,小心不把病气传给虞意。 我不冷。虞意挑了挑眉,都难受成这样了,还有空关心他呢,能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 那也穿着。寒气未散,肖覃可不敢让虞意现在就穿单衣,否则就算江寒不骂他,他也要骂自己。 先别睡,外面冷,马上就回府。虞意决定不和生病的人一般见识,凑过来摸了摸他的脸。 比刚才更烫了。 殿下,肖覃声音有些闷,眼皮越来越重,侧身把额头抵在车壁上,离我远些。 风寒不传染 恍惚间,他似是听到虞意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便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贴在额头。 你 身边人又说了些什么,可肖覃已经分辨不清,连日来没睡好的觉此刻都还了回来。 铺天盖地的困意席卷,马车摇晃几下,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2章 烟火 几只烟火而已,殿下就当是疼我 病来如山倒, 说的就是现在。 虞意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坐在床边,而肖覃穿着里衣,裹着被子, 神情恹恹的靠在床头。 别弄了,先喝药。 虞意端着药碗,无奈的看着肖覃。 这人从昨天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一吃就吐,脸上嘴上都没什么血色。 等等, 很快就好。肖覃声音有些哑,低着头,全神贯注的给虞意上药。 左手还没完全恢复, 右手又受伤。肖覃捏了捏这只修长劲瘦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 擦伤而已,都已经结痂了。虞意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被肖覃握着, 只能盯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肖覃不答,就着床边明亮的烛火, 一点点裹上纱布。他拧着眉, 神情专注, 一遍裹不好,又耐心的裹了第二遍, 像是在做什么极为重要的大事,一丝一毫都不肯分心。 现在可以喝药了吧?虞意收回手,把碗塞过去,起身替肖覃掖了掖被角。 嗯,这就喝。肖覃低咳两声。 虞意长及腰间的黑发随意散着, 俯身时正好垂到肖覃肩上,后者靠着软枕,由着身上人动作,百无聊赖间拾起一缕黑发,连日浮躁的心思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殿下。肖覃唤他。 何事?虞意掖好被子,把肖覃裹的像只蚕蛹,满意的拍了拍,又重新坐回床边的位置。 肖覃有些累,没精神也没力气,可他就是不想睡,不想闭上眼,只想盯着虞意看,就好像一闭眼这人就要没了似的。 快了。 半晌,肖覃轻轻勾了勾嘴角,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可虞意瞬间就听懂了。 是快了。 还有三天,就要到成亲的日子。 可还难受?想到成亲,虞意又不免担心这人的身体。 肖覃想攒着力气陪虞意多坐一会,闻言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虞意不信,冲他挑了挑长眉,肖覃无奈,只好捉住这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还在跳。肖覃说。 虞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按在哪里,表情不由得一僵。 他佯装生气,把手抽回来,起身要去给肖覃倒水。 这人生病了就变得粘人,粘人又没规矩,动不动就做些小动作来撩拨。 喝水,喝完早些睡。虞意把杯子塞到肖覃手里。 不想睡。肖覃困意浓重,偏偏就要强撑着。 那要干什么?虞意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直接把人按在床上,逼他睡觉? 殿下一会可是有事,不如和我说说。肖覃轻笑。 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一些婚宴当天的杂事,乏味的很,你不见得愿意听。虞意想了想道。 愿意听。肖覃不加思索地说。 那好,虞意迟疑片刻,走到书桌前,从成堆的文件中抽出一本小册子。 倒是有几件事还未解决,你既睡不着,便和我一起想想。 殿下说吧。 段方竹昨日来问,喜宴当晚可要放烟火?虞意翻着册子。 殿下想看吗?肖覃问道。 尚可,虞意想看,但又觉得太过幼稚,不想直说,只是状似无意的反问肖覃,你想看? 我想看,肖覃呛了一下,边咳嗽边笑道,殿下买几只来,放给我看。 哦,那要几只?听说最近京城里烟火卖的少了。 多买些,派人和陛下讨几只好看的。肖覃忍着笑。 虞意顿了顿,抬头瞅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不客气。 几只烟火而已,殿下就当是疼我。肖覃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嘴上说着讨巧的话,目光中却满是纵容。 虞意一怔,低头在册子上记了几笔,又接着问下一个问题,表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肖覃不用细看就能发现,这人耳尖都是红的。 可要派人给给你师门送一封信,告知你将大婚?虞意有些犹豫。 这人生的风流倜傥,武功又不错,想来江湖中必有不少人爱慕,不知自己和他成婚,他师父师娘是否会满意。 自然,明日我亲自来写。肖覃正色道。 婚姻嫁娶是大事,虞意又这样好,合该让家里人知道。 嗯,虞意话语里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轻快,宫里新来了位擅做江南菜的厨子,可要叫过来负责宴席? 还是算了,怕殿下吃不惯。肖覃想了想道。 你喜欢正红还是玫红? 殿下呢? 正红。 那便正红。 嗯,那日要克制些,不可多喝酒。 殿下也一样。 还有房里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夜就深了,虞意翻过一页,半晌没听到肖覃应声,抬头发现这人竟就这么靠坐在床头,不知何时睡着了。 虞意皱眉,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把册子放回书案,小心将肖覃放平,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憔悴了许多,下巴上长出层青茬,眉目深邃却难掩病容。 殿下。 虞意正想走,床上那人又闷声唤他。 没睡?他走回去,借着月光坐在床头。 有些难受,肖覃预感自己明日又要烧起来,脑袋里一团浆糊,还着急和虞意说话,不过三日之后一定能好。 好不了也没什么,推迟一天。虞意有些不放心,这人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不。肖覃头疼的厉害,不知想到些什么,闭着眼抽了两口气,殿下放心娶我。 放心。 我会对你好。 知道了,快睡。 肖覃似是终于安了心,呼吸渐渐放缓,没过多久就安静下来。 他会对虞意好,陪着他,帮他应对凶险,帮他登上皇位,之后 肖覃无意识的皱了皱眉。 之后的事还太早,先不去想。 第33章 婚宴 来拜堂了。 天还黑着, 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本该是万籁俱静的安眠时刻,萧王府西侧的别院里却早就站满了人。 端着铜盆的, 捧着喜服的,拿着发冠的,还有两手空空准备打杂的几十号人整整齐齐的站成四行六列,一言不发的等待肖覃起床。 公子,该起了, 您起了吗? 侍女在门外轻声唤着,腿肚子都在发颤。 礼部派来的主事、宫里来的嬷嬷、萧王府的内务总管,一群人在她身后站成一溜, 神情严肃得好像即将要和北方蛮夷交战。 皇子大婚,容不得半点差错,今日所有人都要严阵以待,务求把肖覃规规矩矩完完整整的送出府! 公子侍女见屋内半晌没动静, 等了片刻,又颤颤巍巍的喊了一遍。 起了。 肖覃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幔帐, 眉眼深邃如刀刻。 昨夜他一宿没睡着。倒不是萧王府的环境有多恶劣, 床榻是软的, 熏香是他惯用的,可他就是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白日试穿过的喜服,大红色的,绣着金丝,和虞意那件别无二致。 要成亲了。 肖覃在心里默念,算是和父亲母亲, 还有其他再也不能见面的亲人有个交代。 殿下很好,对我也很好。 他又念叨了几句有的没的,闭上眼静静躺了片刻,才一翻身坐起来。 进来吧。 话音刚落,众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项事宜,宫里来的嬷嬷又给肖覃重复了一遍规矩,后者坐在镜子前频频点头,其实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 今日气色不错,肖覃眯起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昨日一直到天黑他才从端王府过来,一进门就被守在萧王府的主事人围起来,从礼仪到流程,从服饰到禁忌,事无巨细的讲了三个多时辰。 没办法,谁让前几日那位无法无天的二殿下亲自和皇上说了,说萧公子染上风寒,身体抱恙,不方便见他们这些外人,也没精神记那些个杂事。 可这亲到底是要结的,皇家威严不容冒犯,萧公子就算恃宠而骄,也该守规矩才是。 肖覃倒是从善如流,他们说完一遍又询问,他都能一点不差的答上来。 他心里想的明白,不肯给虞意丢脸,更不肯给虞意添半点麻烦。既然别的皇子都能体体面面的成亲,那殿下的婚事更要办的风光无限。 下人们动作很快,在这要紧的日子,谁也不敢偷懒。 肖覃最后换上喜服,一展袖袍,静坐在桌前等待,红色将他衬的愈发英气逼人,周围侍立的人皆低着头,丝毫不敢直视。 看这架势,自家公子不像是要出嫁的,倒像是去娶妻的。 还有多久。 天色越亮,肖覃的情绪变越紧绷,旁人以为他不动如山,临出嫁还如此沉得住气,其实他紧张的指尖都在发麻,心跳杂乱无章。 早着呢公子,接亲的队伍要下午才能来。 这几天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百密一疏,竟忘了肖覃是男子,不需要花多久来梳妆打扮,是以这婚宴当天的时间安排,还是照着过往世家女子出嫁来的。 肖覃无法,总不能干坐着等到下午,只能差人去书房寻来一本书,握在手里却看不进去,勉强翻了几页,又开始胡思乱想。 挨了半晌,他坐的累,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谁知周围人一个个的如临大敌,唯恐他把喜服和配饰弄坏。 恋耽美 ——(25) 肖覃无法,只好重新坐下,捡起书勉强读了几页,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没人提吃饭的事,肖覃自己也不想吃,只想快点把这亲给成了,熬了一上午,刚起床时的那点忐忑都给磨没了、顺平了,这会儿只剩下几分想见虞意的心思能让他忍着不焦躁,耐心等待吉时。 还有一刻钟,咱们就要出门了。终于,侍女轻声道。 嗯。 肖覃深吸一口气,最后默念了一遍待会的流程,免得临场又出什么岔子。 公子,时辰到了。礼部的人凑过来。 肖覃恰好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闻言点点头站起身,迈步就向外走。 公子!慢些 出了院子,众人不敢大声喧哗,随行的官员见肖覃大步流星只管向前,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追过去拦他。 肖覃被他这么一提醒,猛的收住步伐。是该慢些,要用一柱香的时间走到主院去。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到主院门前时不早不晚正好一柱香,身后有人碎步上前,为他盖上了盖头。 入目一片红色的黑,肖覃站着不动,感觉有人在身旁扶住自己,带着他往前走。 离大门越近,肖覃脑袋里便越空。 一会见了殿下该说什么? 不,不对。 一会还见不到殿下,这盖头要一直盖着,黄昏时拜堂,拜堂过后他要去房中等,殿下在外面敬酒,等夜深了,殿下回来了,才是洞房花烛的见面之时。 想到这里,肖覃不免有些担忧。 这敬酒可是必须的?虞意那身子,能挨个轮番敬一遍酒?前些天这人还提醒自己要少喝,怕是也没仔细听过成亲的流程,这需要喝酒的人哪里是自己? 隐约的锣鼓声传来,肖覃回过神,才发觉竟只剩下最后一段路了。 公子,一会出去时,万不可紧张,一切按照咱们定好的来。身边人提醒道。 肖覃点点头。 他有分寸,不会在这种场合让人说端王府没规矩。 出来了出来了 哟,看这身段,怕是位风流倜傥的男子! 那 虞意骑在马上,周围锣鼓喧天,鼓乐齐鸣,欢呼声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 他望着路尽头走来的人,即使身披宽大的喜服,也难掩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这样的人,不该盖着盖头,也不该坐那花轿。 王爷,王爷!? 你你你,这,这 随行的官员惊呆了。 他跟着肖覃出来,转着眼珠子四处找那顶花轿,只等把人送上去便功德圆满,没成想花轿没找到,倒是一眼就看见虞意身边跟着的一匹马。 空的,没人骑,和虞意身下那匹一样,系着红绸绣球。 他险些吓晕过去,忙给端王府那边跟过来的人使眼色。 对面哭丧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冲他摇摇头。 他本安慰自己这也不算什么,二殿下放纵点没关系,好歹出嫁的一方安安稳稳的没出半点差错。谁知他这念头刚起,就见虞意利落的翻身下马,不等肖覃走出去,便冲进了萧王府。 王爷!他吓得嗓子都劈了个岔,心想自己这小命今天可算是到头了。 虞意看都不看他一眼,扬手掀开盖头,塞进他怀里,转身牵起肖覃,跟他并肩走出去。 殿下。肖覃眯着眼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 本王非是胡闹,只是不愿像对女子一样对你。虞意认真道。 我明白。肖覃偏过头,看着眼前人浓墨重彩的眉眼,忍不住一笑。 早知如此,之前何必小心谨慎那么久。走快点,早点见到殿下,不好吗? 走出大门,众人见他们牵着手出来,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开始高声喝彩道喜。 两人对视一笑,翻身上马,并辔而行。 街上人很多,迎亲的队伍走不快,磨磨蹭蹭黄昏时才到了端王府。 殿下可觉得冷? 虞意今日只穿了一件喜服,肖覃担心了一路,终于借着下马的机会问了一句。 不冷。 虞意说的是真话,外面风是凉的,可他眼和心都是热的,身体自然也是热的。 肖覃还想说什么,可迎上来的人已经引着他们往不同方向走了。他最后看了虞意一眼,心道这一分开,又要过上几个时辰才能再见,也不知这人身体受不受得住。 下人带着他七拐八拐,看样子是往婚房的方向去的,谁知走了半天,他竟来到宴请宾客的正堂。 虞意正与人说话,闻声抬起头,看向肖覃逆着光的身影。 对了,还没拜堂呢,是不能去洞房。 肖覃有些懊恼,明明来之前已经记得很清楚,这会儿脑子里却像是一团乱麻,一应事宜都忘的干干净净。 似乎从虞意揭开盖头,牵着他走出去的那一刻,什么流程、礼仪、规矩,都变得不再重要。 来拜堂了。虞意轻声道,说着日常的话,用着最庄重的语气,和最认真的神情。 肖覃抿了抿嘴,走过去,两人面对面站好。 一切都很平静,周围没有人说话,甚至没什么大的声响,三拜礼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等肖覃最后一次弯下腰又直起来的时候,他却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孑然一人。 不管殿下喜欢他与否,他们都是拜堂成亲的结发夫妻,是一家人,要荣辱共享,风雨同舟。 肖覃恍然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愣愣的被虞意牵着,随他去各桌敬酒,由着虞意介绍自己,看着众人或好奇或尊敬的目光,无意识的替虞意把酒都给喝了。 今日大婚,酒不能挡,也不能少敬。这不是什么规矩,只是为了给殿下和他讨个祝福,为殿下多攒些福气。 婚宴进行的热热闹闹,前来道贺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免不了送上几句祝福,脸上皆挂着感同身受的笑。 终于,夜终于深了。 虞意和客人们告罪,摆脱满屋的喧闹,牵着自己新过门的王妃走出正堂,走出院子,走到僻静无人,红色满目的婚房。 你醉了?虞意皱眉,那些酒,挡了也无妨。 不能挡。肖覃没醉,他从那阵恍惚的状态中缓过神来,抬头发现自己正和虞意站在房门口,身边立着一排低着头,满脸羞红的侍女。 王爷,王妃,该入洞房了。一名侍女飞快的抬头说道,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今晚她们要一直守在廊下,若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这 肖覃一怔,下意识看向虞意。 他似乎一直忽略了某件事。 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时。 可不单单是让两人见个面、掀个盖头、喝喝交杯酒的。 第34章 花烛 睡,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肖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否则怎么会眼瞧着那盏红烛摇曳,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屋内太亮。 三排蜡烛把四周照的通明。肖覃能看见床榻上铺着的干花和喜果,幔帐上系着红绸, 桌布换成了红底金丝的,窗户上糊着明晃晃的喜字,香炉点着甜腻的熏香。 火红,暧昧,喜庆。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这间屋子不是用来给人睡觉的, 而是用来给人办事的。至于办的什么事,连肖覃这种从不接触风月的人都明白了,旁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肖覃手指收紧, 沉着目光看向虞意。后者正站在床边,弯腰把干花拨到一边,空出足够两个人躺下的位置。 本王疏忽了,忘记叫他们少准备点这些东西, 碍事得很。 虞意长腿绷紧,倾身向前,捞起角落里被花淹没的枕头。 肖覃咽了下口水, 偏过头移开视线。 怎么办?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碍事?碍什么事?难道真的要 想什么呢。 肖覃回过神, 见虞意双臂抱在胸前, 正倚着床头的柱子看他。 没什么。他抿了抿嘴,迈步向虞意走过去, 散落在地上的干花被他踩的咔嚓作响。 两人不知哪来的默契,突然都闭了嘴,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出声,只是沉默着对视。 肖覃走到他面前, 微微低头,缓声问了句:现在做什么? 虞意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息扑在颈侧,忍不住后仰,打了个颤。 喝交杯酒。他眼神躲闪,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肖覃。 嗯。肖覃嘴里应好,身体却不动,眼神也不动,一眨不眨的盯着虞意颈侧的发丝,那缕头发太磨人,肖覃吐气,它就飘起来;肖覃呼气,它又落回去。 快去。虞意忍不住催促。 好。肖覃克制着退后一步。 虞意站直身子,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肖覃。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着双臂交叠,准备喝,却觉得有些奇怪。 是这样?虞意迟疑道。 好像不是?肖覃也有些不确定,我记得章程上有写,进门后先揭盖头,而后相对坐于床榻共饮交杯酒。 两人同时看向那架婚床。 半晌,虞意试探道:你先上去? 好。肖覃端着酒杯,脱去鞋和外袍,坐在床尾一侧。 虞意紧跟着坐到他对面。 肖覃想了想,执起虞意的一只手,柔声道:殿下不必紧张。我们只喝酒,不做其他事。 ?虞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不做其他事? 这是在暗示他? 可是可是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和这人进行到那一步。 洞房花烛夜,做点什么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虞意不想,他希望两人第一次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想肖覃只是因为所谓洞房花烛而被迫接受。 我知道,当然不做其他。虞意斩钉截铁地说。 肖覃闻言,自然的点点头,表情却微不可查的一暗。 殿下果然不愿。 虽然他本来也无意冒犯,更不打算让虞意因为这是成亲应该做的,而勉为其难的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可若是殿下愿意,他们能心意相通,能像寻常人家相爱的男女成婚一般,那该有多好。 虞意轻咳两声道:喝吧,喝完早些睡,明日还要入宫见父皇。 殿下说的对。肖覃整理好情绪,两人手臂再次相交,喉结滚动,这杯攒了许久的酒终于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肖覃放开手臂,看着眼前的人。 暖黄的灯光下,虞意凌厉的眉眼被照的柔软,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细密的阴影,长眉舒展,脸色微红,温暖如春。 肖覃捏着杯子,感觉一股热流从小腹涌出来,奔腾着涌到四肢,顶的他指尖发麻。 他呼出口气,暗骂自己心太急,殿下不愿就是不愿,这会又热起来,难道还想强来不成? 虞意坐在对面,肖覃不敢再看,闭上眼缓了一会,再睁眼时却觉得不对 方才在席间喝了几杯酒,进门时脸上就带着几分醉意,本也正常,可这人现在却满脸潮红,连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意。 殿下。肖覃皱眉,倾身上前碰了碰虞意。 嗯?虞意呼吸有些乱,体内突如其来一阵热意涌动,压都压不住。 他抬头看向肖覃,四目相对间,两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肖覃翻身下床,几步冲到桌前,拿起酒壶仔细闻了闻。 这酒肖覃猛的回头,看向虞意,被下了药。 想来也对。两人之间虽然暗流涌动,可在外人看来就是正常成亲,大婚之夜本该是浓情蜜意之时,担心刚成亲的新人放不开,用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来助兴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谁料刚刚两人各怀心思,竟一时没能察觉。 殿下肖覃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种东西的效果本就因人而异,眼见着自己反应不强烈,虞意却越来越不对劲。 他们敢!?虞意一边燥热,一边又怒火中烧。 这些人敢随随便便就在自己和肖覃喝的酒里下药,他甚至半点都不知情,若是让肖覃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那那他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这里,虞意转身就朝门外走。 今天不把敢这么做的人腿给打断,这事就不能随便算了。 殿下!肖覃着急去拦他。 外袍都脱了,又热出一身汗,这么出去不得受凉? 放开。虞意哑着声道。 别生气了,肖覃从背后抱住他,箍在怀里不让他往前走,没人陷害,这恐怕只是些助兴的药,主事的人把咱们当真夫妻,新婚之夜酒里搀点东西也正常,殿下不气了,乖。 虞意不信:这药效还不够?还想如何? 肖覃无奈。 这药的浓度确实很低,效果也不猛,甚至只能称得上是聊胜于无,可殿下偏偏对其敏感的很,反应如此强烈,倒真像是有人心怀不轨故意为之。 殿下,肖覃缓着声,安慰的顺着虞意披散的长发,别生气。 若是实在难受,明日骂他们一顿,叫他们不敢擅作主张,今日有喜,咱们就不气了?嗯? 虞意不知被哪句话说服了,肖覃只感觉怀里人由紧绷到放松,最后彻底卸了气。 别抱着我。这人怀里太热,虞意觉得自己几乎要化开,难受的挣扎两下。 嗯。肖覃犹豫片刻,退后松开手。 谁知没了支撑,虞意竟一时脱力,险些站不稳,好在肖覃眼疾手快,揽着他坐到床边。 恋耽美 ——(26) 他着急,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意难受。 窗户打开。虞意咬着牙,压抑着呼吸。 可肖覃有些迟疑,但见虞意实在忍的辛苦,还是起身走到窗边。 他打开窗户,把外面守着的几名侍女吓了一跳。可怜这几人站了半夜,堵着耳朵,怕主人有吩咐她们听不见,可若是不堵,又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公公子,啊,不,王妃。侍女见肖覃脸带潮红,眼角含情,不好意思的又往院子里挪远了几寸,想了想背过身去,到底还是把耳朵捂上了。 肖覃嘴角抽了抽,无奈的走回床边,问虞意有没有觉得好些。 虞意艰难的摇摇头。 他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燥热,难耐,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而且偏偏只盯着几个点玩命的灼烧,全身的热意都往身下涌过去,那股急于发泄又找不到出口的感觉持续不断,简直快把他逼疯了。 他想让肖覃出去,这人呆在身边,他实在是忍的太辛苦。可大婚之夜,难道还能把人赶出去睡?那样只怕不用等到明早,今晚府里就该有谣言,说他不满意新娶的王妃,不愿和他睡一张床。 殿下。肖覃声音喑哑,是他错了,不是这药对他没用,而是见效太慢,否则这会儿他怎会莫名其妙的燥热起来,只是看一眼虞意,便觉得指尖发麻。 不行,肖覃想。 现在太早,要克制,要有礼,不能冒犯。 睡,睡着了就不难受了。虞意自暴自弃的翻身上床,尽量平躺着,把呼吸放缓。 但越是刻意忽略,便越是感到焦灼和急切。 明日真该把那些不要命的奴才好好教训一顿! 虞意说要睡觉,肖覃便躺下,可躺下归躺下,他哪里睡得着? 一想到这人就躺在自己身边,隔着不到一拳的距离,他就克制不住胡思乱想。 肖覃起身,找了半天也只找来一床薄被给虞意盖着,自己合衣躺在另一侧。 旁边人呼吸越来越重,他闭眼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一翻身,撑着床塌把那人困在怀里。 殿下。空气都是热的。 说。 虞意真是意识不清了,这么被肖覃压着,竟然还敢半撑着身子脱衣服,边脱边仰头,避开身上那人的遮挡喘了几口气。 肖覃不动,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脱的只剩里衣,然后脱力倒回床榻,半睁着眼看他。 怎么不说话? 还难受么。肖覃沉声问道,目光晦暗难辨。 难受。虞意拿手遮着眼,汗几乎把里衣湿透了。 我有办法,不知殿下可愿意一试?肖覃盯着他。 什么办法?虞意脑子已经停了,一时间竟没听懂肖覃在说什么。 肖覃不说话,探手挑开被子,挑开虞意的里衣。 后者瞬间弹了起来,细腰绷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等等。他的呼吸又快又急,可肖覃不等他,动作又轻又缓。 殿下。肖覃唤他,微哑的声音里带着引诱。 虞意抗拒不了,遮着眼不去看,只能被动的承受。 肖覃穿的整整齐齐,从头到尾一丝不苟,可虞意却快要被他弄脏了。 还难受? 虞意不说话,也说不了话,咬着牙忍过一阵又一阵的浪潮。 四柱的花床稳稳立在地上,肖覃坐在床边,目光却一瞬也不肯从虞意脸上离开。 虞意突然扬起头,眼角泛着泪光,无声的喘着气。 痛苦又欢愉。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第35章 七子【倒v结束】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手。 虞意挡着眼, 呼吸渐渐放缓。 肖覃收回手,顺便替虞意把撩起的衣服放下来。 沉默片刻,他捡起地上的被子盖住床上那人, 转身走出门,站在廊下。 他干了什么? 他刚刚殿下会生气吗? 肖覃越想越心焦。 刚刚屋内气氛太磨人,他竟一时昏了头虽说殿下没拒绝,听声音自己也没弄疼他,可, 可这未免有些太冒犯了。 他该敬重殿下,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公子侍女颤颤巍巍的凑过来,探头喊了一声, 可是要热水? 嗯,肖覃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池子里备好热水,肖覃顿了顿, 又补充道,再打两桶凉水来。 ?侍女有些疑惑,不知肖覃在这冷天要凉水干什么, 但也不敢多问, 小跑着叫人去准备。 肖覃又在门口站了片刻, 等彻底平静下来,才打开门进去。 虞意坐在床边, 胸口起伏,皱眉看着地上,不知想些什么。 殿下?肖覃犹豫着唤道。 虞意抬头瞥了他一眼,没出声,眼角还带着方才的余韵。 肖覃不敢盯着看, 只好偏过头道: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 嗯。虞意应了一句,声音有些哑。 也许是因为刚才想到一半,肖覃立刻背过身,强迫自己停下。 绝不会有下次。 他在心里默念几遍,转回去就见虞意一脸复杂的盯着自己,目光里含着千言万语,肖覃看不懂。 难道真的生气了? 肖覃眼神一暗。 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热水备好了。侍女敲了敲门。 知道了。肖覃应了一声,走到床边。 虞意站起来,觉得腿有些软,兴许是方才姿势不对,曲的太久。 某刻画面一闪而过,虞意轻轻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肖覃。 两人明明还没到能做这种事的地步,自己怎么能 想到这里,虞意莫名有些烦躁,抬手砸了下床边的立柱。 肖覃吓了一跳,也没心思管虞意生不生气,三步两步走到他面前,捉住那只被砸的通红的手。 前两次的伤还没有,这人又这样,到底知不知道要爱惜自己? 肖覃想说他,话没出口却又咽了回去。 自己有什么资格管,殿下这样,受这些伤,难道不全是因为他吗?殿下已经待他太好了,现在就算是生着气,也不肯跟他发火,反而去折腾自己的身体。 肖覃皱眉,轻轻放开这人的手,侧身让开路。 热水备好了,殿下去吧。他轻声道。 嗯。虞意从他身边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肖覃盯着他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怪他太心急,这样殿下以后还怎么和他相处? 你先睡虞意走到池子门口,犹豫片刻,还是回头说了一句。 他要缓一缓,没必要让这人陪着他熬夜,成亲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折腾一天,这人也该累了,虽说看他方才的力道,倒不像是累的样子。 肖覃闻言眼神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虞意入门时没注意,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 殿下小心。肖覃跑过去,伸手扶住他。 虞意还没站稳,便感觉一股惊人的热度透过布料贴过来。 他触电般的抽回手,后退几步,眼神躲闪。 我先进去了,你早睡。 嗯。肖覃表情黯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勉强对虞意笑了笑,殿下快去吧。 果然生气了,甚至连碰都不愿意让他再碰。 虞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几乎是逃进了浴池。 太差了。 他的表现,太差了。明明可以说些话来缓和气氛,却硬生生搞得这么僵,这可是新婚之夜。 浴池周围热气蒸腾,药力和酒意越挥发,他越清醒,也就越后悔。 虞意呆立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将自己泡进池子里。 他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捱了半晌,思绪终于开始回到正轨,想起明日要带肖覃入宫,心下忍不住有些担忧。 见虞胤江也就罢了,可是要连皇后一块见倒是有些麻烦。且不提那女人会不会对肖覃动什么歪心思,单单明日朝上几句寒暄问话,只怕也足够恶心人。 算算日子,虞恣也该从北疆回来了。虞胤江的寿宴也不远,平静了好些日子的朝堂,又要开始暗流涌动。 今夜是难的宁静。 只是这份难的宁静,却被那杯酒,被自己给毁了。 虞意沉沉的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池边。 他不求肖覃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只求两人能不疏远,维持现状,他便已经觉得很好了。 公子凉水备 隔壁断断续续传来侍女的声音。 虞意凝神听了片刻,听见什么凉水隔间,心下觉得不对,想了想起身披上衣服,绕到浴池背面的隔间去。 肖覃背对着他,脊背笔挺,双腿微分,正在宽衣解带。 虞意嘴角抽了抽,刚想退出去,就见这人探手提起一桶水,兜头浇了下去。 ? 如果他刚刚没听错的话,这是凉水? 这人疯了吗? 虞意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肖覃甩了甩脑袋,便要去提第二桶。 肖覃!虞意沉声喝道,风寒还没好利索,不要命了? 就算外面是酷热难耐的三伏天,也没有对着头浇凉水的道理! 殿下?肖覃惊讶的回头,见虞意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目光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 虞意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着不发火。 让人再备个池子,去那里面洗。他尽量平静的说道,我去塌上等你。 好。 肖覃本想着浇些凉水能让自己冷下来,免得一会睡觉时又不小心逾矩。 谁知一桶水浇下去,身上是冷了,但一见到这人,脑子里又烧起来。 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肖覃叹了口气,草草洗完澡,出门回到卧房。 虞意没睡,半靠在床头,望着那只快燃尽的烛火出神。 肖覃抿抿嘴,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躺在另一侧,又规规矩矩的拉上被子。 殿下,睡吧。 嗯。虞意回过神,呆了半晌眼神才恢复聚焦,他有些困,做了那种事之后本就容易困,刚刚又在热水里泡了许久,这会儿只感觉骨头都是酥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睡吧。他挨着床沿躺下,尽量不碰到肖覃。 往里来些,免得夜里滚下去。肖覃向外挪了几寸,轻声道。 挪了。虞意大概动了头发丝的长度,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 肖覃也不说话,两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盖着大红的喜被,不约而同地祈祷: 快些天亮。 ***** 肖覃,肖覃?虞意被段方竹喊起来,倾身拍了拍肖覃的腰。 昨晚两人一直捱到后半夜才撑不住睡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睡觉不老实,醒来后虞意发现自己躺在肖覃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腰也被松松的环着。 嗯肖覃皱眉,含混的应了一声。 醒醒,要进宫了。虞意无法,只好凑到他耳边喊他。 肖覃僵了一瞬,随即睁开眼,彻底清醒过来。 殿下。 醒了就起来,别磨蹭。 肖覃坐起身缓了几秒,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此刻离两人睡下还不两个时辰,顶着这幅鬼样子进宫,虞胤江不多想才怪! 虞意站在镜子前,段方竹正在给他理腰带。肖覃也不敢耽搁,暂时收了旁的心思,飞快的洗漱穿衣。 王妃的衣服规制不适合他,端王府特意赶出来几套和虞意差不多的,两人换上之后倒也相配。 走吧。见他收拾好,虞意不等,迈步就往外走。 肖覃愣了愣,苦笑一声,摇摇头跟上去。 进了宫,虞胤江早就在殿内等候多时,皇后坐在他身侧,笑盈盈的望着他们二人。 皇上,您看呐,这端王和王妃,可真有一家人的样子。 不错,朕看也是。虞胤江含笑着点点头。 父皇。 两人跪下行礼,齐声向虞胤江问了声好。 好好好。虞胤江大笑,忙让他们起来,吩咐人赐座。 萧覃昨天可是累着了?虞胤江瞅着肖覃的脸色问道,朕听说你前几日染了风寒,可还有事? 谢陛下关心,臣儿臣已无大碍。肖覃有些不适应,别扭的改口。 虞意心下一动。 他有时对着虞胤江也不自称儿臣,猛然间听肖覃这么喊,心里像是有根弦被拨了一下。 肖覃边和虞胤江说话,边偷偷打量虞意,见他从早上起床就一直绷着的脸色缓和不少,也跟着放了心。 虽然不知为何,但这人能不生气就好。 嗯,没事朕就放心了。虞胤江笑着点点头,又道,只是感情好也应当节制些,免得败坏了身体。 是。虞意从善如流,扯谎扯的面不改色,好在儿臣府上还有几个侍妾,不必日日都让肖覃劳累。 虞胤江有些尴尬,嗔怒的瞪了虞意一眼,转而向肖覃安慰道:你别听他瞎说,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朕讲。 肖覃无奈,只得轻咳两声道:儿臣明白。 恋耽美 ——(27) 皇后默不作声的旁观,见肖覃一脸委曲求全,忍不住有些失望。 可惜了,若是虞意对这萧大公子是个真心的,那倒可以利用一二。 对了,坐了片刻,虞胤江似是想到些什么,你七弟今日下午便到京城,嚷嚷着要给你贺喜去呢! 肖覃闻言有些惊讶。 虞恣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第36章 寿宴【三合一v章】 没有什么前生今世 等出了宫, 我亲自去接他。虞意道。 京城是个染房,只要身处其中就难免被影响,甚至连虞恕那样的蠢人也想要争储, 连萧栖那样整天只想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也对朝堂上的潜规则烂熟于心。 朝堂夺权就像在下棋,新皇登基既是上一盘棋的结束,也是新一盘棋的开始,每个人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要想摆脱这种无声无息的禁锢,摆脱潜移默化的侵染,唯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放弃, 然后离开。 虞恣七岁时就跟着自家舅舅舞刀弄枪,稍微大些开始嚷着要去北疆跟着狄将军做事。当时太子圣心未失,皇后也怕他们两人兄弟阋墙,痛快的就把小儿子送了出去。她原本算计的很好, 太子继位,亲兄弟掌握着北方三十万大军,将来自己做了太后定能高枕无忧。可她千算万算, 也没想到太子这么不争气。 虞意从小习武, 但和虞恣是两个师父。他跟着虞胤江身边的大内高手, 学的是真刀真枪的杀人之术,可虞恣不同, 他先后师承几位将军,无一不是战功赫赫,杀伐气十足,武功或许没有那么高,但论气势, 论冲锋陷阵,论统率千军,虞意自认比不上。 诶,哪有兄长去接弟弟的道理?虞胤江摆摆手,你刚成婚,还是在府里陪陪王妃才对,虞恣那小子闹腾的很,先让他进宫来跟朕说说话! 是。虞意无奈。 去城门口接个人而已,累倒不算累,虞胤江这是真被自己说怕了,怕他新婚第一天就要去做别的事,冷落了肖覃。 殊不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娶回家,留在自己身边宠着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故意冷落,只是经过昨晚一事,想起那些意乱情迷的声音,那些失了分寸的动作,虞意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肖覃。 四人又坐了半晌,有大臣在门外求见,虞意适时起身向虞胤江告辞。 嗯,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要紧事,就进宫和朕说一声。虞胤江站起身,神情略微有些暗淡。 娶了妻便有自己的家庭,皇家亲情本就不深厚,他只盼着自己这最宠爱的儿子,日后不要和他生分了就好。 是,儿臣告退。两人起身行礼,并肩走出大殿。 虞意察觉到虞胤江的心思,却不知该作何感想。若是这一世一切顺利,他能和虞胤江和和气气的相处到最后也说不准。 去哪?肖覃跟着虞意上车。 虞意皱眉,思考片刻道:今日天晴,带你去街上转转。 肖覃好奇:哪条街? 我常去的那条,虞意不知想到些什么,忽然笑了下,吩咐外面的人驾车。 八里街,虞意确实常去。 在热水里闷了几个小时的土豆,沾满廉价香料的烤饼,花里胡哨的五色彩石那条街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虞胤江赐给他的东西,没有名贵的首饰珠宝,动辄几十两银子一尺的布料,一掷千金才能进门的酒楼戏院。 说起来虞意得知这条街的经历,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 小时候虞意身边总有一批纨绔子弟围着,各家都想认这位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殿下,甚至比结交太子还要急切。他那时还没养成现在这强势又吓人的性子,不堪其扰又不懂拒绝,日复一日出入形形色色的各式酒楼。 某天他实在是烦的很,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手中还提着一壶不知哪家公子塞过来的酒。 他一个人在街上转,转着转着就走到一条巷子,巷子里烟火缭绕,吆喝声不绝于耳,有位卖酸梅汁的小贩问他想不想尝尝,他尝了一口,看了看手里银制雕花的酒壶,第一次觉得自己前十几年的生命原来这么无趣。 倒不是说那酸梅汁有多好喝,几钱银子的东西,能比的上宫里御赐的佳酿吗?可虞意就是觉得不同,就是觉得手中的酒壶面目可憎,觉得喝那一口酸梅汁,整个人就安静下来,连日来的浮躁消失的无影无踪。 后来他开始拒绝旁人的宴请邀约,闲来无事就到八里街转转。上一世他也带肖覃来过,当时那人说这种地方在江南随处可见,京城应当也有很多,只是虞意没发现罢了。 虞意不置可否。 肖覃说的没错,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这些所谓的贵人,一眼就能鉴别出一副字画的真伪,却看不见京城的真实面貌。 殿下肖覃见这人又开始发愣,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虞意回过神,惊觉他们已经下了马车,站在了巷子的入口。 我们进去吧。 好。 巷子里人很多,肩碰着肩,脚挨着脚。肖覃走了一会便忍不住,伸手握住虞意的手腕。 这样不会走散,也不会被撞倒。肖覃感觉这人又要往回抽手。 那便握着吧。虞意挪开眼,尽量忽视手腕处肌肤相贴的温热触感。 肖覃眼睛一弯,带着虞意穿过拥挤的人群,边走边询问哪些摊贩好玩。 都还不错,虞意认真思索,左手边那家卖烤饼的,前面那家卖点心的都可以去看看。 他每说一处,肖覃便点头记下,牵着他一家一家的逛过去,买来的东西不要人提,都自己拿在手上,后来实在太多,又分了些让虞意包在怀里。 两人边走边看,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头,来到一家卖红绳的铺子前面。 肖覃盯着看了几眼,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问道:老板,这怎么卖? 虞意跟过来,心下一动。 肖覃身上果真没有半点世家公子的习惯,买东西不会直接扔钱,而是先问价格,再耐心的一件件挑。 哎哟公子,买给心上人?老板笑呵呵的说,二十文一条,都是我家娘子自己编的! 是心上人,肖覃偏过头看了看虞意,又补充道,已经成婚了,是我内人。 ? 恭喜恭喜,老板笑着拱了拱手,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锦盒摆到肖覃面前,若是新婚,买这盒子里的,寓意好的很! 确实是新婚,肖覃一笑,翻看着盒里的几条红绳手链,这不同颜色的珠子,可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有的,老板极有经商头脑,早就琢磨出一套自己的理论,当下兴致勃勃的冲肖覃介绍起来,这蓝色的,代表的是因缘邂逅,说明你们二人缘分很深,以后定能长长久久;绿色的呢,象征着你们情比金坚,日后定能有福同享! 这颗白色的怎么只有一条?肖覃捡出那条红绳,对着阳光看了看。 那颜色卖光了,只剩下一条了,您要就拿去,我给您算便宜些?十三文,怎么样?老板道。 嗯,肖覃身上正好剩下三十三文碎钱,索性点点头,蓝色,还有这条白的,挑个好看的。 好嘞!老板麻利的挑出一条圆润饱满的递过来。 肖覃付好钱,转身走向一旁等着的虞意。 手给我。肖覃道。 虞意看着肖覃拿着的两条大红色的手链,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罢了,丑是丑了点,藏在袖子里也没人看的见。 肖覃莞尔,低头认真把蓝色那条系在虞意的手腕上。 殿下也帮我。肖覃系好,把白色那条递给虞意。 虞意接过来,边系边随口问道:这白色又有什么寓意? 什么姻缘邂逅,什么情比金坚,不过是颜色不同的几颗珠子罢了,一听就是那老板自己编的,得亏这人还会信。 呃,肖覃愣了愣,才发现老板方才竟没解释,于是转头问道,老板,这白色的有什么寓意? 公子,老板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两转,灵机一动道,这白色的它呃,它代表着前生今世,带上这个,说明你们不仅这一世有缘在一起,上一世也恩爱的很! 老板摸了摸脑袋,憨厚一笑,这石头是进货时不小心混进来的,晚娘索性也给做成了手链,这其中的寓意他倒真没来的及想,幸好自己反应快现编出来几句,否则岂不是要露馅了? 前生今世? 两人正要离开巷子,闻言同时一怔。 虞意心想,这老板随便鬼扯竟然也能扯到点子上,只是什么前生今世还是算了吧。上一世两人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懵懵懂懂有了些暧昧,最后还是以背叛告终的。他情愿上一世是场梦,只有这一世的肖覃才是真的。 肖覃听了这话也意外的很。一边觉得太巧,一边又想立刻就把这手链给摘下来扔掉。自己上一世在哪他不知道,可殿下上一世的爱人可不是自己。他和虞意没有什么前生今世,只有此刻,只有当下。 他忍了又忍,怕虞意看出端倪,还是没把手链摘下来。 算了,这种东西还不是他说什么寓意就是什么寓意?总归是殿下亲手给他带上的,不能扔。 殿下,我们回府吧。肖覃扯着虞意离开。 后者点点头,犹豫一瞬,反手握住他,回府吧。 两人十指相扣,一路经过拥挤的人群,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马车。 肖覃上车前看了眼来时的路,川流不息,烟火缠绕。 他想,没有什么前生今世,既然原主有机会却选择了放弃,那殿下从今往后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身体是他的,心也一样。 ***** 皇兄! 肖覃刚迈进王府大门,就见一个青衣男子扑过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躲,想到后面站着虞意,硬是忍着没动。 这么大人了,还没个分寸?不知道好好走路?没点亲王的样子!虞意在他身后,无奈的斥道。 虞恣? 这就是传说中的七皇子? 肖覃往里走,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面前这人。 一袭青衣,脊背笔挺,眉眼肃杀,一看便是在军队里呆久了。 皇皇嫂。虞恣向肖覃行礼,怎么喊怎么觉得诡异。自己这皇嫂是个男人不提,还比皇兄高,比皇兄俊朗,喊起来未免有些太过别扭。 喊什么皇嫂?虞意跟着肖覃进门,斜睨了这小子一眼,叫哥。 什什么?虞恣愣了一下,随即讪笑着摸摸脑袋,心道皇兄对自家王妃还真是维护的很。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没进宫和父皇说话?虞意边往里走,边随口问道。 去了,父皇有事,虞恣跟屁虫一样跟着虞意,皇兄最近身体可还好? 尚可。虞意含混道。 虞恣点点头。 他虽然自小离京,但和几个哥哥感情都还不错,骤闻太子被炸断腿变成残废时,他刚上战场杀过一轮下来,带着满身鲜血和污脏,得知了这个噩耗。 他立刻就想要回京,狄将军却拦着他不让他走,也不说原因,只是一直重复万万不能回去现在时机不对。 虞恣等了几天,又听说太子犯错被父皇流放了,才恍然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宫见母后,等见到了,一定要问个明白。 晚饭留下来吃?虞意招手,唤虞恣到近前。 几年没见了,这小子又长高不少。 虞意还记得,虞恣每年回京,都要缠着他比武,不打到天昏地暗不肯停,非得其中一人精疲力竭,才肯罢休。 不了,我还得进宫。虞恣走过来,余光瞥见虞意腰间的佩剑,便觉得一阵心痒。 怎么?又想比试?虞意喝了口茶,不用猜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兄懂我。虞恣笑道。 虞意刚想答应,就见肖覃抱臂倚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二人,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讲。 肖覃。他唤道。 嗯?肖覃直起身,有些疑惑。 方才他怕打扰兄弟二人叙旧,一直没有出声。 你替我去。虞意坐着不动,只拿一双眼瞧他。 ?肖覃有些为难。 替殿下去倒是没什么,只是若是不小心伤了虞恣,只怕殿下要怪他。 为何!?虞恣比他更惊讶。 看看肖覃这君子如玉满身书卷气的样子,真能抗的住他一剑吗? 我不舒服。虞意干脆往后一靠,不想和你打。 虞恣刚想着这人看起来是有些没睡好觉的样子,但怎么也不至于不舒服,就见肖覃越过他,三两步走到虞意面前,一把将人带了起来。 哪里?他伸手贴上虞意的额头,轻轻压了压。 没事虞意被压得微微后仰,无奈道,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动。 肖覃怔了一瞬,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下手,有些抱歉的退后一步。 原来那种事,就算不做到最后,也会很累吗? 肖覃默默斥责自己。 也是。 他尚且觉得手酸,更何况殿下昨晚一直绷着腰,抓着床单的手用力的能看到青筋,怎么可能不累? 我替殿下。肖覃转过身,笃定的对虞恣说。 那好吧。虞恣无奈。 恋耽美 ——(28) 皇兄都不担心,那他担心什么,总归一会打起来收着点力气,免得伤到人就好。 三人一起往小花园走,段方竹见虞恣来了也高兴,派人收拾了比武的场子,还特地备上了茶点。 你坐着,肖覃把虞意按在椅子上,若是腰疼,晚上我替殿下上些药酒。 ? 虞意奇怪的看着他。 为什么腰疼?他干什么了,怎么会腰疼? 肖覃却不看他,迈步走上演武场。 哥,开始吗?虞恣清了清嗓子,已经做好了演假戏的准备,总不能让自家皇嫂输的太难看?不然虞意也饶不了他。 嗯。 来吧。 肖覃点点头。 你不用剑? 肖覃一愣,方才只顾着担心殿下 ,竟忘了想想怎么和虞恣过招。结束的太快肯定是不行的,可结束的太慢肖覃有些为难,不知虞恣是什么水平,自己故意放水的话,他能不能多走几招。 刀剑无言,拳脚比试便可。想了想,肖覃还是不想用剑。 那好吧。虞恣无奈的把剑扔下去。 他本想着单纯比拳脚功夫,肖覃看着也不像个有力气的,肯定要吃亏,这才想着用剑让他几分,没想到他却不领情。 请。肖覃冲他点点头。 虞恣不语,深吸一口气,欺身而上。 肖覃见他来势汹汹的一拳,犹豫了一下,闪身躲开。 ? 虞恣勉强笑了笑,哥你身法不错。 虞意无奈的站起身,冲台上喊道:认真些,别胡闹。 可虞恣以为虞意在和自己说话,刚想暗示他自己是怕肖覃受伤才放水,就见肖覃自然的点点头,满脸写着既然他都说了,那我就勉强和你过两招好了。 虞恣狐疑。 难不成肖覃真会功夫? 可以前也没听说过世家公子里有这么一号人,长得这么好看,武功还高。 虞恣试探着再次上前,刚和肖覃过了一招,便觉得不对。 太沉了,招招都带着万钧之力,破风声一阵接着一阵。虞恣一个不注意,就被打的连退三步,他神情凝重了几分,重新摆起架势, 再来。 肖覃点点头。 虞恣没想到肖覃力道这么足,他用了全力都有些招架不住,没办法只好改变战术,自己在战场上历练那么久,出招的速度和应变能力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肖覃察觉虞恣的意图,但没跟着他走,依旧保持原来的出招势头。 于是虞恣便觉得自己快不起来,他快,肖覃不变;他更快,肖覃还是不变。两人纠缠了几盏茶的时间还没分出胜负,虞恣已经累了,但就是咬着牙不想认输。 他累,对面也累,指不定最后谁输谁赢呢。 你累了。肖覃突然道。 你不也一样?虞恣挡开肖覃的拳风,喘了口粗气。 肖覃摇摇头,虞恣已有脱力之势,再打下去,明天身上恐怕会疼得厉害,还是尽早结束为好。 当下他快速出招将虞恣逼退,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边感到一阵脱力,险些站不稳。 艹,不打了,老子不打了。虞恣自暴自弃的躺在地上,委屈的看着虞意。 天快黑了,虞意喝了口茶,皇后娘娘该念叨了。 虞恣翻身坐起来,好武功,我甘拜下风。 肖覃摇摇头,伸手将他扯起来,带到虞意身边坐下。 虞恣左看右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蹦起来说:哥!我以后能常来吗?我还想和你比试,军中那些人都没你厉害! 肖覃一怔,下意识看向虞意。 后者偏偏头道:你决定。 肖覃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自然也是端王府的主人。虞恣这小子还算上道,知道敬重肖覃。 那还是算了吧。肖覃歉意一笑。 日后京城多风雨,他和殿下相处都嫌没有时间,还是少干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为好。再者说,虞恣常往端王府跑,只怕会惹来皇后的不悦。 啊?虞恣没想到肖覃会拒绝,可,可是皇兄,这,你帮我劝劝他。 虞意放下茶杯,向后一靠道:天真的黑了,你还不走,不走我可赶你走了? 虞恣叹了口气,明明自己才走了几年,怎么这人就突然凶起来了? 那我走了。 虞恣翻身坐起,向大门跑过去。 七殿下慢走。段方竹笑呵呵的在后面送。 虞意不管他,对肖覃道:来我这边。 肖覃走到他身边,盘腿坐在草坪上。 虞意盯着他看了片刻,从怀中抽出帕子,擦了擦他满额头的汗。 虞恣心性不坏,就是闹腾了些。 肖覃摇摇头,微微向虞意挪了些,免得他抻着腰。 虞意没再说话,擦完之后将手帕揣回怀里,起身顺便将肖覃也拉了起来。 走,吃饭去。 好。 ***** 坤宁宫。 皇后坐在软塌上,拉着虞恣的手不住的询问。 在北疆可受苦了,看这手,起这么多茧子? 回母后,儿臣不苦。 那狄将军待你如何?本宫听说他严厉的很。 狄将军很好,儿臣从他那里学到许多。 嗯,这次回来,便别急着走了。皇后拍了拍虞恣的手,语重心长道。 可虞恣有些迟疑。 你大皇兄出事,母后一个人在京城寂寞的很,你就当陪陪我,不好吗?皇后扭过头,眼里似有泪光。 母后,虞恣欲言又止,皇兄他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才会让虞胤江将自己的嫡长子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边疆。 他做错了事。皇后不欲多说,苦口婆心的劝他。 现在储君之位空了出来,自然是有能者局之,陛下仅存的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可我无意皇位!虞恣站起身,有些焦躁的在殿内转了几圈,不管哪位皇兄继位,我只要在边疆呆着,保护那里的百姓不受蛮夷侵扰便是。 你这傻孩子,皇后也急了,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功高震主的道理你不是不懂,更何况你还是个亲王,若是由着你几个皇兄继位,今后还有你活命的机会吗? 皇后说得对,若继位的是虞恕那样的人,头一件事就是清除隐患,将虞恣找个借口杀了,换上自己的亲信,把兵权牢牢握在手里,不比日夜担心有人篡位要好上千倍万倍? 纵然虞恣口口声声说自己志不在皇位,可谁又能确定他说的是真的呢?就连虞意,也不会对虞恣半点防备都没有。 虞恣闻言沉默了。 他不是不明白,母后说的有道理,可 再说,你若是就这么放弃争储的机会,你皇兄的腿,岂不是白断了?他餐风露宿流放边疆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什么意思?虞恣转身,疑惑的看向皇后,难道皇兄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能有机会夺嫡? 虞恣觉得自己听差了。 就算他真的夺嫡成功,这储君的位置兜兜转转不还是落在他们自家人头上,他来还是皇兄来,又有什么区别? 皇后暗道不好,自己着急之下竟然说漏了嘴。 她轻咳两声,解释道:你皇兄一直盼望着做个好皇帝,造福天下百姓,如今这愿望完不成了,他疼你这么多年,你这做弟弟的难道不该帮他了却心愿?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若真能成功,自然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虞恣犹豫着点点头。 母后说的也有道理,容儿臣再想想吧。 好吧,你尽快考虑好,这事拖不得。皇后有些头疼。 自己这小儿子,可不是一般的难搞。但好在还算受虞胤江喜欢,背后又有军方势力在支持。 不急,离陛下的寿宴,还有一段时间 虽然那日肖覃拒绝了,但虞恣后来还是经常往端王府跑。 来了就嚷着要比试,酣畅淋漓的打完一场,洗过澡又垂头丧气的离开。虞意几次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答,只是一脸郁闷的摇摇头。 肖覃这几天倒是过的清闲。 除了回门那天又被萧正则暗地里威胁了一番,竟没有其他杂事来打扰。每天按部就班的到禁军训练寿宴当天的流程和注意事项,训练完就回府陪虞意吃饭。 萧正则派人传过几次消息,向肖覃打听虞意最近在做什么。 他拿给虞意看,虞意也很无奈,只能示意他如实说。 于是他便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告诉萧正则虞意最近养了什么花,新得了一匹什么马,最近喜欢听什么曲子,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萧正则收到之后气的不轻,但好歹没找他麻烦,估计是另有探子在监视虞意,传回去的消息和肖覃所说大致相同。他们虽然进不来王府,但也有别的渠道能探听情况。 今日肖覃又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让肖覃在寿宴当天做一些事情,信上说的很含糊,但肖覃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萧正则所说正是虞胤江受刺一事。 收到信时,两人还睡着未起。 肖覃从背后把虞意揽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长腿压着他,将人圈的严严实实的。 昨夜又下雨,肖覃睡到半夜被雨声惊醒,一睁眼就发现虞意根本没睡着,正皱着眉盯着他看。 他起身问虞意是不是难受,虞意点头,他便将人揽了过来,轻声哄了他半宿。 虞意不是三岁孩童,有人在耳边说话不会觉得困,只会觉得吵。可昨夜肖覃低沉的声线夹着雨声,他听着听着就莫名其妙安静下来,身上还难受,可就是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这感觉叫安心。 今日天还未亮,两人刚睡着不久,段方竹在门外轻声唤道:殿下,公子,萧王府的密信又来了。 自从发现萧正则传递密信的方式,虞意索性专门派了位小厮过去盯着,有信便送来给段方竹,段方竹看过了,依据轻重缓急再送到他们手上。 萧正则若是知道自己这密信在端王府传递的如此光明正大,只怕当场就要气的吐血。 肖覃被他叫醒,轻手轻脚的把虞意塞进被子里,走出门问道:急事? 挺急的。段方竹把信递给他。 今早底下人把信送过来,他也没多想,以为又是萧王爷闲的没事送来敲打肖覃的。可打开看后差点被吓昏过去,这信里竟写着让肖覃帮忙做伪证暗害殿下。 肖覃接过来一看,心里大致有了计较。他没吵醒虞意,上床又陪他躺了一会,等天光终于大亮,这人才幽幽转醒。 殿下睡好了?肖覃放开他,由着他伸了个懒腰。 好得很。虞意翻身坐起来,回想昨天难得的无梦之夜,还有些意犹未尽。 嗯,肖覃起身,将外袍披在虞意肩上,萧正则送信来了。 又有何事?虞意转了转脖子。 寿宴之事,殿下自己来看。肖覃盯着他的背影。 虞意身体一僵,半晌嗯了一声,接过肖覃递来的密信。 三日后寿宴: 当天务必找借口不与二殿下一起行动,事后有人问起,便说殿下接见某位朝中大臣时,刻意着你回避。 虞意冷笑一声,几乎把信纸捏碎。 好啊。 他就说那天肖覃为何莫名其妙就生了病,不能去寿宴。他当那人真的难受,进宫赴宴前还特意先请了太医去府上诊治。当晚他惦记着肖覃,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人下套下的那么顺利。 上一世他一直疑惑肖覃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他明白了。萧正则用梅山派众人威胁,这是逼肖覃要么死,要么就听他的话,为他做事。 那人又凭什么放着辛苦养大自己的师父师娘不顾,反而选择自己呢? 虞意眼神阴沉,抬头看了肖覃一眼。 这一世,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肖覃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 他绝不允许这人再生出一丝一毫背叛自己的心思,哪怕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也不行。 殿下。肖覃有些担忧。 虞意必定是知道了,知道上一世原主背叛他,是因为受了萧正则的威胁。 殿下还会恨他吗? 如果不恨,那殿下是不是还把自己当成他来看。 肖覃有些害怕。 说到底不过是他鸠占鹊巢又生出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如果他告诉虞恣自己不是他认识的肖覃 肖覃不敢再想下去。 他绝不能让殿下知道。 你过来。虞意闭了闭眼。 肖覃走过去,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三日后寿宴,你按萧正则说的来做,不要和我一起行动。 事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你什么也没看到,萧正则我自会料理,伯父伯母都不会有事。 不,肖覃拒绝道,我有别的办法,不必随了萧正则的心意。 什么办法?虞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当天我会 肖覃突然卡了壳。 他想说当天会有人行刺,他舍身护驾然后顺势承认自己的身份,将萧正则寄过来的密信一并呈给虞胤江,便能顺顺利利的把萧正则除掉。可他该怎么和虞意解释自己知道会有人行刺,还提前做好了准备,两个多月前就定好了殿前值守的位置? 恋耽美 ——(29) 这消息未免有些太灵通了。 你会如何?虞意倒真有些好奇。 肖覃抿抿嘴。 我会把萧正则的信件呈给陛下,陛下疑心重,看过必会严惩。 虞意点点头。 这和他想的一样。 既如此,那你便按我说的来便是。寿宴当天恐生风波,你躲远些,免得受到波及。虞意不好说的太明确,只能隐晦的暗示。 不,我们二人必须一起行动。殿下去哪,我便去哪。虽然知道虞意是重生,应当不会再因为随随便便中途离席而被人抓住把柄,可肖覃还是不放心。 那好吧。虞意有些无奈。 总归萧正则也蹦跶不过那个晚上,肖覃不按他说的做,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殿下若是去哪,一定要和我说,那日我在御前近身值守,恐怕不能时时刻刻注意殿下的动作。肖覃认真叮嘱道。 什么!? 虞意本来已经放下心,闻言猛地回过头。 你说你要干什么!? 御前值守,肖覃重复了一遍,寿宴当天的殿内布防,由禁军负责。 禁军那么多人,叶知秋为什么要安排你去?虞意简直要被气笑了。 是我自己要求的。肖覃有些不解,不明白虞意为何反应那么大。 你自己虞意一噎,缓了口气接着道,你自己要求的,那好,本王问你,那日殿前若真有什么凶险,你可能应付的了? 我肖覃也没把握,但总要一试,何况他会阻止叶知秋被人下毒,他们二人一起,应当有几分胜算。 想到这里,肖覃道:还有叶大人在,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不担忧?你让本王怎么不担忧!?虞意上前一步,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不知这人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想去做什么殿前值守的侍卫,就算寸步不离的呆在自己身边,也好过呆在虞胤江近旁。刺客来袭,要杀的首先就是虞胤江身边的人,当日殿内血流成河的惨状虞意不想再重复一遍,更不想让肖覃也被伤成那样! 本王不同意,你去找叶知秋,让他换人。虞意沉下脸。 肖覃沉默不语。 他忽然明白过过来,虞意这是怕他被伤到,可若是自己都挡不住那刺客,还有谁能挡得住? 若是虞胤江还像上一世一样重伤,那虞意难道要把上一世的结局再经历一遍? 你不愿意?虞意勉强扯了扯嘴角,好,不愿意也没关系,本王亲自去找叶知秋!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 肖覃留在原地,觉得心脏被那声闷响震的生疼。 他的殿下啊。 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第37章 衣角 明日无论如何,他定不会让肖覃有 虞意没能见到叶知秋, 因为虞胤江把叶知秋叫进了宫。 五十岁大寿,虞胤江高兴、重视,但也担心有人会趁机作乱, 是以寿宴当天的布防他决定亲自盯着,不能有半点差错。 端王府内两人这几天一直僵着,谁也不肯先服软。 虞意不让步,是因为事关肖覃性命,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肖覃去送死;肖覃不让步, 是因为事关虞意此后的命运,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虞意重走上一世的老路。 刺杀之事摆明了是皇后挑起的,但肖覃不懂为何皇后会想要联合萧正则来陷害虞意, 而不是趁早把虞恕干掉。萧正则不明白,但皇后应该很清楚,就算所有皇子都死光了,虞胤江也不会让虞意继承皇位, 大概率会再跟后宫某位出身良好的妃子生一个。 可偏偏上次花玉楼爆炸,和这次寿宴行刺,皇后处心积虑谋划的两起案件, 矛头一开始都直指虞意。 肖覃想了许久, 也想不通皇后究竟作何打算。 明日寿宴, 今日禁军放了半天假,让所有被安排任务的人都回去好好休息, 明日打起精神来把事情做好。 肖覃从禁军大院出来,直接去了叶府。 按照书上所写,今日便是叶知秋遭人下毒之时,那毒来势汹汹却难以识别,这才给了刺客突破重重守卫, 重伤虞胤江的机会。 或许刺客这么做,是因为叶知秋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肖覃轻巧的翻上屋顶,探身向下看去。 叶知秋倚在窗边看书,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往往,似乎在准备午膳。 下毒之人是位相貌平平的男子,身着灰色的粗布短衣,眉梢处有道陈年的疤痕,十分显眼 肖覃收敛气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院内众人。 诶,你!干什么磨磨蹭蹭的!去把老夫人给大人熬的莲子羹端过来! 一声呵斥吸引了肖覃的注意。 他寻声望过去,只见一名灰衣男子低眉顺眼的站在管事面前,等管家发完火,又一路小跑着出了院门,看样子是往小厨房的方向去的。 肖覃想了想,提息跟上去,拐过墙角时突然翻身落地,猛地将那人掼到墙上。 男人想叫,肖覃眼疾手快的点了他的哑穴,伸手扣住他的喉咙。 谁派你来的?肖覃想从他这里探听出有关刺客身份的蛛丝马迹。 说到底皇后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亲自安排这件事。花玉楼爆炸案时岳扬查明皇后身边有位男子,武功不错,只是不知这次的行刺之人是不是他 男人惊恐的瞪大双眼,疯狂的在肖覃手中挣扎。 肖覃无奈,将匕首抵在他腰间,佯装威胁道:再挣扎,你这小命可就没了! 男人瞬间僵住了,着急的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肖覃想了想,带着他避开侍卫出了叶府,寻了个僻静之地将人放开。 咳,咳咳咳。男人难受的捂着脖子咳嗽。 肖覃等他咳嗽完,问道:谁派你来的,毒是什么毒? 男人很害怕,哭丧着脸靠在墙上,双腿止不住打颤。 这位大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的不知道啊。 肖覃挑了挑眉,用匕首拨开男人额前的头发。 眉梢处有道疤,看上去很多年了。 他重新将匕首抵在男人腰间: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 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男人哆嗦着。 肖覃目光一沉。 要不是他看过话本,只怕都要相信这男人是冤枉的了。 男人还在语无伦次的解释,肖覃抬手将其敲晕,用绳子绑在旁边的树上。 这里少有人经过,等他被人发现时,寿宴应该已经结束了。 肖覃蹲下来,检查男人身上的东西,果不其然在暗袋里发现了一包药粉,他打开闻了闻,无色无味,闻不出是什么东西。 带回去给江寒看看,或许他会知道。 肖覃起身,离开男人后又回到叶府,见叶知秋已经在喝莲子羹,忍不住松了口气。 既然刺客觉得单单叶知秋都是个威胁,那明日和他和叶知秋联手,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等寿宴过去,他再找机会向殿下解释吧。 *****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快黑了。 肖覃进门看见虞意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卷书。 殿下。肖覃轻声唤道。 虞意抬起头:回来了?吃饭没? 肖覃摇摇头,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那正好,本王也没吃。虞意放下书,吩咐段方竹上菜。 什么正好没吃,晚饭早就备好了,是他特意在等肖覃回来。 明日寿宴,禁军天不亮就要进宫准备,今晚两人还能见最后一面,虞意属实是不放心,可又没办法强制肖覃不去。 总不能把人绑起来关在府里? 殿下在等我。肖覃眼神柔软。 虞意一噎:对对对,在等你。 肖覃莞尔,给虞意夹了一筷子青菜。 虞意拿起筷子又放下,欲言又止:明天 他不知道怎么说。 连段方竹都觉得他反应太过激了。不过是寿宴时进宫当个值,又能出什么事?可虞意知道就是会出事,他几乎想要告诉肖覃自己是重生的,告诉他明天会死很多人,所以自己不愿意他去冒险。 虞意有些烦躁。 明天不会有事。肖覃认真道。 嗯。虞意勉强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到窗户前背对着肖覃,挡住自己难看的脸色。 殿下,肖覃长叹一口气,走过去将虞意掰回来,揽在怀里,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虞意闭了闭眼,把脸埋到肖覃肩上,嗅着这人身上的气息。 只是寿宴,没有那么多心怀不轨之人。肖覃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虞意缓缓收紧了身侧的手。 罢了。 明日无论如何,他定不会让肖覃有事,哪怕要搭上性命。 肖覃抱着虞意站了一会,下巴抵着他头顶。 明日就算搭上性命,也不能再让虞意按照话本中预定的剧情走下去。 翌日清晨,肖覃放开怀里的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自从两人搬到一间房就总是这样,不管睡前隔了多远,哪怕中间塞着两个枕头,醒来时两人总是腿搭着腿,胸膛贴着胸膛。 要走了? 虞意带着浓重的睡意问他。 要走了,殿下再睡会,还早。肖覃穿好衣服,又替虞意掖了掖被角。 嗯。虞意没说什么,只是目送着他出门。 今日凶险,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肖覃,快点!周方明站在宫门口等他。 师父。肖覃见了礼,掏出腰牌和周方明一起进去。 今日你有幸得了御前近身侍奉的机会,可千万要好好表现,半点差错都不能出,知道了吗?周方明严肃的叮嘱。 知道了。肖覃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周方明说想收他为徒,的确是对他的事上了心,只可惜自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不能如他所愿平步青云。 日后如果殿下要他,或许他会一辈子呆在深宫,费尽心思和其他妃子们争宠。 肖覃想到那画面,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忍不住摇摇头。 快,去吧。周方明领着他到殿内,拍了拍他的肩。 是。肖覃迈步进去,叶知秋的副官在安排众人做事,叶知秋本人却不见身影。 奇怪。 难道是又被虞胤江叫走问话了? 肖覃随手拉出一个人:叶大人呢? 叶大人?叶大人生病了,昨天晚上连夜进宫请的太医,听说是吃坏肚子发热了,今天寿宴都来不了呢。那人答道。 ? 肖覃缓缓皱眉。 恐怕不是吃坏肚子,而是被人下了毒。 可他明明将下毒之人带走了,药包也拿去扔了,怎么叶知秋还会中毒? 难道这种关键剧情是改不了的? 可花玉楼爆炸案时明明已经有所不同了。 肖覃转身往外走,想到叶府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谁知才走了几步就被副官拦住。 诶,那谁,肖覃是吧,你要去哪?赶快跟着他们熟悉殿内情况,别磨蹭! 是。肖覃无法,只得转身又走回去。 下毒之人已经没了,叶知秋却还是中了毒。 肖覃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却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 天越来越亮,众人很快忙碌起来,宫女太监来来回回的穿梭布置殿内的装饰,统领太监一遍又一遍向众人重复着今晚的流程和规矩,禁军上下严阵以待,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提叶知秋的事。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叶知秋真的只是恰好生了场病,不值得多想。 快,都好了没!?有人来了。统领太监把宫女赶到殿侧站好,门口负责接待的人领着几位朝中大臣进来,坐到他们该坐的地方。 殿内灯火通明,金光璀璨。偌大的宴席井然有序,没人走错位置,没人吃错东西,众人交谈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肖覃站在上首,目光巡视四周。 二殿下到 虞意进门时除了虞胤江和皇后,其他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肖覃没动,两人不着痕迹的对了个眼神。 随后又三三两两的来了几人,等众人都到齐了,虞胤江从殿后走出来坐在上首的位置,皇后陪在他身侧,仪态端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有回响,见礼声震耳欲聋。 众爱卿平身。虞胤江今日高兴,气色和精神都很好,看来是对这寿宴很满意。 虞胤江示意开席,李福全立刻扭头吩咐,命令一级一级的传下去,没过多久就有宫女端着各色菜品上来,舞女和歌姬也进入舞池,开始缓歌缦舞。 肖覃绷着脸,随时准备出手。 萧覃?叶知秋怎么把你给派来了?虞胤江看见他有些惊讶。 回皇上,儿臣在禁军当值,自然该护卫陛下安全。 肖覃答得中规中矩,却把虞胤江给听乐了,好好好,不愧是虞意娶回家的人,朕喜欢! 肖覃趁势说道:陛下,肖覃有个不情之请。 讲。 殿下喝不了太多酒,您看 宴席一开始就有几人围过去给虞意敬酒,敬完一杯又敬一杯,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个人,肖覃不用想都知道是皇后安排的。 诶!还好你提醒,今日事情多,朕竟给忘了。虞胤江一拍桌子,对李福全耳语几句。 后者小步绕道虞意身后,替他把敬酒的人都给打发了。 肖覃松了口气,如此一来,那些人便找不到理由将虞意支出殿外。 恋耽美 ——(30) 宴会的进程过去大半,周围还是风平浪静,什么可疑的情况都没有。 肖覃看见虞意站起身,朝虞胤江走过来。 他皱眉,刚想示意虞意回去别靠近,余光突然偏见虞胤江身前的桌子,金黄的桌布下面,露出一小块黑色衣角 第38章 针对 虞意握着肖覃的手,声音颤抖,心 肖覃瞳孔猛地一缩。 他飞身上前, 向虞意喊道:殿下别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 肖覃离虞胤江不过三步的距离,但刺客就在虞胤江脚底下,连半步都用不上, 伸出手就能扯住虞胤江的脚踝,掀翻桌子,把无知无觉的天子拽到地上。 父皇虞意不退反进,拔剑出鞘。 怎么回事!?什么人! 虞胤江大惊,倒在地上不住的挣扎, 皇后被冲上前的侍卫搡到一边,挣扎着爬起来就要跑向虞胤江。 陛下,臣妾来救皇后人未至, 声音先喊了起来,肖覃目光一沉,本来已经和刺客交上手,又生生折了回去。 皇后娘娘, 此处危险,勿要上前!肖覃抬臂护着她向后退。 等等皇后有些着急。 肖覃不理,一直带着她退到大殿一角, 吩咐人好生照看, 才转身朝虞胤江掠过去。 哪有这样的好事?自己策划了刺杀, 还要自己冲出来替虞胤江挡刀,便宜都让她占尽了, 殿下怎么办? 皇后还不死心,可一众宫女太监已经围了过来,战战兢兢的把她挡在身后。其他嫔妃见皇后在这,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哭喊着跑到皇后身边, 抱住她叫嚷道。 娘娘,这是哪里来的刺客,您、您不害怕吗!? 皇后勉强扯了扯嘴角。 害怕?她害怕什么!肖覃这小子,真是惯会坏人好事 意儿!快回来。 虞胤江没皇后这么好的运气,他被不知哪里冲出来的七八名刺客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侍卫在殿内鏖战,虞意打头第一个,接住了最早桌下那人的刀。 这人很厉害,刀刀奔着要害而去,两人没过几招,虞意便有些招架不住,只能硬撑着不后退。 退?不能退,虞胤江就在他身后,他要往哪退。 别看虞胤江现在喊着让他回去,可他若是真的不顾圣上安危自己保命,就算虞胤江再宠爱他,圣心也不会一如从前。 刺客连挥几刀,似是有些不耐,暂时逼退虞意后闪身从旁边冲过去,接连刺伤好几名侍卫,险些就要冲到虞胤江面前。 父皇!虞意大惊,可那人速度他快,他已经来不及反应。 殿下小心!肖覃恰好赶到,拔剑挡住了那人,示意虞意小心身后。 你别逞强!虞意抬臂架住身后袭来的一刀,沉声对肖覃喝道。 放心。肖覃将那人逼离虞胤江几步,两人大开大合的打着,周围没人敢靠近。 虞胤江开始被吓得不轻,被侍卫护在身后也不讲话,这会平静下来,见十几名刺客此时只剩下一半,顿时有了底气,拨开身前挡着的人,狐疑的盯着肖覃。 萧正则不是说他这儿子自小体弱,没跟着他习武,所以才想让他到禁军去练练?可看萧覃现在这力若千钧的打法,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体弱没习过武的样子。 那不成禁军里有这等奇人,不到一个月就能把一个半路出家的人□□成这样?还是说肖覃本身天纵奇才,不用自小习武都能有这本事? 虞胤江越想越不对劲。 还有萧正则说的体弱,连续病了几年,就算恢复的再好,也该留下点久病的影子,怎么肖覃行走之间一派自如,半点曾经重病的迹象都没有? 这委实太不合理。 都住手!一声大喝打断了虞胤江的思绪。 他寻声望过去,只见虞意被人从背后扼着咽喉,长剑扔在地上。 意儿! 殿下!?肖覃心下一紧,抽身向虞意冲过去。 别过来!扼着虞意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威胁似的卡了卡虞意脖子上的刀。 他声音干涩难听,很是怪异,像是刻意改变了说话方式。 原先和肖覃缠斗那人从身后追上来,两人又过了几招,刀剑相抵谁也不让谁。 放下剑。那人低喝,声音同样也很怪。 肖覃皱眉,若是放下剑,今日这些人便可来去自如,殿下也要留在他们手中,指不定要受到什么胁迫。 那人见肖覃不动,冷笑一声,压着嗓子道:二弟,端王殿下身上有伤吗?没有咱们给他来点! 二弟一愣,犹豫着扼了扼虞意的脖子,道:这位大人还是听话为好,不然出了事 你要干什么!?若是朕的皇子有半点闪失,朕定要你们好看!虞胤江怒气冲冲的指着那人骂道。 虞意呼吸不畅,艰难的冲肖覃比着口型:别、管、我。 肖覃目光一沉,片刻都未犹豫,就把剑扔在地上。 你想怎 他扔掉剑刚要说话,谁知那人收刀却没回鞘,而是趁势转了个方向,一刀扎在肖覃左腹。 肖覃!! 肖覃闷哼一声,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禁军的官袍。 大哥你扼着虞意那人出声,似是有些着急。 你别管,把人看好就行!这人不抽刀,也不继续加力,只是冷冷的看着肖覃。 肖覃不懂自己和他有什么仇,更不懂他为什么不收刀,退后一步想把刀尖错开,岂料他退,这人便进,刀尖始终卡进他的皮肉半个手掌的长度。 你想如何?肖覃皱眉。 那人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肖覃嗤笑一声,突然抵着刀尖向前,刀身又扎进去几寸,血流的更多。 那人似乎被肖覃这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刀,却又硬生生忍下没动。 扼着虞意的刺客似是也有些意外,手下一抖,虞意脖子上瞬间渗出一串血珠。肖覃脸色一沉,彻底失去了耐性,顺着刀尖向前一冲,劈手扭住那人的手臂,将人跪压在地上。 可怜那人本和肖覃势均力敌,此刻竟防备松懈被卸掉双臂,疼得惨叫一声,冷汗瞬间涌出来。 肖覃面无表情的抽出刀,带着飞溅的鲜血抵到这人脖子上。 放了殿下。 虞意瞪着双眼,盯着肖覃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 这人是傻子?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偏偏要选择硬碰! 大哥?虞意身后那人有些犹豫。 大哥喘着粗气,不甘不愿的喊了句:放! 那好,那人点点头,我放了端王,你放了我大哥。 肖覃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他本该请示虞胤江,可他真的顾不上了,虞意脖子上那一串血线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再让殿下在这些人手中呆上一秒,他只怕都会立刻疯掉。 那人见肖覃答应,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先放。 肖覃眯了眯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抬手把那人左臂装上又卸掉。 那人深吸一口气,见大哥疼得说不出话,沉默片刻还是收回架在虞意脖子上的刀,往前推了他一把。 殿下请。 肖覃说话算话,也收回了长刀。 虞意先是压着怒火慢走,和大哥擦肩而过后就改为狂奔,到了肖覃面前抬起手却不敢抱他。 这人伤口处流出的血,已经在地上积了一滩。 你傻!虞意脱下外袍,手忙脚乱的堵住那道狰狞的伤口,声音有些艰涩。 肖覃看着他,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方才没顾得上疼,这会儿看见虞意没事,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手脚冰凉。 殿下肖覃喃喃的念了一句,伸手抚了抚虞意脖子上的血珠,我没保护好殿下,还让他们逃了。 方才非是他说话算话,而是实在没力气也没把握,只想虞意平安回来。只可惜若是能抓住一个人审讯,或许殿下的伤还没白受。 瞎说什么,是本王没保护好你。虞意勉强压着怒火,闭了闭眼,扶着肖覃到一旁坐下,李福全早就大呼小叫的去请太医,虞胤江走过来,目光复杂却没说什么。 父皇,一会儿儿臣就先带肖覃回府了。不管虞胤江要怎么样,此刻他都顾不上。 回吧。虞胤江点点头。 殿外杀声又起,是禁军守在外面的人到了,方才那名刺客没头没脑的捅了肖覃一刀,耽误不少时间,否则那几人现在应该已经逃之夭夭。 肖覃,别睡,和本王说说话。虞意揽着肖覃,替他按着伤口,抬起袖子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 我没事。肖覃靠在他怀里,唇色苍白。 确实没事,不过伤口深了些,血流的多了些,他相信这具身体,一定能挺过去。 等了片刻也不见太医的身影,虞意烦躁的冲周围喊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殿、殿下,太医马上就到。李福全抹了把头上的汗。 别急,肖覃闭上眼,有些昏昏欲睡。 他没受过伤。 原来受伤是这种感觉,失血是这种感觉。殿下之前被人在庙里重伤,难道也这么难受? 肖覃偏过头,抵着虞意的肩喘了两口气,疼倒是其次,只是这种意识被渐渐抽离的感觉 肖覃皱眉,他好像不是第一次经历。 对了。 肖覃突然想起来。 自己之前卧病在床时也差点死过好几次,是该有几分熟悉。 只是不知为何,之前的那二十多年的经历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不刻意想,便丝毫想不起来 肖覃太医来了,虞意揽着肖覃的肩,小心翼翼解开他的外袍。 周围有人偷偷打量,虞胤江、侍卫、妃嫔、宫女,虞意不耐烦的转头吼了句:看什么看! 众人移开视线,李福全立刻差人取来一块帘子,将肖覃与其他人隔开,只留下虞胤江在里面。 肖覃皱着眉,不想让虞意担心,强撑着不睡。 虞意眼眶通红的抱着他,看着太医剪开衣服,上药,缝合,包扎伤口。 伤口撒上去的瞬间肖覃猛的一挣,虞意紧紧箍着他,轻声哄着他,不让他乱动。 处理好之后太医就要退出去,肖覃一把拽住他,让他给虞意也上点药。 今日在场之人哪个没受点伤?就连皇后也擦破了好几处皮,虞意只是脖子上渗出些血珠,实在是已经幸运的很。可在肖覃眼里,虞意受的伤重还是轻,流的血多还是少,本没什么不同。 本王没事,你先下去。虞意握着肖覃的手,声音颤抖,心口发麻,恨不得替他疼了。 自己平日宠着这人都来不及,竟然还有不长眼的东西敢伤他? 虞意目光阴沉,撑着肖覃起身,冷声道: 父皇恕罪,儿臣要先回府 第39章 入梦 可若是实在无法,他还有一把剑, 寿宴过后, 朝堂上简直翻了天。 虞胤江震怒,下令严查几名刺客的身份。当天当职的所有侍卫、宫女、无缘无故没能出场的大臣,全都成了重点调查对象。 昨日禁军赶来时那四五名刺客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名落在后面的被抓住,正是劫持虞意的那一位。如今这人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虞胤江亲自派人去看着,务求不能让这人跑掉,更不能在问出东西前让这人自裁, 一部分是因为刺伤天子乃是重罪,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人身份,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作为一名在大理寺干了十年的老人, 阿泽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昨日他家大人不知怎么没来参加宴会,大理寺中能有资格参加宴席的人只剩下他一个,刺客来袭时在场的武官不多,他不用人招呼, 自觉拔剑就冲了上去,被刺伤手臂后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虞胤江叫过去审问犯人。 阿泽小跑着过去, 被抓住的那人跪在殿前, 垂着头, 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这也正常,哪个刺客被抓住会高兴呢, 阿泽没多想,走过去向虞胤江行礼。 陛下。 嗯,周可明呢?虞胤江负手而立,表情晦暗不清。 大人似乎在追查一个案子,前几天连夜出城了。阿泽恭敬的回答, 余光瞥见地上那人猛地握紧了拳。 他心下奇怪,但来不及多想,虞胤江吩咐他开始审讯。 先大概审审,再带回大理寺去。朕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在殿前审问?阿泽有些疑惑,但周可明不在,他也不敢多嘴,示意两侧的侍卫把这人头拽起来,上前一步扯掉了他的面罩。 这一扯可倒好,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阿泽下意识转头看向虞胤江,后者愣了片刻,一脚把那刺客踹翻在地上 周可明!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 现在阿泽想起当时殿内的情形,还忍不住后怕。 他们大人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刺杀天子呢? 虞胤江踹过一脚还不解气,上前又踹了一脚,周可明身上带着伤,趴在地上不住的抽气,不辩解,也不求饶。 阿泽疯狂冲他使眼色,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偏过头。 虞胤江喘着粗气,审也不想审了,直接下令把周可明关进天牢。与此同时,去给叶知秋看病的太医恰好来回禀,叶知秋突如其来的病,是被人下了毒。 恋耽美 ——(31) 虞胤江才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早有人筹谋着要在寿宴当天弑君,勾结了他的臣子,毒害了他最信任的属下,若不是有萧覃在,只怕他就要血溅当场! 萧覃 虞胤江眯着眼,看着阿泽将周可明带走。 还有那萧正则,定是向他隐瞒了什么!萧覃这萧王府大公子的身份,只怕也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李福全捧着披风给虞胤江披上,后者沉思片刻,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想害朕的人不少,萧正则可与此事有关? 李福全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身后:陛下,只等萧公子醒来询问一番,便可知道答案了。 虞胤江微微点头,喃喃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萧覃此番为了救朕而重伤,只怕虞意这孩子又要心疼好一阵子 殿下和王妃感情和睦,陛下该高兴才是。 虞胤江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吩咐人去盯着萧正则,先不要打草惊蛇。 是。 凉风裹着水汽吹进廊下。 虞胤江望着天边逼近的阴云,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外面的山雨欲来,端王府众人一概不知。 昨日段方竹见虞意扶着肖覃回来,外衣袍子上都是血,肖覃又一脸苍白满头冷汗的样子,简直把他吓了个半死,大呼小叫的派人去喊江寒过来。 虞意只来得及吩咐岳扬去盯着宫里和大理寺的动向,便一头扎进房内再也没出来。 江寒鞋都没来得及穿好,胡乱裹了件衣服就往主院跑,一路上祈祷萧公子千万不能有事,否则外一救不回来,殿下就该把他皮给扒了。 肖覃流血太多,但好在宫里太医已经给缝合过,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稍微有些崩裂,江寒顶着虞意慑人的威压重新处理好,忙不迭的出去带人煎药,一刻也不敢在屋内多呆。 虞意摒退下人,亲自给肖覃换了干净的里衣,又把暖炉移近些,坐在床边守着,任谁叫他也不出去。幸好现在局势虽然不明朗,但也不是危急的不行,否则岳扬简直都想把自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屋内很静,肖覃睡着了,呼吸微不可闻,虞意盯了半晌,伸手抚了抚他的眉眼。 殿下,药煎好了。江寒探头进来。 嗯,放着吧,虞意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江寒犹豫着走到床边。 殿下有什么吩咐? 昨日你跟本王说,肖覃这是皮外伤,没有大碍。虞意语气危险。 是?江寒有些不确定,确实只是皮外伤,而且幸运的没伤到脏器。 嗯,他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你跟本王说没有大碍?虞意努力克制着。 江太医也不容易。 江太医尽力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肖覃还不醒? 这江寒战战兢兢,萧公子流了太多血,气血不足的人,确实确实该多睡睡。 虞意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看着床上的人,气质内敛,面容温和,即便是睡着也没什么多余的小动作和小表情。 虞意自言自语,既然萧正则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便乖乖留在本王身边 没人回应。 窗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虞意起身把火炉移近些,半晌叹了口气。 肖覃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还是很快就陷了进去,梦里的端王府和现在一样,大红的喜绸还没摘下,他和虞意刚成亲不久。 公子,出门去? 嗯,上街逛逛。虽然不知为何,但这王府的人似乎规矩没有萧正则那边严,见到他不称王妃,而是唤公子。 让青远跟着您? 也好。肖覃倒是无所谓,他现在是王妃,王妃不能随随便便自己上街,虞意不拘着他,只是派个小厮跟着,不管是不是为了监视他都已经很好了。 来京城小半个月,肖覃强迫自己适应,试着按照朝堂之人的思维来做事。 师父说过,适者生存。 纵然有些意难平,可既然来了,他就该学着接受。 公子,咱们去哪?青远小跑着跟上他。 随便走走。肖覃没带剑,腰间挂着一枚青玉佩,是成婚当天虞意给的。 刚来京城的时候他还像以前一样,一直把剑带在身上,离了片刻便觉得浑身难受,后来发现实在没有什么需要用剑的地方,真有什么危险,赤手空拳都足够了。 有什么好玩的?肖覃带着青远漫无目的走,经过一条看起来有些繁华的街,随口问了一声。 前面有家摊子,他们家卖的桂花糖不错,殿下也爱吃。青远连忙道。 嗯,肖覃点点头,犹豫片刻道,去买些带回去。 带给殿下?青远有些愣,公子和殿下平日总拌嘴,他还以为 不然?肖覃抿了抿嘴,似乎想到什么,掏出钱袋子扔给青远,拿我的钱去。 哦。青远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捧着钱袋子跑开,没一会又跑回来,递给肖覃一包热乎的桂花糖。 公子,给! 你拿着吧,一会回去,别说是我买的。 ?青远不懂,可是也不敢问,乖乖提着袋子跟在肖覃身后。 两人一直在外面逛到天色渐晚,才慢悠悠的回了府。 殿下,一进门,青远立刻跑到虞意面前,把桂花糖递给他,还热着! 虞意接过来,愣了片刻才道,你买的? 青远卡了壳,偷偷看肖覃的脸色。 后者面不改色的走进屋内,道:在街上遇到的,他说你喜欢吃,便嚷着要买。 肖覃略微有些懊恼,他竟忘记桂花糖趁热更好吃,早知就不该在外面转那么久。罢了罢了,有的吃就行,这人应当也没那么多讲究? 虞意点点头,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随手将桂花糖放在桌子上,打发青远去叫人准备晚膳。 肖覃在桌边坐下,盯着烛火出神。 虞意轻咳两声:明日随本王入宫参加寿宴,你可准备好了? 这人总发呆,说着说着话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难不成嫁给他竟这般委屈,整日连精神都提不起来? 好了,肖覃回过神,下意识皱了下眉,又道,没什么好准备的,听殿下安排便是。 虞意见他皱眉,便知他又在想些什么,当下忍不住出言讽刺:怎么,萧公子又觉得我们这些人惯常只会打些言语机锋,无聊的很? 他真是搞不懂,萧正则是怎么养的儿子,能把肖覃养出这种清正的性子。若是世家公子都像他一样,只怕朝堂上那些人就该整日无事可做了。 殿下言重了。肖覃摇摇头,思考片刻,又把桂花糖往虞意那边推了推。 虞意装作看不见,埋头吃饭。 肖覃叹了口气,若有机会,他倒真想和虞意解释清楚,可京城中人如此重视出身和家世,要是虞意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不知还愿不愿意与他结亲。 这顿饭吃的难受的很,他们两人什么感觉不知道,可周围侍立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虽然已经习惯了公子和殿下这样,但两人总冷着脸,冻不到对方,倒是能把旁人冻个半死 殿下,我先回房了。 吃完饭,肖覃起身对虞意告辞,后者掀了掀眼皮算是回应。 下人们长出一口气,手脚麻利的上前收拾残羹,准备服侍虞意就寝。 肖覃出门左转,走了五步就到他的房间,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桌子上那张窄窄的纸条。 萧正则又送信来了。 前些日子宫里突然传下旨意让他到兵部就职,他以为是虞意安排的,没多想就去了。谁知到那里两人聊了几句,才知此事和虞意无关。当天晚上肖覃就收到了第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萧正则的肺腑之言,大体意思就是让他帮忙监视虞意,日后保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肖覃是谁?连虞胤江身边最得宠的宦官都不愿奉承,又怎么肯帮萧正则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他看完纸条片刻都没犹豫,当即就放在火上烧了。谁知隔些日子又有新的送进来,一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劝他,最近的一封已经开始拿师父师娘威胁,今天不知道萧正则又想说什么,大概是觉得搬出师父他便不可能再拒绝,所以已经准备交代事情给他情做了。 肖覃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师父师娘很重要,可他也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事,那样岂不是辜负了师门二十多年的教诲。况且虞意又有什么错,他为何要受这无妄之灾,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他的确不懂朝堂上那些人的弯弯绕绕,不知道该怎么用权谋手段来阻止萧正则。可若是实在无法,他还有一把剑,可以杀人。 总归他已经沦落至此,杀人偿命,自己死后虞意可以重新找个身世简单的人娶回家,他也不用被迫在虞意和师门之间做选择。 肖覃觉得自己这想法没错。 但等他抽出剑,看着那久未染血的剑刃,看着剑身上自己的影子,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难过。 也许是舍不得师父师娘,他收剑回鞘,暗暗心想。 第40章 时机 肖覃气恼的扔了剑,仰倒在床榻上 肖覃走上前, 拿起了那封信。 三日后寿宴: 当天务必找借口不与二殿下一起行动,事后有人问起,便说殿下接见某位朝中大臣时, 刻意着你回避。 肖覃皱了皱眉。 不与虞意一起行动?这是为何? 难道萧正则想在寿宴当天对虞意下手?可宴席上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若手下真有得力的人能来刺杀,何不直接寻个虞意落单的机会。 肖覃想不明白,索性不再纠结, 总之他不会听萧正则的吩咐做事。 他走进烛台,想把信烧了,又犹豫要不要告知虞意 虽然不知道萧正则想做什么可看起来很凶险, 外一那人应付不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想了又想,肖覃还是把信纸凑到了火苗上。 虞意一个月前还怀疑自己是萧正则放在他身边的探子,现在这人好不容易相信了他, 他若是现在拿出一封和萧正则暗通曲款的信,只怕又会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况且信里萧正则的语气如此理所当然,虞意必然会有疑虑, 他若是要解释, 就必然要拿出之前那几封来给他看, 可这样的话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罢了。 明早吃饭时暗中提醒一番,以虞意的聪慧, 想必能理解他的意思。 肖覃转身想把剑藏回去,想了想又抽出来,忍不住挽了个剑花。屋子很宽敞,可他还是觉得施展不开手脚,再加上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兴致缺缺的舞了两下便没再继续。 肖覃气恼的扔了剑,仰倒在床榻上。 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门外青远犹犹豫豫的敲了敲门。 无事。 肖覃抬手盖在眼上,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翌日清晨,肖覃去和虞意一起吃早饭。 这是两人商量好的,夫妻该有夫妻的样子,晚上可以不睡在一起,但一日三餐要尽量在一块儿吃,免得生分了,出门在外又让人看出端倪。 殿下,肖覃喝完粥,试探着开口。 何事?虞意正在镜前试衣。 今日入宫,人员嘈杂,殿下要小心些。 虞意回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心什么? 肖覃卡了下壳,顿了顿才道:小心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 虞意不懂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从哪来的,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肖覃见状没再说多,总归他宴会时会一直陪在虞意身边,若真有什么事,自己应当也能提前察觉。 本王先走了,虞意穿戴好,准备先行进宫给虞胤江祝寿,你按正常时辰去便可,不需太着急。 肖覃点点头,起身送虞意出门,殿下慢走。 嗯,别送了。虞意摆摆手,坐上马车。 肖覃站了片刻就回去,心想该做些什么打发打发时间。 侍女进来给他倒茶,肖覃顺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吩咐她去书房找本书来。 是。那侍女愣了愣,转身快步出去,却半天不见踪影。 肖覃疑惑,起身想让青远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刚站起来,边感觉一阵眩晕。 公子!青远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屋内扶住他,奈何肖覃身量太高,他惊慌之下竟没撑住,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快,快去叫江太医来!青远眼见着肖覃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肖覃不知怎么回事,只感觉五脏六腑疼得都搅到一起,突然想到些什么,死死拽着青远,让他把茶杯递过来。 青远边哭,边跑去拿茶杯。 肖覃接过来闻了闻,果然 是半香散,半柱香内毒发,先是四肢无力,再过半柱香会 公子! 肖覃猛地呕出口血,喉咙一片血气翻涌,压都压不住。 青远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给他擦,肖覃控制不住的咳嗽,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不该如此。 万不该如此。 半香散虽然少见,可他怎么会认不出来?之前也不是没人想要下毒害他,可他往往还未入口便已经察觉,回想刚刚自己毫无戒心的将那杯茶都喝了,肖覃忍不住闭了闭眼,难道在京城混浸了不过一月,他就防备松懈,大意到这种地步了吗? 恋耽美 ——(32) 江寒来的很快进门见两人这惨状,心下便有了猜测肖覃脸色苍白,额头冷汗密布,前襟上都是血,青远鼻涕眼泪挂在脸上,手里攥着染血的帕子。 若不是这位萧公子有隐疾,那只能是被人下了毒。 江寒不敢耽搁,跑上前和青远一起将肖覃撑起来。 到床上去。 他弯下腰,用针封住肖覃几个穴位,扒开他的手,把他紧握的茶杯取出来。 半香散。江寒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谁要害肖覃,用的还是这种折磨人的毒? 半香散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会轻易把人弄死,而是拖着,慢慢来,慢慢折磨,他若是不能在一刻钟内把毒性压下去,肖覃便会陷入永无止境的高热、失血,最后只能用药勉强吊着命,直到他熬不住,彻底撒手人寰。 就算他医术了得能把人给救回来,也免不了从此落下病根,身体大不如从前。 殿下快进宫肖覃紧紧攥着江寒的左手,意识越来越模糊。 快进宫,告诉殿下要小心身边人 可江寒听不懂他说什么,也无暇顾及,眼看着肖覃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着急之下用了蛮力抽出左手,转身开始在药箱里翻找,抽空对青远吩咐道:去,派人进宫通知殿下一声。 好。青远慌张的往外跑去喊人。 不要慌,不要慌江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半香散而已,他一定能解。 肖覃躺在床上,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寒用左手抽出一根针,右手吊在胸前前些天他上山采药时摔了一跤把右手摔折了,没想到会正好赶上这事。 一定能成功他紧张的手心冒汗,嘴里念念有词,却连片刻犹豫的时间都没有,抬针便扎了下去 无论如何,至少要把肖覃的命保住。 院外,侍卫总算从青远语无伦次的解释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就往宫里赶。 他出了端王府大门,拐过街角,刚想抄近路去宫门口,右侧屋顶上落下来一个人。 什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扭断了脖子。 换上他的衣服。另一人也从屋顶上翻下来。 知道了。开始那人麻利的换上端王府的的侍卫服,同伴拖着那名倒霉侍卫的尸体藏到墙角。 快走! 两人带着端王府侍卫的腰牌,顺顺利利的进了宫。 殿下!虞意刚从虞胤江哪里出来,准备到御花园转转,等待宴席开始。 何事?虞意看着他们面生,却穿着端王府的衣服。 公子突然不舒服,不能进宫赴宴,差我们来告知一声。 不舒服?虞意皱眉,他怎么了? 江太医说是染上风寒,这会儿起了高烧,但没什么大碍,已经伺候公子睡下了。 睡了?虞意刚准备回府瞧瞧,听他说肖覃睡了,犹豫片刻还是作罢。 是睡了,殿下可还有什么交代的?两人很恭敬。 虞意摇摇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你们先回,告诉江寒尽力而为,本王请刘老太医到府上诊治。 他记得,江寒前些日子不是摔断了手? 其中一人愣了片刻,刚想说什么就被同伴扯住。 是,属下告退! 虞意心不在焉的往太医院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好端端的怎么染上了风寒?也不知江寒右手折了还能不能诊断清楚,还是再请刘太医看看保险一些 出了宫,被打断的那人奇怪的问道:为何拦我!请刘太医去端王府,肖覃中毒的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另一人不甚在意道:无妨,那刘太医胆小的很,事后威胁一番他便不敢说出去。更何况若是主子的事今日能顺利进行,那端王也没机会再回府!他们两人要想再见 那人冷笑一声。 怕是只能在地底下了 ***** 虞意走进太医院,一眼便瞅见刘太医趴在桌子上阅读风寒典籍。 这太医虽然对自己的病无可奈何,但好在对风寒还颇有研究。 刘太医。虞意出声唤道。 殿下!刘太医有些惊讶,忙起身出来迎他,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本王的王妃病了,属下人说是染上了风寒,麻烦你去王府瞧瞧。 哎哟,王妃病了?刘太医一愣,随即麻利的收拾好药箱,殿下莫急,微臣这就去! 虞意点点头,让他坐自己的马车出宫,把人送走后,又独自朝宴席举行的大殿走过去。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 明明昨晚和今早见到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染上风寒,开始发烧了? 难道这人之前已经很难受了,只是强撑着不表现出来? 虞意这么想着,迈步走进大殿。 希望宴席能快点结束,他好早些回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探视 叶知秋话里有话,肖覃没听出来, 屋内焚着安神的熏香, 肖覃睡的很沉,虞意坐在床边守着他,手里握着一卷书。 他翻过一页, 看了几眼抬头,发现这人一动也不动,又重新把目光放回书页上。 两天一夜了,该不会睡傻了吧? 虞意叹了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床上那人突然来了一句:来不及了。 ? 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 虞意疑心自己听错了,犹豫片刻又坐回去,耐心等着他下一句话。 谁知肖覃竟开始皱眉, 额头冒汗,伸手紧紧攥着虞意的袖子,来来回回念叨着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 虞意高声让人叫江寒过来, 倾身拍了拍肖覃的脸。 肖覃,醒醒! 肖覃! 虞意急了,直接伸手把他拽坐起来。 牵扯到腹部的伤口, 肖覃闷哼一声, 猛地睁开眼。 见他醒了, 虞意松了口气,刚想放开手就被这人一把拽住。 快, 快派人进宫,告诉殿下小心!肖覃大汗淋漓,揪着虞意领子的手都在颤。 进什么宫?本王就在这! 虞意皱眉,双手捧着肖覃的脸,抵了抵他的额头。 没事了, 都过去了,我好好的,没受伤。 肖覃目光空洞,好半天才聚焦。 殿下 清醒了? 嗯。 做什么梦了,吓成这样?虞意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我肖覃不知该说什么。 是噩梦,比他生平的任何经历都更恐怖,也更真实。梦里他被江寒治好,醒来后挣扎要进宫去找虞意,被青远死死拦住,只能逼着江寒派人进宫。 江寒答应了,还没来得及吩咐,跟随虞意进宫的侍卫便冲了回来,惊喊着圣上遇刺,虞意已经被软禁。 肖覃看了眼虞意。 梦中那一刻的心悸还没消失,他能听到胸膛里的心如擂鼓,夹带着无边无际的恐慌。 虞意刚要收回手帕,却被肖覃一把搂紧怀里。 这人没事,刚才是梦,只是梦。 嘶,轻点。虞意顾忌着肖覃的伤,不敢乱动,但感觉腰都要被勒断了,差点喘不过气。 肖覃把脸埋在他肩上,任凭虞意怎么问,就是沉默着不说话。 半晌虞意似是放弃了,尽量放松身体,免得这人真把自己骨头勒折。 肖覃闭上眼,片刻后调整好情绪,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派清明。 做了个噩梦,有些吓到了。肖覃直起身放开虞意,微微笑了笑。 知道。虞意有些无奈,多大个人了,还能被噩梦吓成这样,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殿下的伤还疼吗?肖覃伸手抚了抚,已经结痂了,江寒处理的很好,以后甚至不会留疤,可他还是觉得刺眼的很。 不疼,早就没事了。虞意摇摇头,这点小伤口,连平日摔一跤的擦伤都比不过,江寒给抹了点药就没再管,他自己都快忘了,也只有这人才会这么在意。 两人同时沉默。 肖覃愣愣的盯着虞意脖子上的血痂看,那股子专注的劲,好像生怕他一眨眼,虞意就会消失不见。 虞意被他看得不自在,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到窗前。 半晌肖覃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叶大人怎么样了? 虞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下才道:他还好,父皇派了太医住在叶府里。 肖覃点点头,装作不经意问道:也不知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生了病,寿宴前天见到叶大人,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虞意这才想起来这人一直睡着,不清楚刺杀一事的最新进展。 知秋非是生病,太医说他被下了毒,顿了顿,虞意又犹豫道,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很担心他? 醒来第一个不,第二个就问叶知秋怎么样,虞意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仔细想来,叶知秋那小子确实生的好看,武功也不错,家世也没自己这么复杂难道肖覃喜欢他? 虞意脸色有些难看,思路不受控制的跑偏。 我担心叶大人?肖覃没听懂虞意的意思,先是愣了下,待看到这人别扭的表情才反应过来。 殿下误会了,肖覃轻笑一声,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想了解清楚罢了。 怎么连叶知秋的醋也能吃? 哦,虞意若无其事的应了声,表情却显而易见的一松,昨天派人去叶府瞧过了,你好生养病,过些日子跟本王一起,再去看看他。 不然叶知秋又该念叨自己有了王妃,就忘了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好,肖覃点点头,又道,若是殿下着急,今日便可前去,只是皮外伤,仔细些应当没事。 不行。虞意想都不想就拒绝。这人刚醒,那么深的伤口好不容易缝合止血,可经不起折腾。 殿下,肖覃无奈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太久不去,叶大人该难过了。 虞意嘴角抽了抽,这人不会真的喜欢叶知秋吧? 明天,虞意妥协道,今日你给本王好好呆在府里养病,哪都不准去。 那好吧,都听殿下的。肖覃笑了笑。 虞意站起身,道:好生躺着,你伤在那里,不宜久坐。 肖覃从善如流,自觉躺在了床的外侧:殿下昨晚应当没睡好,也该好好休息一番。 是有些累了,虞意伸手推他,你往里去些,别这么靠外。 肖覃愣了愣,平日都是自己睡在外侧罢了,他行动不便,确实该睡里面。 当下他又撑起身,挪到了里侧。 虞意皱眉,手在半空一顿,探身替他掖好被角。 肖覃不敢乱动,盯着他,等他一起躺上来。 谁知虞意直起身放下幔帐,隔着层纱帘道:睡吧。 然后便转身向外走。 ? 肖覃有些懵。 等等!他猛地坐起来,撩开帘子下床,动作间扯到腹部的伤口,顿时疼出一头冷汗。 你虞意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三两步折回来扶住他,又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 别走。肖覃唇色发白,死死拽着他。 怎么?被噩梦吓怕了,不敢一个人睡?虞意挑了挑眉。 肖覃犹豫片刻,点点头:是,殿下别走。 只有这人呆在自己身边,呼吸和体温都还温热,他才能安心,否则一闭上眼,梦里最后时刻绝望又无力的情绪就会将他裹挟。 眼睁睁看着虞意被人陷害,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虞意有些无奈:肖公子,多大了? 肖覃不说话,装作疼得厉害,整个人靠在虞意身上:二十又四,不多不少。 虞意撑着他往床上走:我怕睡觉时乱动,会压到你的伤。 毕竟两人每天醒时都缠成一团,他实在是不敢在这种时候和肖覃睡在一张床上。 不会。肖覃不假思索。 虞意不想和他犟,直接把人按在床上,飞快的抽身离开。 等肖覃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房门已经关上了。 屋内陷入寂静,虞意贴心的给他留了盏灯。 肖覃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躺下,睁着眼回忆起之前的梦。 背景和现实中相同,只不过现实中自己没被下毒,虞胤江没受伤,虞意也没被囚禁在宫里。寿宴早上的那一面,也不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难道是原主的记忆? 若原主真的因为被人下毒才错过了提醒虞意的机会,那这记忆确实够沉痛也够深刻,深刻到再经历一遍同样的场景,就会控制不住的被唤起。 可要是原主真的和梦里一样,是位义气凛然的江湖侠士,那么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殿下觉得原主背叛了自己? 肖覃胡思乱想,醒醒睡睡也不安稳,艰难的捱过一个晚上。 恋耽美 ——(33) 翌日清晨,他不天亮就起来,吩咐人备好早膳,坐在桌边等着虞意。 一个时辰后虞意揉着脖颈进门,兴许隔壁屋子的枕头太硬,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 肖覃见状忙道:可是昨夜睡不习惯?今晚还是回来睡为好。 虞意斜睨了他一眼:嗯,等你伤好了,本王立刻就回来。 肖覃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一脸没睡好的样子,却还强撑着嘴硬。 今日何时去叶府?肖覃给虞意夹了块枣泥糕。 急什么,虞意皱眉,想了想又道,吃完早饭便去。 嗯。肖覃点点头,埋头喝起了粥。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有些疑问要亲自问问叶知秋才好。 吃完饭,青远又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虞意盯着肖覃喝完,两人便坐上去叶府的马车。 叶府的管家将二人迎进去。 殿下可算来了,大人这几日一直念叨呢。 虞意有些心虚,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他如何了?可还有大碍? 大人已经没事了,管家引着他们进屋,殿下、王妃请。 肖覃跟在虞意身后进屋,一眼就见叶知秋躺在床上,气息虚弱,脸色却还不错,一看就是生了场大病。才刚刚有些转好的样子。 知秋。虞意坐到桌边,顺手给肖覃拉开了椅子,示意他赶快坐下别站着。 可算是来了,臣还以为二殿下把臣给忘了。叶知秋起身靠坐在床头,眼里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笑。 虞意以为他又在打趣自己,无奈的摊了摊手。 没忘你,只是肖覃前几日伤的太重,实在是抽不开身。 叶知秋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起了个别的话题。 这次多亏了大公子,不然圣上可就危险了。 说到这,肖覃适时插了句:若不是叶大人被人算计没能到场,那些刺客也不会逃脱的这般容易。 大公子玩笑了,我这两把刷子,又能挡的住谁?只是身为禁军统领,陛下危急时却没能护驾。叶知秋似有歉意。 肖覃摇摇头,又问:那下毒之人,大人可抓住了? 当日便抓住了,叶知秋回忆道,是名侍女,一直在我院里,却没想到是歹人插进来的奸细。 侍女? 肖覃皱眉,难道对方动作那么快,原定的下毒之人没了,转瞬间又能找到一名新人?况且按叶知秋所说,这名侍女在叶府里多年,该不会皇后一派几年前就算计好了今天,未雨绸缪的在叶知秋身边安排了两个人。 可叶知秋几年前连禁军统领都还没做上! 肖覃觉得有些不对,问道:那名侍女现在何处,可有审问出什么线索? 叶知秋遗憾的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她便咬舌自尽了。 你该好好清理一番身边的人,近身伺候的人,容不得随意。虞意皱眉,略有些不赞同,若不是叶知秋不上心,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人下了毒,自己早跟他说该仔细的地方要仔细,他倒好,就是不听。 若是那日殿内有他与肖覃两人在,形势也不会那般危急,肖覃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想到这里,虞意语重心长的劝道:趁此机会好好整治一番,否则日后还会被人利用。 肖覃看着虞意。 殿下果然和叶大人情谊深厚,只是他做的不好,没能彻底阻止叶知秋被人下毒,又惹得殿下两头担心。 叶知秋笑了笑:等我病好,立刻便会清理。 虞意点点头。 只是在下有个疑问,叶知秋略带好奇的探了探身,早听说大公子之前身体不好,怎么武功还这么高? 叶知秋话里有话,肖覃没听出来,倒是虞意先皱了下眉,不解的看向他。 知秋不是个好奇的人。 这会提起肖覃的武功,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起疑 虞胤江终于起疑了。 兴许是在禁军练的, 还得好好谢谢你。虞意道。 肖覃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虞意的话,师父教的好。 哦?叶知秋笑了笑, 并不相信。 寿宴结束他便觉得奇怪,特意差人去调查了一番,和萧覃本人有关的事倒是没查到,只知道萧王府的管家一个月前去了趟江南,再回来时萧正则便上书, 称他萧王府的大公子是王妃的绝佳人选。 他先前还真的被骗了过去,相信萧覃之前一直在府中养病,所以不常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露面,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况且虞意来之前,宫里刚递出来消息,说萧正则被虞胤江叫进宫去问话, 上头那位要推波助澜,借机把萧正则除掉。 现在若还说萧覃是什么萧王府的大公子,那他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难道是萧正则太宝贝他的世子儿子, 才想法子找来的替身? 叶知秋看了眼虞意。 他不信这人没有怀疑过。 这位二殿下, 自小便受尽荣宠, 矜贵、骄傲,若是知道自己大张旗鼓娶进门的王妃只是萧正则去外面拉回来的市井之人, 只怕心情不会像现在这么好。 叶知秋自以为了解虞意,更觉得对于世家子弟来说,门当户对的婚姻嫁娶是理所当然的事,改变不了,也不会有人想要改变。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少爷的心上人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府里做个妾, 还整日要受正室的排挤和欺负呢? 虞意生在皇家,肯定更是如此。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本该就是这样,理应就是这样,若是萧覃真是萧王府的公子也就罢了,可现在 叶知秋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他冲肖覃笑了笑,转而挑了几句闲话讲。 去查吧。 他心想。 等查到了,虞意就会明白谁才和他般配,谁才有资格跟他站在一起。 虽然到时候上头那位就要掌权了,可凭自己这些年做的事,保住虞意一条命绰绰有余,他会把归思留在府里,养着他,宠着他,让他继续受万人尊敬,给他一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难道不比和萧覃在一起要好的多吗? 三人又坐了半晌,虞意算了算时辰,起身准备告辞。 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着吧。 肖覃久坐,站起来时有些摇晃,虞意眼疾手快的托了他一把。 叶知秋微微颔首,肖覃也跟着向他道别。 出了叶府大门,虞意准备回府,肖覃却拦住他,让他陪自己去一个地方。 禁军大院?虞意皱眉,去那里干什么。 探望周方明。肖覃不知怎么解释,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师徒,可周方明的亲弟弟因为刺杀圣上的罪名被囚禁了,于情于理,肖覃都该走这一趟。 周方明?周可明的大哥,你那位在禁军拜的师父?虞意回忆道。 正是。肖覃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熨帖,自己只是之前稍微提了一嘴周方明的事,没想到虞意还记得。 过两日再去,不行吗?虞意心知拦不住他,可又担心这人没个轻重,不知心疼自己。 肖覃摇摇头:已经拖了好几日了,他老人家想必也正是难过的时候。 既如此,那便依你,只是见过周方明之后,可就要回府了。虞意吩咐马车改道。 那是自然,肖覃笑了笑,想到了什么,又问,殿下可知皇上是否会迁怒周可明的家人? 不会。虞意不假思索道。 父皇向来不喜欢行这些牵连之事,应当只会惩治周可明一人罢了,况且他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刺客,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那就好。肖覃松了口气。 不过周可明应当是被人胁迫了,岳扬查到他家里有位重病的妻子,久病难医,平日里治病吃药的开销很是昂贵。周大人向来清正,从不结党营私,此番做出这样的事,只怕也与他那位妻子有关。 如此说来他也就不可能说出幕后主使是谁,更不可能说出另一名带头的刺客是谁?肖覃若有所思。 虞意点点头,确实如此。若是他们想要查明另一名刺客的身份,或许还需要花一番功夫。 谈话间,马车到了禁军大院,虞意扶着肖覃下车。 里面的人说周方明没在教场,两人找了一圈,最后在一间闲置的房间里寻到他。 师父。肖覃敲了敲门。 嗯?肖覃?周方明正坐在椅子上愣神,闻声回过头,见肖覃和虞意站在门口。 殿下也来了?他连忙站起身,对虞意行了个礼。 不必如此,虞意让开半步,肖覃的师父,也是我虞意的师父。 周方明听了这话,不禁苦涩一笑:殿下真是折煞我,若是若是我知道肖覃的身份,又怎会急于收他为徒! 师父肖覃眼神一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此事确实怪他,是他刻意隐瞒 周方明叹了口气,领着他们进屋。 那日寿宴时,他见肖覃冒着生命危险与刺客缠斗,既心疼又欣慰,谁知转眼间他就和殿下来了个亲密接触,简直要把他吓坏了。 明白过来后,他才惊觉自己以前催着肖覃,让他在虞意面前好好表现的行为有多可笑。 不过好在这小子还算有心,知道来看看自己。 只是好好一个练武的苗子,就这么嫁进王府做王妃了,实在是让他有些痛心。 你们来,是为了周可明的事吧?周方明又叹了口气,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虽是他大哥,可这几年来往并不多。 他妻子重病,平时请大夫吃药,没少和我借钱;前些日子他突然来找我,把钱都还了,还多给了许多,拜托我照顾他的妻子。我们二人关系虽然疏离,可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那一副毅然赴死的神情我看着便觉得不对,谁知第二天去大理寺找大理寺的人说他有事,去了外地。 肖覃沉默了。 先是宫女阿织、太子,后是周可明,皇后似乎惯会利用别人的情感来要挟。 这样的手段卑劣,让人不齿,却总是有人不得不对她妥协。 您别太难过了,生死有命,周大人做了选择,想必也没什么后悔的。肖覃感到一阵无力,除了说些安慰的话,他竟什么也不能做。 周方明神情萎靡,半晌才道,他做了这种事,我哎! 虞意在一旁听了半天,刚想开口,侍卫便急急忙忙的寻进来: 殿下!皇上刚派了人去府上,立刻就要传公子进宫! 两人同时一愣。 进宫? 为何此时进宫,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就听那侍卫继续道: 岳扬找人送了口信,萧王爷已经先一步进宫了! 肖覃猛地起身。 虞胤江终于起疑了。 第43章 真话 天色渐晚,可时间还很长。 萧正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他戎马半生, 又在京城叱咤风云多年,还有幸和虞恕看起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结了亲。可自从皇上下旨要他萧王府的儿子去做这端王妃,一切都乱了。 之前的花玉楼爆炸案, 还有这次寿宴行刺,明明一开始都是冲着虞意去的,最后却总能落到虞恕头上。 寿宴那天,他看见肖覃佩剑侍立在虞胤江身边,便觉得有些不对, 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肖覃就和刺客对上了。他侥幸希望刺客能转移虞胤江的注意,让他忽视肖覃身上的不对劲, 没想到回府风平浪静的过了三天,今日传他进宫的旨意就来了。 若说这背后没有人在推波助澜,他打死都不会相信。 可他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可是天子, 一旦对谁起了疑,不管这人有没有错,下场都不会太好, 更何况他的的确确是犯下了欺君的重罪, 只要虞意和肖覃稍微填把柴, 虞胤江的怒火就会烧的滔天。 启禀皇上,二殿下和王妃到了。 让他们进来!虞胤江冷哼一声, 萧正则,朕可给你机会了,你既不愿说,那便让萧覃自己说! 他倒要看看,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儿子, 娶进门的王妃究竟是什么人! 父皇。虞意和肖覃携手进来,齐声下跪行礼。 起来吧。虞胤江皱眉,看着虞意把肖覃撑起来,后者脸色苍白,额头上也布满冷汗。 虞意想开口给肖覃讨个椅子,后者拍了拍他的手,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还不清楚虞胤江是什么态度,不要节外生枝。 虞意右手收紧,半晌松开,不情不愿的换了个姿势,好让肖覃站的更稳。 肖覃,你可知朕召你进宫,所谓何事?虞胤江语气缓了缓,肖覃毕竟是虞意的人,又在寿宴上为救他而受伤,只要没和萧正则联合起来欺骗虞意,他也可以不追究。 儿臣明白。肖覃目光复杂。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摆脱萧正则的桎梏,不管原主前世是不是因为萧正则的原因才和殿下有了误会,这一世他都可以避免。 那你便和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虞胤江正色起来。 萧正则在一旁紧张的流汗,祈祷肖覃会顾及他的师父师娘,而不敢说出实情。 可肖覃不会那么蠢,就算他真的以为萧正则失势后还有能力指使江南驻军,虞意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犯傻。 肖覃略微踌躇,装作挣扎的样子,上前一步跪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江湖的身份,生父生母是谁,他是如何来的京城尽数禀告给虞胤江。 恋耽美 ——(34) 你在江湖长大,二十多岁了萧正则都没去见过你!?虞胤江大怒,转头看向萧正则,自己这爱卿不是说,肖覃是萧王府倾尽心血培养的大公子吗!? 虞意怎么能娶一个江湖人为妻!先不谈是否门当户对,如此一来自己百年之后,虞意又要依靠谁呢?生母出自民间,妻子也出自民间,寻常的幕僚、朝中支持他的大臣,那都是些只为权只为利的人,若是没有姻亲关系绑着,谁又敢在新皇的震慑下帮着虞意? 太子出事之前,他的确动过废储的念头。对于自己那大皇子,他一向是心怀不满,太愚笨,太不机敏,和他也太不像。至于废储之后谁来继承皇位他其实是属意虞恕的。 他打算的很好,虞恣那小子不通朝事,未必适合当储君,自己剩下的皇子中也只有虞恕最合他的意,况且若是虞恕继位,萧正则就是国舅,让虞意和萧王府结了亲,虞恕就不能轻易对他下手。 但这一切,前提都得是萧覃确如萧正则所说,是萧王府备受宠爱的儿子! 如今出了这种岔子,虞胤江之前所有的安排都被打乱了,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陛下!萧正则膝行上前,哭喊道,微臣对您忠心耿耿,万不能听这不孝子胡说 肖覃没有!虞意终于忍不住了,烦躁的打断他。 父皇,儿臣将肖覃娶进门时,他便告知了儿臣他的真实身份,但萧王爷玩的一手好权谋,威胁肖覃敢说出去就指使江南驻军将梅山派剿灭,是以儿臣辗转难安这些天,今日才终于寻得机会为肖覃一诉冤情。 虞意有虞意的优势,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虞胤江下意识便会多信几分,而在这殿前辩论的关头,谁能让虞胤江相信,谁就赢了。 萧正则大惊:你 王爷,肖覃适时出声,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几次三番送信给我,让我监视殿下,让我帮着伪造证据,陷害行刺一事是殿下指使的! 若不是肖覃有江湖风骨,不愿行这等污脏之事,只怕本王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而是被打入天牢了!虞意不给萧正则说话的机会,肖覃一停下来,他便立刻接上。 肖覃第一次感觉他和虞意竟然有这等默契,不,应该说他终于能跟上虞意的想法,能学着配合他了。 想到这里,他竟在这紧要关头走了神,连着看了虞意好几眼。 萧正则,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趁现在说了吧。虞胤江本来信了六分,让两人这么一番配合,现在不说全信也差不多了。 萧正则跌坐在地上,脸色灰白。 既然陛下致意怀疑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虞胤江冷哼一声,就要唤来侍卫剥去萧正则的亲王服。 他萧正则真是好大的能耐,不仅能指使的动江南驻军,谋划刺杀天子,还要嫁祸到虞意身上,真是让他大开眼界!是不是他还得感谢萧正则,谢谢他没随便找个人来嫁给虞意,好歹还费劲的从外面寻回来一位遗弃多年的儿子!? 等等!萧正则被压着,开始还一脸心如死灰的任人摆布,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挣扎起来:臣有话要说陛下!听臣一言! 让他说!虞胤江抬起手,他倒要看看,萧正则还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臣欺瞒陛下罪该万死,可却也不愿给人顶罪,刺杀一事非是臣策划的,幕后之人是,是萧正则声音颤抖。 是谁?虞胤江微微倾身。 是皇后!萧正则似是豁出去了,斩钉截铁的说道。 皇后?虞胤江先是怔了下,想明白之后又不禁失笑,萧正则,朕真实高看你了,就算是攀咬也该有些根据。你说皇后想刺杀朕,动机为何?证据又何在? 他要是真死了,虞恕和虞恣在皇位之争上势均力敌,虞恣又无心于此,只怕最终还是虞恕获胜。萧正则若是临死之前糊涂了,要把自己女婿拉下水,他说不定还能多考虑几分。 证据萧正则愣住了,他没有证据。 当时皇后直接派了个人来,问他是否愿意联手先把虞意除掉。 那人什么都没要求他做,独独让他想办法控制住肖覃,让他不与虞意一起行动,事后再说几句简单的证词。 虞意这几年一直在和虞恕暗中较劲,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况且他被这二皇子老丈人的身份弄得,在虞恕面前总是有几分尴尬,巴不得虞意快点死,他好集中精力辅佐虞恕,争取早日把国舅爷的位置拿到手。 是以皇后的人一来,他没怎么想就立刻同意了,至于肖覃之后会怎么样,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带下去吧。虞胤江失望的摇摇头,不想再听。 陛下萧正则大喊着被人拖出殿外,欺瞒事小,弑君事大,这罪名一旦坐实了,他只怕也活不了几日了。 肖覃沉默着被虞意扶起来。 虞胤江看着他们二人,缓了缓情绪道:意儿,你们 父皇,虞意抬头,认真道,儿臣不想再娶,只想带肖覃回府,安生的过日子。 可虞胤江有些犹豫。 儿臣不在意,虞意道,我和肖覃,同父皇和母妃一样。真心相爱,不,或许只能说是真心相待,肖覃喜欢的也许并不是他。 肖覃闻言心下一动,上前一步,牵起虞意的手。 皇上,儿臣不会辜负殿下,过往如何,今后便会如何,不敢有任何轻慢。 唉,也罢!虞胤江叹了口气,既如此,那便如你们所愿。若是应湘还活着,看到虞意能找到个真心疼他的人,或许会比他娶了一个家大业大的王妃更高兴。 谢父皇成全!虞意松了口气,若是虞胤江执意让他另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情既然已经问清楚,虞胤江没再久留他们,又问了些旁的便放他们出宫。 二人走出大殿,望着水洗的远山,开阔的殿前广场,傍晚的凉风吹得人心情舒畅。 总算过去了。肖覃先开口,微微笑了笑。 虞意点点头,转过脸来盯着他,也不说话。 怎么了?肖覃慢慢收了笑,目光落在虞意的唇上。 若是殿下愿意,他现在该吻他。 无事,半晌,虞意收回目光,转身朝宫门走过去,快跟上,本王饿了。 好,这就来。肖覃说着,脚下却没动,看着虞意的背影出神。 终于过去了。 不会再有人来逼迫他,今后不管有什么凶险,他都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虞意身边。 磨蹭什么呢!虞意走出十几步,想起这人身上还带着伤,不得不折回来扶他。 没什么。肖覃笑了笑,没用他扶,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的朝宫门口晃。 虞意随口问他想吃什么,肖覃说都可以。 天色渐晚,可时间还很长。 ***** 坤宁宫。 殿内烟雾缭绕,皇后今日头疼的厉害。 萧正则的事,怎么样了?她倚着软塌,皱眉按了按额角。 已经被压进天牢了。郑辉一身黑衣,跪在地上回话。 嗯,他没攀咬我? 没有证据,皇上不信。 嗤。皇后冷笑一声,她当然不会傻到在萧正则那留下什么把柄。 之前安排好的,萧正则治下的那几间火药作坊,该出事的就尽快让它出事吧,陛下念旧情,咱们得推他一把。皇后直起身,捡了粒葡萄放进嘴里。 是,属下明白。郑辉欲言又止。 怎么?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皇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是,郑辉踌躇片刻,道,朝中有几位支持七殿下的大臣最近,有些不满。 他们又要干什么?皇后有些不耐烦。 他们不想再针对端王出手,娘娘几次三番精心谋划矛头都直指端王,那些人那些人觉得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皇后站起身,背对着郑辉。 她又何尝不知,虞恣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虞意,而是虞恕,可她总是不甘心,那个女人霸占皇上整整四年也就罢了,凭什么她的儿子也能专宠?虞恣天资聪颖,哪里比不上虞意了!? 本宫知道了。半晌,她终是道。 娘娘圣明。郑辉松了口气,正想退下,又听皇后说: 对了,你不是查清肖覃是什么梅山派的弟子?可能利用来对付皇后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纠结虞意的事,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郑辉装作没听见,悄悄退了出去。 他这主子虽然手腕狠厉,可终究还是难逃嫉妒二字。只盼着她往后能明白过来,早日为七殿下扫清障碍,也不枉他们这些属下费尽心力的做了这么多。 第44章 江南 可他现在甚至连梅山派在哪座城都 春天确实是到了。 没有料峭的余寒, 将化未化的冰雪。目光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绿意盎然,柳树枝条柔软,桃李争艳。 端王府近来很平静, 主人家心情好,下人们也乐得自在。这不,今日两位主子就要去小花园赏花,侍女们早早的便准备好软塌和茶点,等着王爷和王妃回来。 虞意今日早起去上朝了, 肖覃在府中闲的无事,索性瞅着时辰到宫门口,亲自把人给接了回来。 今日早朝, 定了去江南巡视的人。两人下了马车,虞意拂开肩上掉落的花瓣,随口说道。 肖覃闻言一怔。 他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每隔十年左右,虞胤江都会去江南寻访, 按他的话来说,一直窝在京城里会变得目光短浅,底下人背着你做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有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便会逐渐脱离掌控。 上次出巡, 虞胤江在遇到应湘的地方停留了整整七日, 今年他倒是还想去,奈何人老了毛病就多, 突如其来的一场风寒来势汹汹,把朝中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们都给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让虞胤江在走这颠簸不堪的一趟;那些表面忠心实则心怀鬼胎的,怕虞胤江来不及立储就一命呜呼,自然也是跟着旁人一起劝阻。 虞胤江无法, 只得传下旨意,要选一位皇子代为出巡。 前些天虞意得知此事,便动了下江南的念头。 一来也算是办点实事,免得将来有人以此为借口,阻碍他登基;二来肖覃离家久了,想必对江南风光很是想念,况且他们成亲已两月有余,自己却还没见过把肖覃从小养大的师父师娘。这实在不合规矩,更不合情理。 是殿下。肖覃微微思索,肯定的道。 虞意笑着点点头:正是。 虞恣刚回京,皇后不会在这个时候任他跑出去,况且他早已无数军功加身,也不需要一次出巡来表现。 至于虞恕萧正则是国戚,又确确实实为国立了不少大功,虞胤江虽然生气,但到底是没搞株连九族那一套,只把他一人罢黜流放,还让萧栖降级袭了爵,也算是仁义至尽。 是以这出巡一事,理所当然就落到了虞意头上,虞胤江也有心放他回自己母妃长大的地方瞧瞧。 其实我肖覃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悸动,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师娘是谁,甚至不知道梅山派在哪个地方,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虞意有这份心,他便真的觉得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期待。 其实什么?虞意吩咐人把午膳摆在小花园。 没什么。肖覃笑了笑。 也罢。 总归他以后要以这个身份活下去,那传说中的师父师娘,早晚也都要见到。 两人走到小花园,肖覃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殿下,给。 什么?虞意疑惑的接过来,平平无奇的玉料,雕工甚至有些粗糙。 我爹我师父说,这是传家宝,留着以后给枕边人。肖覃紧抿着唇,紧张的盯着虞意。 这是他凭借记忆自己雕出来的。爹娘在他成年时给他了一块玉佩,叮嘱他好生收着,留着以后赠送给心上人。那时肖覃正是病重的时候,整日靠喝药勉强吊着一口气,接过玉佩放在枕下,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他从没真的想过自己能有所谓的心上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就和虞意走到了今天。 哦,虞意听的枕边人三字,心下一动,但又觉得有些不够。 只是枕边人吗? 他微微一笑,还是将玉佩珍重的收了起来。 母妃也给我留了一枚,以后再给你。等以后我们二人互通了心意,再给你。 肖覃点点头,没有多问,跟虞意并肩走向小花园。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大概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先顺路去你师门看看,本王备了好些礼。虞意回忆道,从南巡的消息一放出来,他就着人去备礼了。 这么急?肖覃一怔。 早点去也好。虞意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心里只怕也想念得很。 肖覃点点头,什么时候出发他倒是没所谓,只是要去梅山派所在的地界,他总要先想办法打探一下当地的消息,有哪些著名的可玩的,哪些美景,哪些主要的江湖势力,官府情况。 可他现在甚至连梅山派在哪座城都不知道,外一虞意问起来具体的情况,那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发什么呆。虞意在桌旁坐下,用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嗯?肖覃回过神,没什么,我们走哪条路? 走最近的那条,经过沧州,到勉城。虞意喝了口茶。 恋耽美 ——(35) 勉城? 肖覃一愣,怎么会叫勉城。 对,梅山派不就是在勉城,难道本王记错了?虞意有些奇怪。 不肖覃有些回不过神。 勉城,是他没穿进话本前生活的地方。 为了让他能安心静养,肖父把新宅修到了山上,依山傍水,景色秀美。 怎么会这样巧,他家住勉城,梅山派也在勉城!?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来那个难道不是两片不同的天地吗? 殿下,信备好了,可要连着前礼先行送去?段方竹不知何时来到虞意身后,躬身问道。 嗯。虞意点点头,刚想示意段方竹去办,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头问肖覃: 那信你可要看看? 肖覃略一犹豫,伸手接了过来,心中似有所感。 梅山派掌门肖润之亲启。 肖润之,肖润之。 只看了这一眼,肖覃便把信放下,起身走到亭边。 肖覃?虞意觉得这人今天有些奇怪,可是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尊师的名讳应当是肖润之? 他有些狐疑,难道是他连肖覃师父的名字都记错了?若不是这样,这人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不,没什么需要改的,这就送去吧,劳殿下费心了。肖覃勉强稳住声线,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肖润之正是那个世界中肖家的家主,他生身父亲的名字。 第45章 死生 肖覃越想越觉得不对,没来由的感 翌日清晨, 端王府众人早早起来给马车装箱,仔细清点主人家路上要用的东西。 昨天骤然听到那位梅山派掌门的名字,肖覃心中涌起了诸多猜测。一开始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 但越想便越觉得不对。他能穿进话本里,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和原主相同,而原主死时他又恰好奄奄一息至少在肖覃看来,唯有这样的解释还算是合理。 既然如此,那肖父的名字和原主的师父也相同, 会不会肖覃不敢细想,但又免不了期待,他昨夜翻来覆去的纠结, 想多问问梅山派的情况,却又害怕问多了惹人怀疑。 此刻他站在王府大门前,手里提着一盒点心,等虞意, 也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而出神。 起这么早,虞意裹着披风走出来,一眼看见肖覃手里提着的盒子, 手里拿的什么? 让厨房做的点心椰蓉枣泥糕。肖覃回过神, 腾出一只手替虞意扯了扯衣领。 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 舍不得府里的吃食?虞意觉得有些难办,此番下江南总不能把厨子一起带上路, 不然免不了遭人诟病,他原本想着肖覃在京城呆了两个月,那些无聊的菜品吃也吃腻了,正好去勉城的路上尝些沿途的特色风味。 不是。肖覃摇摇头,也没解释, 只是扯着虞意上车。 两人面对面坐下,肖覃打开盒子,往虞意面前送了送。 没吃早饭不好长途赶路,特意给殿下备了些。 虞意一怔,打开的盒子里躺着四块枣泥糕,从右到左依次写着长、命、百、岁。 这字?虞意抬头看向肖覃,为什么要写这四个字,难道他知道 肖覃状似无辜的看着他,兴许是厨子做糕点时一时起意,随便写的,不过寓意倒是不错,殿下不尝尝? 不是随便写的,是他千叮咛万嘱咐亲自交代的。 前世今日虞意在天牢里被赐了毒酒,心灰意冷之下饮恨而终。那日的场景肖覃现在想来还会心疼,只盼着虞意这一世不用再受这样的苦。 虞意愣愣的看着长命百岁四个大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一世他只活到今天,但这一世至少能多活一天,或许还能多活好几十年。还有肖覃,也和上一世不太一样,但细细想来他们二人的经历的其实与上一世没什么大不同的地方,只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就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殿下。肖覃轻声唤道。 嗯。虞意眼眶有些微红,伸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好吃吗?听说府里新来了个厨子,也不知道合不合殿下的口味。肖覃怕这人真哭了,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 尚可。虞意胡乱点点头,别开眼看向窗外,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吃。 肖覃探手把盖子合起来。 吃不吃倒是其次,本就只是为了讨个好寓意,活过今日不算什么,一定还会有很多个以后。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离了京郊。 对了,虞意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做,转头对肖覃说道,趁着一个多月赶路的时间,你和本王讲讲勉城当地的风俗人情,师父师娘喜欢什么,有什么讲究和禁忌。 嗯?肖覃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难道不该问?虞意有些奇怪,不然若是不了解,去当地闹了笑话就不好。这些本该找随行的官员来讲,不过既然你在,也算是剩了不少麻烦。 肖覃闻言,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那殿下想问些什么? 虞意思索一番道:听人说勉城有条卖书的集市很是出名,聚集着天南海北各种卖书的摊贩,这条市集可是真的有,又真的如同传言里所说的那样? 肖覃一噎,心道不会这么巧,他的勉城有卖书的坊市,这里的勉城最出名的恰好也是卖书的坊市? 怎么不说话,难道没有这地方?虞意狐疑的盯着他。 有。肖覃决定冒险赌一把,反正连名字都能一样,说不定具体情形也差不多相同。 当下他理了理思绪,琢磨着开口:太久没去,我也有些忘了。只记得那坊市只卖书,旁的什么都没有,有大型的书铺,里面的书大多都是些广为人知的、保存完好的,只不过卖的贵些;当然也有小型的摊贩,偏好卖些猎奇、市面上不怎么流通的书籍,有便宜的也有贵的。 嗯。虞意了然的点点头,又问: 可是什么书都能买到? 差不多都能买到,里面的书贩路子很广,就算当时没有,只要能提供详细的信息,他们都能为你找到。若是实在找不到,他们有长期合作的读书人,也可以花钱请他们来写。肖覃越说越顺畅。 本王这倒是有一本别人赠予的书,说是去勉城时在坊市里淘来的。虞意说着翻了翻桌子下的暗格,应当是带上车了 肖覃心跳了几下,隐隐有些预感。 找到了,虞意把书抽出来,《落花无声春水流》,名字俗的很,你可看过? 我看过,肖覃目光一沉,接过书却不敢翻开,俗是俗了些,但还算出名。 虞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读一读也未尝不可,正好打发打发赶路的时间。 车内摇晃,看书该把眼睛看坏了。肖覃拿着书的手往后一收,嘴上数落虞意,自己却犹豫着翻开扉页。 大月城有位名叫柳翠翠的姑娘,生性温婉,身姿曼妙。一日她跟随母亲上山采药,却意外捡到一名重伤的男子 肖覃猛地合上书。 柳翠翠。重伤的男子。 他想起来了。 这本书是阿竹给他买的,比虞意所在的话本早买了好几年,当时他看了眼题目就嫌弃的扔了,后来冬日大雪封山,阿竹出不去,家里的书又都看得差不多了。某日他捧着一本经书实在是读不进,这才把那话本又捡出来看。 怎么会如此巧,随便一个话本的内容竟然都一模一样。 难道我在梦里? 肖覃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略带惊慌的看了眼虞意,后者正捧着书读,没察觉到他的目光。 平日做一晚上梦,就能梦见前后一个月的事,如今他穿进话本里不过才两个月,或许这些日子他经历的一切都是重病昏迷时的梦境,他本人其实正躺在床上,被一群爹娘请来的名医围着研究对策。 肖覃越想越觉得不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 难道殿下是假的,没有什么话本中的世界,也没有什么重生。是他思虑太重,才会编造出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梦。想来也是,什么重生、穿书,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发生,若只是大梦一场,反而更说得过去。 肖覃,怎么了。虞意不经意间抬头,一眼就看见肖覃脸色煞白,眼神空洞。 他探手摸了摸这人的额头,心想难道是路上太颠簸,不适应? 殿下。肖覃微微发抖,将手藏在袖子里,不让虞意看见。 嗯?虞意皱眉,扬声让人停车休息一会。 肖覃飞快的想着。 怎么办,如果真是梦,那他什么时候会醒?那些大夫会不会强行施针将他唤醒?或者他会不会睡的太久,某天自己就会突然醒过来?又或者或者他在梦里情绪波动太重,会不会也有影响。 肖覃勉强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不舒服?随本王下去走走。虞意见他呆坐着不动,上前把他拖下了车。 春风拂面,肖覃吸了口气,瞧见虞意好端端的站在他身边,稍微清醒了些。 不会。 殿下怎么可能是假的。 往日梦中的场景都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逻辑清晰又如此连贯。 肖覃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至于为什么自己生活的地方和话本中有如此多的重合 别发愣了,虞意突然扯着肖覃往一片林子里走去,本王在书中看过,这附近有片桃林还不错,咱们过去瞧瞧。 桃林? 肖覃恍然。 对了。本就没什么奇怪,不是很多人写话本时都习惯以现实情况作为背景吗?说不定那话本的作者恰好看过《花落无声春水流》,又恰好很喜欢勉城的那片坊市,这才把这些事物都写进故事里。肖覃想了想,他看书时确实没怎么注意那些细节描写,或许作者真的写了,但他没什么印象。 想到这,他稍稍放了点心,不免觉得自己刚才那一阵毫无道理的惊慌有些可笑。 殿下,肖覃走到虞意身边,和他一同站在桃树下,轻咳了两声,这桃花确实开的好。 虞意闻言偏过头,瞟了他一眼,缓过劲了?还难受吗? 肖覃摇摇头,略有些歉意:让殿下担心了。 从桃林出来天色已经渐晚,一行人干脆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这是虞意的意思,不走沿途驿站,免得那些官员提前知道他的行踪,又要安排些惹人厌的排场。 当晚两人睡的很早,兴许是累了,虞意躺下不过片刻便没了声响。 肖覃盯着头顶的幔帐,半点睡意也无。熬了半晌,正打算睁着眼熬到天亮,窗外却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雨声催眠,肖覃闭上眼,渐渐酝酿起一阵睡意。 只是他仍旧睡不安稳,挣扎着陷入一场古怪又真实的梦 ****** 在下勉城肖覃,梅山派三十九代亲传弟子,师从掌门肖润之!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一位白衣墨发的男子立于台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向台下朗声说道。 台下众人或恭贺,或钦佩,或艳羡,一时间嘈杂声不绝于耳。 这也正常,毕竟江湖上谁人不知他梅山派肖公子的大名,更何况这位肖公子前些天刚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武林大会的魁首! 师兄,师兄 丹枫趴在台侧,扯着嗓子喊他。 何事?肖覃只能无奈的同众人致歉,转身走下高台。 师父传来消息,要你立刻离开方洲。。 为何?肖覃有些奇怪,心道该不会是这小子编出来戏弄他的吧。 师父没说,丹枫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瞥见肖覃狐疑的眼神,他大叫道,哎呀师兄!不是我瞎扯的!是大师兄亲自来传的话,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具体说了什么我都没来得及记,总之就是让你快走,有多远跑多远,别在方州逗留,也别回门派。 肖覃皱眉。 该不会他行走江湖时惹上了什么仇家,此刻正在梅山派闹事吧? 不行。他思索一番,带着丹枫就往外走。 什什么不行?丹枫一愣。 跟我回门派。肖覃越想越觉得不对。 师父不让回门派! 话音刚落,肖覃就骑马冲了出去,丹枫追不上他,只能跟在后面大喊。 师兄师父会骂的! 师父不会骂我。 丹枫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也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让大师兄传这种消息,只盼着师兄执意回去,不要落入什么危险才好。 第46章 抵达 难道肖覃入京之前,在门派里定 师兄!等等我 肖覃纵马闯入梅山派的大门。 以往只有丹枫才会做出这样胡闹的举动, 每次都会被师父好一顿数落,罚他去药堂帮工。今日没规矩的人成了肖覃,四下却一片寂静, 无人上前阻拦。 不是因为肖覃在门派里威望太高所以有特权,而是因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大门、门前广场、内景园林肖覃一路疾驰而过,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恋耽美 ——(36) 奇怪,人都去哪了丹枫疑惑的嘟囔。 以往这个时辰是门派里最热闹的时候, 上午的训练刚结束,弟子们三两成群的吃饭、玩笑、休息,就算今天临时有事耽误了些时辰, 总不该连大门口值守的人都不见踪影。 肖覃预感不妙,朝着正堂冲过去。 师父! 肖覃推开院门。 门内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盯着他瞧。 都是些生面孔,没见过。穿着军服, 难道是衙门里来的?可梅山派最近没惹什么事,甚至还帮着剿了两窝山匪。 肖覃不动声色的扯了丹枫一把,带着他从人群当中穿过。 哟, 这位就是肖公子?果然生了一副好相貌。肖覃走到人群前方, 上首的台阶上站了个中年男子, 一身锦服,面容阴险。 覃儿。肖润之站在他身旁, 垂眼盯着肖覃,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收紧。 这小子,不是让他有多远走多远吗!?怎么他大师兄前脚刚到,他也跟着回来了! 师父。肖覃行礼,站到大师兄身后。 师父让他快走, 难道此事因他而起?可他不记得最近和官府的人打过什么交道 你怎么回来了?丹枫没把话传到?宁宇偏过头,压低声音冲肖覃问道。 我丹枫急着解释,宁宇瞪了他一眼,示意噤声。 丹枫说了,可门派有事,我怎能不回来?肖覃凑过去,也压低声音,究竟出什么事了。 师父早知你必不肯走,才不让我告诉你具体实情,此事宁宇刚想解释。 肖公子。那中年男人突然出声。 肖覃皱了皱眉,寻声望过去。 前些天的提议不知肖公子意下如何。那人满脸笑容。 肖覃没接话,转头望向肖润之。 前几天他一直在方洲的武林大会,不管这人说的是什么,他都丝毫不知道。 肖润之轻轻摇了摇头。 哟,中年男人立刻吃惊道,怎么,这么大的事,肖掌门竟没告诉你? 没有人说话。 这可就是肖掌门的不对了,中年男人自顾自的摇头叹气,王爷感激您把肖公子养大,这才留给你们梅山派一些考虑的时间,但考虑来考虑去,总不能不让儿子和生身父亲团聚吧? 什么!?丹枫大惊之下竟喊了出声,被宁宇一把捂住嘴拖到后面。 肖覃也愣了。 什么王爷,什么生身父亲。 他只知自己是被肖润之捡回来的弃婴,可既是弃婴,又如何能跟遥远的京城中人扯上关系? 够了,肖润之语气含怒,强压着火气道,这是我梅山派的家事,萧管家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哼!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你梅山派的家事?也不看看肖公子身上流的是谁的血! 你师父。 肖覃沉着脸,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上下打量的他一圈。 男人被他的目光逼的向后退了一步,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杀气。 他在京城养尊处优久了,哪见过这样犹如凝成实质的杀气。 肖覃见他后退,冷冷的收回目光,转身走向肖润之。 师父,咱们进去说吧。 肖润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也罢,你总归是该知道的。 ***** 梅山派前山。 偌大的主院一片寂静。 肖覃和肖润之于屋内对坐,丹枫想凑过来听,被宁宇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房门轻轻合上,宁宇带众人在门外守着。 师娘还没回来?半晌,肖覃问道。 还没,今年后山的药材长的不错,多耽搁了些日子,肖润之叹了口气,幸好你师娘不在,不然那萧王府的走狗第一天就得横着出去。 肖覃轻笑了两声:这话让师娘听见,又该觉得您嫌她脾气暴了。 肖润之也想起肖覃小时候的日子,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笑了几声,两人渐渐沉默,互相对望着谁也不说话。 肖润之是不忍心说,肖覃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长了二十多年后,突然会冒出来一个亲生父亲,还是京城里位高权重的王爷。 他半晌,肖润之斟酌着开口,你父亲,名叫萧正则,是萧王府这一代袭爵的嫡长子,征战沙场多年,如今住在京城。 肖覃沉默着点点头。 外面那人是萧王府的管家,你父亲派来的要把你接回去。 肖覃皱眉道:既然当初已经抛弃,为何又要特意派人来寻。 肖润之摇摇头,我不知,兴许是为了那些个权谋之事,我们江湖人不懂,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跟他们走了。 京城是什么地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自小顺风顺水的长大,你师娘和我又太过宠你,凭你这单纯的心性,只怕到了京城被人买了都不知道!肖润之越说越生气。 肖覃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用问都知道,这小子肯定半点都不想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若是那位萧王爷是真心想认儿子也就罢了,可现在这态度这架势,就差带兵把他梅山派给围了,要说这背后没有什么利益相关,肖润之打死都不会相信。 肖覃听完,盯着面前的茶杯,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刚一出生就被肖润之带回来,二十多年来师父师娘待他如亲子,一众师兄师弟也关系和睦,他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梅山派肖覃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肖润之和梅兰月就是他的爹娘,宁宇就是他大哥。 肖覃从里到外就是彻彻底底的江湖人,铜皮铁骨,剑如游龙,一身不折不屈的气度,若是路见不平,定会出手相助。他潇洒惯了,又不爱那些虚名,武林大会拖了好几年一直没参加,今年被肖润之拿剑逼着去了,没想到刚夺得魁首,就出了这等事。 要让他去京城,要让他认一个陌生人做爹?肖覃想想就觉得可笑。 去不去京城,当然要看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想去 他们用什么来威胁?肖覃一向有礼,此刻却不等师父说完话就出声打断。若萧王府没拿旁的来威胁,一切全看他自己的意思,师父又怎么会着急的派大师兄亲自过来传话,让他有多远跑多远。 肖润之不说话了。 师父?肖覃眼神关切,我都回来了,还要瞒着我? 肖润之微微低着头,半晌叹了口气道:江南驻军。 公子,醒醒青远跪在床侧,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早他进来喊两人起来,就见殿下不知道哪去,公子一个人在床上,缠着被子满头冷汗,似是被梦罨住了。 房门吱呀一声,虞意收起雨伞推门进来。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青远急的快哭了。公子怎么叫都叫不醒。 肖覃怎么了?虞意一皱眉,快步走到床边,刚想伸手,这人就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的喘着气。 虞意手停在半空,瞥见肖覃眼里的茫然和惊慌,干脆坐在床边,倾身抱住他。 没事了,虞意拍了拍他的背,又梦见什么了?最近怎么总做噩梦,该着江寒给你开几剂药调理一番。 半晌,肖覃终于平复了呼吸,从那阵恍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乱的很,记不清了。他把脸埋在虞意肩上,闷闷的道。 嗯,记不清正好,省的又乱想。虞意声音轻缓,揉了揉他的背心。 肖覃没再说话,在虞意看不到的地方闭了闭眼,强压下胸口的心悸。 太真实了。 他恍然间竟觉得方才那不是梦。 而是埋在他脑海深处、不甘被遗忘的记忆。 ****** 那日后肖覃没再做过这样古怪的梦,一行人走走停停,边游山玩水,边检查当地官府的办事情况。 开始时还好些,离京城越远,地方官员私下里的小动作也就越多。虞意全都一丝不苟的记下来,派人传回京城。 肖覃琢磨了几天那梦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头绪索性也就作罢,专心陪着虞意一个城接一个城的看下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勉城。 直接去梅山,还是先在城中休息一晚。虞意撩起车帘,看了看街边的景色,江南的人情风土的确和京城有大不同。 先在城中住一晚吧。肖覃瞅着虞意略有些疲惫的脸色,没怎么犹豫便说道。 你不急?虞意转头,似是不信他真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淡然。 我肖覃一噎,只能找了个借口道,怕是近乡情怯,不敢见面了。 哦,虞意狐疑的看着,岳扬,直接去梅山,别在城里留了。 岳扬应了一声,派人先行去打声招呼。 肖覃无奈的笑了笑。 他巴不得晚一天见到肖润之,免得交谈间被看出什么端倪。毕竟梅山派大多数人都和原主相处了二十多年之久,对原主的一言一行应当熟悉的很。 但殿下一直顾念着他的情绪这份心意肖覃自然珍惜。 上山的路修得平坦,马车没怎么颠簸便到了山门。 肖覃牵着虞意下车,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将眼前恢弘的石门看完整,等在门口的人群里便冲出来一个人。 师兄! 那人身姿窈窕,面容娇艳,操着一口软糯的江南音,朝着肖覃就扑过来。 小玉!不可冲撞殿下!眼见着虞意和肖覃站在一起,免不了要受波及,肖润之来不及拦,只能沉声怒喝。 那姑娘充耳不闻,面带喜色,脚下不停。 肖覃只能飞快的揽着虞意转个身,避开了这势若千钧的一扑。 殿下,没事吧?肖覃垂眸,低声询问怀里的人。 虞意摇摇头,刚想说话,一声娇斥便从地上传过来。 师兄!你你!戚玉脸朝下趴在地上,刚才肖覃那一避,她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 肖覃下意识低头,和虞意对视一眼。 前者揽着虞意腰的手臂收紧,心想糟了,这姑娘喊他师兄,可他没半点印象。 后者脸色一沉,在戚玉杀人的目光里不动声色的往肖覃怀中靠了靠。 这人是谁?上来就要往肖覃身上扑,还喊得如此亲密! 难道肖覃入京之前,在门派里定过娃娃亲!? 第47章 偏心 戚玉眼角抽搐,心想光天化日之下 师兄!戚玉委屈的爬起来, 瞪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肖覃非但没松开, 还下意识把虞意往怀里藏了藏。 小玉,别闹了,还不快和殿下道歉!?肖润之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亲自上前拽着戚玉的耳朵把人给揪回来。 且不提虞意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二皇子,就凭他娶了肖覃, 他们梅山派上下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外一惹的他一个高兴,回去苛责覃儿那该如何是好?他这徒弟武功虽高,可再高的武功, 在京城里也派不上多大用处。 小玉那丫头,只知道见着师兄心喜,却不知道这背后暗藏着多少机锋。 无妨。虞意从肖覃怀里直起身,弹了弹衣袖, 决定怀柔,梅山派弟子热情好客,本王很是欣慰, 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是? 哈哈, 肖润之连忙跟着笑了两声, 佯装斥责的说,这没眼色的丫头是我小徒弟, 平日里被一众师兄骄纵惯了,没大没小的冲撞了殿下。 肖覃松了口气,多亏了虞意问这一句,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玉,过来!趁着虞意附到肖覃耳边说话, 赶忙向戚玉招手。 戚玉磨磨蹭蹭的走回肖润之身边,一步三回头。 师父,师兄他成亲嘘。 肖润之还没斥责,宁宇就拖着她站到后面去。都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可他们梅山派给小玉的不过也只能是些寻常玩意儿,可那位端王殿下可是实打实被天子用真金白银奇珍异宝养起来的,若真论起蛮横骄纵的脾气来,十个小玉只怕也比不过人家。 况且肖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哪能让这丫头乱来? 殿下,咱们进去说话吧。肖润之看虞意和肖覃说完话,开口提议道。 嗯,进去吧。虞意示意岳扬把礼单奉上,又请肖润之先行。 这不敢当。肖润之连连推拒。 既是肖覃的师父,那便也是我虞意的师父,您先请。 肖润之见状,只好擦了擦头上的汗,引着虞意往里走。 丹枫前些日子回来,一见他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苦,说肖覃被逼着嫁人,不仅在萧王府被苛待,更过分的是那端王凶神恶煞,手腕狠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肖润之本来以为自己态度好一些,能劝这位二殿下不要太苛责肖覃,但现在看来虞意很是有礼,又太过客气,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兴许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外面客客气气的,在家里对内人就责罚打骂,听说京城里那些权贵中尤其盛行这样的风气,真不知肖覃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从没想过肖覃会在端王府过的很好,甚至日夜揪心,和梅兰月商量着怎么把人给救出来。 如今虞意这喜怒不形于色又游刃有余的样子,一看就是城府深沉,自家徒弟那点单纯的心眼怎么能不被欺负?而且看方才在大门口两人那黏糊的劲,只怕那小子已经被拿捏的死死的。 恋耽美 ——(37) 唉。肖润之想着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父,师娘呢?肖覃四下打量了一圈,没见着哪里有位中年美妇人。 这正好,与其等着梅兰月到他面前他认不出,倒不如让肖润之先给自己指出来,免得闹笑话。 你师娘又上山采药去了,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快。肖润之道。 肖覃点点头,听得采药二字,不免又想到之前那个古怪的梦,所以梅兰月是真的会常去山上采药的,既然自己以前完全不知,按理说不可能梦到这么详细的东西,难道那不是梦,是 这次来本王备了薄礼,当初娶肖覃进门时应有的礼数没尽到,还请您莫怪。虞意很认真,就算是面对虞胤江时,肖覃也没见过他这副略带歉意又含蓄的表情。 肖润之愣了一瞬,心想二殿下这是把他们当肖覃的娘家来看啊。 他老脸一红,激动之下竟脱口而出:哪里哪里,殿下客气了。我们二人无儿无女的,从小就把肖覃当亲生儿子看,那块传家的玉佩还一直在匣子里留着呢,就等着肖覃拿去送给媳妇 咳咳。肖覃猛地咳嗽起来。 肖润之被他打了岔,有些不高兴,你小子,这会知道害羞了!刚刚当着一百多号人的面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脸红? 肖掌门,虞意挑了挑长眉,送儿媳的玉佩拿来给我怕是不合适吧。 谁娶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要给也是他把母妃留下来的那块给肖覃,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日后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肖润之完全没听出来虞意的话外之意,乐呵呵的将他带进门,殿下既然和肖覃成了亲,以后便也是我梅山派的人。 普天之下谁敢把二皇子认回家?肖覃自己尚且没能表明心意,他肖掌门倒是艺高人胆大,上来就给自家门派认了个皇子回来。 肖覃坐在虞意身旁,偷偷偏过头看了一眼,见这人听了肖润之的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顿时松了口气。 也对,殿下是真心备礼要跟他来见见师父师娘,怎么可能因为这种话而生气。 诶!谈话间,肖润之不经意瞥到了虞意腰间的玉佩,这这,这怎么和他们家传家宝长得别无二致? 这个?虞意顺着肖润之的目光,将系在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那日肖覃赠与他之后,他便一直带在身上。虽然因为是肖覃送的,虞意自带先入为主的印象,可这玉佩雕工确实是有些拙劣,和他日常穿的锦服配在一起,乍一看的确会觉得奇怪。 这是肖覃送的,说是 虞意一顿,突然想起来肖覃当时说的话我师父说,这是传家宝,留着以后给枕边人。 可方才肖润之说还有一枚玉佩在门派里,也是传家宝,难道是 什么!?覃儿送的!肖润之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起来,我知道了,肖覃这小子,定是没想到还能再回门派,这才照着那传家玉佩的模样雕了一枚新的送给殿下。 哦?虞意看向肖覃,肖掌门说的可是真的?难怪雕工如此粗糙,也难为这人用拿惯了刀剑的手,不知费了多大力气的给他磨出这么一枚玉佩来。 肖覃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肖润之说的没错,这玉佩确实是他自己雕的,但依据的可不是什么梅山派的传家宝,而是他爹娘给他的那一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写这故事的作者,连他肖家的传家玉佩都见过? 肖覃突然有个猜测。或许那位作者就是肖家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梅山派里的种种情形一定与他们肖家类似,如此一来他便不用担心会不小心露出马脚。 肖覃?虞意皱眉看着他,怎么又发愣。 这人最近怎么了,动不动就神游天外。本以为是离家太久思念太甚,可如今都回来了,也不见这人有多高兴。 嗯?肖覃回过神道,无事。那玉佩确实如师父所说,是我自己雕的。 不管怎样,先顺着肖润之的话说总归没错。 哦。虞意没再问,闻言只是垂下眼,摩挲了两下玉佩上有些硌手的花纹,突然道,既如此,那不如本王就要这枚,也无需再换。 肖润之自然应允,他看着面前二人,喝了口茶,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有选择,他怎么会愿意肖覃娶一个男人?但现在木已成舟,是他无能,没能力保护好覃儿。好在这位端王殿下对覃儿是真心的,自己的徒弟他自己知道,肯花心思送那枚玉佩,定是也把对方放在心上了。 ******* 天色渐晚时两人和肖润之告辞,肖覃牵着虞意走出主院,看见周围和肖家别无二致的景色,心下一动,提议道:不如我陪殿下四处转转?梅山虽小,但景色还不错。 虞意刚想同意,就见戚玉浩浩荡荡的带着一众人师兄弟走过来。 师兄!大师兄让我来领你们去下榻的地方!戚玉眼珠子一转,自然的说道。 宁宇怎么可能放心她。 他原本想亲自来见见师弟,但山下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只好派了丹枫过来。没想到丹枫那小子整日只知道玩,近来练功懈怠竟然连小师妹都打不过,这会人正躺在后山哀嚎呢。 嗯,有劳了。肖覃倒是没怀疑,只是不动声色的讲虞意往身后扯了扯,自己这小师妹不知为何似乎总对殿下抱有敌意。 师兄随我来。戚玉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就心烦,两眼一翻全当虞意不存在,转身就向院外走去。 肖覃有些摸不着头脑,探寻的看了眼虞意,就见后者目不斜视,连一个眼神都不回他。 ? 殿下可是生气了?肖覃低声道,心想难道是因为戚玉太过冒犯,惹得殿下不高兴了? 没有。虞意抿了抿嘴,半晌回道。 他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女娃生气。 肖覃好歹和虞意日夜相处了一个多月,一见他这神情,便知这人又在嘴硬。 他思索了一番,开口道:小玉。 师兄!戚玉惊喜的转过头,重逢这么久,师兄还是第一次喊她,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只是想说殿下待我很好,你不必心存芥蒂。 肖覃说这话时半点没压着声音,不仅虞意和戚玉听到了,连走在后面的一众师兄弟都听到了。 众人鸦雀无声。小师妹自小便喜欢肖覃师兄,这在门派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难道难道肖覃师兄竟然一直不知道吗? 戚玉憋着气,半晌转过头,气恼的把二人抛在身后。 肖覃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虞意的手:殿下,姑娘家好生难懂。 虞意睨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装作不懂。 到了,端王殿下就住这。师兄,咱们走。戚玉抱臂站在一间屋子前,一眼都不肯往他们这边看。 我们二人不住一起?肖覃有些愣。 师兄自然是住你本来的房间,那屋子太小,住不下两个人。 肖覃一想,确实不能住的太挤,委屈了殿下。 那边可有别的空房间,这里离我那里太远,夜里有什么事怕是不方便。 什么事。什么事!?虞意和戚玉同时出声。 肖覃一愣:危险的事? 虞意闻言收回目光,轻咳了两声,耳尖可疑的有些红。 戚玉不假思索的便拒绝:这么多师兄弟守着呢,没什么不安全,那边儿院里没有能住人的房间了,这屋子好,宽敞又亮堂,总不会委屈了端王殿下。 肖覃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刚想开口就听虞意道:无妨,本王不委屈,就和肖覃住一间吧,总归在王府里也都是挤在一块睡的,多大的床也是浪费。 说完,他还朝戚玉笑了笑。 戚玉眼角抽搐,心想光天化日之下这人也真是说得出口。 于是肖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小师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虞意微微勾着嘴角,心情似乎有些肉眼可察的变好。 第48章 山匪 殿下别冲动啊,肖覃师兄他 我陪殿下住这里吧。肖覃抱歉的一笑。 他知道那些师兄师弟想和他叙旧,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答应戚玉住到原来的房间去,否则外一那些人问了什么他回答不了的问题,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惹麻烦。 再者说, 虞意第一次来梅山派,对周围陌生的很,他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在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单独住上好几晚。 那只怕他们二人都要失眠。 好吧。戚玉从小便不怎么敢对肖覃撒娇,一是喜欢,见到肖覃就脸红心跳不好意思;二来也是害怕, 他这师兄平日里和师兄弟相处都很好,不摆什么架子,但涉及到正事总是带着点说一不二的意味, 让她想靠近又不敢。 江湖传言肖公子一心向武,无意于情爱之事。不知有多少女子男子向他袒露过心意,都被他不动声色的挡回去了。戚玉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爱慕肖覃,可也知道不光是自己, 其他喜欢肖覃的人也都没什么机会,心态倒还算放的好。可没想到这一次自家师兄走了两月有余,便一声不吭的成了亲, 这让她让她怎么能不气恼! 若早知师兄愿意成亲, 她由岂会白白错过机会 小玉也去休息吧。肖覃揣摩着当师兄的态度, 温和的朝戚玉笑了笑,牵着虞意进了门。 戚玉站在门外, 恨恨的一跺脚,转身找肖润之诉苦去了。 屋子不大,至少和端王府是没法比的。虞意在床边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背。 咱们在梅山派停留几日?肖覃走过去,按了按虞意的腰窝。 嘶, 虞意一挺腰,将肖覃的手拍掉,你想停留几日,便停留几日。 肖覃笑了笑,在床上趴一会,我给殿下按按穴位。 虞意从善如流,转身趴下,继续道:不过也不能太久,父皇交代的事总归是要办的。 自然,全凭殿下安排。肖覃用了点力气,疼吗。 不疼,你尽管来便是。虞意闭上眼,舒服的吐了口气。 南巡实在不是个好差事,不过好在今天与肖覃师父的见面还算顺利 ***** 翌日清晨,两人早早便醒了,出门到演武场看众弟子晨练。 床实在是有点小,两个人伸展不开,今早起来肖覃半边肩膀都是麻的。 肖覃!今日几个大徒弟都不在,肖润之正亲自带着弟子晨练,见肖覃和虞意过来,朗声向他们招呼。 肖覃行礼,大师兄不在? 哎,别提了,肖润之叮嘱他们继续练,走过来对二人道,最近土匪猖獗,一直打压不掉,宁宇他们都被我派下去了。 可有什么能帮忙的?虞意皱眉。 怎敢劳烦殿下?肖润之连连摇头,剿山匪是个凶险的差事,若虞意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和肖覃交代。 肖掌门不必客气,虞意想了想道,此次本王替天子下江南,本就是为了体察民情。 肖润之一愣。 他倒是忘了,这位端王殿下不是专程来探亲的,而是身负皇命,顺路陪肖覃回梅山派看了看。 既如此肖润之下意识看了眼肖覃 。 什么山匪?肖覃倒是没意见,现在不是京城而是江湖,总归有他在身边跟着,虞意不可能出事。 具体的也没查清楚,只知道他们自称火木帮,老巢在西山,平时藏的严严实实,一有机会就埋伏在山路上劫持来往的商队,偏偏我们去了好几次,每次追着追着就被他们逃掉,一直不能连根铲除。肖润之重重的叹了口气。 西山是勉城直通向西的必经之路,若是从其他方向绕道,不仅要多耽误三四天的时间,还要损失几乎两倍的路费,是以就算西山盗匪猖獗,还是有不少商户执意要从那里走。 可有办法彻底铲除?虞意皱眉道。 有倒是有,只是宁宇他们都没回来,其他人我不放心。肖润之引着虞意,沿着演武场周围慢走。 什么法子?本王可以和肖覃前去。虞意拿眼去瞅肖覃,这人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剿灭个把山匪应该容易的很。 这肖润之有些为难,其实那山匪武功虽高,但也不是我们门中弟子的对手,坏就坏在他们将老巢藏的极隐蔽,我们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虞意思索一番,道:这也不难办,只需想办法让那山匪抓我们作人质,被抓者沿途留下痕迹,其余人顺藤摸瓜即可。 只是被抓的人需要武功过得去,有能力自保才行。 这办法我们也不是没试过,肖润之干笑两声道,可那山匪谨慎的很,从来都是当场就把事情办完,从不抓人质来勒索钱财,除了除了一种时候 什么时候?肖覃有些好奇。 肖润之似是有些难以说出口,尴尬道:那山匪的老大不爱女子,只痴迷于男色,出来打劫的喽啰若是遇到商队里有好看的男人,便会带回去献给他们大哥。 之前派过几位武功还算不错的弟子前去,可可那伙山匪大概是嫌他们不够俊朗,竟只是抢劫完钱财就回去了。 恋耽美 ——(38) 二人沉默了。 半晌肖覃犹豫着开口:那这次换我前去?同期的几位师兄弟都不得空,只有他和殿下两人,总不能让虞意以身涉险。 不行。 肖润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意就一口否决。 你不能去。 虞意眉头皱的死紧,开什么玩笑,他的人,他都娶回家了,怎么能去当这美人计的主角。 殿下。肖覃无奈的看着他,他不去,就没人能前去了。 你若要去,那本王也要去。虞意还是不肯。 那谁来救我们?大师兄他们都不在,总不能麻烦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马。肖覃哭笑不得。 虞意一噎。 肖覃说的有道理,不管怎样他们二人都不能一起行动。若是肖覃做这人质,必定只能是他带着其他人前去营救。 不会出事的,肖覃笃定的说,我相信殿下。 好吧。虞意看了他半晌,勉强同意。 事不宜迟,肖润之立刻把门派里剩下的好手都聚集起来,一行人趁天黑之前赶到了西山,在山脚下找了个商队,把肖覃塞了进去。 山上风大,千万别着凉了。车队末尾的马车上,肖覃正替虞意把披风裹好。 知道了,虞意低头,看着肖覃搭在自己领口的一双手,你小心些,遇事不可逞强。 明白,不逞强,肖覃倾身抱了抱他,我等殿下。 虞意见状没再多说,翻身下去同其他人汇合,借着夜色的遮掩跟在离车队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也会武功?戚玉跟虞意走在前面,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 虞意看了她一眼,略通。 哦。戚玉虽然娇纵,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不敢在这时候胡闹。 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走了半天,戚玉还是忍不住道:师兄去作人质,你放心? 虞意紧紧盯着前面的车队,嘴里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本王在,定不会让肖覃出事。 这丫头一口一个师兄叫的他心烦,想到肖覃随时可能被一位好男色的土匪劫走还不能反抗,他就烦上加烦。 一会若是打起来,往后躲躲,别只顾着往前冲。前方似有情况,虞意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几人停下。 你戚玉立刻不愿意了,连丹枫都打不过她,凭什么要她往后躲? 虞意不再说话,示意众人趴下别出声。 好歹是肖覃的小师妹,总不能真让她受伤。 来了。一人压低声音道。 话音刚落,前方车队果然出现一阵骚乱,各类叫喊声充斥于耳,可没过一会便停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烛火,虞意看见一群手持长刀的人将车队围住,紧接着金银相击和丝帛拉扯的声音传来,然后便听一人喊道: 头儿!这有个美人! 咔嚓一声,虞意捏断了什么东西,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 殿下别冲动啊,肖覃师兄他,他很厉害的。一名弟子颤颤巍巍的说道。 虞意勉强压着气,死死盯着那名山匪把肖覃从车里拖出来,用绳子捆好,丢在一匹马上。 货都捆好没!捆好了头儿!好了! 那带头的人点点头,上马道:回山寨! 见状虞意刚想招呼众人跟上,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 他心下一紧,拔剑回击,正好架住来人砍过来的刀。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大惊,难道是官府的?头儿!这有官府的人 虞意飞快的割断他的喉咙,可已经晚了,刚离开不久的山匪头子闻声又带着人折回来,拔刀就朝他们袭来。 师兄不在。戚玉踹翻一人,用口型冲虞意说道。 虞意没说话。 不仅肖覃不在,刚抢的货物也不在,只怕是先行被送回山寨了。 想到这里,虞意沉声喝道:速战速决! 是! 这伙山匪武功不高,众人没花什么功夫就解决了,只是结束时多多少少都挂了点彩。 虞意面无表情,在袍子上擦了擦带血的长刀。 追。 第49章 记忆 他怕了。 虞意趴在草丛里, 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寨建筑,灯火明灭,不时传来几阵人声。 殿下, 探清楚了,大概有就几百号人。前去探查的弟子回来,附在虞意耳边道。 嗯。虞意点点头,思索着怎么下手。 不知道肖覃在里面是什么情况,若是冒然出手 喂, 你胳膊流血了!戚玉趴在虞意旁边,突然感觉手上有凉意,低头一看发现竟是顺着虞意衣袖滴下来的血。 血把布料都浸湿了, 摇摇欲坠的凝挂着,随着虞意的动作滴下来,溅在草丛上。 虞意抬起胳膊看了看,有道刀伤, 不浅不深。 他没在意,想着把肖覃救出来再包扎,没想到戚玉犹豫了好一会, 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 别别扭扭的递给他。 拿去。戚大姑娘似乎觉得自己像情敌示好的行为有些丢脸, 不等虞意把帕子接过去便扭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多谢。虞意愣了下, 也没推辞,接过来三下两下包扎好,转头对众人道,山寨门前守卫最多,一个时辰一换岗,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趁下次换岗的间隙进去! 众人齐齐点头,虞意重新趴好,缓缓吐出口气。 希望肖覃不会出事,若是那山匪头子敢真的对肖覃做些什么,那他 ***** 肖覃靠坐在床上,一名土匪走进来给他松了绑,扯出他嘴里的布团。 老实点!敢出声就打死你,听见没!?那人凶神恶煞的说道。 肖覃佯装害怕,犹豫着点了点头。 哼。长得还算不错,把老大伺候好了,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那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圈。 要他说,这小子长得也没好看到哪去,可谁让他们老大不喜欢那些弱柳扶风的病美人,就喜欢这种长相俊朗身体好的,玩起来带劲。 他又自言自语的嘟囔一阵,最后瞪了肖覃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肖覃没动,屏息听着屋外的动静。 诶,老大那边完事没!刚才那人说。 还没呢,刚进去没半柱香,按老大的习惯,少说也得一个时辰才能进尽兴。另一人道。 那人有什么好的!新抓来这个老大肯定喜欢。那人报怨道。 你急什么?老大早晚会过来,若是真有那么好,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 也对。 肖覃疑心自己听错了。 若是这山匪老大真像他们说的如此荒淫无度,也不知这山寨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么大规模的。 你饿了没,咱去找点东西吃。门外说话声又起。 你这么一说,还真饿了?可咱们走了门里那人 这有什么难的!?你给他喂点迷药不就行了! 于是肖覃便听到说话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紧接着先前那人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张嘴。那人走到床边,凶神恶煞道。 肖覃假意抗拒。 嗬,给你能耐的,那人嗤笑一声,捏着肖覃的下巴硬把药塞进去,睡吧,好好睡一觉,睡醒了老大就来疼你了。 肖覃顺从的把药吞下去。 这药只是最普通的迷药,对他没半分作用。但他还是假装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头一歪靠在墙上睡着了。 见状那人放心的离开,肖覃等了会不见任何动静,又抻抻脖子换了个姿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真的泛起一阵睡意,那传说中的老大还是没进来。 罢了。 肖覃换了个舒服的角度,决定先睡一觉。 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 一是这寨子里没人是他的对手,二是总归虞意马上就会来,想到这点,他便没来由的放了心,丝毫提不起一点紧张感。 熟悉的困意席卷,肖覃预感到自己又要做那些奇怪的梦。他勉强挣扎着想要分出点心神留意周围的动静,可没过多久便被彻底拖进梦里 勉城梅山。 尽管肖润之极力反对,肖覃还是答应进京。 江南驻军不是几窝没什么战力的土匪,而是天子麾下最精悍的军队。 如果能让门派免受这劫难,他肖覃有什么不能去做,不能牺牲的?况且师父师娘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已经做得够多了,这萧王府本就是他自己招来的,岂有畏缩不前的道理? 临行那日萧王府的人一个劲的催,说是什么有要紧事,万万不能误了预定的时辰。 肖润之大怒,挥剑把他们都打了出去,说什么都要跟肖覃再交代几句。 覃儿,是师父对不起你。肖润之脸色灰败,他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却连自己视若亲子的徒弟都护不住。 肖覃摇摇头道:不,此乃我的命运所指,能被师父师娘捡回山门,已经是生之大幸。 他不忍去看肖润之的脸色,偏过头勉强问了句:此去路远,师父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好交代的,你师父我也一辈子混迹江湖,不清楚那京城是什么状况。但听人说京城里的人和江湖里的不同,勾心斗角,追名逐利,极擅攻心之术。你此番前去一定要明哲保身,遇事先看先学,不可冒然动用蛮力与人相争! 我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师父从小就教我。肖覃心里也忐忑,但还是分出心思来跟肖润之开了个玩笑。 肖润之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走吧,为师送你出去。 嗯。肖覃点点头,他知道已经不能再拖。 哟,肖掌门,那管家站在门口,不阴不阳的说,您总算舍得把人给放出来了。 哼。肖润之冷哼一声,全当他不存在,自顾自的陪着肖覃往马车走。 师父,肖覃一手扶着车壁,我 他自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一直在梅山派,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如今他冷不丁要走了,不是十天半月,也不是一年五载,而是永远,是永别。如果他寻不得机会脱身,只怕就要被困死在京城。 走吧,肖润之眼眶也有些酸,照顾好自己,日后若是我们一家人还能相见。 一家人。 肖覃眼前一片模糊。 是啊。 他们是一家人,又凭什么要分开?他肖覃行侠仗义这么多年,也算救过不少人,做过不少好事,为什么偏偏是他来经历这种事? 公子,咱们还不走?那惹人烦的管家又凑过来。 肖覃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跪下,给肖润之磕了三个头。 后者别过脸,险些忍不住眼泪,握着剑柄的手不住的发颤。 师父,弟子走了。 嗯。 肖覃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不管此去如何,他定要寻得机会,再回到师父师娘身边。 半月后。 进京的官道上,肖覃坐在马车里,倚着车壁奄奄一息。 他要骑马,那管家偏生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让他在马车里坐着。如今走了大半个月,行程已经过半,他直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坐废了,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还有多久。肖覃撩开帘子,胳膊支着窗框。 管家嘴角抽搐,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道:公子,您该好些坐着,不要这般没形象。 肖覃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青衣,笔挺周正,哪里没形象了? 他皱了皱眉,放下帘子坐回去,想起临行前师父对他说的话。 萧王府家大业大,规矩定然是多的。你不可忍气吞声委屈自己,但也不要任性而为。 不可委屈,也不可任性妄为。 肖覃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是要他怎么样呢? 车队走的很快,如此又闷头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终于按时抵达了京城。 那管家摸着心口,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派人给萧王府送信。 肖覃离得远,只模模糊糊的听他说道:幸好没耽误要紧事不然王爷怪罪 要紧事?什么要紧事? 他知道萧正则时隔二十四年才派人来寻,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或者突发奇想,定是有特殊目的,只不过 公子,咱们这就进城了。管家敲了敲车壁,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嗯,知道了。肖覃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 不知道那位萧王爷要做什么,但看着形势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天边乌云压顶,隐约有雷声传来,疾风夹着水汽掀开了车前的帘子。 肖覃望着街道两侧陌生的景致,第一次觉出几分前途未卜的意味来。 美美人肖覃尚未从梦中抽离,只感觉一双手在自己领口处游移。 他眼没睁开,一阵恶寒先沿着脊柱窜上来。 你是谁!?我我在哪?京城萧家赶路我在干什么? 恋耽美 ——(39) 肖覃一脚踹翻坐着的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深度梦境的后劲让他一阵恍惚,头晕目眩的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 哟,脾气还挺大。那人踉跄几步站稳,竟也没生气。 肖覃喘着气,浑身都在冒汗。 梦中最后那声惊雷还在耳边回响。他觉得自己病了,不然怎么会连着做些比现实还像现实的梦。 来,过来坐。那人在桌边坐下,无比自然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肖覃勉强吐了口气,意识回笼,总算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 那人淫/笑的看着他,肖覃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连点嫌恶的神色都不屑于给,想了想抬腿走过去,伸手握住那人腰间的刀。 那人神色一凛,刚想喝止,便感觉刀柄上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你是你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他就被割断了喉咙。 肖覃跨过他的尸体,提着刀走出去,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脑子竟像是有些不大清醒,漫无目的在山寨里乱晃。 那梦是什么?真实的有些诡异,甚至连梦中人的情感他都能感觉到。 难不成是原主残留的记忆?肖覃这么想着,余光瞥见几名土匪站起身,狐疑的朝他走过来。 从没见过的生面孔,还拿着带血的长刀,而且那刀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咱们大哥的刀!!终于有人认出来了。 众人闻言大惊,操起武器就向肖覃冲过来。 你是什么人,我们寨主呢! 肖覃不理,抬臂架住袭来的攻击,又想道。 不知殿下那边情况如何了,这么久还没进来,别是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肖覃武功好,体力好,但架不住土匪们的人海战术,再加上刚才梦里被拽出来还没恢复,杀了几轮后竟然有些疲惫,后背也被汗湿透。 殿下呢? 肖覃越想越不对,不由得有些心急,手上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他挡开一轮攻击,略微后退缓了口气,就听见有人喊道:不好!有人攻寨!! 什么!?是官府的人!?不是,不知道是哪来的,还挺厉害,大门有些顶不住了,快去帮忙!那这人怎么办?留下几个人先拖着 肖覃闻言,心下顿时一松。没成想这一松倒好,手上力道也跟着松了。 一人瞅准机会袭击,在肖覃手腕侧边划了道口子,离血管只有一寸之差。 他看着那道血痕,突然不想打了。 莫名的疲惫潮水般涌上来,手腕上再寻常不过的伤口此时竟疼得有些不寻常。 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没有弄懂,闷闷的堵在胸口,堵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肖覃师兄在那边! 有门派弟子打了进来。 肖覃叹了口气,把刀一扔。 正和他交手的土匪深感侮辱,不禁大怒,举起刀就朝肖覃砍过来。 滚!刀剑相接,有人挡在他身前。 是虞意。 殿下。虞意刚把那几人杀死,肖覃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刀扔了,本王若是没来得及,你 斥责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堵进了嘴里。 虞意皱眉,看着肖覃难看至极的脸色,心下一紧:你怎么了,难道那山匪的头子真敢对你!? 没有,肖覃一把抱住他,没有。 那虞意犹豫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只是累了。肖覃闭上眼,总算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源头。 他怕了。 穿进话本这么久,只在最开始出现过一点属于原主的情感,后来便风平浪静的什么也没发生。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眼看着两人相处的越来越自然,虽说他仍然不敢也不愿冒然表明心意,可原主的记忆突然又开始频繁出现,是什么意思? 肖覃有些生气。 不管有什么苦衷,那人上一世都伤了殿下的心,这一世虞意本该是他的,合该是他的。 这几段记忆来的蛮不讲理,没头没脑的不知想表达些什么,若只是想给他些提示便罢,若是要和他争抢这具身体肖覃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同意!? 第50章 离开 是情难自禁,还是只是一个简 这伙山匪只是外强中干, 之前觉得棘手,是因为他们行踪太隐蔽,杀得死却杀不完, 如今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没费什么力气便一锅端了。 梅山派众人在清理山寨的山匪残党,虞意扯着肖覃,挑了处干净地方坐下。 肖覃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没刚才那么恍惚。想来也奇怪, 他从前很少会有这种激烈的情绪,换了个世界之后莫名其妙的想法越来越多,不管是生气、慌乱、烦躁还是嫉妒, 来的似乎都很容易,一瞬间涌上来又一瞬间退下去。 他忽然想起之前爹娘为他请的先生。 先生教他解文章,几年后结课时,先生表扬他有想法, 肯思考,末了犹豫片刻,又说他太沉静, 觉得有趣时是一个反应, 觉得无聊时还是同一个反应, 嘴角永远若有若无的挂着浅笑,看向别人的目光永远专注而谦和, 哪怕早就不知神游到哪去。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坏事,肖覃总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算是把读书人的沉心静气发挥到了极致。 读书人沉静是好事,先生那时拍了拍他的肩,只是若是过了头, 就体会不到文字里的辛酸苦辣,意气飞扬。 先生说完就走了,肖覃再没见过他,临别时那句话却一直被他反复想起,以为自己真的就像先生说的那样,直到穿进了一个话本故事中,遇见了虞意,喜欢上他,经历这一切种种,他才明白情绪这东西究竟能有多不讲道理。 山上风大,肖覃坐下又站起来,几步走过去捡起虞意打斗时掉下来的披风,细致的把人裹好。 虞意无奈的任他裹,那眼神却好像在说:你看起来病的比我厉害。 那脸色,那恍惚的神情,虞意还从没见过肖覃这样。 他担心的摸了摸肖覃的额头,道:他们可有给你吃什么东西,别是里面掺了迷药。 吃了,但不是因为那个。肖覃笑了笑,捉住虞意的手塞回披风里:什么也没吃。兴许只是在京城住久了,突然回江南不习惯。 虞意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找借口也不知找个像样的,他在京城住了二十多年来江南都没任何不适应,这人倒好,离家两个月就觉得不习惯。 肖覃心里有事,他看的出来。但既然他不想说,他便不会硬要追问。 众人很快把山寨里的东西规整清楚,带着一大批劫来的货物和投降的土匪下山。途中几人改道往县衙走,肖覃带着剩下的人回了梅山派。 师兄,你没事吧。 戚玉扒着门,虞意在床边坐着,她想进去又不敢。 没事。肖覃半倚在床头,无奈的朝戚玉喊道。 一回来虞意就去找了肖润之,问他门派中可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请来给肖覃瞧瞧。 肖润之见他们如此顺利的就剿灭了山匪,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肖覃需要大夫,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紧赶着把梅兰月手底下最得意的弟子派了过去,要不是虞意再三保证肖覃没什么大事,只怕他老人家也要亲自跟过来了。 肖覃师兄没什么事,这几天多休息就好。那弟子诊完脉,站起来对虞意道。 火急火燎的把她叫过来,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危及生命的重伤,没想到这人不仅没事,甚至比牛犊还健康。 那便好,虞意总算放了心,起身准备把人送出去,多谢姑娘了。 殿下客气。 把人送走,虞意进屋时路过戚玉,犹豫了一下道:今日多谢。 言罢,不等戚玉有什么反应,就利落的关上了门。 屋内,肖覃正蹲在地上翻找纱布和伤药,见虞意走近,招招手让他过来。 手臂怎么伤了? 方才虞意脱下外袍,胳膊上那道伤就露了出来。他没什么经验,包扎的及其粗糙,根本就是胡乱捆了一下,又没上药,不感染才怪。 肖覃看着扎眼,又不好意思麻烦那位神医,只得等人家走了自己再把虞意扯过来重新处理。 好在血已经止住了,耽误片刻不会出大问题。 虞意看着肖覃把自己的衣袖卷上去,抿了抿唇道:其他人也受伤了。他有些心虚,似乎每次答应这人照顾好自己,结果都会弄出这样那样的伤口来。 肖覃把戚玉的手帕解下来,清洗了一下伤口,又换上干净的纱布,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没怪你。 嗯明后几日就该走了,再留下去恐怕要耽误行程。虞意瞅着肖覃,突然有点怕这人一个不愿走,就彻底在梅山派扎了根,不跟自己回京城了。 好,我去和师父说。肖覃没怎么犹豫便道。 虞意点点头。上一世他对肖覃也是如此,既愧疚,愧疚自己把原本潇洒自在的一个人困在京城;但偏偏又觉得不舍,不想放这人走,不想让他离开自己半分。 明明肖覃的挣扎和痛苦他都看在眼里,但却下意识的不想面对,想逃避,维持表面的平静。 或许上一世两人的关系走向那样的结局,也与此有关。 这一世肖覃平和的多了,来了王府似乎也没半点不适,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是心甘情愿。但这平和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表面的伪装,他却看不出来。 虞意看了眼肖覃,这人正在收拾处理伤口后留下的满桌狼藉,收拾完又把被褥放下来,看那架势是准备带着他睡觉。 肖覃。虞意走过去,唤了他一声。 怎么了?肖覃直起腰,嘴角挂上几分笑意。 没什么。虞意只穿了里衣,索性在床边坐下,看着肖覃宽衣解带。 后者被他盯的难受,回身把他塞进被子里,拉上了床边的幔帐。 殿下别看了。肖覃声音里带着无奈。 虞意不懂这人哪来的羞涩劲,又不是没见过。 肖覃脱好衣服,把虞意往里推了推,上床躺在他身侧。 肖覃。虞意又唤他。 殿下。 你留在本王身边,可觉得勉强,若是勉强 不勉强。肖覃翻身侧对着他,说完突然又想到虞意为什么会这么问,心下郁闷,干脆长臂一身把人捞进怀里,不让他再说。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快睡。 虞意感觉这人的下巴抵着自己的头顶,有些痒,想换个姿势,腰身却被箍的死死的。 他叹了口气,努力放空意识让自己睡着。 肖覃静默半晌,觉得怀里人呼吸渐渐缓了,才略微松了点力气,往后退了退。 他该趁早和殿下表明心意,省的殿下总拿他和原主比较。 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犹豫。就算这一世虞意和自己相处还算好,可总归是有那么一段过往横插其间,不上不下的如鲠在喉。他只是看了书,没亲身经历过,尚且都会时不时的想起那讨厌的人,更何况虞意是当局者,所有痛和悔恨都是真的。 肖覃想象了一下,若是异地而处,就算知道身边的人和上一世不同,他只怕也不能对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毫无芥蒂。 但话也不能说的太满。 肖覃轻轻拨开虞意脸颊的发丝。 上一世这具身体里不是他,他没办法让时间倒流,也不能再改变什么。与其顾虑来顾虑去,倒不如抓住这一世的机会,趁早表明心意,让殿下不再想起原主,只记得这一世的自己,不再想起曾经的背叛,只记得这一世携手同行。 肖覃做事一向果断,很少有这么纠结的时候,此刻他只想穿越回过去把原主给杀了,若不是他,自己和殿下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是该尽快了,肖覃想。 南巡是个好机会,等回到京城不知又要起什么风雨,若是真拖到那时,只怕两人连好好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抽不出。 想到这里,肖覃低下头,在虞意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不敢太用力,贴上去的时候甚至不敢喘气,碰了下便退回原处,连一触即分都算不上。 肖覃闭上眼,胡思乱想半宿终于有了睡意,没过多久就彻底安静下来。 他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虞意在他睡着后睁开眼,目光复杂的看着肖覃沉静的面庞。 这动作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情难自禁,还是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慰。 月光幽幽的洒在床上,今夜实在是赶巧,有人心心念念着想要趁早表明心意,有人因为一个小心翼翼的触碰而乱了思绪,无法入眠。 ***** 翌日清晨,戚玉和一众师兄师弟来给他们送行。 肖润之不忍心来,只托戚玉把一件东西转交给两人。 有弟子拉着肖覃说话,戚玉瞅着空走到虞意身边,犹豫的道:你,你会对师兄好吗。 自然。虞意看了他一眼,答的很认真。 那好吧。戚玉撇撇嘴,似是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是真的喜欢他?不要骗我,你若是敢对师兄不好,我,我就去京城找你! 虞意无奈的笑了笑,沉默片刻轻声道:不是喜欢。 他没再多说,戚玉却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喜欢,而是比喜欢更重。 那好,戚玉点点头,我信你。这是师父托我给你的丹药。 虞意疑惑的接过来,打开盒子,发现一枚浑圆碧绿的药丸躺在其中。 这是? 师父说了,这药能治重伤,能愈重病,若是无伤无病的人吃下去,便能多得二十年的寿命。 恋耽美 ——(40) 只是吃了这药,全身经脉尽损,能活着,却再无可能用武。 虞意一怔,意识到戚玉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一般的体弱,但也称不上是有病,毕竟江寒只能给他医治,却连他这病叫什么都说不出来。若是他能把身体调理的稍微好些,再辅之以这枚丹药,那少说也能再多活十年。 多活十年,就能多陪肖覃十年。 虽说肖润之自是有私心在的,但这份礼,不可谓不重。 戚玉复杂的看着虞意手中的盒子。 这丹药何其贵重,整个梅山派也只有一枚,是师娘花了大力气才练出来的。 师父知你不是个自由人,回到京城后必定还有很多要争,很多事要办,戚玉又接着道,他嘱咐你尽管去做,只是行事时切忌不可堵上性命,待得日后事成,记得服用丹药,更要记得和师兄好好过日子。 虞意闭了闭眼。 肖润之这话太真心,可他怕自己做不到,答应不了,说不准某天真的会死在京城的纷争之中。 沉默半晌,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山门的方向长作一揖。 肖覃在不远处唤他,虞意封好盒子,对戚玉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他转身要走,戚玉却突然出声:师兄他也喜欢你吗? 虞意身形微不可查的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面色如常的走向肖覃。 东方天光大亮,戚玉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听得风中飘过来一句叹息。 我不知道。 第51章 欺瞒 曹志冲那点暗地里的心思,虞意此 勉城向南的官道上, 一行四五辆马车的车队徐徐经过,间或扬起一阵尘土。 这稻泽,还算是繁荣。虞意撩起车帘, 看着从他们车旁奔腾而过的载货粮车。 该是繁荣些,周围几座城池都不产粮,全靠着从稻泽县来买。肖覃手里握着一卷书,正倚在塌上看,闻言抬头答道。 虞意点点头道:稻泽是粮食重镇, 自此下江南,父皇特意嘱咐我过去看看。 从梅山派出来,他们便决定直接南下去稻泽。本想还和之前一样走小路, 没成想刚走了几步就被官府的人拦住了,说是前面在修路,不方便过车,来往大型商队都要去走官道。 虞意听后也没让岳扬表明身份, 直接调头原路返回,重新打官道进城。江南地貌多平原,土壤肥沃, 适合农耕, 但偏偏稻泽周围有些乡间小路修得不好, 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若是不派人守着, 每年这个时候都总有外来的旅客不知情况,走了半天才发现走不过去,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 他们离城郊还有一段距离就被拦住,这县令工作做得还算不错。 肖覃继续读手里的书。 如他所料,书中所写的稻泽, 与自己身处世界的稻泽别无二致。地理位置优越,土壤肥沃,盛产粮食,父母官也很的人心,知道体恤百姓,这些年修了不少水利工程,也算是惠及一方。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稻城的赋税太高,虽说每年收成也好,可这里的赋税比周围足足高出一大截,虞胤江觉得不妥,这才想着让虞意来看看,将赋税往下压一压。 殿下,快进城了。岳扬敲了敲了车壁,隔着帘子道。 知道了。虞意和肖覃对视一眼。 此次南巡的第一站,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 稻泽,城内县衙。 曹志冲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怎么样了。 回大人,属下一抱拳道,已经派人在各条进城的小路上守着了,若是见到车队,便说前方修路,需从主官道进城。 嗯,还有城内那些商户?安排好了? 已经都跟他们叮嘱过了,这几日不管怎样都要热闹起来,务求不让那位端王殿下看出一点端倪。 曹志冲满意的点点头:做的不错。 曹志冲长了一张清官脸,方脸高颧骨,浓眉厚唇。最难得的是此人很懂形象管理,一日三餐大鱼大肉还能保持没什么赘肉的体格,每每上京述职,站在一群大腹便便的同级县官中间,更显清隽正直,目光恳切,再加上手里还拿着稻泽过去一年丰收的账本,那真是要多少夸奖就有多少夸奖。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一直干着,他都快被夸的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百姓父母官、青天大老爷了。 大人那端王南巡,第一个就来咱们稻泽,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下属有些担心。 诶,曹志冲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能发现什么?稻泽每年交上去的赋税一文不少,连私底下的账目也做的漂亮,只要这次把端王好吃好喝的糊弄过去,之后几年就有咱们的好日子过了! 是!大人英明!下属心悦诚服,恭敬的退出去。 曹志冲呵呵一笑,三两口把手中的茶喝完,起身亲自盯着人给虞意准备宴席去了。 不就是端王嘛,南巡嘛,上次虞胤江亲自来的时候都没出什么岔子,虽说今年光景不如从前,但他难道还连一个被宠坏的小子都对付不了? ***** 曹志冲那点暗地里的心思,虞意此时还一概不知。 他进了城便没坐马车,让岳扬先去县衙通报,自己带着肖覃在城内闲逛一二。 本想不惊动官府的人,从小路进城,如此一来便可先打听一下稻泽的真实情况,今年的收成、官府的做派还有其他百姓生活上的琐事。 这些他肯定不会在县衙内如实听到,但偏偏父皇让他南巡,想听的也就是这些。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因为意外走了官道,路上又过了好几个关卡,只怕此地县令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了。既如此,那也就只能趁着见他之前,在这城中大致走走了。 稻泽主城内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 街边商户吆五喝六的招呼生意,来往行人不绝,各个面带喜色,步履却不显匆忙。 看来此地居民生活确实是好?肖覃这么说着,神情却似有疑惑,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表情高兴是高兴的,可看起来总透露着一丝诡异。 虞意不知想到些什么,注视着街边精雕细刻的房屋皱眉。 城内住的都是有钱的地主和富农,更多的还是那些没钱也没关系的普通农民,他们住在城郊的村子,若是得空,还是要去看看才是。 肖覃点点头。 虞意说的对,若是南巡一次只是为了听县令讲话,那他们也不用跋山涉水的来这么一次了。 哎呦我的殿下!虞意刚想带着肖覃去街边的人家看看,不远处便传来一声三分惊讶七分惊喜的大叫。 他皱了皱眉,转过头,只见一位满脸刻着正直严肃的中年人疾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下官曹志冲,恭迎殿下驾到! 虞意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却又硬生生忍住,四平八稳的点了点头,曹县令请起。 谢殿下。这一扣二拜的,简直比他上皇城还隆重。 虞意觉得的不喜,再看曹志冲脸上,竟带着些许晃人眼的谄媚。 这县令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 殿下舟车劳顿,不如咱们先去客栈住下?曹志冲一脸考虑周到。 不必了,直接去县衙吧,叫人把历年账本都准备好。虞意淡淡道。 好好好,曹志冲带着虞意往县衙走,下官这就派人去办! 他原本想着这端王殿下只是来走个过场,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到位了,旁的也就没什么。谁知他上来就要看账本。 难道只是装装样子?曹志冲有些拿不准。但按理来讲,这位端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恃宠而骄,应当不会这么在意这些 算了。 曹志冲对虞意笑了笑,弓着腰把人领进县衙的大门。 还是再观察一番,摸清虞意是个什么人,也好对症下药。 这是账本,殿下请看。几名衙役搬着几大箱账本进来,取出最上面的几本摊开,挨个摆在虞意面前,另有一人等在左边,虞意看完一本,他便收起来,再换上另一本来替换。 肖覃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位曹县令安排的未免有些太细心了。想起书上对曹志冲的描述,什么政绩斐然,一心爱民,肖覃左看右看都觉得和眼前的人相差甚远。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早。万一人家就是既能为百姓着想,又懂怎么讨好上级官员呢?毕竟若是真想为百姓做实事,在朝中没有活络的关系可不行 账目记得不错,收起来吧。虞意看了十几本便不打算再看。这些账本记得又精巧又细致,就算他花上几十天全部看完,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快,去收起来!曹志冲立刻吩咐人上前。 虞意这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他亲自监察记下的账,又岂有不对的道理? 明日殿下想去哪转转?虞意起身,在县衙内转了一圈,曹志冲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虞意没说话,沉默着立在院里,半晌才开口。 今日大概在城内看了看,去了几家较为富庶的农户,反响都很好,看来你这县令做得还不错。 殿下过誉了,曹志冲面色如常的笑了笑,背后渗出一层薄汗,那是自然。在咱们稻泽,哪有过的不好的? 虞意不置可否,也跟着勾了勾嘴角,道:既如此,那城内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明日便去城郊转转吧。 !?曹志冲一愣,好险没叫出声,这,这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虞意疑惑的偏了偏头,看着他。 曹志冲立刻堆起笑,殿下有所不知,前些天雨水太多,村子里的路太泥泞,不好走,怎好麻烦殿下去! 不麻烦。虞意诚恳道。 这,这城内还没看完呢,殿下何必如此着急。曹志冲满头冷汗。 他可没想到虞意都进城了还要再出去,村子里的情形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明天就出城,好歹要等他派人安排一番。 曹大人说的有理,那便算了。只在城内看看就行,本王对农事一窍不通,也不去凑那热闹。虞意装作无奈的笑了笑,抬腿向外走。 啊?曹志冲反应过来,不禁松了口气,殿下说的是,说的是。 还要麻烦曹大人带我们去客栈。虞意客气道。 不麻烦不麻烦,殿下跟我来!曹志冲一路小跑带着虞意往外走,今晚在城内最大的酒楼给殿下设了宴,还请殿下万万不要推辞的好。 自然。虞意应的干脆利落,看着曹志冲背影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探寻。 把两人送到客栈曹志冲便走了,美其名曰不打扰虞意,实际上不知道要去干嘛。 虞意吩咐人清查周围的环境,带着肖覃进屋。 刚一关上门,两人对视一眼,不等坐下便同时道:不对劲。 那曹志冲,委实不对劲的很。 第52章 答案 开窍只在一瞬间。 那曹志冲在朝廷里是个有名的, 连父皇也听过他的名字。虞意在桌边坐下,岳扬探进一个脑袋,示意周边已经清理过了, 没有人在监听。 虞意点点头,接着道:每每有人提起他,说的都是什么清正爱民,廉洁奉公,本王却没想到, 他就是这稻泽的县令。 肖覃在他身边坐下。 既然这位曹县令并不名副其实,朝堂中又怎会一片赞美之声,难不成 不错, 虞意手指点了点桌子,道,曹志冲在京城里有人,还不是一般的人, 非得是权势滔天,才能让他在父皇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伪装这么多年。 毕竟稻泽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城池,而是粮食重镇。 倘若真是如此, 那曹志冲定要拿钱财去贿赂, 可稻泽的赋税又一分不差的全都能交上, 难不成此地百姓应交的税率,竟然比上报给朝廷的还要高?肖覃突然想道。 那稻泽的赋税未免有些太高了, 什么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只怕也是曹志冲编出来的假话。 虞意沉吟片刻,刚想喊岳扬进来,想办法无声无息的去城郊探查一番,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没过一会侍卫就推门进来: 殿下,公子。曹大人派人来请,说是宴席备好了。 知道了。虞意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像是刚刚在曹志冲身后的衙役。 肖覃,明日上街可有什么想玩的?他起身,朝肖覃使了个颜色,状似无意的问道。 肖覃心领神会,假意思考片刻才道:听闻稻泽城内风景不错,四处转转应当也有趣。 好,那便听你的。虞意声音放的敞亮,门口那人听得一清二楚,眼珠子一转,想着要和怎么和曹志冲去汇报。 殿下这边请。两人收拾好,衙役引着虞意上轿,眼睁睁看着肖覃无比自然的跟上去,疑惑这男子究竟是谁,怎么和端王关系如此亲密。 你们大人有心了。到了地方,虞意仰头看着雕梁画栋的富春酒楼,先是赞叹一声,而后又觉得不够,里里外外将曹志冲夸了个遍,把那衙役听得都要乐开了花。 肖覃在一旁看着有些好笑。这人哪里是在真心夸奖,不过是一会进去还要和曹志冲扯皮,先在外面拿这衙役演练一番罢了。 两人走进酒楼,里面已经清了场,曹志冲早早的便等下首,见他们进来,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迎。 殿下快请坐!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不比京城,也不知您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曹大人费心了。虞意微微颔首,带着肖覃在上首坐下。 曹志冲见肖覃旁若无人的靠在虞意身边,先是愣了下,随后立即派人给肖覃加了副碗筷。 恋耽美 ——(41) 这位是 虞意皱眉。 委实说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肖覃的身份,若说是他的王妃,只怕别人会因此轻视,又要来那些表面尊崇内心鄙夷的一套;可若是不这么说,他又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在下无名,是殿下的幕僚。肖覃见虞意犹豫不决,干脆替他做了主。 无、无名,曹志冲尴尬的笑了笑,先生与殿下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这都要贴到一块去了,还只是幕僚呢,说出来谁信? 但曹志冲也是个人精,既然肖覃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可明着再问,只等着宴席结束派人好好去探听一番。 殿下请,请。三人边吃边谈,曹志冲不停地给虞意灌酒,虞意来者不拒,全都仰头干了下去。 中途肖覃实在忍不了了,把人扒拉到身后,替虞意举起了酒杯。 曹志冲倒是没意见,按照他的经验,以往这些大人物是不肯同他一起喝酒的,今日这端王殿下如此赏脸让他有些意外,但也更多了几分轻视。 只是他曹县令也算是久经官场,这酒不说天天喝,总归一有应酬就要喝,没想到这会竟然喝不过一个小白脸,没过多久就彻底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殿下,肖覃刚倒满一杯曹志冲就倒了,只好无奈的放下酒杯,转身看虞意的情况,可难受? 不难受。虞意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胡乱推了他一把,你别挡着,本王要演戏了。 肖覃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歹是堂堂王爷,如今为了出个城却要用这种法子,可真是难为他了。 出去时小心些,别磕着。他轻轻托了虞意一把,将人带起来。 知道。虞意用气声回,咳了两声,突然踢翻了一个桌子。 都给我让开!别碍着本王的道!虞意走的摇摇晃晃,大有借着酒劲把这酒楼的场子给先掀了的架势。 殿下慢点肖覃过去扶,虞意甩开他,跌跌撞撞的爬上马车。 岳扬见虞意醉成这样,开始时还吓了一跳,待到察觉肖覃递过来的眼神,顿时明白过来,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抢上去,踉跄着扶住虞意。 殿下,怎好喝这么多酒! 虞意不理他,只大声吩咐道:回府!别磨蹭!本王要睡觉 两人多年主仆,配合无间,几句话就把周围站着的衙役给吓住了。其中一人小跑着进酒楼看了一眼,就见曹志冲不省人事的倒在桌子上,周围酒杯酒壶倒了满桌,狼藉一片。 端王殿下怕是醉了。一人小声道。 废话!还用你说?为首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上前躬身对岳扬道:这位大人,还是快送殿下回去好好休息吧,县令大人这边这边 岳扬佯装不悦,没见过陪客人喝酒,主人家先睡着的!得亏今日殿下兴致好,才不跟你们计较! 是是是,您说的是。 岳扬冷哼一声,驾起马车回到客栈,肖覃扶着虞意出来,后者看起来头疼欲裂,神情恹恹的靠在肖覃肩上。 掌柜的见状一懵,看到紧跟着进来的官府中人,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连忙招呼人给贵客烧热水,送醒酒汤去。 肖覃扶着虞意进门,曹志冲手下的人也想跟进去瞧瞧,被岳扬拿刀鞘一拦,犹豫片刻还是停在门外。 都退下,别打扰殿下休息。肖覃扬声吩咐。 是。 岳扬挑了挑眉,那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没再坚持,行过礼便退下了。 岳扬静等片刻,转头敲了敲门,门内两个人影紧紧贴在一起,他不敢进去。 殿下,公子,人走了。 知道了。虞意声音传来,一派清明。 殿下好演技。肖覃轻笑道。 虞意斜睨了他一眼,长本事了,学会打趣人了。 肖覃不答,推着他往隔间走,快沐浴休息,明天只怕是要早起。 嗯,一会还要再找岳扬交代一番。 我去找他,殿下沐浴,记得喝醒酒汤。 你别跟进来! ***** 晨光熹微,几乎看不见什么光亮,一行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从客栈后墙翻了出去。 殿下,前面左转,有条小路出城。一名侍卫低声道。 虞意点点头,翻身攀上一堵院墙,正好避过前来巡逻的官兵。 这是他们计划好的。 虞意假装宿醉难醒,实则暗中带着两个人先行一步前往城郊,留肖覃和岳扬在客栈周旋。若是村子里真有什么情况,再通知他们过来。 三人默不作声的赶路,出城之后骑上事先准备好的马,没过多久便到了城郊。 殿下,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三人走在空荡荡的路上,一名侍卫小心翼翼的问道。 虞意摇头示意不知,心下也奇怪的很。他们进村子有一段时间了,却愣是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出客栈时天还早,但走了这么久的路,也该到庄稼人起床的时间了。难道他不懂,此地农户另有什么讲究? 东方微亮,夜色的浓黑已经褪去,只留下几抹水洗的淡蓝。 殿下,那边有光亮! 去看看。虞意走过去,抬臂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可门内分明有响声,像是锅碗瓢盆被撞倒的声音。 有人吗,我们不是坏人,是官府的人!侍卫又敲了敲门。 虞意皱了下眉。 三人又静待了片刻,谁知门内听他说官府,干脆彻底没了动静。 虞意环视四周,只有树影和鸟叫,一些农具随意的堆在路旁,看样子有好些日子没用过了。若不是门内的响声听得真切,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座空城。 幺门内传来一声惊叫,随即又急刹住车,卡在嗓子眼里半上不下的。 三人立刻摒弃凝神去听,还没等听出个什么名堂,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突然被撞开,里面滚出来两个黑煤球一样的小娃娃。 其中一个怀里抱着半块馒头滚到虞意脚下,迷迷糊糊的伸手扯出虞意的袍角,抬起头,响亮的一抽鼻涕。 两名侍卫呆愣在原地。 这事态发展,好像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城内客栈,曹志冲派来的人一大早便等在门口,要带虞意周游稻泽城。 公子,请问殿下起了吗? 还没。肖覃打开门,闪身出来,小心不让寒气窜进屋内尽管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小声些,别吵到殿下。 是。那人恭敬的点点头,站在旁边等。 眼看着日头就要升到头顶,肖覃前前后后进去看了好几次,都说人还睡着,不让他们发出半点动静。 要不你先回去和曹大人说一声?今天就不麻烦他了,明日等殿下醒了再讨论出行之事。肖覃状似无意的提议道。 也好,那人迟疑着道,那卑职就先回去复命了。 去吧。肖覃负手站在门前,温和的点点头。 等那人走远了,肖覃来不及松口气,岳扬就从屋顶上翻下来。 公子,殿下派人回来传话,说是村子里饥荒闹得厉害,让我们准备好施粥的东西,今天下午就送过去! 竟然真是这样?肖覃有些讶然,昨晚睡前他们也猜测过,会不会是去年收成不好,农民只能勉强交得起赋税,吃不上饭,过的不好,是以曹志冲才不愿他们去城郊。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稻泽每年的赋税那么高,若是有饥荒还不上报,怎么能按时将税粮上交给朝廷? 万万没想到虞意这一趟竟有如此发现。 施粥的东西可要秘密运出城?岳扬想了想,问道。 不必,肖覃沉吟片刻,按最快的速度送出城,越快越好。 是,属下这就去办。 虞意花这么大力气瞒着曹志冲出城,不是怕他拦着,而是怕他察觉到虞意的意图,转而去城郊提前做什么布置,让虞意去了也看不出端倪。 既然现今实情已经查明,曹志冲想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他在朝中有人,虞意也不可能容许他再欺上瞒下,为害一方。 ***** 岳扬动作很快,午饭时间还没过,先遣的几辆粥车已经到村门口排开了。 虞意一手抱着先前那个吸鼻涕的小黑球,一手拿着长柄勺,依次往面前排队的村民手中舀粥。 慢慢来,别烫到。几名侍卫也在帮忙分粥,其他人在队伍中间组织秩序。 哥哥。小黑球早就把那块干巴巴的馒头扔了,抱着岳扬带过来的饼狼吞虎咽。 怎么了。虞意语气出人意料的温柔,惹得岳扬多看了他好几眼。 除了对公子,还没见殿下对谁有这么好的脾气的。 还想吃。 不行,虞意揉了揉他的肚子,吃太多不好,明天再吃吧。 哦。明显失望的语气让虞意有些无奈。 难道这就是小孩子? 他接触过最小的孩子就是虞恣,一时间觉得这体验还满新鲜。 施了半天粥,手臂有些酸,虞意想了想,索性把长柄勺交给侍卫,抱着人走到空地上。等着施粥的村民下意识松了口气,虽说这位公子确实心善的很,但他哪和这种大人物接触过,拿着碗的手忍不住就想抖。还是侍卫好,侍卫好,从前县令大爷身边,不也总跟着好几名侍卫嘛,有什么话也都是派他们来传的。 唉。 暮色渐至,春风吹得人很舒服,入目的稻田中却是一片荒凉。虞意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出神,想起刚刚村长说的话。 咱们稻泽,原本收成确实是好的,虽然赋税比别处要高,可那也不是不能忍,谁让这里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地方呢。 以前县令老爷对我们也不错,逢年过节还会来看看我们,发点赏赐,鼓励我们来年再好好干。谁知去年意外遭了虫灾,连土里的根都给啃烂了,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少一年的收成,各家家里也都还有些存粮,能支撑到来年再播种,可,可 可县令大人他竟让我们把存粮都交出来,当作赋税上交给朝廷,谁敢不从就把谁乱棍打死。哎。这可倒好,一下死了好多人,有几个是被打死的,更多的是被饿死的,一饿就没力气种田,今年的收成眼看着也要完蛋! 虞意觉得曹志冲实在是个蠢货,闹了虫灾也是没办法的事,如实禀报难道朝廷还会苛责他不成?这么拖下去只会一年比一年差,到时候哪还有存粮来让他搜刮! 岳扬今天压着车来时可说了,连城中富户都没多少粮食了,高价也不愿多出,情势实在是不好,他已经派人连夜去其他地区调粮了。 殿下。 虞意正思索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 他抬起头,就见肖覃踩着日暮最后一缕斜阳走过来,在他望过来时展颜一笑。 虞意心中一动,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你怎么来了。虞意问道,语气里带着他没能察觉的舒心。 总归曹志冲已经发现了,没必要在那客栈多留。肖覃笑了笑,低头捏了捏小黑球的脸蛋。 他想见虞意,很想。 除开成亲前的那几天,他还从没和殿下分开这么久过,从凌晨到薄暮,整整一天没有消息,没见面,也没任何详细的计划。 他不想耽误虞意的正事,硬是忍到不需他留在客栈的时候,才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殿下喜欢小孩子?肖覃问道。 还可以,虞意回答,低头看见怀里人一脸委屈的表情,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个比较乖,所以喜欢。 哦。肖覃有些好笑。 虞意额边的发丝被风吹乱,糊在眼睛上挡住了视线,他下意识闭眼,就感觉一双手伸过来,轻缓的拨开发丝,别到他耳后。 尽管两人每晚睡着了都会抱在一起,平时有事没事也会牵个手,但此刻的肌肤相贴总有种微妙的感觉,有阵奇异的酥麻从心脏涌出来,奔腾着扩散到四肢。 肖覃手指微蜷,久久停在虞意脸侧。 干什么。虞意先忍不住,稍稍偏过头,却没向后退。 要说吗? 不要说? 肖覃目光隐忍,内心翻来覆去的纠结。 外一殿下拒绝怎么办? 不,殿下应当不会拒绝的。肖覃又想。 最后还是虞意看不过去了,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还没来得及松开,就听怀里传来一声软糯的童音。 哥哥,这个,好看! 两人同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十指交缠,相抵的手腕上带着两串手链,一蓝一白,红绳交结。 是那天在街边买的手链。 原来他一直带着。 他们天天睡在一起,他天天看见殿下手上的红绳在晃,却总下意识忽略,以为他是忘了摘、懒得摘,却没想过是不是因为 肖覃猛地抬起头望向虞意,就见对方也正一脸复杂的看过来,眼底情绪翻涌。 天边最后一束光亮消失不见,村民领完粥都回到各自家中,嘈杂的人声渐渐淡下来。 傍晚的风吹起两人的发丝,夜幕降临,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第53章 热意 半晌,他感觉怀里人点了点头。 你肖覃上前一步, 握住虞意的手腕,刚想说话,岳扬就不知从哪冒出来。 殿下, 公子!今夜下榻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 恋耽美 ——(42) 嗯,虞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岳扬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摇摇头,殿下公子请随我来, 这里路有些绕,没人领着怕是要迷路。 说完,他就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等着二人动身, 只待两人安顿好便可和底下兄弟们吃口饭休息片刻今夜凶险,那曹志冲指不定要干些什么,需得整夜守着。 殿下,还不走吗?天要黑了。半晌, 见虞意站在原地不动,岳扬奇怪的问道。 殿下施了一天粥了,难道不累?公子也是的, 不知道从旁劝着点。 走。虞意勉强扯了扯嘴角, 抬腿朝岳扬走过去,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会看人脸色了。 他这一走, 肖覃就要跟着走,可他的右手还扣着虞意的左手手腕,走了两步觉得别扭,只得不情不愿的先松开。 手指滑落,肌肤相擦, 指尖留下一阵温润的触感,像那未问出口的话一样挠的他心痒。 还有多远。肖覃不动声色的催促。 谁知岳扬竟像是完全听不出他的催促,立刻回道:远着呢公子,这才走了一半也不到。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一处农舍,村长本来想把自家院子让出来给虞意住,岳扬没让,料想殿下也不会同意,索性就找了个闲置不久的空房子,领着侍卫简单收拾了一番。 殿下,就是这,里面都收拾齐整了,您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没有了,你下去休息吧。虞意站在门口,还不等进去瞧瞧,便将这农舍夸奖了一番。 是。岳扬应了一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走了,殿下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么着急,难道是累了想休息? 虞意率先推开院门。 进去吧。 肖覃没说话,暗自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玉珠,跟在虞意身后走进去。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墙壁斑驳脱落,缺了好几块木头的桌子立在泥地上,烛火却点的很明亮,床榻上的被褥洗的发白,叠的整整齐齐。 岳扬没准备特殊的,除了几盏蜡烛,其他都是从邻近的村民家借来的。 虞意走到窗边,手扶着微微腐朽的边沿,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覃挑了个矮凳坐下,长腿委屈的支着,想伸开也没地方伸。 两人半晌沉默,肖覃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又怎么才能在不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向虞意彻彻底底的坦诚心意,让他放心。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农舍的窗户是用油纸糊的,有处还没糊好,漏了细缝,凉风夹着水汽卷进来,虞意脖颈上泛起一阵凉意,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又过了一会,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凉,就在肖覃忍不住想把虞意扯回来的时候,这人终于肯从窗边挪挪步子。 虞意回身向里走,肖覃忙站起来,刚刚连上的思绪又断的七零八落。 殿下。肖覃来不及打草稿,慌乱的就要开口。 谁知虞意走到他跟前却不看他,眼神胡乱的向他身后瞟,脚下一拐就要去别的房间。 我去检查一番,免得有危险。 检查什么,岳扬办事你还不放心?肖覃不信这人的鬼话。 不放心。虞意徒自嘴硬,脚下生风,眼看就要跨过门槛到另一边去了。 肖覃话到嘴边又被打了岔,心中正焦灼,见这人还不听话,和他闹别扭,索性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从背后紧紧箍着腰,不让他再动半分。 殿下别走,肖覃微微低下头,嘴唇抵着虞意的耳垂,我有话要讲。 温热的呼吸扑过来,虞意猛地闭上眼。 他何尝看不出来肖覃有话要说。 只是他想听,又不敢听,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才急着躲开。 肖覃这一世和上一世大有不同,虞意能确定皇后几时要出手,能提前预判寿宴上会发生什么事,但却看不透这人还喜不喜欢自己。 明明都是一样的,怎么这人偏偏就变了?他有时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受。庆幸肖覃不会再像上一世背叛,但面对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他也没办法窥探到其真实心意。 虽然说这人的态度很像是要假戏真做,但他又不需要假戏真做,他需要的是真心喜欢,真心相待。 你先放手。虞意被他箍的有些难受。 不放。肖覃收紧手臂。 你虞意怒了,这人难道还想用强? 我心悦殿下。 房中一片寂静,只听见烛花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我喜欢殿下,从见到殿下的第一眼,就有种我弄不懂、也没经历过的感觉,后来才发现,原来那是喜欢。肖覃轻轻笑了笑。 虞意瞪大了双眼,这人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不仅说他喜欢自己,还说他是第一次喜欢人这么重要的事,是能乱说的吗? 肖覃见怀里人愣愣的表情,心里柔软了一瞬,接着道:不是因为皇上给我们指了婚,也不是因为相处久了想要假戏真做,是就是喜欢,殿下,你能懂我吗? 他好蠢。 肖覃有些懊恼。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告诉虞意自己不会再因为任何原因背叛他,可他又不能说自己不是真的肖覃,只能尽量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阐释明白,让虞意知道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 怎么不说话。肖覃有些担忧,该不会是自己太唐突了,惹得殿下不悦。 心里想着唐突,他却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在虞意耳尖吻了一下。殿下,说话。 虞意感受到耳尖湿润的触感,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面对着肖覃。 你你说 肖覃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不避不让。 我还以为你虞意觉得这话有些不合时宜,想止住话头,肖覃却无师自通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人竟然觉得自己不喜欢他? 肖覃讶然,他都那样了怎么还会不喜欢他。 乱想,他将人搂紧怀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若不喜欢你,那还能喜欢谁呢。 虞意不说话了。 他也觉得自己在乱想,可重活一世的人,难免会有些疑心病。 我自小无父无母,师父师娘也恩爱的很,用不着我凑上前去碍眼,我哪也不去,哪也不想去,江湖意气非我所求,仗剑潇洒非我所愿,我只想留在殿下身边,肖覃吻了吻怀里人的发丝,殿下可愿意要我? 他很紧张,心如擂鼓,搂着人的手有些发抖。言尽于此,他只能说这么多了,希望殿下能明白他的一片真心。 半晌,他感觉怀里人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 肖覃猛然松了口气,感觉心安稳了,平和了宁静了。 他知道虞意会说同意,但就是有股执念,想要亲眼看到他点头。 全都怪你。怪你不早说清楚,害得我忐忑了这么久。 虞意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呼吸交缠,近在咫尺, 嗯。肖覃腾出一只手,把虞意面前的发丝都拨开。 都怪我。 他轻笑着说,说完一低头,吻住了这人的唇。 清甜的,很淡,又或许没有什么味道,一切只是因为他的心情太好,太满足。 不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不是王爷和王妃,不是京城人与江湖人,尽管他们之间还有未言尽的秘密,可此刻他们只是两个相爱的人。 在这简陋的、破败的,方寸之间。 好甜。肖覃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那里太软太热,尝过便不愿放开。 虞意总是惯着他,现在也一样被把着腰,扶着脖颈,窝在肖覃怀里由着他索取。 直到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掠夺,他才重获了自由。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贴着鼻尖,唇间不过一张纸的距离。 本王,虞意费力的将气喘匀,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以前说过的,端王府唯娶你一人,也都作数。 肖覃对他说了这么多,可他不知道要和肖覃保证什么。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没有把他和上一世那人混淆,他是他,上一世是上一世,他分得清,也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 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毕竟眼前这个人不是重生的,没必要平白说出来多增顾虑。 本王会对你好的。 殿下,我肖覃拿手摩挲着虞意的耳后,心里热,声音热,气息热,体温也热。 气氛太好,可他不想做下去。 这环境太简陋,没东西,而且殿下会着凉。 可如此气氛不做点什么,也属实是浪费 你想如何。虞意浑身僵硬,声音却很轻。 我不想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是人倒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站直了身子。肖覃一手将虞意扯到身后,一手握住了剑柄。 去看看。虞意轻咳两声,又变成往日那副威震八方的模样,眼神凌厉如刀锋,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人不久前会那般予求予取,被吻的眼眶都泛红。 肖覃不禁多看了两眼。 专心点。虞意扯了扯他的腰带,示意他去门口。 肖覃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正色,轻缓的拉开了门。 一个人仰面摔进来。 是虞意手下的侍卫,胸口沾满了鲜血,呼吸已经停了。 第54章 中断 再配上那张肤白若雪的脸,鲜红莹 是曹志冲的人。虞意语气含冰。 肖覃没说话, 挑起剑塞到虞意手里,示意出门时小心。 虞意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闪出去,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情况, 屋顶上就翻下来一个人。 肖覃抬臂,挡住那人的袭击,趁势拉开了距离。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刺杀钦差大臣, 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肖覃厉喝,却没想要得到回答。 这些人只怕是曹志冲家养的刺客,也不知区区一个县令手底下养着这么多人, 防的究竟是谁。 如他所料,那刺客果然没说话,只是一挑刀又朝两人袭来,目标直指虞意。 殿下小心!肖覃不及反应, 虞意已经和那人对上了。 不用过来,去看看岳扬那边什么情况。虞意趁着间隙,冲肖覃喊道。 是!他当然想保护虞意, 但更相信这人能和自己并肩作战, 不需要被他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 肖覃转身朝屋后掠去。 岳扬守在那里, 屋前的打斗声音不算小,但却迟迟没人过来, 只怕是遇到了别的麻烦。 岳扬! 转过墙角,屋后的荒地上岳扬正和两人缠斗在一起,五六具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端王府的人,也有曹志冲的人。 公子。岳扬艰难的挡开一记攻击。 肖覃没说话, 先与他合力解决了剩余几人。 怎么回事,这些人都是哪冒出来的,殿下呢!?岳扬肩膀受了伤,来不及包扎就要往屋子里冲。 我没事。虞意从两人身后走过来,剑尖还在滴血。 一定是曹志冲那狗贼,他妈的,就会玩这些阴的!岳扬恨恨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刺客。 虞意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把剑扔在地上,道:找几匹马来,本王要和肖覃进城。 ****** 稻泽城内,昨日繁荣喧闹的街道,此刻静的像是没人居住。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店铺也不开张,半天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 一匹马载着两个人,从空旷的街道上奔驰而过,马蹄扬起一阵尘土。 怎么没人,难道之前城里的景象,也都是曹志冲找人演的戏?肖覃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环着怀里人的腰。 怕是如此。 虞意背靠着肖覃的胸膛,脸色不太好看。他初下江南,曹志冲就要给他来个下马威,虽说也不是针对他冲着他来的,可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日后回到京城难免遭人诟病。 岳扬多久能回来,曹志冲不知道在县衙里埋伏了多少人。肖覃有些担心。 快马加鞭,最多一个时辰。 其实他们大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岳扬从邻近几座城调来援兵再进城与曹志冲对峙。可换了别人来也许能这么做,但虞意不能。贵为皇子,又代表虞胤江出巡,谁都可以退,可以藏,但是他要进,因为天家的尊严不容有失,他更不能允许京城中有人借题发挥。 更何况,他们几天都能等,可城郊的那些村民可是一天都等不了! 好。肖覃收紧手臂。 一个时辰,如果人不太多的话。 街边有个人探出头看他们,虞意刚想唤肖覃停下马查看,那人就飞快的缩回头,一溜烟的跑回家关上门。 两人无法,只好先行前往县衙。 县衙大门洞开,院内空无一人,曹志冲一个人坐在堂前喝茶,看那架势像是成竹在胸,只等着两人过来便可瓮中捉鳖。 虞意冷哼一声,抬腿跨过了门槛。 殿下,您这酒可算是醒了,曹志冲慢悠悠的站起身,下官头疼了一宿,这会还难受着呢,您昨个可喝尽兴了? 曹志冲,虞意挑了把椅子坐下,你欺压百姓,瞒着朝廷增收赋税,遇灾情却不上报,城郊十几座村子吃不上饭,饿殍遍野。 恋耽美 ——(43) 不仅如此,你还在本王南巡之际派人可以阻拦,伪造出繁荣依旧的情景来欺骗,实际上稻泽的粮仓已经没剩多少粮食,若是朝廷不来赈灾,稻泽绝对撑不过这个春天。你不敢上报,是因为你背地里干的脏事太多,一旦上报便会有随行的官员来进驻,你没把握能拉拢,所以干脆选择不向朝廷求助。 本王可说错了? 曹志冲想闲聊,想和虞意扯皮,但虞意没那心情,也不觉得曹志冲有这个资格让他陪着打太极。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蛇终归只是蛇。 曹志冲没想到虞意只带了一个所谓幕僚前来县衙,还敢这么下他面子,当即脸色就变得铁青,半晌哼了一身,转身坐回上首。 殿下想这么说,下官哪敢不承认。 虞意斜睨了他一眼,话锋一转: 怎么,这埋伏了多少人,等着杀本王?也不知之前那些人花了你多少银子才养出来,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本王都替你心疼! 你曹志冲险些绷不住,勉强缓了几口气道,端王殿下,这可不是京城,几个刺客死了不值得心疼,但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咱们圣上可是真要心疼了! 虞意简直要被气笑了。 也不知这曹志冲究竟是被什么迷了眼,土皇帝坐久了,连这种公然威胁当今天子的话都能随便说出口,要不是自己现在没有兵,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掉。 等等。 威胁天子? 虞意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动声色的看向肖覃,就见后者也正看向他。 是了。 曹志冲太自大,堂内只有几名衙役,其他人不知被他藏到哪去。 但他们三人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别说肖覃了,就算他都有几分把握能赶在其他人来前控制住曹志冲。 若是县令被俘,下面人难不成还要继续负隅顽抗? 自己真是傻了,兴许是被刚刚肖覃那一顿心意剖白冲昏了头脑,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没想到。 想到这里,虞意朝肖覃使了个眼色,示意找准机会便可动手。 后者略微点点头,看样子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虞意站起身,朝曹志冲走了几步,两人刚想动手,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大喊着道。 大人,大人不好了!门外聚集了一帮刁民,要闹事! 什么!?曹志冲大惊。 他们扬言说要把,把咱们县衙给砸了,人太多,弟兄们实在是拦不住啊! 那人跟着曹志冲作威作福惯了,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吓得腿肚子一个劲儿的颤。 那些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人像是完全变了个模样,各种武器不停的往官兵头上招呼,有不少人还拿着不知哪个黑作坊造出来的火铳。一群人打正门,另一群就绕到侧门去偷袭,有不敢出来躲在家里观望的,但更多的人都疯了,顺着四面八方的街道涌到县衙来,高喊着乌糟糟听也听不清的口号。他只敢站在台阶上匆匆瞥了一眼就关上了大门,根本望不到这起义军的尽头。 拦不住!?拦不住也要拦!曹志冲此刻已经顾不上管虞意二人了,来回在堂内踱着步子。 大人!师爷在旁边听了半天墙角,这会小跑出来,凑到曹志冲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便目光炯炯的看向虞意。 虞意挑了挑眉。 殿下,曹志冲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稻泽有难,还得您亲自出马才行。 哦?虞意状似不解。 您看看,这大江南北的谁不知道您端王殿下的名号,如今有刁民闹事,那他们是不知轻重,不知道您也在府衙里面,所以 所以? 所以您若是一出面,他们保准就不敢这么闹了!也省的对他们动武嘛。 出面?如何出面? 这还不简单,就说您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让大家别激动。之前演的戏都是我一时糊涂,想要讨好赈灾的官员,其实也是为了他们着想 好啊。那就听曹大人的。虞意打断他,微微一笑,转身就朝外走。 曹志冲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愣了一瞬,随即连忙招呼人跟上。 县衙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情绪都很激动,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冲进来。 曹志冲呢!快让他出来!一人这么喊着,身后立刻紧跟着响起一片呼声。 你,你们官兵们被逼的节节后退,县令大人岂是你们相见就能见的! 你说什么!?等等,好像有人出来了。那不是曹志冲?是之前那个什么京城来的大官,还来我家看过呢! 管他什么官!反正都跟曹志冲是一伙的!对,一伙的!曹志冲还躲在他后面! 虞意顶着这群情激奋走出来,站在台阶上首。 许是他的周身气度足够唬人,人群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他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疲惫、愤怒、又惊慌的脸,张开嘴想说话,犹豫片刻又止住话头,迈步走下台阶,直到与众人齐平。 圣上派我来他说。 人群屏住呼吸,曹志冲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圣上派我来赈灾。 曹志冲松了口气。 听到只是赈灾,有几人露出失望的表情,还想喊什么,却被旁边人拦住。 虞意开口前先是看了眼肖覃,随后转头面向众人继续道:稻泽的现状,各位已经看到了,不用本王多说。 但本王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一趟,不是只为了送点粮食这么简单。 曹志冲,本王是钦差,奉命巡视江南,头顶上是天子的敕令,手里握着先斩后奏的权力。你欺君罔上,当斩;苛征赋税,当斩;欺压百姓,为害一方,贿赂上官,结党营私,当斩。 我曹志冲倏的变了脸色。 动手。虞意不再多说,过身面向县衙大门,往后退了两步,彻底站到人群面前。 他话音刚落,肖覃霎时出剑,那几名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曹志冲已经到他手里了。 退后,不然我就杀了他! 虞意适时出声:本王知你们只是听令行事,若是现在悔改,还为时不晚。 别听他的!曹志冲被扼着脖子,拼尽全力大喊:若是本官被斩,你们也活不了! 几人放下了剑,还有几人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上前。 僵持半晌,一人大喝一声,拔剑向肖覃袭来,没过几招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剩下几人大惊失色:你竟然竟然 竟然什么?肖覃无奈的叹了口气,到了这地步,怎么还不投降。 曹县令明明说你是端王养的男宠!一人扔了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索性说出来图个痛快。 若不是没把区区一个男宠放在眼里,他们又怎会不要命的往前冲,难不成曹志冲还真能给他们天大的好处!? 曹志冲脸色铁青。 他怎么知道这人是谁!不过是根据两人的表现和肖覃的外表推测罢了。 ?虞意闻言愣了愣,随即看向肖覃。 这人今日穿的还是在端王府置的衣裳,锦绣精织,华丽非凡,腰间系着虞胤江御赐的佩剑,不说锋不锋利,至少剑柄上宝石镶了一堆,再配上那张肤白若雪的脸,鲜红莹润的唇 确实有人豢/养男宠时惯爱养些在上面的来伺候自己 虞意皱了皱眉,神情不悦,语气危险。 休得胡言。 这是本王的夫君。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岳扬带着人回来了。 殿下!我来迟了! 来得正好,虞意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一甩袖袍道,安顿好城中百姓,至于这些人都给本王抓起来! 第55章 粘人 在这京城,本王护不住你。 殿下, 都处理好了。 稻泽县衙,邻城调来的人进进出出,一批人处理曹志冲私底下留着的账本, 一批人带着粮食到城郊安顿村民,剩下的人跟着岳扬在城内巡查,挨家挨户的统计存粮状况,城郊有田者立刻启程,务必要在这几天和手下的租户谈妥灾期续租的相关事宜。 嗯。 虞意和肖覃站在县衙门口, 盯着来往的人做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岳扬呢。 岳大人此刻应当在城西。 让他回来后立即见我。 是,属下明白。 虞意说话时, 肖覃在一旁低头擦拭虞胤江赐下来的剑,等虞意交代完正事才抬头问道:殿下可还要在稻泽留上一段时日。 不了,虞意摇摇头,本王派人押送曹志冲进京受审, 他手底下的人愿意悔过的便发配到北疆参军,不愿意悔过的明日当街斩首。折子已经加急递到父皇面前,新的主事人和天子敕令也已经在路上。 来此之前, 他万万没想到南巡第一站便会如此凶险。不过好在顺利解决, 他和肖覃虽然有些仓促, 但也算是说开了,彼此坦诚了心意。 肖覃点点头, 是去是留他自然是无所谓的,总归是和虞意在一起,去哪又有什么关系。 他走过去,和虞意并肩站在阶前。 稻泽城内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一眼望过去, 大地和天空交界的地方清晰可见。 处理这些烦心的事无疑是累的,算起来他们二人已经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可肖覃莫名觉得这样很好,甚至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念头他不是外来人,他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天又快黑了。虞意远眺,随口对肖覃道。 嗯,起风了,肖覃握住了虞意的手,交连处隐在宽大的袍袖之下,咱们进去吧。 好。 飞鸟在黄昏的天空留下一串黑色的影子,虞意和肖覃手牵手走进县衙大门,准在离开前查阅一番积压的卷宗。 岳扬还带着人在外面活动,稻泽城内喧嚣未止明天,或者是后天,这里即将迎来久违的安宁。 两个月后。 某条进京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压过地上的枯枝。 车外只跟着四五名侍卫,主人家倚在车内的软塌上,手里捏着一张信纸。 父皇说,他说虞意罕见的有些卡壳。 别躺着看字,肖覃放下书卷,起身把人拽坐起来,伤眼睛。 嗯父皇说虞意坐起来,干脆趁势靠近肖覃怀里,舒服的喟叹一声。 皇上说什么?肖覃揽着虞意的腰,免得马车突然颠簸摔下塌去。 什么也没说,虞意无奈的放下信纸,揉了揉眉心,一共就写了五句话,四句都在嘉奖,最后一句叮嘱我路上小心,准备回京后接受封赏。 虞胤江最初派虞意来南巡,除了因为他是最合适的皇子人选之外,还因为一些不能说出口的私心萧王府的支持没了,眼看着虞胤江的身体渐渐衰弱,他必须要为虞意的将来打算。 南巡是个好机会。 若是能结交到有能之臣最好,若是结交不到,也可接着惩治贪官污吏的机会提拔起一批自己的亲信。这些人不必明里支持虞意,但总归也算是借着虞意给的机会而上任,日后若是有事,大部分人定会选择回报一二。 虞胤江近来有些难眠。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真打算把皇位交给其他儿子,他本应该尽他所能替新皇打下根基,日后一旦山陵崩,至少要能稳住局面,不会影响朝事运作。 可他现在迟迟定不下储君的人选,反而整天想着怎么替虞意招揽势力。虞胤江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更何况置身局中的其他人。 但他不这么做,便会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若是不能把自己死后虞意的归处给安排好,他又怎么有颜面下去见他的应湘。 他已经足够对不起她了。 况且虞意南巡一事办的太好,实在是让他满意。 嘉奖是好事。肖覃思考片刻道,但皇上说的话、给的封赏,都是些虚的,于争储无益,反而会惹来人忌惮。 想的没错,虞意笑了笑,但此次回京后,只怕会有一批大臣忙着上门结交。 肖覃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殿下也不必顾虑太多,朝中势力自然是重要的。 虞意刚想回答,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若是本王来日真的得偿所愿,你 肖覃不解的看着他。 罢了。虞意摇摇头,示意没事。 这一世他要争储,本就是为了不受人桎梏,把天下大权握在手里,才能安稳的活着。现在有了肖覃,他更不能有半分松懈,否则一旦失败,两个人都会万劫不复。 可若是真成功了,他该把肖覃置于什么位置?立他为后,便要把他一辈子禁锢在宫墙之中,此番南下见识过肖覃的风流意气,虞意私心里并不愿这么做;但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以男子之身做了这史无前例的端王妃,就算让他入朝堂为官,只怕流言蜚语也不会少。 虞意越想越觉得心烦。 肖覃一手揽着人,一手握着书卷,心里也想着事。 这段时间两人太忙,那晚匆忙的表白心迹之后便没了下文,一直为了各种事情而奔波,甚至中间不得已还分开了好几天。 恋耽美 ——(44) 这样太草率,殿下心里可能也不踏实。 肖覃这样想着,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怀中人的窄腰。 虞意忍了半晌,实在是被他摸的难耐,直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别乱动。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从前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或许连肖覃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说话做事的方式越来越像原主,像频繁在梦里出现的那个肖覃。 肖覃抬头,刚想说话,虞意眼底的乌青正好撞入视线。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临时变了个内容:殿下可是累了? 是有些。 那便休息。肖覃放下书,走过去把虞意按在塌上,抖开毯子将人裹住。 嗯,虞意往里缩了缩,一起。 肖覃一愣,躺上去,长臂一伸,连人带毯子搂紧怀里。 闷。虞意脸埋在肖覃肩膀上。 于是肖覃伸出手,把毯子向下拉了拉,睡吧。 虞意是真的累了,和小人斗智最耗心力,何况一斗就是一个月。 肖覃一动也不动,直到感觉怀里人呼吸渐渐放缓,他才闭上眼。 睡吧。 等睡起来,他还有话要和殿下说。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先是一片黑暗,后来渐渐有了光亮。 又是梦? 肖覃有些无奈。 这梦已经两个月没出现了,他还以为殿下跟自己两情相悦,原主会放弃。 不过这次的梦,他竟是旁观者? 肖覃不解,试着打量了一下四周。 是端王府北面的观海楼,进府时段方竹带着他去过,但虞意从来也不到这里来。肖覃好奇过一阵,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说是观海楼,但其实并不能看到海,只是因为修的太高,才因此得名。 肖覃犹豫片刻,抬腿向楼上走去。 你说你不是萧王府的人? 楼顶的亭子里有人,是殿下的声音。 不是,肖覃转过墙角,看见一位青衣男子背对着他,负手站在栏杆前,脊背笔挺,长发袖袍被猎猎的风卷起,在夜色中翻飞。 但萧正则确实是我爹。 虞意裹着狐裘躲在背风处,背倚着危楼,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何等聪明,这话一出,他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沉默半晌,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为何要告诉本王。 难道这人觉得成了亲,他们便真是一家人了?未免也太单纯了些。不过也难怪不是萧王府的儿子,没在京城里住过,这些弯弯绕绕自然是不懂的。 没有为何。 梦里的肖覃回过头,微微皱了下眉。 肖覃摸了摸心口,明明这次的梦境没参与进去,但还是和原主浮起了同样的念头。 没有为何,想告诉你,就告诉你了。 我空有一身武艺,在这京城也无甚用处,除了对你说点真话,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事。 虞意又沉默了。 你之前住在哪里。 江南。 肖覃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虞意自己是江湖人,是萧王妃嘴里的一介武夫。 江南。虞意喃喃出声。 他从没去过江南,从没去过除了京城以外的其他地方。 听说江南风景很好。 是很好,花开的很多。肖覃想描述,又觉得词穷。 虞意笑了笑。 在京城住不惯,想回家吗。 肖覃没说话。 想回家便回。虞意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肖覃闻言想解释。 你也看到了,本王没什么势力,虞意直起身,打断他,但安排你出城总归是可以的,今日是本王恰好赶到才没出事,等下次你犯了错,被人先行押进了天牢,本王就算能救下你,你也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 江南好,人心淳朴,回到江南或许还能照拂你一二,但在这京城,本王护不住你。 梦里的肖覃沉默片刻,摇摇头开口说了些什么。 肖覃离得有些远,没听清,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瞬间感到一阵头晕,接着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醒,到了。 马车缓缓停稳,虞意趴在肖覃怀里,拍了拍这人的脸。 怎么睡得这样沉。 肖覃。叫了半天人也不醒,虞意有些无奈。 嗯。 身下的人皱起眉,片刻后睁开眼,空洞的盯着车顶。 殿下。 嗯。 我给你买了肖覃垂眸,发现虞意躺在自己怀里,顿时一阵手足无措,原本揽着人的手也不知该往哪放,买了枣泥糕。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抱到一起去了? 虞意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考虑要不要探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枣泥糕。马车上哪来的枣泥糕给他买? 慌乱了一阵,肖覃终于想起来自己方才在陪虞意睡觉,端王府经历的一切都是原主的记忆。 他和殿下名正言顺,才不像那人一样,喜欢也不敢表明心意,抱一下手都要抖。 到哪了?肖覃坐起身,摇了摇脑袋,渐渐清醒过来。 宫门口。虞意撩起帘子下车,肖覃连忙跟上去。 过来,衣领都乱了。虞意冲肖覃招招手。 肖覃走过去,虞意仔细的给他整理领口,免得一会见到虞胤江失礼。 肖覃低头,看着那双修长莹润的手。 原主的记忆两个月没出现了。 这会突然又冒出来,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从原主和殿下言明真实身份开始,到殿下进宫参加寿宴前的所有记忆,整整两个月,一天都没有少。 小到早上吃了什么茶,晚上用了什么膳,几时洗的澡,几时就得寝。他在梦里事无巨细的全部经历了一遍,有些梦醒就忘了,有些梦醒了他还记得,如同真的记忆一般毫无违和。 他有些担忧,担忧不管自己做什么努力,原主都要回来。 到时候他会回原来的世界?还是两人共用一个身体。 不过若是能梦到上一世殿下死后发生的事,也能为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些指引 罢了。 或许只是梦到一些记忆而已。 肖覃劝自己不要乱想。 走?虞意整理好,拿眼神询问他。 嗯,走。肖覃怔愣了一瞬,回过神后扯住虞意,在进宫门之前抱了他一下。 抱一下。他说。 虞意无奈,只得停下脚步。 如今回了京,不比前些日子在外头。他要上朝要去兵部,肖覃也要照常回禁军,这人这么粘人,今后可该怎么办! 第56章 虚幻 这是他平淡无奇的生命里仅有的浓 走了, 虞意拍了拍他的腰,父皇该等急了。 走。肖覃嗅了嗅虞意颈间的清香,心情好了不少。 虞胤江早早便等在殿内, 他盼来盼去,总算是把虞意给盼回来了。 来,这一路可是累了?虞胤江招呼着给两人赐座虞意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连王府都没回,片刻都没休息, 这他自然是心疼的,但也自然是开心的很。 谁都没有他的二皇子好,办事熨帖又懂事, 为人不骄不躁,也没那些龌龊心思,他能把虞意养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对得起应湘了。 儿臣不累。两人坐下, 虞意挑了些新奇的见闻来讲,把虞胤江逗的开怀。 好,好好, 意儿这一趟, 可算是没白去, 替朕惩治了不少人,还学到这么些东西!虞胤江抚掌大笑, 末了又问: 肖覃呐,朕 肖覃微微前倾,作认真聆听状。 虞胤江一愣。 这孩子若是不考虑与虞意的婚配,那他自然是喜欢的紧,性子好, 够温润,武功好,关键时刻拿得出气魄,舍得拼性命。自从得知了肖覃的真实身份,虞胤江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其实心里一直是有芥蒂的,但虞意此次南巡效果不错,他也想开了,只要他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愿意真心待虞意,两人好好过日子,自己也不管什么江湖不江湖,出身不出身了。 没什么,虞胤江咳了两声,继续道,朕就是随口问问,你们夫妻二人,最近相处得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肖覃一笑,偏过头和虞意对视了一眼。 虞胤江看在眼里,心里更加满意。他是老了,儿子要娶妻,自己却连对方身份都查不清楚,但他看人的眼光却是没错,这肖覃,是个值得托付的。 三人又说笑片刻,值守太监突然进来禀报,殿外有兵部侍郎求见。 兵部?虞意皱眉,儿臣不在这些时日,兵部难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旁的,虞胤江疲惫的摆了摆手,还是北疆那些蛮夷,冬天一过便又要开始找麻烦。 嗯。虞意点点头,没有多问。 你们先回吧,累了一路,也该好好休息一番。 是,儿臣告退。 出了宫门,两人半点也不停地就往府里赶,老远便瞧见段方竹和青远候在门口,身后站了两大排家仆。 端王殿下,好大的阵仗。肖覃笑着打趣。 虞意斜睨了他一眼,难道不也是给你的阵仗,端王妃? 肖覃张了张嘴,竟被端王妃这三个字给噎住了。 谁是王妃?肖覃捏了捏虞意的腰。 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偏偏在这事上较真的。 好好好,虞意被他捏的心痒,你是夫君。快松手,家里人都看着。 肖覃立刻把手松开,手臂却仍旧揽着他的腰身,两人就这么一同进了屋。 殿下,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段方竹激动的很,不停的吩咐人上茶上点心,回来也不叫岳扬捎个信儿,府里没备什么东西。 无妨,虞意摆摆手,尽量忽视腰间滚烫的热源,维持表面上的严肃,叫人先下去吧,本王累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段方竹一听,忙道自己考虑不周,麻利的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内重新静下来。 三四个月没回来了。肖覃抬头,环视了一圈屋内的布置,熟悉又陌生。 虞意点点头,走时两人还在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回来时便已心意相通。 这么想着,他却还是嘴硬,瞅了眼肖覃搭在腰间的手,道,还不放开,要搂到几时? 肖覃闻言一笑,手臂用了点力气,将人更往身前带了带。 你 虞意仰起头,话刚出口,就被封住了唇。 好凶。 肖覃按着他的腰,把他按向自己,虞意艰难的跟着他的节奏,试图在间隙呼吸。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重重的喘着气,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开口。 肖覃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微颤,气息扑在虞意脸上,那热度让他有些心惊。 干什么。他问。 你说呢。肖覃温柔的看着他,右手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眉梢。 婚宴那晚心有顾虑没做成的事,今天也该做了。 虞意不说话了,躲开那道赤/裸/裸的视线,半晌嗯了一声,仰头回吻过去。 殿下好霸道。肖覃低低的笑着,两人身高相仿,吻起来不用低头也不用垫脚,只需一人揽着对方的腰,一人扣着对方的后脑。 不喜欢?虞意让开点距离,挑了挑眉。 喜欢。肖覃把人搂回来,推着他往床榻走。 虞意没反抗,顺着他的力道后仰,两人一起摔在塌上。 肖覃捉住虞意一只手腕,凑到唇边蹭了蹭,另一只手探出去扣开暗格,掏出一个玉瓶。 哪来的?虞意有些震惊,他房中有这东西,他竟然不知道? 大婚那日,宫里嬷嬷塞过来的,肖覃又垂下头吻他,殿下。 让我。 让我。 虞意被这话烫的一颤。 肖覃莞尔,刚想继续手上的动作,突然眼前一黑,太阳穴猛烈地刺痛。 怎么?虞意立刻察觉,撑起身问道。 没肖覃开口,想忍过去,却一阵比一阵疼得厉害。 虞意这下彻底没了兴致,翻身坐起来搂住他,头疼?还是哪里疼? 头疼不,殿下,我 肖覃晃了晃脑袋。 又是那些该死的记忆。 怎么现在不睡觉,不做梦,也会凭空出现了? 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 肖覃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 殿下对不起 这是肖覃昏过去前最后记得的事。 !? 虞意抱着人呆愣片刻,而后将人放在塌上,几步迈出去。 恋耽美 ——(45) 江寒呢?让他过来! 立刻! ****** 肖覃再次清醒是在夜半。 屋内烛火已经点起来了,虞意握着一卷书坐在桌旁,江寒正好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哟,公子醒了。 虞意闻言抬头,书掉在桌面上。 你醒了。 嗯,披件衣裳,别那么坐着。肖覃胡言乱语,惹得虞意一阵皱眉。 他坐起身,耳畔还回响着记忆中原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且等着吧。 还有几天,最多十几天,殿下就是我的。 逗留这么久,你该回你的世界了。 那人长着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神情却更加不羁,眉眼之间少了几分谦和,多了几分傲气。 肖覃想要追问,却恰好在这关头醒过来,醒来便看见虞意,瞬间又想起原主那句话。 殿下就是我的。 是他的肖覃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虞意和江寒交换了一个眼神,神情皆有些复杂,还有些不忍。 肖覃。虞意深吸口气,起身走到床边,握住肖覃的手。 殿下。肖覃怔怔的抬头。 你可知你这是怎么了? 虞意表情严肃,把肖覃从那游离的状态中拽出来些许。 我不知。 嗯,虞意闭上眼,江寒,你来讲吧。 是。 江寒走上前,脸上悲痛较虞意尤甚。 公子,你方才这一阵头痛,是因为情绪突然太强烈所致。 情绪?肖覃下意识看向虞意,那片被自己扯松的领口已经恢复原样。 江寒看见他的视线,便知他心中已经明白。 正是,他点点头,道,只怕今后,公子和殿下不可再行房事。 ? 肖覃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么胡闹的话江寒也敢说,殿下也会信? 虞意第二次听这话,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颤。 肖覃不愿和自己做这种事,甚至到了一做就会头疼的地步。 可明明他对自己的情谊都是真的,这一点虞意毫不怀疑。 但为什么偏偏不能行房事,甚至抗拒到情绪如此激烈,连江寒都不建议他们再尝试。 他想不明白。 方才在塌上时,他明明感觉到一处又硬又滚烫的事物抵着自己,想来也不是不能 殿下,把药给公子喝了吧,睡一晚便没事了。江寒叮嘱完就退了出去,这等隐秘之事他还是少听些为好。 虞意回过神,把药端给肖覃,先喝药。 肖覃接过药,一饮而尽。 可还有什么事想做? 肖覃摇摇头。 那便睡吧。 虞意熄灭烛火,两人像往常一样躺在塌上。 肖覃心绪万千,虞意似是能感觉到,却领会错了意思。 本王不怪你。 嗯。 那种事也没那么重要。 肖覃犹豫着点点头。 睡吧。 两人不再说话,没过多久虞意就真的睡着了,连续奔波多日,又守了他大半夜,累也是应该。 肖覃轻轻叹了口气,翻身朝着床顶。 他要走了。 他真的要走了。 方才他先是过了几段原主的记忆,而后突然置身于虚空,面前只有原主一人,不停地对他重复着同样的话。那声音忽高忽低,他在梦中只觉得刺耳磨人不堪忍受,醒来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幸好还没和殿下真正做到那一步。 肖覃有些心疼,但又觉得庆幸。 不然若是他真的走了,殿下该怎么办呢。还不知原主是好是坏,虽然从梦中记忆来看不像是坏人,可那样也还不知道他对殿下的心是真是假,目前他经历过的记忆力,关于这方面的心绪波动实在是不够明确。 若是原主对殿下没有真心,又或是摇摆不定,那自己走后殿下岂不是要毫无防备和原主相处,还把他当作两情相悦的恋人来看? 肖覃有些后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心和贪恋而害了殿下。 他要在走之前,把两人的关系调回从前,殿下对自己越疏远,日后对那人就越疏远;对自己戒备越多,日后对那人戒备也就越多。 或许自己会心疼,会舍不得,不,不是或许。肖覃心想。 但似乎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又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向虞意。月光照进来,给这人的面庞镀上一层微光,肖覃目光缠眷,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闭上眼,终是下定了决心。 肖覃打算的很好。 一定有办法既不伤害虞意,又能让两人的关系退回去一步。待到回了自己的世界,不论爹娘怎么逼迫劝说,他定会终生不娶,心里只装的下殿下一个人。 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肖覃低估了原主记忆的来势迅猛。 回京城三日了,一开始只是偶尔,一天有一两次的时间肖覃会被迫进入混沌的状态。到后来几乎是连续不断,起身倒一杯茶,替虞意夹一筷子枣泥糕,不管他在做什么,那记忆总是毫无防备的出现,一段接着一段。 他怕虞意看出端倪,还要费尽心思的遮掩。好在虞意白天要去兵部,他只需呆在房里不出门,头疼发作时便就近找个地方靠着,醒来时往往躺在地上,或者趴在床边。 太狼狈了。每次从地上爬起来,肖覃都不禁苦笑。 就算是之前病重奄奄一息时,他又何曾这么狼狈过。 就在昨日,他才刚刚用一盏茶的时间,走过了原主整整十年的少年时光。连续挥剑几千次的酸痛,被师父责骂的委屈,想要外出游历的激动醒来后整整几个时辰,他还以为自己真是那梦境里的人。 直到今天早上,肖覃和虞意说起梅山派,言语间毫无阻碍的谈论年少时练武的辛苦和狠劲,才恍然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他真实的少年模样。 是在床上躺着病着然后呢?我做了些什么? 肖覃冥思苦想了一个早上,直到虞意换上朝服出门,他仍然没有半点印象。 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公子,殿下回来了!青远跑进来通报,看见肖覃又坐在桌前发愣,神情不由得沮丧。 嗯?肖覃回过神,嗓子哑的厉害,知道了。 公子青远扭扭捏捏的开口,您和殿下最近可是有什么矛盾了? 这本不是他该问的,但眼见着肖覃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段方竹实在是担心的很,特意嘱咐他旁敲侧击的问问。 没有。肖覃摇摇头,站起身迎接虞意。 那人踩着月色走过来。 披风扬在身后,神情略有些疲惫。 是因为我吗?肖覃眼神一黯。 用过晚膳了吗。虞意走进门,摘下披风,尽量平和的询问。 还没。 那便一起。 是。 虞意呼吸一窒,只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问,两人沉默着吃完饭,又沉默着躺到床上去。 屋内静悄悄的,虞意抬臂挡着眼,半晌道: 那种事你若是真的不愿,本王也不会因此责怪,更不会逼迫你,你何必 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消瘦的没个样子。 肖覃没说话。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能说他愿意,愿意便是承诺。但这承诺他只能许下,却永远没机会兑现,但那句不愿,他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他苍白的生命里仅有的浓墨重彩,唯一爱过的人。 虞意等了片刻,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得叹了口气,拉过被子盖好,说了声:睡吧。 肖覃静静的看着他睡着,而后悄悄的挪近些,拿嘴唇蹭了蹭他的脸。 嘴唇干裂,殿下或许会疼。 肖覃不敢多碰,飞快的躺回原处,拿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片刻都不愿移开视线。 他不想睡觉,虽然明知不睡,那记忆还是会阴魂不散的找过来。 就这么熬过半宿,他终于向前动了动,额头轻抵着虞意的肩,试探着闭上眼。 待他呼吸缓下来,虞意睁开双目,侧头看着身旁这人。 睡着了,但睡的不安稳,眉头皱的死紧。 虞意神情有些烦躁,不管怎么样,明日起床后定要和这人好好谈谈。 这么想着,他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把肖覃往怀里揽了揽,这体验有些新奇,以往只有他被人死死箍住的份。 睡。 他恨恨的想。 等明日起来,本王定要问个明白。 殿下,殿下 东方鱼肚白微显,岳扬跪在床前,神情焦急,已经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 什么事。 虞意才睡没多久,就着窝在肖覃怀里的姿势,隔了层幔帐,困意浓重的问道。 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北狄入侵,已经已经打到安城了。 !? 虞意猛地翻身起来,一把撩开幔帐。 你说什么!? 第57章 人选 煎药干什么?谁病了? 狄将军不是在北疆守着吗, 怎么还能让人打到安城? 虞意不敢相信。 狄城镇守边疆三十年,战乱不断,但从未让敌人跨过北泾河一步, 那些蛮夷也只敢在靠北的几座城烧杀抢掠,不敢肆意妄为。 可现今半点风声也无,突然之间就被人打到了安城,别说朝中那些整日尸位素餐颇觉高枕无忧的臣子,连虞意一时间都想不到该怎么办。景朝已处盛世近百年, 两大军队一个在江南,一个在北境,安城附近别说是士兵了, 就连运粮草的粮道都没有。 皇上已着人从最近的城市调兵,还说要派一位皇子亲自去,统领御敌。岳扬有些担忧,太子流放, 如今朝中最年长的皇子就是虞意,况且近来殿下身体不错,连轮椅都不太常坐了, 连江南都能去, 那这安城 狄将军呢?虞意直觉不对, 安城恰在北疆到京城的路线中间,若是来得及千里迢迢派一位皇子去, 何不直接从北疆调来经验丰富的将领? 狄将军岳扬面露不忍,昨天夜里遭遇突袭时战死了。 虞意半晌无语,缓缓在床边坐下。 肖覃还在睡,半点都没被人吵醒。他近来兴许是真的病了,要么整夜睡不着, 要么一旦睡着,就很难醒过来。 明知他听不见,虞意还是伸手扯起肖覃肩上滑落的锦被,遮住了他耳朵。 去,立刻派人进宫禀告皇上,就说本王病重。 ?岳扬挠了挠头,殿下,可这么说的话,皇上定会派太医来府里诊断,到时候岂不是要露馅了。 就算虞胤江再怎么宠爱虞意,总不会对这种显而易见的巧合不生疑,宫里必定是要来人的,可不是让江寒编两句瞎话便能糊弄过去。 虞意摆摆手:本王自己有计较。你速去,免得误了时机。 是。见状岳扬也不敢再多问,转身就去安排人进宫。 殿下从未让手下人失望,这一次不管要做什么,他们定会全力以赴。 房门打开又合上。 虞意微微偏过头,看着肖覃睡中还紧皱的眉,不禁苦笑。 这一次出此下策,只怕这人醒来后又要怪他。 但想到这几天肖覃若有若无的疏远,虞意突然觉得生这么一场病也未尝不是好事。 罢了。 虞意抚了抚肖覃的眉。 能瞒到几时,就瞒到几时吧。 ***** 天还未亮。 虞胤江疾步从寝殿内走出来,脸色阴沉的厉害。 陛下,几位大人都在外间候着了,奴才伺候您更衣吧。李福全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旁侍立的宫女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太平盛世,却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连她们这种久困深宫内围的女子都觉得荒唐。 嗯,虞胤江站起身,虞意怎么样了。 刘太医刚来回过话,二殿下恐是奔波久了,江南和京城气候差的又大多,难免一个不适应就要旧疾复发,刘福全俯身给虞胤江系腰带,江太医在旁守着呢,陛下也别太着急。 虞胤江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虞意几时开始病的? 李福全手下一顿,随即自然的答道:哎哟,奴才也记不清了,像是从昨个入夜便开始,一直怕陛下担心,拖着没敢进宫禀报呢。 嗯。虞胤江略微松了口气。 也对。 虞意这孩子身体一向不好,入宫那阵脸色便不太好看。 派人多去看看大臣都来齐了? 来齐了,陛下请。 李福全撩开帷幔,虞胤江走出来,外面等着七八位大臣,神情各异,虞恣的亲舅舅,安城守卫军前统领方哲,赫然在列。 恋耽美 ——(46) 参见陛下 平身。虞胤江面容严肃,安城的情况,诸位也都知道了。 殿内静默片刻。 兵部尚书梁泽瑞先行开口:老臣听陛下的意思是想,想派位皇子过去。 他这么说着,一滴冷汗顺着后脊滚下来。 太子一案之后他彻底站到了虞意这边,但现如今那位主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这满屋子算上虞胤江共九人,唯有他是立场中立毫无偏颇的。 剩下那些哪个不是铆足了要保全自己的主子,再趁机把另一位皇子推出去做这等要人命的差事。 不错,朕确有此意。兵已经派人去调了,但狄老将军战死,统领却是没有。况且方爱卿这几年腿疾愈发严重,难以解这燃眉之急。 方哲轻咳一声,他身后立时有人出声:此乃国难,为鼓舞士气,自当派年长的皇子前去才能稳住军心。 虞胤江微微点头。这和他想的一样。 此言差矣,另一边有人道,七皇子自幼跟随方大人在安城住过不少时日,对安城城防更加了解,况且又多年蒙受狄将军教导,自然是上佳的人选! 非也,又有人接道,狄将军为七殿下恩师,恩师殒命,殿下内心正是悲痛之时,行为难免不冷静,岂能让他在此时领兵,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哪里又是你能担当的! 可三殿下没半点带兵打仗的经验,安城现在需要的是一位真正的将领! 正因为事态紧急,才更需要年长的皇子前去坐镇,七殿下尚未及冠,岂能担此重任 方哲轻咳一声,偏过瞪了那人一眼。 话说的有些过了。 若要说虞恣因为年纪太轻不能领兵打仗,那日后难道就能继承皇位,担当朝纲了吗? 这理由可不能随便用。 好了。虞胤江默不作声的听了半晌,终是摆了摆手。 诸位爱卿所说的都有理。 还是派虞恕去吧,他年长些,也更稳重,朕也放心。 众人鸦雀无声。 李福全,还不传旨? ***** 哐当 是铜盆跌落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瓷制物被打碎。 肖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 还是原主少年时的记忆,平白折磨了他一宿,却对虞意的事没半点帮助。 他静默半晌,待呼吸缓下来才起身,身旁的被褥早就没了温度,虞意只怕是已经走了多时。 青远? 肖覃推开门,门口青远正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捡瓷片。 公,公子。见到他,青远有些慌乱。 肖覃低下头,脚边一滩黑漆漆的药,散发着浓烈的苦味。 煎药干什么?谁病了? 是我,我病了。青远哆哆嗦嗦的,眼神躲闪,不敢看肖覃。 当真?肖覃皱眉。 我,我青远支吾了好一阵,眼见着眼眶越来越红,终于自暴自弃的把手中的瓷片一扔,哭喊着道:公子你快去看看吧!殿下他,他他快不行了!! 第58章 写信 多谢。 情况岳扬干笑两声, 大概就是这样。 虞意不是假病而是真病,这他原本也是没想到的,可帮着主子欺瞒皇上是一码事, 欺瞒自家王妃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这么想着,他偷偷瞅了眼肖覃的脸色,立时噤声不敢再说,抱起药碗一溜烟的跑了。 肖覃气的手都在抖。 这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更何况梅兰月炼制的丹药岂能是乱吃的!? 他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记忆, 什么原主,只感觉心里有把火在烧着,尽量克制轻缓的推开门。 屋内没人, 江寒又被拽进宫回话了。青远这会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敢进来打扰虞意休息。 肖覃走进门,一眼便瞧见靠在床头的人。 安城事态危机,虞胤江又铁了心要派一位皇子前去, 虞意年纪最长,又因为宠冠京城,在民间百姓中颇负盛名, 若真要论这人选, 十有八九非虞意莫属。 可虞意若是在这时离了京, 先不说能不能在战乱中活下来,就算真的凯旋, 等待他的也不知是什么情势。那时龙椅上坐的是谁也未可知。 岳扬?虞意闭着眼问了句,声音喑哑的厉害,像是整个喉咙都肿起来了。 肖覃脚下一顿,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拦进怀里, 心快疼成齑粉。 是我。他声音艰涩。 肖覃?你怎么来了!? 这会轮到虞意生气了。 手底下人就是这么办事的?千叮咛万嘱咐别让肖覃知道,这倒好,没几个时辰人就直接过来了。 肖覃简直要气笑了。 他真不知该那虞意怎么办,要说数落,他舍不得;可若不数落,下回这人还敢怎么做。 离开梅山派时,除了肖润之给了东西,其他师兄弟也没落下。戚玉出手最大方,直接把攒了好些年的丹药匣子捧出来塞给虞意,里面全是梅兰月研究出来的稀奇玩意,各种用处的丹药应有尽有。 虞意没仔细瞧过,只记得里面有一瓶贴着甲字标签,注解处写着服之可诱发风寒症状,呕吐,无力,高热。 昨夜情势紧急,他下意识便想到可以出此一计,只是吃的时候却不知该吃多少,服下一颗没什么感觉,宫里太医又在来的路上,索性又多吃了几粒,没想到药效竟然好成这样。 刘太医看过后险些哭出来,回去召集太医院众人连夜研究诊治的法子,就怕虞意一不小心就要撒手人寰。 本王也是,咳迫于无奈。虞意说着便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别说话了。肖覃紧皱着眉,把人抱回怀里,一下一下替他顺着气。 好半天止住咳嗽,虞意靠在肖覃肩上,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喝点水。肖覃拿过茶杯试了试,水温正好,不冷不烫。 虞意咽口水喉咙都要疼半天,勉强就着肖覃的手喝了几口,便摇头示意不再要。 闭眼,休息。肖覃扯起被子将人裹住,双臂把虞意环在怀里,拿脸蹭了蹭他的发顶。 不躲着我了?虞意靠在他肩上,周围是熟悉的气息,顿时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困意浓重的厉害。 肖覃没说话,心头一紧,干脆脱了鞋上床,彻底将人抱了个满怀。 虞意等了半晌没听见回答,但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肖覃却没半点放松。 甲字瓶的丹药他在梦里见过。 起初症状不猛烈,到后来便会越发严重,说是把人折磨的痛不欲生也不为过。 虞意不懂还敢乱吃,一吃还吃了五颗,现在就已经病成这样了,等药力渐渐发挥作用,还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子。 只是不想去安城罢了,哪里需要装这等程度的病! 肖覃心里恼,手上却半点力都不愿使,能多温柔就有多温柔。他生平第一次对权力产生渴望,他恨自己既无权又无势,什么都不能为虞意做。 虞意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直到入夜的时候才渐渐显出不对。 起初只是想吐,后来便真的吐起来没个停歇,一整天粒米未尽,胃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勉强喝下去的药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几乎是刚喝下就要被吐出来。 屋内下人进进出出,江寒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想法子,肖覃寸步不离的守着虞意,恨不得替他受这苦。 若是能让殿下免遭此罪,他愿意现在就离开,把这具身体还给原主。 别动,靠一会。虞意趴在他肩上,艰难的忍过一阵恶心,病恹恹的道,等好了,陪本王出去走走。 好,肖覃立刻应道,殿下想去哪,我们便去。 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留到那一天。 有了!江寒突然一跃而起,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便火急火燎的窜出去。 虞意被他一吓,猛地咳嗽起来,心想若是这次还不行,他今晚一定不会再喝一口药了。 好在江寒总算靠谱了一回。 折腾到后半夜,虞意把药给吃了,这会儿人也已经睡下。 肖覃轻手轻脚的下床,坐到桌边抽出一张纸,又拿毛笔沾满了墨,凝神片刻,提笔把连日来梦到的东西都给写了下来。 原主年少时的记忆没什么用,但他想把原主入京后所有记得的片段都给写下来,兴许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帮虞意。 他一口气写到昨晚的梦,放下笔后愣了一瞬,又重新拿起来。 原主是喜欢殿下的。 他能感觉得到。 何况这一世萧正则已经不能再拿梅山派来威胁他,原主或许会好好对殿下。 肖覃紧抿着唇,目光微暗,半晌又取出一张纸,试着给原主写了几句交代的话,写来写去总觉得有些奇怪,最终还是全都划掉,只留下一句。 好好待他,切勿告知我的存在,切勿表现反常,免得殿下察觉。 多谢。 他旁的不求,只求原主回来后能暂且按他的习惯行事,不然殿下冰雪聪明,定会察觉出不对。他宁肯自己从未真正在虞意心里存在过,宁肯虞意一直当他是原主,也不愿让他因此事伤心。 没错,他会难过,他会不甘,会不舍得。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殿下从不知道他的存在,就可以安安稳稳和心上人相守一辈子,毕竟他喜欢的本来也就是原主;可如果殿下知道了 公子。岳扬突然敲了敲门。 何事?肖覃回过神,把字条塞进梅山派的剑鞘,又把那一沓纸折好揣到怀里,这才起身拉开门。 门外岳扬神情有些诡异。 公子,七殿下来了。 肖覃也愣住了。 他看了眼外面浓黑的夜色,疑惑道:这个时辰? 第59章 密谋 让皇兄务必小心,照顾好自己。 端王府今夜着实是不平静。王爷病的厉害, 太医、抓药的、煎药的、打热水的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也就是过半夜才刚消停一会。 可喧闹都是在厢房,和虞恣等候的地方隔了一整个院子, 半点声响都传不过去。 这会儿虞恣坐在堂内,心里还忐忑不安,生怕这么晚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会挨虞意责骂。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今夜他刚刚得知,自己的兄长和母后,已经彻底站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虞恣原本只是想进宫请个安, 好叫母后不要担心自己。 殿前的宫女说皇后娘娘现在恐不方便见人,让他稍待片刻,她先进去通报一番。虞恣正等的百无聊赖, 忽然瞥见一道黑影从墙边闪过,他疑心自己眼花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追上去看看,免得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谁知他跟着那人, 竟通过一条密道进到殿内,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见母后的声音传出来: 郑辉? 另一个男声道:是我, 娘娘。 怎么样了。 三殿下已经出发了, 安城那边也已经做好了安排, 只是北疆那位大统领一定要看娘娘的亲笔信。 虞恣听得心下一惊。 北疆大统领?亲笔信? 难不成母后和外敌还有勾结!? 这有什么难的 皇后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虞恣屏气凝神,听到先前那位宫女进来禀报:娘娘,七殿下来了。 恣儿来了?皇后听起来有些惊讶。 那男子飞快道:既然七殿下来了,那属下就先行隐匿,等大人过来再行商谈。 嗯, 你先下去吧。让殿下进来。 是。宫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虞恣抽身便往回赶,临走前只听他那素来端庄的母后阴狠的说了句: 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本宫定要替恣儿把三皇子除掉! 虞恣脚下一个踉跄,恍惚间像是跌坐在地上,又像是挣扎着爬起来,赶到殿门口扯住那名宫女,急匆匆的说了句本王还有事,今晚先不陪母后用膳了,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宫。 怎么会,怎么可能? 母后在坤宁宫修了一条密道,母后和外敌勾结,母后要杀皇子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母后做这一切竟都是为了他。 虞恣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悠,他不愿回府,他知道府中安插的都是母后的人。 那太子呢?他的大皇兄,他同父同母的至亲兄长,会不会也是因为他才 虞恣不敢去想。 他揣着满腔的惊涛骇浪和惶恐不安,在街上转了大半夜,转到端王府门口时突然想到如果母后已经对虞恕下手,那二皇兄 他来不及多思,几步跨上台阶便敲响了端王府的大门,很快便有人来迎他,来人只说虞意已经睡下了,让他先在堂内稍等片刻。 所以虞恣现在坐在这里,烛火烧了一宿已经微弱,周围黑暗一片,东方已有些光亮。 安静的环境让他冷静,他突然觉得自己委实有些鲁莽了。 他急冲冲的跑到二皇兄这里,又能说些什么呢?难道要说皇兄,我母后要害你,你千万要小心吗? 恋耽美 ——(47) 那毕竟是他的母妃! 虞恣固然仰慕虞意,但又岂能把这种足以让皇后掉脑袋的事说出口。 他嗖的站起身,抬腿便要往外走。 七殿下。肖覃迎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岳扬。 皇嫂。虞恣无奈,只要又坐了回去。 殿下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兄睡着呢?虞恣握了握拳。 肖覃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虞恣张了张嘴,心里正着急,突然闻见肖覃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赶忙道:没什么,只是听说皇兄病了,想来看看。 说完,他便紧张的等着肖覃回答。 昨日他为狄将军的死而悲痛万分,无暇顾及朝中动向,是以也不知皇兄是不是病了,万一要是猜错了 劳烦殿下挂念了。肖覃一愣,随即面色如常的答道。 虞恣松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告辞:既然皇兄睡着,那我也不打扰了。只是辛苦皇嫂在旁照顾。 应该的。肖覃笑了笑,起身送他出去。 临近门口,眼看着虞恣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肖覃不动声色的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别的要说? 虞恣背影一僵。 沉默片刻,他丢下一句:让皇兄务必小心,照顾好自己。 说完便急匆匆的跑了。 肖覃停下脚步,看着虞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越走越远,半张脸匿在檐下阴影里,面色凝重。 坤宁宫。 叶知秋一袭黑衣,收敛气息隐在角落,静等着巡逻的侍卫离开。 方才皇后娘娘召他入宫,他便知道,这是要到了最后的时候。 虞恕被派往京城是个大好的时机,以皇后的果断狠绝,定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参见娘娘。 一路无声的潜入殿内,叶知秋跪在地上,朝皇后行礼他肯违背祖训参与 党争,除了皇后许他的荣华富贵,还因为虞意。 他一定要得到他。 知秋来了,免礼吧。 皇后端坐在上首,神情一派严肃,眼里泛着冷光。 叶大人。郑辉立在一侧,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叶知秋冲他笑了笑,起身坐在一旁的软塌上。 陛下派虞恕前往安城,我要你们二人,替我做件事。皇后呷了口茶,直接进入正题。 从14岁入宫时她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整日担惊受怕,年轻时怕失去陛下的荣宠,现在人老了,看淡了情爱,又惧怕这深不可测的的皇城,惧怕哪天在梦里她就会被人掐死,每吃一口饭都害怕有人下毒。就算侥幸活着,等有朝一日虞胤江驾崩,那时她却不是储君的生身母亲,照样会落得个凄惨的晚年。 三十多年了,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甚至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只待虞恕身死,虞恣被立为储君,她便可从此高枕无忧,安享荣华富贵。 皇后掏出一封密信,递给叶知秋。 这是本宫给北疆大统领的信,你带过去,让他交给三王子看,若是他能帮本宫这个忙,日后虞恣继承大统时,必有重谢。 是。叶知秋接过信,看都不看就塞进怀里。 郑辉。皇后又道。 属下在。 想办法混入军中,留在虞恕身边,若是北疆那些人出了意外,办不成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郑辉立刻领命。 见状皇后闭了闭眼,道:你二人协助本宫多时,不管是从前的太子,还是现在的七殿下,你们的忠心,本宫都是看得见的。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错过了,恐怕就再难找出这样正大光明的时机将虞恕铲除。 你们做的事,本宫不会忘。 叶知秋闻言,忙不迭的跪下谢恩,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皇后的意思也就现在还有些分量,真到了虞恣继承大统的时候,自然是天子说了算。他观七殿下对这皇位抵触的很,日后还不知怎么对他们这些党/派幕僚。 不过也没关系,在虞意的事情上皇后还是有作用的,毕竟那位七殿下对兄长敬重的很,只怕也不会帮着他设计虞意,这事还是要靠皇后才行。 皇后娘娘,叶知秋故作沉吟,似是在犹豫该不该开口,臣 有话便说吧。皇后此时踌躇满志,没什么不能答应他的。 是,叶知秋沉着目光,道,七殿下继承大统之后,虞归思 皇后挑了挑眉,之前本宫答应过你,若你真能助虞恣夺嫡,端王自然任凭你处置。 臣明白,叶知秋一低头,只是无缘无故的,总不好就把人弄来叶府,他可还有个会武功的王妃在身边,对七殿下也是个威胁,不知娘娘是否已经做了打算。 皇后冷哼一声。 自然,待到京城事态平息,本宫自然会着手处置他们二人,届时杀了那肖覃,再给端王安排个罪名,戴罪之身进叶府也算是顺理成章。 怎么样,你可还满意? 臣,叩谢皇后娘娘。叶知秋伏在地上,表情晦暗不清,寿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不痛快终于有所消解。 他不仅要虞意的人,他必须要虞意的心,皇后开出的条件很好,但对他来说还不够,他要让虞意彻底对肖覃感到失望,明白谁才是一直真心对他好的人。 皇后挥手让他们下去准备。 叶知秋潜出殿外,心里已有了计较。 不就是制造些误会?先前他便想趁着寿宴的时候让两人生出嫌隙,只可惜事不如人愿。但现在叶知秋利落的翻过宫墙,冷冷一笑。 现在他有了更好的办法,势必让归思彻底对那肖覃死心。 ****** 天气越来越暖,草长莺飞,日光无限。 距离虞恕出发已七日有余,几封战报传回来反响都还不错,虞胤江心情也好了不少,朝堂上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和。 唯一不好的只有虞意。 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这么一遭全给弄垮了,甚至比肖覃初见他时还要糟糕。 公子,药煎好了。青远急匆匆的跑进来,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药。 嗯,放在桌上吧。 肖覃单膝跪在地上,检查那许久没派上用场的轮椅今日虞意总算攒了点力气能下床,江寒叮嘱带他出去转转,多晒晒太阳。 当然,不能用走的。 零件没松动,只是许久未用落了层灰。 肖覃浸湿帕子,认真的擦拭每一处边角。 他这几天心情很平静,除了担心虞意的身体,便再无其他波澜。 原主的记忆仍然来的频繁,他花了些时间前后串联起来,发现竟只剩下原主死前的几个片段还未出现,其余部分皆已齐全。 或许要等全部记忆都恢复,才会让他离开。肖覃平静的想。 那样也好,还能多陪殿下几天。总归他已经把该交代的都写在信里交代好了,信纸被他封在剑鞘里,剑被他放在自己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梅山派的门徽向上。 殿下,该喝药了。肖覃扔掉帕子,站起身,端着药碗走到床边。 虞意半躺在床头,正百无聊赖的欣赏肖覃紧绷的肩背,闻见那药味脸色立刻就变了。 不喝。快给,咳咳,本王拿走。 肖覃站在床前,无奈的看着他。 听话。 不。虞意紧抿着唇,偏过脸不愿看。 两人僵持半晌,肖覃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仰头自己灌了一口,俯身吻上虞意的唇。 唔等等等。 虞意挣扎未果,只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那边渡过来,依旧苦涩,却莫名带着一丝甜。 肖覃直起身,不敢瞧虞意眼角的窄红,飞快的把药碗塞进他手里,退后两步道:殿下现在可愿喝了? 喝。虞意嘴角抽了抽,连着几日苍白的脸色带上点暖意,勉强捏着鼻子将那苦得杀人的药喝了。 江寒开的这都是什么方子! 虞意将碗丢开,皱眉忍过那阵苦意。 肖覃勾了勾嘴角,揉了把虞意的脑袋,转身把轮椅推到床边。 放了这么久可还能用? 虞意懒懒的靠回去,一条长腿伸出被子,随意垂到地上。 能用。肖覃站起身,把被子掀开,换了条毛毯搭在虞意腰间,然后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 出去之后可别胡闹了,外面冷。 没咳,咳咳。虞意说着便咳嗽起来,没胡闹。 肖覃皱眉,将人放在轮椅上,蹲在他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虞意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止住。 他恹恹的靠着肖覃。 心焦,困乏,抬抬手指的力气都不愿使,喘气都难受。 可好些了?好些了咱们便出去。肖覃将人按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柔软披散的长发。 好多了,虞意笑了笑,咱们走吧。 第60章 惊变 肖覃旁听许久,闻言脱口而出: 今日天晴, 花开的粉嫩,枝桠也绿意盎然。 肖覃推着虞意在花园里慢慢走,边走边聊, 只是说的却不是什么怡情的闲话。 虞恕出发也有七日了吧。虞意把玩着手中的花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日有余。肖覃见他喜欢,顺手又摘了枝别的品种的递过去。 听说捷报频传,大有凯旋之势?虞意接过来,将两枝并在一起。 肖覃点点头, 伸手替虞意拽了拽滑落的毯子,突然想起那日虞恣大半夜跑过来的事还没和虞意说,当即附到他耳边将那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虞意听完挑了挑眉, 神情若有所思。 七殿下冒冒失失的跑过来,提醒殿下要小心,或许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肖覃思索着道。 不错,虞意点点头, 但未必与我有关。 殿下的意思是安城?肖覃疑心自己想错了,皇后就算再不择手段,总也不会做出这等引狼入室之举。 安城离京城不过几日的行程, 万一要是守不住, 北疆骑兵便可长驱直入, 到那时国都要亡了,还谈什么争储。 我也不确定, 虞意脸色不太好看,但虞恕要想从安城平安回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肖覃正要说话,岳扬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急匆匆的对两人道:殿下, 公子,李福全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有些诧异。 这节骨眼上,虞胤江怎么想起虞意来了? 快请。虞意思索片刻,心想大抵是安城事态暂缓,虞胤江又得空疑心起自己这凑巧的病,特意派李福全过来看看情况。 殿下!李福全人未至,声先到。 虞意方才是怕肖覃担心才勉力掩饰着难受,实际情况要糟糕的多。这会要见李福全,他连装都不必装,只松了劲往后一靠,那副惨白的脸色,病恹恹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断了呼吸。 肖覃看的直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岳扬就引着李福全走进来。 李公公。李福全行礼,虞意微微点头,别过脸一阵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哎哟,殿下怎的突然就又病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李福全急急忙忙的上前,言语之间关心的很。 劳公公挂念,虞意勉强笑了笑,声音哑的厉害,从南巡回来便觉得不太适应,大抵是离京太久,这副身子又太不中用。 殿下净说些不吉利的!李福全吓了一跳,殿下身子好的很,更何况还有江太医在府里住着,仔细养着些,日后定然能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虞意微微一怔。 他又何尝不想长命百岁,能多陪肖覃几年,不然两个人说好白头偕老,他却要早早地辞别人间。 之前肖润之给的药他还没去试,这段时间京城局势变化太快,那药又太猛烈,他怕万一有什么不测,遇到急事不能亲自出面处理,是以想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将那药取出来。若是他夺嫡失败也没再有什么必要追求长命百岁,新皇登基之时,他和肖覃都难逃一死。 借公公吉言。虞意回过神,轻轻笑了笑。 奴才说的是实话!李福全也跟着笑了几声,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陛下可是挂念殿下挂念的紧,这不,特意派奴才来接您进宫养着呢。 肖覃旁听许久,闻言脱口而出:不行。 大公子真是说笑了,李福全先是一愣,随即弯下腰,态度恭谨,咱们圣上说的话,哪有什么行不行的。 今日虞意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走不了路,抬也要着人抬到宫里去。 毕竟今日来端王府,虞胤江可没像从前一样嘱咐他不必勉强以虞意身体为重,李福全侍奉君王这么多年,哪还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肖覃抿着唇,沉默片刻道:殿下尚未痊愈,今日刚能下床,连路都走不了几步,进宫路远,怕是经不起颠簸。 李福全佯装为难,这奴才也心疼殿下,只是皇上的命令 肖覃收紧垂在身侧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刚待开口,虞意便道:公公说的是,自然不能让父皇久等,待本王收拾一番,即刻随公公进宫。 恋耽美 ——(48) 虞胤江老了,多病痛,爱胡思乱想,疑心也就跟着重了。 此番虞意骤然病倒,他关心自然是关心的,只是难免会有些疑虑,非要亲眼见见才能放心。 多谢殿□□谅奴才,李福全长出一口气,出来前陛下亲自交代了,不能让大公子跟着进宫,不过殿下既坐轮椅,行动也不方便,带一位小厮在身旁,想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肖覃手下用力,险些将椅背捏断。 不顾虞意重病硬要接他进宫,不能等,不让自己跟着,只让带一名小厮,虞胤江这是要见儿子,还是要直接将虞意囚禁在宫里!? 肖覃。虞意拍了拍他的手,沉沉的望了他一眼。 肖覃咬着牙,半晌松开手,退后一步道:岳扬,你陪殿下进宫吧,仔细着些! 是。岳扬走过来,站到虞意身后。 李福全倒也没说什么。 他本就想着要给虞意行个方便,只要不带肖覃,带谁都好说。 殿下,那便请吧 养心殿。 虞胤江近来也有些烦心。 他能感觉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储君之位不好再一直空着。 但要立谁为储君,他却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皇后在暗中拉拢朝中大臣支持虞恣,也知道虞恕自萧正则出事之后便渐渐失去了声望。 但他不想立虞恣为储。会打仗,会领兵,并不一定就能整顿好这么大一个国家,虞恕从小跟在他身边,学的都是正统的治国之术,行事作风又和他很像,虞胤江心里其实是对他满意的。 此次着虞恕前去安城,正是为了让他借此机会立个功,来日回朝受封也更有底气安城有虞胤□□过去的人,留在虞恕身边,必要时助他一臂之力。 陛下,二皇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别在外面吹风。虞胤江到底还是心疼虞意的。 父皇。岳扬推着虞意走进来,后者顶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神情颓败萎靡,却还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快坐下!虞胤江轻斥,病成这样,还逞什么能? 他原以为虞意只是寻常风寒,没想到这会儿一见竟如此严重,顿时后悔不已。 江寒可有好好诊治,他若不行,朕再派几位太医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唉。 虞胤江面带疼惜,目光里写满自责。 儿臣没事。虞意低低咳嗽几声,勉强靠着椅背坐直。 才将将能下床就被折腾进宫里来,他是真的有些吃不消,又不好在虞胤江面前表现的太过奄奄一息,虽然仅仅是如今这副样子,就已经把虞胤江吓得不轻了。 朕看你也别回去了,这几日就留在宫里好好养养。虞胤江盯了他半晌,突然道。 ? 虞意一愣,刚要推辞,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赢,赢了安城 好好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太监哭丧着脸,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三殿下他,他 虞意暗道不好。 三殿下怎么了!给朕说清楚!虞胤江勃然变色。 殿下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虞胤江身形一晃,张冬呢,朕派去的人呢!? 陛下。 张大人已经牺牲了。 殿门口传来一个熟悉人声,臣,萧栖求见。 第61章 相信 他相信,也分辨的清。 萧栖跪在殿外, 只感觉如释重负。 当初圣上仁慈,赦免了萧王府,只处置了萧正则一个人, 还准许萧栖保留世子之位日后袭爵。萧正则临死前攥着他的手,声嘶力竭的冲他喊,让他别把这偌大的家业弃之不顾,别把祖辈世世代代的尊荣抛在身后。 所以他跟着虞恕去了安城,做他的前锋, 和北疆人拼杀了整整三日。 但当他回城时,却得知虞恕遇刺的噩耗。 那一刻他站在皇子府外,心里五味陈杂, 既觉得轻松,又愧对父亲临终的托付。他能有今天的名誉和地位,全是依靠萧王府的势力和声望,即便父亲死后他那些昔日的朋友也没对他有半分的看轻, 丁点的不敬,除了因为他能继续袭爵,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承袭父亲未尽的事业, 母亲、祖母和府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要依靠他, 萧王府百年传承都压在他身上, 他顺风顺水受先祖荫蔽这么多年,如今也到了该回报的时候了。 于是他只愣了片刻, 便抬腿冲进皇子府。 屋内一片狼藉。 三具尸体倒在地上,一人靠着墙角,腹部一道狰狞的伤口,旁边有士兵正在替他包扎。 你是谁。萧栖神情凝重,隔着虞恕的尸体, 向那苟延残喘的人问道。 我是张冬,陛下派我来张冬说着呕出一口血,索性推开身边之人,勉强朝萧栖抬了抬手。 陛下派我来保护三殿下我没救了,这是密信,咳咳咳。 密信?萧栖一怔,随即飞快的跑到那人身边,取出他手里紧攥的一张纸。 皇后派人刺杀,地上那人就是她身边的,张冬勉强吊着一口气,你速速回京,快快 张大人!? 萧栖惊慌的去探张冬的脉搏,半晌却没任何反应。 他站起身,焦躁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打开信看了一眼又攥起来,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抢了一匹马就往京城赶,总算是抢在皇后知道之前到了宫门口。 如今他等在殿外,只等把情况跟虞胤江说明白,他便可彻底退出这你死我活的党/派之争他尽力了,虞恕已死,就算萧正则再不满意,他也做不了更多。 萧栖。进来。虞胤江盛怒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萧栖面不改色的走进去,心跳如擂鼓。 给朕说清楚,安城究竟怎么回事!朕的皇子怎么回事! 萧栖深吸一口气,跪下道:启禀陛下,臣带人在城外作战,三殿下留在城内指挥,臣得胜回城时便听说殿下遇刺,赶到皇子府见了张冬大人临终前最后一面,殿下,殿下身边的近卫,以及行刺之人,均已在臣赶到之前就 他一口气说完,又从怀里掏出沾染着血迹的 密信,递到李福全手中。 叶知秋送到北疆大统领手里的那封信确实起了作用,但奈何虞恕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么回事,竟一直缩在城里不出去,这战死的假象总不能凭空捏造,万般无奈之下北疆三皇子只好给皇后回了封信,信中写着虽然之前商议之事不成,但此后仍可合作,这封信就被郑辉带在身上,只等刺杀完成便送至京城。 可谁知道虞胤江竟派了张冬跟在虞恕身边,郑辉杀了虞恕,离开时却被张冬截住。 虞胤江颤抖着从李福全手里接过信,才看了几眼便摔在地上。 反了!真是要反了!皇后想干什么!?啊? 天子震怒,萧栖被吓的一个哆嗦,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虞胤江气喘吁吁的跌坐在榻上,连李福全都不敢上前搀扶。 传,传朕旨意,立刻把皇后给朕带过来!! 虞意旁观许久,闻言觉得不妥,刚要出声,虞胤江自己便反应过来。 等等,先别动,不要打草惊蛇,派几个人去坤宁宫,就说朕有事找皇后,另外派人速速让叶知秋带兵进宫! 是! 虞意低咳几声,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手里握有兵权,不可轻举妄动,还是要先让知秋带着禁军过来,否则虞胤江难免被动。 殿内一时静默下来。 虞胤江端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虞意同萧栖等在一侧,两人对视一眼,转过头沉默不语。虞意背后冷汗浸湿,他费劲的侧了侧腰,尽量将重量压在扶手上,否则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坐不住。 李福全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挨个清点殿内的宫女太监,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一名宫女手里端着茶盏,从方才便一直站在屏风后,这会见李福全背过身去,立刻轻手轻脚的溜进侧殿,转身就往外跑。 她飞快的朝坤宁宫跑着,路上遇到虞胤□□去的侍卫,不得不稍微绕了些路,好在那几名侍卫并不敢太过着急,倒是让她紧赶慢赶的抢先一步。 娘娘!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宫女摔在地上,又狼狈的爬起来,凑到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后正靠在软垫上喝茶,闻言大惊,立时站起身,茶盏跌落四碎。 遭了。皇后不安的朝门口走了几步,刹那间甚至想要顺着密道偷偷逃出去,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 来人。 娘娘吩咐。 去通知兄长,叶大人和愿意效忠七殿下的部属,之前答应本宫的事也该到了兑现的时候了! 皇后神色果决。 来人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领命离开,几乎他前脚刚走,后脚虞胤□□来的人便到了坤宁宫。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妥帖的整顿好仪表,搭上宫女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为了她,为了虞恣,今日她只能赢,不能输。 ****** 养心殿。 三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久到虞胤江察觉不对,又加派人前去,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皇后带过来。 但皇后没来。 方哲先来了。 虞胤江见到他的那一刻便知今日之事难以善终从坤宁宫到养心殿那么点距离,却比不上方哲接到消息再进宫来的快。 臣方哲参见陛下。 方哲。虞胤江嘴角抖动。 方哲静静的站着,看起来像是孤身一人。 带了多少人。虞胤江闭上眼。 臣昔日的旧部,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方哲应答极为自然,像是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朕待你们方家不薄,你们为何虞胤江忍了又忍,还是不免拔高音量。 方哲轻轻一笑,陛下真是统治盛世太久,忘了当初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了。 你什么意思!?太子也是你们方家的,军功也是你们方家的,皇后也是你们方家的! 方哲不说话了。 虞意皱眉,想上前,却连推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岳扬站在远处,他只好勉强冲萧栖使了个眼色。 萧栖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推着他走到方哲对面。 方大人咳,咳咳。虞意半掩着脸忍过那阵咳嗽,声音艰涩。 二殿下,又进宫来陪皇上说话?可真是孝顺!方哲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虞意摇摇头,提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今日之事难以两全,难道方大人真想逼宫不成?如此一来虞恣就算得以继承大统,只怕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方哲沉默片刻,终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殿下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说着,他打量了一圈虞意苍白的脸色。 意儿,过来。虞胤江语气含怒。 虞意最后看了眼方哲,就被萧栖推到虞胤江身后。 切莫惊慌,更不要激怒他,虞胤江在他身边坐下,悄声道,叶知秋不久便能赶到,方哲的旧部大多在安城,禁军训练有素,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你这身子可还能坚持? 虞意扯出一个笑,父皇不必分心挂念儿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在这紧要关头昏过去,只会给虞胤江平添负担。 虞胤江皱眉,正要说话,殿外跑进来一个人,附在方哲耳边说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看过去。 方哲听完后精神一振。 叶知秋终于来了! 陛下,他抬起头,盯着虞胤江,该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什么意思。虞胤江起身,将虞意护在身后。 虞意后脑抵着椅背,勉强喘匀了气,汗湿的睫毛低垂。 他半睁着眼,透过虞胤江衣物的间隙,看到方哲身后的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肖覃!?怎么是你?虞胤江和萧栖同时出声。 肖覃。 虞意觉得自己怕是已经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肖覃好端端的呆在府里,怎么会跟着方哲进宫。 他挣扎着拽住虞胤江的袖子,父皇 虞胤江张着嘴,看了看不远处横刀而立的肖覃,又看了看满头冷汗的虞意,顿时感觉怒火中烧。 好,好好好,朕还真是信错了人!肖覃,你给朕解释解释! 事到临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方哲翻了个白眼。 这位叶大人也是真够让人佩服的,逼宫这么要紧的关头还不忘那点情情爱爱的心思,若是坏了殿下的大事,看他怎么交代! 虞意闻言心尖一缩。 他扶着萧栖站起来,视线太模糊,看不清,又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 不不是肖覃。 虞意脱力跪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 这不是肖覃。 他相信。 也分辨的清。 ****** 恋耽美 ——(49) 宫墙内外惊涛骇浪,端王府内倒是平静的很。 下人有条不紊的打理着府中内务,肖覃坐在院子里,每隔一会便要站起来走几圈。 段叔,殿下还没回来。 段方竹也有些担心,按理来说,陛下应当不会把人留这么久才对 肖覃焦躁的闭了闭眼,沉默片刻,转身就向外走。 诶,公子,公子您去哪 我要进宫。 第62章 庆幸 可为什么,为什么虞意还是不信。 有什么事发生了。 肖覃一路从端王府策马赶到临近宫墙的地方, 越靠近宫门周围便越安静,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平日里热闹的坊市此时人影都瞧不见一个,各种卖杂物的摊子凌乱的倒在地上像是离开时有些惊慌失措,连赖以生计的东西都顾不得了。 可这里是京城,无人敢在天子脚下犯事,百姓常年安居乐业, 连盗贼都没有几个,又有什么能把几条街的百姓吓成这副模样? 肖覃扯住缰绳停下来。 他思考片刻,翻身下马, 贴着墙边慢慢往前走。 没人说话,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他能听到窸窣的声响宫墙外有很多人。 肖覃有种不好的预感,后背紧挨着砖墙, 屏住呼吸探出头。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尚在梦里,不然宫墙外宽阔的大街上怎么会整整齐齐列满了士兵,手里拿着正规军编制的武器, 一个个站姿如松, 眼神凌厉, 半点小动作没有。 肖覃看不出这是哪里的军队,但这批士兵左边就是禁军, 两方人泾渭分明,互相之间却没什么敌意,他甚至瞥见叶知秋的副官勾着另一方将领的肩膀,亲昵的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 肖覃闪身躲回原处,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这少说也有四五万人了, 皇上这是在干什么?硬要把殿下接进宫,又摆出这种阵仗,又或者不是虞胤江做的,那殿下岂不是更危险? 肖覃不敢妄动,但又心急如焚,后悔自己怎么就答应让虞意进宫。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沿着宫墙走了小半圈,各个地方都被围的水泄不通,找不到一处缺口可以进去。不需要宫门,只要一片没人把守的角落他便能从高墙翻进去,可以眼下的形势来看,他甚至连这样的机会都找不到。 肖覃按着腰间长剑,动了杀心。 梅山派的剑被他留在王府,他此刻带出来的是虞胤江赐的,花里胡哨晃人眼,杀人却有些费力。 没多久从宫墙内跑出来一个人,凑到副官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副官随即比了一个手势,原本站在原地的士兵瞬间四散开,训练有素的巡视周边,眼看着就要走到肖覃的藏身之处。 刘副官,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也不知皇后娘娘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那名将领听起来有些焦躁。 王将军别急,为殿下效力,等等又何妨?刘副官慢条斯理的道。 只一句话,那将领便又不吱声了。 他能答应皇后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本也就是为了虞恣,若不是真心想要拥立七殿下,他又怎会不顾祖上几代人的忠贞清白! 诶!那好像有人! 肖覃目光一凝。 什么人,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刘副官二人也不再说话。 肖覃闭了闭眼,微微弓腰,五指搭于剑柄。 你 第一个看见肖覃的人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便被封了喉。 打斗一触即发,肖覃不想再等,他要杀进去,尽快到虞意身边。 不只是因为已经避无可避,更因为他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感觉若是他不这么做,便会再后悔一次。 再后悔? 肖覃下意识一愣。 为什么要用再这个字,难道他之前后悔过吗? 这些士兵很厉害,一看就是在战场上腥风血雨拼杀过的,很快肖覃便无暇他顾,只能专心应对不断砍过来的刀剑。 他无意多伤人,只想尽快突破这层防线进宫,打法也愈加大开大合。 萧公子!刘与之一直跟着叶知秋操练禁军,心知这些普通士兵不是肖覃的对手,不敢旁观不动,当即飞身上前企图阻拦他一会。 叶大人说了,最少要拖住肖覃半个时辰,否则便会坏他好事。 至于是什么好事,那刘与之就不知道了。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肖覃踹开一人,转身面对刘与之,不禁挑了挑眉。 一动武,他看人的眼神中便带着天然的傲气。 刘与之有些心虚,只好硬着头皮道: 自然不能,但大人有令,在下不敢不从! 叶知秋想干什么?肖覃皱眉。 难道这京城里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可懂的?所有人都必须有两重身份,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那就不是能和萧公子讲的事了!刘与之冷冷一笑,拔剑向肖覃袭来。 肖覃摇摇头,借着方才片刻的喘息攒了些力气,又重新开始下一轮的拼杀。 若论单打独斗,在场没一个人敌的过他。 可肖覃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同时应付这么多人更何况他只能进,不能退。渐渐的他也开始负伤,身上大大小小添了不少口子,殷红的血流出来,浸湿了一身白衣。 疼。 但麻木的疼痛中肖覃竟感到一丝畅快,一点心安,和强烈的庆幸。 像是心中终于有一块大石落地,像是他终于弥补了什么痛不欲生的遗憾。 肖覃没来由觉得有些荒唐。 他能有什么遗憾?他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常伴殿下身侧,但这又与眼下的情形无一丝一毫的联系。 宫墙就在眼前,肖覃猛地飞身跃起,踏上一人的肩膀,借力翻过宫墙。 有人想追,却被刘与之拦住。 别追了,还不到我们进宫的时候。 肖覃最后往身后看了一眼,众人站在墙下看他,伤兵四散,血肉横飞。 落地的时候,肖覃突然想到 原主未出现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 养心殿内。 岳扬挣脱几名士兵的控制,抢上前把虞意拽了起来。 殿下,殿下!? 虞意大口喘着气,额头冷汗密布,难受的靠在岳扬肩上。 这感觉像是年少有一次发了狠心要练武,那时他还病着,一整天泡在演武场,滴米未进,黄昏虞胤江派人来带他回宫时,虞意刚把剑扔掉,一步都没迈出去便脱力跪在地上视线是灰黑色的,耳畔嘈杂轰鸣,周围的人物景色尽数扭曲,心跳快到难以负荷。 他害怕极了。 从那天起他才真正接受了现实他,虞意,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练得一身好武功。 虞意第一次有些痛恨自己的固执,固执着一定要用剑,一定要打拳,一定要如其他人一般轻功卓然来去自如。 硬要练武干什么?倒不如好好将养着身子,现在好歹能有力气站起来,待会若是要逃跑,也不必连累岳扬。 大人,皇后娘娘来了。 方哲闻言松了口气,虞胤江好不容易消减的怒火又重新燃起来,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养心殿殿门。 陛下。皇后款款走进来,雍容华贵,步履从容。 方家女儿职掌凤印这么多年,除了太子出事她不得已要装装样子给虞胤江看,其余什么时候有损过皇家的威仪,什么时候不是克制端庄?可惜她做的这一切,虞胤江就是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放在眼里,不记在心上。 她恨。 她恨极了。 不过没关系。今天过后,景朝就是她的天下。 你还有脸来见朕!朕可曾亏待你们方家!?虞胤江怒不可遏。 皇后嘲讽的笑了笑,陛下是没亏待过方家,可臣妾呢?堂堂世家女儿,连一名下贱的舞姬都不如! 虞意一握拳,被她这话激的血气翻涌。 你给朕住嘴!虞胤江疾步走到她面前,扬手给了皇后一巴掌。 皇后偏过头,吐掉嘴里的血,眼神冷漠:陛下看吧,除了湘妃,其他人在您心中可不就是一文不值吗?陛下九五之尊,能一心一意顾着那情爱之事了,臣妾可一日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虞胤江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脸色涨得通红,刘福全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扶他,和萧栖一起把虞胤江扶到了大殿深处,离皇后和方哲远远的。 叶知秋见状轻咳一声,朝方哲使了个眼色。 方哲看向皇后,后者轻轻点头,他于是道:二殿下,别怪皇后娘娘不给您面子,萧公子可是在娘娘面前替您求过情的,只要您现在自废武功,甘愿跟萧公子走,那娘娘以后便可保您一世无忧。 哦?虞意费力的勾了勾嘴角,懒得和这些人多花口舌,方大人看本王这样,像是还有什么武功吗? 自废武功当然是彻彻底底的废掉。方哲咬牙切齿,要不是叶知秋立有大功不能轻易得罪,依他的意思,早把这碍眼的二皇子给杀了。 真不知这病秧子有什么好的,能把叶知秋迷的神魂颠倒。 额上冷汗淌下来,虞意索性闭上眼,无所谓道:方大人说的是,自废经脉倒不如直接一刀给本王个痛快,反正最后剩下的都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殿下何必如此执拗?肖覃上前一步,面露担忧。 声音竟如此像,虞意偏了偏头,心道此人也真是费心了,就是不知道图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为了骗骗他,看他难受便觉得痛快? 虞意头脑混沌,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 他靠坐在大殿深处一角,淡漠的看了肖覃一眼,扭过头望着窗外出神。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双手的颤抖。 他之前亲自离京十余日,寻得江湖上那位擅做□□的匠人。好巧不巧,那人竟是肖覃的旧友,抵死不愿替叶知秋做一张肖覃的脸。叶知秋只得用妻女威胁,他这才答应。 他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拿到□□后将那匠人一家尽数灭口,现在天底下知道他不是肖覃的人,按理来说应当只有他叶知秋一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虞意还是不信。 明明一样的面庞,一样的声音,他还刻意模仿了肖覃的神气与习惯,他们二人连身形都相仿! 他了解虞意,难受成现在这个样子,看什么人都只能看见大概的模糊轮廓。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63章 弥留 他哭了。 既然殿下不愿意方哲脸色难看, 萧公子还是不要强迫为好。 叶知秋目光一凝,刚要开口,想了想又忍回去。 方大人什么意思?难不成连皇后娘娘的话都不要听了?叶知秋语气不善。 方哲扯了扯嘴角, 勉强压低声音道,叶大人,适可而止吧,老臣也是为你好,皇后娘娘念您忠心, 但叶大人也得分得清主次,七殿下的事还没办完,这 叶知秋喷出一口气, 半晌道:方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在下答应统帅禁军供娘娘驱使,本也就是为了这所谓的情爱之事。 你方哲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识好歹。 禁军可就在宫门外等着,至于那是不是七殿下的禁军叶知秋闭了闭眼, 阴恻道,就要看虞归思能不能进我叶府了! 叶大人!方哲努力压着音调,你这可是在威胁皇后娘娘, 威胁未来的皇上! 就算今日禁军站在虞恣一方, 叶知秋说过这种话, 日后定要被皇后忌惮。 叶知秋咬牙切齿,那你要我怎么办。 皇后缓缓走到殿侧的椅子上坐下, 了结了吧,殿下也快到了。 叶知秋刚要开口,方哲急忙拦住他。 叶大人!他额头滚下一滴冷汗,心想自己怎么就遇到这种疯子,奈何他带来的人不够, 若是禁军反水还不知今日谁生谁亡。 叶知秋冷冷的看过来,大有一言不合抢了人就跑的架势。 叶大人不必心急,二皇子既不愿跟你离开,定是觉得遭受背叛,心灰意冷。 当真?叶知秋闻言偏过头,看了眼昏昏欲睡的虞意。 自然,方哲见他相信,赶忙继续道,如此情形强迫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先和其他人一起绑了,事后再送到叶大人府上。 叶知秋若有所思。 也对,未必是自己扮肖覃扮的不像,兴许他只是失望了。 对肖覃失望了。 这念头让叶知秋有些兴奋。 方哲松了口气。 动手! 虞胤江身边没多少人,虞意暂且忽略不计,岳扬和萧栖都是会武功的,还有其他几十名侍卫没必要让大军进宫,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还是速战速决为好,免得日后虞恣继位遭人议论。 方哲和叶知秋没动。 手下人缓缓向虞胤江靠近。 萧栖护着虞胤江后退,岳扬扶着虞意走到他身边。 怎么办。萧栖脸色不太好看他只是想进宫传个口信,之后便打算远走高飞,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不可能临阵倒向皇后,但站在虞胤江一方今日怕是难有命活着出去了。 杀出去,岳扬抽出刀,一手护着虞意,你保护好皇上,殿下交给我。 不,虞意挡开他的手,目光决绝,转身面向虞胤江,父皇,儿臣不愿再连累任何人,母妃这一生过的很开心,但她本就不该来这深宫无人处,不该生下我。今日虞意誓死 恋耽美 ——(50) 虞意闭上眼,肖覃今早的浅笑映在脑中,护皇上周全! 誓死护皇上周全!萧栖二人齐声低喝,扬刀迎向终于开始进攻的士兵。 朕虞胤江看向虞意,面容悲戚,是不是做错了? 父皇没错,虞意抽出剑,只是权力至上,容不得情爱染指。 可朕以为你和肖覃难道不也是真情实感吗? 虞意轻轻一笑,不知道,本想着先把皇位弄到手,之后总有办法不握住权力还能活下去,谁知。 谁知早上匆匆一别,竟然就是最后一面了。 虞意不该和虞胤江说这些话,但他不觉得自己还能活过今天。 儿臣若是死了,请父皇放肖覃回江湖,他自在逍遥惯了,不会来干涉朝政半分。毕竟这么久以来都是他蛮不讲理,硬要将原本束缚潇洒的一个人束缚在身边。 虞胤江没说话,虞意执剑挡在他身前,接招接的有些吃力这也正常,虞意并不惊慌,他本就没想着力挽狂澜,只不过最后替肖覃争取些东西,也算是尽了父子之情。 那人要干什么!?叶知秋旁观许久,见虞意渐有招架不住之势,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还一个劲往要害进攻,忍不住飞身上前。 叶萧公子!方哲气急败坏。 虞意闻声心神一晃,手腕脱力握不住剑,对方恰在这时一刀砍过来,他避无可避,身后就是虞胤江。 归思给我住手!!叶知秋目眦尽裂,距离太远,他来不及阻止。 他是想要虞意乖乖听话做他的人,可若是只剩下一具尸体,那还有什么用!? 虞意心知自己躲不过这一刀,干脆闭上眼,准备悍然赴死。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镖擦着虞意的侧脸飞过,正中持刀人的脑门。 那人脑袋上瞬间出现一个血洞,两眼一翻,仰面倒在地上。 打斗的众人停下来,齐齐转头向飞镖袭来的方向看去。 殿下。 肖覃逆光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脸上细小的伤口/交错,目光却亮的耀眼,笑容如旧。 幸好,幸好他没来晚。 幸好殿下还没出事。 虞意完全愣住了,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恍惚的看着肖覃。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 他是怎么进来的?宫外应当守着不少人,这些伤,这些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肖覃 明知时机不对,虞意眼眶还是酸的厉害。 殿下别怕,肖覃笑了笑,径直朝他走过来,我来了,我在。 方哲深吸一口气,横剑立在肖覃身前。 萧公子也太旁若无人了,真当这是端王府不成!? 皇后站起身,往前疾走两步,兄长小心,此子武功非凡! 娘娘不必担心,臣知道。方哲轻蔑的哼了声,受了这么重的伤,武功盖世又怎么样。 肖覃不欲和他废话,直接拔剑砍过去。 他好累,但远不到方哲可以肆意轻视他的地步。 只要今日虞意还活着,他的剑就永远不会放下。 不,虞意一定要活着。 方哲果然不是肖覃的对手,叶知秋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晴不定。 叶知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方哲又被刺中,捂着肩膀向后退去。 正主都来了,还带着人/皮/面/具有什么用!? 叶知秋!?虞意震惊的看过去。 叶知秋冷笑一声,一把揭掉人/皮/面/具,抽出雪亮的长刀。 归思,我爱慕你许久,奈何你不懂我心意。今日肖覃我非杀不可! 等等虞意完全乱了。 叶知秋喜欢他。 叶知秋是皇后的人。 这,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叶知秋,本王当你是朋友,一直真心待你,你为何要这么做!?虞意不可置信,质问的声音颤抖破碎。 我说过了,我爱慕你,端王殿下真是糊涂了,连话都听不懂,难道只有萧公子说的情话才能入你耳!? 叶知秋同样生气,一刀向肖覃砍过去。 肖覃踹开方哲,架住叶知秋的刀。 你害殿下至此,还敢口口声声说爱慕他!? 叶知秋冷笑一声,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和归思相识24年,个中情谊又岂是你能懂的!? 肖覃目光一沉,手下发了狠劲。 叶知秋很厉害。 全盛时肖覃尚且只能和他势均力敌,更不要提现在。 两人眨眼间过了几十招,肖覃体力渐渐不支,不知哪一瞬间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也许他终于支撑不住了,也许因为汗水和着血流进眼睛里,肖覃视线一片模糊。 你很强,叶知秋目光怜悯,可惜老天不站在你这边。 肖覃咧开嘴,我杀不了你,但我要废了你。 叶知秋别想动虞意一根汗毛。 他勉力站起来,剑尖摇指叶知秋,这种狠话不像是他会说的,但说出来却意外顺畅,像是流淌在他血脉里的原始冲动。 肖覃从未如此感激过原主。 因为这具身体,他不只拥有一个小心翼翼珍重虞意的灵魂,他能在死之前为爱人做一点事。 两人再过招。 分开时肖覃砍断了叶知秋的右手小臂,叶知秋刺穿了肖覃的左腹。 肖覃有些遗憾。 只是小臂,似乎还有些不够。 但他真的没力气了。 他开始感觉疼,方才被刻意忽略的痛觉此刻叫嚣着涌出来。 长剑落地,剑柄的红宝石摔碎在一地鲜血中,肖覃重重的砸到地面,膝盖骨传来一声脆响。 殿下,他想说的大声点,却做不到,我?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脖颈,心脏,哪里都没有。 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到脸上。 肖覃睁开眼,面前叶知秋僵立在原地,前胸口露出一截刀尖。 归思,你你杀了我?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明明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倒在地上便没了生息。 肖覃。虞意跑过来抱住他,肖覃从没见他如此慌张。 你不准死。给本王活着!! 你说话啊!!! 肖覃张嘴,鲜血立即涌出来。 他无奈的笑了笑,费力的抬起手臂,环住虞意的肩背。 殿下,我有话和你说。 等等。虞意想推开他,把他不停流血的伤口堵住,但肖覃抱他抱的太紧。 不能等。肖覃意识渐渐模糊,他预感到,这次原主可能要彻底回来了。 殿下,刚才叶知秋伤到我的头了。 !?快放开,让本王看看! 不,不必看了。 肖覃轻轻蹭了蹭虞意的脸颊。 就是想告诉殿下,我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 虞意气的发抖,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说这些没用的话,流这么多血能不昏迷吗?还不让他包扎! 醒过来之后可能,咳,咳咳,肖覃声音微弱,可能会有些变化。 性情,习惯,或者记忆。 殿下不要被吓到。 以后要好好活着。 殿下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爱你。 肖覃闭上眼。 要走了。 他想。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肖覃来不及挣扎,彻底失去意识。 虞意抱着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恐慌过。 肖覃!你别睡 他终于从肖覃的怀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的去堵他腹部的伤口。 慌乱间感觉心跳如擂鼓,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虞意不敢去探肖覃的脉搏。 他哭了。 第64章 混乱 药给了公子,殿下怎么办?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 虞胤江看见叶知秋的刹那便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不敢相信自己最依仗的忠臣竟然会做出这种背叛君主的事,更不敢相信他口口声声称虞意为友,竟是因为对虞意怀有那样的心思。 早知如此, 他何不将叶知秋许配给虞意为妻!? 不,他糊涂了,这等阴险狡诈不忠不义之人,怎么配做虞意的妻子! 他越想越气愤,怒急攻心气血上涌, 一口鲜血喷出来,神情愈发恍惚。萧栖无法,只得在一旁搀着他。 皇后跌坐在椅子上, 身前围满了侍卫,胸口不住的起伏。 叶知秋就这么死了? 她筹集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萧覃? 不过死了也好。 皇后闭了闭眼。 叶知秋能力虽强,但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把虞意弄到手, 没其他欲/求,难控制的很。皇后正愁事成之后如何安排他在朝中的地位,位置太高, 怕他贪心不足, 得到美人就想要江山;位置太低, 又怕他心中不忿要出来闹。 如今被人杀了,倒是省去她不少麻烦。总归禁军已经听令在宫外候着了, 有没有叶知秋出面还不都是一样,到时候虞恣登基,禁军群龙无首,难道还能牵头反抗不成? 想到这里,皇后心神稍安, 当下厉声喝道:都给本宫抓起来! 萧覃重伤,虞意早就废了,剩下几人不足挂齿。 能不叫军队进宫,自然是最好的,事后伪造成意外也容易些。毕竟朝堂上那些人精似的大臣还好说,怕就怕那几个三朝元老,什么忠君,什么仁义,什么礼法,皇后想到他们说话的语气便觉得头疼。 若是不能将这几人糊弄过去,将来虞恣登基免不了受一番念叨。 别逃了。方哲带着人,缓缓向虞意所在的地方合围。 殿下,现在可不是伤神之时! 岳扬横刀挡在虞意身前,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岳扬说的没错,若是能出去,肖覃还有一线生机!萧栖搀着虞胤江,谨慎的退到虞意身边。 他后悔自己上了贼船,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他不觉得那位七殿下会按照皇后的意思行事。 虞意恍若未闻,只是抱着肖覃,麻木的从衣摆上撕下布条,为肖覃止血,将他的伤口裹好。 但血止不住。 贯穿伤太严重,虞意只能用身上仅有的伤药暂缓肖覃的伤势,血还是一刻不停的渗出来,没过一会就湿透了布条。 虞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双手的颤抖,又往衣摆探过去。 不能流血。 他会死。 肖覃会死。 他知道自己该冷静,该想办法逃出去,但一想到肖覃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一眼,虞意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会的,虞意声音艰涩,双手抖个不停,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殿下! 岳扬一边挡着袭击的士兵,一边频频回头看向虞意。 他知道公子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可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萧栖奋力踢开一个人,喊道:告诉你家主子,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岳扬一咬牙,转身朝虞意二人冲过去,替我抵挡片刻! 萧栖暗骂一声,心道这一个两个都是些不靠谱的,但还是任劳任怨的顶了上去。好在虞胤江身边的亲卫总归有些能耐,几人一番配合下来倒也还能支撑。 若不是皇后有所顾忌,他们只怕早就死了! 殿下,岳扬冲到虞意身边,跌跌撞撞的跪下去,连拉带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肖掌门给的丹药! 虞意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岳扬,闻言愣了几秒钟,猛地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一把将盒子夺过来。 你你怎么会带着它,这丹药难道不是被他放在床头的暗格里吗!? 虞意来不及细问,手忙脚乱的打开盒子,掏出丹药塞到肖覃的嘴里,从刚才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往回落了落。 他本就想着把这颗药给肖覃,但方才情势危急,肖覃伤势又太过严重,实在是不知还能不能支撑到他们赶到端王府的时刻了。 他万万没想到,岳扬竟然随身带着药。 段叔说怕出事,就让我丹药给了公子,那殿下就没有了。岳扬心里五味陈杂,但眼见着虞意终于振作精神,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下的危机解决才好。 走!虞意起身将肖覃放到背上,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委实有点吃力,但他不敢放松,甚至不敢想自己会不会坚持不住。 为了肖覃,他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不行,人太多了。虞意背着人不方便大动,岳扬护着他,同萧栖一起试图往外冲,连续尝试几次都失败。 虞意脸色阴沉,看了眼神情恍惚茫然无措的虞胤江,头一次感觉毫无对策。 怎么办。 肖覃危在旦夕,父皇又是这个样子,他 几人正在焦虑,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喊声。 等等,七殿下,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虞意目光微凛,后退一步,寻声看过去。 一人气喘吁吁的站在殿门口,发髻凌乱,衣衫破碎,身前仰面躺着几名士兵,胸口印着清晰的脚印,正哀嚎个不停。 恋耽美 ——(51) 是虞恣。 而且一看就是硬闯闯进来的。 萧栖首先精神一震,扯着虞胤江往后退了几步,和围攻之人隔开了距离。 虞恣!?皇后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废物吗! 她明明吩咐派人过去把虞恣接进宫,就说虞胤江想见他,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她甚至叮嘱了不要让虞恣从正门走,免得撞见不该撞见的人! 不过皇后已经无暇去想虞恣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比谁都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死心眼,倔心肠,只会带兵打仗,整日把忠义二字挂在嘴边。 若是指望着他设计兄长、谋权篡位,那根本就不可能! 母后虞恣眼神空洞,呆呆的看着殿内的情形,这是怎么回事。 你做了什么? 你要谋反吗!? 等等,皇后暗道不妙,你听母后解释! 不!虞恣突然爆发,你别再骗我了,求求你别再骗我了!我不想要皇位!也不想要权力! 可是我想!皇后陡然拔高了声调,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本宫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整日担惊受怕,尽心竭力的照顾你,就怕你被人害了,长不到成年。后来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你又吵着要去边疆,本宫一个人在这深宫苦守,身边连个帮着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你和太子的命都是本宫给的,难道不该帮着本宫拿下皇位吗!? 皇后这一席话堪称石破天惊。 在场众人除了昏迷不醒的肖覃,和神志不清的虞胤江,其余人皆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兴许就连方哲都没听过皇后这般清奇的理论,忍不住转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娘娘虎毒尚且不食子,你 你怎能害了太子,又把虞恣当作争抢皇位的工具! 方哲一直奇怪,好端端的太子为何会出这么大的事,奈何他当时人在安城,又从没怀疑过皇后,轻易便相信了她的说辞,还写信寄给太子,斥责他不该如此莽撞。 没想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毁了他两个外甥! 这边虞意终于得空探了探肖覃的气息。 还是微弱,但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脸色也不像死人一般难看。 虞意松了口气,转头继续盯着殿内的情势。 他没想到皇后会这么蠢,竟然事情没办成就让虞恣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既然虞恣来了,今日之事恐怕能暂告一段落。 别说了。虞恣悲哀的闭上眼。 他往里走了两步,身后闪出两个人本应守在宫外的旧部王恒和叶知秋的副官刘与之。 后者一眼看见躺在地上早就没了生气的叶知秋,顿时震惊的后退两步,颤抖着说不出话。 王将军。虞恣无力的道。 末将在! 救驾。 是! 虞恣痛苦的看了眼皇后,谋反之人全都抓起来,听候父皇发落。 殿下,咱们走吧。岳扬小心翼翼道。 嗯。虞意点点头,将肖覃往背上送了送,抬腿向殿外走去。 他暂时没心思管后续的事。 公子交给我吧。岳扬紧跟上去,伸手护着肖覃的后背。 虞意摇摇头,脚下不停。 经过虞恣时,他微微顿了一下,沉默片刻道:多谢。 虞恣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摇摇头,越过他向内走去。 陛下,陛下? 萧栖扔掉剑,试探着唤了虞胤江几声。 后者恍若未闻,萧栖无法,只好搀着他走到虞恣面前。 虞恣刚要开口,虞胤江猛地抽出他腰侧的佩剑,转身向皇后冲过去。 几名士兵刚准备心惊胆战的把皇后娘娘捆起来,还没站稳,就见天子执剑而来,怒发冲冠。 拦住皇上!虞恣反应慢了,一个不留神竟让虞胤江冲到皇后面前。 你!虞胤江大口喘着气,脸色涨红,似乎想说什么都却说不出。 皇后冷笑一声,臣妾怎么了?皇上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贱贱人!虞胤江气急败坏的指着她,随后举起剑就要捅下去。 皇后忙喝道:等等! 虞胤江剑势不停。 眼看着虞恣就要赶到两人中间,皇后突然挣扎着站起身,抽出身边侍卫的短刀,决绝的割开自己的喉咙。 母后!!虞恣跪在地上,声嘶力竭。 滚烫的鲜血溅到虞胤江脸上。 后者僵在原地,半晌手中长剑掉落,长叹一声。 第65章 阻拦 管你什么事,嗯? 肖覃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 周围嘈杂声不断,入耳却听不分明,一双冰凉的手捧着他的脸, 像是有些颤抖。 他费力的睁开双目,眼前一阵发黑,连身前站着的人都看不清。 殿下是你吗? 奈何他声音太微弱,虞意正心急如焚的盯着江寒备药,完全没发现他竟然醒了。 肖覃还想再说, 微弱的挣扎了几下,终于引得虞意回过头。 肖覃?你醒了! 我肖覃头晕目眩,感觉虞意的脸在他眼里毫无章法的乱晃和扭曲。 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失血过多? 感觉怎么样?虞意俯下身,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肖覃动了动嘴唇,努力想保持清醒,奈何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任由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听不清虞意在喊些什么,凭借本能念叨着安慰的话语, 翻来覆去又含糊不清, 终是渐趋沉寂。 虞意揽着他, 半晌愣愣的抬头看向江寒。 两人对视一眼。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同时出现在二人心里。 江寒一跃而起,端着备好的药扑上来。 为了他这条小命, 公子可必须要活着啊! ****** 又是梦。 肖覃有些烦。 为什么原主就不能自己来做这些梦,偏要折磨他。 不过方才他应该是在王府的床上,那殿下应该没事了?肖覃用仅存的意识想道。 殿下没事,皇后一定早被处置了,那 那又怎么样?会怎么样来着? 肖覃模糊中觉得虞意这次应当用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但其中的关窍他却想不明白,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去想。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连动一下念头都做不到了,熟悉的黑暗潮水般涌来,这是原主的最后一段记忆 来不及了! 我要进宫,让我进宫! 肖覃挣扎着爬下床,嘴角还挂着方才解毒时吐出的黑血江寒真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保住他这条命。 公子,您这又是闹的哪出呢!江寒翻了个白眼,冲过来把他按躺回去,您现在连段管家都打不过,进宫去那不是给殿下添麻烦吗! 肖覃猛地揪住江寒的衣领,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将他整个人拽到自己面前,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个不停。 现在立刻派人进宫,有人要害殿下!! 什,什么?江寒一愣,像是被他吓住了。 听不懂话!?肖覃声音拔高又发颤,嘶哑的厉害。 江寒混迹官场已久,自然懂这其中关窍,当下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来人!来人 他刚跑到一半,话还没说利索,门外就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一名侍卫。 江大人,不好了!那侍卫着急之下竟顾不上礼节,一把拽住了江寒的袖子,皇上在寿宴上遇刺,怀疑是殿下做的,现在殿下已经被软禁了 什么!?江寒大惊,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他回头,见肖覃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握着门框手指节泛白,脸色阴沉的不行。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他原本以为有人要害虞意性命,却没想到这害竟然是陷害的害。 若真是打打杀杀兴许他还能想些办法,但是这些阴谋诡计,这些你陷害我我设计你的事肖覃心底涌出一阵惶恐。 他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救虞意。 公,公子。江寒颤抖着回过头,现在怎么办。 寻常皇子遇到这等事,第一时间该进宫通知他母妃,嫔妃先上虞胤江跟前哭上一哭,甭管有没有用,至少能缓和一下虞胤江的怒气。 下一步就要赶快派人与平时支持他的大臣商议,争取在明日早朝时能获得转机。 可他们家殿下一没有母妃在宫中,二没有支持者在朝中,就算虞胤江对湘妃娘娘有情,但如今都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虞意软禁起来,只怕再提那些旧情也没什么用了。 出了这种事江寒不说是毫无对策,只能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下意识想找个能主事的人,便看向了肖覃。 肖覃愣愣的回望过去。 殿下被关在哪里? 原是在宫中,属下出宫时陛下不知怎么又开始生气,下令将殿下送到大理寺关押侍卫声音越来越小。 咔嚓一声,肖覃捏断了门框的木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还叫软禁?这也能称得上是软禁! 这位皇上可真是疯了。 他不过才和虞意相识半年不足,都知道虞意一向敬重父皇和母妃,根本无心争夺皇位,又怎么可能谋划在寿宴上刺杀虞胤江!? 去大理寺。肖覃闭了闭眼,随便扯过一件袍子披在身上,抬腿就往外走。 哈?等等!公子你现在还不能 肖覃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寒立刻噤声,跟在肖覃身后上了马车。 平时也没见两人关系有多好,怎么这会儿就着急成这样 不过这话江寒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此时去触肖覃的霉头。 肖覃坐在马车上,艰难的稳住呼吸,右手紧紧攥着。 如果不是这次出事,他甚至连大理寺在哪都不知道。他在京城一不认识什么显贵,而不懂这里的权力运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才能把虞意救出来。 要说他能做的事无非只有劫狱,但他刚被人下毒还不过一个时辰,这会儿别说劫狱了,稳稳当当的走几步路都困难。 公子,到了! 嗯。肖覃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径直走到大理寺门前。 公子,你,你你江寒瞠目结舌,你想就这么走进去? 肖覃停下来,沉默半晌道,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苛待。 那,那也不能说进就进啊!江寒无法理解,这位萧覃公子是真傻还是假傻,真当大理寺是他家了!? 那要怎么进。肖覃有些烦躁。 江寒哑然,心想我还想问呢,你堂堂萧王府大公子,连进大理寺探视的办法都没有?那这么多年在京城岂不是白熬了! 肖覃刚要说话,大理寺内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萧公子。叶知秋站在不远处,喊了肖覃一声。 江寒眼前一亮,对了!可以找叶大人,他和殿下从小就一起长大,又深得皇上信任,一定能帮上忙! 肖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叶大人。 叶知秋走过来笑了笑,什么风把萧公子吹过来了。 肖覃莫名觉得他这话语气不对,但还是皱眉接道。 听说殿下出事了他卡了下壳,做王妃的自然该来看看。 哦?叶知秋挑了挑眉,萧公子有心了,不过在下属实好奇萧公子能做什么,毕竟归思为了刺杀陛下,可是不惜给自家王妃下药呢。 江寒被他这话吓住了。 肖覃却彻底觉得这叶知秋不是什么好东西,叶大人慎言! 说着他便要往里走。 今日不见虞意一面,他绝对不会离开。 等等,叶知秋冷笑一声,刀鞘抵着肖覃的肩,萧公子还是省省吧,大理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肖覃不理,挡开他的刀,自顾自的往前走。 叶知秋摇摇头,反身扣住他的肩膀,在下观萧公子像是受伤了,不如早点回家养病为好,归思出事,萧王爷总不会不管你?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肖覃本就担心虞意,这会被叶知秋三番两次找茬更是烦躁的厉害,当下猛地回身掐住叶知秋的脖子,冷笑道:管你什么事,嗯? 咳,咳咳咳。叶知秋掰着肖覃的手,脸色涨红,艰难道,萧公子真是厉害,不过,咳 不过归思现在可就在牢里关着,尚且没受什么伤,咳,但萧公子若是执意不走,那在下可就不能保证了 肖覃猛地松开手。 叶知秋大口喘着气,捂着脖子后退两步。 萧公子请回吧,若是再在大理寺周围看见萧公子,那归思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 恋耽美 ——(52) 你江寒气愤的想要上前,却被肖覃死死拽住。 叶知秋看了两人一眼,闪身进入大理寺的铁门,彻底没了声响。 江寒手足无措的望着肖覃,后者脸色铁青,目光阴沉似水。 怎么办公子! 他话没说完,肖覃突然跪到地上,呕出一口黑血,浑身上下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遭了。 江寒心下一紧。 余毒竟然提前发作了。 ****** 大理寺天牢。 虞意靠坐在一团发霉的稻草上。 角落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 他知道虞胤江不会再相信自己。 对方设计的太巧妙,各种证据一环扣着一环,他甚至连半分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提不久之前他刚因为花玉楼爆炸案的事被虞胤江猜忌。 只是不知道肖覃怎么样了。 是不是真的感染了风寒,还是只是有心人在刻意误导。 这次他恐怕难逃一死,肖覃会回萧王府吗? 第66章 营救 喜欢却不敢表明心意,以至于到了 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 虞意抬头看过去, 是叶知秋。 归思。叶知秋笑了笑,关上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父皇没要你避嫌?虞意见是他, 勉强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角。 没有,叶知秋走到他面前,借着黑暗的掩护,一眨不眨的盯着虞意,我来照看着些, 免得底下人不长眼,再伤到你。 终于。 那个碍人眼的萧覃终于没了。 他终于有机会和归思独处。 伤也是难免的,这可是刺杀天子的大罪。虞意嘲讽的笑了笑。 叶知秋皱眉, 并不接话。 见状虞意没再说,他知道叶知秋是虞胤江身边的红人,深受天子倚重,如无意外将来新皇登基定会一朝腾达, 是以不愿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好友。 归思,我会救你出去的。叶知秋温柔的看着虞意。 寿宴前布局时他就在皇后娘娘那里讨了旨意,准许他事成之后将虞意接走, 只要一辈子不放出府, 不在朝臣面前露面, 只当个宠妾养在府里,皇后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露面又什么不好呢?叶知秋想。 总归到时候天下易主, 归思就算露面了也只是徒增烦扰。倒不如安生的留在他身边,同他过浓情蜜意逍遥快活的日子,他也不会亏待他不是? 不必救我,虞意摇摇头,顿了下又道, 若是有可能,肖覃那边 叶知秋脸色瞬间黑了,好在牢房昏暗,虞意也看不太清。 等了半晌没听叶知秋说话,虞意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不便?父皇应当不会对肖覃太过分。 叶知秋暗自冷笑一声,咬着牙,勉强平静道:归思还想着萧公子,可萧公子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去处! 什么意思?虞意皱眉。 皇上派人去端王府问话,萧覃作证,说你寿宴前突然开始在府中面见朝臣,经常密谈至深夜。 如今萧覃已经被接回萧王府了,说是身体不好昏迷不醒,但昏迷前告诉了王爷一些话 叶知秋不忍的看着虞意。 虞意抿着唇,不说话。 叶知秋继续道:说归思你给他下了毒,好让他在寿宴时不能同你一起进宫。 这当然是假的。 不,也不能说全是假的。这是皇后本想联合萧正则一起做的原计划,让肖覃从旁作伪,彻底坏了虞意在虞胤江面前的形象。没想到肖覃竟这般不配合,他们无法,只好出此下策将肖覃武功废了,再伪装出他中毒太深昏迷不醒,只来得及和萧正则交代几句事情真相的样子。 他早就算准了时机,知道江寒能救肖覃,也知道今夜他的余毒将会发作。那时他就会趁江寒不备打晕他,再把肖覃送回萧王府 然后他会救虞意,他会让肖覃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到那时,归思就彻底是他的了。 他被人下毒了?虞意声音猛地拔高。 叶知秋回过神,表情有些不善。 归思,他背叛你,你何苦还关心他! 肖覃不会,虞意不假思索道,倒是你们需得注意些,看看是不是有人利用肖覃在作伪证,你若真想救我出去,不妨从此入手。 叶知秋勉强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归思说的对,那我这就去了,你好好休息。 等他下次回来,肖覃一定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叶知秋离开了。 牢房里又陷入寂静。 虞意麻木的靠着墙壁,想到叶知秋方才所说,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人又被谁给利用?以后没有他,肖覃怎么在京城活下去?也不知萧正则是从民间哪里寻得这么一个儿子,还是早些送回去的好。 说起来他之前想派人去查的,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那时他还想着好歹能多相处些时日,至少不会太早就生变故,肖覃以前什么背景不重要,他又不会真的在意这些,他 虞意叹了口气,狠狠的往后一靠,冰冷的墙壁砸的他生疼。 ***** 端王府。 江寒已经焦头烂额。他好不容易把肖覃从大理寺弄回王府,给他灌了一大碗药,却发现没有任何作用。 不应该,不应该啊。 江寒在厢房里来回踱着步子。 青远眼睛都肿了,崩溃的搂着肖覃大哭,手忙脚乱的去堵他嘴里涌出来的血。 江、江太医,公子他到底怎么了,殿下呢,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别哭了江寒大喝一声,青远抽抽噎噎的停下来,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江寒转过身,刚要开口,余光瞥见桌子上尚未撤走的羹碗,灵光一现,猛地扑上去,伸出手指抹了下残羹,颤抖着凑到鼻子前 是五枝桂! 半香散里还加了五枝桂。 江寒恨恨的一砸脑袋。该死,他之前竟然没发现。 这下可好了,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他想到些什么,急喊青远去拿药箱过来,自己走上前接过肖覃,试探着扎了两针。 肖覃上衣沾满了血,江寒嫌碍事索性扒掉,但眼前所见却着实让他震惊。 这这些伤都是哪来的? 萧覃不是萧王府的大公子吗?萧正则确实是打过仗的,但按理说他的两个儿子应当没上过战场才对?再说一般的将领带兵打仗,难道会给自己搞出来这么一身疤吗? 江寒是大夫,见惯了伤痛。但饶是如此,当他看见肖覃背上胸口胳膊上纵横交错的陈年旧伤,还是忍不住心惊。 看颜色都很旧了,甚至没有一年内新增的,那应该就不是殿下在床上抓伤的!?江寒猛地摇摇头,心道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青远还没回来。江寒决定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还没等把肖覃放在床上,颈后就传来一阵钝痛。 叶知秋把江寒敲晕,又把肖覃从床上拖起来扛到肩上,闪身从门内出去,借着夜色潜行到矮墙边,将肖覃扔出去,又折回厢房把江寒也一并带过来。 他本想不管这碍事的太医,但转念一想带上他反而不容易出岔子,免得他醒来后到处嚷嚷,说肖覃是被劫走的。 干脆带到萧王府去一并交给萧正则看管,如此一来这两人便不能坏他好事。 叶知秋勾了勾嘴角,纵身翻过矮墙,带着两人朝萧王府的方向赶过去。 身后端王府,青远终于带着江寒的药箱回到房中,看见的却是两扇洞开的大门。 药材器皿散落一地,青远呆立了半晌,顾不上可能被江寒责骂,哇的哭出了声。 公子,殿下,江太医,你们都去哪了!? 肖覃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在萧正则的百般阻挠下,江寒终于有惊无险的把他给救了回来。 甫一睁开眼,肖覃便疯了似的问虞意的情况。 江寒也着急,但他们被困在萧王府里,他又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公子先别急。江寒无奈道,殿下都没办法,我们二人就更没办法了。 肖覃撑着坐起来,一把拽住江寒的小臂,你可有什么药,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人的武功? 一定是有的,他师娘会配,江寒是天子钦点的神医,一定也会配。 啊?江寒一愣,结巴道,有倒是有,只不过 给我。肖覃顾不上什么只不过,他只想去救虞意,就算救不成,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他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如此力不从心的时候,不仅自己中了毒,武功废了,甚至连在这京城里唯一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喜欢,喜欢却不敢表明心意,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境地,连两个人还能不能再见一面都不知道。 眼下他已经不求能够心意相通,只求能让虞意平安的、活着的从大理寺出来,他可以做任何事。 可,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再吃那种药岂不是不要命了? 想归想,江寒在肖覃杀人的目光下将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一个药瓶,递给肖覃。 肖覃接过来,一股脑倒进嘴里,趁着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问江寒:你可知道大理寺天牢的布局? 江寒嘴角抽了抽,不情愿道:知道,年前我去牢里看过诊。 那时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只能给重伤的犯人治病,免得他们扛不住严刑拷打死了。 肖覃点点头,周身经脉隐隐泛起疼痛,这药见效还算快。 他看向江寒道:有劳江太医细说。 江寒复杂的望着他,怕他真的要去劫狱,但还是顺从道:也没什么,就像这样这样 肖覃若有所思,半晌开口道:劳烦江太医想办法回府告诉段叔,让他今夜子时在大理寺后街口派辆马车等着。 说完,他站起身,披上衣服,快步走到门口。 什么?诶,等等江寒大惊失色,我怎么回府,而且你,你怎么就站起来了,药发挥作用了? 看起来不像啊。这药起效时疼得很,他试验过,不把人折磨的满地打滚都算他能忍了。 肖覃一手搭上门,回过头笑了笑,已经见效了,江太医果然厉害。 师娘配的药只会比江寒疼上十倍,肖覃行走江湖时可没少吃。 言毕,他闪身走出去,留下江寒在原地目瞪口呆,想着一会该怎么找借口骗过萧正则回端王府。 第67章 往生 真的很想重来一次 大理寺天牢在整个底下牢狱的最深处, 外面层层关押着不同等级的罪犯,外围防守森严,中间没有岗哨, 但有两队守卫不间断的巡逻。 肖覃藏在一处拐角,一队巡逻兵刚刚过去。 顺着甲字牢房走走到头,左转肖覃谨慎的回想江寒方才的描述,不敢踏错一步若是错了,他死事小, 必然会连累虞意。 好在肖覃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靠谱,有惊无险的躲过几次巡逻,他终于拐到了地牢深处。 他和江寒商议过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虞意所在的牢房, 也不能站在牢房外和他说话,声音稍微大些就会引来人,况且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 天牢外有两名一直都在的守卫。他们没在虞意牢房门口守着, 而是守在通往天牢的唯一一条路的入口处,那里只能看到虞意牢房的一角。 肖覃躲在暗处,好不容易等到面对着牢房的那人起身去茅厕, 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纸条, 团成球射进虞意所在的牢房。 他背抵着墙, 屏息凝神的听,听到虞意窸窸窣窣的起身, 走了几步,又重归寂静。 他又等了一会,等到虞意走动的声音又响起来,才一闪身扑出去,直接扭断了那名守卫的脖子。 快。 钥匙。 肖覃飞快的从守卫身上搜出钥匙, 刚要跑去牢房,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你 肖覃猛地回头是那名方才离开的守卫。 肖覃怕他喊出声引来别人,无奈之下只好将钥匙丢进牢房,扑上去死死摁住那守卫的嘴。 他本可以直接扭断这人的脖子,但奈何角度不对,这人又一直往他脊柱上砸。 这武功到底是吃药吃出来的,力气和速度都不必从前,肖覃硬挨了几下,疼的冷汗直冒,却连闷哼几声都不敢。两人扭打着倒向另一条路,互相扼着对方的喉咙,谁也不让谁。 咔哒。牢房的锁开了。 虞意扶着墙,费劲的往外走了几步,几日来不停的审讯和恶劣的环境让他难受,站久了都会头晕目眩,喘气都费劲。 肖覃听到声音眼前一亮,手下愈发用了狠劲,可那守卫也不是什么善茬至少对现在的肖覃来说。 唔唔唔。守卫勉力发出声音,肖覃额头青筋暴跳,却被他掐的有些呼吸困难。 算了。让殿下来帮忙,或许会更快。 他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 去看看! 肖覃一咬舌尖,硬生生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 虞意脚步顿了一下,犹豫着看向肖覃所在的阴暗处。 像是有人,但信上说会有人帮他开锁,之后他需要立刻想办法到大理寺后街,马车会在那里等着他。 恋耽美 ——(53) 虞意回过头,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算了。 应该不是肖覃,否则不至于不露面。 况且之前审讯时有人说肖覃被他下了毒,现在正昏迷不醒;虞胤江昨天来过,说肖覃已经回萧王府了 虞意深吸口气,勉强忍着胃里的绞痛,快步朝外走去。 字条上是江寒的字迹,不知道还有谁和他一起,但对方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因为自己这副病弱的身体而拖后腿。 出去之后,他一定要找到肖覃。 虞意很快离开。 肖覃有些沮丧,他还想再见见虞意,这次错过了,之后他可能就就要在奈何桥头等他了。 江寒配的药药效太猛,换作师娘来配,说不定还能让他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 放手吧。肖覃看着那名守卫,提议道。 那人瞪了他一眼,唔唔唔,唔唔。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虞意现在应当已经上马车了。巡逻队近在咫尺,想必是没在半路和虞意撞上。 肖覃叹了口气,懒得再挣扎,不等那人做出反应直接放了手。 咳,咳咳。那人趴在原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爬起来就朝扑向肖覃。 肖覃静静的看着他,感觉周身力气一点一点被抽空,熟悉的疼痛又涌上来。 公子,这药只能起效一个时辰,万万别忘了! 肖覃苦笑一声。 他没忘。 但眼下这情形,对方如狼似虎,他却连爬都爬不起来,除了束手就擒还能做什么? 幸好虞意已经出去了。 否则他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他懂,他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萧正则在打什么主意,或许虞意就不会遭受此等磨难 脚步声逼近,肖覃感觉后颈一阵顿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 马车。 虞意回想着纸条上的话,快步向街角的马车跑过去。 肖覃会在吗?虽然知道不可能,虞意还是忍不住妄想。 他跑到马车前,掀起帘子,刚要出口的疑问被硬生生扼在喉咙里。 车内一名黑衣人钳制着段方竹,一柄雪亮的刀横在老管家的脖子上。 段叔。虞意闭了闭眼,向后退了退。 你是谁,别伤害他。 黑衣人不说话,车外传来一个声音:殿下别急,只要你配合,段叔便不会有事。 虞意心下一惊。 是肖覃的声音。 怎么回事?肖覃也被抓过来了?难道这是个圈套?可听肖覃方才的语气好像又不太像 虞意心如擂鼓,手脚颤抖个不停,从方才起便一直快走快跑,现在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我先下去。他勉强稳了稳心神,从马车上跳下去,膝盖一软险些没站住。 一双锦鞋出现在视线中。 虞意颤抖着抬起头,是肖覃。 身后站着萧正则和一队城防军。 虞意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前阵阵发黑,周围的景象变得扭曲不堪。 为什么是他?他没被挟持?他带着城防军来抓自己? 虞意没办法正常思考,一阵比一阵尖锐的耳鸣让他头疼欲裂。 殿下。 叶知秋勉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 今晚真是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 他不过是想回府前顺路来大理寺看看虞意,顺便说几句萧覃的坏话,没想到会恰好撞上段方竹等在街口。 这老东西不肯如实交代,但叶知秋不用猜都知道他在等谁。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除了虞意还能有谁!? 叶知秋当即就想出一计,派人去通知萧正则带城防军过来,又亲自回府取了之前得到的人/皮/面/具。 更巧的是。 虞意此前连日呆在天牢,虽然没受刑罚,但也受了不少折磨,这会儿几乎处在神志不清的边缘,哪有能力仔细分辨他到底是谁 叶知秋压住上翘的嘴角。 殿下跟我走吧。 别逃了。 虞意怔怔的看着他。 马车内段方竹趁黑衣人不备,推开他跑下来,跌跌撞撞的冲到虞意面前。 殿下,殿下快走!! 段方竹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挥得动刀,不管不顾就朝叶知秋砍过去。 萧公子,你好没良心!!! 段叔!虞意回过神,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拦,一柄长刀就刺穿了段方竹的心脏。 萧正则抽出刀,冷笑一声,还挺忠心。 可惜认错了主子。 虞意愣住了,他看着段方竹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 叶知秋摇摇头,刚要开口,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萧王爷!属下来迟了! 不好。 叶知秋猛地回过身。 是虞胤江身边的人。 张冬带着一小队士兵,利落的翻身下马。看了眼神情呆滞的虞意,和倒在地上的段方竹,略一思考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远远便听见这里有响声,萧王爷可是恰好带着城防军在附近巡逻?张冬言语尊敬,若不是王爷,今夜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萧正则勉强扯了扯嘴角。 哪里,张大人真是客气了。 本王也是也是恰好经过,看见端王殿下想要越狱,总不好坐视不理。 张冬点点头,如此便麻烦王爷了,之后的事便交给卑职,正好陛下也打算 他没在往下说,但众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虞胤江打算处决虞意了。 张冬又道了谢,上前将虞意铐起来,殿下,请吧? 叶知秋脸色阴沉,欲言又止,若是虞意直接被虞胤江身边的人带走,那他也没把握能保住他况且这人越狱,虞胤江只会更生气。 虞意目光空洞的看着张冬。 跟着他往大理寺走。 要死了。 死了也好。 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 ****** 景朝某年某月。 端王虞意被赐毒酒,身死大理寺天牢。 同日战报传来,北疆蛮夷突破安城防线,正全速向京城逼近。 天子大怒,怒急攻心,突发恶疾不治,三日后驾崩。 肖覃衣冠不整的坐在端王府门口,意志消沉。 偌大的王府里空无一人。 京城里蛮夷肆虐,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一队骑兵转过街角,看到他,高声叫嚷着听不懂的异族话。 肖覃缓慢的抬起头,嗤笑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迎上那几名骑兵。 你、是、谁?那人中原话说的不太流利。 肖覃面无表情的举起剑,剑上梅山派的族徽灰败不堪,几乎难以辨识。 他朝那几人砍过去,一瞬间感受到胸口的剧痛,和喉咙里的腥甜。 就这样吧。 这样也好。 希望他能在奈何桥旁碰到虞意。 不,希望 希望他还能再活一次。 如果重来,他定要在一见面时就对那人说。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虞意。 长剑落地。 肖覃仰躺在一地鲜血中看着天。 他努力想在弥留之际回想起和虞意相处的美好片段。 但脑子里控制不住只有一个念头。 他愿意用他的一切,健康、记忆、武功、生命、年少时经历的所有时光他想和虞意重来一次。 真的很想重来一次。 眼角泪水滑落。 肖覃闭上眼。 去了往生。 第68章 苏醒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 天气越来越热, 端王府主屋内常放着冰桶,侍女进进出出不敢闹半点声响,生怕吵到床上的病人。 三日了, 肖覃还没醒。 大门外,岳扬扶着虞意下马车,段方竹早早便推着轮椅等在阶前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虞意这身体就一直没好起来,就算只是多走几段路脸色都要白的不像话, 府中上下看着揪心,却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还有位公子重伤不醒呢, 他们王爷至少还能坐着喘气不是? 江寒试了许多法子效果都不太好,有时把脉时间太长还会被虞意唠叨,连赶带骂的让江寒快去照看着肖覃,别在他这浪费时间。三天过去了, 虞意没治好,肖覃也没醒,江寒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医书典籍, 愁的茶不思饭不想。 怎么样了。虞意接过披风裹在肩上, 由着段方竹把自己推进去。 在这节骨眼上, 他可万万不能一病不起,且不提朝中局势未稳, 他若是硬要逞强再病倒了,肖覃身边都没个人守着。 虞意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没说什么人,也没说什么事,但段方竹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下立刻道,回殿下,公子今日还和昨日一样,没什么变化。 嗯。虞意闻言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打起精神。 江寒虽然医术不怎么靠谱,但他说肖覃那日流了太多血,所以醒来比较慢,这话虞意还是相信的。他相信梅山派的实力,拿出来的丹药不会是没用的东西。 肖覃一定会没事的。 让江寒过来,别在房里闷着了,本王又不会要他的命。虞意进屋,坐到肖覃床边,颇有些无奈。 噗。青远正在换冰桶,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还不快去喊江太医过来!段方竹斥道。 青远被斥的一个激灵,放下冰桶就跑了出去。 段方竹摇头叹气,亏得殿下心善,不然还不知要怎么责罚他。 被子换成薄纱的吧。虞意检查了一下肖覃身上的伤。 没化脓,愈合的还算好。但最近天气实在是闷热,他担心肖覃人还没醒,伤口先捂烂了。 是。段方竹立即下去准备。 他前脚刚走,江寒便从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进来。虞意脸色一黑。 江寒立刻窜进来。 给本王说说,肖覃怎么样了。虞意尽量语气和缓。 公子公子吃了那枚药,江寒咽了口唾沫,臣没研究出头绪也,也不知道究竟公子何时能醒。 眼见着虞意脸色越来越难看,江寒连忙道,但是!但是臣有办法,能保他经脉不损。 虞意一愣。 当真!? 江寒认真点头,十成十的把握。 其实他当初跟师父学的就是脏腑经络,只不过还没混出个名堂就到了端王府,整天不是治伤寒体虚,就是治刀伤剑伤,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虞意不禁松了口气,他本就担心肖覃醒来后会因为再也无法用武而消沉,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也大概能懂江湖中人的意气。 若是让肖覃来选,他只怕定不会愿意为了活命而废掉一身武功,但虞意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他一次,更何况当时在皇宫里得知叶知秋假扮肖覃的那一刻,虞意心里就对上一世肖覃的背叛有所怀疑。 也许并不是真的,也许只是许多个之外的又一个让人痛恨的误会。 给他治,需要什么尽管和本王提。虞意闭上眼,不愿再多想,当务之急是把肖覃给救回来,若是人没了 他不觉得自己和肖覃还有第三次机会。 江寒忙不迭的点头。 今天的药喝过了?虞意拂开肖覃脸颊的发丝。 喝过了。江寒低头答道。 嗯,下去吧。虞意摆摆手。 江寒闻言松了口气,赶忙一溜烟的跑出去,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这位爷可饶不了他。 屋内重归寂静。 虞意注视着肖覃,呆坐片刻,翻身躺在他侧旁,不知想到些什么,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上肖覃浓密的睫毛。 他静静感受着指腹的触感,心里一派平和。算了,虽然他的确很想知道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已经不再可能。 前世他没能和肖覃有什么好下场,这一世他定不会再错过。 肖覃,虞意闭上眼,喃喃自语,快醒。 本王有好多话想对你讲。 殿下?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到虞意耳朵里,沙哑干涩。 他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看见肖覃皱着眉,眼神游离,胡乱的掀开被子,一把握住自己凑到他面前的手。 你,你虞意坐起来,我把你吵醒了? 只是眼睫毛而已,应当不至于?这几日给他换药换纱布没少折腾,怎么那时不见他醒。虞意有些心虚。 嗯?肖覃昏迷太久,还没缓过神,跟着虞意坐起来,只管把头往他肩膀上放,殿下,我做了好长一个梦。 虞意嘴角抽了抽,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搭上他后背,没事了,梦都是假的。 都说人濒死时会梦到奇怪的东西。虞意突然有些后怕。 不是假的。肖覃勉强抬起胳膊,想要抱住虞意。 干什么!虞意皱眉斥道,眼神里满是心疼,不知道身上有伤?快给本王坐好。 肖覃环抱着虞意,一动也不动。 伤口自然是疼的,但比起前世,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虞意想推开他,但又不敢下手。 两人僵持半晌,肖覃突然道:不是假的。 恋耽美 ——(54) 什么? 梦,不是假的。肖覃放开他,转而握住他的手。 哦,不是假的,那梦见什么了?虞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梦见你了。肖覃盯着他道。 虞意无奈的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还只顾着说情话。 你他话还没说完,肖覃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 殿下是重生的。 !?虞意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只见肖覃满脸写着认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他会介意吗?本王该怎么解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一瞬间虞意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肖覃又道: 我也是。 什么? 虞意彻底呆住了。 他僵硬的看着肖覃,反应过来后猛地扑过去,拽着他的衣领。 你是重生的? 是等等,殿下,肖覃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唇色霎时苍白,伤口裂了。 虞意伏在他身上,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起身唤人喊江寒过来。 你得给本王说清楚。他恨恨的掀开肖覃的衣摆,拿剪刀剪开纱布。 肖覃倚在床头,胸口起伏,肌肉紧绷着。 自然,我有好多话要和殿下说。 其他的都可以之后再说,有一句不能等。 虞意扔掉纱布,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肖覃轻轻笑了笑。 我喜欢殿下。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 ******* 养心殿。 李福全端着茶点,小心翼翼的放在虞胤江面前。 陛下,吃点东西吧。 虞胤江没动,半晌开口道:她喝了吗。 李福全轻声道:喝了,人已经去了。 虞胤江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虞恣怎么样了。 这李福全欲言又止。 说吧。 是,七殿下连着几日粒米未进,府门也关着,谁去都不见。 哼!虞胤江一拍桌子,朕也不见吗!? 李福全弓着腰不敢说话,额头冷汗滑落。 殿内寂静的可怕。 虞胤江独自郁闷了半天,末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罢了,这孩子,朕也不去逼他! 又问道:虞意呢?他不是 话没说完,当值的太监进来通报:陛下!萧世子求见。 哦?快让他进来! 逼宫一事萧栖立了大功,虞胤江想封赏他,但他却什么都不想要,只求能将萧王府世袭的爵位给留下来,传给他的嫡长子。 但虞胤江考虑的更多。 接连几件事把朝中能用的武将的都折进去了,可眼见着北疆之事仍未了结。 陛下要见臣?萧栖行过礼,规规矩矩的坐下。 嗯,虞胤江喝了口茶,微微颔首,那日你和朕说,安城? 正是,萧栖点点头,北疆三皇子一直没接到那位的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让他们得知事情已然败露,那时恐怕 恐怕什么?虞胤江皱眉,难道他们还真敢出兵攻打京城不成? 萧栖摇摇头,说不准,不过这是北疆骑兵离皇城最近的一次,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虞胤江沉默片刻,道:朕有意派你前往,你可愿? 他这是给了萧栖天大的面子,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天子有令,哪里还需要询问旁人的意见? 萧栖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两人对坐半晌,虞胤江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去吧,朕答应你的事会做到。只是一旦出了京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谢陛下!萧栖跪下,长拜不起。 他做了他该做的。 假以时日,待他的嫡长子成年便可袭爵,而他呢?他要离开京城,随便走走,不带一分钱上路,不带任何首饰珠宝,不要人随行,不坐府里雇来的马车。 听说他喜欢的女子也生了个儿子,他想去看看。 如果父亲在世,或许会斥责他逃避,对不起祖上荫庇,但他不在乎了。 一切尘埃落定时离开,心爱的女子早就嫁与了旁人,他不能改变什么,或许留在京城也没关系,但萧栖近来总是有种感觉若是他不走,定会后悔。 于是他正正经经的向虞胤江道别,和紫禁城道别,和狭小的京城道别,将过往种种都抛之脑后。 萧栖潇潇洒洒的走了,可虞胤江还在犯愁,安城驻扎了几十万北疆骑兵,一日不走,他便一日睡不着觉。 他来回捻着手里的佛珠,过了半天终于道:李福全,传旨,宣虞意进宫。 ******* 端王府。 说吧。 江寒处理好伤口又被虞意赶了出去,后者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肖覃。 这人方才又乱讲话,虞意得知两人皆为重生后的复杂心绪全被打乱了。 肖覃将人扯到怀里,斟酌着开口。 两世为人,值得讲给虞意的光阴不过了了。 那时肖覃初入京城,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江湖气,甚至没来得及把萧王府的人给认全,就被告知要嫁给一名男子。 他先是震惊,后又觉得无力,再后来见到了虞意本人,更感觉此生无望。 他原以为虞意和京城中其他人一样,都是些整日只知勾心斗角的,没想到这位二殿下不,是他,没想到他竟在某一日,惊觉自己喜欢上了对方。 越喜欢越关注,越关注便越觉得这人实在太好,好到他不敢表明心意,只敢放在心里珍重。 至于原因太过复杂,三言两语难讲清楚,肖覃也不想再深究。总归不过是轻易听信的了旁人一介武夫的评价,觉得自己配不上虞意;又觉得京城里的人心思太深,虞意虽然不似那些无耻之辈,但也不是他一个江湖人能看透的。 总之,种种杂七杂八的念头累积起来,让肖覃至死都没能说出那句喜欢。 殿下,大概就是这样了。肖覃说完,长出一口气,吻了吻虞意的额头。 你,那时在大理寺天牢,你,是你!?虞意看着他,罕见的有些语无伦次。 是我,肖覃握着他的手,认真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时没出来见你一面。 虞意讶然。 肖覃后悔,他又何尝不后悔?明明两人近在咫尺,可偏就这么错过了。 虞意沉默半晌道,怪我,是我没发现叶知秋竟有那样的心思,害的上一世段叔也因他而死。 不怪殿下。肖覃倾身,捧着他的脸,吻住他的唇,片刻微微后退道,上一世我们都太傻。 所以这一世,要好好在一起。 虞意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 肖覃勾了勾嘴角,重新扣住他的后脑。 两人坐在塌上,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肖覃实在是不想把人放开,但江寒偏偏在此时端着药走进来。 公子,殿!? 江寒僵在原地,一只脚迈进来,一只脚还留在外面。 我我我,我这就出去! 回来!虞意清了清嗓子,沉声喝道。 江寒下意识听话,走到床边才觉得不对,只好目不斜视道,公子,药。 肖覃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把碗递回江寒手中。 后者抱着碗就跑,临出门时听见肖覃在背后说道: 江寒,多谢。 江寒脚下一个踉跄,勉强扶住门框,还没站稳,虞意又接着道。 多谢。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第69章 甜蜜 去关门。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江寒惊慌之下还没忘替他们关上门。 两人额头相抵, 肖覃垂着眼,呼出一口带着苦味的热气。 不知道。虞意由他握着,只感觉心如擂鼓。 他很高兴肖覃和自己一样。 虽然他分得清上一世和这一世的肖覃, 知道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他先爱上的毕竟是前世那个,这一世两人相处的虽然很好,但他总觉得有些遗憾,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现在好了, 肖覃也是重生的,他们一起经历过所有,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虞意稍稍让开点距离, 看着肖覃笔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胸口热意滚烫。 肖覃,本王在想虞意欲言又止。 他不知该怎么说, 但自从肖覃重伤他便一直在考虑,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夺这皇位。先不说继续争下去肖覃还要遭遇多少次诸如此类的生命危险,就算他真的得到皇位, 也只能 只能把肖覃拘在皇宫里, 但他知道那不是肖覃想要的。 皇上只能住在紫禁城里, 五六年,甚至十几年才有一次南巡的机会, 肖覃要么住在后宫什么都不做,要么就只能统领禁军、城防军,总之虞意不可能放他到边疆带兵。 但住在京城里,肖覃就免不了一定要参与到朝堂权力倾轧中去,而且不是一时的, 是一辈子,只要虞意还是皇上,肖覃就永远也逃不开禁锢。 虞意越想越觉得心焦,脸色变得难看。 肖覃,本王在想在想是不是该放弃了,只要他们隐姓埋名,走的够远,京城势力就找不到他们。 想什么?肖覃轻轻一笑,凑上前重新吻住他,撬开他的唇齿。 等,唔,等等虞意被他压的往后折去,劲腰紧紧绷着。 这吻一开始缠绵。 后来肖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了狠劲,嘴角笑容敛去,逐渐变得严肃。 虞意偏头错开这要人命的吻,再转回来时正好撞见肖覃深邃又柔软的目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千言万语是破镜重圆的喜悦过后,对仓惶岁月的悔恨与痛惜。 没事了,虞意轻轻碰了下肖覃的嘴角,我们已经走到了现在,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嗯。肖覃点点头,拿奇怪的目光注视虞意半晌,将他扑倒在塌上。 你别闹!虞意抬起胳膊撑住他。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伤在身,才刚刚包扎好就忘了之前是怎么疼的了? 殿下,肖覃拿鼻尖抵着虞意的脖颈,我们成了两次亲,一次房都没圆过,这委实不太妥。 虞意艰难的偏过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嗯?殿下说呢。肖覃继续道。 虞意深吸一口气,翻身将他按在塌上,眼疾手快的抽出被子将他裹住。 你说的对,虞意站起来,后退两步,缓了缓气息,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肖覃支起上半身,认真的问道。 虞意咳了两声,勉强找回一点堂堂端王殿下应有的威严。 伤好之前,别给本王想些乱七八糟的。说完,他故作镇定的抽出一本书,坐在桌前看起来。 肖覃从善如流,立刻躺回去闭上眼。 殿下说的有道理,但不是等到他伤好,而是等到殿下的病有所缓和。 方才的确是他心急了,若是真要现在就只怕殿下也受不住。 虞意见他闭上眼,刚准备替他放下幔帐,岳扬就从外面走进来。 王爷,公子,皇上派人来了。 ****** 养心殿。 虞胤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但他现在身边只有两个成年皇子,其中一个把自己关在府里谁也不见。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强行把虞恣从府里拽出来,送到安城去带兵。 父皇,父皇?虞意坐在下首,等到茶都凉了,也不见虞胤江开口。 虞胤江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 虞意啊,这安城的事,你也知道了? 安城?虞意一愣,难道虞胤江今天找他是为了安城的事。 没错,朕属意你去领兵,怎么样?虞胤江盯着他。 他相信虞意不会拒绝。 让他领兵是在给他机会,只要他能成功把那些蛮夷赶回北疆,储君的位置理所当然就是他的。 虽然虞胤江自己不愿意把皇位传给非正统的血脉,但这只是一代,等虞意准备退位的时候,可以让虞恣的孩子来做储君。如此便不会有违礼法。 想到这里,虞胤江满意的点点头,静等着虞意的回答。 不料后者沉思片刻,斟酌道:儿臣觉得让虞恣来领兵也许更合适? 虞恣现在不能领兵。虞胤江不赞同道。 父皇说的是,虞意张了张嘴,又道,儿臣旧疾复发,眼下尚未痊愈,怕是不能担此重任。 让你去指挥,又不是让你亲自上战场!冲锋陷阵的将领还不多得是?虞胤江皱眉道。 等等,父皇,儿臣虞意有些无奈。 偏偏在他考虑放弃争夺皇位的时候,虞胤江又给了他这种选择。 别说了,朕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虞胤江有些不悦,再者说,朕让你去带兵,又不是真的只是想让你去做做样子,安城那么多百姓,难道朝廷能弃之不顾? 恋耽美 ——(55) 先别急着拒绝朕,回去好好想想! 身为景朝二皇子,怎能没有仁爱百姓之心? 虞胤江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虞意哑口无言。 父皇,虞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肖覃还伤着,儿臣哪都不想去。 也不急于这几天,虞胤江摆摆手,安城那边如今还没什么动静,朕会先派几人过去查探情况,等到真正需要你去的时候,肖覃的伤应当也好的差不多了。况且你一人前去,又不一定要带着他? 虞意摇摇头,起身道,既如此,那便容儿臣再考虑几日。 虞胤江闻言有些不高兴,但到底没说什么,只说让他先回府好好养着。 虞意走后,虞胤江在大殿坐了半晌,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陛下,晚膳陛下!?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福全大惊失色,几步上前扶住虞胤江。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虞胤江拿帕子捂着嘴,不住地咳嗽,朕,咳咳,朕没事。 哎哟,这这这,这哪能没事李福全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看着虞胤江摊开帕子。 帕子上鲜红一片。 ****** 肖覃的伤愈合的很快,没过几天就不再开裂,甚至能下床活动。 今天虞意恰好无事,索性陪着他在花园里闲坐着打发时间。 殿下,尝尝这个。肖覃眼角带笑,递给虞意一杯花茶。 太甜了,腻的很。虞意尝了一口皱起眉。 可殿下不是就喜欢甜的吗。肖覃凑到虞意面前,看着他湿润的唇瓣,忍不住咬了一口。 肖覃虞意往后退了退,这人不知最近哪来的黏糊劲,一刻都闲不住,偏要往他跟前凑。 殿下身体好了不少,我把轮椅放起来了。肖覃伸出拇指,擦过虞意的嘴角。 嗯。虞意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江寒说,殿下该多活动活动,不该总坐着。肖覃继续靠近,眼神晦暗不明。 嗯。虞意站起身,肖覃也跟着站起来。 你想干什么?虞意抵着他。 殿下知道。肖覃握着他的手腕,将人带到怀里。 现在不行,本王虞意卡了壳。 为什么不行来着? 回房,房里有东西。肖覃轻笑了两声。 现在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放本王下来虞意一个没防备,肖覃就打横将他抱起来。 这么说殿下同意了,等到晚上就可以?肖覃语气轻快。 本王没说。虞意徒自嘴硬,身体却已经开始紧张。 好,殿下没说,肖覃踹开门,把虞意放在塌上,倾身压上去,是我逼殿下的,殿下无可奈何才从了我。 我不想再等了,肖覃蹭着他,蹭的两人都心猿意马,从醒过来那天我就想要你。 只是从那天? 肖覃一愣,随即笑道,不,从我喜欢上殿下的那天起。 天气本就炎热,两人黏黏糊糊的叠在一起,半点距离都没有,虞意只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热气充斥了满心满眼,肖覃每动一下,他就更加燥热一分。 我会轻的。肖覃低头吻着他。 不轻也没关系,虞意咬了他一口,去关门。 肖覃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关上门,回来时顺手拉起窗帘,放下床边厚重的幔帐。 如此便像晚上了。肖覃捉住虞意的脚踝,殿下听话。 如此便更热了。虞意急促的喘着气,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下来。 肖覃也忍的很难受,虞意一哭他便不敢再动。 怎么停了?虞意喘/息着,勾着他的脖颈,和他交换了一个滚烫而湿润的吻。 肖覃眼神一暗,隐忍着呼了口气。 殿下一会可别求饶。 第70章 垂危 皇上驾崩了。 夏日属实不是什么适合睡觉的时节, 但那两位主子一直在屋里躺到日上三竿还不起身,段方竹在门外踱步了半个时辰,踱的岳扬都眼花了, 到底是怕两人热出什么毛病,紧赶着侍女进去换了冰桶。 进去后动作麻利点儿,眼睛别乱看,听见么!? 听见了。侍女红着脸,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她们哪敢乱看, 昨晚都躲到院子外面去了,也躲不过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你,去小厨房看看, 给殿下熬的银耳雪梨羹好了没有。段方竹一脸愁容,萧公子昨夜不知道克制着些,殿下怎么受得住,嗓子都哑了。 段, 段管家,冰桶换好了。侍女小跑着出来,唯唯诺诺道。 嗯,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屋内窗帘拉的严实, 只点了一盏烛火, 床榻处一截白皙的手臂伸出幔帐外,暖黄的烛光打在上面, 肌肤被映照的宛若凝脂。 一片寂静中,那人的手指动了动,而后一声微弱的呻/吟传出来,呼吸逐渐加重。 肖覃虞意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哑的不像话。 身后那人像是没听见, 仍然紧紧压着他半边身子,手臂箍着他的腰,一条长腿蛮不讲理的搭上来。 虞意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索性不管了。紧贴着后背的胸膛火热而温暖,随着呼吸平缓起伏,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虞意贪恋这种温存,让人踏实又放松,被子里的热气充足,他浑身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他把手放在肖覃的小臂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手指,想着虞胤江在宫里跟他说的话。 殿下,肖覃片刻后睁开眼,拿脑袋蹭了蹭虞意的颈窝,醒了。 醒了就起来。虞意道。 嗓子好哑,是不是昨晚累着了肖覃撑起上半身,担心的看着虞意。 无事。虞意翻了个身面对着肖覃,重新把肩膀缩回被子里。 腰疼吗。肖覃伸手,隔着层薄被揉了揉虞意的腰。 虞意表情一凝,勉强道,酸得很,别揉了,乖乖躺着,不躺就起来。 肖覃不理他,仍旧轻缓的给他揉着腰,愧疚道: 昨夜是我 咳,咳咳,虞意耳尖泛红,连忙岔开话题,父皇那日见我,要我去安城带兵。 肖覃手下一顿,殿下这身子能带兵?皇上怕不是糊涂了。 他要本王在城中坐镇,稳定军心。虞意解释道。 嗯,肖覃皱了皱眉,即便如此,从京城到安城也免不了舟车劳顿。 他想了想,又问道:不过皇上这么做,可是有意把储君之位? 正是。虞意点点头,皇后谋反事发,父皇对虞恣正是心存芥蒂的时候,再加上那小子现在整日把自己关在府里谁都不见,让他来做储君,将来继承大统,恐怕不仅父皇不愿意,朝中那几位元老也不愿意。 虞意无奈道:比起虞恣,本王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但皇上不是一直对殿下的出身耿耿于怀,怎么现在又这般不在意了?肖覃仰躺下来,把虞意揽到怀里。 并非不在意,虞意趴在他胸口,声音沉闷,只怕待本王退位之时,也不能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肖覃愣了愣,反应过来虞意什么意思,顿时沉默了,那殿下可还要去? 若是不想去,那便罢了。 肖覃,虞意突然坐起来,严肃的看着他,本王有话跟你讲。 什么话。肖覃也跟着坐起来,拿被子裹住虞意,见虞意如此严肃,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本王想说,这皇位,不要也罢。 什么!?肖覃惊诧道,刚要追问原由,岳扬便推门进来 。 殿下,公子,宫里传来消息岳扬面色凝重,皇上病重,已是弥留之际。 *******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重!? 具体的不清楚,李福全只说今早下早朝时刚从龙椅上站起来,突然就开始咳血。太医看过,说是治不了。 两人匆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宫里有谁到了。 几位重臣压根没来得及出宫,这会已经守在皇上边上,就等您和七殿下了。 嗯。虞意缓着气息,紧赶着出了门。 殿下!眼见着就要出门,岳扬突然在身后叫他。 虞意脚下一顿,回过头看着他,还有什么没说的? 岳扬张了张嘴,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不知怎么说起。他顿了又顿,索性一撩衣摆跪下去,头磕着地。 虞意倏然沉默了。 他突然明白了岳扬的意思。 大半年来的尔虞我诈险象环生,今日终于能了解了 不管皇位是谁的,今天都是他们这些手下人跟着虞意做事的最后一天。赢,加官进爵;输,葬身刑场。天子垂危,凭岳扬的身份万万没资格进宫,今日他们这主仆情谊算是彻底到了头。 虞意突然有些慌乱,茫然的看向肖覃。他方才只顾着为虞胤江的病着急,却没想到天子这一去将会牵扯出多少纷乱与变动,他又是否能够应付的了,承受的住? 肖覃走上前,轻轻抱住虞意,吻了吻他的额头。 没关系,进宫看看皇上,其他的事之后再商议,总有办法解决。 养心殿内一片肃穆,除了虞胤江嘶哑着抽气,其他人无不屏气凝神,静等着他最后的遗言。 天子一生威严,临死了也没人敢上前,众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床边,年幼的皇子害怕的想要哭出声,被母妃死死捂住嘴。 因着皇子年幼,她们得以进来见皇上最后一面,但没人觉得这是幸运,一旦被新皇盯上,他们母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虞胤江出殡的那一天。 安阁老,二殿下也来了。 嗯,安清江点点头,花白的胡须抖了抖,颤着声音道,陛下二殿下来了。 言下之意,您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可就快点说吧。 虞意,咳咳咳,虞意来了?虞胤江挣扎着偏过头,咳嗽道,快让他过来咳,咳咳 殿下,您快去吧。安清江催促虞意道。 虞意紧抿着嘴,走到虞胤江床边,路过虞恣时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捏了捏他的肩。 后者麻木的跪在脚踏上,愣愣的抬头看向虞意,目光一片空洞。 半个月不到,师长战死,母妃谋反,父皇病危这小子也是受苦了,虞意叹了口气,越过他走向虞胤江。 父皇,儿臣来了。。 意儿你来了,虞胤江勉强抬了抬手指,朕,咳,朕要去见你母妃了。 只这一句话,虞意眼眶立刻湿了,他偏过头忍住鼻腔内泛起的酸意,紧紧握住虞胤江的手,父皇就要这么抛下儿臣? 虞胤江安慰似的扯了扯嘴角,朕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母妃;最不后悔的,也是遇见你母妃。 二十多年了,朕终于又能去见她。 虞意,这皇位你接着吧,京城的事,边疆的事,你都替朕处理妥当至于虞恣,虞胤江又咳嗽几声,道,朕相信你,会给他一个好去处。 等等,父皇我 陛下!! 虞胤江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双目圆睁,连虞意一句话都不愿听完,就这么走了。 安清江扑到床边,颤颤巍巍的探了探虞胤江的鼻息,而后猛地跌坐在地上。 皇上驾崩了。 众人静默一瞬,抽泣声适时响起。 虞意愣愣的看着虞胤江,头脑中一片空白。 父皇驾崩了。他要继承皇位,他 他准备好了吗? 皇上,安清江转向他,哭的老泪纵横,臣安清江,参见陛下 众人跟着他,整齐的向虞意见了礼, 虞意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 他先前的顾虑还没消除,这皇位要不要做还是未知,但眼下安城受人侵犯,朝堂局势又一片混乱,虞恣还整日消沉着提不起精神。 连安清江如此执着于礼制的人都带头喊他皇上了虞意回头,凝望虞胤江片刻,终于沉声道。 派去安城探查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明日就能回来。梁泽瑞立刻应道。 他高兴,任谁在夺嫡之争中选对的阵营都会这般高兴。 虞意点点头,继续吩咐道,着手准备父皇下葬的一应事宜,梁泽瑞,通知安城那边的守卫军,最迟后日本王朕便会亲自过去,派人送七殿下回府。 恋耽美 ——(56) 是! 皇位交接委实正常,众人很快便收起眼泪,带着一脸悲戚又喜悦的神情,紧赶着去做新皇交代的事。 虞意走出内殿,一眼看见等在外面的肖覃。 后者见他走出来,赶忙站起身,还没说话,就看见安清江恭敬的低着头,跟在虞意身后。 肖覃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跪下去,沉声道:臣参见陛下。 虞意一把将他扯起来,捏了捏他的手,先回府。 第71章 安城 臣可以去。肖覃旁听许久,终 新皇登基, 按理来讲应该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可朝廷上下此刻有心情去拍虞意马屁的人寥寥无几虞胤□□去安城的人回来了,一并带回了安城此刻火烧眉毛的紧迫局势。 虞意召集几位大臣在端王府密谈,安清江几次三番想要问他为什么不到宫里去, 都被虞意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岔开了。 突然袭击?虞意皱眉道,父皇不是下令封锁了皇宫到安城的消息,北疆人是从哪? 臣不知,一人身着官袍跪在地上,脸上挂着几道血痕, 兴许是他们久等不见皇后回信,察觉事情不对,才趁安城守卫松懈时突然进攻, 企图抢占先机。 安清江冷哼一声,这些蛮贼,真当自己能入主中原不成!? 那人额角滚下一滴冷汗,低下头不敢回话。 实话来讲, 朝廷这些年安享盛世太久,不怎么重视军队边防。安城作为军事要塞,是北疆骑兵进入京城的必经之地, 却既没有可靠的城防, 又没有足够多的武器。先前虞恕过去时, 不少人拿着棍棒就上战场了,将近一半士兵的刀枪都生了锈, 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能分配到火铳景朝比起北疆人是有钱多了,但真等到出了事,大臣们才发现这些钱从没被用在军事防卫上。 若是安城都守不住,更不用提只有禁军和城防军的京城,这些人武功高, 抓刺客抓的好,可真要上阵杀敌,怕是比不过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北疆骑兵。 虞意闭了闭眼,沉思片刻道:梁泽瑞。 臣在。 先前来虞恣那位来京城述职的旧部,现在还关在大理寺? 虞胤江杀了刘与之,但把王恒关押在大理寺留待以后处置,但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处置,他自己就先走了。 正是,王恒在大理寺,他手下的三万士兵现今都驻扎在城郊。属下有派人过去盯着,不准他们闹事。 嗯。虞意点点头。 告诉王恒,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虞恣不能上战场,那就由他替代。 哈?梁泽瑞一时没反应过来,疑心自己听错了,王恒想杀了虞意拥立虞恣为帝,这位新晋的天子还要赦免他,给他机会带兵。 虞意看了他一眼,怎么,听不懂话? 梁泽瑞一个激灵,连忙道,臣听懂了,这就着人把他从大理寺接出来。 虞意微微颔首。王恒不是什么乱臣贼子,这点他很清楚。这人和刘与之不一样,一根筋,典型的忠勇武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和前世的肖覃有点像,看不惯京城里的权力倾轧,初见虞恣时也不服他,后来见过他上阵杀敌的样子,便心甘情愿做他的部属。 虞意深知一国之君不可不有防备猜疑之心,但若是这猜疑过了头,对谁都不肯信任,那便只是在弄权,而非治国。更何况虞胤江在时的腥风血雨理应有个了结,下一次皇位争夺少说也还要十几年才来。 朝廷缺武将,他很想用王恒。 岳扬带着本王的手信,速速前去桂泽,让桂泽驻军立刻启程前往安城。 是,属下明白。 还有,本王在想 安清江重重的咳嗽一声。 虞意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道:本王在想,登基一事可暂缓,国难当头,皇位更迭容易引得军心不稳,不如等安城一事告一段落。父皇驾崩一事,先不必告知天下。 安清江先一愣,不敢相信这位爷真能这么大义凛然,好不容易从几位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将这皇位拿到手,事到临头却又主动提出暂缓登基。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虞意的神色,想判断他是真心如此,还是只是在做做样子。 怎么,安阁老觉得不妥?虞意看着他。 臣觉得安清江斟酌着说,皇殿下能有此心,实属难得。 虞意笑了笑,继续同众人商议安城一事。 梁泽瑞,整顿先前方哲带回来的安城守备军,明日一早便出发。 是。 除了王恒,诸位可还有 臣可以去。肖覃旁听许久,终于寻得一个机会出声。 屋内咻的安静下来。 虞意紧抿着唇,不置一词。 屋内大多数人不知肖覃的来历,只知他是虞意做皇子时娶的男妻,如今骤然听说他愿意主动前往安城带兵,顿时起了各种不同的猜测。 兴许是知道自己难以在后宫立足,想借此机会立功,也好进入朝堂。 况且看二殿下不怎么厌恶这位王妃,还准许他进来旁听这等机密要事,说不准日后真会好好提拔他。 众人皆看着虞意,等待他的回答。 不行,你伤势未愈。半晌,虞意缓缓道。 安清江眼珠子一转,这是拒绝的意思了?看来和传言差不多,殿下并不特别喜欢这位王妃。 已经无碍。肖覃认真的看着他,知道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要做些什么堂堂正正的站在虞意身边,而不是来日等他登基,自己只能凭借着昔日王妃的身份,在朝堂上立足。 两人对视半晌,久到安清江都觉出不对劲来。 半晌虞意先叹了口气:也罢,那便随你。 ****** 翌日清晨。 前往安城的队伍整整齐齐的列在城郊,王恒在队首按着刀,来回踱着步子,见到虞意别别扭扭的行了个礼,便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 虞意冲他点点头,翻身上马战况不等人,就算别人不介意,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坐马车。 殿下。肖覃一身戎装,牵着马走到他面前,担忧的看着他。 虞意扭过头,不想和他说话,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刚想回头看看,就感觉身后翻上来一个人,长臂环到他身前,扯住了缰绳。 下去。虞意半真半假的斥道。 昨夜他生气和肖覃分了房睡,今早起来才得知这傻子竟在他房门口守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后悔了。 他和肖覃生什么气?这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他竟还和他置气。 我们骑一匹马,肖覃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担心殿下的身体。 虞意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道,你担心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你了? 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又不消停,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打算怎么办!? 回梅山派找师娘再讨一颗药?还是临死前再许一次愿! 虞意自知话重,咻的闭上嘴,直勾勾看着前方也不说话。 肖覃沉默半晌,道:我 他不知说什么。 他们二人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花了两辈子才做到,实在不该让殿下为自己担惊受怕。 但但他又真的想和虞意有更好的以后,如果只是躲在虞意身后,看他去解决一切,只是呆在府里或者宫里,等殿下回来陪他吃个饭肖覃不愿如此。 对不起。 犹豫片刻,肖覃只能道。 是他太自私,有了虞意不够,还妄图要更多。 不,虞意叹了口气,摇摇头,是本王对不起你。 把你拘在府里,以后是宫里,让你不得不几次三番遭遇危险。 不会出事的,我保证。肖覃沉声,尝试着哄他。 虞意微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最好没事,否则安清江就要重新找个人来当皇帝了! 肖覃一愣,随即猛地收紧手臂。 殿下,不可乱讲! 肖覃,本王是认真的。肖覃箍得太紧,虞意费劲的回过半边身子,盯着他道。 肖覃张了张嘴,半晌无可奈何的抱住他,信我。 好。虞意靠着他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脆弱,再睁眼时他直起身,拍了拍肖覃握着缰绳的手。 出发。 是!众人喊声震天。 虞意松了口气,士气还算高涨。 抵达安城是第二天的晚上,众人一路疾行,几乎没怎么停下来。 肖覃拿起水壶递给虞意,虞意喝完他又接回去,仰头灌了几大口。 那是前来迎我们的人。肖覃握着缰绳,看着城门口等候的几人。 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虞意眯起眼,声音疲惫不堪,借着肖覃的力道才能勉强坐直。马不停蹄的赶了两天的路,他委实有些不好受,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安城的将士就在前方,他万万不能在此时倒下。 虞意深吸一口气,示意肖覃上前。 可是京城来的大人?城门口站着的将领上前一步,青年人的声音,有力却显得疲倦。 王恒看了眼虞意,上前一步道:这位是二皇子殿下,奉圣上之令前来同诸位一同作战。 李彦庭看了看虞意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又看了看虞意,干脆利落的一撩衣摆跪下去,臣李彦庭,参见殿下! 李将军请起。 肖覃翻身下马,伸手接住跳下来的虞意。 小心。他耳语道。 虞意拍了拍他的手,看向李彦庭。 后者打量了几眼王恒,又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开嘴笑了笑,事不宜迟,殿下,咱们这就进城吧? ***** 虞意知道安城的情况很糟,但没想到会这么糟。 我原是付将军的副官,将军几日前战死了。想到那日的情形,李彦庭把牙咬的咯吱作响,和虞意说话时尽量平静。 北骑进过一次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日以后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再加上青壮年大多被先前来的那位三皇子强迫参了军,没练过武,又没兵器,上战场打不过别人,没几天就死了。 如今城里基本只剩下老弱妇孺。 李彦庭带着众人向虞恕先前住的皇子府走,边走边介绍情况。 将士手中能用的兵器还有多少?虞意想了想问道。 不多了,但城内还有几户铁匠,可以造些冷兵器,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虞意摆摆手,无妨,让他们尽力而为便可,本王随军带了京城存有的火铳,炸药也有些,冷兵器带了一批,应该能应付明后几日的对敌。 明天要主动进攻?李彦庭有些惊讶,之前来的那几位大人可都是要休整几天。 不,虞意微微抬头,依稀能看见面向北方的城墙,昨日和今日北疆人都选择袭击,且观李大人神情恐怕战况并不有利于我们,既然如此,他们明日定还会来。 虞意转头看向李彦庭:走吧,本王不懂排兵布阵,还要烦请李大人指教一番。 李彦庭一愣,随即赶忙道,殿下也请。 夜深。 商量好明天的安排虞意就让众人早些休息了,此刻卧房中只剩下他和肖覃两人,后者站在床前,由着虞意看他的伤。 像是没事了。虞意手指抚过那道斑驳的血痂。 肖覃笑了笑,放下衣摆,上床抱住他。 睡吧。 嗯。 虞意闭上眼,心乱如麻。 第72章 秋桂 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 今日晨光出现的似乎略微有些早, 虞意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心情没睡前那么焦躁。 战局并非无可挽回,他该相信肖覃。 他坐在床边, 看着肖覃往身上套甲胄。 早些回来。肖覃穿好衣服,回过头看他,虞意平静的说道。 知道了。肖覃点点头,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几步走回来, 捧住虞意的脸,狠狠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走了 。 嗯。 肖覃打开门走出去。偌大的皇子府空无一人,岳扬和段方竹不在身边, 他和虞意又不喜下人近身,昨晚全都打发走了,倒把李彦庭下了一跳,生怕这位主子一个不高兴, 就要带着兵回京城去。 街上没什么人影,只有几家早餐铺子还在营业。肖覃一路走到演武场,一眼便看见站在高台上的李彦庭。 肖公子!李彦庭似是正在和将士们讲话, 看见肖覃走过来, 挥了挥手里的刀, 到上面来! 肖覃点点头,走上高台, 王恒早就到了,一脚踏在栏杆上,尴尬的朝肖覃笑了笑。 他王恒是谁,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知道那些权贵们的势力或多或少都要往军队里渗透几分。可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哪位大人愿意把自己的亲信塞进这种九死一生的战役里, 虽说肖覃武功是不错,但战场上的事,哪说的准? 那位二皇子该不会想借此机会摆脱男妻,来日登基好另立皇后吧。 王恒心思迭起,同情的看了眼肖覃。 肖公子,一会儿就按照昨晚商议好的,我们三人兵分三路,肖公子负责带人把北疆阵营的粮草都给烧了,我和王将军从两翼包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恋耽美 ——(57) 肖覃明白,全听李大人调配。肖覃很客气,不想让李彦庭在这种时候感觉到压力。 李彦庭闻言松了口气。 昨夜商议计划时,他刻意寻了个最不容易死人的差事安排给肖覃,本以为那位二殿下会反对,谁知竟没有,几人的分工顺顺利利便确定下来。 肖覃自己本也就不是好大喜功之人,深知立功之事还得一日一日的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些蛮族骑兵赶回北疆去,不然虞意连登基都登不了。 李彦庭冲他们二人笑了笑,见下面将士集合的差不多了,举起刀挥了两下,又鼓舞了一番士气。 出发吧。王恒站起来,活动了几下筋骨。 肖覃要做的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很难。他要带兵绕道敌营后方,找到他们粮车停列的地方,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净。一来是为了吸引敌方注意,给王李二人创造袭击的机会,二来也是为京城留条后路安城的粮食储备不够如此庞大的军队一路跋涉到京城去,只要北疆人没了粮草,不管此战谁赢谁输,他们都要撤兵回北方。 只要不出意外,北疆人派去把守粮草的兵力如他们所探查的那样,李彦庭和王恒能及时从两翼杀过来,肖覃这一路人就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大人,一名士兵匍匐在肖覃身旁,冲他耳语道,前面便是他们存放粮草的敌方,咱们是现在就过去,还是再等等。 再等等,肖覃看了眼天色,让兄弟们把火石都备好。 是。 李彦庭和王恒要绕些远路,肖覃需等他们快到了才能出手。若是暴露的太早,难保北疆人一气之下不会把火力全部集中过来对付他们,到时候就凭肖覃带的这么点人,可真是撑不了几个时辰。 又等了一阵子,肖覃见差不多了,便让众人各就各位,准备攻营。潜伏太慢,倒不如直接进攻,配合两翼夹击的主力军,胜算应当会大上几分。 肖覃屏息潜行到营寨门口,招了招手,身后上来几人和肖覃对视一眼,猛地踹开临时搭起的木门。 什么人!? 里面瞬间响起呵斥声。 肖覃不理,欺身上前把来人解决掉,身后士兵分成两路,一路对上粮车旁的守卫,一路继续向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引火之物。 按照先前计划好的,都 话音未落,更里处突然传来一阵惨叫。 肖覃一愣,随即飞快的向里面跑过去,刚转过一栋粮仓,就见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是他们的人。 想烧我们的粮仓!?一名北疆人按着手腕,咧开嘴冲肖覃笑了笑,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们有埋伏!!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场面顿时失控。 肖覃暗骂一声,一脚踹开冲到他满前的北疆士兵,转身向外跑去。 昨日他们到安城时李彦庭已经听完前哨的回话,后来制定详细计划时没让几人再出来向虞意禀告,只由李彦庭简单介绍了些情况。 要么是那小子表里不一,暗地里勾结了敌方;要么就是那几名前哨已经倒戈,李彦庭却没察觉。 肖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面人太多,他们寡不敌众,硬碰硬不一定能出去。 慌乱间他救下一个人,刚要伸手把他拽到自己身后让他快走,余光瞥见这人后的包裹,里面像是 肖覃一把将那包裹扯下是炸药! 你带了炸药? 是,是李大人让背着的,那士兵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他说、说,说城里就剩这些炸药了,让我背着以防万一,属下在队伍末尾一直没找到机会告、告诉您。 肖覃扫视了一圈周围密密麻麻的粮仓,扣住那士兵的肩膀,沉声道,跟我来,小心周围 李彦庭攻进来时便觉得不对,敌营内人太少了,后来听到一连串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见到北方火光冲天,更是预感不妙。 怎么用上炸药了?可别是肖覃那边出了什么事。 他按捺着疑惑继续往里攻,却没想到一路上顺顺利利的,没过多久就和王恒会合。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火光的方向冲过去。 入目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尸体累累,粮仓、帐篷、战车辎重,全都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李彦庭蹲下来,捻起一簇炸药粉末,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是、是安城配制的炸药 他来不及多想,声音颤的厉害,拔出刀就冲进前方沙尘弥漫、烟熏火燎的区域。 肖公子肖覃!! 众人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后来发现几乎没什么活人还站在地面上,索性扯开嗓子喊起来。 李彦庭绝望的手都在哆嗦。 他真是够倒霉。好不容易盼来了京城的援军,好不容易打了场胜仗,竟又出了这等子事。那几名前哨最好已经死了,不然他要他们好看! 咳,咳咳咳,李大人。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李彦庭惊喜的回头,见肖覃钳制着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满头满脸都是黑灰。 怎么回事!您没事吧。李彦庭扑上去,差点喜极而泣。 没事。肖覃咳嗽两声摇摇头,将手里的人扔给李彦庭。 是他!!李彦庭有些惊讶。 这人右胸口一道碗大的伤,脸色白的吓人,不是北疆那位大名鼎鼎的三皇子,还能是谁!? 他不知我底细,冒然想偷袭我。肖覃解释道。 李彦庭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偷袭,然后呢?这位三殿下武功可不是常人能比的,连他都没把握打得过。 没什么然后了,他打不过我,肖覃笑了笑,其他人要么被炸死了,要么见首领被擒,也跟着投了降。在下这也总算是发挥了些许作用? 李彦庭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投降的人和幸存的士兵都在营外,肖覃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外走,收拾战场,咱们回城。 ***** 北疆人终于回北疆了。 对于安城的百姓来说,今夏再没有比这更值得庆贺的事。 岳扬和李彦庭亲自押送那位三殿下回去,连带着所有战俘,全都送回北疆。虞意派人连夜送信给安清江,朝廷那边准备的谈判大臣也已经启程上路。 一行人又在安城留了几天,肖覃亲自带人着手恢复安城的利民设施和军事防御,百姓陆陆续续的搬回来但他们等不到这座城池恢复繁荣的一天。 虞意想要回京,肖覃也同意。虞胤江驾崩的事还被瞒着,也该是昭告天下的时候了。 殿下,安阁老又写信来了。侍卫敲了敲马车的车壁,从窗户中递进来一封信。 自他们从安城出发一直到今日,短短一天半,安清江写了五封信寄过来,送信的人都不用走驿站,在官道上等着便能碰见他们,信中全都是关于虞意登基的相关事宜。 虞意靠在肖覃身上,打了个哈欠,展开信草草看了几眼便放在一旁,无奈叹气道:安阁老也真是的什么着急的事不能等本王回京再说。 国不可一日无君。肖覃一本正经的捏了捏他的手。 虞意有些好笑。 这人明明对住进皇宫紧张的很,还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来劝他。 之后有什么打算。虞意直起身,喝了口茶,试探着问肖覃。 什么打算?肖覃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陪殿下登基,把东西从王府搬进皇宫。 虞意摇摇头,不够。 肖覃想了想,表情凝固了一瞬,又道:打理后宫事宜,协助殿下选妃? 虞意一个没憋住,朗声大笑起来。 肖覃无奈的把人搂紧怀里,轻斥道:殿下别笑了。 虞意趴在他肩上,努力忍着笑,忍得浑身都在颤。 肖覃打理后宫,那他可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我做什么都可以,肖覃摸了摸虞意的长发,只要殿下喜欢。 真的?虞意闻言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肖覃。 真的。肖覃认真回望过去,勾了勾嘴角。 他虽然更习惯江湖而非朝堂,但也委实没有虞意想的那么被束缚。他们二人这一世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已经是他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了。 好,这可是你答应本王的,日后不准反悔。 自然。肖覃立刻道,顿了顿又觉得不够,忙又补充,刀山火海,后宫朝堂,在所不辞。 虞意看着他,表情有些古怪。 马车外侍卫正昏昏欲睡,猛然听见车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位平日里肃杀的端王殿下,即将登基的天子,按着自家王妃的肩膀,笑的眼泪流个不停。 肖覃揽着他,防止他一不小心摔下榻去,半晌见这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唤了句,殿下 抵达皇城是在第三天的晚上,虞意累得够呛,本想回府搂着肖覃好好睡一觉,谁知还没进府门,老远便瞧见安清江守在门口,身后跟着礼部尚书。 虞意嘴角一抽,立刻让马车掉头。 殿下殿下 安清江人老了追不动他,声音越来越远。 虞意松了口气,车夫问他去哪,他想了想,索性让他往皇宫的方向走。 进宫干什么?肖覃有些疑惑。 随便走走,本王带你散散心。虞意随口道。 肖覃先是一愣,觉得这理由未免有些太过敷衍,但还是陪着虞意进了宫。 两人登上紫禁城巍峨的高墙,漫步其上,各家做饭的炊火、巡逻的士兵、宫墙外野蛮生长的娇花,万般气象尽收眼底。 母妃和本王说过,这宫墙和殿前石阶,足足有三千多年的历史。虞意握着肖覃的手,出神的望着天边。 肖覃看出虞意有心事,但没多问,只是一言不发的陪着他,听他漫无边际的聊些陈年旧事。 她还说,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多恣意就要有多恣意。她心甘情愿为了父皇进宫,她不后悔,但不代表她快乐。 肖覃不知说什么,只能安慰似的捏了捏虞意的手。 虞意闭上眼,应湘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过了半晌,他终于下定决心睁开眼,转过头面向肖覃。 本王有话对你讲。 肖覃点点头,专注的看着他。 这皇位,本王没打算接着,太子皇兄在边疆流放已久,也该是回京的时候了。 说到底,这天下本就合该是他的。 肖覃目光一凝,一瞬间恍然觉得的自己在梦中。 殿下,你 不必问了,我想清楚了。从那日肖覃离开他前往敌营,他便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虞意从怀中掏出一张淡青色的信笺,递到肖覃手中。 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江南颇负盛名的秋水桂花宴,本王早就想带你去,特意差人取来一张请柬。今日是你生辰,本王什么都有,连江山都近在咫尺,想来想去却不知能送你些什么。 听说我母妃旧时曾是那桂花宴的常客,本王一直想去看看,也不知你是否去过。 肖覃颤抖着接过信笺,边角压着几朵淡黄的桂花。 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 江南曹家秋水桂花宴,静候肖覃、应思两位公子大驾 应思肖覃指腹擦过那毛笔挥就的墨字,念着念着眼眶就湿了。 他揽过虞意,脸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顷刻而下,我爱你。 虞意蹭了蹭他的发丝,轻声笑道:我也爱你。 傍晚天光澄澈,一行飞鸟掠过屋檐,在雾霭灰蓝的天边投下一道黑影。暖黄的斜阳打在二人身上,肖覃往虞意身上裹了件衣服,从背后揽着他,虞意靠在他怀里,耳边喧嚣而宁静。 肖覃。 嗯。 待此间事了,我们便启程南下。 好。 江南好景常驻,兴许还能赶得上 折最后一枝丹桂。 73. [最新] 山水【全文完】 (两章合并了)只是这 殿下! 肖覃和虞意正放松的享受片刻二人时光, 还没过上几个呼吸,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两人转过头,安清江站在长阶半腰处, 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们。 肖覃轻咳一声,松开虞意后退一步。 先前虞意刚到王府掉头就跑,安清江好不容易等来马车,紧赶慢赶的追到皇宫,爬了几十级台阶, 抬头看见端王殿下他们景朝未来的皇上正和自家王妃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他气了个倒仰,刚要提醒虞意注意礼仪,却不知怎的没说出口, 就那么站在原地等他们分开。 等了许久,这二人半点想分开的意思都没有,安清江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出声。 安阁老。虞意神态自若, 客气的朝安清江点点头。 殿下,安清江干咳几声,被小太监搀扶着走上来, 登基的事殿下考虑的如何了?礼部那边已经拟了好几个章程, 就等殿下去选了。 肖覃和虞意对视一眼, 后者斟酌道:本王不打算继承皇位。 !? 安清江一个踉跄,险些闪了腰。 什、什么!他辅佐天子几十年, 还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候,但虞意这番话实在是 恋耽美 ——(58) 殿下是先皇钦点的继承人,怎能说不要皇位就不要皇位,事关国祚,岂能任意儿戏! 虞意扶着他往阶下走, 阁老先别急,本王的意思是换个人,没说立即就要撒手不管,和肖覃远走江湖去了。 安清江原本还没想到这茬,听虞意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对,狐疑的看着他。 虞意无奈解释道,太子皇兄还在边疆,是不是也该接回来了?本王想 话没说完,安清江猛地抽了一口气,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虞意一愣,手忙脚乱的接住他,高声喊道:来人 ****** 安清江病了,眼见着是被虞意气病的。 端王殿下拖家带口搬到了安府,亲自照顾病人。 咳咳,虞意坐在桌边,看着安清江喝完药,语重心长的说道,安阁老,皇兄德才兼备,自小接受的就是正统的储君教导,本王一介闲散王爷,哪知道怎么治国?况且您看着皇兄长大,应该了解皇兄,知道他能把江山照管好。 安清江憋着气不说话,他那小孙子接过喝干净的药碗就跑出去了那是未来的天子,安家人可不敢让他在虞意面前玩闹,免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虞意不悦。 肖覃坐在一旁不好插话,倒了杯茶放到虞意面前,后者接过来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继续劝道,况且皇兄被流放,那也是被冤枉的,如今那位真凶都被再把皇兄继续放在边疆,委实不妥。 安清江听见虞意这么说,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上来,终于忍不住道:太子之母妄图弑君,这 虞意想了想道:本王的生母还是舞姬呢,阁老先前反对的很,现在不也能接受了?那位的过错怎能怪在皇兄的头上,单论他身为储君,难道犯下过半点过错? 可太子被流放边疆的时候,他那些或真或假的罪名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也不难办,翻案不就是了?虞意对答如流。 安清江勉强道:皇位频繁更迭,不合礼制,也不利于朝政稳定,况且礼部那边已经安排起来了,登基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怎么能随意反悔!? 虞意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准备和安清江告辞,本王刚从礼部那边过来,他们没本王的命令,可不敢妄动;您就别费劲找些借口了,过些日子本王就派人去把皇兄接回京城,您好好养病,登基大典没您可不行。 说完,虞意扯着肖覃就往外走,眼看着要出门,突然想到些什么,转头道:对了,皇兄想来定不喜欢铺张的排场,阁老也说登基一事劳民伤财,本王这就通知礼部,一切从简。 安清江张了张嘴,倚在床头,看着虞意和肖覃相携而出的背影。 他哪里不知道太子有多好,年少辛苦,还是个娃娃时就被整日拘在宫墙内学习怎么做个好储君、好皇上,后来长大了,不得虞胤江喜爱,却无半分怨气,几次监国都做的稳稳当当。 懂孝悌,知谦逊,不骄纵,远淫/欲。太子被流放边疆之后,安清江一度以为景朝再也不可能出一个比他更好的储君了。 如今虞意提议要太子继承皇位,安清江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但这是否有违礼法,是否会惹来非议?朝局是否会因此动荡,先皇的意志又该置于何处? 安清江独自怔愣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也罢 他也老了,活不了几年,既然明君将至,那他只需尽力辅佐,便不再想些旁的。 ****** 从安府出来,虞意飞快把一应事务都安排给人去做,着手翻案,接太子回京,盯着礼部准备登基大典,盯着安清江养病 把所有麻烦事都甩到身后,肖覃在第三天下午,带着虞意去了京郊。 两人站在湖边,看着湖中泛舟的男男女女,杨柳娇花,水波粼粼,欢声笑语一如往昔。 镜湖倒是一点都没变。虞意叹道。 我们也没变,肖覃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笑了笑,买衣裳去?这身太素,穿去江南可要被人笑话。 虞意无奈的瞧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只哄道,买,想买什么都买,端王府有的是钱,养得起你。 肖覃认真的回道:梅山派也有钱,养得起殿下。 这可是你说的,本王这就让人散尽家财,靠你养着。 不可,日后回京总要有个住处。 日后还要回京? 当然,殿下自小在京城长大。 说到这个,本王想着,要不要把段叔接到梅山去安享晚年? 我也在想,梅山景致好,人多也热闹。 虞意勾了勾嘴角:那便这么定了。 好。肖覃捏了捏他的手。 两人走走停停,把京郊逛了个遍,景还是那些景,只是时隔大半年再过来,两人心境早已变了。 ****** 这些时日,岳扬成了京城里最忙的人。 先是去桂泽调兵,赶到安城又被虞意派去北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又去边疆接了太子。这会儿他躺在端王府的床上,累得连话都不想再说一句。 岳大哥,你醒了吗?青远在屋外喊他,岳扬不想搭理。 岳大哥! 干什么!岳扬坐起来,困得双眼皮叠出好几层,先前太子在身边,他几天几夜没合眼,生怕这位爷出什么意外,殿下再扒了他的皮。 殿下来了。青远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 殿下来了!?你不早说! 虞意走进来,本王没让他喊你,看你累了。 殿下。岳扬一见虞意,眼眶瞬间就酸了。 他跟了虞意这么久,眼见着自家主子终于如愿以偿大权在握,却又一朝放弃。虞意要和萧公子下江南,他还不知道自己日后该去哪。 坐,虞意笑了笑,有事要和你交代。 殿下请讲。岳扬以为虞意有什么正事,立刻强打起精神。 本王和皇兄商议过了,待他登基虞意顿了顿。 岳扬听的聚精会神,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殿下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办好。 待他登基,就把禁军交到你手里。 哈?岳扬一愣,反应过来后猛地跳起来,禁军!? 虞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 见过岳扬,虞意又去见了虞恣。 这小子还是消沉的很,但太子回来了,他到底是开心的。 虞意陪他聊了一下午,末了虞恣犹犹豫豫的说: 我我还是想去镇守边疆,皇兄会同意吗? 虞意薅了下他的头发,笑骂道:自己和你皇兄说去! ***** 登基大典在七日后,应新皇的要求,一切从简。 肖覃留在府里等他,虞意最后一次以端王的身份进宫。 大典开始前,太子请他到殿内相谈。 恭喜皇兄。甫一见面,虞意真心实意的朝太子道贺。 虞惠腿伤难医,屏退了众人,自己摇着轮椅到虞意面前。 二弟。 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皆在彼此心中。 边疆风霜磨砺的虞惠愈发坚韧,新皇尚未登基,已经初具天下之主的气度,不怒自威。 当真要走?连端王的名号都不要了?留下来同虞恣一起辅佐朕,难道不好? 虞意笑了笑,避开最后一个问题:当真要走。端王府的牌匾都拆了,只是还要拜托皇兄替我盯着些,别让我府中房子塌了。 虞惠无奈的摇摇头,只能问道:牌匾换成什么了? 肖府。虞意眨眨眼,上前把虞惠推到殿外,送到太子妃不,皇后手中。 大典要开始了,臣弟这就告辞了,日后再来京城,皇兄可不要不见我才好。 自然不会。虞惠认真道。 那就好,虞意转身向外走,天子一言,重若千钧。 虞惠留在原地,出神的看着他,半晌拍了拍皇后的手。 玉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宫女拉开殿门,玉娘握着轮椅扶手,缓缓推着虞惠出去。 殿前广场浩浩荡荡跪满了人。 见虞惠出来,问礼的声音响彻云霄。 虞意紧赶着跪到人群之首,仰头瞻望新皇,心下不免又是一阵触动。 父皇在位末年朝局纷乱,储君之争腥风血雨。 如今明君归位,一切的一切总算是回到了正轨。 ****** 登基大典结束,虞意马不停蹄的赶到京郊。 肖覃已经带着行李等在那里。 一匹马,一个包袱,一个长身而立的人。 虞意着急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走向肖覃,心想:为什么要着急?一切都结束了,他和肖覃还有大把的时光。 肖覃张开一只手臂,接住扑过来的虞意。 殿下。 嗯,走吧。 去哪。 随便走。 肖覃点点头,翻身上马,长臂一伸把虞意捞到身前。 殿下坐稳了。 我们出发。 山水万里,有人自在逍遥。 肖覃一手揽着虞意的腰,一手勒着缰绳,最后回头看了眼城门。 火红的夕阳映了满眼。 一如前世他刚进皇城的那天。 只是这一次,他不必再求来生。 E N 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