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城》 第1页 [现代情感] 《时光的城/翩翩不是你》作者:长安夜雨【完结+番外】 文案: 童话系列——双子座 直到这一刻,时夏星才终于明白 过去的种种,与陆执间的一切 也许只是为了和穆城的这场 宿命般的狭路相逢 长安夜雨出品皆是甜宠文,以上文案,纯属凑字之作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高干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夏星、穆城、陆执 ┃ 配角:前三部的主角 ┃ 其它:豪门世家 ☆、喜剧 时夏星向来不相信星座运程和塔罗牌,无奈同事梅朵的盛情太过难却,只得在修改宣传词的空档随手抽了两张。 “正位显示命中注定的爱,逆位显示宿命中的碰撞,哇,夏星,看来你的好事近了,很快就要有白马王子出现了哦。”梅朵一脸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 “我能想到最好的事,就是穆氏的人不再挑刺”时夏星点了保存,将文档复制到移动硬盘“这份不过三千字的演出宣传词,为了充分彰显穆氏集团的丰功伟绩,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改了九次,越改越俗气,完全面目全非,简直不忍心在下面署上自己的名字。” “你总比我幸运,给晚会主题曲作词的陈进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著名作词人,穆氏那边的负责人却硬说他的词写的没有水准,没有突出他们集团,非要在题目和每句词里都加上‘穆氏’这两个字。按他们的意思改的话,不但唱起来不押韵,陈老师也肯定会生气。更惨的是,这首曲子已经进过声了,改了主题曲的词,我就要重新联系歌手和录音棚,还要通知小东那组改VCR的片头词和背景声,这些爷哪个都开罪不起,他们不敢怪穆氏的人,只会拿我出气。不过看在如今穆氏的行政总裁是穆城的份上,也就算啦。” “谁是穆城?”时夏星莫名其妙地看着忽而呈现花痴状的梅朵。 “只有你这种在国外呆了七年刚回来的人才不知道穆城是谁,他是本市首富加第一美男。” “哦,我好像听我表姐说过他,不过再帅再有钱又怎么样,这么没品位地让我们把词改成这样,不过是个爱显摆的土大款。亏我们头儿还自诩文化人,为了那么点赞助费就这么不尊重艺术,真是受不了。” “那么点?你刚刚来不知道,我们台本季度的奖金全靠这次演出的赞助,往年的年终奖也和他们给的广告费挂钩”梅朵立即为偶像辩驳道“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有空关注这样一台小晚会,都是下面的人的意思,才不关他的事儿。” 时夏星正要说话,却看到主任走了进来:“小时,你负责的宣传稿改好没,改好之后带上之前写的主持词,跟我一起去趟穆氏集团,让赵经理过目,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直接传给他们不就得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自己送过去?我的报告和总结都还没有写。” “我的大小姐,你的那点清高能不能不要对着衣食父母使?” 时夏星连忙笑道:“主任我哪有,已经都做好了,您等我五分钟,收拾一下就走。” 穆氏集团的办公楼是这座城市当之无愧的标志性建筑,不止高度第一,造型也相当独特典雅,简直可以用雄伟来形容,只是因为地处污染严重的闹市区,建成不过十个年头,外表就已略显陈旧,内部却是今年年初,如今的行政总裁穆城正式从父亲手里接管集团时刚刚重新装修过的,肃穆却不失灵动、大气又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有种低调内敛的富丽奢华。 一向眼光极高的时夏星终于相信了梅朵及表姐熊小乐的赞美也许并没有言过其实,爱显摆的土大款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品味。 只是下一秒,她对穆氏的印象就又差了回去,约好下午三点整见的晚会企业方负责人赵经理的电话直到三点一刻才通,却告知他们自己先要去开个会,请他们再等等。 主任似乎对此人的作风早已习以为常,并未露出丝毫的不满,又恰好偶遇了个同行,便让时夏星先独自去位于一楼大厅左侧的休息区。 一推开休息区的玻璃门,姚斯婷的歌声就飘了出来,这首获过奥斯卡最佳歌曲奖的《蒂凡尼早餐》中的主题曲《月亮河》,时夏星听过数万遍,只一句便能分辨出是谁的版本。 春日午后特有的温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下了一室明媚,时夏星只不过随意地望了一眼,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再次见到了陆执。 她呆站了足足一分钟,直到侍者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才终于回过了神。隔了整整四年的光阴,隔了长达一万四千公里的距离,时夏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在此时此地重逢,唯梦闲人不梦君,这四年,陆执绝情到连在她的梦里都不肯出现。 “正位显示命中注定的爱,逆位显示宿命中的碰撞”——原来塔罗牌的指示竟是这样的精准,她抑制着自己不安到过分的情绪,面带最嫣然的笑容、迈着最仪态万千的步伐走向他,用最悦耳的声音说:“陆执,好久不见。” 为了以最优雅的姿态再次相见,她足足练习了四年,可是对面这个穿着纯黑西装的男人却先是一怔,后又了然地笑道:“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姓穆,不叫陆执。” 他身侧的窈窕佳人只用余光瞟了一眼时夏星,便嗔怪地娇笑道:“阿城,你快如实招来,这又是何时欠下的风流债。” -- 第2页 “别闹,这是公司,只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 时夏星一直以为她和陆执的过去是个悲剧,因着这句“我并不认识”,她才明白,他们之间不过是场喜剧,为了不升级成闹剧,她强忍下了豁出去撒个泼的欲望,只端起了桌上那杯没动的奶茶泼向他,丢了句“贱人”便转过身翩跹离去。 惊叫声四起,一声声的“穆总”和一张张失色的脸让时夏星产生了一丝犹疑,她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人恰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时夏星冷笑着打消了自己的顾虑,认错人了?怎么可能,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连混蛋起来都英俊到这般耀眼。 很多年后,时夏星再回忆起这一天,才终于明白,其实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爱陆执,陆执只不过是她年少岁月的一场执念,即使四年未见,即使是孪生兄弟,如果是真心相爱,又怎么会将他人错认成他? ☆、血型 “什么什么,你的那个在法国留学时结识的初恋就是穆城?”熊小乐放下了手中的薯片,嘴巴张得老大。 没等时夏星回答,她就又抢着说:“不对啊,你的那个不是叫陆什么,是法籍华人吗!庆江和穆城的堂弟穆因是战友加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没听说过他们家有人是法籍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在一起整整三年的人,你说会看错么”时夏星用纤细而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张银行卡,自嘲地笑道“除了他离开我时,留给我的这张卡里的钱和他的脸,其它关于他的一切,甚至名字和背景也许都是假的,你也知道,因为当初我没听爸爸的话去美国念大学,非得去法国学小提琴,他为了逼我回来连生活费都不肯给我,我是在西饼屋打工时和他相识的,那时的他和我一样,都是连生活费也要自己赚的穷学生,直到分手时我才知道他的出身居然那样显赫,自己赚学费只不过是为了锻炼。” “你们以前不是很相爱吗,他为什么会突然留了张卡和分手的字条给你,就人间蒸发掉?”熊小乐趁机问道,这个人是时夏星心中唯一的伤痕,即使是对最要好的表姐,她也轻易不肯提及。 时夏星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和她相恋了三年,许下了终身的爱人会趁她还在上课的时候就收走了所有有关他们的东西,除了这张卡和一封告诉她他有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请她忘掉自己的信,连张合照都没有留给她。 “你真的确定穆城就是他?”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声音和长相都一模一样的人吗?” “当然没有,我听庆江说穆城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得一点也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可如果就是他的话,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你呢?难道他是遇到了车祸什么的,失忆了?要不就是因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怕你伤心才默默地离开,不敢认你?” “……姐夫就要回来了,饭还没做呢。”时夏星打断了看多了小言的熊小乐猜测的狗血剧情,转身去了厨房。 因为穆氏冠名的演出定在五天后,时夏星所在的筹备组自她上班起,已经连续二十天没有过休假了。 遇到穆城的隔天恰是周日,她如往常一样,八点过半便到了办公室。新人自然要勤勉些,这样聚集了大把人才的省广播电视台,即使是尚无编制、待遇不佳的合同工,亦有数不清的人抢,如她这样平庸的留英硕士,能不靠背景得到这份工作实属运气好。 记得面试当天,人力部的主任翻着她的简历问,英国的学制为本科三年、硕士一年,时小姐24岁,高中又是在国内念的,为何才刚刚毕业? 她只笑笑,没有回答,并不是怕告诉别人自己曾在巴黎念过三年的艺术学院,还差一年就拿到学位时却退了学,而是怕被问及中途肄业、转而去英国念文学的原因,怕再提到那个让她没有勇气在故地停留一刻的男人,怕让人知道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懦弱与伤心。 九点整,其他同事也陆续到了办公室,时夏星向来聪明敏感,只一刻便察觉出气氛不对,人人皆不看她,唯有多年的好友梅朵,偷偷地冲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去一旁的茶水间。 时夏星还没来得及去,主任的秘书便特地过来叫她去办公室。 “解雇?为什么。”她一早就知道主任会就昨天突然离开穆氏、回家后才记起打电话请假的问题找她过来训话,只是没想到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让她离开。 “你说为什么”主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穆总也是你想泼就泼,说骂就骂的?你什么都不用再跟我说了,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完全没有兴趣,像您这种脾气这么大的人才,我们这儿的庙小,实在用不起。既然还在试用期,就不存在补偿的问题,去财务室领完当月的工资就可以另谋高就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解雇我是台里的意思,还是穆城的意思?” “穆总怎么会亲自关照这样的事,责任总得有人担,你呀,以后切记不要再这样不分场合的冲动了。” 无论对谁,时夏星都是一样的不卑不亢,见话已说至此,便只说了句:“谢谢您这一个半月来的照顾。”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你在工作上又没有出差错,他们怎么能因为怕得罪穆氏的人就这样解雇了你!”熊小乐的脾气向来急,还没有听时夏星说完,便要拉上她去找台领导讲道理。 -- 第3页 “算了,人家诚心不要我,即使不明说是为了这件事,以后也会用别的借口不让我好过,只是重新找工作的话,就不能立刻搬出去了,还要在你和姐夫家多住一段时间。” “谁让你搬出去了,我和庆江只有周末才回这处房子,平时都住在部队的家属房里,你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只不过,你总不能一直都不告诉舅舅你已经回来了,等他知道了会更生气,他心里其实挺疼你的,再怎么说也就只有你那么一个女儿,对你严厉也是因为关心你的前途,谁让你在学业上一直都不肯听他的话,非要和他对着干?他这种当惯了领导的人,自然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熊小乐不失时机地劝道。 “可人生是我的,为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时夏星撇了撇嘴“我一定要等有了稳定的工作再让他知道我已经回来了,省的又给他借口教训我。我回去补觉了,明天起又要去找工作了。” 熊小乐知道他们父女俩连脾气都是一模一样的倔强,便扁了扁嘴不再多说。 只可惜时夏星的这一觉还没睡到一个钟头,主任就打来了电话叫她休息半天,明天再回去上班,语气客气至极,还连连怪她怎么不早说居然认识李家的二少。 “我没说你是小熊的表妹,不用谢我,小熊一直夸你做的栗子蛋糕好吃来着。”时夏星还没来得及道歉,正靠在沙发上看晚报的李庆江便淡笑着说道。 时夏星闻言立即去了厨房做蛋糕,聪明人间交流,话自然不用说得太多,如果是她表姐熊小乐,一定想不到她会担心同事挖出了自己的家庭背景后,让父亲知道。 “哇,我真幸福,庆江你尝尝,时小星做的蛋糕比Ferris wheel的还好吃,只可惜她平时都不肯做。”熊小乐的世界永远会因为东西好吃而变得阳光灿烂。 李庆江在熊小乐身后用眼神向她道谢,时夏星抱以一笑,暗暗感叹,大家似乎都更容易爱上和自己截然相反的那类人,比如精明淡然的李庆江会单单亲睐迷糊爱冲动的熊小乐,再比如当年那个单纯到毫无保留的自己会爱上那样充满了谜团的陆执。 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天休息,时夏星当然不肯窝在家里浪费掉,便拉上熊小乐一起到惯去的店欣赏当季的春装。 她从英国回来已近三个月,试用期薪水不高,又不肯降低生活品质,早已是囊中羞涩,名品店的店员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只一眼便知时夏星不过是随意看看,却仍是不遗余力地怂恿她试装,时夏星敌不过这热情,只好去了更衣室。 无论何种款式,她一换上,立刻就有旁人要试,虽然完全穿不出她的效果,阔太太们也经不住店员们的哄骗恭维,快快乐乐地递上了信用卡。不过一刻,原本冷清的店子就立刻热闹了起来,店员们虽然开单开到手忙脚乱,见时夏星要走,仍是不忘恭恭敬敬地齐声喊“欢迎时小姐下次再来。” 熊小乐嗤之以鼻:“切~她们当然欢迎你再来,像你这样倾国倾城的免费模特,可不是时时都有,那些买衣服的真傻,看到你穿起来漂亮就以为自己穿也好看,以后再也不来了,原来这些店员嘴里的恭维完全不是实话。” 时夏星正要答话,手机却响了,仍是主任:“小时,晚上有个饭局,你能不能抽空来?” 她向来讨厌此类应酬,便找了借口婉拒,主任却犹犹豫豫地说了实话,原来这竟是台里就昨天的事情特设的道歉宴,怪不得非要她出席。 见时夏星沉默着不说话,主任立刻解释道:“也就是走个形式,穆总那么忙,大概不会亲自过来,不过是个小误会,不用真的让你道歉,当做普通的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有什么负担。” “好。”时夏星轻轻地答道,她和穆城之间,道歉的那个恐怕应该是他吧,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再见他一面,她还有东西,要亲手还回去。 放下电话,时夏星挽住了熊小乐:“姐姐,陪我回刚刚的那家店买衣服。” 两个小时后,时夏星便到达了位于湖畔的酒店,进包厢前,她先去了趟洗手间。黑色的及膝露肩礼服、杏色的披肩、低调小巧的钻饰、精致的烟熏妆,确认了一切皆是无懈可击后,她才走了出去。 大理石的地板光亮可鉴,她听着高跟鞋叮咚的清脆声响,看着自己的倒影,忽而记起出门前熊小乐问她的话——明知道他很可能不会去,你还这样精心打扮,是不是还没有放下他? 打开包间时,先到的人皆是一愣,继而赞叹她的美貌。 “怪不得穆总一点都没有生气,被是这样的佳人泼水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福气,时小姐倒比你们台的当家花旦还出色的多,这样的人让她屈居幕后,真是浪费,我先敬时小姐一杯。” 时夏星被这个中年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的颇不自在,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 主任见她不动,唯恐得罪了贵客,立刻救场:“哈哈,小时可是我们台的台花,当然不能轻易露脸,只不过还是个刚刚出社会的学生,不懂事的地方,您可不要见怪。” 时夏星见主任连连向她使眼色,只得硬着头皮饮满了一杯,她甚少喝白酒,只不过五六杯,便有些微醺。 正要借口去洗手间到外面清醒一下,一桌子的人突然齐齐站了起来,她回头一望,竟是陆执,不,是穆城,推门走了进来。 -- 第4页 “坐啊,何必那么拘谨。”他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侍者。 穆氏的那个中年人立刻让出了主位,穆城却只是轻轻一摆手:“你坐着吧,我坐这儿就好。” 那人虽坐下了,却是一脸的诚惶诚恐,只从这一项便可窥见穆城平日对待下属的严厉。时夏星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带着的陌生的冷峻表情,忆起陆执暖如朝阳的笑容,只觉恍如隔世。 侍者立刻按他的示意在时夏星的右手边添了副餐具,见他就这样坐到了自己的身旁,时夏星虽然一再克制,仍是失手摔碎了面前的分酒器,四溅的碎玻璃恰好割破了穆城的小指,虽然连小伤都不算,众人却连忙唤侍者过来包扎,穆城随意用餐巾擦了擦,制止了他们的小题大做。 见时夏星一脸肿怔地盯着自己的小指,穆城微笑着问道:“怎么,时小姐不舒服,晕血?” 不是晕血,而是这殷红的血,提醒了她一件事。 时夏星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走出包厢给熊小乐打了个电话:“姐夫不是和穆城的堂弟关系不一般吗,你帮我问问他穆城的血型,现在就问,越快越好。” 只是稍稍定了定神,再回去时,众人已然不在,连桌椅都已撤去,偌大的包间独剩了穆城。 他替自己斟了半杯杯酒,却不喝,只缓缓地转动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时夏星:“其实我本没打算来,已经到了家却又让司机折了回来。” “我很忙,女伴也没有几个,可昨天遇到了你之后,闲下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总是想着”他放下了酒杯,走近时夏星,用食指抬起了她光洁的下巴“一见钟情什么的,我一直觉得十分可笑,可不得不承认,想勾引我的女人成千上万,你不但是最漂亮的也是最有创意的一个,我不喜欢绕圈子,时小姐,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虽然我不能许给你婚姻,可在我觉得索然无味前,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 这家酒店临水而建,落地窗外的湖面灯光璀璨,远处的重山暗影丛丛,若有似无的古典西乐如梦如幻,可所有的美景却因为这男人英俊的容颜一齐失色,时夏星看着他镶着银边的纯黑衬衣,却生出了种前所未有陌生感,这样暗黑的颜色和以果木调为主的香水味,皆是陆执最不喜欢的,这样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也不是他所拥有的,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 熊小乐的电话恰在此时打入:“时小星,我没有问穆因,因为庆江就知道,他们穆家的人全是RH阴性AB型血,就是那种稀有血型。” 时夏星终于回过了神,她打开了穆城的手,翻出了手包里的那张卡,用力的甩在了穆城,不,是陆执的脸上:“这里面的两百万美金,我分毫未动,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拿着这些钱,永远的滚出我的世界!” ☆、恨意 这几日,时夏星皆是辗转难眠,因为演出在即,更是早晚都要加班,难免日日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所幸晚会过后会有一周的假期,熬过这一段就好。 演出虽然是在晚上,一大早,时夏星等人却已经在省台最大的演播大厅里开始了忙碌。 下午三点,最后一次彩排才终于完成,时夏星还没来得及咽下第二口盒饭,就听到导演在对讲机里叫她。 省里和市里莅临这次晚会的领导名单终于初定,她将主持词里的空档填满,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了一遍人名的顺序,打印了四份,敲开了化妆间的门,刚要向四位主持人交代介绍领导时的具体要求,对讲机再一次地响了…… “换主持人?现在吗。”时夏星看了眼导演身边立着的佳人,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把念‘甲’的那个换成高小姐,先让梅朵带她去化妆试礼服,等下你再告诉她要念哪些部分。” 时夏星虽然为不知道该怎么向已然换好礼服化好妆的原定主持人解释而头痛不已,却只能答是。擦肩而过时,佳人剜了她一眼,才跟着刚刚赶过来的梅朵去了试衣间。 见她走远了,导演才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地抱怨道:“你去准备四只文件夹,把打好的主持词放进去,让另外三个主持人不用再背词儿了,也和高小姐一样照着念吧,真是受不了,玩什么不好,非要一时兴起当主持人!”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被临时换掉的女主持,一出化妆间,时夏星便看到同样是一脸倦色的梅朵向她招手。 “刚刚那个高小姐是什么来头,这么重要的晚会,导演怎么会肯临时换上一个毫无经验的人?” “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而已,不过却是穆总的新宠”梅朵撇了撇嘴“大概是想出风头才非要当主持的,穆总的亲自要求导演哪敢不从?” “你说的穆总是穆城?” “不然还有哪个穆总,你可小心点,她比那些大牌还难伺候。” 难怪眼熟,听到“穆城”这两个字,时夏星终于想起她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人,这正是她当日用奶茶泼穆城时,他身侧的那位窈窕佳人。 “阿城,电视台提供的这些礼服都好丑,而且全是别人用过的,好恶心,我才不要穿。” 一推开试衣间的门,时夏星便听到一阵娇嗔抱怨,她耐着性子静待佳人通完电话,才递上主持词:“高小姐,您念A的部分,因为不但是开头,还要介绍莅临的领导,所以非常重要,一定不能念错顺序,请尽快熟悉一下,最终的领导名单到开场才能敲定,我到时会通知您。” -- 第5页 “放桌上吧”她并不接,边轻抚着身旁的一排排礼服边漫不经心地说“照着念词儿而已,有什么难,不用你教我,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笨,用那么可笑的方法搏出位,听说是李家的二少出面,电视台才没开了你?呵呵,搭不上城少就勾引有妇之夫,真是佩服。” “你胡说什么!李庆江是时夏星的……”抱着数条新礼服的梅朵恰在此时推门而入。 “朵朵”时夏星打断了梅朵的话,对着身后的佳人莞尔一笑“我才是佩服你,做男人的玩物也能这么骄傲,祝你等会儿在台上不会丢丑。” “我还以为姐夫帮我向台长求情的事是个秘密,原来已经连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比八卦传的还快还离谱。”时夏星对着跟出来的梅朵笑道。 “我怕你生气才没敢告诉你,你因为泼了穆城,又有李庆江求情,已经荣登了本台这个月的八卦榜之首。也就是你不肯说,如果告诉他们你爹是谁,看还有没有人敢乱编故事。” 时夏星不欲多说,转而笑道:“我生什么气,只是我表姐如果知道表姐夫因为我被人八卦,一定会借机要我做一个月的蛋糕给她做为赔偿。” 晚会还算顺利,只是某位主持人接连念错了几次,就要结束时,导演将时夏星叫了过去:“蒙省长和其他省里面的领导已经提前退了场,只剩下了两个市领导,李书记刚刚让他的秘书告诉我谢幕的时候就不必登台和演员们见面了,你赶紧去通知主持人,把这一环节去掉。” 时夏星查了一下主持词,见念这句词的正是穆城的高小姐,只得拉上梅朵一起去通知了她,她却连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便继续补妆了。时夏星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却被佳人颇不耐烦地瞪了一眼。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莅临这次晚会现场的领导同志上台与演员们见面!”听到主持人念出这句词时,站在幕后的时夏星只余下了目瞪口呆。仅剩的两个市领导再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台,可因为人数实在太少,场面难免尴尬不已。 捅了这样的篓子,时夏星当然没能和其他同事一道共赴穆氏集团的庆功宴,只得留下与其他几位责任人一起被台长训话。 “时小姐又没有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窈窕佳人一脸的委屈。 “我明明说了两次,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 她愣了愣:“你应该拿支笔帮我把这句词划掉,我要念那么多句,怎么记得住。” 时夏星正要说话,却看到她指着自己对正走过来的穆城抱怨道:“阿城,这个人好笨好讨厌,这样无聊的活动我以后再也不要参加了!” 穆城只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时夏星,略略皱了皱眉:“是你自己非要凑这个热闹,快点收拾,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等人。” 待女伴收拾好,他和台长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去了。 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时夏星忽而生出了丝丝恨意,她记起那日在包间中,穆城将银行卡还给她后说的那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一个星期内,如果你反悔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还是那句话,做我的女朋友,虽然不能许给你婚姻,可在我觉得索然无味前,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 在你觉得索然无味前,我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是吗?如果像你当年抛弃我那样,等你重新爱上了我后再抛弃你,也行吗? ☆、素白 刚从浴室出来,时夏星丢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 “夏星,庆功宴结束了,大家准备去皇城续场,头儿们不去,你别窝在家里郁闷了,多大点儿事,打扮得妖娆点快过来吧!”背景声十分吵杂,梅朵的声音大到几近吼叫。 筹备演出的那一段,个个都累倒说庆功宴一结束就一定要回家睡上七天七夜,等到大功告成,紧绷的神经一松弛,却又亢奋了起来,难得的一周大假,当然不舍得浪费在床上。 时夏星只犹豫了一刻,便换去了睡衣,心情不佳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一个人呆着。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满脸都是情感受挫的痕迹,便将化了一半的裸妆卸去,选了亮银色的眼线、乳白的睫毛膏以及唇膏中红的最艳的Chanel 22号,浓到化不开的妆容足以掩住内心的失意。 “哇,时小星,你穿得这么亮晶晶的要去哪里?”窝在沙发上刚看完韩剧的熊小乐揉着眼睛问。 “和同事们去皇城。” “皇城?听说那里面的美男和贵公子多到说不清,我早就想进去看看,可是李庆江都不肯带我去夜店,你们电视台的同事里也有不少是帅哥吧,也带我去吧!”熊小乐闻言立即跳了起来。 “好啊”时夏星瞟了一眼从书房走出的李庆江,转而补充道“如果姐夫同意的话。” 熊小乐自信满满地说:“切~他才管不着我!” 可话音还没落,李庆江早已将她强拖进了卧室:“那样乱哄哄的地方我当然不同意你去。” 李庆江锁上了卧室的门,看了眼时夏星的打扮,略略皱了皱眉,扔过了串钥匙:“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打车,自己开车比较安全。” 时夏星接过了钥匙笑道:“谢了,放心,即使你以后不在家,我也绝不带她去。” 别人的车开起来本就不顺手,李庆江的这辆SUV又实在不适合女孩儿开,凭借好运化解了几次险情的时夏星终于在换车道的时候不幸擦蹭到了旁边的车,更不幸的是,那是辆十分风骚的宝蓝色玛莎拉蒂小跑,这样的车刮一道要赔多少傻子都知道,她只思考了零点零一秒,就决定换到S档,猛踩油门逃逸。 -- 第6页 “唯少,那辆Q7是白牌,部队的人,追不追?”旁边车上的人降下车窗问道。 宝蓝车的主人哈哈一笑:“追啊,反正正无聊。” 已近午夜十二点,夜幕下,整座城市皆平息了吵闹,以华贵和奢侈闻名的皇城却迎来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分,停车场里堆满了本城的纨绔子弟们的名贵跑车,李庆江的这辆颇为沉稳的黑色Q7列在其中,难免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目的地相同啊。”宝蓝车的主人笑了笑 看到踩着银色高跟鞋走下车的时夏星,旁边车里的人大跌眼镜地笑道:“唯少,开车的竟然是个女人!” “要不是连遇了两个红灯,我能连个小丫头片子都追不到吗!” 被称作唯少的哼了一声,立刻辩驳道。 他转头扫了眼Q7的车牌:“嗬!还是坦克A师的人,我堂哥穆因就在那个部队,这丫头大概是文工团的,原来是部队的丫头,车开的难怪这么野。” “你怎么才来啊”已有些微醺的梅朵接到电话便迎了出来“不过,来的正好,气氛刚起来。” 一众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见时夏星到了,立刻拉她入伙,时夏星推说开了车来不肯喝酒,大家却偏不肯饶她,说什么有的是代驾。虽是啤酒,几大杯灌下去,也不免有些头晕。 “大家都交代了,夏星也说说呗。”终于也轮到了她。 “夏星才二十四岁,还是个小姑娘呢”一向对她颇有好感的男同事见她只笑笑不说话,连忙维护道“不用说初.夜,只说说初恋吧。” 初恋?时夏星想起陆执温暖而干燥的掌心以及明朗的笑,心中一片刺痛,只勉强笑笑:“我还是喝酒吧。” “总喝酒有什么意思”梅朵拦下了她“夏星学王菲学的最像,罚她唱歌吧。” 电视台这样的单位,最不缺的就是文艺人才,时夏星本不欲上去献丑,可敌不过大家的起哄,她又素来是最不小家子气的那类人,只好走到了台上。 王菲的《再见萤火虫》,很老的一首歌。 “谁说那盏微弱灯火 是萤火虫在闪烁 谁约过谁去看 这一场忽灭忽明的传说 剩下的梦想不断的做 上升的气球不断的破 别难过别难过 没原因有结果 天亮你不能见我 天黑至少想念我 如果没有灯火 紧握这萤火 闪耀你阴暗的下落 事到如今你不肯亲我 那么至少肯定我 吹不熄的光芒 努力燃烧自己 只为你爱过的萤火 永不坠落 让丛林中一个灯笼 独自为黑夜闪烁 让腐朽的感情 绚烂得化做飞舞的魂魄 永不坠落永不坠落 吹不熄的光芒 努力燃烧自己 请看我漂亮的坚持 别忘记我” “唯少,这个妞儿看起来很不错。” 他浅浅地抿了一口酒,从二楼包间的落地窗向下看去,位于一楼中心的舞台上,那个撞了他的车逃掉的丫头早已喝的半醉,穿着银色的珠片旗袍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唱边摇摆,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平素明明最讨厌浓妆的女人,此刻看到这样一个除了嘴唇,全身上下皆是一片银白的女人,胸中却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悸动。 他听着她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反复唱着那句“永不坠落”,勾起嘴角轻轻地笑:“是很不错。” 凌晨三点,一众人已经不剩几个尚自清醒的,才算尽兴。皇城的价格虽然不菲,服务却最是周到,给每个客人都预备了代驾。 “你拿着小费先回去吧,这位小姐我来送。” 扶着时夏星的那人愣了一下才接过了纸钞:“谢谢唯少。” “你家住在哪儿?” 天旋地转间,时夏星下意识用法语说了个地名——她和陆执当年在巴黎的租住之处。 “嗬,你这是不会说中国话呢,还是知道我不学无术故意考我呢?” 问了半天仍是没有问清楚,他只好开着她的车回了自己家开的——穆氏旗下的六星级酒店。 凯撒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是穆唯除了家之外最常呆的地方,只是从没带过女人上来,贴身管家见他扶着的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夏星,微微有些吃惊。 “找个人帮她洗干净再换身衣服。”穆唯边吩咐边解开了衬衣的扣子,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床上多了个穿着浴袍的女人,便哭笑不得地打电话给管家:“有没有搞错,我只不过少交待了句给她找个房间睡觉,你就把她放到我的床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贴家管家连连道歉,为自己的失策后悔不已,同父异母的穆唯和穆城,脾气秉性长相虽然没有一处相像,但在女人上,皆是一样的洁身自好,再怎么爱玩也只是表面上闹闹,极少真正的染指。 “我这就把这位小姐安排到别的房间。” “算了”穆唯挥了挥手,制止了要上来抱时夏星的管家“把房卡给我。” 他将她横抱到隔壁的房间,正要离去,时夏星却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含糊不清地低声问:“你到底是姓陆还是姓穆……” 他无奈地掰开了她的手:“我一直姓穆,穆唯的穆,从来都没有姓过陆。” -- 第7页 刚刚洗过澡的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十分好闻的气息,好似他小的时候吃完草莓不肯洗手般的甜腻,他看了眼褪尽铅华的她,喉咙不由地发紧,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素白的样子比浓妆时还妩媚——就如同大俗即大雅,清纯的极致原来就是这样的动人。 穆唯忍不住想要吻上去,只是下一秒,却又跳到了一边——时夏星吐了他一身,和他一起中枪的还有手机。他一向爱干净,随手将手机丢到了水池里便急着去换衣服。 “我是穆唯,我在忙现在无法接听,有事找我请留言……” 听到手机听筒中传出的弟弟的录音,穆城不禁皱了皱眉:“奶奶半夜突然犯了脑溢血,刚送去医院抢救,你快回来!” “穆总,凯撒那边的人说二少爷带着个女人刚刚回去。” “去医院前先去凯撒。”穆城对着司机吩咐道。 ☆、明媚 换了衣服的穆唯差人帮时夏星再次清洗,又吩咐过贴身管家明早在她醒前就将自己叫醒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花洒中的热水的冲击下,吐过之后的时夏星倒是清醒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没有意识,便下意识地拎上包推开门,离开了这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一路扶着墙走的摇摇晃晃,头仍是昏昏沉沉,一连按了几次都没有按中按钮,电梯的门却突然开了,时夏星没有看清,直接走了进去,却被个高大的男人撞了踉跄,向后栽去。 幸而那男人眼疾手快,及时揽住了她,只是看到她的面容时却不禁皱了眉头:“你怎么会穿成这样在这儿?” 时夏星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再次看到了陆执,这样略带责怪的语气,是多么的熟悉,过去每一次她做了错事,他都会这样装出生气的样子唬她,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怕,因为知道,不怪做错了什么,她那么温柔那么好的陆执都不会真的怪她。 此时的时夏星却觉得委屈,便不假思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抽泣着说:“你那样一声不响地走了四年,不但不道歉,遇到了装不认识我、让那样的女人欺负我,现在还对我凶……” 随行的保镖皆知道穆城素来最讨厌生人的碰触,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来拉开这不属于他女伴中任何一个的女人,便用眼神询问他身后的助理。 穆城的助理跟随他多年,不止办事效率高、对他的心思也揣摩地极准,看了眼穆城脸上渐渐柔和了的神色,便对保安们做了个“不必”的手势。 穆城一直以为那个陆执不过是她为了接近他所找的借口,这么多年,怀着各种目的用各种方法企图接近他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他以为她也是其中一个,第一次的拒绝和摔在他脸上的银行卡亦不过是为了让他记得更牢的欲擒故纵吧? 对他使过小手段的女人不止三个四个,比起那些将欲望暴露在脸上的,他更厌恶心机重的女人,因此见她没再找他,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生意场上已有太多不得不面对的尔虞我诈,再怎么样的绝色,也不如简单一些的人让他觉得舒畅。 对女人,他一向铁石心肠,最不耐哭哭啼啼的那一款,只是,这个紧紧地抱着他不放的女孩的眼泪和分外香甜的气息却让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了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柔软,他看人素来最准,却唯独看不透她,也许她真的将他错认为了他人,如若不然,能将戏演的这样真切的,也实在太不一般。 “查查她怎么会在这儿。”怕扰了哭累了就枕在自己肩上睡去的时夏星的清梦,穆城用最轻的声音吩咐助理。 “是二少爷,他在皇城遇到的时小姐,见她喝醉了就把她带到了这儿。” 他的助理一早就猜到他要问,趁着他拥着她僵立在电梯口的功夫便已将事情的始末查清。 见穆城的脸色微变,林助理用最谨慎地措辞补充道:“二少爷没有带时小姐回自己的房间,给她另开了单间,吩咐了服务员帮她洗澡换衣服后就离开了。” 穆城的神色缓了缓:“找个妥帖的人把她送到我那里。” “您那里是指?” “湖东的公寓。” 林助理没想到穆城会破例至此,虽是立刻掩住了诧异,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称是。 “时夏星的去向不要让穆唯知道。” 穆唯最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他深知没有特别的事儿,贴身管家绝不敢在此时敲门,便边开门边问:“是不是那丫头醒了?” 门外的穆城冷笑了一声:“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穆唯见是他,也不由地换掉了平常的口气:“呵呵,在穆总这样日理万机的人眼中,我这样游手好闲的,自然荒唐。” “奶奶脑溢血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快点穿好衣服来医院,父亲和两个叔叔,穆因穆嫣连着李易江都已经到了。”平时穆城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关系就甚是不好,此时更是不欲和他废话。 “我又不是医生,去了她该死还是得死,我还困着呢,不耽误你去当乖孙子。”穆唯说着就欲关上房门。 穆城却一把推开:“不管你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到底还是穆家的人。” “她是你的奶奶,不是我的,她就是死了我也哭不出来,除了我,孙辈里能给她披麻戴孝的还有你跟穆因穆嫣,用不着我去凑这个数儿。我没有爷爷奶奶,只有爸爸妈妈。这话还是跟你学的,大哥” 穆唯早已不耐烦,讽刺意味十足地叫了穆城一声“爸生病的时候我叫你去看他,你不是也说过么,‘他是你的爸爸不是我的,我只有爷爷奶奶,没有爸爸’。” -- 第8页 穆城不想再多停留一秒,便转身离去。 时夏星醒来时全然不记得昨天的事,只觉得微微有些头疼,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看了眼壁钟——两点,这样的深夜她自然不便乱走,便下床跑到窗边,想弄清所处的位置,只是一拉开厚重的三重窗帘,室外的阳光就刺的她睁不开眼,原来已然是下午两点。 她环顾了一圈这间足有百余平方的卧室,玻璃门隔开的衣帽间里挂着的都是男装,看来这儿是个男人的家,而且是个相当洁净的男人——整间卧室都铺着米黄色的长绒地毯,居然纤尘不染。 时夏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袍,慌乱立刻代替了好奇,可是将整个公寓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自己原来的衣服,只得翻出包里的手机,想给熊小乐打个电话,不巧的是,手机没电了。 忽的想起客厅里似乎有座机,她便又折回了客厅。 正要拨号,大门却开了,她惊了一惊,看到进来的是穆城,更是一愣。 穆城见时夏星呆呆地望着自己,便微笑着解释道:“你昨天还醉着,总不能将你丢在原处,我赶着去医院,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就让人把你送到了我家。” 时夏星根本不记得昨夜的相遇,只当自己是梦到了陆执,便微微有些尴尬地说:“你在哪儿遇到的我,皇城吗?” 她穿着松松跨垮的丝质棕色浴袍,脖子及胸前的肌肤更显细腻柔白,垂到腰际的乌发带着刚醒来的蓬松微乱,素白的脸上全是迷茫,这天然的样子倒比之前的刻意装扮更显妩媚,她的脚很美,纤细洁白,圆润的脚趾映在纯黑的大理石上好似珍珠般颗颗晶莹。 穆城忽而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了情.欲的味道,只是他的自控力一向极好,转而问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上,不凉吗。” 时夏星方才后知后觉:“冷死了。” 穆城笑笑,走过去横抱起她送至卧室的地毯上才放下,时夏星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一阵恍惚,忘记了挣扎。 “我奶奶病了,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守在医院里,身上沾了病气,你等我洗个澡,然后再送你回家。” 了了几次的碰面,除了昨天晚会结束后的形如陌路,他皆算是彬彬有礼,只是,有些人,即使始终微笑着,也会让旁人感到无形的压力,这样的感觉却是陆执所没有的,可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稀有血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毕竟隔了四年,人都是会变的,昔日自己打工赚学费的陆执,即使一天只吃两个汉堡,也会在每天傍晚散步时给自己买一支白玫瑰和一块蛋糕,如今的穆城已是这座城市最富有的年轻商人,当年的情怀怎么可能还在?可是不管出于什么样的隐衷,不管他们的过去有多么美好,隐瞒了真实姓名和背景的和自己交往三年、四年前留下钱和信后不辞而别、如今装作浑然不识以及那句“不能许给你婚姻”都实在不可原谅。 虽然时夏星并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骄傲如她,穷尽自己所有的感情换来的也只不过是一场玩弄,更可恶的是,这个男人,明明不能许给她婚姻,抛弃了她一次之后,又想再次玩弄她,真的把她当成傻瓜了吗? 她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是吗?她想要的不过是把他这四年来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数,不,是加倍地还给他! 于是,一个无比动人的笑容在时夏星的唇边绽放开来,她用最柔媚的声音说:“好啊,你慢慢洗,我不急的,你奶奶没事儿吧?” 这样明媚的笑容融化了穆城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他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还没吃饭呢,我也没怎么吃,等下先带你去吃个饭再送你回去吧。” 穆唯发现时夏星不见了之后将贴身管家骂了一通,贴身管家深知穆家的二少虽然爱发火,其实却十分孩子气,远不如大少爷那般不好惹,便咬死了只说不知道。 明明连场艳遇都算不上,那个蹭了他的车逃逸的丫头的气息却偏偏萦绕在他的四周,久久都挥散不去,穆唯将她留下的旗袍装在袋子里,去了穆因家。 “黑色Q7,我们师的牌”穆因想都没想就问道“是不是xxxxx?” 穆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惊喜无比地说:“是啊,就是这个,你认识?” “那是李庆江的车!你说的那个丫头肯定是他媳妇熊小乐,熊小乐刚学的开车,那技术差的,前天非要借我新买的车开,才不到一分钟,就撞到了我们院子里的树上,李庆江不但没说赔,还怪我的车不好,吓着他媳妇了,她只是小小的蹭了一下你的车,你已经算是走运了!她前一段还缠着我问皇城里是不是有很多帅哥呢,说什么李庆江不让她去,她要趁他不注意,自己偷跑着去。” “她是李庆江的媳妇,李家的二少奶奶?”穆唯反问了一句。 “是啊,不然谁还能把李庆江的车开出来。”穆因看了眼穆唯脸上那掩不住的失落,立刻收起了玩笑的口气,一本正经地告诫他“幸好昨天夜里熊小乐自己走了,李庆江最在意他媳妇,要知道你把她带到你那儿,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看着温和,要想整谁,你这样的还真招架不住,这事儿你就当没发生过,更别再和别人提了!” ☆、七年 穆城去了浴室洗澡,找不到原来的衣服的时夏星实在觉得穿着浴袍太过尴尬,只好擅自进了主人的衣帽间。 -- 第9页 衬衣带有太过明显的暗示性,西装穿起来不伦不类,所幸还有几套全新的运动装,时夏星选了件灰色的运动上衣套在了身上,她的个子不高,只有一六三,二十几厘米的身高差距让穆城的衣服刚好能遮住她的大腿,恰如一件卫衣。 她的包里有备用的丝袜,以这样的搭配出去倒不会显得不伦不类。时夏星想了想,还是留了张纸条后才出了门。 穆城的公寓在市中心,步行十分钟就有一家沃尔玛,时夏星不欲多逛,只随意地在一楼的卖场里挑了简单的衣服和鞋子换上。正准备回去,她忽的变了主意。 前后不过半个钟头,再回到穆城的公寓,他已然恢复了西装革履,连头发都没有一丝刚刚沐浴过的痕迹,看到时夏星竟穿着件可爱系的粉色草莓点点套头衫,他笑着赞了句:“你这个样子简直像个高中生。” “我的衣服找不到了,不过随手拿了一件。” 时夏星低头换鞋,穆城极自然地俯身递了双新拖鞋给她,他的家里大概没来过女人,唯有男士的,倒是极其柔软舒适,只是她穿太大。 “这个点多数饭店都还没有营业,想必你也不想空着肚子喝下午茶,不如我让厨子过来做,你想吃什么?” “不用麻烦别人,我来做。”时夏星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她刚刚再次折回超市,就是为了买这些食材。 穆城有些意外:“你还会做饭?” 时夏星停了一下才说:“是啊,我最喜欢做饭。” 过去他最爱吃她做的饭,也明知道她除了小提琴之外最爱的就是烹饪,将素不相识装的这样彻底,尽管一再对自己说要忘记过去,时夏星的心中仍是划过了一丝失落。 穆城的厨房厨具齐全,只是似乎没怎么使用过,想也知道,他如今的身份,不加班应酬的时候一定极少。 除了他最喜欢的蒜蓉焗生蚝,时夏星只做了葱烧芋头和蜜汁山药,她的动作一向快,可盛出米粥去客厅叫他时才发现,他已经枕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许是有太多的烦扰,他在梦中犹轻皱着眉,时夏星忍不住凑上去细看,同样的眉眼,却透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大概是隔了太久,久到记忆中这个神采飞扬的人的眼尾竟然出现了一丝细纹。 穆城的睡眠最是轻浅,虽然昨晚一夜没睡,时夏星刚一靠近,他仍是立刻就醒了,便没有错过她轻如羽毛般的那声轻叹。 “怎么了?” “没什么,饭好了。”时夏星收起了脸上最后一丝愁绪。 知道外头的饭不但油腻更是各种味精鸡精齐全,时夏星便将菜做的格外简单清淡,穆城果然十分喜欢,尤为中意那道蜜汁山药,只是没动蒜蓉焗生蚝。 “你不喜欢这个了?” “我对贝类过敏”穆城怕时夏星不高兴,只好硬着头皮尝了尝炸成了金黄色的蒜蓉,笑着赞美“味道很好,可惜我不能吃生蚝。” 时夏星十分诧异:“你什么时候对贝类过敏了?” “一直都是,我原本以为女孩的相貌和做家务的能力呈反比,没想到你的厨艺会这么好。” “别的家务我都不会,烹饪只是爱好而已。” “你有心事?你在犹豫?”穆城放下了筷子,一脸的认真。 不知道是他的洞察力太敏锐还是她太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时夏星愣了愣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见时夏星不说话,穆城解释道:“我知道高岩的事儿,让你觉得不快,我和她其实并没有你认为的那种关系,不过是我需要个女伴,而她需要钱和虚荣而已,我以后不会再找她,除了她,外头关于我和别的女人的流言蜚语,也统统都不是实话。” “高岩就是你那个高小姐?那你认为我需要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不是说你能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吗?”时夏星扬起脸问道。 穆城哈哈一笑:“如果你因为我之前的态度和措辞而生气,我向你道歉,是我想的太多了,希望你不要怀疑我的诚意,考虑一下做我的女朋友。” “为什么?”她脱口问道。 “因为我想我喜欢你,大概是一见钟情吧,只是到昨晚再次遇到醉酒的你,才肯承认而已。而且从来都没有人单单为我做过饭,这样有家的味道的菜,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时光似乎回到了2005年,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忽然从背后变出了一支白玫瑰,暖暖的日光下、和煦的春风中,那张英俊无比的面容更是璀璨,他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小星星,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才十七岁的她忍住内心的喜悦,装作毫不在意:“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 时夏星努力地想从穆城的眼中看出什么,可惜却连一丝虚情假意都没有,时隔七年,她再次不假思索地说:“好啊,你是我的男朋友,以后就不能再对别的女孩儿笑了。” 穆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样容易,先是一怔,随即莫名奇妙地问:“我什么时候对别的女孩笑过?” 如今的他是不怎么爱笑了呢,不像当初,嘴角似乎永远上翘,身边永远都有一大票女孩儿围绕。 饭后穆城亲自开车送时夏星回去,她这才想起了李庆江的车还不知道在何处,便借了他的手机给表姐夫打电话。李庆江却告诉她,皇城的人早就把他的车和钥匙还回了家里。 -- 第10页 “你和李庆江?”穆城忽然想到高岩曾似是有意地向他提起过时夏星和李庆江有不寻常的关系。 “他是我表姐夫。” “你表姐姓熊吧,好像叫熊小乐,他们的婚礼我也去参加了,后来也见过她一次,可惜没遇到你。”穆城的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她结婚时我在英国,婚礼没有参加。” “你是熊小乐的表妹,又姓时,那时拓先是你的?” “他是我爸爸,不过他还不知道我回来,所以暂时借住在表姐家。” “住在别人家总是不方便,你可以搬到我那儿的”怕时夏星误会,他又补充道“我那儿很少有人去,更不让别人留宿,所以没有客房,你如果过来我叫人把书房收拾成卧室,你做饭当房租就好。” 时夏星沉思了片刻便说:“好啊,不过我要主卧,你睡书房。” ☆、欺骗 听到时夏星要搬到穆城家,熊小乐当然会一惊一乍。 “你们住在一起,他要是对你耍流氓怎么办啊!舅舅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怎么会,我们在巴黎时就一起住了两年半,他不是那样的人。”时夏星将衣服一件件卷起来放入箱子里。 “对哦,可是可是你们都没有什么什么吗?”与其说熊小乐这是在关心表妹,不如说是在八卦。 “没有。” “骗人,你们住在一起呢!”好奇心没被满足的熊小乐扁起了嘴。 “是真的没有,那时候我还太小,陆执说要等到二十岁,而且我们又要上学又要打工,每天都睡不够的。” “三垒没有的话,二垒呢?” 时夏星好笑地白了她一眼:“熊小乐,你是不是很闲?” “我就是关心你嘛,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都不怨他了吗,当年他那样甩了你,还装不认识你,多过分!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哄了去。” “我没有被他哄去,只是想让他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哇!对哦,不能太便宜了他,这种男人最可恶了,时小星你好聪明,我支持你”看多了小言的熊小乐最喜欢女主报复无耻负心男的桥段“可是你想好怎么实现了吗,万一没报复成他自己又陷下去了怎么办?” 时夏星垂下了眼眸,轻抚着左手小指上由四颗钻石拼成蝴蝶形状的彩金尾戒——她举棋不定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没有,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玩弄我,当然,也许感情会蒙蔽人的双眼,就像当初的我也以为他是真心爱我,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如果是不想再有任何纠葛,这样做或许说得通,可他既然让我做他的女朋友,又何必这样?编个合理的理由解释四年前的不告而别可比装陌生人容易的多。” “当初的不告而别说不定真的是因为他得了脑癌之类的绝症,手术之后又失忆了。”熊小乐又开始了猜测狗血剧情。 见时夏星似乎完全不信,她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真的有失忆这种病呢,李庆江就是,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上次他撞到了头,醒过来后把一些关于我们的事都忘掉了,我怎么编他都相信呢!” 李庆江恰在此时敲了敲门:“小熊,你收拾好了没,你妈妈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多次了。” 时夏星没有错过显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的李庆江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狡黠,聪明如她,当然不会和熊小乐一样傻乎乎地相信这个智商颇高的男人会单单忘记他们之间狼狈的相识,怎么编都相信的那个根本就是她自以为聪明的表姐吧。 只是,她倒是很羡慕她,这样优秀的男人,为了哄她高兴,竟肯装一辈子的傻。她也希望陆执能编个理由骗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了另一个人、以另一种身份重新认识她,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安呢。 熊小乐和李庆江一道回了熊家吃晚饭,时夏星独自收拾行李,搬家实在太麻烦,回国这几个月她并没有添太多的衣服包包鞋子首饰化妆品,看起来没有多少,整理了一下才发现,竟从刚回来时的一箱变为了满满的三大箱,她只有一个人,一次拿光根本不可能。 时夏星实在不想再麻烦一次,便将不必要的及熊小乐喜欢的东西统统留给了她,筛筛减减之后,只余了两箱,她将拎包背到肩上,一手拖一个箱子走了出去。 平时并不远的路,因为行李过多,显得格外漫长,时夏星走走停停,足足用了近二十分钟才终于走出了小区。 正要拦的士,一辆银色的宾利雅致停在了她的身侧。 “你怎么来了?”时夏星问推门而出的穆城。 “我刚刚开完了会,想过来接你,你不听我的电话,我就直接过来了”穆城见了时夏星身后的那两个足有半人高的硕大的箱子,不由地笑道“你这是在干吗?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力气却这么大。” “搬家啊,不是说过了今天搬到你那儿的吗”时夏星翻出包里的手机,果然有三条未接来电“我刚刚只顾着拖箱子,没有听到。” “这么多东西你何必自己动手,怎么不等我过来接你?”在他的示意下,司机将行李搬上了车。 “我等你干什么?” 穆城极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脸上虽然没有笑意,声音却格外柔和:“昨天不才刚答应了我?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么事情当然先要叫我。” -- 第11页 时夏星愣了愣,男朋友,多么遥远的称呼,自从四年前和他分手,这么多年独自一人在国外的生活,让她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依赖眼前的这个人,如今的她早已习惯了事事都靠自己解决。 “想什么呢”穆城见她不说话,便松了松领带“开了一天的会,先不回去,一起走走透透气,顺便吃晚饭吧。” 这完全的命令式口气让时夏星不禁有些不快,一口回绝道:“我收拾了一下午的东西,刚刚还流了汗,没有力气,要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过去穆城身边的女人个个顺从无比,听到他肯主动约自己已是兴奋无比,自然从来都没有人拒绝过他的提议,他花了一秒钟才适应了时夏星的“忤逆”,迁就女人的感觉于他而言倒是有些新鲜:“好吧,那就先回家。” 不过一天而已,穆城的公寓已然变成了古典欧式的格调,不止是家具顶灯全换,香槟色的镂花壁纸代替了原本的茶色墙壁,窗帘及床的四周也都点缀了浅紫色的重重帷幔。 “喜欢吗?”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风格?” “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这样繁复雍容的调调。” “是啊,女人都喜欢这些,即使我走了,下一个住进来也不用再换一次,多省时省力。” “噢?你吃醋了”穆城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逗你而已,我昨天特意让秘书去问过你的朋友,就是叫梅朵的那个。” “无聊!” 穆城并不介意,将一张黑金卡放到了她的手中:“除了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随时可以换掉,包括这房子。” 时夏星轻扬下巴浅浅一笑:“可我偏偏只想把你换掉。” 他只当她在开玩笑,引着她四处观看:“地毯是订做的,后天才能空运过来。” “卧室的地毯我很喜欢,为什么也要换掉。” “不是换掉,是要将其它房间也铺上,因为”穆城拥住了时夏星,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因为我喜欢看你光着脚。” 他的嗓音浑厚低醇,让她的心怦然一动,正要说话,穆城忽的捏起了她的下巴,时夏星偏过头,躲开了即将落下的吻。 怕他起疑,她装作浑然不觉地指着餐桌上的玻璃花瓶中插着的白玫瑰嫣然一笑:“这么大捧的花都是送我的吗?” 这暖暖的笑容绚烂的好似盛开在春风中漫山遍野的纯白色山茶花,穆城心中的不快迅速被化解开来:“听说你最喜欢白玫瑰,也是问的梅朵。” 她喜欢什么花,他还需要问别人?时夏星掩住情绪,轻声说:“过去是喜欢,可是现在不了呢,现在我喜欢蓝色曼陀罗,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这些我怎么会知道。” 蓝色曼陀罗的花语是欺骗…… ☆、冰蓝 “穆兄这是怎么了,不在状态啊。”赢了三杆的叶博良笑得志得意满。 穆城将球杆递给球童,摘去了手套,自然不肯承认失手:“让你都看不出?” 春日午后的阳光最是宜人,穆城却向来不喜被晒,还未到室内就差人将窗帘放下。 “君山银针?”穆城只将玻璃杯中的橙黄色茶汤放在鼻下闻了闻,一口没尝就放回了桌上。 “知道你只喜欢冻顶乌龙,不过这是昨天才刚到的,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嘛。” 穆城浅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气清雅,满口甘醇馥郁,可他却向来只钟爱认定的那一款,事事皆是如此。 叶博良接过秘书递上的策划案,略略地翻了翻:“项目我的确很感兴趣,只是价格上,是不是还可以再让一让?” 合作了多年,自然知己知彼,穆城不动声色:“已经到了底线,陈越东那边报的价要多出两成,如果不是你上次介绍蒙政给我认识,帮了我的大忙,怎么会以这个价给你?” “穆总,您吩咐我买的那条裙子除了鹅黄还有件薄荷色的。”趁着叶博良思索的空档,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助理立刻见缝插针地报告。 穆城看了眼助理手中的画册上的那抹透着淡绿的冰蓝,想起某个身影,嘴角不由地弯了弯:“就这件吧。”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样心不在焉,原来是情窦初开。”叶博良半眯着眼冲他笑。 穆城也笑:“会不会用词,什么就情窦初开。” “上次和你去香港,我给我媳妇儿挑礼物,你怎么笑话的我来着?才多久啊,穆总就和我一起堕落了?你再让一成,我就教你怎么哄女人怎么样?陈越东那边可只能给你提供失败的教训。” “我要你教什么,谁像你,为了追个毛丫头费了那么大的劲。”已然美人在怀的穆城扔了根烟过去,他倒是无比顺利,只不过,那样动人的笑容之下似乎暗藏着坚冰,不时的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寒气。 叶博良知道这笔交易确是他占了便宜,便不再多说,利落地签了合同:“本来晚上该请你的,可今天是周五,我媳妇做了饭,我答应过她回家吃,咱们又不是外人,改天再补。” “我也没准备在外面吃,我女朋友也做了饭在家等我。”穆城莫名地有些骄傲。 穆城开门的时候,时夏星正蜷着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看美剧,听见门的声响,抬起头冲他懒懒的一笑,又转了回去。 这女人的四周似乎永远弥漫着性.感的味道,只是这性.感,不是来自她的美貌与身段,也无关乎她的慵懒和风情,而是这时时流露着的漫不经心。 -- 第12页 穆城当然不甘于被人忽视,举了举手中的盒子:“今天的礼物。” 她这才想起应该起身迎接,几步就跑了过去,接过盒子,只看了一眼就不禁赞道:“这颜色可真漂亮。” “我亲手挑的,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时夏星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印上了一个吻:“谢谢啦!” 穆城不依不饶,反手搂住了她的腰,盈盈一握的纤细柔软,手感极好:“又这样敷衍我?” “那请问穆总什么是不敷衍,一张黑金卡、一瓶香槟、一条项链、一支唇膏、一枚钻石胸针还有一条裙子就想让我卖.身?”时夏星轻撇着嘴,用食指缓缓地摩挲着他下巴上的胡渣,细数着同住的六天,他每日回来送她的礼物。 她亦娇亦嗔的模样极可爱,撩拨得他心痒难耐,恨不得一口就生吞了她,这面容精致无暇的女人媚的像只狐狸,只是演技太过拙劣,如果她不曲意承欢,只怕还会更动人一些,不过没有关系,穆城轻轻地想,他有的是耐心,可以陪她慢慢地周旋下去,等着她也同样喜欢上自己。 “不卖.身没关系,可至少也得这样。”穆城握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时夏星愣了不过两秒,便本能的回应。 他有些洁癖,即使偶尔染指女伴,也最多只是下半.身的泄.欲,几乎没有过舌.吻,不免略显笨拙,倒是时夏星,技巧和熟练程度都远胜于他。 穆城反倒没了继续的兴致,松开了紧箍着她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酸:“你像是过去常这样,和那个陆什么的?” 时夏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外加一丝嘲讽:“饿了吧,不知道你会回来的这么早,饭还没有做呢,不过材料都准备好了,半个钟头就好,红酒鸡肉蘑菇饭、水果芝心披萨还有培根玉米浓汤,没有你过敏的吧?” “没有。”她的神情让穆城的心中漾起了一丝不快,吃醋而已,很奇怪吗,就这么可笑? 对于时夏星来讲,这样虚伪的明知故问当然可笑,她泄气地想,是不是不该选择用这样迂回的方法妄图让他也经历一场欺骗受一次伤,而是该直接给他一巴掌再揭穿他的谎言,虽然那样实在太便宜了他。 可是,如今先沦陷的那个似乎是她呢,尽管不想承认,四年的光阴虽然让他的气息变的渐渐陌生,但彼此的唇齿相依时,她心中的悸动却比往日更甚。也难怪,这样雅致英俊的一个男人,任谁见了不会倾心?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如果没有曾经的伤害和如今的哄骗的话。 这个男人能将心思藏的这样深,到头来,折在对方手里的那个恐怕会是她吧。 晚餐中倒是没有穆城过敏的,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西餐,许是留学的那几年吃伤了,不过时夏星的菜做的极好,虽然每次都只有两三样,这几日他却皆是难得的好胃口。 时夏星却没有胃口,因为烦着要不要就此铩羽而归,只用小银叉一下下的戳着面前的水果沙拉。 “不想吃饭?”穆城放下了刀叉“要不你换衣服,我带你去外面吃甜点?你这几天除了去超市买菜,都没有出去过吧?” “不用了,我下午吃了不新鲜的草莓胃不舒服,你慢慢吃,我回房了,碗放桌上就成,我现在没劲儿,明早再收拾。” 时夏星心中烦闷,便给唯一的知情者拨了通电话。不料,熊小乐的话却更加让她烦躁不堪——“时小星,你还是赶紧撤吧,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说要让他也尝尝被抛弃的感觉只是个借口,我怎么觉得这只是你放不下他,给自己找的接近他一探究竟的缘由。” 怎么可能!她需要什么借口。 周六的一早,甚少睡懒觉的穆城本想把时夏星叫起来一起晨练,不料,她起的比自己还早。 “早餐再过五分钟就好了,米饭、红尖椒炒紫萝卜干还有火腿蛋羹。”她系着围裙,将头发随意地一挽,柔软的碎发散落在细腻白皙的后颈。 穆城心中一动,从背后拥住了她,香甜的气息仿佛填满了他生命中所有的空隙,“午饭就别准备了,呆会儿出去吃,今天的礼物比较特别,保证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好,我正好也有话要告诉你。” ☆、改变 如果没有急事,时夏星习惯在做菜之后洗澡——她喜欢烹饪却极讨厌油烟味。 时间尚早,泡了个长长的澡后,她细细地化好妆,换上他送的那件薄荷色连衣裙才走出了卧室。 “漂亮吗?”时夏星转了个圈,问倚在沙发上看晨报的穆城。 怎么会不漂亮,他果真没有选错,这样沁人心脾的颜色配上她象牙白的肌肤比最碧蓝的湖水还要清澈,只是穆城却并没有赞美,故意装作毫不在意:“这样花上几个钟头的打扮,倒不如你天然的样子好看。” 如他所料,时夏星立刻生了气,轻蹙着眉头发脾气:“我又不是单单打扮给你看!不需要讨你喜欢。” 穆城哈哈一笑,起身揽过了她:“饿不饿?带你吃午饭去。” 比起假意的迎合,他反倒更喜欢她恼怒的样子——至少真实。 如果时夏星事先知道穆城是要带她来风景宜人的度假村,而不是去哪家餐厅吃午饭,出门时绝对不会选这双足足有三寸的高跟鞋,这样难得的阳光和暖的春日时节最适合穿着布鞋,跨上装满食物的篮子,漫无目的地走累了之后,懒懒地坐在树下吃着蛋糕喝着蜂蜜水晒太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呆在车里。 -- 第13页 “你怎么不早说今天的礼物是要带我郊游,害得我穿的这样不合时宜!” “谁说礼物是郊游?说了会给你特别的惊喜。”穆城没等司机,亲自为她打开了车门。 山脚下的玻璃花房里,数名厨师早已恭候多时,不过一刻钟,头几道菜就端了上来,美景美食以及满室的芬芳将时夏星之前的遗憾一扫而空,“这地方真好,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寻到的?” “这不是对外开放的度假村,是我的私人庄园,去年才刚修好,想接我爷爷奶奶偶尔来这儿的别墅小住,喜欢就送给你。” “这个礼物太大,我可消受不起。” “不过是个园子而已,吃好了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他脸上的笑容让时夏星也雀跃了起来,不管是数年前的那个囊中羞涩的学生,还是如今的这个年轻富豪,不管是当初的糖果蛋糕,还是现在的名牌首饰,和他在一起,她的生活每天都充满了期待,期待他不管再忙,每日都不会忘记的惊喜。 午饭后,他们乘了五分钟的高尔夫车,就到了目的地,穿过回廊向右转,竟是一片颇为辽阔的草莓田。 “喜欢吗,这些全都属于你。”穆城随手摘了一颗,放到了她的嘴里。 时夏星也曾去过草莓大棚,可这样大片大片的露天草莓田,她还是第一次见。换了随从递上的平跟鞋,接过竹篮,时夏星贪心无比地拣了最大最红的先摘了满满一篮才顾得上吃,只恨午饭吃了太多,这样天然的多汁与新鲜,大棚里的又怎么能比。 “当然喜欢,你怎么想起送我草莓园?” “你昨天不是抱怨草莓不够新鲜,吃的胃疼,我让秘书去打听哪儿有草莓田,想买来送给你,没想到正巧自己的庄园里就有。” 初见的那天向他走来时的仪态万千,朝他泼奶茶、骂他贱.人时的薄怒,跌了分酒器时的不知所措,往他脸上摔银行卡时的决然,半醉的伏在他肩上哭泣时的无助,在他怀中安睡时的乖巧,刻意讨他欢心时眼中藏不住的举棋不定与心事重重,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慵懒与妩媚性.感,生气时的撒娇与嗔怒,穆城见过那么多种的时夏星,如今才发觉,他最爱的还是她此刻的贪心和孩子气。 他忍不住俯身吻她,从眉梢到脸颊,她眼里的光芒第一次让他觉得安心,连突如其来的欲.望都夹着她带来的丝丝甜腻。 时夏星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脑中只余下了一片空白,她终于承认了熊小乐的话——所谓的不甘和雪恨,所有的借口和缘由,只不过是因为放不下。 十七岁时爱过的那个人,最干净的容颜,最温暖的掌心,最灿烂的笑容,最甜蜜的触动,白色的高领毛衣,夹着三色堇的笔记本,不舍得折叠的手写信,猜他是不是也一样喜欢自己的忐忑,这样的情怀,大概一生都不会再有。 什么也让他经历一次欺骗,什么也让他受一次伤,还是算了吧,对方是他,她哪里会有胜算呢。 纵使他给她带来过那样彻骨的伤痛,纵使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南柯一梦,她也还是想晚一些再醒,与其纠结、与其算计、与其枉费心机,还不如在不得不醒之前,趁着有限的时光好好在一起,过去的事,既然他有意隐藏,她也就不再提,反正也再美的梦境也总有一天会醒。 “你昨天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 “并没有没什么要紧的”时夏星挽上了他的胳膊“既然换了平跟,你带我到处走走吧,你这儿有没有樱桃树,我也喜欢樱桃的。” “似乎没有,不过可以让人移几棵过来,夏天的时候再带你来。”虽然不知道缘由,敏感如穆城,仍是意识到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 ☆、旖旎 难得周六周日没有工作,时夏星又有兴致,穆城便差人将别墅的客房收拾了出来,准备留宿一晚。 这座欧式庄园依山而建,隐在树丛中的别墅也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虽然建成的年头尚短,没有爬满藤蔓的古堡,也没有沧桑的古意,每一个角落每一分空气每一缕阳光却都弥漫着静谧而内敛的贵族气——犹如穆城身上的气息。 他的话不多,可是并不傲慢无礼,只是让人隐隐约约地觉得难以接近,时夏星轻轻地叹息,隔了四年,他变了那么那么多,惟有这一点,和从前没有丝毫的不同——尽管对她极好,尽管事事用心,但离他越近,她就越觉得在他的心中有一块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角落。 “想什么呢,会不会骑马?”穆城见时夏星望着不远处的那几匹马出神儿,立即示意工作人员牵过来一匹。 日暮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英俊的侧脸被橘红的晚霞映得分外柔和。 “上高中的时候倒是跟着爸爸去过一次马术俱乐部,被里面的教练带着骑过一回马,不过我的胆子太小,不但没学会,还闹了笑话。” 穆城接过缰绳,脱下了外套,轻轻一跃就坐到了马背上,向她伸出了手:“上来吧。” “我不要,穿着连衣裙,会走光的。” 穆城看了眼已经拿着他的外套走远了的工作人员,笑容中竟带着丝痞气:“现在这儿只有我们俩,走光了也只有我看得到,高尔夫车已经被开走了,你不上来,等会儿可要自己走回去的。” 时夏星哼了一声负气转身,穆城并不多劝,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后头,到底还是她先妥协,撅着嘴巴气鼓鼓地回头求助:“我不认识去别墅的路。” -- 第14页 他一早就料到她会回头,优雅地含着笑俯身拉她上马,穆城的身形瘦而颀长,骑在马上更显腿长,贴的这样近,他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全打在了她的脖子上,痒痒的感觉蔓延遍了全身。 窄窄的路两旁种着高大的青桐,只是新叶才刚刚发出,稀稀疏疏,算不上茂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整座庄园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时夏星并不瘦,看起来纤细不过是因为骨骼比一般人都小,抱在怀中才会发现其实软软的全是肉,真正的柔若无骨。她在草莓田里呆了太久,连发丝都沾上了新鲜的香气,穆城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她的气息仿若由鼻腔直直的钻入了他的心里。 这感觉太美妙,穆城故意绕道,原本不远的路悠悠地晃足了半个多钟头才到。马背其实并不舒服,只是他的怀抱太令人安心,时夏星竟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到了床上,穆城就斜卧在身侧,呼吸轻浅而悠长,时夏星想起了在巴黎时的那些夜晚,半夜起来找水喝,手脚再轻,他睡得再沉,也会因为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立刻惊醒。 他嘴巴的弧度极好看,她忍不住吻了上去,穆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满是笑意地问:“趁我睡着了偷袭?我醒着的时候也没拦着你对我耍流氓啊。” 意识到了危险的时夏星立刻起身:“你饿不饿,晚餐想吃什么?” 穆城却拉住她的胳膊不肯放,边松领带边笑:“想吃你。” 她柔柔地一笑,顺从地靠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用牙齿啃着他的下巴,见穆城的眼神渐渐迷离,才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轻轻地说:“美的你!” 穆城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时夏星用力地推到了一边,她迅速地跳下床,逃到了个安全的位置,才得胜般地笑道:“我饿了,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穆城泄气不已,只有可怜兮兮地说:“好,我也饿了,要加两个荷包蛋。” 时夏星见他并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便放心地走了回去,还大着胆子捏了捏他的脸:“小朋友乖乖等着,饭饭一会儿就好。” 待她发现半眯起了眼睛的穆城脸上得意的笑,再想逃走已然来不及,他翻了个身就轻轻松松地将她压在身下,飞快地解开连衣裙上的束带:“一碗面就想打发了我?美的你!” 时夏星的抗议被他用嘴巴堵了回去,穆城向来学什么都快,何况接吻而已,不过两三次,他的技术就早已比她还好,只是裙子的领口太小,腰部更窄,无论从上面还是下面,他的手都探不进去。想起这件衣服还是自己亲手所挑,穆城难免悔恨不已。 他的耐心一直极好,此刻却再也等不及,双手稍稍用力,下一秒,这件价格不菲的当季新款就化作了碎片。 时夏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胸.部,表情由吃惊转为了震怒。 她不同意,穆城自然不会勉强,反正时间尚早,他有的是耐心,只是,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更加有趣。他向来持重,此时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幼稚念头——吓吓这个仗着小聪明就时常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也好。 漫长的亲吻终于结束,时夏星还没来得及喘息,下一秒,穆城就已吻上了她的胸.部,推脱不开,她只好重重地咬上了他的肩。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却让穆城莫名地兴奋了起来,她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更完美,情.欲渐渐淹没了他一贯的自制,此刻的穆城想要的当然不再仅仅是逗她一下。 他尽量温柔地格开了阻拦,吻着她的脖子轻声哄慰:“小星星听话,我会负责的。” 这久违的称呼亲切得让她的眼眶不由的一热,忘记了抵抗,穆城坚.挺的某处已然兵临城下,只是那过分的紧致让他履步维艰,穆城没有想到,拥有这样出色的容貌的时夏星竟还是处.子之身,便诧异地抬起头问:“第一次? 她眼中盈盈的泪光以及委屈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只得强忍下欲.望,起身将她拥入怀中,心疼不已地柔声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不过是想逗逗你。” 时夏星却更觉得愤懑,索性开始了抽泣,穆城从未哄过谁,只余下了手足无措。 “先生……”管家恰在此时推开了半掩着的门,见此情景,惊得连退出去都已忘记,呆立在了原地。 穆城立刻寒了脸,边抄起自己的衬衣罩住时夏星赤.裸的上身边厉声喝道:“还不滚出去!” 管家这才回过了神儿,连退数步,撞上了身后的门,差点跌倒,狼狈的样子让时夏星不禁止住了抽噎,撇着嘴求情道:“自己做的坏事,对别人凶什么凶!” 他终于放下了心,赔着笑说:“谁说是坏事,我娶你好不好?” 时夏星嗤之以鼻:“切~真是自恋,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和你那个高小姐一样,眼巴巴地等着嫁给你?不想理你,我饿死了。” “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去备。” “炒面,你先给我找件衣服,我自己做。” 她套着他的黑色衬衣,露出雪白的大腿和颈子,甚是春.色旖旎,穆城捏了捏她的下巴,调笑道:“找什么衣服啊,这件不是正合适。” 时夏星看了眼光着上身的穆城,哼了一声走出了卧室:“好啊,那你就别穿了。” 穆城单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抱了回去:“你敢穿成这样就出去!” -- 第15页 他亲自去外间找了几件新衣,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才算满意。 找不到宽面,时夏星只好用龙须面代替,不过加了些青菜豆芽牛肉片,作料也只是最寻常的孜然和辣椒粉,穆城竟然一连吃了两大盘。 时夏星正要笑他,瞥到一旁的管家似乎犹豫着想说什么,便推了推他。 见穆城看向自己,管家才敢开口:“先生,林助理有事要向您汇报,七点就到了。” 穆城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儿,能力极强的林助理都会先行处理,绝不会来打扰正在休假的自己,便抱歉地对时夏星一笑:“吃过晚饭原本想去散步的,现在只好叫你等了。” ☆、铃兰 管家一望就知穆城对时夏星完全不似对之前的女伴,为了弥补刚才的冒失,便颇为殷勤地带着百无聊赖的她四处参观。 这宅子极大,加上地下室足有五层,和外部一样,内部的装修也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比起圆形拱顶、华贵到奢侈的由四楼垂至一楼的水晶吊灯、铺着红丝绒台布的西式长桌上修长而精致的银制烛台、有着繁复细腻的镂空纹饰的壁纸以及巨大的壁炉上曲线优美的浮雕,时夏星最中意的就是阁楼外的空中花园。 阁楼和花园之间连着间玻璃房,玻璃房不大,仅有二三十平,除了架钢琴,只摆着张小巧的四人餐桌,难得的却是纤尘不染,如果不是四周的乳白框架,几乎会让人误会伸出手就能触到头顶的星空。 打开玻璃房的门,微凉的晚风袭来了鸢尾和铃兰的香气,星空宁静、月色正好,这样的夜色连最不善饮酒的时夏星都忽而有了小酌的兴致。 她本想去酒架上找些果味的起泡酒,却意外地发现了几瓶花雕,花雕配上螃蟹最好,可眼下并没有,她便去厨房亲手做了桂花糖藕和姜汁豇豆。 桂花糖藕要费些工夫才能熟,时夏星先去了浴室洗澡,再出来时,管家早已让人将黄酒小菜连上新采下的草莓一并摆到了玻璃房的桌上。刚一坐下,就听到推门而入的穆城在她背后轻笑;“看着花赏着月喝酒,你还真是会享受。” 见穆城坐到了自己的身侧,时夏星扬起脸笑道:“可我并没有邀请你,酒是我找的,菜是我做的,休想不劳而获。” 筷子只有一副、酒杯唯有一只,穆城却用的理直气壮:“是么,不过时小姐是不是忘了,这儿和你都是属于我的。” 时夏星撇了撇嘴:“我是你的?谁说的。” 这骄傲的神色让穆城的心中掠过了一阵悸动,他不动声色地温和一笑,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坐在这儿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 这座建在屋顶的花园并不算大,却种满了花草,花园里还有个圆形的水池,时夏星好奇地俯身往下看:“这水池是做什么的,浇花还是养鱼?” 穆城朝身后打了个响指,不过两秒,水池的中央便腾起了巨大的水柱,四周的地灯瞬间一齐亮了起来,动静太大,时夏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进了穆城的怀里,他吻着她的头发柔声问:“星星,喜欢吗?” 时夏星哼了一声:“不就是喷泉吗,谁没见过啊!” “噢?刚刚还有人以为这是养鱼的地方呢”穆城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把自己交给我好不好?” 这咚咚的心跳声让她生出了种从未有过的安心,便似受了蛊惑一般地立刻点头:“好。” 他挥手让管家将其他人一并带下楼,亲手撷了大捧的铃兰铺在了地上。 “好好的花,都摘下来干什么?”一向聪明的时夏星此刻眼中全是懵懂。 穆城边吻她的锁骨边解衣扣,过了半晌才说:“怕你直接躺在地上冷。” 他依依不舍地将手从时夏星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胸.部移开,让被他放到地上的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空出另一只缓缓地除去了最后的衣物。 最后的关头,时夏星忽的有些害怕,便拉住了他正要继续下探的手。 “我……” “什么?”穆城眼中的□渐浓,却仍是停下了动作。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好看的眼眸,终于想通,即使他的身上始终有着太多她解不开的谜团,即使不久的将来他也许会再一次凭空消失,可她爱了他那么久,她的童.贞除了眼前的这个人还有谁配拥有? 思索了良久,时夏星到底松了口,小声地说:“我怕疼。” 穆城无声地笑了笑:“我会尽量轻。” 再轻于她也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时夏星因为羞涩不敢叫出声,只得咬着嘴唇闷哼着忍受,穆城不敢一下就进去,只得一次次地试探,一寸寸地深入,饶是这样她仍是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抗拒。 这样的进退两难于他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大滴大滴的汗水由他的额头滑落,时夏星横下了心,委委屈屈地轻声说:“其实也没有多疼,你不用这样顾忌我。” 穆城狠下了心,用力地向前一顶,昂扬已久的坚.挺全数进入了她的身体,伴随着一声啜泣,他的脑中轰的一声电闪雷鸣,极致的快感由下至上地袭遍了全身,身下的那个人缩成了一团,终是忍不住地叫出了声,这样的刺激太猛烈,不过二十几下,他就控制不住地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时夏星的下.身火辣辣地疼,全然没有一丝的快.感,看到穆城那一脸餍足地表情,顿时觉得无比愤怒,便扭过脸不肯理他。 -- 第16页 春天的风仍是有些冷,她的身上交织着两个人的汗水,被风一吹,瑟瑟地打着抖。穆城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被正别扭着的时夏星一把推开。 她的个子虽然不高,平素穿惯了高跟鞋也并不觉得矮,此刻看起来却分外娇小,看着洁白的铃兰上的斑斑血迹,残留的快.感还未褪尽,他又燃起了新的欲.望。 见穆城又一次压了上来,时夏星错愕地问:“干什么?” 趁着她的下.身尚自湿润,他没做任何前戏的直接滑入,坏笑着说:“星星别生气了,我用这次的舒服来补偿你上次的疼好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说当然不好,嘴巴就被他的吻堵住,这一次的穆城甚是温柔,她的身体里渐渐地腾起了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忍不住抱紧了他的脖子,随着他的节奏一次次地送出了自己。 虽然没有上次强烈,这感觉却更加缠绵悠久,穆城轻抚着时夏星的脸颊,悄声问她:“是不是很美妙?”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喘息着不肯回答。 时夏星望着夜空,想起了儿时的那首歌,原来亮晶晶的小星星们真的会一闪一闪地眨眼睛呢…… 睡到八点才醒的两个人都不困,穆城亲手为她洗净了下.身的血污后,就又将她横抱到了玻璃房中。 酒已经冷掉,穆城加了几粒话梅重新温好,倒满了一杯送到裹着他的外套缩在他怀中的时夏星嘴边:“你刚刚一直发抖,多喝点暖暖,不然要着凉的。” 见时夏星顺从地一饮而尽,他才将酒杯放在了一旁,望着她的眼睛,口气轻浅地说:“第二次要你的时候你一直叫我陆执,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辈子的时间,忘掉这个名字。” “可是……”时夏星蹙起了眉头。 “可是你现在是我的,而我是穆城。”温柔却不容置疑。 时夏星点了点头:“我以后不会再叫你陆执。” 四年前就是,他对她再好,有些事也总是不肯告诉她,那就不问了,不管他叫什么,他都只是他。 穆城吻了一下她的眉梢,用手捏起一片桂花糖藕,轻咬了一口,满口的香甜。 “你做的?吃惯了你做的饭,再吃外头的简直像在受罪。” “我奶奶做的才真的叫好,不论是西点还是中菜,就因为这样,我们家的小孩个个嘴刁,因为吃不惯外面的,我们也都很会做饭,只除了我表姐。小的时候我第一次喝酒,喝的就是我表姐偷爷爷的花雕,后来还去厨房拿了碟奶奶做的桂花糖藕,躲在院子里一棵特别特别大的梧桐树后面偷偷摸摸地吃,味道特别特别的好,等我表弟发现了,一盘子都吃光了,酒喝了小半瓶又洒了大半瓶,他看到有吃的没叫上他,还气的去奶奶那儿告了状。” “后来呢?” “后来我表姐倒打一耙,说是我表弟偷的,我表弟那时候才三岁半,依依呀呀地话都说不全,当然辩不过她,其实我奶奶都知道,可是她最偏我表姐,虽然她是外孙女。我爷爷最喜欢我堂哥,所以我们做错了事儿被爷爷抓住了都往哥哥身上赖。” 穆城哈哈一笑:“原来你爷爷奶奶最疼的都不是你?” “就算不是最疼,他们也很疼我啊,所以没关系。那你呢,你爷爷奶奶最疼的是谁呢?你还有个亲弟弟是不是?” 穆城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们家的几个兄妹他们最疼的是我,最不喜欢穆唯,因为讨厌穆唯的妈妈。” 时夏星仰头望着穆城凝重了下来的神色,不解地问:“最疼你,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 “他们疼我多是因为我不像穆因穆嫣那样有爸爸妈妈疼”穆城犹豫了一刻,终于对她说出了从未对旁人提及,几乎溃烂在了心底的话“我爸爸很爱穆唯的妈妈,不爱我的生母,当初是因为我爷爷奶奶不同意穆唯的妈妈进门,才被逼着和我的生母结了婚。他答应过穆唯的妈妈不会碰我的生母,所以对于我的出生,穆唯的妈妈很介意。” “我小的时候住在爸爸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事事都做的比穆唯出色,爸爸却不抱我只抱他,他再调皮爸爸也只宠他,我的玩具只要他看上我爸爸都会让我给他,后来大了听到穆唯妈妈因为受了爷爷奶奶的气跟爸爸翻旧账才知道,原来他不仅不爱我,更不希望我出生,他哄穆唯的妈妈说,给穆唯起名叫‘唯’,就是因为穆唯才是他唯一的儿子,而我,只是个意外,后来我就搬去了爷爷奶奶家。” “那你妈妈呢?” “我没见过,听说和我爸爸离婚后,就另嫁他人移民了,她应该也有了别的孩子吧,我对她来说大概也不重要,不然也不会像这样,一去永不回。” “穆城,没关系的,你还有我。”时夏星伸出胳膊抱紧了他,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年她怎么问,他都从未提起过父母家人。 穆城轻轻一笑:“这又不算什么,我以前不理解爸爸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穆唯的妈妈,为了给她名分,为了娶她进门,居然答应爷爷奶奶等我一毕业就把穆氏的股份和大权全部转给我,什么也不要。见了你才终于明白,比起身外之物,爱的人才最最重要,换了是我,也只会喜欢你生的孩子。” ☆、忠诚 在穆城的臂弯中醒来已到第二天的中午,看着身侧这个犹在睡梦中的男人,回忆起昨夜的种种,时夏星的脸上浮起了一片绯红。 -- 第17页 起身下床时下.身仍旧有难忍的灼痛,她向来最讲究仪态,何况与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瞧见穿衣镜中凌乱不堪的自己,时夏星实在庆幸醒在了穆城的前头。 慢吞吞地洗了个澡,疼痛尚未缓解,更添了乏力的酸,据说每个未婚的女人在失去童.贞的第二天都会后悔,时夏星也不例外。脖子、锁骨、胸.前处处都有紫红的吻痕,她最爱漂亮,这下一周之内恐怕都只能穿立领的上衣,想起他不顾她的反对,非要烙上自己的痕迹,时夏星难免气结不已。 正别别扭扭地对着镜子涂体乳,浴室的门忽然开了,时夏星吓了一跳,连忙抓起一旁的浴袍遮住身体。 见进来的是穆城,她才松了口气:“我明明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笑得一脸无赖:“我去找管家拿了钥匙。” 时夏星正要抱怨,看到他乱糟糟的头发却不由地笑他:“想不到永远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穆总也有这样邋遢的时候。” 穆城并不介意,凑过去将手探到了她的衣服里:“午饭刚刚才让人备下,反正也是闲着,你来帮我洗澡。” “我不要”时夏星强行打开了他的手“又要做饭又要伺候你洗澡,我又不是你的女仆。” “不肯的话,那就换我来伺候你。”他轻轻一拽,浴袍就落了地。 瞥到再次起了变化的某处,时夏星着实胆战心惊,穆城身材修长,看着略显单薄,体力却是惊人得好,加上在顶层花园里的那两次,他昨晚居然足足折腾了她六次,几次她刚要睡着,却又被欺身而上的他吻醒。 “我选第一种。”终于还是她妥协。 午餐过后,从身到心再到胃都甚是满足的穆城斜倚在床上看时夏星梳妆,见她要涂粉底,立刻笑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把你遮丑了,我们夏星什么都不用就最漂亮。” “你是等的不耐烦了吧?”时夏星并不理他,仍是化了个淡妆才肯出门。 今天的礼物是从玻璃花房里刚采下的白玫瑰,新鲜得连叶子似乎都能滴出绿。 穆城折了一朵替她别上衣襟:“你上次说现在不喜欢白玫瑰了?等会儿叫人把花房和花园里的花都拔了,全种上你喜欢的蓝色曼陀罗。” “我只是随口一说,好好的花儿,拔掉干什么,我现在又喜欢向日葵了,你这儿不还有块空地,全种上向日葵吧” 时夏星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向日葵代表爱慕和忠诚。” 穆城反手拥过她:“真是多变,不过,无论你变不变,此生我都忠诚于你。” 穆氏集团由穆城的祖父一手创建,历经三代,旗下的产业横跨众多领域,即使爷爷一直有意栽培,成绩出色的穆城自高中起每逢假期都在公司见习,刚一接手仍是不敢懈怠,因此将时夏星送到熊小乐那儿后,他便回了办公室。 刚下电梯,秘书就迎了出来:“穆总,二少爷来了好一会儿,说有事情要和您谈。” 穆城早已料到他会来,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什么事儿?” “明知故问呢你!”一大早就被舅舅吵醒的穆唯没好气地反问。 若搁在平常,穆城绝不会多和他浪费一秒,因着心情实在太好,耐下性子解释:“你舅舅有没有告诉你这些年他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了多少?他负责的宣传简直一团糟,合作过的媒体个个怨声载道,不过碍着穆氏的面子强忍罢了。” 穆唯也清楚舅舅的这些事儿,顿时气短了三分,拉下脸求情道:“他做错了你说他两句不就得了,也不用连补偿金都不给就直接让他走人吧?大哥,我从没求过你,麻烦你赶紧让他回来复职,他搅得我连觉都睡不好,他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爸妈都去度假了,能在他们回来前解决这件事儿最好。” “补偿金?”穆城冷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怕你妈又让爸来和我啰嗦,你舅舅恐怕这会儿已经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我既往不咎已经是网开一面,他这些年从穆氏贪的钱足够他养老。” 穆唯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你非要辞掉他不可?算我多此一举,你以为我想来这儿跟你求情,不过是怕爸妈知道了后生气而已。” “等等”见穆唯转身要走,穆城叫住了他“你也知道,爷爷反复说,家族企业长久不了,穆家的孙辈,连穆嫣想进来工作,爷爷都不许,你妈妈倒趁着爸爸掌权,弄了一大群没能力没学历只想做寄生虫的亲戚进来,不光你舅舅,其余的闲人我也一个都不会留。”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成心不想让家里好过?明知道解雇了他们,我妈会有多难做。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职,公司又不是付不起他们的工资!” 穆城终于不耐烦:“我为什么要白养你妈妈的亲戚?穆唯,你搞清楚,你姓穆,不姓赵,穆家愿意养你,愿意养你妈,不代表也愿意养你妈的亲戚。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穆唯被戳中短处,丢了句:“你他妈以为我愿意姓穆!”便摔门而出。 李庆江下了连队,闷的发慌的熊小乐一见到时夏星立即撅起了嘴:“时小星,你昨天去了哪儿?我打你的手机你怎么都不接?” “给你带了草莓,刚刚才摘的,不是大棚里的,没有农药可以直接吃。”时夏星并不回答,直接递上了手中的篮子。 -- 第18页 “哇!”熊小乐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的转移,边吃边考虑是让时小星做草莓派还是草莓蛋糕。 时夏星做了双份的草莓慕斯,留了一份给熊小乐,将另一份打包。 穆城的公务虽然繁忙,应酬却甚少,一般的客户副总与总经理皆会代劳,只有少数的政要及贵客需要他亲自出面,只是需要加班的时候太多,晚饭经常要在办公室里解决,时夏星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即使他抽不出空回家,也要去办公室陪他共进晚餐。 她正要离开,熊小乐却不许:“什么啊,之前还说要报复人家,现在又黏黏糊糊,真是受不了你,我一个人吃饭好可怜,你要陪我不准去陪他,不然我现在就告诉你爸妈!”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得给穆城发了短信让他等等,先陪着熊小乐去惯去的店吃意大利面。 见她不住地看时间,熊小乐扁着嘴主动说:“好啦,我不在这儿吃了,打包带回去就好,你去找你的穆城吧,就算有草莓就算长的很帅我也讨厌他了。” 时夏星挽上了她的胳膊,讨好地笑:“别生气了,下次逛街你看中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从餐厅出来已经六点,周末的这个时候最难打车,熊小乐和时夏星不同路,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熊小乐便让给了急着去见男朋友的时夏星。 穆唯正烦躁,没心情像平常一样和朋友们玩乐,便驾着车四处逛。等红灯的时候,他无意间向车窗外瞟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映入了眼帘——她淡妆的样子竟比浓妆及素颜都要漂亮。 他心中一动,没多想就推开门下了车,可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待他跑到路旁她早已上了出租,穆唯不死心,对着尚没开远的车用最大的音量连叫了数声“熊小姐”。 只是,她没下车,之前和她走在一起的女孩却回了头:“你叫我?” 穆唯一怔,随即笑道:“我不是叫你,是叫熊小乐,我是她的朋友,她有件衣服在我那儿,你方不方便给我她的联系方式?” 熊小乐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就是我的朋友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不叫熊小乐,你叫熊小乐?”穆唯诧异地问道。 熊小乐警惕地看着他:“当然了,你是谁啊?” 穆唯只愣了一秒就惊喜地笑道:“那么说李庆江的太太是你不是她!那她叫什么名字?” “你这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熊小乐不想再和这个奇怪的人多说,立即钻入了出租车。 ☆、礼物 休假太久再上班总是不习惯,时夏星恍惚了一上午才进入了状态。 各类演出各种活动时时都有,因此人手总是不够,她习惯一口气将事情做完,上午的低效率导致午休泡汤,终于忙完手里的工作,联络完名单上的人,时夏星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同事帮忙带来的工作餐早已冷透,她打过电话叫了份外卖就去了茶水间。不过泡了杯洛神茶,再回来时,办公桌上就多了束花,香槟色的宽丝带配上大捧的薰衣草及风信子,十分高贵典雅。 梅朵最爱八卦,第一时间跑来打探:“花这么别致,送花的人也一定不会差,是谁啊?” 时夏星浅浅地一笑:“既没有卡片又没有落款,我怎么会知道。” 梅朵不信,将花束几乎翻了个遍,果然没有发现,气馁不已地感叹:“美女就是好,还有人匿名送礼物,偷偷的爱慕,可是这个人多傻,你都不知道他。” 时夏星拈起一支风信子,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穆城才不傻,只不过他们俩都怕麻烦,不愿意公开恋情罢了。 离下班还有不到两个钟头,整间办公室的气氛都松散了下来,闲来无事,时夏星用针和白棉线将风信子穿成脕环,戴在了手上,女同事们见了个个喜欢,纷纷央她为自己也串一个。临近下班,一大棒花已经不剩几朵,正要收拾了东西和梅朵一道走,穆城忽然打来了电话。 时夏星随便找了个借口撇开众人绕到后门,穆城的车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怎么这样闲?” 穆城替她关上车门,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刚好在附近谈事情,晚餐在外面吃吧,想吃什么?” 一周的时间,这男人就改掉了发号施令的习惯,再小的事都会先问过她的意见,于是,她也在慢慢地学着体贴;“你前天不是说想吃淮扬菜?” 穆城笑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时夏星摇了摇腕上的花环:“漂不漂亮?谢谢你的花。” “什么花?”他不解地问。 她愣了一下:“下午的花不是你送的?” 送花的那个此时正傻傻地等在正门,见六点已过,只好给线人拨了电话:“你给我的是什么情报,不是说时夏星五点半左右一定会经过这儿吗?你确定没搞错人吧!” 电话那头的人爽朗地一笑:“绝不会有错,兴许人家是加班了呢,你再等等,追女孩哪能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那好吧。”从来都没有等过女人的穆唯只得放下了电话。 刚点完菜,时夏星就接到了通电话,见她放下电话就皱起了眉,穆城不禁问:“怎么了?” “这周六有个演出,我负责联络,大概是之前被人骗过,有几个话剧演员一定要我们先付演出费,不然就罢演,这不符合行规。之前梅朵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报给主任,被主任狠狠地训了一顿,骂她不动脑子,这样简单的问题竟然还问他,提前付费根本不可能,艺人再不肯的话就自己想办法换人。最后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找到演员,陪着熬了几个通宵,才赶得及在演出前排练完,因为时间太紧效果不好,事后又挨了一顿训。我告诉主任的话,他八成也会这样说,可是别说我找不到别的演员,即使能找到,二十分钟的话剧,四五天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重新排练。” -- 第19页 穆城抽出了她正要拨号的手机:“明知道要挨骂,还要给你们主任打电话?” “不然怎么办,总是要说的。” “你先给个奖励,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到。” 时夏星哼了一声:“你先说,给不给奖励要视你的建议有没有价值而定。” “演出在周六?说是要说,不过最好等到周五下午。” 时夏星向来一点就透,只想了一刻便脱口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先答应艺人演出前会把报酬付给他们,然后等到周五下午再告诉主任他们刚刚打来电话说不提前付薪就罢演,那时候节目单和演员表已经全部印出,换人或换节目都肯定来不及,主任再气也只有妥协的份儿,我既不用挨骂也不要大费周章的找人换掉他们,至多只要跟着领导在背后骂几句。” 穆城捏着她的脸颊赞了一句:“聪明。” 时夏星快乐地一笑:“哪里是我聪明,是穆总老奸巨猾。” “帮你想了办法还这样骂我,奖励呢?” 穆城扬起脸,示意时夏星亲她,他的下巴极漂亮,弧线优雅,泛着淡淡的青。 她却根本不理他:“我饿了,菜怎么还不上啊。” 穆城哪里肯这样就饶过她,勾起嘴角,反身压了上来:“学会过河拆桥了小东西?是不是想我就地收拾你。” 包间的门正巧被打开,面对着门坐的时夏星看到进来的人,顿时红了脸,立刻推开了他。穆城极其不悦地正要骂上菜前怎么不按铃,回头看到走进来的女孩儿,却不由地换上了笑:“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嫣的声音清清脆脆:“和李易江一起来的,他局里临时有事儿,就先过去了,我正要回家,听经理说你也在,就进来看看,难得遇上,我一个人吃饭好无聊,一起吃吧,这位是?” 穆城不理她的好奇,向身边的时夏星介绍道:“这是我堂妹穆嫣。” 时夏星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向穆嫣伸出了手:“穆小姐你好,时夏星。” 穆嫣一向自来熟,顺势拉过她的手,极热情地坐到了她的身旁:“叫我穆嫣就好,夏星真是漂亮,是做什么的?” 没等时夏星回答,穆城便开了口,他脸上在笑,语气中却带着阻止的味道:“嫣儿你查户口呢?” 三个哥哥中穆嫣一向最爱欺负穆因,最怕穆城,便立刻止住了好奇,放开了时夏星的手:“对了哥哥,你最近见没见过三哥?” “只在奶奶进医院的那天见过一次穆因。” 穆嫣一脸神秘地眨了眨眼,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周婉怡和陈越东周五不是要订婚么,我怕三哥受不了,昨天特地去了他们师部,他果然沮丧得连饭都吃不下,还不怕死的说要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宴呢!真是的,周婉怡还不如周婉悦出色,真不知道三哥喜欢她什么,明知道人家从小就喜欢陈越东,还坚持了这么多年。” “感情的事情谁说的准,你哪里是关心他,是去看笑话的吧?他心情本来就差,你何苦再去招他。” 穆嫣微微有些吃惊,看了眼穆城,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时夏星:“这可真不像你说的话,你上个月还和我一起笑过他没出息呢,让你这么快就理解了什么是“感情”的一定是夏星吧。” “净胡扯。” 穆嫣吐了下舌头,想到什么又是哈哈一笑:“三哥不是要去订婚宴么,我问他有没有女伴,他想了半天才说没有,真是可怜,单恋人家这么久,居然连半个女性朋友都找不出,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要介绍个闺蜜给他,他别捏了好一会儿才说,周婉怡那样的有没有。咱们两家的关系那么好,爷爷伯伯和我爸爸都会去呢。” 穆城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你来,没点你爱吃的菜,我叫服务员过来?” 时夏星笑了笑:“我正巧要去洗手间,替你们叫吧。” 见时夏星出了门,穆嫣才小声地问:“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陈越东的订婚宴你不准备带这位时小姐去?” “你说呢?” “哥哥终于也有在意的人了呢,我刚刚推门进来,看到你抱着她时的样子,还以为认错人了,你对着我都从没笑得那么开心过!她是谁啊,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数你好奇心最重。” “我对你以前的那些就都从来都不好奇的,你不让我打听,是怕我告诉爷爷奶奶?这么护着,难道不止是喜欢,而是爱上人家了?” 穆城最不喜欢别人问他的隐私,却又不能对唯一的妹妹发火,满是无奈地说:“她跟以前的怎么能比?” 穆嫣的性格十分活泼,时夏星也一样健谈,从艺术时尚到明星八卦,一顿饭下来,两个人的话题不断,只是再不问及时夏星的私人情况以及她与穆城的关系,一旁的穆城反倒插不上话,先将穆嫣送回了家后,穆城才叫司机掉头回了自己那儿。 时夏星不似穆城,工作了一天还能丝毫不见倦色,她转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懒懒地不想说话。 时夏星的沉默以及刚才的事让穆城会错了意,便拥过她问:“不高兴了?” 时夏星满脸的莫名:“什么不高兴?” “不向穆嫣介绍你,只是怕她太八卦烦到你。” 面对太在意的人和事,再沉着的人也会乱了分寸,比如心思最是缜密的穆城这平生第一次的此地无银。 -- 第20页 时夏星向来自信,绝不会像某些女人那样患得患失,一发现男朋友没有逢人就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便起疑心。可是,因为这本不必要的解释,一丝疑惑反而从她的脑中闪过。 不过一瞬,她就笑话了自己的无聊,盈盈地一笑:“谁稀罕当你的女朋友。” 穆城放下了心:“明天我有个会要开,七点左右才能到家,不过一定回家吃,你晚些做饭。” “上班又不比以前休假的时候,我们单位离你家那么远,那个时间那个地段车最不好打,还要先去买菜,就是想在七点前做好也难的。” “倒把这个忘了,我配个司机给你?” “不要,让同事们看了多不好,而且要司机有什么好,车和家一样都是最私人的空间,我最不喜欢自己的地方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住爸妈家的时候就从不让阿姨收拾我的房间。” 穆城想了想,揉着她的头发笑道:“过几天送个特别的礼物给你。” ☆、幸好 穆城还有大批的文件要看,一到家就进了书房。 时夏星洗过澡,换了睡衣,温了杯牛奶送了进去:“你还要用功多久?” 穆城接过牛奶杯:“明天的谈判很重要,今晚恐怕要通宵了。” “那别喝这个了,我煮咖啡给你。” “不用”他一把揽过正要离开的时夏星“你陪我呆一会儿就好。” 时夏星翻了翻桌上的合同,密密麻麻的中文外文,还没看内容就觉得头痛,便心疼不已地替穆城松了领带,用指腹轻轻地为他揉着太阳穴。 橘色的暖光打在她的脸上,温柔的一片朦胧,她的皮肤极好,洁白无瑕,薄的几近透明,近在咫尺的距离,连鼻翼上淡蓝色的血管都隐约看得清。 指尖微微有些凉,力度却刚刚好,穆城忽而觉得眼眶微热,胸口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生活从来都很公平,他不过27岁,年纪这样轻,就拥有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祖父的期望,亲友的艳羡嫉妒,众人的仰望,如影随形的责任和压力,让这样片刻的松弛与安心成了最难求的奢侈,贴着她温热柔软的胸口,他心中却纯净的没有一丝欲望,能拥有一个这样温暖的人多好。 穆城捉住时夏星贴在自己额头的手,轻吻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咱们结婚吧。” 时夏星愣了愣,随即轻轻“切”了一声,抽手端起牛奶杯就走。 “就这么不给面子?” 她回头莞尔一笑:“你不过一时兴起随口一问,我若是说了‘好’,你准备怎么收场。” 他却答得极认真:“虽然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可如果我结婚,妻子只会是你。” 米黄的长绒地毯厚重柔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时夏星掩上了门,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穆城低头看起了文件,带着一贯的专注认真,灯光投下的暗影让他的轮廓显得越发分明,其实她也是一样想不出,此生还会嫁给他之外的谁。 回到卧室,时夏星打开笔记本查看明天的工作安排,桌面上散落着许多临时文件,正要一一整理删除,看到其中一个不由的一惊,立刻找出手机打给了梅朵。 “你中午跟我要的今晚进声的那篇片头词,拷完了之后是不是留了一份在桌面上?” “是啊。” “……你找错文件了,我告诉过你要拿修订版,你拿的是之前的旧版,这两份的出入足有百分之四十。” “啊?不是吧,那个是明天早上一定要交的。不过现在还不到九点,他们应该还没走,在他们录好回家前用邮件再传一份过去重新录就好。” 可是电话却偏偏打不通,时夏星这才想起,进声的时候人人都要关机。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送过去,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怕赶不及,随便套了件衣服,连穆城都没来得及告诉,就急急地出了门。 她本想叫穆城送,又怕影响他的工作,只好自己拦出租,好在一切顺利,推门而入时,负责的同事及读稿的主持人尚在收拾东西。 时夏星气喘嘘嘘地说明了来意,道了歉后正要走,其中一个叫王鹏的朝着旁边的人笑了笑,叫住了她:“小时,我们正要出去宵夜,来都来了,等下录完一起去吧。” 她笑着拒绝:“太晚了改天吧,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 王鹏却不依不饶,本起了面孔假装生气:“我们还都没吃饭呢,你害我们饿着肚子又重录了一次,请你吃个宵夜都不肯,真是不给面子。” 时夏星本就理亏,和这人又不熟,实在不好再推,只得答应:“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买来当赔罪。” 不过两分钟,几个人就开了满满一张单子出来,时夏星接过来正要出门,身后跟过了一个人:“东西这么多,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这才注意到录音室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模样倒是极好,只是眉宇间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痞气。 大晚上的和陌生男人单独出去总是不好,她冲他笑了笑:“谢谢啦,不用麻烦,我自己就可以。” 这笑容里虽有满满的客气和疏离,却分外美丽,穆唯不由地怔在了原地,初见时妖娆的打扮、醉酒后的失态以及街上偶遇时精致的妆容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眼前的这个脸上连一丝脂粉也无,套着件肥大的粉色卫衣,随意地将刘海别到脑后的女孩清纯的好似邻家的小妹妹,他难免产生了幻觉,这和之前的那个根本不是一个人,只是这样的她更合他的胃口呢。 -- 第21页 不过失神了片刻,时夏星就已经走远,王鹏打趣道:“亏你刚刚还跑来兴师问罪,怪我给错了情报,害你白等,她自己跑回来,多好的机会,你又傻站着不知道追。” 时夏星独自生活了多年,一向有条理,待食物打包好了才发现自己竟犯了个熊小乐式的迷糊——出来的太急没有带钱包和手机,服务员脸上殷勤的笑容让她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不好意思,我没带钱”,正发愁怎么解释,一个爽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找了,派个人照着这个地址送过去。” 时夏星回头一看正是刚刚那个人,不由地松了口气:“幸好你跟了下来,我忘记了带钱,你是王鹏的朋友吧,我明天把钱给他,让他带给你。” 穆唯一脸的失落:“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 “我们之前见过?” “当然,还不止一面。” …… 看到那辆宝蓝色的玛莎拉蒂以及原本属于自己的旗袍,时夏星终于相信了他的说辞,只是眼前的这个一笑就露酒窝,与其说是男人还不如说是个大男孩的帅哥,无论从哪个方位看都像是不缺时间和钞票,只缺新鲜与刺激的二世祖,那么他这样殷勤的找自己,目的绝不会是为了不过数万块的修车费,而是为了…… 追时夏星的男人一直不断,各类的纨绔子弟她也算见过不少,深知不论性格如何,越是言辞激烈的断然拒绝,爱面子又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们就越起劲,难免会闹得满城风雨,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咸不淡地装作若无其事,时间一久有了新的目标,他们就会因为索然无味,自动离去。 穆唯见时夏星的神色改变,得意地问:“终于想起我了?” 时夏星扬起脸反问:“然后呢?”其实她想起的不过是车和衣服而已,只是否认认出了他的话,反而更会引起他的好胜心。 “然后你撞了我的车总得有点表示。” 她早已料到他会说这句:“哦,真是对不起,修车费多少,我连上刚刚的那些一起还你。” “谈钱多没意思,我不想要钱,只想要你” 穆唯故意拖长了尾音,本想逗她,瞧见她脸上的波澜不惊,兴趣顿时失了一半儿地继续“陪我吃一个月的早餐而已。” 时夏星笑笑:“我倒是想呢,可是我男朋友最小气,看到我和别的男人说话都会不高兴很久呢。” “这个借口可太老套了”时夏星没有料到的是,穆唯的确是因为新鲜,却绝不是想找刺激,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便不再勉强“我送你回去吧,那些人吃过东西录完音就会回去,我们不必再上去。” 时夏星没再拒绝,只是随口说了个小区名儿,想等他走了再打车回家。 一路上时夏星都没怎么说话,无论穆唯试图挑起什么话题,她皆只是客气疏离地应上两句,气氛渐渐尴尬,穆唯终于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可是穆唯虽然单纯却并不算傻,他见识过她活色生香的一面,当然知道此刻的故作木讷是因为什么,他不用上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自然耗得起。 时夏星说的地方离电视台并不远,她道了谢正要下车,身后的人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对了,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你叫时夏星是吧,我是穆唯。” 她讶异地转过了头:“你就是穆城的弟弟?” 这将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表情实在太过生动,与先前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穆唯却十分窝气,无论是小时候在学校,还是长大后进入社交圈,人人听到他的名字几乎都会反问这句“你是穆城的弟弟”,仿佛他所有的价值都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全校第一谦逊有礼的好学生的弟弟,年轻有为的企业家的弟弟。他似乎永远都得隐匿在穆城的光芒之下。 于是,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否认:“重名而已,那么赫赫有名的穆总,怎么会是我的哥哥。” 时夏星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一遍,从长相到气质到做派,的确没有一点相像,幸好他并不是。 周二并不忙,时夏星回家极早,不到七点就做好了饭,只是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穆城又要加班。 “公司里的饭和你做的比简直不能吃,我让司机去接你,你把做好的饭带回来,我们一起吃。”其实他并不挑食,只是习惯有她陪着而已。 因为常来陪穆城加班,时夏星与他的一干秘书助理都相当熟悉,尤其是负责每天按穆城的意思买礼物给她的刘助理。 刘助理漂亮活泼有品位,笑起来一脸的单纯,与时夏星最聊得来,譬如眼下这种穆城正与人谈事情,暂时脱不开身的时候,在隔壁的休息室陪她的都是刘助理。 正聊办公室的趣事,刘助理的手机恰好响了,她道了声抱歉,接起了电话。 见她讲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自己几眼,一挂上电话,时夏星便笑着问道:“与我有关?” 毕业没几年就能做到穆氏的总助,刘助理当然不可能真如表现出的那般单纯无害,穆城对时夏星的用心不言而喻,因此讨她的喜欢当然比讨穆城的更重要。 “穆总昨天晚上打电话让我去订辆女用车,虽然没说做什么用,不过那么别致的车一定是要送给你。” “哦?什么车。” “现在就说到时候没了惊喜,穆总知道了一定不饶我。”刘助理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 -- 第22页 “我不让他知道就是了。你这样勾起了我的好奇,又不肯说,我一样不会饶你。” “我这可是冒着被解雇的危险告诉你,是辆限量版的粉红色宾利,穆总还特别交代要在把手上刻上铃兰的图案,刚刚4S店的人打了电话过来,周四中午就能空运过来。比起这样大手笔的礼物,穆总的心思更让人感动,铃兰代表幸福来临,时小姐你真是让人羡慕。” 想起顶楼花园上的那一夜,时夏星轻轻地想,铃兰对于他们的意义,当然不仅仅是幸福。 ————————————————我是长安的分界线—————————————————— 这个周日我要参加省考,为了临阵磨枪,所以所以,要停更四天,不过不过,下周一开始会连更几天,把周五周日的更新都补上。。。 其实最近也有些卡文,希望考完思路就会变多,深深的鞠个躬,大家不要骂我,要停更四天的人不敢要花花了,自己爬下去做卷卷了。。。 ☆、害怕 直到七点过半,穆城才终于腾出空来,见晚餐只是两样极清淡的素菜及米粥立刻皱了眉,小孩子似的抱怨:“连滴油都没放,这怎么吃。” 时夏星一早料到偏爱肉食的他会这样说,立刻抽走了食盒:“那你就别吃,不这样怎么能治着你吃蘑菇青菜?” “谁说我不吃。”他只好就范,可挑来挑去都没有一样爱吃的菜。 办公室的门没关,秘书送文件进来,见了穆城脸上没来得及收回的小别扭,不由地一愣,大约是没想到向来老成严肃的穆总的脸上还会出现这样孩子气的神情,想笑又不敢,只得生生的忍着,听到穆城准她出去,步子都比平时快了许多。 时夏星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耳朵附了上去,隔壁的秘书室果然笑声一片,她回头冲穆城一笑:“这下整个穆氏的人都要知道穆总会为了吃的闹脾气了。” 穆城索性放下筷子,几步就迈了过来,将她捉到怀里,一脸的不怀好意:“知道就知道呗,我不介意,晚餐也没什么可吃的,我还饿着,干脆吃了你。” 见他真要吻下来,时夏星立刻偏过头去:“这可不行,门都没锁,让人家看见了怎么得了!” “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他闻言立刻反手锁上了门。 时夏星的手机恰在此时响了,她立刻拿出来按了接听,穆城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 听到熊小乐在电话那头嗔怒她怎么还不过来,时夏星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一周前就说过,她哪敢告诉熊小乐自己忘了,只推说在选礼物,问她想要什么。 “要贵贵的亮亮的那种,反正你的穆帅哥有的是钱!”熊小乐答得不假思索。 时夏星挂上电话对着穆城妩媚地一笑:“这可不是我故意让你继续‘饿着’,我表姐的脾气,要知道我为了你放她的鸽子,我们两个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现在能不能走?她点了名让我叫上你。” 穆城只得悻悻地放手:“晚上再收拾你!你去她家吗,我手头上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大概得九点才能有空,先派辆车送你过去,一会儿再过去接你。” 时夏星本就不爱粘人,又知道他接手公司才不过三个多月,很多事情还没上轨道,便体谅地说:“你忙你的,不用非得过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本市最大的百货公司恰在穆氏旗下,离穆氏大厦只隔了一条街,时夏星让司机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挑礼物,熊小乐虽然比她大了三岁,穿衣打扮却可爱的多,她一眼就选中了枚造型别致的彩钻胸针,趁着店员开单的间隙,去了旁边的男装专柜。 穆城送过她不少礼物,她却一件也没送过他,衣服领带钱包太过普通,玻璃柜里的袖扣盒倒是极好,檀木的手感十分细滑,散着让人安心的清香,只是价格太过不菲,早上发的工资只刚够零头。 送穆城东西总不好用他的钱付账,可别的东西时夏星又瞧不上,最后还是递上了他的副卡。 李庆江的性子冷淡,最不爱热闹,熊小乐却正相反,本来在这些琐事上李庆江向来由着她,因着刚查出她怀了孕,不敢放手让她闹,这次本想两个人单过,熊小乐却不肯依,于是折中了一下,只请了最要好的几对。 见时夏星独自来,熊小乐立刻撅起了嘴:“你的那位穆城架子好大!” “他公司事儿多还在忙。” “难道就他忙么,李慕江和叶博良也很忙的,可也陪着瑶瑶和雪雪来了,早就让你不要那么快理他,你偏就不听!不叫他要死要活好好的追,他怎么能听话。” 话音还没落,穆城就一脚跨了进来,揽住了时夏星:“谁说我不听话,是去给表姐买蛋糕了。” 熊小乐最喜欢美男,这次虽然不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惊为天人,连嘴巴都忘了合上,却仍是立刻没了脾气:“我开玩笑的,快进来吃东西。” 除了李庆江,其他的三个男人个个经商,自打一坐下话题就没离开过地价、股票,徐欣瑶怀孕三个多月,正是脾气大的时候,回头瞥了眼李慕江:“你当这儿是办公室呢。” 李慕江立刻闭上了嘴,拉过张椅子坐回了她的身旁,叶博良和穆城一见也跟着坐了过来。 四个女人正玩桌游,最最幼稚的飞行棋,却是熊小乐喜欢的,输一局喝三杯酒——当然不是自己喝,而是自己的男人代喝。 -- 第23页 时夏星的运气差的出奇,色子怎么也撒不到“六”,人家的都到了终点,她这边还没开局,桌上的酒全都进了穆城的肚子。穆城的酒量一般,喝的再多也不上脸,时夏星知道这样的人喝酒容易伤肝,便笑着说:“不玩了,没意思。” 熊小乐正高兴,扁着嘴说:“不是没意思,是你心疼某人了吧。” 穆城笑得极开心:“你玩你的,这点量我还有,再输个一二十局也没关系。” “不玩了,把时小星惹生气了,以后不给我烤蛋糕怎么办”熊小乐话锋一转,盯着穆城说“我说妹夫,其实我不怎么希望你和我妹妹恋爱,不过既然她那么喜欢我也劝不了,她不准我问你以前的事儿我就不问了,你姓陆还是姓穆都没关系,可是要再像几年前那样惹她伤心,我可决不饶你。” 时夏星知道熊小乐一向口无遮拦,可此时她却不想把话岔开,也盯着他看。 穆城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笑了笑,口气无比认真:“放心吧,我绝不会。” 从李庆江和熊小乐家出来时已近十二点,穆城喝了酒又没叫司机,车只能让时夏星开。 时夏星有个坏习惯,开车的时候一系安全带就觉得不自在,可偏偏好车都一个样,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不系安全带,“咔咔咔”的报警声就一直不断。见她被吵的头大却不知道怎么消音,穆城便俯身将安全带从她的背后绕过插好,他的气息里混着烟草和酒精,却并不像有的男人身上的那般难闻,反而叫她觉得安心。 她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边发动车子边递了个盒子给他:“给我姐姐买东西时顺便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穆城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你挑的我自然不会不喜欢。” “喜欢就好,五万多呢,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用的你的卡,算是借的,等存够了就还你。” 穆城极少关注名牌,并不认识包装上的logo,却也略知些木材:“什么你的我的还不还,那张卡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别的可以用你的钱,可送你的东西一定得是我的,这盒子倒是挺好,就是太小,只能装十二对,你平时常换的就远不止这个数”时夏星看了一眼他腕上的茶晶袖扣,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二十二岁生日时我送你的那对Tiffany的呢,我都没有再看到过,你是不是给扔了?为了买那个我用光了所有的奖学金和演出费,存了好久。” 因为不冷,便没关顶窗,时夏星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微凉的晚风吹的四散开来,隐在这如墨的夜色中,未施粉黛的素脸却异常甜美,干净的如同盛开在茫茫暗夜中的白蔷薇,她的眸子清亮,语调中透着份漫不经心,穆城却听得出,她在怎样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穆城没有说话,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可怜,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所畏惧,母爱的缺失、父亲的漠视、祖父的严厉、种种的压力都没有什么了不起,如今才明白不害怕失去不过是因为不曾拥有而已。 如他们这样被周围人从小赞扬到大的,皆是无一例外的心高气傲,刚知道竟真有个和他的长相足有八分相似的陆执时,他直想立刻冲到时夏星的面前,让这个女人看清楚,他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可真到了她的面前他又不敢说,她会这样待他,只是因为把他当做了另一个人,让她知道了真相的话,一定会扭头就走吧? 他派去的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收集到一点点资料,照片也不过一张,庄园里的那夜,看到林助理送来的照片上笑得那样幸福的两个人,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气恼,只是觉得害怕,等待了那么久才终于等到这样一个人,等到了这样一点温暖,原来所珍视的一切都只是拜他亲爱的孪生弟弟所赐,所以他才明知道她很犹豫也非得那么快就要了她,可笑的是,她叫的却还是陆执呢,让她知道了真相的话,一定会扭头就走吧? 原来最最残忍的并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了之后再失去,而是明知道拥有的东西并不真的属于自己,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 可也许并不如他想像的那么糟,他亲爱的弟弟就快回来了,再他回来之前,也许他能留住她,她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于是,穆城终于微笑着模棱两可地回答:“你说再买一对送我不就好了。” ☆、猜疑 这回答让时夏星隐隐地有些失望,不由地转过头望了穆城一眼,他脸上似是在隐忍着什么的神情倒使她微微一怔,莫名的生出了阵心疼。 就在她转头愣神儿的一瞬,车子突然发出了滴滴的响声——有车辆或人离车不到两米时的报警,时夏星朝前面一看,果然有辆电动车从拐角处横穿了过来,偏偏行速超过30迈自动刹车就无法开启,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电光火石之间,到底还是穆城反应的快,一手护着她,一手猛往一边打方向盘。 “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上了右边的护栏,这碰撞并不剧烈,连安全气囊都未弹出,可因为时夏星没系安全带,前冲的惯性太大,穆城没能完全护的住,她的头仍是撞上了前面的玻璃,所幸躲过了那辆电动车。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疼痛,起初只是完全懵了般的麻木,而后是强烈的恶心和目眩,过了许久才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 第24页 待目眩的感觉渐渐减弱,她才听到了穆城的声音,只是辨不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努力发出声音:“别担心,我没事儿。” 穆城见时夏星还能开口说话,立刻觉得宽慰了几分,待看到她的额角竟慢慢殷出了血心脏又是猛地一缩。 时夏星疼的连哭都没了力气,微微地抽着鼻子,只恨自己的运气为什么那么差,不能立刻晕过去——起码还不会有疼痛感。 折腾了一大圈,才终于包扎好打上了点滴,伤口并不大,只缝了两针,却肿的厉害,穆城怕有别的不好,细细地问着医生,他怀中的时夏星却只关心会不会留下疤痕,屡屡打断他们的对话。 “真的不会留疤的对吧。” 无论年龄,所有的女人最最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容貌,美女更是如此,可穆城却完全体会不到,见她不停地询问同一个问题,只觉得好笑,不由地勾起了嘴角:“不会不会,刚刚医生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用的是美容针,结痂了之后再涂些消疤痕的药膏,过两三个月就完全看不出了。” 时夏星终于放下了心,蜷起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撅着嘴抱怨:“我那么疼你还笑的出,果然不是真的在意我。” 她主动撒娇的时候极少,这样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脸上眼里全是依恋的样子更是头一次流露,穆城心中一动:“饿不饿,我让人买吃的送来。” “不饿,你别走。”她抓得更紧。 穆城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他掌中的温度透过衬衣薄薄的棉布传到了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暖暖的极舒服,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去。 醒来时仍是夜色阑珊,时夏星望了眼墙上的钟,不过凌晨两点,她仍是枕在穆城的腿上,他横坐在病床上,头就靠着冰凉的墙,许是刚睡着,呼吸声并不重,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 麻醉药的时效过了,头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却不敢动,唯恐将他惊醒,只静静地仰望着他,过了这么多年,遇到了这么多人,他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的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却绝不女气。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苏来水味,瓶子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的滴下来,医院的日光灯散出的冷光将他的脸和嘴唇映的微微发白,她忽而想起五六年前,也是在医院里,也是这样缩在他的怀中枕在他的腿上,空气中的苏来水味也是这样若有似无的淡,她从睡梦中睁开眼,因为身上太疼,连唤他的力气都没有,他那天的脸比今天还要白,简直算得上苍白,她当时以为他是急的,许久之后才知道,并不只是那样。 其实都得怨她,陆执的设计在比赛中获了大奖,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连上之前存的,刚好够租套更好的房子,她一时兴起,非要换成现金,厚厚的一叠,闲时拿出来数数,就觉得无比开心。 那一段,一有空她就兴冲冲地拉上他四处找房子,却不慎在地铁里大意地弄丢了他们当时所有的现金,那年巴黎的冬天冷的出奇,可因为丢了钱,别说换房子,交了租金后连暖气费都不剩,她又偏偏最畏冷,终于发起了高烧,起初以为不过是着凉,可足足打了一个星期的针仍是不见好,又添了恶心头疼,后来才查出是脑膜炎。 她那时年纪还小,比现在娇气的多,病的昏昏沉沉,因为颅内压太高,头一直痛,到了晚上更是厉害得受不住,加上又要抽脊髓,成日只是哭,根本不会考虑到那么大笔的药费从那儿来,后来才知道陆执去卖了血,他的血型稀有,国外的华人虽然多,可拥有这种熊猫血的人仍是难寻,偶有这种血型的亚洲人出了事故,不能立刻找到血源简直要命,因而在黑市上的价钱极高。 她的病缠绵了一个月才渐渐痊愈,从别人那儿知道后后悔得不行,其实她没动过的卡里还有不少钱,是妈妈偷偷打的,她一直都知道,爸爸虽然嘴上说不准给,却也是默许的,可她那时虽然已经十八九岁,逆反心理还是很强,偏倔着不肯用 ,要不是病着没想到医药费,要是知道他一时凑不到那么许多会去卖血,她一定会拿出来。 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实在太好,以至于即使后来那样的不告而别,即使隐瞒了真实身份,即使有过那么多痛楚难眠的夜晚,她仍旧是不能真正的恨起他来,只因怎么也忘不掉往日的那些好,他不想提往事,大概是有难言的苦衷,今天确是不该再刻意提起。 时夏星将脸贴在他的肚子上,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穆城就立刻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瓶子中的药水,见还剩下一大半,才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略略沙哑地轻声问:“不舒服?” “我饿了,想吃我妈妈包的豆腐馅儿饺子,等忙过了这一段儿,我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带你去我家见见我爸妈吧。” 她终于想通,人生这样短,和最爱自己的人较什么劲儿呢,不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爸妈,即使分出了高下,也不会多么快乐吧。 时夏星的血管又细又弯,针头极易碰着血管壁,打一会儿就要微微地调,更不能滴快,因此才滴了一瓶半,手背上就出现了触目的淤青,穆城心疼不已,轻轻地为她揉着,听到她要带自己回家,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好。 她并无大碍又实在不喜欢医院,第二天就出了院,只是头上裹着纱布无法上班,又请了一周的假。 -- 第25页 穆城本要留在家里办公,虽然被时夏星强逼着去了公司,却仍是放心不下,四点就结束了董事会,把余下的公务带回了家。 一听到门响,时夏星就奔了过去,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脸颊,伸出手笑道:“刚刚不是打了电话说今天的礼物很特别吗,快给我。” 穆城将手中的袋子递到她手中,边松领带边捏着她的鼻子笑:“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的迎接我,合着不是冲我而是冲着东西啊。” 时夏星接过袋子,不禁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大一盒,打开了盖子才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车钥匙而是一双鞋子,样子倒是极美,只是今天不正巧是周四吗…… 穆城走去厨房喝水,见她还立在原地,便问:“是不是很漂亮?这是我从叶博良那儿抢的,早上我去他公司谈事情,正好他秘书送这个进来,说是给乔夜雪的相识七周年的礼物,在比利时订的水晶鞋,上面光碎钻就镶了上千颗,我觉得好,又看你和乔夜雪的脚码相同,就跟他商量能不能让给我,合作项目的价钱上还可以再减一成,不过他宁愿不要近千万的让利也不肯给我,只可惜身手实在太差,最后还是被我硬抢了来,什么也没落下。” 时夏星想着两个大男人为了双鞋子在办公室里打架,噗的笑出了声:“你们都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穆总和叶总也不怕被底下的人看去了笑话。” 穆城走过来拥住她:“只要你高兴,让人笑话几句算什么。对了,我今天去修车,顺便订了辆沃尔沃给你,那车低调又最安全,就算被你的同事们看到了也不会说闲话,我配了个稳妥的司机给你,以后你去哪儿就提前打电话,五分钟之内车就能到。” 时夏星脸上的笑顿时凝在了唇边,她再不爱多心,也不禁会猜疑,那辆今天中午就空运过来的粉色宾利他到底是要送给谁? ☆、电话 “怎么不高兴了,礼物不喜欢?”穆城凝视着时夏星黯淡了下来的神色,不解地问。 “头上有个包能高兴吗!你到底吸了多少烟?身上的味儿简直能把人呛死。”她扭了一下推开他,转身回了卧室。 时夏星一向矜持,别说只是无端的猜测,即使有了确凿的证据,也只会不动声色的离开,绝不可能大吵大闹的吃干醋。 穆城紧跟了上去,只当她是因为介意额头的伤痕闹脾气,赔着笑说:“真不是我吸的,我只吸了一根,身上的味儿是今天开会的时候被他们熏的,明天我就让秘书拟一条新规,禁止在穆氏大厦内吸烟。” 见时夏星不做声,他又问:“晚餐吃什么?我还真是饿了。” “五点都不到,我还没做。” “那正好,你昨天才受的伤,哪能太辛苦,凯撒的餐饮部新聘了位中餐主厨,最近一直忙没腾出功夫试菜,今天就去那儿吃吧,我先去洗个澡换衣服。” 穆城的笑容里犹带倦色,时夏星这才想起,因为自己受伤,他昨夜一宿没睡,今天又累了一天,还肯这样耐下性子哄自己,必定是因为真心。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碌,有限的空余几乎都给了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别人? 她极快地嘲笑了自己片刻前的无聊,亲手为他脱去了衬衣,温柔地一笑:“你慢慢洗,我去选顶帽子,总得把头上的纱布遮上。” 穆城的衣帽间极大,原本略显空荡,时夏星住进来后迅速地占领了所有的空地,上午闲来无事,她将他们的衣服按颜色款式分了类,以便在一同出门时可以搭配。 她挑了件十分经典的藏蓝色黑天鹅款连衣裙,配了顶玫瑰红的羊毛呢帽子,给穆城备了件藏蓝的衬衣外加红玛瑙袖扣,见穆城从浴室出来,时夏星抖着手中的衬衣莞尔一笑:“像不像情侣装?” 穆城向来内敛,偶尔在街上看到穿着情侣装的男女总觉得十分幼稚,只是难得她有兴致,便笑着赞扬她心思细致。 为了弥补刚刚的小别扭,时夏星主动接过浴巾为他擦干头发,穆城的个子比她高出许多,不穿高跟鞋的时候她的头顶只到他的下巴,她只得费力的踮起脚尖,抓着毛巾一下又一下。 “好啦,你去用吹风吹吧,我去换衣服了。” 时夏星正要转身,却被穆城一把抓入浴室:“你来帮我吹。” 暖暖的风吹在头皮上极舒服,更舒服的是那一下一下的碰触,她的手指十分纤细,简直软若柔荑,隐在他黑亮的头发里,更显白皙,穆城忽觉喉咙发干,正要说话,时夏星却先放下了吹风,拿起了一旁的衬衣,半真半假地笑道:“少爷,我来伺候您穿衣服。” 穆城并不客气,只懒洋洋地抬起了手臂,她略显笨拙地将衬衣套到他身上,由下自上一粒粒地系着纽扣,系到胸口那颗时,不经意地抬起头一望,见到穆城脸上那十分受用的身情,不禁哼了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还真把我当成伺候你的丫鬟了!” 穆城将她的手又捉回了自己的胸口:“那让我来伺候你穿衣服不就得了。” “可是我都已经穿好了。” 他嘿嘿一笑:“穿好了没关系,那就先脱了再穿一次!” 时夏星尚没有反应过来,早已被穆城横抱了起来,他几步就走回了卧室,将她丢到了床上。 那日从庄园回来,穆城就厚着脸皮不顾时夏星的强烈反对搬回了主卧,只是最近他实在太忙,几乎夜夜熬到凌晨,回到房间时,时夏星早已熟睡,昨日她又受伤进了医院,因此两人仅是相拥入眠,再无其它动作,好不容易今天回来的早,他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良宵。 -- 第26页 抱怨的话还未说出口,穆城就压了下来,大腿根处感觉到他胯.下的坚.挺与硕.大,时夏星知道此时再怎么抵抗也定然无效,便撅着嘴偏过了头不再说话,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四处游走。 许是离上次隔了太久,刚一进.入她又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刺痛,虽然远不似上次那样强烈,但在他愈来愈猛烈的冲击下,也仍是受不住。 时夏星用手抵在他的小腹,边用尽全力往外推边连声喊:“不要做了,你快点出去!” 她的声音被急促的动作冲的断断续续,相比之前的毫无反应,这微不足道的小阻力于穆城来说更是一针兴奋剂,这样舒服到难以言喻的当口,他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停下来。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好强行翻过了身,没想到这片刻逃脱却招来了更大的报复,穆城直接抬起了她的左腿,从背后挤了进来,她疼得“唔”了一声就再也没力气反抗,他却更加亢奋,将频率提的更快。 她终于连哭也哭不出,只能呜呜的求饶,之前的刺疼却渐渐减弱,说不出的酥麻代替酸痛由下至上漫过了全身,穆城却在此时抽身而出,将一股灼热的液体全数喷.射在了她的小腹。 时夏星立即跳了起来往浴室冲,待痕迹完全洗净才气哼哼地走了出来,见到穆城脸上满足的笑意,不禁恨由心生,决意报复回去。 她跪坐在床边朝他妩媚的一笑,用手轻轻的在他的胸前画着圈,边吻着穆城的眉骨边娇嗔道:“城哥哥,人家还要。” 这样的撩拨下,他怎么可能受得住,一个缠绵至极的吻过后,某处已然再次坚.硬,正要欺身而上,又听到时夏星说:“这次我要在上面!” 穆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好。” 她跃到他的身上,骑坐在他的腹部,俯身慢慢亲吻着他的脖子,待他的眼神渐渐迷乱,便对准胸口狠狠咬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逃到了卫生间,拔下钥匙反锁上门:“让你刚刚只顾着自己高兴欺负我!” 穆城急的团团转,只得边敲门边低声下气地哄她出来,时夏星当然不依,边笑边数落他刚刚的不是。 过了大约一刻钟,外边突然没了响动,时夏星正奇怪,只听“哐当”一声,门竟被他强行从外面踹开,穆城一把就将她拎了起来,得意洋洋地问:“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一阵混乱之后,穆城终于觉得疲倦,搂着时夏星低声说:“时间还早,乖乖陪我睡一个钟头,七点再出门吃饭。” 一夜未睡又耗了体力,他很快就睡了过去,休息了一天的时夏星却完全不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挪开,起身去梳洗。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陌生的号码,她怕扰到穆城休息,接的极快,压低了声音问:“喂,您好?” 这声音中充满了欢.爱后的沙哑与慵懒,电话那头的穆唯怔了一刻才反问:“时夏星?” “我是,您哪位?” “我是穆唯,听说你受伤了,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不用了,我已经出院了,谢谢你。”时夏星极快地挂上了电话。 穆唯不死心的再次打来,她只好直接关上了手机。 ☆、蒙蔽 穆城的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钟头,醒了还直喊腰疼,赖在床上怎么都不肯起,让时夏星帮他穿衣服,刚刚才吃了亏的时夏星再也不敢想什么报复,只得乖乖从命。 到了凯撒已经八点过半,上午打完消炎针后,中午懒得做饭只吃了杯泡面的时夏星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主厨带着助手在包间里亲自烹调,为了展现实力,连配菜的花样都亲手雕,只让助手帮忙一样样地递上厨具。 因此过了许久,头一道菜才终于上桌,偏偏酒店的总经理见穆城亲自过来试菜,又带着一大帮人赶来提前汇报上一季度的工作,见穆城听得极有耐心,她又实在不好不识大体地抱怨,只盼着他们能早一些走。 谁知半个钟头后他们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她饿得隐隐有些胃疼,见经理的秘书正坐在一旁勤快地记录穆城的建议,时夏星终于不愿意再这么熬下去,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去了外面。 一楼大厅的右侧是咖啡厅,她和梅朵来过,里面的霜糖拿破仑和蓝莓茶都相当地道,正准备进去要上一块先吃,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时夏星”。 “远远就看着像,还真的是你。” 时夏星这才发现,穆唯笑起来不但有酒窝,竟还隐隐露着两颗虎牙。 “这么巧。”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答得不咸不淡。 穆唯绕着她打量了一圈才笑道:“不是受伤了吗?感情你是为了请病假骗人的!我正好还饿着,你陪我吃个饭,我就继续替你瞒,不然就去告诉你们领导!” 他脸上的神气让时夏星想到了表弟耍赖管她要零花钱时的模样,戒心顿时减了七八分,不由地笑出了声,摘下帽子,指着额头上的纱布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呦!还真挂彩了,这谁这么大胆的伤了你,告诉我,我这就带人收拾他去!”穆唯作势撸起了袖子。 时夏星哈哈一笑:“什么啊就,开车没系安全带,自己撞的。” “一块吃饭去吧,反正也是闲着,吃完我送你回去,对了,我在你家附近等了好久,怎么都没看见你,你是不是不住在那儿,骗我呢?”穆唯一向自来熟,拽起她的胳膊就要走。 -- 第27页 时夏星这才想起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坏,却似乎对自己存着什么企图,便立刻恢复了淡漠,用力往外抽着胳膊:“我和男朋友一起来的,只是出来透透气,现在要回去了。” 穆唯愣了一下,手上仍是抓着她不放,声音明快地说:“骗人吧你就,我怎么听王鹏说你压根就没有男朋友?上次不说了吗,这个借口也太老套了,要是真有,他在那儿呢?你叫他出来我才信。” 凯撒的经理正巧带人从旁边经过,见到穆唯这样姿势暧昧地拉着时夏星,连忙垂下了眼睛,叫了声“二少爷”,就带着人匆匆离去,后面跟着的人也无一例外的皆是如此。 旁人的反应及称呼让时夏星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你上次是在骗我,你真的是穆城的弟弟?” 穆唯反倒一愣:“你怎么会知道凯撒属于穆氏?” “因为她是你嫂子。”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时夏星的背后响起。 穆城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打开了穆唯抓着时夏星的那只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瞪着他,脸上虽然看不出情绪,眼里却尽是寒气。 “他就是你说的男朋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穆唯不看穆城,只盯着时夏星问。 时夏星又不傻,当然不会回答,只抓着穆城的手不看他。 穆城更是懒得再搭理他,拉起时夏星的手就往包间走,才不过两步,时夏星就又被穆唯拽住了胳膊。 “我问你话呢,你什么时候和他好上的?”穆唯不会掩饰情绪,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 “我怕让外人看去了笑话,不想在这儿和你计较,你反倒没完没了了是不是”穆城终于不耐烦“赶紧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见穆唯恍若未闻,压根没有要松手的打算,穆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穆唯吃痛,下意识地就松了开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穆唯哪肯吃这样的亏,见穆城先动了手,抓住他的衣襟就回了一拳,穆城反应极快,立刻偏过了头,但眉角却仍是被扫了一下。 见周围有人注目,穆城强压住怒火,放低了声音冲他吼道:“你他妈发疯也不看看地方!你不要脸我还要,穆家还要,除了惹事挥霍你还会干什么!再有一次下个月起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时夏星见穆唯听了这话更气,唯恐真的打起来不好收场,赶紧拦在了他和穆城之间:“穆唯你冷静一下,你哥哥说的是气话,没别的意思。” 穆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胸口起伏了数次才扭头跑了出去。 “我没想到他真的是你的弟弟,我上次还问过他,他说是刚好重名,我以为不会那么凑巧,就没多想。”一进包间,时夏星就尴尬不已地解释。 “什么上次,你见过他几次?” “哪有几次,据他说是我在皇城喝醉的那次遇上的,可我连一丁点印象都没了,前几天又遇到一次,然后就是今天!”时夏星见穆城的眉骨肿了起来,撕开桌上的毛巾捂了上去。 “所以女孩子就不能喝酒,喝醉了多危险!” “和同事们一起去的,大家都喝了,又不单单是我。” “那就把工作辞掉,要是闷得慌就来穆氏。”穆城想起时夏星今后一定还会去应酬,简直觉得难以忍受。 “好好的工作我为什么要辞掉!我又没做错事,你冲我发什么脾气。”穆城的语气让时夏星微微有些不悦。 穆城立刻笑了笑:“我哪敢冲你发脾气,就是怕你遇到坏人而已。”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饿死了,懒得跟你说。” 时夏星正要拿起筷子吃饭,又被穆城拉了起来:“先去洗过手再吃。” 穆城亲自为时夏星洗了手,将穆唯抓过的地方用洗手液反复洗了数次才算满意,时夏星见自己的胳膊上浮起了大片的红印,不满地说:“至于吗你,这么小心眼!” 穆城想起穆唯仍是满脸的不高兴:“当然至于,除了自己,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碰到你,衣角都不行,这也就是我亲弟弟,要换了别人,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 隔天恰是周五,穆城一早就说晚上不回来吃,让时夏星不必等他,时夏星的额头有伤并不想出去,正巧不想去给他送饭,就只叮嘱了他早些回来。 穆城刚一出门,她就接到了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你有时间吗?现在能不能出来?”穆唯的声音犹似在赌气。 既然他是穆城的弟弟,为了不使关系更加恶化,时夏星再不想理他也只有客气:“没有,你有事儿吗?” 穆唯顿了顿才问:“你是真的喜欢他,还只是因为虚荣才和他恋爱?” 听到“虚荣”二字她不禁皱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解释道:“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我,我挺喜欢你的,是真的。” 时夏星想了一下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且,我也不适合你。” “我哥哥更不适合你,今天陈越东订婚,我们家和陈家的关系最好,家里的长辈都会去,他是不是根本没请你陪他参加?”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想你被他蒙蔽了而已,你知不知道他另有结婚的对象,也就是所谓的未婚妻?” ☆、碎钻 -- 第28页 “所以呢?”短暂的沉默后,时夏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中回荡,竟连一丝起伏也无,尽管手指几乎将电话握到变形。 穆唯不像穆城那样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语气中尽是诧异:“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怎么可能只凭旁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男朋友。” “哎哎,别挂”穆唯急着说“今晚的舞会不如你也过来,我正缺个舞伴。” “谢谢你的关心和提醒,是是非非我自己会判断,舞伴你还是另找吧。”时夏星再也撑不住,直接挂断了电话。 穆唯一说出“未婚妻”,她就已经相信了他,他看起来虽无城府,也不至于会傻到凭空捏造这样容易戳穿的谎话,更何况,如今细细想来,与穆嫣偶遇时她奇怪的反应,那辆不知送给了谁的宾利以及在她受伤之前,穆城也从未邀请她作为女伴出席好友订婚宴的不合常理……这一切似乎只有“未婚妻”这三个字可以解释,其实她早已隐隐觉得不对,只恨太早被人点醒,不能继续安心地做鸵鸟而已。 时夏星宁愿嘲笑自己愚蠢也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后知后觉只是因为爱这个男人爱到了情愿变傻。 他不肯把自己介绍给妹妹是因为怕她尴尬,此地无银是因为太紧张她,订那辆宾利也许是因为要送给某位大客户,不请她做女伴是因为她说过现阶段还是地下恋情比较适合——相处的这区区十几日,无论怎样的不寻常她都能找到借口来替他掩饰。 实在想不出借口的那些,比如四年前不告而别的他在给自己的字条上写的那句“对不起,我有个门当户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比如原来姓陆如今姓穆还装作不认识她,她自动选择了失忆般地不去计较。 现在想想才发觉她是多么的可笑,明明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一味调味剂,明明想过什么都不过问地就这样开心一阵子,此时的她却仍是丧气不已。 镇定了片刻后时夏星拨通了熊小乐的电话:“姐姐,晚上陈越东的订婚宴,你是不是也有邀请函?” “当然了,他和大哥那么好,庆江当然也要去。” “你是不是不准备去?” 熊小乐哼了一声:“我当然不去!就算雪雪不要他了,他也得至死不渝!雪雪才结婚一个月,他居然这么快就和别人订婚,未婚妻还是陈骗子的好朋友,想想周婉怡终于如愿后小人得志的表情我就生气,说不定陈越东以前的那些要死要活也是虚情假意……” “等下我烤两个十寸的栗子蛋糕送过去给你”时夏星打断了熊小乐的喋喋不休“报酬是你的邀请函,还有今晚把姐夫借给我当男伴。” 订婚宴她自然要去,只是,绝不能和穆唯混在一起,那样只不过会将穆城的背叛衬托得更加理直气壮而已。 熊小乐没有立刻答应,时夏星还以为她不肯,正要说算了时,又听到她说:“我们庆江高大英俊头脑好,还能给你当司机,十寸的太小,十二寸的我才能同意。” 想象着姐夫此刻脸上的幽怨表情,时夏星的心情倒轻松了半分:“成交!” “对了,你想去为什么不叫穆城,拉庆江干什么?” 她没有力气再提他的名字,只笑了笑:“我大概下午四点把蛋糕给你送过去。” 打完针后,时夏星请家庭医生为自己换了块小一些的纱布,又挑了个颇有立体感的额饰,加上刘海的遮掩,轻易看不出。 她怕伤口被化妆品感染,只稍稍修饰了一下,年轻的女孩并不需要太多脂粉,只要眼睛黑亮,嘴唇饱满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换上了条烟灰色的晚礼服后,时夏星才发现并没有合适的鞋子——除了那双穆城从叶博良那儿抢来的水晶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一踏上这双鞋子,整套装束立即被点缀得生动了起来,果然有让灰姑娘变公主的魔力,可惜她从来就不是灰姑娘,水晶鞋更不是只有独一无二的那个人才能穿上。 因为栗子蛋糕的缘故,熊小乐一早就等在了门前,见时夏星拖着箱子,疑惑了片刻之后,便恍然大悟地问:“时小星,你和穆城一定是出了问题对不对!” 时夏星本不想说,无奈熊小乐的性子急不停地逼问,只说了一半儿,她果然就拍了桌子:“这也太欺负人了!连你都敢骗,是不是以为我们家没人了!我和你一起去!” 李庆江按下了熊小乐:“以前有过流产史,大夫反复叮嘱你要十二万分的小心,全都忘了?” “可是我妹妹……” “她比你聪明,知道怎么解决比瞎嚷嚷更好。” 熊小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要记得帮时小星出气,最好能揍他一顿!” 李庆江虽然觉得十分好笑,却仍是应承了下来:“放心吧。” 除了对着妻子,李庆江的话一向不多,时夏星更是不想说,一路都沉默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 时夏星从车里下来,远远地就看到陈越东与周婉怡并肩站在酒店门前,他本就显眼,此刻更是夺目,见了她与李庆江一起进来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往大厅望了一眼,复又客气着道谢。 陈越东与穆城的私交甚好,时夏星与穆城的关系也许旁人不知,他却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这一段时间穆城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和叶博良走的有些近,还把东越想做的项目当作人情礼低价给了博成,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不然看到她时,陈越东的眼底也不会闪过一丝等着看热闹的好笑。 -- 第29页 李庆江一进大厅就被李易江拉到了一旁耳语,他皱了皱眉,让时夏星稍等片刻,说要先去找穆因。 陈越东即使无意高调,邀请的人也不会少,只是穆城的气场太强,立于再多人之间,也仍是能一眼就看得到。 时夏星一步步地走了过去,绕到他的背后,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个人站在这儿无不无聊?” 穆城转身看到是她,愣了一秒,仍是宠溺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头上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乱走比较好。” 她嫣然一笑:“怕你没有女伴,一个人太孤单。” “这儿人太多,我正想出去透透气。”穆城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可我不想出去,我还没参加过谁的订婚宴呢”时夏星抽出了手,仍旧是笑靥盈盈“等会儿大家会跳舞吗?” 穆城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穆唯跟你说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时夏星还没来及打断他,一个穿着鹅黄短裤礼服的女孩就边走边朝着穆城抱怨:“你可真是没风度!我就去了个洗手间,你就把我的包递给了waiter!” 见时夏星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她甜甜地一笑,伸出了自己右手:“你好,我是邹安雅。” 这样的清纯可人,倒比她更适合圆润娇小的粉色宾利,时夏星握住她的手摇了摇:“你是穆城的未婚妻吧?” “星星,你听我说……”穆城皱起了眉。 时夏星瞟了他一眼,口气轻快地说:“女人间说话,男人插什么嘴?” 邹安雅先是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穆城的神色,又马上摇了摇,以往偶尔遇到穆城被不识趣的女伴纠缠,她多数会以正牌的身份帮他把她们吓走,可是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呢,眼前的这个人让穆城别插嘴,他不但没生气,竟然还真的乖乖地没有说话。 搞不清眼前的状况,邹安雅只好转移了话题,无意中瞥到时夏星的鞋子,她立刻夸张的赞叹:“哇,你的鞋子好漂亮啊!是什么牌子的,我怎么没有见过这样的款。” “是订做的,全世界只此一双,不过,谁都可以穿,你喜欢的话,我就让给你。”时夏星看着穆城说的一字一顿。 “穆总,穆老先生请您和邹小姐一起过去合影。” “知道了,这就过去”穆城挥退了酒店的工作人员,见爷爷正看向这里,便转而对时夏星说“这儿说话不方便,我回去再跟你解释,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只是要结婚的关系而已——时夏星再也笑不出,直接转头走了出去。 她打了个电话给李庆江,说自己要先回去,李庆江让他等等,他和穆因也一起走。 时夏星刚出了酒店,李庆江的车就开到了门前,她正要上车,穆城到底追了出来。 他叫了她数声她都没有回头,只有快走几步拉住她,李庆江见状却下车拦在了他们之间:“不好意思穆兄,我答应了媳妇要照顾表妹,再着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都还是等到冷静下来再谈比较好。 时夏星却将李庆江轻轻推开,脱下脚上的鞋子朝穆城扔了过去,鞋子从他的身上弹出,重重地撞到地面,上面的碎钻散落了一地,被灯光映得一闪一闪,原来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是容易破碎,所以才要小心的呵护,世间的万物皆是如此,比如爱情,比如信任,看似牢不可摧,一朝不慎,就再也拼不回,就如她的心。 ☆、习惯 儿孙里头,穆言信最器重穆城,看一向持重的他此刻简直坐立难安,难免生出了些不满:“出什么事儿了,叫你这么魂不守舍的!” 穆城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没什么事儿,爷爷。” “没什么你踱来踱去、不停看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穆言信又想起了什么,气不打一处来“老二和老三呢?老三还露了个脸儿,老二倒好,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所以说儿子随妈,那样的女人养出来的,能有规矩吗。” “穆因他们师有事儿,所以才匆匆走了,李家的老二不是和他一个部队吗,刚刚也一起走了”穆城知道爷爷的脾气,唯恐穆因感情受挫之余还要挨爷爷的教训,赶紧替他打了掩护,至于穆唯,他想来想去都没替他找到压根没出现的合理借口,干脆就不再提,免得说错了话,让爷爷发更大的脾气,连夜把穆唯叫回来骂。 穆言信看了穆城一眼:“我老了,你父亲叫个女人给迷糊涂了,你两个叔叔都不省事,原本觉得你还有个长房长子的样儿,指望着你能管管两个弟弟,现在倒会替他们遮丑!你还真当我老得能被你哄弄住,不知道穆因最近一直哭丧着脸,现在又中途回去是为了什么!你看看李家的那三个后辈,个个都成器,要我说,穆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穆因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都是你纵容的,也有你一半的责任!” 穆城点头称是,连声说以后会好好约束两个弟弟。 邹安雅性格率真、藏不住话,听到老爷子说穆唯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已经十分不快,又听说穆城要管他,更是不高兴,小声地嘀咕:“唯哥哥多好啊,什么时候惹事儿了!被管成城哥哥那样才真叫不好!” 穆城耳朵尖,赶紧丢了个闭嘴的眼神过去,邹安雅连忙看了眼穆言信,见他似乎没听到,又对穆城吐了吐舌头,看他脸色不善,赶紧以要去找穆嫣为借口走开——她一向有些怕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 第30页 “爷爷”听邹安雅说老爷子在发脾气,穆嫣赶紧过来解救哥哥,她摇着穆言信的胳膊娇声说“你总这么凶,上次那样骂二哥都把我们家的糖糖给吓着了,现在她一不听话,我就说‘外太公要来了’,比狼外婆、大狗熊什么的还管用呢!” 穆言信哈哈一笑:“我还不疼她,这个小没良心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家里唯一敢数落爷爷的,大概就是穆嫣了,趁着他正和穆嫣说话,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穆城赶紧走到露台,拿出手机拨时夏星的号码,她却不接,他再打过去,仍是不接,到了第三次,干脆直接关了机。 他一刻也耐不住地就想回家和她解释,只是绝不可以,这样的场合,他作为穆家的长子长孙,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前退场,穆因走掉穆唯不来已是大大的失礼,他再不呆到最后,难免叫外人以为穆家因为正顺风顺水,就眼高于顶,连世交的面子都不肯给,让两家因此生了间隙。 穆城定不了神儿,只好摸出了根烟,找遍全身却发现没带打火机,这才想起,他的火机被时夏星给没收了。 正要招手叫侍者,陈越东推门出来,将自己的打火机扔给了他,穆城接住,点燃了正要吸,想起时夏星讨厌烟味儿,这样回去更会招她烦,又生生给按灭了。 陈越东反倚在栏杆上,背对着万丈之下的灯火迷离,低头燃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才悠悠地说:“所以啊你,何必自讨苦吃,像我这样找个听自己话的多好。” 逆着光,穆城看不清陈越东脸上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唯恐天下不乱,便勾起了嘴角反讽过去:“你倒是想去听乔夜雪的话呢,可惜人家嫁了叶博良,连搭理你的功夫都没有。” 穆城最近和叶博良亲密得俨然成了挚友,陈越东心里本就有根刺,听他这样毫不留情的揭自己的伤疤,当然不肯一笑了之,冷哼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么?我至少不必自欺欺人,你能瞒住她一辈子、等嫡亲的弟弟回来了还能把谎圆过去我才服你。” 穆城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一言不发地回了大厅。 到家时已近午夜,穆城走的急,等到喘息声渐渐平定才敢按下门铃——时夏星搬过来后,他渐渐习惯了不带钥匙,可惜过了好半天都没人应,他以为她是因为生自己的气才不肯开门,顾不得电梯间有监控,对着门铃的话筒软言软语地低声下气。 大厦的管理员在一楼的监控室里听得目瞪口呆,直以为平素少言寡语的穆先生中了邪,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忠厚,拿着备用钥匙上了穆城的公寓所在的顶楼。 听说时夏星下午就拖着行李离开了,穆城才真的慌了,接过管理员递上的钥匙,好不容易拧开了锁,密码却接连输了三次才对,指纹识别的时候更是错用了右手。 打开房门,满室的黑暗让穆城无所适从,他早已习惯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为他守在门前,为他亮一盏灯,为他做晚饭早餐,悄悄地溜进书房绕到他的身后,抢了文件生着气地抱怨被冷落,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催促他快点睡觉…… 他查看了一下各个房间,她的东西果然一件都没留下,只除了他给她的信用卡、钥匙和往日的礼物。 穆城叹了口气,打给了李庆江,她现在必定和熊小乐在一起。 接到穆城的电话时,邹安雅正准备睡觉,打着哈欠地问:“这么晚了,城哥哥有事么。” “明天早上八点,你换好衣服在家里等着我。” 饶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命令的句式,邹安雅仍是偷偷地撅了撅嘴:“好吧。” “你好好准备一下,跟时夏星解释我和你的关系。” “啊?”她不情不愿地说“是不是就是今天问我是不是你未婚妻的那个,你自己和她解释不就好了,干吗让我去?那个时小姐长得倒是美的不得了,可是眼神儿看起来凶巴巴的,我有点害怕。” 因为全指着她去和时夏星解释,穆城难得有耐心的跟她解释:“她平时不这样,是因为在生气。” 邹安雅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人家对不对,怪不得她让你闭嘴,你就那么听话地不再说话!” 穆城当然不理会她的八卦,淡淡地说了句:“明天早上八点见,你别起迟了让我等,穆唯下周好像要去哪儿度假,你要是表现得好,我想法子让他带上你。” “真的吗?”邹安雅困意全无地跳了起来“城哥哥,我们现在就去找时小姐吧!现在就去!” 穆城当然也想立刻就去,可已到凌晨,熊小乐又还有身孕,时夏星借宿在人家家里,现在去打扰,总是会让她不好做,便说:“明天七点见你起得来吗?” 邹安雅想到和穆唯一同度假,简直像打了鸡血般亢奋,连连应允:“干脆六点吧,你让厨子给时小姐准备份早餐,这样说不定效果会更好呢!我睡不着,你知道唯哥哥去哪儿度假吗,我好现在就开始准备东西。” 穆城知道她的性子,只得威胁道:“你现在最好去睡觉,不然明天困的脑袋发晕,胡说八道,我可不会帮你搞定穆唯。” 周六一早,熊小乐就被牛奶吵醒,她的起床气最大,随手抓起李庆江的枕头扔向这只不停跑来跑去的萨摩耶,不耐烦地骂道:“才七点都不到,你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和穆因家的太阳去遛弯?你干脆留在他家不要回来了!” -- 第31页 牛奶委屈地呜呜叫,却仍是在大门和卧室间不停地来回跑,部队只有周日放假,李庆江昨天陪穆因喝酒就留在了他那儿,熊小乐知道时夏星折腾到快天亮才睡着,只好自己起身下床去瞧一瞧。 打开门后,看到穆城和一个看起来挺小的女生立在门外,便奇怪地问:“你来干什么?” 邹安雅冲她摆了摆手,无视熊小乐脸上的敌意,笑着说:“你是熊姐姐吧,我是邹安雅,你和庆江哥哥的婚礼我还去参加了,不过当时宾客太多,你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呦!你就是那个什么雅啊,怎么着了,还双双跑到我们家来耀武扬威了?我们庆江什么时候成了你哥哥,别叫的这么亲热!追我妹妹的多着呢,才不在乎这种除了人模狗样外一无是处的混蛋呢,我替她祝你们这对狗男女百年好合!” “你怎么骂人啊,谁是狗了”邹安雅想到穆唯,只好收起了委屈,继续笑道“我们不是来示威的,是来解释的,我和城哥哥,不,穆城什么也没有,真的。” 熊小乐想了一会儿,又仔细地观察了下穆城,才终于松口:“那好吧,你们进来吧。” ☆、和好 其实时夏星一直都没有睡着过,迷迷糊糊间似是听到了“穆城”这两个字,还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出的幻觉,便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熊小乐,连外套也没披就匆匆下了床,见门外竟是穆城,她皱着眉头看了眼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伸着头往里望的熊小乐,整理了一下情绪,装作毫不在意地问:“这么一大早的就赶过来,穆总有何贵干?” 穆城递上了手中的饭盒:“给你送早餐,还有解释邹安雅的事情,如果你不肯信我,那就让她跟你说。” 看到坐在熊小乐身边的邹安雅正面带讨好之色的朝着自己微笑,并不傻的时夏星立刻明白过来七八分,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如果有的话,哪个女人肯这样一大早跑到情敌面前澄清自己和未婚夫的关系? 她咬了咬嘴唇,思考了片刻便关上了房门,坐回了床上:“我和你的事情,为什么要听别人说,看在早餐的份上,就给你一点点时间好了。” 穆城见她转了态度,心中不由地一松:“我爷爷希望我和邹安雅在一起是因为今年初我才刚刚接手穆氏,位子还没有坐稳,她父亲在穆氏位高权重,拥有的股份仅此于我,和邹家联姻可以争取到董事会最大的支持,而且邹安雅是独生女,和她结了婚,邹家的股份归根到底还是会回到穆家。邹家更是希望可以和我们家联姻,而穆家的股份如今都在我手里。” “我爷爷这个人独裁惯了,家里除了穆嫣谁也不敢不听他的话,何况他身体不好,虽然严厉了些,其实心里还是很疼我的,我实在不想逆着他。邹安雅呢,也是被她父母逼的没有办法,她并不喜欢我,我也只把她当小孩儿看,我们在双方家长面前做戏不过是为了耳根清净,私下里别说见面,连个电话也没通过,而且婚又没有正经订,哪里能算是未婚妻,这件事外人也都不知道,不然我怎么会让你光明正大的进穆氏给我送饭?” “我本来是打算过一段时间把公司的事情理顺了,向爷爷证明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之后,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没有提前告诉你,只是怕你在意。” 时夏星哼了一声:“我怎么会在意,你以为自己多重要!怎么说骗人都是不对。” 穆城知道她虽然嘴硬,其实已经原谅了自己,什么不在意,如果真的不在意,永远都漂亮优雅的时夏星此刻也不会是这副打扮,她一向整洁,屋里的行李却因为无心收拾,杂七杂八的散落了一地。 见穆城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时夏星更是不满:“笑什么笑!我说要跟你和好了吗!即使只是在双方家人面前她是你的正牌女友,你这种行为也是劈腿。” “那行啊”穆城强拥住了她“你现在就跟我回家,我这就找爷爷说,先前都是我和邹安雅联合起来骗他,穆家的长媳在这儿呢!” “什么就是长媳了,谁答应嫁给你了,我爸爸最讨厌商人,当我们家的女婿,你还不够格儿呢!” “虽然我瞒着你不对,可是”穆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抬起了时夏星的下巴“你是不是也太不信任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信了穆唯的一面之词。” “那还不是因为”时夏星本想说‘还不是因为你四年前就骗过我一次,又说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隐隐地好似受了伤,便不想再提往事,改了口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订了辆粉色的宾利不知道要送给谁。” 穆城怔了一下,随即又笑道:“难怪你会生气,我身边多嘴的原来不止是穆唯,我还会送礼物给谁?那本来是要给你的,偏偏你前一天又差点儿出了车祸,见识过你开车的技术,我哪里还敢送那辆车给你?两座的跑车想配个司机给你都不成。什么私人空间都不如安全重要,你以后还是乖乖的用司机比较好。” 原来如此,时夏星诧异之余更觉得自己变成了疑神疑鬼的那一类实在太丢人,便赶紧转移了话题:“谁让你不告诉我!还有,刘助理是被我逼的才说的,你可不能去骂人家,你弟弟其实也没说什么,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放下了心的穆城哈哈一笑:“我骂刘助理干什么,不但不骂她,以后还要重要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呢?至于穆唯,别看他只比我小十三天,性子其实和外头的那两个差不多,我真要和他计较,从小到大,一件一件,那就什么都别干了。” -- 第32页 时夏星这才想起屋外还有人,赶紧推了穆城出去,准备换衣服梳洗。 看到邹安雅单纯无害的笑,时夏星更觉得自己昨天的行为太过小家子气,大概陷入了爱情的人都是这样,原本再豁达,也会因为太过在乎变得小性儿,便客气地要请她吃午饭。 邹安雅最喜欢狗,可惜家里不准她养,片刻之间,已经和牛奶成了朋友,听到时夏星留她,立即就点了头。 熊小乐有了身孕不敢去外面乱吃,时夏星只好亲自下厨,穆城原本也想留下,刘助理突然打来电话说有要事找他,他便匆匆走了,等晚点再来接时夏星。 邹安雅自告奋勇地要帮熊小乐带牛奶去散步,正想补觉的熊小乐求之不得,送走了她之后,拉上时夏星又爬回了床上说悄悄话。 “可是”听完了时夏星的叙述,熊小乐不解地问:“我看过的那上万本小言里,只有爱上了灰姑娘的王子才会这样瞒着家里,而你又不是。况且比起邹安雅,你对他的事业更有利,他们穆家虽然有钱,可是和李慕江这样家里在政界有背景的一起竞争,总是处于弱势。我听雪雪说,他前一段时间为了结识蒙政、疏通关系,给了叶博良好大一笔好处。如果和你结婚,不是能立刻弥补这个弱势,还用七拐八绕地通过别人么!他爷爷只要没老糊涂,肯定明白这一点的。” 时夏星满心欢喜,根本没注意听熊小乐这一段话说的是什么,只问她:“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等下就列张单子去超市买。” “我们吃火锅吧,用大骨汤做底。”熊小乐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吃上,兴致勃勃去找纸笔,再也不纠结穆城的事。 ☆、发现 有了身孕的人极容易困倦,见熊小乐昏昏欲睡,时夏星只得自己出门采购,刚出了院子就看到牵着牛奶回来的邹安雅,听说时夏星要去买食材,她也表示要同去,时夏星本不想让客人动手,又怕她现在回去吵到熊小乐睡觉,便笑着答应了。 时夏星和邹安雅的性子喜好全然不同,但两个人都不是扭捏的那种,倒也有些话题可聊,邹安雅因为前一天的印象,本以为时夏星是那种不好相处的冷艳美人,聊了一刻钟就发现,她原来最是好说话,便放下了心地拉着她扯东说西。 “其实我不是单为了你和城哥哥和好才这么早就过来的”邹安雅不好意思接受时夏星的歉意,说了实话“要不是城哥哥说会帮着我和唯哥哥一起去度假,我才不会这么起劲儿呢!” “唯哥哥是穆唯?”看了邹安雅脸上的期待,时夏星心中一沉。 “对啊!我最喜欢他了,虽然他不喜欢我缠着他”邹安雅的情绪低落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后又甜甜地一笑“唯哥哥多好啊,小时候我一哭他就会逗我笑,比城哥哥好多了,城哥哥就会板着脸说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唯哥哥就不是,以前他高兴的时候还会带着我到处玩儿,我能高兴好久呢!后来我忍不住说我喜欢他,让他当我的男朋友,他就不理我了,说只把我当妹妹。” 时夏星只关心穆城,便笑着问她:“穆城爱板着脸训人吗?我怎么不觉得的啊,他的脾气不是挺好的吗!” “切!这世上大概只有两个人会认为他脾气好,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嘛……”邹安雅故意拖长了尾音卖关子,饶有兴趣地观察时夏星的反应。 “还有一个是谁?”时夏星果然急着问。 邹安雅哈哈一笑:“当然是他爷爷了!除了你和穆老头,再也没有第三个人敢说他的不是了。穆奶奶可疼城哥哥了,他爷爷训他的时候从不敢当着他奶奶。” 时夏星又觉得不好意思,自嘲地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眼竟然变的这样小,真是丢脸。” “这有什么,要是我知道唯哥哥喜欢别人,对别人好,也一定不会高兴,一定会去闹的!哼,我最讨厌穆老头了,总是挑唯哥哥的错儿,他倒是不想游手好闲呢,他爷爷不准他进穆氏他能去干吗?别的公司会聘用穆家的二少吗!他爷爷又不肯像培养城哥哥那样用心的教他,他就是想自立门户也很难的。” 时夏星不欲议论穆家的是非,更不欲在邹安雅的面前再提穆唯,便淡淡地说了句:“事业成功也未必等于人生成功,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可是”邹安雅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可是如果他没有事业的话,别说唯哥哥现在还不肯娶我,就是他肯,我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让我嫁给他的!我爸妈一直嫌他没有出息只会玩儿,还说他的出身不光彩,因为他长到两岁,穆老头才松口让他爸爸和他妈妈结婚。长辈们都喜欢城哥哥这种,我却觉得嫁给这样天天忙着事业的人未必幸福,当然啦,他这样真心喜欢你,待你好又另当别论拉!” “那穆城的妈妈呢?”时夏星忍不住问,如果穆唯只比穆城小十三天的话,那穆唯的出生岂不是在穆城父母的婚内? “谁知道啊,反正穆叔叔只爱穆唯的妈妈的,听说当时城哥哥的妈妈知道了唯哥哥的妈妈也怀孕了后,闹着要离婚,穆老头和他们奶奶先是不同意,后来见劝了好久都劝不住他妈妈,就只说她走可以,穆家的长孙不可以一并带走,婚也得等孩子生下来了再离。大家都说唯哥哥的妈妈不好,其实她有什么不好,她和穆叔叔相爱在前,城哥哥的妈妈才算是第三者!” -- 第33页 听到这话,时夏星有些不快,但无奈所关心的人不同,立场就不同,就岔开了话题:“这茄子好新鲜,穆城最喜欢吃茄子蒸饭,我好久都没有做过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他什么时候爱吃茄子了?我常在穆家吃饭,没觉得他喜欢茄子啊!” “他现在不爱吃了吗?”时夏星愣了愣又放下了“他大学的时候很爱吃的,那时候他还特别爱吃贝类,现在又说过敏了。” “我倒不知道他对什么过敏,不过,大学时你就认识他了吗?你也在美国留过学?” “我没有去过美国。” “哦,我说呢,你要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他,那我们也应该见过,那时候我爸妈为了培养我和城哥哥的感情,没等我高中毕业,就非得把我也送去了美国念预科,还托城哥哥照顾我,给我补课。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的,只想跟着唯哥哥到处玩儿。” “美国?四年前穆城离开法国,是去了美国念书?”比起穆家的往事,时夏星对穆城当年离开她的真实原因更感兴趣,如果是被长辈逼着照顾邹安雅,那么因为“未婚妻”离开她虽然怪了点,也勉强说的过去。 “他什么时候去过法国?他初中毕业就去了美国,在那儿念了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回国工作了几年之后又去了美国念MBA,他特别努力,天天都泡在学校里,哪里会有去法国玩的功夫和兴致!所以我才说他无趣!当然了,城哥哥也很聪明的,成绩简直好到变态,所以啊,和他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多有压力。” “夏星”见时夏星愣在原地不动,邹安雅摇了摇她“你怎么了?” “不可能!之前和之后我不知道,05年到08年初他一直都在巴黎。”时夏星说得极坚定。 邹安雅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会,05年和06年他都在美国,那时我也在所以绝不会有错,他06年大学毕业之后就回了国,在穆氏工作,不过只是中层而已,08年又去了美国念硕士,去年才刚回来,他念的是沃顿商学院,穆氏的人都知道的!” 时夏星的脑袋空白了数秒才问:“那你怎么证明他的大学不是在法国念的?” 她知道这样问实在很没有礼貌,没等邹安雅说话就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邹安雅虽然觉得时夏星的反应十分奇怪,可她向来极少深究穆唯以外的事儿,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我怎么证明,他的确没在法国念过书,大家都知道的!不然你直接问问城哥哥好了,再不然看看他的毕业证也行的,你不是和他住在一起吗,他的毕业证应该就放在书房啊!” 时夏星还没反应过来,等了太久,饿得肚子痛的熊小乐就打来了电话,催她快点回去做饭,她哪里还有心情做饭,随便找了个理由,全然不理熊小乐的抗议,直接挂断了电话。 “安雅对不起,我有件要紧事要去办,能不能麻烦你把牛奶送回去,顺便给我表姐带些午饭,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邹安雅虽然摸不着头脑,仍是答应了照办,时夏星将熊小乐爱吃的列在了单子上,和钱一并交给了她,再次道歉后,就拦了辆车匆匆离去了。 坐在出租车上,时夏星几次想打给穆城,仍是又挂上了电话,还是自己弄清楚再说,不然怎么问他呢? 穆城早上就已经把钥匙还给了她,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家。时夏星连高跟鞋都没有顾得上脱,就直接进了书房,毕业证果真在,翻开的一瞬间她的心咚咚直跳,只看了一秒,就失手掉在了地上,毕业证旁还放着本相册,她麻木地翻了开来,将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张——那张穆城的单照上,显示的时间是“2005-12-11”,而背景却是美国费城,她虽然没去过美国,却在电影中见到过独立会堂,知道这是费城的标志性建筑。 可是,她明明记得很清楚,正是这一天,她和陆执正式住到了一起,搬到了在巴黎的租住处……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稀有血型,不是一个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呢? 穆城根本不是陆执的话,她和他之间又该怎么收场…… ☆、所以 穆城敲门的时候,时夏星正在门前穿鞋,从中午到傍晚,她足足呆坐了五个多小时,才决定先行离开,暂时不见穆城。 不巧的是,当她终于将书房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回去,穆城就回家了。 见开门的是时夏星,穆城笑得一脸幸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你怎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还在你表姐家,就过去接你了,手工巧克力本来有两盒,被你表姐看到了,就只好分给她一盒。” 时夏星正不知道说什么,穆城的司机拎着行李敲了敲门,穆城并没有让他进门,淡淡地道了句“辛苦了”,就亲自接了过来。 “你怎么把我的行李拿回来了?” 穆城将行李箱立在一旁,边关门边脱鞋:“早上不是说好我办完了事情就去接你回家吗,我找不到你,就先把行李拿来了。” “来帮我脱衣服”他十分孩子气地伸平了胳膊,示意时夏星过去“下午我处理完了这周的事儿,明天可以安心度周日,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一早就去庄园里吧,你不是很喜欢那儿吗?我给你买了匹马,前天就运过来了,正好和我的那匹配对,我叫秘书查过天气预报,明天的温度正好,我可以教你骑马,对了,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樱桃吗,我让人去移了几棵车厘子苗,只是不一定能长成,毕竟咱们这儿的气候不适宜。” -- 第34页 时夏星木然地替他一粒一粒的解着扣子,穆城的心情看起来极好,话都比平常多许多,没等到回应,又拥过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语调轻柔地说:“这屋里要没有你就不算是家,昨天我自己开门的时候想到了过去不知道在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幸福是回到家后敲门 ,而不是伸手去摸那串冰冷的钥匙,我当时就想,说的真是对。” 时夏星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心烦意乱地想,明明这样像,怎么会不是呢?只不过陆执的脸要圆润一些、气质更温和而已…… 闻着穆城衣服上的味道,她又迅速地嘲笑了自己,就算四年的时间可以让相貌微微改变,身上的味道又怎么可能会变?之前真的是太大意了,而且这样细细比较起来,别说性格和喜好,就连声音和肤色,也不是完全一样,原来穆城和陆执,真的不是一个人。 人们总是这样,如果对一个人心存厌恶,那么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对,都是不怀好意,就像此时的时夏星,虽然并不是讨厌,可却越看越觉得穆城和陆执不同,陌生感越来越强——如果他不是陆执,那他们相识竟连一个月都不足。 她立刻推开了他,下意识地往后推了两步。 穆城比她高太多,不刻意去看,根本注意不到她的脸色,他走到厨房掀了掀锅,微微有些失望地说:“你没有做饭啊?我还真饿了,可是不想出去吃外头的,你上次做的那个红酒蘑菇鸡肉饭不错,家里还有没有材料?” 见时夏星呆立在原地不说话,穆城这才觉察出不对,他三步两步走回客厅,皱着眉头问:“早上不还是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你从熊小乐家出来后去了哪里?还是穆唯或是邹安雅对你说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你别乱猜了,都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说出来我才好改。”穆城伸出去抬时夏星的下巴,想让她看着自己,她却偏过了头,不肯让他碰自己。 沉默了半晌儿,她终于还是说:“穆城,对不起。” 穆城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明白她知道了什么,却装傻地笑道:“什么对不起?” 时夏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总不能说,“对不起,都怪我没看清,把你当成了过去的男朋友,我会答应和你恋爱,会答应搬到你家,会和你上.床,会觉得自己爱你,都只是因为把你当成了过去的男朋友”——用这种理由离开一个人,是不是太搞笑了,太不负责任了。 可是该说的总得说,她终于鼓起了勇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认错人了,我之前的,之前的男朋友,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嗯,就算不是一模一样,也足有八分像,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所以误把另两分不同当做了四年不见的改变,今天听邹安雅说你大学在美国念的,从来都没有去过法国,才发现不是。” 穆城没有生气,还温和地笑了一下,语调甚至无比轻柔:“所以呢?” 所以我们之间算了吧……事到临头,这句想了一下午的话却说不出口,时夏星心中大痛,原来这种叫作内疚地情感是这么的沉重,那么陆执当年离开自己,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不忍与沉重? 时夏星不说话,穆城也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她,两人相对无言地呆立了良久,屋里一片静默,座钟秒针的走动声显得格外清晰,时夏星攥着自己的衣角,在心中一下下地数,不知道数了多少个六十,忽而听到穆城问:“所以你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和我分手?”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连一丝波澜也无,眼睛里的情绪却十分复杂,虽然没有愤怒,却让时夏星更加内疚,没有勇气去想,那是什么。 “我在问你话,所以呢?” 时夏星终于狠下了心,“分手”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顿了顿还是说:“我现在只不过想回家。” 见穆城没有反应,她大着胆子绕过了他,拎起行李箱客气地说:“那,那我先走了,你以后多保重。” 还没走出两步,她的行李带人就一齐被穆城反手扣住,他此刻必定气到不行,胸口才会像现在这样上下起伏,时夏星忽的有些害怕:“你想干什么?” 穆城看到她的眼里全是戒备,悲哀至极反倒笑了出声:“我能干什么,这么晚了,行李又那么重,当然是送你回家。” 这样故作轻松的口气让时夏星更加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眼泪莫名地往上涌,偏偏又不想让穆城看见,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后头。 上电梯的时候一转身,穆城到底还是看到了,仍是轻松的语气,调侃地问:“哭什么啊?发现了我原来并不是你的前男友就这么无法接受?你要是愿意接着自欺欺人的话,我倒不介意为了你演戏。” 时夏星干脆哭出了声,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箱子,翻开她的包,抽了张纸巾出来想给她擦眼泪,手玄至半空,终是轻叹了一声,将纸巾放到了她的手中:“自己擦擦,像什么样子!明明是你骗了我的感情和身.体,我没哭,你反倒哭了,这是不是算恶人先告状?” 时夏星终是止住了抽泣,跟在他的身后下了电梯。 一路上两人都再也无话,空气里飘着满满的尴尬,从不听电台的穆城只好开了广播,这个点一大半的电台都在放情歌,第一首极欢快,在他俩听来根本就是讽刺,才十秒不到,穆城就换了台,第二首极悲伤,要死要活简直声声泣血,映得两人更加心烦,穆城再次换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都是一样,无非是爱啊恨啊怨啊的,时夏星再也耐不住,终于替他关掉。 -- 第35页 好在每个周六李庆江都会带着熊小乐回市中心的花园洋房,离穆城家并不远,这一路再觉得漫长也终于还是到了。 时夏星道了声“谢谢”正要下车,穆城却反手上了锁,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发动了车子。 穆城很少自己开车,有限的几次都十分稳,从不贪速度,此刻却足足有一百二十迈,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区这样开,时夏星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 她拉着右上方的扶手连声劝穆城慢一点,他却恍若未闻,一直开到了湖边才肯停。 “你发什么疯!撞到人了怎么办?” 穆城并不说话,摸了根烟出来,伸手问她:“我的打火机呢?” 时夏星在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出来还给他,穆城低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半天才吐出烟,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当然有不会撞到人的把握,我活到快三十岁,唯一没有把握的,大约就只有你。” ☆、可惜 时夏星的肺不好,闻不得烟味儿,车里的空间又窄小,不过数秒就觉得胸闷难忍,便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华灯初上,夜幕尚未完全降临,此时正是这个城市最美的一刻,万家灯火始亮起,连这样远离住宅区的风景胜地也染了一丝幸福的烟火气。 吹了好一会儿风,时夏星仍旧觉得透不过气,又偏偏不肯承认真正让她感到胸闷的不过是穆城说的最后那一句。 天色越来越沉,湖堤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依次亮起,时夏星忽然想起念中学的时候从王小波的《绿毛水怪》中看到的那首写路灯的诗。 那一年的冬天,兼职的西饼店下班的晚,陆执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变了块酒心巧克力,剥开锡纸放到她的嘴巴里,甜味儿由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她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冲他甜甜的一笑,陆执握住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其实西饼店里有空调,她又一直忙着并不冷,反倒是他在外头等了太久,连手心都透着丝丝凉意。 那时的她才十八岁,还不会化妆穿高跟鞋,走路时最喜欢蹦蹦跳跳,拉着陆执的手从一个路灯影儿上踩到另一个,弯弯长长的小路,走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漫长。 “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她念王小波的诗给他听,摇着他的胳膊问是不是很美,陆执点头说好,其实他从小在法国长大,中文极差,根本欣赏不了。 她故意为难他,问他好在哪儿,他当然答不出,只好承认不过听了个半懂,她笑话他是假洋鬼子,母语说的还没有法语好,他就一直温和的傻笑,眼睛弯弯的,眸子十分清亮。那时的她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还好看比他还温柔的男人。 时夏星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城也走出了车子,斜倚在车门上看着她,他的腿很长,从这个角度看,简直和漫画中的人物的身材比例一样夸张。 这样对视了一会儿,穆城开口问她:“一起去吃晚饭吧,我饿了。” 她顿了一下便同意了。 上车的时候看到穆城的侧脸,时夏星终于发觉前一段的自己简直就是鬼迷心窍,除了五官极其相似,穆城和陆执哪里还有一样的地方,好比穆城身上这样让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陆执怎么可能会有?之前的她总把所有的不同归结为四年未见的改变,其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时光带不走的东西。 说到底,都怪她放不下执念,那样的分手之后,总以为还会再相见,总以为他会后悔会回头,其实分手就是分手,就是切断了从前的所有。 知道时夏星没有心情和胃口,穆城并没有询问她想吃什么,只替她要了水果沙拉和招牌甜点——她最爱做各种点心,常常说吃甜点可以让人开心。 沙拉上的很快,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却尝不出味道,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穆城,原来也是一样的意兴阑珊。 “你不是饿了吗,菜都不怎么动。” 穆城笑笑:“这里的东西太难吃,吃不下,要不我们换一家?” 时夏星看了看表:“还是不要了,我表姐怀孕后就睡的很早,太晚回去会吵到她的。” 穆城嗯了一声再也无话,低下了头忙着切肉,怕让她看出自己脸上来不及掩住的失望,其实他也是同样的完全没有胃口,说饿了想吃晚餐不过是为了找个能再待一会儿的借口。 可是原来待的再久也是一样等不到,等不到他所希冀的回心转意——想到这儿,他再次觉得自己好笑,怎么能用“回心转意”?时夏星的那点儿心意,不过是为了陆执,连半分都不是对着自己,就是回也回不到他这里。 正想问她要不要现在就走,服务生端上了店里的招牌甜点,见她似乎有试吃的兴趣,穆城又放下了已经拿起来的外套。 时夏星没有听清服务生说的那句“小心烫口,请慢用”,用叉子叉起来就咬,滚烫的芝心和芒果酱流入口中,疼得她唔得一声叫了出来,捂住嘴巴蹙起了眉头。 无论在家里还是外头,时夏星几乎时时都保持着优雅得体,连睡衣都不肯出现一丝褶皱,吃相更是赏心悦目,吃东西的时候烫着舌头,他还是头一回见。 见穆城脸上带着笑意,时夏星更不乐意,嘟着嘴说:“幸灾乐祸的人最最讨厌!” -- 第36页 这样孩子气的言语和动作让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伸过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自己心急被烫着了还怪旁人。” 时夏星刚要回嘴,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只好沉默着吃东西,到底是店里的招牌,芝心香醇,芒果酱新鲜浓郁,外头的酥皮咸鲜香脆,好吃的甜点果然能使人的心情变好,她吃完了一整只派反倒有些饿了,想再要一只又觉得不好意思,便建议穆城也尝尝。 穆城当然知道她是自己想吃,就招来服务生又点了两只,回头看见她嘴角上有还未擦净的酥皮碎渣,极自然地拿起自己用过的餐巾轻轻为她抹去。 时夏星觉得实在尴尬,宁愿放弃还没上来的甜点也寻了个借口要立刻离开,穆城知道留不住,只好依了她。 结账的时候,饭店的工作人员就已将车开至门前,穆城给过小费接了钥匙,亲自为时夏星开车门。 车停的位置不好,车门处恰有一处窨井,时夏星心不在焉并没看清,鞋子的细跟陷了进去,身子一歪,倒入了穆城怀里。 穆城顺势抱住了时夏星,再也不愿意松开,一手紧箍着她的腰,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星星你不要走,跟我回家去好不好?我保证,绝不会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时夏星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惜我喜欢的那个,并不是你,正因为我现在明白了过去的就该彻底忘掉,再次恋爱的对象才绝对不能是你,你和我想忘掉的过去,实在长的太像,在你身边,我恐怕这辈子也难忘掉,我……” 穆城心痛难忍,再也不想听下去,不顾还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索性将她按到了车上,将余下的话,全数低头吻了回去。 她越是挣扎他就吻得越是深,直到两个人都隐隐地尝到了血腥气,时夏星几乎窒息,他才终于放开,她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穆城不躲不闪,只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她怎么可能真的狠心打下去,没到他的脸边,就垂下了手。 到底是她对不起他,是她先招惹了他,发现弄错了之后,又要不负责任地走掉,他再怎么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要钻进车里,一群人从酒店里走出,走在最前头的一个诧异地喊道:“星星?还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穆城和时夏星一起回头,说话的这个人穆城正好认识,而时夏星更认识,这位才刚刚四十五岁的省委副秘书长,是她爸爸一手提拔的,可以算得上看着她长大。 ☆、吵架 很多事情,预想的时候觉得很可怕,真的发生了,就会发现其实并不算什么,比如对于时夏星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熟人撞见,不得不回自己家。 无论是对上级下级,还是看门的老伯,只要是外人,时拓先皆是一样的客气,所以不管时夏星怎么说,刘副秘书长都完全不相信时拓先会狠狠地教训自己许久未见的唯一的女儿,坚持把她送回了家。 而事实是,在家里的时拓先,即使是连父母的话也半点不听的熊小乐见了,也会远远地绕着走,轻易不敢顶嘴。 有人会要求自己的女儿在拿爸妈给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碟咸菜时也要起立站好,双手接过么?有人会要求自己的女儿在家里也要时刻坐得像在参加访谈节目,不然就是没规矩么?有人会要求自己的女儿定期交思想汇报,谈理想谈未来么? 当然,时夏星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放着好好的国内大学不念,为了自由非要出国,放着好好的美国不去,非要去法国学小提琴,放着好好的毕业证不拿,还差一年就念完时又突然回国,不说任何理由死也不肯再回去。所以时拓先再说她异想天开、不脚踏实地、想一出是一出、成不了大器、不如这个不如那个、不靠着家里不靠着父母就得饿死时,她没有理由再像以前那样顶嘴。 时夏星知道谎称自己才刚刚回国,万一被爸爸发现了实情会更加糟糕,只好讲了实话,当然,这实话中并不包括她住到了穆城家这一条。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她爸妈最关心的却不是她的前途、不是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而是她和穆城的关系。 “当街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人家告诉我时我都替你害臊。” 时夏星并不守旧,可是被长辈们撞见自己和个男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拥抱亲吻,她仍是想一头撞死,便心虚不已地默不作声。 时妈妈怕父女俩再吵架,赶紧用眼神打断了时爸爸的话,和颜悦色地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交男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们并不反对。可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恋爱、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半点儿也错不得,你有了男朋友总要先和爸爸妈妈商量啊,让我们帮你分析分析那个人可不可靠。” 没等时夏星说话,时拓先就说:“还用分析什么!商人哪有可靠的!哪个不是家里一个外头一堆,私生活就没有检点的,就是开始不想这样做,被周围的人一带,耳濡目染,也渐渐会变成一个样!那个穆城我知道一点儿,一共见过他三四次,身边的女人没有一次重样的!他爸爸就是个好例子,二儿子原先就是私生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也好不了多少,到时候有你哭的。” 见时夏星似是想反驳,他接着说道:“不信你看看老李家的李慕江,他不听话非要去做生意,染上了一身的坏习气,和他两个哥哥就是不一样,李易江和李庆江多让人省心,什么时候闹过花边新闻?估计李慕江自己都叫不全交过的女朋友的名字,还有些不愿意分手,跑到他爸妈跟前又是哭又是闹,还有嚷嚷着要自杀的,老李过去天天因为这个生气头疼,别看他现在结婚了,暂时不再拈花惹草,过不了多久,还得变回去!还有老陈家的那个陈越东,胡闹到三十多岁才愿意订婚,也难为周家的丫头还愿意要他。” -- 第37页 “您又不知道实情,别这样议论人家的事儿好不好。而且穆城和李慕江、陈越东并不一样的,比他们洁身自好多了,很少真的胡来的,以前带的那些不过是装装样子的女伴而已,又不是正经女朋友,再说他爸爸的事情又不怪他,他没有妈妈,本来就很可怜的。”时夏星突然明白了邹安雅为什么不喜欢穆爷爷骂穆唯,虽然她现在和穆城已经没有关系了,可仍是不喜欢别人说他不好,哪怕是爸爸。 “你看看你女儿,从小到大,无论哪个方面,什么时候听话过,非得和大人拧着干,你还让我跟她好好说,好好说她会听吗”听了这话,时拓先更生气,不再理她,转而对时妈妈说“还执迷不悟呢!什么叫女伴?他对别人都不上心,就她是例外?文家的文竹西,被李慕江退婚后,闹自杀闹的满城风雨,现在连家门都不好意思出。再不管她,下一个被人当笑话看的就是咱们家!我可丢不起那样的脸!” “什么就当笑话,穆城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没关系你们在街上那个样子!像什么话,传出去影响多坏!反正都回来了,你干脆趁早去相亲吧,老朋友的儿子里,除了李庆江就数蒙政最正派,他妈妈前几天还特地问过你回没回来,像是有点那个意思,我等下就让你妈给他妈打电话。” 时夏星彻底无话可说:“……蒙政还不如穆城呢,穆城至少没有儿子!我可不愿意当人家后妈!” “哎呀,好了,怎么能刚回来就和你爸爸吵架”时妈妈边推了推时夏星,边给时拓先递眼色“要不然把那个穆城叫到家里来,给我们看看再说?” “我和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我去睡觉了。”时夏星头晕脑胀,拉起箱子就回了房间。 今年的春天冷的反常,暖气却照例一到三月初就停了,外面突然变了天,呼呼的风声,淅淅沥沥的雨声更让人觉得冷,时夏星的房间许久没有人住,被子难免潮湿,空调的遥控器却在外面,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昏昏沉沉地不想出去,更怕再和爸爸吵架,只好蜷起了身子。 隐约听到包里的手机震动,时夏星本不想下床去拿,想起被刘叔叔拉进车时,穆城想跟过来,又怕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的犹豫不决,怕这样不接电话他更担心,便只好起身。 可拿到了手机她才发现,来电人原来并不是穆城,而是熊小乐,时夏星心中一沉,说不清什么感觉,只好先接了。 “刚刚我妈妈打电话怪我把你藏在自己家,不告诉她和舅舅,你真的被发现了啊?”熊小乐一惊一乍。 “唔。” “你说过就是被抓住了也不会出卖我,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舅舅会唠叨我不是好姐姐的,我为了你挨骂好可怜,你得补偿我的!”她趁机敲诈。 “唔。” “什么,你居然敷衍我?……”半点亏都不肯吃的熊小乐开始了长篇大论。 时夏星心烦意乱到不行,没等到她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一小会儿,电话又响了,她赶紧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又是熊小乐。 熊小乐委委屈屈地主动求和:“喂,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舅舅是不是骂你骂的很惨?我又不知道嘛。” “不是因为你,我爸爸这次没怎么说我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早上不是已经和穆城和好了吗?” 我不高兴是因为已经分开了足足一个半钟头,穆城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时夏星简直被自己吓了一跳,明明已经知道了穆城并不是陆执,她怎么还会因为这个人情绪波动。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这些,刚刚对不起,等发了这个月的工资,给你买漂亮的婴儿装。” 财迷的熊小乐欢天喜地挂上了电话,时夏星翻来覆去地仍是睡不着,拿出手机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并没有来自穆城的未接来电,她觉得自己的烦扰简直莫名其妙,既然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从此不再联系简直再正常不过。 可是即使是普通朋友,知道她被迫回家也不该连个关心的电话也没有啊,表姐也打来了的,亏他前一刻还一副离不开自己的样子,商人果然轻离别,时夏星想起他之前的那些所谓的女伴,一阵愤懑,觉得爸爸的话简直都有了道理。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按捺不住地想给他打个电话,看到名字才记起,穆城并不是陆执,既然不是他,她又何必再这样,想到这里,时夏星更觉得落寞,终于不愿意继续胡思乱想,删掉了穆城的号码,将电话扔回了包里。 不到十分钟,她又下了床,将手机拿出来打开,发现仍然什么都没有,不禁更加生气——气自己莫名其妙的期待和没出息,就打开了窗子,想把手机直接丢下去,却没想到,路灯下面居然停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 即使灯光昏黄,即使隔着连绵不断的雨丝,时夏星仍是一眼就看出那辆车是穆城的。 手机被关了静音,有来电进来,只有屏幕亮了起来,时夏星刚按下接听键,穆城幸灾乐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挨训了?” “没有”她的心中腾起一阵酸酸甜甜的欢喜“这个院子你怎么会进的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门卫不但把我放了进来,还告诉了我你的房间具体在什么位置”穆城的语气里竟带着小孩子般的得意“我怕你父母在旁边的时候打给你会火上浇油,只好在下面等着,想等你房里的灯亮了就给你电话,要不是恰好看到你开窗子,这么一直黑着,我以为你还在挨训呢!” -- 第38页 “谁让你跟来的,你等在外面干什么?”明明满满的都是高兴,时夏星仍是不肯承认,口是心非地说反话。 “等着你爸妈生气将你赶出家门,捡你回家啊。要不然万一你挨了揍向我求救,也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切,我们家从来不打女孩儿,只有我哥哥弟弟不听话的时候会挨揍,我和姐姐才不会挨揍,最多被骂。” “我也没挨过揍,因为从小就听话,倒是穆因因为太淘气,成天挨揍抄家法。” “我们家就没有那种封建糟粕。” “所谓家法,不过就是我爷爷自己订的,并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正儿八经的那种。” …… 两个人一句一句的闲聊了许久,直到雨渐渐地停了,穆城干脆下了车,直接站到了她的楼下。 “你干什么?”时夏星见他四处张望,奇怪地问。 他的声音里尽是无赖:“看看能不能爬上去,我困了,没劲儿自己把车开回去,去你房里睡到明天就走。” “你敢,我的房间可在三楼,万一让我爸妈发现了,非得把你扭送到公安局去!” 时夏星忽然听到一阵响动,赶紧关了窗子爬回床上,盖好被子佯装睡着,才刚睡下,时妈妈就端了杯牛奶开门进来。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着,刚刚还听到你在里面打电话,是和那个穆城,还是和小熊?” 时夏星只好坐了起来:“没有打电话,你听错了。” 时妈妈见屋里温度低,回了客厅拿过遥控器才又回来:“你爸爸说话不好听也是关心你,谁让你总不听话,还非要顶嘴?你看看家里外头,谁敢那样和他说话。” “还不是你脾气太好,把他惯得这么喜欢作威作福。”时夏星小声嘀咕了一句。 “又顶嘴,一点也不怪你爸爸天天骂你没规矩”时妈妈恨得牙痒痒,正要拿手戳她的额头,才发现额角竟还有伤,气立刻就消了八分“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说了一小会儿话,时妈妈才收走了牛奶杯,正要走,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别再和你爸爸顶嘴气他,他血压高,不管说的对不对,你不爱听的就只当没听到,我刚刚已经劝过了他,别那么一竿子打死,等你把穆城带回来,我们看看再说好不好,你爸爸虽然没说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时夏星担心着下面的穆城被发现,连声说“知道了”,好不容易将妈妈哄走,将手机从被子里面拿出来,才发现刚刚情急之下,居然没有挂断电话,立刻气急败坏地问他:“你怎么没挂电话,刚刚有没有偷听到我们说话?” 穆城的心情忽然变的极好:“电话要等你先挂,这不是你给我订的规矩吗?我没怎么听,只听到了最关键的几句。” “哪几句?”时夏星心虚不已。 “你妈妈邀请我去你家,今天太晚了,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备,只好等明天了,你爸爸挺忙的,周日休不休息啊?” “谁邀请你了,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我爸妈不过是误会了,我这就跟他们说清楚,我和你只不过是普通朋友!” ——————————————我是新章的分界线——————————————— “普通朋友,你确定?”穆城笑着反问。 时夏星警惕了起来,却仍是不松口:“确定。” “好,这是你说的,可别后悔。”穆城关上手机,卷起了袖子,作势就要顺着窗台往上爬。 “你敢上来!我爸妈要是发现了,真的会把你抓到公安局的。”时夏星见状赶紧丢下手机,将头探出窗外,压低了声音对着他喊。 “送去才好,到时候你的名节彻底没了,只有嫁给我。” 时夏星没有想到永远衣冠楚楚、优雅得体的穆城身手竟然这样矫捷,三步两步就已经爬上了二楼,更没想到他真的敢往自己的房间爬。 尽管省委宿舍户与户之间离的极远,可眼下已经过了十点,整座院子都这样安静,穆城的手脚再轻,都难免会闹些动静,时夏星再气再急,也不敢大声骂他。 刚下过雨,到处都湿湿滑滑,二楼到三楼的跨度又大,穆城踏在空调主机上的左脚一滑,整个人都差点儿跌下去,幸好手上抓得够牢,身子只晃了几下,就稳了下来,时夏星吓得不行,再也顾不上责怪,伸手将他拉了进来。 窗台上有盆风信子,被穆城的脚勾到,掉了下来,“哐当”一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时妈妈果然听到了动静,立刻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时夏星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下意识地捂住穆城的嘴巴,故作镇定地回答:“没什么,东西掉了。” 一转头,穆城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她赶紧将手从他的嘴巴上放下,气得使劲儿扭了一下他的胳膊,他不敢喊出声,疼得直吸冷气,笑意却更浓,用几乎微不可闻地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会大喊抓贼,原来到底还是心疼我。” “做梦吧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就在你这儿睡,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牵着你的手睡,昨天你生气去了你表姐那儿,我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 见时夏星忽然不再说话,他只黯然了一刻,就又笑嘻嘻地说:“晚饭没吃几口,现在饿得不行,有什么吃的没有?” “……哪有吃的,我从不在卧室吃东西,被爸爸看见了要说的,你能不能把鞋子脱了,脚底都是泥。” -- 第39页 穆城回头一看,从窗台到自己站的地方,果然印上了一溜鞋印,便乖乖地脱了鞋,时夏星的卧室没铺地毯,穆城没有拖鞋,就这样踩在木地板上不免有些凉,瞧见床下有一大块白色的羊毛垫子,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到了床上。 “你屋里没有,你家的厨房总有,你也没怎么吃晚饭,等你爸妈睡着了,你随便找点儿什么来我们一起吃,我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再爬下去回家。” 不止晚饭,因为从邹安雅那儿知道了穆城和陆执并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时夏星连午饭都没有吃,这样折腾下来,也早已饥肠辘辘,便妥协道:“去找吃的给你可以,不过你不准耍赖,吃了就赶紧走!” 时夏星的父母十一点准睡觉,她竖起耳朵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敢走出去,关上门前,回头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手势再次警告穆城不准乱走,见他点了点头,才敢放心地去了厨房。 家里一向不留剩饭,时夏星蹑手蹑脚地找了一圈,只好决定煮面,她的动作极快,不过十多分钟,就用托盘端了两碗回到房间。 穆城也许真是累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躺在她的床上睡熟了,时夏星怕被父母发现,只想赶紧把他哄走,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穆城却没醒,时夏星知道他的睡眠向来最轻浅,此刻必定是装的,再次狠狠地扭了他一下。 穆城却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上,翻身压了上去,暗夜里,他的眸子清亮的好似有星星的光芒,看到时夏星脸上压抑着的怒气,那光芒终是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起身笑笑:“原来你连面都会煮,好香。” “我没在家做过饭,对厨房不熟,找不到材料,只在光面里放了荷包蛋。” 穆城没再说话,和时夏星并肩坐在羊毛垫上,低头吃面,很白很软的龙须面,即使只加了酱油香油和米醋,烫烫的吃下去,也能让人从胃里头暖和了起来,屋里一片静谧,只听得到空调若有似无的轰鸣声。 穆城吃得很慢,几乎一根一根地细细嚼,可是他知道,不管多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就像再美的梦境都总有尽头。 他将碗递回去,时夏星以为他会找新的借口赖着不走,却听到他声音温和地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你别从窗台爬了,万一再危险,轻一点从大门走,我爸妈睡得沉,不会发现的。” “不会,我有把握,晚安。” 目送穆城的车出了院子,时夏星才关上窗子,回到了床上,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她的心情更加复杂,辗转了大半夜,直到天已透白才渐渐睡着。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时夏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心中大叫不好——时拓先最不喜欢别人睡懒觉,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轻轻地开了房门从楼梯处往客厅张望,见家里似乎来了客人,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实在好到不行,放心地走了出去——时拓先对她再严厉,也绝不会当着外人训斥女儿,哪怕她做了再错的事儿。 看到父亲的客人,她的庆幸才全然消失,怔了一刻,才对穆城笑了一下。 时拓先见她下来,便挥手让她坐到一旁,话题正由茶道转到国际形势,时夏星不懂,只默默地听,偶尔起身帮妈妈递水杯。 穆城穿着纯黑的正装,露出的衣领袖口纤尘不染,端坐在时拓先对面,话并不多,却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句句都能一针见血,极是老成。 轻易不夸人的时拓先连连点头,赞他思维敏捷,见识广博,他的态度甚是谦逊,既不自夸也不过分的推让,应对的十分得体,时夏星简直不能将眼前的这个人与昨天爬自己窗口的那个联系到一起,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时拓先沉吟了一会儿,结束了不相干的话题,不再客气的打官腔,话锋一转,直接对穆城说:“你和时夏星的事儿我原本绝不可能同意,我对商人并没有偏见,只是不喜欢生意场上油嘴滑舌,三分真七分假的那一套,刚刚和你聊了一会儿,倒和我想的不一样。” “只不过,你的身上还是有很多让我看不惯的地方,你身边之前的那些小姑娘都是怎么回事儿?我的思想老旧,想不通什么叫‘女伴’,在我看来,这个词简直太混账!你要想和我女儿恋爱,必须要洁身自好,绝不能搞逢场作戏的那一套,一个女伴都不准再有,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也不能用!” 穆城并不为自己分辨,只耐心地听着,点头称是。相对于时夏星的顶嘴,时拓先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口气却更加严厉。 见丈夫越说越不客气,时妈妈唯恐时夏星心疼男朋友,和爸爸顶嘴,赶紧借口让她帮忙准备下午茶,把她拉到了厨房。 “你爸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越是对谁严厉,就越是把谁当成了自己人,他要是一直像刚刚那样客气,你和那个穆城才真的是没戏。” 见时夏星似是极不高兴,时妈妈又夸起了穆城:“你还不信妈妈的话?我看你爸爸倒有三分喜欢他,之前门卫打电话过来说他要来拜访时,你爸爸的脸拉得老长,又不好避而不见,只说要在半个钟头内就把他打发走,这会儿都聊了快两个钟头了还不舍得呢,刚刚还悄悄让我告诉阿姨多做一个人的晚饭,看样子是要留他在家里吃饭呢!” 时夏星脸色更沉:“你们又不知道我和他的事儿,瞎忙活什么啊。” -- 第40页 “我们不知道还不是你不说,这个穆城比你懂事,一进来就跟我和你爸爸道歉,说不该现在才来,不知从那儿打听到你爸爸喜欢普洱,我喜欢咖啡,就带了些茶叶和咖啡豆过来,比那些贵重的东西,更讨人高兴。我就是担心这孩子的相貌太显眼,就是他不想,也难免会招蜂引蝶,现在把你当回事,也未必以后能长久……” 吃过下午茶,时拓先果然留他吃饭,穆城却知道他平时很忙,难得休息日能在家,不便再继续打扰,极有分寸地谢过了时爸爸,起身告辞,时拓先更满意,让时夏星出去送他。 “你来我家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了,我爸爸妈妈是误会了,我会和他们解释”时夏星忍了许久,终于爆发“我现在很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是什么,我希望你能让我安静一段时间,好好的想清楚,你这样不断地给我压力,我只会更乱更烦!” 时夏星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温柔,却也极少用这样重的口气对人说话,穆城怔在了原地,想起她昨晚脸上掩不住的厌烦,情绪也低沉了下来。 “你不必有压力,你非不肯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缠着你,时夏星,不止是你,我也是有骄傲有脾气的,如果不是因为真的爱你,绝不会为了留住一个把我当成了别人的人一再放弃尊严,我知道你有多厌烦,有多希望我这个错误赶紧消失,我知道越是逼你,你就越觉我讨厌。昨天夜里回去,我本来想晚些再来找你,想给你一点时间,可却控制不住自己。” “我来你家并不是要给你压力的意思,就算你只是搞错了,就算你说要和我划清界线,哪怕还有一丝可能,我也希望能和你有未来,你父母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就算是误会,我也该过来道歉,昨天你刘叔叔带你回家时我也在,如果我不闻不问,不登门解释,让他们以为我不懂事,以为我没把你放在心上,对我的成见更深,即使你日后回心转意,你父母这关也会过不去。你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想不到这些,只是因为从来都没想过和我继续。在你说了分手之后,我还这样纠缠,真是对不起。” 时夏星正想说她并不是厌恶他,只是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看到他这样贸然地跑到自己家觉得有压力而已,穆城却转身就走,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远去,胸中一片胀然,在心里想着,他要不立刻回头道歉,自己就真的再也不理他。 穆城的车停在院子外头,步行了近百米才开门上车,直到车子绝尘而去,也并未停下一秒,时夏星不禁恨恨地想,这样才好!省的她继续因为认错了人而内疚。 ☆、多心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先给他打电话?可是,就算是我不对在先,他也不能这样小气巴拉的三天都不主动联系我啊,他要是真的心里有我,能挺这么久吗!分明就是不爱我,我这样委屈求全的先找他,他以后岂不是会更嚣张!” 梅朵撅着嘴,自顾自地唠叨着,看时夏星似乎要说话,立刻抢着说:“打住!我知道你要骂我什么,可我就是没出息怎么办!我也不是故意要和男朋友吵架。” 时夏星懒懒地用银叉戳着玻璃碗中的樱桃番茄,漫不经心地说:“谁要骂你了?我是想提醒你,再这样翻来覆去地喋喋不休下去,午休时间就要过了,你的蜂蜜烤鸡排也已经快冷透了。” “我哪里能吃的下,他都三天没打电话给我了,明明知道我说分手只不过是想吓吓他。”梅朵看了眼自己面前油乎乎的鸡排,更觉得没有胃口,便想蹭时夏星的午餐,这才发现,她居然只点了份水果沙拉“你又没有能吵架的男朋友,也吃这么少,是不是想减肥啊,啊啊啊啊啊,你这样的身材也减肥的话,还要我们这种怎么活。” 待时夏星的脸上露出了惯有的无语表情,梅朵更觉得今天的她哪里不对:“等等,夏星,你今天真的好反常哦,以前和你抱怨跟男朋友吵架的时候,你没听上半分钟,就一准会骂我无聊、没出息,命令我闭上嘴的,今天不但一直安静地听,居然都不骂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我桌上的花瓶其实是你打碎的对不对!” 她哪里是做了对不起梅朵的事儿,不过是感同身受而已,原来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真的不可以妄下断言,她之前只谈过一次恋爱,陆执又事事都肯让着她,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从来都没有吵过架,她怎么会知道吵架之后等电话的滋味,要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没出息,之前怎么会那样笑话梅朵。 穆城自从那天说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纠缠”之后,真的四天都没有找过她,笑话,难道还以为她会先去道歉?她要是真的去了,他岂不是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他,怎么可能,她又不喜欢他! “时夏星!你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我的花瓶果然是你打碎的,那是我们家欢欢送的!” 时夏星打了个哆嗦:“你叫你男朋友欢欢我不反对,可能不能别这么对我说?谁打碎你的花瓶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毛手毛脚,我是在思考你刚刚问我的问题。” “我问过你什么问题?” “你刚刚不是问过我要不要先给你们欢欢打电话,我建议你不要打,这种事儿,谁先低头就是谁输,绝对没有好处!别说他不打给你,他就是现在打给你也轻易不能理,急死他,让他以后再得瑟!” -- 第41页 “夏星,你这么冷静的性格,要是和男朋友吵架,一定不会像我这样沉不住气,连饭也吃不下,那我听你的好了。” 梅朵的话音还没落,手机就响了,她欢天喜地地从包里翻出来看,原来却是同事打过来的,立刻泄了气,没好气地问:“有事吗?” “夏星,她找你的。” 时夏星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办公室里的小丫头说:“夏星,穆先生买了好大一束花在办公室里等你呢!你快点回来吧。” 时夏星心中一动,仍是故作镇定地问:“什么穆先生?” “就是穆氏集团的穆先生。” “哦,知道了。” 梅朵见放下了电话的时夏星简直喜上眉梢,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好事儿让你这么高兴?找你为什么打我的电话。”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来找我而已,我的手机扔在家里了,没带。” “你居然也会有忘带手机的时候?那我们快点走吧,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早知道我也不带电话,省得一会儿看一次,又总是忍不住想打给他。” “不急,我饿了,要再点份培根炒饭,让他等等好了。” 吃光了整整一份饭后,时夏星又要了份巧克力布朗宁,慢悠悠地吃到了午休结束才肯和梅朵离开。 进办公室前,她特意去了趟洗手间,细细地补了妆才回去。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一起吃午饭,等到了现在,都快饿出低血糖了!” 时夏星看见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那个人,心情立刻又沉入了谷底,不由地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穆唯收回搭在桌子上的长腿,一脸委屈地说:“我和哥哥吵了架,没有钱吃午饭,肚子饿。” “你肚子饿干吗来找我?” 穆唯最会逗女孩子开心,不过相处了一个半小时,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个个都对他印象极好,谁会相信穆家的二少没钱吃饭,都只当他这样说是为了和时夏星见面,这样平易近人又深情款款的富家少爷谁不喜欢,纷纷帮着他说好话。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得用工作推脱:“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 “没关系的,我已经帮你请过了假,你们头儿说了,你下午的工作就是请我吃饭,他报销!”见时夏星似有怒色,穆唯又换上了可怜巴巴“我真的还没有吃午饭。” 到了餐厅,时夏星才知道,穆唯如今是真的没有钱。 “你把卡还给了你哥,那你爸妈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爸爸以前那么忙,终于熬到了退休,就带着我妈妈旅行去了,大概最早下个月才能回来,难得出去玩儿,我怎么能告诉他们和穆城吵架的事儿。”穆唯大概真的是饿了,吃得极快,不过吃相倒不差。 “那你没有工资,又不愿意去爷爷家,不是要这样饿到下个月?” “哈哈,你还真的相信我没钱会饿死啊?吃饭可以去凯撒,买东西可以去穆氏旗下的商场,经理又不会管我要钱,只会统统记在穆城的头上,我已经想通了,越是讨厌他就越要用他赚的钱,反正他天天就知道忙工作,也没有时间花,等他回来我就把信用卡要回来。” “回来?他去哪儿了。” “出差去了,具体去了哪儿谁知道,已经走了四天了,把林助理也带去了,其他的秘书和助理,都不敢翻他的抽屉,把卡还给我”穆唯终于吃饱,突然一脸认真的问时夏星“既然你认清了我哥哥的真面目,和他分了手,不如把工作辞了,和我结婚吧,我带着你四处吃吃喝喝,就用他的钱,气死他!我保证不会像他那样明明有了结婚的对象,还来招惹你,我很专一的。” 穆唯明明比时夏星大了好几岁,她却总觉得他像自己的弟弟,见了他脸上恨恨的神情,她的坏心情倒减了几分,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算了吧,我和他分手不是因为未婚妻不未婚妻,原来你非要找我,是为了气你哥哥啊!” “谁是要气他,他有那么重要吗!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身上最后的五百块现金,都拿来给你买了花,我……” 时夏星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你得了吧!我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既然二少爷您吃饱了,我就回去上班了,你要是还无聊呢,我就打电话给邹安雅,让她过来陪你玩。” 穆唯最怕缠人的邹安雅,听到这话,立刻没了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时夏星翩跹而去。 主任正愁找不到时夏星,见她回来立刻将她叫了过去:“小时,台里要派你去巴黎出差,你回去准备一下,后天一早的飞机。” 时夏星诧异地问:“出什么差啊?为什么要我去。” “怎么,你还不乐意去啊?这是多少人抢着要去的好差事,没有什么要干的,就当公费旅游好了,正巧你会法语,前一段又请了假,这次的演出没安排任务给你,不然你就是想去,还未必轮得到呢。” 时夏星当然不想去巴黎,自从与陆执分手,这个城市,她简直连提也不肯再提,只是,眼下因为穆城,她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做什么都不在状态,还不如借着出差散散心,重回伤心地总比留在这儿继续烦扰要好。 于是,思考片刻之后,她笑道:“台里要我过去做什么?我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节目组已经在了,只是人手不够,要人帮忙而已,你直接过去就好,你一到,那边的同事就会去接你。” -- 第42页 也许是多心,时夏星总觉得主任看自己的眼神儿有些奇怪。 ☆、甜蜜 一到戴高乐机场,时夏星就开了手机给主任要她联系的同事打电话,对方却推说忙,让她自己去酒店,晚点再联系。 虽然同事的态度让她极不高兴,好在这并不是陌生的城市,酒店所在的街道也算熟悉,既没有大件的行李又在飞机上睡的很饱,时夏星便不急着过去,一个人沿着塞纳河的左岸闲逛。 一别四年,这座城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随性,一样的喧闹,一样的风情万种,只是往事如烟,越是回到故地,就越觉得陆执如前世一般遥远。直到下飞机前,时夏星都以为自己会感伤,没想到真的回来了,剩下的却只不过是缅怀。 刚分手的那一两年,她总以为还会再相见,总是觉得那样朝夕相处的两个人不可能就这样变成陌路,看着巴黎街头熙熙攘攘的游客和市民,这一刻的时夏星终于想通,天地这样大,失去了缘分,变成了回忆,又怎么可能再次重逢,怪只怪她一直停在过去,一步也不肯朝前迈,穆城又有什么错,无端地被她卷入过去的是是非非中。 时夏星突然前所未有的想念穆城,丝毫不再犹豫地拿出了手机拨他的号码,还没有按下拨号键,一双手就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以前不觉得,在异国的街头,她却感到异常的温暖和安心。 时夏星没有急着拿下穆城的手,只缓缓地向后靠去,穆城一愣,顺势抱住了她,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一齐说了声“对不起”。 穆城更是意外:“对不起什么?” “某些人不是说我骗了他的感情和身体?”时夏星撅了下嘴,终于明白了主任的眼神儿为什么那么奇怪,一天之内,先是穆唯又是穆城,她一定被当成了心怀不轨的狐狸。 “那我把你的也骗了,我们就扯平了。” “穆总不要尊严和骄傲了?” “和你比,那些又算什么,在巴黎我们都能偶遇,看来连老天也不让我放弃你。” “原来是偶遇啊”时夏星嫣然一笑,推开了他“我还以为是穆总联系了台长,给我放大假呢,正想着怎么谢你,看来不用了。” “真没意思,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人家说女人还是笨点儿好。” “我还不够笨啊,傻乎乎地被骗到了这儿,还真以为穆总说话算话,从此再也不来‘纠缠’了呢!” 穆城哈哈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那不是一时昏了头么,全部都是我错行不行?这趟差原本没有必要出,只是怕和你呆在同一座城市,会一刻也忍不住地冲过去找你,还以为躲远点就能快些忘了,这才出了国,却没想到不论躲得再远,不论走到哪儿,不论干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做什么都是一样的心不在焉。时小姐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将功抵过,重新追你?” 时夏星忍住满满的欢喜,佯装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啰嗦”,主动牵起了穆城的手,心中腾起了小小的得意,能拥有这样一个人多好,不管怎么吵架,都可以胜券在握的相信,最后赢的那个一定会是自己。 见一向精明的穆城竟然因为受宠若惊呆立在了原地,时夏星只得又仰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可以走了吧?” 原本做好了持久战准备的穆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交上这样的好运,快乐得直想欢呼,拉住时夏星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这样就算和好了,就算不是陆执,我仍然可以是你的男朋友?” 她哭笑不得,踮起脚尖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头:“陆执才不会和你一样小气,我不过说了你几句而已,居然敢过了四天才来道歉,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允许!” 穆城将她拥入了怀中:“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有那么一点点儿喜欢上了我?” “当然不是!”她答得斩钉截铁。 同样经过了几天心不在焉、茶饭不思的时夏星想,当然不是只有一点点儿而已。 时夏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间地道又不贵的餐厅,只是吃完晚餐要结账时才惊讶地发现,两人的钱包都已经不知去向,好在她的口袋里还有张没放入钱包的五百欧大钞。 护照、信用卡、现金统统都在钱包里,付完了餐费,两个人一共就只剩下了430欧。 “忘了告诉你,巴黎的小偷最爱对中国游客下手,因为人生地不熟,钱包里的现金又多”时夏星沮丧不已“你快点打电话给你的助理。” “昨天事情一办完我就让他回国了,这次是去瑞士出差,巴黎我是一个人来的,在这儿认识的人还没有你多,没有银行卡不能汇钱,等人过来最快也得明天。” “那你怎么不把我骗去瑞士?说不定还不会被偷呢!” 穆城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勇气再来。” 这语气里满满的醋意,将时夏星的沮丧一扫而空,她快乐地拉着穆城去警局开补办护照用的报警证明,知道法国人的懒散只有意大利人能比,等待的空档,便怂恿穆城一起去看埃菲尔铁塔。 穆城本想拦的士,时夏星却坚持要乘地铁:“难得休假出来玩,你干脆晚些再叫人来送钱,反正我们还有四百欧,塞纳河边的小旅社大概六七十欧一晚,什么也不买、吃的简单些的话,这些钱足够用三四天。” -- 第43页 “这么点钱用三四天怎么可能够,我明天就叫人来送,你想多呆的话,我们就晚些再走。” 时夏星见穆城不信,掰着手指头和他一项项地算,这样精打细算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新鲜,便同意了晚些再让人过来。 “夜幕下的埃菲尔铁塔是不是很美?有人说,它把整个巴黎的光芒都吸引了过来,我觉得一点儿也不为过,当年我还在这儿上学的时候,没事儿最喜欢过来看,总也看不够。” 她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如夏夜的栀子花一般绽放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气息和面容一样清甜,穆城将她圈入怀中,低声在耳畔说:“美是很美,不过比不上你。” 时夏星切了一声:“油腔滑调!我又饿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店里的手工面包特别特别好,我们多买些当夜宵。” “你刚刚的晚餐吃的比我还多,这样下去非变成球不可。” “你这样说的话,我偏偏要吃成胖子,然后缠着你不放,让你丢人。” 一脸笑意的穆城正要说话,突然诧异地回头望了眼街角,时夏星见状奇怪地问:“你看什么呢?” 他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了一个温柔的笑,轻轻吻了吻她的眉梢:“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家店吧。” 好吃的东西总是要等,一进面包店,时夏星就发现排队的人里有个旧时的女同学,多年未见,两个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那个法国女孩儿不经意间看到她身后的穆城,似是十分惊讶,和他打了招呼后,就继续和时夏星说悄悄话,穆城的法语虽然一般,却也听得懂她低声问的那句,“你们俩居然和好了,我怎么听说陆要和别人结婚了”。 时夏星尴尬地笑了笑,互换了联系方式后,便找了个借口向她告别,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忘记了拿付过了账的面包。 穆城替她折回去拿:“这么丢三拉四的可不像你,再把我们最后的四百欧丢了,今天晚上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时夏星知道他听到了刚刚的对话,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她也和我一样认错了人,可惜没有照片,不然你见了一定会吓一跳,真的很像很像。” 他并不介意,只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发笑了笑:“旁人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分得清就好。” “原先是不知道,知道了后怎么会分不清,越是在巴黎就越是觉得,你和他真的完全不同,相似的只不过是长相和血型而已,不过只这两样相像也很奇妙!” 从警局拿完报警证明出来,时夏星早已累得在电车上就枕着穆城的肩昏昏欲睡,他抽出她怀中抱着的盛满手工面包的纸袋,轻轻地拥过了她,车窗外是一片陌生而璀璨的城市夜景,他想了良久,终于低声说:“从小爷爷就不断告诉我贫穷有多可怕,因此为了穆氏,为了赚更多更多的钱,我一直很努力,可是我如今才明白,只要身边有你,在哪儿,有没有钱,都没有关系,或者说,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不是失去钱和穆氏,而是失去你。” ☆、幼稚 时夏星睡着了,穆城对街道不熟,待想起下车,已经坐过了站,他向路人打听好什么地方的旅舍集中,见时夏星睡的香甜,不忍心将她唤醒,便背起了她朝目的地走。 伴着塞纳河寂静的流淌声,时夏星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睁开了眼睛,远处的桥上恰有一列灯火通明的火车呼啸而过,这画面,这声音,这巴黎暮春特有的气息以及这宽阔的后背是多么的熟悉,以致于有那么一秒,她犹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她都是这样趴在陆执的背上,沿着河的左岸一路慢慢走,再醒来就已经到了家。 “醒了?”穆城喘息着问她。 原来过去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呢,可是即使能,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她也会犹豫着走开吧。 “喘成这样一定很累吧?”时夏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抱紧了穆城的脖子,声音软糯地笑话他“体力真是差。” “时小星。” “嗯?” “等会儿找到了住的地方,我非得让你为了这句话付出代价。” 即使刚睡醒的时夏星脑筋总是比平常迟钝,也立刻就想出了他说的代价是什么,便收起了气势,吻了一下穆城的耳垂提前讨饶。 穆城得意极了,可终究没舍得让困倦不堪的时夏星真的付出“代价”,旅舍果然只要六十欧一晚,小是小了些,但十分干净,床就摆在窗下,窗帘是层薄薄的白纱,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甜甜的睡脸上,简直美到不可思议,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脸颊,拥过她侧身躺下,心中纯净得没有一丝欲望。 第二天一早,时夏星醒得比穆城要早,就先去了浴室洗澡,正洗到一半,穆城忽然推门进来刷牙,她尴尬极了,赶紧拽过浴巾,命令他捂住眼睛转过身。 这样手足无措,恼羞成怒的模样让穆城的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逗她:“遮什么啊,我对你的身体比对自己的还熟悉呢。” 时夏星听了更加生气,抄起手边的浴盐罐就往他身上扔,穆城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小腹,哎呦一声蹲了下去,她吓了一跳,匆匆裹了裹浴巾就跑了过去。 “很疼啊?对不起,我还以为塑料的东西不会伤到人呢。” 看到穆城脸上狡黠的笑,时夏星还没将那句“骗子”说出口,就被他单手抄起,抱到了床上:“我记得你昨天似乎抱怨过我体力差?” -- 第44页 “没有,没有,你记错了。”时夏星边说边往床角退,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穆城笑意更浓,伸手就要扯开被子,时夏星知道比力气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对手,便将头探出了被子,犹豫着说:“我们才刚刚开始,我还不想这样。” 穆城的神色僵了一下,复又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先去洗澡了,你快点换衣服,等下带你去吃早餐。” 他越是纵容,时夏星就越觉着难过内疚,她知道现在说什么,“我想和你从头开始”“我们相处的还不够久,等感情深一些再这样”实在显得很矫情,毕竟他们之前已经住到了一起,可是那时的她把他当成了多年前的陆执,知道他并不是陆执,把他当作穆城来重新认识还不到一周,即使从初见开始算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她和他做这样亲密的事情,她实在不太能接受。 可是她也知道,对于穆城来说,这样很不公平。越是内疚她就越是想待他好,穆城刚从浴室出来,她就殷勤地拿浴巾帮他擦头发和后背,亲手帮他穿好衬衣,戴好袖扣,又忙着去找吹风。 “你不用这样的”穆城一把将时夏星拉入了怀中,吻着她的头发说“你肯给我机会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我有的是耐心慢慢等,等到你将我和过去完全分清。” 时夏星正要说话,就听到了敲门声——旅舍的老板娘拿着两个钱包说有人让她把这个交给他们。 穆城和时夏星同时一愣,穆城付了小费道过谢,接过钱包递到时夏星的手中:“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时夏星将自己的和穆城的都看了一遍,抬头问穆城:“你在这儿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或着是有什么认识的人会跟你开玩笑,搞恶作剧?” “没有,不是说了我在这儿认识的人还不如你多。也许小偷把现金拿走后随手把钱包扔掉了,有好心人看到里面的重要证件,就送了回来,这样的事儿在国内不也常有。” “可是好心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儿,我们报案的时候明明还没有决定住在哪儿,没有向警方提供住址,更奇怪的是,你的信用卡和我的都没有少,你也知道的,国内设的密码在国外没有用,拿着我们的信用卡用签名儿就能买东西,法国人又看不懂中国字,随便乱画几下就能混过去的!所以一般中国人在这儿丢了钱包,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挂失信用卡,我们昨天又偏偏都忘记了!你的黑金卡傻子都知道额度有多大,偷钱包的怎么会肯放过呢。这可能是有人故意偷了我们的钱包,拿走现金也不过是掩人耳目。” 穆城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小东西,你是不是侦探片看多了?人家和我们有仇的话,干吗还把钱包还回来?” “可是可是……” “可是我们的信用卡回来了,就有钱租船和买香槟了,你昨天不是说过,‘如果钱包没有丢,一定要买瓶香槟,租条船,边喝边给我当导游吗’?” “对啊!今天的太阳这么好,这个季节的巴黎最适合观光,我要去化个美美的妆,请人给我们拍照,我们两个还没有合照呢。”时夏星的注意力立刻被穆城转移了过去。 待她去了洗手间化妆,穆城立刻拿出了手机,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在马上去帮我查件事……” 除了香槟,时夏星还买了一整篮的蓝莓和樱桃,嘴巴哪里还会有功夫给穆城解说,见对面驶来的船上有人拉小提琴,他倚在栏杆上冲她笑,“这个你不是也会吗,拉一段来听听看。” “我的小提琴拉的不过算半吊子而已,我爸爸太喜欢管人,我才想趁着上大学跑的远远的,当时又太向往法国,就同时申请了几间学校,因为小时候学过钢琴和小提琴,后来又随手填了家艺术学院的申请,我爸爸却说非想留学那就干脆去美国,学校好又有认识的叔叔可以照顾我,见我不肯,就暗中作梗,结果申请的法国的学校里,只有最后填的这间三流艺术学院肯要我,因为我爸爸不知道我还申请过这家。” 穆城哈哈一笑:“那你还怪你爸爸说你?” 时夏星撅了撅嘴:“我当然要怪他,要不是他插手,我高中时的成绩那么好,参加的实践活动也多,怎么会只有最后这一间肯收留我!不过,其实念哪里都没有关系,大学不过是提升自己的一段生活阅历,真想读书,在家里都可以。在巴黎的时候,我在西饼屋打工的时间比在教室还多,赚够了钱就和……就背上包到处旅行,长的见识比在英国念的那四年名校要多的多,才不像某些人,书呆子中的书呆子。” “说我是书呆子?这次绝不饶你。” 见穆城扑了过来,时夏星赶紧站起来就往船尾跑,跑了十几步都没见他追过来,正奇怪着,往后一看,原来他正接电话。 “星星”穆城放下电话,抱歉地说“我们恐怕下午就得提前回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啊?”纵使再不情愿,时夏星知道公事重要,也只有识大体“那好吧,难得的旅行好可惜,本来还想明天乘火车去米兰的。” 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机会多着呢。” 她仍是忍不住抱怨:“怎么会有机会,你那么那么忙,早知道昨天就该偷偷地关上你的手机,让谁都找不到你。你和你弟弟要是能换换位置该有多好,他去掌管穆氏,我们俩用他赚的钱四处吃吃喝喝。” -- 第45页 这话一出,穆城立刻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问道:“这话像是穆唯说的,他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跟着他四处吃吃喝喝,用我赚的钱,累死气死我?” “哇,你怎么会知道”时夏星说完才觉得这样似乎有挑拨离间的嫌疑,立刻摇着穆城的胳膊说“生气了?这么小气,你弟弟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根本就是和你赌气罢了,我觉得他挺可爱的,人也不坏,你为什么总和他相处不好,还收了他的信用卡?” “他可爱?那压根就是无知好不好!不准你再和他说话,回去我就带你见我爷爷奶奶,过一段就订婚好了!”穆城想起还有别人在惦记着他的女朋友,完全失去了淡定“谁收回他的信用卡了,是他自己非要还给我,说什么以后别再因为他用我的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说的时候倒是挺有骨气,还没过三天就跑到我的秘书那儿想要回来,本来我准备一回去就给他,哼,既然他敢这样说,那就让他再过一个月没钱没卡的日子!” 时夏星偷偷地想,原来穆城也居然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他犯起幼稚,倒和穆唯有那么一点点相像,难怪两人是亲兄弟。 ☆、错认 没等到中午,他们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国,穆城帮时夏星请的假才用了一天,虽然提前回来,她却不想立刻去上班,乐得多几天休息,又怕被爸爸妈妈知道自己已经回国却不去上班,干脆躲到了穆城位于郊外的庄园。 “出差前我把公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这几天都抽的出空,跟你一起住在这儿不回公司了。”一到庄园的别墅,穆城就边脱外套边说。 “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怎么又说不用回公司了?那我们还那么快回来干吗!”时夏星放下手中正整理着的行李,不解地问。 穆城怔了一下才说:“晚点让秘书把文件送过来就行,不用非得自己去公司的。” “可是你明明可以让人传真的!肯定是身在国外不放心公司的事情,和你这种满脑子都是公事的人呆在一起,真是没趣!” 面对时夏星的不满,穆城仍是一副好脾气:“要不要等下就带你去看看我给你移过来的樱桃树?明天一早教你骑马好不好?” 时夏星见穆城肯这样耐下性子哄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圈住了他的腰说:“好啊,我现在就想去,那这几天,一日三餐我都做给你吃。” “我跟你一起做,在一旁给你打下手。” 接下来的几天,一同在晨光中醒来,一同吃早餐,一同喂马,一同浇花,一同从菜园拔了新鲜的蔬菜做午饭,一同午睡,一同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一同坐在树下吃着刚出炉的甜点晒太阳,一同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家,晚餐后一同散步,坐在顶层的玻璃房里看着漫天的星光一同阅读,互道了晚安一同入睡,时夏星快乐地简直时时都笑得出,连暖暖的春风中似乎都夹着丝丝的甜。 “明天下午去见见我的爷爷奶奶吧,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邹安雅的事,他们正忙着准备见面礼呢。” “哦,好。”躺在藤椅上看书的时夏星被阳光晃得昏昏欲睡,干脆把只翻了几页的画册盖到了脸上挡太阳。 穆城无奈地将画册拿了下来,她不悦地抓过他的袖子遮住了双眼:“你干什么!我就快睡着了。” “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了什么?” 被彻底吵醒的时夏星更加不高兴:“你不是说晚上想吃淮扬菜,问我会不会做,不是说了我不会,不过可以照着菜谱学!” “……这是我中午的时候说的,我刚刚是在说明天要带你回家见我爷爷奶奶。” “什么?”终于听清了的时夏星困意全无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不要去,听说你爷爷很爱骂人。” “……你是听穆唯说的,还是邹安雅?”穆城满脸的黑线。 “邹安雅。” “你又不是她,不会干她和穆唯那样没谱儿的事,我爷爷当然不会骂你的,放心吧。” “可是听说你这种乖孙子也会挨骂。” “他对我是比较严厉,你又不同,他只会像疼穆嫣那样疼你,我们要是结婚的话,总是要见的。再说”穆城抬起了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骂你,包括我爷爷。” “谁要和你结婚了”没等穆城说话,时夏星想了想之后又说“那我不是现在就要去给你爷爷奶奶准备礼物,他们喜欢什么?” 穆城笑得十分灿烂:“你不和我结婚,为什么要给我爷爷奶奶挑礼物?” 时夏星答不出来,哼了一声就起身回了屋里,穆城立刻跟了过去:“你什么都不要买,我已经按他们的喜好都备好了,明天下午直接跟我回去就可以。” “谁说过要去。” 出乎时夏星意料的是,穆城的爷爷比他奶奶还好脾气,从头到脚,简直将她夸到不好意思,云里雾里差点找不到北,连收下古董簪子的时候都忘了推辞,只好在晚餐的时候亲手做了几个拿手菜作为补偿。 从穆家出来,因为“出差”期满,再不情愿,穆城也只得把时夏星送回家,他本想把时夏星送到省委宿舍的大门前就走,又忍不住下车多走了一段将她送至楼下,刚要转身,就听到她说:“喂,你要不进来喝杯茶再走?” “什么礼物都没带,就这么进去多不好。” -- 第46页 “切,不进来就算,来我家玩儿还要什么礼物,好像我爸爸妈妈有多贪财一样!” 穆城到底还是进了门,磨蹭到了九点才起身告辞,时爸爸让时夏星出去送他,两人走到穆城的车前,穆城又借口路黑不放心,将她送了回去。 “这次我真的走啦。”时夏星抽出了被他牵着的手,冲他摆了摆。 “好,我在这儿等着,你房里的灯亮了,我再走。” 时夏星飞快地跑上了楼,推开窗子朝下一看,他果然还立在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将他的侧脸映的十分好看,简直要用漂亮来形容,她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冲他喊:“穆城,你干脆爬进来吧,就像上次那样。” 穆城抬起头冲她微笑,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明亮:“我不爬,我和你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又不是偷情,再让你爸爸妈妈撞见了,准会破坏杰出青年的形象。” 时夏星恨得牙痒痒,砰得一声关上了窗子。 正生着气,忽然听到窗子那边咚咚的响,她以为又是来啄风信子的麻雀,立刻走过去赶,却惊喜不已地发现居然是穆城。 时夏星打开窗子还没说话,唇边就落下了一个吻,穆城忽而变出了一支刚刚撷下的栀子花,斜斜地别在了她乌黑的发间。 趁她尚自愣着,他又轻快地爬了下去,挥着手朗朗地一笑:“今晚一个人睡,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时夏星的心中生出了种奇妙的甜腻,好似十五六岁时和同桌偷偷议论中意的男生,正聊得高兴,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她忍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没有冲下去,随穆城一起回他们两个的家。 时夏星回去上班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策划穆氏集团的四十周年庆典,她对策划这种大型庆典毫无经验,台长却连连说对她很有信心,不许她再推辞,时夏星并不傻,更有自知之明,知道台长的信心和厚爱三分来自她父亲,七分来自穆城——穆城事事都极挑剔,十分难伺候,台长认为,如果是时夏星一手策划的,即使这次的四十周年庆砸到骨头里,他也不会说半个字的不好。 可事实是,穆城一向公私分明,周年庆关系到穆氏集团的形象,做的好了就是最好的宣传,比什么广告都有用,绝不会因为写策划案的是时夏星,就看也不看地直接通过,因此这一段,时夏星简直忙得晕头转向,唯一的好处就是上班时间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往穆氏大厦跑。 “干脆做成假面舞会好了,我小时候看漫画,最最羡慕中世纪的假面舞会,即使大家都带着面具,也可以在大片的人群中一眼就找到自己的爱人,一起跳舞,直到十二点再摘下面具,多浪漫!”被穆城否定了N次后,时夏星终于又想出了新的馊主意。 “……你的意思是说,让莅临的平均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的商界精英和政要每人都戴个面具?哪怕其中还很有可能有你爸爸。” “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谁让你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因为你的挑剔,我觉得自己无比愚蠢。” “比起你的同事们,你绝对算得上天资聪颖。三十九周年庆的时候,这个位子还是我父亲坐,我分管的事情不多,就看了看你们台的策划团队交上来的定稿,随便改了改就改掉了百分之六十。” 时夏星心中一动:“所以呢。” “所以我今天熬通宵,替你写。” 她正要为终于解脱了欢呼,又听到他说:“三天后你也交个方案给我。” “不是你自己写吗,为什么还要我交方案?” “after-party就做成你说的假面舞会吧,不是从小就想要吗,我把主宴会厅借给你折腾,强制每个员工在周年庆后都不准走,携配偶参加。不过,你要是认错了人,和别人跳舞,知道后果吧?” “切~什么后果,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我啊”时夏星根本不以为意“那你就打扮得招摇一些,让我一眼就认得出!” 四十周年庆十分成功,穆城在致辞的时候还特别感谢了他能干的女朋友时夏星,将成功全数归功于她,面对众人的赞美,时夏星只不好意思了一刻就厚着脸皮欣然接受,更难得的是,也在场的时拓先也说了句“不错”。 周年庆一结束,时夏星就忙着去换衣服,穆城因为要送来宾,只能晚些再回来参加假面舞会。 可是舞会已经过半,拒绝了无数人的邀请的时夏星也没能等到穆城,她拨了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便负气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时小姐,我就知道身材那么好,礼服那么美的一定是你”刘助理一看到她就撇下了男伴走了过来“是不是还没找到穆总?他要送客人,是要久一些的。” “可是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客人怎么会还没有送完。”她准备了那么久,最期待的就是十二点的时候能让他为自己亲手摘下面具。 “你看,进来的那个不就是穆总吗,什么客人能比最爱的人还重要?”刘助理向来最会说话。 时夏星远远地一看,果然是穆城,他将黑西装换成了白西装,只是没有戴面具,不过,戴不戴都不重要,来了就好,她戴上了自己的,快步走到宴会厅的入口,拉起穆城的手就走。 “不是给你准备了面具,你怎么不带,那个和我的是一对呢!”她一边走一边抱怨,穆城就跟在她的身后,只是现场太吵,听不清他的声音。 -- 第47页 时夏星累了一天,并不想跳舞,就拉着他的手去了露台,只不过,回头看到穆城的一瞬间,她简直以为自己累出了幻觉,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八分,而是十分,像陆执。 他伸手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指尖微凉的触感是久违的熟悉,声音更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梦里:“小星星,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变。” ☆、理由 四年来,时夏星想过一万种和陆执重逢时的情景和对白,唯独没想到会像现在这样大脑一片空白地说这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穿着纯白的拖地长裙,领口处镶着一圈浅金的藤蔓花纹,长发乌黑,只用一条细长的金链挽起,将柔白的肌肤衬得更美,脸上的神情让陆执想到了他们的初遇。 他一直都没有对她说过,他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西饼店,而是学校的小礼堂,那天的她也是穿着这样一条奶白的连衣裙,站在小小的木制舞台上,姿势无比优美,他还记得那首曲子是伊萨伊的,只是演奏的并不算好,拉到一半还断了,她却只尴尬了一秒就镇定了下来,声音清脆而悠扬:“后面的不记得了,换首《月亮河》吧。” 《月亮河》这样的通俗流行乐哪能在预选赛上演奏,一从台上下来,怕被老师训斥的她就拉着个法国女孩,让人家掩护自己,脸上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一样的想赶快逃走。 旁边的同学笑着对他耳语:“陆,这个东方女孩儿是不是很美,刚刚你还不肯过来看。” 是很美,难怪班上的同学见过一眼就惊为天人,非得拉着他来这间艺术学院看。 时间一晃就过了七年,清纯换成了柔媚,她却仍然宛若一朵盛开在夜幕中的白蔷薇。 看到穆城进来,时夏星这才想起自己还拉着陆执的手,立刻尴尬不已地放了开来,走到穆城的身边,小声地解释:“我没看清,还以为是你。” 穆城将她揽入怀中,笑着对陆执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的眼神儿不太好,不过,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简直就像是在看镜子。” 陆执终于将目光从时夏星身上移开,淡淡地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知道呢,哥哥。” “哥哥……”时夏星一愣,问向陆执“谁是你哥哥?” 穆城替他回答:“穆因本想出去旅行散心,今天下午的飞机,在机场见到陆执,还以为是我,就追上去喊,发现不是又误了飞机,就干脆请他一起来参加今天的庆典,爷爷奶奶这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被母亲带到法国的孪生弟弟。” 孪生兄弟!!!难怪不但这样相像,还有一样的血型,时夏星心中十分诧异,却只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抱紧了穆城的胳膊,不再看陆执。 陆执扫了眼穆城和时夏星的亲密姿势,微微欠了欠身:“我就不打扰了,祝你们玩的愉快,晚些再见。” 见时夏星盯着陆执的背影发呆,穆城轻咳了一声,将她的脸搬了回来:“先是把我当成了别人,又把别人当成了我,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时夏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上去,她这样主动的时候极少,只一刻,穆城就失了理智,低头回应,正要说的话,统统被缠绵的亲吻堵了回去。 “你还敢说罚我,来的这样晚,害我空等了一个晚上,我还没要罚你。” 两个人都失了继续留在舞会上的兴趣,十分默契地牵着手走了出去,一到车上,穆城就立刻解释:“我本来想一送完客,就赶紧过来找你,谁知道穆因又闹了点事儿,只好先去处理。” “陈越东也带着周婉怡来周年庆了?”时夏星一向聪明。 “嗯”穆城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极头痛“他当然会来,你也知道,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有些交情,我接手了以后,穆氏就更加扩大了和东越的合作,何况这样的事情,别说陈越东,即使没有合作关系的也都要请到,不然就是目中无人。” “你的意思是,今天过来的还有叶博良和乔夜雪?我就说穆因也不至于只因为吃醋就这样没有分寸,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早知道我就不那么早退场了,白白错过了这样的热闹。” 穆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真没有想到,连你这样的人,也喜欢打听这种八卦,我还以为只有穆嫣爱这些。” “你现在才发现我根本就是俗人一个?”时夏星撇了撇嘴“可我就是爱打听这些,你赶紧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起先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乔夜雪和周婉怡穿了同一款礼服,乔夜雪倒没说什么,周婉怡有些介意,就提了些往事,问叶博良怎么会肯要这样有过不光彩历史的人,叶博良还没说话,陈越东却先不愿意她了,穆因瞧不得周婉怡委屈,就和陈越东起了冲突,穆因那样的脾气,哪能阴得过陈越东,我和陈越东再好,穆因也是我亲堂弟,我当然怕他吃亏,只好明里暗里偏着他,连上前一段的事儿,陈越东丢了句话,要和我绝交,现在连电话也不接。” “陈越东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吧,怎么小孩子一样,还闹绝交。” “这事确实是穆因不对,陈越东见了乔夜雪和叶博良想必心里本来就不好受,周婉怡大概是吃错了药,也不考虑考虑乔夜雪是不是自己能惹的,偏偏跑去提什么一个月三十万,这么一说,不止乔夜雪难堪,陈越东更下不来台,向乔夜雪道了歉后,他没理周婉怡,甩手就走,这事儿本就是周婉怡自己惹的,陈越东也没做什么过火的,她却不顾人多,当场就哭了,穆因也不知道怎么了,跟着发疯,拦着陈越东非不让他走,当着众人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陈越东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我要是不管,他随便来一下子,就够穆因受一段的。” -- 第48页 “原来是你弟弟冲冠一怒为红颜”时夏星灿然一笑“我见过几次周婉怡,并不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她这样子也是正常,不管多精明的女人都是一样,如果是真心爱一个人,对方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就罢了,若是自己的,简直容不得他心里有半分杂念。周婉怡从小就喜欢陈越东,现在和他订了婚,当然希望知道在陈越东的心里,自己是第一还是乔夜雪第一,就算外人都知道实情,她大概也不甘愿相信,做别人的退而求其次。” 穆城看了时夏星一会儿才转过头说:“不止是女人,男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时夏星心中一黯,十分后悔自己的多话,便找了别的话题,岔了开来。 这一夜,时夏星没有睡着一分钟,胡思乱想了许多,却理不出头绪,穆城和陆执居然是兄弟,那么她如今就是陆执的嫂子,这样的事实太难让人接受,她偏偏又不敢在穆城面前表露出半分,生怕他会多心,只怪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这样大的玩笑。 既然睡不着,天刚蒙蒙亮,时夏星就干脆起身去跑步 ,跑出院子一拐弯,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刻,还是停下了脚步,过去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陆执回过头见是她,先是一愣,后又笑道:“时差没有倒过来,睡不着出来走走,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正要回去,一起吃早餐?” 时夏星答得不假思索:“好,我正巧有话要问你。” 陆执让她推荐哪家店的早茶好,时夏星没有胃口,只说吃酒店的自助早餐就好。 他们选了个相对偏僻的位置,时夏星坐着没动,陆执过去拿菜点,和穆城最大的不同是,和陆执在一起,无论什么方面,她永远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事事不必自己动手,而住在穆城家里,生活起居,皆是时夏星亲手为他打理。 星级酒店的自助早餐种类虽然繁多,可吃的却了了无几,陆执挑了两杯加了芝士的牛乳放到桌上,又转身去拿其它的,时夏星静静地坐在原处,转头看向窗外,她穿着粉色的运动装,头发用黑皮筋束成简单的马尾,额头光洁,一张素脸全无脂粉,被初升的太阳一照,脸上隐现出一层软软的茸毛,看起来很小,似乎只有十七八岁,只是不再像那时那样,会时时都对着他笑。 陆执最后只选了两碟抹茶蛋糕,见她下意识地要喝牛奶,一边伸手制止一边将一碟蛋糕推过去:“这个空腹喝不好。” 时夏星盯了他半晌,只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陆执微笑着反问:“什么为什么?” 见她不再说话,他低头吃了口蛋糕:“这儿的太不地道。” 他吃过最地道的抹茶蛋糕还是她推荐的,那一年他对她一见钟情,想尽了办法打听到她在西饼屋打工,推门进去,因为从没追过女孩,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开场,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忙,最后还是她主动过来问:“您好,请问您想要什么?” 他用中文对她说:“我不知道,不如你来推荐吧。” 她怔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新出炉的抹茶蛋糕怎么样?抹茶蛋糕是纪念夏天的味道。” 他买了两块,等到她下班,邀她一起吃,他并不爱吃蛋糕,一口咬下去,味道居然十分好,过了很多年,吃了许多地方的,却再也找不回那样的味道,他后来才明白,自己爱吃的哪里是抹茶蛋糕,而是那样单纯的微笑。 眼前的时夏星也在笑,不过却是冷笑,她推开面前的碟子和牛奶,起身就走:“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傻瓜,可明知故问也太没趣了吧,你以为我是想纠缠你?我不过是想要个解释罢了,这个理由是你欠我的。” 陆执站起来留她:“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句话。” “什么?” “你是真喜欢穆城,还只是因为他像我?” 这个问题让时夏星倍感屈辱,怒火顿生,连声音都不禁提高了八度:“真不知道除了混蛋之外,你还有自恋的毛病!穆城一点也不像你,你以为像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人这世上还能再找出第二个?” 陆执的眼神只哀伤了一秒,就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的幸福,不过那个人不该是穆城。” 这样莫名其妙又仿若救世主的语气让时夏星恨由心生,直想拿起桌上的牛奶杯就砸过去,终究因为这里是凯撒,唯恐闹大了让穆城知道,生生忍了下来,停了许久,她才平静下来:“谁是我的幸福不用你来提醒,我再愚蠢,也不至于,在瞎了一次眼之后,再瞎第二次!” 陆执却恍若未闻,仍在坚持:“穆城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这个人太不简单,城府太深,真的不适合你。” 时夏星对他微微一笑:“陆先生,谢谢您的忠告,不过我们好像已经分手了,您知不知道什么叫分手?分手就是,不管我们之前有多么的山无棱、天地合,现在也只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我没空听陌生人废话,您慢用,再见!” ☆、笃定 时夏星说完,只觉得眼眶酸痛,温热的液体一齐涌上,再也不敢多停留一秒,转身就走,手腕却被陆执拉住。 她回头看去,对方正微微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望着她,见到她眼眶中再也凝不住的泪,又弯了弯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伸出手替她擦去了还没来得及滴下的泪水:“你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样,先生气的那个是你,先吵嚷说狠话的那个是你,先委屈哭鼻子的那个还是你。” -- 第49页 时夏星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陆执太熟悉坚硬的贝壳下最柔软的那个她,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和想法,只要他想,永远都能让她立刻失去平静立刻流泪又立刻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没有道理,即使错的那个根本就是他,所以他们从来都不曾吵过架。 在一起的那三年,不管她是口是心非地说反话,还是气急败坏地闹脾气骂他,陆执永远都不会像穆城那样紧张那样生气那样失去分寸,永远都是一脸平静地笑话她幼稚、笑话她是个小孩子,因为他太清楚,那根本就不是心里话,太清楚她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在意什么。 而她却一直都不知道陆执在想什么,因此在他们的关系里,被动的那个从来都是她,即使一再妥协忍让她的坏脾气、毫无原则地宠溺她的那个是陆执,实质占上风的那个也仍然是他。 在穆城面前,她是冷静成熟有思想的大人,在陆执眼里,她却一直都只是个容易生气又容易被哄好的小孩子。 陆执终于敛去了笑,一脸认真地说:“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的不告而别有多混蛋,可是却并不想说对不起,宁愿就这么一直欠下去。”——因为舍不得和你撇清关系。 时夏星恨透了他这样的波澜不惊,恨透了他这样明明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理,却还若无其事地反问那句,“什么为什么”。 反正在这个人的面前她已经丢够了脸,反正不管这些年她怎样努力地让自己成熟独立起来,他也能一眼就看出她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反正已经输得这样彻底,反正连句对不起都等不到,还不如破罐破摔地直接给他一巴掌出口完败后的恶气。 响亮的耳光声震彻了整个凯撒大堂,打破了六星级酒店原本静谧的清晨,无数双颜色各异的眼睛一齐看过来,时夏星抽出了被他拉住的手腕,声音清脆悦耳:“谁要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个耳光换七年,从此我和你两不相欠!” 她正要面带胜利的微笑地离去,却发现刚刚的那一巴掌引来了一个人——穆唯还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着,大概是听身边的亲信说了她在这里,急急地就从顶楼奔了下来。 他一个健步冲过来,横在时夏星和陆执之间,边上下打量陆执,边带着痞气地问:“你就是我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吧,那什么,你们两个认识?” 时夏星答得极快:“不认识。” 见她转身就走,穆唯飞快地冲陆执说了句:“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得,吃饭住宿统统免费。”就赶紧追了上去。 “呦!你还真哭了?他怎么惹着你了,你理他干吗!脸长得和穆城一模一样,能不和他一样讨厌吗!” 时夏星穿着平底鞋,束着马尾,眼圈微红,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上,都无端地让穆唯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以往的距离感,全然消失。 “等等”穆唯突然记起初见时,醉酒的时夏星曾经含糊不清地问过一句,“你到底是姓陆还是姓穆”,又回想起刚刚她和陆执脸上古怪的神情,恍然大悟地说“莫非你是因为以前和这个陆执有过那么一段,所以现在才和我哥哥好?” 时夏星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穆唯,这毫无遮掩的幸灾乐祸更加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儿:“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啊,你哪里是真喜欢我,是真喜欢气你哥哥,真想给他找麻烦吧?如果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的那点新鲜劲儿这会儿大概早就过了!” 穆唯当然不肯承认:“怎么会,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吃早餐兜风去?” “谢谢了,我不饿。” “那就兜风去吧”穆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给车加油?” 时夏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哥哥还真的没有把卡还给你?怎么不问常跟着你的那些人借钱。” “那多丢脸,我要管手下的人要,以后哪还会有威信!” 时夏星没有带包,口袋里只有两百,眼看着穆唯把其中一百当小费给了替他将车开去加油的服务生,想起穆城熬夜看文件,心疼不已地说:“你哥哥那么辛苦地赚钱,你怎么能这样大手大脚,只有两百还送出去一半!本来还想让他把卡还给你,现在他要还我也不准!” 穆唯有些不高兴,眼睛瞟着时夏星的身后说:“小气劲儿,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哥哥吧?哦,我说的是穆城,不是从天而降的那个!” 收到消息的穆城正要走过来将背对着自己的时夏星带走,听到穆唯的话,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时夏星顿了一会儿才说:“管得着吗你!” 眼见着穆城脸上的表情一滞,穆唯心情大好地想,原来他这个心理强大得简直刀枪不入的哥哥也有软肋,也有受挫的时候,便笑着跟他打了招呼:“穆总早,这个点不去公司开会,来凯撒干什么。” 时夏星这才发现穆城就在身后,气愤地瞪了穆唯一眼,走到了穆城的身边,穆城牵起了她的手,眼睛却只盯着穆唯,扔了张卡给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穿着睡衣就到处走!” 如果是平时,穆唯一定会回上一句,或者干点亲时夏星一口之类的惹穆城生气,可是眼下的他因为知道了陆执的秘密,觉得什么都不如这个有趣,便晃了晃手中的信用卡,添油加醋地说了句:“你既然有正事要忙,我这就去换了衣服,替你请你的双胞胎弟弟吃饭去,刚刚他只顾着给小星星擦眼泪,早饭一定没有吃好。” -- 第50页 近三十年来,穆城第一次被这个从小就处处与他作对的弟弟气到,为了不让穆唯多欣赏一秒自己的胜利果实,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立刻拉上时夏星,走出了酒店的大厅。 时夏星望见穆城的脸色,一直到了车里才敢开口:“你吃早饭了没,我还没吃,现在有点饿了,你要没吃的话,干脆去我家,我爸妈上午有事,现在应该出门了,我煮面给你吃怎么样?” 穆城的脸色稍有好转,却并不搭她的茬儿,转而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时夏星本想装傻,见穆城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只好又说“你还真生气了啊,我可以十分负责任地说,你弟弟肯定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刚开始对我可能是真的有过那么一点点儿好感,后来见我不理就更起劲了,他不是没事做无聊吗!本来呢,我要是一直不理他,他的新鲜感大概早就渐渐没了,可又发现了我和你的关系,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和你作对么,知道完全不理他的我是你的女朋友,后来过激的表现和最近的纠缠,绝对绝对完完全全是因为你,而不是我!” 穆城听完,脸色却更差:“时夏星,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哪个弟弟。” 她知道躲不过,又实在不想再提那个名字,便垂下了眼,缩进了穆城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我好心要给你煮面吃,你却一大早就那么凶,还叫我的全名,明明知道我胆子小。” 她撒娇的时候不多,因此偶尔用一下,穆城的怒气立刻就会全消,这一次虽然他是真的生了气,她却仍然有把握。 果然穆城的表情渐渐缓和,低头吻了吻时夏星尚自微红的眼圈,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个样子倒比穿晚礼服还漂亮,像个还没上大学的小丫头。”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地问:“什么意思啊你这样说!喜欢小丫头,嫌我老了?何必那么麻烦地叫我装嫩,干脆去找个年纪小的萝莉好了,像穆总这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又事业有成的高帅富,别说十七八岁的,十五六岁的未成年都找得到,不想残害未成年的话,你那个现成的未婚妻邹安雅看起来就很小。” 即使明知道她这个吃醋的样子是装出来的,穆城仍是心情极好的哈哈一笑,吩咐完司机调头去时夏星家,又低下头逗她道:“可我就喜欢你这种装嫩的老姑娘怎么办?” 哪个女孩儿愿意男朋友说自己老,即使只是在开玩笑,时夏星这下真生了气,使劲地用脚踩踏着他米白色的名贵车椅,待上面落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印,才解气地说:“你还敢说我老?我还没到二十五岁,还算青年好不好,我要是老了,你就是大叔!” 穆城轻松地制住了她的四肢,三下两下就脱掉了她脚上那双毁掉了整张皮椅的鞋子,强制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得意地问:“你还闹不闹?你再闹,等会儿到了你们院子里,我也不把鞋子还给你,直接抱你进去,让旁人看了,一定会跟你爸妈告状!” 时夏星知道穆城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哪敢真让他抱自己进院子,立刻拉着他的衣襟连声讨饶,学着邹安雅的口气,嗲声嗲气地叫他哥哥:“城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把鞋子还给我好不好。” 她平素越不爱耍赖,穆城就偏偏越吃这一套,不顾前面还有司机,低头将鞋子拿过来,想亲手为她穿好,可是刚刚脱的时候没注意,将鞋带绕成了死结,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怎么都解不开,时夏星好笑看着穆城难得的笨手笨脚,想起另一张相似的脸,心中一黯,忽而明白了陆执一直以来的气定神闲来自何方。 其实穆城就是个最好的对照,她对穆城与陆执对她一样,一样的笃定,一样的完全能看透和掌握对方的心思和情绪,知道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肯,那个人就不会一直生气,知道不想答的问题,用个反问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糊弄过去。 这样的气定神闲,并不是因为她比穆城聪明,陆执又比她聪明,而是因为爱情,因为笃定了对方心中最最重要的那块地方,是只属于自己的位置。 争吵之后的胜券在握也是一样,并不是因为道理全在她这儿,也不是因为她更能坚持得住不先低头,只因为这种笃定。 不知道那句几乎每部小言里都有的烂俗对白是谁先说的,只是真的很对——她和陆执,不过仗着穆城和她喜欢自己。 ☆、抓痒 上一次时夏星为穆城煮面是在夜里,找不到食材,又唯恐将父母惊醒,除了荷包蛋,连根青菜也没有放,这一次为了补偿,除了豌豆、笋丁、火腿,又特地剥了满满一碗的鲜虾仁和海瓜子肉。 “卖相是不是很好?”将面用很大的玻璃碗端出来时,时夏星还系着围裙,笑盈盈地问穆城。 “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做方便面的广告”穆城立刻赞美,正要吃,看到铺在最上面的那层厚厚的白软细小的肉,愣了愣“这是贝壳的肉?” “是啊,昨天蒙叔叔从外地开会回来,送了一箱海鲜给我们家,用冰块冰着,还是活的,螃蟹和鲳鱼看着一般,皮皮虾和海瓜子倒是新鲜,我为了把肉剥出来,沾上了一手的腥味,还被硬壳刺破了手指,你不全吃光,就是对不起我!以后别想着再吃到我煮的饭。” 穆城不再犹豫,拿起筷子低头就吃。 -- 第51页 “好不好吃?” 何止好吃,简直就是享受,汤汁浓白醇厚,面条软硬适中,材料新鲜,尤其是贝壳肉,鲜香无比,柔软又有韧性,只不过,他吃了会过敏而已。 穆城见时夏星边解围裙边往楼上走,抬起头问:“你不吃?” “忙了这么半天,我又不觉得饿了,先回房间洗澡,你要赶着去公司的话,吃完就先走好了,桌子我等下收拾,昨晚没有睡好,要补个觉。” 一夜没睡又没吃早饭的时夏星一泡进热水里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因此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忍着头痛裹着浴巾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躺到床上的她却仍然睡不着——不常熬夜的人总是这样,隔天越是困倦就越难入睡。 她干脆起身下床,在煮好的黑咖啡中加了半杯冰块,一口气喝下去,头痛立刻缓解了不少,换衣服化妆全程只用了一刻钟,对女人来说,出门购物永远是治疗各种烦扰的良药。 还是舒爽宜人的四月天,名品店的玻璃橱窗里就挂满了各式各样或繁复或简约的夏季新款,时夏星收获颇丰,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肚子饿,就随便进了家新开的餐厅,主菜虽然就这样,芒果西米捞和忌廉蛋糕却十分好,时夏星见这家餐厅离穆氏大厦不远,就各打包了一份,想给穆城送去做午饭后的甜点,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吃到了美味,见到了美景,只要有可能,总想第一时间与恋人分享。 因为是周六,又恰逢午休时间,穆氏大厦并不像平常那样人来人往,秘书室里只余下了一个人值班,见了时夏星立刻起身问好,她想给穆城个惊喜,就对那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可是推开门才发现,穆城并不在办公室。 值班的秘书恰好追了进来:“时小姐是来找穆总的吧,他上午并没有来公司。” 时夏星有些奇怪,便拨了穆城的号码:“你现在在哪里?” “在办公室。” “哪里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不就那么一个,你睡醒了?” 她不想揭穿他,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打包的食物送给了刚刚的秘书,心情又恢复了阴郁。 下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刘助理,对方见是她,立刻迎上来:“时小姐怎么来这儿了,不去医院看穆总?” “什么医院啊?” “咦,穆总没告诉你啊,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因为过敏正在医院打针呢”见时夏星一脸茫然,刘助理赶紧补充道“哈哈,他一定是嫌丢脸才没对你说,我按他的吩咐给他送文件过去的时候,穆总正被一直看的家庭医生骂,说什么‘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知道会过敏还非得吃,亏你还知道趁没发病自己开车来医院打点滴’,我怕被扣工资,没敢问到底什么这么好吃。” 时夏星问清了地址,拦了辆车就往医院赶,她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心烦意乱,竟忘了他对贝类过敏。 推开病房的门时,穆城正半卧在床上看文件,见进来的人是时夏星,先是一怔,后又了然地眯了眯眼:“是刘助理多的嘴吧,看来我该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她的老板。” 时夏星“切”了一声,将重新买的芒果西米捞和忌廉蛋糕放到桌子上:“多嘴总比撒谎好,并不是她刻意告诉我,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在你的办公室,听到你撒谎,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坏事了呢!” 穆城哈哈一笑:“我能做什么坏事,你总不该以为我去偷.人吧?” “你敢!”时夏星走过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坐到床边“对不起,竟然忘了你不能吃贝类,你怎么不早说,不吃不就好了。” “谁让你威胁我说,不全吃光以后就不做饭给我吃。” 不再是初见时客套的彬彬有礼,不再是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时欠扁的不可一世,不再是最初在一起时的试探与猜忌,不再是得知她要离开时的隐忍与小心翼翼,此时的穆城穿着她送的蓝白格子衬衣,刘海松松的散在额前,斜倚在病床上,懒懒地低声抱怨,表情一片柔软,就如任何一个深陷在爱情里的普通男人。 后来的时夏星问穆城,“你是什么时候爱上的我”,穆城一会儿说是一见钟情,一会儿说是她暴躁地将银行卡摔到他的脸上,让他滚远点时,一会儿说是喝的醉醺醺的她趴在他肩上哭鼻子时,一会儿说是她光着脚站在纯黑的大理石上,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时,总之,他也说不清。 可是时夏星却清楚地知道,她爱上穆城,恰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也一直清楚地记得这一刻的她,心中涌起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虽然当时的她,将这种情绪误认为了内疚。 她将头枕到穆城的肩上,声音难得的温柔:“我错了行不行,可是你为什么要撒谎,不告诉我其实来了医院?” “打瓶点滴就能回去,又不是大事儿。”穆城笑了笑,伸手拥过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不希望让她因为疏忽了自己、因为不够爱自己而内疚道歉——就如现在这样,他想要的是爱情,而不是愧疚。 “这么乖的话,我允许你要个补偿。” “补偿我慢慢想,你能不能帮我抓抓后背,我身上好痒。”或许向来优雅的他觉得这个要求实在太尴尬,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绯红。 解开了衬衣的纽扣,时夏星才发现他的后背、胸前和腹部遍布着红红的小疙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原来这就叫过敏,以后你要敢对我不好,我就偷偷地在你的食物中放贝壳肉,还不帮你抓,痒死你!” -- 第52页 “你不帮我,有的是小护士排队等着帮我抓。”穆城居然一脸的大无畏。 时夏星立刻找到肉最多的地方狠狠拧了一下:“你敢!”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来回游走,不轻不重,忍了许久的穆城渐渐露出了舒服的表情,把所谓的优雅全然抛在了脑后:“前面也很痒的,你帮我一起抓抓。” “前面你明明够得到!” 他立刻耍赖:“我右手要抱着你,左手在打点滴。”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帮他抓,可是,随着她的手从胸前一路游.走到小腹,他的呼吸也在慢慢加重。 “好了,别抓了。”他艰难地拿开了她的手。 “终于不痒了,少爷?” 时夏星抬头看向穆城,见到原本的绯红变成了可疑的潮红,似是明白了什么,笑盈盈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穆城却将她视作洪水猛兽,连连往后撤:“这里是医院,这个样子影响多不好。” “窗帘是拉着的,门也反锁了,你的专用病房更没有人敢装监控,这儿和自己家里一样的”时夏星却坚持要吻他“穆小城你要乖乖听话,快点自己到主人这儿来。” “我生病了。”他却不但不过去,反倒退的更远。 “过敏又不算病,而且也不传染。”她又一次抱上了他的脖子。 穆城恨得牙痒痒:“你又不肯我碰你,非得这样折磨我?” “此一时彼一时”时夏星放开了手,起身下床“本来想补偿你的,既然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此一时彼一时是什么意思?”穆城先是惊喜,后又不确定地问。 “明知故问。” “你确定?” 见时夏星撅了撅嘴,穆城连庆幸自己交了好运都来不及,直接扑了过去。 “你还在生病打针,而且这又是医院,影响多不好。”她一脸好笑的跳到了他扑不到的地方。 “过敏算什么生病,不用非得打针。”穆城将左手的针管一拔,下床将她扛了回去…… 忍了太久,穆城的来势前所未有的汹涌,直到太阳由南落到西,才肯饶过时夏星。 “我和你到底是谁的体力更差?”他心满意足之余,还不忘她在巴黎的时候笑话过他体力差。 时夏星哼了一声,被折腾到连骂他小心眼都没有力气,即使有力气,怕继续遭到报复的她,也只敢把气全数咽到肚子里。 穆城见她满脸的敢怒不敢言,更加得寸进尺,捏着她的脸趾高气昂地说:“当然,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你以后可以继续质疑。” 时夏星听了这话,连哼都不敢再哼,直接滑到了被子里。 太困太乏又酸软无力,连晚饭都没有吃,她从傍晚一直睡到了晚上十点才被穆城从被子里拎出来。 “你干什么!把我欺负成这样,又不给我睡!”时夏星实在不满,不甘心地又去拽被子。 穆城此时已经衣冠整齐地恢复了风流倜傥,拿着她的手机笑了笑:“你妈妈九点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我说我们在看电影,十一点前会送你回家,你要是想继续睡,大不了我再打个电话去你家,告诉你爸妈,他们的宝贝女儿赖在我的床上不肯回家。” 浑浑噩噩的时夏星这才记起自己在那儿,立刻困意全无地爬起来穿衣服,连穆城叫人送来的牛肉粥都来不及喝,拖起他的手就往车里冲。 坐到车里的时夏星不断地看表:“完了完了,我爸爸不准我超过十点不回家。” 穆城哈哈一笑:“以后咱们的女儿,我一定也要像你爸爸管你这样管她,规定她八点前就得回家,还要把她房间的窗子加上三层防盗窗,让一个坏小子都不敢惦记她!”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坏,我可不要女儿,女儿像爸爸,我要生个像自己的儿子,你再欺负我,我就让他揍你”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儿子女儿,谁要嫁给你!” 穆城笑得一脸得意,正要接着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接完电话,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对时夏星说:“我爷爷奶奶想去庄园里住几天,穆唯和邹安雅也来,让我也叫上你。” “好啊,反正我这几天放假,也没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回家跟爸爸妈妈说说,他们应该会同意。” “可是,爷爷奶奶也叫上了陆执”穆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以及,他的未婚妻。” ☆、尴尬 “穆因和穆嫣夫妇去不去?他们也去的话,你们家的人就齐全了。”时夏星只震惊了一秒,就立即掩饰了过去。 “只是孙辈齐全了而已,叔叔他们不来,我爷爷对爸爸和两个叔叔,比对我们几个还要严厉的多,好脸色几乎都没有过,他们自然会想尽了借口不过去找骂挨。” 车子驶过中山路上著名的淮扬菜馆,穆城示意司机将车子停了下来:“你没吃晚饭,回家再吃的话叔叔阿姨一定会奇怪,反正已经晚了,不如吃点再回去?” 时夏星正出神儿,此时的她对食物根本就是意兴阑珊,却因为怕穆城多心,声音雀跃地说:“好啊,我回国后还没有来吃过钱梦媛亲手做的扬州炒饭,想想就馋。” 他们只点了两份扬州炒饭,店主钱梦媛和时夏星极熟,也算认识穆城,见他们如今两个走到一起,先是讶异地直说没有想到,后又赞美找遍整座城市恐怕也只有穆城才能配得上时夏星的美貌。 -- 第53页 时夏星看起来心情不错,话都比平常要多得多,穆城的脸色却在她和钱梦媛的欢声笑语中一点一点地阴郁下去。 “我又不是旁人,你何必在我面前也这样极力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钱梦媛一走,他就尝了尝刚送来的冻顶乌龙,不看时夏星,盯着杯子中徐徐沉下的叶片,慢悠悠地说。 时夏星一怔,收起了脸上的笑,轻啜了口面前没加冰糖和蜂蜜的山楂洛神茶——这间不大的餐厅之所以这样著名,除了味道好及一天只做十桌菜,最重要的就是能知晓每一个贵客的喜好。 胭脂红的液体微微发酸,却酸不过穆城的语气,时夏星沉默了许久才说:“对不起,我不过是怕你生气。” 穆城轻叹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我并不是生气,是心疼你,明明很介意,还要强装笑颜。我即使对着所有人都微笑作戏客气疏离、彬彬有礼地打官腔,也唯独不会对着你,唯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能拥有放松的间隙,希望你也能一样,在我面前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我不会因为你听到前男友带回了未婚妻失落伤心而生气,只会因为你对着我也戴着面具而难过。” “我不是失落伤心,只是……”时夏星解释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穆城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失落介意,她做不到立刻云淡风轻,至少要做到不再欺瞒。 “走吧,我送你回去。”穆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外套,牵着她走了出去。 次日一早,穆城就到时夏星的家里接她,可是直到她的父母相继出了门,她也没收拾好东西下楼。还有保姆在,碍着礼数,穆城不好去她的房间,只得打电话问。 “准备好了没?” “就好。”坐在客厅等待的穆城第四次打电话催促时,时夏星刚刚才将箱子里的衣服鞋子全数倒了出来,不过是三天四夜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件——尽管她也知道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无聊太刻意,却怎么也无法劝服自己将陆执及他的未婚妻淡然处之。 挑了近三个钟头的衣服鞋子首饰,只不过是为了不在容貌上输给陆执的未婚妻——这个念头,让时夏星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明明感情和外表全无关系,明明许多年前陆执就已经为了那个人离开了自己,明明她和陆执之间早已扯断了所有的关系,明明她已经开始了一段全新的感情,明明她曾经因为那个男人丢掉过矜持和面子,就不能再继续幼稚可笑下去。 时夏星想了想,干脆将两个化妆包也丢了出来,除了洗面奶、保湿水、乳液、面膜,就只带了支防晒霜,高跟鞋连衣裙项链戒指统统不要,她随手将几件休闲装塞进了包。 等待了多时的穆城见到她打扮得如此随意倒是一愣:“你在上面折腾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会带走一位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 时夏星切了一声:“度假又不是选美,你以为谁都像你,任何时候都是单调的西装革履!” 知道她终于想通,穆城浅浅地一笑,心情一片大好。 因为时夏星太拖沓,庄园又远在近郊,他们错过了爷爷奶奶特别安排的午饭,到达别墅时,众人正坐在花厅喝茶。 当着时夏星,穆城的爷爷再不满也自然不会说什么,倒是穆嫣,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打趣:“看来双胞胎间还真有心灵感应,连迟到都是一模一样,陆哥哥也刚到不过五分钟。” 陆执的身边坐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在胸前,杏色的开司米薄衫配着浅棕的长裙,脚踝上的银色细链和高跟鞋很搭,随着陆执一同站起,对着穆城和时夏星浅浅地一笑,打过招呼,又侧坐回他的身旁,温柔和顺,优雅得刚刚好。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时夏星的心脏仍是跳漏了一拍,她转过脸,轻轻地想,这样的女孩和气质温和的陆执放在一个画面里,才算是完美。 穆嫣看了看穆城这对,又比了比陆执这对,继续笑道:“前些日子才和人家吹,我大哥大嫂站在一起,比大片里的最佳情侣还绝配,再也不会有人比得上他们,现在又偏偏来了不分伯仲的陆哥哥和宋宜莎。” 邹安雅最藏不住话,接着穆嫣的话说:“陆执和穆城哥哥长得虽然差不多,站在一起细细比较,还是陆执哥哥更胜三分,夏星素着脸都比宜莎化了妆还漂亮,陆执和夏星要是凑起来,才一定是绝配。” 穆唯边欣赏穆城的表情,边赞扬邹安雅:“难得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邹安雅听到穆唯夸她,十分得意,更加多话。 被议论的四个人表情各异,不咸不淡地扯了会儿闲话,穆言信突然开了口:“陆执大后天要将你们妈妈的骨灰葬到你们外婆外公旁边,不管有什么事儿,你也一定要抽出空过去。” 这话是对着穆城说的,他立刻点头:“这是当然,日程我已经安排好了。” 时夏星这才明白陆执回来所为何事,诧异地看了眼穆城,他似是在说别人的事儿,情绪毫无波澜,她却知道,即使一面未见,到底是生母,他必定不会像表露出的这样淡然,便偷偷在桌下握紧了穆城的手,穆城立刻回握了过来,转头冲她笑了笑。 陆执见到时夏星望着穆城时目光中透出的暖意,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却被宋宜莎扑捉了去,轻轻地冲自己的未婚夫蹙了下眉,陆执便不再看时夏星,顺手递了颗红提给她,宋宜莎这才笑了,不顾在场的众人,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陆执却微微有些尴尬。 -- 第54页 穆奶奶接过穆嫣递过来的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对陆执说:“你们妈妈从十三岁来到我们穆家,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疼他们兄弟三个还疼她,当年她执意要和你爸爸离婚,我和你爷爷实在劝不住她,是为了留住她才非要她留下你哥哥,以为她心疼儿子,就一定会回心转意地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个你,更没想到她去了法国之后,连我给她寄的你哥哥的照片都不收,前两年我去巴黎,打听了地址想顺道看看她,她也避而不见,定是还在记恨我们呢,这也难怪,远茗鬼迷心窍地那么对不起她,真是作孽,如今这孩子就这么苦命的死在了我前头,连你哥哥都没再见过,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你们外公外婆。” 陆执见状立刻安慰:“妈妈一直跟我说您和爷爷过去如何疼她,并没有说过记恨的话,她不见您,是因为正生着大病,怕叫您知道了挂心罢了。” 穆奶奶听了,宽慰了不少:“思婷从小就乖巧懂事儿,都是远茗不知道惜福,我们听说她和个姓宋的年轻人一起走的,还以为她又嫁了人,现在才知道竟不是,这些年独自带着你吃了不少苦吧?我前天一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安葬你们妈妈,就立刻给你们爸爸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最可气的就是这个混账,连说话都偷偷摸摸的,唯恐他老婆听见,直到你爷爷发了火,才说明天一定回来。” 穆唯听到奶奶这样说自己的爸爸,连连翻白眼,穆言信看着就生气,却碍着有时夏星、陆执、宋宜莎这三个外人在,强忍着没有发作,邹安雅见了,赶紧偷偷地给穆唯使眼色。 陆执似是没有注意到,淡淡地一笑:“我们没有吃过任何苦,宋叔叔李阿姨,也就是宜莎的父母,很照顾我们,妈妈家既然也不剩什么近亲了,我干脆就一个都没通知,葬礼不一定人数多才隆重,只要哥哥会去就好,旁人还是算了吧,我们很幸福,不需要谁的内疚。” ☆、不配 陆执嘴里的旁人指的当然是穆远茗,穆夫人虽然嘴上念他坏,到底还是疼儿子的,听了这话,难免一怔。 穆嫣最是八面玲珑,见气氛尴尬了下来,立刻转了话题:“对了陆哥哥,你和二嫂不是订婚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啊。” 宋宜莎不说话,看向陆执,陆执只轻描淡写地说:“原本急着结婚,是因为妈妈的病情恶化,想让她高兴,如今她刚去世,还没有准备的时间和心情。” “婚总是求了的吧?” 宋宜莎体谅地一笑,往陆执身边靠了靠:“阿姨病重,我们忙着照顾,哪里顾得上那些,订婚仪式都办的很简单,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婚姻最看重的就是感情好。” 穆嫣看了眼他们的左手,笑道:“没有单膝跪地的求婚就罢了,戒指也没有一枚,这可说不过去啊,哥哥!” 穆言信听了突然问夫人:“家里的那对戒指呢,在不在这儿?” 从小将穆城带在身边,穆夫人自然最偏爱他,虽然也和丈夫一样急于补偿陆执,却仍犹疑着小声耳语道:“那个是传给长子长孙的,给了陆执,小城结婚怎么办?” 穆言信却不容置疑:“等回了老宅你取了给陆执和宋小姐,宋小姐的父母都还在巴黎吧?如果你们同意,过了思婷的丧期,婚礼不如就在这儿办,都是穆家的孙子,穆城穆唯穆因有什么,你也一样都不少,你们去选处房子,当家里送的贺礼,结婚后愿意回法国,还是愿意留在这儿,都可以。” 邹安雅跟着起哄:“干吗回去再取戒指?不如现在就派人去拿来,趁大家都要在,让陆执向宜莎求婚!” 时夏星听了也起身说:“恭喜爷爷奶奶又多了对孙子孙媳,这么团圆的日子就该吃汤圆,厨房正好新摘了筐草莓,不如我去做一些来。” 穆城和陆执一齐看向她,她不看陆执,只对着穆城笑了笑。 穆嫣正觉得无趣,借口帮忙说要跟着去,邹安雅没见过做汤圆,也好奇地拉着宋宜莎一起去了厨房。 “你不是要做草莓汤圆么?为什么把那么多草莓都打成了汁,液体怎么包啊。”邹安雅缠着时夏星问这问那。 时夏星边往草莓汁中倒糯米粉边解释:“草莓汤圆并不是用草莓做馅儿,草莓做馅不好吃,是用草莓汁和面,包上豆沙或别的馅儿,做出的汤圆是粉红色的,蒸好后再撒上椰蓉粉。” 穆嫣咽着口水说:“哇,光听听就觉得好吃,我大哥成天板着个脸训人,一点情趣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会打一辈子的光棍,居然这么有福气能娶到你,听说你们是一见钟情?我最羡慕这样的了,多有激情,不像我和李易江,打光着屁股就认识,什么脸红啊,心跳啊统统都没有!” 时夏星笑笑:“我倒是羡慕你们这样的,两小无猜一生一世,初恋初吻都留给彼此,只是认识你哥哥太晚。” “切~小嫣你等着,我这就告诉易江哥哥去!”邹安雅撅了撅嘴,突然有些低落“我也最最羡慕你和易江哥哥这样五岁初吻,十五岁初恋,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生孩子的,多幸福美满!我和唯哥哥也从小就认识,可惜他都不理我,前一段时间我同学还亲眼看到他买花去了电视台,不知道是要送给谁,让我查出来,一定要给那个坏女人好看!” 被无辜骂了坏女人的时夏星并不觉得邹安雅能让自己“好看”,便淡定地说:“买花也不一定是要送给喜欢的人,朋友间也能送花的。” -- 第55页 好在邹安雅又想起了别的,一脸神秘地问穆嫣:“易江哥哥比你大了足足六岁,你们结婚的时候他都二十八了,总不可能二十八岁还是处,男,你们的初夜是在几岁,不会在你没满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对你下手了吧?” 即使女儿已经上了幼儿园,还保持着少女心的穆嫣听到这样直白的问题也仍是羞得满脸绯红,抓起一把糯米粉就往邹安雅脸上撒,邹安雅哪能吃这样的亏,立刻回击。 见这两个闹成一团,一直没开过口的宋宜莎甜蜜地一笑,对时夏星说:“我和陆执也是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竹马绕青梅,初吻初恋初夜都给了彼此,虽然没有激情,感情却比一般情侣要稳得多。” 时夏星手上一抖,捏坏了一个汤圆,笑容却格外璀璨:“你们年龄也差不多大,大学也是一起念的吧?” “我的大学是在北京念的,虽然是法籍,到底还是中国人,所以想多了解一些祖国的文化,陆执本来也想和我一起回来,可他最孝顺,怕陆阿姨一个人太孤单,就留在了巴黎。” “你比我大一岁,是08年大学毕业回的巴黎吧?”时夏星似是无意地问。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如若不是正牌女友回来,那一年的陆执也不会留给她两百万美金就人间蒸发,人家早就已经在纸条上将分手的原因写的清清楚楚——他有个未婚妻,最最可笑的那个人就是她,隔了四年还要问“为什么”,难怪他不肯回答,原来一早就告诉了她,只是她太傻,总不肯相信,总以为他不至于不堪至此,总想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唬她罢了。 时夏星又不小心捏坏了一个汤圆,边用湿巾擦手边答:“你比我大一岁,自然是该那一年大学毕业,可惜我正是08年离开巴黎回的国,不然没准还能遇上呢。” 如果当年的她怎么都找不到陆执之后,不是那样没出息地一刻都不肯停留地回了国,或许真能遇上宋宜莎,一座城市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要是当时就能看到了他和宋宜莎,后来的她也不会在一段恋情戛然而止后,这样念念不忘四年吧?之所以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还心存美好和幻想。 穆城恰在此时进来,见厨房被穆嫣和邹安雅闹的一片狼藉,立刻皱了眉,穆嫣不怕爷爷奶奶,却有些怕这个哥哥,赶紧拉上邹安雅和宋宜莎:“人家过来心疼女朋友,咱们就别不识趣地在这儿当电灯泡了!赶紧离开吧。” 宋宜莎走在最后,回头见时夏星仍然背对着自己,目光在穆城脸上停留了两秒,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穆城心中了然,却因着心下厌恶,只当作没有看到。 待她们走了,他反手关上门,想帮时夏星又找不到地方下手,只好伸手为她擦掉脸上沾到的面粉,却意外地摸到一片湿润。 他心中一沉,将她的脸搬向自己:“就那么难过,听到他要结婚,一刻也呆不下去?” “原来你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你认为我看到你为了旧爱伤心会高兴?”穆城自嘲地说“我不过怕她们继续在这儿说什么结不结婚,让你更不好受,你要还想和她们呆着,我这就去叫她们回来。” 穆城转身就走,却被时夏星从背后抱住,她趴在他的后背上哭了好一会儿才说:“谁会为那种人难过?我只是为我自己难过不值,只是为了我自己哭!那种早三暮四的人配吗?他简直就是我人生的污点,我居然就这样在最好的年华里不知不觉地做了三年第三者。” ☆、忌讳 和穆城一起从厨房出来时,时夏星早已神色如常,更看不出来刚刚哭过。汤圆端上桌,人人都赞她厨艺好。 穆城的奶奶对时夏星极满意,常对圈子里的太太团们夸耀自己的长孙多么多么英俊优秀,这样漂亮能干的时家千金都肯放下架子为他洗手作羹汤。有别有用心的好事者,将这话学给了时夏星,她听了只是一笑,老太太疼孙子,自然看他什么都好,定然没有旁的意思。 此时的穆奶奶将时夏星拉到了自己的身旁,悄声说:“他爷爷一时糊涂了,才说把那对祖传的戒指给陆执他们,我没听他的,让人取的是另外的,家传的那对戒指和印章自然都是要留给你和小城的。” 听了奶奶的话,时夏星转头冲正与穆因说话的穆城一笑,有这样偏心的奶奶处处维护,怪不得即使没有父母在身旁照顾,穆城的性格脾气也与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并无两样。 见陆执的目光扫过来,时夏星客气而坦然地一笑,再也不去注意他和宋宜莎。 她并非逃不出过去的阴影,这四年间所有的放不下,都不过是因为忘不掉年少时的美好,不过是因为无法说服自己把那样的不告而别当做两人的结局,不过是因为还存着份未破的执念,当一切答案都已揭晓,她和陆执之间的种种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既然当初的美好只是假象,那么连缅怀都不再有必要。 难得孙辈齐全,气氛又这样热闹,平常九点一刻准时休息的爷爷奶奶直到十点过半才倦,待他们去了主卧休息,众人也都散了,准备各自回房。 只是房间的分配上,出了些小问题,这栋别墅虽有五层,但除去正厅侧厅餐厅宴会厅放映厅,书房室内泳池家庭酒吧空中花园玻璃房保姆房衣帽间等等,卧室就只有九间,爷爷奶奶一间,李易江穆嫣夫妇一间,穆唯穆因邹安雅以及穆嫣带来的、想介绍给穆因的闺蜜各一间,穆城陆执时夏星宋宜莎这四个人就只剩下了三间。 -- 第56页 虽然与穆城同住惯了,但当着他家的长辈,时夏星断不能公然和他住到一个房间里去——还没有嫁过来就睡在一张床上,先不说父母知道了会怎样,让保守的老人家见了,时家的脸面体统和她的矜持骄傲也统统保不住。 时夏星正准备过去和邹安雅挤一间,陆执先拎起了宋宜莎的行李,对穆城和时夏星说:“我们一间,剩下的两间给你们。” 时夏星想起宋宜莎说的初恋初吻初夜,暗暗笑话了自己的多虑,人家都要结婚了,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宋宜莎听到陆执的话,先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脸色又白了白,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时夏星倒没有在意,穆城见了,只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 和穆城说了会儿话,时夏星觉得困倦,就推说要洗澡睡觉,请他回自己的房间,穆城本想赖着不走,被她教育了一顿礼义廉耻、授受不亲之后,只得含恨离去,最后到底还是不甘心,趁着时夏星不注意,偷偷拔下了她房门上的钥匙。 时夏星放下了多年的心事,晚上又哭过,眼睛酸胀,极快地睡了过去,只是她换了陌生的地方睡觉,凌晨一两点总会醒来。 她有个习惯,夜里要是醒了,非得要喝过水才能重新睡着。 走廊里开着地灯,虽然昏暗却并不算黑,只是这宅子的拐角太多,容易迷路,她找了好久,才终于摸到厨房,正要走过去找水,瞧见厨房外有个人影,乍一看吓了一跳,再看第二眼就平了心跳——这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你半夜醒了就找水喝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啊。”陆执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和他的身影一道,消融在了暗夜中,只有指间的那点火光,忽明忽暗地闪耀。 “你也是一样。” 陆执的左手拿着瓶水,拧开了瓶盖递给时夏星,厨房所在的一楼空无一人,因此并没有开灯,她却只喝了一口就知道这是他从法国带来的,这个牌子的绿薄荷水她最喜欢,可惜虽然全法的超市几乎每家都有,国内却买不到,久违的味道让她忽而记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的她毫无心事,一觉就能睡到天亮,偶然半夜醒来,常能看到陆执斜倚在客厅的飘窗上,低着头抽烟,每每她见了,总会生气地抢过烟,他只笑笑,拧开瓶绿薄荷水递给她,待她喝了,再同她一起回卧室,哄她睡觉。 十几岁的时夏星一直以为,将来自己一定会嫁给这个温柔好看的男人,虽然他似乎有些不想同她分享的烦扰,可是他不想说也无妨,她便不问,只要他真心实意地待她好。 时光太过残忍,不过了了数年,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已然远隔千山万水,时夏星突然不再怪陆执,因为终于明白,她怀念的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自己。 她将余下的半瓶水扔入垃圾桶,向他道了谢,转身要离开,陆执却熄了手中的烟,几步就迈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星星,你跟我走吧。” 时夏星并没有挣扎,沉默良久,才终于说:“你是穆城的弟弟,该叫我嫂子才对。” 陆执一震,却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烟草味,丝丝缕缕,犹似在梦中。 时夏星挣不开,又不敢闹出响动,更不肯再让他这样抱下去,正要下口去咬他的手,又听他说:“我知道你怪我,可我那时候也没有选择,等我再回去找你,你又离开了,我们一起走吧,他们并不是我的家人。”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语气沮丧得竟像是在乞求,她认识陆执这么久,无论怎样的窘境,他此刻的脆弱都不曾有,她心中难免起了波澜,却不想再停留一秒。 “青梅竹马和一时新鲜,你当然不用选择”见陆执还要说什么,时夏星烦躁不堪地说“你床上的那个醒了要是看不到你,出来寻的时候看到我们可怎么办?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我们中国人可不觉得小叔子和嫂子之间不清不楚的有什么浪漫。” 陆执终于松了手,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相识多年,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他看得一清二楚的时夏星,她生气的时候会闹会吵,却从不是这样的冷嘲热讽。 时夏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刚躺下,就听到有轻轻的叩门声,她以为是陆执,就心烦意乱地拿被子蒙上头,只当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她几乎就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头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拉掉,正要发脾气,就看到穆城拎着串钥匙,得意洋洋地冲她笑:“我就知道你会狠心地不给我开门,幸好早有准备,偷了你房间的钥匙。” “大半夜的,你过来干什么!” 穆城可怜兮兮地凑过来:“没有你给我暖被子,我冷。” “骗人!这都几月了?再说冷的话,你开空调好了。” 他接着耍无赖,锲而不舍地往时夏星这边挤:“我胆子小,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时夏星无奈,只好说:“天亮之前你必须走,要是叫你家人看见了,我绝不再理你!” 穆城自然满口答应,拥过时夏星正要躺下,忽而皱了皱眉头,停下了动作,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的身上有薄荷和烟草味。 “你刚刚见过……” “我醒了找水喝的时候在厨房外头遇到了陆执”不等穆城说出名字,她就先抢着坦白“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 第57页 只说了几句话又怎么会染上他的味道,穆城心中十分不快,又怕她不高兴,不敢再问,便沉默着不说话。 时夏星心虚,抱着他的胳膊主动攀了上去,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抵挡不住她,可她身上属于别的男人的气息实在让他觉得太刺鼻,他便干脆不做前.戏,直接进.入了她的身体,这一次,他刻意没有坚持太久,不过十几下,还没等时夏星提醒他离开自己去戴.套套,就抽身而出,全数.射.在了她的小腹上。 感到腹.部一片灼.热的时夏星“啊”得一声就跳了起来,直接冲到了浴室去清洗,听到她连连骂“恶心”,穆城得意地说:“谁让你理了不该理的人,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味道盖住他的。” 听到“恶心”换成了“变.态”,心满意足的他仍是不恼。 估摸着她就快洗好了,穆城在外面笑着逗她:“你直接出来就好,不用穿了,反正等会儿还是要脱.掉。” 时夏星在里面气得连连跺脚,让他快一点滚出去,不然自己绝不走出浴室,他听了哈哈一笑,为了哄她相信自己已经回去,原地踩了几下,将房门开了又关上。 只是还没等他再锁上门,正要敲门的陆执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陆执见穆城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时夏星的房间,愣了数秒后,眸子暗了暗,穆城却觉得这样正好,不慌不忙地笑着说:“弟弟也这么没方向感,会走错房间?你和弟妹的房间在对面。” 时夏星正好出来,她一早就知道穆城不会真的走,见他立在那里,仍是哼了一声地抱怨:“不是已经回去了么?骗子!” 待看清陆执也站在一边,时夏星惊得连自己只穿着短裤抹胸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地问:“你,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她的皮肤白皙,欢.爱后的痕迹更加明显,陆执失了理智,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这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你才认识他两个月吧?怎么能就……” 穆城知道陆执宁愿被时夏星误会也要让两个房间给他们,就是怕她和自己共处一室,被占去了.便.宜,也知道他现在有多伤心生气,就暂时不去计较之前的事儿,脱.掉了自己的衬衣,拉回了时夏星,罩在了她的身上,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我说弟弟,我和你嫂子认识多久,发展得快不快,这事儿似乎不该由你来管,你在外国长大或许不懂,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可你以后要记住,半夜三更敲嫂子的门,这样的事儿,在中国,是犯忌讳的。” 被前男友撞见了这种事儿,时夏星难堪到直想当场撞死,过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红着脸小声说:“你快点回你的房间吧。” 即使陆执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管她和谁恋爱,可这是他忍了三年都不舍得碰的纯洁干净的小星星,可这是他唯一爱过并还爱着的小星星,可这是他昏暗的生活中唯一一道洁白喜乐的光,他尽量压低了怒气不去吓着她,声音微微发抖地问:“你爱他?和他这样是自愿的?” 时夏星当然不会告诉陆执,当初将自己交给穆城,是因为把穆城当成了他,只沉默着低头不说话。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想发神经找你的宋宜莎去!”穆城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不由分说地就将陆执往门外推。 陆执正窝着火,一拳就挥了过来,穆城侧头躲了过去,抬脚就想往他身上踹,时夏星唯恐闹到了不好收场,冲过来拦在了两个人之间:“陆执,你干吗要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好不好,我不管你和宋宜莎,也不再计较你当年就那样离开了我,请你也不要来干涉我和穆城,刚刚那个问题你问过我两次,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回答你,不管刚开始我和穆城恋爱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的我会继续和他在一起,都只是因为真的爱他。” 陆执突然别过了脸,缓了半天才终于说:“刚刚的事情实在抱歉,不打扰两位了。” 即使是陆执对不起她在先,即使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使他自己有了未婚妻还来干涉自己的私生活实在莫名其妙,他的语调仍是让时夏星觉得难过和不忍,直到陆执走了很久,她仍是全身无力地站在原地。 “你说真的爱我是真心的,还只是为了气他?”穆城从背后拥住了她,语气里尽是惊喜。 时夏星想起不久前陆执才问过她,“你是真喜欢穆城,还只是因为他像我”,便推开了穆城,撇了撇嘴说:“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孪生兄弟,连问人问题的句式,都一模一样。” 她没有了继续的兴致,只想赶紧让穆城回去,穆城倒是挺高兴,找尽了借口就是赖着不走,答应了一定老老实实地与她相拥入眠,再不做其它的,才被获准留下。 第二天的早餐,穆奶奶特别让人备了时夏星在穆家喝了说好的老鸭粥,时夏星没有睡好,又心烦,实在没有胃口,又不好不喝,只得逼着自己往下咽,偏偏喝了一碗,穆奶奶又赶紧叫人再给她添,说什么她实在太瘦,以后不好怀.孕,自己还等着抱她生的重孙。 穆嫣娇嗔着怪奶奶偏心,穆奶奶笑道:“这是当然,你生的孩子姓穆吗!要是能见着小城成家生子,我这辈子才算圆满。” 众人一起起哄,让穆城赶紧求婚,穆城笑着说尽快尽快,时夏星下意识地看了眼陆执,他神色如常,胃口像是极好,好似昨晚的事儿并不存在,只是脸色稍稍灰败。 -- 第58页 她在心中轻叹,这也许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毫无瓜葛,各自幸福。 这庄园极大,吃过了早饭,众人便各自行动,爷爷奶奶去了菜园种菜,李易江带着穆嫣去钓鱼,邹安雅肯定是要尾随穆唯,穆因被逼着和穆嫣的闺蜜“二人世界”,陆执和宋宜莎不知道去了哪儿,穆城本想带着时夏星去骑马,她却不肯,打着哈欠回去补眠,还不准穆城再进来打扰。 穆城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去看樱桃树有没有结果,想摘些来讨女朋友高兴。 刚穿过花厅,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穆城回头一看,果然是宋宜莎。 他一早就知道她会来找自己,因着不想和她多废话,就不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有事儿吗?” “穆总好大的架子,约了你几次都避而不见。” 宋宜莎的五官其实极其柔媚,一笑一颦都透着温柔,只是眼角缀着的那颗泪痣,给她平添了几分心机。 “你约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宋宜莎心里着急,不想和他绕圈子:“你这样聪明的人,却犯了个大傻!” “你是指?” “你不该带时夏星去巴黎,我知道你的目的,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劝陆执不再回来,费了多大的力气?他本来已经同意了悄悄地回国,不惊动你们家,安葬了阿姨就和我回巴黎完婚,又偏偏见到了你和时夏星!” 穆城不动声色地反问:“我带着女朋友旅行,有什么目的?” “请你不要这样防着我,只有我们两个一心,才能确保他们两个不再次走到一起。” 穆城向来自负,冷笑着反问:“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和你的男朋友走到一起?我不是你,不至于要为了这些费心,我们的感情很好。” 宋宜莎也不再客气:“呵呵,穆总真的就这么自信?你如果这么自信,在巴黎收到了我的警告,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我如果知道前一天他就已经看到了你们,何必多此一举。你不知道吧,这些年陆执一到晚上,只要没事儿就去看埃菲尔铁塔,就因为你的宝贝女朋友过去最喜欢那儿!我不能失去他,你要是也一样不想冒险,就和我站到一起,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帮你。” “不用。”穆城连一秒都没有思考,就走了出去。 ☆、遇险 这一觉不过睡了一个多钟头,却十分香甜,春风最是宜人,透过窗子上的薄纱抚到脸上,掠起了一阵酥痒,时夏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看到梳妆台上放着篮新鲜的樱桃。 她拈起了一颗放到嘴里,满口都是多汁的甘甜:“你移过来的樱桃树结果了?” 倚在沙发上穆城合起报纸,起身走过来捏了捏她恢复了红润的脸颊,抱歉地笑笑:“一颗也没有结,这是你睡着的时候我从别处买来的。” 时夏星满脸的失望:“本来想单做樱桃派给你吃的,可是用买来的做多没趣。” “不如我做意面给你吃作为补偿?” 时夏星切了一声:“还意面呢!你不是连泡面都不会煮。” “泡面的确不会,却会做你最喜欢的奶油蘑菇烟熏肉意面”明媚的阳光爬上他英俊的侧脸,将嘴角的笑意点缀的更加温暖“我特别去学的,作为今天的礼物,趁着他们都不在,我们正好一起下厨房。” 穆城一向很乖,只是打死都不肯系印着大朵大朵玫瑰的花围裙,说什么有损男人的尊严,时夏星不再勉强,笑盈盈地坐在一旁,边享受黑咖啡和苏打饼干,边欣赏美男为自己洗手做羹汤。 面对灶台,精明的穆总简直如临大敌,听到时夏星嫌弃他的蘑菇切的不够漂亮,磨磨蹭蹭地不肯返工。 “切成什么样子,吃起来不都是一个味道!” 时夏星撇了撇嘴:“某些人一遍遍地否决我的策划案时怎么说的来着,‘有能力做到一百,就绝不能容许只拿九十九分’,到了自己,又说都一样。” 穆城正要说话,手机恰好响了,接完电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时夏星的脸色,赔着笑说:“我有急事要处理,现在得回去,意面晚上再给你做?” “现在正度假,你怎么还惦记着公事”她十分不满“小时候我爸爸妈妈都很忙,忙到从来没有一起陪我度过一个完整的周末,我那时就一直想,长大了以后一定不再找个这样满脑子公务的丈夫,偏偏你又这样!” 穆城洗干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脾气地哄:“星星听话,我会尽量快,晚饭前一定回来,绝不在外面应酬。” 时夏星极少粘人,此时却抱着穆城的腰怎么都不肯丢手:“这儿全是你的家人,我和他们又不熟,你独自走了,留下我一个,多别扭。” 不熟倒罢了,只是他的家人中还有陆执和宋宜莎,她实在不想形单影只地面对他们俩。 穆城为难了一会儿,仍是说:“要不你去找邹安雅,刚刚穆唯好像甩掉她跑了,她现在也一个人呢,我四个小时内准回来。” 时夏星这下真的生了气:“穆城,如果我让你在我和穆氏中选一个,你一定会选穆氏对不对?” 穆城见到她竟像小孩子般嘟起了嘴巴,忍不住哈哈一笑,扭着她的鼻子说:“我还以为我漂亮聪明有思想的女朋友时夏星绝对不会像那些傻女人一样,问出‘你妈和我一起掉下河,你先救谁’这样幼稚的问题。” -- 第59页 时夏星放开了圈着他的手,收起了孩子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女人其实全都一样,除了一样会犯傻,更一样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在男朋友的心中最重要,只不过,聪明一些的呢,清醒的总会快一些,所以穆总您快去忙,我不耽误您了。” 穆城犹豫了一下,终于和她解释:“我是要去找陈越东,如今穆氏旗下最赚钱的一个子公司,是我还没坐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和陈越东合开的,我和他持股相当,现在公司越做越大,我们在经营理念上本来就有分歧,加上前一段时间的摩擦,他不愿意再继续合作,让我在一次性买下他手中的股份和把自己手中的股份全数转让给他中二选一。” “如果高层的经营理念不能统一的话,早晚会制约企业发展,既然最赚钱,你就全买下来好了。” “我和他一直都想吞下对方手里的股份,可是这样的肥肉谁会肯让,就都没先提。陈越东这个人最精明,他突然这样说,是知道穆氏的资金出了些问题,所谓的二选一,不过是想逼着我把手里的股份一齐转给他。” “穆氏出了什么问题?”时夏星知道他不会细说,却仍是想问。 “我爸去年年初花了重金投资了两个新能源产业园,因为欧债危机,如今整个光伏产业都遇冷,多晶硅的价格最高时每公斤400美元,去年年中还剩70多美元,现在已经暴跌到了20美元左右,再加上穆氏之前开发的几个楼盘都处在绝版的黄金位置,不管别处会不会跌,熬过了这一段,这几个盘一定都稳升不降,就捂着没开。我接手后为了补这两个窟窿又陆续新上了几个项目,资金回笼需要时间,所以暂时有些周转困难”穆城见她面露忧色,又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并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眼下抽不出那么一大笔给陈越东,我又不想把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拱手便宜了他。” 这么一会儿工夫,穆城的手机又响了两次,时夏星觉得不好意思,踮起脚尖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眉骨,宽慰道:“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要烦那么多,以后再也不这样无理取闹了,你快去忙正经事儿吧,要是陈越东一直逼你,我就让我表姐去把乔夜雪搬出来。” “没那么严重,而且生意上的事儿,我再不济,也不至于丢脸到让女人掺和进来”穆城笑着捏起时夏星的下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我很快就回来。” 无聊的邹安雅正好进来寻时夏星,看见这一幕,立刻捂上了眼睛大声嚷嚷:“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穆城一个眼神过去,她又赶紧闭上了嘴巴,冲两人摆了摆手:“我去别处玩儿了。” 邹安雅正要走,却听到穆城说:“你回来,我正要出去,你来替我陪星星,只是不准带她去危险的地方。” 邹安雅感兴趣又不危险的就是骑马,穆言信年轻的时候十分喜欢马术,穆家的孩子个个从小就学,她是邹家的独女,一个人太闷,就从小在穆家长大,因此也和穆城穆唯穆因穆嫣一样擅长骑马。 时夏星就不同,她的平衡性差,穆城前一段费了老大的劲儿教她,也只占了个姿势优雅。 “咦,那不是陆执和他的未婚妻吗!” 时夏星顺着邹安雅指的方向,果然看到陆执和宋宜莎,宋宜莎一身帅气的纯黑英伦骑马装,反衬着温柔的面容,气质高贵典雅。 陆执看到时夏星和邹安雅,只客气地一笑,就将脸转了过去,继续耐心地教宋宜莎。 宋宜莎似乎同时夏星一样都是新手,她娇嗔着抱怨了一句什么,负气要下马,陆执温和地一笑,扶着她的腰又将她推到了马背上。 即使已经决定要放下,时夏星见到这样的情景,也难免觉得别扭尴尬,过去的她一直以为,陆执这样温柔的笑容,只有她才会拥有。 虽然她实在不想继续观赏他们的甜蜜,可又觉得掉头走掉太可笑,就笑得更加灿烂,仿佛越假装毫不在意,就越能保住面子。 宋宜莎在陆执的指导下练了多时,才终于学会了最基本的轻快步压浪,见邹安雅招手叫她,就将马骑了过来,陆执也跟了过来,只是和她们三个不远不近地保持了一段距离,更不看时夏星。 “这样多没意思,我们比赛吧,目的地是那边的山坡,谁最后一个到,回去谁就请客。”邹安雅还是小孩心性,急于炫耀自己精湛的马术。 “还是算了吧,我才新学,不敢骑快,不用比也知道一定会输。”时夏星立刻推辞。 宋宜莎也推说自己不会。 “你们总这样胆子小,永远都学不好的,当年的我也和你们俩一样,后来唯哥哥一鞭子抽在了我的马屁股上,我刚开始虽然吓得要死,可最后也没真的跌下来,然后就不怕了。” 邹安雅的话说得快,时夏星还没有听明白,就听到“啪啪”两声巨响,原本温顺的马突然就狂奔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要怕,抱住马脖子就行!”邹安雅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得意洋洋地举着马鞭,冲花容失色的时夏星和宋宜莎喊。 时夏星听到宋宜莎大声喊着陆执的名字呼救,她却更糟,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即使喊了,穆城不在,也没人会来救她,只好按着邹安雅说的,死死地抱住马脖子。 也许是急躁,身下的马突然侧了一□,她终于控制不住,屁股被甩离了鞍,正以为自己就要摔下马时,忽然听到陆执大声喊,“星星,踩住脚蹬,借力回到马鞍上”。 -- 第60页 可是,惊慌之中,时夏星的脑海中唯独剩下一片轰鸣,只来得及带着哭腔地喊了句“我不会”,就向下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所幸陆执终于及时赶到,跃上了她的马,在时夏星跌落前,将她拉了回去,稳稳地把她拥入怀中,犹带着喘息声地轻柔哄慰:“小星星别怕,没事了”。 只是,时夏星的马停住的一瞬,宋宜莎却不幸掉了下去。 ☆、原来 还没等时夏星反应过来,陆执就将她抱下了马,转身跑向了躺在不远处的宋宜莎,工作人员见到这个场景,第一时间拿来了急救箱又打了120。 邹安雅吓得脸发白,没有勇气去看宋宜莎,挪到时夏星的身边,哆嗦着小声说了句:“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时夏星这才回过了神儿,先拍了拍邹安雅的后背以示安慰,又用最快的速度奔到了陆执和宋宜莎那儿。 陆执不知道宋宜莎伤到了哪儿,不敢直接把她抱到担架上,只轻轻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等待救护车。 这样的时候,时夏星完全不会再想什么别不别扭,用学过的急救方法先帮她检查,宋宜莎受惊过度,连哭泣都忘了,只柔弱万分地窝在陆执的怀中,声音微弱地倒吸着冷气。 “幸好没有骨折也没有摔到头。”大致地检查了一遍以后,时夏星才松了一口气。 救护车终于到了,陆执将宋宜莎交给了医护人员,随她一起坐上车前,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时夏星,对身旁的医生说:“你留在这儿,帮她也检查一下。” 时夏星怕陆执照顾不过来,正想跟着一起去,忽而看到宋宜莎正满脸憎恶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儿,你好好照顾宋小姐。” 宋宜莎没有被马踩中,并没有大碍,不过是左臂及左腿两处骨裂,只是惊吓过度,不停地发抖。 “想吃什么?我去买来给你。” 她拽住了陆执的胳膊,轻声说:“不用,我不饿,只想你陪着我。” 陆执复又坐了下来,沉默了一刻,终于说:“对不起。” 宋宜莎将脸别到了一旁,好一会儿才转了过来,竟满是泪痕:“陆执,你和你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没有良心。从小到大,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而时夏星,连等你一个月都不肯,过了这么多年,你在意的却仍然只有她,你这个样子对我,我和你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确当不起你的付出,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我会祝福你。” 宋宜莎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心凉不已,二十余年来第一次冲陆执大声说话:“果然啊,你早就想摆脱我,好去找她,可惜人家和你哥哥正打的火热,未必会搭理你。” 宋宜莎的语气让陆执微微有些惊讶,她一向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即使从小就喜欢自己,在母亲那样反对他和时夏星,甚至停掉他的信用卡的时候,还一直帮他说话,后来时夏星离开了巴黎,他那样灰心丧气,也是她不断地在身旁宽慰自己。 如果说亏欠,他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并非时夏星,而是宋宜莎。 宋宜莎见陆执起身要走,不顾骨裂的疼痛,挣扎着从背后抱住了他,哭得声泪俱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是太嫉妒太伤心了,我还以为你和我订了婚,我如今就是你最重要的人,出了这样的危险,你一定会先来救我。你别生气,你别走,我在这儿一个人也不认得。” 陆执更加内疚,回身将她抱回了病床,声音温和了许多:“全是我的不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是想去问问医生,哪些菜要忌口,如果没有,我就去找家正宗的法式餐厅,要份你喜欢的鹅肝酱煎鲜贝,你昨天不是说吃不惯这儿的菜。” 宋宜莎终于破涕为笑,只是仍旧抱着他不放:“我是吃不惯,我想家了,不喜欢这儿,你让人去订后天下午的机票,上午安葬完阿姨,我们立刻就走,再也不回来了,我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见陆执不说话,她将语气放得更加绵软:“我知道你想完成阿姨的心愿,可是她最最希望的一定是你过得幸福快乐,你留在这儿怎么会开心?我们一回去就结婚好不好,你也知道的,爸爸妈妈有多疼你。” 陆执却依旧沉默,宋宜莎终于放开了他,语调苍凉地说:“你是不是舍不得时夏星?如果只有和她在一起,你才能觉得幸福,我愿意,成全你。” 陆执看了眼宋宜莎,她的懂事体贴中藏不住的悲伤终于让他觉得不忍,轻叹了口气,下了决心:“我和她已经过去了,她如今也有了所爱的人,我们后天,就回去。” 穆城回来时众人已经吃过了晚餐,见到迎出来的时夏星,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答应了你一起吃晚饭,却到这个点儿才回来。” “工作最重要”时夏星接过了他的外套,挂进了衣帽间“晚饭的筒骨很好,我给你留了一些,又单为你做了加了陈皮和黄豆的黄瓜腊肉汤,正用文火温着,现在要不要吃?” 穆城吻了吻她的眉梢,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好。” 时夏星又用豌豆和火腿做了碗炒饭,才坐下来陪着穆城一起喝汤,见他吃的意兴阑珊,忍不住问:“怎么好像没有胃口,公事不顺利,和陈越东没谈拢?” -- 第61页 “没有,都解决了,其实我吃过了。” “那你不早说!害我忙了这么半天,既然饱着,就别勉强吃了。”时夏星这才放下了心,却因为存着心事,没有看到穆城眼中一闪而过的倦色。 穆城并没有放下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你单为我做的,当然要全部吃光。” “今天下午宋宜莎骑马的时候摔伤了,吃过晚饭大家都去了医院看她,我因为要等你回来,就留在家里没有一起过去,他们从医院回来的时候说,陆执和宋宜莎后天下午就提前回法国”时夏星知道,陆执救了她的事情穆城一定第一时间就已经知晓,便没有再重复“因为我当时也在场,不去看总是不好,而且我还有样东西要还给陆执。” 穆城果然什么也没有多问,只说:“我洗个澡,等下送你去。” 到了医院楼下,他却并没有上去的意思,见时夏星疑惑地看着自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就在车里等你。” 时夏星上去的时候,陆执正在走道里吸烟,见她从电梯里下来,客气地说:“她已经睡了。” “除了看她,我过来也是要找你。” 陆执身旁的垃圾桶上散落着长长短短的烟头,总有二十来支,和他手上的一样,全是他抽惯了的牌子,时夏星见了,莞尔一笑:“坏习惯越来越严重,看来不止是我,宋小姐也管不住你。” “她和你不同,从不管我,不管我做什么总是支持。”陆执的眉宇间写着刻意的疏离。 “那还真是要恭喜你,能遇上这样好的未婚妻。”时夏星的话中连半分酸意都无,只有真心的祝福。 陆执抬起头盯了她半晌,忍了又忍还是说:“她比较依赖人,也很温婉,完全不像你,爱的时候撕心裂肺,走的时候干干脆脆,前些日子还嘴硬,现在又摆出这样完全不在意的姿态,连我也猜不透如今的你,可是却总也忘不掉,我原以为日子久了就可以少爱一些,隔了四年,却还是和当初一样。” 时夏星冷笑了一下:“有句话叫恶人先告状,不知道陆先生听过没有?我本来想着你就要走了,大概以后也相见无期,总要当面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因为你下午救了我,我才决定忘掉你过去的混蛋行为,平静地与你话个别,却没想到会听你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大通,我堂哥不在这儿,要是他知道你回来,就凭你当年那样对我,他必定会好好揍你一顿!” “既然你说会相见无期,那我就把欠你的那句对不起补给你,我知道没等打通你的电话,没等详细地告诉你原因就直接离开的确不对,可好歹也留了张字条给你,我离开的那一个月,一有空就打你的手机,却一直关机,我陪妈妈去了美国看病走不开,就想着回去再好好哄你。我再不对,你再怎么生我的气,再怎么怪我,也不该就那样丢掉我们所有的东西,告诉所有人我们分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巴黎。” 陆执又燃了根烟,自嘲地笑了笑:“我开始还以为你是在跟我闹脾气,买下了我们租的那处公寓,一直等了三个月才相信你是真的不会回来,我妈妈那时候的情况已经很不好,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没有办法离开她自己来中国找你,派人去找又怕让她知道惹她生气,后来才终于想通,你这样走了,必定是抱着分手的决心,再去找也没有意义。” 时夏星更是无语,从包里拿出他留下的纸条和银行卡,丢到了陆执的手上:“你都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了,我还死赖着不走干什么?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找了你一个星期都找不到,还能继续留在故地,再说,丢掉我们所有的东西的那个不是你么?我的手机那天早上在地铁站被人抢了,所以你打不通,没能听到你亲口告诉我,你的未婚妻回来了,要和我分手。两百万美金那么一大笔,你打电话给我,是想听我感激涕零地谢谢你的恩赐吗?你和宋宜莎门当户对?呵呵,怎么也不问问我们时家看不看得上你!” 陆执却恍若未闻,低头盯着那张纸条一动不动,待时夏星转身走了,才一把拉住她:“这不是我写的,我留给你的那张只是说家里有急事,要离开一个月。” 他虽然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眼前的一切,却知道,能将他的字学到九成像的,只有里面躺着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追着他叫哥哥的,宋宜莎。。。。。。 ☆、明了 时夏星愣了许久才问:“什么意思?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谁会那么希望我们分手。” “如果不是看到了这张假纸条和银行卡,如果你看到的是我写的那张,你当年是不是不会走,会留在家里等我回去?”陆执没有回答时夏星的问题,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时夏星下意识地想答“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只淡淡一笑,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今时今日再提这些往事,还有意义吗?” “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你会不会肯等我一个月?”陆执却又拉住了她,怎么都不愿意松手,执着地问同一个问题。 “我说你怎么还个东西还了这么半天,原来是被人强拉住了不让走。”嘴上说有自信,留在车里的穆城却仍旧是坐立难安,他看了眼腕上的表,见已经过了预定时间,索性也跟了上来。 时夏星转过头看到从电梯上下来的是他,唯恐被误会,用力地想甩开陆执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 第62页 穆城一步步走近,用眼角扫了一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将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猛地拽过时夏星拥入怀中,一言不发,似笑非笑地望着陆执。 陆执只当他不存在,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语气亲昵地俯身对时夏星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晚点再联系你。” 见时夏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穆城更加不快:“你不用费事儿了,她不会再见你。” 陆执直起腰看向穆城,眉宇间还残留着只属于时夏星的暖意,语气却异常冰冷:“我和她之间的事儿,你说了不算。” 穆城怒极反笑:“我的女人当然我说了算,是不是,星星?” 被两双几乎相同的眼睛盯着,时夏星简直浑身不自在,稍稍不耐烦地说了句:“有意思吗你们俩!”便推开穆城转身往电梯间走。 穆城的笑意更浓,似是抱歉地对陆执说:“你嫂子被我宠坏了,稍微有点儿不顺心就闹脾气,不要当回事儿啊,弟弟。” 陆执冷笑了一声,先于他转身离去。 一进电梯,穆城就敛去了笑意,微微侧过头,连一眼也不看时夏星,胸口上下起伏,呼吸都重了几分。 时夏星见了,不但完全不惧,反倒觉得好笑,陆执带来的烦扰也减了三分,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特写:“脸黑成这样,把照片放大了贴在你们公司的走廊上,保准没有人再敢在上班时间浑水摸鱼。” 穆城哼了一声,将脸摆的更臭,回过头用左手抬起她的下巴,重重捏了一下:“在外面人人怕有什么用,回家不一样要受你的气,明明犯了大错,亏你还敢嘻嘻哈哈,我是不是该灭灭你的威风,专门为你定个家法?” “哦?我犯了什么错。”时夏星撇了撇嘴。 “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说,居然还在前任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穆城想起来就生气,又把脸别了到了一边。 “哎呀,小城城还学会闹脾气了呢!又不是我拉着他”时夏星环住穆城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笑着哄他“以后再见到陆执,我保证比日本女人更温顺更听你的话。” “这还差不多”穆城的脸色稍稍缓和,想起了什么又立刻说“什么!你还要见他?既然你已经把他的东西都还了回去,就应该再无瓜葛,不准你以后再见陆执,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 他一时没有想到,却仍本着脸唬她:“你想以身试法的话就再去见他,我绝不饶你!” 时夏星假装害怕,抱着穆城的胳膊连连摇,他这才满意,牵住了她的手问:“他要查清楚什么?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联系你?” 时夏星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明知道穆城听了会介意,却不想隐瞒:“我也不清楚,大概当年我和他的分手中有我们没搞清楚的误会。” 见穆城表情一滞,她又立刻解释:“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你才是我唯一想要的未来,何况他也有了他的宋宜莎。” 穆城本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出了电梯。 暮春的清晨空气最好,宋宜莎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立在窗边的陆执,她望了眼墙上的钟,不过六点刚过,便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陆执回过头见她醒了,走过来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他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倦色,宋宜莎见了,心中泛起了丝丝的甜,柔柔地一笑:“你不会为了守着我一夜没睡吧?伤的又不重,何必这样。” 陆执却只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宋宜莎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带着些许不安地问:“机票没有订到?” “不用订机票,我打了电话回去,今晚十点,飞机会到。” “今晚?阿姨的葬礼不是明天吗”她终于觉察出不对“你不是说为了不让穆家看出我们的实力,要尽量低调,不用私人飞机吗?出了什么事儿。” “宋宜莎”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如果四年前时夏星在我回去前没有自己走,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动用关系遣送她回国?绑架?还是直接让她消失?” 宋宜莎全身一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你说的是什么,我完全不懂,是不是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当时只全力防着妈妈,却没有想到,最不希望我和她在一起的,其实是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七年前曾经说过,只要你幸福就好,七年后也是一样,只要你开心,我愿意给时夏星让位。”宋宜莎垂下了眼睛,委屈不已。 陆执轻轻一笑:“你别再接着演了,我如今才明白,比起我妈妈的直接拒绝,比起小星星的刁蛮任性,你这种看似温柔纯良、善解人意的女人其实最可怕,宋宜莎,让人在地铁站偷走时夏星的手机、把我叫回去、换掉我的纸条、让人搬走我们的东西、安排人监视时夏星直到她离开、用各种方法拖住我不让我来中国——这样有条不紊,我过去真是太小看了你。哦,前一段你还派人警告过穆城,我说呢,为什么他们只来了一天就走。” “陆执,你相信我,这些不是我做的,是,是陆阿姨。我只被她逼着写过一张纸条,她生了那样的重病,我只好顺着她。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幸福,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这些年你因为时夏星多消沉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会忍心做那样的事儿。” -- 第63页 “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在背后做这样的事儿,她要和你一样聪明,怎么会傻到和穆远茗离婚,给别的女人让位?何况,宋宜莎,你认为你找的那些人更听你的话,还是更听我的话?” 宋宜莎还想辩解,陆执却不容她再说话:“这么多年,你们一家一直很照顾我和妈妈,我非常感激你们,所以心甘情愿地帮你父亲还他欠下的巨债,即使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仍旧愿意按她生前的意思同你结婚,仍旧答应了你父母一生都照顾你,以此来感谢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的安慰和陪伴。” “我很清楚自己对你有责任,所以这次回来,即使遇到了时夏星,一开始我仍是强逼自己和她保持距离,后来我控制不住地问她肯不肯跟我走,后来在你们一同遇险的时候我本能地先去救她,你不但不怪我,还那么懂事,那一刻我真的很内疚,下定了决心要试着忘掉她,即使忘不掉,以后也一定待你好,却没有想到,原来你一直都在演戏啊。宋宜莎,你骗了我这么久,还一手毁掉我最珍视的东西,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跟你算呢?” 他语气中的冷意让她不由地抖了一下,想起了什么,不顾骨裂未愈的疼痛,起身抱住他:“陆执,我爸爸从小就疼你,他的公司破产,欠了银行那么一大笔钱,你要是不帮他,他只有死路一条的,我做的事儿你只怪我就好,不要怪我爸妈,他们是真的很疼你,你不是不知道。” “呵呵,你这样煞费苦心地留住我,原来就是为了钱啊?你那么会演戏,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得了你父母的真传。” 宋宜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泪水终于滑下:“我说你没良心,你还不肯承认,陆执,我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比谁都清楚,就算你恨我害你和时夏星分手,也不用这样侮辱我,我做这些,只不过是因为你这个人。” 陆执沉默了一刻终于说:“宋叔叔的问题我会帮他解决,毕竟你妈妈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就当答谢你们这二十多年来对我们的照顾,你做的事儿我也不会再计较。可是宋宜莎,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们的婚约就此取消,晚点儿我会派人来医院接你,那个人会把你送回巴黎,你以后多保重吧。” “陆执”见他就要离去,宋宜莎哭着喊“你放心,你不肯再见我,我会乖乖回去,可是能不能等到明天?陆阿姨从小就把我当女儿,我想送她最后一程,至少在她入土为安前,你别让我离开行不行?” 陆执松开了已经搭在门把上的手,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她的演技太逼真,这样梨花带雨的悲切,连他也不禁动容,终于说:“好吧,不过葬礼一结束,你必须走。” ☆、听说 接到陆执的电话时,时夏星还没有醒,前一天晚上穆城借口要她补偿自己的精神损失赖着不走,一直纠缠到天渐渐亮了才肯放过她。 浑身酸软无力的时夏星睡得正香,听到电话铃声自然不满,撅着嘴巴往穆城怀里拱了拱。 穆城笑着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伸手将放在她枕边的手机拿了过来,正要按掉,见那一长串号码正是属于陆执,嘴角微微一勾,按下了接听:“喂,这么早,有事儿吗?” “吵死了!又不给我睡。”穆城怀中尚未清醒的时夏星气哼哼地扭了一下,皱着眉头抱怨。 没等陆执说话,穆城就先笑道:“实在抱歉,看来不想接你的电话的,不止我一个。” 果然如他所料,陆执一言不发地立即挂断了电话。 刚从巴黎赶来的亚裔助理见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先生,午餐和白玫瑰还订不订?” 陆执没有回答,燃了根烟,一口未吸,直至燃尽才终于开口:“照旧。” 助理点了点头,正要出去,又听到他说:“中午前,想办法把穆城调开。” “是。”助理欠了欠身,语气同举止一样毕恭毕敬。 时夏星一直睡到九点才醒,睁开眼睛见到身旁的穆城,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吓了一跳地用力推他:“你不是天亮前就走吗,怎么会还在这儿,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得了!” 耗了更多体力的穆城显然没有睡饱,满不在乎地翻过身将她压回了身下:“怕什么,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爷爷奶奶每天五点就起,现在一定在外面,别人不会敢敲我的门。” 时夏星哪里肯依,挣脱不开,索性狠下心对准他的肩膀又扭又咬,穆城吃痛,只好起身,眼角眉梢间满满都是笑:“还真是不乖,看来昨天晚上还是没有把你收拾到服帖,干脆吃过早餐,再继续?” 时夏星先是微微一笑,趁他不备又一脚将他踢下了床:“想得美,别想着再折腾我。” 穆城揉着腰叫疼,时夏星却丝毫都不心软,没等他穿好衣服,就直接将他推出了门。 待她洗过澡走出去,他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到了餐桌旁。 穆城的心情像是极好,一连吃了六个太阳饼,时夏星好奇,笑着问:“有什么好事儿吗?” 他暧昧不明地冲她笑:“还会有什么事比你更好?” 想起昨夜的放纵与荒唐,时夏星红着脸努了努嘴,放下牛奶杯走出了餐厅,穆城笑着追上去揽过她:“我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陪你,想做什么?” “身上疼不想动,上次看了一半的书在哪儿?去花房一起看吧。” -- 第64页 穆城正要说好,手机却响了,他刚挂上电话,时夏星就未卜先知地问:“谁来的电话,穆总又有正事儿要忙了?那我还是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去吧。” 穆城本就犹豫着不想去,干脆关了机:“陈越东。公事哪有你重要,说好了一天都陪你。” “怎么又是他”时夏星收起了脸上的不高兴“你还是去吧,正经事儿没做完,和我呆在一起也不会高兴,早点回来就好。” 穆城思考了一刻才说:“我去去就回,你呆在这里等我,哪儿也别去。” 穆城离开不过半个小时,时夏星的手机就响了,并没有保存过的号码,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原来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有换过号码,她看着屏幕上不断亮着的后十位数,愣了许久才按了接听。 “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吗?”陆执的声音透着一贯的温和。 “你和宋宜莎今天不回庄园吗,她还好吧?”时夏星尽量婉转地提醒他。 他却不想绕弯子:“我和她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因为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和你的分手是她一手导演的,小星星,我想当面把四年前的事儿解释给你听。” 时夏星只犹疑了片刻:“好,中午见。” 即使已经决定放下,她也一样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穆城的手机拨了两次才通,他大概正在哪家酒店,有隐约的钢琴声飘出。 “你中午回不回来?”她问得小心翼翼。 穆城沉默了一秒才说:“你要出去?” “表姐叫我一起吃午饭。”没由来的,本想实话实说的她撒了谎。 “吃完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他大概信以为真,声音只低了低,并没有半点异样,时夏星却莫名地心虚,总觉得穆城像是什么都知道,暗暗后悔,明明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儿,自己实在不该撒这个没有必要的谎。 可是话已出口,只得继续圆下去:“不用的,你那么忙。” 穆城不再坚持,嘱咐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时夏星没有叫穆城配给自己的司机,正要拦出租,一辆香槟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她的身边,司机走下车,绅士地替她开了门:“时小姐,您好,陆先生让我来接您。” 时夏星愣了愣才上车,她知道陆思婷出身名门,陆执在物质上也绝不会差,却没有想到,他用的车会比穆城的还要贵上一倍。 周末的中午,大厦顶层奢华的法式餐厅内空无一人,小提琴手在演奏《月亮河》,时夏星却在藏蓝色的开司米薄衫下搭了条香槟色的碎花短裙,配上裸色的平跟,十足的休闲打扮。 她并不在意着装的不合时宜,对起身替自己拉开椅子的陆执说了声“谢谢”,又轻松地一笑:“在这样的环境下和穿着正装的你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真是不习惯。” 陆执也笑:“我也更喜欢坐在路边和你分一个三明治,可是这儿的街头空气太糟,噪音太大,不适合聊天。” 时夏星撇了撇嘴:“不喜欢中国就赶紧回你们法国去,假洋鬼子。” 陆执被她说惯了,见她对着自己不再客气,心情反而好了几分:“你昨晚没睡好,我替你叫了杯摩卡。” 时夏星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镜子:“我的脸色并不差啊,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没有睡好?” 陆执闻言,脸色立刻暗了暗,并没有回答,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大捧白玫瑰:“你以前不是常说希望每天都能收到一大束,而不是只有一支。” 时夏星并没有接,假装没听到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摩卡:“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陆执将花放到一旁:“听说你会和穆城在一起,是因为一开始把他错认成了我。” ☆、香槟 “你听谁说的,怎么可能!”时夏星十分诧异,她最要面子,自然不会肯承认。 “在穆氏大厦叫穆城‘陆执’,听他说‘不认识’就朝人家泼奶茶的那个难道不是你?”陆执笑笑,很自然地替她挑出了煎蘑菇中的鲜火腿——她一直吃不惯这个“看来你现在的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要按你过去的性子,不直接给他一巴掌也得用玻璃杯砸。” 她却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们是孪生兄弟,乍看之下认错了很正常。” “那后来呢?你不是直到和他在一起很久以后才……” 时夏星打断了他,嫣然一笑:“当然不是了,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而且,我是来听你说你的宋宜莎是怎么一手导演了我们的分手的,不是来告诉你我和我男朋友的事儿的。” 陆执太了解时夏星,太清楚她此刻的佯装不过是因为爱面子和心虚,只好脾气地笑笑,不再提。 整间餐厅就只订了他们一桌,因此菜上的很快,冷盘吃了一小半,汤只喝了两口,主菜就端上了桌,配菜的酒是她最爱的路易王妃水晶香槟——陆执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几乎每一道都合她的口味。 时夏星举起杯子,对着阳光轻轻晃动里面的水晶香槟,似是漫不经心地说:“这种路易王妃水晶香槟在暗黑的地窖里可以存放二三十年,可是剥开外面的金纸,在阳光下晒上不到十五分钟就会变质,我完全想不通,有着这样特性的酒,居然会被用来象征爱情,而且几乎全法的名流都喜欢在求婚的时候拿它表达感情的纯洁和真诚,真是讽刺,只能隐在暗处,连一刻光辉与明亮都见不得的,怎么配被称为爱情。” -- 第65页 时夏星扬起脸,专注地望着香槟杯里的酒,颈子细腻白皙,像毫无瑕疵的绸缎,下巴的弧度十分优美,陆执忽而想起还不满二十岁的她,没课又不用打工的时候总喜欢去他们学校的图书馆等他,他从不打她的电话,因为只要沿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找过去,总能看到她。 她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最美,连他走近了也不会发现,只顾仰头找寻自己最想要的那一本。他常常绕到对面的书架,透过间隙看她,她的个子不高,露出的唯有漂亮的眼睛,他有时会先于她拿下她想要的书,偷偷地在里面藏一件小礼物,再若无其事地递给她,一朵随手折下的花,一块透明的水果糖,一张偷拍她的照片,都可以惹得她高兴好半天。 “和你在一起的那三年,是我这一生唯一穷困也唯一快乐的时光。”沉默了许久,陆执终于开口。 “三十年前,这座城市最富有的人姓陆,而不姓穆。我妈妈十三岁的那年暑假,她的父母和弟弟因为空难,一起离世,一家四口就只剩下了她,她之所以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度假、逃过了一劫,是因为想留在穆家,和她从小就喜欢的远茗哥哥呆在一起。” “事故一出,无论远亲近亲都争着当她的监护人,因为我外公在遗嘱中写明,如果他出了意外,遗产全部留给孩子。最后相熟的律师为我妈妈选择了外公的挚友,和她毫无血缘穆言信,一半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还有一半是考虑到她的安全。如果把她放在陆家人那儿,没有人能保证她在可以自由支配遗产前不出意外——她也死掉的话,遗产就会被其他陆家人按法定顺序继承,所以我的妈妈,十三岁以后是在穆家长大。” “穆家人对她却比之前更好,把她当女儿疼,痛失双亲和弟弟的痛楚,也渐渐被抚平,穆远茗对她一直很好,直到他念了大学后有了女朋友,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穆远茗的爸妈并不同意他的女朋友,他抗争了很久,后来却突然问我妈妈,愿不愿意嫁给她。她当然很高兴地同意了,能嫁给穆远茗是她最大的梦想。只是结了婚才知道,现实和梦想差得实在太远,穆远茗对她不冷不淡,甚至从不和她同房,我和穆城的降生,不过是一次醉酒的结果,而这场婚姻不过是因为穆家的公司出了问题,面临破产,我妈妈在二十四岁前不能自由支配遗产,但是她和穆远茗结婚的话,原本躲着穆言信的人就会争相借钱给他——有陆家的财产做保障,穆家即使无力回天、真的破产,等她到了二十四岁,也不会没有能力还钱。” “在我妈妈二十四岁的前两个月,穆氏成功翻身,还清了所有借款,她也发现了穆远茗的婚外情,你也知道的,穆唯不过比我和穆城小十三天,穆唯的妈妈就是穆远茗唯一交过的女朋友。” “这样的打击和背叛,任谁都无法忍受,即使穆城的爷爷奶奶再怎样安抚,她也没法留在原地,宁愿舍弃一个孩子,也要和她最好的朋友、宋宜莎的妈妈一起移民。” “她在法国过的并不好,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除了钱就只有恨,她很记挂穆城,对我时好时坏,因为看到我就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也因为我越长越像穆远茗。” “穆唯两岁那年,穆家终于同意他妈进门。我妈妈知道了,更加不甘,开始酗酒,生活糜乱,醉了会无缘无故地打我,如果不是宋宜莎的爸妈一直照顾劝慰,她情绪失控的时候说不定会抱着我自杀。” “我的生活一直被黑暗笼罩,直到二十岁那年遇到你。” 时夏星从没想过,陆执的过去竟是这样,轻叹了一声:“你遇到我,就像你爸爸遇到穆唯的妈妈,打乱了原本的青梅竹马,触发了你妈妈的伤疤,所以她不准我们在一起?” 听到“爸爸”这个词,陆执下意识皱了皱眉:“我和穆远茗不一样,再怎么样的逼迫,也不会为了利益,违心地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负责任、害人又害己。宋宜莎也和我妈妈不同,她很理解我,甚至帮着我劝妈妈,在我被停掉信用卡时,偷偷汇钱给我,所以我一直很信任她。” “初吻初恋初夜当然值得信任。”时夏星切了一声。 她脸上的不懈,被陆执误认为吃醋,哈哈一笑:“她跟你说的?你这么聪明也会信?” 见时夏星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又继续说:“我妈妈的身体从我们在一起第二年就已经开始不好,她却固执的不肯去医院,可我当时却以为这不过是宋阿姨骗我回家的托辞,没有相信,直到我们分手的那一天,宋宜莎才打电话告诉我,已经确诊了,是肝癌。我很内疚,如果不是因为不相信拖了一年,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也许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陆执的声音忽而低沉,下意识地想点烟,想起时夏星不喜欢,又扔到了一边。 “那天你出门没多久,宋宜莎就找了过来,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只好留了张字条,直到昨天才知道,你的手机是被她找人偷走,我和她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普通朋友,那时候的她还不是我的未婚妻,你看到的纸条和银行卡也都是她的杰作。” “我当天就陪妈妈去了美国,没想到再回去,你就离开了。” “我打过你的手机,可是一直关机。”时夏星失了胃口,示意侍者将食物撤下。 “手机被我妈收去了,她怕我再次为了你离开她,因为你,我有足足两年的时间没有回过家,她很没安全感,因为身边只有我。那一个月,一有机会我就找电话打给你,留过无数口信,总也不通,我以为你是在闹脾气。后来没再去找你,除了走不开,也是因为灰了心,觉得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的你并不爱我。” -- 第66页 陆执说得轻描淡写,时夏星到此却完全明白,当年的他为了自己,在爱情和亲情间,曾有过怎样的挣扎,便收起冷笑,释然地说:“我当年再任性,也不至于这样,说到底……”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刻堵回了她的话:“说到底全都怪我,自从知道真相,自从知道那时的你找不到我,曾坐在街上哭了一夜,知道你是怎样离开的巴黎又因为什么和穆城走到了一起,我分分秒秒都生不如死,小星星,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重新开始?” ☆、打赌 时夏星没有说话,盯着陆执的袖子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笑了笑:“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在,过了四年,不管衬衣怎么换,这对配不上你昂贵的衣衫的袖扣你都还一直戴着。” 这对她送的Tiffany星型白金袖扣几乎可以算是他着装上的唯一败点,她见过他几次,他始终从未离身。 “四年后再次遇到你,从最初因为你的淡漠而愤怒,到后来因为信了宋宜莎的话而怨恨不甘,再到你救了我后的心情复杂,我一直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觉是什么,直到上午你打电话给我时,发现你的号码从未换过,我才终于明白,自己不该怪你,我们的分手,其实不关任何人的事儿。” 时夏星没有理会陆执嘴角渐渐散去的微笑,向侍者要了空杯,亲手倒了杯水晶香槟给他:“这样丝毫经不起环境改变的酒,不管多么昂贵和稀有,都不能象征爱情。我曾经以为自己很爱你,可是不但在离开巴黎后,一次都没有试着再打电话给你,还和穆城交往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他并不是你,所以陆执,我也该向你说对不起。” 陆执推开了酒杯,不想再听下去:“无论你怎样,至少我确定自己是真的爱你,以前的错过已经无法挽回,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轻易放弃,不管你今天怎样回答,我都会坚持到最后一丝希望消失。” “可是我想要的感情,你给不了。陆执,如果没有穆城,如果你不知道宋宜莎做过什么,再次遇到我后,你是不是仍然会选择履行和她的婚约?” “你不记得了?我问过你肯不肯和我走。”陆执从不逃避现实,此刻却完全不想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你会那样问我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即使我答应重新和你在一起,如果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宋宜莎只要掉一滴眼泪,你就会一生都愧疚,第一次见到宋宜莎时,你多看了我一眼,她不过轻蹙了下眉头,你就递了颗红提过去补偿,再不看我,我真正决定放下,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在不知道真相前,你忘了自己对我有多冷淡,简直就像是我亏欠了你,你的淡漠是因为要顾及宋宜莎的感受吧。” 她知道陆执要说什么,没等他说出口,就摇了摇头:“你也许并不爱她,却处处照顾她,完全信任她的话,她妈妈说陆阿姨生病你不信,她一个电话,你就赶回去,这样的默契,应该不止是普通朋友吧。你也知道的,在感情上,我非常非常的小气,完全没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分出一点点关怀给旁人,哪怕并不算爱情。” “我想要的爱人,绝不会在确定和我完全没有可能前接受另一个人,不管是不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绝不会在我的面前,对另一个人温柔体贴,不管她为他付出过多少。这样说也许很自私狭隘,可是我认为自己完全当得起,不是因为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同样做得到。” “陆执,和你分手的这四年,我遇到过不止一个对我很好又相当优秀的男人,可是却连让他们靠近都不肯,因为我一直都完全不信,那样的分手理由会是真的,我一直在等待和你的重逢,即使自己都不肯承认。我会和穆城在一起,开始的确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你,如果不是以为那是你,对方再好,我也不会让他走近,我很庆幸当时的错认,让我有机会遇到一个真正想要的爱人。” “我了解你,即使我们的分手为她所累,如果现在宋宜莎一家遇到了困难,你也不会不闻不问,用不了多久,宋宜莎装装柔弱悔恨,抛弃她的愧疚又会渐渐代替你现在对她的怨恨。你太容易心软,可是穆城却不会,如果是他,一定能为了我对任何女人都置之不理。比起他,你是个好人,却不是好恋人。所以对于自私小气的我来说,穆城才是唯一的适合。” “即使知道我把他当成了你,穆城仍然愿意包容,连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那样自负的一个人,却肯放弃全部的尊严和骄傲来爱我,我唯有用同样纯粹的感情来回报。所以,陆执,不管我们四年前的分手有多遗憾,我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对方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就算只动摇了一秒,也是不忠。我今天来这儿,只是想给我们的过去一个交代,我们之间的一切,到此画上句号,从今往后,我会全部忘掉,希望你也能一样。” 陆执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表情,时夏星却不忍再看他的眼神,连她起身准备离去,他都并未阻拦,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还未走出十米,她又听到他说:“你就这么肯定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那个是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你有足够的自信。” 她止步回头,“什么?” “就这么被你淘汰出局,我实在不服气,也许面对变故,穆城连我都不如?”陆执一步步走近,低下头问她,表情早已恢复了一贯的温良如玉。 -- 第67页 “……” “打不打赌?如果我能证明穆城并非如你认为的那样看重你,就算是你输,那么你立刻和穆城分手,回到我的身边,赌约的期限为三个月,三个月之内我都无法证明的话,就算是我输。” “如果是我赢呢,你有什么能输给我?”时夏星不以为意地一笑。 “如果他真的比我更爱你,除了心甘情愿地祝福你们,我还会拿出八成身家,做你和穆城结婚的贺礼”他自嘲地笑笑“我不是想用钱来侮辱你,只不过,除了钱,眼下的我一无所有。” “噢?你的八成身家是多少,我很有兴趣地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有多少价值。” 陆执笑起来十分好看:“没有很多,不过应该足以买下两个穆氏集团。我不怕把钱输给你,只怕赢了之后你会耍赖。对于我来说,这场赌局,最大的风险不是我能不能赢,而是,你输了之后会不会耍赖。还记不记得,和我打赌,你从来都没有赢过,可是每次输了却都不肯认账,对方是你,我总是没有办法的。” “不会”时夏星信心满满,答得极快“我不会输,所以不用耍赖。” 穆城既没有青梅竹马,又没有反对她的家长,更重要的是,四年后的她不会再那样轻易地放弃所爱。 她的自信刺得陆执心中大痛,无论何时都气定神闲的他终于沉不住气:“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有些事情现在不告诉你,是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不过没有关系,我会用事实让你明白,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陆执脸上的表情,时夏星十分熟悉,那样的胜券在握,没由来的在她的心中划过了一丝不安,可下一刻,她就笑着说:“你也别耍赖,那么一大笔钱,我岂不是要变成富婆。” “只要你高兴,另外两成我也可以一并给你,反正失去了你,有没有钱我都一样不会再有快乐。” 想起如今的他身边连一个亲近的人也不剩,时夏星终于觉得难过,再也不愿意多说,客套地挥手道别:“陆执,我回去了,你以后多保重。” “我送你。” “不用。” 陆执没有坚持,目送她离去,直至时夏星的背影完全消失,恭候多时的亚裔助理才向他走来:“先生,东越集团的陈总刚刚来过电话,说对您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陈越东的回复陆执似乎一早就料到,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另一边呢?” “暂时还没有回话,不过条件这样丰厚,应该有六成把握。” 知道这样的高度,不可能找得到她的身影,他却仍然执着地向下望去,过了许久许久才说:“我不想再多等,24小时之内,把邹副董搞定。” ☆、坦诚 了结掉与陆执间的往事,时夏星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差,可也实在算不上好,以致于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时,脸上还残留着浓到化不开的胀然。 穆唯见了,先是一愣,后又笑得露出右侧的招牌酒窝:“和穆城吵架啦?” 时夏星“切”了一声,懒得搭理,只冲他副驾驶上的女孩客气地一笑,就转身欲走。 还没走出十米,就被穆唯的车拦下:“回庄园?我正好没事儿,送你。” 副驾驶上的女孩已然不在,他看到时夏星似有疑惑,又解释:“朋友的妹妹,顺路送她。” 时夏星笑笑:“小心让邹安雅误会。” 穆唯不以为意:“我不过嫌她烦,小屁孩一个。” “我倒觉得你们挺配,一对小孩儿。” “我可比你大了足足三岁!”穆唯忿忿不平地伸手去拍时夏星的头。 时夏星偏了偏头,躲了过去:“你比我大,我也是你嫂子。” 穆唯嘴角的笑容突然凝住:“无论你信不信,我之前是真的喜欢过你,不是单单想气穆城。可是现在不喜欢了,因为我明白,属于穆城的,一眼也不该多看,看了也得不到,只能白白难受。” 时夏星诧异地转头看他,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严肃,只不过,下一刻他就又变回了惯有的模样,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骗你的,原来看你还不觉得讨厌,现在你和让人倒胃口的家伙呆长了,气场越来越像,也让人不舒服。” “觉得我倒胃口还上杆子要送我回去,那你岂不是在自虐?” 穆唯哼了一声:“谁想送你,我不过是也要回去,响应国家的号召节能减排而已。” 两人话不投机,穆唯干脆开了电台,跟着里面哼歌儿,从周杰伦一路唱到陈奕迅,调子简直跑到了撒哈拉沙漠,到地方的时候,他正在清唱《如果这都不算爱》,时夏星笑得前仰后合,那点惆怅早被丢到了太平洋。 邹安雅正好要出去看宋宜莎,看到两个人说说笑笑,也凑了过来:“唯哥哥,你刚刚出去的时候,不是说要聚会到晚上才回来么?” “聚会取消了。”穆唯的谎话张口就来。 “我想去医院,你没事儿的话送我去吧,我请你吃饭。” “我哪有空,你不是有司机吗!” 邹安雅哪里肯依,缠了好一会儿,穆唯终于觉得头痛,只好答应送她去。 时夏星跟两个人挥手告别,回房洗澡休息。 ☆☆☆☆☆☆ “宜莎,我给你送了筒骨汤来。”邹安雅一向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因为宋宜莎的受伤和她实在脱不了干系,她这两天十分殷勤地往医院跑。 -- 第68页 宋宜莎并没有胃口,仍是客气地道谢:“这么远的路,你何必这样麻烦。” 邹安雅忙不迭地向她炫耀:“是唯哥哥送我来的!他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 她叽叽喳喳地说一路和穆唯聊了什么什么,好一会儿才发现宋宜莎的脸色不好,转头四下看了看:“陆执哥哥呢?” 见宋宜莎沉默着不说话,她立刻安慰道:“吵架了吗?他肯定是看错了人才先去救夏星的,后来发现弄错了,不是立刻又跑向你了吗!你别怪他,他现在肯定很内疚,很快就会回来向你道歉的。” 宋宜莎闭上了眼睛,生生忍下了泪水,睫毛微微颤抖:“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的婚约取消了。” 邹安雅笑着说:“婚约哪有说取消就取消的,肯定是气头上说的话,等气消了,这些就成了笑话。” “成了笑话的不过是你和我,安雅你还不知道吧,陆执和穆城穆唯一样,真正喜欢的是时夏星。” 邹安雅一下子就呆住了:“这里有穆唯什么事儿?” “我本来不想同你说这些的,只怕你日后也会和我一样伤心难过。” …… 邹安雅想起穆唯曾往时夏星工作的电视台送花,想起穆唯明明说要去聚会,转眼又送了时夏星回来,想起遇到他们时,时夏星的笑靥如花,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再见都没和宋宜莎说,就急急地冲出病房,想第一时间找穆唯问个明白。 邹安雅冲到穆唯跟前的时候,他正搂着个小丫头和一干狐朋狗友吹牛,见到她气急败坏地对着自己又哭又闹,根本没听懂她讲的是什么,只觉得实在太没面子,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一直拖到了洗手间里,拧开水龙头让她先洗干净眼泪鼻涕再慢慢说。 邹安雅完全不听,只顾抽抽噎噎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 穆唯以为邹安雅这样闹是因为听到了谁说自己带了个女孩儿出来,“她”指的也是刚刚自己怀里的那个,又发现她涕泪满面、妆容全花的邋遢模样引得来往的人纷纷侧目,也失了耐心:“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喜欢谁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邹安雅拖着他的胳膊不放,执拗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她,不喜欢我?” 穆唯被她吵得头昏脑胀,只想快快脱身:“没错,我喜欢她不喜欢你,你满意了吧!” ☆☆☆☆☆☆ 时夏星泡了足足一个钟头,才从浴室出来,正想给穆城打个电话,却发现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走上去不满地推了推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大白天的你怎么就往我这儿钻!” 穆城起身扯过浴巾帮她擦头发:“来了一会儿了,想进去和你一起洗的,你却反锁了浴室的门,管家和爷爷奶奶在一起,我又不好去要钥匙。” 她觉得好笑:“脸皮真是厚,这样的话,亏你说的理直气壮。” 他并不和她争,直接将她抱住一起躺下,他的体温比时夏星的高出许多,抱得太紧,让并不畏热的她也觉得几乎就要出汗,穆城却觉得怀中冰凉柔软的触感十分享受,干脆连腿也缠了上来。 “你中午喝酒了?” 他的身上有着浓烈的烟酒气,混上汗味,让她觉得透不过气,皱着眉头连连推他:“你难闻死了,快去洗澡,把我和我的床单都熏臭了!” “应酬当然会喝酒,我又累又困,睡了午觉再洗。” 穆城根本不理她的抗议,故意要将她熏臭似的,由额头到脖子一路啃下去,最后褪去她的浴袍,将头埋在了她最柔软的胸前,时夏星还以为他想做.爱,正想推说累,却没有想到,才不过一分钟,他就真的睡着了。 穆城的发质很硬,这一点和陆执完全相反,因此总是修的很短,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气质才显得刚毅,远不似头发较长的陆执那般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短短的头发将时夏星的皮肤刺得微微发疼,她知道他困倦,又不敢将他推醒,只好忍着,将下巴抵在了他的头顶。 他的头发里也有烟味酒味,混合着洗发水里的薄荷香,习惯了似乎也不算难闻。 穆城温热的呼吸浅浅地打在她的胸口,让人十分安心,她听着他的喘息,也渐渐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三点过半,穆城养足了精神,又计较起时夏星嫌弃他臭,罚她帮自己洗澡,见她不肯,就抓着她的手,让她碰触已经起了变化的某处,还没开口让她二选一,昨晚才吃足了亏的时夏星就跳起来跑到浴室调水温。 穆城只洗淋浴,又偏爱微凉的水温,时夏星拿着花洒替他冲后背,难免也会溅到水,微微有些发抖。 她不习惯完全地坦诚相对,执意要套上他的衬衣,冲完了后背又替他涂沐浴露,穆城十分享受两只满是泡沫又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得意地吩咐她这儿轻一下,那儿重一下。 “好了!” 时夏星撅起嘴巴捶了一下他的小腹,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抓了回去:“你不是说被我熏臭了吗,我伺候你洗澡当赔罪。” 她正要说“谢谢不用”,抬起头看到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知道躲不过,又不想乖乖就范,就抱着胳膊,死也不肯脱.衣服。 穆城见时夏星因为冷,皮肤上浮起了一层细细的小米粒,唯恐她受凉,索性调高了水温,直接浇了下去。 -- 第69页 她的头顶还不到他的下巴,宽大的黑色衬衣一湿,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轮廓,更显瘦弱,像极了一只掉到水里的猫咪。 穆城左手举着花洒,右手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头发,时夏星觉得舒服,就不再挣扎,站着不动任他摆布,她的身体渐渐变暖,他也终于忍受不住体内的燥热,将花洒搁回原处,一手垫在她的脑后,一手将她轻按在玻璃上,俯身低头,吻了下去…… 从浴室出来,两个人的脚步都有些发虚,穆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个点吃下午茶有点晚,不过我倒是饿了,你陪我一起吃点,我去叫人准备,热巧克力配曲奇还是柚子茶配杏仁饼?” 又一次被吃的连骨渣都不剩的时夏星负气不已地说:“烧卖配皮蛋火腿粥,现在就要!” 穆家的厨子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这样寻常的食物自然五分钟不到就能摆上桌,时夏星午饭没有吃好,热热的东西吃下去,情绪和肠胃一道舒服了不少。 穆城虽然饿,却吃得慢条斯理,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举止礼仪自是从小就被训练到优雅规矩。 时夏星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说:“穆城,对不起,其实我中午出去是去找陆执。” 穆城抬头看她,脸上有七分意外,三分暖意,笑着说:“怪不得你刚刚那么听话的任我欺负。” 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不是说再去见他就绝不饶我?我不但去见了他还骗了你,你怎么罚我都没有关系。” “那就罚你”穆城压低了声音,说得一本正经“罚你晚上主动来我房里。” 时夏星气得用脚踹他:“你还有没有一点正经儿,整天就想着这种事儿。” “那种事儿?” “流氓!” 她起身去了花房,他也跟着一起,刚找到书准备坐下一起看,时夏星的手机就响了。 “时小星,我们庆江让我谢谢妹夫中午送来的草莓,他刚从新疆回来,带了很多水果和和田枣,已经派人给你们送过去了。” 熊小乐的声音清清脆脆,隔着手机,穆城也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儿?”时夏星放下电话就问。 “你表姐想吃草莓,中午打电话给我,我就让人给她送了一车,不是大事儿,就没告诉你。” “我不是问这个,你明明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去找表姐,为什么装不知道?”她皱起了眉头。 “我不问你,你不也主动和我说了。” “你了如指掌,却还看着我撒谎,我好像成了傻瓜”时夏星虽然气闷,但也知道先错了的自己没有权利发脾气,只好说“下不为例,我保证不再瞒你,你也得保持做到同样坦诚。” ☆、不会 邹安雅推开穆唯跑了出去,穆唯虽然被她闹得实在厌烦,可到底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担心她的安危,招手叫了人跟在后面,邹安雅却不肯回家,去了朋友那儿。 和朋友喝酒喝到近午夜,她才回去,不过不是回庄园,而是回了自己家。 邹副总正为公事烦恼,见女儿仪表全无地半醉着回来,更是气不顺:“邹安雅,你站住,你刚刚去了哪儿?女孩子喝酒喝到深更半夜,像什么样子!” 邹安雅从小被父母溺爱着长大,即使父亲偶尔板起脸训她,她也并不怕,又正伤着心,就只当没听到,直接回了房,锁上了门。 邹副总见女儿这样反常,愣了愣,将其它事暂且搁到一边,将已经睡下的妻子叫起来:“你去看看小雅怎么了,是不是和穆城吵架了?” 邹妈妈叹了口气:“我怕你生气,看你最近又忙没敢告诉你,我上周末和王太出去逛街,看到穆城和个挺漂亮的女孩儿走在一起,我起先以为和以前的那些一样,不过是逢场作戏,瞧着情形又不像,就留了心打听,原来那是时副书记家的丫头。” “时拓先的女儿?”邹副总十分诧异,又隐约记起似乎谁对他说过时家的时夏星最近总往穆城的办公室跑,当时正忙没有在意,现在才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呵呵,当副省委书记的女婿是比当我们家的强!” 邹妈妈披了睡袍拉上丈夫去看女儿,边上楼边压低了声音说:“小雅之前一点情绪也没闹,一定也是刚刚知道。” 他们从保姆手里拿了钥匙拧开邹安雅房门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哭,连澡都没心情洗。 邹太太搂过她,小心翼翼地问:“穆城喜欢上别人了?” 邹安雅刚想说不是穆城而是穆唯,又想起父母都以为自己是在和穆城恋爱,怕他们责怪她喜欢不上进的穆唯,人家不理还没出息的不放弃,就胡乱点了点头,边抽泣边说:“他喜欢时夏星,我今天问他,他还理直气壮地冲我凶,他对我总是不耐烦,可是却对时夏星笑。我再也不去穆家了,呜呜。” 邹副总气愤不已:“穆城的爷爷奶奶知不知道时夏星的事儿?” “大概不知道吧,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他们都很喜欢时夏星,一直夸她懂事漂亮会做饭。” “什么?这也太不像话了,把我们家当成什么了!时家是高门大户,我们邹家的女儿就能随便欺负,随便被抛弃了?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有本事!”邹妈妈见邹安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气得直抖。 邹副总沉着脸不说话,从邹安雅的卧室走了出来,拿出手机给陆执的助理打电话,拨了一半儿又挂上,这样的大决定,当然不能听小孩的一面之辞。 -- 第70页 穆言信不用手机,邹副总等了很久,已经睡下了的穆言信才从管家手里接过电话。 邹副总措辞谨慎地问了穆城和邹安雅的事儿,早已睡下了的穆言信虽然因为深夜被打扰有些不悦,却自知在这件事儿上自己家的确有愧,就先圆滑地夸了夸邹安雅,又表示了连儿子的姻缘都管不住,何况是孙子的无奈。 邹副总客气地表示理解,在穆言信挂断后,却气得摔了电话,毫不犹豫地拿另一部手机给陆执的助理打电话。 邹妈妈照顾完邹安雅洗漱睡觉,想和丈夫说话,无意中听到了对话的内容,犹豫着问:“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们就小雅一个女儿,把她嫁给穆城,我的股份不自然就白送了穆家?人家既然看不上我这点东西,我还不如高价卖了自立门户,省的受了这样的气,还继续给穆城当牛做马。” ☆☆☆☆☆☆ 陆执知道邹副总一定会接受自己的建议,此时听到助理的汇报却十分意外:“奇怪,这么干脆实在不应该。” “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我们又开出了这样丰厚的条件,他当然求之不得。” 陆执转着手中的红酒杯,沉吟了一刻才说:“你去查查这中间是不是有别的缘故,如果只是因为害怕我们的揭发,不会这么快。也许是他汇报了穆城,联手上演反间计,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还有,如果他是真的愿意把股份卖给我们,让他先别声张,照常去穆氏上班,我不好出面,有他帮忙万事都方便。” “是。” ☆☆☆☆☆☆ 此时的穆城正拥着时夏星半躺在空中花园的长椅上看星星,下午起的迟,两个人都不困,也不想说话,只依偎着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寂静。 时夏星不会喝酒,却喜欢香槟,夜色太美,不知不觉就饮了半瓶。 穆城夺下她手中的香槟杯:“这个喝多了也会醉。” “不会,最多只会微醺,这样的感觉最好,细腻而曼妙。”她抬起倚在穆城肩上的头,回身吻他。 她微甜的气息比星空更醉人,穆城轻抚着她的脸颊,指尖的触感温润柔腻,掠起的却不是欲望而是一阵细密的感动。 时夏星勾住他的脖子,正要加深这个吻,穆城的手机却响了。 她摸出他西裤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不满地撅嘴:“幸好你的首席秘书是个男人,不然三更半夜的打来电话,我准会怀疑你们之间有问题!” 穆城笑笑,换了左手抱她,用右手接电话,见他听了一句就脸色微变,时夏星附耳去听,可他用的手机私密性太好,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大晚上还汇报。” “没什么。”穆城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眉头只皱了一秒,眼角眉梢就又溢满了笑。 时夏星知道他不喜欢和女朋友说公事,就撇了撇嘴,不再多问。 过了好一会儿,穆城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星星,如果穆氏破产,我赔光所有的财产,不能再给你最优渥的生活,你会不会离开我?” 时夏星的笑容十分甜美:“那样最好,你就不用这么忙,我爸爸前些天才说,你的谈吐举止,做奸商可惜了,应该走仕途。” “不会。”穆城答得极快。 “什么不会?” “穆氏绝对不会垮在我的手里。” 时夏星不明所以,回头望见他脸上的神情却不由地一怔,这一瞬他眼中放出的光芒比天上的星子还明亮,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好似古装电影里的大将,决战前的运筹帷幄。 ☆、帮助 穆城本不希望时夏星陪自己参加母亲的葬礼,无奈她执意要去,只得同意。 两人睡得很迟,天还没有大亮却都再也没了困意,干脆一同起了身。 穆城看上去十分平静,仿佛去世的不过是个无关既要的人,时夏星却知道他有多在意,不然不会连小小的领针袖扣都一并换成了黑色。 时夏星自然也是一身素黑,她的个子不高,衣柜里几乎都是裙装,因为觉得不够庄重,临行前又用西裤换下了一步裙。 穆城的爷爷奶奶一辆车,他和时夏星一辆,他的衬衣是她吃过早饭亲手烫的,费了老大的劲儿,因为是第一次,领子到底没有烫平,她边伸手替他理衣服边笑着说:“我从前一直不理解,女人们为什么总是愿意承担大部分的家务,现在才觉得,为了对方烫衣服叠被子,是件挺甜蜜的事儿。” 她说这话是想逗他高兴,穆城却只轻扯了下嘴角,并没有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小时候我从没问过家人我妈妈去了哪儿,却一直都在等,等她回来看我,让我能像穆唯穆因穆嫣那样有机会抱着她叫声妈妈,我那时想,等我长大了她还不来,就一定去找她。后来却并没有找过,因为我明白,她不回来就是不爱我,抛下我不在意我的人就不需要记挂。” “我听你弟弟说,她也很想念你的,只是因为和你父亲的种种纠葛,无法说服自己回来,她和你弟弟,过得并不好。” “不管好与不好,至少穆唯有个完整的爸爸,陆执有个完整的妈妈。” “可是你也有完整的我啊。”时夏星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穆城的眼底终于有了笑,伸手拥过了她。 -- 第71页 陆执人生地不熟,大小事务都是穆城一手办的,陆执却到的最早,不远处的青松林里隐约能看到一队穿着黑西装的人,见时夏星看了几眼,穆城低声解释:“这些保镖他平时也一直带着,只是隐在人群里,轻易看不到,这儿没什么人,才显了出来。” 时夏星笑笑:“你不也有,不过就只两个。” “自己的地方用不着,去陌生的城市我也会多带。” “那在巴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带人啊?要是带了,我们也不会被人偷钱包!” 穆城的表情一滞,没有答话,带着她和陆执寒暄。 陆执冲着时夏星微微一笑,便转过头神色如常地与穆城商量葬礼的细节,俨然一对相互尊重的好兄弟,站在旁边的宋宜莎却别过了脸刻意不看时夏星。 陆思婷就葬在父母弟弟旁边,墓碑上陆思婷的照片非常年轻,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眸子清亮,笑得一脸幸福,陆执见穆城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轻声说:“这是妈妈自己选的,这张照片她最喜欢。” 穆城的奶奶看了更加伤心:“这张照片还是思婷家出事前的那个夏天拍的。她的父母弟弟刚刚出事的时候,她连哭都哭不出,话也不说一句,后来还是你们爸爸哄好的她。” 时夏星忽而明白了陆思婷的用意,后来痛不欲生的时候,她也许曾经后悔当年没有和父母弟弟一同上飞机。 陆执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冲着身后的人说:“你来干什么?” 众人一起回头,不等穆城向她介绍,时夏星就早已猜出这是穆远茗,父子三人实在太像,时夏星细细地看过照片上陆思婷的眉眼,才发现,穆城和陆执的那两分不同,来自他们的母亲,穆城有两分像母亲,而陆执像全了父亲。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穆远茗依然挺拔儒雅,难怪少女时代的陆思婷会那样喜欢他。 穆远茗并没有介意陆执的无礼,温和地一笑:“对不起,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有……” “够了。”陆执声音冷静平淡,眼神却十分锐利,连时夏星见了,都微微一怔。 “把穆先生请走。”这话是对不远处的保镖说的。 穆远茗愣在原地,脸色十分差,穆奶奶到底心疼儿子,想要说话,被穆言信拉住。 穆言信向前走了几步,亲自过来劝陆执:“你们父亲虽然混账,却也应该来给思婷道个歉。” 陆执根本不为所动:“这是我们陆家的地方,我有权利请任何人走,我们很好,不需要谁的对不起。” 训练有素的保镖几步就走了过来,穆城皱了皱眉,正要上去阻止,被时夏星一把拉住。 没等保镖上来拖,穆远茗说了句:“我改天再来。”就神情黯然地独自走开了。 穆言信被驳了面子,脸色一凛,却终究忍了下来,等到给陆思婷献完花才带着太太先行离去。 时夏星和穆城一道给陆思婷送了朵白菊,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毫不知情,陆执到底也是因为自己两年都没有回去。 穆城的嘴巴动了动,却仍是没把那声“妈妈”叫出口,即使是初生儿也具有的本能,经历了太多年内心的挣扎,都总会丧失。 陆执留到最后,穆城客套地问:“一起去吃饭?” “不用,你们先走吧,我想自己在这儿呆一会儿。” 宋宜莎温柔地说:“我留下陪你。” 陆执没有看她:“飞机已经在等了。” “那你保重。”宋宜莎的脸苍白如纸,却仍是勉强笑了一下。 公墓在半山腰,车子停得远,要走一大段路,时夏星忍不住回头看他,陆执让保镖退回了松林,独自站在偌大的墓园里,因为空旷,仿佛天地间只余下了他一人,他的个子很高,时夏星和他说话的时候总要仰起头,此刻形单影只的他却被高大的松林衬得有些矮小。 她想起陆执说过的那句“除了钱,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忽而觉得心酸,一时冲动想回去安慰几句——以一个多年的老友的身份,却生怕被穆城误会,犹豫间,穆城突然说:“想去就去吧,不过,我最多能忍五分钟。” 他脸上别扭的神情让时夏星觉得十分好笑,快乐地一笑:“我刚刚不让你过去帮你爸爸,不是因为向着陆执,只是为你妈妈感到不值,再美好的爱情,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上,总是不对,你那个爹,的确算得上始乱终弃。” 穆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能理解他的立场,可也无法看着陆执让人赶走我爸爸。” 时夏星的正义感作祟:“反正以后就算和你结了婚,我也不会叫他爸爸,更不会理穆唯的妈妈!” 穆城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嫁到穆家,不想理谁都可以。” 时夏星正想转身去安慰陆执,遥遥地望见陆执身后的松林里闪过一袭墨色的裙角,边指给穆城看边笑:“原来宋小姐还没有走,那就不用我多此一举啦!” 穆城挑了挑眉:“你不讨厌她?” “很讨厌,不过,我更希望陆执能有人陪。” 她曾经咬牙切齿地真心盼望离开了她的陆执孤独终老、后悔一生,如今却惟愿他好,哪怕留在他身边的是宋宜莎,因为已经放下,也因为曾经的深厚感情。 ☆☆☆☆☆☆ 宋宜莎藏在松林里陪着陆执站了许久,他似乎没有察觉,直到飘起了细雨,随从过来给他送伞,才对身后的她说:“你的纱布还没拆,淋了雨不好,回去吧。” -- 第72页 “我们一起回巴黎吧,会者定离,再伤心,阿姨也回不来了。” “时夏星说我太容易心软,或许是的,不过这一次绝不会,因为你,毁掉的不是别的,而是我想要的人生。” 宋宜莎反而笑了笑:“我没指望你能原谅我,留下来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怕你太难过,你和时夏星的事情我是有错,可你不能不承认,这么多年,我做的一切,总是为了你好。” “是你告诉了邹安雅,穆唯喜欢时夏星?” “我是想帮你说服邹副总。” 陆执终于冷笑了一下:“噢?又是为了我,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要抹黑时夏星,女孩子的名节多重要,‘勾三搭四’,你连这样的成语都会用,到底是在这儿念的大学。别说我有把握,纵是没有,也不能允许旁人用诋毁时夏星的办法来帮我达到目的,你做的事儿,回巴黎前自己给邹安雅解释清楚。” 宋宜莎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穆唯和时夏星之间的确说不清。” 见陆执脸上似有怒色,她又换了话题:“你真的要对穆氏动手?阿姨之前是说过,要你夺到穆氏,让穆远茗再在财产和爱情之间选一次,可是那是她不知道穆氏如今交到了穆城的手里,我猜穆老先生也是觉得当年的事情对阿姨有亏,才将所有的股份都转给了她的儿子,如果阿姨知道,一定不会让你从亲哥哥手里抢。” “我要做的事,不用和你商量。” “我知道,你现在做的,不过是为了时夏星赌气,你做这样的事情毫无意义,就像你如今怪我当年做的事,被时夏星知道了,她一定会怨恨你,她……” 陆执到底没让宋宜莎说完:“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我能让你这样安然的站在这儿,只是念着你父母,和邹安雅解释清楚后立刻回巴黎,这句话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 陆执走远了,护士才敢过来扶宋宜莎,她的腿伤未愈,下着雨地上又滑,不小心摔了一脚,她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狼狈,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司机护士遣到别处,压低了声音,给穆城打电话。 “穆总,有时间见个面吗?我想你也许需要我的帮助。” ☆、求婚 “有心事?”时夏星放下手中的杯子,问向坐在对面的穆城。 穆城结束短暂的失神,嘴角浮上了一抹笑:“哪有,你刚刚说想去旅行,我在想去哪儿好。” 这样刻意地掩饰讨好,忽而让她觉得意兴阑珊,语气里也带了三分不满:“不去了,最近台里好多事要忙,人手不够,请假不好。” “谁说要你请假,我让负责宣传的主管去找你们台长,名正言顺地把你借过来几天,你看看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他赶紧哄她。 时夏星当然懂得适可而止,笑着收起了小脾气:“不用了,你最近忙到见我都只能利用午餐时间,我哪敢拉着你和我一起偷懒。” 穆城没再坚持,起身将时夏星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忙过这一阵子,带你去度整整一个月的长假怎么样?” 时夏星明知道他不可能休那么久的假,却仍是十分高兴,正要说好,秘书恰好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穆城放开了时夏星才让秘书进来,秘书看了一眼时夏星,见她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稍稍犹豫了一下才汇报:“穆总,郑行长下午三点过来。” 秘书下意识的举动让时夏星隐隐觉得不对,待他出去,立刻问穆城:“穆氏出了什么问题吗?” 穆城浅笑着反问:“会有什么问题?” “你上次好像说资金周转有些困难,约银行的行长是不是要谈贷款?” 他显然不想和她多说这些,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满的全是温柔:“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替我担心的公司的事,你上次不是说觉得现在的工作没意思,想开个电子杂志工作室?想做的话就辞职去准备,我给你投资。” 时夏星更加确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十分不快地拎起了包:“我要去上班了,下午有好多事情要忙。” 穆城一直将她送到车上,嘱咐过司机开稳些才和她挥手道别,时夏星全程一言不发,见他要转身,才终于降下车窗叫住他:“我希望自己对你来说是可以分忧可以信任的爱人,即使帮不上忙,也可以在你工作辛苦、压力大的时候宽慰几句,而不只是被捧在手心里哄的宠物。” 穆城好脾气地笑笑:“你呆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宽慰,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忧虑,无论在任何方面,永远都是。” 时夏星知道他不会说,只好打给他的助理,对方刚刚打了一句官腔,她就打断:“穆城交代过你们不让我知道是不是?既然这样,我不再为难你,你也不要告诉他我打过电话。” 她这才完全肯定穆氏出了问题,不然穆城不会这样交代底下的人,不然平时都是副总和经理去的应酬,他最近不会亲自去。 她一定要知道的事情,即使他的人不说,她也总有办法弄清楚。 时夏星先打了电话向台里请几个小时的假,又让司机掉头,去李慕江的公司。 李慕江那里也永远是一派忙碌,不事先预约,连办公室所在的顶层都上不了,时夏星只好打他的私人电话。 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李慕江才终于从正开着的例会中脱身,他知道时夏星最烦等人,抱歉还没说出口,就听她甜甜地叫了声:“慕江哥哥。” -- 第73页 李慕江本能地打了个哆嗦,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他太了解她,无缘无故地绝对不会叫他“哥哥”。 “说吧,是闯了祸让我帮你去叔叔阿姨那儿圆谎背黑锅,还是有事儿求我办?” “都不是”时夏星笑靥如花“就是想向你打听点事儿。” “什么事儿?” “穆氏集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我的公司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掩着不叫任何人看出来,所以,我也不可能会知道穆城的事儿。” 时夏星笑得更加灿烂:“李慕江,你觉得我是我表姐那样好哄弄的人么?” 李慕江笑笑:“你一个小丫头,管这些干什么,我们瑶瑶就对我的工作情况完全不感兴趣。” “我知道欣瑶姐姐对你的工作不感兴趣,可是她一定有兴趣知道你在她之前交过多少女朋友,我的记性不太好,记不太全,只知道光分手的时候要死要活地闹过的,十根手指加十颗脚趾就已经数不清。” 再腹黑的人都会有软肋,比如李慕江,别的方面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徐欣瑶哄得没话说,只是一提起过去的荒唐,他却怎么也掩不住。 所谓心虚,就是李慕江明明知道时夏星并没有拨号码,听到她对着话筒喊了声“欣瑶姐姐”,也会忍不住抢下手机。 “我们瑶瑶怀着孕呢,你忍心惹她生气么?” “我忍不忍心要看你。” 李慕江叹了口气,满脸都写着“我怕了你”,却只说了三个字:“陈越东。” 时夏星想起之前穆城告诉过她的只言片语,仍是觉得不可思议:“陈越东有这么大的本事?他的东越明明不如穆氏。” 李慕江拧开面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才说:“生意场上最具杀伤力的往往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合作伙伴。这一秒是你的臂膀,下一秒就可能因为利益成为最熟悉你弱点的致命敌人,你也知道穆城和陈越东过去是多亲密的盟友。” “不过,我有预感,穆城翻不了船。” 知道李慕江不会随便安慰人,时夏星仍是不放心:“为什么?” “穆城听了这话得有多伤心,他的女朋友就这么不相信他的能力”李慕江突然压低了声音“别的不说,陈越东先是吃掉了他最赚钱的子公司,又收购了邹副总手里的全部股份,穆氏现在不也一样四平八稳?光凭他能将这样的重大消息压住不发,让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也集体保持沉默,就不是一般人。” 时夏星听得心惊肉跳:“陈越东哪来的那么多钱,邹家的股份占穆氏的百分之十六!” “他哪来的钱我怎么会知道,我得回去开会了,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派辆车送你?” 时夏星知道李慕江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想和她说,第六感又告诉她,李慕江不想和她说的原因,大概和她自身有关。 不然,依他的性子,既然说了一个秘密,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再保留一个。 她将陈越东可能的资金来源全想了一遍,统统否认了以后,也不愿意往另一种可能上想,因为手里的确还有许多工作要忙,只好先回了台里。 一整个下午时夏星都忙着赶明天的晚会要用的主持词,因为心不在焉,原本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的,直到下班前才刚刚写完。 她照例拿去给主任过目,主任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赞她写得好,直接在下面签了字,时夏星无奈地笑了笑,回去准备下班。 她想要辞职,除了对这份工作提不起兴趣,也是怕上级因为父亲和穆城的原因,把她纵容成不学无术的白痴。 时夏星走出电视台,穆城配给她的车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在门外,正奇怪,就看到穆城的车开了过来,他亲自驾车,走下来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时小姐有没有空,赏个脸陪我吃晚餐?” “你怎么会有空和我吃饭,前些天不是才说过,最近每晚都有应酬?” “你中午不是不高兴了么,我让总经理替我去了,我在钱梦媛那儿订了位子,去吃淮扬菜。” 在这样的时候,他还肯因为她不高兴推掉贵客来接她下班吃饭,时夏星自然不会不感动,就体贴地说:“难得你有空,为什么要吃外面的东西,我们一起去买菜,我回去做给你吃。” “你要不累的话,我当然更想吃你做的。” 穆城洗澡换衣服的功夫,时夏星就变出了三菜一汤,没等动筷子,他就从换下的西裤口袋里拿出了个蓝丝绒的盒子:“这么乖,一定要给奖励。” 一打开盒子,她就不禁“哇”了一声,盒子里装的裸钻足有八克拉,让她惊讶的倒不是钻石够大,而是完美的色泽、净度、切工折出的罕见光芒。 “这一颗绝对算得上火油钻,真正的有价无市。” “喜欢就好”穆城将时夏星拉到自己的腿上,吻了吻她的脸颊“饭晚点再吃,你等会儿还要回家,我想先做别的事儿。” 时夏星当然知道他说的“别的事儿”是指什么,将钻石放回盒子,佯装生气地推开了他:“就知道你平白无故地送我这样的好东西是没安好心。” 穆城并不恼,不紧不慢地和她开玩笑:“最近忙得头昏脑胀,自从你两周前从庄园回家,我们都没有呆在一起超过一个小时,难得今天有空,倘若我安着好心,你就不疑心我在外面有了别人?” -- 第74页 “你敢有一个,我就去找两个!”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当然不敢。这颗钻是公司旗下的珠宝行的经理费了好大的劲儿拍到的,送过来向我邀功,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又懂行,觉得卖给别人太可惜,就巴巴地拿来讨好你,没想到就落下了句‘没安好心’,真是冤枉死了。” 时夏星哼了一声,又将钻石拿起来欣赏:“哪个女人不爱钻石?这个卖掉的确可惜,实在是比十几克拉的大钻还难得。” “下个月要办珠宝节,请了蜚声国际的大师过来,你想把它做成什么?我回头让人拿去镶。” 时夏星很小声地说了句:“这样难得的东西,自然是做戒指才不算浪费,可是如果拿它做了戒指戴在手上,我爸爸看到了不但会立刻就让摘下来,还一定会骂我太招摇。” 穆城听了一愣,过了半晌儿才犹疑着问:“你这难道是在向我求婚?” ☆、联手 时夏星扬起脸,似真似假地开玩笑道:“我不过是恨嫁而已,还有半年就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是女孩到女人的转折,这个年纪嫁人正正好,订完婚开始准备婚礼,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可偏偏又没有人向我求婚。” 穆城却认真了起来,思虑了片刻便说:“那等过了这一段我们就订婚。” “哦?这一段是哪一段”她轻轻地撇了撇嘴,起身去了别处,仿佛真的着了恼“你哪一段不忙?我到底没有你的钱重要,旅行什么的就算了,结婚这样的大事都得为你的生意让道,你这样的人,最最最没意思。” 穆城以为她真的生气,急着想哄,终于说漏了嘴:“现在是特殊时期……” 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时夏星就满脸笑意地问:“怎么特殊了?你终于不继续蒙我了?” 他这才醒悟过来,垂头丧气地说:“李慕江告诉你的?真没看出来他也会多嘴。你刚刚那样说,我还以为是真的想和我结婚,白白激动了一场。” “不是他”时夏星当然不会卖出李慕江“谁要和你这种不说实话的骗子结婚?我的男朋友是穆城,又不是穆氏,穆氏就是真的垮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何必不说实话。” “不想让你担心而已,别说不会,穆氏就是真的垮了,我也有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装得好,穆城的语气和神态都非常轻松,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好的结果,转而又笑着说“你不也一样在骗人?除了我,知道内情的就那么三个,陈越东不可能告诉你,那么就只剩下了李慕江。” “除了李慕江和陈越东,还有谁知道?”时夏星随口一问,并不太关心这个,只奇怪一点“陈越东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你,就算之前有些冲突和不愉快,也不至于这样。而且,那么大笔的资金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问的两个问题,穆城一齐回避,只朦胧地开玩笑:“那你得问他了,大概是因为乔夜雪已经结婚,他的人生乐趣从此就只剩下了赚更多的钱。” “因为感情受挫而报复社会?那他也该去找叶博良啊,盯上你做什么”时夏星学着熊小乐的神态,用她的思维方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故作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比叶博良有钱,陈越东现在这样和你抢,就是在为找叶博良报仇存钱!” 穆城被她逗得哈哈一笑,轻松了不少:“你们这些女人,聪明的傻的原来都一样,硬要把工作和私人感情扯到一处,他也比叶博良有钱,要报仇早就报了,何必绕这样的弯子。来寻我的麻烦不过是为了利益。” 时夏星不再开玩笑,极认真的问:“你有多少把握。” “只有百分之五十”他到底说了实话“想要保住全部财产,让陈越东买入的股份变成废纸,倒是有个极端的办法,可是那样就要先抽空穆氏,这个公司是我爷爷一生的心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为了稳赢就毁掉它。” 时夏星还想问他,穆城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忽然单膝跪地,从花瓶里折了一朵香槟色玫瑰,郑重地问:“时夏星,如果我用生命发誓,这一生都忠于你、只爱你,你愿不愿嫁给我,从此享用我的姓氏,让我可以用余生来照顾你?” 时夏星吓了一跳,刚刚说自己恨嫁,不过是为了逼他说实话,认识的时间尚短,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正要用“连戒指都没有”哄过去,还跪着的穆城正巧仰头冲她一笑,眼神里竟然带着些许少年般的不安和羞涩。 她心中突然一软,改口说:“这样的事儿只有我说好不算,你要先问过我爸妈,他们也同意才行,而且你最近不是没有空吗。” 穆城知道她这样说就是已经同意,松了一口气,笑得十分快乐:“保住穆氏大半是为了我爷爷,可是对于我来说,现在和以后,最重要的那个都是你。这个周末,我就带着爷爷奶奶去你家。” 她低头不语,任由他找了根红棉线量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围,又看着他把截下的棉线和钻石一起装进了丝绒盒子,放入西裤口袋里。 穆城做好了这些,又想起了什么,用剩下的红线编了个小小的圆圈,套进了时夏星的无名指,大小居然分毫不差,小孩子恶作剧似的笑:“订婚戒指。” 时夏星的手指柔白细长,被大红的细线衬着,十分好看,她这才觉得幸福圆满:“这个倒比克拉钻更配我,我要留一辈子。” -- 第75页 ☆☆☆☆☆☆ 第二天正巧放五一小长假,久不出门的熊小乐闷得发慌,约了时夏星、乔夜雪和徐欣瑶,时夏星到的最早,先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东西等另外三个。 她闲来无聊,便无意识地看窗外的街景,对面的茶馆停了辆香槟色的迈巴赫,这个型号的车因为上千万一辆本就少见,又十有八九都是黑色,这种颜色只有最不喜欢暗色调的陆执才会选。 果不其然,走下来的是陆执,让时夏星心中一沉的却是,跟着下来的那个人是陈越东…… 时夏星其实也隐隐地想过这个答案,却实在不愿意相信。 “等很久了吗?”乔夜雪软糯的声音让时夏星回过了神。 “才刚到。我姐姐和欣瑶呢?就属她们俩最爱迟到。” 过了一刻钟,两名孕妇仍是没有到场,时夏星不似乔夜雪那般有耐心,直接打了电话过去问。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通了,熊小乐可怜巴巴地说:“时小星,我们两个想往外溜的时候,被李庆江发现了,他太坏了,通知李慕江把欣瑶抓回去后,也不准我出去乱吃东西,说今天街上人多,太危险。” 时夏星无语:“……我就说姐夫怎么会同意你在独自在这样人潮拥挤的假期出来逛,果然是这样。” 对面的乔夜雪笑了笑:“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了。” 乔夜雪非常漂亮,温婉娇柔,女人看了也会生出怜惜,最难得的是,即使已经结婚,身上也未沾一丝烟火气,沉默浅笑的时候,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着层玻璃纸。她用银勺剜了一口面前的冰糖雪梨,手上的皮肤仿佛比碟子中的雪梨更加洁白细腻。 时夏星默默地想,正是因为这样,隔了那么多年,陈越东仍旧是念念不忘,犹豫了一刻,她还是说:“雪雪姐姐,我件事情想拜托你。” 时夏星不过比乔夜雪小一两岁,因为是表姐的朋友,才一并叫姐姐。 “你说。” 她觉得不好开口,好一会儿而才终于说:“我想让你帮我像陈越东确认一件事情,我自己问他,他一定不会说实话,可是如果是你,也许不同。” 听到这个名字,乔夜雪不由地愣了愣:“别的事情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可是有关他的事情,只能说对不起。”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得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 “如果这里面没有陆执的事情,是我想多了,冒然去问,一定会伤到他,陆执相依为命的母亲刚刚去世,我实在不忍在这种时候给他添堵。可是如果真的和陆执有关,我更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对待穆城,所以才想先请你帮我问问陈越东,确定一下。” 乔夜雪却仍是不肯:“不知道穆城有没有告诉你穆氏集团周年庆上的事,我现在已经嫁进了叶家,即使不怕再被陈越东的未婚妻说三道四,也总要顾及叶家的面子,就算遇到陈越东,也只会想办法绕开,博良是绝不会理闲言碎语,可是我还有公公婆婆的。” 时夏星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就笑着岔开了,虽然仍是说说笑笑,乔夜雪却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等待结账的时候,乔夜雪怕时夏星怪自己连个电话都不肯帮她打,又笑着说:“妹妹那么聪明,一定是太紧张穆城才让我帮,不然你一定明白,就算我真的帮你问,也问不到什么的。” 陈越东大概听身边的人说乔夜雪在这儿,也推门进来,只是乔夜雪背对着大门,没有瞧见。 时夏星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却突然坏心眼地想要报复一下陈越东,就假装没有看到来人,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乔夜雪自嘲地笑了笑:“这和我表姐让我问他陈蓉蓉的事情不同,会关系到他的商业利益,他这个人,别说现在,就是五六年前,也是把利益看得比我更重,不然,我和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果然,听到这话,轻易面不改色的陈越东顿住了脚步,满脸都是无奈的痛楚,连练习了许久的寒暄也无力说出,一个侧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接过侍者递来的信用卡,乔夜雪拎包起身:“我想给博良挑几件衬衣,你眼光好,陪我一起去吧。幸好那两个孕妇没有来,有她们跟着,实在不好去百货公司这样人多的地方。” 时夏星点头说好,让她先去车里等,自己马上就过去,待乔夜雪走了,时夏星才绕到柱子后面,笑盈盈地对陈越东说:“丢了最爱的人就算了,现在又为了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不要了,陈总您觉得值得吗?钞票又不能陪你一辈子,我虽然认为周婉怡不怎么样,却也觉得你连她都配不起。” 陈越东的声音淡淡的:“时夏星,我让着你不过是尊重你父亲。你信不信,总有你哭的那一天。” 时夏星不以为意,直接走了出去。 她一走,陈越东就摸出了手机,打给穆城:“你女朋友太不懂事。” 穆城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儿,也猜出了大概:“这个不能怪她,她以为你在逼我,见了你肯定没有好脸。” “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你这样一直瞒着她,等她知道我们联手对付陆执,你小心会落得和我一样。” 穆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会,是陆执先出的手,我不过是防守,再说,即使他真的中计赔光身家,最后我也会把他的财产全数还给他,他到底是我亲弟弟。我瞒着时夏星也不是怕她告诉陆执破坏布置,你不了解她,我和陆执谁处于弱势,她就会更倾向谁,我们的妈妈去世,她看到陆执伤心,都会觉得不忍,比起穆氏破产,我更不希望赔掉她。” -- 第76页 陈越东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儿,于是和他开玩笑:“我总觉得你最后会来陪我,如果真被我说中,她不要你了,你干脆娶我妹妹吧。” “你还是另找妹夫吧,我和她很快就要订婚了。”想到订婚,穆城终于觉得安心。 “对了,她似乎已经发觉这事儿和陆执有关,今天我约陆执谈事情,她和雪雪正巧在对街,如果她去找陆执闹一闹,陆执入套的几率就会大很多,你这个亲弟弟,比你还谨慎,他并不是很相信我,要不要我给你女朋友一点点暗示?” 穆城答得不假思索:“绝对绝对不要。” ☆、内疚 电视台很少正常休假,赶上直播的大型户外演出,更是如此。 从一大早就开始搭台,最后一次彩排走台却到晚上六点五十才结束,主办方是本市最大的央企,食堂给工作人员备下的盒饭已经冷透了,时夏星午饭也没怎么吃,胃早就开始痛了,只是四处都找不到热水。 “胃疼还没好?要不你先回去吧”梅朵看时夏星疼得脸色发白、直冒冷汗,赶紧放下替她领的盒饭“我等下去导演那儿帮你请假。” “不用,人手本来就不够,这样不好的,又不算大事儿,在国外自己住的时候留下的老毛病,喝点热粥就能好。” 可是像这样的大型企业,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是地处郊区,哪里会有卖粥的地方。 时夏星无奈,只好继续忍,台里一个有些脸熟的小姑娘拎了个保温桶过来:“夏星姐,刚刚有人让我把这个带进来送给你。” 时夏星正用手强压着胃止疼,梅朵就先接了过来,打开保温桶一看,不禁笑道:“谁那么聪明,知道咱们大美人正胃痛,送了滚烫的白粥过来,真是雪中送炭。” 小姑娘神秘地一笑:“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帅哥,只让我送给你,没说自己叫什么,不过,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是穆氏集团的穆总。” “穆城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时夏星微微有些诧异,道过谢后又问她。 时夏星的男朋友是谁,台里上上下下早就传开了,小姑娘虽然没和她说过话,却也清楚,就开玩笑地说:“他远远站着,看了你好一会儿,我们组的人都看到了,只当他是等着接你,你当时正在和几个主持人沟通,后来大家都散了去吃饭的时候,梅姐不是四处帮你找胃药和热水吗,穆总听到了,立刻就开了车出去,过了十分钟不到,就拿了这个又折回来,让我送给你,我问他怎么不自己送,他说他还有事,然后就匆匆走了。” 梅朵羡慕得直想立刻打电话骂自己的男朋友:“亏欢欢还好意思说他对我好,人家穆城这样的才算是二十四孝男朋友!不过就是小气了点,那么有钱,求婚戒指一定得用鸽子蛋才对,居然就拿根红线随便编了个圈圈给你戴。” 时夏星笑得十分灿烂:“你不懂,这才叫有心意,鸽子蛋多俗气!” 白粥有些烫口,等了片刻她才喝,粥里放了绵白糖,微微有些甜意,味道刚刚好。 时夏星十分意外,她胃疼的时候要喝加了糖的白粥,这个习惯似乎并没有对穆城说过,正肿怔着,就看到穆城的司机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两个纸袋。 “穆先生本想亲自来送饭给您,临时要开会走不开,特地让厨子做了几样您爱吃的让我给您送来,还给梅小姐也准备了一份。” 穆城身边的人都极规矩,坚决不要时夏星给的小费,推说急着回去接穆城,就直接走了。 “你们家的穆总真奇怪,晚餐还来送两趟,他大概是知道我会和你在一起,怕我跟你抢,才给我也带了一份,真贴心!不过等下吃完,我也得打个电话向他道谢”梅朵打开餐盒,惊喜不已,边吃边说“大财阀家的厨子就是不同,比你家的厨子给你准备的午餐还精致好吃,只可惜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时夏星却没有动,只打开看了看,就把自己的那份一模一样的也推到了梅朵面前:“你爱吃就把这个也一起吃了,晚上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才能结束,我胃疼不能吃这些油腻的。” “我哪里吃得掉这么多,对哦,他知道你胃疼,怎么还送年糕、牛肉汤和排骨?你不能吃,我就拿去给别人吃了,省得浪费。” 时夏星赶紧拦她:“你把饭菜倒出来,饭盒我还要的,这儿人多,乱哄哄的,你这样拿去,等下一准找不回来了。” 饭盒和配套的筷子勺子都是十分寻常的酸枣木的,并不算名贵,却是她从小一直用的,时夏星的妈妈从来不许她乱吃外面的东西,上了初中后中午来不及回家,一直有专人给她送午饭,对于旧物,她总有种特别的眷恋,所以后来出国念大学,也一直带着,如今给穆城送饭,亦是用的它。 她这才想起,趁午休给穆城打电话时,曾抱怨过盒饭冷硬油腻吃不下去,连泡面都不如,穆城接着就说晚上会差人过来送晚餐,这些汤和菜还是她点名要的,给梅朵带一份也是她要求的,只是下午要管的事情太多,忙到兵荒马乱,就给忘了。 盛粥的饭盒却是塑料的,很深的粉红色,上头还有大朵大朵的红牡丹,配着片片绿叶,非常俗气,底部的塑料标签还黏在上面,时夏星低头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洗洁精的味道,应该是临时在公路边的小卖部里买的,粥却熬的刚刚好,只是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这样荒僻的地方,陆执是怎么找到的。 -- 第77页 小的时候父母不许她喝冰冻过的碳酸饮料,说是对身体不好,到了巴黎,不再有人管东管西,夏天的时候贪凉快,她就整罐整罐地喝冰可乐,再加上饮食不习惯,终于得了胃病,这才明白,父母的话,其实都是对的。 她那时的胃病非常严重,一时没注意,吃了辛辣刺激的东西,立刻就会疼到睡不着,不管多晚,陆执总会起来给她熬白粥,还笑话她像个小孩子,不加勺白糖就不肯喝。 其实不止是他,那三年也是她这一生中唯一穷困的时光,却十分甜蜜,住在小小的公寓里,每晚都拿着个小本子记录一天的开销,皱着眉抱怨陆执不该那么浪费钱,天天给她买一朵白玫瑰,精打细算到仿佛老夫老妻。 陆执总是笑着说明天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可是到了明天,却还是会买。 “在水里加点白糖,一支玫瑰至少可以开一个星期,你不用天天买的,每周买一次,省下六朵的钱,可以买两块蛋糕,三个三明治,等以后你赚了大钱,再每天都送我一大捧好了。” 只可惜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只有不和她在一起,他才会有钱,就像不知道,等他有了钱,她不但不再喜欢白玫瑰,也不再喜欢他了。 如果能存下钱一起旅行,是最最快乐的,更多的时候,只能在城市的近郊走走,可是最让人惦记的却不是风景,而是篮子里备的食物。 手边的对讲机里传来吵杂的声响,是导演叫大家集合,她愣了太久,只喝了两勺的粥已经冷掉,喝了胃只会更痛,她便匆匆盖上盖子,去了后台。 后台乱糟糟的挤着一大堆人,导演远远看到她,却亲自挤了过来,温和地笑道:“小时你胃疼怎么不早说,这儿也没什么要你管的,催台的人有的是,你快回去吧!” 时夏星推说已经不疼了,导演却怎么也不让她留下,梅朵在一旁小声耳语:“我刚刚打电话给你家穆城道谢,随口告诉他你胃不舒服,他就帮你请了假。” 时夏星闻言就不再推辞,交了对讲机准备回去,她知道导演一定以为是她让穆城替自己请假,再硬说不走,反而显得矫情。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塑料饭盒连上自己的饭盒一起带了出去。 穆城送的那辆沃尔沃开进了厂区,就等在不远处,时夏星走近了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的不是司机是穆城,前排的玻璃贴的反光纸颜色很浅,车里又开了灯,凑到玻璃上,连他眼睛上的睫毛都看得清,他一定是困极了,居然坐着就睡着了,眉头却没有舒展开,大概在梦里都烦着公事。 时夏星想起从陆执车里下来的陈越东,知道这两个人都不会随便交朋友,更不会有大白天喝茶闲聊的雅兴,穆城已经这样烦扰,她还因为私心没有马上就告诉他给陈越东注资的也许是陆执,实在是不对。 她想起陆执曾经说过,他的八成身家就足以买下两个穆氏,更加担心,觉得十分内疚,再不犹豫,将手里的塑料饭盒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穆城刚刚睡着,听到动静很快就醒了,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温柔地笑了笑:“我刚开完会,怎么才等了五分钟就已经睡着了。” 时夏星心疼地替穆城理了理头发,表情严肃地说:“给陈越东提供资金的很有可能是陆执。” ☆、隐瞒 穆城十分意外,并没提自己先前知不知道,只问时夏星:“你从哪儿知道的?” “和乔夜雪出去那天撞见陈越东从陆执的车上下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是如果不是和谁联手,陈越东应该不会有能力针对穆氏,他们两个走到一起,除了联手谋划,别的可能,实在都说不通。” 时夏星将头枕在他的肩上,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歉意:“对不起,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些怀疑,只是不愿意去相信,他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无论过去你们父亲如何,如今掌控穆氏的都是你,在这世上,要论血缘,没有人比你们两个更亲近,陆执这个样子,谁都对不起。对了,陆执的事情,你之前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揽紧了她,掩住心中的惶恐“如果我让陆执破了产,你会不会怪我,以后再也不肯理我?如今的形势,我和他之间,必然有一个要破产。” 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一时无法适应,时夏星立刻抬起头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粲然一笑,眼角弯弯的模样十分可人:“不会的。” 穆城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想着是不是该把计划讲给她听,告诉她自己其实知道是陆执,其实是在和陈越东联手,加上陆执人生地不熟,还没来得及积累起人脉,应该能有七八成把握,告诉她穆氏的危机一旦解除,就把陆执的财产还给他,绝对不会害亲弟弟失去全部的身家,让她不必再担心这些,安心备嫁。 可是下一秒,时夏星却先开了口,“穆城,陆执还告诉过我,他的八成身家就足以买下两个穆氏,你上次不是说穆氏的资金最近有些困难吗,要是真的不行,你也别太担心,他想要穆氏就给他好了,我的眼光绝不会错,失了穆氏,以你的能力,日后也一样能发展的很好。” 原来她说的“不会的”,不是指不会不理他,而是说他不会有能力让陆执破产,这一刻的挫败感,穆城此生从未有过,别说是他这样优秀自负的人,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都无法忍受女朋友认为自己不如前任男友,更无法忍受自己被女人当成弱者来同情。 -- 第78页 见他沉默着,时夏星以为他还在烦恼公事,就继续宽慰:“在巴黎的电车上你不是对我说过,‘只要身边有你,在哪儿,有没有钱,都没有关系,或者对我来说,最可怕的,不是失去钱和穆氏,而是失去你’?我也一样,你是不是穆总,有没有最优渥的生活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时夏星摇着他的胳膊说“我午餐晚餐都没有吃,胃还疼,找个地方喝粥吧。” 他这才回过了神儿,朝她一笑:“我会证明给你看。” “证明什么?” “去钱梦媛那儿吧,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她准备,让你到了就能喝上。” ☆☆☆☆☆☆ 吃过晚饭,时夏星又和穆城呆了一会儿才回家,还没来得及进浴室洗澡,梅朵就打来了电话。 “夏星,你闯祸了!” 听到梅朵劈头盖脸就是那么一句,时夏星愣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你写的主持词里连着两处大错,一个是老年舞蹈《春天的芭蕾》,你写成了诗歌朗诵《春天的篱笆》,接着的少儿二胡合奏《喜洋洋》,你的串词怎么能扯到了动画片《喜羊羊和灰太狼》!主持人不知道,是照着背的,一般人虽然不会注意听,但劳动节的晚会可是直播!让人看出来,不得笑掉大牙。台长当时就打电话问了主任,问他怎么审的,有这样的错误的串词,居然也在下面签了字!” 时夏星这才想起,赶这份东西的时候,自己刚从李慕江那儿回来,正烦着,没有仔细看节目单,主任看也没看就夸她写得好,直接签了字…… “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承认错误,引咎辞职。” 梅朵立刻说:“也不算大事儿,怎么能至于辞职,二世祖恶意搞出的那次播出事故,只说自己得了急性盲肠炎,不就糊弄过去了,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万一上头找你,你也有个心理准备,而且我猜,上头估计不会说你的。” 时夏星“嗯”了一声,放下电话,就开始打辞职信。 正是因为没人会说她,她才不能再继续这么混下去,再这样下去,她非得渐渐被纵容成二世祖那样,何况,她的确觉得这份工作没有意思,想自立门户,开个电子杂志工作室。 二世祖是台里一档直播节目的主持人,据说是某某的儿子,上个月和朋友们吹牛,说自己敢到点不去直播,一干狐朋狗友都笑他说大话,他一犯倔,直接关了机,真的到点没有出现。 眼看还有十分钟就要直播,主持人仍旧联系不到,他们栏目的主任急的到处乱奔,先临时加了十分钟的宣传片,又随便在走廊里拉了个别档节目的男主持,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他顶数,所幸那个人经验足,糊弄了过去。 二世祖第二天上班,带了份病历,说自己昨天得了急性盲肠炎,进了急诊室,这样重大的播出事故,他们主任也不过挥了挥手,就算过去了。 第二天时夏星递辞职信,主任见挽留不住,就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她这才明白,原来这种态度的转变,是因为穆城的特别交待。 难怪台里的其他领导子女都没有受到这样特殊的对待,只除了她,父亲只会要求人家对她严格,才不会这样子。 恢复过自由身,时夏星就去了穆城的公寓,做了午饭给他送去。 “谁让你不经我的同意,自作主张?人家一定以为是我要你去找的领导,把我看成了无可救药的二世祖的同类,多丢人!”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抱怨。 穆城哈哈一笑:“是你自己跟我抱怨累,说领导讨厌爱骂人,压力太大。” “我那只是说说,谁愿意被人家当成只想着吃白饭的废物。反正我不高兴了!” “我给你投资个工作室当赔罪还不行吗?以后我成了你的老板,一定严格要求,比周扒皮还周扒皮,让你一刻也别想喘息。” “哼,这还差不多,以后你要敢再瞒我什么,我一定……” “一定什么?” 她不过说句玩笑话,穆城却似乎有些过分的紧张。 她神情肃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一定不再给你做饭吃!” 穆城这才又有了笑意。 时夏星其实知道,穆城还有事情瞒着她,他肯定一早就知道给陈越东注资的是陆执,也一定有所准备,而她问起的时候,他答的却是“不知道”,她从前读亦舒的《忽尔今夏》,最喜欢里头的那句“骗一个人,要费好大的劲,不在乎她又如何肯骗她,所以将来有人苦苦蒙骗你,千万不要拆穿他”。 所以她永远不会揭穿,就像那个时候以为他是陆执,以为他装作不认识她,也没有问下去。 时夏星想,他这样瞒着,一定是怕她在自己和陆执之间为难吧?其实她现在的男朋友是穆城,她又何尝不会多为他着想,更偏心于他。 “对了,你想办什么类的电子杂志?” “融合了旅游、文学、美食和时尚的,我看过世面上的电子杂志,有很多很不错,但是没有一家能综合的刚刚好,我想先试着办月刊,每期都做一个主题,把这些不同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反映好的话,再变周刊。” “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可以先出国转转,找找灵感再回来,顺便采购订婚用的东西。” -- 第79页 时夏星其实并不想去,却知道他是怕自己留在这儿,面对他和陆执的开战会尴尬,别的忙帮不上,让他少些顾虑却是做的到,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不过这个工作室的老板既然是你,那我这可算是出公差,差旅费要报销的!” 穆城揽过时夏星,吻了吻她的额角,笑道:“行啊,反正结了婚以后,我赚的钱全交给你,你随便浪费,只要不心疼的话。” ☆、订婚 一从瑞士回来,时夏星和穆城就办了订婚宴。 时拓先对穆氏集团的近况早就有所耳闻,这件事情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对穆城的好印象,他甚至对妻子说,这样的挫折其实是件好事,穆城一路走得太顺,子承父业比不上白手起家,看不出一个人的实际能力,穆氏的危机倒让他放了心,穆城的确有些真本事,是个难得的能承事的年轻人,时夏星跟着他,日后必定不会受苦。 穆家的长孙和时家的独女订婚,场面自然十分盛大,整个凯撒提前三天就清空了客人,偌大的六星级酒店里,每一个匆匆忙忙的人都与他们的订婚宴有关。 穆城出于商业利益考虑,建议时夏星在订婚宴上发布电子杂志即将上线试验的消息,提前造势,时夏星却执意不肯,认为订婚就是订婚,不想把工作和私生活扯到一起,穆城自然依她,再也不提。 城中的名流几乎全数到场,陈家更是举家出动,陈越东还带着未婚妻一道送了份厚礼,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样的欲盖弥彰,反而让穆城与陈越东失和的传言更加甚嚣尘上,而且邹家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 从中午一直应酬到晚上,时夏星踩着三寸高跟鞋,难免困倦异常,趁着换礼服的功夫,干脆偷偷留在房间里躲会儿懒,反正大厅里的宾客还有穆城应付。 手机突然响了,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按下了接听键,“喂”了数声,对方却并不出声,只有若有似无的音乐声传出,《月亮河》的曲调合着窗外簌簌的雨声,隐约有种别离的味道。 到底是穆家的子孙,这次的订婚宴不知道内情的爷爷奶奶也一并通知了陆执,时夏星没有拒绝的理由,却总是觉得不妥,所幸,他并没有出现。 其实他们四年前就已经毫无瓜葛,只是因为过去的一切都太美好,戛然而止的结局又太让人不甘,所以隔了那么久,她才回过神儿,而陆执,到现在都没有清醒。 她正要挂断电话,陆执终于开了口,“不是约定好三个月的吗,一半的时间都没有到,你就订婚了。” 时夏星这才想起当时说过的话,沉默了一刻才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个才为难穆氏的,我爱他,所以更希望在这样的时候站到他的身边,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输赢,我确定面对变故,穆城也会一样爱我,就算他有事瞒我,也只是因为怕我担心。” “……” “你爱他,那我呢?你当年也说过要嫁给我,你的感情是不是变得太快了?” “当年我要嫁的陆执,简单善良,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孪生哥哥过不去。就算是误会,错过就是错过了,你原本失去的不过是段感情,现在失去的却是唯一的至亲,穆城真的破了产,你就会得到快乐吗?” 雨一滴滴地打在落地窗上,脚下的城市变的模糊一片,她听到陆执笑着叹息了一声:“我早就说过,就算赢的是我,你也一定会耍赖,所以并没有抱着太多期待。其实我打过来是想祝你订婚快乐的,怎么不知不觉地又说起了这些,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已经派人送了过去,你看了一定喜欢。” “你能不能收手,和穆城议和?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再这样下去,只会让陈越东这样别有用心的外人坐收渔利,你以为他在帮你?为了利益,他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顾,日后未必不会算计你。” “已经进行了一大半,不等到最后,现在就中途退出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陆执的声音一贯温和平缓,让听的人丝毫都想象不出他胸中的丘壑“你不用为穆城担心,如果是我赢,穆氏必然能保住,如果我输了,穆城破产,我说过会送你八成身价,重建两个穆氏都够,你再怎么爱和我耍赖,我对你从来都是一样,说话算话。” 时夏星心烦意乱,连再见都没有力气再说,直接挂上了电话。 礼服换成了裸色的短款,相应的妆容发型首饰也要一并换掉。 终于折腾好,她却失了照镜子的兴趣,刚要走出去,有人敲门进来送礼物,时夏星看了眼盒子右下角的字母,就知道是陆执送的,并没有打开来看,直接交给了专门保管贺礼的人,和其它的东西一道收好。 “怎么换个衣服换了这么久?” 穆城推门而入,屋内剩下的人纷纷识趣的走了出去,黑色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丝毫都不显得夸张。 她上前抱住他撒娇:“从中午一直到现在,实在太累了,这才是订婚,婚礼要是也这么办,我非得中途昏掉不可。” 他拥着时夏星走到窗前,吻着她的头发轻轻的笑:“是比开一整天的会还累,你也不喜欢这种的话,干脆就旅行结婚。” “旅行结婚当然好,只是就算你有空,长辈们也未必会同意,他们哪个不讲排场和面子?瑞士的小镇美得简直像在童话里。”时夏星想起旅途中的见闻,笑意才终于从脸上蔓延到了眼里。 -- 第80页 “我独自坐在冰河快车上的时候就想,这样的美景,一定要再和你同来,圣莫里茨纯净的不像话,一天之内就能过尽春夏秋冬,还有漂亮的马车,可以坐在上面慢慢欣赏彩林雪山、落叶湖泊。我和当地人聊天,他们问我准备呆多久,我说一周,听到的人都惊讶极了,说除了整日忙着赚钱的商人,没有一个来了不在这儿住上整整一个月的,我只好告诉他们,我虽然不做生意,却要嫁给一个以赚钱为乐的商人。” 穆城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满,哼了一声才说:“我突然觉得这样大宴宾客的宣布我们就要结婚了是对的。” 时夏星不解:“为什么?” 他捏着她的脸,得意地微笑:“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你已经属于我,你不嫁我也肯定嫁不出去了,再不乖乖听话,我就把你关在家里好好收拾,反正也不怕你跑掉。” 时夏星撅嘴:“切~怪不得人家说,男人一结婚就变样儿,我原先还不信,居然是真的,这才刚订婚,你就已经原形毕露、有恃无恐了,这日子是你选的?昨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却下了一整天的雨,真让人不高兴。” 穆城赶紧讨好补救:“我让人打电话问过气象局,九点前雨一准会停,为了给你个惊喜,还有个保留环节没有告诉你。” 时夏星来了兴趣:“什么环节?” “呆会儿就知道了。” 原来是烟火,她穿着最后一套礼服与穆城并肩站在这座城市的至高点,不由地感叹:“我看过无数场烟花,没有一场像这样绚烂,只不过,会不会太奢华?” 穆城轻轻地笑:“一生就奢华这么一次,何况你值得。” 整座城池的上空都绽满了璀璨的烟花,没有一寸漏下,她听着远处孩子们的欢呼,轻轻地想,原来初夏雨后的青草香和烟火燃尽的气息混在一起,就是幸福的味道。 ☆、病危 订婚宴结束后,时夏星实在困倦不堪,穿着高跟站了一整天,脚也肿了起来,就没有回自己家,宿在了凯撒的客房。 亲自将时夏星的父母送回家之后,穆城并没有回公寓,而是向客房部的经理要了房卡,轻轻挤了进来。 时夏星累极了,睡得格外沉,直到他坐在床边俯身吻她,才微微睁开眼。 “就知道你会折回来”她起身下床喝水,皱着眉头推开了穆城“先去洗澡,你这一身的烟酒气。” 穆城却不动,再次从背后拥住时夏星,吻着她的耳朵笑:“现在就开始嫌弃上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时夏星还没说话,又听到他说:“陆执是不是打过电话给你?” 想起陆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化妆师和助理,时夏星不禁有些不快:“你的耳目还真多!” 穆城愣了一下才想明白,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还真打过电话啊,我就说,送了那么一份大礼,他必定会亲自来献好。” “什么大礼?他倒是有提到,后来让人送了个盒子过来,不过我没有看,直接让旁人收起来了。” 穆城见时夏星对陆执送的东西这样毫不在意,倒是十分高兴,就着她手里的杯子喝了些水才说:“一座古堡,就在法国的罗亚尔河畔。他还真是大手笔,虽然这样的地方,要想住进去就必定要花更多的钱翻修,等他结婚了,我也会还份更重的礼给他。” 时夏星的脸色突然不自然,怕被穆城误会,只好笑着说:“你们不正在你死我活的关头吗?一边打的不可开交,一边偏偏还兼顾着哥哥弟弟的那一套,假不假!” 难怪陆执会说她看了一定喜欢,很多年前,他曾问她为什么非要来法国,她笑着说是因为琼瑶奶奶。 陆执当然不知道谁是琼瑶,听完后直笑,说没有想到时夏星居然也会喜欢这样的故事。 其实在这方面,时夏星和熊小乐截然相反,她从来没有完整地看全过一部小言,只是那年播《又见一帘幽梦》,在她家度暑假的熊小乐霸着客厅的电视不放,看费云帆看到眼睛都直,时夏星路过,只粗略地瞟了几眼,就对开头费云帆拉着汪紫菱在巴黎街头逃命狂奔的镜头十分惊艳。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这样的故事?无论什么性格的女孩儿,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灰姑娘情结,那部电视剧我只看了四五集,就开始憧憬,自己也能在这儿遇到费云帆,住进他的古堡。 陆执扬了扬眉:“哦?你喜欢古堡,那以后我买下一座送你。” 时夏星只当他在随口开玩笑,恰好闲着无聊,便掰着手指头算:“还是算了吧,我去看过罗亚尔河畔的古堡,连完全成了废墟的也要50万欧,买回来什么用都没有,稍微像样一点的至少150万欧,这还不算巨额翻修费,你明年毕业,就算能在最好的建筑公司应聘上设计师,我们也要不吃不喝五十年!虽然你没有古堡,可却比费大叔帅多了,所以我一样喜欢。” 陆执只温和地笑:“我怎么会让你等上五十年,我们结婚前,一定送你一座最像样的,说话算话。” 这样的往事,不提及还好,一旦想起,她就忍不住感叹命运的玄妙。 两个人都累到不行,穆城却仍是饶有兴致地非要在睡前做个运动,时夏星拗不过他,直到被折腾到更加精疲力竭才获准睡觉。 大概凌晨三点刚过,穆城和时夏星所住的房间房门骤响,熟睡着的穆城十分气愤,还没顾得上骂人,就听到门外的管家气喘嘘嘘地说:“大少爷,您父亲不好了,现在刚送到医院抢救,您的手机关机,太太和二少爷打不通,让我来赶紧叫您过去。” -- 第81页 穆城一惊:“怎么回事儿?” “脑出血,因为是半夜发病,发现的不及时,抢救的有些晚了,怕是不太乐观,太太和二少爷都没什么主意,急的不行,正等着你去主持。” 不止穆城,连时夏星都被这个消息惊得困意全无,匆匆套了件衣服,随穆城一道去了医院。 穆城在路上就打电话给妹夫李易江,让他联系轻易不出诊的军医大教授,务必连夜赶到,放下电话又打给穆唯,再三嘱咐他千万别让爷爷奶奶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受不了这种刺激,尤其是奶奶,几个月前发过同样的病,刚刚才好。 时夏星想安慰穆城别急,又知道现在说这样没用的话只会添乱,想了想,就打给父亲的秘书,帮着一起联系医生。 时夏星和穆城赶到的时候,抢救刚刚结束,病人被推进了ICU,穆唯守在外头,身上还穿着睡衣,见到时夏星,只略略点了点头,就被穆城拉去了一边谈事情。 穆唯的母亲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小声抽泣,下午的订婚宴,时夏星才刚刚见过她,因为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只略略地寒暄了几句,并没有过多的亲热。 穆唯的母亲并不算多美,气质却是格外娴静,只是此时全然失了之前的从容,大概出来的急,连头发也没顾得上拢一拢。 再怎么不喜欢,见她这样悲切,时夏星也只有轻声安慰:“您别太担心,穆城的奶奶不也痊愈了?连后遗症都没留下,叔叔才五十几岁,这样年轻,一定会吉人天相。” “远茗在订婚宴上没等到陆执,陆执也一直都不肯接他的电话,因为这件事儿,他最近心情都很差,你也知道的,心情郁结、抽多了烟最容易引起脑出血,他晚上把自己关在书房抽了整晚的烟,后来说头痛就去睡觉了,我也没有在意,谁知道等发现就迟了……医生说远茗是脑室出血,最严重的那一种,进手术室抢救前就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瞳孔单侧散大……” 她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就是那几句,连带着哭哭啼啼地怪陆执太无情,怎么都不肯原谅亲生父亲。 时夏星先是安慰了几句,后来终于听得不耐烦,口气就微微有些不善: “你这样一直哭,万一哭坏了身体,他们还要空出手照顾你,已经这样了,你总说这些,他们兄弟三个的怨只会越结越深,怪陆执不见他父亲有什么意义?你先生从小就没有管过他们母子,他一时间难以原谅也是正常的。” 穆城和穆唯刚刚从医生那里过来,正好遇上,大概是情况不太好,两人的脸色都很差。 穆唯心烦意乱,只听到后半句,以为时夏星数落自己的母亲,自然不愿意,上来就发火:“你说什么你,我知道你喜欢陆执,你喜欢他也不必偏袒成这样,你……” 穆唯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城推到了一边:“穆唯,闭嘴!” 这种时候不比平常,穆唯自然要听大哥的话,瞪了时夏星一眼,就扶着母亲去了别处。 穆城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拍了拍时夏星的后背:“别理穆唯,这样的时候,他妈妈自然伤心,无论她说什么,你别理就是了,何必招她哭。” 时夏星也不怎么高兴,顾及穆城正心烦,才压着火,尽量平静地说:“你们以为她哭是我招的?我们一来她就坐在那里哭,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我开始还劝她,她一直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好像丈夫生病全赖别人。” 穆城听到她之前和穆唯母亲说话,似是在为陆执不平,本就不太舒服,见她最后又提了这一句,忍不住说了一句:“她一共不就赖了个陆执,你心疼了?” 时夏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你们还真是一家人,就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她哭都是我惹的,行了吧……” 话说了一半,电话正巧响了,是时拓先的秘书连夜联系好了专家,时夏星不想再多呆,把电话往穆城身上一摔,丢了句:“我才懒得管你家的事儿。”就转身走了出去。 ☆、不幸 穆城一把拽住时夏星,另一只手却握着电话,待将大体情况向对方讲清楚了之后,才顾得上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昏了头才会说那一句,我当然清楚她的性格,知道是她自己哭,不怪你。” 时夏星仍旧不高兴,却不想再让他烦上添烦,只笑了笑:“懒得和你计较,我先回去了,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只能添麻烦,明天送早饭过来。” 她过去从来不懂,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觉得心疼,连对着他发脾气、连看到他为难都会不忍。 穆城知道时夏星一向懂事,俯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一直将她送到了车里。 ☆☆☆☆☆☆ 折腾了小半夜,时夏星原本定了六点的闹铃,却直到七点才起,她亲手熬了鸡粥,让厨房备了豆腐蒸饺,又收拾了穆城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想一并送到医院去。 时夏星出了凯撒正要吩咐司机去医院,正巧接到了穆城的电话,他的声音中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嘱咐她好好休息,不必再去医院,他的公事繁忙,实在走不开,就先回了公司,医院那边,已经叫了穆因请假过来帮穆唯的忙。 穆城最近连半天的空隙都挤不出,好不容易将能推的事情往后推了推,空出了一天订婚,谁知道订婚的当夜父亲又发了重病。 -- 第82页 她知道他之前一边上班一边筹备订婚宴已经是疲惫不堪,前一日忙着应酬累了一整天,昨夜一夜没睡,今天又一大早就赶回公司,想也知道,穆城如今不过是硬撑着。 亲弟弟想置他于死地、多年的好友为了利益背叛、母亲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已经离世、父亲现在又病危,爷爷奶奶那边更是要瞒着,所谓内忧外患,也不过如此,时夏星只想一想,就心疼到不行,却也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送到公司,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穆唯也是一脸倦色,见了她先是善意的一笑,又说:“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当时正着急,又误会了你,口气所以不好,后来我妈把实情告诉了我,还教训了我一顿。” 时夏星自然不会和穆城的弟弟过不去,神色温和地问:“你吃饭了没有?我正要去医院给你们送早饭。” 穆唯看了眼时夏星手中的包:“不用,医院那边有穆因穆嫣,他们吃过了早饭才过来的。我们家里乱成一团,又住着妈妈那边的亲戚,我只能把她送到凯撒休息,让客房的人照顾,至少清净些,我爸爸估计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了。” 穆唯的语气十分平静,时夏星却仍是着实被那句“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儿了”吓了一跳:“医生已经联系好了,上午就能从北京赶过来,你别太担心,也不至于那么糟。” “脑出血这样的病,和医术高不高明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看的是有没有被及时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的运气,可惜爸爸没有这个运气,我妈还以为有救,又听我说如果她也病倒,没有精力同时照顾两个人,才肯回来睡一觉”穆唯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你去不去公司给哥哥送早饭?他也还没有吃饭,我正要回医院,可以顺道送你。” 这还是时夏星第一次听到穆唯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叫穆城“哥哥”,微微有些不适应,转念一想,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平素有再多的不满,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刻,总是会不同。 她没有推辞,直接上了穆唯的车:“好啊,你吃过了没,我也做了你和你妈妈的。” “谢谢了,我吃不下。” 穆唯心事重重,少有的沉默寡言,一路上再也无话,到了穆氏大厦下面,他才犹豫着说:“你这几天如果没事儿,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妈,劝她吃些饭,别来医院?医院那边我走不开,有些事情也总要提前预备,她的那些亲戚只会教她赶紧争遗产,她听了要更烦的。” 时夏星愣了一下,想起了穆城也曾向她说过赵经理之流的种种,又问:“你怎么不叫邹安雅来,她性格好,和你妈妈也说得上话。” 穆唯知道她会这样说,必定是不知道穆家和邹家已经决裂的事情,又因为这中间也关系着她,说出来实在尴尬,就含糊地说:“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而且她那样的性格,万一再说错了话……我妈妈现在还抱着很大的希望,我怕她突然知道了接受不了。” 再不喜欢穆唯的妈妈,她到底也算穆城的家人,时夏星这才答应,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见了你妈妈,会慢慢透给她,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穆唯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嫂子。” 穆城在开例会,时夏星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的助理,嘱咐她一定逼着穆城吃完,就转身回了酒店。 穆唯的妈妈就住在穆唯一直住的那个套间,不出时夏星的所料,她并没有睡着,正倚在床上发呆,见进来的是时夏星,起身下来招呼。 “阿姨还没吃饭吧,我早上熬了粥,你多少吃一些。” 她大概刚刚梳洗过,虽然眼下乌黑,比起夜里却从容了许多:“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时乱了主意,说话才会颠三倒四。” “您吃过饭就休息吧,总熬着不好的。” 她沉默了一刻,终于问时夏星:“远茗是不是不好了?穆唯非要送我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真是命,他是我和穆唯的依靠,如果不是他护着,穆家的人未必能容得下我们母子。” 时夏星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心中再次腾起了丝丝厌恶,停了一会儿才说:“不管有没有穆叔叔,按穆城的性格,日后都不会不管他亲弟弟的。” 穆唯的妈妈听到这样的保证,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放心的表情,似乎想哭,却怕惹时夏星厌恶,生生忍了回去,自嘲地问:“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丢下面子说这些,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儿子。嫁到穆家,我是真的后悔,不骗你。” “我这样普通的出身能嫁到穆家,人人都以为是飞上了枝头,说自己不幸福也不会有人信,只会以为我矫情。但是除了衣食无忧,在穆家这么多年,我连最起码的尊重也没有得到过。” 时夏星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那句“不幸福也是你自己选的”说出口,只默不作声地听她说。 “我和远茗是真心相爱,怪只怪命运弄人,穆家看不上我的出身,不准我们来往,开始他并没有告诉我,后来穆家的公司出事,他被父母逼得不行,才终于和我分手,转而娶了陆思婷。” “我也恨过他,整整半年都没有再和他来往,后来又遇上,再想离开又有了穆唯。” -- 第83页 “穆城小的时候我是对他不好,可是谁能忍受丈夫和别人有孩子,何况虽然远茗嘴上不说,在心中却永远都觉得有愧于陆思婷,看到穆城就会想到这种亏欠,穆城虽然没有见过他妈妈,有些神态却像极了她。时小姐,都是女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结,如果当年不是陆思婷发现了之后先提离婚,我和穆唯永远都见不得光,永远都只能躲在暗处。我知道我自私,我只是希望爱的那个男人心中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我们原本好好的在一起,最后我却反而成了众人口中的第三者。” 时夏星笑了笑:“我的确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还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所以绝不会明知道这样还继续和他在一起。”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儿,我在穆家受尽委屈没有关系,只是觉得对不起穆唯。他面上那样爱胡闹,其实心里一直自卑,他舅舅姨妈以为我们母子锦衣玉食、过得容易,大小事情都来求着帮忙,有事没事就来家里住着不走,都是至亲,我再为难,总不能不认亲姐弟,他们这样,我在穆家本来就没脸倒没什么,连着穆唯也抬不起头。” “穆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能和穆城穆因比,只要是属于穆城的东西,他总是立刻绕的远远的,因为明白,想要也得不到,就像即使是真的对你上过心,看到你和穆城在一起,也会满不在乎地说是闹着玩。” “当年远茗听人家说陆思婷和一个姓宋的一起去了法国结婚,才稍稍觉得安慰,前些日子见了陆执才知道,她后来过的有多不好,满心都是愧疚,寝食难安,陆执不准他参加葬礼,他只有过后偷偷地去墓地,他一直想补偿陆执,只是陆执连通个电话都不肯。” 她小心地观察着时夏星的表情:“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诉苦,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我知道你和陆执有些交情,也许你说话他会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劝劝他来见见他爸爸,如果真有个万一,别让他,别让他带着遗憾……” 她到底没将那个“死”字说出口,又开始了哭泣,时夏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陆思婷嫁给穆远茗后并没有得到以为会有的幸福,穆唯的妈妈也一样没有,她能理解她的不甘,谁会甘愿原本相爱的人因为别的女人终年愧疚,她只不过一时懦弱,没有决绝地离开,一念之差,就赔上了一生。穆远茗害了陆思婷,却也同样负了心爱的人。 她会担心丈夫死后自己和儿子失去依靠,会不甘心丈夫惦记着和别人的儿子,却也会希望丈夫能死而无憾,认回陆执,这样的矛盾和惶恐,和不时流露出的卑微感,让时夏星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可她却也知道,即使自己开口,陆执也不可能会来,毕竟从记事起就怨恨了那么多年。 在那样期待的目光中,时夏星终于还是说:“我理解你的处境,可站在陆执角度去想,依他的脾气,至少今时今日,不论谁再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会去医院认父亲,所以,对不起。” 出了凯撒,时夏星还是决定去找陆执,只不过,不是为了劝他认回穆远茗,而是希望他能和穆城休战,希望给穆城减些负担。 穆远茗这些年过得同样不好,如今又病危,为了给母亲出气毁掉穆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倘若是为了她有意和穆城过不去,更是不值。 ☆、发现 时夏星不知道陆执住在哪里,只有打电话约他见面,接电话的是他的助理,说他一夜没睡,刚刚才躺下休息。 挂上电话还没有五分钟,陆执就打了回来。 “找我有事儿?”他的声音倒没有丝毫倦意。 “没什么,就问候一下,晚点再打给你,你先休息吧。”时夏星突然变了主意,如果现在就为了穆城请他罢手,今天陆执恐怕就再也睡不着了。 陆执轻笑了一声:“如今的你没事儿不会打给我,说吧,怎么了?” “哦,你父……穆远茗病危了。”时夏星只避重就轻地提了一句。 “我知道,昨天夜里穆城打过电话给我。” “是吗,他没有告诉我,我以为你不知道,觉得应该和你说一声。” “你打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每次对着陆执撒谎,她总是觉得莫名的心虚,因为对于太了解她的陆执来说,她几近透明,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相对无言,时夏星在心中默数到20,才说:“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再见。” 陆执终于开口:“对我来说,我妈妈和你最重要。” “你要求我的事儿,能做到的我都会做,可是原谅穆远茗,让他安心离世这件事除外,原谅他就是对不起我妈妈和我自己。” “这一点你也知道,所以你打给我,其实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为了穆城吧?” 话说到此,她承不承认都已经伤害了陆执,倒不如实话实说:“陆执,你能不能放过穆氏?穆远茗倘若真的救不回来,穆唯母子今后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事已至此,当年的怨恨是不是都可以放下了。” “穆远茗不值得我针对,我只是单纯的气不顺穆城而已,我上次就说过,我不会真的置他于死地,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 “你和他有什么气好赌?总不至于是因为我,我们分手是你、我还有宋宜莎的错,不是穆城,整件事情,他最无辜。” -- 第84页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我、他是他,还会和他在一起吗?如果他不假装成我,我不会因为晚回来几个月,就错过了你。” 时夏星觉得陆执这话说的完全没有道理:“是你自己四年都没有来找我,如果我不是穆城的女朋友,已经订了婚的你即使来到这座城市也不会再遇到我。” “你心里一定觉得我不讲道理是不是?要是穆城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认错了人,只是装傻呢?要是他装不知道的动机里除了怕你知道他不是我、和他分手,还掺着别的什么呢?要是他带你来巴黎有他的私心和目的呢?你还觉得是我错怪他吗。” 时夏星心中一沉,口气也起了变化:“你在说什么?” “你去问穆城吧,当然,他不会承认。现在你信他不信我,我多说无益,只有让事实来证明。” 见时夏星默不作声,陆执转而换了轻松的口气:“我说过,你和我妈妈,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让我做的事,只要不会对不起我妈妈,我一定照做。是我先对穆氏动手没错,如果你开口不让我再继续,我一定停手,只要穆城同意。” “他为什么会不同意?”她知道他话中有话,却听不明白。 “穆远茗在位时投资的新能源产业园和房地产都有问题,穆氏早已经伤了元气,如今穆城为了制衡我,又不惜用了最极端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停手,我最多折一半,他却一定破产,不如继续下去,我拿走他的全部还可以还给他,毕竟他是我的亲哥哥,让别人拿走的话,就真的没有了。你答应我别告诉穆城我们的赌约,静静看下去好不好?如果他不是利益至上,我退出,真心祝福你找到好归宿。” 时夏星听得云里雾里,一时难以消化,忽而觉得力不从心,只想当作没有听到,匆匆挂断了电话。已是午饭时间,她担心穆城又忘记按时吃饭,就给他拨了个电话。 穆城的手机落在了办公室,秘书也说不清他去了哪儿,时夏星知道他怕父亲的事情传到爷爷耳朵里,没敢公开,此刻必定在医院。 她想了一刻,就拦车去了湖西,那边有家会所,里面的燕窝椰汁糕和火瞳翅穆城十分喜欢,没有胃口的时候,爱吃的东西总能吃下一些。 这家会所临水而建,穆城喜欢这儿的幽静,长期包着间套房,因为不喜欢被人打扰,几乎没人知道,当初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的时候,他常带着时夏星来这儿躲清闲,所以房卡她也有一张。 此刻穆唯穆因他们必定也在医院,时夏星自然每样都多要了几份,这儿的东西皆是现做,她又累又乏,便想去房间里等待。 这里的侍者皆是训练有素,如非必要,连多看客人一眼都不会,领路的侍者有些眼熟,时夏星对他还有印象,前几次见,他皆是微低着头,从来不会像今天这般造次,接连望了她好几眼。 时夏星察觉出了异样,从钱包里抽了几张小费递过去:“怎么了?” “穆先生在里面。” 时夏星微微一愣,想不通这样繁忙的时刻,穆城怎么会来这儿。 ☆☆☆☆☆☆ “穆叔叔真的熬不住了?我知道你在烦什么,可这事儿根本瞒不了你爷爷奶奶,就算没人告诉他们,总见不到你爸爸过去看望,他们也必定会起疑。” “瞒不了也得瞒,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肯定受不住,他们再出了岔子,我们家就真的要散了。” “叔叔的事儿已经受不住,穆氏再破产,你爷爷奶奶就更受不住了,所以让你听我的,陆执的助理刚刚来过电话,说时夏星上午找过他。” 穆城眉头一拧:“她去请他罢手?” “聪明。这样一来最好,时夏星都去找他,他必定会以为你走到了穷途末路,更加相信我。陆执的助理有些摇摆不定,所以他已经在怀疑我,还有那个宋宜莎,女人都是感情动物,嘴上恨不得他去死,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八成又不舍得,再把我的事情对陆执合盘说出来。” “时夏星对陆执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他的判断,你透点事情给她,再设法让她恨我给陆执看,才能稳赢。宋宜莎和时夏星,陆执信谁的,这个不用我告诉你。这个关头如果出了岔子,让他明白过来,我们一定功亏一篑,你我赌上了全部,他还有多少却不知道,真像你女朋友说的那样,他身家的八成都足以抵上两个穆氏,别说穆氏,搞不好,连我这边都得一起赔进去。” 穆城一刻都没想:“不可能,只是瞒着她,我已经很怕到时候圆不过来,她知道后不肯原谅。刻意利用她,越东,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陈越东笑了笑,低头点烟:“我只是给个最有利的建议,听不听随你。当然,我明白你怕失去什么,从私人感情的角度,我完全能理解,不过,你想过没有,失败的代价能不能承受的起,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爷爷奶奶如果知道了这些,再加上你父亲的事,等不到你东山再起就得……不好听的话我就不说了。陆执只有一个人,毫无顾忌,而你的身后却有一大家子要顾,你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根本输不起。” 穆城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儿才对陈越东说:“给我支烟。” “当年没有立刻和张念清撇清关系,导致乔夜雪误会,你后不后悔?”燃了半支烟,穆城忽而抬头问,见陈越东眼睛一黯,又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觉得我和你的情形有点像,一样在家族和感情间无法取舍。” -- 第85页 “没有,再来一次我也是一样。” 穆城有些意外,陈越东接着说:“要说后悔也是后悔没有早点发现她有多好,没在她家出事后好好照顾她,还随便又订了婚。后来的事情,再来一次也是那样。” “那个时候的事情你也知道,正在换届,里面的关系本来就复杂,那个时候如果摊牌,万一张忠伟那一派摇摆不定的转而去支持了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事情你我都看过,根本不是我父亲升不了职那么简单,会导致整个家族岌岌可危,我再爱谁,也不能为了她拿我父母和姑姑姑父开玩笑。” “所以我和雪雪说等我几个月,过了那几个月,一切都好说。” 穆城叹了一声:“你没有想到会跑出叶博良,而时夏星身后一直就有个陆执。” “那不一样,我们的情形完全不同,雪雪那时才19岁,本来就敏感,我没法和她说的太清,瞒着她完全是为了她好,如果她听到,一定会想,都是一样的女儿,为什么父亲只疼私生女,只怕张念清受伤害。当然,我真没想到会跑出个叶博良,要是知道会闹那么一出,宁愿一开始就告诉她,不让她到现在还误会我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赚钱。” “你这边,明显是陆执逼人太甚,从一开始,你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防守,又不是真的要吞弟弟的财产,到时候你把他的东西还给他,再把你的难处解释给时夏星听,她已经二十四五岁,又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如果还不理解你,就只能说是太不懂事。” “容我再想想。” 陈越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随便你想,反正我的公司如果赔进去,你得照两倍的还。” ☆☆☆☆☆☆ 这家会所建在湖中央的岛上,穆城租的这个套间临水的三面皆是落地窗,为了同时保证风景和客人的隐私,房间里的人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丝毫看不到里面。 此刻的时夏星愣愣地看着伸出水面的露台上站着的那两个男人,虽然皆是背对着她,她却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穆城自然不用说,她太熟悉。 而另一个,用熊小乐的话来说,陈越东的小宇宙实在太强,即使看不到脸,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场。 哪有反目成仇的两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还能笑着一起抽烟、拍对方的肩? 李慕江曾经对她说,“生意场上最具杀伤力的往往不是竞争对手,而是合作伙伴。这一秒是你的臂膀,下一秒就可能因为利益成为最熟悉你弱点的致命敌人”,这话听起来是没有错,可是,这世上总还有一种关系,叫做朋友。 她一直心疼穆城在最难的时候还遭到老友的背叛,实在是要多傻就有多傻。 她又想起《忽尔今夏》中的那句话,如果隐瞒是为了让她别担心,那么为了对方的良苦用心,宁愿装傻也一定不要揭穿。 可如果相反呢? 穆城明知道她有多担心他,那么久却一直都不告诉她实情,连信任都不给她,连坦诚都没有,哪里谈得上爱不爱呢…… ☆、利用 套间的隔音效果十分好,时夏星丝毫都听不到外面的两个人在聊什么,侍者轻轻叩门,送打包好的燕窝椰汁糕和火瞳翅进来。 她犹豫了一秒,在走出去和穆城打招呼与付笔小费请一众服务生不要透露自己曾经来过之间选择了后者。 穆城和陈越东何等聪明,时夏星知道,此刻自己如果走出去,他们俩一定可以现编个天衣无缝的理由给她,让她安心的继续当幸福的傻瓜。 其实她并不比他傻,只是如果爱上了谁,就一心一意地只愿意听他的话,完完全全的相信他。 不过,微醺的醉意再美,也不如清醒更让人安心。 离开会所不过半个钟头,时夏星就接到了宋宜莎的电话。 到了约定的法式餐厅,宋宜莎已经在等她。 “时小姐,用过午饭了没?这儿菜十分地道,用的迷迭香也是正宗的地中海出产,有没有兴趣试试?” 时夏星的确没有吃过中饭,却全无胃口,又不愿意被宋宜莎看出端倪,莞尔笑道:“不用,刚刚才吃过。” 宋宜莎转头吩咐一旁的侍者:“给这位小姐一壶薰衣草茶。” 她不明白宋宜莎擅作主张的用意,却不动声色问:“宋小姐一定要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时夏星认识许多名媛,可论优雅,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宋宜莎,她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温柔气质似是从骨子里漫出,连笑容都暖如冬日午后的阳光,时夏星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人,竟能一手导演出她和陆执阴差阳错的分手。 宋宜莎亲手斟了一杯茶给她:“薰衣草茶可以舒缓神经,减少压力,我怕等会儿说的话会给时小姐带来烦扰,特地为你叫了这个。” 时夏星嫣然一笑:“宋小姐真是难得,除了心思缜密、演技一流,还这样会为人着想。” 宋宜莎全然不在意她话中的讽意,胃口极好地吃完了整份鹅肝酱煎鲜贝,才轻轻拭着嘴角,徐徐地说:“时夏星你知道吗?我原本非常恨你,恨你毁了我和陆执之间的信任、误了我的终身。不过现在却不恨了,因为我们一样可怜,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到头来却要为了这对兄弟伤心。” -- 第86页 时夏星满脸都是歉意:“我还真是觉得对不住,如果早点知道宋姐姐为了嫁个男人,筹划的这样用心良苦,一定绝不拆穿,让你如愿以偿地继续骗下去。” 宋宜莎被刺到痛处,不愿意再继续绕弯子:“陆阿姨在世的时候,曾要求陆执收购穆氏,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让穆远茗再在爱情和名利间选择一次,当然,这是因为她不知道,穆氏集团即将属于她的另一个儿子。” “陆执的性格你也应该知道一些,最不喜欢算计这些,可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没有办法,只能照办,穆氏做到今天这个规模,不可能轻易被收购,所以陆执布置了很久,可惜却没有算到,穆城会遇到你。” “穆城本来并不知道陆执的存在,可因为你错把他当成了陆执,一直在他面前提他和你过去的男朋友有多相像,他就派了人过来调查,终于知道了原来在妈妈的身边,他还有个孪生弟弟,而且这个亲弟弟还与穆氏投资失败的新能源产业园有关。” 宋宜莎停下了话,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时夏星脸上的错愕,心中的怨怼终于稍稍平息。 时夏星想起陆执说过的那句,穆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认错了人,只是在装傻,强忍住胸中的不适,只用了两秒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呢?” 宋宜莎笑了笑:“穆城很聪明,知道陆执占了先机,就假装什么也没查到,瞒住了你和他的恋情,在暗地里悄悄布置。我们那时候还以为他突然派人来查,是想知道有关生母的事情,等到后来他带你来了巴黎,陆执才领悟出真正的原因。他和陆执长得几乎一样,你怎么可能不再他面前提?他听到这些,又怎么可能不疑惑。” 时夏星记起熊小乐曾经不解地对她说,“我看过的那上万本小言里,只有爱上了灰姑娘的王子才会这样瞒着家里,而你又不是。况且比起邹安雅,你对他的事业更有利,他们穆家虽然有钱,可是和李慕江这样家里在政界有背景的一起竞争,总是处于弱势。我听雪雪说,他前一段时间为了结识蒙政、疏通关系,给了叶博良好大一笔好处。如果和你结婚,不是能立刻弥补这个弱势,还用七拐八绕地通过别人么!他爷爷只要没老糊涂,肯定明白这一点的。” 其实那个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穆城会提议暂不公开他们的恋情,可是恋爱中的女人大多是傻的,只顾着满心欢喜,哪里还会空出精力去质疑,只当他是体谅自己不想让父母知道已经回国,惹来同事的流言蜚语。 原来真实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见到时夏星的脸色渐沉,终于占了上风的宋宜莎十分满意:“穆城聪明是聪明,却做了件蠢事,那个时候陆阿姨刚刚过世,陆执更加无心这些,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劝他不再继续,他知道了穆氏已由穆城接手,也同意不惊动穆家,悄悄回国安葬了阿姨,就和我完婚,可偏偏你们又来了巴黎,陆执见了你和他哥哥在一起,受了刺激,什么也不顾地非要立刻回去。如果你们不来,根本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 “穆城带你来巴黎的时候已经和陈越东串通好、安排妥当,想利用你刺激陆执在没有准备好、母亲刚去世正烦乱的情况下提前动手,这样他的胜算就可以大一些。我派人偷了你们的钱包,就是要告诉他,陆执已经知道。穆城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不再有带你游山玩水的兴致,匆匆地回去。” 宋宜莎觉得时夏星此刻无措的模样实在太解气,刻意歪曲了一半儿的事实,她知道,半真半假的谎言最难以分辨,何况再聪明的人,在这样的震惊下,都无法冷静地思考。 所以时夏星不会知道,穆城虽然的确动过那样的念头,事到临头却因为怕她真的遇到陆执,会离开自己,在收到警告、和她通过电话后,一刻都不敢停留地匆匆离去。 何况,那个时候她还是陆执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未婚夫,她不过和穆城一样,怕这两个人真的碰到一起。 宋宜莎的声音十分悦耳,细声细气、软糯温柔,在时夏星听来,却如刺骨的寒冰,好一会儿才止住发抖。 宋宜莎替她倒掉了杯中已经冷透的薰衣草茶,重新斟了一杯推过去:“时妹妹喝茶,这茶安神定气最好。” 时夏星将茶推到一边,冷冷地问她:“目的呢?你不是单纯地想看我的笑话吧?想要解气的话,等到我和穆城结了婚再说,不是更加有趣。你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穆城不过是在利用我,恨透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为了陆执”宋宜莎满脸落寞地停了好久才自嘲地继续说“你继续被穆城利用来打击陆执的话,他说不定会破产,我不忍心看到他什么都失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人家都已经不要我了,我还这么蠢的替他着想。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即使没有爱情,也有别的感情,对我们一家都十分照顾,连句重话都不曾和我说过。可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就突然那么狠心地对我,把二十几年的情分一起抹掉,居然怀疑我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被所爱的人抛弃侮辱的感觉,比死掉还难受。” “我恨他无情,才想帮穆城和陈越东,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却还是不忍心,我是真的爱陆执,爱到不管这个人怎么对我,还是会心疼他,怕他失去一切后过的不好,我考虑了很久,前些天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实情,他却说,他早就知道了我和穆城联手的事儿,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还以为我告诉他陈越东和他只是假意合作,是穆城教的反间计。” -- 第87页 “他这样不信任我,不过就是因为四年前在你的事情上我骗了他,这二十多年,我只骗过他那么一次。” 时夏星发现,宋宜莎哭起来也十分优雅,却并不想再讽刺她,有气无力地问:“所以呢?你让我恨穆城的目的,就是想我去告诉陆执,穆城在和陈越东联手,让他提防陈越东?你当年也骗了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自然有证据……” 宋宜莎似是想从包里拿出什么,这一瞬间,时夏星却突然发现,她有多么的怯弱,急急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想知道”便狼狈不堪地起身就走,速度快的几乎可以算是跑,出了餐厅才发现,连包都忘了拿,手里却还拎着给穆城买的燕窝椰汁糕和火瞳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它们扔掉,带着这个回去,穆城看到就会明白她刚刚去过哪里,用来当摊牌的道具最最好。 可是,哪怕他对她有一分真心,她此刻的摊牌对他来说,都是烦乱不堪中的雪上加霜。 这一刻,时夏星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边笑边想,有一句话宋宜莎说的实在太对了,她们一样可怜,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到头来却要为了这对兄弟伤心。 更讽刺地是,大概最能理解宋宜莎这种报复了一半又反悔,想要回头帮陆执的行为的就只有她,因为她也一样。 哪怕知道不止是被穆城欺瞒,更是从头至尾都在被他利用,哪怕知道已经打定了分手的主意,哪怕恨不得立刻给他两巴掌,还是会担心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和他闹,会不会让他更加烦扰,多可笑。 餐厅的服务生追出来还包,包里的手机刚好在响,是穆城打过来的。 “星星,你在哪儿,听秘书说,你给我打过电话?” “嗯。” “我最近忙,没法陪你,你自己照顾自己,不用来医院,也不用担心我的事儿。” 这样温柔的语调,让时夏星突然作出了一个决定:“我有事儿要问你,你现在立刻回家。” “我现在赶着去医院,下午还有会要开,没有时间,晚上再说好不好?” “不好,你现在就回来。” 穆城并没有丝毫迟疑,放下电话,立刻吩咐司机:“掉头回家。” (注:宋宜莎的话半真半假,穆城不告诉时夏星自己不是陆执只有三分是怕打草惊蛇,七分是不想她离开自己。带时夏星去巴黎,的确是因为他动过拿时夏星刺激陆执的念头,想让他没准备好就出手,可是怕失去时夏星又变了主意,所以在27章的最后,他会对在电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夏星作那段‘你比钱和穆氏都重要’的表白) ☆、逃离 Jack和Rose只相识三四天,就抵过了永远,她和穆城只在一起三四个月,就交付了终身,所以感情的深浅,其实和时间无关。 不管多忙、每天都会亲手挑一份礼物给她的穆城。 送给她一片草莓田的穆城。 对她说“无论你变不变,此生我都忠于你”的穆城。 一早就订了名车,却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没有送出的穆城。 为了抢下水晶鞋,在办公室为她打架的穆城。 明知道她认错了人,还肯委曲求全地请她留下的穆城。 才说过“我也是有骄傲有脾气的”,又放掉所有的尊严、费劲心思地把她骗至巴黎,只为了弄清她还有没有勇气再回去一次的穆城。 明知道会过敏还吃下她煮的面,怕她会内疚、自己偷偷去医院的穆城…… 这样好的一个人,她不相信会那样不堪。 说她自欺欺人、愚蠢固执也好,无可救药也罢,纵然有再多的疑点,纵然宋宜莎的话让人不得不信,纵然穆城的确欺瞒过她,没有亲自证实之前,她对他都还存有一丝期待。 因此一下出租车,时夏星就立即将手中打包好的食物丢进了路旁的垃圾箱——她想给他和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穆城的车并没有和平常一样入库,就停在楼下,司机更是还等在车里,想必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停留,见完她就要立刻走。 时夏星觉得稍稍安慰,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刻,只为了她的一句话就赶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爱她?何况宋宜莎那样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半真半假地耍心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呀。 打开门的时候,穆城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大概是穆唯,他对她点了点头,就继续交待对方该做什么。 “出了什么事儿,非得要我立刻回来。”讲了足足十几分钟,他才放下电话。 “我饿了,想要你陪我吃午饭,什么事儿能大的过吃饭?”时夏星笑脸盈盈,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刚刚路过超市的时候,她下车买了新鲜的肉和蔬菜。 “你!”穆城没有想到一贯懂事识大体的时夏星,会在这样的时候和自己开玩笑,微微有些不悦。 她撅着嘴,负气抱怨:“我担心你这样不吃不睡的熬着,身体吃不消,特地骗你回来让你休息一会会儿,不领情就算了,还要不高兴。” 穆城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好意,可是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公司的事情先不说,我爸爸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闹得动静太大,消息不好捂,早上就有记者跑到医院里探情况,穆因压不住场,穆唯更指望不上,本想让李易江过来撑一下,他又去外省开会了,穆嫣虽然已经打过电话让他马上就回来帮忙,可是近千公里的距离,立刻开车回来也得十个小时,万一被人知道了,不但爷爷奶奶那边交代不了,对公司在谈的几个合作也不好。” -- 第88页 “我不管,你非得等我做完饭吃了再离开”见他说完就要走,时夏星抱住穆城怎么也不肯放“我做饭很快的,你正好可以睡一会儿的,你要是累倒了,你们家的事儿谁来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她也想不耽误他的时间马上就问,可是这种事,总要有个缓冲才能承受的来。 满心都是烦扰的时候,再累再困也难以入睡,穆城躺了不过一刻钟,就起来催:“我们就两个人,两个菜就好,何必那么麻烦。” 时夏星知道他着急走:“牛仔骨是用高压锅炖的,马上就好,炒蚝油生菜只要两三分钟,蒸蛋和椒盐虾已经好了,你洗过手就能吃的。” 穆城从洗手间出来,时夏星已经将米饭盛了出来,她没怎么动筷子,看着他吃了半碗,想说的话一拖再拖,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上午见过陈越东……”穆城忽然说。 时夏星的心怦怦直跳,满满都是欢喜,是啊,她早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利用她,差点又被宋宜莎那个女人骗了,宋宜莎的手段那么高明,完全可能在部分事实中掺着大量假话骗她恨穆城,这样既能帮到陆执,又能报复她毁了她的婚事,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她早该想到,穆城上午是在请陈越东回头帮忙,陈越东答应了,两个人又称兄道弟地拍肩膀也是正常。 穆城仿佛在下什么决心,欲言又止:“陈越东他……算了,没什么,我吃好了,先去医院了,晚上下了班也会再过去,今天不会回家,你不用去医院,回父母家吧,这几天也许都不能再见面了。”无论如何,陈越东的建议都还是算了吧,穆城想,万一时夏星知道了之后不能接受他的解释,不肯原谅呢?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更不愿意利用她。 见穆城起身要走,时夏星急着替他接着说:“是不是陈越东想通了愿意回来帮你对付陆执?到底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我想他也不至于那么绝情的。”。 察觉出时夏星的反常,穆城微微有些错愕,看了她数秒才模棱两可地说:“他的性格,轻易不会下决定,决定了事情就不会再改。” “哦,那么说,你是想请他罢手,可是他却没有同意?”明明已经无可挽回,她还是想做最后的确认、想听最后的答案。 “这些事情你不用为我烦。”关于陈越东的话题,他不愿意再多提,算是默认了。 在短短的片刻之间从天堂跌至地狱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时夏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锥心刺骨,唯独不明白,连假意地试探穆城,她都觉得难过心疼和自责,哪怕对她有一点点感情,他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为了利益这样欺骗她? “穆城。”眼看他的手已经搭到了门锁上,时夏星终于还是叫住了他。 “嗯?” “……你还没有喝汤,我放了好多材料,那么一大锅我一个人喝不掉。”她发现自己居然连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穆城怔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笑着回身走过来:“我要说不喝你是不是又要不高兴?反正也晚了,那就喝完再走。” 她替他盛出来,穆城平时最怕烫,汤和饭都要冷上一会儿再吃,此刻却因为赶时间,一反常态地端起来就喝,喝完后又不住地喊烫,脸上难得的孩子气和向她求婚时的一模一样。 时夏星却在想,如果穆城知道,这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餐饭,会不会愿意停下来好好品尝。 她只考虑了一分钟就决定先去国外躲一阵子,收拾掉自己所有的东西后,傍晚时分,给穆城打了离开前的最后一个电话。 “我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你什么,只会添麻烦,所以想出去旅行。” “你准备去哪儿?”穆城有些意外,却没有空多问。 “还是瑞士,上次的行程太仓促,没有来得及将想去的地方全走遍。” 有人在一旁叫“穆总”,他只顾得上匆匆嘱咐:“路上注意安全,早晚都记得要打个电话给我。” “我想去的地方在瑞士的山区,也许没有信号,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 时夏星的声音十分平静,没等穆城再说话,就找了借口挂断了电话。 连他送给她的东西,她也一并打包带走,只留下了那粒八克拉的火油钻镶成的订婚戒指和一封信。 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穆城,这段感情是一场骗局也好,一次利用也罢,总归相识一场(本想用“相爱一场”,又觉得对于你我来说,这个词太过讽刺),此刻再恨也不想给你乱上添乱,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而你能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别再来打扰我今后的生活。 时夏星将戒指和信一并打包送去了快递公司,让他们一个月后送到穆城手里,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他平定所有的事情。 选择这种方式分手,对她来说也同样最好,有些事情说得太清,不止是穆城,对于自己也是一种无法雪耻的难堪,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没必要事事点破。 ☆、相遇 一个月足以走遍东西欧。 一个月足以看尽废墟大海、古堡山丘。 一个月足以经历数十座城市的热闹张扬、精致执着与寂寞苍凉。 一个月足以写出十万字的随笔。 -- 第89页 一个月足以长出半寸头发。 一个月足以戒掉一个习惯。 只可惜,却没有长到足以忘掉一个男人。 这一周,穆氏集团的网站接连发布了一连串的好消息,股票连续三个交易日封住涨停,只在半天前,单辟出整整一个版面,哀悼于三周半前辞世的前任行政总裁穆远茗。 最新的那篇报道中,新任行政总裁脸上掩不住的意气风发看得时夏星几乎想要冷笑,穆城最终打败了自己的弟弟——以失去她作为代价。 时夏星坐在维也纳街头的小咖啡馆写完邮件,合上笔记本,结过账后起身离开。 现在是下午三点,午后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嘴巴里还残留着黑咖啡的酸涩味道,穆城那边是晚上十点,新闻发布会后的酒会应该刚刚结束,今夜他一定能睡个好觉吧,时夏星想像着明天一早他收到戒指、看到信件时的表情,心情终于好了三分。 ☆☆☆☆☆☆ “穆总,明天要发的照片和新闻稿已经拟出来了。”秘书将报社传过来的文件递了上来。 穆城匆匆看过一遍,指了指自己和陈越东握手的照片:“让报社那边务必把这张换掉,新闻稿里也一定不要提及穆氏和东越有继续扩大合作的意向。” 秘书十分惊讶,下意识地看了眼陈越东,察觉出老板的坏心情,不敢多问,立即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邻座的陈越东举着红酒杯,摇头嘲笑:“我还以为穆总的智商不至于低到做掩耳盗铃的事儿,原来是高看你了。” 穆城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拨时夏星的号码,挂上电话后脸色更加不好。 陈越东接着开玩笑:“怎么,还没来得及狡辩,后院就已经点着了?” “不是,她只是没有带手机,我问过熊小乐,她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时夏星这一个月的确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可是半个月前却从苏黎世寄了四盒巧克力给熊小乐,还给她父母发过六封邮件,更是每到一座城市都寄一张明信片回家报平安,唯独没有给他一丝消息。 不止发回来的邮件中没有提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连他每天早晚发给她的邮件,也没有回过一封。 时夏星走了一个月,他就不安了一个月,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无奈这边实在脱不开身,她又行踪不定,无法第一时间过去找她。 他几乎一有空闲就试着联系她,不停地查阅邮箱和手机,生怕错过她发来的消息,电脑和手机连睡觉都不敢关。 “没带手机?原来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陈越东的笑意更浓“我认识的人中,就属你最会自欺欺人。” 穆城终于瞪了他一眼:“你是缺心眼还是想挨揍。” “我可以承认自己其实是在幸灾乐祸吗” 陈越东将口中含着的红酒慢慢咽下,过了好半天才说“叶博良的事情,我是真的介意,并不全是做戏给外人看,别以为让出一间最赚钱的公司给我,我就原谅你。” 穆城自知理亏,笑着打了他一拳:“多大点事儿,亏你能记到现在。穆因做得的确欠妥,我郑重地替他向你道歉。你下个月都要和周婉怡结婚了,就别再惦记着乔夜雪,你不在意的,却是别人心尖上的宝,穆因他也是一时想不通、不平衡,日子一久自然也就忘了。” “我以后当然会待周婉怡好,她会是我的妻子,也会是我儿子女儿的母亲,这个不用你替我费心,我都明白。” 陈越东不再说话,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世间有太多的烦扰,生存的压力、家族的责任、种种无奈,年龄越大就越会被这些压的透不过气,而爱情就是开在这些缝隙间的小花,有些人一生都遇不到,有些人遇到了又采下,最可怜的就是如他这样的另一些,明明遇到了却没能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别人的身侧绽放。 可是人生还要继续,要结婚要生子要建立家庭,会与发妻产生另一种无可替代的感情,会承担起对子女对另一半的责任,拥有这世间最平凡可贵的幸福,只可惜这些,都不再与爱情有关,他这一生的爱情,都遗落在了和乔夜雪分手的那一年。 穆城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我现在就去时家拜访会不会太不礼貌?” “当然不礼貌,你现在去还不如明天早晨六点就过去等他们起床,这样更能显示出诚意。聪明啊,先坦白从宽,求得时夏星父母的谅解,再攻下她也就不难了。” 穆城虽然不想再多等一秒,却无奈此时实在太晚,只有点头默许。 ☆☆☆☆☆☆ 维也纳的街头艺人很多,各种年龄段、各种打扮的都有,引了最多人围观的却是一名裸着上身、只穿一条旧牛仔裤的年轻男人。 他的动作十分夸张,似乎在讲着什么笑话,引得围观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大笑,时夏星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却发现年轻男人用的是她听不懂的德语,虽然不明白,因为被周围人的快乐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夏星?”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时夏星回过头去,过了好半天才想起,这是在英国念书时的同学,只是记不得名字了,便走出了人群,微笑寒暄。 那男人见她过来,立刻撇下了棕色头发的洋妞,不住地感叹:“这才几年没见,更漂亮了!我看了好半天才确定是你,那时候你一直板着张脸,大家都还以为你不会笑呢。” -- 第90页 时夏星依稀记了起来,她刚到英国的时候,这个人曾经疯狂地追过她好一段儿,那时她刚和陆执分手,心情正差,碰到一个怎么拒绝都不气馁的ABC,当然不会有好气儿,更别说对着他笑,幸好他只是交换生,没过多久就回了美国。 “中国不是有句谚语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看来我们两个是有缘人。” 和大多数ABC一样,他听得懂汉语却不怎么会说,刻意用了普通话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七个字,听起来十分有意思,时夏星忍不住笑着附和:“对啊,是挺巧的。” ABC被这个明媚的笑容晃得呆了呆,过去时夏星连个好脸都不曾给过他,更别说冲他笑,他自以为又有了希望,赶紧趁热打铁地献殷勤:“我爸爸在这儿开了间分公司派我来管,我已经来了大半年,对这儿的大街小巷都很熟,你如果一个人无聊的话,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的。” 时夏星知道他并非坏人,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就被人一把揽入怀中:“不好意思,她并不是一个人。” 见ABC似乎不死心,陆执又加了一句:“我和她赶着去听音乐会,再见。” “你怎么在这儿?”走出了足足五十米,时夏星才回过神儿。 陆执把放在她肩上的手拿开,一脸笑意地说:“我追过来问你肯不肯认输,我记得当初的赌注是,如果你输了,就离开穆城,回到我的身边。” ☆、同游 “陆执,对不起”时夏星垂下了眼睛“穆城和陈越东是在联手演戏的事情宋宜莎一早就告诉我了,她让我去跟你说,我却没有告诉你。” 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穆城输了,陆执会补偿更多的财产给他,而陆执输了,就真的输了,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有那么一刻,她也想过提醒陆执,可是最终还是没有,所以,她真的很对不起他。 一周前,她收到过宋宜莎发来的邮件,满满一整篇都是指责她的话,她想给陆执打个电话,却因为心虚到底没敢打。 为什么替穆城瞒着陆执,真正的原因她不愿意去想,只是觉得没有办法再面对陆执。 陆执仿佛没有听到,温和地笑了笑:“对不起什么啊,这一次又准备耍赖?” “我没有耍赖,已经把戒指还给他,和他说过分手了,你一早就知道,一早就知道他骗我利用我,却不告诉我,看着我被骗,看着我犯傻,看着我自作多情,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你太坏了,你比穆城还坏,我才不会再回到看我笑话的人身边。” 她终于大哭了出来,从一个月前知道真相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哭,她也知道这样说陆执不止不讲道理,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陆执从一开始就提醒过她,只是她自以为是地认为陆执那么说是在蓄意破坏她和穆城之间的感情。 可是,自己呆着还好,一看到认识的人,就真的控制不住地想哭,她这么死要面子,不找个借口,连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哭泣都觉得丢脸。 陆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的还是她最熟悉的那一句:“你啊,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样,先生气的那个是你,先吵嚷说狠话的那个是你,先委屈哭鼻子的那个还是你。” 时夏星哭得更凶:“真的对不起,你是不是赔掉了好多好多钱。” 陆执顿了一下才说:“宋宜莎告诉我时,我已经开始怀疑陈越东,只是因为不再信任她,没有立刻作出判断,后来你忽然出国旅行,我就知道,宋宜莎说的是真的,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恨透了穆城,绝不会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还有出去玩的心情。” “可是宋宜莎说你因为中了陈越东和穆城的圈套,损失惨重。” 他笑得眼睛弯弯的十分好看:“人生到处之何似,应似飞虹踏雪泥。” 这是时夏星第一次听到连成语都不会用的陆执念古诗,惊讶得连接着哭都忘了:“什么啊?” “苏轼的诗啊,这都不明白,假洋鬼子。”陆执用她过去常说自己的话来笑话她。 “你以前不是说过陈奕迅的那首《从何说起》的词写得好?后来你离开,有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就起来听,听了好多遍,别的都懂了,只有那句‘鸿爪踏雪蹄’不明白,然后就去网上查,原来林夕是借了苏轼诗里的典故,这两句诗的意思是‘人在一生中做过的事,像飞鸟在雪地上留下足迹一样,确实拥有过,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足迹也渐渐消失,所以应该看淡名利’。” 他一本正经地背典故的样子让时夏星觉得十分好笑:“你可以去孔子学院里教中文了,陆夫子。” 她的语文从小就很好,最喜欢古诗词,可惜陆执一窍不通,她曾逼迫他去孔子学院进修,可惜陆执只对建筑感兴趣,一听到“之乎者也”就不住地犯困。 “我妈妈从外公那里继承了很大一笔财产,可是却一生都不快乐,所以名利和钱财,并不是最好的东西。我只不过是用钱赌一把,赌你输了那么多次,总该有不耍赖的时候。” 时夏星默不作声,她记得那首《从何说起》的最后一句歌词是“鸿爪踏雪泥还是来得及 对重遇的人说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还记得,那时对陆执说过,这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出自张爱玲的一个短篇,结尾的那段特别特别美: -- 第91页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嗯,你也在这里吗?’” 那个短篇讲的是一个错过的故事,她看了很多遍,无限嘘唏,那句“际遇不讲理,命运没协议”果然是真的,她等了四年,穆城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地赶在她和陆执重逢之前横插.了进来,陆执只晚了两个月,一切却都已经截然不同,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过去以为,她很爱陆执,遇到穆城后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年少岁月的执念而已,念念不忘四年之久,只不过是觉得不甘心、不服气。 陆执太了解她,知道逼的太紧只会适得其反,岔开了话题:“我一路从瑞士追过来,中午还在布拉格,现在就来了这儿,还好遇到了,再遇不到只好接着去布达佩斯找。你住在哪个酒店?我也住进去,休息一下晚上去金色大厅听音乐会吧,那时候你一直喊着要来,终于有机会。” “你怎么知道我的路线?”时夏星问完才想起,她很多年前就和他说过要这样一路将东西欧全走遍。 “你不会拒绝和我一起吧?你耍赖已经很过分了,再把我赶走就太无情了,再说我有私人飞机,可以给你省下不少路费。” 时夏星笑了笑:“谁说我要拒绝,我还没有坐过私人飞机呢。” ☆☆☆☆☆☆ 时拓先太忙,穆城在时家从早晨一直等到下午,时夏星的父母才终于腾出空听他解释,时拓先听完只说了一句:“我们家的小孩子中就属她最有主意,父母说的话她从来都是一概不理,只听自己的,你说服得了她,我们就没意见。只不过,我得先提醒你,虽然我和她妈妈可以理解你的为难,她却未必会懂,她年纪还小,遇到过的所谓的挫折不过就是些情情爱爱,哪里会明白家族的责任,她以为自己成熟有思想,其实最幼稚,整天喊着什么‘不是百分之一百纯粹的东西就不要’,也许忍受不了你为了别的东西欺骗她。” 穆城从时家出来,心情十分沉重,好在时夏星的父母可以理解她,告诉他时夏星现在在维也纳,还把酒店房间的电话告诉了他。 一回到办公室,秘书就告诉他,快递公司的人从上午等到现在,说是有个客人一个月前委托他们公司把一个盒子送给他,因为是签过协议的贵重物品,必须本人亲自签收。 听到“一个月前”穆城就已经感到不安,果不其然,拆开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就已经比手中的信纸还要苍白。 ☆☆☆☆☆☆ 玩了一上午,时夏星全身都像散了架,坚决不肯中午就出发去布达佩斯,一回到酒店就扎进了浴室,说洗过澡先补个觉再说。 陆执回到房间才发现她的东西都还在自己手里,过去送给她,一进门就听到了电话响,他以为是客房询问他们何时退房,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只不过,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却迟迟都没有说话。 陆执终于相信双胞胎间有心电感应——即使对方不说话,他也知道是谁,毫不迟疑地转用中文问:“哥哥,你找小星星?” 果然,他还没听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陆执微笑着想起穆城对他说的那句,“我那时候的确没有立刻告诉她自己不是你,可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你们都已经分手了,我怎么追女孩都是我自己的事儿,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既然如此,亲爱的哥哥,反正你们都已经分手了,我怎么追女孩儿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不立刻告诉她你已经把我的财产全数还给了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就算这样做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卑鄙,也是从你那儿学的,谁让我是你弟弟,你说的没错,父母都已经去世,在这个世界上,要论血缘,不会再有人比我们俩还亲,所以,就算我抢走了时夏星,你也不会真的和我生气,是不是? ☆、相似 第二天穆城赶到维也纳的时候,时夏星和陆执早已退房离开,他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查不到她的行踪,他知道她一定是和陆执同行——私人飞机出入境,即使有记录,为了保证富豪们最看重的隐私,也轻易不会泄露。 ☆☆☆☆☆☆ 时夏星正出神儿,陆执倒了杯香槟递过来:“在想什么呢?” 她笑了笑:“记不记得那年暑假我们第一次一起旅行,去普罗旺斯的事儿?我为了节省路费不愿意乘火车,非要坐大巴回来,因为晕车你整整吐了一路,还告诉我,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乘这种车,那时我边替你拍背边想,他以前一定是总忙着打工没有时间出来玩,才连长途大巴都没有坐过。现在才明白,你这种坐惯了豪车的人,怎么会受得了那种有颠簸感的大巴。” 当初不知道穆城和陆执是两个人的时候,时夏星总觉得除了长相和血型,穆城和她过去认识的那个人几乎没有半点相似的习惯。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个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比如讨厌烫的食物,像猫一样,就连火锅都非要等到冷掉再吃。 比如害怕牙医,牙齿再疼也不肯去检查。 比如得意的时候嘴角勾起的弧度。 比如一旦认定了什么,就轻易不会再改变——只喝一种茶、只抽一个牌子的烟,只戴一个类型的手表、只钟爱一个款型一个色系的衬衣。 -- 第92页 还比如,对她的隐瞒。 陆执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立刻解释:“我只是怕告诉了你我妈停掉我的信用卡和我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会让你不高兴而已。再说,你也没有像我提过你父母的职业,也是直到这次回去,我才知道你父亲的官职。在西方人的观念里,家庭背景是很私人的事情,和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一时不知道不奇怪,可三年都丝毫不提完全就算隐瞒,而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妈妈和我来自同一座城市”时夏星撇了撇嘴,不同意他的说辞“我不提我的父母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可我明明主动问过你很多次,为什么你的家就在本地,却从来都不回去。” 陆执自知理亏,只好狡黠地一笑,转移话题:“如果半个小时以后你发现,我还瞒了你一件事,会不会气得扭头就走?” “什么?” “其实我们现在并不是飞去布达佩斯,而是回巴黎。” 时夏星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乘火车只要三个钟头的距离,搭飞机却要这么久,自然不高兴:“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这些年我独自留在这座城市,很多时候都住在我们俩的家里,每次听到门响,立刻就十分惊喜地第一时间跑去开门,可惜没有一次是你。明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想送份礼物给自己,我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再住回那里,和过去一样,哪怕只有一天也好”陆执忽而有些失落“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怕你不会同意,所以……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忘记了对方的生日,她自然不好再继续生气:“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没有想起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 时夏星想,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过去陆执的生日,她从来都是提前很久就开始思考怎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刚刚她想的却是,穆城收到邮件的反应以及明天的他还有没有心情替自己庆祝三十岁生日,却居然忘记了,陆执和他同一天的出生。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时夏星就已经想好了要送给穆城什么生日礼物,她拜托父亲一位爱好收藏的老友替自己找到了一块温润纯净的灯光冻,想亲手刻枚印章送给穆城。 她从前并没有学过篆刻,好在小时候被父亲逼着习过几年书法,篆书写得有模有样,“三分刻七分写”,虽然练习的时间十分有限,完全算不上好,却也不至于侮辱这块难寻的石料,只可惜想刻上去的四个字才刻了一个,她就已经连想也不肯再想。 穆时夏星——她想把即将二十五岁的自己交给即将三十岁的穆城,所以才愿意,从此改用他的姓。 只可惜不爱她的穆城,并不配拥有。 “你想要什么礼物?一到城区我就去百货公司买给你,三十岁生日那么重要,多贵的都行。” 陆执似乎有些失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转而说:“我想你明天早中晚都做饭给我吃。不过,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你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该好好招待你才对,没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从在维也纳遇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别扭,原来以为这只是因为过去常和你坐在街边分一个三明治,才不习惯一起去环境高尚的名店用餐,因为过去常和你站在路边听街头艺人的即兴演出,才不习惯一起在连一丝杂音也无的金色大厅欣赏音乐会,因为过去常和你一起挤地铁乘电车,才不习惯只有一公里的距离还要名车代步,因为过去同你的旅行都是地地道道穷游,才不习惯一起坐在私人飞机里喝香槟……现在才发觉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 “我觉得别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的改变,而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你何必待我这样客气,就算回不到过去的关系,再怎么说,我们也可以算是多年的朋友。” 她特别加重了“朋友”这两个字,陆执自然领悟得了时夏星的暗示,可却不愿意明白,只当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面不改色地微笑:“到巴黎了。” 时夏星不想让陆执误会自己和他还有可能,推说旧居太小,只有一间卧室,两个人同住不方便,执意要去酒店,只答应明天一早再过去为他庆祝生日,陆执虽然失落,却没再坚持,替她订过了房间,就一个人回了旧居。 洗过澡,时夏星便打了通电话回家报平安,结速通话还不到五分钟,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她没有多想就接了起来,却没有料到,对方居然会是穆城。 ☆、生日 “星星?”他等待找寻了长达一个月之久,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反而觉得不确定。 “是我,穆先生有事儿吗。” 时夏星的声音客套到冰冷,穆城用了足足五秒才可以适应:“……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你了。” “你没收到我寄给你的东西?” “……”穆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乘最近的航班去巴黎找你,明天一早就能到。” “你不必来,已经分手了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连申辩权都不给我,消失了一个月后寄张纸条说要分手,即使我犯了天大的错,你这样对我,是不是也有点绝情?” “你对我倒是不绝,只不过你所谓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 “我知道你对我有一些误会,所以才想第一时间去你身边解释,如果你听完我的理由还是不能原谅,我就认输,再舍不得再难过也保证从此不再纠缠,可你这样连听都不肯听,于我和我们的过去,都不公平。” -- 第93页 时夏星想,她对穆城唯一的不公平就是,一个月的缓冲足以让她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们的分手,不必如此刻的穆城一样措不及手。 可他呢,欺骗了她那么久,还敢和她提什么公不公平。 “你那么忙,不必浪费时间专程跑来,你太会说话,讲大道理我并不是你的对手。我只问你几件事,你回答是或不是就好,如果是我想错了,分手的话我收回。” “你说。” “在我发现你和陆执是两个人之前,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认错人的事儿,却继续装作毫不知情,来巴黎那次忽然要回去,也并不是有公事需要急着回国处理,而是知道了钱包是宋宜莎派人偷的,收到了她的警告?” “……” “你当初说暂不公开恋情,不是想低调,也不是怕我父母知道我回国的事儿,更不是怕你的家人知道你和邹安雅是假恋爱,只是怕准备的不充足,被陆执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 “你和陈越东闹僵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演给众人看,是为了蒙蔽陆执,给他设下陷阱。我那么担心你,你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实情,这样的隐瞒并不是不想让我为你的公事担心,而是有其它动机?” “……”生意场上,穆城是绝对的谈判高手,除非他有意放水,根本不会让任何人占到先机,可时夏星只问了几句,就已经令他心慌不已,想好的措辞一句也说不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是有别的考虑没错,不过不全是你想的那样,也并不是真心想骗你,我……” 时夏星根本不让他继续说话:“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不必再作多余的解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欺骗都是因为你太爱我,你怕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感情还不够成熟,被我知道你不是陆执会离开,被我发现你和陈越东联手对付陆执会心软?你所谋划的一切,不是为了保住你的穆氏和你的钱,只是为了不失去我?” 穆城的声音忽而低沉了下来:“即使我说是,你也不会再相信对不对?” “我很想相信,可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如果你只是为了保住我,而不是为了公司,现在失败的那个就不该是陆执,而是你。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你一定早就已经想好了击垮陆执后怎么和我解释你和陈越东的合作关系,穆城,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一个月以前我们最后见面的那天,我先是亲眼见到你和陈越东怎么样狼狈为奸,又遇到了宋宜莎,我明明问过你,你却怎么都不肯和我说实话,如果你当时选择坦白,我们不会走到现在。” 穆城回想起当日的情景,终于明白了她种种反常举动的缘由,一时间千言万语,只剩下了三个字:“对不起。” 时夏星以为他还会继续辩驳,却没想到只等来了这三个字,心中忽而涌起了一种失落的愤怒,仿佛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在内心的深处,她对他还留有半分期待,期待他能给自己可以说服自己的解释。 停了三秒她才终于说:“不必道歉,你从此不再找我,就是最好的补救。” 时夏星早就想到会和穆城说这么一番,放下了电话后,却远没有想象中的放松,只觉得胀然。 等了整整半个钟头,穆城都没有再次打来,他这就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分手吧,从今天起,他们两个之间才真正算是说清了一切,再无关联。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她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和衣躺到了床上,可惜辗转反侧了良久,也无法入睡。 情绪越是坏,就越要化个美美的妆出门,时夏星不愿意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干脆起床换装打扮。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街上,这座城市最为风情万种的时刻是在晚上,白天的巴黎因为游客繁多,难免太过热闹喧嚣。置身熙熙攘攘的街头,她突然发觉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走。 没走出几步,一双手就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心怦怦直跳,迫不及待地回头去看,陆执正满脸笑意地站在她的身后:“我刚刚往酒店房间打电话找你一起吃午饭,发现没人听,就猜到你一定是来了这里,不过是座晚上会发光的铁塔而已,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怎么都看不够。” 时夏星极快地掩住了眼中的失望,撅了撅嘴:“举世无双、璀璨夺目,说了你也不懂。” “你心情不好?” “什么啊。”一早就已经决定了不再回头,狠话说尽了之后,人家真的不再来打扰,她又觉得失落难过,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无聊可笑,更不愿意被别人看穿。 陆执只打量了她一秒:“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这样精心打扮,心情好的时候却相反,素着一张脸连头发都只是随意一挽。” “哪有,我什么时候都好看”她怕被问到心情差的原因,连忙岔开“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哪儿吃中饭?” “去你们学校附近的那家吧,你过去不是最喜欢那儿。” 时夏星兴趣缺缺,对着菜单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还是陆执帮她做了决定。 她只吃了一口,就不由地感叹:“没想到这么多年不来,这间餐厅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吃上去,都一点也没有改变。国外和国内最大的不同就是,即使离开二十年,再回来看,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可是我从小呆到大的城市,不过离开了几年,刚回国的时候,居然差点儿连自己家门前的路都认不出,拆了建、建了拆,所谓的日新月异和高速发展,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好事儿。” -- 第94页 “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呆的地方没有改变,人就不会变。” 时夏星假装没有听懂陆执的意有所指,低头喝浓汤,他却不肯结束这个话题:“上次你和穆城来巴黎,我其实看到了你们,只是远远地一瞥,就没法控制自己地改变了已经做好的决定,那个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回去,现在才明白,有些感情再过多久、再经历多少都不可能改变,我知道你如今所有的不快乐都是因为穆城,也知道你已经完全把我当成了老朋友,没关系,我可以等,多久都行,我欠了你最美好的四年,所以愿意赔给你一生。” “可是我现在……” “我想吃抹茶蛋糕,还差十个小时就到我的生日了,要你在十二点之前做个生日蛋糕给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 穆城到达巴黎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他顾不上时夏星是否已经休息,急不可耐地敲响了她的房间,只可惜她并不在里面。 他知道她和陆执有一处当年租住过的旧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去看一看。 位于一楼的老房子,在大门的左边有扇窗子,没有拉窗帘,里面漆黑一片,穆城心中一松,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既想立刻见到,又不希望真的在这间房子里看到他们俩,其中的纠结矛盾,连一秒他都不愿意再多想。 正要转身离开去别处找,忽而看到窗子里泻出了星星点点的红光,只过了一秒,就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待到重新亮起了灯,穆城才明白,原来时夏星这么晚都没有回酒店,是为了给陆执庆祝生日。 她正笑靥盈盈地对陆执说话,大概是问他在吹灭蜡烛前许了什么愿,陆执似乎不肯说,她生气地撅起了嘴,将桌上的蛋糕端到了一边,陆执早已抢先一步用手指剜了一块,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她立刻又得意了起来。 陆执是在夸她的蛋糕做的好吃吧?她的厨艺一向好,尤其是西点,就连不怎么喜欢甜食的他,如今都习惯在午后,吃一块她做的蛋糕或饼干。 穆城这才想起,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和时夏星通完电话后,他不想再等到第二天一早,租了辆车,一刻都没停地从维也纳开到了巴黎。 一千三百二十七公里的距离,他整整开了十一个小时,不早也不晚,恰好赶在这一刻,看到他们有多甜蜜,也看清了自己,是多么的多余。 穆城半秒钟也不愿意多呆,立刻转身离开,可只走出不到五步,就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冲回了他们的门前。 ☆、傻瓜 用力太大,穆城只踹了两脚,门就开了,里面的两个人皆是一愣,甚至连嘴角的笑都没来及收得回。 陆执率先反应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这么晚了,没想到你会过来,这个生日惊喜,真是意外。” 时夏星立在一旁沉默不语,穆城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橘色格子短袖配上有花边的白色短裤,十分居家的打扮,瞥到她脚上的拖鞋,他胸中的不平和怨怼更加明显,完全没有和陆执假意寒暄的心情,直接对时夏星说:“我只问你一句,现在跟不跟我走?” 这间屋子不大,也微微有些陈旧,布置的却十分温馨,窗帘、桌布、灯罩以及没掩上门的卧室中露出一角的床罩皆是一模一样的橘色格子棉布——和她上衣的布料一模一样。 穆城记起时夏星曾向他说过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小户型,房子太大,东西堆的再满也总是显得冷清,没有家的感觉。 布艺沙发、木头茶几、小块的圆形地毯还有客厅一角的旧风琴上的那对杯子,每一样都刺痛着他的神经,她描述过的最喜欢的房子,原来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和陆执的旧居。 穆城眼中极致的痛楚让时夏星几乎忘了受到伤害的那个其实是自己,不知所措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两人僵持了一刻,反倒是站在一旁的陆执开了口:“她为什么要跟你走?” “不管是吵架还是冷战,都是我和时夏星之间的事情,当然没有在一个外人家里解决的道理。” “你已经和他分手了,是不是,小星星?”这一句是反问,也是提醒。 “分手”这两个字终于令时夏星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想了想就对陆执说:“我和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清楚,先回酒店了。” “这么晚了酒店又太远,回去不方便,你们就在这儿谈吧,我回家取瓶酒。”陆执知道,时夏星的决定自己无法阻拦,而他们留在这儿谈比回酒店对自己有利的多,就赶在时夏星和穆城出门之前,先行离开。 大门被穆城踢坏了无法上锁,时夏星只好留下,屋子里剩下了她和穆城,穆城面若冰霜,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没由来的,时夏星从心底发怵,阔别已久的初遇时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过去她一直奇怪,为什么穆嫣连爷爷奶奶都不怕,唯独不敢逆大堂哥的意,如今才明白过来,有种人一句话都不说,也会让旁人自己觉得自己有错,难怪邹安雅会说,这世上只有穆城的爷爷和她会认为他的脾气好。 “生日快乐,你吃不吃蛋糕?”她的态度再次温和了下来。 望了一眼桌上的抹茶蛋糕,穆城的脸色更差:“如果不是沾了陆执的光,你是不是根本记不起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 第95页 这样满满的酸意,令他的气场顿时全消,时夏星回过了神,语调不由地降了八度:“穆先生大半夜地赶到巴黎,总不会是为了问我还记不记得你的生日吧?” “如果我不来,你今天就准备睡在这里?”卧室只有一间,穆城自然会介意。 “我睡在哪里都是自己的事情,不劳您费心。” “时夏星,是你要和我分手,我没同意!更不可能同意!” 他越是怒不可遏,她就越是心平气和:“只有离婚才需征得双方同意,我们不过是订婚而已,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你何必再费心来这儿找我。” “我达到了什么目的?” “你自己明白,何必让我说出来令大家难堪。” “你指的是陆执的事?难道我该乖乖就范,任由他为了个可笑的私人目的,把穆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如果穆氏集团破产,被毁掉生活的绝不只有我们穆家。我瞒着你这些事情的确有错,可是从来都不是为了利用你。” 时夏星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你不能不管穆氏,就可以骗我?你骗得我时时刻刻都为你担心,难道还是为了我?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即使你对着所有人都微笑作戏、彬彬有礼地打官腔,也唯独不会对着我,唯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拥有放松的间隙?我还以为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我很努力地想成为你最亲近的人,可是你不但连全心全意的信任都不给,还利用了我,如果我也这样防着你,你会不会相信我爱你?也许你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可离爱情太遥远,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感情,我不要。” “最最可笑的并不是我被你欺骗,而是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再继续!你说你并不知道给陈越东注资的人是陆执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谎,可却傻兮兮地告诉自己,你的隐瞒只是因为怕我担心难过。何况陆执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你破产,他只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即使你输了,他也不会毁掉穆氏。你这样做纯属多此一举,即使没有我,陆执也一定会败在你手上,他那个人太重感情,同你这样重利轻别离的商人斗,自然是要吃亏的。” 听了时夏星说的最后一句,穆城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问:“时夏星,你承不承认,你想和我分手的原因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陆执” 时夏星愣了愣:“分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扯上陆执干什么,你根本就是推卸责任。” “推卸责任的那个人是你,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他气急了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着她,苦笑着说“700多年前的一天,北威尔士王子出猎,留狗在家看护婴儿。王子回来后,看见血染被毯,却不见婴儿。而狗呢,一边舔着嘴边的鲜血,一边高兴地望着他。王子大怒,抽刀刺入狗腹。狗惨叫一声,惊醒了睡熟在血迹斑斑的毯子下面的婴儿。这时,王子才发现屋角躺着一条死去的恶狼。” “你和王子一样,真正在意的还是婴儿,如果不见的是狗,王子一定不会抽刀往婴儿身上刺,因为他不会相信,婴儿会伤害狗,就像你不会相信陆执会伤害到我。即使你的男朋友你的未婚夫是我不是陆执!” “陆执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可以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对亲生父亲的绝情,理解他一次次伤害爷爷奶奶的好意,却不能理解要对穆家和穆氏集团所有员工负责的我。他处心积虑地先向穆氏发起攻击就只是为了赌一口气,完全没有错,我为了保住家业和陈越东联手反击就是阴险小人,就是为了钱和利益,他善良我龌龊,他不会真的毁掉穆氏,我就会让他破产?他一定没有告诉你,我早就已经把他的财产全部还了回去。” 时夏星怔了一下:“他没有损失惨重?” 穆城冷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不会主动告诉你,可是你一定会原谅他,因为他瞒着你只不过是怕你回到我的身边,是因为太爱你,他这样重感情的人绝对不会和我这种重利轻别离的商人一样,欺骗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时夏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胸中一阵酸涩,一时想不通为什么似乎错了的那个变成了自己。 “你想要百分之一百的感情,你觉得我骗了你、利用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会患得患失会不知所措?如果你直到快三十岁才遇到一个值得你爱和想要全心全意地与他在一起的人,突然有一天却得知他对你所有的好,他说他爱你,都只是因为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你就会明白忍着不说穿有多痛苦,我再无能,也不会仅仅为了怕打草惊蛇就让自己时时刻刻忍受这种煎熬!” “如果你爱的那个人认为他的前任比你善良比你纯白比你优秀,当你不得不和她明争暗斗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怕被你知道和陈越东一起对付陆执,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对方是你,我不想冒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险,让你以为陆执是弱者,就心疼他回到他的身边。” “在看到你为他庆祝生日之前我还不愿意承认,你真正在意的那个从头到尾都是陆执,你那么生气地非要离开我的原因,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误以为我害的陆执损失惨重?” “我没有,我只是以为你并不爱我。” “我还要怎么做才能算爱你?是不是该承认我和你的分手全部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因为我卑鄙,让你可以安心地、不带任何心理负担地回到陆执的身边,才算真的爱你?好,那么我承认,我完全是为了利用你才骗你。” -- 第96页 “我们是因为他才会在一起,现在因为他分手,很公平,祝你和他幸福,解除婚约的事情,我一回国就立刻处理,不会让任何人议论到你,说你的不是。”穆城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想象不出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地夺门而出。 时夏星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个反应迟钝的傻瓜,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他的话消化了一半,待她反应过来追出去,就只看到了穆城的车尾。 时夏星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还在生气,明明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原谅穆城的她,会觉得最不对的那个其实是自己。 穆城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爸爸只爱穆唯、妈妈只爱陆执,连他最爱最珍视的人也为了另一个男人误解他,他开出去很久,才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根本无处可去。 穆城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来巴黎明明是想挽回她,明明是想好好哄她回家,最后却只因为她为陆执做了一个蛋糕,只因为她最后说的那句陆执比他重感情,就那么大方地把她让了另一个人,还祝他们幸福。 ☆、暗示 陆执从家中拿了酒后,又绕到酒店帮时夏星取了件衣服,下午做蛋糕的时候,她原本的那条裙子沾上了奶油。 锁坏了关不上门,因为租金便宜,旧居所处的那条街治安一向不好,他出来时,在外面留了一半的保镖,所以第一时间知道,穆城在和时夏星吵了一架后,已经独自驾车离开。 他们没有和好,陆执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高兴,他轻轻地推开了门,顶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一盏台灯,吐着昏黄的柔柔的光,时夏星正趴在圆木桌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月光从窗子泻下来,照亮了一室静谧,唯有钟摆摇动的声响,他将脚步放得缓了又缓,仍是唯恐将自己从梦中惊醒,时光仿佛倒转,几年前的许多个晚归的深夜,一推开门,他的小星星总是像这样,等他等到睡着了,静静地趴在桌子上。 那个时候的他也和现在一样蹑手蹑脚,偷偷地将座钟的时间往前拨几个钟头后再将她叫醒,她不准他为了多赚一些,帮着已经工作了的学长画图——因为不管再用心再出色,署上的名字也不会是他的。时夏星的经历太单纯,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很多事,比别人用他的设计领奖更加不公平。 醒来后的她总会先抱怨他回来的太晚,待看过钟上的时间,又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才睡了这么一小会儿啊。偶尔她也会发现钟上的时间和手机上的不一样,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只以为是座钟太老太旧或者自己忘记上发条,才走得不准。 她看似很聪明,其实十分好骗,他说的话,她统统都愿意相信,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她知道,她问起的时候见他不想说,也绝不会再问第二遍,这样的女孩多好,所以后来的他才会过了这么久都忘不掉。 陆执看了一眼钟上的时间,距离凌晨两点只剩下半分钟,他走过去将分针往回拨了半圈,生怕整点报时的声响把她和自己一同惊醒。 其实和屋子里的其它东西一样,墙角立着的钟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座,当年他从美国回来,钥匙却打不开门,房子更是易了主人,新的租客告诉他,之前的中国女孩儿丢掉卖掉了所有的东西,已经离开了巴黎,他去她们学校问,她最要好的同学说,她办了退学手续,还告诉她们,陆执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所以她和他分了手。 他想过立刻去找她,可是当时母亲病重走不开,后来的一个晚上,宋宜莎安慰沮丧的他,听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他们都喝醉了,糊里糊涂地上了床,那是宋宜莎的第一次,她没有要他负责,还主动说自己对中国比他熟,可以帮他找,再后来她怀孕了,瞒着他去打胎,他开始并不知道,直到去她家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医院发来的复诊通知信。 他问宋宜莎的时候,她哭着说她其实一直都喜欢他,从小到大,他没法再继续让她帮自己找女朋友,这样残忍的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他怕被母亲知道,更没法自己派人去找。 那个时候时夏星已经离开了三个月,毫无音信,他终于确信她不会再回来,也明白即使找到了她,被她知道了宋宜莎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原谅,于是想,就这样算了吧,他不再主动找她,如果她对自己还有半分情意,总有一天,还会再来故地看看。 后来的后来,他买下了这处房子,将他们已然面目全非的家恢复了原样,还照着原来的钥匙订做了把锁,可惜直到母亲去世前他和宋宜莎订了婚,时夏星都再也没有回来过,连他没敢换掉的旧号码也没有再打过。 等到他知道了真相,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当年的新租客,拿着照片去问才知道,卖掉他们的东西的中国女孩不是时夏星,而是宋宜莎。 这该怪谁呢?怪宋宜莎伪装的太好,还是怪他太轻易的放手,总之不能怪时夏星。所以现在,他的小星星爱上了别人,他连一句怨言都不可以有,即使他还在爱着她。 陆执走近了才发现,时夏星的脸上还有泪痕,大概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睫毛都在轻轻地抖,看得他一阵心疼。 他将她抱进了卧室,替她盖上被子的时候无意中触到了她的额头,起码有三十八度,他刚想打给家庭医生,又记起来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发烧,睡一觉就好,不必吃药。 -- 第97页 陆执倒了杯温开水叫她起来喝,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他,叫了句“穆城”,就拉着他的衣襟不松手,陆执觉得十分心酸,又不敢将她叫醒,半卧在床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时夏星顺势靠了过来,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安心睡去。 ☆☆☆☆☆☆ 穆城一口气开出了一百公里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点了一支烟,只吸了一半就决定回去向时夏星道歉——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不公平,三年和三个月,本来就不能等同,是他自己选的,现在又怎么能怪她, 任何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坚持到最后,所爱的人,更不该就这样轻易放手,他不想后悔终生。 穆城往酒店的房间打了个电话,没人听,那么时夏星还在陆执那儿,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一百公里的距离,开出来用了一个多小时,开回去却只用了半个钟头。 屋里的灯黑着,离门还差三米的时候,从暗处走出了四个保镖,穆城正着急,径直推开了他们,保镖们大概知道他和陆执的关系,只是象征性的阻拦,不敢真的对他出手。 客厅里没有人,唯一的卧室掩着门,穆城走了进去,看到眼前的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时夏星蜷在陆执的臂弯,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她不是粘人的那种女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种完完全全的依恋,穆城至此才明白,原来并不只是在自己的怀中,她才会睡的这样安然。 陆执的睡得浅,听到响声就睁开了眼,见到又折回来的穆城,先是下意识地想起身开灯,却犹豫着没有动,大概是怕吵醒怀中的时夏星。 穆城在黑暗中笑了笑,悄然走过去,从手上褪掉了什么,轻声对陆执说:“你不用起,我刚刚忘记了要把这个还回来,你帮我给她。” 穆城将东西放在了床头,一秒也没耽搁,转身就走,陆执转头看去,原来他从无名指上褪去的,是订婚戒指。 和时夏星戒指上的大钻不同,穆城的这枚钻石很小,不过却很亮,被月光映着,发出淡淡的光。 ☆、再见 时夏星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浑身酸痛、昏昏沉沉,陆执留了张纸条在床边,他的中文写得和小学生一样难看,简明扼要地告诉她自己有事情要办,中午才会回来,早晨起床时替她量过体温,已经退了烧,留了白粥在锅里,让她别忘记喝。 原来她是发烧烧糊涂了,才会在朦朦胧胧间以为穆城又折了回来,哄她入眠。 陆执只喜欢建筑,对经商没有兴趣,财产一直由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这次和穆城开战亦是请了高手操刀,事情结束了之后,却要亲自善尾,为了找时夏星,他已经耽误了数天,拖到不能再拖。 时夏星烧了大半夜,没有多少胃口,勉强喝了小半碗,正发愁没有干净衣服换,一回头就看到浴室外面的沙发上搭着一条裙子,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她的化妆包,她遇到过的人中,陆执是最会照顾人的一个,和要她照顾的穆城正好相反,所以在一起的那三年,对于温暖细心的陆执,她的依赖远远大于心动。 刚洗过澡换过衣服,时夏星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知道不可能是陆执,门锁还没修,一推就开,何况这是他的房子。 门外立着一对夫妇,被数名保镖拦在了三米之外,难怪她只听到了一声门响,就不再有动静,时夏星打量了那对夫妇一眼,就请保镖放他们进来,保镖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个犹豫了一刻,虽然挥手放行,却立刻拿出了手机,似乎是要打给陆执。 “宋先生宋太太?” 那对夫妇颇为诧异:“初次见面,时小姐怎么就知道我们是谁?” 时夏星自然知道,且不说宋宜莎的眉目像极了父亲,气质像极了母亲,单凭保镖们的反应,她也猜得到。 “你们不也知道我姓时?”时夏星莞尔一笑“你们先坐,我去倒茶。” 这间屋子和过去没多大变化,她顺利地在第二个橱柜里找到了茶叶罐,以女主人的姿态慢悠悠地沏了一壶送出去——她不再爱陆执并不代表可以原谅当年宋宜莎做的事,何况宋氏夫妇看她的眼神也实在太讨厌。 “我在绿茶中加了薄荷叶,喝得惯吧?” 这对夫妇完全没有品茶的雅兴,对视了一眼之后,宋太太先开了口:“时小姐是聪明人,一定知道我们的来意。” 时夏星不动声色:“可我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你们什么。” 宋太太笑得十分优雅:“陆执和Lisa的婚礼筹备了一半,回来后却突然说不结婚了,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原因,直到时小姐来了巴黎,我们才明白。” “哦。”时夏星似乎没有听懂,捻了枚腰果放入口中,边慢慢地嚼着边等待下文。 宋太太碰了软钉子,有气也发不出,停了数秒才恢复了心平气和:“我们从小看着陆执长大,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你的手腕再高,当年他为了思婷也甩掉了你,如今也是一样,他不过一时糊涂,才又被你唬弄住,Lisa有过他的宝宝,他不会真的和她分手,即使现在和她闹着别扭,也一样继续帮她父亲解决银行的欠款,他的母亲过世了,我们就是他唯一的长辈,我们的话他总是要听一些的。” 听到“有过宝宝”,时夏星愣了片刻,随即又微笑着说:“既然陆执这么听两位的话,你们何必多次一举来找我,接着替他们准备婚礼不就好了?” -- 第98页 “你……”宋太太冷哼了一声,先前的优雅立刻减了一半“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样不知廉耻地破坏别人。” 时夏星并不恼:“破坏别人感情的人的确不知廉耻,不过,我的父母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诚实、耍心机不会有好下场,不像二位这样,没有教好女儿,大概你们的Lisa连‘可耻’这两个字都不认识。” 宋先生动了怒,正要开口,时夏星却赶在他前面站了起来,作出了送客的姿态:“您还是别说话了,万一和我吵了起来,被陆执看到,不帮您还钱了怎么办?” 收到消息的陆执终于赶来,时夏星一眼也不看他,坐下喝茶。 “陆执,这位时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你妈妈要还活着,看到她这样张狂的样子,准得气坏。”宋太太抢先开口。 陆执皱了皱眉,忍着没发火,伸手去拉时夏星:“叔叔阿姨,我要带着星星出去吃午饭,先走一步。” “我就想在家里吃,不想去外面。”时夏星干脆将坏女人做到底。 陆执转而对着宋氏夫妇说:“你们有没有开车?要不要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宋太太气得直哆嗦:“陆执,你这个样子,Lisa能原谅你,我们也接受不了!”说完就和丈夫一起负气离去。 陆执见时夏星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笑:“我也想在家里吃,你想吃什么我来做,不过我四年都没有进过厨房,水准一定大不如前。” “我刚吃过粥,不饿,你不用哄我,赶紧去追岳父岳母吧,我这么小气又坏心眼的一个人,遇到一手破坏了自己初恋的女人的爸妈来找茬,自然要抓住机会气气他们。”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我猜到他们会找你,一早就让人在外面拦着不许他们进来,谁知道没拦住。” “是我让你的人放他们进来的,我又没做过亏心事,没有躲起来的必要。”时夏星这才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对宋宜莎还真是好,宁愿自己背黑锅也没有告诉她爸妈当年她做过什么,婚约已经解除了却仍然继续帮她父亲还债,到底是青梅竹马,还有过一个孩子。” 陆执勉强笑了笑,略过了孩子的事儿:“我对宋叔叔宋阿姨好并不是因为她,是为了我妈,来这儿的三十年,宋叔叔和宋阿姨一直很照顾我和妈妈,不过感激归感激,对我来说,他们远没有你重要。” “你和宋宜莎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陆执明知道总归要说,却犹豫了半晌:“你走后的两个月,不过宋宜莎没有立刻告诉我,自己去做了手术,你走的第三个月,我无意中看到医院发来的复诊信才知道。” 时夏星依稀记起,那个时候的她很不好过,书没念完就退学回国,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交代,更不知道怎么和亲戚们解释,整日呆在房间,连家门都不想出,直到次年又去了英国。 她冷笑着说:“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她这么为你着想,有了孩子都瞒着不说,怪不得那时候在医院你会对我说,宋宜莎既温婉又依赖人,和我完全不同,你做什么她都支持。” 陆执更是尴尬:“我会那样和你说话,是因为不知道当年的事,更没想到她有那样的心机,也许这样说太无情,现在想来,她让我去她的房间找东西给她,复诊信刚好在同一个抽屉里,这也许不是巧合,是……” “是故意的安排?你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如果对她没有信任和感情,根本不会上当。” “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所以才想用以后来补偿,只是不知道,你还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那你答应我,从此不再理宋宜莎的事,更不会再和她在一起。” 陆执知道她在开玩笑,仍是无比认真地回答:“这是当然,即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再回头找她,比起你,我更加没法原谅她。” 时夏星哈哈一笑:“你以后和谁在一起我才不会管,只要你幸福,即使那个人是宋宜莎也没有关系,虽然我很讨厌很讨厌她,可是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爱你,你年轻英俊又富有,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追,可未必能再遇到像她这样爱你的人。” 陆执太了解她,知道话已至此,自己已然没有再坚持的意义,却仍是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倒是饿了,一起做午餐,当是……散伙饭吧。” 饭很快就做好了,陆执和她都喜欢的拌饭,满满一大盆,各种肉类和蔬菜,他们都喜欢茄子和火腿,过去常常抢着先挑光,后来的四年,时夏星一听到妈妈抱怨她自打从国外回来,就没了吃相,都会因为想起陆执而心痛。 “我好久没吃这个了。” 时夏星有了胃口,喊饿的陆执却吃得意兴阑珊,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如果你没有遇到穆城,会不会原谅我和宋宜莎的事情,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不会”她答得极快“原因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了。别说你放不下我,决定和宋宜莎结婚时,你不已经放下了?现在也只不过是突然知道了我们分手的真相,心里不甘而已,就像那个时候的我,如果不是太遗憾,大概也不会记了整整四年。所以啊,我们两个,其实都一样,爱的是当时的自己,放不下不过是因为恨自己的命运竟然掌控在了别人的手中。其实,你不该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和穆城、你和宋宜莎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你,对宋宜莎很不错,能被人骗一辈子其实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 第99页 陆执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穆城已经把我的财产全部还了回来,我和他也和解了,只是因为私心,没有立刻告诉你。” “我知道。” 陆执一怔:“那你怎么不……”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切~懒得和你计较,你以为你过去骗我的那些,我真的傻到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是装作被你骗到,哄你高兴罢了。我想去布达佩斯,下午就走,你忙的话就不用来送我了。” 他终于笑了出声:“我还以为你好骗,原来好骗的那个是我。对了,穆城昨天又回来过,看到……呃……他可能误会了我们俩已经重新在一起,所以把戒指留给我,让我还给你,他隐瞒你其实也情有可原,对你也勉强算是真心……” 只说了一半,陆执就摇了摇头:“没想到我居然会替他说话,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可谁让你喜欢呢。” 时夏星看到戒指,过了好半天才撅着嘴说:“谁说我喜欢他,我比你更讨厌他!” ☆☆☆☆☆☆ 虽然时夏星不肯,陆执仍是坚持让她乘自己的飞机去,他看着她回身冲自己招手,也举起手挥了挥,只是再也笑不出。 四年前,他对她的离开全然不知,四年后,他却为了履行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一生的承诺,亲自将她送走。 谁也不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没求她留下。 陆执看着飞机渐行渐远,忽而想起那一年他们依偎在一起看《漫长的婚约》,大结局的时候,时夏星感动得泪流满脸,枕在他的肩上要他保证,如果哪一天他们也走散了,他要和玛蒂尔一样,一直一直寻找。 他笑着说当然了,还和她勾了小指勾,约好要相爱到老,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只可惜,就那样轻易地放开了彼此的手。 ☆、赌气 时夏星坐在飞机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市,只觉得一个半月以前的那场盛大的订婚仪式简直是个莫大的讽刺。 看到接机的人,时夏星十分意外:“蒙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蒙政一手接过她的行李,一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没大没小,又不叫哥哥。” “你才比我大一两岁,算什么哥哥,时墨驰才是我哥。对了,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接我。” “没良心吧你就!还不是我妈听说你和穆家的那个掰了,跑去跟你妈说要不然那什么什么,然后你爸妈就把你的班次告诉了我,我爸妈就逼着我来了。” “……”时夏星用了好半天才消化这个噩耗“亏他们想的出来,我小时候欺负你,你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俩要是在一块,简直就和乱.伦的感觉一样!” 蒙政把时夏星的行李放到了车上,刚要绅士一把替她开车门,又想起不需要对这种没良心的丫头太好,径直绕到了另一边:“你这话到我家最好不要说,乖乖的顺着他们的话说,他们起一会劲儿就忘了。你要和他们讲这些,他们非得列出上百条论点,用来证明不会有人比我们还配,你想听他们啰嗦可别连累我。” 时夏星这才回过神儿:“等等,我和穆城分手的事儿,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嘴多碎,你应该也清楚,而且那个穆什么的现在又那么高调的和……算了,反正都过去了,好男人多着呢,过几天哥哥介绍个战友给你认识。” 时夏星一愣:“他怎么了,和谁高调了?” 蒙政犹豫了一下才说:“陈蓉蓉,半个月前,他替陈越东从墨尔本把陈蓉蓉接了回来,最近的两场冷餐会,他的女伴都是陈蓉蓉,大概也没什么,只是你们退了婚,被多事的联系到一起一传,就变了味。” 时夏星想起半个月前的那晚,穆城曾对自己说“解除婚约的事,一回国我就处理,不会让任何人议论到你,说你的不是”,不由地撇了撇嘴:“他这样利用陈蓉蓉,也不怕和陈越东恼了。” 蒙政没听明白,继续说:“最可怜的就是李庆江,熊小乐早就想找她算账,只是离的太远算不着,现在又出了这个传闻,她非要去找陈蓉蓉,说要新仇旧恨一并做个了断,李庆江怕被人议论,更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拦着不让去,她却说他是为了保护前女友,气的一个多星期都不准他回家睡,我们几个最近天天笑话他。” 时夏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陈蓉蓉再也不敢回来,这才过了不到五个月,我表姐的那口气还没平,陈蓉蓉之前又做的太过分,自然是要闹的,晚点我去劝她,她最听我的。” 蒙政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我还以为你们女人遇到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情都会有过激反应呢。”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外头乱传的话亏你也会信,这件事并不是那样……” ☆☆☆☆☆☆ 蒙家的小楼离时家的很近,走几步就到,两家的父亲长年在同一个班子里共事,关系十分好,一起吃饭原本很平常,只是今天的这顿格外诡异。 蒙政和时夏星一踏进蒙家,两方家长就停止了讨论,目光殷切地望着他们俩,时夏星被蒙夫人盯得发毛,小声问蒙政:“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们刚刚似乎是在讨论孙子生出来叫什么。” -- 第100页 “你没有听错……你还是赶紧去找穆城解释清楚,迅速地和他和好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他先骗人,明明是他不对,他还敢把戒指还回来,我才不会去丢这个脸,我宁愿和你结婚也不会再理他!” “别!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我……男人偶尔撒个谎也是正常的,水至清则无鱼,太计较了反而会失去更多,很多人即使相爱也未必能在一起,不趁还能挽回的时候努力,真的错过了会悔恨一生的。” “什么?你敢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你呢!我才不会去低这个头,就算我也有错,也是他不对的更多,为什么我要去求和,我才不要!这样就妥协的话,他会得意一辈子的!” …… “小两口”的窃窃私语让两家的父母越看越满意,一回到家,连轻易不和女儿谈这些的时拓先都对时夏星说:“后天商会有个活动,你蒙叔叔现在分管环保和工商,他那天要开会,只好让蒙政代他去,你和蒙政一起去,你不是最喜欢舞会酒会吗。” 时夏星立刻拆穿了爸爸:“我什么时候喜欢舞会和酒会了?这样的活动,又不是非去不可,就是蒙叔叔有空,也未必会给他们这个面子。” 时拓先被堵的没话说,只好给妻子使眼色,时妈妈会意:“蒙政这孩子多好,从小就忠厚,你四岁那年把他推到了水池里,大冬天的,他从池子里爬出来,冻得嘴都发青,哭着回的家,到家里,妈妈怎么问,他也没把你供出来,我那时候就想,这孩子人品好,你要是能和他凑成一对,绝对有福气!” 时夏星十分崩溃:“……我四岁他六岁的时候您就开始琢磨这个也太早了吧。” “我从你在我肚子里就开始琢磨了!三岁看老,你嫁到蒙家绝对没错,连婆媳关系都不用担心,他们家上上下下一定都疼你,蒙政既诚实,前途又一片大好,就是那个什么杰瑞的有点……不过周家的大姑娘在美国定了居,不会再回来,蒙政的爸妈都说了,你生的才是蒙家唯一承认的长孙。” “我生的……也亏你们想的出来。”时夏星抓了个苹果就往楼上逃。 时妈妈不依不饶:“我们和你说的你总不听,父母的话都是对的,不准你去法国、不喜欢你嫁给商人,这些通通都是好意,哪里是你说的什么因为天生的控制欲想处处约束你?天下的父母大抵都这样,为了子女少走弯路,才苦口婆心地把大半生的心得一遍遍说给孩子听,只可惜啊年少轻狂,不一头撞到南墙,又怎么会听得进老一辈的话。你爸爸说商人不好你偏不信,前一段穆城来家里解释,我们还觉得他是个懂事的人,他说追过去找你解释,我们还给他提供信息,才几天,又和陈越东的妹妹搭上了,那个陈蓉蓉的名声那么不好,难为他也不介意。这件事现在传的风风雨雨,不过是他朝三暮四,也没人说我们的不是。我和你爸爸怕你烦,原本不想再提,偏偏你还没学乖。” 时夏星听得头都发晕,回到房间就直接倒在了床上,她打开了没带走的手机,里面满满都是穆城的短信和电话,她一条条翻过去,看到泪流满面,只可惜,从他生日那天之后,一条也没有,她忍了又忍,才将给他打个电话的念头强压了下来。 ☆☆☆☆☆☆ 第二天下午,时夏星就约了熊小乐逛街,李庆江本来不准她们私自乱跑,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连家门都进不去,更别说管人。 果然,熊小乐一见到时夏星就说被她抓住了陈蓉蓉,一定要拨光她的头发出气,时夏星听了哈哈大笑,断言说归说,熊小乐这样口直心软的性子,真的遇到,陈蓉蓉顶多被骂两句,汗毛都不会少一根。 “姓穆的不是脑残就是得了鸡眼,你明明比陈蓉蓉好看一万倍。” “……鸡眼是长在脚上的”时夏星无奈地纠正“其实他这样是为了我。” …… 熊小乐性子急,听完拉上时夏星就要去找穆城:“妹夫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他骗你不对,也没有你天天陆执陆执的气人!李庆江当过陈蓉蓉男朋友的事情,我想想就生气,他要敢在我面前说陈蓉蓉半句好,我一定永远的把他扫地出门,你们这些有前男友前女友的最讨厌了,哼。不过我们庆江没怎么喜欢过陈蓉蓉,你就过分的多!” 话音刚落,穆城就被大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时夏星这才想起,她们正逛着的这家百货公司是穆氏旗下的,他边听总经理汇报工作边巡视,远远地瞧见她们俩,竟然装作没看到。 偏偏熊小乐在一旁连声冲他喊“妹夫”,时夏星嫌丢脸,扭头就走。 “你走那么快干吗,我可是孕妇!” “谁是你妹夫了,乱喊什么,我都和他分手了!他见到我们连理都不理,你没看到啊。你以后见到他就当不认识,不然别想着再吃到我做的蛋糕!” 熊小乐想了想,权衡了一番后,只好扁着嘴点头同意。 ☆☆☆☆☆☆ 陈越东一下飞机就直奔穆城的办公室,穆城早就料到他会来,毫不意外。 陈越东一进门就发火:“穆城,我出着差走不开,让你回国前绕道去墨尔本把蓉蓉接来参加我的婚礼,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原来如此,你要保全时夏星的名声,也不用搭上蓉蓉吧,她的情绪才刚好一点!” -- 第101页 穆城不紧不慢地递了根烟过去:“损你利我的事情我怎么会干,这对你妹妹有好处,因为李庆江的事,她连正常的社交都不愿意再有,躲在国外不敢回来。这样下去早晚出事,过了这一段我会放出风声,说是我在追你妹妹但没追上,你妹妹可以捡回面子摆脱弃妇的形象,不会再赔上更多的名声,这点我和她说过,她也同意。声誉受损的那个只会是我。” “你再花名远扬,也一样有大把的女人愿意嫁”陈越东笑了笑“未婚妻移情别恋,你为了给她开脱还不惜赔上自己,过去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个么痴情的主儿。” 穆城十分不快:“再说这些别怪我翻脸!” 陈越东立刻丢了根烟,转移话题:“明天商会办的舞会你也带上蓉蓉吧,我和周婉怡也去的。” ☆☆☆☆☆☆ 回到家后,时夏星越想越气,不痛快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打给了蒙政。 电话一接通,她就甜甜地叫了声:“蒙政哥哥。” 蒙政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说吧,是闯了祸让我帮你去叔叔阿姨那儿圆谎背黑锅,还是有事儿求我办?” “你说的话怎么和李慕江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蒙政立刻不高兴:“谁和他一样!” “还生着他的气呢?欣瑶是很好,可你们总不能就这么变成了仇人,从此谁也不理谁吧?二十年的交情呢,要不我请你们俩吃饭,你们和好吧!”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嗯,就想让你帮个小忙而已……” 后来的蒙政想,如果他当时就知道,听时夏星叫声哥哥,帮她个小忙会把自己帮到医院里,这一刻她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绝对绝对不会答应…… ☆、舞会 蒙政来时家接时夏星的时候,她才刚刚敷好面膜换过礼服,妆也只化了一半。 时夏星的父母另有应酬,并不在家,时家的保姆是新换的,不知道蒙政不喝咖啡,蒙政不爱麻烦人,没让她换,更没有穆城那样的避讳,直接上楼敲时夏星的门催她。 “你到底还要多久?” “你这种没耐性没风度的人居然还会有人喜欢”时夏星看了他一眼“没打领带正好,我给你准备了领结。” 蒙政皱了皱眉:“粉红色的怎么戴?” “这不是粉红,是豆沙色,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领结的颜色当然要配我的礼服。” 蒙政戴好后照了照镜子,别扭极了,想都没想就往下扯:“我都是用领带,没用过领结,而且这个颜色也太娘娘腔。” “不准摘!你最土了,这个颜色多有品位。” 从小被她欺压到大,蒙政只好照办。 又过了半个钟头,时夏星才准备好,蒙政早就不耐烦:“你折腾了这么半天,看起来和没化前一样。”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裸妆本来就比浓妆更费工夫,清新自然才最美,你等会千万要装得像一点,穆城很精明的。对了,我旅行的时候认识了个女孩,是你最喜欢的类型,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你妈的标准,而且,小名儿也叫瑶瑶呢。” 听到最后一句,蒙政愣了愣才笑着说:“无聊。” 时夏星知道他动了心,又叮嘱了一次:“我约了她过来玩儿,下周三到,不过,要是露馅儿了我可不会介绍你们认识!” 蒙政和时夏星到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大半,因为是主宾,自然有人给他留好了车位,一众豪车里,他这辆半新的A6简直格格不入。 蒙政十分低调,绝不会像有些子弟,在几百万的车上挂个白牌招摇过市,也正是这样,才深得父辈的欣赏。 商会的活动向来是由秘书处组织、各企业轮流承办,今晚的舞会正巧轮到穆氏做东。 一踏入大厅,时夏星就立刻寻找穆城的身影,只可惜作为主人的他也许有事情要安排,并不在场,不远处正与李易江和穆嫣站在一起说话的李慕江看到他们进来,遥遥地举了举香槟杯。 时夏星强拉着蒙政走了过去,李慕江和蒙政顾着大面,只好礼节性的寒暄。 叶博良早想劝他们和好,见此良机立刻带着乔夜雪走了过来:“咱们仨有小一年没在一块儿吃饭了吧?我年前买的宅子刚刚弄好,下周末搬进去,你们俩都得来,慕江把欣瑶也带来,大家正好聚一聚。” 时夏星明白叶博良的用意,不让蒙政面对现实,他和李慕江的关系就永远不会破冰,见蒙政的脸色有些不好,她将他挽得更紧,对着叶博良笑道:“叶总为什么只请李慕江的太太,不请蒙政的女朋友?” 叶博良和时夏星只照过两三面,并不熟,看到蒙政的领结和他们紧挽着的手,真的以为两人凑成了一对,哈哈一笑:“我的消息不灵通,不知者不怪,当然要请弟妹一起过来尝尝乔乔做的菜。” 太熟悉这两个人的李慕江自然明白他们绝对不可能,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蒙政见了脸色更差,时夏星踮起脚尖对他耳语:“放心吧,下周末前一定变个正经的女朋友给你。” 见到他们这样亲密,穆嫣微微有些尴尬,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给穆城打电话,时夏星冲着穆嫣坦然一笑,放开了蒙政的胳膊,转而去找乔夜雪。 男人们有话要聊,乔夜雪便挽着时夏星到一旁欣赏名画,穆城和陈蓉蓉、陈越东和周婉怡恰好一同入场。 -- 第102页 对于时夏星的出席,穆城十分意外,却只扫了她一眼,就假装没有看到,将头转向了一边。他和陈蓉蓉并没有肢体接触,交谈的样子却非常亲密,这一幕落到时夏星的眼里,更加不快。 时夏星和乔夜雪站在一处十分惹眼,将一众女宾衬得黯淡无光,陈蓉蓉并不认识时夏星,见她的容貌这样出色,自然而然地多看了几眼,四目相对,时夏星先大方地笑了笑,陈蓉蓉也客气地点头回礼。穆城见状一怔,望了时夏星一眼,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却只当没看到。 周婉怡低声对陈蓉蓉说了句什么,陈蓉蓉知道了时夏星和熊小乐的关系,脸色一白,和周婉怡一同往大厅的另一角走,避开了她和乔夜雪。 开始曲一响,穆城作为主人先带着陈蓉蓉下了场,两人的舞都跳得不错,只是配合得不怎么协调,周围的好事者不住地观察着时夏星的反应,她佯装没看到,直到蒙政走过来邀请,才微微一笑。 穆城显然没想到时夏星的男伴是蒙政,看到蒙政系着和时夏星的礼服颜色相同的领结,更是一愣,只顾得上盯着他们,险些踩了陈蓉蓉的脚。 时夏星却专心致志地只看蒙政,目光中的妩媚简直让他不自在到浑身发毛,只盼着曲子赶紧结束。 比蒙政更加耐不住地是穆城,开始曲的尾音还没全落下,他就撇开了陈蓉蓉,走到时夏星的面前欠身邀请——按照礼仪,男主人本就应当请主宾的女伴跳第二支。 时夏星却没有立刻接受,转而用目光询问蒙政,蒙政终于入戏,似乎不情不愿却又不好破了规矩,只得答应。 一揽上时夏星的腰,穆城就急着问:“干吗的他是?” 时夏星的态度冷冷清清:“穆总不会连蒙家的人都不认得吧?” “我是问你怎么会和他一起?” “不是你们商会邀请的他么,陪男朋友一起参加舞会,有什么好奇怪。” “男朋友?那陆执呢!” 穆城的反应让时夏星之前的不快去了一半:“什么陆执,你想问你弟弟的事儿,就打给他好了,为什么要问我。” 穆城听到,立即面带喜色地问:“你没和他重新在一起?” 时夏星切了一声:“我可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我现在才发觉最适合我的就是蒙政,青梅竹马要比什么一见钟情可靠得多,至少不会骗我。” 穆城哈哈一笑,搂紧了她的腰:“小东西,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你以为我会相信。” 时夏星撅起了嘴巴,竭力往外挣:“谁想气你?找你的陈蓉蓉去吧,戒指都还了回来,见到我还装没看到,我和你再也没有瓜葛。” 穆城却偏不放手:“你明知道陈蓉蓉的事儿全是为了你,我那天回去找你,看到你和陆执……” 想到那一幕,他的脸色一凛,语调也降了八度:“你怎么可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抱得那么紧?” 时夏星本想等着穆城道了歉,自己就顺着台阶原谅他,却没想到他不但没道歉,还用这样的语气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原本平了的气又跑了回来:“说什么呢你!” 穆城还想说话,第二支舞曲却已然结束,没有等到时夏星暗示的蒙政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接着扮演她的男朋友。 他们之前已经说好,如果穆城不主动邀请她跳第二支舞或者跳完第二支舞时还没有向她道歉、同她和好,蒙政就要走过来将她带走。 “失陪了穆总,家母打电话催我们回去。” 穆城愣了一刻,随即眯了眯眼睛:“蒙兄别开玩笑了,我和星星还有事儿,晚点我会送她回去,改天请你喝酒。” 时夏星却挽住了蒙政:“谁和他有事,我现在就要回家!” 蒙政会意,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穆城自然拦着他们不让走,又怕被其他宾客看到传出笑话,动作不敢太大,在一旁观察了多时的穆嫣见状生怕闹出乱子不好收场,赶紧走过来打圆场:“夏星你不舒服啊,那赶紧让蒙政带你回去吧,哥哥是主人不能先走,只好等舞会结束了再去你家探望。” 蒙政带着时夏星转身就走,穆城本想追,却被穆嫣拦了下来,穆嫣小声地对哥哥说了句什么,穆城十分诧异:“你说他们俩是真的?不可能!” “之前看到他们俩那么亲密,我就让李易江随便找了个缘由给蒙叔叔打电话,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蒙叔叔却说,一切顺利的话,准备年内就让蒙政和夏星办婚礼。” ☆☆☆☆☆☆ “看他的样子明明挺在乎你的,你怎么还赌气?”蒙政一到车里,就解开了领结,拉开了衣领。 “什么在乎啊,他犯了大错、还了戒指、还装作不认识我,我宽宏大量地主动过来送机会,他居然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还莫名其妙地质问我!我真是疯了才想着和他和好,我宁愿和你结婚,也不会再理他!” ☆、暗示 穆城越想越不安,蒙政和时夏星刚离开不到五分钟,他就顾不上失礼,撇下了众人,追了出去。 蒙政的车已经不在,穆城只好去时家找,偏偏越急越乱,连路边每隔五米就站着两名交警都没有注意到,前行了不到五分钟就被临时搭的路障旁的一众交警拦了下来,不得不按原路返回绕行——他这才想起,这两天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下来视察,这条是领导车辆的必经之路,自然要被封上。 -- 第103页 到了省委宿舍的门前,穆城的车被警卫拦了下来,虽然这是规矩,可没和时夏星分手时,时拓先曾特地吩咐过,穆城过来直接放行不必打电话,这样的差别让穆城对穆嫣的话更信了一分。 接到传达室的电话时,时拓先正和蒙泽明对弈——蒙政和时夏星都是独生子女,可以生二胎,时拓先想让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姓时,蒙泽明坚决不同意,两人从旧俗辩到男女平等,最终决定用下围棋决定,谁赢了就跟谁的姓。 时拓先沉吟了一刻还是没让穆城进来,只说自己不在家——再民主的家长也不希望子女走弯路受伤害,经过分手退婚的事情,他和时夏星的妈妈一致认为女儿嫁到相对复杂的穆家不是一件好事,何况如今,有关穆城的事情,时夏星也绝口不提。 穆城听到警卫的回复,知道时拓先一旦发过话,用什么方法警卫都不会敢放他进去,时夏星的电话关机,他只好先回去,第二天一早再过来等她出门。 时夏星最喜欢睡懒觉,可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半,穆城拦下出门买东西的时家保姆才知道,时家和蒙家早在两个小时前就一同出去吃早餐了。他的心情更糟,又知道不能去长辈面前失礼,只好去熊小乐那边想办法。 因为穆城,时夏星气得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被父母强拉出来,更是胃口全无,没精打采地用勺子搅着面前的银杏粥。 时妈妈见了,立刻比着蒙政数落她:“你的生活习惯实在太差,又不是小孩子,还总要赖到九点再起,偶尔早一点都不情不愿,还怪你爸爸说你,从明天起你干脆和蒙政一起晨练,对身体也有好处。” 蒙妈妈立刻袒护:“小政这是在部队呆习惯了,以前也懒着呢,女孩子总是要娇惯一些的,再怎么独立都需要人照顾,小政你不如赶紧打个报告调回来,也方便大家互相照顾。” 因为徐欣瑶的事情,蒙政和母亲赌气,去了广州不肯回来,这件事一直是蒙夫人的心病,遇到机会就要提,此刻更是用眼神暗示时夏星帮忙劝他回来。 时夏星只当没有看懂,面对蒙妈妈的目光只好装着傻转移话题:“阿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牙齿最近一直痛,吃了消炎药也不见好。” 蒙夫人是著名的牙医,在口腔医院当院长,听了时夏星的话,立刻让她张开嘴巴给自己检查。 “你长了智齿,两边的最后一颗都被顶歪了”蒙夫人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空隙太小,而且似乎是横着长的,得和上牙一起拔掉,我这就给主任打个电话,小政今天正巧有空,吃过早饭让他带你去拍个片子,尽快拔掉。” 时夏星一听要拔掉四颗大牙立刻头皮发麻,熊小乐拔智齿的时候,左右两边加在一起足足缝了七针,先是左边又是右边,折腾了一个多月,脸肿了好久。 “不用了不用了,其实也没有很疼,有没有特效药?” “你的这种情况必须要拔掉,就算不长智齿,女孩子到了要结婚的年龄也要事先做牙齿检查,不然将来怀孕的时候,牙齿出了问题是要遭大罪的”见时夏星面有惧色,蒙妈妈笑着说“拔牙可以瘦脸,忍一忍就可以更漂亮。像你这样的情况,只能先拔一边的,一个月后再拔另一边,不过是个小手术,越早做越好,不然把好好的牙顶坏了,还要再矫正的。” 时妈妈听了立刻问:“为什么结婚前要检查牙齿?” 听完蒙妈妈详细的解释,她立刻对时夏星说:“那你今天就去,这可不是小事情,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还怕拔牙。” 蒙妈妈也说:“我给你安排个最好的医生,保证不会太疼,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取消休假。” 从茶楼出来,时夏星就被长辈逼着去了医院,时妈妈怕蒙政压不住她,被她临阵脱逃,本想跟着一起去,蒙政却再三保证一定一定不会辜负众望。 “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为了你才转移话题,你居然不帮我。”时夏星十分不满地冲着拽着她不放的蒙政吼。 蒙政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帮我才非带你来,这是为了你好,你没听我妈说,现在不拔以后更糟,你跟穆城和好了之后不是很快就要结婚?” 时夏星更生气:“谁要跟他和好,还结婚。” 蒙政突然沉默了一下:“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多好,别总闹脾气。” 时夏星知道他想到了别的,正不知道怎么安慰,蒙政拍了拍她的头:“我去下洗手间,等会儿片子出来就能直接手术了。” 隔着玻璃,时夏星看到有个女孩正在拔智齿,长着嘴巴疼又没法喊出声,只呜呜地哭,旁边的托盘上一片血红,她想起熊小乐声泪俱下的描述,趁着蒙政还没出来,直接逃出了医院。 她不敢立刻回家,只好打车去了喜欢的咖啡店挑本杂志打发时间,刚坐下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邹安雅。 时夏星与邹安雅很久没见,她正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一起,看样子像在相亲,时夏星有些奇怪,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那个男人就率先走了出去,脸上有微怒的表情,邹安雅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得意。 时夏星走过去笑道:“为了你的唯哥哥逼走相亲对象?他知道了一定感动。” 邹安雅见到是她,先是一愣、随即又冷哼了一声:“今天真是倒霉,遇到了个讨厌的男人之后,又见到了坏女人。” -- 第104页 时夏星没想到邹安雅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敌意,知道她只是率直,没有在意:“我为什么是坏女人?” “明知故问!你明明已经和穆城在一起,还勾引穆唯和陆执。” 时夏星只想了一秒就笑了笑:“谁和你说的?不会是宋宜莎吧。” “就是宋姐姐!你别想不承认,我去问穆唯,他也承认了的。” “那宋宜莎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干了什么才能和陆执在一起?我知道你对她和陆执没有兴趣,我也不想和你说自己的私事,只是对于穆唯,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我想你都一定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当然,随便你听不听,我本就没有义务帮你。” 邹安雅又哼了一声:“你要是想狡辩的话,那我就听一听,反正没事可做。” 时夏星从来都不是肯受气的人,见她竟是这种态度,收起了笑脸,转身欲走:“我不过是想帮你和穆唯,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为什么要狡辩?不领情就算,当我多事。你没事可做我却有,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邹安雅想了想,拉住了她,口气缓和了下来:“那我请你喝咖啡吧。” …… 邹安雅听完后心中好受了不少:“唯哥哥是因为那时候我是城哥哥名义上的未婚妻,才不理我的?真的么。” 时夏星嗯了一声:“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妈妈跟我说过,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能和穆城穆因比,属于穆城的东西,他总是立刻远远的绕开。他知道你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希望你和穆城在一起,自然会刻意疏远。” “肯定是这样,唯哥哥好可怜”邹安雅心疼不已,想起了穆唯的话,又立刻撅起了嘴“可是他也喜欢过你,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以外的人。” “穆唯对我不过是一时的心动,哪里算喜欢。人的一生可能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偶然间一瞥,为了一个优美的侧脸或着挺拔的身影怦然心动,以为那就是爱情,以为那就是不可错过,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很快,就会遇到下一个。而真正的爱情是,不管受到多大的打击,不管多么生气想放弃,不管再试多少次,都只会让自己觉得无能为力”时夏星对邹安雅也对自己说“能在茫茫人海中、能在我未嫁君未娶时就遇到他不容易,别因为一时之气就把幸运变成不幸。” “对哦,我看到帅哥也会动心,不过一会儿就忘了,因为只喜欢唯哥哥!”邹安雅终于快乐了起来“夏星,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和宋宜莎之间的事,可是她才是坏女人,因为和她说过话心里难受的不得了,直到今天遇到你才好。对了你和城哥哥怎么了,为什么订了婚,别人又传他移情别恋,我觉得他一定不会,陈蓉蓉比你丑多了,他更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家因为我的关系和穆家闹僵了,我遇见穆嫣都不好意思和她说话。” 时夏星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他有点误会,你带没带手机?我想打电话给他。” “有的有的”邹安雅立刻从包里找出了手机“我也要去找穆唯。” 时夏星还没接,蒙政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谁让你逃的?医生已经在等了,快给我回去。” “我不去”时夏星使劲儿地掰他的手“你怎么找到我的。” “切~找你还不容易,你都多大了,还怕疼,丢不丢人。” 邹安雅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不明白前一刻还冷静知性的时夏星,为什么这一刻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耍赖。 “蒙政哥哥,你饶了我吧,我请你吃饭,然后你告诉我爸妈我已经去过了。” “那可不行,那个医生是我妈妈的学生,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好,又不会死人,你没听我妈说啊,结婚前一定要做的,这是为你负责。” “它已经长了两个多月了,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忍心。” 蒙政气得想笑:“这样搞笑的借口你也找,你不就是怕疼吗,打了麻药不会太疼。” 邹安雅错愕地看着时夏星被蒙政拖走、塞进了车,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不顾和穆家的尴尬,立刻打给穆城:“城哥哥,不得了了,夏星被一个男人抓走了,说要带她去做个小手术,她不愿意,说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已经长了两个月了不忍心,那个男人说,他妈妈说了结婚前一定要做,这是为她负责,然后硬把她拖进了车……” 穆城听了大惊失色:“是不是蒙政?” “我不认识他,对了,夏星是叫他蒙政哥哥的。” 周末中午的交通总是不好,蒙政的车被堵在路上,他只好一边教训时夏星多事,一边给医生打电话,说吃了午饭下午再过去。 从饭店出来,时夏星仍然拖拖拉拉地和他求情。 终于找到人的穆城远远地看到他们俩,立刻停车过去,蒙政正把时夏星往车里拽:“你别再跟我闹了啊,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话,那么小的一个手术,还有麻药,不会疼的。” 时夏星拼命逃:“骗人,我表姐说疼的像死掉一样。” 穆城知道熊小乐流过一次产,立刻冲了过去,一把将时夏星拽到身后,冲着正开车门的蒙政就是一拳:“你混蛋!!!” 65 65、结局 ... 蒙政一手拉车门一手拽时夏星,重心本就不稳,被穆城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打得撞到了开着的车门上,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 -- 第105页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他拉上时夏星就走“跟我去见你爸妈,我们马上就结婚。” 站稳了的蒙政拦下了他们,看在时夏星的面子上没有还击,忍着怒气问:“你想干什么?有事说事,挥拳头算什么本事。” 时夏星推开了他,立刻去看蒙政有没有受伤:“谁和你结婚,你打蒙政干吗?” 穆城更加生气:“他为了自己强逼着你去医院,这种人你还要嫁给他?” 时夏星莫名其妙:“他是为了我好,我就是要嫁给他怎么样!我都没去打陈蓉蓉,你为什么打他!” 蒙政爱面子,见有人围观,皱了皱眉地拉上了时夏星,对穆城说:“已经让医生等了一上午,先去医院把手术做了再说,你要想去就一起去,不去就赶紧走,别在这儿丢人。” “我和时夏星都不去医院,她不做这种手术。”穆城听了更生气,想把时夏星拉走,偏偏蒙政不放手,他怒火中烧,对着蒙政又是一脚。 力道太大,蒙政退了几步,眯起了眼睛:“你再不懂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本来也没想和你计较,没完了是吧。” “是啊,怎么着了你。” 蒙政气极了,慢悠悠地卷起了衬衣的袖子,对着穆城突然就是一拳,穆城也不让他,两个人就那么打了起来。蒙政顾着时夏星,没下死手,穆城却因为误会了他要逼时夏星拿掉自己的孩子,招招不留情。 于是,在劝不住他们的时夏星叫来民警后,穆城只是皮肉伤,蒙中校却险些站不住。 时夏星边检查蒙政的伤口边骂穆城:“我说要和他结婚是气你的,亏你也相信!就算我真要和他结婚,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打人。” 穆城见她处处偏袒蒙政,愤怒变成了伤心:“你不和他结婚,他妈和他为什么非要你拿掉我们的孩子。” “啊?什么孩子,哪里有我们的孩子。” “你不是去做打胎手术吗?” “……蒙政是要带我去拔掉智齿,哪有胎可打,你胡说什么!”时夏星看到周围的人群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穆城却十分失望,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没有宝宝?那你也得和我结婚,反正我只要娶你的,你同不同意都得嫁给我。” 时夏星心里一甜,想笑却碍着面子忍了下来。 穆城见似乎有了转机,也稍稍放下了心。 民警终于看不下去:“你们两个,就说你们呢,别腻腻歪歪的了,这儿还有个伤员呢,赶紧打120去。” 时夏星这才想起还有个蒙政,撅着嘴怪穆城:“谁让你打蒙政了,蒙政早上还劝过我别闹了,让我去找你!” 穆城回过了神儿,满脸笑意地去扶蒙政:“实在对不住啊蒙兄,这都是误会,你的车门被我推坏了是吧,我赔辆新车给你。” 蒙政却有些恼了,理都没理,径直上了车,想自己去医院,无奈门却关不上了。最后,他还是被穆城和时夏星半拉半扶地强塞进了穆城的车。 处理好伤口后,时夏星边帮蒙政按摩边冲他傻笑,蒙政摇头叹道:“我真是怕了你了,从小被你折磨到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心里偷乐,至少今天不用去看牙医了。” “怎么会啊,蒙政哥哥,所有的人里,我最喜欢你,我要介绍给你的那个瑶瑶,比我漂亮多了。” 刚包扎好的穆城也走了进来:“我已经叫人把你的车拖走修了,又在4S店订了辆新的,最高配置的A6,出了医院就能去试车。” 蒙政哼了一声:“我不要,你贿赂我也没用,第一,我不会帮你们俩在时叔叔的面前圆谎,第二,也不会帮你办你上次找我说的那件事。” 时夏星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你要是敢那样,就准备好下周末自己去叶博良家吧!女朋友没有了。” 蒙政哭笑不得:“以后我得生个女儿,像你折磨我这样,折磨你们俩的儿子。” 穆城自知理亏:“随便欺负,我绝对不让儿子还手。” 时夏星哼了一声:“两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还儿子女儿呢。” 穆城坐到了她旁边,厚着脸皮揽住了她:“没女朋友就没有呗,有媳妇就行。” 蒙政看得直打哆嗦:“你们俩行行好,赶紧出去吧,我怕冷。” 可这两个却怎么赶都不愿意走,直到蒙政挂完了两瓶水,才一起将他送了回去。 “晚饭就在家里吃吧,外面的东西不好。”蒙政一走,穆城的爪子又不自觉地搭上了时夏星的肩。 时夏星推开了他:“想什么呢你!我和你很熟吗,居然敢要我去你家做饭给你吃。” “我没要你做给我吃,是我做奶油蘑菇烟熏肉意面给你吃,我的蘑菇现在切的比你还好,也愿意系花围裙,你不是说过我要是再瞒你,你以后就再也不做饭给我吃了吗?所以我一直在偷偷学做饭,以后咱们家的三餐都由我来做。星星对不起,我知道瞒你不对,可真的不是想利用你,我……” “好啦”时夏星再也不想提这些,打断了他的话“谁跟你咱们家,戒指都还给我了,陆执说你后来又折了回来,可是误会了我,你误会什么了?我被你气到发了高烧,什么也不知道。” 陆执并没有和她说的太清,昨天听了穆城的话,她也猜到了大概,可是觉得尴尬,不愿意说出口。 -- 第106页 穆城终于明白了过来,更是不愿意再提:“全是我的不对,咱们回家好不好?我还学了你喜欢的红酒鸡肉饭和上次在餐厅你说好吃的甜点,上次都没有做成奶油蘑菇烟熏肉意面,这次一并补给你。” 时夏星还觉得不满意:“不明不白的,我不要和你回你家。” 穆城不顾还在街上,当众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她还回来的那枚戒指:“时夏星,你嫁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也爱我,不然就不会拿蒙政气我。可是我保证,这一生,我爱你永远比你爱我多。” 时夏星刚想说好,又被他的自信气得想笑:“谁想气你,我是怕一回来又被你缠上,才让蒙政帮忙的。” 穆城接着耍无赖:“怕也没用,我就要缠着你,我的戒指呢?” “扔掉了。” “扔掉了正好,你再买一枚给我,那颗钻石太小,给我买个更贵的吧。” “我没有钱。” “没钱没关系,我借给你,你还不上的话,就拿那什么抵。” “流氓!变态!” “我又没说什么,怎么就成了流氓和变态,是你自己想歪了。” 时夏星负气踩了他一脚,趁着穆城吃痛,甩掉他快步往前走。 穆城追了上去,重新揽过她:“有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 “什么?” “你后不后悔?陆执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更比我有闲,又是你的初恋,如果不是我早了一步,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他之后没有选择和我继续,也许就不会再次错过他。” “后悔啊。” “什么!”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的穆城立刻寒了脸。 时夏星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我唯一后悔的只不过是,第一个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你。”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时夏星第一个遇到的是陆执还是穆城呢?还有一篇番外“第一遇见”,明天同一时间放出。。。 从1月26日至今,这篇文写了整整四个月,近二十一万字的篇幅在我的文里也是最长,可是再长再久,也还是有和这篇文说再见的一天,不过不会和穆城时夏星还有陆执再见,下一篇《银木星的夏天》因为写的是六年前的李易江和穆嫣,跑龙套的只有穆城,不会有时夏星和陆执,但是银木星六年后的番外里会写到穆城时夏星的儿子,还有陆执后来的事,因为番外涉及到下一部的情节,只能等下一部完结了再一同放出。。。 在这里感谢每一个看文和写评的姑娘,大大的么一个,长安爱你们,这个系列从去年七月开始写,一直走过了夏秋冬春,又一个夏天到了,祝大家初夏快乐,一直幸福。。。。。。 ☆、第一遇见 2002年的初夏 “我不去!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时夏星堵住了耳朵。 熊小乐又把她的手拉了下来:“时小星你最最好,我一个人怎么去,谁都不认识,傻子一样的。” “本来就很傻,我们连高跟鞋和礼服都没有怎么去舞会!再说了,我们俩都没到十八岁,就算有邀请卡,人家也不会放我们进去的。让我爸妈知道,又得挨唠叨。” 熊小乐立刻保证:“要是小舅敢骂你,我就把外婆搬出来,他最怕外婆了,不会有事儿的。干吗要礼服和高跟鞋才能参加舞会,我们就偷偷地溜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虽然没去过舞会,可想也知道应该就和冷餐会差不多,东西吃起来都不怎么样,我们又不会跳舞。” “去看帅哥啊”十七岁的熊小乐眼睛亮晶晶的“听说穆家有个叫穆城的特别特别帅,我问过陈越东,他说为了穆氏集团的三十周年庆舞会,穆城特地从美国回来,今天晚上也一定会出现的,陈越东那么帅,见过的人都说穆城比陈越东还帅!我好不容易才跟陈越东要了两张邀请卡。” 时夏星哼了一声:“你上次不是给我指过陈越东么,我不觉得他有多好看,还不如蒙政和李慕江呢!” 熊小乐拍了拍时夏星:“所以说你是小丫头啊!我十四岁的时候,都喜欢过好多帅哥了。你陪我去吧,你陪我去的话,我把下午的点心让给你吃,今天外婆做你最爱吃的椰挞,你吃四只,我一只都不吃。” 时夏星最喜欢椰挞,可奶奶不准她们贪嘴,再好吃的东西也不可以一次吃太多:“好吧,不过明天下午你的点心我也要。” “啊,外婆说明天做我爱吃的糖蒸酥酪”熊小乐想了一会儿才扁着嘴说“好吧,那明天我也不吃。” 时夏星和熊小乐第一次参加舞会,入场前将邀请卡递给侍者的时候,特别紧张,唯恐让人看出未成年被拦下来。 穆氏大厦的宴会厅灯火通明,熊小乐和时夏星都觉得十分新奇,手挽着手四处逛。 “好多帅哥。”熊小乐兴奋得不得了。 “哪有很帅,一般般”时夏星指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问“那个就是陈越东吧?” “对啊,他的小宇宙特别强对不对,看一眼就不会忘”熊小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越东,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正好走过去和他说话“哇,星星你看,那个人,陈越东身边的那个是不是特别特别好看?” 时夏星顺着熊小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望了一眼,心里就怦怦直跳,忽而想到了上午看的那本骑士传记里,有一位白马银枪的少年立在阳光下,她想,男人怎么会长得那么好看,简直要用漂亮来形容。 -- 第107页 “是挺不错的,他是谁啊?” 熊小乐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不你去问他叫什么吧。” “我怎么去啊,多难为情。” “可是你比我漂亮啊,你那么漂亮,男生不会拒绝的,那么好看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可是怎么问啊。”时夏星头一次生出了种别样的感觉,是什么并不能说清,只是觉得移不开眼。 “你就走过去直接问他叫什么不就好啦!我要去洗手间,你在这儿等我。” “好。” “哥,那是谁家的小丫头,一直在看你,挺漂亮的。”穆因拽了拽穆城。 穆城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朝这儿看,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棕色的圆头皮鞋,乌黑的长发用条棕色的丝带束着,比穆嫣的芭比娃娃更精致。 四目相对时,穆城冲她笑了笑,那女孩的脸上却绯红一片,立刻别到了一边,他正想走过去,穆嫣突然跑了过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哥哥,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穆嫣撅着嘴,抱着他的胳膊摇。 “怎么了,李易江呢?” “别提他,我最讨厌他!” “讨厌他还天天和他黏在一起”穆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什么男朋友啊,他说我打扮得难看,还不如平时。刚刚有个讨厌的女人问他要号码,他居然还对她笑!我再也不理他!哥哥,我要回家,我的脚痛死了。” 穆城捏着她的脸,哈哈一笑:“明明就是个小孩子,还学大人化妆穿高跟,脚不痛才怪,李易江说得对,这个样子是比平时差远了。” 穆嫣的嘴巴嘟得老高:“你总是向着李易江说话,还是三哥好,三哥每次都帮我的!李易江那么老,我以为打扮得成熟点才能配得上他。” “真没良心,穆因是帮你,可他一遇上周婉怡就不理你,你晚上让他送你回家试试,看他理不理你”穆城指着时夏星“那边有个女孩,穿白裙子的,人家一点妆都没化,也没有穿高跟鞋,却比这些盛装打扮的女人都好看的多,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该那样清清纯纯。” 穆嫣看了一眼就称赞:“哇,好漂亮啊,像洋娃娃。” “你去问问她叫什么,和谁来的,有没有人送她回家,我回去给你买十盒你最喜欢的瑞士莲。” “人家有女朋友了,你看看他身边的女孩,那么亲密”熊小乐一回来,时夏星就向她抱怨“幸好没去问,不然多丢脸。” “别说这个了,咱们快走,我看到了几个认识的叔叔,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你爸爸的秘书。” 时夏星吓了一跳,拉着熊小乐的手飞快地跑出了宴会厅。 2005年 时夏星正忙着包吐司,一个亚洲男生走了进来,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那个男生并不挑面包,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忙,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微笑着问:“您好,请问您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不如你来推荐吧。” 原来也是中国人啊,时夏星忽而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冲着他莞尔一笑:“抹茶蛋糕怎么样,抹茶蛋糕是纪念夏天的味道。” 他笑着点头,让她包两块。 下班之后走出店门,时夏星意外地发现那个男生就等在巷子边,他向她走来时,她的心怦怦直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你是哪儿人,说不定我们来自同一个城市呢。” 陆执愣了愣:“我的家就在巴黎,没回过中国。” “哦,大概是认错人了。” “不是有个成语叫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以前就认识吗,你好,我叫陆执,蛋糕有两块,我们一起吃?”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那叫一见如故,好啊,我最喜欢夏天的味道,我叫时夏星。”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何况只不过十年,其实十年前的熊小乐和时夏星就见过穆城,穆城也见过时夏星,可毕竟只是遥遥的望了一眼,隔了数年,能记得住的只是当时的味道,而不是容颜。。。。。。 ☆、番外 夏天的味道 时夏星再见到陆执,是在儿子穆夏的一周岁生日宴上。 他们的婚宴和宝宝的满月酒陆执都借口工作忙没有回来参加,时隔三年再次回国,陆执的身边多了个活泼娇小的韩锦素,不过二十岁上下,十分喜欢穆夏。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我可以抱抱他吗?”韩锦素捏着穆夏软软的小手,试探地问时夏星。 “当然可以了。” 同样很想抱穆夏却因为毛手毛脚被穆城禁止靠近儿子的邹安雅嫉妒的不得了,凑过去小声问韩锦素:“你有没有觉得夏夏长的和陆执很像?” “是哦,眼睛和鼻子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嘴巴和下巴像妈妈。” 穆城在一旁听得满脸黑线:“邹安雅,你是白痴吗,这是我儿子,怎么可能像陆执!” 熊小乐最喜欢看淡定的穆城生气,继续添油加醋:“哈哈,上午我和时小星抱夏夏去公园玩的时候遇到了陆执,路过的人看到陆执抱着夏夏,都以为他是夏夏的爸爸,时小星说不是,人家全都不信,说长的那么像不是父子才怪呢!” “……” 这一刻,穆城前所未有地讨厌自己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 第108页 晚餐后,众人在熊小乐的提议下玩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韩锦素时,邹安雅让她说说和陆执的相识。 “去年冬天我们都去蛋糕店买抹茶蛋糕,可是只剩下一块了,陆执先付了钱店员就给他了,我当然很失望啦,店员对我说还有很多更好吃的蛋糕可以选,我说不用了,我只喜欢抹茶口味的,抹茶蛋糕可以让人想起夏天的味道。正要走出去的陆执听到后突然回过头,对我说,可以把他的蛋糕让给我。今年春天我参加学校里的小提琴比赛,陆执是赞助商,我们又遇到了,后来他常来学校找我散步看书,然后就在一起啦。” “那个小提琴比赛你赢了吗?” 韩锦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没有,拉着拉着还断了,结果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不过没关系,输了比赛,却赢了个那么好看的男朋友回来。” 听到这儿,时夏星忍不住看了陆执一眼,他正巧也在看她,笑容温暖而坦然。 然后轮到时夏星,韩锦素让她讲第一次心动的时间和对象。 “十四岁那年的夏天,不过只是匆匆一瞥,对方并不认识。” 看到和陈越东坐在一处的穆城,时夏星忽而回忆起一件往事,便小声地问坐在旁边的穆嫣:“穆氏集团三十周年庆的舞会你大哥也在吗,是不是和陈越东站在一起?” 穆嫣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十三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不过那天是我第一次化妆穿高跟鞋,折腾了整个下午,可是李易江却说还不如平时好看,我气坏了,舞会还没结束就提前回家了,哦,对了,哥哥也在的,就是他送我回去的。” “你那天穿的礼服是不是橙色的?”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时夏星没有回答,却无法不感叹命运的玄妙,原来记忆深处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居然是穆城。 时夏星不胜酒力,玩了一半就找借口去露台透气,不过一分钟,陆执也跟了出来。 夏夜的星空下,二十七岁的时夏星和十年前他最初遇到的那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相比,仿佛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原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时光带不走的东西。 “你看上去很好。” “你也是,只不过……” 陆执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才说:“我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每个夏天都有不同的味道。” 时夏星终于安心:“你和锦素结婚的时候,我和穆城一定带着夏夏去捧场。”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穆城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跟了出来。 陆执遥遥地冲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先进去了。” “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哦。”穆城一走近,时夏星就十分自然地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什么秘密?” 她莞尔一笑,面容干净甜美的如同盛开在茫茫夜色中的白蔷薇:“不告诉你,不然你一定会洋洋得意一辈子!” ☆、番外 穆夏 穆城下班一开门,就看到穆夏摇摇晃晃地拖着一只硕大的纸箱来迎接他。 “爸爸,陆叔叔寄皮球给夏夏,夏夏要寄妈妈给他。” 看到穆城满脸黑线地似是要发怒,时夏星忍着笑替刚满三岁的儿子解释:“他是想说寄妈妈做的饼干。” “这孩子真是笨的出奇,话都说不完整,我和你都聪明,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连自己爹都认不出的小笨蛋。”穆城一想起一个月前陆执回来时,儿子见到他立刻扑上去叫爸爸就生气。 听到他又数落儿子,时夏星更加生气:“夏夏才三岁,当然分不清你和陆执!” 穆夏虽然小,却也知道“笨蛋”并不是在夸自己,嘟着嘴说:“爸爸是坏蛋,妈妈抱夏夏,不抱爸爸!” 穆城趁机教育他:“你已经是三岁的大男孩了,不可以总抱着妈妈。” 穆夏想起前一天爸爸还缠着妈妈要抱抱,嘴巴嘟得更高:“可爸爸三十岁了,还要妈妈抱抱,羞羞!今天夏夏也要和妈妈睡,爸爸自己睡!” 已然独守空房整整一个星期的穆城一听到这个就头大,便试着哄他:“你可以跟外婆睡,外婆会讲故事,还不会逼着你自己刷牙。” “我不要,妈妈比外婆漂亮比外婆香。” “……”穆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时夏星,强忍下了揍他一顿的欲望,耐着性子解释“可是妈妈是爸爸的妻子,只能和爸爸一起睡,等夏夏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妻子。” 穆夏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惧地连连摇头:“我不要抱着蒙小瑶睡,她总爱欺负我,把毛毛虫扔到我的牛奶里,还抢我的棒棒糖,她让我长大后娶她,我不肯她就把我推进了水池里。” 提起蒙政那个霸道任性的女儿,穆城和时夏星实在太无奈,每每穆夏被她欺负到哭着回家,蒙政不但毫不愧疚,还得意地说什么谁让时夏星小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捉弄他。 穆城分外怜惜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男孩子总是要被女孩子欺负的。” 这一次穆夏倒是领悟得很快,看向穆城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理解和同情:“我知道,就像爸爸总是要被妈妈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纸书版所有的内容都放出来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