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我的笼中雀》 1、入京 永乐十年,江国国都,丹云城。 今上寿诞将至,城中游人如织,好一派繁华热闹,街道两边红绸高挂,人们都在预备庆祝皇帝的降诞日。 为显皇恩浩荡,今上特令镇守北越的镇北侯沈涛带着他的独女沈云之回京祝贺参加寿宴。 镇北侯沈涛征战二十余年,无数次打退了北戎蛮敌,在北越边境立下赫赫战功,甚得民心。 北越被沈氏治理的鸡犬不惊,北戎不敢南下。 北越百姓只闻将军令,不知天子声。 沈涛虽无异姓王之名,却有异姓王之实,因而皇帝忌之。 沈涛本不想犯皇帝的忌讳,奈何自从先帝宾天,太子身死,皇位落到了当初还是三皇子的皇帝身上。 皇帝身份不正,非嫡非长,得到皇位的手段不那么光明正大,因而对手握重兵的将领心存忌惮,处处打压,不是缩减军费就是克扣粮草,派细作,在军中设立监军一职,可能折腾了。 沈涛能从一介草民爬到如今的位置,自然看出皇帝早就将他们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视作心腹大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当今圣上心量狭小,还是皇子时就处处拉拢沈涛,但沈涛不为所动,那时就怀恨在心了。即位之后,更是大兴土木,好享乐,要底下官员进献美人,不爱理朝政,非明君之相。 沈涛知道今上的心性狠毒,若交出兵权,那等待他们父女二人便是黄泉不归路,沈涛岂会想引颈受戮,更心疼自己年幼丧母的女儿,便在女儿幕僚的劝说下发展北越,也是想留给女儿一条后路,万一自己出了意外,女儿也有自保之力。 沈涛此番携女入京,不仅是为了庆贺今上寿诞,还另有目的。 同时他也猜的到皇上的目的。 沈涛的车队一入城,便受到百姓们的欢迎,呼声不断。 吏部尚书李巍被委派接待沈涛,毕竟镇北侯现在如日中天,皇帝再怎么想杀掉他,但此时此刻也不敢轻慢他。 李巍看着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车队,听着周围的呼喊声,心里戒备之心更重了,脸上不显分毫。 他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下官李巍,特意奉皇上之命在此等候侯爷,侯爷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已在太元殿为大将军摆好了宴会,为您接风洗尘。” 沈涛下马:“李大人客气了,只是小女娇弱,旅途劳累,还是先让我送她回府休息,然后我便同大人进宫。” 李巍听得此言,哪有不应。 于是,沈涛将沈云之送到早已在京中置办好的宅子中,吩咐沈云之的贴身丫鬟玲珑照顾大小姐,便随李巍入宫面圣了。 宅子在他们回京之前就已经派人打扫了,倒是可以直接入住。 沈云之下车后吩咐众人收拾行李,命府兵守好宅院,便回房休息去了。 房中空荡,玲珑忙忙碌碌地将小姐的物品一一整理好, 沈云之坐于梳妆镜前等待,只见镜中的姑娘一双凤眼狭长,不怒自威,周身气质清冷文雅,却又有一股锐气,犹如未出匣的宝剑。 “大小姐,这京中虎狼环伺,哪有我们北越自在,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阴谋等着您和老爷呢,”玲珑愁道。 “玲珑,愁什么,小心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左右不就是那几种手段。”沈云之懒懒地倚在梳妆镜前。 玲珑一见小姐那副模样,知道小姐累了,不说话了,赶紧铺好床让她家小姐休息。 沈云之小憩片刻后,用了晚饭,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宜和来自北越的信件。 如今北越发展极快,她的父亲早已将大部分的权柄移交到自己手中,北越能有今日之景象,与沈云之的努力分不开。 如今北越人才济济,众人各司其职,沈云之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出大乱子,但是一些事情的大体方向还是要她过目。 沈云之将信件放好,提笔一一回复,然后让门外候着的花芙将信用信鸽送回北越。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前院小厮来报:老爷回来了。 沈云之笑了笑,对玲珑说到:“我们去看看这位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的什么药。” 沈云之去了沈涛住的院子,看见偏将吴荀正在往外走。 “吴偏将且留步。”沈云之出声道。 “大小姐安好。”吴荀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爹爹如何了?” “将军喝高了,如今正在房中休息。” “我去看看爹爹,吴偏将去休息吧。” “好的,大小姐。”吴偏将看了看沈云之,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告退了。 玲珑注意到了吴荀的脸色变化,忍不住对她家小姐说:“小姐,他......” 话音未落,沈云之摆了下手,说:“无碍。” 玲珑一下子就闭嘴了。 “你去叫人煮碗醒酒汤来。”沈云之知道玲珑将她看得太重又忠心耿耿,所以才会在涉及到她的某些事情变得焦躁,失了往日的冷静。 “是,小姐。”玲珑领命而去。 沈云之吩咐下人在外面院子守着,不得随意靠近。 她进入房间后看见父亲正在床榻上休息,听他气息起伏不定,观他眼皮下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没睡也没醉。 “爹爹,没别人了,别装了。”沈云之笑道。 “哎呀,就知道骗不过之之你。”沈涛翻身坐了起来。 “之之想知道爹爹为何装醉吗?你猜猜。”沈涛一脸促狭。 “陛下将主意打到我的婚事上了,爹爹推辞不过,索性就装作醉酒了。”沈云之觉得他爹实在没眼看。 沈涛大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府中哪个碎嘴的告诉你的!” 沈云之一脸淡定:“我兢兢业业往京中输送细作这么多年,总有那么一两颗能起作用的。 我猜,陛下一定给出了一个好人选,弄得爹爹差点骑虎难下了。” 沈涛一脸挫败,当爹的智商比不上女儿,有点丢脸,不过转念一想,之之的头脑随她娘也好过随他。 “你猜的没错,今日庆功宴上陛下似乎想给你和留侯的嫡次子张景烁赐婚,那人我也看到了,长得还行,听说是个才子,今年才十八便是举人了。不过,你爹我聪明,直接醉倒,皇上也不敢贸然下旨。”沈涛咂咂嘴,觉得是个好女婿的候选人。 沈云之一看她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凉凉地对他说:“那张景烁是个断袖,他的小情儿就是他的贴身小厮,至今已有三年。” “什么!皇上用心太险恶了。”沈涛勃然大怒,脸上青筋暴起,陛下竟敢这样辱他的之之,什么烂人都敢往他跟前说。 “爹爹息怒,我看陛下未必知道,他毕竟只是想通过我的婚事辖制爹爹你,而不是想与您结仇。或许陛下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激怒爹爹你,好趁机给你按一个冒犯君上的罪名。”沈云之倒没有那么生气,左右这婚事也成不了。 “哼,那之之你的婚事咋办?你都及笄了,再不挑,那些好郎君都轮不上咱家了。”想到这,沈涛一脸郁色。 “爹爹莫急,我以后郎君要挑好看有才的,不好看的放在家里太伤眼了。再说了,只要我一直有权有势,大把郎君都会任我挑,不会少的。” 沈涛听罢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女儿,像我,想当年我也是这么看中你娘的,三月三出去踏青吧,看上哪家公子回来跟爹说,爹给你提亲去。” “那就多谢爹爹了,对了,我让玲珑端碗醒酒汤给爹爹,您要记得喝,以免落人口舌,女儿告退。” 沈涛点点了头,应下了,之之比他谨慎多了。 降诞之日,皇帝于前朝设宴宴请群臣。同时,皇后也于后宫乾元殿设宴宴请命妇王孙公子,本朝风气开发,女子地位不算低,所以家中有适龄嫡女也可随母亲参加宴会,算是一种变相的相亲会了。 因为外臣不得入宫,所以沈涛便将沈云之交付给一个有点姻亲关系的赵太夫人,让沈云之和人家姐妹一起进宫赴宴。 中午才开宴,沈云之一大早先起来练功,用过早饭后处理了公务,才开始梳妆打扮。 沈云之久居北越,虽然如今她的私库里有钱了,但她不好享乐,也不偏好京城这边奢靡华丽精细的着装,但沈云之想搞事,也就吩咐玲珑给她好好打扮了一番,务必张扬热烈,坐实她北越第一草包纨绔的名头。 沈云之身穿绛色蝴蝶暗纹锦服,让玲珑给她梳了个随云髻,搭着纯黑的水晶和红宝石的头面,整个人亮眼得很。 不过沈云之并不习惯头上顶这么多东西,一直在摇头晃脑,头上步摇乱飞。 玲珑收拾好首饰盒子,转头就看见她家小姐晃来晃去,连忙按住她:“我的好小姐,别晃了,再晃奴婢一个时辰的心血就白费了,赵家的马车也快到了,可没有时间再给您收拾了。” 沈云之指指头上的步摇:“看,还在呢。” 玲珑无奈。 沈云之看了看周身,突然想起缺了什么,吩咐玲珑把她的金虎鞭找出来。 玲珑了然一笑,将金虎鞭找出来系在她家小姐腰上。 -- пαп♭ēīsⓗυ.Ⅽο㎡ 2、宫宴 沈涛和沈云之骑马行于车队前头,赵家的马车随后,等到了宫门,沈涛将沈云之拜托给赵太夫人,自己则往前朝而去。 乾元门处,已经有许多夫人小姐候着了,男客不在这边,在另一个门候着。 沈云之一进来,便感觉到有许多隐晦的目光看过来,伴随着窃窃私语。 “那就是沈云之啊。” “怎么这么张扬,看,她还带了个鞭子,好粗鲁。” “留侯夫人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儿媳妇,有她受的了。”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沈云之没有理会,但是这么多苍蝇嗡嗡叫太烦人。 她拔出腰间鞭子,往空中一甩,旁边的几株迎春花瞬间花折叶败,咔擦一声,花盆破裂开来。 周遭为之一静,几个说闲话的臣妇小姐缩头缩脑躲于人后。 欺软怕硬。 丑时,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看见凄惨破败的迎春花,眼睛闪烁了几下,什么也没说,笑语盈盈地引众人入殿,此时皇后和其他后宫妃嫔均已坐于殿中。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众人具一叩,向各位娘娘请安。 “平身。”皇后年逾四十,久居上位,面容威严,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诺。”众人在宫女的引领下做到自己的位置上。 “宣礼,布菜。”女官对外高呼。 各位宫女便端着菜上来,一一摆在案桌上。 另有美貌宫女侍坐于旁布菜。 沈云之兴致缺缺,对这些菜没啥胃口,谁正经参加宫宴是奔着吃饭来的,没看到旁边的赵家姑娘们都在偷偷看对面的公子哥们。 突然,有宫女来报:虞妃娘娘说她身体不适,无法前来,皇上命虞妃娘娘休息,娘娘过意不去,特命人前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皇后脸色一僵,什么时候不请罪,偏偏这时候来,皇帝寿诞,众人不得无故缺席,现在你就给我这么个破理由,皇上宠爱你了不起啊。 皇后重重放下筷子,说:“虞妃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本宫看她谨守本分,绝不会像狐媚子那样恃宠而骄。” 在场众人无一敢出声,一个皇后一个宠妃,不是他们掺和得起的。 宫女退下后,皇后看殿中气氛沉闷,便出声说:“各位不必拘束,今日乃陛下的降诞日,热热闹闹才好。” 皇后话音一落,宴会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笑容满面,不停的祝贺着,场面及其喜庆。 圣体永安,国运昌盛,皇上万寿无疆,娘娘千岁,江国千秋万载等话语不断飘荡在太元殿中。 接着,奏乐变换,美貌舞姬,宫娥款款而来,于殿中心翩翩起舞,舞姬体态轻盈,舞艺高超,众人看的如痴如醉。 沈云之也看的目不转睛,在北越鲜少有如此优美奢华的舞蹈,再加上沈云之是个妥妥的颜控,舞姬们个个貌美如花,她看得更有兴致了。 哪怕高位上一直有一道愤恨的目光盯着她,连对面的也有,玲珑伏在她的耳边告诉她,一个是丽嫔,一个是张景烁。 她不甚在意,跳梁小丑罢了。 丽嫔的父亲原是兵部尚书,多年前在与北戎的战争中力主求和而被沈涛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皇帝嫌他办事不利,没有把沈涛打压下去,还让沈涛声望空前高涨,就找了个由头把他罢免了。 丽嫔的父亲回家后郁结于心,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丽嫔也因此失去了强有势的娘家,不得不在宫中当起了透明人。 丽嫔看着沈云之如此光鲜亮丽,想起这么多年来失势后在宫中遭受的种种刁难,心里越发不平。 但是丽嫔也知道沈涛又立下了大功,皇上可能还会给他加封,这时对沈云之出手,暴露了,她自己不要紧,但是他的儿子五皇子可能会遭受沈涛的报复,她不敢赌。 可她实在不想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一舞舞毕。 丽嫔起身走到皇后面前行礼说到:“皇后娘娘,今日陛下寿诞,光看些舞姬跳舞有什么意思,不如让众位公子小姐切磋一番,展现我们江国的才子才女的风采,不知皇后觉得妾的主意如何?” 皇后很满意丽嫔的主意,这些小姐公子在陛下的寿辰还能表演什么内容,自然是大赞特赞陛下了,况且是这么多年轻人一起给陛下贺寿,想来陛下看到如此多大臣的子女都赞颂他,也能稍稍缓解因为沈涛而暴怒的情绪。 皇后不露声色地扫了沈云之一眼,沈云之出丑也会令沈涛颜面无光。 “丽嫔你有这个心很好。” 皇后面露满意之色,对着下首的众人说:“今日本宫看到大家都如此出色,心甚悦之。不如诸位公子小姐切磋一番,也让本宫和众位妹妹好好欣赏诸位的才华,若有优者,便将我这玉麒麟赐给他/她,权当作个彩头。” 场上的人心瞬间浮动了起来,谁不想找个好夫婿呢,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谁不想给自家儿女想看个有才有貌的好女婿好儿媳,谁不想在江国这些权力顶峰的人面前好好露一手,说不定一下子就扬名了。 沈云之看着众人的情绪激动起来,这些人眼里有羞涩,有不安,也有野望和算计,冲着那几个还未成亲的皇子或门第显贵的侯门公子小姐去的。 其间,沈云之特意暗中观察了一下十六岁的五皇子,这位任务里位面选定的天命之子,看起来没有任务志里写得那么出色,还和席间一位贵女暗送秋波,眉目传情,没听说这时候这位天命之子有红颜知己啊。 沈云之不解。 至于张景烁,还用这么恶心的目光看她,迟早将他套麻袋。 沈云之深思之时,已经有几位小姐公子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了。 或书法作画,或弹琴吹箫,无一不是在盛赞皇帝如何英明。 好一个大型拍马屁现场。 到后来,便击鼓传花,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上去表演。 沈云之手快眼快,花没有一次传到她的手中,她可不想拍马屁。 丽嫔一直在暗中盯着沈云之,看到她那么轻松自在,脸上愤恨之色更浓,这和她想得不一样,不是说沈云之争强好胜吗。 皇后也注意到了丽嫔的神色,她抿了抿茶,别开了视线。 终于,丽嫔忍不住了,出声对沈云之皮笑肉不笑地说到:“本宫听闻沈姑娘自幼生活在北越,那北越不同于京城,不知道沈姑娘有什么北越特色的才艺可以让本宫见识见识,本宫很好奇呢。” 北越有什么有特色的,自古以来,那就是北戎劫掠之地,贫瘠野蛮,民风剽悍,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繁华。 沈云之知道丽嫔与沈家的恩怨,起身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 满殿众人一看到沈云之这个礼节,一下子躁动起来,窃窃私语。 坐于她旁边的赵家人满面通红,恨不得掩面而走,实在太丢人了。 沈云之武功已臻化境,五感灵敏,自然也听到那些自以为小声的话。 “果然是粗鄙武将之女,竟如此不通礼数。” “那沈云之看着蛮好的,谁知这般草包,连礼都行不好。” “我才不会娶这样的女子,她倒贴给我都不要,看看她带的那个鞭子,一点都不贞静,不堪入目。” “没娘的孩子真是教养不好”。众人的眼中充斥着鄙夷之色,就算她爹是大将军又如何,连女儿都教不好,那些世家贵女得意了起来,觉得沈云之只是个只有大将军女儿名头的草包,除开这个,哪里都比不上她们。 “安怀,你说那沈云之真的那么不知礼数吗?” “唐礼,慎言。”这个人的声音温和且磁性,带着一点沙哑,一下子击中了沈云之的心。 让她想起了她曾在北越松林见过的倾泻而下的月光,流水潺潺,也是这般的干净清朗。 真好听,越回想越好听,但沈云之并没有转头向声源处望去,而是抬头对着皇后说到:“臣女回京的路上病了,前天才大好,这才失礼了。”脸上委屈的很。 皇后面露慈和:“本宫明白。”又转头对丽嫔说:“丽嫔妹妹就不要怪罪沈姑娘了,这也是事出有因。” 皇后说话了,丽嫔还能说什么。 皇后暗想,这沈涛的女儿倒不想她爹哪样滑溜,心思直白,这样的人好应付。 “无妨,你要好好修养,身体好了,你爹爹也不用担心你了。”皇后和众妃嫔七嘴八舌的说着好话,每个人赐了些补品首饰。 沈云之脸上出现了喜色,语气欢快地一一谢恩。 别的贵女一看这沈云之什么都不做,就得到了赏赐,心里嫉恨。 这就是个心思简单的小姑娘,想必那北越第一纨绔的名头与她这喜怒形于色的性格有关,沈云之不足为虑,陛下或许可以利用一番打击沈涛,可惜是沈涛的女儿,不然让皇儿纳为侧妃,倒也是一大助力。 皇后心里不无可惜。 丽嫔可没忘她让沈云之起来是为了什么,提醒沈云之表演个才艺。 沈云之天真中带着些许羞涩期待:“娘娘,琴棋书画我都不会,但我在北越天天出去骑马打猎,就一手鞭子舞得好,我愿为各位娘娘表演一番。” 席间一位自持出身高贵的贵女,听到沈云之这么说,心里嫉恨更浓,凭什么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可以入各位娘娘的眼。 她一脸鄙夷地说:“真是粗俗,耍鞭子这种东西也配称作才艺,也不怕污了贵人的眼睛”。 “你说什么。”沈云之凤眼瞪圆,高声怒喝,冲到那贵女面前去伸手欲打,旁边的侍从愣一下之后,立马上前拦住沈云之,沈云之顺势卸了力道,暗中一道气劲打到她的身上。 真被人看到自己打到人,自己就没理了。 “啊。”那位贵女受惊,剧痛之下一下就跳着尖叫了起来,撞倒了旁边好几位姑娘。 场面顿时变得乱糟糟起来。 皇后看到沈云之还在那里挣扎,要扑上去打人,一声怒喝:“沈云之,你可知罪!” 沈云之拔出鞭子,一下子抽倒了拦着她的的侍从,“娘娘,我没有错,她都骂我了,我还忍着不成。” 旁边赵家的大姑娘脱口而出:“云之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云之一脚踹上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教。” 皇后头痛,不管了沈云之,赶紧将人安抚下来,草草结束了宴席。 -- пαп♭ēīsⓗυ.Ⅽο⒨ 3、查他 沈云之走在宫道上,周围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生怕她也给他们来一鞭子。 沈云之没空看他们,回想宫宴上她一直注意倾听的角落里始终没有动静,就算有,也是咳嗽声和喝水的吞咽声。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身体不好吗?宴会进行到如今,那个人已咳了不下五次。 安怀,安吾心怀!好名字。 沈云之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但在她这里就是这个意思了。 等出了宫,赵太夫人忍不住了,让沈云之给她家大姑娘道歉。 沈云之嗤笑:“道歉,没门。” 说完直接走开去找守在宫门的下人,不再理会她们,知道她爹还没出来,嘱咐下人告诉他爹她和玲珑先回府了。 沈云之翻身上马,后面传来一阵惊呼。 “祖母,你怎么了。”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快叫郎中去。” 沈云之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太夫人晕倒了。 剧本里没这出啊,老太太演戏真拼。 回头暗地里送些补品,别让老太太有个闪失。 沈云之一夹马肚,将赵家人的惊慌声抛在身后。 入夜之后,皇帝去了皇后所居的宫殿。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来皇后这里的次数越发少了,皇后一年都见不到皇帝主动来她的宫殿几回。 今夜,皇帝能来,皇后很是高兴。 然而,皇帝一开口就让她的心犹如浸入寒冰之中。 “皇后,朕今晚有公务。” “那皇上前来是问沈云之的事吗?”皇后压抑着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正常。 “那沈云之今晚表现如何?你详细和朕说说。”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完皇后的话,再想到今天前朝发生的事以及暗卫报上来的信息,皇帝的的眉头深深皱起。 皇后看到皇帝如此神态,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在前朝沈涛想给沈云之请封世子之位。” 皇后一惊,沈涛两年前就已因功获封镇北侯,这一次又因打败南下的北戎军队,活捉北戎王庭的二王子,声望高涨,早已封无可封。 不,也不是没有,沈涛立下如此功绩,按理可以封王,但是陛下决不可能允许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那么封沈云之为世子也是个可行的方法。 本朝也不是没有女世子,只是少而已。 那陛下愿意这么做吗? 陛下自然也是愿意的,他决不能让沈涛再进一步,但也不能不奖赏,不然会惹来非议,而沈云之他早就听闻她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名声。 而且听她在今日在寿诞的举动,可以知道她性急躁,头脑简单,心思浅。 而且刚才暗卫来报,沈云之出宫后把赵家的人气了一顿,赵太夫人当即找了郎中。 皇帝听闻这个消息后乐了,这沈云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赵浦顺一家可是在朝中为数不多帮沈涛说好话的人了,沈云之来这么一出,两家非结仇不可。 皇帝更不担心沈云之获封世子后沈涛如虎添翼了,沈云之如此性情,不通世故,到时候再找几个人在她耳旁捧着她,煽动她,她能不拖沈涛后腿就不错了。 皇帝想到这,觉得了却一桩烦心事,脸上显出了喜色。 皇后一看,满怀希冀的问道:“陛下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可以在臣妾的宫中处理公文。” 皇帝拉过皇后的手拍了拍,说:“梓潼真是朕的贤内助,天色不早了,皇后好好休息。” 然后脚步一迈,离开了。 皇后看着皇帝的背影,想说什么,最终也沉默下来。 身为皇后,她不愿让自己在皇帝面前流露出软弱,他不只是她的丈夫。 “去看看皇上去哪里了?”皇后平静了下来。 一个小太监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小太监回来报,皇帝去了和欢殿。 和欢殿,虞妃所居之殿。 虞妃是前些日子江南官员进献的美人,长相艳丽,冰肌玉骨,进宫短短两个月,就已然占尽了帝王宠爱。 皇后听闻这个消息,脸色麻木。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何还要一次一次的给自己希望,真是贱呐。 皇上一踏进和欢殿中,便听见爱妃的欢声笑语。 有如银铃一般,撩人心弦。 “爱妃有何欢喜事?也和朕说说。” 虞妃一见是皇上,想要行礼,皇上一把拉过她,让她坐于腿上:“爱妃不必多礼,朕可是想你想的紧了。” 宫婢一看这个架势,自觉退了出去。 虞妃嗔怪地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又在逗弄臣妾,臣妾只不过是为皇上欢喜罢了。” “那爱妃是如何为朕欢喜的。” “臣妾为皇上绣了一个荷包。”虞妃拿起一个针脚杂乱的荷包。 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把按下她的手:“爱妃和朕一道会更欢喜。” 皇上目光愈发迷离,近看虞妃真是绝色倾城,令人目眩神迷。 “那臣妾依皇上。”虞妃低下头,假装羞涩,语气缠绵。 老色鬼,今天我才说自己不舒服,现在就迫不及待,你怎么还不去死。 芙蓉帐软,一片春色无边。 第二天一大早,皇上上早朝去了,虞妃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宫婢为她梳头。 虞妃打了个哈欠,惹得梳头宫女面红耳赤,不敢再看娘娘容色。 虞妃心里很不耐烦,也不知道主子要自己在这宫里待到什么时候,每天跟那狗皇帝逢场作戏,好累啊。 前朝,皇帝先是假模假样嘉奖了沈涛,然后当场封沈云之为镇北侯府世子。 话音一落,几乎满朝文武纷纷反对,赵侍郎也在其中,一脸愤恨之色。 皆言沈云之无功无才,德不配位。 “朕意已决,镇北侯为我江国立下汗马功劳,出生入死,沈云之作为他的女儿,应该受此封赏。我江国的儿郎们在外保家卫国,他们立下的功劳却不能荫及子女,岂非寒了他们的心。” 众人听罢,无不高呼皇上圣明。 沈涛亦是如此,一脸感激(假的)。 当日,圣旨便到了沈家,封沈云之为世子,赐下金银珠宝若干赏赐云云。 满京勋贵人家听闻此消息无不震动,纷纷告诫家里的小辈,要改变对沈云之的态度。 一时之间,沈府门庭若市。 连那个出言讥笑沈云之的贵女也被其父母亲勒令上门给沈云之赔礼道歉,沈云之当然没有接受,痛骂一顿直接让下人将其扫地出门。 沈涛带人到赵侍郎府上赔礼,赵浦顺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两人不欢而散。 沈云之跋扈的名声甚嚣尘上。 沈涛拍掌哈哈大笑:“之之,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名声这么不好,但是现在满京城最受欢迎的人还是你,听说还有落魄高门的庶子打算嫁给你,当你的世子夫呢。” “爹爹,我既已被封世子,说明皇上准备对您下手了,不,或许已经在使手段了,您这么幸灾乐祸合适吗?” 一个功勋累累的大将军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谁更好掌控,不做他想。 皇帝也想除去沈涛,但沈涛一死,北戎必蠢蠢欲动,皇帝只是想收回兵权,而不是想失去祖宗基业。 如今沈云之为世子,沈涛一旦出事,北越的权利就落在沈云之手中,那沈云之草包一个,处理不好事务,正好降罪于她,再派心腹前去接管,收回兵权顺理成章。 “他要出手就出手,我还怕他不成,我还有之之你呢。”沈涛不以为意。 沈云之一看就知道爹爹没往心里去,一脸无可奈何。 当晚,沈云之命人调查的事就被呈上了她的案桌。 昨日,沈云之从宴会归来之后,便吩咐花芙去查那个名为安怀的病弱公子是何人。 现在看来已有结果,沈云之取出情报缓缓看了起来。 卫安怀,中书令卫昌和之嫡长子。 现年十七,先天不足,身虚体弱。 出生之时,郎中言需得精心调养,方才可长命百岁。 然才智高绝,且笃实好学,少有才名。 尝于诸位大儒身边学习,进步极快,九岁之时,曾以一纸《丹云赋》而名动京城。 时人冠以“神童”之名。 十岁之时,大儒李道学游学于京城,见之,大喜,直言吾与其有师徒之缘,遂收为其为关门弟子,排行三。 其后,卫安怀便随其前往通州。 通州,地处江南,历代文人墨客向往的文坛圣地,亦是卫安怀母族南宫世家的祖地。 卫安怀母亲南宫佳未曾出阁时,在家中颇受宠爱。 是而,卫安怀居通州学习之时,并未受到怠慢。 十五之时,学有所成,通州儒林会上李道学放言道其必将青出于蓝胜于蓝,其大弟子和二弟子亦自叹弗如。 李道学何等人物,说是儒家文坛之首都不为过,门生遍布大半朝堂。 因此卫安怀一时名声大噪。 同年,其母难产而亡,诞下一女,却无故失踪,卫安怀回京奔丧,闻之,大受打击,病倒。 年十六,母逝之痛稍缓,身体大好,在前往云光寺为其母其妹祈福途中遭人劫杀,在冰天雪地之中冻了半个时辰才被人找到。 被救回之后,高烧不断,面如金纸,郎中皆言其药石无医。 其友仪国公府世子唐礼进宫面圣,求请国医圣手为其诊治,天材地宝,珍贵名药不断,卫安怀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天妒英才,命虽保住了,却是一时之功,御医言卫安怀之后哪怕再怎么精心将养,二十五岁之时亦免不了油尽灯枯。 事后,大理寺查明此恶行乃山中流匪所为,京城人人自危,皇帝怒之,命人剿匪,匪患除尽,此案就此了结。 卫安怀自此深居简出,鲜少有人听闻他的消息了。 时人渐忘之。 “真是可惜。”沈云之一脸惋惜,最重要的事竟然没有写上去。 -- 4、调戏 可惜什么,花芙一脸懵逼,这份情报够详尽了,主子到底想查什么。 “卫安怀的长相如何?”沈云之兴趣浓浓。 花芙,明为沈云之的贴身侍女,暗为北越地下情报组织的一把手,向来不苟言笑,此时听闻沈云之的问题,不由呆住。 怎么回事,难道世子看上这个病秧子了,不是在搜罗人才吗? 花芙立即反应过来,回道:“听说见过他的人都惊为天人。” 沈云之兴趣更大了。 花芙这时又补充到:“三月三日是他亡母忌日,听说卫安怀已备好祭拜之物,想来那天他会前往云光寺为其母其妹祈福。” “哦,看来三月三春日踏青我非去不可了。”沈云之将情报点燃,扔在香炉之中。 火光映照之间,沈云之的眸色越发幽深。 三月三日,京城近郊。 三月桃花争相艳,别样红,湖天一色,黎江清澈无际。 往来游人如织,摊贩生意红火,商品琳琅满目。 踏春途中还有诸多活动,或设乐踏舞,或顶杆娱乐,或攀树摘花,或踢蹴鞠荡秋千。 场面极其热闹。 青山绿水,好不自在。 黎江水清,岸边荷叶苍翠欲滴,期间有男女乘小船穿梭于期间,呼朋引伴。 江中心,另有许多豪华精致的画舫缓缓前行,画舫上张灯结彩,船柱雕梁画栋,轻纱浮动。 王孙公子,贵女小姐们在其上弹琴吹萧,奏乐传诗,江上欢声笑语不断。 沈云之骑马在江边慢慢踱步,玲珑与十余府兵跟在她的后面。 远处,一处被隔开的青草地上,几十位公子小姐正在饮酒作乐。 沈云之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沈云之,个个神色微妙,似有惶恐之色。 “真是扫兴。”沈云之撇了撇嘴。 “如何了?”沈云之问玲珑,玲珑会意。 上前回道:“刚才下人来报,说是已经上山了。” “带路,我们去云光寺。” “是,小姐。” 沈云之骑马掉头往山上去了。 本朝尊佛教为国教,所以今日来云光寺上香的人不要太多。 沈云之今日不是来上香求姻缘的,所以她带着玲珑他们溜到了云光寺的后院。 卫安怀实在太深居简出了,想堵他都找不到人,除非唐礼给他下帖子,但沈云之跟唐礼没交情,只能出此下策。 听说他就就在这后院的某一间厢房中为他的亡母抄写经书。 西厢房。 卫安怀刚抄完一卷《地藏经》,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门外传来喧哗声,正疑惑。 卫安怀的小厮在外面喊到:“唐世子,真不行,我家公子正在抄写经书。” “安怀,我来找你了。”门吱一声被推开了。 唐礼跳进房中,英姿勃发,神采奕奕,但是身上有脂粉气,卫安怀一看,他的腰间正系着好几个姑娘送的荷包,顿时失笑。 唐礼上下看了好友一眼,看他面色有点苍白,但精神挺好的,对他说:“和我出去走走吧,现在山下可热闹了,你不要总是呆着房中抄书,人会变傻的,走吧走吧。” 一边说一边拽着卫安怀往外走。 卫安怀一脸无奈,“我经文还没抄完。” “经文回来再抄,但是今日的热闹错过了就没有了,你不想去踏青,我理解,但你总得和我去看看后山的桃花吧,我真怕你闷坏了。” “那行吧。”卫安怀吩咐小厮将他的披风拿来。 “我来我来。”唐礼三步并作两步,将架子上的披风拿来让卫安怀系上。 后山桃花开得正艳,但唐礼并没有带卫安怀从后门出去,毕竟好友的长相不是一般的好看,他不想有那不识相的人唐突了他。 寺里后院也有一片桃林,早年间寺庙僧人移栽的。 “哎,这后院怎么这么安静,刚才经过的时候还有人的,现在一个都不见了。”唐礼左看看右看看。 “应该是前院法会开始了。” 唐礼一听心痒痒的,多热闹的场面啊,好想去,但是好友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可又不能把好友扔在这里。 卫安怀一看唐礼的表情,就知道他心动了。 唐礼一腔赤子之心,把他拽出门也是担心他闷出病来,可是他的性子还未定性,跟个孩子似的,哪里热闹就想往哪里钻。 “你去看吧,我不碍事。”卫安怀温和地说。 “但是我把你带出来,就得照顾好你。” “我有小厮跟着,他会照顾好我的,这会也没有什么人,我就在这桃林里散散步,累了我就回去,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去替我看看,回来跟我说说法会的盛景。” 听到好友这样说,唐礼也不再纠结,嘱咐小厮照顾好卫安怀,自己一下子向前院窜去。 沈云之本来只是想看看有着那般天籁之音的人是何样的,并不打算出现在他的面前。上次宴会他坐于她的视线死角,她不得见真人。 今日一见,果然仪容出众,惊为天人。 她看着廊下的他缓缓走来,一袭青衣,面如冠玉,肤白如雪,偶有阳光照射他的身上,整个人犹如行走于神光中的仙神。 身形略显消瘦,但他双眼有神,身姿高挑挺拔,无损他周身孤清的气质。 看着他转头和唐礼交谈,神色温和,更显得温润如玉,中和了他那身清冷孤傲的气质。 沈云之心动了,疯狂心动,卫安怀整个人极其合她的胃口,她决定改变她的想法。 “嘀.......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自动检测中,嘶嘶,无异常。”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沈云之差点一脚踩空,跌下树去。 “小歪,你不要神出鬼没的,回厂检测完回来我身边先打个报告,好吗,差点被你连累到了。”沈云之在心里疯狂吐槽她的系统。 “好的,主人,打报告中......。”小歪一板一眼的回道。 沈云之扶额,她怎么觉得小歪回厂检测之后更不好了呢。 沈云之本来是系统快穿位面局查漏补缺组的组长,因为兢兢业业工作多年,补全了无数位面的漏洞,为局里立下汗马功劳,局里奖励她到一个低级位面度假,顺便补个漏洞,补贴甚多。 沈云之可耻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她的系统小歪在上个星际位面被智脑病毒入侵了,沈云之回局里后就申请检测修复她的系统。 所以沈云之在这个位面呆了十五年,她的系统才回到她的身边。 沈云之看见唐礼跑去前院了,轻身从另一边飞下树,找到玲珑他们,让他们将后院清场,拦截要进来的人,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来打扰她。 唐礼走后,卫安怀想起了一件事,他想给他母亲多做些法事,便让小厮去前院请空寂大师前来桃林商议。 小厮走后,卫安怀慢慢在桃林中踱步,看着娇艳的桃花,想起他母亲是多么钟情于桃花啊,可也是被害死于桃花之下,他可怜的妹妹,至今无处可寻。 卫安怀神色一冷,总有一天,他会让那群虚伪歹毒的畜生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哪怕魂消命散,不过他本就没几年活头了,没什么可顾惜的。 在他命绝之前,他一定带着他的仇人们下地狱去。 沈云之在树上看着卫安怀眼神变得冷酷决绝,心想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发现他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后,沈云之更心动了,她喜欢有故事的人。 卫安怀在林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等着空寂大师前来。 突然,一朵两朵三朵桃花落在他的头上,身上。 起初,他以为是自然落下的,可是落在他身上的桃花越来越多,这太不对劲了。 卫安怀一惊,抬头向上面望去,只见一名少女在树上正捧着一手桃花,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见他望来,伸手一扬,无数的桃花又落在了他的身上,花瓣纷纷扬扬间,卫安怀认出了这个少女是谁。 卫安怀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草民卫安怀见过沈世子。” 沈云之跳下树来,问道:“你真好看,你是哪家的公子?我从未见过你,你有没有功名吗?”沈云之明知故问。 卫安怀觉得沈云之有点烦,但想到沈云之那日在宫宴上的举动和名声。 还是耐心回道:“草民先祖太常,家父中书令。本朝有规定,身弱体残者不准参加科举,草民体弱多病,故没有参加科举。” “原来如此。”沈云之心里美滋滋,对于一个声控加颜控来说,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在自己眼前是一件多么养眼的事啊。 但卫安怀可不这么认为,他隐带怒气,置问沈云之:“沈世子为何戏弄于我?” 美人生气都是好看的,沈云之脸带轻佻,说:“安怀,我叫你安怀好不好,本来我在林中好好的观赏着桃花,谁知你走了进来,满院桃花皆失色,我顿时索然无味,你人比花娇,所以我才忍不住往你身上扔花的,还请安怀不要怪罪于我。” 卫安怀越听越生气,这沈云之果然是个混不吝的,竟敢调戏他。 卫安怀正色道:“沈世子请自重,沈世子,我们非亲非故,还请不要直呼男子名字,恐有污世子清誉,另外,还请沈世子为刚才的冒犯之举道歉。” 沈云之充耳不闻:“安怀,你怎么生气都这么好看,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嫁给我,当我的世子夫好不好。” 卫安怀深吸了一口气,怒瞪了沈云之一眼。 沈云之脸上笑意更深。 卫安怀不再说话,想直接离去。 不料,沈云之一下子挡住他的去路,卫安怀一惊,后退一步,沈云之大步上前。 “沈世子,你想干什么!”卫安怀怒道。 沈云之不说话,只是步步紧逼,卫安怀不得不一退再退。 直到退无可退,被沈云之一把摁在了树干上。 卫安怀这才发觉,沈云之身材高挑,身高没有比他低多少。 沈云之缓缓靠近他,卫安怀瞳孔一缩,也顾不得涵养了,抬手放在沈云之的肩膀上,想用力推开她,然而,他没有推动,卫安怀再试,还是没推得动沈云之。 卫安怀傻眼了,自己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吗,连一个女子都推不动了? 沈云之轻笑一声,趁卫安怀愣住了,一把摁住了他的双手,同时也用腿压制住了卫安怀的腿。 卫安怀反应过来后,全身都动不了,整个人被沈云之困在怀中。 卫安怀看着沈云之越靠越近,她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卫安怀反而平静了下来。 沈云之美人在怀,快意的很,她故意靠在卫安怀的耳旁说:“安怀,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做我的世子夫吧,我会好好养着你的,还有你叫我云之吧,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安怀,你的名字真好,安吾心怀,难怪我一看到你,心里就安宁了许多。” 她看着他的耳朵渐渐染上绯红,被气的。 卫安怀面无表情地对沈云之说:“蒙世子错爱,草民无福消受。草民虽无功名在身,但家父是中书令,不是沈世子可以随意轻辱的,请世子放开我,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 “你拒绝我,伤了我的心,我很生气,我要你赔礼道歉,不过我宽宏大量,你吻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卫安怀不可置信:“沈云之,你放开我!” 卫安怀挣扎了起来,可是他被沈云之牢牢地锁在怀中,哪里跑的了。 “别闹,既然你不想吻我,那我吻你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沈云之就要偷香窃玉。 卫安怀愤恨又绝望,他连忙转过头去,沈云之用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转过去。 沈云之就要吻上去。 突然,桃林中一声怒骂:“混蛋,给我放开他!” 同时后脑勺一件东西袭来,沈云之心中暗骂,放开了卫安怀,拔出腰间鞭子,啪得一声打落了它。 那是一尊小佛像。 卫安怀身体脱力,沿着树干缓缓倒下。 沈云之伸手一扶,卫安怀避开了她,倒在地下。 沈云之啧了一声,心想把人刺激过头了。 -- 5、提亲 来人正是唐礼和空寂大师。 唐礼去前院看了法会,因为记挂好友,只匆匆看了几眼,见一尊小佛像做工精美,佛像面容栩栩如生,想起家中祖母信佛,带这个回去给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 唐礼就请了这尊佛像。 请佛像的时候耽搁了一些时间,回来他看到好友的小厮和空寂大师被几个人拦在角门,拦着他们的人皆挺拔高大,很有气势,这是哪家的府兵,唐礼正疑惑。 小厮一看到他,就向他跑来,焦急地说:“唐公子,我家少爷还在里面,他们说他们是镇北候府的,沈世子正在后院赏花,让我们识相点,不要扰了他们世子的清静,死活都不让我们进去。” 唐礼一听,急了,那沈云之听说就是个纨绔,安怀被她见到,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事。 唐礼快速向角门冲去,府兵欲拦,被唐礼打开,见状几个府兵就让开了。 唐礼几人快步向桃林走去。 唐礼走后,几个府兵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这么久了,世子应该已经占到便宜了吧。”一个府兵摸摸鼻子说。 “本来世子就没叫我们死命拦,刚才看唐世子那架势,一看就是死命往里闯的,还拦个什么,要是伤到了他,我们就可能就要倒霉了。” “那我们还守在这里吗?”一个府兵弱弱的问道。 “守,怎么不守,我们那是拦不住,但我们还能拦住别人。”另一个府兵振振有词。 其余府兵齐齐附和。 唐礼一跑进桃林,就望见好友被人压在树干上轻薄,情急之下一手扔出了手中的佛像。 唐礼也管不得了,赶忙跑到好友身边,扶起他,把他往身后藏。 怒气冲天地置问沈云之:“沈云之,你在干什么!给安怀道歉。”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呗,赔礼,赔什么礼,往后我和他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赔什么礼。”沈云之一脸欠揍。 唐礼听得怒气上涌,什么一家人,抬手就想揍她,卫安怀赶忙拉住他的手。 这时,空寂大师也到了。 “阿弥陀佛,唐施主请息怒,佛门清静地,戒噪戒怒。” 唐礼想到空寂大师的身份,哼了一声,放下了手。 空寂大师这才转头对沈云之说:“沈施主,还请不要为难卫施主。” 沈云之仔细看了看这个空寂大师,脸色异样,发现他竟然有些道行,这个低级位面竟然有人修行入门了。 看在同为修道者的份上,沈云之给他这个面子。 沈云之稍微收敛了脸上轻佻的神色。 “行,我给你这个面子。” 然后她看向了卫安怀,卫安怀一脸冷漠。 “卫公子,今日是我唐突你了,请恕在下无礼,稍后我会将赔礼送于公子府上。” “不用了,沈世子的赔礼我消受不起,若沈世子是真心想要道歉,还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卫安怀声音冰冷。 卫安怀说完,也不看她是什么反应,拉着唐礼离开了,他不想听到她那张嘴里再说出什么让他难以启齿的话了。 唐礼不忿还想要说什么,卫安怀低声说:“闭嘴。” 行,他闭嘴,好友遭遇这个事已经够难堪的了,他还是识相点吧。 这次,沈云之没有再拦着他。 卫安怀走后,沈云之没心情去知道眼前的和尚是如何修行入道,也走了。 空寂看着空无一人的桃林,眼中意味不明,他看不到沈云之的气机,只窥见了一点血色与征伐。 沈云之回府后,玲珑小心翼翼地问她:“我们还往卫府送赔礼吗?” “不送,我沈云之可是纨绔,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沈云之身一歪,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嗤笑。 “让花芙来书房一趟。”沈云之起身往书房去了。 花芙到书房的时候,沈云之正在处理事务。 沈云之放下笔,对花芙吩咐道:“派个机灵的人去卫安怀身边,还有详细调查他的信息,他的一切我都要事无巨细的知道,特别是他的妹妹失踪的前因后果,不要人注意到,包括卫安怀。令派一小队影子在他的身边潜伏,随时向我报告他的消息。他不是如同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与世无争,我有预感,或许将来他会给我带来大大的惊喜。” 花芙虽然讶异世子对于卫安怀的的重视程度,但她是主子手里最隐秘的一把刀,她只需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就好了,不管她是否觉得合不合理。 沈云之也挺讶异自己的,想当初自己做过无数任务,见过无数俊男美女,也不曾有丝毫心动,她一度以为自己绝情绝爱,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动心了,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是没有见过比卫安怀容貌更为出众的存在,但偏偏只有卫安怀吸引住了她,让她打破了她的准则。 花芙走后,沈云之处理完公文,就把小歪叫了出来。 许久未见,她还挺想它的。 然而,小歪开口一句话就把她气了个仰倒。 “主人,你发春了.....”尾音拖得老长老长的。 “会不会说话,我这是心动了。”沈云之反驳。 “哦,主人,你想求偶了,那个卫安怀就是你求偶的对象。”小歪认真地说道。 沈云之心累,不想在这上面纠结了,她有时候觉得它家小歪就是个天然黑,总能一本正经地说骚话。 “你扫描的结果怎么样?”沈云之当然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她压住卫安怀的时候,就让系统开启扫描功能,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测了一遍。 小歪把结果投射到她的识海中。 沈云之看完,大概内容无非是先天元气不足,后天元气受损,思虑过多,身体元气只耗不补,早夭之相。 擦,这身体也太差了吧,沈云之看着卫安怀容色挺精神的,没想到啊,就看着中用,这以后能用吗? 一个月后,卫安怀原本的小厮因为赌钱偷窃主家财物被发卖。 当晚,一个刚被采买进卫府的下人小河被打发到柳新院伺候大公子。 *** 虽然昨天沈云之被美人凶了一脸,但沈云之心情很好,一大早起来还多打了一套拳,顺便跟她爹练了一下手。 沈涛看了一早上沈云之脸上的迷之微笑。 突然问道:“之之,昨天你遇上什么美事了,今早一脸荡漾。” 沈云之笑了起来,转头对他爹说道:“爹爹,你去给我提亲吧。” 晴天霹雳,沈涛石化了。 进展这么快吗......好像.....昨天你才出去踏青的吧,闺女,你清醒了吗? 沈涛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个重大消息,喊道:“也就是说你对一个好看的病秧子一见钟情了,不行,这身体太差,于子嗣有碍,中看不中用你叫我怎么答应你。” 这一条的确无可辩驳,不过沈云之没打算跟他爹对着干。 沈云之故意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太医说他没几年活头了,他死了我再换个新的呗,反正那时我才二十多。他实在有才又有貌,放过他,我实在不甘心。” 沈涛看见女儿这么说,怒火稍息,他对女儿提议道:“你可以把他纳为侧夫,没必要给他正夫之位。” “他性子太冷傲了,若是这么做,我和他绝对没可能。” 沈涛看到女儿这么说,心里有点动摇,从小他就没好好陪过之之,对之之愧疚良多,就算女儿现在治理北越游刃有余,但在他心中依旧是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姑娘,之之从小不哭不闹,难得她对他这个老父亲有所求,他怎么忍心拒绝。 沈涛下定决心后,叫来管家打开库房,备下纳彩之礼,命人找媒婆。 因镇北侯府没有女性长辈,沈涛就挑贵重的来。 听说还需要大雁,沈云之自告奋勇,跑去城外捉了两只大雁回来养在柴房。 沈涛看见沈云之这么积极,脸上一阵抽搐。 第二天一大早,沈涛去上朝了,沈云之处理完公务,去城外骑马跑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回府在厅堂等候沈涛下朝。 沈涛回府后就看见了他女儿坐在厅堂装模作样地看书,旁边是昨天就备好的礼物和大雁,大雁身上还绑上了好看的红绸,媒婆在一旁局促地站着,沈涛白了沈云之一眼。 “等着。”沈涛没好气地说。 沈涛回房换下朝服,然后和媒婆一起出门往卫府去了。 卫府。 沈涛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一口气闷完。 卫昌河夫妇一看沈涛这个架势,心里一阵肉痛,粗人,这么糟蹋好茶,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名贵的茶招待他了,反正他也喝不出来。 三人寒暄了一会,卫昌和问:“不知沈大将军到敝府有何贵干?” 沈涛没说什么,抬手让媒婆进来,下人将礼物和大雁一一放于堂中。 卫昌河夫妇疑惑地看过来,看见大雁,卫昌和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媒婆笑容满面地说:“喜事啊,卫大人,沈大将军看中您家大公子了,欲聘您家大公子为婿,沈卫两家永结秦晋之好........” 预感成真了,难怪这厮今早在朝堂上看了他好几眼。 卫昌和听见是求娶他那个病弱的大儿子,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 幸好,幸好与他二子无关,他二儿子今年刚过乡试,前途光明,可不能和沈云之搅在一起。 卫昌和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 果不其然,卫昌和拒绝了沈涛,媒婆的笑僵在了脸上,说不下去了。 沈涛等卫昌和说完,说到:“何不让卫公子出来,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事关小女,我要卫公子亲自和我说,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提什么父母之命,真是莽夫,不知礼数,呸。 卫昌和心里骂道。 但是脸上很大度地说:“沈大将军说的有理,婚姻大事,理应慎重。” 遂唤来管家,让他去柳新院把卫安怀叫出来,暗中给他使了个眼色。 沈涛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了卫昌和的小动作,但他不说什么,心里想,闺女你这事不好搞啊。 管家到的时候,卫安怀正在院子里晒书,他正疑惑这个见风使舵的老货怎么会来他这个清冷的小院。 直到他听见了沈涛来提亲,提亲的对象还是他,脸上的平静之色再也维持不住了。 还有卫昌和不让他答应这门亲事。 -- 6、luan怀 卫安怀到前院的时候,整个前院沉浸在一片沈默之中。 沈涛在看到卫安怀的时候,失神了片刻,他总算知道她家之之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了,这......这长的就不个像人啊。 想不到这卫昌和人模狗样的,竟然有这么个出尘脱俗的儿子。 对了,之之还说了什么,他没几年好活了。 可惜,太可惜了,这要是我女婿,带出去别提多有面子了。 沈涛面上不可抑制地带上了惋惜的神色。 卫安怀就顶着这样的目光向沈涛见礼了。 不用卫昌和说,卫安怀也没打算入赘到镇北侯府去。 撇去沈云之这个人不谈,他不想去北越,他的最大的敌人就在京城,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放下,他也放不下,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二执念之一了。 再说皇帝如此忌惮沈家,矛盾已无可转圜,他嫁给沈云之之后,就算侥幸留在京城,他也会处在风间浪口,这不利于他的复仇计划,他也不想出卖自己去借沈家的势。一旦北越有什么异动,他一定会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卫安怀刚开口,就被沈涛截住话头。 沈涛拿出了一封信,对卫安怀说:“这是小女给你写的信,你先看完再说。” 卫安怀不想看,但沈涛一直伸着手,长者赐不可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来拆开看了起来。 卫昌和一看,对沈涛为难地说:“这不妥吧。”搁着我面你女儿和我儿子鸿雁传书,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 “没事,这是小女一厢情愿写的,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什么非议的。”沈涛一副你小题大做的样子。 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卫昌和气结。 卫安怀刚看了第一眼,额头手上的青筋就鼓了起来,等他看完,羞愤,难以置信,生气等情绪在他脸上不断变化着,气血上涌,脸上现出红晕。 他嘴唇颤抖着,似是不堪忍受,他用力咬了一下唇,对沈涛断然道:“我与沈云之绝无可能。” 然后就很失礼地跑了。 留下厅堂里几人面面相觑,卫昌和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来:“不知令爱写了什么,我还是第一看到犬子这么活泼。” 沈涛也很懵逼,今早女儿给他的时候还说神神秘秘地说这或许是个致胜法宝,现在这情况看着也不像啊,但他不慌:“不过是小女的一些爱慕之语,卫公子脸皮太薄,受不住了吧。” “呵呵,原来如此。”信你个鬼,要是正常的爱慕之语,安怀会是那个反应吗,呸,虚伪。 卫昌和心里气得都快爆炸了,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他不敢得罪沈涛,今上薄情寡义,丽嫔的父亲就是前车之鉴。 沈涛不是个好相与的,一旦他得罪了沈涛,与沈涛干上,沈涛现在手握重兵,他肯定对付不了。 谁不知道他是个纯臣,他若落于下风,陛下定会觉得他折了他的颜面,把他处置了出气。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涛也知道没可能了,有点惋惜,这事要是成了,他未来外孙的颜值准得拔高一截。 卫昌和夫妇在送走了沈涛后,心中郁气实在平息不下来。 卫昌和在书房中指着一副花鸟画当作沈涛本人足足骂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卫昌和的继妻汪渐荷坐在一旁脸色阴沉,看着卫昌和骂完了,语气冷酷地对卫昌和说:“今日之事能有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为了永绝后患,我们要不要把......” “不行,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他现在身体已然衰败,活不了多少年了,以后不要让他出门就好,再说了你是不是忘记了通州南宫氏的警告。” “你们当初默许我动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汪渐荷冷笑,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虚伪自私自利的面目,多年的爱慕之心早已消失殆尽。 “毒妇,那是我没来得及阻止,不然我能让你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卫昌和恼羞成怒,甩袖出去了。 汪渐荷对卫昌和的指责并不在意,汪卫两家早已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她娘家不倒,卫昌和还奈何不了她。 南宫氏,当初舍弃南宫佳母女,对她下手要除去卫安怀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现在又装什么好心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不成。 汪渐荷手一用力,掐烂了放置在桌子上花瓶里的花。 另一边,卫安怀红着脸跑回了柳新院,回到院子后,他看见小厮诧异又失神地看着他。 他不会想到此刻脸色通红,与往日面无表情不一样的他对于别人的杀伤力有多强。 “你继续晒书。”卫安怀平复了一下呼吸。 自家大公子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冰冷语调一出来,小厮马上回神了,赶忙低下头,暗骂自己不中用,看个男人都能看出神来,不过大公子刚才的样子真好看啊。 “是,大公子。” 卫安怀回了自己的房间,回房之后看见信还被自己死死的拽在手中,顿时如拿了个烫手山芋一样,立即把信烧了。 这时候他捂了捂心口,才终于觉得好受了些许,脖子脸上感觉不再发烫了。 卫安怀简直不想再回想那信上的不堪入目之语。 卫昌和到的时候,便是看见卫安怀坐在凳子在发呆,旁边桌子上的香炉青烟未散,彷佛刚烧了什么东西。 “父亲。”卫安怀起身请安。 “安怀,你我父子何必如此多礼。”卫昌和一脸慈爱。 “父亲,礼不可费。” “你呀!我来是想想问问你和那沈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沈家上门提亲了?”卫昌和眼带探究之色。 “父亲,我也不知道,最近我只出了一次门,就是母亲祭日那次。” 卫安怀一脸困惑。 卫安怀知道他多疑,他一定会查,左右他身边的小厮他已经控制住了,唐礼他也交代好了。从他这里是绝对查不出什么的,那天在桃林里没人,他完全可以说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沈云之,至于空寂大师,他不敢去拿这件事去打扰他,出家人,出红尘,哪能再为俗世所扰。 他如果被坐实和沈云之有牵扯,卫昌和为了向陛下表衷心一定会再次舍弃他。 “应该是那天出了什么纰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还有那信里写了什么?你反应那么大。”卫昌和信了这个说法,自从沈云之回京,卫安怀才出了两次门,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没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勾搭成功。 而且自从那次高烧之后,卫安怀整个人就变得木讷了起来,考校他功课反应变慢,内容也没有以前那么出彩了,太医说他可能是被发烧影响的,他应该没有骗他,这事一查就知道。 卫安怀一听到那封信,脸皮抽动了一下,胸膛起伏,但还是对卫昌和说:“是些污言秽语,我实在说不出口,孩儿受不了刚把信烧了。”卫安怀示意卫昌和看桌子上的香炉。 卫昌和看见卫安怀一脸愤恨,咬牙切齿,心中明白了,他这儿子因为身体原因不通人事,他性格又清正,接受不了那些东西也说得过去。 卫昌和又嘱咐了他好好养生,尽量别出门了,免得被什么邪气冲撞了。 卫安怀心中冷笑,变相囚禁,说得真好听,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应下了。 卫昌和出了柳新院,便叫人去查查那日在云光寺发生了什么。 一直盯着卫府的影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卫公子会撒谎,但出于主子保护监视的命令,影子将这件事遮掩了过去。 沈涛回府后,看见女儿一脸镇定地喝茶,连他把礼物和大雁拿回来了都没什么反应。 沈涛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之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婚事不能成?” “爹爹息怒,这桩婚事别说卫大人不赞同,就连皇上也不可能答应,一旦卫家答应,依咱们这位皇上的秉性,卫家离抄家破族之日就不远了,这点我们能想到,卫家自然也想得到。” “那你明知道我会无功而返,为什么还要我去?”沈涛脸色不善。 “自然是为了揪出某些人的狐狸尾巴。”沈云之一脸讨饶。 沈涛没多生气,就是对女儿藏头露尾的行为感到不爽。 他想到了那封信,“你到底写了什么,那卫安怀都被你信吓跑了,还唬我是说什么致胜法宝。不过之之你眼光不错,可惜你与他无缘。”沈涛一脸惋惜。 “还能是什么,我爱慕他,求爱于他,想与他巫山云雨呗。吓跑了,脸皮也太薄了,爹爹我就开个玩笑。”沈云之一脸促狭。 “停停停......大庭广众之下你害不害臊。”难怪卫安怀反应那么大,那么出尘清澈的公子哥,被她家之之赤裸裸地调戏,他受得了才怪。 沈涛给了沈云之一个爆栗,沈云之耸耸肩。 “那你今早这么积极也是假的。” “做给某些有心人看的罢了。” -- 7、离京 沈涛离开后,沈云之回到书房,重新拿出以前影子呈上来的情报。 看着上面罗列出来的疑点,沈云之的脸上逐渐变得肃穆而冰冷。 沈云之敲了敲桌子,这卫府对于她的安怀来说还真是龙潭虎穴呢。 虽然时间太短,她的隐卫还查不出什么重要线索,但这么多零零碎碎的情报也足以佐证她的某些猜测了。 卫昌和为了虎威将军汪磊关系更紧密,杀了南宫佳,扶正了汪渐荷,没落的南宫世家犹如闻着肉腥的饿鼠一般蜂拥而上,想坐上汪卫两家这条船,于是无视了南宫佳的冤屈,估计卫安怀遇刺也是他们下的手,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时日太短,就剩卫安怀妹妹失踪的前因后果还全无消息,不过也急不得,虽然她很想将这枚能制住卫安怀的棋子握在手里。 今日一通提亲,卫昌和背后的人绝对坐不住,毕竟那可是手握江国四十万重兵的镇北侯府,免不了怀疑卫昌和是否有了二心。 年前她的隐卫就探查到宾关道,汪磊镇守之地,汪磊一直在深山招兵买马,暗修粮仓,当时谁都认为汪卫两家是皇上的心腹,如此做派,说是防患于未然太勉强,汪磊不是这么谨慎的人,那就是他们另有主子,为他们的主子增加筹码罢了。 想不到,卫昌和一脸纯臣,孤臣的模样,从不结党营私,唯一的错误也就是当年和汪渐荷暗度陈仓了,然后纳了她,惹来皇帝不满。 不过这些在汪卫两家结亲后,汪家向皇上彻底投诚就不是个错误了。 皇帝自负聪明,被汪卫两家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卫昌和真正的主子是谁,很快就会见分晓。 至于那封信,纯粹是她的恶趣味,她很想把卫安怀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打破。 那么她沈云之情场失意,性情变得更加暴戾,行为更加出格也就顺理成章了。 毕竟她一个顺风顺水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打击。 “玲珑,备马,我们出去耍耍。”沈云之吩咐玲珑。 当天下午,卫昌和正在宫中给皇帝表衷心,直言那沈涛狼子野心,绝不可能与他成儿女亲家云云。 皇上心里的疙瘩下去了,虽然自己的情报机关“校事署”已经告知了他结果,但是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 还算对自己衷心,下午就过来自己交代了。 突然,殿外一阵鬼哭狼嚎,大总管进来报说:“武昌侯府的公子在逛花楼时被醉酒的镇北侯府世子给打了,现在正在殿外求皇上给个公道。” “那沈云之为何打人。” 大总管看了卫昌和一眼才继续说:“听说沈世子边打人还边骂什么你双宿双飞,我凭什么形单影只之类的话。” 突然,又一太监进来报沈云之把花楼给烧了,现在正在街上发酒疯,城防军已经赶过去灭火了。 皇上勃然大怒:“把那沈云之....”,卡壳了,现在把沈云之抓起来,沈涛会发疯的,谁不知沈涛爱女如命,曾经有不知死活的北戎人把注意打到沈云之身上,被犹如魔将的沈涛坑杀了骑兵 “让沈涛把沈云之带回去,至于武昌侯府,让沈涛道歉赔礼吧,下去。” “诺。” 皇上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哪是他做的,早知道这沈云之这么冲动,他就不直接拒绝了,拖着就好了,卫昌和心里苦。 皇上现在心里也很苦。 这沈云之根本听不进人话,前脚道歉,后脚就找理由上门把武昌侯府给砸了。 才十几天,就给他找了无数的麻烦,与在城外把去游玩的赵府公小姐吊在树上半天,将张景烁套麻袋打一顿还将人扔到牛粪里,逼人给她当狗找猎物等等事相比,让其他人围着护城河跑成死狗,跟王府小姐抢马驹把人家小姐丢到坑里这些事也是个小事了。 那张景烁也是个脑子有病的,现在沈云之已贵为世子,还跑去拿婚事说事,活该被揍。 早知道这人是个拎不清的,他当初干嘛要考虑他。 沈云之这个不省心的还专挑那些行事嚣张有头有脸的人家,欺男霸女的纨绔,说什么谁嚣张都不能嚣张过她。 这也能争强好胜,皇上想骂人。 连晚上都不放过,白天打砸完,晚上又搞事,哪些人奈何不了沈云之,就跑进宫来让他主持公道。 他躲到和欢殿也没有,那些人就在宫门哭跪着。 最近他耳边都是沈云之又跟谁起冲突了,才半个月,沈云之给他带来的烦心事比他这大半年来处理的国事都多,连最近传来的消息北越在改革军队增设娘子军也没有心思去探查干涉了,女人能成什么事。 他的心肝宝贝都不高兴了,人怎么也哄不住,他的夜生活都不香了。 皇帝忍不住让人把沈云之抓进大理寺,结果沈云之躲进府中,怎么都不出来,沈涛又进来天天哭求她家小女有多不如意,被人拒绝了受不了啊。 沈云之情场失意跟朕有什么关系,你们别烦朕了,朕又不是你们的老妈子,皇上真想把沈涛喷的狗血喷头。 “陛下,让沈云之滚回北越去吧,最近很多人都来打扰臣妾,这些天臣妾的头痛就没停过,那混账要在京城这么无法无天的闹下去,陛下的威严何在?不如把她赶回北越吹寒风去,我也可以落个清净,陛下我们也可以回到以前了。”虞妃柳眉轻蹙,声音柔弱。 皇帝看着虞妃原本明亮艳丽的容颜,染上愁闷,心疼得很,越发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法子。 亏他之前还想着顶着沈涛陈兵京畿的压力把沈云之扣押在京城,或者把他们父女二人留在京城多些日子,好让他往北越军中安插人。 他以为自己能制住沈云之,结果这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世魔王,越压着她她就越闹,哪里能制得住她。 皇帝立马下令宣沈涛进宫,言大将军劳苦功高,北越不能离人,让他们回北越去。 那知这沈涛竟说沈云之留恋京城繁华,还不想那么快走人,想多玩玩,沈涛也乐的迁就她。 皇帝心里怀疑去了一大半,想看是不是如此。 结果没过几天,沈云之就把他胞妹云昌公主的驸马踹进水里了。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一个是他向来宠信的胞妹,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这次说什么也不准沈云之留在京城了。 再三下令,命沈云之和沈涛回北越去。 沈云之自然是脸上哭唧唧,心里笑嘻嘻地接下了命令。 左右她已经知道卫昌和身后的主子是谁了,那天提亲后过了两天,卫昌和就去小甜水巷一处宅子里见了大皇子,那里住了一对假父女。 这就出乎了沈云之的预料了,大皇子在朝中可是出了名的中庸,啥事都干不好,一脸呆笨,没想到这也是个白皮黑心的。 隐卫再往深里查,发现卫昌和是打着为家中侄子找启蒙老师的名号在外养外室。 这家父亲在卫家私塾做先生,女儿呢原本是青楼娼妓,卫昌和要来就打着与先生饮酒论道的名头,那外室也不是卫昌和的,是大皇子的,只是他出钱养的,明面上是他的。 因为传出去皇子与妓子厮混,定会惹来皇上怒火。 沈云之见怪不怪,只是惊叹卫昌和真会藏。 “你倒是达成目的了,但你的名声也全毁了,可惋惜?”沈涛问她。 “没有,因为没有必要。”沈云之负手而立,语气平静。 不然,他们父女二人还不知道在这京城待到何时,皇上也绝不可能轻易放下戒心。 沈云之离京的那一天,不知道有多少被她祸害过的人家烧香庆贺。 这个魔王终于走了,沈云之横行京城的这些天,以前那些纨绔恶霸都修身养性,宅在家里,都不敢出去寻欢作乐了,一旦被沈云之那些府兵抓到,不是搬砖,就是跑成死狗,要是再她面前说自己家世如何如何,那更惨了,加量加倍,半死不活了都不一定放回去。 所以这些天啥寻欢作乐之所生意都萧条了许多,甚至不开门,就怕招待沈世子,她一个不如意,什么都能毁了。 唐礼一知道沈云之离开京城了,就赶紧上卫府去和卫安怀分享这个好消息。 为什么是上门呢?因为上次给卫安怀下帖子约出去饮茶,卫府说什么也不让卫安怀出门,说是卫安怀身体不好,需要静养,这些人都是好友的长辈,唐礼也不好强硬要求。 其实这么多年,唐礼也看出来卫府这些人对好友是面慈心苦。 他虽是仪国公府的世子,但也就是个面上光,没有权势,帮不了好友多少,只能时时陪伴好友,以缓解他身体不好只能呆在屋里的苦闷之情。 虽然不能约人出去,但他上门拜访卫府也没有理由拒绝。 “那沈云之终于走了,你不知道,她闹得最凶的那一段时间各府的那些仗势欺人的恶霸都不敢出门,不然不仅丢面子还丢里子,我也去看了下,钱参将家的儿子你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在国子监欺负我的猪头,那天不知怎么被沈云之扒了衣服,赶着围这河跑了三圈,,那丑样满京的人都看到了,最后半夜了才被人抬回去,至今不敢出门。” “听说她之所以闹得怎么凶,是因为提亲不成,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这么倒霉被她看上,嘿嘿。”唐礼幸灾乐祸。 唐礼越说越高兴,没注意到卫安怀的脸色越来越差。 “唐礼。” “哎,怎么了,你脸色怎么差,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唐礼就要喊人。 “我没事。”卫安怀制止了他,“别再说沈云之了,给我讲讲京中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吧。” 唐礼看着卫安怀的脸,突然一激灵。 “安怀,那个人难道......” 话音未落,卫安怀眼神冰冷不含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唐礼被吓到,不敢再问下去了。 -- пαп♭ēīsⓗυ.Ⅽο㎡ 8、愧疚 没有了沈云之的京城依旧繁华,沈云之曾搅起的风波也渐渐被人遗忘,偶有几个好讲京城故事的先生们大吹特吹,仗着人不在此处,把沈云之说成三尺六臂的母夜叉,惹来台下小孩子的惊呼声,茶楼里的看客也听得津津有味。 事情真相如何那不重要,够新奇吸引人就行了。 皇上依旧宠爱虞妃,不惜为她大修行宫和飞仙楼,惹来天下非议。 皇上我行我素,钱不够了就增加赋税,没有人了就强征徭役,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甚苦。 胆敢直言劝谏者,早就在午门的铡刀下丢了性命。 朝臣噤若寒蝉,奸臣上位,皇帝早已沉浸在别人为他编织的美梦中。 因为沈涛在永乐十二年旧疾复发去世,沈云之无能,北越陷入混乱之中,若不是北戎蠢蠢欲动,沈涛余威尤存,处置了沈云之恐会使军中哗变,皇上早就让她做刀下亡魂,以出当年心口恶气了。 现在北越被他派出的大将孔望京把持着,汪家又为他镇守住了宾关道,异族不得其门而入。他自认为兵权已然回收,其他诸将实力皆不如汪孔二人,不足为虑,遂命人杀之。 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天下欣欣向荣,自认功绩足以比肩太祖,遂安于享乐。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哪知孔望京早已被沈云之收服,皇上派出的监军早已被她软禁,被她处理掉的细作不知多少,消息渠道也已被沈云之渗透,传回京的重要消息必是假的。 而汪卫二家做两面派的功夫越发到家。 皇后育有二皇子,然皇帝忌惮皇后强大的母族,迟迟不肯立太子。 未免二皇子势大,其余皇子不是年级太小就是太无用,唯独大皇子占了个长子的名头,性格老实,易掌控,遂扶持大皇子与二皇子分庭抗礼。 大皇子早有预谋,办成了几件漂亮差事,皇帝刮目相看,愈发信重,父子其乐融融,二皇子见之,极恶之。 五月,碧淮发大水,灾民无数,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二皇子奉命前去赈灾,然而小人作祟,临时修的堤坝被毁,灾情持续恶化,时疫渐生。 座下幕僚无一人敢全力担保,纷纷言自己才疏学浅,无力回天。 卫安怀便是在此时出现在碧淮城外,他假借离家去云光寺修道论经,实则留下替身,在手下的护送下前往碧淮。 他早已跟二皇子有接触,但是二皇子看他病弱之身,并不看重他,甚至还有些轻视。 此番前来,便是想借此机会成为二皇子的幕僚之首,如此他才能在二皇子的利益集团中有更大的话语权,唯有如此,来日二皇子荣登大宝,他才能彻底复仇。 江国以孝治国,子告父,杖三十,他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通过这条途径复仇,而汪卫两家的主子正是大皇子,他不可能选。其余皇子不是还未长成,便是实力太过薄弱,他的时间仅剩六年,或许更少,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羽翼渐丰的二皇子。 这条路,他不能回头了,只能走到黑。 至于妹妹,若是在他活着时还寻不到,那只能交付给唐礼在他死后继续寻找了。 卫安怀望着被洪水冲洗过后惨败不堪的城墙,心里思量了一番。 这边,二皇子正焦头烂额,从宫中带出来的太医对疫病的研究迟迟没有进展,疫病愈发严重,他真想逃回京城,但是他不敢,若是当了逃兵,那他将与太子之位彻底无缘,还会被降罪。 听闻卫安怀带了民间有名的伍大夫过来,大喜。 这伍家医药传家,专攻传染病,为了不入宫廷,早就举家隐于深山,也不知道这卫安怀是怎么找到的。 二皇子之所以会对一个乡野村夫有印象,是因为十年前京城鼠疫流行,正是这人控制住的。 卫安怀觐见的二皇子的时候,二皇子连忙扶起他,现在他有点懊悔,早知这人有本事,还带那群废物来干什么。 “不必多礼,多亏了你,不然吾大祸临头。” “二皇子言重了,您身为天皇贵胄,自能逢凶化吉。” 二皇子心里舒坦,这人不止长得好看,还挺会说话的吗,可惜这张脸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不过更令二皇子震惊的是,这人居然拿出了一份暗中作乱的人的名单,卫安怀说这是他在来时查到的。 二皇子看了名单,重新估量了卫安怀的价值,在心里把卫安怀的地位提了提。 之后,在一系列的救灾工作中,卫安怀的能力尤其突出,他所负责的区域是做得最好的。到了最后,二皇子就让卫安怀全权负责,便宜行事了,这人太好用了,反正最后功劳都是他的,卫安怀只要扳倒汪卫两家就行了,这么好的幕僚哪里找。 怪自己以前把珍珠当鱼目,现在为时不晚,就是这卫安怀身体不太好,心肠还软,这点不好。 昨天竟然为了救几个快要病死饿死的的孩子,淋了点雨,受了寒气,现在病倒了。 那几个贱民那里值得卫安怀这样去救,他还指望卫安怀为他出谋划策呢,二皇子心里嘀咕。 回京的路途中,卫安怀在马车里昏迷着,小河看着公子苍白的面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让他服下。 卫安怀脸色红润了些许,小河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看来自己没做错,要是让卫公子出了事,主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然后他又给卫安怀点燃了凝神香,在旁一直守着。 “娘的宝贝,来这里。”卫安怀梦见了许久未见的娘亲。 院里的桃花灼灼其华,暗香浮动,林中有佳人。 南宫佳一曲弹毕,轻抚琴身,看见书房里小安怀正巴巴的望着她。 轻柔一笑,向他朝朝手,小安怀立马冲出书房扑进她的怀里。 南宫佳目光柔柔的看着他,轻抚头发:“怀儿,往日这个时候你早就书不离手了。明日你便随李先生前往通州,可是舍不得娘亲?” “是的,我有点舍不得娘亲呢。”声音似有哽咽。 “怀儿,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不可能永远呆在我的身边。”南宫佳语气轻柔。 “孩儿知道,孩儿只是孩儿会好好跟随师傅学习的,哪怕不能入仕,也决不虚度光阴。” “很好,那怀儿你所学为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这是孩儿所追寻的。”小安怀语气活泼了那么一点。 “那么,你做到了吗?你的本心呢?怀儿”南宫佳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是无尽的哀伤。 “我我娘亲,我错了吗?”小安怀惶恐了起来。 无人回应,徒留他沉湎于这荒芜的梦境之中泪流满面。 卫安怀苏醒的时候,小河正拿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水。 “公子,你终于醒了,我去给把大夫叫过来。”小河把帕子往水盆一扔,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卫安怀想问问赈灾如何了,但伸手不及,也就随他去了。 卫安怀一怔,摸了摸自己脸上残余的泪水,心里的愧疚铺天盖地般涌来。 娘亲,我终究还是失了本心,陷入复仇的泥沼之中。 他本可以在时疫危害百姓的性命之前,将伍大夫提前送到,但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放任不管,哪怕时疫最后还是被治好了,他如何去面对那些因他私心而不得活的百姓。 他本来可以麻痹自己的,可是在看到在因疫病死去的双亲身边瘦弱无依惶恐不安的孩子们,他的心还是受不了,无数的诘问仿佛在耳边响起,良心的谴责噬咬着他。 他和几个人从那个破败漏水的房子中抱出了他们,送到了扶济院救助,然后吹了寒风病倒了。 他真的错了,若是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将百姓的性命当做棋子随意利用,那他与哪些畜牲何异,他竟放任自己迷失在复仇的毒沼之中。 娘亲虽是弱质女子,但她短暂的一生风光霁月,他不能使她蒙羞,也不应该放低对自己的要求。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卫安怀闭了闭眼,从身上摸出一个摇铃摇响了。 窗一开一合,屋里多出了一个人影。 “你去把我一半的钱提出来,捐给扶济院,留点为那些受难者做几场法会,好让他们往生。”卫安怀将福通钱庄的印信掏出来交给这个人。 “是,公子。” 当初南宫佳察觉到了一点端倪,可惜毒已入五脏六腑,她把嫁妆暗中变卖,所得银钱尽悉存入钱庄,把印信交给老仆,卫安怀归京后得到了他娘亲的全部嫁妆,卫家和南宫世家毫不知情,一直在寻找丢失的嫁妆。 卫安怀这才怀疑起母亲死亡的真相,当年他遇刺也是卫家为找出那批嫁妆,暗示汪渐荷下的手。 后来南宫世家的太夫人,他的外祖母,不忍自己女儿血脉凋零,警告汪家,自己才能从鬼门关回来。 卫安怀冷笑,不过是看自己身体无用了,才放过自己,倘若自己还算康健,他们绝不可能这么放心。 所谓善心,不过是他们处于权势上风之后随意施舍点罢了,母亲,妹妹都被他们放弃了,留着自己用来安慰他们那仅剩一点的良心,怕下去之后无脸面对母亲。 小河带着大夫回来时房间里仅有卫安怀一人,大夫仔细搭脉后,眼神惊愕,惊呼:“真是不可思议,那么重的病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好了。” 他还以为这位公子至少得缠绵病榻好几个月。 大夫反复追问卫安怀用了什么药,竟有如此神奇功效。 卫安怀自己也有疑惑与怀疑,这两年他小病不断,但重病大病几乎销声匿迹了。 卫安怀看了小河一眼,没搭话。 小河在一旁默不作声,这两年他奉主子之命一直给公子熏动过手脚的凝神香,日积月累才有了这般效果。 大夫脸色讪讪,以为自己问到了什么祖传秘方,这主仆二人才沉默下来,也知情知趣的闭嘴了。 -- пαп♭ēīsⓗυ.Ⅽο⒨ 9、猜测 “侯爷,京城来信,是一的消息。”玲珑来禀报的时候,天工坊热火朝天。 沈云之听说有工匠改良了弓弩,使其精度和杀伤力大大提高,特意前来视察,给与奖励,勉励众人。 沈云之正在靶场试箭,听到玲珑来报,看来是大事了,虽然是那个人的消息,但是玲珑知轻重,绝不会因小事而来打扰她。 她放下手里改良过的弓弩,吩咐天工坊的负责人处理后续事宜。 沈云之和玲珑返回书房,花芙正侯于房中。 沈云之的情报机关将情报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等级,甲级最为紧要,丙级最次。 唯独代号为一的情报,是专门给那个人设立的。 卫安怀,这次你又做了什么。 “二皇子在卫公子的帮助下,赈灾有功,他们不日将返回京城,二皇子现在很倚重卫公子。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二大皇子和皇上派人准备在远荆截杀二皇子,人数众多,武艺高强,二皇子有性命之危。” “那安怀可是与二皇子同路?”沈云之初闻消息,惊乱,手中镇纸化为齑粉。 “并无,卫公子病倒了,病情加重,现在金河的一处驿站养病,二皇子先行一步,估计还有五日便可途经远荆。”花芙飞快回答。 “二皇子的队伍中可有我们的人?”沈云之知道卫安怀安全后,神情重新回归平静。至于他的病,小河身上有她给的补气丸,总归不可能更糟。 “有,二皇子座下幕僚王喜。” “给他个立功的机会,顺便上个眼药,我可不希望我的安怀真心奉他人为主。” 玲珑不明白侯爷是如何想的,若是想要卫公子,大可将人掳来,何必让卫公子与二皇子扯上关系,以主子要走的路而言,皇室一脉皆是敌人,卫公子的仇世子也可以帮他报。 “爹爹新丧,我还得受三年孝,把人放在身边能看不能吃,会憋死我的。”沈云之看见玲珑不解的神色,难得有心情解释了一句。 “玲珑受教。”这真的是侯爷真实想法吗?玲珑看着侯爷的侧脸,将疑问压回心底深处。 当然不全是,沈云之明白自己是个恣意妄为,控制欲强的人,两年前她在他拒绝她的时候就想将人掳走了。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沈云之清楚地知道那个人虽然身体不好,可性子却孤傲,他绝不会甘于受她掌控。 若她当真这么做,最终的结果是他只能孤寂的在她的手中凋零或者伺机反杀她。 所以,沈云之一直在等,等一个理由,一个让她放下心底执念的理由,她不想让那双澄澈的双眼因她而染上阴霾。 五天后,远荆埋伏的人没有等来二皇子的车队,却等来了几百人剿匪的官兵,铺天盖地的箭雨下,无人存活,哪怕捉到漏网之鱼,也很快自尽身亡。 二皇子气急败坏,想借此发作大皇子的计划落空了。 回京之后,皇帝勉强嘉奖了二皇子,朝中请立太子的呼声日益高涨,皇帝暗恨,请立二皇子的奏章故意留中不发,帝后嫌隙渐生。 为平息非议,皇上给成年皇子封王,大皇子封号肃王,二皇子封号安王。 二皇子活捉了名单上的人为人证,证据确凿,皇帝保不住,整整一月,京城无数权贵被抄家灭族,大皇子一派的人折损不少。 皇帝嫌弃大皇子无用,父子之情日渐淡薄,但二皇子声势空前高涨,皇上不能舍弃大皇子,逢场作戏少不了。 自此,两位皇子势同水火,矛盾日益尖锐。 永乐十三年,卫安怀及冠,字清河。 卫府察觉到卫安怀在收集当年证据,屡次派人暗杀他。 永乐十四年,卫安怀揭发生母死亡真相,骇人听闻,并与卫家决裂。 皇上偏帮,南宫氏缄默,汪氏猖狂,是以卫昌和并无牢狱之灾。 百姓不忿,夜夜往卫家扔五谷轮回之物,卫家次子女子皆被退亲。 卫昌和报案欲捉人,大理寺云:刁民善走,士卒力有不逮。语气轻蔑,卫昌和气极,关门闭户,加大家丁巡逻的人数,然情况未有变化,尤甚以往。 卫安怀正式以二皇子幕僚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 同年,各地苛捐杂税日益加重,旱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极多,官兵不悯,赈灾全无,百姓负担从未减轻。 各地农民纷纷起义,反王朝暴政。京城仍旧繁华,皇上不以为意,派兵镇压,血流成河。 然治标不治本,百姓怒火尤甚,反抗更厉害了,起义者更多了。 各地驻军纷纷自立为王,割据一方,浑水摸鱼,王朝大厦将倾,天下分崩离析在即。 汪卫两家人心浮动,但最终决定先抱紧皇室正统的大腿,至于北越,不听宣不听召,皇帝哪能不知孔望京早已反水,想杀其妻儿,却找不到人,人早已被接回北越。 “乱臣贼子,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休想,休想。”皇帝神色癫狂,寝殿早已一片狼藉。 卫安怀在起义初始之时,便劝谏安王自请领兵镇压,安抚流民和赈灾,给他们一条活路。 然安王正与肃王斗得如火如荼,那里肯为那些贱民多费心思,还跟他说:“你不是想报仇吗?待我斗倒了大皇兄,父皇无人可用,来日我荣登大宝,一定替你抄了那汪卫两家,这种无关紧要的的小事就不要跟我说了,那些手无寸铁的贱民成不了气候。” 卫安怀还想在劝,二皇子不耐烦让人将他请了出去。 卫安怀走后,王喜走了出来,道貌岸然,他摸了摸胡须,对门房说:“王爷这几天因为卫公子心烦,就先不要让卫公子进府了,不然王爷怪罪尔等,可不要怪老夫没有提醒你。” 门房见王先生乃王爷身边的红人,深信不疑,心中惶恐,无有不应。 卫安怀几次前来,都见不到安王人。 卫安怀不无失望,心中郁气不平,夜里难以安睡,第二天便病倒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不存,国将不国,难道安王以为凭阴谋诡计便可坐拥天下吗!农民起义一旦处理不好,便是乱世将启之象。 在国家大利,百姓性命面前,还忙着争权夺利,是嫌王朝不够短命吗! 打破了纲常伦理,发现掠夺比种地更能活下去,见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差役在刀棍下也是纸老虎一个的百姓,还回想安安分分地回去当愚民,受人压迫吗!更别提那些叛将乱军了。 若朝廷不做出改变,百姓起义就不会停息。 卫安怀深深叹了一口气。 等他病好了之后,情况更加严峻,百姓水深火热,军阀割据一方,江国风雨飘摇。 沈云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失笑,王喜的眼药没上成功,倒是安王这个猪队友自己主动犯蠢。 这几天沈云之正为流民的事忙得脚不着地,旱灾实在太严重了,北越声名在外,对外仍是不毛之地,但是还是有几股流民流窜到北越,被早有准备的沈云之派兵收拢安置。 沈云之早年间在京城江南等地暗中发展商业,如今日进斗金分行遍布江国的福通钱庄便是沈云之的产业之一。 沈云之用钱购置大批粮食,分批伪装运回北越,多年来命人改良麦种和工具,寻找高产作物,初见成效,如今北越的粮食储备可保北越五年无虞,这结果还把可能的战事算了进去。 所以沈云之对流民来者不拒,这些人要是留下来可都是现成的人口,她又可以扩军和开荒了。 在这混乱的中原大地上,唯独北越仍如往昔那般平和。 卫安怀得知这个消息,脸色凝重,听闻流民不断往北越而去,不曾回返,他派人前去探查,皆了无踪迹。 再一打听,都说北越有吃的,去了那里能活命,还有地种。 北越何以能如此平静?这绝不会是孔望京的手笔。若是孔望京有此才能,就绝不会被打压数十年不得志,若不是沈涛突然去世,朝中无人可用,皇帝才把赋闲在家的孔望京拎出来委以重任。 北越真正的掌权人究竟是谁? “清河,你这是在杞人忧天,现在北越除了孔望京还有谁能统帅三军。且不说还有悬关这样的天险,易守难攻,那北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到中原来。”安王脸色不满,一天天净给他找事。 “北越精兵悍将,安置流民井然有序,治理有如铁桶,水泼不进,我派去的人至今毫无消息,北越军较之中原境内的叛军乱将,有过之而无不及。来日必将是吾等大敌,王爷,切不可轻敌大意。”卫安怀脸色凝重。 “如今起义军的首领钱海有意接受朝廷招安,一旦成功招安,那么起义军不足为虑,朝廷再将流民安置回原籍,赈灾济民,劝课农桑,百姓有了活路就不会铤而走险。而那些乱臣贼子就不会师出有名,天下百姓也不会认为他们是王道之师,民心在我们这边,再加上朝廷兵强马壮,叛军被收拾掉是迟早的事。所以北越若有异心,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任暴乱平息,北越绝对会出手,还请王爷重视此事,卫某不想再看到天下大乱了。”卫安怀起身,向安王行了大礼。 安王一惊,忙上前扶起他,对他宽慰道:“或许北越并无反心,只是想独善其身。你看它现在也没什么动静。” 卫安怀苦笑:“北越不接受朝廷的命令,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它有异心吗?即便它现在不反,那日后呢?谁能保证,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北越称帝建国了,江国如何自处?” 安王脸色大变,他和朝中诸人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毕竟都是从小受忠君爱国教育的官僚,如今北越并不是走投无路,朝廷仍在,若是孔望京自行称帝,那他将会受尽天下骂名,子子孙孙被钉在耻辱柱上。 但是万一孔望京不在乎这些呢! 安王越想越惊恐,有关祖宗基业,半壁江山,实在轻乎不得。 他急忙告别卫安怀,匆匆进宫面圣了。 -- 10、对付 宫中,安王将卫安怀的一席话稍加润色,当成自己的禀告给了皇上。 皇上听罢脸色凝重,事关重大,他思来想去,竟发现没有可以辖制北越的方法。 悬关是中原一道天险,在北戎南下时护卫住了中原,但也使中原陷入了被动防御之中。 派兵收复北越,更不可能,北越地势不平,气候恶劣,精兵不少,中原的军队去那里讨不了好,而且内乱尚未平息,哪里分的出兵去收复北越。 皇帝头痛,看见下方安王还跪于地上,心想这个儿子虽然跟我不是一条心,但还算识大体的,不像老大,现在越来越没有分寸了,竟还想插手户部的事。 “老二,你有心了,懂得为父皇分忧了,不愧是朕的好儿子。”皇上感慨。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分内之事。”安王一脸濡慕。 待出了宫门,回到了王府的马车上,安王冷笑。 老东西,只会嘴上说些好听的,若真的当我是你的好儿子,就该把户部尚书的位子给我的人。 安王回府后,卫安怀并没有去找他。 北越家大势大,一时半会还商议不出结果,而且他虽然在朝中安插了人打探消息,但是职位较低,又是文官,对武官那边的兵马调动是不甚了解的。 对于北越,是绝对要动军队的,他没有去过北越,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还是不要贸然进言为好,遭人耻笑为轻,误了军国大事就不好了。 至于汪磊,卫安怀心中不是不恨,但汪磊偏偏是宾关道的统帅。 今上多疑无道,导致如今朝中武将凋零,不是被杀,就是被打压的不敢出头,军队中没点能耐的将领都被调动过几遭,有点能耐对朝廷没戒心的都在几年前被杀了一波。 现在在境内叛乱的基本都是当年被杀将领的子侄之类的,当年躲藏起来,现在在旧部的扶持下兴风作浪,个个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 而宾关道,乃先帝收服南蛮诸族之后为震慑其而建立的一个城池,汪磊升任虎威将军后便一直镇守于此。 汪磊为人虽然张狂,但和当地郡守治理南蛮卓有成效,将南蛮分而治之,一旦发现有反动之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使得南蛮诸族对他又惧又畏。 其他将领没有汪磊这么强的威慑力。 卫安怀这些年不是没有往宾关道派过人,但是南蛮无战,使得他派去的人纵使武功高强,能力出众,也没有上升的门路,至今还是校尉,而他许以金银珠宝的那些高级将领,不是畏于汪磊不敢扳倒他,就是想骗他的钱,甚至还有想去告密的,所幸卫安怀及时派人处理掉了。 而朝廷这边,他也暗中给予过几个不得志的将官帮助,然而无一例外,皇上根本不会给他们出头的机会。 从南蛮入手,卫安怀从未想过,教化南蛮非一时之功,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在南蛮还未安定之前,宾关道不容有失,这也是卫安怀当初查出汪家实际效忠肃王时没有捅出去的原因,朝中根本没有胜过汪磊的将官,而皇帝容不得背叛。 他固然可以为了复仇不顾一切,但是之后呢! 汪家被扳倒,宾关道群龙无首,一旦继任者没有汪磊那样的威慑力,南蛮诸族绝对会蠢蠢欲动,发生动乱。 那先帝与曾经在南蛮土地上牺牲的将士们,他们的浴血奋战都会化为泡影,南蛮到现在才整整和平了二十余年。 生活在南蛮附近的江国百姓必将受到屠杀,南蛮归顺才不过二十余年,教化还没有起效,先帝曾斩杀了南蛮军队很多青壮年,现在很多人仍视江国犹如仇敌。 更别提现在叛军乱窜,汪磊所镇守的宾关道尚算和平,百姓虽苦,但也还能活下去。 汪家不能动,卫家与其狼狈为奸,动卫家,只有说出卫昌和欺君才能一击必杀,但会扯出汪家,事情又陷入了死循环。 国家大利,百姓性命面前,他卫安怀如何能重私仇而弃大义不顾!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对付,卫安怀的心日日受到煎熬,他愧对自己的娘亲和妹妹,虽然娘亲不会怪他,但他若不能报仇雪恨,他的娘亲何时才能安息? 第二天早朝时,皇上要朝臣想个法子对付北越,朝堂顿时炸了锅了。 众人议论纷纷。 “这怎么可能。” “国库没钱没粮,哪里干得过北越。’ “叛军还在虎视眈眈,没有多余的军队去打北越。” “北越军队精良,悍勇无比,我们能打得过吗?” 皇帝不耐烦,听见下首一个个未战先怯,脸色越来越黑,大总管一看皇帝脸色,当即站出来大喊:“肃静。” 朝堂立即鸦雀无声。 “爱卿们有何想法可以大胆直言,朕不会怪罪。” 各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站出来。 皇帝的话,听听就算了,当真那就是傻子了。 皇帝脸色更阴沉了。 突然,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直言道:“皇上,我们可以断他们军饷.......” 众人脸色一阵诡异,都默默看向户部尚书,再一看那官员官袍下年轻稚嫩的面庞,恍然大悟,刚进官场的愣头青一个,啥都搞不明白,就急匆匆要在皇上跟前露脸。 户部尚书即将退下去,并不打算搅进这趟浑水,从上朝到如今,一直老神在在。此时,同僚们都望过来,他照旧目不斜视。 皇上在沈涛在的时候就克扣北越的军饷,沈涛都不知道上书过多少回了,然而依旧一年比一年少,孔望京背叛后,更是一粒粮都没有往北越运过。 提及断军饷,这不是内涵皇上吗?这可是皇上的老传统艺能了。 大臣们仿佛已经望见这个小官的下场了。 果不其然,皇帝怒喝:“不学无术,拖下去,罢官,永不录用。” 那小官一脸无措,反应过来直呼皇上饶命,但还是无情地被拖了下去。 群臣噤若寒蝉,谁都闭紧了嘴巴,死活都不开口。 皇上点人,都说自己无良策,要么老调重弹,言往北越再送文书,说不定这次就愿意谈了呢。 皇上闹心,连朝都不想继续开了,直接散朝了。 散朝后,皇上命宰相,兵部尚书及户部尚书留下来。 对付北越,机密也。 绝不可能于朝堂众人面前细说,不然何异于泄密。 朝堂论事,是形式,也是做给北越探子看的。 御书房,皇帝一脸不高兴:“说吧。” 兵部尚书说道:“皇上圣明,虽然我们现在对北越无可奈何,但是我们可以派人假装游侠,僧人潜入北越,对北越的官员许以重礼,我就不信北越是铁桶一个,等我们挖出一个口子,探听消息,必要时可以派出杀手诛杀孔望京,那时北越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我们想要收回北越还不是易如反掌。” 宰相哼了一声:“北戎进攻怎么办,你考虑过了吗?” 兵部尚书一脸胸有成竹:“那北戎人年年南下不过是为了粮食金帛,我们可以议和,施舍些给他们便是了。” 宰相再问:“倘若他们不知足呢,烧杀劫掠,北越百姓的性命如何保证?” 兵部尚书气极败坏:“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看你是没脑子,这种烂主意都想得出来.........” 宰相破口大骂。 皇上怒喝:“安静。” 宰相立即跪下叩头:“皇上息怒,恕臣无状。” 皇帝看向安静的户部尚书:“卿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知道皇上这样问便是觉得此法可行,他没必要和皇上唱反调,回道:“皇上圣明,臣无异议。” “善,此事就交给你负责。”皇上吩咐兵部尚书。 宰相不忿:“皇上,此事不妥。” “那你给我想个法子出来。” 宰相无言。 “那就闭嘴,此事就这么定了。”皇帝摆手让他们出去。 “臣告退。” 对于潜入北越的探子,沈云之自有她的一套甄别手段。 如今北越正大肆接收流民,混入探子不要太容易。 流民进入北越后要先办理一个身份木牌,沈云之命人守在此处,暗中观察流民的体态。 如果面色红润,一看没有挨过饿,眼神灵活,不像别的灾民那样麻木,抓。 如果口音出自京城等受灾不严重等地,吃稀粥不像别的灾民那样恶狼扑食,抓。 如果询问前言不搭后语,不能交代清楚来历,或来历与身体状况不符,方言口音不对,抓。 如果做工种地不积极,天天乱窜打探消息,抓。 投入小黑屋,关几天,再提出来审讯,不能自圆其说,审查不过关的,一律送到深山老林中一处新开的铁矿里,挖矿去。 问出上线下线主子的,视情况而动,或监视,或捉人。 道路崎岖,森林茂密,进去就别想出来,乱世用重典,沈云之下令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如此下来,流民中九成的探子都被抓干净,同时沈云之用重兵镇守通往悬关的关卡,严加探查,射杀信鸽。 真消息能传出北越的也就少部分,其中沈云之还命人放出了大量的假消息混淆敌人视线。 如今的北越,因为流民的加入,再度掀起了一股热火朝天建设活动。 开荒建设的流民身上也有了起色,不再那么瘦弱呆滞了。 沈云之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流民热热闹闹地建房子,铺大道,开荒地,报名参军。 她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情:这是我和爹爹数十年的努力,如今终于有了成果,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流离之苦。 以前的北越地广人稀,百姓如惊弓之鸟,听见北戎南下就举家逃跑躲藏,庄稼常常会干死在地里或被抢走,粮食不够吃,百姓面黄肌瘦,城池一片荒凉。 哪怕是早已心静如水的沈云之也心底止不住不忍。 这是时代的悲哀,是侵略者的残暴才导致的,百姓何错之有,他们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苦苦挣扎求生的一员。 侵略者何其可恶,忍饥挨饿何其难受,沈云之以前做任务也经历过,只是有系统在,远没有他们这样颠沛流离罢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沈云之即有这个能力,何妨予他们片安居之地。 待到那日天命之子完成她的使命,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不负本心,申领更多的补贴。 -- 11、铁桶 京城一片愁云惨淡,就连起义军首领被成功招安,起义军被瓦解,叛军被打得七零八落也不能阻止皇帝的黑脸。 最近上朝,各官员都要互相通个气,以免不知道踩了个什么雷,被皇上发落了。 朝堂上,御史正在皇帝的授意下,对兵部尚书大批特批,把他两个月前偷偷去古玩铺的事翻出来,说他受雅贿。 众大臣一听,这不对,皇上基本不理这事的,都是大理寺查到了上报皇上才会搭理,现在专门说出来,看来是孙岸哪里办差不利了,皇上不好讲,才揪出这么个罪名来。 兵部尚书一声不吭,缩着个头随时准备请罪。皇上铁了心要拿他出气,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啊,谁知北越那么会抓人。 新任的户部尚书赵浦顺腰板挺直,面色肃穆。 年纪比我小,人却比我古板,可怜肃王安王一番争斗,惹来皇帝不满,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都没有讨的了好,除了皇上。 兵部尚书心中胆寒,皇上借此发落了两位王爷手下不少人,还把自己的人填补进这些空缺里。 这赵浦顺真是好运,从侍郎到尚书,得皇上信重,一步登天。 听说他与沈涛有姻亲关系,之前还与之交好,自从他老娘是被沈云之气晕了,赵沈两家交恶,这才得了皇上信任。 还真是好运啊!明面上说讨厌沈涛巴结皇上的人那么多,却只有他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思维发散时,上首传来一声怒喝:“孙岸,你可知罪?” 兵部尚书一激灵,立即下跪:“微臣知罪,微臣知罪,皇上饶命,微臣一时糊涂,望皇上开恩。”说罢,痛哭流涕。 跟兵部尚书关系好的同僚想出列求情,被人死死拉住了。 能在朝堂上混个出头的,哪个不是人精,脚一缩,让孙岸自求多福吧。 皇上见此可不会心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应废黜,念其幸劳,杖三十,罚俸一年,立即执行。” 兵部尚书感激涕零地叩首:“谢皇上开恩。” 朝会开完后,兵部尚书为免同僚讥笑,早早就让下人将他抬回马车,回家去了。 这让散朝的官员想打探个消息都找不到人了。 兵部尚书趴在坐垫上,马车颠簸使他痛上加痛,面容狰狞。 他狠狠捶了一下软垫,心里深觉这事办得吃力不讨好。 悬关守将派去潜入北越侦察北越动静的斥候被北越抓走了,设置的联络点迟迟不见人归来,可见人是凶多吉少了。 派去伪装游侠、僧人一进入北越就杳无音信,皇上不耐烦了,认为他办事不力。 皇上太心急了,时间这么短,才仅仅过了三个月,他们或许现在还在伺机行动,捷报一定会有的,操之过急,万一他们暴露了这么办,那北越现在消息真假难辨,这样看孔望京就不是个傻子。 真难为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这人真能忍啊!吾不如也。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车夫说有几位大人来访,马车堵在大门前。 孙岸一听,这还了的,赶紧让车夫走偏门进去,任外面几位同僚千呼万唤。 孙岸一进府,立即吩咐管家说老爷他身体不适,关门谢客。 几位同僚骂骂咧咧地走了。 皇上和兵部尚书永远不可能等到他们所期待的捷报了,皇帝的校事署早就被沈云之渗透了。 沈云之用的并不是常规手段,胁迫,贿赂什么的,毕竟大部分人都是皇家从小洗脑精心培养出来的,没有那么容易反水。 所以沈云之在查到皇帝的探子之后,直接从系统商城里买了忠心符给这些探子拍上去,有捷径不走是傻蛋。 经年下来,校事署三分之一的人都被沈云之收服了。不过沈云之并没有让他们做什么,只是命令他们潜伏,偶尔为北越打探些重要机密。 皇上想做戏给沈云之看,殊不知沈云之早已将他当作戏中人。 那些孙岸派来的人,早就被她下令投入铁矿中了。 卫安怀忌惮北越的言论也被沈云之所知,沈云之边看边笑。 我的安怀,在这点上你可猜错了,现在她发展北越不过是想为他人做嫁衣裳,可不是为她自己,至于称帝建国,更不可能了。 最终要统一天下的人可不是我,我只是来此番世界走个过场,时机到了,漏洞修补好了,她自然就回局里拿补贴了,谁会想平白无故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呢?白白劳心劳力,还不一定得到天地馈赠,毕竟自己是个外来人口。 沈云之最初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北越的百姓,现在还做这么多,是为了一统天下的征战来临时天下百姓不那么苦罢了。 想想天底下真是难寻她这般的大善人啊! “呵呵。”小歪顿时发出了一窜电子音。 “我就是这般具有远大追求的人,你再阴阳怪气也改变不了我的本质。”沈云之翻了个白眼。 “理性的看待自我是种难得的品质,但你没有。” “你还上瘾了是吧,老是怼我,你可是我相依为命的系统小可爱啊。” “但你不能罔顾事实,你主要是为了完结任务报告好看,申请更多补贴罢了,而你的扶危济弱之心在你的欲望中仅占二成,这是数据推导的结果,我没有诬赖你。”小系统不依不饶。 沈云之心累,她跟小歪较什么真,当初怎么就选了它,看中它单纯好骗,没想到是自己想得太天真。 “好好好我的错,对了,位面选定的天命之子是怎么回事,我观情报那人未见一丝明主之相,反倒是非不分了,你是不是搞错人了。”沈云之立马转移话题。 “不可能,我去查查。”小歪匿了。 沈云之拿起各地呈上来的粮食收成情况看,今年旱灾,各地庄稼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灾情,她得和下属重新厘定政策,算好支出与收支,粮仓的用度,以防哪个地方百姓无粮可食,发生暴动。 这是最近最要紧的大事了。 沈云之正要往议事厅去,玲珑进来报:孔将军来了。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去。 如今流民的事宜,北越边境的巡守她都交给了孔望京,自己则隐居幕后,主军政。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没有流民想返回原籍,但沈云之没有轻易放人,在工地做工的,签了合约,不干完不放人,自力更生的,若非要走,询问后对北越内情知之甚少的,倒没有必要强留。 沈云之早划了北越一块地安置隔离流民,派兵看守,不准他们乱走动,所以如今沈云之倒不怕他们泄密,因为他们根本接触不到。 “请他进来。” “参见侯爷。” “孔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来找我有何事。”沈云之示意玲珑倒茶。 “多谢侯爷。近日斥候探到悬关的军队在增兵,是从白水河方向拔营过来的。末将猜想,皇上应该是要对付北越了,如果侯爷有什么想法,还望您尽早打算,无论如何,末将等人会永远追随主公您。”孔望京语气诚恳,隐隐带些迫切。 沈云之观孔望京的神色,差点失笑,自己从未说过要造反吧,一个一个的比她还积极,可惜了,自己注定要让他们失望。 “孔将军,我并无此意,如今北越百姓还未饱食足衣,流民尚未完全安置好,我如何能使他们再陷入战火与困苦之中,我募兵不过是皇上无义,想多些力量护住北越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可侯爷您不可能永远护住他们,唯有您......。”孔望语气急切,一脸惊愕,侯爷竟没有此意,他们还以为侯爷与朝廷闹掰是为了另立门户。 沈云之抬手打断他:“吾意已决,多说无益,吾还有要事,将军自便吧。” 孔望京见侯爷说得如此坚定,知道沈云之的性子,也不再劝,当即告退了。 等他出了衙署,一群人正在门口等着他,都是武官,见他出来,忙围了上去,纷纷询问。 孔望京将侯爷的话一说,众人无不扼腕,可惜道:“侯爷爱民如子,文韬武略,怎么就没有野心?” “下次换我去劝,侯爷不答应,我们就一个个轮流来。”其中一个黑皮小将出声说道。 众人无不赞同。 沈云之心里的恶趣味上来了,现在连孔望京都忍不住到她面前说,那皇城那边更会觉得她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连安怀都以为她欲搅乱中原浑水,好渔翁得利,混水摸鱼。 那她就偏偏按兵不动,让悬关好好严阵以待去,左右朝廷现在没那实力对付北越,只能加强悬关的兵防。 他们傻眼的表情一定很有趣,特别是安怀。 可惜自己不能亲自去看他们的反应。 皇上一直命人密切关注着北越的动静,有什么情报立即报上来。 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什么北越以工代赈,流民吃稀饭,在建房子给流民住,安置区看守严格。 一个有用的都没有,皇上无比暴躁,可他奈何不了北越,只能日日防着北越谋朝篡位,他有时候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高看孔望京了。。 -- 12、有鬼 九月,暴乱的农民已经基本遣返回原籍或作为徭役被征召,北越在招收乱窜的流民。 皇上冷笑,粮草储备真足,看你撑到何时。 十月,汪磊回京护驾,于龙行山下大败伪王,京城一扫往日阴霾,城里生意恢复了许多。北越收不到流民了,在悬关三百里外设关卡,扎寨,让流民修河渠。 皇帝紧张,莫非北越要有行动了。 十一月,皇上命汪磊留守京城,,京城外逃兵乱窜,在各地烧杀抢掠,各地郡县纷纷上书求援,皇上不理。北越迎来了第一波返乡潮,许多人大包小包推车返回原籍,然而悬关城门未开,哪怕百姓在下面哭求。皇上下令,不准放人过关,敢冲关者射杀。 皇帝怀疑,休想将探子安插进来。 沈云之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当初中原不少人被饿死,皇上派人煽动流民来北越求生,是有扰乱拖垮北越之心,早就放弃这批百姓了。 现在北越一如往昔,皇上更不放心了,流民是最好安插探子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正是这位“好”皇上的一贯作风。 不过沈云之并没有往流民中安插探子,她不屑于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都是想返祖归宗的可怜人,心有牵挂,想回乡寻回血亲,扫墓祭祖,重耕犁田。 沈云之让他们自己选择。 安置区的主事骑马来报:“今早许多离开的百姓又返回来了,侯爷,要把他们拒之门外吗?” “不用,他们若想回来便让他们回来,不过工作加倍,工薪不变,给他们喝了姜汤再上工。” 如今剩下的人对北越的归属感不强,大部分只是无处可出,或心中没有那么多牵挂,不想在天寒地冻时赶路,才没有动身。 沈云之不能让他们觉得安置区是他们来去自如之地。 吩咐完事情后,沈云之看见主事还在原地踌躇着。 沈云之略一想想:“可是有百姓滞留于悬关外。” 主事面露犹豫:“侯爷英明,的确有人不甘心,还在悬关外徘徊,如今风雪交加,我们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接回来?” “我当然可以下令让人把他们带回来,但是当他们度过严寒想要再次返乡,你可想的到在悬关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吗?”沈云之面色严厉。 “侯爷,下官.....”主事声音颤抖,额头布满汗珠。 “说。”沈云之毫不留情。 “是杀身之祸。”说出这句话,主事一下子跪倒下来,面色苍白。 “不错,若是我们出面,那这批流民中想回乡的人将永远等不到悬关城门开启的那一天了。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都是差点死过的人,他们的韧性比你想象的要强的多,不会有人傻到在这要命的天气里死磕的。更别说他们走之前早已领到了粮食棉衣,一时半会还出不了什么事。”沈云之看了看下属苍白的面色,又多说了两句以宽慰他。 “回去吧,如今天气遇冷,要做好防寒工作,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做好了我给你升职加薪。” “下官目光短浅,险些犯下大错,得幸侯爷指点,惟愿将功补过,不敢奢求封赏。”主事就地叩头。 “这是你应得的,不必推却。”沈云之放缓了语气。 “多谢侯爷,下官告退。”主事眼眶微红。 十二月,天气愈发严寒,各地百姓缺衣少食,皇上下令开部分仓放粮,部分粮食不翼而飞。京城粮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北越冰天雪地,大雪封山,悬关外百姓早无踪影,雪路难走,北越在中原彻底杳无音信,悬关守将派出斥候也探不出什么,差点将斥候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皇上疑惑而暴躁,这北越怎么不搞事,四个月了,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中原境内已初步安定,北越在此期间竟无一丝动作,只知道流民流民,看来是朕高估那孔望京了。 皇上觉得他被愚弄了。 皇帝当即让人把安王叫进宫来臭骂一顿。 安王心里委屈,同时又有点愤怒,当初夸我的是你,现在又拿我当出气筒。 他什么也没有说,面上一个劲地认错。 出了宫,安王越想越气,撩开帘子对车夫说:“掉头,去走马街的卫宅。” “诺,王爷。”车夫拉起绳,让马拐了头。 安王到达的时候,卫安怀正在后院看着唐礼挂灯笼,本来不用唐礼挂的,但这家伙兴致冲冲的,非要做,卫安怀也就由得他去了。 唐礼在梯子上看见安王黑脸走了过来,赶紧下梯行了一礼,安王看都没看他,直接向卫安怀走去。 拽什么,唐礼不爽,他和下人从角门出去,他到堂屋坐着,等安王和好友说完话再回去。 卫安怀放下暖壶,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白袍雪帽,容色不凡,身形单薄,恍若留连于尘间的仙人,飘飘乎绝世而去。 安王心神一震,怒火一滞,想起卫安怀身体不好,自己还要让他为自己卖命,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卫安怀抱拳行礼:“参见王爷。” 安王收起怒容:“清河你可是把本王害苦了,今早父皇因为北越的事把本王臭骂了一顿。清河你这次可是猜错了,那北越就没搞什么动作,只接收流民,清河你我都高估了孔望京,那孔望京就是个胆小鬼。” 卫安怀这些时日也派人密切打探北越的消息,但他越探查就越不相信孔望京是北越的主事人,那些在北越境内的流民神态与中原的百姓大不相同,不再骨瘦如柴,这才逃难没多久就想返乡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北越有粮有棉衣,皇上一直在缩减北越军饷,而北越流民却能不缺吃穿,说明北越军队不缺军饷,这才分的出给流民,孔望京就任不足三年,卫安怀不相信他有能力解决北越冗积已久的粮草问题。 可惜自己以前从未关注过北越,孔望京违命之后自己才注意到北越,那时已经无法探查出什么有用消息了。 卫安怀劝道:“连累王爷是卫某的不是,北越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才没有插足中原,但北越绝不可能是孔望京掌管,北越粮草充足,绝非一时之功。” 安王烦躁:“但是各方探子探得的情报就是孔望京在放粮管理流民,他还派兵严查关卡,北越军队听他命令,清河,不是本王不信你,是情报这么写的,难道你认为我们收到的情报都是假的吗?” “卫某并无此意,只是北越尚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卫某或许是过于忧心了。” 既然安王无法信他,那他就不再争辩了,待他查到证据再说。 安王皱眉:“清河,你知道你多思给我找了多大的麻烦吗,现在父皇不知如何厌恶本王,最近你就盯着肃王,北越就先放一放,孔望京现在不掀起什么风浪来,以后就更不可能。” “卫某受教,卫某以后定当三思而后行。” “那就好,本王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安王甩袖离开了。 “恭送王爷。” 唐礼一看安王离开了,立马返回后院,看见好友立在雪中沉思,立马跑过去把卫安怀拽回亭子,将暖壶递给他,拨了一下烧盆里的炭火,卫安怀这才回神。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冻着了怎么办,你老是说我成家后还不着调,我看你也半斤八两,一样不让人省心,自己身体怎么让还没点数啊。”唐礼刚才是真紧张,他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好友被人从雪地救回来后气若游丝的场景。 “在想北越是怎么回事。”卫安怀蹙眉。 唐礼随意地说:“说不定镇北侯府手里还有兵权,在和孔望京分庭抗礼呢。” 卫安怀神色一亮,他终于知道自己疏忽了哪里,他先入为主了。 这么多年镇北侯府毫无动静,没有消息,并不代表它就真的没落了。 卫安怀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到了唐礼:“干嘛?一惊一乍的。” “谢谢你,归远,我知道了,我有事,不陪你了,你自己慢慢挂灯笼。”卫安怀急匆匆地走了,他要去书房看以前有关北越的消息,看有无镇北侯府的消息。 小河小墨立即跟上。 “谢我什么?哎......”唐礼对小河小墨大喊:“看好你家公子,别他摔了。” 小河回头点了个头。 到了书房,卫安怀一看小河在身后要跟着进来,对着两个人说:“你们都不要进来,守在门口就行了。” 卫安怀进了书房,捂住了额头,自己真是太激动了,差点让小河这个细作进了书房。 查了一年的事情出现新的转机,卫安怀有些高兴。 虽然北越现在没做什么,但只要有威胁到江国的安定的隐患,卫安怀就要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卫安怀看了门,已经插好了,小墨是他的人,会看好小河。 卫安怀打开书桌上锁的抽屉,里面分门别类码好了一些情报,卫安怀重新拿出来看了一遍,发现镇北侯府只言片语都没有。 卫安怀震惊,他吩咐他的下属无论北越大事小事都要查并报上来,镇北侯府若真的没落了,那应该会有沈云之的下场如何,现在这种情况是有人隐去了镇北侯府的消息。 镇北侯府果然有鬼。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小墨在外面喊:“公子,该用晚膳了。” 卫安怀这才注意到已到黄昏,他起身往外走,看见对面屏风后的暖塌依旧齐整。 上锁的抽屉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正重要的东西卫安怀都放在软榻的夹层里。 卫安怀打开门,问小墨:“归远呢?”归远是唐礼的表字。 “唐世子早就离开了,小河去备膳了。”小墨给公子寄好披风,戴好帽子。 到后厅的时候,小河已经摆好了饭。 因为卫安怀身体不好,家常菜少盐少油,还于他无大益,他食欲一直不佳,直到两年前找到了一个会做药膳的婶子,这位婶子药膳做得极好,卫安怀才吃好了饭,婶子也留下来给卫安怀做厨娘。 用完饭,卫安怀沐浴之后就休息了,小河进来给他点燃了凝神香。 卫安怀看着香炉缓缓升起青烟,一股清香弥漫在空气中,眼光中探究之色更浓。 四年来,小河每晚都会为他点燃此香,此香也不负其名,每次点了这香后他睡得极好,他至今都没找到比它效果更好的香,他手下的人也研制不出来。 虽然此香来历存疑,但对他的确利大于弊,他才继续用了下来。 小墨烧好火盆,将窗打开一条缝,对卫安怀说:“公子,熄灯了。” “好。”卫安怀收回目光,躺好。 小河给公子掖好被子,放下帘帐,吹掉蜡烛。 小墨在屏风后的暖塌睡,防止公子夜间有什么事要叫人。 小河则出去在偏房睡。 帘子放下后,卫安怀从旁边的暗格里摸出匕首和暗器,匕首抹毒,带了刀鞘,暗器也是如此,暗器置于枕边,然后卫安怀握住匕首,这才放心睡着。 -- 13、复仇 晨起,卫安怀看着旁边尽心尽力伺候他的小河,心底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细作是他这么做的吗?不泄密,不陷害,反倒安安分分的照顾自己,为自己着想,自己病了反倒小河比自己还急。 这是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细作?卫安怀再次陷入迷惘中。 因为小河对他太尽心尽力,两年来,卫安怀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错人了。 但是据卫安怀的观察与调查,小河的确是个细作,专门冲着他来的。 四年前,小河被派来伺候他的时候,人高高瘦瘦,很有精神。 他以为是汪渐荷因为提亲不满,往他院子里派了个监视他的人顺便让他没人伺候,自己干活。 上一个小厮就是经常消极怠工,给他甩脸子,他说下毒之后吓破了他的胆,才老老实实干活,不敢往外随便说他的消息。 但其实他没下毒,就配了个药,让那个小厮上吐下泻了几天,人没见识才被他唬住了。 小河不一样,他一来就清理干净院子里的杂草,往日始终有点凌乱的小院重新变得整洁,对他一直毕恭毕敬,真正把他当个主子伺候。 卫安怀最初冷眼旁观着,看着他能装到何时,两年过去,小河一如往昔,干活很利索勤快,嘴很严,在外还会维护他。 卫安怀改变了想法,认为他是得罪了谁,才被扔到这个清冷的小院来。 卫安怀心里触动,自从母亲离世,汪渐荷成为卫府的正室夫人,他尝过太多人情冷暖,被府中下人怠慢。 心里落差很大,两年前他还是京城通州人人称赞追捧的佳公子,突然一无所有,陷入死局之中,还被告知没几年好活了。 他当初是抱着复仇的念头才撑了过来。 他不知道小河是细作的时候,曾劝过小河另寻出路,因为他注定没有将来。 好好的人如何能将生命耗在一潭死水的小院里。 但小河拒绝了这个提议,笑眯眯地说自己胸无大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呆在这里挺好的。 卫安怀见状不再劝了,总归他走之前会给小河安排好退路的,以全了他们这份主仆之情。 两年后,卫安怀才完全放下了对小河的戒心,他不相信有人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碧淮水灾后,卫安怀离京带上了小河,他想培养小河,让他以后不要再当一个下人了。 然后在金河的驿站修养的时候,午休睡不着,在二楼窗边见到驿站后面的林子里飞出了信鸽。 卫安怀以为自己被卫家查到了,他让车队中的心腹暗中查探,发现进出林子的人中有小河和几个农夫。 那几个农夫查了没问题,那有问题的是小河。 卫安怀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心痛,自己的信任真是喂了狗,想不到自己防了两年最终还是被骗了。 最初他以为小河是针对卫家的细作,后来他派人仔细查了前一个小厮,才知道他是被人引诱赌钱的,小河那时候刚进府,家世父母双亡,家穷,卖身葬父母。 时机太巧合了,小河的父母详细的消息一直没查到。 卫安怀确定小河是个细作后,立即让人再次祥查小河买凝神香的铺子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小河伺候他两个月后,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盒香,说是助眠的,给公子试试。 卫安怀不想用,小河一直拿给他看,他看了发现的确是好香,查验没毒,再加上他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跟踪的人回来说是小河在一家铺子里买的,那铺子查来查去就是个普通的铺子。 卫安怀放心了,当晚睡前小河就给他点了一个,效果立竿见影。 卫安怀曾问过小河这么好的香以前为何从未听闻过。 小河说这是老板家的祖方,用料珍贵,制香手法繁杂,老板不敢卖香是怕怀璧其罪,丢方丢命,自己对他有恩,想用这种方式还人情。 卫安怀查不到破绽,勉强信了这个说法。 因为始终查不到小河背后的人是谁,凝神香又是个好东西,卫安怀就没有动小河,只是让安排小墨监视小河和保护自己。 自从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他就夜晚握住匕首睡觉。 发现小河是细作后,才又多加了一个暗器,按下机关就可以发出毒针。 卫安怀当然查不出,因为沈云之从未下过让他们刺探消息的命令,监视保护卫安怀的是另一队隐卫。 沈云之在京城安细作比卫安怀早了十余年,势力是卫安怀的数倍,卫安怀自己都在沈云之的监视下,哪里揪得出沈云之的狐狸尾巴。 一旦卫安怀查到蛛丝马迹,沈云之就立马让人消失,断掉线索。 至于小河,那次是卫安怀病得太重了,小河在林子与人接头,情报内容正是是卫安怀的身体状况。 凝神香用料的确珍贵,最有效的部分是沈云之从商城里买了系统版凝神香,打碎成粉末,重新和香料调制而成,原版威力太大了,能让人长睡不醒。 店铺老板被沈云之下了忠心符,沈云之不怕他有二心。 汪磊回京后一直找人找卫安怀的茬,不过二皇子警告过汪磊,汪磊气不过造谣,想给他冠上不孝不悌,气死祖母的帽子。 卫安怀神色冰冷,拿起刚整理好的证据,叫人备马去安王府一趟,他要让汪卫两家付出应有的的代价。 安王极其惊喜,不过半月,卫安怀就抓到肃王这么一个致命把柄,当即赏赐给卫安怀珍贵药材和金银,丝毫不提为他请功的事。 卫安怀早就猜到了,安王贪功嫉才,他报了仇之后就得早做打算,不然恐不得善终。 他以为自己还要等上许久才能复仇,没想到风云变换,汪磊回京平叛后一直不返回宾关道, 皇上另从别处调了军队镇守宾关道,还委派了两个副手,南蛮欺软怕硬,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没胆量。 卫安怀知道孔望京的叛变给了皇帝提醒,所以才在京畿有禁军的情况下,连下三道圣旨命汪磊带兵回京护驾。 汪磊回京目的不纯,恐怕是肃王有什么动作。 卫安怀不会给他们这个准备的机会,先下手为强,他把查到汪家和肃王勾结的书信账册往来全部交给了安王,不过他那位好父亲太谨慎了,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卫家参与其中,但是这次卫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卫安怀看到几个王府的门客,看见他过来,纷纷避开他,一脸鄙夷,卫安怀知道自从自己揭发亲生父亲的恶行,虽然底层的百姓支持他,但他在儒林的名声也全毁了,没几个人对他有好脸色,无数人对他口诛笔伐,其中也有宗族的族老,他们甚至骂上门来,他直接将那些人做的丑事曝光,他们才不敢来招惹他。 亲亲相隐,子不告父,父为子纲,在他们眼中,维护封建统治大家长的脸面才是最重要,一个女子何足轻重。 卫安怀恨极,凭什么卫昌和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可以忝居高位,而他的娘亲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却要含冤而死。卫昌和这种谋害发妻暗害子女的畜生不配为他父亲,下地狱才是他的归宿,脑子腐朽的酸儒,你们最好别犯到我手里。 卫安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堆恶臭的垃圾。 安王立即找太傅,皇后的父亲,他的外祖,让他将这份证据想办法递上去。 太傅一看,惊出一身冷汗,那汪磊竟然是肃王的人。 太傅立即安排一个明面上中立的同僚在第二天早朝上告皇上。 皇上震怒,罪证确凿,汪磊关外偷偷屯田屯兵,这是要造反。 立即下令将汪磊投入诏狱,将肃王定罪关押于皇家监狱高墙之中。 汪家猝不及防就被抄家了。 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卫家的证据,这并不是肃王蠢笨,而是他早就把证据命心腹拿走了。 卫家无事他还能有机会,卫家若敢过河拆桥,他自会将证据捅出来,叫卫家万劫不复。 肃王并没有抵抗,而是一个劲的认错,说自己猪油蒙了心,以后一定诚信忏悔赎罪,又说自己不在了,望父皇保重身体,怕他被小人算计了。 皇上怒火稍霁,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下令让人不要为难于他。 对于汪家皇帝就毫不留情,汪家男丁皆被判死罪,女子没入教司坊。 卫家与汪家互为姻亲,竟不知道汪家恶行,宫中虞妃也加了一把火,卫昌和被判失察,被彻底撸了官职。 纵使卫家与许多人交好,此时也无一人敢顶着皇帝的怒火为卫家求情。 汪渐荷被卫家休了,当晚她就服毒自尽了,卫安鸿身为罪妇之子,终生不得入仕。 汪渐荷之所以这么决绝地选择死亡,一方面是卫昌和负了她,另一方面是卫安怀来找她了。卫安怀逼问汪渐荷当年把他妹妹送去哪里了,汪渐荷看着卫安怀如玉的容颜,想起她这一生中最为嫉羡的人,她于桃林中抚琴舞剑的场景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记忆,而她最终选择当了毁灭她的刽子手之一。 直至将死之际,她都不曾失态半分,哪怕毒发浑身无力半身血色,哪怕自己夺走了她的骨肉,哪怕护卫她的忠仆一个个被杀死于她眼前,她死死看着院子里所有人,语气平静地说:“时日汝偕亡。”随后自绝于桃树下。 这个最不像诅咒的话却犹如诅咒般让她和卫昌和惊惧了一年。 汪渐荷从回忆里回神,看着卫安怀惨然一笑说:“你的妹妹.....”看着卫安怀焦急的神色,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阴冷:“你永远都别想找到。”她咬碎藏在口腔里的毒囊。 她这一生既是恶人,就要恶毒到底。这样在阴曹地府,我是不是可以奢想一下,你不会再用那样漠然的目光看着我,无视我。为什么你至死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哪怕是怨恨的目光?没有,都没有,永远是那样犀利冷漠的目光,我讨厌这样的目光。 我们曾是最亲密的挚友,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汪渐荷彻底断了气息。 手下阻拦不及,回头看见公子神情剧变,吐出了一口血来,手下大惊,立即带公子离开。 监视卫安怀的影子看见卫公子吐血,吓个半死,立即往北越飞鸽传书,沈云之得知消息后,神色阴晴不定,命花芙通知殊颜,务必让卫家付出惨痛代价,要不是要留着家仇给安怀报,汪卫两家的坟头杂草起码三尺高了。 沈云之想过直接往卫安怀手里递证据,但安怀太过多思警惕,沈云之不想他顺藤摸瓜查到自己。 至于卫安怀的妹妹,经年往事,不易查找,她曾派人催眠过汪渐荷,但是汪渐荷自己也不知道安怀妹妹的去处。 当年她让人将小姑娘送到远远的贫穷困苦之地,那人完成任务回来后,汪渐荷在那人开口前就命人杀死了他,沈云之查了这么久,只查到一个线索,那人有个儿子逃脱了汪渐荷的追杀。 沈云之对汪渐荷的狠毒心性感慨不已,只能增加人手加大追查的力度。 公子又病重,小河无奈,日日尽心竭力地照顾公子,日日祈祷公子康复,比小墨还积极。 小墨看见小河这么虔诚尽职,感动之余又有点古怪,时常用复杂的眼光偷偷瞅着小河。 小河知道公子怀疑他,小墨是公子的人,主子没叫他跑路,他能怎么办,只好对小墨的眼神视而不见,老老实实熬药。 没过多久,皇上为国库空虚发愁,虞妃给皇上出了一个主意,抄罪臣的家,皇上眼前一亮,握住虞妃的手:“心肝,你真是我的智囊。” 虞妃妩媚一笑:“臣妾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哪里担得起这个名头,就算没有臣妾,皇上也一定能解决的。” 皇上一激动抱着虞妃又啃了起来。 于是在肃王案中,一些罪不至死被贬职或罢免的人家就被强行没收了财产,以卫家最甚,家产被尽数抄没,卫昌和在找人求助的路上马车还出了意外,摔断了腿。 虞妃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描眉,她风情万种地弹了弹指甲,对身后的女官说:“又不能要他们的命,你说这样的结果主子会满意吗?” 女官上前挽起她的头发:“殊颜,主子很满意,但是你这方法太不妥当了,这几天抨击你祸国殃民,处死妖妃的奏章一点都不少,主子让你不要这样冒险。” 女官给虞妃插上步摇。 虞妃嘴一嘟:“我要当妖妃,谁都管不着,主子都不要我了,我还那么顾惜自己做什么,主子什么时候造反.......” 女官上前捂住她的嘴,眼里满是严厉和不赞同。 虞妃跺跺脚,有点不服气,一对上女官的视线,立马怂了。 -- пαп♭ēīsⓗυ.Ⅽο㎡ 14、潜入 卫安怀得知了卫昌和的下场,意外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复仇不过是生者的执念,对亡者的交代罢了,娘亲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暗中筹划了这么多年,卫家的衰败终于已成定局。 他接下来会让他们永远无望下去,让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恢复家族荣光所做的一切都无功而返,让卫家永远失去重回上层的阶梯,让他们余生都在贫困,怨恨,咒骂中死去。 说来艰涩,他曾经觉得汪卫两家犹如庞然大物,十六岁那年自己命悬一线,也曾偏激地想过与他们同归于尽,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幸好他最终还是得偿所愿。 以前他想过复仇之后隐居山林当个教书先生,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就算他挽回不了大厦将倾,他也要尽力去做,哪怕粉身碎骨。 国家离乱,受苦受难最多的永远不是世家贵族,而是平民百姓。 卫安怀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小雪,叹了一口气。 夜色中天,一道人影从镇北侯府的偏僻角落翻墙进来。 一见没有人,就立马往镇北侯府的主院方向潜行。 此人身形矮小,耳聪目明,身手灵活,一路上顺利躲过了不少巡逻的府兵。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越靠近主院,守卫越严密,每个门都有人,五步一个大火盆,火焰不熄,主院外没有高大的树木…… 一看这架势,此人的心就越沉,孔望京的府宅不及镇北侯府远矣,孔望京的府宅府兵远没有这么多,防守也没有这么厉害。 按理说,他应该离开了,但是千辛万苦才到这里,就这么无功而返实在不甘心。 花芙一身夜行衣,点燃灯笼,来到沈云之的寝房外,轻轻敲响了门。 玲珑点灯开门,挽起床帐,沈云之坐了起来。 花芙对沈云之说:“主子,有只老鼠进来了,要抓吗?” 沈云之打了一个哈欠:“活捉,连同府外的,不要让他们跑了。” 几天前,沈云之就发现有人在侯府外踩点,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人跑掉,沈云之决定来个瓮中捉鳖。 花芙离开后,沈云之毫无睡意,让玲珑把灯全部点亮,她拿起书看了起来,等待结果。 潜进府的人一直耐心等待着,试图声东击西,但没有一个府兵离岗,都是叫巡逻的跑过来查看动静。 天气回暖,人影缩在花草从里,大气不敢出。 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一个带血的人神色焦急跑向主院,正门的守卫匆匆进院报告,接着主院里好像发生了什么骚乱,两队府兵立即集结离开了主院,主院的防守一下子出现漏洞。 此人怀疑是诈,但是他自负多年从无失手的经验,又想多拿点酬金,决定铤而走险,万一拿到什么重要机密,那自己就发了。 他轻声小跑,趁着守卫刚过去,将爪钩抛上墙头,快速爬上去。 一看院内没有人,立即下来,院内昏暗,但此人夜视能力不错,很快锁定了目标书房。 房间漆黑,他听了一会,书房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掏出工具撬锁,刚一进门,迎头一张大网,他立即拔出匕首对着网,然后脚步一迈,想往旁边躲。 黑暗里伸出一脚,往贼人背上用力一踢,直接把他踢进网中。 贼人用匕首用力割网,发现割不动,天要亡他。 手腕剧痛,匕首掉落被收走,他被几只手按住不得动弹。 四周光芒一亮,他眯了眯眼,发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高挑女子站在门口正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刚才踢他的人,他破口大骂,言语污秽。 花芙面无表情,眼中鄙夷不屑,拿起佩剑刀鞘用力一抽,贼人脸被抽偏,瞬间肿胀,惨叫,张口吐出一口血,血中有断牙。 贼人心中惧怕,遇到硬茬子了,不敢再发一言。 “带下去审问。”花芙吩咐手下。 雄鸡啼鸣,花芙带着一身血腥气从地牢里走了出来,眼中阴沉沉的。 沈云之和下属正在会议厅商议练兵的事宜。 花芙洗了澡换身衣服才前往书房等待沈云之。 沈云之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得力下属黑着个脸,对花芙说:“看来审讯没有得到有用的讯息。” 沈云之在椅子上坐下,花芙边给她倒水边对她说:“幕后之人很谨慎,没有亲自出面过。那四个人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恶贼,被人称做“五屠夫”,他们总共五兄弟,感情很好,专门杀人盗窃,在江南那边做下许多大案,好赌钱,四个月前有人抓走了他们最小的兄弟,留下书信让他们四人到京城,那四人去了京城之后,幕后之人威逼利诱他们来北越查探镇北侯府的消息。” 花芙将茶壶放回炉上,接着说:“那四人还说如果他们能拿到镇北侯府的机密,那人会给他们万金并放过他们兄弟,不然他们兄弟性命难保。” 沈云之皱眉:“既是恶贼,那交给府衙,斩首示众。” “主子,会不会暴露我们?” “不怕,我们有实力,他要吓到放弃了更好,否则我们下次就抓住机会揪他出来。”沈云之自信的说。 “主子,会不会是当初那些想和北越合作不成的叛军搞的鬼?” “不像,那些人就算现在还活着也都龟缩到山林了,没这能耐搞事,你让京城的探子查查看有没有那个盗贼的消息。” “对了,最近安怀在做什么,没有他的消息。” 花芙放松了一下神色:“最近倒春寒,卫公子在养病,。” 沈云之点点头不再问了。 江南四屠夫伏诛的消息从北越传回京城的时候,众人疑惑为什么江南的盗贼跑去北越,曾经被他们害过的人家无不拍手称快,唯独卫安怀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让小墨看着门,自己拿出暗器藏于手中,穿衣下床抬手打开机关,墙壁出现了一个密道,卫安怀走了下去。 他的下属在一个拐角等他多时。 见公子过来,立即将情报递给他。 卫安怀收好情报,神色凝重,对他说:“把那个人处理掉,不要让北越查到。” “是,我们还要往北越派人手吗?最近我们在北越的几个联络点都被查了。” “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我的命令。” “是,公子。” 回到房中,卫安怀又赶紧恢复到卧病在床的状态。 他伸手拿出情报看了起来,虽然这次查探镇北侯府失败了,但在此之前,那四屠夫已经摸了其他将领的府宅,只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他可以确定镇北侯府的确在北越的幕后掌权,只是不知道是沈云之,还是沈涛的庶弟沈浩。 虽然沈云之才是镇北侯,但是没有能力也白搭。 可惜那四屠夫是他好不容易威逼利诱的,就这么废了,不过死了也好,让他们多活一天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 就算他们成功完成任务,卫安怀也不会留他们一条命,对于这些恶贯满盈的人,他黑吃黑起来半点也不亏心。 既然事情已成这样,那他的“病”就该好一点了。 卫安怀早就发现有一批人在监视他,虽然他查不到,因为线索总会中断,他也没有放弃。 每次一有什么动作,这种直觉就尤为强烈,他好像被一张网密密麻麻的的包围着,他像只被困在网中无处可逃的猎物,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卫安怀索性装病了,有什么消息就从密道传达。 朝堂上安王的气焰愈发高涨,整个人整天意气风发,安王一派的屡屡上书请立太子。 卫安怀劝安王不要这么急功近利,安王不以为意,认为其余皇子都比不过自己,三弟断腿,五弟性格软弱,其余的走路还不稳当呢,现在不抓住这个好机会,以后别的皇子成长起来,还有他的事吗! 卫安怀不再劝,安王要想通过这个手段做太子,然后逼皇上退位,除非他能永远压制住皇上,主弱臣强。 皇上不是无能之人,只是没有容人之心,皇上不会坐视危机临头,他们父子还有的斗,卫安怀不想掺和了,免得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卫安怀身体又不好了,每次安王来找他商议,卫安怀都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一看安王来,立马作势强撑说话,三句一咳,后来安王只吩咐他好好休息,旁的事不用管了,人再也没有踏进过卫宅。 后族势大,还掌控了部分军队,皇上和安王争斗,安王不会那么容易倒下,多的是贪功慕名之辈凑上去,自己不贪从龙之功,说不定自己死了他们还在争斗。 卫安怀自嘲。 卫安怀想着现在自己看好北越就行了,这可是个可能会造成江国分裂的大隐患,必须趁早解决。 若放任自流,来日万一政权割据,国土流失,百姓流离失所,可就悔之晚矣。 帝后彻底撕破了脸皮,皇上日日在宫中暴怒,唯有虞妃能稍缓帝王怒气。 一段时间后,皇上寝宫突然平静了下来,众人都以为皇上妥协了。 谁知五皇子掌管禁军的消息凭空出世,安王一派的人被打得措手不及。 卫安怀没有意外,果然如此,只是没想到人选是五皇子,皇上现在动不了安王,不然皇城定会掀起一场血腥政变。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上可没有忘记北越,他怕北越成为渔翁。 安王在官道上堵到五皇子,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弟弟,会咬人的狗果然不叫。” 说到最后安王咬牙切齿。 五皇子温文尔雅,听完安王的话微微一笑:“多谢二哥谬赞,为弟往后定当尽心竭力。” 安王怒气冲冲的走了,五皇子将自己刚刚用力掐坏的扇子放回袖中,一脸温和大度地出了宫。 -- пαп♭ēīsⓗυ.Ⅽο⒨ 15、春蒐 春回大地,冰消雪软。 沈云之下令举春蒐,即为寻乐,亦为田猎,劳逸结合,将练了一个冬天的兵出来溜溜。 沈云之着甲胄,系红披,配宝剑,面如霜,不苟言笑,骑马站于上坡,看着下方的军队,兵将们精神饱满,气势恢宏,战车整整齐齐,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万事俱备。 沈云之阵前立“表”祭祀誓师,击鼙,命令击鼓。 鼓人三鼓,司马摇响金铎,军帅们举起旗帜,车徒皆起立。 鼓声一变,打着“行”的音节,车徒皆行。 士兵驱驰车马,保持队形,车前人后,弯弓骑射,浩浩荡荡,大地震动,一时间林中惊鸟扑飞,走兽避让,无数箭矢射出。 沈云之在高地上执起望远镜查看,军队进退快慢和队形疏密变化皆有序,连女子军也不落于人后,她点了点头,对周遭诸位将领表露肯定赞赏之色,诸将喜笑颜开。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沈云之看着他们期待的脸色,对他们说:“诸君自便,不必拘礼。” 各位将帅们你瞅我,我推搡你,谁都没有动。 沈云之翻了个白眼:“吾不会下场,还不快去。” “谢将军恩典。”他们这才动了起来,一个个喜不自禁,快速翻身上马,驱马下坡,循着军旗的颜色找到自己所属的军队,接过指挥权,加入了围猎的洪流之中。 沈云之觉得自己做个文武皆备的主帅真难,不就是前年田猎自己玩嗨了,一箭双雕,三雕,让他们无猎物可狩。 一个个委婉地向自己表示君子不可立于危墙之下,沈云之哪里猜不出他们是嫌自己控场太厉害,让他们没得玩。 她是个大度的上司,才不会和他们一般计较。 沈云之呆在军帐闲得无事做,玲珑不准她偷偷跑出围场,花芙死死盯着她。 沈云之叹了一口气,在躺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识海中戳戳小歪,想找它聊天。 哪知小歪开口第一句话把她惊着了。 “任务可能你要亲自上了,之之。”小歪一反常态,语气扭捏。 “你说什么?你忘记当初的许诺了。”沈云之咬牙切齿。 玲珑看见沈云之面有怒色,忙问怎么回事,沈云之说无事,挥手让她们出去。 玲珑花芙不再询问,安安静静地出去了。 沈云之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对着小歪一窜炮火输出:“怎么回事?前年你可是说任务虽有偏离,但问题不大,这才多久,合着我现在不为天命之子打工了,得自己当老板累死累活了,你知道这可不算什么好事,说好的度假呢?这是顺手补个漏洞吗?这是欺诈!” “对不起,之之,我也不想的,老大说可以给你加钱。”小歪气短,委委屈屈。 “这是钱的问题吗?明知吃力不讨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还要我做,我傻吗?”沈云之怒火难消。 小歪小心翼翼地说:“老大已经和这个小世界的位面意识谈好了,因为你气运强大,它想让你暂任天命之女,若是你完成它的心愿,它会允你一个合理的要求。” 沈云之不屑中有着不解:“为什么是我?它可以再在本土定一个天命之子,这类要升级的小位面为了资源可扣扣搜搜的,我又不缺这点东西。” “它已经失败两次了,再失败就永远失去进化成大世界的机会了,目前你的筹码最多气运最强,所以它选择了你。” 小歪看见沈云之皱眉沉默,接着劝她:“你不是看上人了吗,像个变态一样窥视监视了人家五年,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向位面提出要求带走他的灵魂,让他的灵魂脱离此方轮回。” 沈云之听到说起卫安怀,脸色更不好看了:“如果我不是我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那我的爱对他而言将会是一场无解的灾难,涉及他,我不像变态,我就是个变态,我不想放纵自己的欲望。” “试试,说不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小歪眨巴眨巴电子眼,力劝沈云之。 “把更新的任务放出来给我看看。”沈云之脸色丝毫没有缓和。 小歪在沈云之的识海投出了任务。 沈云之一看,任务要求已经变成:结束暴政,平定乱世,一统四海,开太平盛世。 任务状态是已接受,沈云之磨牙,先斩后奏,给我等着,看来同事们一看任务没油水,一个个避之不及,这才强制落到她的头上。 以前任务多简单啊,只要在天命之子平定中原内乱之前,自己填补这个世界突然失去沈涛的漏洞,将北戎拒于北越之外,不让北越沦于敌手即可。 然后在天命之子要收回北越的时候,递上投降文书,她就可以死遁了。 之后天命之子逐北戎,开盛世,为后面人族的兴旺繁荣打下基础,人族气运达到最鼎盛的时候,便会反哺给位面。 沈云之本想着离开之前会拿药治好安怀的身体,给他留几条后路,安怀那么聪明,一定可以过好余生,想着没几年了,这才忍不住欲望,窥视安怀,没想到任务一下子变成长期任务了。 难道自己要这样默默监视他几十年吗?丢开又舍不得,靠近又怕会伤着他。 她的感情夹杂着恶欲,掠夺与放弃的念头在相互撕扯,沈云之捂住了眼睛。 小歪看见沈云之的识海就这么一会功夫,不是狂风暴雪,就是幽潭烈焰,雷暴炸响,轰隆隆个不停,立马躲到安全的角落里。 想什么呢,情绪波动这么大,快把识海变成险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星辰重新亮起,四周重归于静,小歪松了一口气,看来想通了。 事情即已成定局,多想无益,至于她和安怀能有何种结果,现在还是未知,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朝廷仍在,还不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她要是跑去和安怀说朝廷将不存,我将一统天下,你和我合作吧,等着吧,安怀绝对将她当成想谋夺江山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诛之。 从现在起,她的安怀和她互为敌对阵营了。 沈云之放松身体:“给我老实交代那天命之子出了什么问题?” “五皇子向瑢背弃了他的使命。在位面安排给他的剧本中,他应该爱民重民直至成为一代明君,受万人敬仰,可他为了私欲杀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沈云之挑了挑眉:“为什么这种偏差会出现在天命之子身上?位面应该会干预的。” “位面干预失败了,有个异界来客影响了他,那个异界之魂五年前借尸还魂在了姚府庶女姚素芸的身上,她与五皇子谈情说爱,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善交际,很会赚钱,开酒楼和水粉店,办工厂,五皇子对她死心塌地,哪怕那个女人与许多王孙公子搞暧昧也容忍了” 沈云之听的头疼,打断了小歪的话,什么东西,一个皇家贵子加天命之子对一个搞玛丽苏的情根深种,不觉得她水性杨花淫乱就不错了,能当天命之子的就没有傻的,这货绝对另有所图。 沈云之冷笑:“死心塌地,这话你信吗,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小歪也不信:“京城流言都是这么说的。姚素芸的父亲是文法的郡守,为人不端,贪墨官银,收受贿赂,欺压百姓,纵家仆当街打死人,百姓暴动,五皇子为了不让这事暴露出来,以剿匪为理由带兵坑杀了几千的百姓,毁灭证据,说成是山上的盗匪所做。” 沈云之脸色凝重:“看来那异魂身上有向瑢极为重视的东西,这才为了保住姚家和她,犯下滔天罪行。” 天命之子可以为守护天下而杀戮,但不能是滥杀,阴狠毒辣全用在了无辜百姓身上,难怪位面放弃了他。 沈云之忽然想到了一点:“那异魂来此界已有五年,你现在才告诉我。要是当初告知我,一刀下去,哪有今日破事。” 系统闪了闪:“我也是出了文法惨案后去查探才知道的,之前觉得这个女人古怪,但没想到真能影响到天命之子。还有她既入此界,说明她与这里有缘法,你不能胡乱杀人的。” 沈云之揉了揉额头:“说到底我们还是疏忽了,我以为是个小世界,任务难度低,轻敌自负,没有让人时时盯着向瑢,真是自作自受。那异魂这么多动作,为何我没有察觉到异常?” “异魂是这两年生意才做大的,产业与你的不相同,又不从政,你的下属当然不会把那些小女儿家的情情爱爱报给你。” “你还有什么没说没?” 小歪想了想:“向瑢的官配是姚府的嫡女姚素晴,为人温柔,落落大方,胸有丘壑。在原本的推演中,姚素晴能力不凡,会在向瑢征战时帮他管理好后方,是个贤内助,两人合力挽救了风雨飘摇的江国,开启和兴盛世,帝后相宜,在后世留下了许多美名。但两年前姚夫人因为姚高志宠妾灭妻,与其和离,姚素晴同母亲离开京城回凤远老家了,至今未回京。官配变妹夫,又远居异地,两人的情缘彻底断了,这也是位面放弃向瑢的原因之一,救不回来了。” 沈云之思考了一会,重新在心里规划了一下以后的计划,出去看了看天色,问了传令官。 得知大军正在凯旋而归,沈云之命鼓手奏起“骇”乐,兵将听到鼓声欢呼不已,回到营地后,沈云之看到收获颇丰,有麋鹿狐兔等等,上高台勉励了众人一番,底下呼声更高。 沈云之留下最好的猎物,将次的论围猎成绩奖赏将领士兵,剩下的沈云之命军队后厨将猎物抬下去宰杀处理,宴飨士兵。 突然一个防守围场的偏将来报,说他手下一小队的士兵在林子的西北方向发现了四个潜伏刺探的探子,诛杀三人,负伤逃了一个。 沈云之当即命人大力搜寻探子,叫花芙和仵作去看看尸体,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半个时辰后,那个逃跑的探子找到了,但人已经失血过多死亡了。 花芙回来对沈云之摇了摇头,在尸体身上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发现了几根鸽毛,但不见鸽子,说明探子将围猎的情报传出去了。 这么谨慎,看来十之八九是上次派人夜探侯府的人,沈云之对敌暗我明真是深恶痛绝,迟早要把你揪出来。 开宴的时候,除了底层的士兵吃得心满意足,军帐里气氛凝重,参宴的高级将领看见上首主帅黑沉沉的脸色,连大口喝酒都不敢,就怕来个帐前失仪,被将军处罚。 沈云之感受到周围或明或暗的忐忑视线,暂且抛开烦心事,收敛神色,叫玲珑将酒满上,沈云之端起酒杯,众人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 沈云之大声对众人说:“诸公,今日春蒐满载而归,让我们让我们暂且抛开俗务,大醉一场,兴尽而归,望诸公莫要拘束。” 言罢,沈云之一饮而尽。 “当如此。” “将军所言有理。” 众人一一饮尽杯中酒。 宴会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到了宴会后半程,清醒的人没几个了。 不枉她的好酒,不同于这个时代的黄酒,沈云之专门叫人蒸馏了几坛高度白酒。 往后可没有这么宁静的日子了,也没有这么放纵的宴会,沈云之允许他们最后放纵一回,之后 一将功成万骨枯。 -- 16、纠缠 “公子,这是关于北越围猎和民生的情报,如今北越在挨家挨户的搜寻探子,特别是最近两年才到北越经商逃难落户的人家都重点搜查,为此我们在北越的人已经被抓了好多,这情报还是他们冒险送出来的,放出的十多只信鸽仅存一二。”下属有点忧愁,好不容易安插的探子又被抓出来了。 他当年受过南宫佳的恩惠,所以在卫安怀找上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答应为他效命。 昏暗的密道里,仅有几只烛火在跳动着,卫安怀的神色在跳动的烛火下凝重深沉。 “罢了,你让那些易于暴露的人找时机撤出北越,根基深的则继续潜伏,牺牲的人双倍赔偿,特别是家中贫苦的,不要让他们的亲属朝不保夕。” “还有去给我详细查查五皇子身边那个叫姚素芸,事无巨细,顺便给她找点麻烦,让她没有心思来最好。”卫安怀想起那个浑身矛盾的花痴女子,眼中厌恶之色更浓。 “是,公子。”下属对姚素芸也讨厌的很,竟敢觊觎他家公子。 卫安怀看了情报之后,心中一紧,北越比他想象得还要深不可测。 他要立马去找安王商议此事。 谁知刚要出府,门房来报,那位姚小姐又来了。 卫安怀深吸一口气:“说我身体不适,让她回去。” 门房过一会又来禀报,姚小姐说她带了补品来,死活都不肯走,非要见公子。 卫安怀心口一滞,以手捂胸,小墨立马把公子扶到椅子上歇着。 卫安怀脸色不善地对门房说:“请她到前厅来。” 要是再放任她在外面闹,明天还不知左邻右舍会传出什么样流言蜚语来。 姚素芸一身浅黄襦裙,上面绣着精细的暗纹,就像新春枝头上刚开的鲜蕾,明丽动人,她还精心打扮了妆容,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态。 毕竟卫安怀长得那么好看,她可不想自己被衬得像个小丫鬟,还有这类病弱闷在屋里不常见天日的公子哥,对活泼明亮又仰慕他一心为他好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多大的抵抗力,说不定还会把自己视作他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她前世看的小说经常是这样的调调。 等她努力让卫安怀爱上了她,以后他的喜怒哀乐都系于她,让这么一个大美人对她爱死爱活 ,她想想就激动。 可惜他身体不好,还没钱,天天就穿那几件衣袍,厅里没几件摆设,父亲被罢官,不然我就踹了五皇子嫁给他,五皇子是帅,但比起卫安怀可差远了。 姚素芸深深感谢五天前自己在街上惊鸿一瞥,在卫安怀马车帘子撩起的间隙里,发现了这位容颜如玉的公子。 她叫人去查他的身世,人只剩三年寿命了,一看就是美强惨本人嘛,她更心水了,她一定会用她真挚的感情打动他,让他最后的时光感受到世间的美好,不再独自一个人彷徨于黑暗孤寂中。 卫安怀看着姚素芸满脸娇笑地跑进来:“清河,你的身体怎么样?你的脸色好苍白,我给你带了上好的人参” 说着就上前去抓卫安怀的袖子,小河一看,立马堵住姚素芸,对她说:“男女有别,我家公子病还没好,靠太近万一过了病气给姚小姐就不好了,姚小姐坐到那边去吧。” “没事,我不怕。”姚素芸左闪右闪,想越过小河,小河始终没让她过去。 姚素芸剁脚,在椅子上坐下了,对卫安怀抱怨:“清河,你家下人至于这样吗?” 卫安怀垂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抬头对姚素芸说:“你我非亲非故,姚小姐还是不要称呼我的表字为好,人参贵重,我不会收的,小河也是护主心切,望姚小姐莫怪。” 然后对小河佯怒骂道:“混账东西,冒犯了姚小姐,还不下去领罚。” 小河唯唯诺诺。 姚素芸一看小哥哥跟她说话了,这气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不妨事的,清河,你别罚他了,还有我们哪里非亲非故了,我都找你好几次了,我们算是朋友了,你不要跟我客气。” “还不谢谢姚小姐的大恩大德,卫某与姚小姐并不是朋友,还请姚小姐不要说这种话。”卫安怀语气凉凉。 小河立马跪下:“是小的混账,多谢姚小姐。” 小哥哥还是在意她的嘛,都为她处罚下人了。 至于卫安怀的后面的话,姚素芸一个都没听进去,小哥哥早年家中惊变,他对人戒心重完全可以理解,她要热情一点才能送得出温暖。 姚素芸盯着卫安怀的脸,越看越出神。 卫安怀要是知道她是这种想法,定啐她一口,这女人没脸没皮,回去她跟她的蓝颜知己们说自己慢待她了,又不知道会给自己招来多少只自以为是寻人出气的苍蝇。 自以为是,不听人话,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都让她不要称呼他的表字了,还在这里自说自话。 情绪外露,年级不大,色心倒是不小,人还蠢,被五皇子骗得团团转,被利用都不知道。 一眼看到头的人也敢在自己面前卖弄这些小心机。 卫安华看着她越发痴迷的神色,心里起了杀意,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己还秉持君子风度做什么,之前看她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遇上中山狼,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不想多为难她,那想内里如此不堪。 想起以前的沈云之,那人至少还要脸皮,提亲不成后就不再骚扰他了。 卫安怀收起了他那份恻隐之心:“我还有要事,姚小姐......” 姚素芸一听:“那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 卫安怀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小河,送客。”说完便起身往里走。 以姚素芸的脸皮也感到了一丝羞愧,不过她很快调节过来,边走边喊:“后天我再来,清河,哎,你别动那些礼品。” 小河暗中翻了个白眼:“公子的话我不敢不听。” 直接将姚素芸送出门,将那些礼盒塞到她的丫鬟手中,然后关上大门,任凭姚素芸怎么敲都不开。 “什么东西,处处招花惹草。”小河啐了一口。 回到房间的卫安怀重新换了身衣服,小河回来说人走了。 “以后不要让她进来,直接赶走。”卫安怀吩咐小河小墨。 安王府。 安王一看卫安怀来,对他意味不明地说:“听闻清河最近遇上红颜知己了。” “王爷说笑了,不过是卫某见五皇子如此看重那个女人,想试探一二,五皇子心机深沉,卫某不相信他会沉迷女色。” “哦,那清河看出了什么没有。” “自然是看出了,那姚素芸的确无甚可取之处,唯独在经商上独有一道,但这远不可能使得五皇子对她情根深种,而且卫某听闻这姚素芸与许多公子来往甚密,五皇子无动于衷。” 安王信卫安怀没有说假话,毕竟与老五斗了这么久,他这五弟就是个内里藏奸,无利不起早的,对他性情也有一番了解。 “你是说那女子身上有老五看重的东西。” “卫某正是此意,卫某已命人去查这姚素芸,不管姚素芸身上有什么,迟早会水落石出。” 安王看了看卫安怀,突然笑了起来:“清河,你老实跟我说,你就对那姚素芸没有一丝心动?” 说完,安王仔细观察起卫安怀的面部表情。 卫安怀心里苦笑,果然怀疑上他了,离间计都用到他身上了,虽然粗糙刻意,但有效。 卫安怀脸上没有一丝变化:“王爷,人太蠢,还不守礼数,卫某眼不瞎。” 安王看卫安怀没有心虚,知道这人自傲的很,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一脸歉意地说:“是本王唐突了,误信谣言,在这里给安怀赔不是了。” “人之常情,无碍,卫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禀报王爷。” “快快说来。” “王爷请看。”卫安怀拿出整理好的情报递给安王。 安王看完之后大惊,忙问这北越不用人用臂力就能射出箭矢和雷响一声便砸出深坑的新式武器是什么。 卫安怀哪里回答得出来,只说这是北越探子拼死传回的消息,就这么多。 “还有这个,王爷请看。”卫安怀指着第二份情报说。 “据探子查探,北越如今真正掌权人是沈浩,沈云之不知所踪。北越的粮价一直很稳定,民生并未凋敝,听说他们的稻种麦种的产量比中原的要高,现在北越可以说是安居乐业,而中原各地几乎粮价飞涨,民生凋敝,百姓缺衣少食,此消彼长,长此以往,中原危矣。” 安王简直不敢相信:“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讲。” “王爷息怒,事关重大,卫某不得不慎重,以免像上次那样,若不是几番佐证,卫某也难以置信。”卫安怀也很不满,一直跟你说北越恐有祸心,是你不信。 安王听到卫安怀这样说,脸色讪讪。 咳了一声,说:“清河,你可有什么法子对付这北越?” 卫安怀分得清轻重,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卫某有一计,且手下也有敢于献身者,此计若成,可断沈浩的臂膀,暂缓中原危机......”卫安怀将此计细细说与安王听。 安王拊掌大赞:“此计好,我立即禀告父皇,若此计成,清河这可是大功一件。” 虽然他父皇想要坐山观虎斗,不喜欢他,但不会对包藏祸心的北越置之不理,他要是办成了这件事,老五哪及得上他。 “卫某不敢居功,惟愿天下早日太平。”卫安怀看着安王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心里叹气,八字还没一撇,就先想着美事了 -- 17、审问 北越军营。 沈云之环顾四周看着茫然不解的将领,说出了她的第一步计划:“吾欲发兵北戎,灭其王庭。” 诸将有点讶异,北越练兵这么勤就是为了抵御北戎,想不到将军竟然突然改变策略,要进攻北戎。 参将丛帧进言:“将军,末将认为如今攻打北戎的时机还不成熟。” 沈云之示意他说下去。 “如今北戎王庭正强盛,与我军势均力敌,倘若一击即败尚好,若久攻不克,岂非将北越的有生力量都拖在北戎的地盘。如今虽然中原凋零,但并非无还手之力,一旦让中原知道北越境内空虚,派兵来打,北越危矣。”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 “说得不错。” “朝廷那边不得不防。” “客场作战,得改变士兵的训练内容了。” 孔望京和其他后加入北越政权的将领听见他们说中原的坏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不吭声,免得哪一句说不妥当了,被他们骂。 这些人都是北越的原领导班子,北越人居多,连年战乱,朝不保夕,对中原朝廷本就没什么敬畏之心。 沈云之听见反驳的话也没有什么不满,她胸有成竹:“北戎王庭已分崩离析,消息不日就会传来。” 众人大惊,忙问消息是否可靠。 “消息可靠,北戎王庭分裂正是吾一手促成,待英雄归来那日,你们自会知道是谁。” 诸将咸服。 沈云之接着说:“至于如何防范朝廷,吾欲攻占悬关,只要悬关在手,中原军队不足为虑。” “悬关地势险要,被数座陡峭高山包围着,猿鸟难攀,仅有一条羊肠小径可通行,所以我不打算强攻,伤亡太大,我打算里应外合,在白水河的援兵到达之前快速攻下。”沈云之指着沙盘说。 “如何里应外合?难道将军也往悬关安插了人?”副将沈浩问道。 “不错,我早已往悬关派了一小股人,到时我会命人下迷药药倒守将,打开城门,大军提前潜伏在山谷中,一旦城门打开,就立即进攻,拿下悬关,诸君以为如何?” “是个可行的办法,只是要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久攻不下城门,援兵一旦察觉来援,前功尽弃。” “所以此战重在兵贵神速,各位回去之后按照我之前要求训练士兵,不准偷懒,否则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唯你们是问。”沈云之面色严厉。 “是。” 沈云之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天工坊里,和工匠商量如何制造好用的进攻器械,以争取减少伤亡。 日头西落,沈云之累了一天,刚要睡下。 温殊瑕前来禀告抓到朝廷的使者了。 温殊瑕是女子军的将领,也是北越唯二的女将军之一,性情稳重。 沈云之打了个哈欠,什么人,朝廷使者,不递文书跑到北越来了,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有阴谋。 等她来到前院,此时侯府前院灯火通明,女兵几乎将侯府围个水泄不通。 院中孔望京和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都被五花大绑着,两人都被堵着嘴,孔望京见沈云之进来,立即呜咽着,眼神悲愤,而那个中年男人始终低着头。 沈云之在主座坐下,抬头向温殊瑕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 温殊瑕上前禀报:“今夜末将手下一队士兵在康平坊巡逻的时候,发现孔望京偷摸和这个男人在一处宅子见面,士兵觉得可疑,便跟了上去,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书信,她们回来禀报我之后,为防范于未然,我下令抓了他们......” 听到这里,孔望京挣扎了起来,一副想解释什么的样子,女兵紧紧按住他,呵斥:“老实点。” 沈云之没有看堂下,示意温殊瑕把话讲完。 温殊瑕从下属手中拿过书信递给沈云之:“末将抓了他们之后,果然搜出了书信,信上是内容是孔望京和朝廷谈妥投诚的条件,还有一封孔望京好友的书信,旁边那个人被抓时趾高气扬的,说自己是朝廷的使者,抓他我们会没有好果子吃,现在缩的跟个王八似的。” 温殊瑕声音不大不小,在场听到的女兵都笑了起来。 信件内容看起来很真实,孔望京说他后悔了,想要重新归顺朝廷,只要孔望京将北越的布防图偷出来,朝廷对他既往不咎,还会大肆奖赏他,加封王侯,赏金千两,封田万亩,条件够优渥,朝廷可真舍得。 沈云之将信将疑,毕竟在行动前夕,一点差错都不能出,谁知道忠君爱国的思想在孔望京的脑子里是否还根深蒂固? 她让人将他们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你们老实交待,是否如信所言?”沈云之狂怒,拍碎了案桌,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一拿出来,孔望京立马哭诉说:“将军,我是被冤枉的,有小人害我,他跟我说我在京城的好友给我写了求救信,我才去见他的,不是要向朝廷投诚,将军你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我对天发誓,若我有一丝不轨之心,叫我不得好死。”说罢嚎啕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中年男人声音凄厉沙哑地说:“孔将军现在过河拆桥,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孔望京一听急了,腿一用力,跳将起来,就要去咬他撞他:“什么当初,少血口喷人,老子都不认识你。” 女兵重新把他按了回去。 中年男人呵呵了两声。 沈云之问孔望京:“既是朋友的求救信,那为何你三更半夜去?” 孔望京呐呐无言,好半响才说出一句来:“为了避嫌。” 沈云之冷笑:“怎的,我看起来就是个易多疑猜忌的,竟吓得你这般行事。” 孔望京不敢接这话,又嚎啕大哭了起来:“末将绝没有这个心思,只是一时想岔了,望将军明察。” 沈云之看他们各执一词,知道让他们这样对质也问不出什么来,让人把孔望京押下去单独审问。 “撩起他的头发来,让我看看是何人。”沈云之冰冷地看着这个人,不管是何人,敢耍阴谋诡计耍到她的地盘来,她都不会轻饶。 女兵撩起那人头发,沈云之一看这人面容苍老,双眼愤恨,对这个人毫无印象,莫非是这几年朝廷新任的官员,对于他自称朝廷使者,她料他不敢说出这一戳就破的谎言。 “你是何人?任何官职?” 这人哼了一声,不发一言,把头偏过去,不想回答沈云之的问题。 都落到她手里了,还敢跟她拿乔,不知死活:“动手。” 温殊瑕亦是刑讯的高手,知道哪里打下去既可以让人疼痛又不会危及性命,她下去一阵拳打脚踢,专打他身体薄弱的地方,中年男人哀嚎连连,温殊瑕面色不变,她可没有尊老之心,敢对北越不利,都是她的敌人。 “好了。”沈云之放下茶盏。 温殊瑕退了回去。 “再不说,就不是只挨顿打了。”沈云之语带威胁。 中年男人果然求饶:“侯爷饶命,下官姓郑,名仁,江南通州人,不才仅六品典仪,因官低人微,不引人注目,皇上这才派我前来。” “通州郑家和你什么关系?”沈云之才不信皇上这么没算计。 “正是下官本家。” 原来也算个世家子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草根,官职这么低还敢派过来也说得通了,看来在郑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才被丢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沈云之挥手,四下火光熄灭,仅余几把,整个庭院当即暗了下来,沈云之的面容在昏暗的厅堂里若隐若现,不知何时,院子空寂了不少,不少士兵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昏暗寂静的庭院,阴影里不甚清晰的守卫,还有厅堂里传来的压迫的气势,冰冷如同看死人的视线。 这些都让郑仁紧张了起来,背后起了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 “你来北越做什么?”沈云之不带情绪的声音响起。 郑仁咽了一口唾沫:“来...来和孔望京商议投诚的事。” “果真如此?嗯。” “千真万确。”郑仁手脚颤抖了起来。 “你可知若让我查出你撒谎,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现在老实交代我还能开恩留你一命。城外狼群可是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看着自己活活被啃咬而亡,尸骨无存,不得善终,郑大人是想试试这种死法吗?”说到最后,沈云之的声音提高一点,似乎对这种极刑颇为感兴趣。 郑仁哪怕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到这种无人道的处置方法,人死后不能入土为安,反倒入了畜生口中,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悲凉惧怕的情绪。 他嚎哭了起来,像是崩溃了:“下官没有说谎,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求侯爷开恩。” 沈云之与温殊瑕对视了一眼。 温殊瑕下去一把拎起郑仁,对他阴森森地说:“你说谎,你同伙都老实交代了,你们是栽赃陷害孔将军,你就要被喂狼了,它们正留着哈喇子等着你。” 郑仁猝不及防被拎了起来,抬头看见温殊瑕左脸上可怕的几道长痕,还带着残忍杀意,在昏暗的光线下,有如地狱恶鬼,心神失守,听到温殊瑕说什么同伙,要被喂狼了,吓得快要死了过去。 但还是谨记嘱托:“下官就是和孔将军商议投诚来的。”声音凄厉。 温殊瑕看人都这样了,还是不改说法,把人一扔,揉揉了耳朵,刚才郑仁突然叫嚷起来,她耳朵受到不小的冲击。 郑仁的同伴在被抓时就自尽了,温殊瑕诈人不成,恼这老东西难缠。 郑仁全身软倒在地,汗如雨下,沈云之命人重新点起火把,庭院亮了起来。 这人意志还挺坚定的,都这样了还口齿清晰。 “关入暗牢,严加审讯。”沈云之下了死命令。 -- пαп♭ēīsⓗυ.Ⅽο㎡ 18、疑云 花芙领命前去审讯郑仁,这一夜乱糟糟的,沈云之最终还是没有休息好,虽然她以武入道,已小有所成,不睡也不影响什么,但她作息规律,习惯作祟,精神上神采奕奕,心上总是觉得别扭。 去搜查的人也搜查回来了,带回了许多证据,郑仁的住处不消说了,士兵在孔望京书房中隐蔽处搜出了许多和朝廷来往的书信,字迹由专人查验的确是孔望京的,时间最早的是四个月前。 沈云之接着看郑仁住处的信件,忽然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竟然连 她立即叫来温殊瑕,吩咐她派人去把丛帧从军营唤到侯府来,途中不要让他接触到任何人。 温殊瑕讶异:“难道” 沈云之什么也没说,只让她赶紧去。 丛帧知道昨晚孔望京疑似背叛被抓了,气愤的很,侯爷待他不薄,他竟然做得出这种事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口黑锅也能掉到他头上来。 听说侯爷有要事传唤,丛帧紧忙赶到侯府,一进门,只见侯爷坐于堂中,面带隐怒,神色不虞。 丛帧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大事了。 “丛叔,不必多礼,你过来看看这个。”沈云之眼瞳中翻滚着不明的情绪。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丛帧你过来一看 ,发现是自己主动联系朝廷的书信,还是他自己的字迹,他手一抖,脑子嗡得一声炸开了,有人陷害他。 丛帧立即反应过来,强制自己冷静:“将军,这是有人陷害,我蒙受您和老侯爷的恩情至今,怎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来,退一万步来讲,我跟朝廷能有什么好讲的,皇上多疑,惯会卸磨杀驴,我投靠朝廷,岂非是失了智。”还好将军愿称他一声叔,说明还是有点信任他的。 沈云之安抚:“丛叔,不必惊慌,我相信丛叔的为人,只是现在非常时期,该有的调查还是得有的,望你理解。” 丛帧自认清白,无可摘指之处,不怕查:“应该的,侯爷尽管查,老夫行的正坐的直。” 沈云之见他反应没有疑点,心下信了三分,叫来隐卫前往丛府搜查,借口说贼人潜入,在丛府留了点东西要找出来,不要惊了丛夫人。 丛帧见侯爷办事妥帖,给他留了面子,还顾及到了老妻,心中感怀起侯爷的恩情来,更加死心塌地了,还心里诅咒陷害他的贼人不得好死一百遍。 哪知有心算无心。 隐卫搜查回来呈上了更为致命的证据,是平日里丛帧对沈浩不满的手书,上面还写满了杀,死二字,还有朝廷的回信,都藏在暗格里。 丛帧一看,贼人好毒的心计,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沈云之看了那回信,再望向丛帧时,眼中也不免带了怀疑之色。 “侯爷”丛帧忐忑。 沈云之将信给他,丛帧拿过来一看,眼前发昏,上面写着只要丛帧将北越拱手捧上,那他就是新的镇北侯,执掌北越,最可怕的是,下面竟有皇帝私印。 丛帧眼前发黑,受信中内容所激,当即吐出一口血来,吓了在场的人一跳。 他强撑着说:“老夫是清白的。” 沈云之神色复杂,:“丛叔先好好在侯府修养,待我查明真相,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她命人将他扶了下去,延请名医,关押在西苑,毕竟是老将,现在事情真假未可知,她不能让他出事。 事关重大,沈云之重新启用了甲级的暗线,希望深埋在京城的棋子能给她带来新的线索。 好几天过去了,花芙在暗牢里对郑仁严刑拷打,人都不成人样了,却仍是坚持说是和孔望京商议投诚的口供,后来遭不住了,说出丛帧来,花芙感到棘手,年纪大,人却这么能撑。 花芙上来向沈云之禀报,花芙觉得审问了那么久,口供不改,会不会就是孔望京背叛了,虽然孔望京仍坚持说没有这回事。 沈云之仍有怀疑,虽说证据确凿,但一切太顺利,就像有只手在推着这个完美的局前进。 完美,是的,这个背叛之局太完美了,证人,证据,无一有缺,连背叛的动机都清清楚楚,站得住脚,从抓人到查出,顺利到让沈云之不可思议。 沈云之想了想,让花芙附耳过来,交代她这般行事。 当夜,有一伙人潜入了暗牢,直达郑仁的牢房。 黑衣人见到郑仁缩在角落了,拍醒了他。 郑仁醒来一看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吓坏了。 那人才不管郑仁如何反应,直说:“丛帧你可认识?我们家将军,对皇上的提议非常心动,派我来问你,是不是只要他那样做了,皇上就会履行他的承诺?” 郑仁反应过来了,当即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认识,皇上一诺千金,岂会欺骗你家将军,自是如此。” 黑衣人嗞了嗞牙:“那你为何陷害我家将军?早知如此,皇上何不派人先问我家将军,我们一拍即合,现在说不定北越都改换新天了,我也能捞个将军当当,现在好了,我家将军被侯爷怀疑上了。” “胡说些什么,我可没有诬陷丛帧,是那沈云之太狡猾了,还有你家将军定是骗了你。”郑仁不知道真假,决定就按以前的说法来,哪怕可能会惹恼面前这个据说是丛帧的人。 黑衣人佯怒,踹了郑仁几脚:“死到临头了,还在说谎。” 郑仁抱头躲避,口中直喊:“我没有说谎,没有说谎。” 外面放风的人听到动静,出声制止了他:“别打了,正事要紧。” 黑衣人停下来,拽着郑仁说:“你要想和我们将军合作,就赶紧改了口供,把我们将军摘出去,我们将军到时候也会救你一命,懂吗?” 郑仁想了想,觉得可以,能活着谁想死:“好,我改,只是将军什么时候救我出来?” “总归不会让你死的,还会直接送你回京城,我们将军还要留着你和朝廷联系,你听着,我们将军对皇上的条件不满意,我们将军说”黑衣人趾高气扬,说了一大堆条件。 郑仁心中鄙夷,但知道自己目的是什么,也就顺着黑衣人的话说了下去,偶有不一致之处,黑衣人便拳打脚踢,郑仁只求饶,说他不敢做主。 沈云之在一墙之隔听着里面的对话,里面商议投诚的条件和要求越来越详尽,好像早就商议好了,诸多细节极真,她的脸色越听越冷,杀意暴虐。 玲珑和花芙立侍左右,主子的气势压得她们难受,也不敢稍加动作。 沈云之闭了闭眼,把杀意压了下去,打了个手势,玲珑前去让人赶紧撤出来,别演了。 放风的人立马催促黑衣人,黑衣人当即警告郑仁改口供,不然就让他死在这深牢里。 黑衣人离开后,郑仁重新缩回角落,本来这个局是为沈浩而设的,沈浩容易轻信,却没想到北越之主竟是沈云之,这位年轻的镇北侯藏得可真深啊,竟瞒过了所有人。 郑仁咳出了一口血,今晚的人是真是假,只看那个女人会不会再次提审他了。 沈云之行走于空寂的庭院之中,月色溶溶,清风凉凉,她抬头立于中庭望月,许久理智重新回到她身上,整个人的气场也缓和了下来。 远处守着的花芙见状上前来问:“主子,如今证据确凿,我们需要将” “等。”沈云之出声打断了花芙的话。 “事关重大,怎么谨慎对待都不为过。” “可是,主子,再不做出处理,瞒而不说,如今军中议论纷纷,军心涣散,恐对主子大事不利。”花芙很是忧心。 “就说他们得重病需静养,高级将领可以透露一些,士兵的训练让他们帐下的副将暂代,还有再次严查探子,连军中都要查。” 沈云之知道她不能贸然行事,孔望京管着北越的军防,丛帧则一直是北越最强的军队—狼牙的统领,虽然证据充足,但一想到她处置了两位大将后,最得利就是朝廷,其次还会影响到她北伐的计划,沈云之的眼睛涌上了一股血色。 “那还用提审郑仁吗?” “不用了,郑仁现在榨不出东西来,不要让他断了性命就行,待京城消息传来,他自有他的用处。”沈云之觉得她被一股阴谋笼罩着,这是她做了这么多任务的直觉。 稍不留意,她说不定就会从执棋人变成棋子,被利用,被欺骗,直到幕后之人的棋局完成,无力回天之际她方如梦初醒。 她在刚入局里办事时曾犯过数次这样的错误,任务失败后,她灵魂寄居的身体死亡后,她才知晓她到底如何陷入了何种死亡陷阱,所幸她是个善于自省的人,虽然性情恣意,但她还是收起了她的自傲,不再对这些小世界的人目下无尘,才渐渐成长起来,成为局里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无论事情真假,她都要做好准备,虽然她相信两位的人品,但人心终究难测,若这真是局,那这设局之人实在厉害,让她陷入了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虽然老将是军队的无价珍宝,但若真是积年恶毒,也只能狠心刮去了,哪怕会伤筋动骨,大不了她就推迟计划,重整军队。 -- 19、异魂 沈云之没有等来皇城中的消息,倒先等来了卫安怀的消息,,这则消息让她糟糕的心情愈加暴怒。 我找不出幕后之人,还对付不了你这异魂,竟将主意打到我的安怀身上来。 她命潜伏在京城中的探子给那姚素芸颜色瞧瞧,顺便在那五皇子面前挑唆挑唆。 最近,姚素芸很烦恼,最近京城的铺子不是走水,就是方子泄露,她被挖走了好多员工,还有原材料的渠道也出问题了。 姚素芸再傻,哪里不知道是有人针对她,她一直靠着五皇子和众位蓝颜知己的大腿一直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去找她最大的金大腿了。 向瑢在听说姚素芸来找他的时候,眼神闪过不耐烦,这愚不可及又水性杨花的女人,要不是她的作用无人可替,她脑子里的东西他还未抖落干净,特别是那火药的事,否则他会岂会容忍她到如今,还受她威胁,为了保住姚府,犯下重罪。 上次北越神秘武器的事一曝光,群臣哗然,他一眼就看出这响雷般的武器与他正在研制的火药又相似之处,心下震惊,只是另一种武器姚素芸知道却不会做,草包,看来北越也有一个如姚素芸一般来路的人,还比姚素芸厉害,所以北越才有底气违逆圣命。 这段时间父皇不复往日焦躁,频频召安王入宫,他怎么探查都探查不出,只知和北越有关。 看来他也被父皇忌惮了,父皇后悔了,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想找他的错处收回虎符。 这时候他就愈发深恨北越那个人不能为他所用,他要在这里哄姚素芸,她才会一点点说出她知道的来。 既然事已如此,不管这个女人如何没有自知之明,他都不能轻易放手,哪怕她是个不知来处的孤魂野鬼。 只要她能助她成就大业,纵是魑魅魍魉又如何。 “瑢哥,有人欺负我。”姚素芸一进门就扑进向瑢怀中。 向瑢身体僵硬了一下,还是从善如流地抱住了她,他摸摸了她的头,语带宠溺地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的小姑娘。” 姚素芸劈里啪啦一阵诉苦。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会为你摆平一切的,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小姑娘。”这么多年,向瑢哄姚素芸有他的一套方法。 姚素芸闻言感动不已,二人甜甜蜜蜜了起来。 向瑢不以为意,有口无心,姚素芸的铺子东西新奇又好用,赚钱的很,不知道让多少商家开不下去,其中不乏京中某些有钱有势的勋贵的商铺,被人搞了很正常。 因为这事他没少被人针对,但因为姚素芸的铺子实在赚钱,那些钱大头又落入他的口袋中,再加上这姚素芸特别能招蜂引蝶,虽然纨绔居多,却在家中颇受宠爱,他通过他们拉拢了不少人。 是以他顶着压力为姚素芸保驾护航,虽然这女人脑子确实有病。 一面不守礼数,勾搭无数公子哥,另一面又要求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又当又立,一旦说让她离开那些人,安安分分嫁进来呆在他的后院就好了,她就哭诉那些人只是她的好哥哥,让他不要疑神疑鬼,想歪了他们,哭闹起来使他头疼。 他能怎么办,还不是照旧哄着她,她背后的姚府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只是近年来越发贪得无厌了。 当年姚府发现她不是原来的姚素芸,惊惧之下竟要暗中使她暴毙,向瑢及时发现拦下了他们,后来姚府知道这新的姚素芸比原来的姚素芸能给姚府带来更多的银子好处,也就捧着她,为此姚高志放任姚素芸对发妻嫡女出手,哪怕妻离女散也没有丝毫后悔之心。 幸亏这姚素芸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更易耽于情爱,他这才有机会把她以爱之名控制在手中。 哪怕兄弟嘲笑他为一女子所迷,他就顺势装出痴心不改的模样,让姚素芸对他死心踏地,还暗中散播两人的爱情故事,败坏姚素芸的名声,让她除了自己谁都看不上她才好。 几年了,每每看到姚素芸露出与这个时代不合的思想和举止,向瑢忧惧之余又感到可笑,他从前并不信鬼神,可他在姚素芸身上验证了鬼神之说并非杜撰,幸好这只鬼不是什么厉害的鬼,还是只蠢到看不清虚情假意的鬼,可见鬼并非如野书中说得那么厉害。 向瑢利用起姚素芸来更心安理得了。 只可恨上次没有把握好机会让安王对卫安怀起疑心,反倒惹了一身腥,如今卫安怀彻底闭户不出,让他想利用姚素芸再做点什么都没有机会。 卫安怀不亏是李道学的弟子,才智之高他座下幕僚无一可及,连他的师兄听到他的名字都不愿与他作对,可惜这人没有择他为主。 听闻卫安怀身体不虞,还在养病,这才没有掺和进朝堂争斗之中。只要卫安怀还能喘一口气,向瑢就不会放弃毁掉他的念头,这人对他的威胁太大了,肃王倒台就是因他而起。 卫安怀再警惕又如何,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总能再找机会除掉他。 两拨人在搞姚素芸,他们互相察觉到了彼此,沈云之的隐卫不想暴露于卫安怀的眼中,卫安怀的手下不知对方底细,怕贸然撞上去给自家公子招来麻烦,所以他们心有默契地互相避开了对方。 卫安怀知道在他周围那批神秘人出现又消失后,心里感到烦躁,这批人不做什么,就围着他,偶尔给他解决一下麻烦,却比那些花心思害他的人还要让他在意,不知目的,不知底细,不知面目,不知敌友,卫安怀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困于网中无处可逃的猎物,在挣扎中越陷越深,直至绝望。 卫安怀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思绪,重新拿起文书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从中察觉出了端倪,五皇子每月固定几天就会去远郊一个庄子打猎,有时也会带着姚素芸去,那庄子看守严密,他的人不敢靠太近。 上次他手下查出姚素芸的异常之处,姚素芸自从五年前惊马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虽然闺中女子名声不易探查,但他的手下从以往和姚素芸玩耍的小姐口中旁敲侧击,了解到以前的姚素芸是个标准的大家小姐,书画不敢说,女红还是不错的,一言一行从不逾矩。 但现在这位姚素芸想法天马行空,行为举止更谈不上优雅端方,女红也不做了,有时说话还古里古怪。 刚醒来时口中“古代的空气真好啊”“封建”“剥削”等话会不经意间冒出来,姚府为此处理一批下人,只道家中有人撞邪了。 现在虽然谨慎了许多,卫安怀观姚素芸铺子的经营之道,在别的商家畏首畏尾时,大搞促销活动,优惠力度之大,好像胸有成竹,不怕亏本,经营模式十分成熟。 若是个别现象是如此还不能说明什么,可疑的是姚素芸所有铺子的商品都是成熟的模式,他派人查过了,姚素芸的商品诸如面膜,护肤品,衣服与众不同的剪裁全都没有探索发展的阶段,是姚素芸直接给出方子,然后多试验几次,成品就上市了。 任何事物都有发展的阶段,从稚嫩逐渐成长,直至成熟,像姚素芸这样大开商铺的,不怕风险,还真是难以觅见。 卫安怀曾按捺不住好奇心套过过姚素芸的话,结果姚素芸对这些商品信心十足,笃信它们能赚钱,言辞之中还觉得京城商业发展落后。 卫安怀不再问了,姚素芸的信心从何而来,这个他姑且能当她是张狂,但后半句就很让卫安怀在意了,京城已是全国最繁华的城池,就这还落后,那姚素芸是看见了什么,与之对比才得出了京城商业落后的言论。 在看过手下的调查情报后,卫安怀仔细推证,大胆揣测,更能肯定此姚素芸非彼姚素芸了。 一个人失忆会可能会完全颠覆他的性情,但是在身体无碍的情况下连技能,说话习惯起居方式都大变样,这就很可疑了。 自古以来,神鬼本子,奇人轶事从来不缺,无论这姚素芸是仙人点化而来还是借尸还魂,都没有隐藏住自己,那五皇子和姚府与之朝夕相对,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异常。 因势利之,看来姚素芸对这两者而言具有很大的价值,这才让他们留她到现在。 不过卫安怀虽然查不到五皇子在庄子里做什么,但既然与姚素芸有关,那就釜底抽薪,直接除去姚素芸就好了。 他虽对神鬼之说甚感兴趣,然而如果放任的结果是养寇自重,那他绝不会让自己犯这种错误,还是送这位姚素芸回她该回的地方去为好。 他的手下观察试探了姚素芸这么多天,发现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只是她身边的暗卫比较麻烦,还得从长计议。 还有一件令他挂心的事,如今他在北越的消息渠道全部断掉,北越毫无动静,不知道郑仁是否完成了他的使命。 计划虽然周密,但也怕出了意外。 -- 20、所求 宫外的那条线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宫里的倒是在酒里下药后套出了皇上的话。 这一切果真是一场局。 沈云之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她倒要看看这么周密的局是谁的手笔。 殊颜还说皇上最近对安王的态度好了许多,在那段时间时常召安王入宫,两人常在御书房议事,谁也不准进去。 与安王有关,根据王喜所言,安王座下幕僚中最为依仗的是...... 沈云之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走,去暗牢。”沈云之对花芙说道。 自从上次潜入事件后,郑仁就好像被遗忘在这深牢深处。 郑仁已经猜到他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幸好上次没有露出马脚来,卫公子是个守信的人,他相信他会遵守他的承诺。 就在郑仁浑浑噩噩呆着的时候,牢房外传来响动。 “走吧,侯爷亲自提审你。”守卫幸灾乐祸地说。 郑仁感到不解又不安,为什么还要提审他,难道镇北侯知道了,郑仁手脚轻轻颤抖了起来。 郑仁被带到刑室里拷在了刑架上,刑室很安静,郑仁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刑室的门被打开了,为首的正是镇北侯,她身形高挑,英姿勃发,身穿月白色暗纹长袍,腰系白色宽腰带,挂着蟠螭青玉佩,头上用白玉冠束着发,浑身散发的贵气与这血迹斑斑的囚室格格不入。 不同于京城里娇养奢靡的世家贵女,在她身上看不到女子丝毫娇美柔弱之气,是以镇北侯虽穿着简单,好似刚刚踏春归来,人却自信而强势,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无关紧要,无足轻重,好似自己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危机,这是权势浸染出来的傲慢和气场。 令人畏惧又令人忍不住臣服。 见到沈云之的状态这般闲适,郑仁的心沉了沉。 果然,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肝胆俱裂。 “卫安怀到底许了你什么,让你这样为朝廷卖命?” 沈云之的语气漫不经心,好似并不在意郑仁的答案如何,她已对一切了如指掌,来提审他不过是为了欣赏他那因计谋失败而绝望的神情。 郑仁受过训练,他控制住了自己,大义凛然地说:“什么卫安怀,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你这乱臣贼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夫死不足惜。” 说罢还想啐沈云之一口,被花芙手快地扇了一巴掌。 打了一巴掌,花芙仍气不过,从墙上拿下鞭子要给这个家伙好看。 听完郑仁的话,沈云之笑了,轻蔑而嘲弄。 虽然郑仁在尽力克制自己,但沈云之五感灵敏,在问出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郑仁肌肉小幅度的颤抖,心跳加快,眼睛细微睁大。 沈云之已经得到了他真正的答案。 郑仁听见了沈云之的笑声,他知道什么都完了,颓然地低下头。 “好了,花芙,我们该走了,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沈云之直接离开了刑室,花芙最后阴沉沉地瞪了郑仁一眼,郑仁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他负了卫公子所托。 沈云之猜测得到验证,她的心情没有多少愤怒,哪怕卫安怀给她设了一个几乎无解的危局。 她心中更多的是惊喜,好似自己捧着个无暇的美玉,日日欣赏把玩,可以说对它全身了如指掌,却突然发现它还有隐藏的一面,哪怕这一面差点让自己头破血流,也照旧让她欲罢不能。 沈云之怀着这微妙的心思玩弄着掌心里的青玉佩,花芙追上来问如何处置郑仁。 “扔到矿山上干活,别让人死了就成。”既是他的人,她留郑仁一命又何妨。 夜色渐深,沈云之处理完公文后,并没有回房去睡,玲珑坚持要守着她,被她打发回去了。 沈云之静静看着对面墙上在桃林中长身玉立,眉目清俊,笑容温和的青衣公子,不知餍足。 这幅画是她当年在桃林中惊鸿一瞥后,回府后立即画下来的,五年了,沈云之不知抚摸过这个画卷多少次。 等我,我很快就会去接你。 沈云之眼中的占有之欲越来越浓。 小歪在她的识海中被吓到了,冒了出来。 “你不是不愿动他吗?”小歪疑惑地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他阻碍到我的任务了,我岂能放过他。”沈云之用目光细细描摹着画卷上卫安怀的轮廓。 “你按捺不住欲望了,看来他做的这件事把你刺激得不轻。”小歪平铺直叙。 沈云之没有被揭穿的窘迫:“是又如何。” 既然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那就直面它。 孔望京和丛帧解除了嫌疑后,北越重回正轨。 如今北越蓄势待发,沈云之在这时恰好得到了一个消息,稍加运作一番,或许她占领悬关后不用背负天下骂名了。 卫安怀最近很不好过,心神一直不宁,好似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察觉不到蛛丝马迹,只好吩咐手下收集各方情报,特别是关于北越的。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北越还没有消息传来,卫安怀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无论郑仁成败与否,他都会庇护好他儿子一家。 最近他对姚素芸出手了,但没有成功,幸好他及时掩盖了线索,这才没有使自己暴露在五皇子眼中,虽然五皇子对他杀意满满,但前头还有一个安王挡着,五皇子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 这一天,卫安怀早上醒来,望着檐下叽叽喳喳的雏鸟,心情难得开怀。 不料,小墨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对他说:“公子,钱海被杀了,如今京城都传遍了。” 卫安怀听闻踉跄了一下,小河赶忙扶住。 “事情如何,你细细说来。”卫安怀神色难看。 “是这样的,公子我刚才去买菜,听到大街上议论纷纷,说钱海被那位虐杀了,死状极惨,还死无全尸,听说是被喂了狗。”小墨边快速说边用手指了指天。 卫安怀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声昏君,这才过去多久,钱海虽然没有大才,但这个人重义气,有担当,在上次的旱灾中许多人因他而活了下来,他因此被起义军推选为首领,现在百姓中还有人感念他的恩德。 皇上竟然杀了钱海,真是捅破天了,本来各地百姓就对朝廷的统治怨声载道了,只是没有人站出来,还勉强能活,也拧不成一股绳,这才让朝廷安逸到如今。 现今百姓听到恩人钱海被杀,还死状极惨,百姓之中还是有人认死理的,这还不妥妥激起民愤,一旦民愤处理不好,江国将风雨飘摇。 不行,他得尽快去找安王商议如何将这个消息封锁住,并把影响降到最小。 谁知,他还未出门,安王便到了。 安王的神色比他的还要难看:“清河,钱海被杀的消息如今几乎已经传遍整个中原了,京城的消息是最后才被传播进来的。” 卫安怀震惊:“怎么可能?驿使难道出什么事?” “没错,传送消息的使者被人打晕关了起来,刚才才回京复命,说南珂一带百姓暴动了,父皇一怒之下把他杀了,父皇还下令要将散播消息的人查出来,五马分尸。” 卫安怀当即意识到他手下打探消息的人肯定也出事了,不然他不会收不到半点消息。 谁做得?北越还是各地地藩王,自从上次叛乱之后,朝廷对各地藩王封地的掌控能力渐弱, 如今他们有了二心不足为奇。 “王爷,唯今之计便是请皇上下罪己召,并派兵镇压。”卫安怀眉头紧锁,暴民之所以是暴民,是因为他们不会再听从朝廷政令了,唯有在早期先镇压后安抚,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只是不知道消息延迟了几日,现在南珂那边如何了。 安王叹了一口气:“父皇不会同意下罪己召的,依本王之见,那些平民没有半点见识和武器,上次暴动还是用地里的农具作武器,这次再来也成不了气候。只是父皇有意命我出京平乱,现在我形势大好,离京岂不是给了老五机会,你赶紧给我想个办法,看能否避开。”安王说到最后越来越气愤。 卫安怀回神,只是他与安王的想法不同:“王爷,卫某倒觉得这是您立功的一个好机会,若您实在不放心,让五皇子也出京平乱去,南珂是太傅的老家,族人世代在那里扎根,如今根深叶茂,您还怕五皇子压过你一头不成。” 安王这么一想,觉得有道理,他外祖家宗族就在那里,对南珂知之甚深,老五去了肯定不及他,他或许可以做个手脚什么的,再者这的确是个立功的机会。 安王急吼吼地来,面色轻松地回去了。 卫安怀却没有那么轻松了,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大肆传播钱海被杀的消息,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卫安怀就愈发痛恨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只能枯守宅中,等待消息。 安王和五皇子很快出京平乱去了,卫安怀希望一切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了。 七月,悬关被北越攻破占领的消息传来,举国震惊,沈云之第一次将她的獠牙展现在世人的面前,出兵的理由正是清君侧,诛奸邪。 京城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悬关已失,北越军队若要南下将如履平地,再无天险能阻碍他们的步伐。 竟然是她! 得知北越真正的掌权人是沈云之,卫安怀终于知道他对北越出手为什么没有成功。 恐怕钱海被杀的消息被大肆传播就是这位镇北侯的手笔,为的就是找个借口发兵,扭转天下舆论。 这位年轻的镇北侯藏得太深了,关于她的假消息满天飞,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沈云之能掌控住北越。 谁让她五年前的放浪之举太深入人心了,连自己也不相信那等轻浮之人会这么工于心计。 他所有针对北越的计划中都没有完全将沈云之考虑进去,难怪一败再败。 他输得不冤。 卫安怀扶着门框缓缓倒了下去,小河看见尖叫了一声:“公子。” 朝廷中人人自危,甚至有人建议迁都到通州去,隔着渭河,北越难以攻打。 皇上被吵的头疼,心中怕得要死,也不管什么平乱不平乱了,立即下令召安王和五皇子回京。 丹云城是江国百年的国都,也是他们向氏一族的龙兴之地,向氏在这里经营了几百年了,如非必要,皇上还真不想舍弃,怕影响到国运,更怕成为亡国之君。 安王和五皇子很快带兵归京了,南珂一带的暴乱勉强镇压了下去。 安王归京后发现卫安怀又卧床修养了。 卫安怀这次是真病了,他手下在外打探消息的人几乎损失了大半,查来查去发现各地藩王都有在其中插一脚。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不过因为北越实力强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京城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许多官员的家小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京城,这可惹怒了皇上,皇上下令关闭城门,只进不出,还处置了胆敢偷摸送走家眷的官员。 北越,各地藩王,皇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胶着中,唯独百姓之中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北越的动静,连卫安怀也不例外。 然而北越又没有动静了,朝廷派斥候前去探查,发现悬关重兵把守,旁的就探查不出来了。 沈云之早就不在北越了。 攻下悬关后,沈云之重新修整了悬关的防御工事,命孔望京重兵看守,故布疑阵,让中原以为大军仍在北越境内。 实则沈云之早率四十万大军离开北越,兵分三路,围剿北戎王庭分裂出来的各位王子的势力,并一路北上向北戎王庭王都谷坞进发,北越境内仅留了十五万大军。 本来局里规定系统不准给任务者提供任何有关任务的帮助,怕任务者滥用力量。 沈云之早就不耐烦磨磨唧唧的,天天磨系统,整天跟它说早日统一天下的好处,免遭生灵涂炭,小歪本就对上次坑了沈云之感到愧疚。 沈云之唠叨久了,小歪狠狠心给沈云之开了个后门,帮她探测敌军的动向,所以沈云之北伐之战才进行得那么顺利。 麾下将领对将军用兵如神佩服得五体投地,沈云之也厚着脸皮受了。 谷坞三面环山,易守难攻,不过这难不倒沈云之,谷坞的兵力本就在王庭分裂后薄弱了许多,北越军队还带了炸药包。 是以,北戎王庭在坚持了三天后城门还是被攻破了,北戎可汗在逃亡中伏诛,沈云之收刮了王庭的奇珍异宝,可以说是雁过拔毛了。 沈云之下令诛杀王庭全部成员,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云之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然她一统中原之日,北戎卷土重来,又是她的劲敌。 十二月,北戎被灭族的消息传回,彻底将中原震动了。 若说沈云之攻占悬关还不算什么,那她领兵灭了侵略中原数百年的敌人足以使她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北伐的成功使得沈云之在北越的威望达到顶峰,北越家家户户载歌载舞,欢迎大军归来,某地百姓甚至要为沈云之立生祠。 饱受北戎侵扰之苦的北越百姓终于见到这块积压在北越上方的乌云被吹散的一天。 从此,北越终于可以成为他们安心生活的地方,不用再担心颠沛流离,流离失所。 朝廷和各地藩王如梦初醒,原来北越迟迟没有动静是举兵北伐,他们捶足顿胸,皆懊恼错失好机会,不趁机抄了沈云之的老家,现在大军归来,待沈云之缓过劲来,他们危矣。 朝廷现在对沈云之的感官很复杂,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的能臣良将竟成为了朝廷的敌人,这沈云之才二十出头就如此厉害,以后他们如何抵抗得了。 消极之下,迁都的议案又被提了上来,而这次皇上慎重考虑了起来。 在沈云之的惊世之举之下,在京城里同辈的佳人才子们都不敢把自己和沈云之相提并论,更别提奚落了。 卫安怀得知北戎因沈云之而被灭,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心来,北戎盘踞已久,要打败都非易事,更别提灭族了,那沈云之也不知道筹谋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心力。 卫安怀试着回想那曾在桃林中纨绔浪荡的女子,却发现记忆早已模糊。 他曾视那段遭遇为耻辱,拒绝回想,如今连自己敌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了。 敌人,是啊,为何她偏偏是江国的叛臣,不然江国有此利剑,何愁疆域不宁。 沈云之已经解决了北戎这个宿敌,接下来她就要对付中原了。 在此之前,她要趁着军队修整,抚恤烈士的时间段去京城把他带回来。 回到北越后,沈云之立马跟麾下将领说她武功即将突破,要闭关三个月,让众人各司其职,待她出关再商讨下一步对付中原的计策。 各位将领听到沈云之闭关见怪不怪,从小到大,老将看着沈云之长大,每隔几年沈云之都要闭一次关,出关后武功亦会精进许多,这次也不例外,总归他们会管理好北越的。 背叛,那是不敢想的,他们现在在沈云之的手下都走不过一招,将军足够强大,足够优秀,所以军民咸服。 现在中原混乱,盗匪横行,人太多目标太大,所以沈云之打算一个人去。 玲珑不解,不停地劝她君子不要立于危墙之下,纵使她武功盖世,但群蚁亦能咬死象,甚至怨恨起了卫安怀,怪他让主子冒险远赴千里。 “我会平安归来的,还有他值得我为此冒险。”沈云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玲珑看着沈云之脸上难得一现的静谧微笑哑言无语。 卫公子是您的所求之一,对吗?主子,玲珑有点懂了。 出发前的前一夜,沈云之呆在书房贪婪地看着画卷上的人。 她到如今都不曾为这副画题过一字,现在她要将她最隐秘的念想倾倒出来。 沈云之提起笔,在画纸的右上方写下“莲慈”二字。 看着这二字,这画上的玉人,沈云之眼神越发幽深:“吾既已立誓逐鹿中原,那你就该入吾彀中,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少的麻烦吗!”说到最后,沈云之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宠溺的微笑。 鸡鸣三遍,提醒沈云之该出发了,她将画收回暗格中,从密道离开了侯府。 沈云之乔装打扮成一个侠客,骑着一匹老马,看起来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沈云之此番千里走单骑并非是她莽撞艺高人胆大,而是她有系统兜底,所以她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远在京城的卫安怀尚不知沈云之的前来,更不知她即将改写他的命运,颠覆他的余生。 -- пαп♭ēīsⓗυ.Ⅽο⒨ 1、相见 一路上,所见之景皆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沈云之果然遇到了无数次打劫,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在不影响她路程的情况下,沈云之单枪匹马挑了几个作恶多端的山寨,被救的百姓对她感恩戴德,于是沈云之这一路南下,渐渐传出了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名头。 这日,沈云之停下来在溪边打水,回头看见自家的老马在旁边草地上气喘吁吁地吃草,摇了摇头,这老马勉强能跑,就这,还一大堆人跑出来要抢它,想要吃肉。 失策失策,沈云之本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才选择了它,哪知中原情况比她知晓的还糟糕,她几乎没有一天不动武的。 为了给它提速,沈云之直接给它喂上了补气丸,这老马精神焕发,跑起来更有劲了,这才把拦路的人甩在了身后。 越靠近京城,混乱越少,这并不是京城百姓衣食无忧,听闻城中早已物价飞涨,心黑的商家囤积粮物,其中有许多是勋贵人家的商铺,皇上也管不了,都七拐八拐沾亲带故的,如今这副较之外地的祥和之景不过是禁军威慑罢了。 沈云之打扮成了一个风尘仆仆黑脸黄皮落魄男子,入城时被拦住检查了,士兵问她为何这时来京城。 沈云之早就想好了说辞,说外地不太平,没吃的,来京中投奔亲戚。 士兵见她口齿清楚,对路引上的信息对答如流,无一错漏,应该不是什么可疑之人,就放她入城了。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沈云之一入城就发现京城比以往更萧条了,路边许多乞丐,发现她衣衫破败,打了许多补丁,立马不感兴趣的移开视线另寻目标,倒是有几伙人盯上了她的马,沈云之故意拐到小巷里,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沈云之没工夫搭理这些人,给个教训就离开了,她到了属下早就置办好的落脚地,与卫宅同在一条街上,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沈云之不打算跟赵世伯说她来京城了,老人家不一定会理解自己这般为私情冒险的行为。 殊颜那边倒可以说,不然以后小妮子知道她再次来京不找她,还不指定要闹什么脾气呢。 入夜,皇帝新得了美人,正新鲜着,不来和欢殿了。 殊颜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殿中都是她的人,她不摆娘娘的派头了。 皇上这狗东西不来太好了,要不是为了主子的大业,她这么一朵娇花会伺候那个油腻的老头。 殊颜睡不着,正躺在床上打滚,被子掉在地毯上也不理。 她抬眼看见她的女官掌灯进来了,撩起帘幔,神情温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还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重新放回床上。 殊颜呆呆地看着她,疑惑这往日严厉面瘫的家伙怎么笑了,还有笑容有点熟悉。 沈云之看着殊颜呆头鹅的模样,更忍不住了,笑说:“殊颜,别来无恙。” 殊颜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睛瞪大,快要尖叫起来,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何处,双手捂住嘴巴,左看右看殿里是否有别人。 沈云之放下灯,宠溺地说:“没别人,就你我。” 殊颜更高兴了,一把拉住沈云之的手臂让她坐在床上。 沈云之顺势坐下去,她看着殊颜依旧明艳的容颜,知道她在宫里没受什么委屈,放心了。 虽然殊颜和她同龄,但是她的心理年龄比殊颜大多了。 她当年从流匪手中救下了她们两姐妹后,,因为殊颜过盛的外表,为免旁人觊觎,她们又伶俐好学,她就一直把她们养在侯府中,想着培养两人成她的文官班子中的一员。 哪知姐姐从了武,妹妹听到她要往宫中安插探子,自告奋勇要做这个探子,怎么都劝不住,沈云之知道她是不安,所以想迫切做些什么来证明她的价值。 沈云之摸了摸殊颜的头发,眼神慈和。 殊颜一看主子又露出这种看晚辈的神情,不适应又感到欣喜。 在侯府时,每当她完成学习任务,主子就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夸奖她,好怀念啊。 殊颜想着,眼睛一酸,扑进了沈云之的怀中:“我好想你,主子。”语气哽咽。 “我这不是来了吗。”沈云之拍拍她的背,安抚她。 殊颜情绪过去了之后,起身抹了抹泪,想起她对自己有段时间的不闻不问:“您日理万机,哪里还记得我?说吧,你在这个时候来京是为什么?”说着说着,殊颜把嘴嘟了起来,她才不会说主子不应该来京的话。 “哪跟哪呀,我既是为了你而来,也是为了求一人而来。”沈云之好笑地说,拿帕子给殊颜抹了抹泪。 殊颜一把抢过帕子,她只听她想听的:“我说呢,怎么好端端地就上京了。”她看着沈云之,嗔笑,眉波流转间,仪态万千。 沈云之历尽千帆,殊颜这点道行还不足以使她失神。 殊颜一看主子还是用那种包容的目光看着她,知道自己失败了,顿感无趣,正了正表情,正经了起来。 “主子,你就只是为了看我?”殊颜眨了眨眼,眼中有期待。 “现在皇上势微,诸皇子蠢蠢欲动,我担心你的安全,这次趁着新春佳节,底下人进献了大批美人进来,你死遁跟我一同回北越,不然一旦迁都,渭河对岸我鞭长莫及,你更难抽身。” 殊颜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件事,她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想了一会,低声说:“主子,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比在北越能更有用,北越不缺官员,但这里缺能帮您打探消息的人。” 沈云之看着这个她养大的小姑娘有点心疼:“我已经重新安排人进宫了。” “可她不一定如我这般得宠,还宠爱不衰。”殊颜明白沈云之的意思。 沈云之无奈:“你可想好了,现在朝中官员将你视为妖妃,你也不惧?” “嗯,我不离开,我等着那一天你来接我。”殊颜固执地说道。 沈云之叹了一口气,拿出她早就备好的药物给她,告知她用法,让她在紧要关头用来防身。 殊颜一听主子还有这么神奇的药物,比以前的迷情散还厉害,眼中异彩连连,她伸手就要接过来。 沈云之一看她的神情,哪里不知道这小妮子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出来,拍掉她的手:“这药我会交给心韶,让她看着你,省得你乱用。” 殊颜一听要交给她的女官,顿时萎靡了下来。 沈云之看她这样,拉着她说前段时间她北伐的战事,还有她来京途中的经历,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云之说得跌宕起伏,殊颜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小歪会帮她监测是否有人进来。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熄灯说了一夜,快到五更天的时候,沈云之得离开了,殊颜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她。 沈云之离开后,殊颜困死了,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想起主子的话。 还为了求一人而来,难道是那个卫公子,他不是在和北越作对吗?被主子瞧上了,他可真倒霉! 算了,我操心什么,倒霉的又不是我 沈云之和心韶换回身份后,重新装成个杂役出了宫。 新春将至,按理说家家户户应该置办年货了,可世道艰难,普通百姓家没钱,也不太敢露财,就怕被人盯上,哪怕有宵禁,总有屑小铤而走险。 在北越为了应付春节下属上门拜访,她留了一个替身。 自从爹爹去世后,侯府过年再热闹也总显得寂寥,沈浩虽是她的叔叔,但对她更多是视做侯爷尊敬的,尊卑有别。 如今,她总算找到一个可以伴她过节的人了,哪怕他未必愿意。 此时天色尚未明,宵禁刚过,街上清清冷冷的,偶有几个行人,鬼鬼祟祟,沈云之一看就知道盯上她了,巡逻的士兵还在邻街,她不想横生枝节,脚下提气。 那几个人一见她脚步加快,赶紧追,结果追丢了,气急败坏地踢了几下墙角。 沈云之回到下属的家中,然后乔装从后门出去回到走马街宅子中。 她在二楼隐秘地观察卫宅,她很想见他,但她知道卫宅附近也有他自己安排保护的人,贸然前去,一个不慎,定会引起警觉。 自从自己的隐卫被他发觉后,他防范就更严了。 她得好好筹划,不能泄露丝毫消息,卫安怀这个身份必须成为死人的身份。 沈云之刚用过早膳没多久,便注意到一匹马行到卫宅门前,定睛一看,马上之人正是唐礼。 唐礼是给卫安怀送对联和门神来了,他进来一看,小院连年画都没贴,赶紧吩咐他的小厮贴画去。 卫安怀正在书房看书,听见小河说归远来了,他会心一笑,放下书,出门看见唐礼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 唐礼看到卫安怀眼前一亮,赶忙把手中东西放下了。 跑到卫安怀身边左看右看,高兴地说:“清河,你病好了!” 卫安怀温和地说:“好了。” “那你除夕跟我进宫观赏傩戏吧,我爹非要我进宫,听说今年傩舞会很隆重。” “皇上并不喜我,还有大半官员亦是。”卫安怀对傩舞不感兴趣,鬼戏场面太大了,也噪杂。 唐礼对那些人也不满的很,当年那些人可是力挺卫昌和,写文把好友批得体无完肤:“那算了,何苦让你去受那些人的阴阳怪气。” 卫安怀看着唐礼脸上明显失落了下来,想了想对他说:“大年初五要是你有空,我们去云光寺看法会去,听说空寂大师会在那日开坛讲经。” “好啊,我们约好了,你可别又病了。”唐礼赶紧把他往屋里推推。 “别又跟往年一样。”唐礼又看了看屋内的火盆,没熄。 卫安怀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泥人,哪那么容易碎。” “难说难说。”唐礼做了个鬼脸。 唐礼待到快正午才离开,沈云之看着安怀亲自送唐礼出门,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她现在还只能暗戳戳地偷看他。 卫安怀向来警觉,对人的目光异常敏感,他看看周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只得按捺下心思,可能是错觉吧。 当夜沈云之合计了她在京城的人手,研究了街道的平面图,决定除夕夜动手。 除夕当天,街上总算有了点过年的热闹之意,家家户户开门除秽净尘,钉桃符,贴春牌。 太阳西斜,街上的红灯笼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街上行人匆匆,急着回去吃团圆饭。 还不到时候,沈云之看了看天色。 吃过年夜饭后,各家守岁的守岁,出去玩的出去玩,街道渐渐热闹了起来,小孩们成群点鞭炮,皇城内外烟花冲上夜空,五彩斑斓,绚烂非常。 这是姚素芸店铺这两年刚推出的节日庆贺之物,对外说家传秘方制成。 五皇子本不想让火药现于人前,但烟花效果太好了,父皇赞赏他,还有大把银子流入他口袋中,朝廷内外根本没把这小小的东西和北越的攻城利器联系起来,五皇子卖烟花更放心了。 街边各色讨生活的卖艺人在街边表演了起来,各类杂技魔术竞技应有尽有,大人和小孩看得目不转睛,欢呼声拍掌声此起彼伏。 卫安怀揉了揉眉心,听见外面的喧嚣,心中悲凉。 阖家欢乐之际,自己孤身一人,又是一年,日子所剩无多了。 妹妹你到底在何处,可尚在人间? 小墨看见公子一个人坐在房中守岁,,虽然到处是春节的装饰,屋子红彤彤的,喜庆的很,可公子好似没有人气。 “公子。”小墨没忍住出了声。 卫安怀回头看见小墨,问道:“为何还不归家?” 小墨踌躇:“我想陪公子守岁,今晚很多人都回家过年了,公子身边只有几个人保护,我不放心。” “不用,你娘很想你,早就跟我说了想让你今年回家过除夕夜,还有禁军就在街上,一个晚上出不了什么事的,放心回去吧。”卫安怀手下大部分有家有室,想和家人相聚在所难免。 小墨听到公子这么说,只好应下了,突然想起小河来:“公子,小河他” 中午的时候,公子突然吩咐人把小河打晕绑住扔到柴房关了起来,小墨以为小河做了什么事。 卫安怀神色更冷:“让他在柴房里呆一夜,明天再说。” 卫安怀不是无缘无故抓人的,而是他发现那间卖香的铺子老板不见了,凝神香所剩无几,小河对此无所谓,他怀疑小河要跑路了,先把人控制住,等明天审讯的人回来说。 小墨回家后,整个宅子就更安静了,除了卫安怀,还有厨娘和三个无牵无挂的手下在前院守着他。 快到夜半时分,街道上还是灯火通明的,卫安怀身体不佳,没打算熬完年,太伤身了,正好厨娘给他预备了热水,他睡前泡个澡,身体会轻快很多。 卫安怀在房间里泡澡昏昏欲睡,惯常伺候他的人都不在,他也不喜不熟悉的人在他跟前晃,所以房间中只剩他一人。 前院的几个人吃了厨娘备下的夜宵后头晕眼花,其中一个功力深厚的,还算勉强清醒,看见厨娘冷酷的眼神,哪里不知道她有问题,正想外逃示警,被从柴房出来的小河一掌打晕。 小河的身后还有数十人,是刚刚从邻院的潜进来的,负责清理外围的守卫和搜寻宅子。 “主子呢?”厨娘问道。 “去找公子了。”小河心情有些复杂,公子挺好的,但是沈云之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那我们赶紧行动,拖久了,被街上的禁军察觉到就不好了。” 众人齐齐无声点头。 对于街上和周围可能会发现宅子异常的人,沈云之为了以防万一,狠心花大价钱买了一个防护罩罩住了宅子,它的基本功能是隔音和混乱生物感知,会让防护罩外的生物察觉不到防护罩内有生物,主要用于末世防丧尸。 沈云之刚走到房前就听见了屋内的水声,手一顿,心想这也太爱干净了,就吃了个年夜饭,又洗了个澡。 然后沈云之轻轻推开了门,进屋锁上,门有些老旧,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浴桶和房门隔了一道黑枝墨兰屏风,卫安怀听到了声音,疑惑地问:“谁?” 沈云之没有搭理,她看着左边屏风上的影子,扯了一下嘴角,人都到这里,不急这一时,转头观察起这间卫安怀住了几年的房间来。 正对着门是一间暖塌,小案几上摆了很多书,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除此之外,就一张黄梨圆桌并几个圆凳,上面就摆了一套茶具,真是够简单朴素的。 沈云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放在了圆桌上。 沈云之绕过右边的黑枝墨梅屏风,这里正是卫安怀的卧室,床也很朴素,没有浮雕,床幔和被子都是青色的,没什么富贵华丽的东西,她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几个暗格,打开一看,分门别类摆了几件暗器和药瓶,其中一个暗格放了两个平安锁,一个背面有“怀”字,另一个是“乐”字,她都收了起来。 然后她走过去拉开衣橱,只见冬衣就七八套,没见夏装,应该是收起来了。 福通钱庄是她开的,她知道安怀的身家,衣物这么少,不是没钱,看来是个节俭不喜奢华的。 她回头看见一张红木书桌正摆在窗前,桌上青烟流云瓶里插着几株花苞,上面同样摆满了书,有几本书摊开来,还有几页纸,上面写满了字迹,但玉砚干干净净,不见墨迹,果然是个爱干净的,连一点墨痕都要洗净。 看来安怀喜欢书,以后可以按他的喜好装修个书房给他放书看书,沈云之如是想着。 突然她注意道那几页纸上写着北越,皱眉,拿起它们看了起来。 卫安怀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放松下来,应该是门老旧了,被风吹摇动了几下。 他拿过中衣起身穿上,披上棉袍,刚越过屏风,就看见圆桌上有个小玉瓶。 他疑惑起来,谁放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会往他房中放东西? 他刚想出门问问,却看见让他心提起来的一幕。 门上有锁。 他明明记得为了方便手下进来倒掉水,他没有锁门,谁锁的?屋内有人进来了,卫安怀反应过来转头看见小玉瓶心脏狂跳,背上出了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人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取他性命,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悄悄拿出袖中的匕首握在手中,大声喊道:“阁下是谁?藏头露尾的,何不出来一见。” “故人来访,安怀你何必如此紧张。” 一个人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卫安怀看清了人影,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子,一身黑色披风,脸上似笑非笑,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眼中寒光闪闪,幽深得令人捉摸不透,却没有杀意,手中拿着几株花枝,花苞娇嫩。 卫安怀正打量她的时候,忽然一物从她手中掷出,,打到卫安怀的手臂穴位上,他手一软,匕首落到地上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卫安怀低头一看,那物正是他瓶里的花苞。 卫安怀知道这人武功了得,他不做那无用功,扶着手后退了一步,眼神警惕:“阁下是谁?意欲何为?” “安怀你可真狠心啊,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沈云之脸色冷了下来,竟然把她忘了。 卫安怀看着这女子突然变脸,心中愈发紧张,眉头紧锁。 面容和声音有点熟悉,这人是谁? -- 2、玩弄 沈云之看他还在那里想,更不爽了,出声调戏他:“安怀,你我当初可是差点喜结良缘了,看来你全然不念这份情意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往昔,玉质金相,令我神摇目夺。” 说到最后,她将手中的花枝抬了起来,一边细嗅花苞,一边肆无忌惮把他全身都看了一遍。 卫安怀听得此话,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前这个气质锋芒锐利的女子和记忆中轻浪浮薄的人重合了。 竟然是她! 听到最后,又看见沈云之的动作,哪怕卫安怀再怎么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也不由脸绿了,心中泛起一股恶心来,全身不适。 什么情意,说得好像我们私相授首过似的,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竟还觊觎着他,眼光如此放肆。 “沈云之,你休要胡说,我们毫无关系,你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独身前来京城,天子脚下,你注定有来无回。”卫安怀大声反驳她。 说话这么大声,沈云之无所谓地撇撇嘴:“别嚷了,省点力气吧,没人听得见,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还有我既然敢来,自有把握全身而退,啧啧,安怀你站这么远干嘛,故人相会,我们何不坐下来好好聊聊?” 卫安怀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冷:“沈云之,你我无话可说,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么久都没人来,恐怕外面的人都解决掉了,以她这么深的心机,大胆的举动,会给自己逃脱的机会吗?他知道不会。 卫安怀心沉了沉。 “为了昔年遗憾而来,安怀,今日我再问你一次,可愿做我的夫君?若是你答应,你针对北越所做的事我既往不咎”沈云之脸色正经起来。 她果然知道了,卫安怀冷笑:“沈云之,你在痴心妄想,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割据山河的乱臣贼子,就算她灭了北戎,也无法抵消她夺取江国大半江山的罪行,她注定要掀起战乱,惹得中原动荡不安,让百姓陷入战火之中。 你又再次拒绝了我! 沈云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给你机会了,以后你愿不愿都不会由你做主了。 卫安怀看她眼神变得异常冷酷,心里紧张起来,肌肉更僵硬了,他知道自己可能惹怒她了,今日恐难善了,但他不惧,左右不过一死。 就在卫安怀严阵以待的时候,沈云之突然笑了起来。 见她喜怒不明,卫安怀的冷汗几乎浸湿了他的后背。 卫安怀看见她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朝他扬了扬,他认出了是他几日前研究北越的弱点后写下对付北越的可行性方案。 沈云之弹了弹纸后又将之收回袖中,对卫安怀意味不明地说:“安怀,你真是勤奋,连过年都不得闲,想着怎么对付我,既如此,我送你个礼物吧。” 沈云之的笑容里恶意满满。 卫安怀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没有出声,他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礼物。 沈云之不在乎他的反应,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诺,就桌上的东西,喝掉它吧,我不想动武,念你也是曾是个大家公子,给你留个体面。” 卫安怀眼光机械地看向桌上的小玉瓶,心中有所猜测,艰难地问道:“这是何物?” 沈云之笑容更大了:“就是你所想的那样,药啊。” 沈云之一看他那个心如死灰的神情,知道他想歪了,但她不会跟他解释是什么药的。 卫安怀对上沈云之不容质疑的眼神,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了,他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请求她:“可否先让我更换衣裳,整理仪容,卫某不想以如此面目姿容去见先母。” 床边有密道,只要他找到机会,他就可以逃脱生天。 “不行,别想了,万一你屋里有个密道什么的,让你逃了,我岂非白费功夫,要么你喝,要么我动手,你选一个,不过你要是痛快喝了我倒可以答应给你换衣裳。” 说罢,沈云之直直盯着卫安怀的领子瞧,眼神放肆。 卫安怀希望破灭,他抬起手攥紧了自己的领子,手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沈云之,你不要太过分,你要敢辱我遗体,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好吧,我保证不动你,赶紧喝了,还是你想让我动手。”沈云之一脸跃跃欲试,心里暗想,喝了之后可就由不得你了,但是动手她也很期待,只是怕手下没个轻重,伤了他。 卫安怀当然不会选择让沈云之动手,这个征战沙场手段凌厉的女人,听说她征战的时候,对上她的敌人几乎被劈得四分五裂,鲜血四溅,这可不是什么好死法。 “我喝。”卫安怀万念俱灰。 “请吧。”沈云之眼中亮起志在必得的光芒,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过卫安怀的注意力全在瓶子上,没注意到沈云之的眼神如何。 他虚弱地上前抬手拿起桌上的玉瓶,死死盯着它,眼中黯淡,毫无光彩,脑中空白,身体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冰冷,迟迟没有动手。 他不惧死亡,但他还没有找他的妹妹,他唯一的家人,听她叫他一声哥哥,他不甘心。 旁边沈云之的眼色越来越冷,气场越来越强,卫安怀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惨然一笑,拔瓶塞,喝下了里面的药水,甜甜的,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沈云之看见他的笑失神了片刻,眼神暗了暗,衰败之美,犹如九月之残荷,勾魂摄魄。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你再也别想逃掉,你再也不可能拒绝我了。 瓶子掉在地上,碎裂开来,药效发作了,卫安怀身体一软,就要摔倒在地,沈云之及时上前揽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她摸了进去,发现他里面的衣服几乎湿透了,脸上如愿以偿的笑意也淡了,看来吓到他了。 卫安怀此时身软提不起力气,人却清醒得很,身体没有痛苦,又看见沈云之的遂心快意的笑容,心中一凉,知道这人骗了自己,那药不是毒药,他心急想推开她,却发现全身都软绵绵的,连话也说不出口,他震惊地看着沈云之。 看见卫安怀瞠目结舌的样子,沈云之一改冷酷模样,眉开眼笑:“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你自己乱想的。” 然后她伸手抄起他的双腿,将他抱进里间,放在床上,给他把脉,顺便给他身体输了一股护体的内力。 卫安怀气结,倒打一耙的女人,他看见自己被抱了起来,不知所措,想挣扎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放在床上,虽然身体里一股暖流汇入五脏六腑,很舒服,但他心中还是害怕了起来,她想干什么。 沈云之本没想干什么,就想给他换身衣服,不然他铁定要生病。 她伸手解开了卫安怀的棉袍,褪下了他的中衣,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他全身洁白如玉,体毛很少,在烛光的照耀下,肤如凝脂,散发着光芒。 沈云之情不自禁摸了上去,细嫩滑泽,真是钟灵毓秀,她爱不释手。 卫安怀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沈云之褪尽他的衣物,从他的胸口摸到他的大腿,甚至还捏了他那处,她眼中的光芒贪婪且可怖。 他到这时那里不知道沈云之对他真正的意图,他真的害怕了,想蓄起全身力气推开她,却是徒劳。 卫安怀神情绝望,知道他在劫难逃,他阻止不了她对他的玩弄。 沈云之抬头看见卫安怀一脸不堪受辱的神态,笑了一下,捏住他的下巴:“昔年我在桃林未曾一亲芳泽,今朝可算如愿了。” 卫安怀怒瞪她,胸膛起伏不定。 你敢,沈云之! 沈云之会心一笑,无视他的怒火,直接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掠夺之吻,倾注了沈云之五年来的渴求。 卫安怀看着沈云之低下头来,他被她捏开嘴巴,无法躲避,更是绝望。 他们二人的嘴唇紧密贴合,他感觉到沈云之的舌头强势钻进了他的嘴里,追逐他的舌尖,吸吮着,反复辗转,探索着他口齿间的每个缝隙,期间还有陌生的液体流入他的口中。 卫安怀知道那是什么,几欲作呕,他察觉到沈云之的舌头一直抵着他,想让他吞下去,卫安怀哪里肯,可是他舌头无力,还是被沈云之缠住了,口里液体越来越多。 沈云之动作之激烈,用力之大,好像要将他拆吞入腹,他唇上传来痛意。 耳边听到的水声几乎令他面红耳赤,口腔里液体实在太多了,他一个不注意,吞咽了下去,心里非常反感,但他无力反抗沈云之。 沈云之还对他的身子抚摸来抚摸去,时不时捏他,尤其是他的大腿内侧。 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种事,他这一生还不够坎坷吗! 卫安怀将眼光转向房门,希望有人来阻止她。 沈云之见他面色潮红,人都快晕了,知道这是缺氧了,太生涩了,连用鼻子呼吸都忘记了。 沈云之停下来给他换气,卫安怀当即呼吸急促,张开嘴巴,胸膛快速起伏。 沈云之不满他刚才的走神,用力捏住他右胸的红豆,转了好几下,卫安怀吃痛,瑟缩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卫安怀看见沈云之意犹未尽的目光,心中惧怕,他哀求地看着沈云之,眼带泪痕,气喘吁吁,希望她住手。 沈云之哪里见过卫安怀这种情态,昏暗的烛火下,我见犹怜,她更加激动,又吻了上去,这次吻得更投入了。 卫安怀很快尝到了血腥味,他知道他嘴唇破了,可沈云之一点都不收手,又吸吮又咬,很快两人的嘴唇就红肿了起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卫安怀心中恨极了。 直到房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沈云之才停了下来。 卫安怀如释重负,上气不接下气,心底庆幸,总算有人来了,虽然外面不可能是他的人。 沈云之起身看见卫安怀唇色鲜红,脸红耳赤,眼神黯淡无光,浑身红印,大腿犹甚,狼狈不堪,出尘之姿荡然无存,她心满意足。 总算得到了他,将他按在身下任我予取予求,这滋味真是美妙极了。 沈云之舔了一下她破皮的嘴角,卫安怀看见她这个略带邪气的举止,胆战心惊,生怕她接下来会有更过分的举动。 沈云之看向他的下体,卫安怀僵硬的厉害,不过沈云之也只是看看,她都有反应了,他下面从始至终都没有起来,知道这人没有情动,更没有得了趣,看来他身体不敏感,以后得调教一番。 她摸了摸床上的棉被,够厚实,然后打开衣橱拿了一件浅蓝色的棉袍出来给他穿上。 卫安怀见她连中衣和亵裤都不给他穿,只外套个棉袍,他哪里这样穿过衣服,他很抗拒,但思及沈云之刚才的行为,还是闭上了眼睛,身体轻轻颤抖。 沈云之看着他这副乖觉的模样,想逗逗他还是忍住了,她给他穿上棉靴,拉过棉被严严实实卷住了他。 做好这一切,沈云之转头出去打开了房门,一股寒风迎面扑来,隐卫再此等候了一刻钟了,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敲了房门。 “可找到什么?”沈云之问他们。 “有,找到了这个。”隐卫把从书房暖塌里找到册子交给了沈云之,隐卫们可谓是掘地三尺,几乎把卫安怀的书房拆个干净。 沈云之接过来翻了翻,发现是记录安王和各府的人情往来,银粮情况等等的账簿。 有用,沈云之将之放入怀中。 “把尸体搬进来。”沈云之回到里间,正好对上了卫安怀往外看的视线,卫安怀立即慌乱地把视线挪开了。 刚才沈云之出去,他就想起身打开密道,可是沈云之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药,他几番努力都动不了,直到听到了尸体二字,他向外张望,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 пαп♭ēīsⓗυ.Ⅽο⒨ 3、锁住 沈云之问他:“你可有什么要带走的,不然等会一放火,烧了干净,可就什么都不剩了,有就眨个眼睛。”沈云之低下头,贴近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卫安怀感觉到她的热气喷到他的脸上来,不适地转开了视线,心中天人交战,她果然要掳走他,还要使他成为名义上的死人。 他要怎么办,他还要帮安王登基,之后安定江国,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哪怕他的身体有可能坚持不住,但是还有希望,现在一切皆要成灰了! 卫安怀没遇上过这种事,他真的慌了,他不敢想他落到她手里会遭遇到什么,心里又惧又怕,整个人都呆滞了。 “看来你没有要带走的。”沈云之伸手欲抱起他,她知道他慌了,估计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看这无措的目光。 卫安怀回神拼命眨眼,焦急地看向床内侧。 沈云之挑了挑眉,从身上拿出了两个平安锁:“是不是这个?” 卫安怀一看是从她身上拿出来的,气着了,竟然还私自乱翻他的床榻,无耻。 他看着那两个金锁,用眼神示意沈云之给他,不许玷污他娘亲留给他们兄妹的东西。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还是由我保管为好。”沈云之看见他反应这么激烈,眼中怒气满满,有了生气,知道她说对了,但也被他嫌弃了。 她才不会在意呢,人都到她手里了,日子还长着哩。 沈云之拿过绒帽给他戴上,将他抱了起来,走了出去。 “放进去。”沈云之吩咐外间的隐卫。 卫安怀看见两个黑衣人搬着一个麻袋进了里间,心中胆寒,沈云之为了得到他到底谋划了多久,连替身都备好了。 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他以后会如何?明明活着,却在世人眼中是个死人。 唐礼和他的手下都不会知道他还活着,还会将那具尸体当成他悲痛欲绝,祭拜,想到这样的场景,卫安怀头皮发麻,他想逃,可他逃不了,心中绝望蔓延,心如死灰,落下泪来。 沈云之低头看他,然后吻住他的眼睛,舔去他的泪水,对他说:“认命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往日种种,皆已成空。” 卫安怀无助地看着她抱他穿过长廊,偶尔会看见有黑衣人抱薪浇油,沈云之这是要毁尸灭迹,可是天气干燥,一旦放火,恐会祸及四邻,造成伤亡,如今街上还有许多人。 他想阻止她,却无能为力。 沈云之听见他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猜到了他的心思:“不会烧到别人家的,担心什么,天天这么忧心,难怪命短。” 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再不好好将养,连二十四都活不过。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同理心还这么强,以后也容易有软肋,她最喜欢软肋了,就算找不到他妹妹,她也可以将他长长久久地抓在手中。 感谢婆婆把他教的很好,秀外慧中,表里如一,没有让他在卫家这片臭沼里被污染了,还便宜了自己。 卫安怀听她这么奚落自己,那火又冒了上来。 水火无情,哪有你说得那般轻巧,我命短,还不是你把据北越造成的。 可他开不了口,不然他绝对要骂她一顿,都这样了,他还顾及什么,左右他求饶她都不会放过自己。 沈云之来到后院厨娘的房间,原本的厨娘赵心妩已换了另一种装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画了一个妩媚的妆容,虽是粗布旧衣,亦难掩风情。 看见沈云之过来,福了福身,身姿妙曼,声音婉转:“恭喜主子得偿所愿。” 卫安怀惊呆了,要不是声线没变,身形没变,五官还认得出来 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往日灰头土脸,沉默寡言的厨娘赵婶子。 赵心妩看见在主子怀中瞪圆了眼睛的公子,终于感到一丝不自在,她在这里当差了几年,知道这位是个真正端方守礼的大家公子,最是正派了。 怎么人还清醒着,主子没弄晕过去?她勉强解释了一句:“公子,这可不怪我,侯爷才是我的主子。” 卫安怀灵光一闪,震惊地看着沈云之,想问她小河是不是她的人,还有这么多年哪些神秘的人。 如果是,那他岂不是早就被她窥视着了。 卫安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想这么多年活在她的监视下,这太可怕了。 沈云之没看卫安怀,她脸都要黑了,别人在前面累死累活,你倒好,叫你守着地道,还化妆开小差。 “你的奖金没了。”沈云之虎着个脸。 赵心妩不敢作妖了,赶紧把床板抬起,露出下面的地道入口来。 卫安怀已经麻木了,他的宅子里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亏他以为他防得很严实。 地道挺宽的,墙边挖出了一空间放满了柴火油桶,,如今这些东西已所剩无几。 沈云之从邻宅的偏屋里出来,院中花草树木极多,昏暗的光线间,卫安怀看见被挖的面目全非的院子,再想想这地道短短的路程,猜到了这是和他宅子一墙之隔的徐府。 难怪改建院子改建了这么久,还说什么怕打扰到邻居,故不敢大力施工,原来别有目的,地道都挖到他买的宅子底下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偏他是个聋子瞎子,还对付北越,连自己眼皮底下都被人渗透了还不知道。 可笑! 卫安怀被打击到了。 后院早就备好了车马,徐家夫妻候在车旁。 沈云之将卫安怀抱进了车里,将人搂在怀里,然后拿出一枚药丸来放到他嘴边:“张嘴,吃了它。” 卫安怀看着这药,不知道什么东西,怕是什么不正经的,死活不开口。 沈云之笑了:“乖一点,不然我就动手了。” 卫安怀消极抵抗,结果哪曾想沈云之直接把手伸进他的嘴里,将药摁进去捏碎,药丸破裂开来,化作一股液体流进了他的喉咙里。 卫安怀怒瞪她,结果她没有把手伸出来,两个手指玩弄起他的舌头来。 卫安怀合不上嘴,垂涎不止,心里羞愤,想痛斥她却开不了口。 渐渐的他神志不清了起来,他知道那药发作了,想抵抗这股睡意,但没过一会,人便不省人事了。 沈云之看见人彻底昏迷,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了,把手拿出来,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和自己的手。 她撩开车帘吩咐道:“走。” 徐家夫人坐了进来,马车从后门出去了。 徐家男主人遇到熟悉的街坊四邻,有人询问他就忧愁地说孩子高烧,到城西看大夫去。 大过年的,还遇上这种事,邻居唏嘘不已。 四更时分,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小孩们困乏的很,大部分都回家睡觉了,大人也看够了表演,回家守岁了,街上不那么人声鼎沸了。 突然,走马街卫宅附近的人家惊叫了起来。 “走水了,快救火。” “快救人。” 很快,一条街上的人都聚集了起来,人们拎桶捧盆,装水袋,加入了灭火的队伍中。 油助火势,兼之天气干燥,房子是木材,那火怎么也止不住,愈发大了,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时候谁都不敢再冒险跑进火场。 不一会儿,火直接烧到旁边的徐府了。 说来也怪,那火只烧卫徐二宅,火燃至天明,两宅皆成一片焦土,一切荡为寒烟。 周遭百姓远远观望着,感慨徐家夫妻的好运,哀叹那卫家公子的不幸,好好一大家子人都魂归地府去了,他们见那火不曾扩散,以为是天神显灵,火灭之后,纷纷祭拜火神去了,祈祷来年远灾离祸。 沈云之将卫安怀安置在了城西的一座宅子里,屋里地龙火热,足以驱寒。 待到初五城门大开,众人礼佛之际,便是你同我启程回北越之时。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细细比划他的眉眼,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发觉得他清新俊逸。 沈云之拉开棉被,解开他衣袍,看见肌肤上红痕犹在,想擦点药,想了想还是任它们留着,只用药擦了他破损的唇角。 她将那刚脱下的棉被衣物拿出去吩咐隐卫烧去毁去,不要留下痕迹,然后回屋打开木箱,找了找,翻出一条细细精铁做的链子并一条手铐来,两物锁环用赤狐皮毛缝的严严实实,不会伤了人的皮肤。 卫安怀无知无觉,沈云之将这两物给他戴上。 锁住他的双脚,缚住他的双手,沈云之还不放心。 万一这人有寻死之志,日防夜防还不如一劳永逸。 沈云之打开了系统商城,局里也不是做善事的,这商城好用是好用,但贵又限制颇多,不过沈云之要养她的小夫君,顾不上心疼钱了。 她记得她有些同事也是强抢强占了不情愿的另一半到手,他们为了防止伴侣自杀用的是什么呢?好像是某种高科技芯片。 沈云之继续翻了翻,终于找到了门类,她往下拉拉,果然有一半是灰的,上面几个加粗大字“本产品不适用于此位面。” 科技水平太高了,就算亮着,她也不会买,万一把安怀身体弄出问题了。 手环首饰类,戴上便不可拆卸,沈云之觉得不保险,万一安怀狠狠心把自己手脚砍了怎么办。 乳环调教类的,不可不可,一上来给他用这个,他气吐血就不好了,他那性子,为了不受制于人,估计不会顾惜自己,直接芯片连肉一起剜掉。 沈云之要找的是植入皮下的,这样安怀以后发觉了找到死都休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沈云之看中了一款微型液体款的,无创口,皮下渗入,可更换,价钱也合适,就你了,接着买了一瓶大补丸,身体太差了,得用猛药补补。 要是她再来晚一点,两人天人永隔都有可能,也不知道他怎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到这般地步,混有补气丸的药膳吃了几年,身体反倒越来越差了。 比她还不知轻重,体质极差,以后得精心把人将养起来,叫他长命百岁才行,不过也不用治得他能健步如飞,舞剑弄弓,不然他会跑,就这样不好不坏地维持着,体质偏弱即可。 沈云之看着昏迷不醒的卫安怀,将手探入棉被中,摸他的腰骨,从上到下,摩挲了好一阵,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芯片按了进去。 卫安怀无意识轻哼了起来,眉头皱了起来,沈云之知道他感到不适了,低头从他的额头亲到喉结,又亲回眼角,温柔的安抚他,卫安怀逐渐平静下来。 看来明天才能给他喂药了,沈云之出门看了一会天色,估摸着走马街的大火烧得差不多了。 她吩咐下人看好姑爷。 沈云之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就说卫安怀是她入赘得了重病的相公,她是个继承家业带夫访医问药的当家夫人。 现在可以去把防护罩收起来了,回来还能抱着她家安怀睡个回笼觉。 -- пαп♭ēīsⓗυ.Ⅽο⒨ 4、交流 日上三竿,卫安怀恍恍惚惚的,想动一下身体,却发现整个人侧睡着,抵着什么东西,还察觉到有东西放在他的腰上。 他觉得不对,他是习惯仰睡的,然后他想抬起手,却发现手上有东西束缚住他的手,手在身前拉不开。 卫安怀睁开眼睛,想看看怎么回事,但所见之景,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沈云之脸正对着他,静静沉睡着,额头和他相抵,两人身体紧紧贴合。 卫安怀身体发抖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沈云之一只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 卫安怀想往床里缩,却动不了,沈云之用她的腿把他的腿都夹住了,手死死搂住他的腰。 “沈云之,你放开我。”卫安怀羞恨,不停地挣扎,还是动不了。 沈云之没有反应,继续装睡。 卫安怀见她这样可恶,也顾不得什么粗鲁不粗鲁了,直接用头撞她。 沈云之用手把他额头顶住,睁开眼睛,温和地对他说:“睡觉呢,闹什么。”dοnɡnаnsんū.cοм(dongnanshu.com) 卫安怀一见沈云之这个理所当然的模样,气道:“你给我滚开。” 沈云之什么也没说,眼神直直看着他,卫安怀想起昨天她对他的抚弄强吻,哑火了。 “你”卫安怀不敢惹她了,现在两人同在一张床上,她要是再玩弄他,他不可能安然无恙。 沈云之突然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把他摁得死死的。 卫安怀心中恐慌,她又要对他做什么。 沈云之抚上他的脸颊,看见他嘴角的伤愈合了,卫安怀僵着身体不敢动。 她看着他局促的模样,笑对他说:“来个早安吻吧,宝贝。” “不唔唔唔” 沈云之将人制住吻了一盏茶,还将他胸前的两颗红豆捻得挺立充血,才善罢甘休。 她放开他,卫安怀立即缩到里面,发现脚有异样,把脚伸出被子一看,脚踝处那抹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铁链虽细,但他挣不开。 虽然他早猜到沈云之的目的,但亲眼看到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冲击,苦痛在他心底洪泛。 他红着眼睛憎恨地看着沈云之说:“沈云之,你要辱我到何时!” 卫安怀几乎要崩溃了,落到她手里,他恐怕死都不会安生。 沈云之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模样,犹如绝望的困兽,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良心,但很快消弭无形。 卫安怀听见她说:“自然是永生永世,你死了都只会是我的,认命吧,宝贝,往后余生我在之处便是你的家。” 沈云之摸上他的小腿,卫安怀身体战栗,整个人缩到床脚,仇恨地看着沈云之,新仇旧恨交织,他眼中杀意弥漫。 沈云之见他反应这么激烈,也没有继续刺激他。 察觉到他起了杀心,沈云之心底嗤笑,不自量力。 “你已是我的阶下之囚,笼中之雀,早点认清事实不好吗,至少现在我还是愿意好好待你的,不然惹怒了我,对你用上一些酷烈的手段,你只会更受不了。”沈云之胁迫他。 卫安怀知道她说真的,他不想落到那个地步,好好待我,呵,谁稀罕。 “他们如何了?”卫安怀哑着声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沈云之知道他在问什么:“我不会留下活口。” “那归远呢?” 这么在意唐礼那小子,还真是深情厚谊,沈云之有点不高兴了,不过想想那小子是她家宝贝的救命恩人,还是臭着脸说:“五更时听闻你宅子着火,从家里跑出来,听说你没被救出来,哭晕在街上,被抬回去了。” 卫安怀沈默,红了眼眶,他平生就这么一位至交好友,当他死了也好,省得以后知道他沦为他人的玩物,被囚占,纵活着他亦无颜见他。 “沈云之,如你所愿,我从了你。”卫安怀神情麻木,仿佛已经认命。 沈云之心里警惕了起来,这不像他,果然 “可否让我沐浴,我”卫安怀话还没说完,突然啊的一声,整个人瘫软下来,全身哆嗦。 沈云之立马反应过来,从床角把他抱出来,给他输内力缓解他的不适。 卫安怀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他失去了对他身体的控制权,四肢发软,脑中尽是白光,胸口剧痛。 沈云之看他几乎呼吸不过来,再想想他的话,心里了然。 他想溺死自己,被芯片捕捉到他的想法,水中死亡窒息的痛苦在他身上放大十倍被模拟出来了。 人没事,过了就好,不过他身体这么弱,她怕出事,叫系统把痛感降到两倍就好。 沈云之拿出药丸,看他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直接给他喂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溶,卫安怀身体反应没那么大了,他出了一身汗,沈云之叫人备热水给他擦擦。 半刻钟后,卫安怀才平静下来,人浑浑噩噩的,脸色苍白,不见孤傲之态,倒显得楚楚可怜,他连沈云之给他擦身抹药都没感觉。 沈云之拿出早就备好的药膏,将他全身上下都厚厚涂抹了,要把他身上的体毛除去了,将他皮肤养得愈发娇嫩才好。 然后给他的胸乳,腰间,下体,大腿内侧又另抹上一种增加他皮肤敏感度的药水。 这样长久下来,看他怎么在她床上保持住他那副清冷不屈的模样。 卫安怀终于回过神来,看见沈云之在给他系上袍子,两人很近,想推开她。 结果沈云之直接把他的手抓住:“缓过来就好了,起来洗漱,我们用早膳去。” 卫安怀想拽出他的手,拽不动,质问她:“你对我做了什么?” “让你寻死不能呗。” “我不信。” “我不屑于骗你。” 卫安怀却不敢亲身再试了,死亡的痛苦还历历在目,仿佛没有尽头,永远沉沦于那片死亡之海中。 “你会如何对我?”卫安怀求死不能,那么他就必须要面对现实,他沦为她的禁脔,她会如何对待他。 他是见过花楼里那些底层娼妓的,几乎身上不会有块好肉,身体不好还得接客,有时不止一个客人,甚至被人活活虐死在床上,死后若老鸨有心会有一卷薄席,不然被弃乱葬岗,遭狗啃鸟啄,尸骨无存,无法入土为安。 他从不会低估人的劣根性,现在沈云之将他囚住,他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人性的毁灭欲会被放大,何况他还有一副好皮囊,很容易引起人的施虐欲。 他现在较之娼妓的处境也差不离了,不得自由,无法选择。 沈云之盯了他这么久,不可能是吃素的。 沈云之若要强占了他,折了他的傲骨,毁了他的身子,将他辗转于他人之手,他将生不如死。 她要是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他这一生就全毁了! 卫安怀死死地看着她,他要知道她的心思。 沈云之把玩他的手指,一根根抚摸过去,不让卫安怀把手抽出去。 “我现在还不会动你,你身体太差了,禁不起房事,还得再养养。” 卫安怀见她说起这个,脸一红,想骂她不知羞耻,却想到她不在乎,说不定还要嘴上占他便宜,一脸难堪地问她:“你会将我送给别人玩弄吗?” “不会,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你自己也不行。”沈云之对上他的眼睛,黑色的暗流在她眼中涌动,呈现出可怖的贪欲来,她对他的占有之欲毫不掩饰。 卫安怀手一抖,想逃,沈云之对他的执念比他想象的还可怕,她恐怕是真的要囚他一生。 “你厌倦之后,能否放我自由?”卫安怀知道人皆贪鲜好嫩,但沈云之这副神态,他不确定了。 卫安怀的手指突然痛了起来,他唔了一声,沈云之赶紧给他揉揉,她把他手指掐重了。 “不可能有那日,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沈云之对卫安怀势在必得。 卫安怀欲哭无泪,这沈云之真真是他的克星,有她在,他收复不了北越,现在连自己一生都要赔进去了。 他不明白,纵然他皮囊极好,但这天下不缺容貌出众的男子,她权倾北越,正值佳龄,肯定有许多美男子愿自荐枕席,为什么要抢他? 他们政治立场不同,他不可能对她千依百顺,更不可能屈服于她,他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体力不支,她掳了他还得用名贵药材养着他。 卫安怀实在不解,他问出了口:“为何是我?” “比你好看的没你优秀,比你优秀的没你好看,还比你老,余者才貌皆不是顶尖的,人却自负张狂的很,不说也罢。” 沈云之当然不缺自荐枕席的人,只是自负聪明的蠢货太多了,见她过了及笄之年,后院无人,以为她无人要,什么蠢货都敢上门来卖弄风骚,想以他那浅薄肮脏的心机来算计她,她直接把人抓去挖矿了,才让那些蠢货望风而逃。 再加上她不喜欢草包美人,没意思,谈不了什么话题只能谈风花雪月,就脸好看,能顶什么用,只会附和她,像个应声虫,只能依附她,离了她就去找下一个金主,这样的人的魅力不足以吸引她。 她很高兴当年在桃林中见到了她的宝贝,他也给了她莫大的惊喜,虽然差点让她损兵折将,可是没办法,他个人魅力太强了,才情样貌皆出类拔萃,同辈之中,她只望的见他,就算他恨她她也乐在其中。 人生难有两全其美之事,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身足以使她热血沸腾了。 不愿意,没关系,她最不缺耐心了,慢慢熬着他,他迟早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 想杀她,她永远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卫安怀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怪自己太优秀吗?怪自己太蠢才对,若早一点发觉到沈云之的行为,他怎么都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当初他就不该顾忌,应该把她的人灭个精光。 卫安怀看到他手指都泛红了,手上感觉异样,心中厌恶,沈云之还在上面亲来亲去,卫安怀叫她放开,沈云之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沈云之亲了一会,放下他的手,对他说:“我给你重新取了一个名和字,以后你的字是莲慈,名是单字一个煦,意思是温也,初见你太清冷了,我不想你这样,取个名调和一下,你就暂时和我姓了。” 沈云之的语气很平和,但她话里的意思却让卫安怀脸色大变。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绝不会改名易姓。”他的名字是娘亲取的,字是老师给的,沈云之这是想斩断他的亲缘血脉,彻底抹去他的过往。 要是他死了,他的墓志铭沈云之肯定不是写他原本的名字,那他的名字岂不是被另一个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占去了,卫安怀要疯了,这女人太恶毒了。 卫安怀挣扎了起来,要打沈云之,沈云之很轻易将他按住了。 “由不得你,我的莲慈。”沈云之笑语盈盈,对他激烈的反应有所预料。 她的宝贝就如那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光华内敛,心思周密手段果决却对百姓不乏慈悲之心。 卫安怀气喘吁吁,动不了她分毫,更觉自己无用,又听见她说:“以后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叫我的字宜镜,亏你还是个世家公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滚。”不要脸的女人。 -- 5、昏迷 沈云之叫人把早膳摆到外间,回来时看见她家宝贝还在床上不动。 她推了推他,叫他起来洗漱。 卫安怀躲开她,拽紧身上的袍子,闭了闭眼,语气冷淡,面容平静。 “沈云之,你出去,我想沐浴。” 沈云之见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心中阴翳更深,好一颗冷漠理智的心,比六年前尤甚,这样的人,柔情如何能打动他。 敌对的立场在他们之间深深划下了暂时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事态不可挽回,信念未曾崩塌之前,他的意志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他视她为敌人,他厌恨她的情爱,情爱也非他所求。 万般念头在沈云之脑海里转了一圈,瞬间她做出了决定。 “用了早膳我给你洗。” 沈云之抓起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不管他愿不愿,她都要让他适应她的存在,她要让他明白,她予他的一切,他皆不能拒绝,只能承受。 这场对抗,要退让的绝不应该是她。 “无耻!” 卫安怀气得发抖,平静的脸色崩裂了,她给自己洗澡,明显不安好心。 他用力拍打沈云之的手,结果她的手纹丝不动,还反被她压在床柱上。 沈云之右手上移,用力一扯,袍子登时从卫安怀的身躯上滑落,她毫不客气将他全身视奸了一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 “啊!” 卫安怀惊叫了一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对上沈云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此时此刻,他无比痛恨自身这副孱弱的身躯,在她可怕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要被生吞活剥了。 “莲慈,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沈云之逼近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 语气轻柔,但卫安怀察觉到了别样的意味。 她,又对他动了欲念。 聚焦在唇上的目光愈发强烈,卫安怀头皮发麻,他想不出任何方法去打消她的念头,委曲求全,她只会得寸进尺,极力反抗,却有心无力。 他木呆呆的,直到唇上湿润的触感重新唤回他的神志。 沈云之在吻他。 卫安怀容忍不了,从昨天到如今,他一直在被她欺负,他不要对她虚与委蛇,任她侮辱自己,他再能屈能伸,那也不包括要将自己主动送给她糟蹋,就是他是个男子,是世俗眼中,男女言爱交欢时是最不容易吃亏的一方,他无法用这样的想法来麻痹自己,这不是一场艳遇,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污辱。 沈云之在践踏他的肉体和尊严。 他身侧一歪,朝她啐了一口,直接吐到了她的脖子上,他仇恨地看着她:“沈云之,你不得好死。” 沈云之笑了,她喜欢他的傲骨,但他依着这个来对抗她,那就用错地方了。 “我的莲慈,你的骄傲在此时一文不值。”沈云之拭去唾沫,抚上他的脸颊,笑得愈发柔和。 看到她这样,卫安怀毛骨悚然,但他不后悔,他清楚沈云之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妥协于他毫无用处,他亦无法躺平任欺,只要他还处在沈云之的控制下,那他的接下来会遭遇什么,显而易见。 沈云之将他直接扔回床里面,按住他,将他的手铐解开,把他双手反铐在身后。 卫安怀挣扎着,想踢开沈云之,被沈云之按住腿,在他大腿内侧用力拧了几下,白皙的皮肤立即青紫了一片。 好痛,卫安怀咬紧了牙关,不肯示弱,他没遭过这种苦,可他不会向沈云之求饶,他性子向来刚强,这种事他无法委曲求全。 如果说沈云之昨天尚有克制,那么今天下手就毫不留情了。 见他这样倔强,沈云之愈发阴沉,她捏开他的嘴巴,不断掠夺他口腔中的每寸空气。 “唔唔唔......啊…”好疼,卫安怀想避开沈云之作恶的手,却是不能,脚下的银链撞在床板上,响声不断。 沈云之也不管他身上涂满了药,在吻够了之后,又啃咬起了他胸膛的红豆,还轮流着掐弄它们,连它们破皮流血了也不放过。 卫安怀见她用力地啃咬吮吸着他流血的胸乳,又气又羞,骂她:“你这个畜生.....啊...放开。” 沈云之见他这般出言不逊,掐了他的命根子,玩弄起他的下体来,沈云之并没有想让他得到快感,所以并不温柔。 卫安怀痛得想要蜷缩起来,挣扎着想摆脱沈云之,但沈云之把他压制的死死的,他怎么都逃不开她的魔爪。 “什么时候求饶,什么时候放过。”沈云之对他说。 卫安怀头发散乱,疼得眉头紧皱,哑着声痛苦地回道:“你休想。” 真是固执,沈云之对他更不客气了。 沈云之翻过了他的身,不放过他光洁如玉的腰背,在上面留下了许多血红的齿印,大力揉捏他的双臀,又打又掐,顺带的,手指甲划弄过他的脚掌心。 “啊啊啊啊......”卫安怀青筋暴起,汗滴落入被褥中,怎么也挣不开。 卫安怀听到拍臀的声音愈发愤恨,心里愈发痛恨沈云之。 沈云之为了防止他挣扎,紧紧拘住了他的腰,同时不放过他的前面上下两处,卫安怀只觉得无处不痛,无处不被淫弄着。 他想咬舌以求解脱,虽然这样可能死不了,但也好过被辱的痛苦。 沈云之见他安静了下来,心里怀疑,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对上他决绝的双眼,她皱眉,单机立断把他的下巴弄脱臼了。 卫安怀嘴合不上,看着沈云之用手玩弄他的舌头,涎水从嘴角流下,心中哀绝。 这场暴力最终以卫安怀昏迷而结束,沈云之一摸他的脉,受到刺激,身虚体弱体力不支了。 看着身下人全身处处渗血的红印,青紫的瘀痕,沈云之渐渐冷静,后悔了。 她立马给他喂了药丸,口渡了一瓶营养剂给他,用被盖好他,然后出去找人备热水。 外面的早膳早冷了,那伺候的下人听见屋里的动静,一个个远远避了出去。 沈云之解开手铐脚链的时候,卫安怀在她怀中无意识地颤抖,她真的心疼了。 何至于斯?明明她之前还想好好娇养着他的,大年初一,她还想和他好好吃顿饭的。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谈情说爱的两人,动不动就拈酸吃醋,患得患失,阴晴不定的,她还曾鄙夷他们感情用事,如今她经了这一遭,才有些明白了情之一字,用情愈深,愈由不得人,何况她对他爱欲极重,爱欲之海,乱人心神,又有几人能冷静走出来。 她还是太急躁了,人都到她手里了,左右跑不了,态度软一下完全是可以的,还非得想压制他,结果两败俱伤,对付她的宝贝得软硬兼施,现在他心里估计给她预备好棺材了。 幸好她没有昏了头强办了他,不然他命悬一线,病了不好启程,滞留京中越久,她暴露的危险就越大。 沈云之好不容易处理好他满身的伤痕,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本来她想着今天去解决姚素媛,但出了这档子事,沈云之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守着她的莲慈。 走马街的大火平息了,大朝会之后,安王过来收拾残局,却在宅子各处发现了火油的痕迹,震怒,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谁不知道卫安怀是为他效命的,遂命人查之。 五皇子得知卫宅失了火,无一人走脱,饭都多吃了一碗,少了一个心腹大患,喜不自禁,却不想亲信来报,安王状告他目无王法,罔顾君上,在皇上宫宴庆典之夜派凶杀人,放火烧街。 五皇子大惊失色,这从何说起,心里认定安王诬陷他,立马入宫去了,连姚素媛也顾不上了。 现在姚素芸已是五皇子妃,姚素媛望着向瑢急匆匆的背影,心中不满,说好了今日只陪她的,天天都这么忙,连春节也不得闲,真是讨厌。 姚素芸之所以会嫁入皇室,其实是她跟五皇子你侬我侬太久,姚家不乐意了,因为姚素芸不好的名声,姚家其余姑娘都不好定亲了,看着五皇子只想锅里捞肉,不想担风险,扬言要把姚素芸嫁给别人。 五皇子知道姚家的意思,虽说姚素芸来历不明,但还担着一个姚家庶女的名头,宗族礼法之下,姚家有权处置她的婚事,旁人无法置喙。 因为还没榨干姚素芸的价值,无可奈何之下,五皇子请皇上赐婚,捏着鼻子求了这门亲事。 只是他的母亲母凭子贵,从丽嫔获封丽妃,对这个没有礼数教养,行事出格的儿媳厌恶的很,屡次刁难,五皇子怎么调和也没用,婆媳关系日益恶化,渐渐的姚素芸也不入宫去了,心下郁结,便找她的好哥哥哭诉去。 这可把五皇子恶心到了,满京的人都笑话他有眼无珠,娶了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姚素芸思想有点天真,自她穿越以来,顺风顺水,故没清晰感觉到古代礼法的严苛,思维停留在以前,以为她只是出门找她的干哥哥,男闺蜜们玩,又没做什么,她也是坦坦荡荡的,又不是在什么隐秘的场所,怎么就被说成水性杨花的人了。 直到五皇子对她不满,她也没法理解,还跟他吵了一架,五皇子气极把她幽禁在府中,姚素芸无法求救,这才真切感觉到他们的相爱从来不是在一个平等的地位,心里对他和皇权产生了畏惧之心。 直到年关将近,两人才和好如初,只是姚素芸亦不敢如同以前那样没大没小了。 五皇子入了宫后,刚进御书房,只见一个茶杯袭来,将他击得头破血流。 五皇子不敢露出怒色,跪下地来哀泣求饶,说自己不知犯了何罪。 皇上见他可怜状,怒火稍霁,但还是斥骂他:“老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昨夜密谋杀人,还放火毁尸灭迹,你眼里还有朕吗!” “绝无此事,望父皇明察。”五皇子伏地拜倒。 安王在一旁煽风点火:“我的人在火场附近捡到了你府里的令牌,你以前就屡屡派人刁难卫安怀,你早已怀恨在心,所以派凶杀人。” 安王铁了心要把这个事扣在向瑢头上,是不是他做的那无所谓,况且老五是有这个动机的。 五皇子震惊,愈发肯定安王趁机陷害他。 “父皇,儿臣是无辜的,儿臣是因为素芸才刁难卫安怀,况且令牌只要他人有心,也是可以弄到手的。”五皇子百口莫辩,看父皇的神色,分明是想相信,五皇子狠狠盯住了安王。 皇上心里半信半疑,但最近老五风头出得太厉害,还是得压压他的气焰。 皇上一脸痛心:“你真是枉费朕平日里的教导,来人,着五皇子闭门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 “父皇,这不合律法.....”安王不满意这个处罚。 “老二,你身为兄长,你不礼爱弱弟,还要手足相残不成。”皇上怒瞪安王。 安王心中不虞,面上委屈:“儿臣并无此意,只是儿臣先是江国的王爷,才是兄长,视律法如儿戏,儿臣怕有损父皇的威严。”该死的,竟还想给他扣上一个不悌的恶名。 “父皇,儿臣行得正做得直,求父皇给儿臣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五皇子可不想被禁足,父皇很可能会决定迁都,这时候被禁足得不偿失,再加上安王在一旁虎视眈眈,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罪证确凿,还敢狡辩,还不快还把他拖下去。”皇上觉得三个月刚好,迁都兹事体大,那时还得用向瑢,还不会让他有多少时间趁机壮大势力,而安王集团主要是一帮文人,无需过于忧心。 “父皇,父皇......”五皇子还是没能改变说动皇上,被拽出去了。 皇上看见安王还杵在那里,没好气的让他赶紧走人,安王没奈何只好灰溜溜地出宫了。 沈云之得知向瑢被禁足,安王也没讨得了好,心中意外了一下。 时间有限,她的计划粗糙的很,只想暂时混淆安王和宝贝的人的视线,让她安安稳稳地将人带回北越,没想到真把向瑢给拖下水了,她本想着最多让安王和五皇子斗上几个回合,那时就算他们察觉出不对劲,自己也远走高飞了。 现在五皇子被禁足,安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己暂时安全。 不过姚素芸那边暂时不能动了,现在说不定五皇子为了防备安王,会很警觉,还是快离京的时候再动手。 姚素芸,不要怪我,谁让你阻碍到我的任务了,政治讲立场不讲对错,你选谁不好,偏选择向瑢,我称帝之路上最令我忌惮的敌人,我岂能让他如虎添翼。 沈云之将情报彻底销毁,离开书房,回房继续守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