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小茉莉》 第1页 [现代情感] 《暗恋小茉莉》作者:酒昼【完结】 文案 遇见她/他后野兽苏醒。 徐念初三那年被寄养在路家一段时间,遇见路铮。 他以为她是私生女,她以为他是纨绔子,两人不太对盘。 后来他帮她找了一夜猫,又猫粮伺候,徐念决定替这个纨绔补课回报他的人情。 徐念:“我勉为其难帮你补补课。” 路铮:“那我谢谢你了。” 直到徐念和他考上一所高中,成绩榜上,那个纨绔竟然是全市第三。 徐念发现自己被骗了,却被纨绔堵在放学路上:“徐老师不来补课了?” 徐念恼怒:“你让开!” 路铮指了指前面一堆毛头小子:“声音小一点,兄弟们看着呢。” 徐念放低了声:“现在可以让开吗?” 路铮俯下身,将她一撮掉落的碎发勾到耳后:“我很想你今天来补课,不补课,只过来也行。”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念 ┃ 配角:路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可爱vs死糙汉 立意:你的瞳孔是距离我最近的星星。 第1章 C01 她有男朋友。 路铮替小侄女来开家长会,一屋子家长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哎?你是路露的家长吗?” 说话的是小侄女同桌的妈妈。 路铮手指还在滑动着手机,他回南城没几天,结果昊子那大嘴巴一出,狐朋狗友的几人小群里炸开了锅。 杨昊:路哥,我听说你今天去一中了? 赵野南:啥?路哥去一中了?该不会是去? 李珊珊赶忙发了个“闭嘴”表情包,按照路铮那个狗脾气,这赵野南怕是活腻了。 杨昊:南子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咱路哥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呢! …… 路铮划着手机,回南城的第一天,杨昊这个大嘴巴说漏了嘴,说徐念在一中教书,如果不是这句,他怎么也不可能自告奋勇来开什么家长会。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路铮开口看向了旁边说话的女人。 “哦,我说你是路露的家长吗?”女人又说了一遍,好看的男人很多,但极品的男人不多,面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痞气,个子很高,鼻子挺拔,肩膀肌肉线条分明,看起来精壮有力,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 “我是韩婷婷的妈妈,我们要不加个微信,婷婷和路露是同桌,我们也正好沟通一下孩子的学习。”她说得直接。 路铮抬眸,扫了她一眼,却是将她眼底那丝意思看得一干二净,她是个年轻靓丽的女人,五官清秀,看得出年纪不大,还很热情。 手机又震了。 杨昊私聊了他:路哥,徐念你别想了,她有男朋友了。 路铮俊眉轻不可闻地皱了一下,脸色不大好,随后合上手机,说道:“不了,我是替路露爸爸来开家长会的,就来这一次,没必要加微信。” 女人因为被拒绝涨红了脸,他的意思很明显,对她没兴趣,所以不管她怎么说都没戏,但到底脸上挂不住,瞥过眼不去看他了。 路铮把玩着手机点开了对话框,看着杨昊的那句话格外刺眼,哼了一声,回了句:她有没有男朋友跟我没关系。 教室里的吊扇哐当当作响,热烫的夏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他觉得闷热,知了声不绝于耳,给闷热平添了几分焦灼。 路铮有点儿坐不住,嘴里发苦,想去教室外面抽根烟,刚准备起身,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人。 白色连衣裙,长发束成了简单的马尾,一张小脸清透如露,纤细的小臂捧着一沓厚厚的试卷,皮肤白得如羊脂玉,明晃晃的小腿隐在白色的纱裙下,亮得灼人。 鼻息是夏日的花香,混着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让人着迷。 手指停顿在了口袋的打火机上,随后乖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徐念一进教室就看见了路铮,心,猛地跳动,如擂鼓。 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见到他时,心还是不受控制的加速。 徐念屏息,下一秒抬起脸,捧着试卷走到讲台前,她比以前稍微成熟了一些,眉眼长开了一点,也更有风情。 路铮定定看着她,夏日的风吹过他的耳际,让他想起了那个黄昏的巷子,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马尾晃动,半边天的火烧云照进了他的眼。 徐念站在讲台前,说着这次月考的情况,声音温和像是一汪清泉,让这炎热的夏天变得清凉。 她发着学生们的考卷,路过路铮的时候,很明显加快了脚步。 避之不及。 路铮却翘着唇,在她路过时候,说了句:“徐老师,加个微信吧,我想具体了解一下我们家路露的学习情况。” 当着全班人的面,让徐念无法拒绝。 她的手紧紧攥着试卷,看向了面前这个男人:“等会放学再说吧。” 路铮耸了耸肩,轻飘飘说了个“好”。 发完考卷,家长们纷纷上台询问孩子的具体情况,徐念一一作答。 路铮一直坐在座位上看她,讲话时候声音很小,很有耐心,手指很细,握着笔,一边说一边记着笔记,他知道她认真的模样多迷人。 -- 第2页 她在讲台前,他在讲台下,知了声慵懒缠绵。 ——她有男朋友 杨昊的话在他脑子里响起来,路铮心烦意乱去教室外面抽了根烟。 南城,很久没回来了,怕回来了走不了,果真如此。 常青树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路铮倚在水泥阳台上抽烟,白色的烟气在嘴角散开,他觉得无比烦躁。 家长们渐渐散去,只剩徐念还坐在讲台前收拾,她捧着笔记本,走到门口,看见他宽厚的背影,碎光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起舞,徐念心中一恸,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低着头朝着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路铮的声音:“徐老师。” 嗓音清沉让她背脊一紧,徐念没理。 “徐老师。”他又叫了一声,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局促,回过头,礼貌客套地回:“怎么了?” 路铮一个健步已到了她跟前,阳光照得她脸清透干净,长睫毛在眼皮下形成一片柔和的阴影,白色的腿在纱裙下晃动,头发拢在耳后,露出一截儿雪白的耳廓皮肤。 “徐老师,我还有问题没有问呢。” 徐念不想和他纠缠:“路露这个孩子蛮好的,成绩也很稳定,我一直都有和她爸妈沟通,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 她只想快点儿结束和他的交谈。 路铮轻哼:“徐老师,你对我有敌意。” “你想多了。”徐念往后退了一小步,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路铮眼底神色更深了:“徐老师对其他家长都很友好,唯独对我,充满了敌意呢。” 徐念皱眉,她明白了,他在故意找事。 “我还有点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她无意与他多说话。 路铮看得出,她讨厌他,也看得出,她在刻意避开他。 “徐老师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个解释吗?”路铮说道。 徐念一愣,当即明白了他说什么,可是太多年过去了,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手机来了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徐念摸出手机:“喔,好,我马上下来。” 她挂了电话,对路铮说道:“我现在真的有点事。” 路铮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着楼下一道汽车喇叭声,刺耳,徐念走到阳台看了眼。 李俊意从车里下来:“徐念,这里。” 徐念朝楼下挥了挥手,转头向路铮轻声说道:“我真有事,回聊。” 说完就朝着楼下走去,李俊意的出现真是救了她一命。 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小腿的影子晃动着扰乱了路铮这一腔热血,他摸出烟盒最后一根烟也抽完了。 低头看了眼楼下。 她上了那辆白色的大众,她的男朋友,黑框眼镜,淡蓝色衬衫和土黄色休闲裤,土到掉渣,蓝色和土黄色完全不搭配的颜色,男的开甲壳虫,娘的要死。 路铮下楼,一个小身影从花坛里窜了出来,绕在了他的脚边,喵喵叫着。 他往前走,不想理它,结果那小东西伸出爪子抱着他的腿不给他走,路铮低头看见它瘦弱的小身体,不由得烦乱,拎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拎到旁边。 没走两步,那猫又过来抱着他的腿。 他走到校门口的小超市,买了根蟹肉.棒,回来蹲在地上喂它,小猫咪一边吃着蟹肉.棒,一边蹭着他的手,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缠人精。”他嘟哝了一句。 小猫咪似乎听懂了,又继续蹭他,路铮伸手摸了摸它的毛,还没摸两下,小猫咪又窜回了花坛,原来蟹肉.棒吃完了。 吃饱了就跑,连摸都不让摸。 “养不熟的小东西。” 他掏出刚买的烟,真烦,又折回去想从花坛里把那个骗子猫咪揪出来,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自己竟然被一只小猫咪给白嫖了。 徐念上了车,心里还在忐忑。 李俊意开口问道:“今天去吃那家蟹肉煲吗?” 徐念打开窗,让风吹进来,冷静了一会,她又关上窗。 “都可以。”声音淡淡的。 刚刚下楼得匆忙,连笔记本都没有来得及放回办公室就跑进了车里,她手里握着本子,边缘一圈纸张被手心的汗晕湿,只是见了一面,就变成这样了。 李俊意看她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从他认识她以来,徐念除了温和的情绪就没有其他情绪,但今天他看得出她有点慌乱,眼睛无意瞥到了她手里的笔记本。 “是不是家长很难缠?”李俊意问道。 徐念抬起头,看向李俊意,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家长都挺好的。” “学长,下次不要开车到学校了,毕竟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让同事看见了不太好。”徐念继续说道。 她真是怕了那些在办公室议论纷纷的人,她不想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也不想成了办公室茶余饭后的话题。 李俊意因为这句话,明显有点儿不太愉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不喜欢我吗?” 徐念谈不上喜欢李俊意,上个月母亲在读书角的阿姨介绍下,认识了李俊意,因为是同校,加上李俊意家是书香世家,母亲极力推荐,一天说三遍,徐念没办法才见了他。 总共加起来见过三次面,第一次吃了顿饭,第二次看了场电影,第三次他就开车到她学校了。 -- 第3页 徐念不是快节奏的人,她还不能够接受有个人忽然出现在她生活里。 “我觉得现在太快了。”徐念手指扣着连衣裙的下摆说道。 李俊意没说话,兀自开车。 徐念打开手机,想起来路铮说的加微信的事。 她还没有把微信给他,貌似他刚刚也忘了。 挺好的,她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徐念,我对你挺满意的。”李俊意忽然开口,看向徐念,“我们同校,学历很配,你很乖,性格也很好,所以我很珍惜和你的约会,总想尽善尽美。” 徐念歪过头:“乖是优点吗?” 李俊意手指轻扣方向盘:“你不要看网上那些偏激的言论,你是有思想的聪明女孩,而且女孩子乖一点其实真的挺受欢迎的。” 徐念不置可否。 手机震了一下,她看见了一条好友申请。 心漏了一拍。 “乖不好,乖容易受欺负。”徐念清除了这条好友申请。 “我不会欺负你的。”李俊意沉声说道,打着方向盘,车弯进了万达的停车场。 南城不大,所以就两个商场,万达属于大一点也是客流量大的商场,但工作日,人依旧少得可怜,哪怕是晚上高峰期,人也不多。 第2章 C02 糯糯,我回来了。 吃完晚饭差不多八点,李俊意提议看电影。 “最近重映了《海上钢琴师》,要不要看?” 徐念并不想看电影,上次他们看电影的时候,他一直在剧透,而她没有心情看电影,那条好友申请被忽略之后,那个人又发了一条申请。 “我得回一趟学校,我想起来有东西没拿。”徐念把手机塞进口袋说道。 刚刚她只拿了笔记本,连自己的随身背包都落在办公室了。 李俊意有些丧气:“那我送你回学校吧。” 徐念刚想拒绝,李俊意继续说道:“我这次申请了,徐念,能让我送你回学校吗?” 徐念想今天回家就和他说清楚吧,没有兴趣总不能耽搁了别人:“那谢谢学长。” 李俊意去停车场开车,下电梯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上楼唱K的李珊珊。 李珊珊认得徐念,隔了好几年,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说来真怪,明明一座城市,之前死都碰不到,今天讨论了两句就碰到了。 李珊珊刚准备伸手打招呼,徐念已经上了电梯。 于是只好作罢。 李珊珊进了包厢,杨昊唱得正起劲,一首《大风吹》让他那破锣嗓子唱到了十万八千里去了。 “你们猜我刚刚进门见着谁了?”李珊珊开口。 杨昊放下话筒:“谁?” 李珊珊调笑着说道:“路哥前女友,徐念。” 杨昊话筒差点掉地上,一脸凝重,路哥当年和徐念那段事,他们都知道,说是轰轰烈烈真不为过,可如今,物是人非,不晓得路哥这次回来是不是跟徐念有关。 毕竟当年他说过——这辈子除非老子死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回南城。 不过谁又说得准这是不是年轻气盛说的气话。 路铮推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一扎从前台拿过来的扎啤,杨昊看他那心不在焉的状态,大概知道他这次回来心情很不好,便自告奋勇陪他喝酒。 李珊珊拿了话筒唱歌。 “路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杨昊一口闷了一瓶啤酒,借机套话。 路铮又起了一瓶递给他,杨昊推开:“兄弟我这诚意还不够呢?” 酒瓶往他胳膊靠了靠,杨昊只好接过来:“这瓶喝完你就说?” 路铮俊朗的眉毛一挑,杨昊干了。 “没什么事。”慵懒的语气半点儿没有回答的意思。 显然被耍了,几个人闹着灌路铮酒,他脾气渐好,竟然没发作,手指捻了扎啤瓶口就闷了一瓶下去,酒气在喉咙漫开。 “你们觉得甲壳虫怎么样?”路铮一手提着酒瓶倚在沙发上,眸子半睁半闭瞧着头顶五彩的闪光灯,音乐声不绝于耳。 杨昊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甲壳虫,以为包厢有虫,跳起来:“哪里有虫!” 他最怕虫了。 长手指掐着酒瓶口又灌了一大口,坐直了身体,看着跳起来分外滑稽的杨昊,轻扯唇:“问你个事。” “什么?” 黑色的瞳孔望着他那猴样:“没什么。” 杨昊丧着脸:“嘿!您真是一天到晚耍我。” 路铮轻笑,仰头干了手里的酒,半睨的眼睛格外幽深,在外面漂久了回来竟有种奇妙的归属感,杨昊和他碰了瓶子:“等会出去玩吗?” “你老婆准你出去玩?” 杨昊咧嘴一笑,眼中带着坏笑,锤了路铮肩膀:“那还不得看你想玩什么。” 路铮避开他,吐了个“滚”字。 “哎哟哟,路哥现在改邪归正了?” “老子什么时候邪过?” 杨昊嘴都快裂到耳根了:“听听,这是人话吗?您啊,要没邪过,我们班那大学霸至于变成风云人物么。” “你说徐念啊?”李珊珊握着话筒来凑热闹,“徐念”两个字经过话筒的放大,无限在路铮耳边循环。 包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 李俊意送徐念到了学校门口,月影星斜,湛蓝的夜幕挂着闪亮的星星,微弱的光照着空旷的校园。 -- 第4页 已经立秋了,可还风里还是夹杂着浓浓的热气,叫徐念觉得烦闷。 “我去拿个包,很快。”徐念下了车,关上门,转身进了学校门口。 白天还热闹的校园到了晚上就有种清寂感,她上楼拿了自己的包,回头路过走廊,眼前闪过白天那抹身影,他站在走廊前,已不是当年的少年,徐念忽觉心头涩涩的,她吸了吸鼻子,又下楼去。 没走进步,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就钻到了她的小腿边,小橘用脑袋蹭她的脚踝,左边蹭一下,右边蹭一下。 她熟练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根猫条,蹲下身,撕开猫条塑料袋,小橘伸出舌头一边舔猫条一边喵喵叫着,嗲得让人根本没办法迈开脚,徐念伸手摸了摸小橘的脑袋,小橘往她手心蹭,等小橘吃完,她把小橘一把抱了起来,小橘蹭她的下巴,她摸了一会小橘又把它放到了路边上。 “妈妈要回家了,明天再给你带猫奶糕吃。”徐念又蹲下身摸了一下,好像小橘真的能听懂人话一样。 等她走到门口,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俊意手搭在方向盘上问道。 “对不起啊,我刚刚在楼下喂了一下小猫咪。”徐念打开车门。 “不是,我不是怪你,我是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要去英雄救美。”李俊意把安全带拉开,俯身过来想给她扣。 徐念后背贴着副驾驶座,对于他突然凑近,极为不舒服,一把抓过安全带:“我自己扣。” 声音不自觉大了。 李俊意停在那,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调正了身体,他看见她身上的黄色猫毛,眉头深锁:“你刚刚让我觉得自己很下流。” 徐念错愕抬头,她没想到李俊意会说这样的话,也许刚刚是她过激了吧。 “对不起。” 李俊意发动了车子:“那猫有病吗?” 徐念抬起头:“学校里的,很干净,它妈妈也在学校里。” 李俊意没说什么,车子缓缓驶离学校,一路无言,徐念知道他话外音,他们确实不适合,今晚一定要说清楚。 可是她又不是个会当面撕破脸的人,晚点回家在微信上说清楚吧。 下了车,徐念并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母亲对于她相亲过程的问话,弯进小区,等李俊意车开走了又绕到了小区门口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 “这个。”她偶然瞥见柜台里的那根火炬,很久没有吃了,上学的时候才卖一块五,现在已经五块。 李俊意给她发了信息:徐念,今天约会很愉快,但是我不太喜欢你去摸小野猫,它不干净,万一有什么病到时候传染给人很麻烦,如果你想养猫,以后我们可以养一只美短或者加菲。 徐念合上手机,对面发廊的灯光映得这座城市五光十色,好不热闹。 发廊的小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黑色大波浪让她看起来风情万种。 门铃响了,男人进门,他们洗头,拉窗帘,徐念出便利店的时候看见洗完头的男人上了楼梯,二楼的帘子拉上了。 以前这家店不是理发店是李伯伯开的小卖铺,后来各种便利店兴起,李伯伯的小卖铺就没人了,再后来,李伯伯生病住院,他儿子把他接去了上海,店就关闭,晚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站在马路对面,影子拉得很长。 小卖铺里有许愿瓶,许愿瓶里塞下了15岁的徐念的心愿,还有15岁少年胸前的第二颗扣子。 [传说把喜欢的人胸前第二颗扣子放进许愿瓶就会得到他/她的真心] 扣子是她偷的,愿望是她许的。 瓶子寄存在小卖铺里,可是小卖铺早已倒闭。 楼上的窗帘拉开了,漏出一丝光亮,徐念看见女人在整理衣服,似乎女人也看见了她,又拉上了帘子。 - 路铮喝得有点多,杨昊非要把人带去夜色会所,说是玩个尽兴再回家,结果就是昊子被老婆揪着耳朵拎回去跪搓衣板了。 闹了一圈,该散的各自散去。 路铮叫了个代驾。 “先生,您去哪?”代驾第一次开迈凯伦,眼睛迸发出兴奋的光。 路铮靠在后座:“合山路小区。” 代驾听这话以为听错了,合山路小区是老城区,房价算是比较便宜的,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前两年拆迁没能赶上,就不好不坏的留在了市中心。 这座城不大,有点儿钱都会换个电梯房,这种老城区地理位置虽好,但太破了,只有外来的人才会租在这里,还有就是上个世纪住在这里的老人家,不愿意随着时代变化离开老房子。 开着迈凯伦的人怎么会住在那。 “合山路小区吗?”代驾再次确认。 路铮“嗯”了声。 车开出去,引擎声有点大,代驾在炫技。 他有很久没回南城了,差不多五年了,可每条路都像用刀片刻在了他脑子里。 没一会到了目的地。 代驾意犹未尽地踩了刹车,回过头:“先生,您住在哪栋楼。” 路铮打开车窗,指了指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那里就行。” 代驾想果然是喝醉了,这么有钱的人根本不可能住在这城中村的,不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送完这单了,下车时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方向盘。 南城的夜晚安静得出奇,飞蛾在路灯下起舞,微尘像是漫天的流萤,路铮抬眸望向左边第三栋的五楼。 -- 第5页 灯亮着,有人影。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倚在路灯下的栏杆上,拢手点了根烟,叼着烟嘴儿,看着那扇亮着灯的房间。 十分钟,还有十分钟十一点。 灯关了,十一点整。 徐念睡觉的时间,多年未变。 他唇角一勾,粗粝的手指捻着烟嘴掐灭,转身进了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去冷藏区拿了份盒饭,营业员本来在瞌睡,一见来人,个高腿长,一身凌厉气,瞬间打消了困意。 “请问还有需要的吗?”营业员身子往前倾,想瞅得更真切,“您稍等,我帮您热一下。” 路铮坐在靠窗的位置。 营业员给闺蜜发了条信息:卧槽,我看到一个男的!帅的一塌糊涂,啊,我死了 对面发廊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抽着烟离开了那道五光十色的门。 “对面那个小卖铺呢?”路铮转过头问营业员。 营业员红了耳根,慌乱搁下手机,她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很小,来这里打工没多久:“啊?我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对面就已经是理发店了。” 路铮倚在凳子上,看着对面的理发店,舌尖抵着后槽牙,有点不大愉快。 打开微信,没有任何通过提示。 营业员坐在前台,时不时花痴看他。 但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吃完了盒饭,路铮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个宾馆,南方潮湿的夏季一切都黏滋滋的,房间有股隐隐约约的霉味。 他翻动手机,又发了条申请。 ——糯糯,我回来了 第3章 C03 不过是年少的一场梦。……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雨珠砸得玻璃窗哐哐作响,路铮睡眠质量一向差,整宿没怎么睡着,眼睛一闭,半梦半醒间做了个梦,梦见了徐念,还有褪到脚.踝的百褶裙… 梦里她在天台,凉风吹得鬓角发丝凌乱,她朝他走来,走一步,一件衣裳落下,直到走到他跟前,浅色的眸子望进他的眼。 黑色的小皮鞋上浸满了水,纤细的手肘穿过他的臂膀。 惊醒,冲了把冷水澡,眼皮下浓重的淡青色黑眼圈,搓了脸,才凌晨四点。 他去便利店买了杯冰美式,营业员看到他有点惊讶。 “我问老板了,对面确实有家小卖铺。”营业员见他要走,连忙说道,“好像开了挺久的,两年前关了,开了理发店。” 路铮握着冰咖啡:“谢谢。” “你……”营业员想开口问,可是怎么问都觉得有种刻意套近乎的感觉,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你要找那个店吗?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老板去哪里了。” “不用了。” - 徐念早上六点起床,肚子疼得厉害,去厕所发现来亲戚了,比上周提前了一周,她的生理期一向不规律。 她妈赵艳茹端着白粥鸡蛋给她,顺便问了句:“你和小李还顺利吧?” 肚子坠胀得厉害,徐念嘴唇发白,倒了杯热水喝下去才好点。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去,你跟李俊意怎么样了?”赵艳茹不肯作罢。 徐念捧着粥碗,想着怎么和赵艳茹提这件事,要是这次吹了,她肯定又要说上一阵子。 “小李是个挺好的孩子,家世、学历、性格都不错,你这孩子别太挑。”赵艳茹在她对面坐下,“你也不小了,马上奔三了,妈妈希望你稳定下来,女孩子过了三十生小孩对身体负担大。” “小李不喜欢流浪猫。”徐念剥着蛋壳,她知道赵艳茹喜欢猫,便从猫下手。 赵艳茹把她手里难剥的鸡蛋拿走,把剥好的放进她碗里:“应该的,以后有了小孩家里就不能养猫了,小李不喜欢很正常。” 猫都不行了?徐念搁下筷子,肚子疼加上没有吃的欲望:“妈,我去学校了。” “你这孩子……”赵艳茹翻了眼皮看她,“鸡蛋带着路上吃。” 说着把两个剥好的鸡蛋放进了她包里。 上午第三节 课上完,课间时候,两个男生打闹,撞到了路露的课桌,桌上保温杯被撞倒了,盖子没拧紧,热水哐当洒了一书桌,滚烫的水从桌上泼到了路露腿上。 烫得她叫了一声。 教室瞬间陷入了安静,两个男生也自知犯了错赶忙道歉。 后座一个身影走过来,把路露从课桌里拉出来,背着送去了医务室。 “林亮,杨晨你俩死定了。”韩婷婷说道。 打闹的男生低着头,嘟哝了一句:“我又不晓得她保温杯没盖紧。” 韩婷婷拿纸巾擦着路露的课桌:“管你晓不晓得,蒋坤绝对不会放过你俩。” 这事没几分钟就闹到了徐念那,她二班的课刚结束,肚子快给她折腾没了半条命,刚冲了一杯红糖水,还没来得及喝就火急火燎赶去了医务室。 路露坐在凳子上。 “烫哪里了?”校医看她眼泪巴巴的小可怜模样问道。 蒋坤看她不说话,匆忙开口:“腿。” 校医抬眼打量了一番蒋坤,知道女孩子害羞,便凶巴巴对蒋坤说:“你出去。” 语气不善,蒋坤哼了一声,沉默地走出了医务室,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这校医什么吊态度。 虽是这么想,撇过脸,朝里看了眼,听见女孩说了声“好痛”,心跟着揪起来,现在恨不得扒了那俩兔崽子的皮。 -- 第6页 徐念小跑过来,就看见他们班蒋坤蹲在医务室门口,他看见她来也不避嫌,懒懒抬着眼皮看了眼徐念,反正他一点都不怕这个好脾气的班主任。 因为跑得快,徐念有点小喘息,脸红扑扑的,有时候蒋坤觉得徐老师和他们是同龄人,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徐老师太成熟了。 “在里面。”蒋坤说。 徐念看了他眼,回头再跟这个小兔崽子算账。 校医已经帮路露处理好伤口,小腿绑了纱布,看起来很严重。 “明天要是伤口疼得厉害就吃颗止疼片,这几天不要碰水,也不要吃带酱油的东西,尽量多注意休息,不要骑车、运动什么的。”校医叮嘱道。 徐念道了声谢。 “糯糯,最好给她开两天假。”校医说。 徐念点头:“好,谢谢。” 她搀着路露走出了医务室。 蒋坤已经走了。 “等会我给你妈打个电话,让她把你接回去,你这两天好好休息,落下的课等你回来我帮你补上。”徐念扶着她。 路露抿唇一笑,一双黑悠悠的眼睛特可爱:“徐老师,你叫糯糯啊?” 徐念看她那双精怪的大眼睛:“没大没小。” 路露喜欢徐念,喜欢她时刻都是温和的,也喜欢她上课时候的幽默风趣。 “我爸妈不在家,他们出去旅游了,把小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特别不道德。”路露控诉道。 “那你家还有什么人吗?” 但这一话问出来,徐念暗道不好,昨天路铮来替她开的家长会,该不会… 可别,她不想见他。 路露歪着头,眉头轻拧:“我舅舅在我家。” 果然,徐念面上有些难堪。 “老师,要不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给舅舅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回去。” 徐念扶她坐到了门口的门卫室,说不借显得有鬼,说借,她没换手机号。 她是老师,路露是她的学生。 不应该因为个人感情想这些。 但还是胆怯,对路铮,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路露接过徐念的手机,在输入框里输进了路铮的号码。 156xxxx1234 打了一遍没人接,路露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路露有些泄气:“这个狗屁舅舅可真不靠谱。” 徐念莫名舒了一口气:“你在这边等我几分钟,我去跟赵老师说下,让她送你回去。” 幸好没人接。 徐念刚跟赵老师说完,手机进了电话。 熟悉的号码让她莫名心里一紧。 两边都没有说话。 几秒后,路铮开口:“喂?” 清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入了她的耳膜,蛊惑着她,将她拽入深渊。 “路露受伤了,我让同事送她回家休息,这两天不用来学校了,我跟你说一声。”徐念快速说完了这段组织了很久的话,几乎没有换气。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女人的笑声。 不过是年少的一场梦,没有人会停在原地。 “好的,我知道了。”路铮把烟摁在了烟灰缸里。 徐念感觉心里涩涩的难受,她已经习惯了喜欢他,习惯了在他身后,看别人喜欢他,看别人和他谈笑风生。 “谁啊?”电话那头的女人问道。 路铮静默了两秒:“朋——友。” “男的女的?”那头又问。 徐念扯起唇,没继续听,挂断了电话。 也没听见他说的那句:“女的。” “怕不是没追着吧?”女人问道,她没见过路铮在感情里受过挫。 路铮撇唇收回了耳边的手机:“是啊。” - 徐念捏着手机,掌心留下一片指甲的掐痕,眼睛潮湿,阳光碎在她眼中。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电话了。 早知道,就不管什么老师职责,反正她已经嘱托赵老师了。 徐念这一天过得都浑浑噩噩,晚上李俊意又来找她吃饭。 这回他聪明了,把车停在校门外面,走到教学楼下等她,手里还捧了一束花。 徐念下楼就见到了他,心里说不出来的压抑。 他看起来很开心,把花递给她:“来的时候路过一个摊子,看见了这束小雏菊,觉得很适合你。” 徐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不好让他下不了台阶,想着回头把花钱转给他。 刚伸手接花,小橘从花坛里窜出来,跳到了徐念脚旁,发出一声“喵”叫,吓得李俊意往后退了两步。 “这死——”话到嘴边,改成了,“这猫吓死人了。” 徐念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一个猫奶糕,撕开盖子,小橘绕在她手边,脑袋蹭她的手背,但就是不吃。 小橘明明最爱吃猫奶糕了。 李俊意看着这个小土猫,它完全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徐念,走吧,这猫看起来就不太干净。”李俊意催了一声。 徐念抬起头,她有点儿受够了。 “我就是喜欢它有问题吗?”徐念把小橘抱起来,像是叛逆的学生,偏要做出格的事。 李俊意嫌弃地看着那只猫:“它真的很脏,都不知道有什么病,我是为你好!” “你才有病。”徐念怒道,抱紧了小橘不理他。 -- 第7页 她刚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 “老师,可以把我的猫还给我吗?”清沉暗哑的男声绕在徐念耳边。 下一秒,小橘被人拎住了后脖颈,然后她回过头,和他眼神撞了正着,路铮细长的手指将小橘拎到了自己怀里,而他身上那件黑色的短袖已经满是猫毛。 她说小橘为什么不吃猫奶糕,应该被他喂过了。 第4章 C04 除了路家那孩子,没人能让徐念…… 路铮抱着那只小橘猫,眼中带着温柔,可抬头的一瞬,温柔消散,只剩凌厉,他看向了一直咄咄逼人的李俊意:“道歉。” 他个子高,一身黑T衬得肌肉线条硬朗,短袖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粗壮有力,抬眼盯着李俊意的眼神似乎要把他揍一顿。 徐念知道他干得出来。 李俊意也有点发怂,这就是只流浪猫,这男人在说谎,可偏偏他敢怒而不敢言。 “徐念,你认识他?”李俊意目光对向了徐念,语气不大好,似乎在说她跟他有一腿。 路铮把小橘放到了徐念怀里,手捏得嘎吱作响,是准备揍人了。 李俊意后退一步。 “你踏马只敢凶女人,是不是?”路铮往前走了一步,强大的气场压迫得李俊意连忙后退了四五步。 “你……你是什么人?”李俊意远远抱着他那束干瘪的小雏菊。 路铮轻笑,舌尖舔过后槽牙:“老子跟你讲话没听见?道歉!” 李俊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这种社会不良青年为难,作为一个高知识分子,他不应该和这种社会渣滓计较。 路铮逼近,这下真要打起来了。 路过的几个学生停下脚步看热闹,夕阳照的徐念脸发烫,她不想成为办公室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闹出什么笑话。 “路铮。”她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看她着急的眉眼,一双眼睛浸满了光,心上燎原,可偏偏她是为了别的男人才唤他,手在身侧攥得紧紧的。 李俊意退后了几步:“徐——徐念,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我要告诉你妈。” 说完拔腿就跑了。 场面一度很滑稽。 路铮嗤笑一声,打不过告家长,真几把幼稚。 他转过身体,看见她一手抱着猫,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夕阳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映得脸颊镀了层蜜色。 小橘“喵”了一声轻舔她的手背,像是一根羽毛挠在她心口。 明知飞蛾扑火,偏爱往火堆里窜。 “男朋友?”他开口,心里酸得要死,那个几把玩意真不配。 徐念下意识想解释,张了张唇,声音咽在喉咙里,解释是个暧昧的事,她没必要跟他多说什么。 悻悻闭上嘴,把要说的憋回去,转移了话题:“你是来接路露的吗?” 又不想和他打照面,只好借机会蹲下身子把小橘放到了地上。 这回小橘是馋了,伸出舌头舔地上开着的猫奶糕。 脑袋往小塑料壳里钻,徐念只好拿着抓着塑料壳,小橘吃得莽,猫奶糕弄到她手上。 一点点奶白的肉酱弄在了她白如雪的手指上。 路铮摸口袋,摸了包纸,蹲下来,递给她。 徐念迟疑两秒接了过来,站起来说了声:“谢谢。” “我让赵老师送路露回家了,这几天不要让她碰水,等好一些了再送来学校。”徐念自顾自地说,手里的餐巾纸被汗浸得略湿。 路铮侧过脸,看她红透的鼻尖,小橘在她脚边绕着。 “我不是来接路露的。” 徐念微怔,她知道。 “徐老师说好加微信,为什么一直不通过,这就是徐老师对学生家长的态度么?”他振振有词。 往前一步,倾身到徐念跟前。 路过的学生不由自主多看了他们两眼,徐老师是学校公认的美女老师,加上路铮的样貌,此刻成了林荫道上夺目的存在。 “哎!徐老师,你朋友?”物理老师拿着空饭盒走下楼梯,远远看见徐念,还有她旁边的这个高个子男人。 徐念:“不是,学生家长。” 物理老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路铮,肩宽腿长,黑T裹着精壮的胸肌,一身男人气:“哪个学生家长?” 徐念拢了拢垂下来的刘海:“路露。” 物理老师恍然大悟,看着路铮那张英俊倜傥的脸,难怪路露好看,有这么帅的爸爸,不好看就有鬼了。 可惜了这么帅的坯子,英年早婚。 “你好,请问你是我们路露哪科老师?”路铮顺其自然问道。 物理老师连忙伸出手,意识到刚刚洗完饭盒,手上还有水,忙在T恤两侧擦了擦:“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物理老师林琳,路露这孩子特别聪明,是个学理科的好苗子。” 林琳脑子转的快,下学期要分文理科,正好有理由多聊一会。 “林老师这是要去吃饭吧,正好饭点,我也没吃,要不咱们出去吃顿饭,就是不知道一中后门那家李记羊汤店还开吗?我记得我上学那会,他们家羊汤很正宗,每天都挤满了人。”路铮手插在口袋,非常自来熟地说道。 林琳也正打算去食堂打饭,没想到对方主动邀约。 “哎?你也是一中毕业的?”林琳拉了拉衣服,一双眼睛惊喜地望着路铮。 -- 第8页 “是啊。”路铮回,“那一起吃个饭吧,徐老师,您看呢?” 徐念被置于砧板上,脸烧得发烫,小腹翻腔蹈海,因为路露的事忙了一天,刚刚才下课,准备去办公室喝口热水,就接到了李俊意的电话。 “我就……”徐念后面“不去吃了”没说完,林琳掐了下她手臂,小声凑到她耳边。 林琳:“吃嘛,徐老师,我一个人不好意思,而且我觉得路露家长挺好的,下学期不是分文理班嘛,正好我也有点路露的情况想跟他说下。” 果然是蓝颜祸水,他这人以前就会撩,只要他想,那些女生总是前赴后继往前赶。 徐念拗不过林琳的撒娇,明知道她是贪图男色,找了那么稀巴烂的理由,但她还是开不了口拒绝,总不能让林琳一个女孩子单独和路铮这种人吃饭。 林琳蹭到徐念身上:“就知道你最好啦!” 夕阳拉长了三个人的影子,橙红的天快被泼墨的云吞噬,她低头走路,小心地、刻意地避开与他影子重叠。 林琳一路和路铮攀谈,好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徐念瞧着他俩熟络地聊天,心里涌出一丝丝烦闷,天边的火烧云红得像血,最终被黑云吞噬,连一丝颜色都不剩,指甲捏着掌心,真是没出息。 路铮回头看见她在发呆:“徐老师觉得呢?” 徐念没听他们说话,耳朵嗡嗡作响,云淡风轻说了句:“喔,挺好的。” 路铮翘唇,目光落在她惨白的唇上,不咸不淡说了声:“敷衍。” 晚自习时间点,李记羊汤店人不多,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林琳来吃过几次,自告奋勇点了羊腿、羊排,又加了两个菜,点完把菜单递给徐念。 “你们点就好,我什么都吃。”徐念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 空调风太足,从脚踝往里争先恐后地钻,小腿冰凉,她弯腰把裤脚往下拉了拉,然后伸手搭在了肚子上,很想趴一会。 她问服务员要了杯热水,总算暖和些了,本来就畏凉,尤其是姨妈期,整个人就像被人锤了一顿似的,毫无力气,大厅空调风从脚底板直往心口钻,徐念不由缩了下肩膀。 想起了那年冬天,他把她手心揣进心口,灼热滚烫的胸膛将她烧得无地自容。 “你是路露爸爸吗?”林琳问。 路铮拿了热茶壶,给徐念和林琳倒上:“不是,我是路露舅舅。” 林琳这下眼冒金光,不是爸爸啊,这个消息不免让她有了一丝幻想。 “路露今天没事吧,我听说她好像烫了,小姑娘家家可别落下疤,有个烫伤药膏还蛮好用的,晚点我发给你呀。”林琳大大咧咧。 路铮礼貌客气地回:“行的。” 林琳一拍脑袋:“我们徐老师好像也是一中毕业的,路露舅舅你是哪一届的?” 服务员拿了刚点的大瓶冰可乐,林琳拧不开把瓶顺势递给了路铮。 他单手握着瓶盖,微微用力,气钻了出来,给林琳倒了一杯可乐,林琳见徐念不在状态,帮她把杯子拿去,却见路铮拧上可乐盖子,重新拿起一边的热水壶给她倒满。 徐念与他眼神撞了正着,伸手握着杯壁,不去看他。 林琳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一零届的。”路铮道。 “徐老师好像也是一零届的,你俩认识吗?” 徐念感觉自己心上被豁了一个口子,当年毕业是有机会去实验中学的,但她毅然决然放弃了,没人知道她选择回一中教书是因为这里曾经有她的梦。 “记不清了。”徐念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不知道是记不清哪一届还是记不清他,总之关于过去,她不想提。 她上完厕所出来,水龙头放了半天只有冷水,服务员送过来一包湿巾,放到水池台上。 抽了纸擦了一下手,茉莉味,她迟疑了几秒。 李记羊汤卫生间没有湿巾。 出来的时候看了眼路铮,他正和林琳谈笑风生。 “林琳,我来那个了,想早点回去。”徐念小声说道。 林琳皱眉,关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徐念摇头:“没,就是没带那个,所以想早点儿回去。” “行吧,那你当心点,到家给我个信息。” 徐念点头,睫毛轻颤,乖得像猫,转而礼貌疏离地对路铮说:“路露舅舅,我有点事先走了,你跟林老师吃吧。” 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路铮看着视线里的身影变小,她推了两下才推开推拉门,他轻舔后槽牙:“林老师,徐老师一直这么怕生吗?” - 徐念回了家,赵艳茹坐在客厅似乎在等她,或者说,在等着兴师问罪。 “小李跟我说了。”赵艳茹手拍了下桌子,很生气,眼睛似乎要把徐念看出个洞来。 下腹坠痛,腿也没力气,徐念有气无力:“妈妈,明天再说,好吗?” 赵艳茹瞧她脸色不大好,可小李这事关乎她的未来,不想被她这么打诨糊弄过去:“不好,那个今天在学校里的男的是谁?” 徐念放下包的手停在原地,接着挂上去:“没有谁。” 赵艳茹被她这态度激怒了:“谈恋爱为什么不跟妈妈说?” “没有谈恋爱。”她果断否定。 -- 第9页 “你学会对妈妈说谎了,是吗?”赵艳茹站起身,根本不信她,她一说谎就会非常果断的否认,然后不敢对视,这种行为意识骗不了人。 徐念扭过头:“明天再说吧,我很累。” 赵艳茹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忍不住大了声:“这回又是谁?” “没有谁,我想睡一会。” 徐念这些年对赵艳茹的喜怒无常习以为常,拿了热水壶,倒了热水回房间。 赵艳茹太了解她,几乎她的一个反应就让她肯定了。 “是不是路铮?”赵艳茹望着她的背影说。 徐念手搭在门把手上,微愣,随后推门进去。 肯定了,除了路家那孩子,没人能让徐念这样。 第5章 C05 初见。 徐念认识路铮是2009年的冬,刚放寒假没几天,她正在家里做作业,赵艳茹接了个电话,语气凝重,匆匆出门。 没几个小时,赵艳茹赶回来跟她说收拾东西。 徐念还没来得及问去哪里,赵艳茹已经抓起她的衣服,往行李箱里塞,动作很快,撞倒了床头的闹钟,叮铃铃在地上滚了两圈,滚进了床底下。 她准备蹲下身子去捡,赵艳茹阻止道:“收好就走。” 徐念爬起来看着床下躺着的闹钟,就像它已躺了很久,她感受得到赵艳茹情绪很不对劲。 她没说话,伸手把做了一半的作业本塞进了书包里。 窗台那盆绿萝,垂着蔫吧的绿叶子,外面又飘起了雨,这段日子,雨一直绵绵不绝地下,都快赶上梅雨季了。 潮湿、昏暗,让心情都覆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尘。 赵艳茹背着她的书包,提着行李箱把徐念牵在手里。 徐念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拿床头的许愿瓶。 倒不是瓶子有什么珍贵,而是那里面装着小女孩的心事,被别人窥见,跟剥了衣服一般。 赵艳茹的性子会趁着她不在打开它,徐念想就算打开了又怎样,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过的。 赵艳茹说什么,她做什么,说让她报培训班,她就得乖乖的上课,说让她学唱歌,她就得尝试这种她根本不喜欢的才艺。 外面轰隆隆响起了闷雷,闪电有一下没一下的亮透了天。 赵艳茹开了车,徐念坐在后驾驶,抱着书包,看着窗外飘零而下的水珠。 “这段时间,你先住路叔叔那里,妈妈最近有点事,等忙完了过来接你。”赵艳茹回头看了她眼。 雨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徐念低着头,手指紧紧揪着书包袋子,她知道那通电话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没问。 没有血缘的关系,就像纸糊的窗户,破了就修复不了。 “以前给我带巧克力的路叔叔吗?”徐念问。 “嗯。” 她见过一次路叔叔,那个男人在她脑子里留下很深的印象:个高、斯文、英俊、戴金属框眼镜和劳力士的手表 她那时不认识劳力士,但记得衬衫袖口的烫金绣花,一朵小茉莉,很清雅,还有手表上的英文数字,后来她上学了,电脑课,无意输入了那几个英文单词。 被天文数字吓得退出了页面。 那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但对路叔叔来说只是一块装饰。 南方冬季的雨,潮湿阴冷,车里忘记打空调了,徐念缩在后座,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手冻得僵硬。 车缓缓开进了别墅区,赵艳茹打开窗说了什么,门卫放他们进去。 路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因为冬天的缘故,只剩光秃秃的枝干,看起来几分苍凉,小区中间的圆盘处是一个透明的地下泳池,雨水稀里哗啦打在透明玻璃上,透过那层玻璃,她看见蓝色的泳池,还有沙滩椅。 “等会到了路叔叔家里,不要调皮捣乱,不要挑食,不要不说话,有什么困难就找路叔叔。”赵艳茹踩着刹车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楼房面前。 精致复杂的装饰让这座三层小楼看起来像极了城堡,小楼和烫金绣花很搭,都有种来自书里的感觉。 路嘉轩在门口,水蓝色休闲裤衬得腿笔直颀长,深色呢子大衣,金丝框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他打着把黑色长柄雨伞,看见车停了,过来帮她们提行李箱。 徐念下意识去看他的袖口,没有烫金小茉莉,也没有劳力士的手表。 路嘉轩弯下腰:“小念,我跟你妈妈说些事,你在这里等叔叔一下。” 徐念点头,看他朝着赵艳茹走过去,黑色皮鞋的后跟位置有一个浅浅的金色花瓣,让黑镀了一层优雅。 头顶的藤架上爬着几株还没死的绿藤,叶子已经蔫儿了,这个冬天还没过,她深知这小小的藤活不过今年冬。 门口是小型音乐喷泉,因为天冷已经关了,看得出来平时打理得很干净,喷泉中间是雕像,在雨中有种独立于世的美,与长廊想接的地方是小花园,浅色的小花被雨打的七倒八歪,花园里的长秋千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一阵风驶过,徐念裹紧了羽绒服。 风中听见一声微乎其微的猫叫声,徐念视线找了一圈,看见花坛边缘的墙角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只很小的白色猫咪。 她看着那只湿哒哒的小猫,小猫也看着她,一人一猫对视着,明明离长廊还有几步,可它就那么巴望着不敢往前,躲在狭小.逼仄的墙角。 -- 第10页 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想把它抱到连廊上,下一秒路嘉轩已经回来了,顺手提起了她的行李箱。 “小念,进来吧,不要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 他的声音低沉清雅,叫“小念”的时候,带着后鼻音,分外好听。 徐念跟在他后面,视线却在院子里,赵艳茹已经上了车,车启动开走。 巨大的失落像藤蔓勒着她,她想,赵艳茹应该和她说一声的,哪怕不是血缘关系,她都有责任跟她说声道别。 路嘉轩在前面领路,徐念瑟缩着跟在身后,他很高,而她只及他的腰线。 她的目光落在那矮鞋跟的烫金花瓣上,一滴污水溅了上去,花瓣染了黑色,像是断了藤蔓。 “这是紫水晶吗?”徐念看着门口一人高的紫色冰晶,在暖色调的廊灯下泛着幽幽暗光。 路嘉轩停下脚步,紫色的光印着他的侧脸,勾勒出海岸线般的曲线:“嗯,镇宅的。” 徐念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优雅的道理,结果却换来一句“镇宅的”。 “你信这个?” 路嘉轩挑眉,望着面前这个可爱又年轻的小女孩:“怎么了?不可以信?” 徐念摇头,刘海晃动,掩不住白净的额头:“我以为大人不会信这些。” 路嘉轩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就跟你们小孩子信考神一样,图个安稳。” 徐念撇了撇唇,觉得他跟赵艳茹不是一个年纪的,因为他很有趣,他不会把自己放在家长这个位置的制高点。 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接过箱子,和气问徐念:“吃过饭了吗?” 徐念点头,暖气让她舒服了点:“嗯。” 北欧风格的装饰,简约而不简单,正对客厅的是落地窗,窗台上望着一些虎皮兰,叶子肥沃,跟他们家快要枯萎的绿萝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先穿这双拖鞋,可能有点大,你先将就一下。”林嫂拿了一双灰色男士拖鞋给她。 徐念看着那双男士拖鞋,应该是她来的太急,所以没准备她的拖鞋:“好的,没关系。” “林嫂,你去煮碗姜茶。”路嘉轩把行李箱拖进门。 “煮了的,刚刚就在煮了,我看外面下大暴雨,想着等会姑娘过来了会冷,我去楼上放行李。” “我……我自己来吧。” 徐念伸手想去拿箱子,却被路嘉轩抢了先,他把行李箱直接递给林嫂。 徐念把手揣了回来,并不想表现得自己很矫情。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不用太客气,林嫂不是别人。”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接受这样的转变,就算是头猪也得认认环境才能接受。 徐念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眼睛眯着,鼻头红红的。 路嘉轩拿着杯子,往纯净水里加了些热水递给她。 徐念接过水杯,她想她应该叫他一声叔叔,可偏偏那两个字噎在了喉咙里,过年时候经常被赵艳茹带着走亲戚,叫的最多的就是叔叔伯伯婶婶阿姨… 但他看起来太年轻了。 “你跟我妈妈很熟吗?”徐念捧着水杯望着他。 路嘉轩倚在沙发上,长腿曲着,可能在想措辞,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徐念指了指:“有人找你。” 他看了眼来电,摁了挂断。 “我和你妈妈是发小,以前一个镇上长大的,所以关系挺好的。” 雨下得大了些,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徐念打量着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规整,无名指上带着一枚宝蓝色的戒指, “累了吗?想休息的话可以上楼。” 徐念抬起头,放下杯子。 “等会姜茶煮好了,我让林嫂给你送上去。” “好的,谢谢。” 徐念上楼,二楼旋梯上站着个少年,卡其色针织衫配深棕色的针织长裤,棱骨分明的脚踝下踩着一双灰色棉拖,平滑的材质衬得他踝骨白而干净,栗棕色的头发有些乱,高鼻深目。 这身舒服透着一种慵懒感,少年双手插兜,一双浓眉挑着,打量着她。 徐念微愣,觉得有点眼熟。 骤然想起来,在同桌何静的手机上。 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有点模糊,她当时匆匆一瞥,少年被人簇拥着,脸上挂着笑,白衬衫,黑裤子,最简单的搭配偏给他穿出了一种风流感。 “是不是超级帅!这可是一中校草!”肯定句,何静拿着手机到她面前显摆,“中午去校门口吃饭的时候,有幸见到真人,真的好帅,比照片帅一百倍一万倍。” 徐念当时觉得她夸张了。 “你不知道,就因为他去了那家奶茶店,瞬间排满了一个长队的女生,都跟我上次在机场看到明星一个排场了。”何静托着腮帮子花痴说道。 徐念从习题册里抬起头:“有那么夸张吗?” “是真的!”何静收了手机,“你要瞧见了就知道了,我一点儿没夸张,真人超帅。” 那时候刚开学,还没入秋,夏天的风吹过徐念的鬓角,她埋头继续做题。 如今她见着了,何静没说谎,真人比照片要好看非常多,风流溢出屏幕,多了一丝矜贵气,倒是和他爸挺像的。 “路铮,这是徐念,爸爸朋友的女儿,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路嘉轩开口。 -- 第11页 徐念抬起头,仰望着少年棱角有致的下巴,很快轻垂黑眸,避开与他直视,温温开口带着一定疏离的语气:“你好,我是徐念。” 路铮轻哼着踩着台阶下楼,目光带着戏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闻见她身上有淡淡的薄荷皂角的味道,转过头,完全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 “路嘉轩,你可真牛逼。”他只吐了这么一句,去厨房拿了玻璃杯,从冰箱里倒了几个冰块,接了点纯净水。 路嘉轩被他散漫的态度激怒:“你什么态度?” 路铮倚在餐桌上,看着那锅沸腾的茶,生姜味沁满厨房。 “我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少年的语气有几分调侃。 徐念背脊很烫,也许是她的到来让他们有了嫌隙。 可是意外的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6章 C06 不过就是个来争家产的私生女。…… 林嫂刚放完行李准备下楼:“下去坐坐吗?” 徐念摇头,她不擅长应付社交。 林嫂看她拘谨的模样:“他俩父子关系就这样,少爷叛逆期,不过你别怕,平日里他不会找事的。” 徐念点头,想起少年戏谑的眼神,只觉得掩不住的幼稚。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容易犯浑也最容易做些出格的事,她们班就有些个这类学生,路铮和他们不同的是,他长得帅,做这些叛逆的举动显得格外张狂,像极了偶像剧里的主角。 “你稍微晚点睡,等会我把热姜茶给你端过来,喝了姜茶再睡舒服点。” 徐念点头,关上门的时候她听见楼下一声爆粗。 “我踏马怎么了?我不像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 这是她关门前听见的最后一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她倒是很意外,那个男人完全没有没生气,就算被骂“伪君子”,也保持着该有的风度。 儒雅的绅士,徐念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她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里面的衣服凌乱塞在一起。 行李箱的小口袋里塞了一个手机和一千块钱。 她拿出了手机,没电,接了充电头,想问问赵艳茹是不是有什么事,最终只发了一句【路叔叔对我很好,妈妈不要担心我。】 路嘉轩,是哪个名字。 她在手机浏览器里键入了几个字,没有发现踪迹,也许是字不对,家/嘉/佳/加…… 至于哪个嘉哪个轩,她都不清楚。 浏览器的匹配词里,她看见了【路嘉轩】三个字。 路氏百货的董事长,35岁,照片里的男人一身西装,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一些,抓拍的照片,他微抬下巴,没有直视镜头,看起来有些张扬。 她总算明白了路铮身上的张扬气是哪来的了。 家里发生了事情,赵艳茹第一时间找了他,并且很快得到回应。 徐念合上了手机,就像探知到了什么。 “姜茶好了,我可以进来吗?”林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念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跑去开门:“谢谢林嫂。” “趁热喝。” 徐念握着杯子,其实她不爱喝生姜水,更不爱那种辛辣的味道,但每回感冒,赵艳茹都逼着她喝。 如果她不喝,赵艳茹就要念叨很久。 徐念接过杯子:“好的,林嫂晚安。” 路铮插着口袋从林嫂后面路过,他个子高,俯视着扫了她一眼,瞥见小姑娘小巧的鼻尖。 徐念在他目光触及时,关上了门,对少年眼中的高傲不屑一顾。 她把姜茶放到了桌边,从书包里拿出寒假作业和习题册,没有闹钟,就把手机放在习题册旁边充当时钟,设了两个小时。 四个小时以后,她合上作业本,一边姜茶已经完全冷掉,褐色漂着几片老姜,她端着姜茶,打开阳台,把姜茶倒进了水槽里。 窗外的雨已经变得很大,雨争先恐后拍打在窗户上,汇成水柱流下。 她想起了那只在花坛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白猫,弱小又无助,这么冷的天加上这么大的雨,那么小的猫怎么可能挨过去。 徐念合衣躺下,耳边的雨声无限放大,绵延不绝地砸在她心口。 ——我们是被人抛弃的小孩,没有人要的流浪猫 ——糯糯,你会回来看我们吗? ——你跟了新爸爸新妈妈要听话,千万不要惹他们生气 … ——念念,妈妈花了好大劲才给你塞进林老师的钢琴班,你要好好学习呀 ——你数学这段时间好像落后了,妈妈公司有个阿姨家小孩数学很好,要不要妈妈替你联系一下,让他过来帮你补一补 ——这回落后了两名,一分就是几百人,不能不当回事 … 徐念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拿着杯子去楼下接水,大雨如注,仿佛看见了那只小猫。 它只是想要一处避雨的地方而已。 她拿了门边的伞,走了出去,雨稀稀落落下着,她找了一圈没找着。 准备回去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钻出了矮灌木,警惕地蹭着徐念的棉鞋,她看着它瘦弱的身体,蹲下身子将小猫咪抱在怀里,小猫因为淋了雨抖很厉害。 带回路家不现实,她也是寄人篱下,只能想到门卫室。 徐念一路往门卫室去,头发淋湿了,羽绒服也淋湿了,刘海搭在脑门上,手里抱着猫,扣响了门:“叔叔,我可以把这只小猫放在这里吗?” -- 第12页 门卫看了眼她怀里的小猫还有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而且小姑娘看着挺面生。 “你要放多久?” 徐念低垂着眉,看着怀里在发抖的小猫:“最多不超过五天,可以吗?” 她声音甜,又有一双水汪汪的泪眸,让人无法拒绝。 门卫把门开大了些:“行吧,你放着吧,另外登记一下你住在哪户,到时候过来领走。” 徐念不知道自己在哪户:“左手边,第三栋别墅,门口有一个迷你音乐喷泉那栋。” 门卫若有所思:“路先生家?” 徐念点头,想起了什么:“路先生平时什么时候回来?” “□□点吧,不过忙的时候也可能不回来。” 徐念把猫放下。 “您这里有火腿肠什么的吗?可不可以喂它一点吃的。”徐念收了伞,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钱还有五个硬币,“我身上就这么多,明天我再过来给你。” 门卫打量了她眼,看着不太像这里面住的大小姐,而且有点磕碜,便没要她的钱,挥了挥手:“没事,钱就不要了,猫给我吧,你快回家去吧,大晚上的,冻死个人,快回去吧。” 徐念把钱搁在了门卫桌上,明眼人一眼看出她不属于这里,可是这并不代表,穷可以占别人便宜。 门卫看着桌上零碎的钱还有她远去的背影,觉得这小姑娘挺傲。 雨冷得出奇,噼里啪啦打在伞上,地上叮叮作响,雨加小冰雹,寒冷潮湿,雨水早已浸过棉裤,湿淋淋地贴着徐念的腿,像是湿漉漉的手牢牢抓着她的小腿,想把她抓去无尽深渊。 她搓了搓手,打了个喷嚏。 回到别墅,收了伞放在门边,脱了鞋,袜子湿了,不想把拖鞋也弄湿,于是她把鞋拎在手上,冰冷的地砖透过脚底板穿到心口,徐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厨房冰箱灯亮了。 少年手里拿着瓶牛奶,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瓶盖,冷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挺拔的鼻梁镀了层阴冷的薄光,他扫了她一眼。 时间定格,微弱的灯光映着这戏剧的一幕。 徐念挪开眼神,轻手轻脚的上楼,却在走到楼梯的时候被少年拦了一道。 她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望着他:“什么事?” 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路铮顽劣地撑着墙:“别以为路嘉轩带你回来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徐念看着少年张狂的语气,他在害怕,在担心,在试探,他怕她抢走他的爱他的家。 “神经病。” 徐念吐了一句,挪开了他的手。 “你骂谁?” 徐念没有再搭理他。 楼道的感应灯亮起来,照得她的颈雪白,像是一株夜色中的茉莉花。 湿哒哒的袜子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很小的脚印。 路铮拿了牛奶上楼,心里不大高兴,不过就是个来争家产的私生女,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了。 表面装出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到头来要钱要的比谁都凶。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徐念起得早,五点就醒了,看了一会书,六点下楼,路嘉轩已经在客厅看报纸。 鱼肚白的天空泛着微光,他捏着白瓷咖啡杯,见她醒了,打了声招呼。 徐念拿了杯子,他站起身:“想喝咖啡还是牛奶?” “咖啡加牛奶可以么?”声音软软糯糯的,她有意为难。 路嘉轩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并没说什么,倒了三分之二的咖啡,又添了一层牛奶,递给她。 “寒假怎么不多睡一会?”路嘉轩又坐了回去。 徐念端着热咖啡坐在他对面,氤氲的热气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模糊,温柔了棱角。 “生物钟。”徐念开口。 “学生还挺辛苦的。” 徐念抿了一口咖啡,苦得皱起了眉头,路嘉轩看她这模样觉得好玩。 转身拿了两包糖给她。 徐念没倒糖:“不用,我喜欢苦的。” 不知说咖啡还说学生。 路嘉轩看她皱起来的小眉头,忍不住发笑,这笑化到脸上就变成了唇线微扬,并不失礼,反而显得几分亲和,这小孩确实可爱。 他看了眼时间,合上报纸:“叔叔要去公司了,你今天乖乖待在家里看看书,写写作业,如非必要,不要去招惹路铮。” 徐念见他要走:“要是招惹了呢?” 她昨晚就招惹了,还很严重的那种。 “听话,别调皮。”路嘉轩教育小孩的口吻,“他是混世大魔王,脾气特臭。” 徐念笑起来,两颗虎牙很可爱:“那我很害怕,到时惹了他,他要打我怎么办?我可以向你告状吗?” “可以。” 他从桌上拿了纸,写下了手机号:“想吃什么也可以给我发短信。” 徐念看着他苍劲有力的笔迹,将纸条放进口袋,乖巧点头:“好。” 第7章 C07 这个年纪的喜欢,注定了就是悲…… 雨后的早晨总算转晴,徐念趴在书桌上做题,她现在上初三,成绩不算好,但也不差,每回考试基本上稳定是班级前十,年级前一百,在四中来看算是不错,但放眼整个南城,算不上顶尖,下学期考高中,赵艳茹想她进一中,一中是南城顶尖的高中,前一百名妥妥的985/211,能去一中的,要么成绩好要么特有钱。 -- 第13页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面前的书桌上,徐念看见那束光照在那串电话号码上。 她挑起那张薄薄的纸,黑色水笔映出窗外的云。 她把他的手机号存进了手机,备注:路嘉轩 中午吃完饭,她想起来寒假要买几本书,记了名字出了门。 别墅区离市中心太远了,最近的公交站有三公里,一路萧瑟的景,偶有豪车驶来驶去,有一辆车经过她时摁了下喇叭,徐念回头,那车已经开远了。 公交站距市中心十二站,她挑了个后面的座位,带上耳机。 冬日书店没有多少人,徐念挑了两本老师要买的书,又拿几本其他书,去前台结账,看见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念本来想避开,但她已经先看到她了。 “徐念!”薛凝雪叫了她一声跑了过来,“好巧啊,你也来买书吗?” 徐念点头,薛凝雪是学习委员,成绩跟她差不多,但人很热情,徐念属于性格温温的,成绩不错,平时也不怎么和别人玩,所以女生们平时出来聚会也很少叫她。 薛凝雪看了眼她怀里的书:“哎?老师有推荐这本吗?” “我随便买的,正好打发闲来时光。”徐念温温回答。 薛凝雪不信,她不会觉得徐念是那种随便买买的人。 “我跟杨沁约了等下去星巴克,你要一起吗?” 徐念想拒绝,但觉得回去没别的事,便应下来。 “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买了书就出来。”薛凝雪说着偷瞄了一眼徐念的书名,默默记下。 徐念对她的眼神毫不在意,她出了书店,昨夜下过雨,整个城市笼了一层湿漉漉的雾面,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相约逛街,她抬眼看见不远处的高楼,楼顶上写着路氏百货,黑体的四个大字,被阳光衬得发亮,它旁边还林立着其他大楼,以前路过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栋楼。 自从知道他叫路嘉轩后,她就总觉得这座城市时时刻刻都有他的影子,路氏百货的大楼也显得高大又宏伟,与其他楼形成了强烈对比。 薛凝雪背着书包出来拍了她的肩膀:“我好了,走吧。” “徐念,你寒假作业做的怎么样了?” 徐念呵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没怎么做。” “我还以为你肯定都做完了,要是你做完可千万别借给其他人,到时候班里指不定就怼着你的作业抄了。”薛凝雪时刻牢记着她学习委员的职责。 徐念点头:“好。” 她这温温的性子叫薛凝雪觉得她根本不乐意和她们玩,要是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呢,偏要和她们一起喝星巴克。 杨沁提前在星巴克等,薛凝雪和徐念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玩手机,聊得飞起,见着徐念又写诧异。 “徐念,你怎么来了?”杨沁开口。 薛凝雪解释道:“在书店遇到的,真是巧了。” 星巴克没什么人,杨沁她们找了个小圆桌,有充电接头,点了三杯拿铁,徐念捧着热拿铁,想起了路嘉轩,他是个有耐心的男人,煮咖啡的时候也很温柔。 因为徐念到来让她们的气氛略显尴尬,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杨沁贡献起了自己的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尹潇和一中那个校草在一起了。” 徐念听过尹潇,她们学校的校花,还是教导主任尹老师的女儿,为人处世很低调,而且文静可人,不少男生喜欢她,但碍于她爸是尹主任,不敢放肆。 “你说那个路铮?”薛凝雪迟疑,脸上有点不开心,“路铮怎么可能跟尹潇在一起?不是说路铮喜欢那种比较野的女生吗?尹潇那种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对他的口。” 杨沁耸了耸肩,特意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喏,贴吧都传疯了,我刚存下来,你看路铮怀里那个女生,是尹潇没错吧。” 薛凝雪看着尹潇抱着路铮:“学校不是不准早恋吗?” 徐念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搭也挺有意思,只是她没想到路铮竟然早恋了,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他那样的不早恋才有鬼了。 “越是不准越是有诱惑力。”杨沁打断了她,“哎!你说尹潇她是怎么泡到路铮的,一中离我们学校好几条街呢,他俩都不怎么见面,怎么就混在一起了。” “我哪知道。” 杨沁又看向了徐念:“徐念,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徐念摇头:“不啊,我插不上话,听你们讲就好了。” “你有喜欢的男生吗?”杨沁话锋一转。 徐念故作深思,喜欢对她来说太早了,她从未思考过这个年纪的喜欢该是什么样子的。 “哎!沁儿,怎么说话呢!我们徐念是好学生。”薛凝雪帮她解围。 “小雪,你不也挺喜欢路铮的吗?咱都十五岁了,喜欢一个男生不是很正常吗?又不是谈恋爱,你还装蒜。”杨沁大大咧咧,直抒胸臆。 徐念搁下咖啡,她收到过一些情书,看过那些咬文嚼字的情诗,还有一些坦诚的表白,透着小孩子的稚气,她对那些文字那些人都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年纪的喜欢,注定了就是悲剧。 玻璃门被推开,由于工作日没什么人,一有人推门就能引起注视,男人逆着光走进来,旁边是穿着卡其色套裙的女人,头发绾成了发髻,用一根簪子束在脑后,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 第14页 徐念她们坐在角落,但她一眼就看到了路嘉轩。 他单手插着口袋,走在女人后面,那双眼睛始终温柔,就像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他们去前台点了两杯咖啡,他掏钱包付钱,被女人拦住了,她回过头,笑靥如花,不知说着什么,把他的钱包塞回了他的大衣口袋。 然后出了星巴克。 “喂,徐念!”杨沁叫了徐念第三声,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杨沁收回了在她面前晃动的手:“你发什么呆?” 徐念抱起书:“我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回聊。” 她捧着那一沓书,急冲冲地跟了上去,路嘉轩和那个女人走在前面,看起来像是一对璧人,可是他有老婆,他的无名指有一颗蓝色戒指。 他们聊着停下脚步,路嘉轩走到一辆车面前,绅士地替女人拉开车门,弯腰与她道别,女人抱了抱他的脖子。 徐念掏出手机留了一张照片,等转身想走的时候,路嘉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他发现她在跟踪他了。 徐念抱着那叠书,有点不知所措,偷看他出轨,会被杀人灭口吧。 这时候谁先开口都会尴尬,要不是她太明目张胆也不至于被发现。 路嘉轩伸手:“拿来。” 徐念心一凛,完了,要她删除照片吗? 命重要还是照片重要。 “书。”他看小孩惊恐失措,把她手里的书提了过来。 徐念手里一轻,错愕抬头望着他棱角有致的下颚,寒风吹过她心尖,她觉得自己才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明明出轨的是他,难道他不怕她把秘密泄露出去。 “饿了吗?”他开口。 徐念不饿:“有点儿。” 他走的有点快,徐念步子小跟不上,有意识放慢了脚步:“想吃什么?” “都可以。” “辣的吃吗?” 徐念摇头:“不太能吃。” 最后挑了一家粤菜,平时赵艳茹不怎么带她下馆子,一来外面不干净,二来家里并不是特别富裕。 徐念本人又是个物欲极低的人,对吃的也没有特别追求,能吃饱就好。 粤菜馆在商场顶楼,视线很好,能够俯瞰整个南城风景,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 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暧昧。 没有人会把他们的年纪想成差了一个辈分,她是普通女生的打扮,而路嘉轩看起来很有钱,大有一种金钱与爱情的关系。 光从乌云漏出,好像豁了一个口子。 路嘉轩注意到她那叠书里有几本经典小说,他想起来自己很久没看书了。 第8章 C08 他看不懂她,也不想懂。…… “你今天怎么过来的?”路嘉轩问她。 徐念双手搁在餐桌上,交叠着:“坐公交。” 路嘉轩猜到了。 “家里有车,你要出门的话,可以让林嫂送你一下,我记得公交站挺远的。”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将她面前的水杯往边上挪了挪,是一个竹制鸟笼的装饰盘,里头放着一只对半切的烤乳鸽,焦黄的脆皮看着很嫩。 她眼睛弯了弯:“好的。” 礼貌客气又疏离,好像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下来。 他拾起筷子,夹了一个乳鸽腿沾了果酱放到她的盘里,徐念望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大人是不需要向小孩解释的,哪怕她瞧见他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想什么?”路嘉轩看她在发呆。 徐念夹起那块鸽子腿放进嘴里,皮脆而不油,沾了果酱沁出满口春天的水果香气。 “没想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机又进了两个电话,徐念闷头自顾自的吃,他们家吃饭的习惯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等吃完,路嘉轩去结账,徐念看着他黑色的皮夹,她猜这个皮夹一定藏着一些很微小的点缀,就像他袖口的小茉莉和鞋跟的花瓣,有点好奇,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黑色的皮夹,等他塞回来就对上了她的眼神。 上了车,路嘉轩打开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密码是666666,里头有六万块钱,想买什么你就买。”他把卡递到她面前。 徐念看着这张蓝色的储蓄卡,她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他为什么要给她钱? 他觉得她穷酸,还是觉得她可怜…在徐念的认知里,给钱是个带有其他色彩的行为,就像平时买教材要花钱,她都会先从自己的压岁钱里扣,扣完才会去跟赵艳茹要。 一个荒唐的想法撞进了她的脑子里,他在收买她,收买她闭嘴,收买她删掉那张照片。 她摇头,没有接受:“我不缺钱。” 路嘉轩愣了,他误解了刚刚她的眼神,以为她是缺钱不好意思开口,他对路铮一直都是这样,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行为来对一个敏感的小女孩。 他把卡又收了回来,放进了钱包,徐念看见钱包的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小点,看起来是一朵很小的花,至于是什么品种,她看不清。 “对不起,我对路铮一直这样。”路嘉轩解释。 徐念没生气,反而有些惊讶,他向她道歉,作为一个大人向一个小孩道歉,大人永远可以不道歉,哪怕做错了事。 她以为所有的大人都和赵艳茹一样,强势、固执,无法和小孩站在同一个高度看问题。 -- 第15页 “六万是我们家一年的开销。”徐念望着他英俊的侧脸,声音淡淡的。 路嘉轩手握着方向盘,本来想说你要是缺钱了可以说,可是他忽然觉得徐念不可能说,哪怕真的没钱了,她也不可能对他开口。 和孩子沟通,他略显吃力。 艳阳天光从车窗落在他手上,那只蓝色戒指泛着幽幽的光。 路过门卫室的时候,看见小猫躺在门卫室那张办公桌上睡觉,她忽然想起来今天要给她买猫粮,因为遇到路嘉轩而把这事忘了。 明天还得出门一趟。 路铮见他俩一起回来,眼中闪过微不可闻的惊讶,路嘉轩在门栏接了个电话,转身推门出去了。 徐念拎着打包盒放到餐桌上,天冷,菜已经凉了,她到了厨房,拨弄了下微波炉,发现过于繁琐。 又走到沙发那边:“可以教我一下怎么用微波炉吗?” 路铮不耐烦抬头,望见她黑漆漆的眸,长睫毛在眼下有层浅浅的阴影。 她属于那种很乖巧的长相,眼睛微微有点下垂,会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今天穿了羽绒服加牛仔裤,腿修长,一截露在外面的脚踝白得像桔梗。 他得承认,她漂亮,孑然独立的漂亮,尤其是她的淡漠,让她的乖巧镀了一层高傲。 “神经病怎么会知道。” 他试图找回昨晚被她抢去的面子。 徐念想,早知道就不问他,不过他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 “那算了。” 语调平稳,听不出生气。 路铮握着牛奶看她转身去厨房,看着小小的,性子挺倔。 他走过去倚在餐桌上,看她笨拙地使用微波炉。 “他带你去公司了?”他试探性问道。 徐念总算弄好了微波炉,调了温度:“嗯。” 路铮觉得这回这个私生女牛逼,这才住了两天,都有本事去他公司了。 “叮”微波炉好了。 她把菜端到桌上,是他爱吃的烤乳鸽。 路铮……他真不晓得她在搞什么鬼,以为她是热了自个吃的。 徐念看他不动筷子,怕他误以为是剩菜:“新点的菜,没有吃过。” 路铮舌尖刮过后槽牙,望着小姑娘水汪汪的眸:“你们一起吃了晚饭?” “嗯。” 听她理直气壮的语气,他燃起一股油然而来的被争夺感,他不知道徐念是不是故意在炫耀什么,但就觉得特别不高兴。 私生女跟他爸出去吃饭,给他这个亲儿子打包了一份饭,这个私生女还假模假样地帮他热菜。 年纪这么小,就开始学习玩宫斗戏的套路。 路铮觉得自己要真生气还表现出来就输了,年轻气盛的太子爷怎么会输给野生格格,他拿了筷子,坐下,徐念又把虾皇饺放进微波炉。 “很得意吧?”路铮开口。 徐念调好温度时间,微波炉暖色的光给她的手镀了一层金光,又细又白,像是葱段。 徐念:“并,不。” 两个字蹦出来,有点傲娇,还挺可爱。 表面平静,其实早已风起云涌。 路铮轻咬乳鸽,因为回锅所以有点腥,他咬得嘎嘣作响。 “路嘉轩没钱,他上头是我外公,钱啊公司啊都是我外公的,你趁早打消那些坏念头,别落得最后啥也没有。” 看她沉默,以为戳中了。 徐念把虾皇饺也搁到他面前,忽然觉得路铮很可怜,这么些年都得防止外头的私生子来夺家产。 但凡路铮相信他爸说的,她是朋友的孩子,只是过来来借住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也许你应该相信你爸。” 路铮愣了:“信他?” “乳鸽、虾皇饺都是他点的。” 女孩声音淡而轻,路铮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为什么在招惹了他之后,还要告诉他招惹是为了他好。 他看不懂她,也不想懂。 路铮搁下筷子,转身上楼,徐念看着他的背影,他生气了。 - 早晨徐念照常起床,路嘉轩不在,昨晚一整晚他都没回来。 她半夜起来的时候听到路铮房间在打游戏,他们父子就像平行线,谁也不干涉谁,跟她家完全相反。 赵艳茹控制欲强,不容许生活出现半点不如她所愿的事,上学时五点起,十一点睡,放寒假六点起,十点睡,吃饭一定要有绿色蔬菜,水果不能吃糖分过高的…她自己按照这套规则生活,全家都得活在这样的规则之下。 徐念热了牛奶,吃了两片面包,今天还得出门买猫粮,她看了眼时间,上楼做了两套试卷。 薛凝雪给她发了条信息:徐念,昨天你买的那本书有没有看完? 徐念看了眼信息,放在一边没回,整理了错题,等想起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 她回了句:还没看 杨沁凑过来,看徐念回的三个字,拱了拱薛凝雪的肩膀:“算了,还是别问了,万一是我们误会了呢?” 薛凝雪看着徐念回的三个字,还是过了四十几分钟以后回的。 想起徐念那寡淡的性子,她就不好受,考砸了考好了她都看得很淡,学习对她来讲好像无足轻重,从她进入这个班开始,就没发现有什么能够让徐念放在心上的。 -- 第16页 存在感很低,可偏偏喜欢她的男生很多,这反而显得她与其他女生格格不入。 “我在家庭信息上看过,她家就是普通家庭,那个男的一看就很有钱,你说她怎么认得的?”薛凝雪想起昨天他们并行上了那辆保时捷,那男的看起来就很有钱而且还很帅,“你说她会不会平时是装的,其实是个千金大小姐。” 杨沁托腮:“说不准,不是有很多人看着挺普通,家里超有钱么。” 薛凝雪抓着手机,杨沁又补了句:“咱们要不要和她搞好关系?” “她看得上我们吗?”薛凝雪反问,徐念在班里就没什么朋友,性子温冷导致很多女生不太想和她玩。 杨沁:“她昨天都愿意主动和我们去星巴克喝咖啡了,说明她并不排斥我们,我觉得成,要不问问她要不要唱K,我阿姨正好在纯K上班,又没有成本,你觉得怎样?” 薛凝雪抱着玛奇朵嘬了一小口:“要是她拒绝呢?” “我想想。”杨沁靠在沙发上。 “哎?那个……小雪,你有没有班里人的资料表?”杨沁一屁股坐起来。 薛凝雪扭过头:“要回家找一找,怎么了?” 杨沁被自己绝顶聪明的小脑袋瓜给震惊了,得意洋洋地说:“害,找出咱班快过生日的女生,发出学习委员的慰问,然后订个包厢庆祝生日,正好把徐念约出来,这不就成了,正好有这个机会增加你的号召力!包厢又不要钱,何乐而不为。” 薛凝雪:“好像确实可以。” 第9章 C09 他妄想折断一朵茉莉花。 徐念下楼吃了午饭,今天还得去趟市中心买猫粮,想到要走好几公里路加十几站公交就头疼不已。 她正在添饭,路铮下楼,拿了碗递到她跟前,意思很明显。 因为靠太近,她闻见他身上薄荷味漱口水的味道,应该是刚起床。 她给他添了一碗饭:“够了吗?” 他接过来:“够了。” 低头的时候看见有一撮碎发掉在她雪白的脖颈里,黑色的发丝和雪白的皮肤形成强烈反衬,再往下是一片黑,但能想象到平滑的背,他抿唇,觉得有点烦闷。 徐念端着碗,感觉他并没有要走,高大的身影在她身后。 “让一让。”她开口,声音有点奶音。 路铮回过神,耳根微红,错开坐回了桌边。 他觉得自己很下流,就在刚刚,他妄想折断一朵茉莉花,也许是未醒的睡意在作祟。 沉默在餐桌蔓延,徐念吃完饭,收了碗。 “你吃这么点?”路铮看她吃了一小碗,像是猫食,难怪瘦得没有一点肉。 徐念抬起头,撞进少年漆黑的眸:“嗯。” 路铮没继续说了,徐念把碗放到洗手台。 “林嫂会洗。” 徐念打开了水龙头,住在别人家,还要使唤别人家保姆,她并不能做到这么心安理得,冷水没过她纤细的手,她洗完了自己的,路铮觉得她真的有病。 路铮把吃过的碗放到了边上,徐念误以为他是让她洗,不过她并不在意,拿起他的碗放到水龙头下。 他倚在桌边把玩着口袋里的打火机,看她弯腰洗碗,她穿了一件修身的长款白色毛衣,衬得侧面曲线流畅,这个年纪的女孩和男孩有了明显的区分。 她的手抚过他吃过的碗,他的唇沾过,手和唇借由碗碰在了一起。 徐念洗完碗,他已经走了。 她回楼上小憩了一会,背着书包出门,薛凝雪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薛凝雪:后天是何静生日,我们约了在纯K给她过生日,女生都会来,你来吗? 徐念捏着手机,她回了个:好 下楼换鞋,听见路铮咋咋呼呼的声音。 “等我,马上,二十分钟。”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套外套,看见徐念换好了鞋子,挂了电话。 “你要出门?”他问。 徐念点头。 他拿了茶几上的钥匙,也过来换鞋,个子高走过来有种压迫感,徐念下意识退了一小步。 他看着她脚上那双很迷你的运动鞋,想起了那天晚上楼梯上的一串湿脚印,很迷你。 他俯身换完鞋,问了句:“我正好有点事去市中心,捎你一程。” 徐念微愣,肯定句不是疑问句,似乎省略了那套“要不要捎你一程?”的问法,这种肯定句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只是她比较意外的是,路铮会对一个“私生女”好脸相待。 等她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徐念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主动的捎她。 卷帘门收起,里面有辆绿色大摩托车。 路铮拎着头盔递给她,一个黑色的头盔,分不清男士还是女士。 徐念抱着头盔,脚订在原地,路铮戴完头盔,看她不动。 “会戴吗?”他问。 头盔衬得他脸冷硬。 徐念问了句废话,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头盔带到了她脑袋上。 她问的是:“你成年了吗?” 路铮把头盔的伸缩带抽紧,看她一脸好学生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头盔头顶,震得徐念晕乎乎的。 路铮:“好学生,你怕了?” 说着长腿跨上了大摩托,手握着把手,朝着徐念招手,表情有点浪。 她看着这辆绿色的大摩托,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后座,跨了上去。 -- 第17页 路铮回头看了她眼:“又不怕了?” “我信你。”她说。 很轻的三个字。 路铮勾唇,眼角微挑:“抱紧我,不然出事情我可不负责任。” 徐念抓着他外套两侧,摩托开了出去,风从耳边刮过,她在后面紧紧抓着少年腰际的衣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逞能,上了这辆车。 只是因为刺激,因为不一样,因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速度并不快,不像他的性格,她以为他应该会开得起飞,类似电视剧里漂移加上非常拉风轰隆隆的声音,但都没有,车开的很稳,声音也不是震天炮那样的响声。 闷闷的发动机声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她觉得露在外面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等红灯的时候。 路铮打开头盔:“你不冷吗?” 徐念不知道他怎么察觉自己冷的。 他拍了拍两侧:“口袋可以借给你。” 红灯跳了,徐念握紧了手指,温暖近在咫尺,她想了想还是把手塞进了他的口袋。 呢子大衣口袋是绒布的,不暖和但足矣抵御风寒,她摸到了他口袋里一个坚硬的铁块,应该是打火机。 所有与这个年纪相悖的行为他都干,好像一切在他这里都不足为奇。 公交车从身后慢慢靠了过来,徐念想她本来应该坐在公交车里的。 红灯刚跳,摩托启动,猛地刹车,一个背着公文包的男人看到是红灯还飞闯过去,一路响起不满的喇叭声。 徐念因为刹车,撞到了他的后背,略微有点疼,拧了眉退开一些,听见他骂了一句粗话。 “没事吧?”她下意识去问。 他没听见,只看到她张张合合的小嘴儿:“什么?” 徐念大着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事。” 背后火辣辣的烧着,刚刚她撞到了他,那一撞挺大力的,他感受到了女孩的胸脯,隔着很厚的衣服,微不足道,却惊起了一片骇浪。 车速不由快了,声音也在放肆,像砰砰而动的一颗心,她抓着他口袋里的衣服。 后视镜里看见她紧张的脸,路铮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速度渐渐慢下来,徐念舒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头盔的玻璃罩安静落在长睫毛上,这是徐念第一次坐在摩托车上看这座城市,路两边高大的梧桐已经凋零,有些萧瑟,冬天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车弯到了老市中心人民医院门口。 他问她:“你到哪里?” “可以把我放到前面那个路口吗?”徐念指了指医院对面的大型超市。 路铮停下车:“不大行。” 这话有点儿其他意思,他问,她答,他不允。 很奇怪的感觉,但她看见光落在他冷硬的头盔上,这人的鼻梁骨是真的傲人。 “那行。”徐念把手从他的口袋拿出来。 “前面那个路口有警察值班室。”他说。 徐念一愣,没忍住,嘴角扬了扬:“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她跨下车。 摘下头盔,两侧的头发被压扁,有几根头发因为静电的原因竖在头上,有种凌乱朦胧的美感,她的好看在特定的意境下会让人沉醉,比如下了雨的夜晚、被风吹乱的摩托车后座、还有现在… 徐念递给他头盔:“今天谢谢了。” “不客气。”他回。 路铮把那个头盔挂到车把手上,觉得有点烦,他想他该抽根烟,摸了打火机,发现铁质的表面被她捂得很热。 他握着打火机又塞回了口袋。 徐念想她应该告诉他遵纪守法等长大了再骑摩托车,应该告诉他未成年不要抽烟,可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去超市看了两袋猫粮,真不晓得猫粮怎么比饭还贵,买了一袋不算便宜的,想起来薛凝雪说何静生日,总不能两手空空去,决定买一本书。 她拎着猫粮去了昨天买书的书店,何静平时喜欢追星也喜欢路铮,应该会喜欢青春类的小说,挑了两本。 在青少年书架上看见一本《让青少年懂得遵纪守法的故事》,迟疑了两秒,拿了一本。 结账的时候又花了她一百多。 买完书她走到公交站,准备回家,看着人民医院门口的岔路,莫名想起来路铮戴着头盔的模样,腿还真长,她又想起杨沁手里那张他和尹潇靠在一起的照片。 放浪形骸、离经叛道,是她以前不会接触的一类人。 赵艳茹曾经在她书包里搜到过一份情书,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也许是体育课或者是下课,结果那天她被罚跪在客厅整整一夜,她记得是个冬天,客厅潮湿阴冷,房间里是电视剧的声音,赵艳茹没有理她,她也没有回赵艳茹。 两个人互相较劲,第二天徐念晕在了客厅,重感冒吊了两天水,哪怕病了赵艳茹还在问她知没知道错。 她没有认错,赵艳茹喋喋不休教训起她只有不三不四不知检点的人才会早恋。 公交车来了,人群蜂拥而上,徐念拎着猫粮和书被挤到了最后,阳光洒在车内,亮堂明媚。 手机震了。 路铮:什么时候回? 徐念看着他的短信,她忽然想早恋是什么感觉,是何静对见到路铮感到喜悦的那种情感,还是薛凝雪说起尹潇时候的愤愤眼神…杨沁问她喜欢谁,徐念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总觉得还早。 -- 第18页 徐念握着手机,回了过去:已经回了 那边没了回信。 她百无聊赖打开了那本《让青少年遵纪守法的故事》,开篇就是无以规矩不成方圆,郑子产铸造刑鼎,完全就是为一身反骨的人量身打造。 看着文字,车晃着,徐念睡了过去,醒来快到底站,凳子底下猫粮被偷了,只剩两本书还躺在椅子下面。 忍不住爆粗,这踏马还有这种人,偷猫粮不偷书? 下车往回坐了几站,到了别墅,小白正被门卫抱在手里。 门卫一见徐念,伸手打了个招呼,她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搁在门卫大叔桌上:“还得麻烦您喂它几天。” “哎!不用客气!”门卫把钱还给她。 徐念已经挥手走了。 路嘉轩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路铮还没回,徐念端坐在他对面,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那辆摩托车肯定是路嘉轩给他买的,一定默认了他骑车的行为,她没必要因为这事内疚。 路嘉轩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不和胃口?” 徐念摇头,夹了一块排骨:“没,很好吃。” “看你心事重重,真没事?”路嘉轩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大概意识到嘴角沾了汤汁,擦了擦。 第一次有人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曾经很多次她渴望赵艳茹看出她不喜欢和排斥的情绪,可是都没有,徐砚清也没有,他就像赵艳茹的附属品,他们都是附属品。 “真的没事,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徐念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路嘉轩看她因为说谎拇指拨动食指:“睡前喝一杯热牛奶,会睡得好一点。” 徐念望向他:“要是不喜欢喝牛奶呢?” “因为什么没睡好?”他把话题又转到问题本身,“有烦恼?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徐念抬起下巴。 路嘉轩搁下筷子,擦了擦嘴唇:“好。” 徐念咬唇,望着面前成熟优雅的男人:“你怎么看待小孩子早恋?” 路嘉轩没想到她会提这种问题,她既然愿意提说明她相信自己。 “得看多大的小孩。”他非常正式地回。 “我这样大的。” 路嘉轩眼神暗了暗:“你不是小孩子。” 徐念诧异,他继续说:“你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一定有吸引人的地方,也一定很优秀,这是正常的心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学习关乎未来,未来确定了才能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 第10章 C10 提前祝我铮哥生日快乐。 徐念托腮听着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理解了路铮为什么可以这么叛逆,可她不理解的是路嘉轩这么好为什么路铮还是会出现问题。 “谢谢你。”徐念回。 路嘉轩欲言又止:“小念,下周春节,叔叔打算带你和路铮出去旅游,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徐念明白了路铮随了谁,这样的问题通常是“叔叔打算带你和路铮出去旅游好不好?”又一次帮她做了决定,或者说是为了防止她为了面子不好意思答应。 “你们不用走亲戚吗?”徐念问。 “每年都走,不差这一年。”路嘉轩喝了口茶水,“路铮妈妈在的时候,也不大喜欢过年跑亲戚,所以我们家对走亲戚没有太多的执念。” 徐念心一凛,不在,在,这样的传意不明,她瞧着路嘉轩无名指上的戒指,至于哪种可能,她都有必要说声抱歉。 “没事,很多年了,不碍事,你看看你想去哪里玩。”路嘉轩截住了她想说的话。 “哪里都行。”徐念回。 路嘉轩也猜到了:“行。” 徐念上楼,她早该猜到的,路家只有路嘉轩和路铮。 一连两天,她都闷在房里写作业,路铮一大早就走了,那辆大摩托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她想那本书应该趁早放在他桌上,可这么放着他肯定要扔掉,刚刚给何静包书的时候多了点边角料,顺带把这本也包了。 到何静生日那天,薛凝雪很早就把地址发给她。 徐念坐了公交出门,结果公交没等来,等来骑着摩托车出门的路铮。 本来骑出去了,结果大摩托车又回头停到她跟前。 在他说话之前,徐念指着公交车:“我——我坐公交。” “随你。” 他准备走,徐念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抽出了那本《让青少年懂得遵纪守法的故事》,幸好顺带带了出来。 “你等下。”徐念唤住他。 路铮不耐烦地看向她。 她递给他一本硬皮包装的礼盒,上面打着工工整整的蝴蝶结,他确实快过生日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早收到生日礼物,这算今年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路铮接过来,眸色深沉,耳根有点红:“给我的?” 声音含着沙一般。 徐念点头:“嗯。” 他双手从她手里接过来,打开了自己的包把它塞了进去。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谢谢。”路铮开口,他蓦地想起那天她撞在她背上,眼睛瞥到别处。 公交车来了,徐念朝他挥了挥手:“我走啦。” 路铮看着她上了公交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启动了摩托。 -- 第19页 徐念听着那声震耳的摩托声,侧过脸,看见少年如风一样穿梭到前面,两侧的树延伸到了边际,摩托车驶向了前方。 公交车慢悠悠地晃动,她倚在后面又有点犯困,手机来了短信。 薛凝雪:徐念,你要是有空,来的时候买点儿饮料 徐念回了个:好 她摸着口袋有限的零花钱,去超市买了十几瓶饮料,重得离谱。 到纯K门口还被服务员拦了一道。 “小姐,我们这边谢绝自带酒水。”服务员看着她这满满一袋的饮料。 徐念脸有点烫,这个点加上是工作日,KTV没什么人,她成了大众瞩目的“焦点”,连扫地阿姨都看过来了,她抬头看见了KTV的闪光墙上贴着【谢绝自带酒水】六个大字。 “小姐,你的饮料可以寄存在前台,等你们出来的时候来拿。”服务员继续说,语气中多少带了一点不屑一顾,好像在控诉她穷疯了,来KTV带这么多饮料。 - “你说我都这么做他会原谅我吗?” “可我都这样求他了,要是他还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一定不要他好过。” “得,我进来了。”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边讲着电话边往里头走,黑色铆钉皮靴让她看起来格外亮眼,徐念转头就看见了她,大浓妆,两耳朵挂着闪亮的耳钻,在KTV的灯光下晶光姗姗,虽然化了妆,但看得出年纪很小。 “您来了啊?里头3208包厢,您定的东西等会送过去。”服务员立马换了态度,招呼着女生往前走。 徐念拎着那袋饮料,垂着眉:“那寄存一下吧。” 服务员:“你等会。” 徐念被晾在一边,明明就是她先来的。 那女生回过头来,望了眼徐念,眼线勾出的眼尾微微上扬,问服务员:“她咋回事啊?” “喏,明知道不能带饮料,还带了这么多饮料,这不给我们添麻烦嘛!”语气趾高气扬,故意说给她听的。 徐念大概是被这句话激怒了,抬头看向了服务员,本来不想计较的。 “你什么意思?”徐念把饮料搁下。 服务员看她是个小姑娘:“我什么意思,你没看见谢绝自带酒水几个字?” “是,我没看见,哪条法律法规出台了这个规定?”徐念振振有词,舌尖舔过后槽牙,眼睛眯着。 服务员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很弱性格这么横:“怎么?你管哪条法律规定了,今儿个不准自带就是不准。” 徐念在电视上看过这种“自带酒水”的陷阱,这个词的存在本身就是违法行为,只不过对方看她是小姑娘好欺负。 徐念不想跟他废话,掏出手机,拨打了12315消费者协会的电话:“您好,请问是消费者协会吗?” 这话刚出,服务员便抢走了她的手机,恶狠狠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你什么意思?” 刚刚打电话的那女生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不就几瓶喝的,我请,小卓,你给她们房送去,记我账上。” 叫小卓的服务员愤愤看着徐念。 “手机还给她,多大点事。”女生从小卓手里拿过手机塞给了徐念。 “妹妹,别气,姐姐请你喝。” 这一句叫徐念破防,她把手机塞入口袋,从地上捡起她的饮料:“不用。” 拒绝得非常自然。 薛凝雪想着徐念快到了,去门口接她,结果看了场戏,从徐念开始有争执的时候她就已经到门口了。 “念念!”薛凝雪跑过去,“没事吧?” 徐念看着跑过来的薛凝雪,摇了摇头。 “忘了说,我们是杨姨的亲戚,今天同学过生日,来玩的。”薛凝雪说道,提着地上的饮料。 小卓一听是杨姨换了脸孔,忙帮她提着饮料:“害!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是杨姨的亲戚还带什么饮料,冰箱里的饮品随便拿。” 薛凝雪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我这朋友内向,你啊,可别怼着她欺负,她就是脾气太好了。” 小卓看向了徐念,其实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她脾气好,也不觉得她好欺负,刚刚那会都要打电话去消协了,目光落在徐念身上,发觉小姑娘红了眼尾:“不好意思啊,你怎么不早说,刚刚真是太抱歉了。” 徐念:“洗手间在哪边?” 小卓指了指路的前面:“你从前面走,看见柱子,左拐就到了。” “我去下洗手间。”徐念对薛凝雪说。 她快步走到了洗手间,晃动的琉璃灯照得她眼睛疼,她洗了一把脸,鼻子眼睛都是红的,所有人都是对的,好像错的是她,她又搓了把脸,直把脸上的皮肤搓得泛红。 回包厢的时候听见靠北边的包厢传来吵闹声,她看了过去,见到刚刚那个穿着时髦的小姑娘推着高高的生日蛋糕进去,有四五层,上面点缀着金色的星星和彩虹色的奶油,那边起哄着说道:“提前祝我铮哥生日快乐。” 第11章 C11 命中的命中。 徐念已经走到包厢,里头有十个女生,还有一个男生,都是她们班的,见她进来,何静向她招手。 特意腾了位置给她。 何静怂恿徐念:“快去点歌。” 徐念不大喜欢这种热闹,她也不大喜欢唱歌,因为之前学音乐导致了她对唱歌有种莫名的抵触,后来不学了也就不用再做唱歌的事。 -- 第20页 “我等会点,你们先唱。”徐念开口,声音淹没在了歌声和喧闹声中。 她坐得端正,安静听她们唱歌,杨沁推了推薛凝雪:“饮料不分一下吗?学习委员。” 薛凝雪打开饮料袋子把饮料分到各个人手里。 “谢谢啊,小雪。” “哎!我想喝可乐,把可乐给我。” “小雪你真是太客气了。” …… 薛凝雪微笑着给每个人分了可乐,她递了一瓶橙汁给徐念,却有点心虚:“你要换吗?” 但徐念并不在意,她接过薛凝雪手里的橙汁:“这个就可以。” 薛凝雪把橙汁给她,杨沁眼睛弯了弯:“本来想说喝我姨的,你还破费买这么多饮料。” 薛凝雪有点儿不太好意思,本来想说这个饮料是徐念买的,可是见当事人好像并不在意,她也没必要主动说什么,反正徐念就那个性子,说不说是她买的,对其他人来说都不重要。 “没事,应该的。”薛凝雪说。 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暗涌》,声完全不在调上甚至有破音的可能,最后杨沁受不了了,开了原声。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那时徐念并不知道这句歌词的表意,等后来知道的时候她才明白一切皆命中的命中罢了。 杨沁接到了电话,起身出门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个大蛋糕,何静受宠若惊,起哄着分蛋糕,真当蛋糕打开的时候,不知道谁抓了一把蛋糕涂在了何静脸上,本来感动得犀利哇啦,这一弄乱作一团,唯一的男生满脸是蛋糕,徐念坐在何静边上也未曾幸免于难,头发脸上都涂了不少奶油。 生日歌在房间里响起。 徐念跟着唱着歌,想起了那个好几层的蛋糕,那个房间是不是也是这样热闹,那个寿星是不是也会被涂得满脸蛋糕,那个蛋糕挺大的,应该闹得比她们还欢。 等过完生日,杨沁递了张湿纸巾给徐念。 “徐念,你笑起来很好看,我觉得你应该多笑笑。”杨沁说。 徐念被她一夸,耳根有点发红,回什么都显得做作,只回了个“谢谢”。 杨沁觉得她真没薛凝雪说的那么高冷,甚至觉得徐念挺好相处的,她只是不爱说话罢了,并不是冷。 “要去洗一洗吗?”杨沁指了指她脑门上的奶油,“好像越擦越多。” 徐念和她去了洗手间,镜子里,她看见自己头发上沾了不少蛋糕,俯身拿着湿纸巾擦头发,闻见卫生间公共区域有片烟味,弄了五分钟才把头发弄干净。 “下巴上也有。”杨沁指了指她下巴的位置。 徐念抬头,在镜子的反光里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还有半根烟,他打开水龙头把烟头淋湿,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 她仰着头,手里的纸巾停在下颚,想着要不要打招呼。 薄薄的镜子里,他看向她,下一秒转身走了,似乎他也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 杨沁从惊愕中抬头:“那个!那个!” 徐念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路铮!是路铮!我没看错吧?”杨沁惊喜地瞪大了眼,那个男生真的比照片里帅多了,个高腿长,肩宽腰窄,简直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赶忙掏出手机拍照。 徐念看着杨沁对着他的背影拍照,她知道路铮挺帅的,但没想到杨沁这么夸张,挺正常一女生,怎么见着路铮就有点发疯。 而路铮走向了拐角的那个包厢。 ——祝我铮哥生日快乐 原来金灿灿的好几层蛋糕是给他的,奢华又富贵,黑铆钉女生从包厢走了出来,握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去一边没什么人的拐角。 杨沁:“我去偷瞄一眼。” 徐念想说,你太张扬了,结果杨沁已经猫着身体跑了。 她抽出了纸巾,擦了擦两侧湿了的碎发,看见旁边白色水池上残留的黑色烟灰,她拨弄了水龙头,冲走了那一点黑色的痕迹,抬起头透过镜子看见那女生踮起脚,纤长的手臂环着他,看起来分外亲昵,她握着纸巾的手停了,耳根有点烫,黑色的角落里,纠缠的男女,那双黑色的眸子透过悠长的廊道,投射到了她面前的镜子里,慌乱中,她洗了手,快速逃回了包厢。 小喘气,刚刚真的太尴尬了。 仔细一想,该尴尬的是他。 杨沁回来时,已经是五分钟以后,垂头丧气,刚刚本来以为可以拍到啥,结果拍了个寂寞,人家在吵架,分手还是啥的,那女生都那样求他了,结果路铮还是非常决绝地把她从身上拉开。 徐念听着耳边的歌声,路铮不是和尹潇在一起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哎!徐念,这首你会吗?”薛凝雪挑了首挺难唱的歌。 徐念摇头:“不是很会。” 薛凝雪走过来把话筒强行塞到她手里:“我跟你一起,没事的。” “我唱的不太好,还是不唱了。” 徐念想把话筒还回去。 “没事,KTV就是来放松的,唱得好还不如开原唱,就是唱不好才有意思。” 薛凝雪说着把歌切到了刚选的很难的歌上,大家没见过徐念唱歌,还挺期待,不过也没报什么希望,她都明确说不会唱了,估计也就跟着哼两声。 -- 第21页 伴随着节奏响起,薛凝雪开口哼唱,徐念看着屏幕里的歌词,这首歌她之前学过,老师当时给的评价是平庸。 - “你妈妈花了那么多钱把你送过来不是让你点到即止的。”老师的批评在她耳边。 徐念望着灰色的窗外,那时候她才八岁,还不懂得什么是良苦用心,只知道赵艳茹花了很多精力给她找的这个培训班。 “你喜欢音乐吗?”老师问她。 “我不知道。” 老师不喜欢这个小孩,不喜欢这个小孩过于沉默过于安静:“徐念,你们家并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你妈妈送你过来花了不少钱,你得努力往前冲才对得起她啊,不要总是完成任务就行,既然学了为什么不好好学呢,非得搞成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成绩。” “老师很看好你,你不应该这样的,你第一天唱的那首歌就很惊艳,为什么不继续保持呢?” 徐念并不知道自己能回什么,或许她应该说,我不喜欢音乐,一点也不喜欢。 那天老师向赵艳茹告了状,因为她太平庸,平庸得像每一个人,平庸得无法满足他们的期许。 她是叛逆的,是隐隐的叛逆,连赵艳茹都没有察觉的叛逆。 “不唱的话可以把话筒给我吗?”一个女生问。 徐念回过神,把话筒递过去,女生说了句“谢谢”。 莫名想起了路铮,他的叛逆永远在明处。 等他们唱完准备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徐念,你要自信一点,不会唱歌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你要勇敢挑战自己。” “对啊,是的,你声音很甜,唱小情歌应该会很好听的。” “我也觉得,念念大胆自信放光芒。” … “这个点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哎!吃那家市中心的重庆火锅吧,我爸带我吃过,味儿太正宗。” “好啊,好久没吃火锅了!吃起来。” “有人不吃辣吗?”薛凝雪问了一嘴。 “我吃。” “我也。” 徐念看大家都说吃,她便也不说了,总不能让集体因为她一个人换家店,而且今天是何静生日,没有必要因为她而扫大家的兴。 “既然都吃,那就火锅了!”薛凝雪说道。 路铮抽完烟从门口回来,正巧看见一群女生出来,叽叽喳喳聊个没停,换做以前会觉得聒噪,但今天并不这样觉得,在话语中听见了徐念的名字。 女生们不说话了,都停下了脚步,纷纷看他,害羞的躲在了一边,大胆的掏出了手机,还有吃瓜的盯着他看。 一中校草的排面真是大到了四中女生都忍不住侧目。 也有几个女生不认识他,跟着大家伙停在原地。 徐念见大家不走,抬眼注意到他,双手插兜,模样冷俊,她蓦地想起刚刚那浓稠的视线透过镜子直勾勾地与她对视,耳根微微有些烫。 当他路过她的时候,叫了一声:“喂。” 徐念背脊一紧,刚刚在洗手间已经达成共识——互相不认识。 一众女生都回了头,只有徐念没有。 手在身侧捏紧,她知道和路铮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势必会惹下很多麻烦。 “小同学——”路铮哑着嗓子。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回头却听见他继续说:“小同学,麻烦把刚刚拍到的删掉,谢谢。” 杨沁没料到他主动和自己说话,脸瞬间红了:“好……好的!” 路铮抬眉,微笑客客气气说:“那麻烦你了。” 杨沁:“没……没关系。” 说完他就走了。 杨沁忍不住跺脚:“妈呀,他叫我什么来着!” 杨沁捂着脸,激动不已:“小同学!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称呼,从此真的没办法直视“同学”二字了!” 薛凝雪白了她一眼:“瞎激动啥啊,人家有女朋友,你发什么疯,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杨沁哼哼唧唧:“我就是没有出息啊,好羡慕尹…” 她想说羡慕尹潇,忽然想起来路铮刚刚在拐角和另一个漂亮女生吵架的事,尹潇难道被甩了? “哑巴了?”薛凝雪看她欲言又止。 杨沁非常正义地摇头,那声“小同学”足够她保守秘密。 “没,就是超超想和路铮谈恋爱,哪怕一天。” 薛凝雪:“花痴。” 徐念听她们互怼,松开了刚刚就捏紧的手指,掌心微微沁出一片汗意,她以为他在叫她,或许是她想多了,那句“小同学”仿佛就在她的耳边,耳根已经烧得火红。 第12章 C12 小同学! 晚饭选了市中心的重庆火锅,在路氏百货附近,市中心高楼有很多,但徐念总能第一眼就看到路氏大楼。 以前没注意,自从住进路家,就很容易注意到那些与路家相关的东西。 火锅店的位置在三楼,没有太多人,徐念选了靠里面的位置,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从路铮说到小鲜肉,眉飞色舞,她对这些没有太多了解,还被科普了很多娱乐圈的八卦。 谁和谁看起来是死对头,实际是一对儿,谁和谁看起来很甜蜜,实际是互相营销炒cp。 徐念倒了一杯清水,每吃一个菜都要涮一下,那杯水渐渐就变成了红汤水,涮了的菜还是带着辣味,咳了两声,脸呛得发红。 -- 第22页 “徐念,你不吃辣吗?”何静看她红了脖颈。 徐念喝了一口大麦茶,眉头微蹙:“不太吃,不过没事的。” 因为咳嗽泛着一层水意的眼睛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 何静把茶水递到她面前:“你确定没事吧?” 徐念感觉喉咙有点痒,有点想咳嗽,但又怕扰了大家兴致:“没事,我去个洗手间。” 薛凝雪看她走了,忍不住和旁边的杨沁小声吐槽道:“她不吃辣为什么不早说,搞的大家都很尴尬,好像我们故意欺负她似的。” 杨沁正把肥牛塞进嘴里:“她也没说什么,小雪,你可能想多了。” 薛凝雪看她吃得正欢:“你不觉得她有点儿——有点儿那个吗?” “哪个?” 薛凝雪愤愤道:“就那个…” 杨沁瞅了眼她:“其实我觉得你今天一直在针对她,她挺好的,就是不爱讲话,性格冷冷的,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 薛凝雪被杨沁这么一说,心慌了:“你别瞎说,我没针对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针对她了。” 杨沁:“你老是把她很多行为放大解读。” 薛凝雪被指出来有点恼羞成怒:“我就觉得她太装了,整天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任何人,有钱就可以这样吗?” 薛凝雪想到今天的种种,饮料是徐念买的,但是在别人误会的时候,徐念也没有站出来说什么,甚至根本不介意自己抢了这份功劳。 杨沁推了推薛凝雪的胳膊,示意她徐念回来了。 薛凝雪脸色很难看,她看见徐念坐下,白皙的脸上因为吃了辣而泛着粉色,还有她的嘴唇也因为辣椒的缘故像是点了嫣红的脂粉,颇有几分风韵,徐念喝了两口大麦茶,安静地坐在那儿,也不动筷子,只静静听着,光是坐着都让她觉得很装。 临结账的时候,薛凝雪摸了口袋:“要不谁一个人先结一下,晚点大家把钱结给她。” 十几个人吃了七八百,对于初中生来讲挺多的,而且大家没有料到出门要带这么多钱,最多各自带了点零钱。 “我们还是凑一凑吧。” “我看行。” 对着账单,把每个人的钱平摊了一下,人均73.5块。 “我没带那么多,谁带了,借我一百,我回家就还。” “我也,我只有整的钱,没有零钱,等我破开钱还。” “我只有散钱。” … 十几个人在门口对着钱。 徐念看见了那个黑色铆钉鞋的女生走到了前台,有些意外,她在说明路铮也在,那女生掏出银行卡,很快结了账,握着卡看向了徐念她们,眼中露出不屑一顾。 薛凝雪也感受到了那抹视线,顿觉无地自容,这种对比让她根本不想在这儿待下去。 结了账,徐念借出去两百,借钱的那两个女生说过几天还给她,零钱也没有找给她,一顿饭结账很混乱。 黑色铆钉女生回到包厢后忍不住吐槽:“那帮四中的学生真是穷得叮当响,吃个火锅,还得在门口凑钱结账,也太搞笑了。” 路铮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懒懒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不至于吧。”杨昊回了句。 “我也觉得,吃不起就别吃,真的很丢人。” 杨昊:“丢人不至于,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阿铮,吃完你还想去哪?”那女生问道。 杨昊看她一直腻在路铮边上,小声说:“黎欢欢,你没见着铮哥心情不好啊?” 路铮看向了门口,却是没说话,黎欢欢不依,掐着声:“别不开心了,你说,还想我做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只要你别一直板着脸,行不行?” 路铮把她从自己身上拨开:“我要你别缠着我。” 黎欢欢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行不行,我就爱粘着你。” “吃完这顿就好聚好散,我祝你前程似锦。” 他这话说得薄凉又无情,黎欢欢刹那僵住了笑脸,在KTV外面他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可是那时她只以为路铮还没消气,这回可是当着好几个朋友的面,他这话说得分外绝情,半点退路都不给她。 黎欢欢:“你什么意思?” 路铮站起身,黎欢欢一把抢过他的包,不让他走,尖着声:“路铮,你今儿个把话给我说清楚。” 路铮伸手到她面前,沉声:“把包给我。” 黎欢欢抱着那黑色挎包,举过头顶:“我不给!” 拉链并没有拉好,一个粉色的打着蝴蝶结的礼盒从包里掉了出来,砸在桌上,溅了一点火锅的红油,黎欢欢看着掉在桌上的礼盒,目光瞬间变得狠辣,她很清楚这个礼盒是别的女生送的。 她快速捡起了礼盒,却被路铮握住了手腕。 粉色的礼盒沾了点火锅的汤汁,他从她的手里夺回了礼盒。 黎欢欢发了疯:“谁送的?” 路铮没回她。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黎欢欢瞪着他:“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绝情,路铮,真踏马的好样的,原来是我被绿了,我说呢,不管我怎么道歉你都不听,是你变心了,你太过分了!” 路铮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握着粉色的礼盒,走出了包厢,杨昊也吓得不敢说话,不过……他路哥又有了新目标了? -- 第23页 这回是谁?咋一点风声都没。 黎欢欢作势要掀起锅底,幸好被杨昊阻止了。 “姑奶奶,这要人命的!” 黎欢欢看着路铮背影,大颗眼泪掉了出来:“昊子,你说他凭什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过就是闹了个脾气,说分手也不是认真的,他哄哄我就可以了呀,我也没真的要跟他生气!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杨昊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他就是个渣男,咱别跟他生气,他不配。” “我不,我就要他!” 路铮把粉色礼盒重新塞回了包里,拉好拉链,走到前台,问了刚刚的账单价格,给了十张一百的,让服务员等会还给黎欢欢。 出商场,他看见到了“路氏百货”四个大字,分外讽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徐念发了条短信。 徐念此刻正在超市买猫粮,手机震了下。 路铮:回去了? 她拎着猫粮,结账,付完钱,才给他回了个“嗯”。 出超市的时候天又开始飘下零星的小雨,徐念抱着猫粮在公交站等车,公交站的边上坐着一个卖花的奶奶,奶奶耳鬓别着一朵小雏菊,跟前放了个竹篮,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花,并不是花店那种漂亮整齐的花,像是采摘的小野花,很新鲜也很漂亮。 匆匆而过的人,没有注意奶奶。 徐念拎着猫粮看着那一篮的野花,雨点大了一点,奶奶拎着篮子坐在了公交站的一角躲雨。 “你这花怎么卖的?”一个青年询问,手插着口袋。 奶奶抬起头,苍老温和的声音说:“五块钱一束。” 青年故意说道:“这么贵?” 奶奶:“小伙子,便宜一点,三块钱也可以的。” 青年抱臂,望着那花故作沉思:“你这花是什么品种?” 奶奶也觉察出他并不想买,但还是温和回他:“一些小雏菊、茉莉花,还有其他的花花草草。” 奶奶继续拨弄手里的花,青年并不作罢:“哎哟,都是些小野花,这野花不就是路边上随便采采的,就这你还卖三块钱啊?” 公交车驶入了站内,人群拥着徐念往车上挤,她抱紧了猫粮,目光却落在奶奶身上,那青年伸出脚,踢翻了奶奶面前的竹篮。 徐念看着身边的人,有人看向了青年,却没人上前,他们观望着、拥挤着上车,后面的人催促着她:“小姑娘,你不上车就别堵在这里。” 徐念踏上踏板的刹那,回了头,青年踩踏着花,奶奶呆呆坐在小板凳上,徐念径直小跑着过去。 “奶奶,你没事吧?”徐念小跑过去,喘着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爸爸在马路对面催我们呢!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她放下猫粮,蹲在地上替奶奶收拾了倒在地上的残花,有几朵被青年踩扁,沾了灰色的泥。 奶奶看向了小姑娘,徐念替她扶好篮子,青年以为老太太孤身一人,没想到是和家人一起出来摆摊的,瞬间怂了,徐念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没入了上车的人群之中,只剩一个背影。 “小姑娘,谢谢你。”奶奶说。 徐念把篮子扶正,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是踢翻了,篮子没坏。 “没事的,奶奶。”徐念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残花,伸手把它们捡起来,“可惜了这些花花。” 奶奶从花篮拿出一束包好的茉莉花递给她:“这个给你,不要捡地上的了。” “奶奶,你的塑料纸借我一下。” 徐念拿起塑料纸,把残花简单包了一下,她手巧很快就包得像模像样,她捧在怀里:“这一束我买了。” 她把五块钱塞进了奶奶的手中,没等奶奶出言拒绝就跑了,嘴里还说着:“奶奶,我去赶公交了。” 她小跑着追上刚刚启动的公交车,风吹着她的黑发,茉莉花的清香在鼻尖萦系。 “师傅,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徐念挥着手里的茉莉花。 挥了好几下,师傅终于停下了车。 徐念喘着气上了这班公交车,等快下车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猫粮落在了老奶奶的竹篮旁边。 她失落地抱着那捧被踩坏的小茉莉下车,飘落的雨花已渐大。 “喂!” “小同学!” … 路铮又叫了一声,徐念这才从走神中看见少年,他握着黑色的雨伞站在路边上。 第13章 C13 梦见占有他。 湿漉漉的黑眸里,路铮走近。 “你是骑乌龟回来的么?小同学。”他把伞挪给了她一半。 徐念正为自己再次丢了猫粮而懊恼,心情不大好:“对的。” 说谎的人脾气还挺大。 他的目光落在那捧纯白的小茉莉上,花瓣沾了泥,看起来有几分落魄,有几片花瓣撕破了只剩残瓣,泥与残瓣生出前所未有的妖艳。 雨天雾蒙蒙,徐念低垂着眉,眼睛泛了一层湿意,茉莉花香随着细风钻进他的呼吸,连同大脑都被这朵茉莉支配。 “小同学…”他开口,声音略有暗哑。 徐念抬起头:“我不叫小同学!” 他眼尾微挑,指了指她怀里的花:“你这花哪儿买的?” 一说起买花徐念就想起自己丢了的猫粮。 “公交站台卖花的奶奶那里买的。” -- 第24页 软绵绵的声音带着一股潮湿的后鼻音。 他的手抚过一片茉莉花叶子:“还挺好看的。” 徐念觉得他就是没事找事,下意识把花换了一边臂弯,花瓣脱离了他的手指。 路铮抬眼看见她雪白的颈,与黑发相交映,勾唇:“这么防着我啊,我又不会对一朵小茉莉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念觉得他那语气就是我会把这朵茉莉弄坏。 夜色中,路灯散发着暗暗的微光,那把伞几乎全都落在了她头上,而他的半边肩头已经湿透。 徐念有意识走快了些,路过门卫室的时候。 “小姑娘。” 门卫打着伞过来:“我今天白天去找你,你不在家,那个…” 他看了眼路铮欲言又止:“不好意思…真的很对不起。” “我昨天晚上就打了个盹,然后小猫就不见了,你别急,我已经在找了,找到了我会及时通知你。” 路铮看见徐念蹙起的眉心,他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 路铮:“师傅,你这边的监控可以看吗?” “可以看的,我看过了,那只小猫太小了,而且没走进监控区。” 路铮把伞塞到徐念手上:“家里有可穿戴的雨衣,你回去问林嫂拿两件,然后多穿一件衣服,应该也有冬天用的手套,我在门卫室等你。” 徐念愣愣看着少年,她以为他会质问她哪里来的猫,或者会觉得她多事,可是都没有。 要是在家里,赵艳茹一定会指责她多管闲事,或者指责她一天到晚不学习就一门心思放在猫猫狗狗上。 第一次有人对她除了学习以外的事表示关心,还帮她一起想办法,明明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可路铮却没有怪她。 “傻了啊?”路铮看她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徐念回了神,望着他漆黑的眸:“谢谢…” 他俯身过来,高大的身影往前,徐念下意识呼吸一紧,手捏着书包袋子,路铮伸手绕过她的耳边,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捞了上来,戴在了她的头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同学,真要谢,也等找着猫再谢。” 他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她发梢柔软的触感,徐念握着伞,点头:“好。” 路铮跟着门卫进了监控室,门卫调了昨晚他开始打盹到发现猫猫不见时间段里的视频,打盹开始到猫不见有1个小时。 “师傅,这个录像带,你可以拷一份给我吗?” 门卫点头。 “那个小猫,是什么时候捡过来的?” 门卫想了一下:“就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吧,下着雨冷得要死,小姑娘抱着猫过来,都湿透了还顾着小猫,她还给我钱,让我给小猫弄点吃的,我说不要吧,小姑娘还不肯收回去,脾气犟得很。” 路铮想起来了,是第一天过来的时候,那天夜里她湿漉漉的回来,手里拎着拖鞋,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自己都是寄人篱下还有空去管一只流浪猫,就像在KTV门口,明明自己不能吃辣,却还是为了大家选择吃火锅,想起她在卫生间门口咳成那个鬼样子,就觉得心烦。 徐念大概十分钟后回到门卫室,外面的雨已经大了很多,她穿着一件黑色有点大的雨衣,罩得她整个人只剩个脑袋在外面,看起来颇有纪念碑谷小人的意思。 小喘着气,脸颊白里泛红,额前的黑发打湿了几缕垂在脑袋上,带着一种叫人想入非非的破落感。 尤其是她微微喘气的时候,蛊着少年的耳朵,像极了那朵被弄脏弄破的小茉莉。 那种凌乱破碎的魅惑又将他包围,路铮想他有点发疯。 要是不发疯,怎么会帮她找猫,猫是死是活,丢或没丢,跟他有什么关系。 “给你。”徐念递给她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还有黑色的雨衣。 路铮黑眸微拧,眉心蹙着,看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刚刚确实弄湿了衣服。 他略带顽劣地说:“这么关心我?” 徐念呼吸一滞,脸蹭的泛红。 他挑眉脱掉了外面弄湿的外套,从她手里接过那黑色的羽绒服。 不知是否有意,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冷与热在那一瞬交融。 徐念快速缩回了手,小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见她红透了的耳尖,路铮眉毛微挑,套上了黑色羽绒服。 “师傅,你这有热水带吗?”路铮开口。 门卫:“有的。” “借我一下。” 门卫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他,路铮倒了开水进热水袋,把它塞给了徐念。 徐念愣愣被塞了热水袋,路铮已经继续看监控了。 “师傅,这个监控你帮我备份一下,我先出去找找。” 热水袋的温度从指尖漫开,她跟在路铮后面,看他的身影没入了雨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拿羽绒服的时候她纠结了很久,她并不想表现得自己过分关注他,想着他把伞倾向她的那边,心里蔓延着说不上来的情愫。 “你走右边,我走左边,这样大路走下来就不会忽略任何一边。”路铮说。 徐念点头。 她往右边走去,手心的热水袋提醒着她关于路铮的一切。 他是故意在公交站台等她的么? 特意来接她的。 还是只是路过。 -- 第25页 可他已经骑摩托回家了。 小同学——是叫她的。 风驶过,徐念的耳朵冻得有点红,她搓了搓耳朵,回头看见路铮正俯着身在找猫。 他有女朋友,还有好几个,他不是好人。 徐念的心口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天已彻底黑下来,唯有路灯印着潮湿的地面,模糊成橙光的光影。 他们找了半个小区,猫的影子都没见着。 雨打湿了鞋,脚步沉重。 路铮回头看了眼另一边低头不语的徐念:“要不回去吃了晚饭再来找吧。” 徐念抬起头,她刚刚在想那个拿着伞偏向他的少年。 她点头:“好。” 路铮走过来,他们汇合到马路中间,影子被拉长,叠在一起,像是牵手。 她想起他和别的女生拥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比被维护更让人着迷的感觉? “想什么?”他问。 “想小猫会在哪里。” “别担心,小区就这么大,明天我可以找朋友一起来找,一定会找到的。” 徐念抬起头,看见一片水花掉在他的头顶,溅落的细水珠模糊了他的脸。 - 徐念本来就有点感冒,吃了晚饭,整个人晕乎乎的,头重脚轻,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结果睡着了。 林嫂煮了姜茶,路铮添了一碗叫她起来喝掉。 徐念脸颊泛着粉,像是待熟水蜜桃,路铮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受到他手指的冷意,有了一丝清醒。 别这么关心她,她会习惯。 路铮问林嫂拿了感冒药,剥开,递给她。 “吃了睡一觉。”他把感冒药和姜茶都放到茶几上。 徐念睁开眼,眼皮烧得发热:“我想喝热水。” 路铮起身给她倒了开水,又放了冷水,和在一起不烫口才拿给她。 温热的水,不烫,徐念吃掉了感冒药。 “你睡一会,半夜如果没有退烧,就去医院。”他拿了毛毯给她盖上。 徐念闻见毛毯上清冽的薄荷味,心烦意乱,不能习惯这种好,很快就要离开路家,不能习惯被维护,因为会失去。 她想起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刚刚他叫她的时候,一盏路灯刚刚在他头顶,如果那盏路灯不在就好了。 因为那盏灯,所以选择在客厅睡觉,因为想尝尝被人照顾的感觉,所以没有回房。 这一觉睡得很沉,徐念做了个梦,梦见了路铮,梦见他将她落在逼仄的角落,他的手抚过她的颈,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指尖很烫,漆黑的眸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他说:“小同学,你不要想跑。” 他的声音蛊惑着她的耳朵,她瞥见那白色衬衫下平直的锁.骨。 他的手穿过她的颈,捧着她的后脑勺,徐念闻见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他箍得她喘不上气,紧得她快被勒死,可她出乎意料地觉得充满了踏实和满足,她看见少年独属于她的眼睛。 一束黄昏的灯打在他们身上,漫天溅落得水花落在发间,徐念仰头对他说:“是你——不能跑。” 他微愣,轻笑:“小同学,你胆子很肥,竟然想管我。” 她踮起脚,手勾着他的脖子:“是的,路铮,我想管你,连呼吸都想管,要么现在放开我,要么永远都不要放开。” 灯光散去,雨水变大,他的脸被雨水打湿。 徐念看不清他的脸。 “徐念,你只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怎么妄想那么多!” 他的脸在雨中消失,路灯下空无一人,徐念惊醒,窗外雨声渐大,客厅只有一盏夜灯还有窗口那盆虎皮兰。 梦真实得让她心口钝疼。 她怎么会梦见和他拥抱,梦见想要占有他。 她真是疯了。 第14章 C14 只见得和谁。 第二天早晨听见林嫂说门口有只小猫,徐念当即就明白了是她要找的小白猫。 可凌晨她上楼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猫,说明是接近早晨送过来的,下意识认为是门卫找到的。 然而,当她去门卫室道谢,门卫却告诉她昨晚他换班并没有去找猫。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 徐念匆匆离开,回来路上心事重重,昨天她是凌晨一点多上的楼。 那时路铮是没回来还是他今早起来找的猫。 他不是能够早起的人,难不成找了一整晚? 不管是哪种,这份人情她都还不清。 昨天欠的人情,今天又叠加上新人情。 请他吃顿饭? 送一份礼物? 自己还剩两百多块钱,根本没有余力拿钱还他人情债。 可是,她从来没要求他帮忙找猫,下雨天去接她,也没有要求他送她去市中心。 - 小猫缩在纸箱子里瑟瑟发抖,徐念把它放到了自己房间,又从楼下拿了点火腿肠。 小猫吃饱喝足,懒懒躺在地板上睡去,毫无防备之心。 都说流浪猫警惕性很高,可能这只还太小,小到还没来得及学会提防就被她遇见了。 徐念看着它熟睡的样子,忧心忡忡,并不知道路嘉轩和路铮会不会接受这只小猫,她自己都是寄人篱下,更何况还得多一只猫。 她想给路嘉轩发条信息,询问意见,可又觉得短信不够正式,想着等晚上和他们说。 -- 第26页 打开寒假作业,却一个字也写不进去。 寒假以来,她已经浪费了很多天,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决定着她人生的第一个考试,不能因为其他事情乱了心神,笔在纸上划过一道黑色的墨迹,脑子里却是那张路灯下的脸,还有那阵让人心烦意乱的薄荷味。 路铮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他不是把她当做来争夺家产的“私生女”么,这又是为了什么? 花心的男生撩拨一个女生? 可他也没有撩拨,他没有做任何越矩的事,是她自己想得多。 徐念打开窗,任风吹过鬓角,小猫睡醒了蹭着她的脚踝,发出细微的猫叫。 隔壁门开了,她呼吸一紧,看向门边,他醒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说声谢谢。 管他呢,撩拨也好,无意也罢。 反正谢谢也是借口。 路铮拿着头盔出门,徐念小步跟了上来。 “路铮……”她叫了一声。 他闻声回头,望见她一身白色的毛衣,口干舌燥,想起早晨荒唐又下.流的梦,眼神绕过她细白的脖颈落向她身后,窗外的光溅在她身后。 真是个糟糕又美好的早晨。 “谢谢!”她大步走过来,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谢谢你帮我找回猫。” 路铮套了鞋,又见她踝骨分明的脚踝,扎在棉拖里,雪白的皮肤下,根骨分明,连骨头都这么诱惑人。 抬眼,漆黑的眸落在她鬓角:“一穷二白怎么谢?” 语气带着几分轻佻。 徐念紧紧抓着毛衣下摆:“我是没钱,我可以帮你免费补课,我成绩还…还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路铮挑眉听着她战战兢兢的话:“给我补课?” 徐念点头:“我成绩不是特别好,但…” 他打断了她:“行。” 路铮戴上头盔,出了门。 徐念舒了一口气,她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欠着就觉得背负了债。 虽然她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感谢他,能不能还清人情,但她也没想到更好的方式去感谢他。 正如他说的她一穷二白,她能给什么。 何静之前总喜欢让她讲讲解题思路,夸她讲的比老师详细也比老师有耐心,给别人讲题应该可行。 而且,补课,多好的理由接近他。 决定用这种方式感谢,徐念一下子充满干劲,本来无心做作业,想着他,就更加专心地投入进学习。 时间在这种憧憬又紧张的氛围中变得飞快,到天黑她已经整理出初中三年一半的题型,顺带从参考书里找了一套综合测试题,一门课一份卷子,找个机会摸底一下路铮的情况,再对症下药。 - 快过年了,路嘉轩一直在公司加班,已经好几天晚上很晚回,路铮今天出去很久,回来时晚上十点。 徐念正在做寒假作业,听见开门声,趴在二楼见到路铮,他手里提着一袋东西,上二楼,搁到了她门口。 “给我的?”徐念看着地上两袋猫粮惊愕道。 “嗯。” 他身上透着很浓的寒意,还有一股不算浓烈的烟味。 “你等等我。”她说,小跑着进房间。 路铮看见她房间暖黄的台灯,那只小猫趴在桌角,她走到床边,弯腰不知道拿什么,他这个角度恰好看见她剩余的半个臀和纤细笔直的腿。 目光瞥向了其他处,心里被一只手紧紧挠着,她还趴在床上,只露一个浑圆挺翘的臀,她很瘦是这个角度的问题,让她看起来非常性.感。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见到她就有点不对劲,一天能够下.流很多回,一望见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就有点想弄脏,甚至想看那双眸子蓄满眼泪。 他真是太不对劲了,甚至有点病态。 不然怎么会梦到她骑在他身上,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是那样的性格,一朵傲娇的小茉莉怎么可能那样放肆大胆。 路铮甩了甩头,下.流是每个男人的天性,但他觉得玷污了这朵纯白的茉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已经在梦里把什么都干了个遍。 以前昊子去网吧,怂恿他看过片,但那时周遭嘈杂,他没有什么欲.望,不过就是男女之间那点翻云覆雨的事,颠来倒去让他觉得脏。 但如今再回想,又是另一番感觉。 那事不见得脏,只见得和谁。 十五岁的少女,多大才能经历那事呢? 十八还是二十,还是二十二,或者更久,总之会经历的。 一想到她长大要和别的人,经历那种事,心里头不爽快。 徐念终于摸到了钱,直起身子,走到门口,却不见路铮人影。 她攥着钱和卷子,寻思着他应该回房间了。 挺没耐心的一个人。 徐念敲响了他的门。 路铮嘴里正叼着烟,刚拢起手打火就听见了那阵敲门声,目光落在角落那本《让青少年学会遵纪守法的故事》,火光映得那书有种神圣感,熄灭了打火机,他把烟扔进了烟灰缸。 开门,路铮只着一件修身的深灰色针织衫,衬得胸肌有力,下面是棕色休闲裤,裹着精瘦的腿,个高腰窄,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徐念把钱递给他:“猫粮的钱。” 一张红色的一百块在她雪白的掌心。 -- 第27页 她注意到他发红的眼睛,布了些血丝,看起来很憔悴,昨晚应该一夜没睡。 心上的弦断了,那束灯光又落在他头顶。 路铮低头看着那一百,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略带嘲讽:“你很有钱?” 徐念被拉回了思绪,看见了他眼里那嘲讽的含义。 “猫粮的钱应该给你的。”她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路铮撑着门,望着她白色的毛衣和那细白的脖颈,她昨晚在他上面,脖子就很像一朵茉莉花杆儿,曲线柔美,还有那微弱的喘息。 他说:“钱收回去,等哪天请我顿饭。” 猫粮一百多,吃饭可不止。 徐念浑身上下就剩一百多了,肯定不可能再去问赵艳茹要,没钱真令人发愁,早知道应该把储蓄罐带着了。 路铮见她为难神色,抽走了她怀里那几张卷子,扫了两眼,启东中学的模拟题和苏锡常镇四市联考的测试题汇合。 “卷子我不会做的。” 徐念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可能乖乖写试卷。 徐念轻声:“我想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不然我不知道怎么补。” 路铮挑眉望着她深棕色的眸子:“你什么科好?” 徐念以为他浪子回头真想想学,快速回道:“数理化都还可以。” “其他呢?” “英语有点不好。” “那行,每天给你一小时,替我补英语。”路铮说完把卷子重新塞回了她怀里,“好好准备,小同学。” 说完他关了门。 徐念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敢肯定路铮是故意为难她的,故意问她哪科不好,故意刁难她,亏得她还做了那样荒唐的梦。 真不该对他抱有好的想法,对他的好感-10分,回头看见了小白猫在舔毛,想起他布满血丝的眸子,还是-1分吧。 小猫过来蹭她,她打开了猫粮,用纸垫着喂给它吃。 小猫吃得摇头晃脑,徐念发现还有一袋是猫砂,他中午出门专门替她买这些东西了? 他是什么时候准她养猫的? 或许昨晚他帮她一起找猫的时候就默认了这件事。 她一拍脑袋找猫,却没有任何后续措施,也不懂得怎么去养猫,而他已经细心到替她做好了后续工作。 窗外的风吹乱了叶子,也吹乱了她的心。 风透过窗的缝隙吹进她的脖颈像昨晚他的手穿过她的发间。 这种好让她心乱如麻,第一回 有人重视她的每个行为。 徐念封口夹封口猫粮的时候看见猫粮袋子上沾了几片碎掉的叶子,还带着一点干掉的泥,她像是又发现了什么。 再次检查了一遍猫砂袋子,猫砂袋子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更别提叶子。 她就说怎么会这么巧,那么多猫粮里他和她挑了同一款。 徐念心像是被什么拧了起来,风更甚了,刮进了她的心口,他真的只是单纯喜欢花? 她下楼,在茶几上看见了一捧茉莉花,干净纯白的茉莉,和昨天那捧残破的放在一起。 昨天的那束有点蔫吧,今天的这束充满生机。 第15章 C15 这一声叫得徐念更加心烦。…… 门外汽车声响起。 路嘉轩换了鞋看见徐念正在客厅。 “小念怎么还没睡?” “准备睡了。”徐念心不在焉。 路嘉轩看见了茶几上的花,稍有迟疑,把车钥匙搁在了进户门的雕塑台上。 今天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徐念看见他的西装上有一层薄薄的水痕,头发也湿了,根根分明。 他今天心情似乎也不大好。 徐念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晚安。” 路嘉轩看着小姑娘上楼,端起那杯热水又搁下:“小念,你等等。” 徐念回过头,客厅的水晶灯衬得他有几分忧郁,她下楼,坐到了他对面,见他嘴唇上有淡淡的青色胡渣。 “你上次问叔叔怎么看待早恋。”他声音像是含了冰粒。 徐念下意识以为自己蠢蠢欲动的心被他察觉了,手揪紧衣服下摆。 “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人。” 徐念抬起眼望着面前的男人,路嘉轩从口袋摸了烟,往靠外的位置挪了挪:“很喜欢一个人,因为没能走到最后,所以一直留有遗憾,太年轻的喜欢注定没法给予太多安全感,尤其是女孩子,女孩在爱情里面比男孩子更容易受到伤害。” 刚刚躁动的心被这一番话直击,徐念没想过早恋,她只是觉得灯光下的少年很美好。 也许是灯光美好衬得少年美好,也许只是自己躁动的心情美好… 烟雾在男人脸庞缭绕,白烟衬得他薄凉而清冷。 路嘉轩透过烟雾看她稚嫩又漂亮的脸庞:“你要离那些同年龄的小男孩远一点。” 徐念坐直了身体,皱眉:“为什么?”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因为他们对你想法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纯洁,这个年纪最缺少的就是责任心,而且容易做错事,在恋爱的关系里,男生是没有太多损失的…” 上一次他的回答太笼统,徐念是个好孩子,他并不想她稀里糊涂地被别人家小孩伤害,但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得太直白,小女孩敏感,只好隐晦地表达。 -- 第28页 徐念似懂非懂,很多东西很多事,赵艳茹不会和她说,男女关系,这样的话题,在他们家属于禁止讨论话题。 她知道早恋是错,但又不知道错在哪。 徐念:“可是叔叔也没管路铮早恋呀。” 路嘉轩收回了手,愣了几秒,无奈道:“我管不了他,我是个失败的父亲,这是我的问题,因为从小就没怎么在他身边,导致了后来再也没法和他正常相处。” 徐念并不知晓个中缘由。 “对不起。” 路嘉轩倚在沙发上:“你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觉得今天路嘉轩喝酒喝得有点多,甚至觉得他醉了,不然怎么会在客厅抽烟,说话也挺咄咄逼人,和路铮的臭脾气有点像。 “我想上楼睡觉了。” “那,晚安。”路嘉轩没有多留她。 该说的话,他也说了,便也觉得尽到了对艳茹的责任。 他点燃了烟,眯着眸,如果当初他够勇敢,也不止于此。 徐念上楼,路过拐角的时候,看见路嘉轩的烟碰到了茉莉花瓣,空气中有一声很小的“磁”的声音。 黑色皮鞋的鞋跟是茉莉花,皮夹是烫金的茉莉花瓣,路铮也喜欢茉莉花。 为什么非得是茉莉? 徐念抱起小猫,躺在床上,路叔叔从小没有陪在路铮身边,那他是和他妈妈过的? 可是她没见过他妈妈,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这个家里也没有任何他妈妈存在的痕迹,徐念想起了路铮的提防心、他的叛逆、他的细心,甚至能够想象出他一个人是怎样长大。 小猫蹭她的脸,渴求她抱抱它。 她有点想见他,就现在。 放下猫,走到门前,楼下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有点怂。 借着去洗手间的名,凑到了他门前,听见吉他声。 抒情又柔和的音调,弦乐器与生俱来的优雅,和他这张扬性格不太符合。 徐念背抵着墙,听着屋里拨动琴弦的声音,她努力回想路铮的手,接过礼物盒的手指,白皙修长,骨关节分明。 拨弄琴弦的手、接过礼物盒的手、带上她帽子的手、给她热水袋的手… 也是抱过其他女孩的手。 - 次日,徐念很早起床,一大早开始背诵英语单词,她英语确实挺差的,主要差在听力,其他题目她都能靠刷题解决,只有听力,每回声音一出,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和那听力的播音打架。 戴上耳机,标准男中音响起,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一个小人在说,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听?不喜欢就不要做。 挣扎着听完了一套听力,她打败不了那个声音,所以每次考英语的时候总是死在了听力上。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出乎意料发现路铮也起了。 “早。”她说。 路铮倒了杯鲜牛奶,昨天又梦见她,比前天还下.流,飘逸的长发被他攥在手里,她背对着他,白色毛衣裹着臀趴在床上,腰下沉,很暧.昧的姿势,他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稍稍用力,她哭了,一双泪眸可怜巴巴看着她,让他心疼又让他想弄死她,怎么都不太够,阳光溅洒了一地。 心疼大过摧残欲,他放开了她,而她不知死活地爬上来,和前天的梦叠在一起。 “喝吗?”他问她。 徐念对牛奶无感,却点头。 他给她倒了一杯,冰箱里面的冷牛奶,想起她感冒初好,把奶放到奶锅里热了一圈才给她。 “今天几点开始?”她一边剥白煮蛋一边问他。 路铮看她剥完,拿走了她手里的,动作一气呵成,徐念也不在意,又拿了一个继续剥。 “你想几点?”他把白煮蛋放进嘴里,两口就吃完了。 “都行,要不吃完早饭吧,下午我想做寒假作业。” 声音糯糯的。 路铮想到了什么:“你要是有空顺带把我的寒假作业也写了呗。” “不行。” 路铮看她因为拒绝而蹙在一起眉头,昨夜梦里眉头也是挤在一起。 妈的,真勾人。 声音哑了几分:“我俩寒假作业一样的,抄一份就行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说得有几分滑稽,像是绕口令,翘舌不翘舌有点混,听起来就是“授人以鱼不如sou人鲤鱼。” 绕得路铮弯起了眼睛,苏南口音,绕了几圈有几分撒娇意味。 他敢肯定要是昨晚梦成真,他会死在她身上。 他故意问:“再说一遍呢?没听清。” 徐念知道他有作弄的意思,便不继续重复,换了个词儿:“我可以教你但不能帮你写。” 路铮抿了口牛奶,扯了扯唇:“也——行吧。” 吃完饭,徐念抱着昨晚和早上整理的英语资料,小猫缠在她脚边,她把房门关上不让它乱跑,敲响了路铮的房门。 这是徐念第一次进他的房间,飘窗上放着一把很大的吉他,昨晚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衣柜的地方被他拆了半个,垒成了及墙高的手办储物柜,分为了十几层,每一层十几个手办,加起来有几百个,非常震撼。 靠她近的手办是个长发大.胸美女,红色旗袍,胸口的衣服快被撑破,衣服做工精细,能够瞧见手办的旗袍里一丝未着,她沉默地红了耳根。 -- 第29页 路铮顺着她目光看去,看见了女帝的手办。 “喜欢的话,送给你呀。”他说。 红透的耳根让他觉得分外可爱,她竟然会因为一个手办害羞。 真是个小孩啊。 害,纯洁干净的小孩。 徐念往书桌走去,远离是非之地:“我不要!” 耳根更红了。 路铮敛了笑意。 徐念抱着书、试卷、教材,看着他凌乱的书桌,书桌上有很大的台式机,屏幕旁边还放着那本《遵纪守法》的书,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路铮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试卷参考书笔记本,把凳子拉到书桌边上。 徐念伏案,打开英语教材:“我们从哪里开始?” 路铮靠在椅子上,看见教材封面她的字,清秀但并不小家子气,连笔的笔画透着点张扬。 他揶揄:“徐老师,你问我吗?” 徐念因为这个称呼,面色迥然。 低低说了声:“就从这道套试卷开始吧。” 她拿着之前自己做过的试卷,掩饰慌乱的心跳:“第一题就是考a/an的区别,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U”开头的单词,单词发字母的u本身的/ju:/,就要用a,比如a useful glass…” 她的声线温柔,像是在他耳边轻轻呢喃。 路铮侧过脸,看见她低垂的眉眼,脸上浅浅的绒毛镀了一层朦胧感,往下一截雪白的脖颈扎在毛衣里,她是好看的,这好看和传统的好看又不一样,带着一股脆弱的好看,尤其是那双总泛着晶光的眼,好像盛满了水。 徐念抬起头见他盯着她:“怎么了?” 路铮看着她试卷上的标注,a/an的区别:“讲得不错,徐老师——请继续。” 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特有的低音。 徐念有点恼:“你别这样叫我。” 路铮双手背在脑后,他发现她的眉毛是浅棕色的,很长,像是若隐若现的远山,痞里痞气:“那叫什么?” “小同学不给叫,徐老师不给叫,那什么给叫?”他略带调侃,叹息,“小念?念念?阿念?念?” …… 徐念被他一阵乱叫叫得面红耳赤,磁性的男低音带着蛊惑,叫她无处可躲。 路叔叔、妈妈、林嫂都是叫她小念,明明是那样正常的称呼,可在路铮嘴里,就变了味。 徐念有点生气,可这个气不知来自何方,仅仅是因为他叫得她乱了心跳。 “小念就可以。”她淡淡说。 “好的,小念。”他正儿八经叫她。 这一声叫得徐念更加心烦。 第16章 C16 即便是私生女,那又怎么样。…… 她低下头又继续说道:“要是发/ju:/以外的音就要用an,an unusual glass…所以呀,这道题目就是B了。” 她说英语非常中式,每个字母发音都很准确,但连在一起不算悦耳。 “平时看美剧吗?”他突如其来地问。 徐念摇头,她不大爱看电视,一部分原因是课业紧张,另一方面,家里的电视常年被徐砚清霸着,他爱看八点档狗血剧,乐此不疲,导致了她对电视剧停留在还珠格格。 “没事了。” 路铮示意她继续。 徐念对着简单的知识点继续给他讲课,她不知道他的水平,只能从简单的单词用法开始,不过英语这种应试考试,一般词汇量充足,语法熟悉,问题不会太大。 路铮:“休息一会吧。” 这张小嘴儿一上午叭叭没停,也不知道累。 他伸手弯腰去摁主机,瞥见桌子下雪白的脚踝,藕断一般扎在拖鞋里。 开机间隙,他去了个洗手间。 “谢谢~”她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了两口。 因为他不大说话,加上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导致整个上午都是她在说,现在嗓子干.得发疼。 徐念捧着热水杯,心想他是不是察觉到了她口渴,借着出门替她倒水。 温水润过喉咙,干枯荒原冒出芽尖。 路铮点开视频网:“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电脑屏幕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徐念心不在焉:“什么都行。” “不挑?”他问。 “我都可以。” 眼花缭乱的封面中,鼠标划过一个老人和一条狗。 徐念走神了,她在想和他拥抱是什么感觉,是温暖的还是寒冷的,是心动还是无波动的,会比现在的他更让她着迷吗? 她有点生气他之前和别人拥抱。 他也许和很多女孩都拥抱过,他也许给过很多女孩这样的好意,也许… 真生气,要是他是她一个人的就好了。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惊了。 徐念是怯懦的,因为徐念要做赵艳茹和徐砚清的女儿,因为徐念要维持家庭的稳定,可是许糯从来不是,许糯什么都敢,许糯什么都不怕,许糯一无所有。 她是徐念,她也是许糯。 许糯不想学英语,许糯叛逆。 沉睡的许糯在她心里隐隐而动。 路铮看她目光落在那影片上。 “这部?” 徐念刚刚在走神,回过神,看见他漂亮的侧脸,看起来张扬的人,其实温柔得像风,直往人心里头钻。 她点头:“嗯。” 窗帘拉上只剩电脑屏幕的光在闪烁,伴随着音乐,电影开场。 -- 第30页 标准的美式发音,吐字清晰,音调抑扬顿挫,字幕配着中字,她有点跟不上字幕的速度,看英文又来不及看对应的中文。 徐念端坐在电脑旁边,仔细又认真的观看电影,像极了在听课。 [He\'s still my hero.] 当\'s与still相遇只发出一个s听起来就很舒服,徐念记得老师上课也讲过,当时她并未过分在意。 [dog pound] [But no matter how,Hachi was lost.] “要吃什么吗?”路铮问她。 徐念正听得认真,没听见他问。 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徐念抬起头:“对不起,没听见,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脸上有东西。” 徐念摸了下脸,他说:“不在这里。” 她没摸着东西,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路铮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挪到了鼻尖位置:“这里。” 他送开手,徐念摸着鼻尖。 “我去拿个东西。” 她慌乱挪开凳子,心如擂鼓,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手腕处热热的。 路铮出去拿了两包薯片过来,递给她一包。 他看她认真的样子,着实觉得有点可爱:“别那么认真,看电影是放松的。” 徐念把薯片放桌上,也许路铮经常看美国电影,所以看着根本不吃力,她是第一次看,格外吃力,一不留神就会错过剧情,但这部电影的剧情她还挺喜欢的。 一只叫小八的狗被老教授从车站带回家,老教授上班的地方要坐火车,小八每天都会送老教授去火车站,下午准时在花坛等着老教授回家,徐念的心情随着小八和老教授的相处起伏,本来沉迷于看字幕听句子,不知不觉已经沉浸在了视频中,字幕和声音也连在一起,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视频56分钟,老教授倒在教室。 林嫂上楼叫他们吃饭,徐念看着视频里小八在花坛里的身影,小八伸长脑袋努力在人来人往中找寻着老教授的身影,它低着头,等待着。 徐念快速瞥过眼,不去看,她已经猜到了后面。 她说:“我去个洗手间。” 声音带着一股浓烈的酸涩。 路铮看见她加快的脚步,摁了暂停,快速浏览了一遍电影后边的剧情,把电影关了。 等了很久,她才下楼吃饭。 徐念喉咙好像堵着石头,总能想到那只一直在等待的小八。 路铮看见她红透的鼻尖:“哭了?” 徐念低着头,米饭卡在喉咙里,摇头:“没。” 路铮知道她面子薄,又强势:“你帮我上楼拿个充电器,谢谢了。” 徐念不爱哭,但偏偏今天没忍住,她最见不得等待,尤其是小八这样这辈子无法再重逢的等待,就像曾经在孤儿院,她等待着丢掉她的生父生母能够来接她回家,她以为他们只是找不到她了,曾经半夜爬出孤儿院的墙,跑到了她被丢的游乐园,从天蒙蒙亮等到天黑,路过的人纷纷,她乖乖待在原地,等来了日落天黑却没有等到他们。 他们丢掉许糯,从此她只是徐念。 后来徐念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等待任何人。 可在看到小八的时候,她又再次想起从前。 没有结果的等待注定是一个人的悲剧。 赵艳茹和徐砚清领养她以后,并没有苛待她,但也未曾把她当做亲生的孩子,他们待她疏离,而她也小心的维系着他们三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小八也许会有新的家庭,但却再也遇不到老教授。 徐念发泄完情绪,去他房间拿充电器,床头柜上零散堆着一些书,有英文有中文,计算机语言什么的,徐念不太认识,拿了充电器下楼。 路铮看着她上楼的身影,心里头久久不能平静,他之前和别的女生也看过几次电影,在电影院,爆米花电影或者恐怖片,女生吓得扑在他怀里。 那样反而好解决,给个拥抱也就顺理成章安慰了。 徐念这种的,他连想安慰都没有法子。 这事到底因他而起,以为是个温馨快乐的人狗电影,结果是个催泪电影。 徐念把充电器递给他时,他看见小姑娘红透的鼻头,还有那双原本就亮晶晶的眼睛。 “给你讲个故事。”他说。 徐念抬起头,见他黑亮的眸子。 “锅巴、玩吧和泥巴是好朋友,有一天,泥巴问锅巴:我们去干嘛呀?”他挑眉问她,“你觉得他们要干嘛呀?” 徐念觉得有点幼稚,但看他一本正经的讲,摇头:“不知道。” 路铮也没吊胃口,说:“锅巴说,小同学,我们去玩吧。” 徐念忍不住弯了眉毛,他在逗她开心,虽然技巧拙劣,但感受到他的好意。 她回:“可是我要写寒假作业。” “离开学还早呢!急什么,哥哥带你出去玩。” “哥哥”“妹妹”的称呼在初中很流行,他应该很爱玩这套吧。 她不过是飞蛾扑火,引火自焚。 徐念摇头:“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电影导致的难过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那个小故事已经将她所有不开心全都扫干净。 最后还是没有出去玩,她不习惯把所有的事都堆到最后几天。 - 路铮晚上和杨昊开游戏时,杨昊听得出他心情不好,刚开游戏,路哥竟然没喷他真是奇怪。 -- 第31页 “咋啦,听你这蔫吧的语气,你爸又跟你吵架了?”杨昊一边操作键盘一边说。 路铮摁技能:“倒不是。” “那是怎么了?” “就一点烦心事。” 杨昊像是听到了什么宇宙奇观,平日里大大咧咧一人,潇洒倜傥,咋就有烦心事了,难不成孩子长大了? “我路哥竟然有烦心事,该不会和黎欢欢有关吧,她最近真是疯得不轻,每天缠着我问你家地址,兄弟我不管威逼利诱都没告诉她。” 杨昊继续逼逼叨:“不过,不是我说,你干嘛招惹黎欢欢。” 游戏结束,他看见英雄池里的小萝莉英雄,忍不住想起徐念,他点了根烟:“我说我跟她半点关系都没,你信吗?” 杨昊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奇闻:“当然不信,你跟她没关系她干嘛缠着你。” 烟气弥散,路铮开了窗,一丝清凉的空气吹进来:“算了,反正现在也解决了。” “该不会因为黎欢欢心烦吧?” 一局游戏结束,又开了一局。 路铮:“后天你是不是要跟南子去城西那个音乐节。” “怎么?你也想去?”杨昊班调侃,他可没指望路铮去,当时就问过他,被他路哥一口回绝了,他当时可是说绝不会当大傻逼大冬天跑到外面找罪受。 “嗯。” 杨昊:“……” “路哥,你怎么突然变卦了。”杨昊贱兮兮地继续说,“你不是说大傻.逼才去那种地方,聚众蹦迪、唱野歌,还说那是小孩玩的,成熟的男人不会去。” 路铮示意杨昊开传送带他,于是两人一起传到了草丛里,路铮玩的英雄一脚把杨昊踢到了对方的塔下,防御塔很不客气对着杨昊一通输出,耳机里传来阵阵惨叫。 “我杀你!”杨昊看着黑屏游戏,“你发什么神经!我招你了?” 路铮把烟摁进了烟灰缸:“音乐节你们还有多的票吗?有的话明天晚上送两张过来。” 杨昊被打了一顿正生气:“哎!哪还有票!早就抢光了,当时问你你不要,现在又要看,你说你怎么这么善变。” 路铮被他叽里呱啦说得心烦,点开电脑:“那音乐节叫什么来着。” 杨昊想了下:“好像叫什么,士多啤梨音乐节。” 他输入了这个票的名字,恰好第一个就是有票的,?1299/张,档位是原来的?299/张。 “我下好单了,明天你送过来。” 杨昊惊呆了:“你都买好了,为什么还要我送!” “两张,等会单号发给你,纸质票要去店里打一下。” “你杀我,还让我送票!我是不是贱!” “你的雷蛇键盘鼠标套装不要了?” 杨昊瞬间精神起来:“妈呀!我哥,亲哥,给我哥送票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最乐意跑腿。” 路铮嗤笑:“两张票别忘掉,忘掉你就待泉水里。” 杨昊舔着脸:“可以忘记吃饭绝不会忘记我哥的嘱托。” “别瞎几把乱贫。” 杨昊忽然想起来吃火锅的时候那个粉色的礼物盒,该不会给黎欢欢说中了吧,路铮喜欢上别人了? “两张?路哥!” “什么情况?”杨昊这才发现他路哥最近不大对劲,不吃火锅的人去吃火锅,上午约打游戏还说要学英语。 回回考试年纪第一,学啥英语,他不把英语吊起来锤就很给英语面子了。 “路哥,你不会是谈恋爱了?我的天,你这速度!” “别瞎说,我家最近来了小朋友,我爸让我照顾她。”路铮想起徐念那张白嫩的脸,确实看起来很小,真心烦。 “卧槽,你爸?该不会……”杨昊知道路铮家那些破事,“你可别犯傻,这些私生子心机重着呢,多半眼馋你家的钱。” “行了,我睡了,明天来的时候给我电话。” 下游戏,他瞥见浏览器还记录着白天看的那部电影,他点了继续播放,小八在花坛等着老教授,日复一日,连狗都知道等自己爱的人。 电影结尾,他看见了小八的雕塑,等待变成了永恒,鼻子略微有点酸意。 摸出烟盒里的烟,去阳台抽了一根,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映着他的侧脸。 这电影前半段还算温馨,57分钟之后幸亏她没看,不然她应该要哭一整天。 红透的鼻尖,挂着泪的眼睛,像极了被人欺负后的姿态。 这般模样说不上是让人心疼多一点还是想让人欺负她更狠多一点。 他承认他喜欢看她那副模样,脆弱又带着破碎的美感。 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怀疑自己是变态,可变态又怎样呢。 欲.望在黑夜中伸出爪牙,梦靥将他牢牢困住。 燥热和寒冷交叠,他眯着眼,抖落指尖的烟灰。 “小铮,对不起,原谅妈妈好不好?” “疼不疼?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 “你和他一样,你们都一样,你们都是垃圾,忘恩负义的小人。” “你离我远一点,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辈子都捆在一起,都是你害的。” “你们都是贱人,都该死!” 头被摁在冷水里,挣扎着想要呼吸却呛入了更多的水,五脏六腑的疼痛里,死也是不错的选择,错误的出生本就不会得到任何的爱。 -- 第32页 … 烟烧到了烟尾,火花灭了,路铮叼着烟,看着远处的高楼。 妹妹,徐念,私生女。 他自嘲地勾起唇。 即便是私生女,那又怎么样。 第17章 C17 可他想她快乐地哭。 第二天,徐念给路铮照例讲课,很多语法她之前背过,但给路铮讲的时候又在巩固了一遍。 讲完课,路铮问她看不看电影。 昨天那部电影还没看完,徐念提起那部电影。 结果他没有让她继续看,而是选了一部昨晚已经检查过的温馨电影。 “那个还没看完。”徐念讷讷说。 路铮看她那双干净又清澈的眸,想起梦里她不知死活的爬上来,明明他已经放过她了,可她偏不要,梦和现实交叠。 “故意的?”他说。 兴许不是故意的,她那样单纯,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 徐念愣了,耳根略红,她是故意的。 故意想继续看,想得到被关心的感觉。 人一旦感受过美好,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开。 她温温开口:“只是不习惯一件事没做完。” 路铮早已猜到,她怎么可能故意勾他。 懒懒回了一句:“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点开另一部,明明可以让她哭,但他不想那样做,不想她难过。 哭意味着难过,可他想她快乐地哭。 徐念:“看什么都行。”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昨天那部。 晚饭的时候,杨昊火急火燎送来两张音乐节的门票,徐念正在客厅看电视,杨昊在门口瞥见了她,有点印象,始终没想起来。 “嘿!”杨昊朝徐念打招呼,生怕吓到这个看起来像小兔子一样乖的女生。 徐念看他愣头愣脑的模样,忍不住扬起笑脸,朝他挥了挥手:“嘿~” “你就是我路哥家的小朋友?”杨昊见她也不小,看起来是同龄人,还以为是四五岁的小朋友呢。 不过真的超可爱,奶白的皮肤,看起来特别乖。 “小朋友?”徐念反问。 路铮从楼上下来,见杨昊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杨昊这厮心头好就是可爱型,徐念恰好是,还是这类型里的佼佼者。 他咳了一声,杨昊回过神,屁颠屁颠跑过来:“呐,两张票,请你俩一定要去看。” 徐念? 他俩? 路铮有点嫌弃接过两张票:“这么冷的天,去音乐节,真是找罪受。” 杨昊:“……” 真踏马是戏精。 “南子和大家都盼着路哥你去呢!你不去,大家乐趣减半,所以,路哥,一定要来!”杨昊发挥了自己平生最好的演技。 说完又看向徐念:“嘿,小朋友,你也要来嗷~超级好玩的,哥哥带你吃好吃的~” 徐念还没来得及开口,杨昊就朝门口跑去:“路哥和路哥家小朋友一定要来嗷!” 人说完就跑了,只留下路铮和徐念在客厅。 路铮想,杨昊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这反应速度够快,扔票行为够果断。 他把票给了一张徐念。 徐念还没拒绝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可她跟刚刚那人根本不认识。 “我不认识他。”徐念开口。 “我朋友,有点儿神经,不过人很好,如果你明天没别的事,可以一起。”路铮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去有点不好开口。 “好。” 她答应了。 “音乐节是明天下午五点开始。”他拿着票根,端详两眼,“地点在城南,距离这边车程大概两个小时,我们一点出发?” 和他一起以后,她好像极少需要思考去做什么,他总能替她想好一切,比如养猫需要哪些东西,去音乐节几点出发,怎么过去。 像是被大人宠着的小孩。 徐念点头:“嗯,我都可以。” 她和他聊天,最多的就是:我可以,好,没事,我都行… 路铮看她温润的眼:“要是我说十点出发,你会不会也说都可以。” 徐念垂眸,半晌点头:“会。” 她的坦诚叫他有几分错愕:“为什么?” 徐念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那你为什么要十点出发呢?” 路铮被她反问,一时回不上来。 门外传来汽车声,路嘉轩回来了,林嫂把晚饭端出来,徐念同她一起,路铮则往楼上去。 “小念,过年想去三亚吗?”路嘉轩问。 徐念把菜端到桌上,三亚对她来说很遥远,远得不敢想象。 出去旅游会花很多钱,她也不想欠路嘉轩人情。 “过完年没几个月就中考了,我想留在家里学习。还有很多习题册没有做完,所以我可能不能和你们去玩了。”徐念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路嘉轩看得出小姑娘的为难:“真的只是想写作业吗?” 徐念沉默,她很想出去玩,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路嘉轩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她的心思:“作业可以带出去写,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和难为情,叔叔和你妈妈关系很好。” 徐念想路铮应该不会出去旅游,他不愿意和路嘉轩独处,她敢肯定,如果路嘉轩提议带他旅游,他摆着臭脸说不去。 “不是不好意思,是真的想留在家里写作业,而且很久没有回家了,想过几天回一趟家。”徐念说。 -- 第33页 她想起了赵艳茹,有时候她想赵艳茹是不是不要她了,来路家这么多天,除了前几天一通电话,赵艳茹根本没有联系过她。 按照赵艳茹的性格这根本不可能,一手栽培到这么大的女儿,说不要就不要?这是得不偿失的买卖。 具体什么原因,她也无从得知,毕竟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亲女儿。 没有血缘的亲情吹弹可破。 路嘉轩并没有勉强她。 - 第二天上午,徐念去找路铮讲英语的时候,发现他不在房间,出门没和她说,她又抱着书回去。 心里头不大高兴,又觉着他没必要向自己汇报行程,可他们约好补课的。 多少有点不高兴。 中午吃午饭,路铮也没回来,徐念吃完饭,又写了会作业。 手机震了。 路铮给她发了短信。 路铮:想吃什么? 徐念:都行 一点,商务车停在别墅门口,路铮上楼背着吉他,敲响了徐念的门,她已经准备好了,换上了纯白色的羽绒服。 他皱眉:“有别的颜色的羽绒服吗?” 徐念衣服都是偏白色的,摇头。 “那算了。” 她跟他下楼,吉他背在上面后面,像极了浪迹天涯的摇滚歌曲。 加长商务车的后座放了好多啤酒,徐念和路铮挤在前排,他从包里掏出牛肉干递给她。 徐念不大吃零食,他拆好给她让她没法拒绝。 牛肉粒塞进嘴里,她觉出不对劲,超辣,辣味从舌尖漫开,她忍不住咳了起来,眉头蹙着,皮肤白里透粉,路铮递给她矿泉水。 徐念看着罪魁祸首,宁可咳着也不去接那瓶水,眼泪汪汪,咳了好一会。 他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水碰到了她粉嫩的唇。 徐念瞥过眼,有点生气:“不喝。” 他没有缩回手的征兆,僵持着,徐念也倔,就是不喝。 喉咙辣得不舒服,很想喝水。 路铮掰开她的手,把水塞进她的手心:“都行这样的用词,有时候会让别人误会,不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就直说,不需要故作讨好。” 徐念握着水,瓶盖已经拧开,他不知道她不吃辣,自己却和他因为这个事赌气,是她自己没有说清楚,还误会了他的一番好意。 “对不起。”徐念道歉。 路铮看她辣红的脸,知道她不吃辣,但是因为“都行”两个字,很不开心,那天明明可以不用吃火锅,就因为她这性格导致了咳了半天,也别怪别人那么说她,就是自找的。 跟今天一样。 自己吃了辣椒受了委屈,却还跟他道歉。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不是我。”路铮冷淡说道。 从她妈把她送过来这么久,都没关心过她的死活,他就猜到了几分她的家庭环境,真有心大的父母把孩子丢在别人家这么久不联系? 她的讨好型性格大概就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成的,他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只知道她一定过得挺不开心的。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不用讨好别人,对不起的是自己。 可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处理方式,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嫌弃才能被人喜欢被人接纳。 车开了很久才到音乐节。 徐念下车,跟在路铮身后,他个子高,一件白色oversize的夹克衬得他随意又干净,背着大吉他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走过的地方有不少女孩侧过脸来看他,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有人天生就是活在闪光灯下的,为什么以前她没有发现,何静和她说过他很迷人,杨沁见到他也不可自拔,她早该知道他的魅力,可现在再次见识到他的人气,便觉得一种油然而生的自卑感。 穿着短裙露出光滑大腿的女孩走过来:“帅哥,我朋友觉得你很不错,要不要加个微信等会一起玩?” 刚到十分钟,已经是第三个来搭讪的女孩。 路铮轻飘飘地回了句:“不了,我好学生,不早恋。” …… 这话说得徐念都听不下去,这是人话吗? 他这样的不早恋? 摆明了就是把人家姑娘当煞笔。 一路穿着很性.感的男男女女,光着的腿、纹着野玫瑰的大花臂、性.感吊带裙的女孩、辫着脏辫的小青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得徐念心都在颤。 路铮回头发现她像是受了惊的小猫:“跟紧我,别走丢。” 徐念听不清他说话,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他低头,看见她拇指食指揪着他的下摆,忍不住勾唇。 小孩果然是小孩。 第18章 C18 快乐地哭,是哪般,是这般。 终于走到了[狂野男孩]摊位,徐念看着这四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大字,有点杀马特,这年头还真有人叫[狂野男孩]? 路铮把吉他放在临时搭建的蓝色帐篷里,杨昊看见他后面的徐念。 “嗨,小可爱。”杨昊朝她挥手。 徐念伸出脑袋,露出笑脸:“你好。” 帐篷里就三把凳子,其他人坐在桌上,玩手机的玩手机,听音乐的听音乐,看见路铮过来,纷纷停下手边事。 “稀客,我还以为你死都不可能来。”赵野南握拳轻轻锤了路铮的肩膀。 路铮挑唇:“昊子求的。” -- 第34页 杨昊侧脸,嬉皮笑脸:“对,对,对,我求的,亲自去路哥家里跪在地上求的。” 赵野南目光落在徐念身上,上下打量了眼小姑娘,细□□嫩,不着粉墨,气质上不是路铮喜欢的款,干净纯澈好学生,每个字眼都和路铮的喜好相悖。 “妹妹。”路铮说。 之前他就自称“哥哥”,这回又对外说是“妹妹”。 赵野南并不认为真是哥哥妹妹,路铮这人从没认过什么妹妹,倒是其他几个人,噢哟噢哟发出一些暧昧的语气词,对“哥哥妹妹”称呼的一种调侃。 路铮手插着兜:“消停点。” 赵野南看他认真的模样,扔了根烟给他,路铮接过来,又还给他,表示自己不抽。 “改邪归正了?”赵野南调侃。 路铮:“等会你要上台,少抽点。” 赵野南不以为然,叼着烟,刚点燃,抽了两口,徐念刚刚辣椒辣得喉咙发痒,现在闻见烟味,又咳了起来,声音不大,烟气飘过来有点呛。 路铮伸手掐掉了他的烟:“抽烟对声带不好。” 掐掉的烟被放在赵野南旁边的桌上。 赵野南目光深邃,看着路铮奇怪的动作,勾唇,轻笑:“你踏马完了。” 路铮没理他:“我去搬酒,我妹你看着点。” 赵野南翘着唇,眯着眼看他,这回感觉他认真了。 等路铮走了,赵野南跳下桌子走到徐念跟前,看小姑娘乖乖坐在那,长睫毛在灯光下落下一片阴影,很文静,有种天生的温婉气质,路铮喜欢这个类型? 他以前还以为路铮喜欢那种狂野挂,毕竟他谈的那些哪个不是小辣妹性格,怎么这回忽然换口味,而且看起来比以往都认真。 他承认这个小姑娘挺好看的,可好看的那么多,路铮怎么也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对着片子都不咋提起欲.望的人,指望他对一个小不点有什么非分之想,痴人说梦。 赵野南从口袋摸出一支口香糖递给她:“薄荷味,止咳。” 徐念抬起头看见赵野南那嚣张长相:“不用了,谢谢你。” 赵野南也不勉强她,剥了口香糖塞进自己嘴里,薄荷自嘴里漫开:“你是路铮妹妹?” 徐念想,该不该否认,否认是不是会让路铮在兄弟们面前没有面子,他对外称她是妹妹,还是他本就把她当做“妹妹”,他一直把她当私生女,因为误以为和他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才对她好的? 她一时有点混。 “嗯,是的。”徐念回。 赵野南倚在桌上:“你别怕,我们都是路铮朋友,平时都是好学生,不咋搞这些。” 徐念觉得这人有够胡扯,“好学生”和他们从来不沾边,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嗷,我知道了~” 赵野南觉得这姑娘脾气挺好,跟以前那些不一样,不过也觉得她性子冷,不想和他们有过多接触。 杨昊放下手机,过来陪徐念聊天,几个大男生七嘴八舌的找话题,模样分外滑稽,众星捧月一般,把她簇拥成了这个帐篷里的焦点。 路铮说去搬啤酒,结果十五分钟都不见人影。 “路哥咋去了那么久?”杨昊望着入口方向,“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谁去看一眼?”赵野南问。 “酒放仓库那边了吧?不过我不知道车具体停在仓库哪边,你们谁晓得?” “不知道,我还没去过仓库那边。” … 徐念举手,像是上课时候想发言那样,模样甚是可爱。 她说:“我知道,来的时候,车开到一个很大的白色帐篷那里,仓库应该是那个吧。” 赵野南寻思着差不多:“应该。” 徐念看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帐篷的位置,只有她知道:“那我去看下吧。” 赵野南看着她的身影,推搡了杨昊一把:“你们搞什么鬼?” 杨昊装糊涂:“什么什么鬼,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野南下巴指了指徐念的方向:“呐,怎么回事?你们之前不是把展架放在仓库的,怎么一回头全都失忆了。” 杨昊翘着二郎腿:“路哥让我叫她去的。” 赵野南:“不是他妹妹吧?” 杨昊:“我踏马哪里知道?” “我看这回阿铮要栽。”赵野南目光凝重,这回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对劲,以前都是女生主动要和他单独相处,这次他怎么花了这么多心思。 杨昊点头:“确实。” “昊子,这姑娘什么来头?” 杨昊耸肩:“我不知道,昨天阿铮让我去送他家送票,我就看见他俩了。” “同居了?” “我靠,阿铮当男人了?” 杨昊捂他的嘴:“闭嘴哎,人家小姑娘还小,你说什么荤话!要给路哥听见了,回头揍死你。” 那男生啧啧啧了两声:“羡慕死了。” … 徐念穿过人群走向了白色的大帐篷,来时的车还停在帐篷门口,帐篷门是小木门,她推门进去,两侧堆着高耸的啤酒,玻璃在灯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斓,好像是个巨大的水晶宫。 此时外面正嗨,帐篷里空无一人,她寻着各个小组合的名字找[狂野男孩]的名字,不在外面,在里面,徐念一排排找过去,却没见到路铮的人影。 -- 第35页 “路铮。”她叫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有点陌生,但又有点喜欢他的名字,心里描摹过很多遍的字眼,真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字眼。 没人应她。 她在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狂野男孩]的招牌,可是这边没有路铮。 门关上了。 徐念往外走,结果看见了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我错了~”女孩开口。 这个时候出去好像不太适合,徐念退回了原位,等他们说完话再走吧。 女孩带着哭腔:“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又是一对求复合的情侣么? 怎么最近总能碰到,上回KTV这回小帐篷,凭啥都是女孩求复合。 “错哪了?”男生的声音偏低沉,带着一种压迫感,徐念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女孩抽泣着摇头:“对不起,不——不该不经过同意跑来。” 男生轻哼:“伸出来。” 女孩还在小声抽泣:“回家好不好?” 男生声音大了一个分贝,格外严厉:“伸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求你,回家好不好?” “加二十下。” 徐念太好奇他们说的是什么,什么加二十下,她小心趴在酒架上朝着门口张望。 女孩穿着白色衬衫,下面是绿色的个子百褶裙,看起来年龄不大,还是双马尾。 男生,不是应该是男人,男人穿着西装,肩宽腰窄,侧面轮廓看是个英俊的男人,鼻子很挺,手腕带着一块绿色的手表,手掌握着一个外面挥舞鼓掌的塑料手掌拍。 “唔~我错了~”女孩哭了出来,手伸到了男人面前,低垂着眉。 徐念看见塑料手掌拍拍打在手心,看得出男的用了力,这个距离都能听见“啪”的声音。 那个男的在打这个女的! “疼~唔~” 家暴! 随着又是拍打声,女孩哭得更凶,听得徐念有点愤怒,这太荒谬了。 她得去阻止这个家暴男!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结果是个人间大垃圾。 还是在密闭空间,以为没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出去,被一双手拉住了手腕。 那双手似乎猜到了她要叫,捂住了她的嘴,徐念错愕抬头撞进了那双漆黑的眼眸。 鼻息间是他手掌心淡淡的松木香味。 他小声说:“你想做什么?” 低哑男声在她耳边说道。 徐念一愣。 “错哪了?再给你一次机会。”男人继续问。 又是一声拍打。 女孩哭着缩回了手:“不,不该和别人来这里,不该瞒着你,不该不经过同意…” 一字一句,声音涩涩的,让人心疼不已。 “伸好。”男人沉声,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女孩声音小了点:“对不起~” … 徐念压低了声音:“他在打人!” “所以?” 路铮见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她是个看见老奶奶被欺负都会挺身而出的人,可现在这情况和欺负不搭边。 他见她无辜又单纯的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徐念从愤怒到不可思议到红透了耳根,怎么会这样…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念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头灯的灯带透过玻璃瓶闪烁的灯光划过他的脸颊,她不敢看他的眼,低头看着地面。 “不继续偷窥了?小同学。”路铮压着声,在她耳边说道。 徐念往里挪了挪,离他远一些。 背对着门口那对男女,心忐忑不安。 “多少下了?”男人问道。 女孩哭哭啼啼:“25。” “还有5下回家打。” 女孩吸了吸鼻子:“唔…” 过了几秒。 “疼不疼?”男人声音柔和下来,不那么凶后,气压也降下来了。 他的声音很像电视剧里的配音,低沉带着成熟男人的磁性,放柔了以后,添了几分宠溺,让听得人耳朵怀孕的宠溺声。 女孩带着哭腔,柔声柔气地说:“嗯。” “知道错了?还犯吗?知道别人是好是坏就一起来?”男人训话,虽严厉但并不凶了。 女孩抽泣着:“我知道错了。” 男人抓起她的手放到了手心:“肿了。” “不疼。” “湿了么?” “嗯。” …… 徐念耳根红透了,原来是真的。 原来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竟然是真的。 “小同学,你呢?知道错了?”路铮低声问她。 徐念垂眉,她呼吸有点乱,那腔调和那男人很像,但还夹着稚嫩,她莫名想到再过年男孩的声音彻底稳定下来,该多蛊惑人。 她退了一小步,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他:“你发什么神经?” “装糊涂是要挨打的。”他又说。 徐念心漏了一拍,脑子里就想起来那个女孩伸出去的手,一下下打下来的感觉,不疼么,为了被打后一声声关心的声音还是什么? 她猜不透,如果路铮也打她手心,她应该不会哭,可是他要是那样哄她,她也许会哭。 外头。 男人把女孩抵在门上,亲.吻的动作很大,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喘息,很暧昧。 -- 第36页 接.吻比拥抱更刺激,徐念以前没接触过男女的事,就连电视剧里放到接.吻,徐砚清都会快进掉,防止教坏小孩。 可来路家之后,她被迫知晓了很多男女那方面的事。 路铮的手罩在了徐念后脑勺,稍稍用力,徐念回过头,看到了那对情侣,女孩被压在啤酒箱上。 衣冠楚楚却禽兽不如,这一幕太刺激了。 她的眼前覆了一双手,低低带着蛊惑的声:“让你看一眼没让你盯着看。” 徐念窘迫,耳根红透,他们在做什么?做男女之间的事?可是这种事又是什么事,生物课上老师没讲过,她也没接触过。 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光落进来,告诉她男女之间可以做很多事。 可这里是仓库,外头还有很多人,他们不怕被发现吗? 徐念摘下她眼前的大手,转过头不去看那对男女,而路铮这个角度能够看见他们。 “你也一直盯着看。”徐念柔声柔气地说。 那女生没穿衣服的下半身,是不是被路铮看去了?就算隔得很远,也能看到曲线,那双眼睛不该看到其他女孩的身体。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怎么能够看其他东西。 真想摘下来放进福尔马林里,这样它们都不会看其他东西,只属于她了。 路铮嘁了一声:“我跟你不一样。” 他做过和她的春.梦,梦里比外面还夸张,他想揉碎她的干净,也想让她体无完肤。 快乐地哭,是哪般,是这般。 第19章 C19 一开始不接受就好了。 电话铃声响起来,惊扰了他们,是外面那个男人的手机铃声。 他蹲下身体,替女孩扣好半身裙。 “回家好不好?”女孩声音已经染了很浓的情.欲。 门开了,他们整理好走出去。 徐念缓了一口气。 沁入的新鲜空气让她冷静了些许。 徐念说:“我先回去了,你的朋友在等你。” 她离开了是非之地,外面是随着音乐舞动身体的男男女女,风吹过她的耳际,热烫的耳垂经过冷风的洗礼,变得不再那么粉。 耳边却响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话。 ——小傻子,他们在调.情。 不知道是因为“小傻子”还是因为“调.情”二字,总之太冲击太大。 路铮搬了两箱啤酒回来,赵野南快上台了,杨昊抱着路铮的吉他,随便弹了首歌,悠扬的吉他伴着晚风,冰凉的夜,徐念看着男孩们闹着笑着。 路铮被簇拥着唱歌,她看见他弯弯的眉眼。 他问她想听什么,徐念说都可以。 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变成为她唱的。 他选了首英文歌。 白色夹克将他的脸衬得过分白,傲人的鼻梁在灯光下宛若小山,清俊不羁,野痞傲然。 标准的美式发音,他一开口,周围就开始聚集人。 不怪他,是他太令人瞩目。 是她误以为他是顽劣学生,他和那些不良少年不一样。 Come with me for a little ride see the shadows passing by. Look at the sun and see the clouds turn to faces in the sky, Daydreaming lightly through the rain, All's forgiven on a summer train. 徐念没听过这首英文歌,可她知道他应该唱得极好,每个音都柔和自然,像是对这门语言已经掌握到炉火纯青。 晚风吹过少年的领口,喉结滚动,闪动的灯光从他头上倾泻而下。 他的英文应该不差,徐念慌乱了阵脚,那她给他补课显得格外滑稽,可他并未拆穿她,悉心听她讲,还和她一起看美国电影。 攀谈声、笑声不绝于耳。 少年的手指拨弄其他,那天晚上听见的旋律就是这首,只是他没有唱,舒缓浪漫,像是奔赴一场约会。 人群中,薛凝雪挤到了过来,见到徐念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不是从来都没业余活动,怎么会来参加这种音乐节。 她平时讷讷模样都是装的吗? “徐念?你怎么会来?”薛凝雪今天化了妆,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陪朋友来的。”她见到薛凝雪时也有几分诧异。 她本来想说“陪哥哥来的”,可是那个词她叫不出口。 对路铮,她叫不出口,就像对路嘉轩,她觉得叫“叔叔”很奇怪,她不愿意把他们和其他人等同。 薛凝雪看了眼她坐的帐篷,一般观众是没有帐篷的,而徐念坐的帐篷是[狂野男孩]的帐篷。 帐篷里好多个男生,个高人帅,尤其是那个坐在桌子上的男生。 “你朋友是这里的承办方?”薛凝雪问。 徐念并不晓得承办方是什么意思,可她也不想让薛凝雪知道她跟路铮认识,不然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的麻烦。 “我不清楚,是我朋友邀请我来的。”徐念解释。 “小雪,你朋友?”薛凝雪旁边的男生看着徐念。 薛凝雪点头:“是的,这是我们班同学徐念。” “徐念,这是我表哥,他大学生,N大的。”薛凝雪骄傲地介绍道,N大是全国top的学校也是很多家长的梦想。 比如赵艳茹,一心跟她说希望她能够考进N大。 徐念抬起头看见黑色羽绒服的男生,他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大家都穿着性感的衣服,他不一样,他很保暖。 -- 第37页 他应该也不是很想来吧。 男生和她目光碰撞,大概是某种契合,他明白了她也不是很想来。 “你好。”徐念微微笑,嘴角漾起一抹笑。 表哥也微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让他看起来很柔和:“你好。” “要跟我们去那边玩吗?那边有免费蛋糕。”薛凝雪指向了对面的粉色帐篷,“超多小甜品可以吃。” 徐念有些为难,看了眼路铮,他正被一群女生簇拥着,她们很爱他,她自嘲地勾起唇,与薛凝雪一起向着对面帐篷走去。 “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薛凝雪问她。 徐念淡淡开口:“还没。” 薛凝雪自然不信。 “我也没有,下学期就像备考中考了,要不要和我一起报个补习班?” 徐念垂眸:“我暂时没考虑补习班,想自己复习。” 薛凝雪半开玩笑:“你不会已经偷偷报班了吧,要是有的好的班要推荐给我奥~可别藏着,有福同享。”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玩笑,可徐念觉得不舒服,她没有藏着也没有瞒着什么,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薛凝雪的误会,毕竟还有几个月她们就要各奔东西,她不必要去解释什么。 “忘了问,你想考哪个高中?”薛凝雪继续问。 赵艳茹想她进一中。 音乐声震耳,徐念回:“一中,二中都可以,看具体分数能够到哪个。” 薛凝雪倒是有点意外,一中对她们来讲挺难的,班级前三还有可能,班级前十希望不大。 “我也想考一中,我哥之前就是一中的,他应该有很多经验,到时候我可以让他帮我们补补课。”薛凝雪客套了下,她知道徐念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拉下脸来让她表哥帮忙补课。 徐念抿唇,路铮是一中的初中部的,她怎么会误会他是因为有钱才进的一中,能进一中哪个不是南城的骄傲。 徐念道了声:“谢谢~” 已经走到甜品帐篷。 横幅上写着大大的——扫码关注公众号,领甜品 薛凝雪扫码拿了块蛋糕:“扫一下就可以领了。” 徐念愣在原地,她也不是特别想吃,刚刚就是有点不高兴,因为自己离他太远而感到难过。 “我没带手机。”她说。 拙劣的借口。 薛凝雪脸色一僵,她觉得徐念是故意的,尤其是见到她清冷又高傲的脸,凭什么她时刻都能这么冷静沉着,没有任何喜怒哀乐,这让薛凝雪万分讨厌。 一块粉色的蛋糕递到徐念面前。 薛凝雪的表哥说:“给你。” 徐念抬头,看见他扬起笑脸,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和路铮不一样。 路铮是带着刺的,或许和年纪有关,十几岁的男孩是有韧劲的,二十几岁的男孩慢慢会沉稳,再大一些,会跟路嘉轩一样,一望无际的黑,看不清他们的真实情绪。 薛凝雪看着那块蛋糕有点生气,但又不想让表哥没面子:“我哥给你,你就拿着吧,他不怎么吃甜品,别客气。” 徐念接过蛋糕:“谢谢~” 她莫名感受到薛凝雪有点不高兴,从刚刚见到她开始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徐念开口:“我想回去朋友那里,我怕他找我。” 薛凝雪咬着蛋糕叉子,甜甜微笑:“嗯,那我们回聊~” 徐念端着粉色蛋糕走回去。 薛凝雪敛了笑意,无比生气,跺脚:“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 薛呈韬收回落在徐念身上的眼神,轻哄着妹妹:“小祖宗,我都陪你来音乐节了。” 薛凝雪转过身不理他。 薛呈韬转到她前面:“就一块蛋糕,明天请你吃元祖的小蛋糕可以吗?” 薛凝雪还在生气。 “再加哈根达斯的冰淇淋。”薛呈韬拉着她的手臂。 “我要草莓味的。” “什么都行,你自己挑。” 薛凝雪这才缓和了很多,一想起徐念就来气:“你不知道那个女生可茶了,刚刚其实扫码就可以领,她凭啥都走到这边,说没带手机,那不就是在说她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我是爱占小便宜的人,明明她是听到免费甜品才过来的,现在是闹哪样!” 薛凝雪想起了KTV里饮料的事,越想越觉得徐念在针对她,故意不扫码恶心她,衬托自己的高风亮节。 不就是几瓶饮料,真是小气鬼。 薛呈韬不知道女生之间的矛盾,但听得出自家妹妹不太喜欢那个女生,可是想起那个女生温润的眉眼,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好了,她也许真没带。” “不可能,她跟我们出去玩时刻都离不了手机。” 薛呈韬想起了自己初三时候,那时年纪小又敏感,确实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起矛盾。 “你过分关注她了。” 薛凝雪扬起脸:“才没有,她成绩一般,我有什么好关注她的,就觉得有点那啥,长得挺好的,要是个善良的人就好了。” 薛呈韬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雪,善良是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我知道你生气才说这些,但是千万不要让负面情绪主导你的人生。” 薛凝雪挪开头:“连你也护着她。” 她吃着蛋糕,眼睛时刻盯着徐念,看她走回原来的帐篷,而路铮搁下吉他,走到她面前。 -- 第38页 她认识路铮? 她说的朋友是路铮? 薛凝雪看着路铮拿走了徐念手里的蛋糕,他拿着叉子叉了她的蛋糕放进嘴里,徐念伸手够不着,他转身,徐念仰起头看着他。 薛凝雪的手在身侧握紧,掏出手机拍了张徐念和路铮在一起的照片,发给了杨沁。 薛凝雪:她认识路铮,而且关系很好,在KTV的时候还装作不认识,我说的没错,她就是茶得要死,你可长点心,这种女的真恐怖 发完才作罢。 音乐节晚上十点结束,人群散去,徐念跟着路铮回仓库坐车。 赵野南他们先走了。 徐念见仓库就能想起之前的光景,脸躁得慌。 到家十一点多,路嘉轩坐在客厅等两个孩子,见路铮带徐念回来。 以为他带徐念鬼混。 路嘉轩忽然想到一个致命的事,他怎么就忘了那个混小子的本事。 隐忍着怒意,沉声对徐念说:“小念,你先上楼去,叔叔有话对路铮说。” 徐念感受到这压抑的气氛,她是外人,不便多说什么,可又不想路嘉轩骂路铮,开口:“叔叔,今天我们没有出去做什么不好的事。” 路嘉轩听着徐念软挼糯糯的声音,心下了然:“好的,我知道了。” 徐念上楼,走到拐角的时候,她看见路铮朝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在挑眉。 路嘉轩伸手给了路铮一巴掌,很响亮,动作来得突然,没有半点防备,路铮撇过脸,嘴里溢出一丝血腥味,他轻舔口腔内壁,血味更重。 “你别把注意打到徐念头上,你要是敢…”路嘉轩以为路铮不会做这种事,起码不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可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徐念问他早恋,那个乖孩子怎么会突然问早恋,自己应该多花一点时间在他们身上的,而不是纵然路铮为非作歹,带着徐念出去鬼混到凌晨。 路铮打断了他的话:“是的,我敢,怎么?怕了?” 路嘉轩伸手,巴掌没有落下被路铮擒住了手腕,他恶狠狠地看着路嘉轩那张虚伪的脸:“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打我第二次?” 路嘉轩怒视着他:“小念是个好女孩,你要敢对她有什么心思,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你老情人的女儿是挺好的,我本来对她没啥意思,看你这个反应,我倒是觉得可以对她有什么心思。”路铮甩开了路嘉轩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路嘉轩愣在原地,看着他朝着门外走去的身影,那一刻他明白了有些关系并不是他想修补就能修补起来。 路铮跨上摩托离开别墅。 徐念听见了摩托的声音,他们应该又吵架了,因为她。 夜里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推门的声音,今晚不会回来了。 徐念失眠没睡着,打开手机,在输入框里搜索了今天白天他弹吉他唱的歌,英文她大致记得,搜索了几个单词,出来完整的歌曲。 Come with me for a little ride see the shadows passing by. 跟我一起坐火车离开吧,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掠影 Look at the sun and see the clouds turn to faces in the sky, 远望艳阳,仰望那苍穹的云卷云舒,变幻出人脸模样 Daydreaming lightly through the rain, All's forgiven on a summer train. 白日梦轻轻地穿透雨滴,所有的一切都能被谅解,在这夏日的列车上 … 她闭上眼脑子里是少年干净澄澈的声音,浅浅睡过去,梦见路铮在一列绿皮火车上等她,他问她:“徐念,愿不愿意跟我走?” 阳光灼热,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坐到他身边:“好啊。” 路铮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应该闹得很严重。 很想发短信问问他,拿起手机好几次都没有勇气发过去,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哥哥妹妹,还是只是住客和主人的关系? 不管是哪种,她都没有理由去发这条短信。 赵艳茹在春节前一天来路家接走了徐念,来得匆忙没有提前给她说,甚至没有给她预留和路铮说再见的时间。 他没有回家,她却要走了。 徐念很想和他说再见,可是并没有这个机会。 习惯了一个人的好,怎么去遗忘这种感觉呢? 一开始不接受就好了。 她的东西很少,十几分钟就收拾完了,借口上厕所,摸到了路铮的房间,打开他的衣柜,看见了那件白色夹克。 他回来过,只是她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她偷走了那件白色夹克,连同十五岁少女的心思一同锁进了行李箱。 第20章 C20 新年快乐,路铮,晚安。 小白猫大概知道主人要走, 走过来蹭她的脚踝。 徐念拎着行李箱,伸手抱起小猫,当时她不过是不想看它在寒夜里受冻, 现在却无力养它。 她出门看了眼赵艳茹的脸色,她今天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应该不会同意她带一只猫回去。 “妈妈, 我可不可以和你商量件事。”徐念开口。 赵艳茹看见她收拾好的行李箱,伸手接过来:“什么事?” 徐念抿唇, 声音糯糯的:“我可不可以养一只猫。” 赵艳茹把行李塞进了后备箱:“不可以,你还有半年就中考了, 不要总想有的没的,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 第39页 徐念知道赵艳茹是固执的人, 她不同意就不可能改变主意。 “如果我中考考得很好,我可以养一只猫吗?” 赵艳茹看着徐念的眼神略有讶异,她知道徐念一直读书很用功, 而且也省心, 男孩女孩本来在学习上就有差异性, 她平时没有过多苛责她学习方面的事。 赵艳茹:“很好是什么?” 徐念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考上一中, 可不可以让我养一只猫?” 赵艳茹打开车门, 手搭在车门上, 沉默半晌:“到时候再说。” 林嫂站在门口, 看着她们。 徐念:“我想起来我还有个东西没拿,上楼一趟。” 她噔噔跑上楼,想给路叔叔打电话,摸出手机,在通讯录的里看见路嘉轩下面的路铮,下意识选择对象变成了路铮。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路铮会答应她一切要求,比如收养猫,比如她不想喝姜茶不勉强她喝姜茶… 打电话还是发短信。 她想还是发短信好了。 短信不用感受声音对她的蛊惑。 徐念:路铮,你好,我是徐念,我要回家了,因为一些其他的情况没有办法带走小白,小白可以放在你家一阵子吗?等中考完我就会来接它,猫粮/猫砂我会寄给你,我也和林嫂说过,她会帮小白铲屎照顾它,小白很乖,不会打扰到你,希望你能接受它半年… 徐念删掉“半年”改成“四个月”。 四个月,他们分开的日子,如果她可以考上一中,他们很快会见面。 就算不为小白,为他,她也要去一中。 想离光近一点,所以她努力踮起脚。 以前觉得考一所普通大学离开南城,就是梦想,现在忽然多了一种破土而出的欲.望,与其说是为了路铮,不如为了她自己。 为了成为叛逆的自己,所以选择叛逆的他作为载体。 不管哪样,总之她要去一中。 徐念继续输入:希望你能接受它四个月,谢谢你~ 小白缠在她脚边,徐念抱起它:“要乖乖的,不要捣乱。” 放下小白,听见它微弱的“喵喵”叫,似乎在说舍不得她走。 明明才来路家没多久,心里竟生出舍不得之情。 徐念上车,看见主驾驶的车门边有抽完的一根烟头,她拉开车门,赵艳茹发动车子。 印象里赵艳茹不抽烟,甚至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她爱干净,徐砚清也不抽烟,但有时徐念会看见徐砚清外套上被烟烫出来的焦焦的棕色洞孔。 开出去十分钟。 赵艳茹开口:“有件事妈妈得跟你说一声。” 徐念手抓着书包袋子,太阳的光从车前镜照进来,车里亮堂干净。 “你爸爸没了,两周前,后事已经处理好了。” 赵艳茹的声音清冷而平淡,似乎再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徐念愣了几秒。 她摁开了车窗,风吹进来,有点冷。 车在走,路在退。 她有点难过,但不是特别难过。 只是觉得徐砚清很可怜,也许他应该光明正大的坐在客厅抽烟,也许他应该在每次吃到芹菜的时候说他不爱吃… 他真可怜,这辈子都没能做成自己就死了。 “你下半年好好准备中考,如果住在家里不舒服,妈妈会跟学校申请让你住宿,不要想太多,妈妈一直都在。”赵艳茹继续说。 好像死的是个阿猫阿狗。 徐念透过车内镜看见赵艳茹明媚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赵艳茹更加好看了,以前有点婴儿肥,现在瘦了下来,反而让原本不太突出的五官变得格外立体和精致。 “妈妈会难过吗?”徐念问,声音带着凉意。 赵艳茹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前面是红灯:“还是住宿吧,精力更集中一点。” 徐念看向窗外,外面一家三口正在进肯德基,小时候她也渴望吃这些,有一次没忍住跟赵艳茹说想吃炸鸡,但是赵艳茹拒绝了,她说油炸食品不干净,回家给她炖了鸡汤。 “可以去肯德基吃炸鸡吗?”徐念问。 “炸鸡不干净。” … 早就料到。 车弯进小区,赵艳茹看她不说话,又把车开出来,停到了肯德基门口:“你在这里等我。” 赵艳茹下车,回来时拎了一袋肯德基的鸡翅汉堡给她。 她说:“以后不要吃这种不卫生的东西,要中考了,饮食得注意,肠胃不舒服倒是影响了学习进度。” 车再次启动。 徐念手心的肯德基热热的,这一刻有点难过,她忽然少了一个同伴。 她拿起一块鸡翅塞进嘴里,喉咙哽着一块石头一般。 徐念:“住宿吧,挺好的,这样学习也能更加专注。” - 晚上徐念写作业,收到了路铮的回信息。 路铮:好 一个字了解他们的对话。 她等了很久的信息,最终一个字。 不甘心。 徐念握着手机,盼着他多发一条,好让他们的关系不在这个夜晚结束,一直等到躺下,都没有收到回信。 今天是大年三十,他和路叔叔去过大年夜了吧。 窗外爆竹声四起,她倚在床边,看着深黑的天幕,去年这时,赵艳茹带她去奶奶家,也就是徐砚清的妈妈家。 -- 第40页 奶奶不喜欢赵艳茹,因为她没有生出徐砚清的子女,连带着也不喜欢她,抱养来的孩子在奶奶眼里不过是外面的野孩子。 所以去奶奶家,徐念并不开心,却还要讨好着说些喜庆的话。 今年不用说这些,倒觉得轻松很多。 手机震了,晚上是十一点五十八分。 路铮:你在家吗? 徐念握着手机:在的 路铮:新年快乐。 徐念的心被四个字暖了一下,这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次新年快乐。 哪怕这条信息是群发,她都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徐念:新年… 后面还没输入完全,深黑色的天幕绽放出五彩的烟花,她掀开被子下床,倚在床边看向了市中心的位置,远远地高楼上绽放着流星一般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空,在烟花下,她认出了路氏百货。 她拍了一张照片,烟花在中央,天映得火红,给他发了过去。 徐念:新年快乐,路铮。 时间卡在了十二点整。 路铮叼着烟,站在楼顶,半眯着眼。 路铮:你最喜欢哪个烟花? 他忽然发问,不是群发,徐念看着这条信息,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徐念:没看懂 路铮:有□□吗? 他仰着头,手边的打火机被他时而打开时而关上。 徐念:没有,手机是妈妈给我备用的,明天应该会收回去。 路铮手搁在栏杆上,咬着烟屁股。 路铮:方便接电话吗? 徐念心一惊,这句话很短,可是直戳她的心门,按照他那吊天吊地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先询问,足以证明他的细心,他明白她在家,明白她的处境… 徐念:声音小一点的话,可以 路铮能够想象到她回信息时候的温和模样,他不就喜欢她那没脾气的模样。 电话拨通,徐念小心地放在耳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徐念听见那头放烟花的声音,噼里啪啦。 烟抽完了,他轻笑问她:“你喜欢哪束烟花?” 徐念看向天边,意识到一件事,压低了声音:“你在市中心那边吗?” 她的声音太小,路铮没听见。 “啊?什么?”他说。 徐念不敢再大声了,她怕吵醒赵艳茹,可她说话他又听不见。 过了几秒,她听见路铮说:“你胆子真的很小。” 徐念踩着棉拖,小心推开门,看见主卧没有灯,赵艳茹应该睡了,她悄悄推开门,拿着钥匙走出去。 路铮:“嘿?怎么没声儿了?” “生气了?” …… 徐念握着手机听他在那边说话,一步,两步,她走到了楼下,后悔没有下来的时候穿一双棉袜,现在有点冷,她走到小区楼下。 大年夜,小区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盏灯孤零零亮着。 “你到底什么事?”徐念问。 声音比之前大了。 “去哪了?”他问。 徐念莫名觉得对面的人真恐怖,光是从声音就听得出她不在房间。 她回:“要你管。” 那头轻嗤,缓了几秒。 他说:“新年快乐,徐念,早点休息。” 徐念知道刚刚在楼上他问的不是这句话,具体哪一句,她也不好提,便只好回了句:“好,早点休息。” 路铮走到烟花边,点燃了一桶纯白色的流线型烟花,又跑得远远地。 “怎么没挂?”他问。 徐念听见烟花燃放的声音,很大声,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 “新年快乐,路铮,晚安。” 她挂掉了电话。 第21章 C21【已修】 心却乱了。 新年在清冷中度过, 徐砚清消失了,带着电视剧的声音一同消失。 徐念某天写作业的时候发现那盆绿萝恢复了生机,叶子垂到窗沿, 她会想起路家客房那盆小茉莉,应该已经凋零。 她和路铮就像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那天晚上的烟花成了最后的道别。 偶尔想起来, 会难过,会想拿出手机联系他, 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以小猫为借口,可都忍住了。 开学时, 几个同学把吃火锅的钱还给徐念。 冲刺的最后一学期, 大家都在匆忙中准备着中考, 没人敢停下脚步。 徐念估了下自己的成绩,离一中有差距,主要差在文科, 原本在家五点半起床, 现在住宿反而起得更早, 一般四点起, 花三十分钟练习听力, 一个小时看其他课外书。 周末会特地留两个小时消化美剧, 抵抗听力的声音慢慢变小。 睡眠不足的时候就靠学校小卖铺5毛钱一条的黑咖啡提神。 第一次月考, 徐念的成绩有了明显进步,原本班级第八,月考考了班上第三,让班主任有几分吃惊,徐念这个孩子就是太稳定,稳定到整个初中她基本维持在第七第八第九, 老师对她也没有要求,这一回考了前三着实让人跌眼镜。 但徐念知道在才刚刚开始,她还差得很远,班级前三年级前五十是有希望进一中的,并不是100%可以。 她离目标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能轻易松懈。 月考后,大家稍有放松,一些成绩不好的同学,奋起直追,有几个竟然冲到了前20,让全班都再次绷起神经。 -- 第41页 难得的体育课让人卸下了紧张和疲惫,徐念体质一向不太好,尤其是跑步,热身就让她累得够呛,跑完800米,自由活动,她路过校园的长廊时,惊觉春天已悄悄来临,学生光荣榜下的灌木丛里迎春花绽放。 她莫名想起路铮,想起他调侃她怀里的小茉莉,他如果真的喜欢花,那么应该会喜欢这朵低调又可爱的迎春花,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特别想与他分享这不经意悄悄而来的春色,但看到现在时间才下午五点半,收回手机,连同自己躁动的心一同收进口袋。 徐念回宿舍打好热水,舍友正好上完体育课,三三两两回来。 “一中好像有篮球赛,这周五,你们去看吗?”杨沁的声音透过楼道传进宿舍。 其他两个女生:“这周五啊?周五要补课可能去不了。” 徐念来大姨妈有点不舒服,躺在床上,杨沁推门进来见到她有气无力,便问:“念念,你怎么了?” 徐念倚在床沿,声音糯糯的:“有点不舒服。” 杨沁拉了凳子坐下来:“要不要紧?” 徐念摇头:“没事。” 杨沁又继续刚刚的话题:“话说你们真的不去吗?一中初中部的篮球赛,这周五是和实验中学比,我听说有路铮还有实验中学的赵野南,一群大帅比,真的不去看一眼?” 另一个补课的女生似乎被说动了:“几点啊。” 杨沁掏出手机:“我翻翻记录,我记得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大概六点的样子。” “从学校过去要15分钟。”杨沁一边搜一边说,“记错了,是六点半,刚好,反正周五没有晚自习,还能提前15分钟到。” 徐念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脑子里只充斥着杨沁说的“路铮”,那个名字就像她心口的火星,一旦触碰,便烧成燎原,思念将她紧紧缠着。 “徐念,你去吗?”杨沁抬头问上铺的她。 徐念捧着床边的水杯:“我都行。” 很想很想去。 杨沁:“别都行啊,一起去吧。” 热水下喉,肚子缓解很多。 徐念点头:“好”。 杨沁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欣喜或者异样,可是都没有,就像那张照片是P的。 等快晚自习的时候,杨沁等徐念一起走。 “你跟路铮熟吗?”杨沁没忍住,问了开学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徐念诧异抬头,她和路铮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而杨沁又是从何得知,她大概猜到了,唯一一次撞见她和路铮的,就是薛凝雪上次去音乐节的时候。 徐念淡淡开口:“不太熟。” 杨沁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撒谎的慌乱,都没有,想起上次薛凝雪给她传的照片上,路铮和徐念关系很亲密,对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并非他俩谈恋爱的问题,而是觉得徐念并没有把她当朋友,起码KTV那次,她觉得她和徐念是朋友,加上新学期又是舍友,可是徐念并不曾把她当做朋友。 “哦,我知道了。”杨沁回。 周五放学,几个女生结伴去一中,何静因为她爸来接,没能去,剩下五个女生,一辆出租车最多坐四个人。 薛凝雪故意数了人头,说道:“打车好像刚好多一个。” 四个人可以平分一份打车钱,没人愿意单独出去一个人承担打车费。 徐念和其他女生关系一般,加上吃火锅的时候,她看起来并不差钱,最后被成了被剩下的那个。 薛凝雪她们在目的地等她。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有个女生说,“其实打车钱就十几块,没必要这样。” “那怎么没见你去跟她一起坐?”薛凝雪阴阳怪气道。 杨沁有点心不在焉,这学期徐念住宿后,她觉得徐念挺刻苦的,也很低调,就是跟路铮的关系这事膈应,徐念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没必要故意排挤她。 “徐念不会生气吧?”那女生回。 薛凝雪:“不会吧,这么小气啊?如果真这么小气,说明她这人也不咋地。” 大家闭了嘴。 在校门口,薛凝雪她们还见着一人,因为她太瞩目,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黑长直,每周一都得在升旗台上见到的校花尹潇,个高又文静,自带书香气,远远走过来足够吸引人注意力。 “尹潇也来了?”薛凝雪反问。 来接尹潇的好像是一中某个篮球部的人,穿着蓝色球衣,不过她不是和路铮谈恋爱吗?怎么换人了。 徐念的车到了,付完钱下车,跟她们一起去一中体育馆。 一中比四中要气派,因为初高中一个学校,所以校门宏伟气魄。 徐念有几分局促,这是春节以来她第一次见他,她甚至有点不太好意思,来看他们打球的人那么多,他会在人群中看见她吗? 应该不会。 为了来看篮球比赛,对赵艳茹说了谎,说在学校学习一会,拙劣的理由,或许赵艳茹会识破,不过徐念都不在意。 她今天想见他。 仅此而已。 果然如她所料,篮球馆里人满为患,篮球场后面的座椅满满当当全是人。 而篮球场上,徐念一眼就找到路铮。 他穿着大红色的篮球服,背后写着13,和其他队友一样的衣服,但徐念就是第一时间看见他,他握着篮球,拍打着球练手,每个动作都流畅自然。 -- 第42页 她听见女生发了疯喊“路铮”的名字,是那么的刺耳,哪怕听见他的名字被别人喊,心里都堵得慌。 徐念想也许她就不该来,可她已经坐在了最后一排观众席,看着聚光灯下的少年,他们的距离隔了二十九节台阶,一片空地,哪怕来了一中,他依旧遥不可及。 随着音乐声响起,球员们下场,拉拉队上场。 今晚是一中对实验中学。 穿着jk制服的女生随着音乐在前面舞动着手里的花环,徐念看见了黎欢欢,她换掉了上次成熟的大人衣服,一身学生风的JK制服,透着活力、骄纵和美好,她在灯光下,如同翩翩起舞的公主,耀眼而漂亮。 和那天在廊道里苦苦求他的人好似不是一个人。 薛凝雪和杨沁她们都看见了。 徐念听到薛凝雪不可置信地说:“那个女的竟然是一中的?” 那个穿着铆钉皮鞋的大丽花。 杨沁点头:“好像是的,拉拉队都是本校的。” 薛凝雪想起黎欢欢趾高气扬的模样,心里特不舒服,凭什么她又好看成绩又好又能进一中,那种人品差的人凭啥什么都有。 拉拉队下场比赛正式开始。 口袋里的手里在震,赵艳茹给她打电话,应该察觉到她在说谎。 徐念挂掉电话,发了条短信就关了机。 今晚不太好过。 不过没关系,今晚她看见他了,所有的不开心足以治愈。 路铮跳起来,站在半圆外,膝盖弯曲,手臂伸直,篮球以优美的抛物线落进了篮框,伴随着落下的动作,场上充满了尖叫声欢呼声。 不绝于耳的“路铮”。 赵野南穿着蓝色球服,看他又完成了一次装比投篮,轻嗤:“阿铮,你的小可爱好像来了。” 路铮黑色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比赛继续。 心却乱了节奏。 他把球传给队友,下意识看向观众席,并未找到她。 这一个月,他又做了好几回那种梦,越是远离,越是叫人痴狂,克制让人发疯。 队友的投篮失败了。 被赵野南抢走了一个球。 赵野南挑唇,路过他时:“阿铮,你完了。” 路铮盯死了他,准备抢球,忿忿道:“你看我完没完。” 汗水挥洒,球鞋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音,比分拉近,路铮一个假动作,抢走了赵野南的球,场上又有一阵骚动。 他远远看见观众席最后一排那女生,安静地坐着,隔得很远,却能感觉到她沉静地目光。 第22章 C22 别来惹我了,懂? 徐念与他的目光在空气中有了片刻交汇, 只有几秒,她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看见她。 路铮已转过视线,好像只是粗粗掠过, 他一个闪身将球传给队友。 比分紧咬,场上激烈。 青春化作了少年跃起的动作, 余下她怦然而动的心。 上半场很快进入休息, 黎欢欢拿着功能饮料递给路铮,制服裹着女孩姣好的身材, 露出的纤细腰肢像是一节藕断。 路铮撇过眼,想起那天徐念伏在床上的影子, 白色的毛衣, 微翘的臀, 说不清因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倔强,不肯认输的眼泪才叫人心动。 他掀起下摆, 擦汗, 露出精瘦的腰腹, 他年纪不大, 下腹的人鱼线隐没进运动裤, 看得出平时锻炼有佳, 这一个掀衣动作叫前排女生疯狂尖叫。 黎欢欢对那些女生的视线格外不满, 手里的饮料无人来接,她不甘心,见他擦汗,拿毛巾递给他。 路铮依旧没接,杨昊赶忙打圆场。 “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下半场可是恶战。”杨昊接过毛巾,擦汗。 黎欢欢叉腰,一早就感受到路铮的冷漠态度,过年开始他就一直这样,甚至不再给她一个眼神,哪怕这学期她多次道歉都没有用。 这让她非常不爽,即便生气吵架也有个尽头。 她本来是大路铮一届的学姐,没有必要因为初三的篮球赛而放弃自己的时间来做拉拉队,可是为了他,她每天花很多时间练舞,穿上她最不爱的好学生制服,而路铮依旧无动于衷。 人群之中,她看见前排坐在最中间的尹潇,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尹潇让黎欢欢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粉色的小女生的礼物盒看起来就是好学生送的。 杨昊看黎欢欢耷拉着脸,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姑奶奶,怎么啦?今天比赛,可别甩脸,铮哥心情不好。” 黎欢欢也是识大体的人,不会这个关头闹什么。 “他的新女友是四中那个尹潇吗?”黎欢欢开门见山。 杨昊抹了把头,结结巴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你要问他。” 黎欢欢认定尹潇,毕竟她和路铮在贴吧的合照那样刺眼。 “念念,你去洗手间吗?”杨沁问正在发呆徐念。 徐念收回目光,从黎欢欢递给他饮料开始,她就想离开。 她起来便跟着杨沁去洗手间。 穿过人群,她们要走前排的侧门,拾级而下,人群拥挤,不小心谁踩了谁的脚,争吵着拦在路中央。 徐念走在杨沁后面,刚刚争吵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推搡起来,有几个人跌跌撞撞,有个女生不小心扶了徐念胳膊,徐念重心不稳,下腹撞到旁边的座椅背,加上姨妈期,疼得直冒冷汗。 -- 第43页 那女生意识到撞了人,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道歉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理疼还是磕到肚子疼,徐念只觉得下腹坠胀生疼。 “对不起,你没事吧?”那女生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没事~”徐念艰难开口。 杨沁回头看见徐念捂着肚子:“要紧吗?” 徐念摇头。 杨沁伸手拉过她的,两人拉着手挤出人群。 女厕所人满为患,队伍排到了十米开外。 杨沁跟徐念排在长队伍后面:“要不我们去教学楼那边的厕所?那边应该人没那么多。” 徐念点头。 天色已全黑,漫天的星星点缀着深黑色的天幕,凉风吹过脖颈,偶有野猫小声发出些叫声,徐念忍着下腹的不舒服。 “刚刚路铮看的是你。”杨沁冒出这么一句,“你认识他的吧?” 徐念忙不惊抬头,杨沁却没看她,兀自说:“我知道你们认识。” 又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徐念开口。 杨沁摇头:“这事终于说开了,我不想因为这事和你有隔阂,刚刚坐车的时候,我就在想,徐念啊,为什么你脾气这么好?为什么那个冤大头要是你?” 晚风吹过徐念的发丝,她对这种事向来不会放在心上,打车一个人也好,几个人也好,其实她都不在乎。 能感觉到薛凝雪她们的敌视,可她不愿意把精力分给不相关的人。 “因为我不想计较。”徐念声音很淡,“不和你们一起,我自己一个人也是要过来,都是过来,至于中间过程怎么样,我都不在乎。” 和杨沁想的差不多,徐念不会针对任何人,她这人看起来不太说话,有很安静,但其实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 到厕所了。 徐念捂着下腹,刚刚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不是很难忍,但不太好受,她换了卫生棉。 杨沁已经先出来了。 “我们是朋友吗?”杨沁问。 冷水浸过徐念的手心,她看见杨沁充满期待的眸子,也知道她在等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还有几个月毕业,我们也许各奔东西,朋友不朋友都会被时间冲淡。”徐念认真且严肃地回。 她刚刚仔细想过,自己本身就不是乐于社交的人,她们会和她的小学同学一样,都被时间冲淡,人生每个阶段,“朋友”的定义都不一样,她不能草率地去欺骗杨沁。 杨沁却没生气,笑道:“徐念,你就是太直了。” 徐念:“太直是什么?” 无辜又天真的语气。 杨沁递给她餐巾纸擦手:“你是我的朋友,我拿你当朋友,不管未来怎么样,起码现在,我们是朋友。” “好~”徐念回。 回去的路上,薛凝雪在篮球馆外面搓手,似乎在等她们一样。 看见她俩回来,薛凝雪招手:“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杨沁耸了耸肩,抱怨:“里头厕所人太多了,我跟徐念跑去三号教学楼那边上的厕所。” “嗯?三号教学楼是哪边?我正好也在找人少的厕所。” 杨沁指向了前面的拐角:“走到头往右拐,有个大树的地方。” 薛凝雪皱眉:“天好黑,要不你们谁陪我去一趟吧,拜托了,我害怕。” 杨沁拿她没办法,想开口,却听薛凝雪说:“徐念,要不你陪我去一趟,不用很久,拜托了~~好念念~~~” 徐念这个时候拒绝也不是。 薛凝雪继续说:“还有10分钟才开始下半场,我很快的,2分钟就好。” 徐念和她一道重新往厕所走,她感觉肚子右侧隐隐作痛,绵延不绝,伸手揉了揉,却发现越揉越疼。 “你是特意来看路铮的吧?”薛凝雪语气不善,从徐念答应来篮球赛她就猜到了,毕竟他俩在音乐节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 徐念不想回,冷淡说:“那是我的事。” 薛凝雪被怼,她厌恶极了徐念这副讨厌的模样,凭什么她月考可以进步,可以受到路铮的喜欢。 “我看尹潇也过来了,她应该跟路铮在谈恋爱,你要当心一点,别被路铮骗了,他那样花心又浪荡的男生最喜欢玩弄女生感情。”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好心的劝诫,徐念侧目看向薛凝雪。 “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徐念开口。 她并不想和薛凝雪再有任何交流。 偏是她这幅高冷的模样叫薛凝雪忍无可忍,她冷言冷语,更加刻薄说道:“你大概不知道,路铮是路氏百货的继承人。” 言外之意太过明显。 徐念手在身侧攥得很紧,他们之间的差距被薛凝雪赤.裸裸地说了出来,她一直所妄想的,遥不可及。 黑夜让她镀了一层阴冷,她一步步走到薛凝雪的面前,平视着面前嚣张跋扈的薛凝雪,目光冷黯带着蔑视。 “你继续。”徐念开口,声音听不出生气。 薛凝雪被她轻蔑的语气激怒:“我再说多少都一样,你——就是配不上路铮,路铮就是——” 她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清脆响亮的“啪”。 夜色中,树叶沙沙作响,薛凝雪偏过头,不敢相信徐念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 第44页 等反应过来,薛凝雪想还手。 伸出手的那个瞬间,下颚被一把美工刀抵住,尖锐又锋利的刀尖在薛凝雪脖颈血管的位置。 远处的路灯余光笼罩在徐念头顶上方,长睫毛在眼皮下像是禁锢的蝴蝶,徐念勾起唇,轻轻扯动嘴角,舌尖舔过下齿贝,轻柔又糯糯的声音说道:“别来惹我了,懂?” 甜美的声音像是魔咒,徐念的刀尖往前,刺破了一点薛凝雪的皮肤。 薛凝雪感受到了轻微疼痛,但是这样的场景下被无限放大,好像下一秒刀尖就要划破脖颈。 薛凝雪完全被吓住,眼泪没忍住直接往下掉。 徐念冷冷的声音训斥:“回答。” 薛凝雪声音颤抖,浑身都在发抖:“我不会再惹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徐念并没有收起水果刀,轻声说:“今天的事会保密么?” 薛凝雪不敢回答,刀尖又往前一分,疼痛让她坚信徐念会伤害她。 “会,我不会说出去。” “如果说出去呢?”徐念淡淡反问。 薛凝雪抽泣着,远处走来了一对情侣,只要她大声呼喊,一定会得救的,可是徐念忽然踮起脚,袖子遮盖了美工刀,伸手替她整理了耳鬓的碎发,甜甜的声音说道:“姐姐,你头发乱了,我帮你弄下。” 却在靠近她的时候,小声说:“薛凝雪,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只要你不惹我,我们以后互不相干。” 情侣从她们面前走远,谁也没有发现异常。 徐念收回美工刀,替薛凝雪擦掉脸上湿哒哒的泪水,俏皮说道:“我去看篮球比赛了~” 说完她朝着篮球馆走去。 薛凝雪跌坐在原地,脖颈的刺痛让她浑身都在发抖,徐念是吓唬她的吗? 她伸手摸向脖颈的位置,破皮的地方疼得她眼泪汪汪,徐念绝不是开玩笑,绝不是。 清冷夜色中,薛凝雪颤抖着走了出去。 徐念回到热闹的场馆,杨沁问她:“小雪没回来吗?” 徐念摇头:“她让我先回来了。” 下半场比赛已经正式开始。 第23章 C23【二合一】 亲了 路铮这一场打得更加卖力, 好像豁出去了,一到认真起来,就像一头蓄力的狮子, 连带着队友也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劲猛攻。 赵野南那方本来稍有弱势, 偏是遇到路铮发疯, 造成比分越拉越大。 少年们铆足劲,底下的欢呼声、加油声振奋人心。 去年决赛都没见他们这么认真, 今年就跟不要命似的。 徐念坐在非常后面,看着篮球场上奔跑跃动的少年们, 虽然看不清路铮的表情, 但能感受到他的气势, 每个动作都抓动心扉,游刃有余又潇洒自若。 杨沁有点坐不住,凑过来问她:“念念, 要去前面为他们加油吗?” 徐念看见前排鼓掌欢呼的女生们, 她们自然大方地表现出自己的热爱, 毫无顾忌和保留。 她还没回答, 杨沁已拉着她站起来往前面挤去。 随着鼓掌和欢呼声, 她们加入进去, 与热闹并行。 她们非常自然的喊出“路铮加油”、“赵野南加油”、“韩旭加油”…徐念张了张嘴, 始终没办法叫出他的名字。 “路铮”很小的声音,噎在喉咙里,带着少女的自尊心和羞涩,好像喊出来就是在聚众表白,她混着人群,喊了一声“路铮加油”。 也没有那么难以喊出口。 杨沁扭头眯着眼看她, 微笑:“路铮加油呀!” 随着路铮带出去篮球朝着篮框奔去,呐喊声更甚,伴随着呐喊是尖叫声。 赵野南一手握着篮球,一边笑道:“让一个球,等会帮你约她。” 他假动作投篮实则传球,结果路铮早已识破,在他准备传球的时候抢走篮球,又开始加速跑起来。 他擦过赵野南身边时轻佻说道:“老子的人要你约?” 语气可谓狂妄又自信。 赵野南跟过去,耸肩,嗤笑:“那你可别后悔。” 最终以大比分结束今天的篮球赛。 一部分女生留在场上给他们拍照,但点到即止,最多回家在网上大犯花痴,绝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做一些放肆大胆的事。 “哎?小雪走了怎么都不说一声,真是的。”杨沁略带抱怨和她们一起往出口走。 另一个女生说:“可能有急事吧。” “你们怎么回?” “打车吧。” …… 出体育馆已经晚上八点多,星月高悬。 徐念想她跟他又会归于两条平行线,年少的喜欢最终会在岁月的长河中变成一片浪花,激不起风浪,于她而言,是不甘心。 陆陆续续的人路过,四中校服在一群一中生面前有点扎眼,倒是有几个男生路过她们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哎!妹妹!”男生清脆的声音穿过风吹向她们们。 杨沁下意识回头,赵野南小跑过来,他个子高,跑过来的时候带风。 刚刚隔得远,现在这个距离才发现赵野南的长相是极为斯文的那种,摘掉了隐形眼镜换上金丝框的眼睛,更添秀气,和球场上的锋芒少年完全不一样。 但路铮不一样,他的长相是锋芒更多一些。 “妹妹,你哥让你等等。”赵野南小喘气,跑到徐念跟前。 -- 第45页 “徐念,你认识?”一个同行的女生惊讶问道。 徐念看着赵野南运动过度泛着红的脸,上次在音乐节见过他,果真跟路铮玩得好的人也是全能,不禁感到人与人的差距。 她点头应和:“嗯。” 他的到来吸引了一波关注,虽然实验中学输了,但赵野南的几个三分球还是足够帅的。 “徐念,你哥哥来接你,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杨沁朝徐念挥手和其他女生一起走。 “好。” 隔得很远,徐念依旧听得到几个女生在小声讨论着她跟赵野南他们认识这件事。 “等会要去庆功宴,妹妹有空吗?”赵野南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道。 “你们不是输了吗?”徐念抬起头,声音糯糯的,杀人诛心。 赵野南做受伤状,揉眉心:“是啊,他们的庆功宴,哥哥的疗伤宴。” 徐念被他逗乐,不过今晚不太行,已经晚回家三个小时,怕是再晚,赵艳茹要承受不了,她也要点到为止。 “我不能跟你们去吃饭,我妈在家等我回去。”徐念开口。 赵野南对她的理由有几分不相信,毕竟这个年头谁还兴听妈妈的话这一套,不过这话是徐念说的,她看起来应该是个乖乖女,倒是和路铮那小子的审美相悖。 这都能喜欢上,怕是路铮那小子逃不了了。 赵野南耸肩:“那好吧,我送你到校门口。” 路铮擦着头,走出体育馆大门,恰巧看见徐念和赵野南,他俩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好像认识。 晚风吹过徐念的长发,素白的侧脸在路灯余晖下像是镀了层蜜色,宽大的校服拉链到领口,罩在她身上有种羸弱感。 徐念伸手想和他打招呼,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见尹潇把矿泉水递给路铮,他接过,拧开,递还给她,动作自然又绅士,这样的默契得多么熟悉才能练就,她感觉心口密密麻麻的不舒服。 暗恋本就如此,投入很多的感情,到头可能只是一场空。 偏说服自己,喜欢的是当时的自己,不是他,喜欢的是路灯下的少年,哪怕那个少年不是路铮,是阿猫阿狗,她也会喜欢。 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难过。 “我先走了。”徐念讷讷开口。 背过身朝着背离他们的方向走去。 脑子里是那张尹潇和路铮的合照,金童玉女,般配至极,她爸爸是尹主任,书香世家,条件也好,成绩也稳定年纪前十,没有理由不去喜欢这样一个美好的女生。 徐念一股脑儿走出校门,手在身侧捏紧,却未曾发现身后跟了一人,等站在马路口,她才惊觉路铮跟在她后面。 “见到我就跑,什么意思?”他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迫使她不能再往前跑。 徐念回头,有种无地自容:“我没跑。” 他发觉她声音涩涩的,没哭更甚哭了,永远都会对她的脆弱败下阵来,幸好她没哭,要哭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做些不好的事。 手指微微用力,徐念便被他掰过肩头,她垂眸,看着地面,没说话。 “赵野南欺负你了?”路铮下意识觉得是赵野南那厮干的好事,那厮提前出体育馆的时候,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果真如他所料。 徐念抬起眸,看见久违的黑色瞳孔:“不是他。” “那是谁?”他又问,表情有点不太爽,要是赵野南就算了,毕竟是兄弟,如果是别人,真想揍死他。 徐念摇头。 过了几秒,她问:“你不是要去庆功宴吗?” 路铮抿唇,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懒懒吐了两个字:“不去。” 徐念顿时觉得他的孩子气又上来了,任性又目中无人,和尹潇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不会这样,因为误以为她是“私生女”所以才这么放肆地讲话。 “我要回家了,你快去吧,别让别人等你太久。” 她努力挤出个笑脸。 “走吧,送你回家。”他见她这幅难看的笑脸,更不高兴。 徐念想起他替尹潇拧开瓶盖,还有现在又送她回家,兴许如薛凝雪说的,他这样的男生,必然是个处处留情的浪子,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是个使浪子回头的人,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月光照着树叶落在他身上一片阴影,那天找猫也是这片路灯,真巧,城市的电缆线里暗藏了她的秘密。 “尹潇在等你。”徐念说出那个名字,说出他们在一起这个事实,一面让自己死心,一面告诉他要守本分… 路铮看着她,目光深得像是海,望不见底。 “今天为什么来看篮球赛?”他没回她的问题,而是换了话题。 绿灯亮了。 徐念走过斑马线,路铮走她右侧。 一片树叶在斑马线翻滚,早晚是要被卷进车流,粉骨碎身。 “同学想来看比赛,就拉我一起来了。”徐念回。 她听见他一声很轻的嗤,回头见他视线在她身上,想起尹潇的白色连衣裙,有点懊恼今天穿的是校服。 “我以为你是来看我。”他说,手在口袋摸到了烟盒坚硬的外壳,又塞回去,戏谑,“看来是我想多了。” 徐念耳根微烫,没回他。 月色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 她感觉右下腹还是隐隐地疼,皱眉,伸手揉了两下,但并未缓解,可能是今天喝了凉水,导致的经痛,但又不大对劲,整个下腹都不太舒服。 -- 第46页 还有两条街就到她家。 “说好帮我补英语的,结果人跑了,不觉得很没有责任心吗?”他揶揄。 徐念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小腹的不舒服。 “我……”她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家里的事她不想对路铮说起。 “继续补课吧,直到中考结束。”他说。 徐念错愕回头,她没想过他还要她补课。 “你英语不应该很好吗?”徐念问,上回他唱的英文歌那么好听,她认定他英语很好。 “月考15分,老师,你教退步了,得负责。” 徐念愣了,他英语很差?有点不太相信。 她说:“那每周六下午2点到4点,市图书馆补课,可以吗?” 路铮点头:“行。” 徐念伸手又揉了两下肚子,脸色不大好,她从未感觉经痛会这么难受,像是被人锤了一拳。 “怎么了?”他问。 前面快到家了,徐念下意识不想让他担心,而且经痛这样的事说出来有点尴尬。 她摇头:“没,就觉得有点冷。” 路铮穿得夹克,不算保暖,但还算防风。 “不用脱,我马上到家了,不用那么麻烦。”徐念看他脱下外套,下意识开口拒绝。 路铮已经把外套罩在她身上,细长的手指抵到她唇边,防止她继续拒绝。 他收回手指,温热的触感还在唇边。 夹克带着浓重的热气,他身上很温暖,她看见他里头湿透的白色T恤,刚刚上场穿的衣服,妈妈说过,运动完出汗不保暖,很容易感冒,尤其是冬春之交,刚刚暖和一点,最容易爆发流感。 “我不冷。”徐念想把夹克脱了。 路铮转过身,曲腿蹲下来,拉着夹克底部的拉链,一下拉到头:“你知道按照上次音乐节那对情侣的方式,你这样拒绝会怎样吗?” 徐念一脸懵,脑子就回忆起那天,和她想象中的情侣模式不太一样,她摇头。 路铮把拉链提到她的脖子口,轻笑:“会被打屁股。” 徐念没想到他说得这样直白,可是脑子有点不清醒,他刚刚说得是“那对情侣”的处理方式,可是…他们不是情侣啊… 他和尹潇才是,他们那么默契,那么般配,他在养鱼,一定是了。 徐念心里发苦,这不就是自己咎由自取的,又能怨谁。 路铮抽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不疼。 徐念手心火热烫着,他刚刚打了她手心一下吗? 是的吧。 可是… 她面色迥然,攥紧了手心,脑子里嗡嗡作响,为什么他要用那个西装男对那个jk少女的方式对她呢,可是他上次说的是“他们在调.情”才打手心的。 “还冷吗?”他不等她反应又问。 徐念摇头:“不,不冷…” 但她的唇色依旧惨白,他有点不放心她,毕竟她确实是个爱逞能的小孩,又怕问太多招人烦,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追姑娘的,太过又会很夸张,太收又忍不住。 赵野南那厮到底是怎么谈了这么多女朋友的。 路的尽头是小巷,他们转过拐角,小卖铺的灯光闪烁着,李伯伯正在收摊,看见徐念,招呼了声:“小念回来了呀?” “嗯。” “这是你同学吗?” 徐念下意识揣兜,惊觉自己穿着路铮的夹克,这点太暧昧了,旁人一眼就看出来这种关系不正常,她就像做了亏心事,又害怕被赵艳茹知道。 “嗯,是的,伯伯。”徐念没有解释,事态这样怎么解释都是个错。 如果赵艳茹知道,徐念想那就知道吧,她都敢往火上扑,还怕挨打不成。 李伯伯从小卖铺里拿了两包新进货的可乐软糖给徐念:“呐,和同学分着吃。” 徐念有点不好意思接受李伯伯的好意,想还给他,李伯伯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着,乖。” 说完,回去拉下卷帘门,跨上电瓶车。 徐念看着他的身影,怀里拿着两袋软糖,小时候开始李伯伯就在这里开着小卖铺,一开快十年,过年的时候会看见他儿子回来,还经常给她带零食。 徐念把糖递给路铮:“给你。” 路铮不太吃软糖,觉得粘牙。 徐念眯着眼:“挺好吃的,你试试。” 他拿过她递过来的糖,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少吃糖,烂牙齿。” “我不怎么吃,我妈不准我吃,我就吃一个,其他都给你。”徐念拆了一包拿出一颗,其他都塞给他。 他的手变成了她的垃圾桶。 “告诉你个秘密。”徐念咬着软糖,甜甜勾起唇,“每回小卖铺进了新货,我都是第一个吃的小孩,是不是超级厉害。” 路铮点头应和她:“厉害厉害,谁让你是花蝴蝶,到哪喜欢你的都一堆。” 徐念撇唇:“没有,就李伯伯比较喜欢我,因为李伯伯以前生病,我替他看过一阵子店,所以他对我和对其他小孩不一样。” 终于走到小区楼下,徐念停下脚步。 快乐终止,一切画上句号。 她收敛了笑容:“我到小区门口了。” 路铮恍然觉得时间飞逝,没走几步就到了。 她朝他挥手:“我走了。” “等等。” 她停在原地,他走近一步。 -- 第47页 “赵野南…你离他远点。”他说,虽然背后说人坏话挺不好的,但很讨厌赵野南和她站在一起的感觉,深知赵野南的撩妹手段,更加不愿意他碰徐念一丝一毫,“他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你被跟他来往。” 徐念静静听他说完。 “我跟他不熟。” 路铮点头:“我知道。” 夜风穿过她的发,撩起几根,吹过她的鼻尖。 “还有,尹潇是我表妹。”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别乱想,懂了吗?” 轻柔又沉稳的声音蛊惑着她的耳朵,徐念脸颊烫得灼人,那丝苦闷在心口瞬间化为乌有,她以为她不过是他随意施舍好意的一个飞蛾,却未曾想他会澄清和其他飞蛾的关系。 他的唇擦过她的耳际,片刻松开,他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明天见,徐老师。” 徐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尹潇和他的关系,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那句话吗? 肯定是了。 她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 路铮接过夹克,想起来她走之后,自己有件夹克丢了。 想问却收回口。 朝她招招手。 “我上楼了,拜拜。” 徐念转过身,朝着小区里头走,心动的脸红抵御了小腹的酸疼,她的脸一片燥红,头顶还残留那双大手留下的余温,至少今天说明他和她不再是平行线。 自尊叫嚣着说着“不可能”,现实告诉她说“不现实”,徐念告诉自己说“不般配”…可是许糯却捧起那一颗颤动的心说“试试看吧,徐念,去喜欢吧。 去喜欢吧,去喜欢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去喜欢在乎你每句话的少年,去喜欢他吧~ 又能损失什么呢。 又能怎么样呢。 今夜很想喜欢他。 因为他最后那句澄清足矣证明他在乎她说的每个字,这就够了,飞蛾也罢,都随他吧。 再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对她这样好。 徐念冲下楼梯,奔向小区门口,少年已经离开,她快步走到拐角,看见他正往回走的身影,外套被他提在手里,背影落魄,似乎听见背后的声音,另一只手夹着烟,回头望见她漆黑的眼眸。 徐念冲过去,喘着气,小腹疼得快要死去,可她不在意,踮起脚,唇轻轻碰上他的。 她说:“晚安~” 说完转身向着路灯下跑去。 像是黑夜中的精灵。 昏黄的街道上,树叶翻滚,他看着她消失在拐角,手指轻轻抚过唇际,是少女柔软的唇,带着清香,烟灰掉落,他把烟头摁在了墙上,扔进垃圾桶。 黑色的眸越发深邃,他呼了口气,闻见烟草味。 他想他该戒烟了。 眉心舒展,将那一盒烟一同丢进垃圾桶。 嘴角翘起一抹弧线。 徐念转过街角,粗喘着气,脸红得灼人,刚刚她斗胆亲了他。 他的唇是冷的,带着薄荷烟味,舌尖舔过嘴唇,把他唇遗留的痕迹舔.舐入腹。 这感觉很美妙。 徐念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赵艳茹正襟危坐在客厅,扔了遥控器,双手环抱。 “去哪里了?”赵艳茹声音严肃而愤怒。 徐念放下书包,低头换鞋:“在学校自习。” “我给老师打过电话。”意思是她在说谎。 徐念看着赵艳茹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我和同学出去玩了。” 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惹怒了赵艳茹,她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指着徐念:“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徐念觉得此刻自己就像监狱的犯人,毫无隐私,淡淡说了句:“女同学。” “叫什么?”赵艳茹并不相信她,“和同学出去玩为什么要说谎?” 徐念穿着拖鞋往房间走,赵艳茹冲过去把她拉到客厅:“我跟你说话!” 徐念抬起头,冷淡看着发飙的赵艳茹,还有一成不变的客厅,少了八点狗血剧的渲染,一切都显得那么孤寂。 “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间睡觉。”小腹越来越疼,跟经痛不太一样,像是针刺一般。 赵艳茹坚信她在说谎:“今天这事不解决,别想睡觉。” 徐念走回头,站在赵艳茹身边,僵持着,谁也没有继续开口,时钟滴答在客厅响着,她皱眉,小腹已经坠疼得不像话。 赵艳茹不打算和她熬着:“手机给我。” 徐念看向赵艳茹,一言不发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扔到了桌上,短信和电话,她早就清空了,没什么任何证据,可她厌极了赵艳茹的掌控欲,厌极了这种密不透风的生活… 赵艳茹翻动着手机,徐念没有下载任何社交软件,微信、□□都没有,短信也只有寒假时候同学约她出去玩的一条,她很坦诚,坦诚得让赵艳茹觉得自己错了。 可她依旧觉得徐念在说谎,毕竟今晚就是先例。 赵艳茹:“所以你今天和谁出去玩了?” 徐念没说,她大可以说杨沁她们,可是她不想说,也许是亲生的,赵艳茹就会信任她一点,也许有那层血缘关系,赵艳茹就会发现她现在很不舒服,也许… “你今天不说,咱俩就耗着。”赵艳茹去房间拿了枕头和被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她干耗。 徐念站在茶几前,冷淡看着赵艳茹,她抿唇:“我不舒服,回房了。” -- 第48页 赵艳茹愤怒起身,鸡毛掸子打在了徐念搭在房门上的手臂,她疼得皱眉,却一声不吭。 “今晚不说出个所以然,别想睡觉。”赵艳茹发了疯一样锁上了房门,禁止徐念进入。 似乎非要分出个胜负。 各自较劲,徐念坐在客厅的板凳上,小腹的疼似乎愈演愈烈,在疼痛间,她想起路铮,她该用什么面貌喜欢他,他什么都好,喜欢他的女生都比她好,他又凭什么和她好。 第24章 C24 她总不能阻止他遇到更好的人…… 后半夜徐念有些反胃, 趴在马桶上吐了几回,赵艳茹听见声音,才相信她是真的不舒服, 略带歉意带着她去医院。 下楼的时候,徐念感觉小腹连带着整个肚子疼得钻心, 额头冷汗直冒。 还好医院后半夜人不多, 挂完急诊号没几分钟就轮到徐念。 基本从情况来看就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还是得做CT、验血等一系列的检查, 做完所有检查徐念已经疼得完全走不动道,基本上确诊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 现在距离中考还有不到100天, 要开刀起码耽误一个月, 这是最关键时候, 百米冲刺的关头,愁坏了赵艳茹,本来她跟医生商量着能不能先吊消炎水, 把炎症消下去等中考结束做手术, 结果偏是因为晚来几个小时耽误了, 要是早几个小时, 阑尾还没开始化脓是可以通过吊水消下去的, 现在只能开刀。 赵艳茹办理入住, 初三的关键性不比高考小, 很多学生初三走偏直接影响后面的人生,可现在除了开刀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开也得开,阑尾这种毛病最长发,发了就得治,人体最没用的组织,却是很多人的噩梦。 徐念躺在病床上, 手臂扎上吊针,吊七八瓶水才能进行手术,情况比较严重,预约的最快手术时间是天亮以后。 半点准备没有,直接动刀子,这对她来说是件极其恐怖的事。 徐念看赵艳茹一筹莫展大概也知道她的心情,她压下了心底的恐惧,沉沉开口:“这个时间点都是复习先前的知识,我掌握得还可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做完手术也可以继续看书。” 赵艳茹听她说着,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你好好休息,学习的事情放一放,等开完刀看情况再说,别有什么压力。” 徐念侧过身,倦意袭上来,本就一宿未眠,这会止疼针发挥了效果,没有那么疼,她闭上眼睡过去。 赵艳茹看她睡熟,掖好被子,拉上病床旁的遮光帘,轻手轻脚离开医院回家拿换洗衣服。 到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光线从窗外落尽客厅,她有种徐砚清还在世的感觉,朦胧见他坐在沙发上,好像从嫁给他以后,他们的生活就陷入了这种平静。 尘埃在空气中飞舞,赵艳茹洗了把脸,接受了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的现实。 他不仅死了,还给她留下一堆烂摊子,连尸骨都被弄得不人不鬼。 她拍了拍脸颊,清醒些许。 客厅桌上徐念的手机上显示了一条信息,陌生的号码。 她拾起手机点开看见那条信息。 目光深沉,如她所料,徐念说谎了,她想过这个年纪的女孩会有早恋的心思,可初三关口,她没想到徐念会这么不知轻重,愤怒与难过充斥着她的内心。 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瞒着她早恋且和她针锋相对。 欠债、验尸、打官司,整个上半年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赵艳茹点燃一根烟,陷进客厅的沙发,眼角微湿,白色烟气中她想起过往,一切都是注定的,老天对她的惩罚便是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权利,好在徐砚清对她一直不离不弃,她伸手抚过平坦的小腹,摸索着、揉搓着,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都揉进去。 一根烟燃尽。 她是个母亲,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不能崩溃,于是收起桌上的手机,塞进口袋。 把衣服送到医院,又去了趟营业厅,调出手机号的通讯记录,那个来短信的号码并没有频繁和她通话,上一次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十一点五十几分来过一次电话。 赵艳茹看着这串手机号,想着所有可能,最大的可能无非就是和路嘉轩相关。 也许当初把她寄养在路家那几天就是错的。 可那个时候,她又有什么办法。 要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去找路嘉轩。 一切的源头就是孽缘。 下午回医院,徐念已经做完手术,麻药的劲还没过,还陷在沉睡中。 赵艳茹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不禁想起她小时候,一直都这样,乖顺,不吵不闹,也不发脾气,小心翼翼地融入着她和徐砚清的家庭,所以她对徐念并没有太多要求,哪怕她稳定在班级前十,她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进步。 可唯独早恋这件事不一样,早恋是罪恶的深渊。 早恋会毁掉一个女孩最好的几年。 赵艳茹削着苹果,长长的苹果皮垂着,还剩五分之一的时候,刀划破了苹果皮,断裂的那层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鼻子发酸,当初从孤儿院领养徐念不就冲着她乖她安静,现在又嫌她太安静,安静得让大人无法和她相处。 旁边手机震了。 ——我到图书馆了,进门靠窗第三排位置等你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隔壁床的老太太,礼貌客气说道:“阿姨,我出去一趟,我们家丫头醒了,麻烦你帮我看下,我等下就回来。” -- 第49页 第三排靠窗位置的少年正低头翻动书页,赵艳茹从正门进来,走到他跟前,放下包,下一秒稍愣,上回没看见他,这回看得仔细,棱角分明下颚线在阳光下显得几分清俊,和路嘉轩那张脸如出一辙,张扬不羁,甚至更甚,恍然让她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 路铮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女人。 他记得她,送徐念来他家那天,她开的车,一辆普通雪佛兰,和路嘉轩在楼下聊了很久,他拥抱了她。 他们的关系不像朋友,像情人。 她看起来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年纪要大些,看得出眉眼间的风韵,年轻时应该惊艳一方。 要是以前,他也许会鄙视羞.辱她们,可她是徐念的母亲,路铮恭恭敬敬叫了声:“阿姨。” “不要再和徐念来往了。” 路铮强行忽略她语气的不善,沉静看着面前这个跟他妈妈一个年纪的女人,他暂且认为她是担心徐念的,担心她的孩子受到伤害,所以才是这副态度,可是他从来没打算伤害她。 甚至想过高中和她进一所学校,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他想和徐念一起走很久。 他想说他和路嘉轩不一样。 他回:“我不能答应你。” 声音低沉却让周围人朝他们看过来。 赵艳茹:“出去聊聊吧。” 路铮起身,跟着她走到图书馆后面的咖啡馆。 这一聊,聊到天黑,出咖啡馆时赵艳茹情绪很差,半边天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她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车。 雨没有下,十几分钟后,乌云竟然神奇的散开,露出一片天光。 就像戛然而止的早恋。 徐念醒了,刀口很疼,内脏也跟着疼,朦胧间想起今天是周六。 她张嘴,喉咙干得冒烟,旁边的奶奶发现她醒了。 “丫头,醒了?”奶奶温和问她。 徐念点头,嗓子干哑“嗯”了一声。 伸手想够桌上的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奶奶见状忙爬起来,慢悠悠地走过来,往水里掺了热水递给她。 徐念歪着头喝水,温水润过喉咙。 “奶奶,谢谢你。” 奶奶坐在床边看着她,徐念纠结了一会,路铮会不会等了她很久,他那种性格怕是会一直等下去,她想起夜色中的少年,心里沁出思念 ,忍不住开口:“奶奶,我可不可以借下你的手机。” 徐念接过老年机,道谢着拨通倒背如流的号码。 一秒,两秒…那头并没有人接通。 她盼着他能接通,可是始终无人。 他应该没有等她很久,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等很久。 这一想,想起昨天手机被赵艳茹没收,如果路铮发信息一定会让她察觉的,按照她敏感又多疑的性格,简直火上浇油。 在她的忧心中,赵艳茹回来了,看她睡醒,坐到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声说:“还好烧退了。” 徐念闭上眼,没有和她说话,等待命运的审判,如果赵艳茹问她短信或者路铮,她该怎么回? 既来之则安之,年轻大概就这点好,仗着自己青春,无所畏惧。 赵艳茹本来是想训她的,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强行忍住怒意,去洗手间倒热水替她擦拭身体,又问医院的护工租借了躺椅,晚上睡在徐念旁边。 谁也没和谁说话,各自冷战。 徐念在医院足足待了十天才被医生批准回家修养,此时赵艳茹的假已经全部用完,要回公司上班。 等她出门,徐念才慢悠悠下楼,慢慢踱步到公用电话亭,拨通路铮的号码,但还是无人接听。 一次姑且认为是巧合,两次就是刻意的。 她握着电话柄,忘记拿退回的硬币。 那一晚的吻终止在风中,就像小时候她苦等的父母,最终将她丢弃在人海中。 南城的春已经悄然而至,温暖一下从零度到十几度,万物复苏,连灌木丛都透着一股生机。 她只给学校请了三周病假,还剩五天,前两天,她几乎都在房间看书,赵艳茹在把手机还给她。 徐念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有没有新的信息。 一条都没有。 连约好的周六补课这件事也没有被提及。 “别翻了,他不会再骚扰你了。”赵艳茹看她满眼期待的翻动手机,冷淡说道。 徐念抬起头,她早就想到,按照路铮的性格看到她没去图书馆,绝不会一条短信都不发。 “妈妈做了什么?” 赵艳茹把刚做完的骨头汤盛到桌上:“你好好准备中考,不要再想其他的。” “妈妈到底做了什么!”徐念声音隐忍着怒意。 赵艳茹眼中尽是失望:“才认识几天,就开始为他跟养了你十年的妈妈这样说话。” “所以呢,妈妈是对他做了什么?” 赵艳茹搁下碗筷:“我们家和他们家差距很大,这点你应该清楚,15岁这个年纪能给你什么承诺,什么保证?路家这种家庭的小孩生来婚姻就由不得自己做主,路铮能许诺你什么?爱情对于有钱人来说就是茶余饭后的甜点,喜欢就吃两口,不喜欢就换一盘。” 徐念手撑着桌子坐在赵艳茹的对面,这是她第一次听她说这些禁.忌的话题。 莫名想起那天车门下的烟蒂。 -- 第50页 赵艳茹说起了她的故事,高中的时候她成绩很好,是文学社成员,爱写东西,认识了一个隔壁学校的男生,他家里做小生意,他们是在80年代的溜冰场认识的。 那时候卡拉OK流行,伴着音乐,他在冰场成了最耀眼的存在,而她被同学拉着去玩,后来两人就熟了,这事被他家里知道,男生带着她私奔,他们一起放弃高考,从南城跑到了深城,一路逃了好多年,两人相互扶持,男生创业工作越来越忙,再后来她怀孕看见男生和别的女人进出繁华场地,他在别处有了家,她挺着大肚子回老家,下火车遇到小偷,摔了一跤,孩子和爱情在那天全离她而去。 像极了那个年代所有的爱情故事,徐念看见赵艳茹红了鼻尖,她递上一张纸。 赵艳茹摇头:“妈妈跟你说这些,是因为男人都不可靠,哪怕现在的承诺再美,都是泡沫,你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到时候你想谈恋爱也好,怎么都好,懂吗?” “妈,你有遗憾吗?”徐念开口。 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这样沉默保守的赵艳茹在年轻时那样疯,疯到放弃自己的人生和心爱的人私奔,这大概是她不希望她走歪的原因。 “没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能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赵艳茹给她盛了一碗汤,“妈不希望你以后跟我一样,一辈子窝在这种小房子里,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徐念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保证,一定考上一中,好吗?” 就像妈妈说的,有钱人和穷人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丑陋的有钱人很多,优秀的有钱人凤毛麟角,她想他会成为后者,他才15岁,往后会有更好的发展,比如接替路叔叔的企业,到时候他接触的人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于他而言不过都是饭后甜点,不想吃换一盘就是,怎么会浪费一生在一个普通到毫无亮点的女生身上。 她总不能阻止他遇到更好的人。 还没开始,就已想好收场。 第25章 C25 她没反抗,也不想反抗。…… 夜里睡觉听见窗外咚咚声, 朦胧间徐念以为是下雨,又发出一声“咚”,倒像是窗户被东西砸到了。 徐念起来, 打开床头小夜灯,一块黑色的小石头直接飞向玻璃窗, 她下意识后退, 结果又来一个小石头,大半夜不知道谁家孩子这么调皮。 她走过去趴在窗外, 这一看,叫她往后很多年都无法忘记, 少年的白色衬衫在路灯下熠熠生辉。 她关上窗, 小心推开门, 蹑手蹑脚下楼。 就像除夕夜那个晚上,心七上八下。 腹部伤口还未愈合,走得快会疼, 可她偏偏忍不住想走快点, 楼道感应灯一层层亮起, 他站在一楼的楼梯口, 见她逆着楼道的微光下来, 白色睡衣衬得她肤如白雪, 长发披散, 巴掌大的小脸埋在黑发间,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夜晚像是天幕点缀的星星。 她放慢了脚步,故作镇定,其实心里早已风起云涌,一见到他,就想起两周前的那蜻蜓点水的吻。 那时的冲动已被时间消磨得只剩理智, 可理智又在见到他时消散,甘愿做那盘中餐。 不知道如何开场,她说:“对不起。” 他倚在墙上,侧面的光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线条愈加分明。 “干嘛道歉。” 她试探性问他:“我妈…没为难你吧?” 徐念想赵艳茹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不为难他,路铮又是个臭脾气,赵艳茹和他交锋,多半是要吃亏的。 路铮挑唇,深邃眼神落在她身上,故意调侃道:“为难了,怎么办?” 徐念蹙眉,听他不太正经的话,还能开玩笑,说明一切都还好。 晚风吹过楼道,穿堂风直抵她胸口,她抬起头,黑豆般的眼睛望着他英俊非凡的脸,此刻他是在意她的,这就够了。 何必想那么多。 他低头方才注意到他腿上打着石膏,指了指:“这怎么回事?” 路铮耸肩:“摔了一跤,没大事。” “摩托车?” 她想起那辆张扬得能够炸街的车。 他揶揄:“怎么?打算在楼道口兴师问罪?” 这话有点暧昧,徐念脸颊微微发烫。 他又逗弄她,勾唇:“小小一只倒是爱管得很。” 徐念忽略他语气的轻佻,淡淡说:“这个年纪不应该骑摩托车,真的很危险。” 风撩起她的发丝,露出弯弯细细的眉,他想什么都值了。 路铮从口袋里掏出个新手机,塞到她掌心,手机被他捂热,机身有他手上的余温。 “我不能要。” 路铮强行抓着她的手,徐念不愿意接受,手被他紧紧抓着。 “又想挨打了?”他轻声在她耳畔说。 徐念静默在原地,明知道是唬人,耳根红透,手被打开,手机塞进掌心。 路铮方才看清她睡衣全貌,里头是件白色棉质连衣裙,外头套了件针织衫,因为刚刚大幅度动作,针织衫有些敞开,露出里头纯白的睡衣,睡衣里头没穿衣服,勾着少女的曲线,惟妙惟肖。 他下意识瞥过眼,伸手把滑到肩头的针织衫整好。 “不穿内衣就下楼?”他的眸打量她的眼,果真叫她脸燥红一片。 下一秒,徐念抬起头,倔强望着他:“没有人睡觉还穿内衣。” -- 第51页 挺有意思,以为她会害羞得说不出话,语气挺横,倒也多了一丝可爱。 “明天还要上课,你快回去吧。”徐念看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她还有两天假,路铮没有,初三本来就特别忙碌,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跑了这么远给你送手机,这就让我回去了?”他语气带着戏谑。 徐念沉默半晌,听他继续打趣:“上回还有个亲亲呢。” 那晚的事,她以为她不提,他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结果… “那晚是我昏了头。”理智还是大于冲动,徐念继续,“手机也不能要你的。” 路铮不喜欢她这句话,不喜欢只是冲动,伸手捧着她脑袋,压在她唇上,和她那蜻蜓点水的吻不一样,这回压得有点重,反复碾着,徐念脑袋嗡得停止思考,浑身感觉有种陌生又喜悦的情绪流淌,她静静盯着那双闭着的眼眸,高挺的鼻子戳着她脸颊。 这一吻,浑身骨头都酥了。 过堂风吹过,月色朦胧。 她没反抗,也不想反抗。 等他碾够了松开,懒散学着她的话:“不巧,现在我也不小心昏了头。” 徐念低骂他:“流氓。” 路铮舔着唇畔,唇间是少女嘴唇的奶香,比酒更让人沉醉。 “流氓可就不止是唇碰唇了。” 徐念伸手捂着他的嘴:“你别说了,流氓。” 路铮捧着那手,亲了一口手心:“这样才算。” 徐念哪经得住他这般逗弄,缩回手,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我要上楼了。” “小同学,把手机藏好,别被你妈收走。” “知道了。” 手机对徐念来讲就是物质的一种,她不在乎送她或者送别人的礼物是什么,可是却在意白衬衫上明码标价。 就像徐砚清看得八点狗血剧里,贫穷女孩爱上富家子,被他妈妈找上门,凶神恶煞地说道,你爱上我的儿子不过就是贪图我们家的钱,给你五百万赶紧离开我儿子。 所有物品都已在暗中标好价格,徐念想她的第一份爱情,纯真的爱情,不应该染上其他杂质,比如物质。 后来她大学去做家教,那家的女主人跟她说,爱上一个男人就要努力花他的钱,花到让他觉得丢掉你成本太大,而真的爱你的男人,也一定是舍得为你花钱的,钱是最直接最简单衡量爱的。 路铮走出楼道,杨昊赶忙过来把拐杖递给大少爷。 “我看你是有病,刚能下地就往这儿跑。”杨昊一边抱怨一边扶他上车。 路铮倚在后座,拐杖碍事得塞到车里:“你懂个屁。” 杨昊坐在副驾驶,打着呵欠:“你说你至于为她跟你爸闹成这样,要不是她妈,你爸怎么可能对你动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最终得出结论:“女人都是祸水。” 路铮摸口袋掏手机,发现口袋里俩手机,刚刚送给她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原封不动的塞了回来,眯着眸子,多半是亲她的时候。 “至于。”他回。 要是知道和徐念谈恋爱能让老头子原地炸了,他一早就该跟徐念在一起,她简直是报复老头的不二人选,恰好他也挺喜欢她,天赐的机会。 “我总觉得你爸这回动真格了。”杨昊回头。 “动真格怎么了?我在他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路铮这话说得有些叛逆。 车从市中心走,一眼就看到路氏百货四个大字的高楼,林立的高楼闪烁着霓虹灯光,就像夜不归宿的人。 “你爸明天一定会杀到医院。” “那又怎样,他有本事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就让他天天难受。” 杨昊不知道这回路叔叔怎么和路铮闹得那么凶,只晓得前两天路铮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躺在医院,说是被他爸锁在储物室整整一周,后来没办法才跳窗,以为三楼跳下去没事,结果腿直接骨折送去医院,病房外面现在还守着两保镖,要不是他今晚机智,他根本跑不出来。 “以前你谈恋爱也没见你爸说什么,怎么这回就跟踩了老虎尾巴一样。” 杨昊想不通,路叔叔一向不管路铮,难不成徐念真是他亲妹妹。 真要是这样才说得过去。 杨昊困意被这念头弄得全没,忍不住去问:“徐…徐念不会是你亲…” 还没说完,路铮手机就砸过来了:“老子看起来像个畜生?” 杨昊点头:“像。” 路铮嗤了声,如果徐念是他亲妹妹,那他也不会放弃,何况她不是,他真是疯掉才会用她的头发和他的做了亲子鉴定。 当时也想到会是血亲。 血亲又能怎样。 徐念去学校的第一周,去附近手机店买了个便宜的智能机,但她没路铮联系方式,只有路叔叔的。 幸好第二周放学在校门口遇到蹲点的杨昊,杨昊叼着棒棒糖,远远看见人群中的徐念,绿白相间的校服在她身上偏有种特有的清澈,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黑色的长发束脑后,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也难怪他路哥这么痴迷。 不禁想一中为什么没有这么好看又可爱的女生,多半是因为校服没有这么好看。 “哎!小可爱!”杨昊凑过去。 徐念看见他,拐弯往门口的商铺走:“金谷书店见,先别和我说话。” -- 第52页 杨昊一边装模作样地走一边小声问:“妹妹,怎么啦?” 杨昊还在小声bb:“是不是碟中谍?门口有侦探。” 徐念听他鬼鬼祟祟的声音,皱眉,觉得幼稚,没理他。 直到走进书店,她才开口:“什么事情?” “路哥新号码。”杨昊把写着一串手机号的纸条递给她,嘴角微翘,“妹妹,我够意思吧。” 徐念不大喜欢“妹妹”这个称呼,他们差不多年纪,他叫她一声妹妹反倒占去便宜,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不太爱争辩,接过号码,是一串新的手机号,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路铮没说,她也不问。 买了两本习题册付钱,杨昊跟上去,徐念退了一步:“我妈在门口接我,不能跟你多聊一会,抱歉。” 杨昊表示理解:“这是我微信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我。” 他把另一张纸塞给她。 “路铮呢?他怎么不自己来。”徐念问。 杨昊面露难色,这事说不得,总不能说路哥要被路叔叔强行送出国,正在医院拼死反抗。 他也是外人,传话的,弄不清这其中缘由。 “他腿不是伤了么,在医院,不太方便,所以才让我来。” 徐念没刨根问底:“我知道了,谢谢你。” 杨昊想,要是这会换成黎欢欢早就炸毛了,掘地三尺都得把路哥挖出来,但面前这个女生太过冷静,冷静得让他觉得路哥是一厢情愿,为她和家里闹成那样,腿还摔折了,那晚“越狱”之后简直跟坐牢似的,医院门窗全都封死,生怕路哥逃跑,那大少爷就差没把医院拆了,结果当事人漠不关心说声“知道了”。 “妹妹,路哥挺喜欢你的。”杨昊补了一嘴。 徐念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嘴角扬起微笑:“嗯,我知道,谢谢你。” 杨昊感觉就像自己认真答题,老师写了个“已阅”,说不清是好是坏。 晚上洗完澡,赵艳茹端着热牛奶给她,看她写得认真,不免有些心疼,她知道徐念这孩子也不容易。 “学完早点睡。” 徐念伏在桌前,点头:“好的。” 第二个月月考她因为手术没参加,后来补考了一次,成绩跟第一次月考没有太大差,还是班级第三,还剩最后50天,说不忧心是假的,可越是学越是什么都学不进去,笔尖在纸上画出一道细细的线,她走神了。 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号码,展开,黑色水笔,字迹龙飞凤舞,看起来像他的风格。 房门开着,她不敢拿手机出来,只好埋头盯着那串号码。 晚上十一点半,外面灯熄了。 徐念洗漱完关好门,从床头的枕头下面掏出没有用过的智能机,输入手机号,却又不知道发什么信息。 徐念:我的新号码,徐念。 简短的七个字。 没几秒,那头也发来信息。 路铮:方便接电话吗? 徐念躲进被子,回了一个“好”。 手机震动,她小心接起来,贴在耳边,被子里的热气将她睫毛打湿,天气已经转热,但被子还是冬天的,钻进去没几秒额头就开始出汗。 “躲在被子里?”他问,那头很清晰得听得见她的呼吸声,有点暧昧,尤其在这深夜,细细的呼吸声,缠着他的心口。 “嗯。”她压低声音。 一听见这声他就有点想见她。 “对不起。”他说。 徐念诧异:“怎…怎么了?” 路铮不是个会道歉的人,小时候打架也是甩钱的主,毕竟仗着他爸是路嘉轩,没少给他爸添堵,唯独对徐念,他没法玩世不恭,生怕一个不小心她那样的性格就避他不及。 “我上次没有弄疼你吧?” 说完便觉得不妥,觉得自己玷污了这朵茉莉,仗着她不懂男女情.事,又打补丁:“上回在楼道,不晓得你刚做完手术,没有碰到你伤口吧。” 徐念轻笑:“没有,上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刀口不疼的。” “做手术疼吗?”他问她,想起刀子落在她身上,就不好受,一碰就红的皮肤,被刀子划拉个口子,想也知道小姑娘吓坏了。 徐念摇头:“不疼的,打麻药。” “麻药过了呢?” 他刨根问底,恨不得让徐念把那天开刀的具体细节都讲得一清二楚,当时第一个晚上很疼,疼出眼泪,靠着抓紧被子才熬过去,后面几天才稍微好点,这些她都没说,就说些正常的疼痛,还有隔壁床的老太太曾经是给航天局做项目的,直到八几年才从山里回家,保密协议签了二十几年,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又说再隔壁静脉曲张腿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裁缝,喜欢做旗袍,上海连锁的XX旗袍品牌最早就是请的她来设计的。 徐念喋喋不休,除了那天她疼哭的事,其他都讲了。 路铮安静听她说,丝毫不困,她的声音细而软,因为在被子里,带着一股浓浓的鼻音,令人心生怜爱。 “我觉得你穿旗袍一定好看。”他冷不丁说。 徐念听见外面有走路的声音,探出头,凉风吹着黏在脑门上的刘海。 “小念,你是不是讲话了?”赵艳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徐念下意识把手机塞到被子里,撑着手肘:“没有,刚刚在听英语听力,想睡前温习一下,马上就睡。” -- 第53页 说谎的时候语调不减。 “那你早点休息。” “好的~” 这回缩进被子,被子盖的严实,声音又小了几分。 听见那头他的笑声。 “你笑什么?”她问他。 他刚在想她说谎的样子一定很平静,就像那晚去救助流浪猫,一脸严肃的骂他“神经病”,喜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是那湿漉漉的小脚印,一步步踩进他心坎里。 “不早了,你快去睡觉。”他说。 徐念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一点。 “那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徐念钻出被窝,她有些懊恼,今天自己说了好多话,会不会让他觉得烦,下一回一定不能讲那么多话。 手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是链接。 路铮:我在玩这款游戏,只走到32关,你有空帮我过下关。 徐念点开,去应用市场下载了这款游戏。 全英文版本,有些词她认识,有些词她不认识。 第26章 C26【三合一】 You light…… 本来也失眠, 翻来覆去,睡不着,徐念打开那款游戏。 在一部分认识的单词里拼凑规则和游戏指示语的含义, 这款游戏倒是勾起她的兴趣,画风简约又干净, 屏幕中央有个黑色小人, 简笔画火柴人,他脑门上飘着一行游戏说明, 徐念打开小夜灯,翻着英语字典, 一边看生词一边在心里翻译, 规则倒不难, 就是用手指点击火柴人,通过按压时长让火柴人蹦出去,前面是一条由各个单词组成的路, 一个单词对应一个石块, 单词长, 石块长, 单词短, 石块短, 而且需要根据每个关卡给出的英文句子, 按顺序蹦完这句话,蹦完到终点才算过关。 乍一看这规则非常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有些难度,蹦太轻,火柴人摔死,蹦太过, 火柴人也摔死,只有耐心又恰到好处才能蹦准每一步。 第一关难度不大,只有4个单词。 越往后面越难,徐念死在第三关,又不死心,继续蹦,导致第三关那个句子在她脑子里印了无数遍。 她伸手摁压屏幕,这句话最难的是or和of两个单词,因为太短导致石块很短,她必须稳住心态才能跳到石块上。 在她第五次跳上去的时候终于没摔,长舒一口气。 晚上两点,她才玩到第十二关,距离5点起床还有三个小时,徐念收了手机,闭上眼赶紧睡觉,脑海里浮现刚刚玩游戏时候的一句话。 她记得是第六关,非常浪漫的一句话。 You light up my life.(你照亮我生命。) 简单的游戏却蕴含着开发者的浪漫。 这一晚又梦见他,他坐在她后桌,老师在前面讲课,她听课,他在她后背写字,还问她写的是什么,她不理他。 他的手就在她背后继续写,不停地问她写的是什么,老师回头,目光锁在她身上,全班人都回过头,她窘迫得红透耳根,埋下头,他的脚故意勾着她的凳子,发出一声刺耳嘎吱,黑板擦径直甩向她的后桌。 徐念诧异回头,那黑板擦落在他桌上,而他呛得一脸粉笔灰,下一秒她站起来,说:“老师,跟他没关系。” 全班哄笑一片,老师黑着脸,请他俩出去站着。 细碎的阳光落在走廊上,路铮倚在外头的墙上调侃她:“哟,好学生,挺护犊子啊。” 徐念抬起头,愤怒望着他:“你闭嘴。” 路铮勾唇:“哎哟,我真是爱死你这小脾气。” 说着捧着她的手,亲了一口,他的唇柔软,与掌心相碰,触感一般,徐念缩手,却被他压在了教室门外的墙上。 有种无处可逃的境地。 “你猜我写的是什么?”他步步紧逼。 “不…不知道。”她背抵着墙。 “不猜的小朋友要挨打了嗷~”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背后,教室里老师正在要求他们背诵课文,朗朗读书声在耳边环绕,他俯下身:“是媳妇儿。” 这个词儿格外不着调,教导主任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徐念害怕被发现,伸脚踹过去,结果一脚踩空,蹬到了墙上,脚趾疼得蜷曲。 痛醒是早晨五点,她捂着脚指头,眼泪都疼出来。 说声下.流再不为过,真不知道每回梦见他都是这种不着边际的梦。 她起来洗漱把手机藏好,背诵完两篇古文才去学校。 忙碌让时间过得异常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周就过去了。 虽说学习紧张,但是距离他们这届毕业还剩32天,各个班级都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开始准备毕业晚会的风头。 这个活动算是他们忙碌生活里难得一丝轻松。 有才艺的率先报了名,反正等考完试才着手准备,没有才艺的跟着八卦,说谁谁新生晚会时吹了一曲萨克斯帅炸了,今年不知道他上不上台。 徐念正在做题,前几周生病以后,人又瘦了好几斤,看起来更加清瘦,温温的性格,从不见她因为考试紧张或者抓狂。 这种冲刺的时候,淡定成了一种稀缺美。 “徐念,你好点了吧?”聂星言在男生的撺掇下走到徐念的书桌前。 她抬起头就看见男生清俊的脸,她对他印象不深,记得名字,聂星言,好像是校足球队的。 她回:“嗯。” -- 第54页 声音温和。 窗外还有人鼓舞他,似乎为他打气,聂星言比了个“去去去”的嘴型。 “这周末…”聂星言本来想约她看电影,但又怕太直白,让女生反感,于是改成,“你有空吗?” 这话还没说完,叫一边聊天谈毕业晚会的女生听了去。 “聂星言,你可以啊。”姜映说,上次去看篮球的一个女生。 聂星言挠头,不过是想趁着还没毕业去努力一下:“你别瞎说。” 薛凝雪看向徐念还有聂星言,想起那个夜晚,徐念手里的美工刀,现在都有些后怕,她知道徐念现在的模样不过都是装的,可她不敢拆穿她。 上课铃声响了,大家各回各位,聂星言说:“我有点事等会和你说。” 徐念其实不太懂为什么聂星言要找她,她跟他很不熟。 何静小声凑过来说:“聂星言是不是要跟你表白。” “怎么可能,他只是和我说了句话,你不要太敏感。”徐念压低声音回。 这个年纪太容易瞎想了,而且就快中考,所有人都绷着神经。 这一堂课又是做试卷,一套两节课,说是启东中学月考卷子。 做完后当场对答案,其实也不用交上去批改,初中三年的学习成果就要被验收,现在的成绩基本和中考不会有太大出入。 正好周五,这张考卷激励了一部分人,也打击了另一部分人。 临了放学,徐念忘了聂星言这事,等想起来聂星言已经跟她一起走往校门口。 “徐念,那个…”聂星言走着,起哄的男生还在后面发出一些轻佻的口哨声。 徐念不喜欢这种被围观的感觉。 “我想说,周末新华书店有个英语角活动,你有兴趣吗?”聂星言耳根发软,怕她拒绝,又说,“杨沁也去,还有班上其他一些人。” 徐念掐着书包带子:“我周末有约了。” 聂星言略带失望的垂眉:“那好吧。” 中考完,她应该就不会和他有交集了,这让聂星言有点不甘心。 不过也只能作罢。 周末一部分同学申请在学校学习,一部分同学找了补课老师,还有一部分靠自觉。 徐念属于第三种,赵艳茹周末要去公司,她在家反倒自在。 上午复习完几道常错的题后,又打开那款英语闯关游戏。 她已经到第30关,距离32关还有2关,为了路铮说的那句“帮他过关”,她这几天可谓把前30关的句子倒背如流,尤其是后面,真是又长又难记,多玩几遍记了个七七八八。 其实她不知道路铮为什么喜欢玩这种游戏,玩法极度考验耐心,而且还有一堆看起来很让人头大的英语单词,总之这款游戏在她看来就是可以解乏但并不娱乐。 她最近完全做不进去题,距离中考还有32天,下周三是最后一次月考,之后就真正要上战场了,她最近学习状态越来越不好,每道题的题型她都会,但考试分数始终维持在稳定的水平很难提上去。 比如一向擅长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目的2、3两问,她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比如语文阅读理解,她不理解就是不理解… 一中就像她面前挂的那块肉,散发出让人发疯的味道,又切切实实够不着。 做不进去题还不如索性把游戏通关,反正一共才45关,她拿回手机,慢悠悠地看着火柴人一蹦再一蹦,往后的英语句子越来越长,到后面演变成了一段话,五六十个单词,稍微不留神就死了。 她小心摆弄手机,计算按压力度,不禁想起物理上的力和力的作用力,好奇心驱使,拿了称,轻轻一压,出个力度值再用公式算出一套复杂的算数公式,最终得出每个方块所需力度,然而这一套远不如手感来得准确。 游戏过程专注,心无旁骛,反倒是这段时间最轻松的一刻。 夕阳西下,暖黄的光映着卧室,她终于通关了。 伴随着胜利的音乐,她获得终极大礼包。 ——确定解锁终极大礼包吗? 徐念点了【确定】。 ——恭喜您成为第21位解锁礼包的用户,您将会获得我们给您寄出的小天才英语学习本一套。 这跟生日礼物收到一套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有什么区别。 前脚说浪漫,后脚就打脸。 她看着这个游戏的通关榜,第一名是个叫L的黑色头像,看起来很神秘,除了第一名,后面名字都越来越奇怪,第二名叫我要上清华,第三名叫我要出国!雅思要过!第四名叫这次英语一定上110,第五名叫中国人不学英语…… 徐念在那一刻隐约明白了路铮的用心,他说32关过不去未必是过不去,只不过是个借口,这个app也根本不是什么游戏app而是学英语app,虽然以游戏的模式包装,但本质还是个学习软件。 徐念看着上条短信的内容,他说:第36关了,这关好难,你过的时候记得告诉我诀窍。 而第36关写的是—— You can't stay in your corner of the Forest waiting for others to come to you. You have to go to them sometimes. (你不能在森林的角落里等待他人来找你,有时候你要主动去找别人。) 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给她说的,不管是不是,都暂且认为是。 她拍了个刚刚无聊计算力度的公式发给他:按这个公式就可以 -- 第55页 也许他在看手机,也许没再看。 徐念想她应该趁着这个时间去做一道数学题,不做数学题看一篇古文阅读也可以,可偏偏什么都看不进去。 时不时瞄着手机期待它能及时回馈。 屏幕闪烁,她看见他的回复。 路铮发了一张手的照片: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念:手? 短信一毛钱一条,她觉得一个字实在浪费钱,不过好像也不知道回什么。 路铮:真是你要挨打的预兆 徐念脑子一片混乱,那个梦里的场景又跑进她脑子,“挨打”这个词染了一层暧昧让人有点无法直视。 就像一种暗号,只属于她和他之间的。 徐念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我通关了 路铮看见她通关了,第21名,昵称还是叫“小糯”,这个名字倒是和她挺搭,糯糯的,想起糯米,雪白软乎乎。 路铮:那恭喜小同学,送你个小礼物奖励一下我们聪明的小同学 徐念见“送礼物”以为又是手机什么,还没回复完,又进新消息。 路铮:不是贵重的礼物,不要拒绝。 徐念删掉刚刚输入的“不用”改成了“好”。 她其实挺想问他,他的英语是不是很好,所以才给她推荐了这款游戏,话到嘴边,又没问,不管好还是不好,都不想打破这样朦胧的感觉。 未知更有吸引力。 还有31天中考,她觉得自己考不上一中,烦得厉害,一点都学不进去。 以往学不进去都自己吞咽,现在有了倾听的人,便又忍不住发信息给他说。 徐念:我其实遇到点困难 路铮:什么? 徐念:我最近不太想学习 路铮知道她用功,在他家的时候就成天埋在房间做题,这部分原因可能在他,尽管他控制自己不去打扰她学习,还是害怕因为自己影响她。 路铮:是我的锅 她的状态和他没有太多关系,其实可以找理由说是手术后没有精神,可她自己知道真实的理由,因为她这段时间非常努力地学习,但结果并没有得到到达预期的目标。 第一次努力过后,成绩从从第八名到第三名,但是后面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反馈。 没有反馈便让她对自己产生质疑。 是不是这样学是错的? 是不是她只能止步于此? … 徐念:并不是,就是觉得有点烦。 她打开书桌旁边的窗,和煦的春风顺着纱窗吹进来,并没有缓解她的躁意。 路铮给她打来电话,徐念握着手机,打字还好,开口就无法说出口了。 有些懊恼自己对他说了烦恼,换做以前她肯定就憋着,没必要给别人增加负担,也没必要让别人来嘲笑她努力无用,而且路铮和她都要参加中考,他也有自己的麻烦。 “说说怎么了?”他问她,声音沉而好听。 徐念抿唇:“也没什么,就是不太学得进去。” “总得有个缘由。”他不让她糊弄过去。 徐念手玩弄着窗帘,看着楼下新开出的小花,姹紫嫣红,颇有春天意蕴,风吻过花,叶子沙沙作响:“因为要高考了,所以有点紧张。” 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说服路铮,他见过她胆子多肥,绝不是个因为考试紧张学不进去的主。 “还有31天中考,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原因,但你总不能这样糊弄自己。” 路铮的话直击她的心口,让她无地自容。 “我…说了其实作用也不大,就像你说的,还有31天中考,其实木已成舟,基本上已经定下了,我考不上一中。”徐念转过身,背对着满院春意。 她考不上一中,没法和他进一所高中,而他会考上一中,然后进更好的大学,他们最终渐行渐远。 “你还挺会否定你自己。”他戏谑带着一股恼,“你知道蚍蜉撼树这个词吗?” 徐念点头:“嗯,怎么了?” “蚂蚁是不知道自己不能够撼动树吗?” 他的声音如一阵风吹过她的耳际,蚍蜉撼树自古以来就是一种不自量力的精神,可是没人是那只蚂蚁。 倘若那只蚂蚁知道自己不可能撼动树呢。 “还有31天,不算晚,你把你最近两次月考的卷子拍了发给我。”路铮慢悠悠地说。 徐念并不知道他的成绩,但可以肯定,一定很好,因为这句话足够证明他的底气。 她回:“好。” 挂断电话。 蚂蚁不知道自己渺小吗?它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和他差很远吗?她也知道。 徐念翻出最近的考试试卷,挨个拍图发给路铮。 晚上的时候,他给她发了计划表,31天按照语、数、外、理化、政史分成了五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他把计划发给她。 徐念正在吃饭,还没看得到信息,赵艳茹照例给她温了牛奶放在桌上。 等赵艳茹忙完关上她的房门,徐念才看见信息。 非常详细且有规划,而他把她的月考试卷题型全都按照优先级整合出来,五星/四星/三星属于必考题,只要不粗心不会错,能拉开分的就是二星/一星的题,重要性不高,属于前排成绩好的分水岭,但其实二星/一星的本质在于它们都属于三星/四星/五星题目的变形,要做对得分析出用那种套路。 -- 第56页 徐念的解题思路中规中矩,会做的一分不落,问题就出在了对难题的解读,而这些题目他做过,之前奥林匹克竞赛的时候。 路铮:我明天给你寄两本参考书,标注的题目你做一遍,晚上发我。 徐念觉得他这话就不带感情色彩,而且非常严肃,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 可偏偏这样严肃的话让她起了那天在啤酒仓库帐篷里,那个西装男人的语气,很严肃很冷静也很迷人,隐隐的诱.惑勾着她的心门。 她回:好 路铮:今天早点睡。 徐念:那晚安 道了晚安,这一觉徐念睡得很踏实,莫名觉得他有些伟岸,本来以为那样混的人成绩应该一般,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 第二天一早醒来,赵艳茹已经出门,快递九点敲门,徐念收到厚厚一叠书,以为送错了,结果快递员说就是给她的。 徐念打开看见了好几本以前没怎么见过的参考书,这个点再做参考书,来得及吗? 路铮给她发了信息:每本书里有标注,你把标注题型做好,晚上和你对答案,不许自己看答案 前面一个阶段是数学,徐念翻开奥数,里头标注的题并不多,一本才标了四五十道题,有五天时间做完,一天10道。 她以前没尝试过奥数题型,以为跟考试差不多,结果愣是在一道题上磕了一个小时还没解出来。 只能继续往下,到晚上天黑,10道题才做出了5道,还没有做全。 赵艳茹催她吃晚饭,看见她趴在桌上挠头,想她是学习太认真:“小念吃完饭再做。” 徐念颓丧吃完饭,其实可以翻答案,路铮又不在,总不能监视她,可她偏偏就习惯听话,不过还是抵不住不会做的难受,翻看了答案,只看了两道,忽然有些顿悟,难倒是不至于太难,就是思路问题,还有一些新知识点。 奋笔疾书记录消化着,等十一点赵艳茹睡下,路铮准时打来电话,这时她已经对着答案把五道题消化完了。 “做得怎么样?”他问。 徐念躲在被子里,压着声:“太难了,一天就做了这几题,什么都没有复习。” 路铮嗤了一声:“复习你根本不会错的题等于浪费时间,来吧,说说今天做题的想法。” “真的挺难的,你都会吗?”徐念反问他,她在她家那几天可没看见他学习,难不成他天天关着房门躲在里面偷偷努力? “还行吧,以前做过。” 以前这个词用得妙不可言。 以前他们都只知道听老师上课讲的,买跟教程一样的参考书,而一中的学生以前就开始做这种奥数题。 路铮调整好状态:“你把你今天的题目拍给我,连带草稿纸。” 徐念草稿纸并不像试卷那么规整,而且很乱:“草稿纸有点…乱。” “乱也要拍,给你1分钟。”他说得严肃认真。 这种语气是徐念抵抗不来的,她耳朵被这声音烫得发软,长这么大,赵艳茹虽然管她,但从不命令她,徐砚清更是管都不太管她。 虽在枷锁中却也算是自由生长,忽然间出现了个教她的人,便有种心口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缺失了很多年的宠爱,即便语气严肃,也让她无法拒绝。 等徐念发过去,他又说:“迟了20s。” 徐念觉得他有点过于苛刻,她刚刚把写得乱的擦了几笔,也没怎么耽误时间。 “你讲点道理。”她说。 路铮不管她语气的埋怨:“下次见面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好了,言归正传,这道题的你思路可以粗略讲下。”路铮及时止住刚刚的话题,仔细看着草稿纸上的字体。 人小小一只,性格温温吞吞,草稿纸上的字倒是龙飞凤舞,字如其人,骨子里的倔强通过字的勾笔展现。 徐念慢慢说着自己的思路,第一道题她做的时候思考了很久,只有一半的解法用到现在学的知识点,另一半是新知识。 路铮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和他预想得差不多。 因为她没接触过奥数,所以思路多少有点复杂化,于是他开始慢慢地从零给她分析这道题的思路,以及出题者的意图,这道题是障眼法,乍一看很复杂,本质上还是方程式的知识点。 他说的方法和参考答案不一样,比参考答案少一个步骤,出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现在你可以去看答案。”他说。 徐念已经看过答案,数学并不只有一种解法,而答案的解法也非最优解,她那一刻恍然明白了数字间的魅力。 而说话的人也让她感觉到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偷看答案了?”他猝不及防来了这句。 徐念被突然地问句问住了,她不大喜欢说谎,可一想到他严肃时候的模样,发慌:“没。” 这个词儿说得声音更小,很明显做贼心虚。 “我知道了。”他回,语气带着一丝让她听得出来的笑意,似乎在等着拆穿她,不过他没有拆穿她,继续说,“消化好,我们继续。” 那语气和“知道了”三个字让人心慌慌,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语气里的深意,就已经继续讲题了。 他讲题简单直观,再复杂的题目在他的横纵向解构中都变得无比简单,听他讲题徐念很少分心。 -- 第57页 十道题从晚上11点一直讲到凌晨3点,徐念却不觉得困,反而越听越精神,甚至在挂完电话后,把第二天的十道题拿出来做,比第一天思路更加清晰一些,十道题有七道可以解出,还有三道有点思路。 如此往复,周三最后一次月考时,数学试卷她先去做了最后两道大题目,这些题型比奥数题简单很多,而她有过前面五天的魔鬼训练,基本掌握了难题的解题思路,刚下笔就脑子里就响起路铮的声音。 好像他跟着她一起解最后一道题,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思路打开以后,题目也变得简单起来。 这回月考成绩隔天出来,徐念前进了一名,排到班上第二,而她是班级里唯一个数学拿满分的人,也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拿满分的。 这对她来说无非是最快的肯定,她得承认路铮的厉害,就像他说的也许以前真的是用错了方法。 薛凝雪这回考试倒退一名,当天成绩下来趴在桌上哭。 最后一次月考无疑是一块石头,考得好的有信心,考砸了的心理压力大,放晚学时,班里有个后排的男生在后座发生一声嘶吼,然后跑出去。 后来得知是心理压力太大调节不过来,第二天就办了休学手续。 越是往中考靠近,越是有根无形的绳绷着。 反倒是徐念,前段时间心理压力巨大,自从给路铮说了以后,心里开始踏实起来,就像他说的蚍蜉撼树,并非因为蚍蜉不知,而是明知难而不退缩。 当她晚上给路铮说数学考第一的事后,他问她:“小同学,你怎么谢我?” 这一问,徐念想起之前说给他补课的感谢方式,自己真的太傻了,而路铮那时候也不纠正,就随她错下去,难怪他会问她哪科最差。 “不知道。”徐念这回学聪明了。 “欠着,等考完一并还。”他不打算为难她,毕竟要中考,不想她分心太多。 “什么一并?” 她天真的语气让他不得不欺负她:“一顿打。” 徐念“tui”一声。 “嘿,小丫头片子脾气倒是大,又爱撒谎又爱闹腾,你等着吧,早晚要你哭着叫哥哥。”他威胁起来,语气轻松。 没羞没臊的话也就他说得出口,下.流而不自知。 徐念也学他轻松的语气,仗着隔着手机:“好奥~” “给你辅导了那么久,叫声“好哥哥”不为过。” 徐念被这个词说得面红耳热。 “不要。” 路铮也不为难她,谁叫她要考试,要考试的小孩不能逼,逼急了考砸了,他还得负责任。 徐念并非没有想好怎么样感谢,毕业晚会征询名单的时候,她报了名,写的是独唱,当时她们几个一起唱过K的人都惊呆了,觉得徐念是学霸这些天把脑子学坏了,竟然想当众出丑。 薛凝雪问:“徐念,你真要唱歌啊?” 徐念点头:“嗯。” 她要出丑别人可拦不住,巴不得她上台贻笑大方。 不过薛凝雪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徐念就是在羞辱她,她高考要是考去一中,毕业晚会上台的目的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她徐念考上一中了,要是换成她自己是徐念,肯定上台第一句话就是: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考上一中了,谢谢我的母校给我这么好的教育,下面我要为大家带来一首XXXXXXX 一定是这样的。 唱歌出丑不是关键,关键是徐念有这个机会让所有人知道她考上一中了。 嫉妒的种子在心里发芽,可又无可奈何。 凭什么呢? 薛凝雪想,凭什么她徐念道貌岸然能够什么都拥有呢。 临考试前一天晚上,徐念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这一步,她离他更近。 她从被子下面拿出路铮的白色夹克,那件她从路家偷的衣服,抚摸着第二颗扣子。 想起很久以前看见的一条传说,在毕业的时候得到心爱男生的第二颗扣子,就可以得到他的爱。 她轻轻低头,亲吻着白色塑料纽扣,如同亲吻他的胸口。 “我会加油的。” 考试在六月中旬,出梅季,难得的晴天,阳光代表着希望,对考试来说是个不错的兆头。 聂星言和她一个考场,隔了三排座位,徐念洗过头,头发在脑后束成简单的马尾,后排恰好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作为刚好离窗很近,一片阳光打在她的脖子上,衬得皮肤白得雪。 他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整整三年,如果不是因为她猛然考到前三名,或许他永远都注意不到这个低调又沉默的小姑娘。 考完那天。 聂星言如释重负,跟在徐念后面回班级。 他走了两步上前,问她:“徐念,考完你有什么计划吗?” 徐念跟他不熟,如果上次他不主动找她说话,她对他就没有任何印象。 “没什么计划。”她回。 “我听她们说你要参加毕业晚会,是真的吗?” 没话找话,错过三年,总不想在最后留下遗憾。 徐念点头:“是报名了的。” 闲谈着就到了教室,里头的人纷纷谈论着考试的情况。 有些人已经开始从窗户往楼下扔书,班主任走进来,手里握着他万年不变的保温杯:“张俊,你给我从凳子上下来!” -- 第58页 被点名的学生立马跳下凳子,手里还拿着物理书准备扔下楼。 “你留下打扫完卫生回家,其他人放学,下周毕业晚会准备参加的同学可以来学校排练。”班主任说道。 他们纷纷叫嚣着解放,殊不知中考只是人生最小的一关,往后还有高考、考研、走上社会。 有几个没有写同学册的学生开始递他们的同学册,水笔在册子上写下这个年纪的青春感言,徐念也收到好几本,看着前面大家的座右铭:前程似锦、一帆风顺、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打开笔,在座右铭一栏写下:蚍蜉撼树 晚上徐念躺在小床上和路铮发短信聊天。 她说:下周我们学校毕业晚会,你来吗? 路铮也刚考完,脚还带伤,房门外保安时刻不离,窗户也已被钉死。 他回:我尽量。 徐念有点失落:可是,我很想你来。 她这发的话,多少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路铮能想象到小姑娘那双湿漉漉的眸。 路铮:叫声好哥哥,我就去。 考完,没了心理负担,说话更嚣张。 徐念:你来我就叫 等了几秒。 路铮:好,我来。 第27章 C27 我为你而骄傲。 徐念考完之后没有对答案, 她会做的都做了,不会做的题较少,分估得差不多。 一想到如果真考上一中, 这个暑假必然不能好好过,那些能进一中的学生都提前开始复习高中的知识, 她如果也考上, 也得提前跟上节奏。 中考成绩周一出来。 赵艳茹这一天请假就为了在家陪她查分,一到查分时间点, 几个家长已经开始互相打电话询问成绩。 有几个查完成绩开始炫耀起来,有的655, 有的675…都是高分, 弄得赵艳茹也无比紧张。 徐念握着电话, 清楚报上准考证号码,这才感觉到紧张,心悬着, 等待命运的审判。 那头机械的女声一门一门报着分数, 和她预想的差得不多, 满分770分, 她690分, 比估分多5分, 比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高20分。 去年一中的录取分数是670分, 今年的中考比去年难一点,录取线应该更低,按照这个分数标准,她今年应该稳进一中。 赵艳茹催促着问她成绩,看得出很紧张。 徐念淡淡:“690。” 赵艳茹长舒一口气,这才放心, 她发现徐念并没有过多情绪,就像普通考试一样,甚至没有因为这个成绩而喜悦。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却总有种老成感,不悲不喜,说不上是好是坏。 徐念想起什么,转头问她:“妈妈之前说考上一中可以养猫,现在算数吗?” 她想起小橘,很久没有见到它了,虽然路铮会给她拍照片,她总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也麻烦林嫂,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喜欢的猫的人,强行替她养了半年猫已是仁至义尽。 不好再麻烦他了。 赵艳茹点头,本来上回说的是“再说”,但看见徐念主动提,便纵容了她:“如果真的想养可以养,但要对小猫负责。” 徐念点头,眼中迸发出一丝喜悦:“好的,妈妈。” 当天各种同学也打来电话,包括班主任。 班主任给赵艳茹打电话的时候,徐念正在房间看小说,等挂了电话,她拿着洗干净的葡萄搁徐念桌上。 “你们老师说你这次是年纪第三,班级第一,肯定可以进一中,但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实验中学,一中属于顶尖的学校,实验中学的师资也很不错,而且实验中学对四中考过去的有好几万奖励。” 徐念剥开葡萄,塞进嘴里:“我知道了。” 赵艳茹似乎想到什么。 沉眸片刻:“妈妈希望你能去实验中学,它们两个学校师资差不太多,实验中学每年的一本录取率也很高。” 徐念早已看出她的意图:“我想去一中。” 赵艳茹看着徐念冷淡的表情,也猜出几分她的意思,她可以稳定地考三年班级第八第九,也可以用半年冲刺一中,一切都看她想不想,如果她想去一中,那么绝对要去。 徐念这孩子骨子里倔强,任何人都管不住。 “你的未来,你自己决定。”赵艳茹转身出门。 徐念目光落在赵艳茹的背影上,有一刻觉得她很可怜。 她想起赵艳茹说的曾经和初恋去深城闯荡,最后一个人回南城,赵艳茹就是这样,在很多事情上碰壁的时候,她会选择逃避或者妥协,也只有徐砚清那样的人,才能一味纵容着她。 纵容并不是最好的相处,那样的赵艳茹像是被人抽去灵魂的木偶。 徐念关上房门,打开和路铮沟通的那部手机。 他没有来信息问她考试情况,也没有其他消息。 或许知道她妈妈现在在家不方便发信息,可今天出成绩,不至于什么信息都不发。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进信息。 徐念捣鼓手机,左右等不到信息。 洗完澡躺下最终不争气地先妥协。 她给他发了条信息:我应该可以进一中。 翻来覆去没等到回信。 今天出成绩,按照路铮的水平,应该会考得非常高,难不成他去开庆功会了?现在是晚上11:30,就算开庆功会也该结束了。 她才不信什么忙不忙的借口,不过就是没那么喜欢罢了。 -- 第59页 这样的认知让她决定减少对他的喜欢。 今天减少一点,明天减少一点,直到比他少。 这一觉,沉沉睡去,徐念没有等到任何想要的回复。 清晨下了场朦胧细雨,地面潮湿,整个南城笼罩一层闷热,阴天光线昏暗,徐念无心做其他事。 吃了早饭,一直看手机。 等消息比等考试成绩还让她焦灼,成绩是死的,该多少是多少,消息是活的,是感性的,取决于对方的用心。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却非那层不可说的关系。 她喜欢他,而不确定他是否也喜欢她。 也许只把她当黎欢欢那样的,她要比黎欢欢省心,不哭不闹甚至不会索要个分手拥抱。 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她偏学不会,学不会步步紧逼,学不会示弱,学不会让他回她信息… 猛然想起第二颗扣子的传说。 徐念把那颗夹克扣子放进许愿瓶,但愿传说成真,诅咒生效。 她下楼把许愿瓶放到李伯伯的一众许愿瓶里,她说:“李伯伯,等哪天愿望实现我就来拿。” 李伯伯给她一包可乐糖。 徐念摇头:“我妈不许我吃太多糖。” 李伯伯又换成其他的,但不知道徐念爱吃什么,有点手忙脚乱:“小念自己随便挑。” 徐念没拿:“伯伯,我长大了,不吃零食了。” 李伯伯笑着问她:“哎,上次那个男孩子呢?我一直没见到他。” 这话一问,徐念心里有点堵,垂眸:“搬家了。” “晓得,小念,你是不是中考了?” 徐念点头:“嗯。” “考得怎么样?” 一边有其他的小孩来买东西,个头和徐念差不多高的男孩,还有一个个头稍微矮点的男孩,两人走进来挑东西吃。 徐念得了机会:“伯伯,我先走啦。” 回家之后,她给路铮打电话,但语音提示是对方已关机,不像是他平时作风。 恍然,徐念发现她并不知道其他联系他的方式,她对他除了所知甚少,想起上次杨昊塞给她的号码,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张纸条。 决定去他家找他。 下午,太阳出来了,徐念去市中心的公交站乘车,又看见卖花的奶奶,看着奶奶坐在小马扎上,她走过去,篮筐里放着的各式鲜花。 初夏是植物最好的季节,很多花朵儿都比冬天的要更大,看起来也更艳丽。 奶奶一眼认出徐念,招手叫她:“妹妹。” 徐念闻声,走过去,蹲下去看着面前的花花草草,这个季节没有雏菊,她选了一捧白色的桔梗花。 “妹妹,总算等到你了。”奶奶伸手把桔梗花包好给她,“这个,给你,你有空带给你哥哥。” 奶奶递给徐念一个信封,牛皮纸的,封皮印着干花,看起来非常讲究。 徐念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追忆着先前的事,上一回客厅的茉莉,还有沾了灰的猫粮:“这是什么?” “上次你哥哥走的时候硬塞给我的,欺负我老太太追不上他的摩托车。”奶奶说道,慈眉善目,看得出她挺喜欢路铮的,“我老太太就是平时在家闲得慌出来摆摊,钱够花的,那个小伙子还把钱塞给我,我老太太哪能花你们孩子的钱呀。” 徐念看着硬牛皮纸的信封,心里头如同被击中,那一刻所有的喜欢都有了印证,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会喜欢他的原因。 嚣张跋扈却又极善良。 “奶奶,我哥哥他就是钱多,你收着,这钱给他也是去买模型。”徐念没收那叠钱,路铮给出去的,她哪有资格收回来,“不过我会和他说说。” 奶奶捏着信封,也没有勉强她:“后来那个打人的小青年来跟我道歉了,我不晓得是不是小伙子帮的忙,还没跟他道谢,妹妹,你帮奶奶跟他说声谢谢呀。” 徐念点头:“好的,奶奶。” 原来上次他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还把那个欺负人的青年教训了一顿。 可那天她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他发现茉莉花瓣被踩坏,也许是他误会她被欺负… 原来他喜欢花是借口。 徐念心里填满了一种感动,他向来珍视她每句话,哪怕她不说,他都会弄清楚,而自己,从来不了解他。 “我的车来了,奶奶我先走了。”徐念看见不远处驶过来的公交车,抱着桔梗花就跑过去。 现在就想见到他。 六月初夏的风吹进公交车,早晨还是阴雨天,下午阳光强烈,晒得人暖洋洋的,工作日人少,她坐在后排,看着手机里没有回复的消息框,路铮到底去哪儿了。 她大概也是疯了才会去路家别墅找他。 不疯,怎么敢喜欢他。 如果被路叔叔发现,她应该怎么解释这段关系。 可是人已坐在车上,冲动真是魔鬼,遇见他以后,她很多事情都超出预期,比如她本应该安稳生活,不会想考什么一中,也没有想过会占有一个人,更没想过自己的初.吻会在那个夜晚突然赠予他。 徐念走过熟悉的路,门卫还认得她,见她打了招呼。 她从正门进去,熟悉的场景让她心生眷恋,每一处都是曾经他们一起找猫的痕迹,那盏路灯还在,白天没开灯,依旧能看见他在路灯下笑着看着她,递给她暖手袋。 -- 第60页 徐念心里如擂鼓,如果路铮在家,那她贸然来,应该会让他非常厌恶吧,人已经到别墅门口。 她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才摁响别墅门铃,响了几次没人开门。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外朝里看去,里头空无一人,连林嫂都不在,等了一会实在没等到人,又转身回去,余光看见客厅电视机屏幕上巨大的裂缝。 下意识想到他跟他爸的关系,他们大概又吵架了。 徐念回家已是晚上,赵艳茹端上刚刚做完的饭菜。 “怎么这么晚回来。”赵艳茹给她夹了一块鸡腿。 徐念扒饭,没什么胃口:“去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 赵艳茹看她垂眸,看得出她心情不大好:“怎么了?” 徐念抬头:“没事。” “妈妈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赵艳茹说着,搁下筷子,看起来有点严肃。 徐念也放下筷子,温声:“什么事情?” 赵艳茹抿唇,等了几秒:“妈妈如果再婚的话,你有什么意见吗?” 她怕徐念心里有所顾忌又说,“妈妈只是单纯问你的意见,不管你想不想,妈妈都会优先考虑你的想法。” 徐念听着赵艳茹温和的声音,大概是她鲜少不命令式的语气,像个母亲的语气,可是偏偏让徐念感到烦闷,徐砚清死了半年,赵艳茹准备再婚。 倒不是再婚有什么问题,没人规定一定要为另一个守寡,可是这么快忘记一个生活了十几年人,重新和另一个人组成家庭,这样不会觉得膈应吗? “妈妈喜欢他吗?”徐念问她。 赵艳茹知道她问的谁,但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小孩子需要了解的范畴。 赵艳茹:“那是大人的事,但妈妈能向你保证,哪怕再婚,妈妈也是爱你的,他是个好人,也会爱你。” 徐念听着赵艳茹的声音,那一刻发现赵艳茹好像老了,她的眼角有一条很细的皱纹,年轻时应该极其漂亮,她本也是个小姑娘,却慢慢被时间磨成了母亲的角色。 “我高中会住校。”徐念站起身,走到房门,手搭在门把手上,没回头,“我希望妈妈能够找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再像徐砚清那样,你们看起来真的很不搭。” 说完徐念关上房门。 懵懂的少女,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不喜欢就不应该将就。 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有两条信息。 两条未接来电,两条短信,都是路铮的,最近一条未接来是一个小时前。 路铮:对不起,手机坏了,没看见短信。 路铮:恭喜你啊,徐念,你很聪明也很厉害,我为你而骄傲。 徐念看着他的信息,那些不高兴一扫而空,她太好哄,甚至好哄到只要两条短信就能让她不去计较他的消失。 可他都说,是手机坏了,不是出去玩也不是… 徐念:为什么不借别人手机跟我说一声? 徐念发完又后悔,自己语气有点冲,还在质问他。 他也没有理由和自己报备行踪。 他们什么都不是。 路铮过了有几分钟才回她。 路铮:下次注意 她决定把减少的那一分喜欢又加回来。 第28章 C28 不止一次呢。 晚上他们又聊了一会, 天气转热,被子已经换成薄的,不像厚被子隔音那样好, 徐念声音压得更小。 路铮手还在输液,杨昊坐在他身边, 听他轻声细语和小姑娘聊天, 肉麻得不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起来去外头买零食,问他吃不吃。 路铮摆手, 杨昊转身出去。 “那个…”徐念很小声, “我今天看见卖花的奶奶了, 她让我跟你说声谢谢。” 她声音本就细,声音一低,就像在他耳畔呢喃, 蛊得他眉眼弯弯:“你去那边做什么?” 徐念轻咬下唇, 生怕自己说漏了嘴, 说自己找到他家去了, 这听起来非常缠人, 像是跟踪狂。 “就去书店买点书。”徐念随意找了个借口, 转移话题, “上次,你是不是揍了那个人了。” 她想起那个欺负老奶奶的社会青年,看起来不太好惹,路铮虽然个子高,但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和大人的力气相比太悬殊了, 也不知道上次有没有受伤。 “哪个?”他问。 “就那个长得很凶,平头很瘦那个。”徐念依稀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那么个一面之缘的垃圾,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不屑与讥讽。 徐念哪晓得他的关注点这么奇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我没…” “那你说说我长什么样?”他不喜欢她脑子里印着别的异性,更别说那种垃圾。 徐念脑子里这一瞬空白,努力回想路灯下的少年、抱着吉他的少年、唱着哥的少年、说跟他一起坐着火车离开的少年… 这一回忆,勾得她很想他,想念白色衬衫下隐隐作祟的锁骨,想念他在路灯下纤长的睫毛… “身形高挑,脸型周正,眼睛深邃,鼻子很高像小山…嘴唇…”徐念说到嘴唇的时候,想起那个吻,穿堂风吹过少年肩膀,他的唇压着她的,辗转反侧,“嘴唇很凉。” 嘴唇很凉,却让人骨头都酥了。 她听见他在笑,他说:“很凉是什么形容词,怎么和其他词儿不一样。” -- 第61页 是温度,彼此嘴贴嘴时才知道的温度。 “哦,想起来了,你尝过。”他逗她,“不止一次呢。” 徐念嗔怒,脸闷在被子里燥红一片,考完试心口的石头落下,此刻羞得埋进被窝:“你、下、流。” 他笑得更甚,似乎能够想象到她那雪一样白的皮肤上镀上的一层蜜桃粉,常青树山挂着的雪,染了落日余晖的红,淡雅而又惑人。 “小念,妈妈进来放东西。”赵艳茹敲着徐念的门。 徐念小声说:“我不跟你…” 还没说完,听见他说:“不准挂,就这么跟你妈妈聊。” 徐念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但还是乖乖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心里七上八下,对着门口说:“哦,好的。” 枕头下面藏着定时炸.弹,徐念后背绷直,已经为路铮和赵艳茹吵过一次,她不想继续争吵,厌倦了互相较劲,但那个坏蛋头子还让她不准挂电话。 赵艳茹手里拎着新买的洗干净的四件套:“这个忘了给你,上回买的四件套,你床上这套用很久了,要换了。” 徐念坐在床上,虽然知道赵艳茹发现不了枕头下的手机,但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妈妈把四件套放那里吧,我明天自己在家换。”徐念温声说,鬼知道她心里紧张死了。 “今晚换正好,明天省得你一个人忙。”赵艳茹作势要来帮她换。 徐念一颗心差点就跳出来了。 “我想自己换,去高中也是住宿,也要一个人套床单,妈妈总不能一直照顾我到大学,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想自己来做。”徐念这话说得无比得体,也是真话。 赵艳茹见她执着便把四件套搁在凳子上:“行,那你明天自己套,如果套不上,晚上我回来弄。” 徐念点头:“好。” 赵艳茹出门前,又回过头来,徐念虚惊一场,还好还没拿出手机,只是拉了下被子。 “实验中学的事,妈妈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妈,我说了想去一中的,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徐念这回异常坚定。 谁叫枕头下面那人要去一中。 赵艳茹无可奈何带上门:“早点休息。” 徐念等了几秒才钻进被子,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劈头盖脸就骂他,但声音又压得很低,骂声变成了小声抱怨,毫无杀伤力,甚至很可爱。 “你太过分了!”她咬着牙,刚刚不准她挂,害她差点被发现。 “吓到了?”他问,语气透着玩世不恭。 想起她那平淡语气下忐忑的心就觉得特可爱,那颗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忐忑,那颗被他逗弄起的紧张,他真想看看说谎时候的徐念是什么样子的,一面正经一面拘谨是怎样的模样,应该会很撩人。 “我不想跟你说话。”她气呼呼。 路铮哄她:“好了,我错了,行么?” “不好。” “小祖宗,好了,闹着玩的,我哪知道我们家小同学这么听话。”路铮嬉皮笑脸道。 徐念恨不得堵上他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你才是祖宗,天天就知道逗我。” 路铮笑了下:“明明晓得我在逗你,还能被逗,您可不是乐此不疲。” 这话说得禽兽不如,明明是他先欺负的她,到头来变成了她享受这种欺负。 “你闭嘴啊。”她恼羞成怒。 “错了。”他又说,“下回不逗你了。” 徐念被他弄得耳根都是烫的,要不是夜风顺着窗户吹进了解决她滚烫的脸,今晚怕是要给他弄得一身汗,那些女生真是瞎了眼,喜欢这种臭流氓,满嘴没一句像话的,成天就是欺负小姑娘。 挂了电话,徐念还久久未能平复心情。 她哪里经得起他这般逗,手心都是细汗。 可扪心自问,她喜欢这种逗弄吗? 不喜欢哪轮得到他胡作非为,惊险刺激是种以前没有过的情绪,这让她感到一丝意外的惊喜。 也就这回,让那个流氓后面和她一起的日子,怼着她这点欺负。 杨昊买了夜宵回病房,见路铮抱着手机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这回他算认清了,路铮是真栽得不轻。 杨昊打开关东煮,热气腾腾冒着,窜出肉香,路铮撇过头一脸嫌恶:“滚那边吃去,难闻得要死。” 杨昊端着关东煮坐在床尾的位置,路铮又指使他:“窗开了,散散味。” 本来香喷喷的关东煮,被他这一通说感觉变成了螺蛳粉。 “这么香,路哥你是不是鼻子坏了。”杨昊塞了个丸子进嘴里。 路铮把手机放回去看他吃得欢:“改明儿你有空把我那摩托车处理了。” 杨昊咬着丸子差点噎着,还没来得及讲话,听路铮又说:“算了,放着吧。” “你要卖车?缺钱啊?”杨昊记得那辆摩托车可挺贵的,而且路铮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说着要骑到大学,这才没多久就要脱手。 “未成年骑什么摩托车,你那小电驴也别骑了,成年以后再骑。” 路铮这话说得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小丫头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杨昊捧着关东煮的纸筒喝汤,擦嘴,“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你说你一个月你要进几次医院,上回摔折腿还没好,这回又是急性肠胃炎,甭管什么成年人骑电驴,我看你是要为爱情折了命。” -- 第62页 上回跳窗越狱不成,这回暴饮暴食越狱,路叔叔也是,这回也够狠,说锁家里就锁家里,半步门踏不出去,连杀人放火的东西也得没留,真是犟上了,不就是个徐念,弄得路家鸡犬不宁,要不是亲妹妹,真就说不过去。 可要是亲妹妹,他自己这不是在纵容有违公序良德的事嘛。 “滚你丫,你懂个屁,没事赶紧滚。”路铮扔了空调遥控器过去砸他。 扔得极准,一下砸了杨昊的腿。 杨昊摸着腿起来收东西准备走:“行了,你啊,就是个情种。” 路铮:“你的垃圾带走。” 杨昊折返拿着他吃剩的关东煮。 “周三的事别忘了,该订的订好。” 杨昊准备关门,看他那躺在病床上脆弱的样子:“晓得了。” - 周三晚上才是毕业晚会。 徐念一大早就去学校演练,几个参加晚会的学生也到了,还有一部分提前来学校的学生,接着就今天和同学们道别。 聂星言来得早,见着徐念,忍不住问道:“徐念,你今天要上台对吧?” 这句完全是废话,不上台现在在练什么。 徐念点头:“嗯。” 聂星言:“我听说你这次考得很好,你打算选一中还是实验中学。” “看情况,应该是一中。”徐念不把话说满。 其他几个同学也围过来,开始讨论成绩。 徐念避开人群,选择了个没人的角落,插上耳机听着音乐,旋律她已经无比熟悉,跟着轻哼,就差吉他,她想起什么,从后门出去,聂星言看她出门便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徐念问他。 聂星言走上前:“奥,没,你是要出学校吗?” 徐念点头:“嗯,我出去借把吉他。” “吉他啊?”他想到什么,“我表哥在城西开琴行的,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借来。” “你带我去吧。”徐念说,“麻烦你了。” 聂星言终于有了和徐念独处的机会,便大着胆子问着她其他问题,他说:“不出意外的话,我这回应该也可以选一中,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会是同学。” 他一直在找话题,徐念不是个乐于聊天的人,但也不会扫兴,一般都是他问她说。 薛凝雪快中午才来,一身黑色的羽毛修身连衣裙,化了个略显成熟的妆,衬得她皮肤又白又嫩,脚上踩了双坡跟黑色鞋,让她看起来苗条而艳丽,其他人纷纷侧目,这身装扮走在学校里都吸引了不少目光。 本来报名的时候没有她的名字,后来找老师临时加的,也是独唱。 明眼人看得出来是和徐念较劲,可是徐念并不在意,她坐在位置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悠扬熟悉的旋律让她此刻心在火车上飘荡。 薛凝雪走到徐念面前,刻意停留两秒,但徐念托着腮,思绪飘飞,并没注意她。 直到薛凝雪停在她桌前说:“徐念,你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就好了。” 徐念摘下耳机,看着薛凝雪那张精致的脸,化了妆五官都鲜明起来:“好的,谢谢~” “我听说你选的是英文歌,我也选的英文歌,咱俩还真是巧了,都喜欢迎难而上。”薛凝雪挑眉,她坚信以徐念在KTV那种表现绝对不会唱得比自己好,而且自己可是专门练习了一周,绝对可以把徐念比下去,“英文歌最考验音准、腔调,你加油,我也加油~” 徐念点头,重新戴上耳机。 薛凝雪最见不得她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就是个心机婊,还拿刀威胁她,却偏偏表现得清高自傲,简直让人无比反感,尤其是这次中考,她竟然考出690分,比她高整整60分。 今天一定要让徐念原形毕露,一定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阴暗,看到她是怎样的一个心机婊。 第29章 C29 徐念想,她真疯。 临了晚会, 学校都热闹起来,何静拉着徐念提前去艺术中心大会堂占座,选了后排。 徐念握着手机等路铮回复, 她早上特意提醒过他晚上六点半开始,他说会来, 可现在都晚上六点二十了, 还没见着人影。 她只好提前进去占座。 已经是六点四十,艺术中心挤满了人, 聂星言本来看她旁边空着挤过来,徐念讲有人, 聂星言还想再问, 被杨沁拉到后一排空位去了。 “我说, 你能不能别老缠着我们念念。”杨沁把一块旺旺小小酥塞进嘴里。 聂星言见她吃得嘴边都是橙色的屑,有点看不下去,递给她纸:“谁缠着了, 我是正常同学询问。” 杨沁“哎呦喂”了一声, 伸手拿过纸巾擦嘴:“不是你还有谁, 要我说, 你早吃屎去了?” 一嘴嚼着旺旺小小酥, 一嘴说着“shit”, 聂星言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你能不能别满嘴脏话。”聂星言嫌弃撇过脸不去看她。 杨沁扔了个小小酥到嘴里, 这回中考她考得不错,虽然不到前几,但进步不少,亏了徐念给她笔记本复习,要不然哪能进步这么快,所以她对徐念感激又感恩。 “念念有男朋友了, 你别想了。”杨沁冷不丁打击聂星言。 聂星言绝不相信徐念那种姑娘有男朋友,这才多点大就谈恋爱,而且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谈恋爱的人。 “你就扯吧。”聂星言不信。 -- 第63页 杨沁嗤了声继续啃小小酥。 临近七点,路铮才来,黑色oversize长袖配七分休闲裤,修长的腿像笔直的路,一路往下,莹白的脚踝扎在篮球鞋里,气宇非凡,刚进场馆就足够惹人注意,他循着徐念发的位置走过去,看见她,径直坐过来,也没说来几个人,徐念只占了一个位置。 杨昊拉着赵野南坐到后头去了。 聂星言见他坐到徐念边上,挺拔的侧脸像是刀刻一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念连一眼都不愿意瞧他,因为这个男生帅得惨绝人寰。 几个和聂星言玩的好的男生投来八卦又心疼的眼神。 “看吧,我可没骗你。”杨沁说。 聂星言心里堵得慌,真是早去吃屎了,三年,要是自己多注意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也不至于落得毫无机会。 台上下个上台的是薛凝雪,一身黑色的晚礼服宛如黑天鹅,聚光灯在舞台中央打出一个圆形亮斑,她站在舞台中央,握着话筒,底下开始慢慢沸腾,她是本晚准备最充分的,优雅的女声从话筒中溢出,伴着音乐声,她闭着眼,全场静静听着,每个音都很准,KTV那次就知道她唱歌好听,一曲终了,响起了雷声般的掌声。 薛凝雪站在舞台中央,看向了中间位置的徐念,她微笑着道谢。 同一个班,都是独唱,这回真是谁难听谁尴尬。 而另一个被班里无数人投来同情眼光的人,外套下面的手被人紧紧抓着。 她感受到路铮热烫的手,心砰砰跳着,耳根红得出奇。 他俯身到她耳边:“别紧张,我觉得你唱的肯定是最好听的。” 徐念抬起眸望见他漆黑的瞳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路铮瘦了些,下颚线比以前更分明:“我不紧张。” “可你耳根很热,手心都是汗。” “我那是被你抓出来的!” 他笑了下,场馆的灯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徐念想怎么有人睫毛可以这么长。 还有四五个节目才到徐念,但她得去后台提前准备着。 “我去后面准备一下。”她说。 路铮却不松手:“记着欠我什么吗?” 徐念微愣:“记得的。” “叫声听听。”他恶意阻拦。 徐念偏吃这套:“不要,晚点。” 路铮显然不想这么放她走,松雪般的小脸,脸颊泛着浅浅粉色,勾人心魄,见着就不想放走,甚至不想她上台,让别人瞧着他的心头好,这般动人,那些小男孩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问:“晚点是什么时候?” 徐念不晓得他耍无赖,可那个词儿她叫不出口,一过脑子,脸更红,怎么叫得出口。 “就是晚点啊~”她实在叫不出口。 这般打情骂俏,聂星言看不过去,掏出手机去玩,怎么都看不进手机内容,粉黛小脸,泛红的耳根,徐念也并不是永远那么沉默,她可爱、漂亮、笑起来闪烁迷人,比夏日的光更让人挪不开眼。 “徐念,你别紧张,小雪本来就擅长唱歌,你正常发挥就好。”杨沁拍了徐念的肩,没看见她袖口处被紧紧抓住的手。 徐念回头,刚刚薛凝雪上台唱的还可以,可她没紧张,她又没有和薛凝雪比较什么。 “好的,谢谢昂~”礼貌客气的微笑。 粉色的唇,拉开一条弧线后,两边有浅浅的小括号。 “嗯,那就好~加油~”杨沁给她比了个心。 徐念手被握着还不了心,只好点头:“嗯,好。” “好哥哥~放手啊~”徐念抵不过他的胡搅蛮缠,压低声音说。 这一声软而轻,勾着少年的心,叫得他耳根微软,虽然背景嘈杂,但并不妨碍心动,他松开了她的手。 徐念撇唇往后台走去。 薛凝雪刚下台,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徐念。 “徐念,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薛凝雪走到徐念跟前。 徐念没空理她:“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就五分钟,我在场馆后门等你,要是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告诉路铮你的所作所为。”薛凝雪似乎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 徐念舌尖舔过后槽牙,冷冷望着她那张漂亮的脸:“好吧,就五分钟。” 她跟在薛凝雪后面走到场馆后门。 晚风吹过薛凝雪的裙摆,在风中划出一抹飘逸的弧度。 “徐念,别演戏,你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薛凝雪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徐念那张素朴的脸。 徐念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又是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没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徐念,我会告诉路铮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告诉他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薛凝雪激怒着徐念,希望她像上次那样拿出刀威胁她,这回录音笔她都准备好了。 徐念抬起眼眸:“去吧,他坐在倒数第五排第五个座。” 毫不在意的清高模样让薛凝雪忍无可忍。 “你以为我不敢?”薛凝雪冷哼,“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毫不在意,为什么在听到我说要跟路铮揭穿你的时候,跟我出来?现在装什么不在乎。” 徐念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薛凝雪似乎相信了徐念不在乎:“你刀呢?藏哪了?” “神经病。” 薛凝雪上次没留下证据,这回不甘心,想再次激怒徐念留下点什么,可惜徐念却没有掏出刀。 -- 第64页 薛凝雪伸手去抓徐念的手臂,似乎要从她身上搜出刀来:“你刀呢?” “你放开。”徐念冷声。 两人拉扯,布料撕扯,脆弱的校服被薛凝雪扯开了一道口子,愈演愈烈,一双大手扯开了薛凝雪,将她从徐念身上拉走。 “你们四中女生这么爱打架吗?”杨昊轻飘飘地挖苦。 薛凝雪愤怒又带着不甘心地盯着徐念:“我会让你原形毕露的。” 徐念转身离开,没给她留一句话,杨昊跟在她后面。 “没事吧?”杨昊问她,刚刚他出来找厕所,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跟过来发现两人在吵架。 徐念摇头:“没。” “这事别给路铮说,他脾气差,到时候别惹出什么祸事。”徐念继续说道。 杨昊看着她沉静的小脸:“我觉得你得给路铮说,不能被欺负了就忍着,要学会反击。” 徐念低垂眉,嘴角微勾,抬起头时又恢复平静:“薛凝雪也不是故意,我去准备演出了,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保密,可以吗?” 灯光印在女孩纯净的眸中,杨昊点头:“好。” 徐念转身,他看见她肩头衣服破了:“哎!你衣服破了。” “我知道。”她说。 徐念走到后台,还有两个节目就到她了,幸好有主持人环节,要不她没时间进入状态,室内空调风有点冷,吹进她破了口子的肩膀,浑身都有点凉意。 比起杨昊亲口出,她更想靠路铮去猜。 猜会带有夸大的成分,会带有与生俱来的怜惜,而听更像是听故事,哪有猜有意思。 她给了薛凝雪一条生路,如果她不去告状,那么一切安好,若是她去告状,路铮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省得自己去告状惹一身腥。 真要感谢及时上厕所的杨昊,要不是他,她哪有机会演个脆弱无辜的小可爱,徐念手拨弄着吉他,悠扬的音乐自指缝间流出,如同那日晚霞,风吹过他的发,她想她一定要得到他。 就像刻意选择的这首歌,因为她知道,他会动心。 ——就在今晚。 徐念走到卫生间,洗个手,看见肩头那块撕破的布料,口子并不大,她伸手用力扯了一把,那道口子开得更大,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走光不至于,但足矣让他吃醋。 一个连她记住陌生男人模样都会吃醋的人,这下该炸了。 引.爆他的火.线,才能看见最美的烟花。 徐念想,她真疯。 第30章 C30 死我都庆幸。 主持人报到徐念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 抱着大吉他上台,她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差一点, 加上瘦,吉他都抵她人大, 更添一层羸弱感。 三8班有个漂亮的学习委员薛凝雪就足够出彩, 没人听过徐念的存在,只觉得不过是给薛凝雪做了配。 台下的人离舞台很远, 只看得见她娇弱的身影还有如雪的皮肤,白得发光, 长发束在脑后, 露出巴掌大的脸, 看不清五官,依稀瞧得出几分朦胧的美感。 底下叽叽喳喳说着话,没人关注台上平平无奇的女生。 灯光暗下去, 吉他声从话筒里溢出来, 如一汪清澈的泉水, 沁满整个场馆。 灯光落在舞台中央, 场馆忽然安静下来, 只剩柔和的琴弦声。 徐念坐在长凳上, 一条腿曲着, 一条腿随意搁下,校服裤衬得她腿细而长,像是桔梗花的根茎,纯白绽放着的花朵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低垂着脸,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碎发落在脸颊两侧, 像是一首诗,更像一幅画。 被撕坏的衣服,残缺地挂在肩膀,露出雪白如竖琴的锁.骨。 破败的美让人心生怜惜。 前奏终了,她张开唇,酥软的声音与悠扬琴声相得益彰。 前奏刚出,路铮的心口如同划过微妙的酸疼,那是音乐节上他唱的那首《summertrain》。 这首歌在徐念的口中唱出,柔美的女声带着一丝洒脱,就像和好学生私奔在艳阳下。 乖巧似猫,热情如火,轰隆隆作响的火车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行驶,她坐在玻璃窗边,残阳如血,照在她脸颊,炽热又火红,他们在火车的包厢里接.吻,门敞着,风从窗边吹进来,她的长发在他耳廓飞扬,橙色隐没在一望无际的远山下。 她说,想要天上的星星。 他说,好。 她又说,想要他的心。 那束光,落在她发顶,如八音盒里翩翩起舞的吉普赛女郎。 摇曳的裙摆,婀娜的身姿,他臣服于那红色裙摆下,献上一颗赤诚的心。 聂星言看痴了,连杨沁也惊了,她从来不知道徐念唱歌这么好听。 “耳朵怀孕了,妈呀,这也太好听了!”杨沁说不出的激动。 她激动地坐立难安,手捏成拳。 “你别把饮料弄翻了。”聂星言好言提醒。 话音刚落,饮料打翻了,液体顺着凳子淌下,杨沁惊呼,手忙脚乱,聂星言拿抽纸给她,她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后排的兄弟递过来一束花,戳了戳聂星言的背:“喏,别谢,等会唱完去送,钱记得打我,一百块。” 聂星言捧着那捧粉色香槟玫瑰,清雅的花瓣带着玫瑰香气,和今晚的她很般配,他走过人群,从侧面过道走向舞台。 -- 第65页 杨沁在后面擦着湿透的椅子,看见前排路铮黑透的脸,脸臭到要杀人,她心想还好自己反应快,没把饮料泼到前面,要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 听他回头问了声:“那人是谁?” 杨沁擦着凳子上的水渍,聂星言要完蛋了吧,煽风点火:“哦,我们念念的追求者,成绩好,长得帅,挺…” 还没说完,路铮已经转过脸去,猜得没错,令他惊鸿一瞥的人,怎么可能不迷人。 随着吉他声收声,徐念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台下鞠躬,坏掉的衣领露出雪白的肩头,她不着痕迹把衣服拉回去,不让自己走光。 雷鸣般的欢呼声响起,一个男生捧着鲜花从台下跑过去,递给徐念,而她在万人瞩目下,只礼貌地好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男生脸红透:“啊!没事没事~” 近距离发现她本人更加漂亮,那双清澈的眼睛在聚光灯下好似盛满星河,闪耀夺人。 聂星言看男生直白的眼光,略有不舒服,深吸一口气,朝徐念走过去,他个子很高,成绩不错,在年级里也小有名气,后排的同学已经开始起哄,这一起哄,其他班的误以为他们是什么暧昧关系,跟着瞎起哄的越来越多。 他走过来把鲜花递给她:“班里同学一起送的。” 这句说得毫无破绽,徐念抱着两束花:“谢谢。” “唱的很棒!很好听!”聂星言说道。 徐念微笑道谢。 又有同学跟着上台送东西,一时闹得跟明星演出似的。 徐念抱了满怀的东西,聂星言帮她拿着吉他,两人走下台。 薛凝雪本来想看徐念笑话,结果在徐念开口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徐念比她想的更要心机,KTV的时候说自己不会唱歌,真不知道这群人是瞎了眼还是什么,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女生骗的团团转。 路铮起身想出门,薛凝雪冒失的挤过来,看起来并不友好。 “路…路铮,我有事和你说。”她咽不下那口气,决定破罐子破摔,况且她说的都是实话,又不是说什么假话,她一定要跟路铮说清楚徐念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铮一点儿没有心思和她说话:“我不认识你。” 薛凝雪当即愣住,她不知道路铮这话是不是故意挖苦,就在之前,她还在舞台接受万人的瞩目和掌声,可他竟然说不认得她。 薛凝雪强忍着内心的妒意和愤怒,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关系,我有点事想告诉你,和徐念有关的。” 路铮跟她走出场馆,杨沁看见他俩出去,不免替徐念打抱不平,刚刚才煽风点火,指望给他们的感情加把柴,结果小雪过来主动勾搭,这事做的特不厚道,同班同学的男朋友,怎么也不能挖墙脚啊。 杨沁看着他俩出去,忍不住心疼徐念,喜欢浪子注定要受伤,路铮还不如聂星言,起码聂星言看起来就不是会劈腿的人,路铮可就不一定了,前脚有个黎欢欢后脚还有尹潇,花花大少人人都爱,可她不想徐念受伤害。 徐念回来时,杨沁愁眉苦脸,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她男朋友和别的女生出去了。 朋友的作用就是要替对方着想,瞒着不让她受伤害反而是害她。 杨沁戳了徐念的背:“那个,路铮好像和小雪出去了。” 徐念愣了两秒,把礼物放到路铮空出来的座位上:“我去看看。” 杨沁问她,担心她受不了:“要我陪吗?” 徐念摇头:“不用,我可以的。” 徐念穿过人群,走向门外,身后是一屋子的嬉闹声,她拾级而下,远远看见桂花树下一对身影。 路铮身形颀长,背笔直如松,手插在口袋,痞气与矜贵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他们大概聊得差不多了,薛凝雪捂脸,可能是哭了,徐念分不清楚也不关心,然后她看见薛凝雪跑开,那种暴脾气没揍她算很给面子了。 路铮回头看见那站在灯火背面的女生,长发微卷,露出的一片锁骨像极了青松树枝,雪在枝头闪耀,他大步走过去,冷眼看她,指望看见她有一丝羞愧和恼怒。 但都没有。 背后的场馆里一曲萨克斯响起,他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旁边无人小巷。 清冽的松针树散发着幽香,他的手握着她那片露出的锁.骨,指尖磨过:“那个男的和你什么关系?” 夜色掩盖了漆黑的眸,烟花引.线已燃,滋滋作响,爆.炸前奏,引人入胜。 “哪个?”她故作思考,“你说聂星言么?” 声音清透带着娇糯。 “装什么糊涂。”他拆穿她的小把戏。 徐念抿唇,思考:“同学啊,刚刚坐你后面,你知道的,那一片都是我们班同学。” 路铮皱眉,听她正儿八经的话,声音阴冷:“同学单独送花?” “不是,那是我们班同学买的。”这解释她自己都不信,可偏偏是事实。 路铮往前一步:“你们班同学就他一个?嗯?” “他是代表。” “所以给你送玫瑰?”他步步紧逼。 徐念一时不知道回什么:“那是玫瑰花吗?我不认识哎,以为是桔梗花,要晓得是玫瑰…” 没说完,又止住了。 “要晓得是玫瑰,怎么?”他接着问。 “那种场景,我怎么拒绝呀,那么多人…”她小声地、没底气地说。 -- 第66页 他嘲讽说道:“所以呢,那么多人就要接受其他男生的玫瑰花?” 徐念没想到他这么能说会道,可那种场景下,总不能扔掉,到时该上学校贴吧头条了。 他阴阳怪气道:“两情相悦,还是青梅竹马,还在一个班,朝夕相对,多腻歪,多登对。” 吃醋的他也挺可爱的。 徐念说:“你够了啊,有完没完。” “没完。”可没把他气死。 锁骨上那双手抓得格外紧,手捏着小小的下巴,唇压下,黑影笼罩着她的小身躯,气息在彼此的鼻尖交叠,他凶恶如狼,剥开她柔软的唇.瓣,长驱直入,徐念瞪大了眼,她和他接过吻,不是这种感觉,接.吻不止是唇压着唇。 她有点怂了,要知道后果这么严重,早晓得不去点燃这引线了,却被扣住后脑勺。 浑身如同趟过一阵细微电流,脑子嗡嗡作响,烟花在空中绽放出五彩颜色,他身后的松针树晕出一片暗色的边廓,她的眼睛迷离,澄澈的水眸被他占满,天地之间,只有他,闯进她的心口。 口腔内每寸都被掠夺,纠缠她的,像是雪后暖阳下的两块冰,一点点化开,啧啧水声在冰块间交融,晶莹剔透的一丝雪化水垂在雪原,冰冷的手擦过下颚欲滴的水痕。 她眼睛泛着盈盈水光,呼吸不畅,快要窒息,雪原上的樱桃唇张合,发出“唔唔”声,却未得到该有的怜惜。 吻不是唇碰唇,吻是撕.咬、是占.有、是攻城略地。 挑衅一头狮子,然后看他发疯,确实是个美妙又痛苦的事。 一吻作罢,他松开,徐念大口喘息,眼里蓄满欲坠的水珠。 “你继续维护你那见不得人的同班同学啊。”他挖苦讽刺。 徐念瞪他,不理他。 他撅着她下巴,看着那汪清泉般的泪眼,往下那唇红艳艳似残颜最后一点红,吉普赛女郎的裙摆落下,被他抓于手中,那双手染了血污,裙下倒地的人铺成了他走向她的路。 目光从红唇往下,纤细的下颚还残留一丝雪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总之这模样让他的摧残欲胜过怜惜。 点火,受罪的还是自己,他脊背硬得挺直,背过身。 遇到她后,他像个随时随地发.情的野兽,和她接.吻更是,他本不欲这么早的占.有那张樱桃唇,明知她是他抵不住的欲.望,却还是点燃了这把火。 她的声音细细,在他背后问:“怎么了?” 路铮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身后萨克斯终了,耳边乐器声音变小,缠.绵曲调终散在风里。 前面是厕所,里头没人。 “等我。”他说。 徐念听见语气里浓重的哑声,她以为他上厕所,蹲在门口,看风吹过叶子,在夜色中,树与风纠缠。 起风的时候,叶子发出的沙沙声是树的表白,它们在呢喃,说着情话。 她在外面等了有一会才见他出来,水龙头没过他的掌心,修长的手指甩了甩水,水珠溅落到地上的落叶,徐念站起来朝他走来,还没开口,那双湿漉漉的手穿过她的发,贴着她的头皮,他低头在她的樱桃唇上落下一吻。 缠.绵又轻柔的风吹过锁骨,她闻见春天第一朵花绽放的味道。 十指紧扣,晚风浮动。 “走吧,去吃饭。”他说,声音沙哑又带着一股疲意。 徐念想起他座位上那堆东西,还有没还的吉他,没带的书包。 “东西还在馆里,要去拿下。” “拿个屁。”他下意识认为她要去拿别的男生送的花。 “要不我去拿一下,你等我下。” 路铮掐着她的手,把她拎到跟前:“别人的花那么香?当真以为我惯着你,你就为所欲为了?” 徐念一时不知道回什么:“书包没拿,吉他也没还。” 路铮伸手拨通了杨昊的手机号:“昊子,顺路拿下徐念的书包,还后台的吉他。” 那头杨昊还没来得及回,电话就挂断了。 徐念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得到他冷淡的一句:“还有什么没拿。” “没,没了。” 路铮牵着她走向校门外的停车场,司机等在车里,见他来了,发动车子。 徐念下意识去看他的腿,上次见他时候受伤了,不晓得好没好,终于关心起他来:“你腿好了么?” 路铮打开车窗,倚在座椅上,黑色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好了。” 徐念托着腮,车里有一阵淡淡的金银花的香味,带着春天的气息。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虽然今晚和赵艳茹说要上台表演晚点回家,可现在去吃饭,保不齐要到十一二点,她想还是提前给赵艳茹打个电话,免得又像上回那样针锋相对。 她掏出手机给赵艳茹发信息,没注意凑过来的路铮。 “妈妈,今晚毕业晚会结束,同学想最后聚一聚,可能会晚点回家,不用给我留饭~”他一字一句的念出来,想起风风火火冲过来威胁他的那个女人。 徐念的母亲——赵艳茹。 路嘉轩的初恋,心头好,为了她,他可以不惜对亲生儿子大打出手,为了她,他可以断了所有和其他女人的联系。 那个蠢女人恨了一辈子的男人,到头来心里却藏着个不能触碰的角落,盛放着他的满腔热血。 -- 第67页 自己不过是父母这段婚姻附带的产物,所以路嘉轩从小就不爱他,他也不配得到他们的喜欢,本就是维护利益的存在,却差点儿伤害了他的心头好,路嘉轩怎能不发疯呢。 爱竟是那个男人的软肋,而他偏要拆掉他这块骨头。 徐念捂着手机:“你闭嘴啊。” 他念完靠在椅背上,想起薛凝雪说的那些,他从未把徐念想的简单,她也不可能简单,像是一株罂.粟,迷人又危险。 前路漫漫,徐念有多少勇气能和他一起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母亲和他父亲那段情,她还会对他这般喜欢么。 路铮不敢想,他不敢妄想徐念能够为他放弃什么。 车缓缓开进停车场,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这个点人渐渐多起来,中央有驻场的歌手,抱着吉他唱着一曲陈奕迅的《裙下之臣》,恰好唱到那句。 ——为那转呀转呀的裙,死我都庆幸 “想吃什么?”他问她。 徐念第一次来这种西餐厅,精致的餐盘、漂亮的水晶灯还有唱歌的歌手,她有点不知所措,差距是钱,是身份,是越不过的鸿沟。 “我都可以。”她回。 杨昊他们风风火火赶过来,赵野南把头盔放到一边闲置的椅子上,尹潇跟在后面,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不是。 谈天说地,天南海北。 赵野南说暑假要跟着乐队去其他城市演出,尹潇说要去马尔代夫度假,杨昊哭丧着脸说要参加补课,路铮和他们嬉闹着。 赵野南忽然问徐念:“小念,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徐念正插着一块薯条,沾了番茄酱,她刚刚在走神,挠头:“我没什么安排。” “要不要跟着我们去别的城市玩玩,可好玩了。”赵野南说完被路铮踹了脚凳子。 徐念摇头:“我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杨昊给她倒饮料:“别听他瞎说,要不跟我一块儿补课吧,高中课程超难的,不提前一点,怕是真要倒数了。” 徐念觉得这个提议好,她也正愁着,有人一起学习,再好不过。 “你这是补课?是去把妹的吧,去年你那夏令营勾搭的妹子还在聊吗?”赵野南讽刺道。 “去你的,我们是一起学习。” 路铮俯过身:“很无聊吧?” 徐念直起背:“不无聊,就是有点不适应有这么多朋友。” “慢慢就适应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路铮说着给她拿了块炸鸡,把骨头拆了放到她盘里。 沾了蜂蜜芥末酱的炸鸡,在嘴里泛出甜味。 第31章 C31 结果落下,毫无转圜。 徐念发现路铮吃得极少, 几乎没怎么动过面前的吃的,杨昊他们吃得多些,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长个的时候, 个个食量不小,餐盘被他们扫光, 一片狼藉, 但路铮只喝了点柠檬水,连饮料都没怎么喝, 他套着透明手套,拿着炸鸡, 用不锈钢刀叉在炸鸡的边缘切开个口子, 手指拆出鸡块里平整的鸡骨头, 闲适地把鸡骨头放在一边,明明吃炸鸡是件再常规不过的事,而他的动作像极了残忍的解剖师。 没人是这么吃炸鸡的。 他把剔好骨头的鸡肉搁到徐念盘里。 杨昊见着那盘拆好骨头的鸡肉, 酸溜溜地说:“哟, 我路哥这也太贴心了。” 路铮瞥了他眼, 摘掉透明手套, 端起一边的柠檬水。 徐念面前的芥末蜂蜜酱吃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在另一边, 路铮见她眼馋, 伸手,把酱盒递给她。 徐念耳根发烫,早知道就不吃这么明显了,不过也无所谓,总不能吃个东西都端着,况且真的挺好吃的, 有点抵抗不了。 就像他给她的喜欢,让她缴械投降。 “这是我第二次吃炸鸡。”徐念咬下一口鸡肉。 路铮偏头看见她裸.露的锁.骨,在餐厅水晶灯下,那深深的凹窝像是盛了一汪清泉,下意识伸手提了提那开了线头的缝隙,想把那勾人心魄的锁.骨藏起来,却怎么也藏不住。 服务员从正门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纸袋子,走向他们桌,路铮站起身,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 他从里头拿出个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头。 徐念微愣,闻见外套上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布料本身的味道和香水混合在一起,比跟赵艳茹逛街买的那些衣服都要好闻。 白色纸袋上印着英文的黑色logo,越简单的logo价格越贵。 说好不接受他的礼物,不接受物质对青春的玷染,结果还是穿上他买的外套。 这个时候拒绝会显得矫情,毕竟学校的长袖校服质量太差了,只撕开一点,线头就开始往下散,再散她都不知道怎么招架。 “第二次吃炸鸡,我听着呢。”他替她扣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手停在她的下巴,揩掉她嘴角沾的一滴酱汁。 徐念脸颊热得出奇。 赵野南“啧啧啧”声:“你俩收着点,考虑一下单身狗们的心情。” 徐念垂眉,脸蛋泛着粉色,赵野南话外之音过于暧.昧,她和路铮算什么,算不是单身狗么,可是他还没有对她表白,还没说过喜欢她。 虽然她知道他应该对她挺有好感的。 路铮嘴角微扬,看着她羞红的脸,想起那奶香味的丁香小舌,都怪刚刚月色太暗,要不肯定能仔细瞧着她动情时候的模样,在厕所已经弄过了,这回又觉得紧绷,血气方刚不是什么好事。 -- 第68页 “还没说完。”他替她倒满可乐。 徐念抬头,方才想起刚刚说的话,继续说:“我妈不太喜欢我吃这些,所以我小时候不大吃这些,上一回吃还是吃的回锅的肯德基炸鸡,冷掉的再热之后,特别硬,跟石头似的,我那时一直以为炸鸡就是天生这么硬,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炸鸡真的很好吃,难怪肯德基开得这么好。” 路铮被她的形容逗乐:“也就这家的好吃,其他的也不好吃。” 徐念歪着头,一手托腮,他一定吃过很多炸鸡,口味还挑。 “炸鸡还有很多口味么?不都是面粉裹着鸡肉放进油里,炸出来的吗?” 路铮见她闪耀的黑色眸子:“这家腌制炸鸡的面粉里加了水果香料,所以炸出来的面粉里面是带着果味的,也减淡了普通面粉的浓稠油腻味。” 徐念听他描述,想他应该挺难伺候的,吃炸鸡连面粉都挑。 “你会做饭么?” 她这话转的毫无逻辑。 路铮挑唇,把刚剥好鸡骨头的炸鸡放到她嘴巴:“会一点吧。” 徐念迟疑,炸鸡已经碰到她的唇,脸有点发热,微微张嘴,咬掉他递过来裹满酱料的炸鸡块。 一口太大,两口要分两次喂。 她咬了小半口,还剩一大半。 徐念:“你怎么不吃?” “不大喜欢吃。” 他收回手,把剩下那半块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 “我…吃过的啊…”徐念小声,看他吃掉她剩下的那半块。 芥末微辣,他这几天不太能吃,但刚刚就是很想和她吃同一块,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你吃过怎么了?”他搁下水,眼神暧.昧,“你嘴巴我都尝过。” 后边这句声音小得只有她听得见,徐念被他说得又羞又恼,不理他。 抬眼撞上尹潇看过来的目光,尹潇朝她微笑,徐念回了个笑。 尹潇站起身想拿徐念这边的薯格,她眼疾手快把那盘薯格端起来递过去。 “徐念,我听我爸说你这回的分特别高。”尹潇开口,声线温柔,“你应该会去一中吧。” 赵野南不晓得徐念成绩也好,以为就是个乖乖女,这回激起了兴趣:“不错啊,四中能考去一中得是前几了。” 徐念倒是还好,这多亏了路铮,如果不是他最后临时抓她一把,估计她还在前几十的尾巴上吊着,说起来她还得郑重道谢,目光落在路铮身上。 徐念不打算一个人揽下这么大的成果:“路铮教得好。” 赵野南端起杯子里的扎啤碰了碰路铮的:“兄弟牛逼牛逼。” 路铮杯子里是柠檬水。 “为了嫂子,干了。”赵野南这话说得徐念都没耳听。 倒是路铮,眉毛轻扬,换个杯扎啤,杨昊见他要喝酒,便劝赵野南。 “南子好了啊,发什么神经病哦,喝什么酒,喝水好了呀。”杨昊伸手去拦。 路铮已和赵野南碰杯,杨昊只好转头告状:“嫂子,你管管,喝酒是坏事。” 这一声“嫂子”叫得徐念不得不做出点什么,不然真接不下这称呼,她看着他仰头喝掉了一杯扎啤,酒味浓重,等他坐下,她扯了他衣袖:“少喝点,喝酒伤脑子。” “3度,没事的。” 徐念对3度没什么概念,应该不是很高吧。 关于中考,他们又聊了会,杨昊这回685分、赵野南693分、尹潇682分、路铮713分,他比状元少10分,南城高中随便他选,还能走教师编制直达的几所高校通道。 徐念听他们说着,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们优秀聪明各种才艺,和班里那些差学生完全不一样,以前以为杨昊这样的应该很爱玩,到头来各种夏令营培训班,大家都是演技派,演出纨绔子弟,结果学起来比谁都认真。 人和人的天赋或许有差,但不可否认,比你优秀的人比你努力万倍。 徐念想她也该努力了,不该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起码要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努力,而路铮的出现,让她看见了辽远广阔的未来。 路铮起身去洗手间,杨昊跟着说要去。 去她毕业晚会之前,路铮跟保镖产生过几次摩擦,前天又吊了一天水,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有点精疲力尽,洗了把冷水脸清醒几分。 杨昊上完厕所,一边洗手一边问他:“还好吧?” 他伸手抽了张纸擦掉多余水渍:“嗯,还行。” “你这肠胃炎刚治好,还敢喝酒,真是不要命。”杨昊略带责怪,他本来对徐念感觉挺好,可这几番折腾下来,他开始不喜欢徐念,不喜欢她影响路铮的生活。 “我很喜欢南子说的那句话。”路铮翘唇,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不是我说,你有点疯,一句“嫂子”你命都不要了。”杨昊不知道徐念给他下了什么蛊,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至于。” “你爸要知道你跑出来偷偷见她,估计还得发疯。”杨昊继续说,他觉得路叔叔在这事上也有点奇怪,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虎毒还不食子,何况还只是为了个没什么关系的女生,也不是妹妹,也没有血缘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对父子可反目成这样。 路铮冷哼,面无表情说道:“疯了不正好。” “你是借她报复你爸还是真动心了?”杨昊停顿两秒,从倚着的墙上直起背,“我随便问问。” -- 第69页 “都有。” 路铮说完转身回去。 杨昊从口袋摸了支烟,递给他,路铮摆手拒绝,伸手把他嘴里叼着的那根未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 “未成年,别抽烟。”他说。 杨昊觉得路铮这回动心更多一点,挑唇嚼着“未成年”三个字。 路铮从口袋摸了两颗茉莉味硬糖给了他一颗,杨昊没要。 他兀自剥了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你的家事我不问,但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和你爸爸抗衡,他断了你的经济来源,到时候很难办,起码等上了大学,毕了业,到时你爷爷也站你这边。”杨昊说。 路铮把糖勾到舌后,吮着硬糖浅浅的茉莉味:“我知道。” 快到晚上十一点,杨昊他们还张罗着要去网吧打游戏,转场再嗨第二轮,路铮知道徐念家教森严,提前送她回家。 还是那辆黑色的汽车。 司机在驾驶座刷手机,他们上车,司机把手机塞回口袋,路铮报个串地址。 徐念倚在后座,路灯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他们都不困的吗?”徐念下意识地问,这个点已经十一点了,再玩游戏转场起码得一两点钟,第二天还能起得来么。 路铮挑唇:“不困,他俩出了名精神状态好。” 徐念歪头:“你呢。” 路铮看她好奇宝宝的模样,“我们三,一个小学的,后来狂刷题以后就养成了生物钟,每天睡四个小时,精神状态最好,再后来这个习惯就跟到初中,现在已经习惯了。” 徐念望着他,忍不住想小学时候的路铮,那么小的孩子,睡四个小时:“这真不是虐待小孩么。” 她说得一本正经,让人不忍心继续逗她。 “骗你的,小姑娘真好骗。”路铮伸手掐了把她的脸,“傻子,他们明天在家补一天觉。” 徐念拍掉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坏!” 路铮伸手拉她的袖子:“我哪有你坏,今天跟你拆了一晚上的炸鸡骨头,指甲都疼。” 徐念果然因为这句话看向他漂亮的手:“我看看。” 他手藏起来不给她看,徐念凑过去,抓住他的手:“我又不是没有牙齿,你干嘛给我拆骨头。” 她伸手掰他的手指:“我看看呀。” 他看她着急又关心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凑到她跟前,伸手抓住她的,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徐念恼极了。 “你做什么啊!”她娇嗔道 。 路铮抓着她的手,她无法动弹,又怕自己的重量压在他腿上会太重。 “放开我呀。”她压低声音,生怕前面司机察觉什么。 路铮摊开手:“你不是要看手的么。” 她抓着他的手,借着灯,什么也没瞧见,却被他反手压着后脑勺,又亲了一口,他沙着声:“真是傻子啊你,我骗你的,手好着呢。” 徐念推他一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气呼呼不理他。 没一会车就开到了小区,路铮让司机把车开到她家单元楼下,徐念拿了书包,下车。 路铮打开窗和她挥挥手,她竟生出一丝不舍。 转身上楼,今天已经太幸福了,幸福要收着,不能得寸进尺,不然老天说不定哪天就把这幸福回收了。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她爬楼梯的声音一层层亮起来,门将每户的故事隔起来。 书包落在地上,门开着,徐念站在楼梯口,怀疑自己看错了。 路铮刚刚关上车窗,余光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熟悉的黑色保时捷。 “停下。”他喊停司机,打开侧面的门,风卷起地上的树叶,裹着落进下水道。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车牌,一瞬间如遭雷击,顾不得犯疼的胃,下一秒大步冲上楼去。 “路叔叔…”徐念叫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 刚刚那一瞬,她想过一万遍可能,也想到所有后续,幸福的水晶球碎裂,漫天的雨水哗哗落下。 “妈妈,上次说的那个人是路叔叔吗?”徐念最终开口,等待死亡的宣判。 赵艳茹手握着外套的边缘,另一只手还在路嘉轩的手中:“是的,你路叔叔人很好,也会疼爱你…” 结果落下,毫无转圜。 徐念失魂倚在楼道的木质扶手上,妈妈和路叔叔结婚,她和路铮会变成正式的兄妹。 路铮上楼,见到门廊站着准备离开的路嘉轩。 “你怎么来了?”路嘉轩一脸震惊看着台阶下的路铮。 “小念,你们一起回来的?”赵艳茹问道。 风穿过楼道的窗,徐念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震撼和难过:“我累了,我想回房间休息。” 徐念低着头,走回家,她听见路嘉轩给了路铮一嘴巴,听见路嘉轩在骂他。 她走到房间门口,又走回头,看着路嘉轩抄起楼道的拖把棍。 “叔叔,跟路铮没关系,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不要打他。”她看着灯光背面的路铮,那一眼,她望进他黑黝黝的眸。 她看见他冲过来,关上门,砸门的声音没有持续很久。 “徐念,妈妈跟你谈谈。”赵艳茹说。 徐念摇头:“妈妈,我累了,你可以放心和路叔叔结婚,我不要紧的,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 第70页 短短的几分钟,她想过很多可能性。 如果没有赵艳茹,她还是孤儿院里那个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孩子,赵艳茹给了她一个未来,而她还给她一个未来。 这是她欠赵艳茹的。 雨突然而至,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而现在,狂风暴雨大作,雨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作响,好像要把屋子拆了。 徐念想起石头丢在窗户上的那天,白色衬衫的少年站在路灯下,他等了她很久,她没问,她也许应该问一下,他等了多久,她应该问一下的,应该的… 现在一切都丢失了必要性,他是他,她是她,终归以别的形式绑在一起,而这个关系,却是名义上的“兄妹”。 他们隔着世人的眼光,隔着法律的约束,隔着全世界。 徐念躲在被子里,眼泪淌过眼角,好像一切都和她想要的背道而驰,她早就习惯了,不要她的亲生父母,除了学习不会在意她的养父母,逼迫她唱歌的老师,爱而不得的白色衬衫… 也许她该早一点猜到赵艳茹和路嘉轩的关系,一个普通的女人,认识一个富有优秀的男人,而他愿意替她照顾女儿,难怪路嘉轩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给她银行卡,原来是对她的示好,为了这一天做准备。 徐砚清年前死的,赵艳茹年前把她送到路家,看起来美满的家庭不过也是一具空壳,徐念想赵艳茹应该在徐砚清死之前就和路嘉轩联系上了,具体什么时候,不得而知。 第32章 C32二合一 喜欢的人变成了真哥哥。…… 暑假刚至, 一切刚开始。 但故事已画上句号。 清晨阳光落进房间,徐念睁开眼,就当是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其实以哥哥的身份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亲情在某种程度上比爱情更加可靠, 哪怕是没有血缘的亲戚, 起码他现在不能随时随地和她变成陌生人,起码他们会在法律上有纽带, 不会因为有一方感情产生变化而终止他们的关系。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现在淅淅沥沥打在窗台, 徐念推开窗, 楼下灌木丛的花朵一晚上打的七零八落, 灰色泼了墨的天色,心情也跟着压抑无比。 这段关系,还没有挑明就已被掐断在萌芽。 赵艳茹起早上班, 徐念随便弄了点吃的, 翻弄着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 最后的信息停留在她昨天问他, 什么时候到。 再往上翻, 是那句“叫声好哥哥, 我就去。” 一语成谶。 喜欢的人变成了真哥哥。 杨沁下午发来信息, 问她去不去图书馆, 徐念没什么心情,只觉得孤单,以前她也一个人,现在也一个人,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可心里空落落的。 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汇成无数画面, 她坐在座位上,捧着手机,看着对话框。 输入又删掉,最终什么都没有发。 在家看书也看不进去,加上胡思乱想,徐念受不了这种折磨,去图书馆寻找一丝新鲜空气。 外头天依旧是深灰色,万物镀上一层阴冷的外壳,产生了一种疏离与冷漠。 她停在楼道的阶梯下,路铮那天就倚在墙边等他,墙角有些脏,不知道那天有没有弄脏他的裤腿,那双有着分明踝骨的脚踝。 雨淅淅沥沥下着,徐念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图书馆,一路上人下人。 手机依旧安静。 到图书馆,杨沁已经点了两杯奶茶,徐念挑了茉香奶绿,Q弹的珍珠粘着牙齿,甜味没过喉咙,但丝毫不让人觉得甜。 “你要去一中了吧。”杨沁问她。 徐念点头:“应该,也许是实验中学。” 杨沁直起身子,手摸耳朵:“哎?路铮不是去一中吗?你怎么又要去实验中学?” 杨沁误以为他们因为昨晚的事:“你俩不会因为聂星言吵架了吧?” 这话说完又觉得不一定是聂星言,总而言之,和大佬挂钩的感情多半是复杂的,不仅仅是聂星言,还有昨天的小雪,杨沁又打补丁:“还是说因为小雪?” 徐念摇头,她的情况远比这些都要复杂,她又不是喜欢把烦恼外露的人。 徐念冷静说道:“跟聂星言和小雪都没关系,实验中学师资挺好的,而且还给一些福利,所以我还在权衡。” 杨沁咬着吸管:“你傻啊,干嘛不和路铮去一个学校,天天腻歪在一起不好吗?” “距离产生美。”徐念胡诌一句。 杨沁耸肩,表示不理解:“考得好就是幸福,随便选哪个高中,不过这回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够着三中的分数线。” 徐念摇头,搁下奶茶:“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 杨沁伸手抓着徐念的手臂,才不听她这官话:“就是你啊,后面一个月都在麻烦你,我妈说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饭,你看看你想吃什么,什么都行,我妈掏钱。” 徐念不大习惯这么亲近:“给你讲题我也算自己复习一遍,真不用这么客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徐念从杨沁手里缩回手臂,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见是陌生的号码。 她迟疑了两秒才接,听见那头背景声音说着:“卧槽尼玛,这上路玩得真傻逼,老子要举报他。” 然后才是杨昊的声音。 “徐念,你有跟路铮联系吗?”杨昊说着,离爆粗口的背景声音越来越远。 -- 第71页 徐念皱眉,想起昨晚,昨天他是跟路叔叔一起回家的,她站起身,走到了图书馆没人的角落,小声说:“没有,你没联系上他吗?” “对,早上打了两回电话没人接,下午又给他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杨昊走出门,拦了辆车回家。 “昨天晚上他跟他爸爸一起回去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她听见那头上的士后的声音,杨昊沉默两秒:“你说路铮他爸?” 徐念“嗯”了一声。 杨昊暗想不好:“你跟路铮一起被他爸看见了?” 徐念点头:“嗯,怎么了?” 杨昊把电话拿离嘴边,对的士师傅说:“师傅,你给我前面掉个头,往城西别墅区方向去。” 他又把手机拿回耳边:“你俩怎么会遇到他爸?” 杨昊想象不出来他俩出了餐厅,司机开车送到徐念家门口,怎么可能遇见路叔叔,除非路叔叔也在徐念家小区,本来徐念她妈跟路铮他爸就是熟人,这回估摸着又是徐念她那喜欢搞事情的妈在后面告状,要不路叔叔怎么可能对亲儿子下狠手。 徐念并不晓得这个事,怎么跟杨昊说,家务事,说什么都不合适。 “徐念,你妈挺过分的。”杨昊忍不住说道。 徐念听见身后有人走过,换了另一个没人的角落:“我妈妈怎么了?” 杨昊倚在后座,从口袋摸了支烟,原来路铮没有跟徐念说过她妈曾经找过他的事,难怪每次都不准他在徐念瞎说。 爱情真踏马的让人操蛋。 “没什么,路铮要是联系你,你发短信和我说一声,号码就是我发你的。”杨昊说完挂掉电话。 叼着烟,给赵野南拨通号码。 那头赵野南刚躺下没几秒,就被闹钟吵醒,还没来得及骂人,杨昊已经先开口。 “南子,你爸不是在南城人民医院么?你问问你爸路铮是不是在医院。”杨昊说道。 赵野南也醒了:“他又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昨晚跟他爸又大打出手了,他不是最近状态不大好,怕他出什么事。”杨昊挂掉电话。 车已经弯进别墅区。 林嫂见着他风风火火过来,想招呼他吃下午茶,杨昊只问了路铮有没有回来。 林嫂摇头。 杨昊:“昨晚就没回来?” 林嫂点头:“是啊,昨晚路先生和少爷都没回来。” 杨昊说了声“谢谢”又折回去。 司机看他愁眉苦脸,劝解:“小伙子,怎么了?” 杨昊关上窗:“没事,你把我送去三和小区。” 司机没继续问。 - 徐念挂掉电话,心里一直记挂着路铮不见了,昨晚应该不会闹得很凶吧,路叔叔那样温文尔雅的人应该不会真的和路铮发火。 但路铮不一样,他是个暴脾气。 她有点心不在焉。 杨沁看她苦恼:“怎么了?” 徐念趴在桌上,摇头:“没。” “你是不是和路铮吵架了?”杨沁看她现在毫无生气,和昨晚状态完全不像。 徐念没回,他们这算吵架么?连吵架的理由都没有。 “杨沁,我能问你个事情么?”徐念坐直背。 杨沁很少听到徐念问她什么事,顿时拍了拍胸膛:“你说,只要能帮我肯定帮你。” “我上回听见你给何静安利的那个骨科的小说,叫什么名字。”徐念记得大概两个月之前的一个晚自习,杨沁和何静讨论那本小说,讲的好像就是什么姐姐和弟弟的故事,当时她没听全,只听见是什么骨科故事。 杨沁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你喜欢这个题材啊?” 徐念倒不是喜欢,只是想看看,想了解,想知道这样是对的还是错的,或者说,这样的关系下,怎么可以维系住原有的感情。 “考完试有点无聊,所以想看看,其他题材也可以的。” 杨沁笑起来:“你别这么正经,小姐,看小说嘛,不一定要看什么价值观非常正的,这就是个放松的事情,我啊,就超级喜欢骨科、字母、十八.禁这类题材,我给你推几本。” 徐念点头,这些她都不是很了解:“字母是什么?” 杨沁看她一脸天真,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还是看些正常的,你想看偏肉的还是偏剧情的。” “都行。” 杨沁不怀好意,我等会把书名和平台发给你,你自己去看。 徐念再次点头:“你为什么会喜欢看骨科呀?” 杨沁托腮,咬着吸管:“刺激吧,你想啊,这人是你哥哥,你俩一起长大,然后白天是处处维护你的哥哥,背地里又是个偏执腹黑狂,扫除了一切接近妹妹的异性,并且在哥哥的算计中,妹妹越来越离不开哥哥,再肉一点,爸爸妈妈晚上在房间睡觉,哥哥摸进妹妹房间,你说这多刺激,要是这个时候,妈妈起床上厕所…光是想想就emm…” 徐念被她说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估摸着声音还不小,周围有几个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可你不觉得这样是不好的吗,他们是兄妹,怎么能产生这种男女的感情呢。” 杨沁噗嗤:“所以啊,看小说嘛,图个乐子,真要落到现实,这得多没道德下限啊。” 一句话,如同坠入的一块巨石,在徐念心上砸了个洞,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她妄想在文字的故事里寻找一种情感寄托,却在此刻被杨沁的一句话弄得分崩离析。 -- 第72页 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在道德的范畴内,他们也不可能有任何一种可能。 手机打断了徐念的思绪,“路铮”的名字在闪烁。 她的心拧成了一股绳。 转身走去图书馆正门外,雨已经停了,楼外泛着一阵雨后万物复苏的清新感。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阴冷带着潮意,嘴角叼着烟,看着楼上已经被砸碎的玻璃窗。 “我在市图书馆。”她说,声音讷讷的。 路铮轻嗤:“还有谁?” “同学。”她想起昨天他因为聂星言生气,又补了一句,“女同学。” “在门口等我,有点事我想问清楚。” “好。” 徐念挂掉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路铮今天很冷,说话是冷的,语调也是冷的,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温柔,这种认知不免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进图书馆拿了奶茶和书包:“我有点事,要先走,明天再跟你来图书馆吧。” 杨沁点头:“快去吧。” 徐念走到图书馆门口,常青树挂着水滴,在风中落下一片雨雾,走路的人纷纷加快脚步,她踮起脚又放下,心情忐忑,他要和她说什么。 夜风中,一辆的士停下来,徐念一眼就看见他。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 并非见到亲人的加速。 她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能让她心跳加速的人了,那些假想的哥哥妹妹的生活场景全都不复存在,她不想那样,她想拥抱他,想和他十指紧扣,想和他接.吻… 徐念闻见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宿夜未眠的疲惫通过淡青色的胡渣外显,他看起来就像一根水里的浮木,泛着脆弱和腐朽的味道。 “昨天,你说的是真的么?”他把她扯到一边没人的小道。 徐念垂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没有什么话能够改变事情的结局。 “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是真的么?”他不死心,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盯着她那双垂着的眉毛,“徐念,你看着我!” 徐念被他一吼,抬起眸,撞进那双黑色的眼睛:“可是,还能怎么办?” 声音温和又带着软糯,他的手穿过她的后颈,低眉看着她,他的手与她紧扣,紧紧地,拉着她,朝着小道外面走去。 徐念小跑着跟着他的步伐,闻见那阵若影若现的烟味,她不想问他去哪里,只想和他一起走,走去哪里都行。 他拦下一辆的士,司机问他去哪里,他说了个地址。 很远,在城郊。 一直到下车他们的手都扣在一起。 离南城大概20公里的南山,南城较为有名的一座小山,山脚下,雾色朦胧,远处墨色的山叠在云后,深绿色的树木在山间像是一幅水墨画。 下了一夜的雨,有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感觉,阴天光线不好,地面潮湿,树上还往下滴着水珠。 徐念被他扣着手,走在山间的石阶上。 “要上山么?”徐念问他,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听起来更加软糯。 路铮脱掉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冷不冷?” 徐念摇头,打了个喷嚏,他替她扣上扣子,他的外套及她的膝盖,像是套在麻袋里,模样有几分可爱。 “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好不好?”他问她,征求她的意见。 徐念抬起头,看见他浓黑的眉,平直如山,身后是远山,他与远山融成了一幅画,淡淡开口:“我要跟我妈说一声,但——她应该不会同意。” 路铮料到这种结局了,有些失落:“那等会,送你回家,大概七八点。” 徐念看见他那抹失落神色,忍不住去看他侧脸,不知道昨天路叔叔打的哪边,痕迹消失了,她猜不到哪边,心口还是泛着一丝疼,风吹过,他伸手挡住那片快要掉在她头顶的水珠,湿润的水打在他的手背,他甩手把水甩出去。 徐念踮起脚,伸手握着他的脖颈,使他弯下腰,她的唇碰着他的。 她小声开口:“那就不跟她说,明天的事留给明天吧。” 她松开手,微笑,嘴角梨涡浅浅,眼睛里装了满满星辰,亮得灼人。 路铮伸手穿过她的长发,看着她温柔的眼:“值得?” 徐念点头:“嗯。” 他扯唇,伸手一提,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上第一节 石阶,徐念的腰侧被他握着,耳根红了一片。 雨后山路潮湿,上山的人极少,一路只有他们两个,路铮脱下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手牵着她的,一路往山,南山的石阶修的很规整,并不难走,徐念疏于锻炼,没走两步有点小喘气。 “你体质太差了。”路铮回头看见她收敛的喘息声。 “还好。”徐念没告诉他自己之前生病的事,“你腿长,我腿短,所以我们起步不一样。” 脚底下青苔有点滑,加上下过雨,徐念一个步子没站稳,幸好他手拉得紧,兜着人没摔下去,徐念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他已经蹲下身子,把她背到背上。 这下耳根烫得更厉害。 “我好走的。”徐念开口,声音不大。 路铮手握着她的腿,把她往上提了提:“是好走,就是容易摔。” 徐念自知理亏:“你要累了跟我说,我下来走走。” -- 第73页 “嗯。” 徐念趴在他背上,不愿意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起码今夜她不想去想,她只想把他当做许糯的路铮。 往上,气温下降,天色越来越黑,只剩几米一盏的微弱路灯照着上山的路。 一路有一个女孩下山,说着电话。 “刚刚求了一签,道姑说是上上签,说明下半年好运要来。”女孩讲着,眼睛落在他们身上,声音不自主小了几度。 等路过以后,徐念喃喃开口:“山上还有庙的呀?” 路铮往上提了下:“嗯,乾运庙,挺有名的,省里也是排得上名气的。” 徐念歪着头,呼吸扑在他耳根,热得带着些暧.昧,他沉声:“你脑袋转过去。” 徐念不解:“为什么啊!” 她一说话,呵出的气就在他耳根,钻进他的心口,经不得这般撩拨,便说:“耳朵痒。” “哎?你怕痒啊!”徐念笑起来,语调上扬,偏不转过去。 “没想到你怕痒呀。”自以为抓住了他的弱点,忍不住作弄。 风吹过她的发,落在他颈间,路铮伸手把她往上提,一巴掌拍在了她屁.股上,初春,穿的是薄长裤,那一巴掌清脆又响亮,夜色朦胧,她咬着下唇,头偏过去。 “怎么不皮了?”他轻哼,手下意识的揉了一把柔软的屁.股。 徐念被他弄得脸发烫:“别,你流氓!” “对,流氓,明晓得流氓你还跟上来,你该的。”路铮逗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徐念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你别说了呀!臭流氓!” “哪个臭流氓会自讨苦吃背你走山路。” 徐念不理他,趴在他肩头,晚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 天色彻底暗下来,他们才走到山上,灯火辉煌的庙里,道姑们正在吃饭,有些在院子里干活,见着客人来,露出微笑。 “何姨在吗?”路铮问守门的老师傅。 老师傅给了他张票:“不在,她这两天跟着道长去河南那边了。” 路铮点头接过票。 徐念跟在他后面:“这里你很熟?” 路铮拉着她走到到侧面的商店,买了两把香,给了徐念一把,她不会,便跟着后面学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鞠躬,然后插香。 “来这里住过一阵子,所以比较熟。”路铮说道。 徐念看着一米多高的香在台上燃烧,袅袅的檀香在鼻尖萦系,格外安宁。 “你信这些吗?”徐念问他,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路铮会相信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而且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会信这些的。 “也不能说信,来了就祭拜一下。”路铮走进正门,把签筒递给徐念,“你要试试吗?” 徐念还是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求签的方式,她接过签筒,道姑说道:“想着你求的事情,然后甩出第一根签拿过来解签。” 路铮把她推向菩萨面前的菩提垫上,徐念闭上眼,问了个问题,甩出了一根竹制长签,刻着[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 徐念握着签文,把签筒递给路铮:“你要问吗?” 他摆手说不问了。 道姑看了眼签词,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黄本子,过了有一会,说道:“不算是很好的签,切莫太执着,阴霾终会散去,柳暗花明又一村。” 出了庙,路铮问她问的什么事。 “就问了点学习上的事情。”徐念对签词耿耿于怀,不是好的签,就像是一种预示,早就知道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抱着一线希望,结果还是不成。 路铮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了山腰一处民宿,两层别墅,长满了鲜花,月色朦胧,院子里一个年过花甲的阿婆正在倒水,见着路铮,先是一愣,然后走过来,激动地抓住他手臂:“小铮来了啊?” “阿婆,我来看看。”路铮领着徐念进来,上二楼,“你去忙你的,不要管我,我们在庙里吃过晚饭了,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早点去休息啊。” 阿婆热心的从柜子里抱出被子毯子:“你都好久不来咯,以前的东西我还收着,干净得呢。” 路铮接过阿婆的被子:“阿婆,我自己来铺。” 阿婆伸手在围裙上擦擦手,替他们拿了零食和小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旁的徐念。 “婆婆,我们自己来弄。”徐念起来把婆婆送到房间门口。 第33章 C33 我炸裂了。 婆婆把徐念拉到一边。 二楼空间很大, 房间对面是茶室,老太太拉她过去,从茶室放茶叶的那排拿了一个玻璃罐, 玻璃罐里存着白色的糖。 把玻璃罐递给徐念:“小姑娘,这个你拿回去吃呀。” 徐念受宠若惊, 一时不知所措, 老太太罐子塞到徐念怀里:“拿着呀,不要客气的。” 徐念摆手, 刚想说话,老太太凑到她面前小声地问:“你和小铮什么关系呀?” 徐念抱着玻璃管, 糖纸在灯光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 琉璃珠光, 像是雨后彩虹。 “同…同学。”徐念开口。 老太太摩挲她的手背,眼睛弯弯:“不是男女朋友?” 徐念心惊,想起自己的奶奶, 奶奶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更不可能接亲早恋这种事, 她会不会被奶奶误会啊。 -- 第74页 要是误会她是个不务正业的坏学生, 应该会留下很差的印象吧。 “不是的。”徐念解释, 有些心虚说, “真的是好同学。” 路铮铺完床从屋里出来, 就见着阿婆拉着徐念在一边鬼鬼祟祟, 而那傻姑娘憨憨的,像是被训话模样,余光看见他,徐念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扯唇权当没看见,徐念咬唇,应和着奶奶。 看她局促, 最终招手,徐念如释重负,抱着罐子跑过去。 “小铮早点休息。”阿婆朝徐念wink了一下。 徐念有点懵,她一直以为奶奶误会他们早恋,对她印象不好。 她问:“刚刚阿婆是朝我眨眼吗?” 路铮接过她手里的糖罐,掐了一把她的小脸:“是啊,老太太成天不务正业,就爱作弄小姑娘。” 徐念听他这么说老太太,一瞬间觉得是同龄人一般,她对奶奶这个年纪的老人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大概归咎于奶奶总劝爸爸再找一个老婆生个儿子,总是说女孩没办法继承家里的根,说女孩就不该念书,每逢过年堂弟可以拿五百压岁钱,而她只有奶奶冷淡地关怀… “发什么呆。”他伸手弹她的脑门。 徐念捂着头,思绪飘回来:“疼的呀。” “要是不疼,我弹你做什么?”他翘着腿靠在床上,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添了几分颓意。 颓废和潇洒是两种气质,而他却把这两种气质融合得相得益彰,看着像是豺狼,但对她,又像大狗,把衣服脱给她,背着她上山。 那种独属于她的好,独属于她的宠爱,让她溺死在他身上。 徐念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得到别人得不到的爱,前面十几年,她渴望能像正常人一样,渴望有个正常的家庭,渴望别人对她的爱仅仅发自内心,无关成绩,无关身世,她循规蹈矩只为了获得他们一句夸赞,可路铮就那样撞进她的心扉,告诉她,对一个人好是不图任何回报的,是因为她值得,是因为他想对她好。 徐念有些走神,她走过去拉窗帘,房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多少有些不自在,坐在靠窗那边,局促着,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现在的幸福像是偷来的,徐念想要是他可以永远对自己这么好,就好了。 “上回那个电影,想看完吗?”他拨弄遥控器,打开“电视”。 徐念惊觉,对面白墙上呈现出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电脑屏幕一般的界面,他的侧面放着的白色正方形盒子投射出一道深蓝色的光,微尘漂浮,光衬着他的侧脸,鼻梁与深蓝的光,像蓝天与远山,她有点走神。 “都行。”她回,心不在焉。 路铮伸手关掉房间的灯,徐念坐在床边,柔软的海绵床垫,一挨屁.股就陷进去,像是漂浮海上。 他张开一条手臂,徐念懂他的意思,但不大好意思,便没做出回应,他往她方向挪了两步,揪着她腰肢就把人拽到怀里,徐念重心不稳,一下跌在他滚烫的胸口,头挨着胸膛,抬起一双懵懂泪眸,在蓝光下清澈又显得无辜。 路铮伸手捞着她,盈盈不禁一握,提着腰肢,让她坐到他臂弯下。 “暴力!”徐念嗤了声,带着怨气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腰窝。 路铮抓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他的手握着她的小手,贴着她的腰肢,有一下没一下替她揉着,挖苦道:“让你过来,不过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很喜欢挨打。” 徐念耳根灼烫,推他,却被抓得更紧:“你有病!” 他低头,含笑看她的眸:“我晓得你喜欢什么。” 徐念面色发红,内心底的秘密藏无可藏,就像被人窥伺了秘密,心虚带着恼怒,她喜欢的,并不是阳光下的艳阳,是艳阳背面的阴影,生怕他知晓她内心那点见不得光的念想,带着一丝扭曲和变态的念想,没人会喜欢不正常的女孩子。 窗帘间露出的月光照出一束浅光,月色藏不住秘密,她伸手遮住那双将她看透的黑色眼睛。 “欲盖弥彰。”他轻嗤,摁动开关,选中上回的电影。 徐念深吸一口气,放下手,缓下心情。 发觉正在放的剧情和上回看到的地方无缝衔接,他竟记得一清二楚,明明都快大半年,连她都不记得是哪一分哪一秒,可他都记得。 徐念填满说不出的感觉,头微微侧过,倚在他肩膀上,屏幕的灯光映着她的脸,小八坐在花坛上等教授,人来人往,一只狗焦急地等待。 她本来泪点就不太高,见不得这般,鼻子微酸。 莫名想起那句签词[水性痴人似落花],道姑说的切莫太执着,阴霾终会散去,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教授死以后,小八从家里回到了那个等待老教授上下班需要路过的花坛,人来人往,小八端坐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 女主人后来带走小八,小八趁着女主人不注意走了很远的路,又回到那个等待着教授的花坛,守在他们约定的地方,没有结局的等待。 “我去洗手间。”她说,声音微涩。 路铮握着她肩膀,手穿过她的长发,贴着她的头皮,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 等待是跨越千里,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 等待是不管有没有结局,都守在原来的位置。 -- 第75页 小八如此,曾经的许糯如此,等待着游乐园的亲生父母玩结束将她带回家,等待着赵艳茹和徐砚清发现她不喜欢喝牛奶喜欢吃炸鸡… 耳边是电影温和的声音,徐念喉咙干涩生疼。 她泪点很低,他知道。 他抱着她,不让她走,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 过了很久,他拨开她的碎发,看见那双红透的眼睛,头发丝黏在脸旁,如他所想,喜欢她红透的眼眶和酸涩的声音,喜欢她这时候的真实和无保留,喜欢她不加掩饰的内心。 路铮捧着她的脸,亲掉她的眼泪。 穿过眼泪,徐念看见他的眉,如剑般,伸手抚过他的下颚:“路铮,别让我等你,这辈子都别让我等你。” 他不晓得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轻点头:“好。” 徐念往前递上嘴.唇,手抵着他的后脑勺,短发刺得她手心微痒,他低眸亲她的唇际,将泪水卷进口腔。 “徐念,跟我走吧。”他呢喃,似是对他说的,又似是对自己说的,抚摸她被泪水打湿的脸颊。 徐念穿过挂着雨帘的睫毛,鼻尖旁是他的脸:“好。” 陷入海绵垫中,月光透过窗帘照入一条尘缝,星星点点的碎光落在丝绸的床单上,泛着一层隐秘的色泽。 氤氲光线中,一如很久以前,徐念弯腰去拿什么东西,腿硌在床沿,窗帘在身后浮动,他那天就是站在房间门外,看着她俯身弯腰,看了有一会,那时候他在想应该以什么样的力道去握着那把如海藻般长发。 或许她会哭,红透如兔子的眼睛正中他下怀。 快乐的泪水便是这般,小猫窝在她的脚踝,她伸出手,将他从无法呼吸的水中拉上来。 母亲的谩骂与暴力的侵袭,最终都被她那双泪眸取代,她站在月光落下的地方,朝他微笑。 她是一切美好的来源,她将他从尘封的往事中拉入现实。 让他看清一朵茉莉花的魅力。 他的手抚过她的脖颈,像是风拂过,带着雨后的潮意,让她觉得冷又觉得热,久久无法平静。 惊讶又懵懂,青涩又无措。 她不懂这些,半点不懂,不懂男生女生躺在一起做什么,也许是拥抱,也许还有其他的,就像开辟新领域,她循着他的方向往前走。 他往下,她如颤抖的小兔,一汪清水打湿枝头,春日露水拂过指尖,徐念下意识咬唇。 路铮亲她的眼睛:“傻子。” 徐念喘息,轻声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就是想做错事也没什么,我…可以容许你那样对我。” “那样是哪样?”他的手臂垫在她耳后。 徐念撇过眼不去看他的视线:“都可以。” 他掰住她的头,迫使她不能逃避:“哪样?” 又问。 她闭着眼,有点躁:“就不太好的事那样。” 说完眼睛闭得更紧,黑暗中唇上一痛,睁开眼,挤进英俊的脸,对上他布着红血丝的眸子,连眼白都泛着红,有淡淡血味从唇间漫开。 徐念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可是她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一双眼红通通的,未干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不准为任何男人这样对自己,晓得了没有?”他低声喝她。 徐念看着那带着愠怒的黑色眼眸,深吸一口气,他生气了。 她做到这般地步,这般让步,他却要发火。 恼怒和羞.耻让她此刻无地自容,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样。 许久。 她沉声开口,试探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 他低头看着那双冷静眸子里的恼意,也是上了头:“是啊,轻浮到这么屁大点人什么都不懂,还妄想将自己交付。” 徐念被戳中,自尊心碎了一地,稀里哗啦。 她爬起来,手肘刚撑着,被他一个用力,拽回来。 “我要回家。”徐念开口,委屈万分憋进心口。 一句不够,又添一句:“我现在就要回家!” 他看她红透的眼眶:“这就生气了?” 明明就是他干的好事,徐念拍掉他的手:“你不是觉得我轻.浮么,碰我做什么。” 路铮抓着她的小手,拉她回身边:“祖宗,你一点儿都不轻浮,我轻浮。” 徐念抽手,他却不松,死死抓着,他掰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不是谁都是好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所以,你不可以这么轻易地把自己交出去,起码在你价值观成熟以前,不可以做自己承担不了后果的事。” 徐念自认为自己思想很成熟,也自认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能力承担后果。 “我想过的。”徐念回,“如果早晚都是你,早一点晚一点都没有关系。” 路铮一怔,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此刻任何话在他耳边都像是酒,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醒不来。 他说:“你跟我来。” 徐念起身,被他牵进洗手间,晚风从洗手间的小窗吹进来,浴帘摇曳,镜子里少女绯红的脸还有眉间挂着的水珠。 他伸手解开白色衬衫的扣子,露出一片雪白而精壮的胸膛,像是冬天刷了清漆的树干,很有安全感。 徐念下意识捂着嘴不敢看,他却伸手握着她的小手往下,窗外吹起了一阵凉风,帘子微动,树影婆娑,映着他坚毅的脸。 -- 第76页 坚硬的,手心握不住,如树根一般,徐念在生物书里看过的图,图上和想象或者和此刻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敢睁眼,吓得闭上眼。 “好…好…”她开口,喃喃道,却不知话外之音有多直白。 哪怕隔着一层绿叶和春风,哪怕毫无技巧,他依旧被她的话和这番动作弄得生不如死,路铮呼吸略重,却还维持着最初的理智。 “这是男人的弱点,因为现在很有感觉,你要记住男人哪怕很胀都不会憋死,如果有人和你说会胀死会憋死那一定是垃圾,你要认清楚。”他声音暗哑如含沙砾。 将洗漱台上的小常青树递到她手心。 徐念懵懂地点头,握着手里的树根,在她掌心中树根发芽,茁壮而长,她觉得有趣,忍不住走神,下意识拨弄枝蔓,却听他倒吸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拽离他。 “跟你讲话,听到没?”他又喝她。 徐念手悬空,抬眼看见他爆红的脸,点头:“嗯,知道了。” 他将她推到洗手间外面,徐念愣愣待在原地,有点懵,思绪还停在她刚刚抓住了他的弱点。 里头是淋浴落下的水声,稀里哗啦,她的手对着空气比划着,一只手只能容得下一部分,是他的弱点,却让她轻易抓住。 路铮仰头看着水光中的细光,手擦过根,眯着眼,眸中闪烁着晶光,她那样好,怎么舍得她是别人的。 他是故意让她触碰的,起码她第一个碰的得是他的,这也也算一种知足。 他们的这种关系横亘在彼此之间,他没有资格要求徐念为他放弃大好前程,她会读好的高中,上好的大学,有一片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和他私奔到其他城市,放弃上学,放弃安稳的生活。 他出来时,徐念已经将剩下的半段电影看完。 “准备睡了么?”他问。 徐念点头,窝进被子。 他钻进去,搂着她,徐念闭上眼,闻见他身上艾草味的沐浴露味道。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徐念有点痒,扭了下,臀.间又触到那碳火。 “正常的,因为喜欢,不用管它。”他低声说。 徐念没敢回头,嘴角轻扬:“嗯~” 路铮沉沉睡了过去,徐念被他搂着,一直熬到深夜才睡着。 第二天阳光穿过帘子,徐念睁开眼,转头看向他熟睡的侧颜,白色衬衫顶到锁.骨,棱角分明,她伸手抚过他高挺的鼻梁,微笑间被他抓住手腕。 楼下汽车声惊扰了这份安宁,徐念穿好衣服,路嘉轩破门而入,吃惊看着房间里的两人,再也控制不住将路铮抓了起来。 徐念刚想阻止,赵艳茹已经将她拽走。 偷来的幸福只有一晚,徐念穿过黑色的商务车看见路铮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什么都明白了,就像是命运的作弄,给了一颗糖,却要以她的快乐做交换。 昨晚她就知道,他那些话在道别,而她也想过,这一晚,什么都给他。 第34章 C34 他喜欢她,别有目的。 窗外的阳光溅落在副驾驶上, 徐念扣着安全带,口袋里是昨晚的彩色糖纸,她摩挲着糖纸的硬边, 想着路铮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被带回家的路上。 两侧的常青树后退, 一只不知道什么动物蹿过马路, 赵艳茹猛踩刹车,安全带勒了一下, 徐念往前倾,勒得有点疼。 赵艳茹打开窗, 从前面的小抽屉里摸出一盒烟, 熟练地挑开, 拨了一根放进嘴里,打火机却始终打不着火,她不耐烦地摁动着开关, 车内一片安静, 徐念抿唇, 没有说话, 这时候说什么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艳茹一把将打火机砸出窗外。 “很危险, 这里是山路, 打火机很容易发生爆炸, 会引起山火。”徐念淡淡说。 赵艳茹叼着没有点着的烟,侧过脸看着徐念:“你也知道危险。”语气满是鄙夷,继续说道:“你跟路铮是不是…” 她无法说出那样肮脏的字眼,十几岁的男生和女生共处一室,说没发生什么,她根本不可能相信。 徐念看着赵艳茹因为愤怒而赤红的眼睛, 沉声:“是的。” 赵艳茹沉默着,早就有预料,但还是被气到,深吸一口气,关上车窗,一路什么话都没说。 一直到小区,她停完车,徐念下车,跟在她身后走回了那间九十平的屋子。 屋里陈设如往常,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赵艳茹走回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个mp4,敲响徐念的房门。 “这个,你的。”赵艳茹把mp4塞到徐念手中,沉声说,“徐念,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上学的学费我会出,生活费我也会给,其他的,我都不管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你要自甘堕落,我也没有办法。” 赵艳茹说完转身,徐念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刻,她心口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压抑和难受。 她从小都想摆脱赵艳茹的掌控,但又想得到赵艳茹的爱,所以她乖乖活在赵艳茹给她的束缚之中,不去反抗只去迎合,如今,赵艳茹说要放手,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像被人丢在十字路口,左右都是高楼,茫然无措。 她握着那个陈旧的mp4,将耳机插入插孔中。 ——路铮,阿姨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为了报复你爸爸还有我才接近小念的。 -- 第77页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所以你就是别有目的接近小念的对不对?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路铮,小念是个好孩子,她从来不会做这种撒谎的事,你不能这样对她,她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把她牵扯进我跟你爸爸之间的事。 ——阿姨,您又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您跟我爸那些事不怕遭天谴么 …… 嘈杂的背景声音里,徐念的心坠入深渊,她不知道这段对话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头晕目眩,席卷而来的绝望将她扑倒。 他喜欢她,别有目的。 他是为了报复路叔叔,她早该想到的,明明他一开始就很讨厌她,怎么会突然转变呢? 路灯下的少年变得面目全非,一颗石子打在窗边,徐念抬起头,缓缓走过去,带着一丝期待,楼下路过的小孩还在拿着石子扔向其他人家的玻璃窗,一场空欢喜… 窗台上将死的绿萝又冒出新芽,熬过冬天,又继续存活下来。 徐念摘掉了耳机,将mp4放回客厅的茶几上。 “妈妈,我不去一中了,我想去实验中学。”徐念说道,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她拿起前几天在书店买的高中参考书,打开书的第一页,看见那些陌生的题目,脑子里想起路铮在她耳边讲题的声音,她合上书本,脑子里全是跟他有关的一切。 徐念闭上眼,趴在床上,枕头濡湿一片,早已晓得是悲剧,做好了不能走到最后的打算,可是却没有想到原来不过是他一手策划,因为有足够底气确定她会为他奉上所有,像黎欢欢那样,像那些女生一样,献上自己一颗真心,任由他肆意糟践。 他知道怎么让人心动,而她毫无经验,任他摆布。 而她竟然还想着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他。 这一夜,徐念没有睡,后半夜拔掉那张独属于他的电话卡,将它掰碎扔进垃圾桶,断掉和他的联系。 早晨,快递敲门,徐念签收。 那个不知名的小游戏app发的终极大礼包英语学习本一套,她问快递员能不能退回,快递只说不接受退回,她把快递箱拆了,将那叠英语学习本扔进房间一隅。 与他有关的,徐念都不想碰。 下午,手机收到短信,杨沁发来的,说她唱歌的视频在人人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让她赶紧上人人看一眼。 徐念不知道人人网是什么,她玩手机甚少,杨沁给她特意发了链接,徐念点进去,看见自己毕业晚会那天的视频,评论已经破千,甚至有人让她去参加超级女声,还有人夸她长得像孙艺珍…徐念看着陌生的善意,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把时间投入到了网络中,暂时忘却了不好的事,薛凝雪的视频在她下面,评论也有五百,大致夸的内容差不多。 晚上赵艳茹回来,出乎意料地问:“小念对唱歌有没有兴趣?” 徐念正在吃饭,抬起头:“还好。” “嗯,要是喜欢唱歌,高中我们也可以试试转不转艺术生,当然,这个取决于你。”赵艳茹想起白天那个经纪公司的电话,娱乐圈对她来说是个是非之地,虽然她不太愿意徐念进这个圈子,但她也不想剥夺了徐念选择的权利。 徐念摇头:“也没有很喜欢,当做.爱好就好。” 赵艳茹点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她:“晚上吃完饭和妈去趟医院。” 她捏紧手指,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你还小,昨天那事做了就做了,以后不能那样,你要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等会去房间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徐念如鲠在喉,眼睛泛红,吸了吸鼻子:“妈妈,路铮没有对我做什么,真的,我保证。” 她搁下筷子,站起身:“我们什么都没做。” 赵艳茹看着她回房的身影,她是个大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她应该放她去飞,就像今天经纪公司老师说的,她是个好苗子,未来一定会大红大紫,不该被束缚在南城这样一座小城。 暑假刚过半的时候,杨昊来过一次,徐念正在家里做高二的数学习题册,这段时间,她作息不太规律,总是想起路铮,于是她开始自残,每想起路铮一次,就做10页题,后来做的题越来越多,这样模式下,她大半个月就把高一全部科目预习完了。 杨昊骑着他的小电驴在她家楼下狂按喇叭,按得邻居阿姨站在楼上破口大骂,徐念凑到窗边,就看见杨昊在摁喇叭,看见她,杨昊挥手,徐念搁下书本,下楼。 “路铮今天下午2点的飞机。”杨昊手握着车把手,脚点地,看着徐念。 徐念先是一愣,然后恢复平静说:“嗯,我知道了。” 杨昊被她的无动于衷所激怒,手捏着把手无处发泄心中的怨气:“徐念,路铮要走了。” 夏天正盛,阳光刺眼,一朵光洒在她薄透的脸上,绒毛很细,徐念有点鼻酸,却还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杨昊的愤怒就像是捶在棉花上,瞬间失力,他看着面前平静的徐念,甚至觉得黎欢欢都比她可爱,黎欢欢都比她真诚。 “你喜欢路铮吗?”杨昊忍不住替路铮打抱不平,忍不住想起路铮那个煞笔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强行要被送出国的境况。 -- 第78页 徐念手捏着衣摆,她和他早就不该开始的,本就是段孽缘,他忌惮她是私生女,报复路叔叔而勾.引她,他成功了,她喜欢上他了,现在却还差人来质问她,荒唐至极。 杨昊手机响起来,是路铮的,他接起电话,然后说了句:“等等。” 他的手机递到徐念跟前:“路哥的。” 徐念接过杨昊的手机,握在掌心,将那听筒递在耳边,那头声音干涩。 “你还好吗?”他问。 那天之后徐念把手机卡掰碎,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如今再听到,依旧没出息地喉咙泛疼,路灯下的少年碎成一片一片的落下,她捏着手机,沉静地说:“我挺好的。” 那头沉默。 “你妈妈没有为难你吧。”路铮问。 徐念摇头,演技自如到让她觉得他是在真的关心他,年少的喜欢来得太早,早到还没有经历就要选择放弃。 “你可以等等我吗?”他开口,近乎恳求,“我知道你不喜欢等待,可是…阿念,很快我会回来的。” 徐念听着他的话,抬头看见阳光穿过树叶缝隙,眼睛晒得酸涩:“我不想等了,路铮,我们,就这样吧。” 她没敢听到他的反应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杨昊,急匆匆说了一句:“我先回家了。” 杨昊看着她跑开的身影,手中手机震个不停。 “她上楼了。”杨昊说。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杨昊只好下电瓶车,往楼上去。 徐念刚上楼,眼泪还没擦干,就听到敲门声,杨昊拍着门:“徐念,路哥找你有话说。” 徐念深吸一口,憋回眼泪:“我没什么要跟他说的。” 杨昊握着手机左右为难:“路哥,你也听到了。” 那头凶了句,杨昊又说:“你快开开门,路哥真有话。” 他不停地拍门,邻居开门嚷嚷道,徐念只好开门,从杨昊手里拿过正在接通中的手机,杨昊站在门口,徐念握着手机走进房间。 “我就是不想等,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路铮,我不想玩了,薛凝雪难道没有跟你说,我威胁过她吗?我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好,自始至终我都是在玩你罢了,从微波炉给你热鸽子开始,还有找猫那天睡在客厅,还有故意和你同时出门,给你补课,都是我故意的,那天晚上续看《忠犬八公》也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想在你面前示弱,让你喜欢我,现在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很累,我不想继续了,你听不懂吗?”徐念这段话在心理排练了很久,为了不服输,为了让自己输得不那么彻底。 那头久久未曾回信息。 就在徐念准备说话时,他开口:“等等我,好吗?” “玩我也好,怎么都好,徐念,都随你,我只求你等等我。” 少年高昂的头,在她面前低入尘埃。 她想起初见他时,楼梯之上,棱角分明的下巴挑着,睥睨众生,却在此时恳求着她。 徐念心口憋闷:“不好,我觉得没劲,很没劲,杨昊说你要出国了,正好,省得我想怎么结束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 她听见那头玻璃碎裂的声音,他那样的心性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屈辱。 徐念失力说道:“我是许糯,孤儿院里长大的许糯,小时候我就知道,只要自己想要的费尽心机都要得到,我羡慕尹潇,羡慕她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想得到你,不过现在我得到了,也就不太想要,就这样吧,我祝你一帆风顺。” 这回她终于挂掉电话,将手机还给杨昊。 没有再震动,徐念送走杨昊,背靠着门,内心无法平息的悲伤,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将路灯下白色衬衫的少年埋藏于内心深处,她是喜欢他的,确信路铮对她也有心动,可是她不能容许他对她的心动有过一丝一毫的杂质,不能容许他是别有目的才对她好… 她埋首在奥数题海中,做完最后一道题目,时间是下午两点。 徐念走到窗边,看着湛蓝的天幕,白云朵朵,他应该离开南城了。 再没有一个人会像他那样寒冬深夜帮她找一夜的猫。 徐念临开学的时候,去过路家,林嫂说那只小橘被少爷带去了美国。 家里还残留着小橘剩下的猫粮和猫砂盆,她蹲在路铮房间,看着半墙手办,那些手办中赫然有一只迷你的秋田犬,她走过去看见秋田下面写着“小八”。 第35章 C35 路铮是喜欢她的,也许比她想的…… 徐念最后还是去了一中, 杨昊和她同班,尹潇去了赵野南的实验中学,平静的高中生涯在军训中拉开帷幕。 前两周开学后, 学校说要组织去南山脚下的一个军事集训地训练,大家纷纷表现出高昂的热情, 结果第一天因为一个不守记录的男生, 全班人被罚蛙跳100个,有些女孩当即哭了, 还有的人顶着艳阳中了暑晕过去。 一时闹得不可开交,本来的热情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 蔫吧了过去。 还得坚持两周, 两周是十四天, 度日如年,都比这好过。 只要不军训,哪怕做题做到天荒地老都行。 教官凶神恶煞, 手里不留情, 学生垂头丧气高喊着1、2、3拉练。 临了傍晚总算得了休息的空, 教官问有没有人愿意来表演个才艺, 论学习这帮人数一数二, 论才艺倒是逊色很多, 徐念坐在水泥地上, 莫名想起路铮那天抱着木吉他,像他那样成绩又好,又有才艺的,到哪儿都吃香,就算出国了,估计也会招惹一帮花一般的女孩。 -- 第79页 “徐念, 你不是很会唱歌的吗?”同桌薛蔚戳了戳徐念的肩膀。 徐念正走神,暖黄的夕阳落在她的鼻梁,照得鼻子小巧而动人,薄薄的嘴唇透着嫣粉色,叫薛蔚直叹造物主的不公平。 “不想唱。”徐念说。 薛蔚见过人人网上那段视频,本来没当回事,直到徐念做了她同桌,薛蔚才感慨真人比视频要更好看,而且徐念成绩还好,用功,性格温温和和,各方面都让薛蔚很喜欢。 薛蔚遗憾道:“我还以为能再听到你唱现场呢~~” 自说自话其实不过为了引徐念唱歌,徐念也听得懂,那天她上台是因为台下有他,这回没了他,她也没什么性致去唱歌。 教官看没人上来表演,于是开出了,谁上台表演,今晚的演练可以不用参加,留在宿舍休息,这下闹开了锅,唱得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的全上台了,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一直到六点,才结束了打闹,最后也只有九个人上台表演,躲过晚上的演练。 夕阳斜下,火烧云隐在南山的树林之中,徐念坐在水泥阶梯上托着腮,很久没有看过这么艳丽的晚霞,云在山中,能看得清山间的雾霭,她想起那日路铮背着她走在南山的山路上。 她想,路铮是喜欢她的,也许比她想的多些。 对那段mp4的内容,她已经没有那么生气,只是不太能接受那段感情初始并不是因为她是徐念。 一片黄叶飘过,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看见被虫蛀坏的叶子,叶子一点有了虫洞,就会变成枯叶。 “徐念!”聂星言远远走过来,手里捏着两瓶罐装可乐,递给她一瓶。 徐念摇头,她看见聂星言被晒黑的脸,听杨沁说过,聂星言也选了一中,好像是五班,不过她跟聂星言不熟,也不想有什么牵扯。 “我不喝,谢谢。”她摆手,想起那次毕业晚会,路铮因为聂星言而发火。 她起身想走,聂星言便跟上去。 “你是不是讨厌我?”聂星言看她走得快,细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惹到她了。 徐念放缓脚步:“不是,晚上要演练,想回宿舍休息一会。” 聂星言插着口袋跟在她后面:“奥,确实,今天一天都蛮累的,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尴尬的话好让他们之间的气氛不那么尴尬。 一路往宿舍而行,被几个一中学生认出来,尤其是徐念,当时毕业晚会后那段被剪辑出来的视频引起不少关注。 她走过就有不少投过来的目光,这让她很不舒服,聂星言跟在她后面,更是造成了他俩是一对的错觉。 毕竟当时聂星言是抱着花上台的。 聂星言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徐念回头再次说了声“谢谢”。 杨昊和舍友正打算回宿舍,看见聂星言和徐念走在一起,杨昊把手里的篮球往地上一砸,硬生生砸出个“咚”,舍友吓了一跳。 “昊子,你发什么神经。”舍友问。 杨昊跑了两步,捡回篮球:“没什么,就觉得女人都是骗子。” “啊哟,又被哪个小妹妹骗了?”舍友打趣。 杨昊拍打着篮球:“越好看的女人越是不能惹,反正都是祸水。” 这话说得极其不悦,他不懂为什么徐念可以这么轻飘飘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这么轻易地过生活,黎欢欢有时候还缠着他问路哥的消息,而徐念,从来不曾关心过路哥。 徐念回到宿舍,薛蔚忍不住发问:“我可看见了啊。” 徐念心烦意乱躺回床上:“看见什么?” 薛蔚抬起脑袋:“你和五班那个聂星言,羡慕死个人了。” 徐念翻身,脑子里是路铮那张嚣张跋扈的脸,过了好几个月,她还是忘不掉,看见南山会想起他,看见聂星言会想起他,看见日出日落会想起他,就连呼吸着的同一片空气,都让她心里闷闷作疼,那些他教的学习方法早就刻进她的骨子里,连做题都带着他的气息… “害羞了?”薛蔚下床问她。 徐念吸了吸鼻子,她也许应该原谅他,要是他真的那么混,那个晚上他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是喜欢她的。 可是要她怎么接受他最初以那样的目的接近她呢,要她怎么接受自己怦然而动的心建立在他的不纯粹上呢。 徐念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作何解答,就算原谅,也无法改变今年冬天赵艳茹和路嘉轩要结婚的事实。 “没有,我跟聂星言没有关系。”徐念说,翻个身,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脑子里默念着英语单词,好把路铮赶出她的思绪中。 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某天晚上下过一场雨后,气温就降至十五度,风叫嚣着清晨的寒冷,大家都换上了秋装外套,徐念裹着校服,去食堂喝了热粥,杨昊正和朋友路过,他看见她,径直路过,有时候徐念觉得杨昊很讨厌她,以前他对她的礼貌都只是因为路铮,而现在,不必再逼自己表现出对她的热忱。 聂星言端着盘子坐到离她不是很远的位置,安静地观察着她,薛蔚说:“徐念,聂星言都快变成望妻石了。” 徐念瞪了她一眼:“别瞎说。” 薛蔚咬着鸡肉托着下巴:“聂星言挺好的呀,你真一点都不考虑他一下?” -- 第80页 徐念作势端起粥要走,薛蔚拉着她胳膊:“好了,我不逗你了,话说你谈过恋爱吗?” 徐念抿了一口热粥,感觉肚子微疼,好像是快来姨妈了。 说不清肚子疼还是哪里疼,就觉得不舒服,薛蔚继续说:“看你那样就知道没谈过,不过也正常,高中这么紧张哪有空谈恋爱,留到大学谈是最好的,就是会错过一些不错的男生,我听说大学那帮男的可太渣了,只有高中还剩些干净又不错的男生。” 徐念听她侃大山:“啥叫干净又不错?” 薛蔚小声凑过脸来说:“就是处.男,那些个男的一到大学就容易变成烂黄瓜,贞.操这玩意,他们压根就没有,所以我觉得吧,高中兼顾学习的时候,得泡个干净的男朋友,不然以后遇到的都是烂黄瓜。” 这话语出惊人,徐念差点被粥呛到,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么夸张吗?”她也小声回。 薛蔚鬼鬼祟祟地说:“我跟你讲,我看过数据报告的,十个男的七个嫖,所以说,好好学习是对的,男的靠不住。” “还有人做这种研究吗?”徐念被她惊死了。 薛蔚扬起脸:“废话,这世上除了男的就是女的,总有人要研究一下两性,反正我对男人从不看好。” 徐念看她自信昂扬的表情,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 上半年期末,徐念考了年级第三,老师跟她说有个全国的竞赛,让她提前准备,于是寒假报了个培训班,二十个学生,全封闭式管理,都是市里面的拔尖学生,在学校里徐念还算不错,但到了这里,各个学生都是顶尖的,她明显感到学习的吃力,在这种高压的情况下,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挤压到完全没时间悲春伤秋。 可偏偏第二天,迟到的那个学生来了,徐念看见赵野南的身影,他比之前见到的要瘦些,但那张帅脸刚登场就引起轩然大波。 徐念埋首在课题间,却被那张脸勾起了那次篮球赛,本来逐渐平静的心又再次被勾起,那些往事倾泻而出,让她不得不用更多的题目挤压出他的身影。 “小可爱!”赵野南径直走到徐念桌后面。 徐念以为他会像杨昊那样不理她,可是他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徐念回头,礼貌微笑:“哈喽~” 赵野南微笑,心里不自觉对徐念有了几分好感,要不是被路铮那小子抢了先,他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个聪明漂亮迷人的小可爱。 “你不错啊!”赵野南夸赞道,将书包塞进课桌。 老师在前面对他这种轻浮行为怒目而斥:“你…” 赵野南指着自己,老师说:“就是你,坐到那边去。” 老师指着角落:“别一天到晚神智无知的,来这边都是为了拿名次的,不要给我搞那些情情爱爱的,等你考上了名牌学校,想谈什么爱情没有。” 赵野南被老师点名,丝毫不羞愧地掏出作业,伏在桌上坐起来。 当天的测试题,第二天公布成绩,徐念拿了第八,赵野南第五,这回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徐念开始越来越晚地回宿舍,舍友也都是那些不要命的,一天24小时,有16个小时在刷题。 临过年的几天,总算没什么测试,但大家也都松懈不下来。 晚上十点多,徐念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赵野南拦住了她。 “这周末应该培训结束,一起吃个饭吧。”赵野南说。 徐念仰头看见他坚毅的短发,自问和他不熟,但不知怎么偏又点头答应:“嗯,行。” 只是因为他是路铮的朋友。 最后一次测试,徐念没能拿到她预想的前三,不过她已经尽力了,如果竞赛不能拿到名次,也没有遗憾,走正常高考也不会很差。 徐念回家放完书包,到赵野南说的地点,市中心的万达。 这里刚建起没多久,她一次都没来逛过。 赵野南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见她来,露出微笑:“今天还约了其他几个朋友,不介意吧。” 徐念下意识认为那几个朋友中包含路铮,她的心悬到嗓子眼,血液在那句话后有些上涌,她没想过自己该怎么见他。 “那下次吧。”徐念开口,第一反应是拒绝。 赵野南拉着她的羽绒服帽子,没让她走:“你不觉得你跟他应该好好谈一谈吗?” 徐念愣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她跟他还能谈什么,谈什么都不能改变什么,唯有各自往前走,除此以外,再无他法。 “没什么好谈的。”徐念开口,声音糯糯的。 “南子,放她走吧。” 一声干净的声音让徐念猛然抬头,她看见路铮远远地走过来,棕色格子大衣敞着,里头是驼色的针织衫,衬得他矜贵又潇洒,商场在他的衬托下暗淡了颜色。 赵野南松开了她的羽绒服帽子,徐念往前倾,差点摔了,稳了稳才站直。 徐念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又回想起那天自己说的混账话,喋喋不休,挽回尊严,如今只觉得内心一阵焦躁。 路铮大步朝着赵野南走来,错开徐念。 她在他身后,伸手抓住了他呢子大衣的腰侧布料。 红透的眼眶却说不出一个字。 “哥…”她喊了一声。 这声叫他挣开她捏着她衣摆的手指。 -- 第81页 赵野南对上徐念那双泛红的眼睛,终是于心不忍,说了声:“我先走,你们聊。” 徐念跟在路铮后面走进了门口的一家星巴克,他问她喝什么,她没回,于是他给她点了杯红茶拿铁,她捧着热拿铁,小心地去看他,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站在二楼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门外响动的门铃声里,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徐念看见聂星言和杨沁一起走进来,赶巧过年,人多,杨沁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遇见徐念,还有她旁边的路铮,屁颠颠跑过来,聂星言也走过来。 杨沁说要喝香草拿铁,拜托聂星言去点。 徐念和杨沁有一茬没一茬聊天,旨不在此,路铮见他们聊得开心,便起身去外面抽烟,徐念透过蒙了一层雾气的窗,看见他斜倚在墙边的侧脸,高挺的鼻子出类拔萃,聂星言也走过来。 路铮抽完烟进门,正巧对上她看他的眼。 那一眼,他握着口袋里铁质打火机,伸手拉起了她的。 热拿铁翻出了一点褐色液体到杯盖上,聂星言看见她被粗鲁拽出去,跟过去,路铮回眸瞪着他:“给老子滚。” 聂星言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两人在门口扭打起来,引来不少围观,直到服务员把两人拉扯开,徐念看见路铮嘴角破了皮,有丝丝血迹,她伸手捏成拳走向聂星言。 门口还聚集着看热闹的人,好在在市中心,药店很多,徐念买了消炎药和活血化瘀的,先是给了杨沁,让她给聂星言,然后把剩下的拿给路铮。 她打开碘酒瓶,拿着棉签,沾了碘酒递给他。 他站起身,拉着她走,那瓶开着的碘酒还在座位上。 她被他扯出门外,迎着冷风走向了万达后面的小巷。 风吹过耳际,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散去了不少,却还是蛊着她的鼻息。 终于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他松开她的手。 “怎么?现在又看上聂星言那个小白脸了?”路铮轻嗤。 徐念被他一怼说不出话来,抬起眸直愣愣看着他:“我跟他没关系。” 他不屑挑唇:“徐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念手在身侧捏紧,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死胡同,只是那时候她有信心和他一起跨越这舆论的鸿沟。 “你喜欢我和路叔叔有关系吗?”徐念冷冷地问他,渴求他能否定她,渴求mp4里的那段只是他为了气赵艳茹,渴求寻找到路灯下白衬衫的少年,渴求将那些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 路铮微滞,一时无法回答。 徐念看他迟疑便明白了。 “喜欢你是真的。”他低声说。 徐念点头,挣开他握着她的手:“嗯,我知道的,我妈妈还有两个月就和路叔叔结婚了,到时候你会回来吧,哥哥。” 那声“哥哥”似乎代表着她所有的话,将他打回原地无法动弹。 路铮伸手握着她肩膀:“谁是你哥,我不是你哥。” 天飘起雪花,一朵晶莹的雪花绽放在她眼中。 她看着年少的白衬衫碎裂开,最终与雪花一同落进地面,化作一体,她再也找寻不到那样纯粹的喜欢,只是喜欢她。 “哥,我累了,我们就这样吧。”她望着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讷讷说道。 路铮低头,吻住她的唇,与雪混做一起,唇上微痛,血自唇缝漫开,她猛地推开他,向着马路跑去。 第36章 C36 这种关系叫她无法启齿。…… 除夕夜, 路嘉轩来过一次,徐念正在房间做题,门没关, 她听见他们对话,言语中提及路铮, 笔尖不自觉在纸上划出一道细线, 路铮回来没几天就飞回美国了。 徐念想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她既接受不了他对她的喜欢掺杂着其他因素, 也无法改变现状,不如就各自安好。 他应该也懂便早早飞走了。 可心里依旧空落落的, 这个年纪的喜欢, 应该会很快被时间冲淡, 终究化作生命长河里的一个小浪花。 路嘉轩说起开春三月要举办个婚礼,简单办,不叫太多人, 赵艳茹看了眼徐念的房间, 小声说道, 别打扰小念学习。 他们离开客厅去了房间, 关上房门, 将徐念与他们隔开。 来年春, 赵艳茹和路嘉轩去马尔代夫办了简单的婚礼, 没有家人的祝福也没有路铮,一切世俗在他们面前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时隔二十年的爱人,相拥,徐念将手捧花递给赵艳茹,碧蓝的海与花将赵艳茹点缀得如同仙子,路嘉轩从门口走来, 背景音乐灵动悠扬,海鸥在蓝天中盘旋,徐念坐在观众席的第一位,远远看见他,路铮和他很像,她不免红了眼。 这一场婚礼路铮没来,她想,他应该不会再回这个家了,她抢走了他的父亲,抢走了他的家,而他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赵艳茹伸手,路嘉轩将戒指套进她的手中,她说,I do。 路嘉轩拥抱着她,门口走进来一对情侣,坐在最后,默默送上祝福。 那以后,赵艳茹和徐念正式搬进了路家别墅。 徐念东西不多,搬家的时候赵艳茹问她书需不需要搬。 她的书大多都在学校宿舍,家里并不多,搬回宿舍就行,唯有那套崭新的英语全套练习册。 -- 第82页 那套她玩游戏获得来的奖品,至今她都没有拆开。 她抱着绿萝,看着角落那叠英语书,将它们和偷来的那件白色夹克一起放进橱柜,套上金属的锁。 搬去路家别墅后没多久,赵艳茹换了工作,徐念住在学校,很少回来,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平衡,见面很少,争吵很少,一切看起来都格外平静。 有时候放学徐念还是下意识的会乘公交回家,前年别墅区交通还没有这么便利,今年开了公交支线能够直达别墅大门,周边高楼兴起,商铺、学校也在建,城市变迁,徐念还是会在距离别墅区三公里的公交站台下车,直到某天,公交站的线路变更,她下错站,恍然发现已经是高三上学年。 这几年,徐念把自己丢进学习中,用繁忙拥挤的生活填满那段让她无法避开的往事,也有一些男同学在追她,将巧克力塞进她的桌兜,表白信一封又一封,她本就生的漂亮,加之清冷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便成了传闻中柴米油盐都不进的校花,她对这种称呼并不感冒。 她不爱出头,也不爱热闹,每年的迎新晚会,班委好说歹说都没能说服她上台唱歌。 寒假的时候,杨沁约她吃饭,在万达的四川火锅店见到了浓妆艳抹穿着性感小皮衣的薛凝雪,杨沁没认出来,倒是薛凝雪主动过来和她们打招呼。 “徐念!”薛凝雪激动叫住她。 徐念回头看见一个双马尾的小姑娘,画着小烟熏,一双秀腿埋在黑色的皮靴中,别有风情。 “薛凝雪?”徐念并不太确信面前的是薛凝雪。 薛凝雪热情笑道:“是我呀。” “小雪,快点哦。”旁边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说道。 薛凝雪嗔怒道:“道哥,我遇到一同学,寒暄几句,五分钟。” 道哥的男人走到一边去等她。 薛凝雪从LV的小皮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徐念:“呐,大后天,市中心的艺术中心,有个舞台剧,我在里头表演,你要有空可以来看看。” 又给了杨沁一张:“沁沁也要来哦~” 徐念握着那张硬边VIP座位票,看着薛凝雪丝毫想不出她竟然选择了这条路,她点头:“好的。” 薛凝雪看她那温和疏离的模样,忍不住抱怨道:“你真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也不可爱。” 徐念微愣,抬眼,薛凝雪朝她扎眼:“我要走了,下次聊。” 等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徐念,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薛凝雪微喘气,“我以前确实挺幼稚的,气不过你还找路铮告状,以前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杨沁不知道她们以前闹过矛盾,扯了扯徐念袖子。 徐念微笑,浅浅说:“嗯,没事的~” 薛凝雪有些八卦问道:“你俩还在一起的吧。” 徐念抿唇:“不在了。” “不好意思啊。” 徐念摇头,平静说道:“没事的,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道哥一直往这边瞟,薛凝雪知道他在催促自己,便只好留个联系方式就走了。 待她走后,杨沁才从刚刚的偶遇中缓过来。 “没想到小雪竟然转娱乐圈了。”杨沁有些遗憾,“我还以为她去三中了,不过也挺好的,她现在看起来过得挺不错的。” 徐念握着那张硬边门票:“挺好的,她本来唱歌就蛮好的,有了专业老师的训练,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那后天,小雪的表演,你去吗?”杨沁问她。 “去吧。”徐念回。 “那行,我们一道。” 高三上学期的三月份,路铮回来过,但没回家,徐念吃饭的时候听路叔叔提及路铮,说他前天回来南城,住在希尔顿,但死活不回家。 赵艳茹说,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住外面。 路嘉轩握着她的手,最终说了句,随他去吧,孩子大了,管不住。 徐念知道,路嘉轩是怕赵艳茹受委屈,他便由着路铮,省得回来闹矛盾添堵。 这两年,徐念也看得出来,路嘉轩对赵艳茹很好,而赵艳茹也在这样的生活中逐渐圆润起来,皮肤状态都变得很好,让徐念看出这个女人年轻时候的一隅,眉眼间的风情让人沉醉,她也不再将自己困在家庭的三分地中,她爱画画、爱插花,但又纠结,路嘉轩告诉她喜欢就去做,人这一辈子不要留遗憾,于是赵艳茹报了各种感兴趣的课。 她会像小女生一样抱怨自己画的难看,路嘉轩点头认同,于是当晚徐念就能听见她锁上门不让他进门的场景。 吵吵闹闹一天有一天。 那些被认同很难看的画被路嘉轩差人裱起来放在了他们的主卧,垒成小山却从不浪费一副。 也许只有喜欢的人才是命里那把钥匙,而徐砚清永远也见不到这样生动的赵艳茹。 半夜时,徐念在解一道题目,焦头烂额,听见楼下窸窣声音。 她走到门口,趴在栏杆上,正巧看见他上楼。 徐念愣在楼梯上,浑身僵硬,他一步步往上,暖黄色的楼道灯衬得他高而挺拔,那双眼睛已与两年前完全不同,沉得像是深潭,不见底。 正值盛夏,她穿着一身棉质连衣裙,露出一节如藕般小腿,锁.骨隐在黑发里,熠熠生辉。 他路过时,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茉莉味。 -- 第83页 徐念钉在原地,她惊觉他的个子又往上窜了几厘米,现在她只及他胸口,压迫感使她有些后怕。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等他路过,舒了一口气,心口却又像是空了一片。 本来也没有多么深情,如今都随着时间化作平静。 徐念看他回房间才转身回房,刚准备关门,一双手抵在门上。 她抬头,错愕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他顺势进来,轻轻关上门。 暖色的台灯照着被风吹动的书页。 她没开空调,额头有些细汗,呆愣往后退了一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站在离她一米的距离打量着她,阴影勾着棉质睡衣的曲线。 他轻佻勾线,嗤了声,带着不屑和挑衅。 徐念抿唇,皱眉,觉得被冒犯了。 作势想走,却被他抓住手腕,他靠近,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干什么?”她压低声音,怕引来父母。 “干你。” 她不可置信望着那双黑眸,不再有任何感情,那一刻,她确定他早已把她忘了。 徐念挣开手,却抵不过男生力气大。 “你松开!” 声音压在喉咙里,没有任何威胁性。 他掐着她的下巴,打量这张比以前更加精致的脸,五官长开,眼睛在夜色中雾蒙蒙像是蓄了一湾水。 在此之前,他决定只是看她一眼。 在此之后,他不确定。 她永远都能仗着这双眼睛要他好看。 他低头封住这张樱桃小唇,热气在周身蒸腾,她牙关紧闭,却抵不过攻城略地,眼睛湿润,朦胧间看见路灯下白色的少年,拼凑的碎片在眼前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她的手被他钳在身后,台灯的光印着少女水蒙蒙的眸子。 汗水濡湿睡衣,他伸手打开了墙上空调开关。 不再是怜香惜玉也不再是收敛,叫嚣着的欲.望将他吞噬,带他松开她的唇,徐念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她抓着那丝滑布料,将白色衬衫一点点拼凑。 要是当初他只是因为喜欢她就好了。 染了一滴墨汁的白色衬衫不再是她渴求的白色衬衫,可她却还是沉沦在自己臆想的那件白色衬衫。 路铮的手穿过她的长发,将她扯开,转身去了洗手间。 哗啦啦的冷水冲过他的身体,一见到她,他就彻底失控,以前是,现在是。 蛰伏的野兽被唤醒,他将水流调大,让那不安与躁动全都见鬼。 徐念喘息着整理好头发,凉爽的空调风赶走了她的余热,心却久久未曾平静。 父母在隔壁,他在她的房间。 这种关系叫她无法启齿,也叫她难以面对。 路铮冲完出来,看见她伏在桌上做题,走过去,看了眼题目。 “不困?”他问她。 徐念摇头,她本来就不困,被他那么一闹更不困了。 他抽出她的习题册,看了眼,发现自己不会,便拖了凳子坐在她边上。 徐念被他看着,顿时觉得回到了初三那年中考,严厉的老师形象赫然在眼前,她心微微漏了一拍。 第37章 C37 对你,我一直是认真的。 月色朦胧, 他坐在她的书桌旁,解着题目,眉头紧锁, 抬眼看见徐念正托腮看他。 暖黄的灯在她眼中跳动,好像盛了满天星河。 她见他因没有解出题目而微蹙的眉头, 便开口问:“要我跟你讲讲么?” 路铮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类题目, 大致都忘得差不多,但还是把笔递给她, 徐念接过,手触碰到他的指尖, 耳根微软, 发红, 又瞥过眼神落在书上。 这场景很尴尬,只能硬讲,她深吸一口气, 镇定自若, 与他娓娓道来这道题的思路。 一如当年, 她在他房间, 给他讲英语题。 路铮恍然发现记忆里的小姑娘已经长大, 足够耀眼, 足够夺人心魄, 足够让他够不着,这样的她,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 他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唯有徐念,好像永远都在原地, 不管他有多远,只要看见她,就感到时间过得很慢,一切都倒退回那一年。 “你听懂了么?”徐念问他,带着后鼻音。 他回过神。 窗外飘起小雨花,南方的初春,细细的小雨,温柔又缠绵,与暖色路灯交缠,她在路灯下见过最好的少年。 路铮指着那道已经会了的题目:“你再讲一遍。” 徐念迟疑,被他黑色的眼看得躁得慌。 知道他听懂了,却还是很有耐心又讲一遍。 夜深得出奇,她的声音软而干净,宛如夜色中一盏明灯。 路铮打了个呵欠合上书。 现在已经凌晨12点半,徐念一时尴尬住,先前的那个吻的余热还没消去,这要怎么赶他出门。 “我准备睡觉了。”她开口,起身,却不见他有要离开她房间的意思。 过完年十八岁,她想。 十八岁,是个分界线的年纪,也是可以承担后果的年纪。 她为自己这样疯狂的想法感到羞愧,无地自容,下一瞬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殊不知她纠结的模样甚是可爱。 路铮倚在座椅上,瞧她挣扎,他却只扯唇,长腿曲着收在课桌下,看她脱掉拖鞋钻进被子,露出个圆咕隆咚的小脑袋。 -- 第84页 “我要关灯了。”她再次开口,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他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徐念伸手摁掉房间开关,房间陷入黑暗中,只余月光在玻璃窗外偷窥。 她心情忐忑,无法入眠,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等待开门关门的声音,等待他快些出去。 安静、黑暗的环境让她变得敏感,心提到了嗓子眼,始终没等到开门声。 她咬唇,手在身侧捏紧被子。 也许他也同她想的一样。 十八岁是个充满诱惑的卡口,他如果真想,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怪自己想得太多。 一旦碰见那路灯下的白色衬衫,理智就失控,徐念有些恼,恼自己为什么听见楼下响动开门出去,要是不见到他,也就没有那么多事。 翻身把头埋进被子,感觉到一阵凉气,下一秒被子被掀开,热气肆意散开,他带一身冷意钻进来,徐念错愕、惊恐,被他眼疾手快捂住嘴,只剩指.缝间漏出“唔唔”声。 “小点声,爸妈在隔壁睡觉呢。”他在她耳边耳语道。 这话刺.激得徐念耳根躁.红一片,热气被他完全挤出被子外面,身体蒸腾出新的热气。 另一只不怀好意的手却伸向她的睡衣,徐念猛地躲开,想去推他,却被钳制着压在身后,无法动弹,如砧板上的鱼肉。 他的手碰到腰侧,听见她急促的呼吸,愣了几秒,最终没有如愿往上,一把搂着细如垂柳的腰肢。 “我有点累,睡一会,你乖一点。”路铮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蛊惑着。 徐念僵直的后背贴着他胸口,不敢动弹。 他刚刚洗过澡没多久,身上还残留着她的沐浴露的味道,茉莉的清香,成了今夜最让人沉醉的毒.药。 他腿长,曲着,脚心碰到她的。 她本就有些畏寒,加上睡眠一直不好,一到冬天冷得像冰,下意识想把脚藏起来,却被他的长腿环着,他将她的脚心放在自己的脚背上,烫得像火的脚背,与冷冰冰的脚心触碰。 冰与火交.叠,她心口被烫出个缝隙。 “睡了。”他低声说。 徐念“嗯”了一声。 任凭月光透过帘子缝隙落在被子上,徐念吸了吸鼻子,一切都像是十八岁少女的梦,白色衬衫成了她心口的一道枷锁,将她困入其中。 明明晓得他在房间,偏要关灯,因为她猜他会上她的床。 她的手指抚过刚刚被他捂住的唇,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让她想起隔壁的赵艳茹和路嘉轩,隔着世俗伦理,他躺在她身后。 她依旧无法原谅他以那样的理由接近她,可是她也依旧很喜欢他。 耳后听见路铮有规律的呼吸声,徐念转过身,发现他真的睡着了。 她也有些困,又怕是做梦,高一那年经常在宿舍做梦,春.梦也有,闹别扭的梦也有,梦醒时分,总避免不了失落,强撑着不睡,但后半夜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早晨五点半,徐念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发觉他起来穿衣服,徐念睁开眼,见他穿好衣服,他回头,看她睡醒,整理好衣服,从衣柜里拿了双毛茸茸的棉袜,掀开被子,抓住那双滑腻腻的脚掌。 她的睡意被他这一抓,全赶走了,轻咬下唇,一半下巴埋在被子里。 路铮握着她的脚,把棉袜穿进她光.裸的脚上,又盖好被子。 “你,你要走了吗?”徐念问。 路铮抬起头,看见她那双清澈的眼:“后天的机票回。” “哦,好。”她回。 他站起身,穿好外套,走出门,又回头,想说的话到嘴边。 “对你,我一直是认真的。”他最终开口,手落在门把手上。 徐念坐直身体,望着少年挺直的后背,还有那双沉如墨的眼。 “我后悔了。”她说。 晨光从窗帘中泄露进来,他的手滑下把手,大步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肩膀,捧起那张脸,昨夜是失去理智才回来找她,今天是清醒着沉.沦。 她被他抵在床背,手垫在脑后,她被他掠夺去全部呼吸,只剩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一吻作罢,他松手将她的碎发勾到耳后:“刷完牙下楼吃早饭。” 说完已经离开房间。 徐念看着镜子里微肿的唇,伸手触摸有点胀痛,抹了点唇膏下楼,见到厨房坐着的路铮、赵艳茹和路嘉轩,她有点害怕,害怕昨晚的一切被他们发现。 “小念,你哥哥昨晚回来的。”路嘉轩说道,语气里忍不住带着一丝责怪,“下回回来提前说一声,别弄得大家都没准备。” 赵艳茹拿了包子塞到路嘉轩碗里:“好了,少说几句。” 徐念坐下,赵艳茹给她盛了一碗粥:“吃白煮蛋还是茶叶蛋。” 徐念温温开口:“都行。” 她感觉到脑袋前面那束目光,他不太喜欢她说都行,便又补了句:“茶叶蛋吧。” 赵艳茹拿了两个,给了个路铮。 “小铮什么时候回学校?”路嘉轩剥了个茶叶蛋,放到赵艳茹碗里。 路铮看他那熟练的动作,不禁皱眉,他从来没见路嘉轩早上吃过这些,咖啡和吐司是他的标配,如今看他吃这些食物倒也有几分不搭。 “不确定,看情况。”路铮回。 徐念安静端起粥,热粥和微肿的唇碰在一起有点儿疼,却听路铮问她:“小念妹妹,以前的事,我给你道歉,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 第85页 徐念搁下碗,听着他那诚恳又温柔的语气,只觉得这个人心理变态,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把她压在床.上亲,这会跟她玩这套。 第38章 C38 你还不如问问我好不好。…… “以前的事, 我已经忘了,年少不懂事,哥哥也别跟我计较。”徐念温温开口。 演戏谁不会。 路铮轻嗤, 将剥好的茶叶蛋递给她:“给,妹妹~” 修长的手握着蛋已经递到她跟前, 徐念微笑着接过来, 礼貌客套地说了声:“谢谢。” 路嘉轩看着他们一派和气地相处,加之徐念又是那么乖的女孩, 天南海北隔得那么远,这两年多也没见过面, 他不想去用恶意揣度两个孩子。 “小铮难得回来一趟, 正好周末, 要不去近郊玩一趟吧,余市开了个新的乐园,好像还挺不错。”路嘉轩提议, 想趁机将这个家的关系拉拢。 话音刚落, 路铮搁下筷子, 木筷与碗发出“噔”的声音, 打破了平静。 赵艳茹抬眼看向路铮, 见他脸色沉下去, 便也明白几分, 这个小孩以前脾气就不大好,早熟加上对家庭的不满,这些年怕是更甚,刚刚的一派和气都是假的。 “小铮想去吗?”赵艳茹把决定权抛给路铮。 路铮抬眉轻嗤,摸了鼻尖,简单明了说:“不想。” 两个字足够表明态度。 “外公听说你回来, 催过好几次,让你过去看看。”路嘉轩转移了出去玩的话题,“你外公这些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你有空还是去看看他。” 路铮拿着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白粥:“假惺惺。” 声不大,倒是让一桌的人都听得清。 赵艳茹有些不爽,但到底是后妈,不想跟他把关系闹僵。 路嘉轩不和他置气,继续说:“你看你后天有没有时间,我跟你一道过去看下他。” 路铮冷淡回:“随你。” 说完他就上楼,余下那没有动过的热粥。 徐念自吃饭就没说过什么话,大多时候听他们说,路铮讨厌这个家,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他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从她当初来的第一天,他就说过让她别惦念着他们家的钱,如今她和赵艳茹搬进他的家,将他赶出去,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叫他去选择原谅。 “小茹,抱歉。”路嘉轩握着赵艳茹的手,“路铮这孩子就这样。” 赵艳茹摇头:“没事,我知道的。” “小念周末想出去玩吗?”路嘉轩转头问徐念。 徐念正勺了口粥,摇头:“离高考没多久,我想全心看书。”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路嘉轩上班的时候顺路送赵艳茹去插画班,又不放心徐念和路铮独自在家,可孩子都长大了,也不是能够看得住的。 “你说他俩没事吧?”路嘉轩打着方向盘弯出大门。 赵艳茹侧过身,看见他眉尾新增的细纹,心里有些不踏实:“真要有什么事,你觉得咱俩能管得住?” 路嘉轩微眯眸子,从身侧的抽屉里拿烟,赵艳茹把烟盒拿过来:“少抽点,这么大岁数了,别遇到点事就借烟消愁。” 路嘉轩勾唇,手又搁回方向盘,皱眉道:“路铮他外公管得住,但是不想惊动那老爷子。” 赵艳茹不大喜欢他说起和“她”相关的人和事,毕竟那是一段连她自己都无法谅解的过去,麻痹自己去忘记过去,享受当下。 “那老头很难搞?”赵艳茹问。 路嘉轩还是从她手里拿回烟盒,叼了一根在薄唇里,在路颜死后,老爷子就要他写下协议书,终身不得再娶。 往事如烟,他想起路颜那张泪眸,她和徐念在某种角度有一些神似,譬如眼睛时刻都像是蓄满水,亮晶晶的,可是他也恨路颜,彼此折磨又不得善终,或许这就是他和路颜最好的结局,他一生不得所爱,路颜如是。 哪怕死亡,她也留下遗嘱让她父亲逼他签下终身不得再娶的协议书,否则就将他所有的财产全都剥夺。 路嘉轩说:“不是难搞的问题,老爷子守了一辈子的家产,又只有一个外孙,这些最终都是要落在路铮头上,而老爷子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家产落入到一个…” 他没继续说下去。 车里漫着阵阵烟气,赵艳茹开窗放进些新鲜空气:“为什么爱情就一定要和利益挂钩呢?” 车已经到插画班楼下,路嘉轩伸手扯过赵艳茹的手,将她困在怀里,手穿过她的长发,捧着那张小脸:“委屈你了,小茹,终究没能给你名份。” 赵艳茹脸颊绯红,丝毫不像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模样,倒是添了几分少女气:“我晓得,你也有你的苦衷。” 路嘉轩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下课给我电话,我让小林来接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 他伸手替她压平没整理好的领子:“也好,到家给我短信。” 赵艳茹点头,阳光从车窗外落下,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从前,不管隔了多少年,此刻他是她的,就够了,徐砚清死后的那年,她就想明白了,人这一生太短,短得让人来不及去追逐那些想要的名份,她只想和路嘉轩在一起,想弥补当年的遗憾。 路嘉轩的车缓缓启动,后车窗看见赵艳茹朝他挥手,他摸了根烟,点燃,薄荷的爆珠被抿裂,口腔溢满冰冷的空气,他打着方向盘,将车调转去南城福山公墓。 -- 第86页 从公墓超市买了一捧茉莉花和纸钱,拾级走到最角落的一座雪白的矮别墅,别墅点缀着浅绿的茉莉,时隔十年依旧很新,他蹲下身子,将茉莉放到她的墓碑前,迎着冷风点燃一袋纸钱。 爱妻路颜之墓。 天阴下来,大朵灰云遮住头顶的光,路嘉轩看着路颜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是她大学时候拍的,那时候他还是事业刚起步的小职员,而她是客户的千金,因为同姓,让他对她倍感亲切。 那天话剧社表演《傲慢与偏见》,他为了谈成一笔生意,和她套近乎,不爱这些雅俗话剧,但还是陪她看完了整场话剧,路颜同他说伊丽莎白和达西,说她厌恶极了为了物质、为了金钱的婚姻,说起理想婚姻,说起她对将来的婚姻畅想… 那天送路颜回家,遇见了一家装修极其有个性的照相馆,她爱上里面一张海报,提出要进去参观,留下了这张黑白彩色照片… 路嘉轩看着纸钱燃烧成灰烬,路颜透过黑白照片看着他,那天她的眼睛会说话,所以他犯了错。 - 徐念吃完早饭上楼,刚打开门,就看见路铮正坐在她的写字桌旁,他正翻着她的试卷,她害怕被林嫂看见,到时候和路嘉轩他们说些什么,关上门,走过去抢走了他手里自己的试卷。 “等会想去哪儿?”他问她。 她把试卷折好塞回参考书里:“随便。” “看电影吧。”他说,把位置腾给她,自己挪到床边,“最近重映《忠犬八公的故事》。” 徐念摇头:“不想看这个。” “有想看的吗?” “没,但是不想看感人的。”徐念开口。 “那先去电影院,到了再挑。” 徐念表示可以。 她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外套,套上。 “太瘦了,现在的胸都没有以前大。”他吊儿郎当说。 徐念下意识捂着胸口:“流氓!” 他抱臂看她红透脸,拿手机咔咔拍了张照:“怎么过了两年还半点不长进,动不动耳根就红,脸皮儿薄得跟纸一样。” 徐念伸手抢他的手机,却被他故意用脚一绊,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一起栽到床上,她耳根还烫着,忍不住想爬起来,却被他伸手揽着后背,她一时僵直不敢动弹,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外头的阳光灿烂,徐念趴在他身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就这样拥抱了十分钟,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却足够给人时间去消化蔓延到心口的思念。 徐念爬起来的时候,她感觉腿间有个硬东西,不小心硌了下,看见他痛呼一声,蜷缩着。 “怎么了?”徐念关切问。 路铮额头冒着细汗,眼睛紧闭着恢复了好一阵。 “差点儿你就没老公了!”他有些恼意,刚刚那一下差点没要他命。 徐念推他:“下流!” 他总算恢复了,没那么疼,起身,握住她的手:“走,跟流氓去看电影。” 徐念承认她脸皮确实没他厚,说不出脏话,由着他握着她的手。 她想起林嫂还在外面忙:“林嫂会看到的呀!” “看到怎么了?哥哥不能牵妹妹手么?” 徐念觉得他胡搅蛮缠:“小时候没事,可是我们都十八岁了!” 路铮轻挑勾唇,伸手开门,又在开门的时候,把她抵在门口一侧的墙上,咬住她的唇,门敞着,似乎宣告着他们的奸.情,徐念吓得想挣扎,奈何力气没他大,眼睛不敢闭,视线落在外面,生怕林嫂突然路过。 每一秒心都提在嗓子眼,呼吸不畅,紧张、刺激得感觉让她快要窒.息。 空气稀薄,细细喘息,路铮松开她。 徐念忍不住推开他,径自朝楼下走,脑子混沌一片,脚有点软,幸好扶着楼梯扶手。 害怕、紧张和热烈叠在她心口,耗尽她全部体力。 小心翼翼观察着林嫂在哪,看了一圈,家里却没见到林嫂人影。 路铮插着口袋下楼,见她在生气,伸手去牵她,被她甩开。 “太过分了!”徐念咬唇,瞪他。 路铮扯她袖子,看她红透的脸,逗她永远是件让他乐此不疲的事。 他说:“错了。” 徐念换鞋不理他,他又主动贴过来去拉她的手:“真的错了~” 她被他握着手:“林嫂是不是不在家?” 路铮耸肩:“我不知道。” 她有点气急,想甩开他的手又甩不开:“林嫂就是你支走的,你这个大混蛋。” 路铮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可爱得像个小团子,忍不住捏了她脸蛋,外面揪了下:“好了,我是大混蛋,你是小混蛋。” 徐念被他捏住脸,有点动弹不得,不和他生气,不和他计较。 路铮揣着她的手,走出别墅门。 三月的天,还带着冬天的温度,万物肃穆,丝毫没有见初春的影子,闹完之后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她抬头正好路过那天夜里的路灯,进门的第十个灯,他就是站在这里,一片水花落在他头顶,然后惊艳了她的余生。 “我听路叔叔说你把小橘带走了。” 他回头看见她那双含水的黑眸:“嗯。” “它还好吗?” 他停下脚步:“你还不如问问我好不好。” -- 第87页 第39章 C39 我的好哥哥本事通天呢。 路铮周三回美国, 临走前他去学校找徐念。 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在一起,隔了两栋楼。 南城这两年发展很快,兴起很多建筑大楼, 连一中周围都建起了高楼,四处施工, 唯有学校, 和以前还是一样。 当年他是一中出了名的人物,这一回来, 门卫都认得他,寒暄几句放他进门, 虽然时隔两年多, 不免还是有其他学生认出他来, 即便没认出来,他的长相和气质也足够叫路上的人纷纷侧目。 黎欢欢因为高考失意没考好,现在也在一中的高三年级艺术班复读, 邻桌说刚刚去小卖铺路上见着一特别帅的男生, 一边说着一边好奇是哪个学校的。 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这辈子没见过这种极品帅哥, 语气夸张, 叫周围的人觉得她夸大其词。 黎欢欢打了个呵欠, 翻身, 有点不高兴, 叫她聊天小声点。 于是听见邻桌小声说到那人个高一米八几,一身白色和浅蓝色夹克,长得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冠希哥。 黎欢欢被她吵得捂着耳朵。 门口张钧抱着篮球,咋咋呼呼跑进来说见了鬼,刚刚看见路铮回来了。 黎欢欢松开手,一个机灵坐直身体:“你说谁?” 张钧看她震惊的眼神:“路铮, 就以前初中部那个风云人物。” 黎欢欢顿时冲出了教室门,跑出去几米又折回来,跑回张钧面前:“刚刚你在哪看见的路铮?” “就八班门口。” 黎欢欢再也忍不住,狂奔下楼,她知道杨昊在八班,应该是来找他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大概是不甘心,不甘心当初自己那么卑微最后啥也没有获得。 即便这几年她换过好几任男朋友,但都不如路铮,他们贪图她的美貌,贪图与她滚床单睡觉,贪图她的钱,唯独路铮,从来不曾对她有一丝的其他想法。 他就像灯塔,让她今后看见的人都黯然失色。 艺术班和八班隔了个走廊,黎欢欢看见路铮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里,她认得那女生,当年四中毕业晚会爆火的女学霸,成绩很好,长得还行。 可是她怎么会认识路铮? 黎欢欢小心翼翼跟上去,从过道走到他们后面五十米。 “我今天走。”路铮说。 徐念点头,低垂着眉。 好在现在没有课,只剩自习,老师在讲台前面坐镇讲题,她走进去和老师说了句什么,然后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到教室外面。 “我跟老师请了20分钟假,可以跟你下楼走走。”徐念缓缓开口。 路铮见她红透的耳垂便问:“你怎么和老师说的?” 徐念想起刚刚与老师开口说——老师,我哥哥今天要回美国,我想跟他告别一下,大概20分钟。 老师说,不着急20分钟,你好好送送哥哥。 “哥哥”二字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有些羞愧,因为他们的关系并非兄妹,而是兄妹关系下那隐隐躁动的男女情。 他是她喜欢的人,而此刻,“哥哥”成了他们的幌子,好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 “没怎么说,就请假出去一会。”她不好意思对他开口说起“哥哥”二字。 路铮撇唇,猜也猜得出几分。 杨昊正从厕所回来,看见路铮,先是一愣,然后伸出手,路铮也伸出手,那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什么时候走?”杨昊问他。 “等会就走。” 杨昊瞥见他旁边的徐念:“你们聊,我先回教室。” 路铮点头,和徐念一道走下楼梯。 楼梯的栏杆在地上拉长出一片斜斜的影子,徐念看见他的影子和自己叠在一起,温暖的春风穿过她的细发,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 他们的这段情,说是热烈,但也冷淡,他从未给过她承诺,而她也未曾索要过承诺。 她知道开了口,便是冲破道德的枷锁,好像不开口,可以任由其自然发展。 走过拐角,路铮伸手握着她的手,将它揣进口袋,徐念抬头看了眼监控,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假的监控探头。”路铮说。 徐念诧异抬头,听他继续说:“我在这儿待了三年,比你了解得多的多。” 她抿唇,说不出话,想起他以前在一中那些事,想起曾经他一张斜倚着的照片躺在贴吧里,盖起数千层的高楼,他得和多少女生谈过才能清楚知道学校的每个摄像探头位置和真假。 占有欲将她吞噬,他回美国,指不定还有多少女孩在等着他。 她就像沙砾中的一粒,况且还有家庭做枷锁。 徐念还是挣开他的手。 “那你真厉害,看来以前没少做这种事。”徐念心口憋闷忍不住阴阳怪气。 一路的阳光洒到操场,低年级的学生还在上体育课,热身跑操,随着口哨声冲出起跑线,各个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路铮过去牵她的手,被她避开。 徐念加快脚步。 “别生气了。”他在后头跟上来。 一个足球脱离足球场,冲着田径跑道上的他们袭来,路铮伸手把她往后一拽,足球离她还有五十米。 “哎!麻烦帮我们踢过来。”足球场上传来一声喊叫。 徐念甩开他的手,走到足球那边,不知道太愤怒还是没踢过球的缘故,铆足劲踢了个空,旋转120°,路铮眼疾手快没抓住她,结果摔了。 -- 第88页 踢足球的小哥见这情况,没忍住噗嗤一声,然后跑过去把足球抱走。 徐念面子挂不住,膝盖疼得要死,她想肯定破皮了。 路铮蹲下身子:“疼吗?” 徐念撇过脸,不理他。 “我看看。”他伸手拉她。 徐念红了鼻尖,她有点无措,莫名其妙眼泪汪汪。 路铮以为她摔哪了,急了。 “摔哪了?”他问。 徐念吸鼻子,伸手撑着地面爬起来:“没事。” 路铮弯下腰伸手摸她小腿,被她避开。 “几点的飞机?”她问。 “还有四个小时。”他说。 他扶她去台阶上,蹲下来,捞起她牛仔裤的裤腿,徐念看见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长睫毛在阳光下落下一片影子,她伸手触碰到他坚硬的短发,像是仙人掌的刺,有点扎手,见他抬起头,一张脸凑过来,吻住她的,很快松开,好像一切都没发生。 徐念震惊之余,听他说:“你别这么看我。” 她讷讷开口,唇上有一丝丝的薄荷和烟的混合味道:“为什么?” “因为色.情。”他正儿八经严肃地说。 徐念撇唇:“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路铮伸手揉揉她被摔肿的膝盖,抬起下颚,看见她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因为某人就是春.药。” 徐念被他说得耳根发烫,忍不住骂他:“下流。” 黎欢欢站在一颗松树下,远远看见路铮和徐念在说话,而他眼中似乎只有她,再无旁人。 她终是不甘心看他与别人成双成对,走过来,抱臂看着他俩:“路铮,好久不见。” 路铮的手还握着徐念的膝盖,望见居高临下的黎欢欢。 徐念回头看见黎欢欢那张张扬美艳的脸,曾经这张脸一度让她猜想路铮喜欢的类型,明媚的大丽花,她又想起那段黎欢欢和路铮的往事,他们在逼仄的廊道里拥抱,心口泛着难以言说的烦闷。 “好久不见。”路铮沉静开口。 徐念站起身,路铮伸手扶她,她撇开他的手说:“我能行的,不是很疼。” 路铮不依,强行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躲:“我看逞能你最行。” 丝毫察觉不出说话那宠溺味。 黎欢欢妒意大作,明明已经隔了很久,看见路铮热脸去贴徐念的冷屁.股还是有些难以想象,她曾经求着的人到头是别的女生的舔狗。 细想当初那个粉色的包装礼盒应该就是徐念送的,那时候她早该看出来的,在KTV的廊道里,他越过她看向的洗手池就是她的方向。 还有火锅店,因为她说徐念的坏话,所以路铮大发雷霆。 原来他们竟谈了这么久。 黎欢欢往后退了一小步,自顾自说道:“当初就是因为她吧。” 她一直以为是尹潇,到头来却是当初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女生。 黎欢欢打量着徐念,她在升旗仪式上见过徐念,代表全年级发过言,班里很多男生喜欢她,而她只觉得徐念是镀了一层学霸的光芒,从没细看过她,如今才发觉她有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天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徐念却开口:“我想你误会了,路铮是我的哥哥。” 黎欢欢听着她软糯糯的语气,刚刚她瞧见他们接吻了。 真是骗鬼。 “我看见了。”黎欢欢戳穿她的谎言。 路铮瞧见徐念眯着眼,听她扬起脸微笑,糯糯问道:“瞧见什么了?” 那笑甜得像是草莓起司,合着春光叫人迷醉,哪怕黎欢欢是女生,也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可是她分明瞧见他们在光天化日下接吻了。 “你看错了。”徐念继续说道,“刚刚我脸上有东西,哥哥替我擦掉的,所以你不要误会。” “哥哥,你说是吗?”她把话题抛给路铮。 黎欢欢看向路铮,渴望他否定她可怕的猜想,却看见路铮伸手装模作样地揩掉她嘴角的空气:“是。” 她胡闹,他便纵着。 他拉着徐念离开操场的阶梯,余下愣在原地无法平复心情的黎欢欢。 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有那紧握在一起的手,那个瞬间,黎欢欢甚至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们的关系。 路铮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以! 她瞧见前面的女孩转过脸,朝她露出个甜甜的笑脸。 那笑如同一记重拳击在黎欢欢的心口,让她无法言说这种震惊。 没人会相信徐念和她哥哥在一起,因为徐念成绩好,站在光芒闪耀的地方,所以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她会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 而徐念刚刚摆明就是告诉自己他们的关系,然后给出那样劲爆的关系,而自己却没有办法对所有人诉说徐念和路铮的奸.情。 就像哑巴吃黄连,根本无法言说。 她想起路铮看徐念的眼神,宠溺、着迷、专注,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和徐念搞在一起,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黎欢欢终于明白为什么杨昊以前说,路铮疯了。 转到操场的转角,路铮问她:“现在开心了?” 徐念瘸着腿,走得慢,不咸不淡回:“还行吧。” 心里却想的是那天在KTV里,黎欢欢出面当和事佬,让KTV服务员别和她计较,那件事明明是服务员做错了,她那天明明可以打消费者协会的电话,而黎欢欢却用她的身份特权让她有口难言,如今她不过是用她当初的做法,回报给她罢了。 -- 第89页 她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可谁让她曾经抱过她的东西。 “我跟黎欢欢没谈过。”路铮解释道。 徐念抬眼,一双黑色的眸子望着他:“薛凝雪之前应该告诉过你,我对她做的事,如今你也是瞧见了我是什么人,你还喜欢这样的我?” 一片碎光透过绿叶落在她的发间,路铮看着那双溅入阳光的眼,风吹过她的发际:“我要说我爱死你这占有.欲呢?” 徐念眯眼,嘴角勾起:“你过来,跟你说句悄悄话。” 路铮俯身低下头。 她轻飘飘地在他耳边说:“操场的监控是真的,刚刚被看见了。” 耳边是她嘴里呼出的热气,痒得出奇,她却丝毫不在意,胆大妄为的小姑娘。 “所以等会你走的时候,去趟门卫科。”徐念义正言辞说道。 路铮环抱双手瞧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有这本事让门卫科删视频?” 徐念点头,眼睛弯起来如同小月牙:“我的好哥哥本事通天呢。” 20分钟很快过去,还超出5分钟。 徐念被他送上楼,在楼梯口,他把她困在怀里,同她说,高考结束,他再回来看她。 徐念点头,他目送她走进教室。 去门卫科时,门卫大爷见着他,知道他是路氏百货的公子哥,便问他什么事。 路铮摸头,一时有点不好意思,跑过来删接.吻视频,说出去都要被人耻笑,换做以前,被拍就拍了,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通报,可他不想让徐念被人看到,不想她受争议。 路铮客客气气叫了声“李叔”,吓得门卫立马一个机灵,保温杯的水差点打翻。 “什么事?”门卫大爷坐定身体。 “操场离器材室最近的那个摄像头,你这有监控录像不?”路铮看着显示器上的四个画面。 “那就是个装饰摄像头,哪有什么录像。”门卫大爷说道。 路铮抿唇:“嗷,好的,没事了。” 自己竟然被徐念摆了一道,小丫头片子真比他想得要调皮些,真想揪出来教训一顿,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说是下次回来有她好果子吃,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开春天暖,但要注意保暖。 第40章 C40 不过并没有太多诚意。 高考是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周围都是一群佼佼者,个个铆足劲往前冲。 徐念和平时一样的状态,她不信什么临时抱佛脚, 进一中以来她的神经始终绷着,爱情的失意使得她把精力全投入到学习, 这两年大多保持着年级前十的成绩。 春末天气已升到十几度, 徐念早晨醒来发现内裤上泅了一片殷红的血渍,亲戚提前两天, 小腹不大舒服,隐隐作痛, 好在不在考试那几天, 进教室, 看见薛蔚仰面,课本盖在她头上,走近听见她嘀嘀咕咕, 像念经, 大有被文言文折磨得快发疯的迹象。 徐念拿了水杯去后头接热水, 后排同学也在背单词, 整个教室笼罩着一层阴郁, 幸好一只小麻雀停在后排窗台, 给这紧张的气氛带来些许松懈。 徐念接完热水回来, 薛蔚放下脸上的课本,哀叹:“是不是上大学后就不用这么苦了。” 徐念打开水杯,喝了一小口热水,缓和小腹胀痛:“是的吧。” 薛蔚下巴抵在桌上,呢喃:“该看的都看了,实在看不进去, 我得出去透透气。” 这个时间段,比抱佛脚更让人头疼的是缓解不了的紧张,打仗前如擂鼓般的造势,所有人都强调着知识改变命运,一所好的大学能够决定人今后的一生,好像考不好,人生就废了,考好了,就成为人生赢家。 徐念挪开个空隙给她出去,薛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你去不去?” 她摇头,薛蔚本来是勾她一下,结果她不去,于是又乖乖回到座位。 “早晓得高中就出国去读了,那边又不苦又能镀金,何必像现在这么苦,周末还听我姨说我一个远房表姐初中成绩差得要死,花重金移民去澳洲,考了个不算好的国外大学,这不,明年听说要作为留学生交换到B大读研,真是太扯了,让我觉得寒窗苦读不如去国外吸几口洋屁。”薛蔚一副不爽模样,就像当初谈男女关系,她是带刺的,对很多问题都有自己的看法,比同龄人更成熟些,徐念挺喜欢薛蔚的,喜欢她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的锋芒,不为世俗而折腰的勇气。 徐念把水杯塞进桌兜:“可是,我们也不能做什么,我们太渺小了,管不了其他人,只能管好自己的人生。” 薛蔚扬起脸,哀叹:“是啊,就是说,在很多人眼里,洋人的屁.股都比国人的嘴巴香,大清都亡国一百多年,还让那些洋人占用比国人更优质的资源,你说贱不贱呐…” 她这一吐槽,引得后排同学都往她看过来,薛蔚并不在意这些眼光,本来说的就是事实。 “我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发展。”徐念想起什么,“那句歌词不是说,外国的月亮也没比较圆。” 后半句是带着一种唱腔,她声音软,配着这词儿有种戏腔感,别有风味。 薛蔚被她逗乐:“徐念你可以啊,这回毕业晚会,你总该上台了吧,我想听你唱歌。” 徐念刚想回她,班主任捧着厚厚一摞试卷从前门走进来,教室陷入读书声中。 班主任走到徐念那,说她家人在楼下等她,徐念以为赵艳茹有什么事情,不过她有什么事这么急等不到周末跟她说。 -- 第90页 薛蔚看徐念起身,让她上来的时候顺带去小卖铺给她买根烤肠,强调要脆骨肠不要玉米肠。 徐念下楼见着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她并不认识他。 “徐念吗?”男人看见她,开口道。 徐念警惕地看着他,一身得体的西装裹着他厚实的啤酒肚,看起来结实又厚重,一旁黑色的奔驰后座车窗打开,慈眉善目的老人透过车窗望向她。 “你别误会,我是路铮的大表舅,车里是路铮的外公,老人家想跟你单独说两句话。”西装大表舅说道。 他拉开车门,徐念缓缓走过去,坐进车里。 车启动,开出校门,春风徐徐吹进车里,她下意识打量着身边这位老人家,带着金丝框眼镜,头发花白,黑色的西装马甲衬得他精神气很好,保养得当,说老人家并不得当,他看起来更像中年人。 车里有淡淡的龙须水味道,看得出是个讲究的男人。 只是徐念不知道路铮他外公找她做什么,难不成被他发现她跟路铮的关系了? 总不至于给她几百万,让她离开路铮吧。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老人开口。 徐念坐直,温温说了句:“还可以。” 他透过车内镜打量着坐姿端正的女孩,得体大方,长得又漂亮,确实容易让青春期的男孩心动。 “你要高考了吧?” 徐念手搁在膝盖上,指尖摩擦着棉质布料,总不能真以为他是来关心她高考,这架势也不友善,便开门见山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他没想到她拂去他的好意,也不怒,微笑着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我听说你和铮儿在一起,是这样吗?” 果真如她所想。 徐念点头,不想和一个阅尽千帆的人兜圈子:“是的。” 他说:“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徐念错愕看向他,还没等她反应,他望向前方,目光并未聚焦,沉沉说道:“铮儿生在这种家庭注定不可能和普通人结婚。” 风吹过徐念的发际,有几缕落在脖颈里,痒得出奇,但她没有伸手把头发弄出去,较劲是头发让她受不了,还是她忍得住这般心痒。 龙须水或者车载檀香,明明是让人安心的味道,却安不住她的心情。 “您的意思就是让我伏低做小呗。”徐念反讽,嘴角扯出潇洒的弧度,对这话外音毫不避讳。 他没料到她这般直率的表态,像极了当年的路颜,不拖泥带水,也是他惯坏了路颜才导致这样惨烈的下场,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本就不该存在,他转过头,看着徐念,眉眼间很像当年的小路颜,让他生出些恻隐之心。 “你是聪明孩子,铮儿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婚姻必须是由家里安排,路家可以满足你一切的物质需求,也不会亏待你,但是孩子,我也希望你能理解铮儿,他有他肩上的责任和义务,注定不可能因为一己私利而抛家弃族。” 他说得极其委婉,仿佛是真的在恳求她的谅解。 徐念唇线紧抿,看向窗外明媚的春光,一派生机勃勃,夏天就要来了,吃冰棍的季节,她忽然想吃甜筒,想念巧克力脆皮在舌尖化成糖水的感觉。 徐念说:“这话您应该和路铮说,不是吗?” 风将她的声音带到他耳边。 他倚在真皮椅背上,眼尾微挑,说不出的傲慢,看着小姑娘的侧脸还有那桀骜不驯的表情,只可惜她高估了爱情。 爱情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 前排的大表舅从副驾驶拿了公文包递过来,一沓照片展开在徐念面前,照片拍的很艺术,路铮和一个漂亮女生一起吃饭,看书,还有一起走路的抓拍… 徐念没有拿起来细看只粗略扫了眼,并非什么暧昧照片,只是日常相处的画面。 前一秒说不反对他们在一起,后一秒甩一沓路铮和其他女生的照片。 目的彰然若揭,让她自动退出,甚至想不费一分钱就想让她乖乖离开路铮。 徐念想起薛蔚说的那句,男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动物,八点档的电视剧都知道给个500万让女主离开他们家太子,别妄图挤进豪门。 徐念也不拿照片,也不说话,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大表舅回头对上老爷子阴沉的脸,娓娓道来:“照片里是创维集团的千金,小时候定国娃娃亲,小铮未来的妻子,她也在美国读书,和小铮处的不错,这几年科技发展迅猛,互联网兴起,路氏百货这样的实体行业需要进入互联网行业,跟上现代人的节奏,所以创维是个很好的合作机会,小姑娘,我希望你能够理解外公的做法,要是你可以离开路铮,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终于谈及钱了,不过并没有太多诚意。 身边的老爷子开了尊口:“路铮的妻子也会是他生意场上的搭档和伙伴,这是他的未来。” 徐念伸手挑起一张照片,偌大的图书馆,那女孩和路铮不知道说着什么话题,透过照片,徐念看得出他听得很认真,应该是他感兴趣的话题。 徐念把照片放回那沓相片中:“您给我说的话,我会如实转达给路铮。” “你指望他能帮你做主?”老爷子轻蔑说道,他以为她会和其他女人有所不同,起码她有一双和路颜很像的眼睛,是他想错了,不过又是个为了钱而攀附路家的人。 -- 第91页 “他有什么能力能够违抗家里的决定,吃穿用度都是路家的,你和路家的家产,你觉得铮儿会选什么?” 咄咄逼人,不让徐念有任何非分之想。 路铮喜欢她,她明白,但若要问她,路铮会选家产还是她,她肯定是前者,换位思考,她也会选择万贯家产。 “麻烦送我回学校吧。”徐念开口说道。 大表舅打着方向盘,车回头,徐念把窗关上,手心有细微的汗意,打从喜欢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这条路没有光,以前是家庭差异,现在是隔着道德枷锁,又新增一道痴心妄想…至始至终都是一条让她看不见未来的路,而她贪图他给予她的那一丝独一无二的温暖。 路铮也知道这条路难走,所以从来不曾跟她提起那些牵绊。 校门口,车停下。 “故意在我高考前两周找上门说这种事,让我觉得您挺下作的。”徐念说完最后一句,走下车,留下欲言又止的老爷子。 大表舅忙说:“阿叔,别生气,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徐念本来不想说那句话,但又觉得不说不爽,道貌岸然的样子让她恶心,真要说这些事,完全可以等到她高考结束,偏偏选择这个时间点,其心可诛。 回教室时,她忘记给薛蔚买烤肠,说了声抱歉。 薛蔚看她状态不对:“怎么了?” 徐念没说什么,他外公虽然做法下作,但说的道理并不下作,路铮和她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打开试卷,下腹疼得厉害,桌兜里的热水早已冷掉,她想一切都等高考结束再说吧,今天的谈话也等高考后再给路铮说,现在是关键时刻,绝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掉链子。 坏事比肩接踵地来,学校前两天有个学生压力过大跳楼了,上了热点新闻,记者在学校里采访,社会新闻逼迫着学校硬生生的放了好几天假,离考试还有一周,角直镇一对中年夫妻来学校找徐念,说是她的亲生父母,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学校门口还有其他几家报社的记者跟踪行为,中年夫妻跟记者说了这事,一时又闹得沸沸扬扬。 徐念连续一周没有睡好一个觉,考试三天,下了三天雨,大雨把城市冲刷得干干净净,却冲不净人心。 学校外面不少穿着开叉旗袍的妇女,包括那对夫妻里的女人,灰色的旧旗袍,叉开到大腿,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落魄。 见着徐念,冲过来,求她原谅自己。 徐念甩开她的手,手里的伞掉在地上。 她看着女人熟悉的脸,想起无数个在游乐园等她的日子,又看着她手中牵着的小男孩,不禁觉得可笑。 “糯糯,原谅妈妈吧。”女人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你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徐念甩开她抓着自己的手,吼道。 赵艳茹的车停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铺前面,远远看见徐念,她撑着伞过来,带走徐念,那女人跪在地上,抓着徐念下摆,周围一些人拿着手机开始录制,女人对着徐念的背影哭泣。 徐念浑身都在发抖,赵艳茹把干毛巾递给她:“没事吧?” 徐念摇头,伸手接过毛巾,头疼得快要炸裂,已然忘记今天考的是什么科目,只记得浑浑噩噩做完题目。 当晚就重感冒,风热感冒,烧到三十九度,脑子沉得不像话。 成绩是她目前仅有的骄傲,也给她一记重拳,如她所料,这回考得并不好,甚至算严重失手,老师联系过她,问她的看法。 徐念只讲了要复读,老师推荐给她B市一个全封闭的复读班,每年清北录取率很高,她点头答应下来。 糟糕的事就像是开了闸口的洪水猛兽,将她彻底击垮,连同那点可悲的自尊心,都击得七零八碎。 她陷入了一种自己无法自控的悲观情绪,好像考不好就是对她获得幸福的惩罚,甚至觉得一切都是无比刺眼。 第41章 C41 怕失去,怕得到。 薛蔚给她打电话, 说班级最后一次聚餐,徐念推说生病没去。 夏日午后一场倾盆而至的大雨,让这座南方小城笼了一层严密的压抑, 徐念躺在床上,她已经躺了很久, 昏昏沉沉不知道过去多少天。 像是潮湿雨季一条搁浅的鱼, 闭上眼就是冰冷机器里的报分声音。 她陷入很长时间的自闭和自我否定中,像极了那时候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下, 无数路过的眼神停在她身上,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许糯是被世界抛弃的, 徐念亦是如此。 她没有家没有钱, 唯一的优势就是成绩, 也在这样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中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假使她没有遇见路铮,那么她就只做赵艳茹的女儿,不会想着铆足劲往前, 上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 找一个不好不坏的工作, 遇见不好不坏的人, 可以柴米油盐过下去, 有一个相对和睦的家庭, 和大多数人一样, 过着平淡安静的生活。 看春天的迎春花绽放,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吃最便宜也最甜的奥运火炬…劣质的脆皮巧克力融化在舌尖,一百年不会变的口味让人心安。 可是偏偏她遇见了路铮,如看见辽阔海域的一盏灯塔,他对她的好, 是别人不曾给过的,不一定非要回报的好,让她贪恋的好。 所以她妄想成为他身边比肩的人,努力学习,朝他靠近,却忽略了有些人生在罗马,有些人这一生都到不了罗马。 -- 第92页 路铮就像她遥不可及的梦,梦醒了,她一无所有。 喜欢一个人太累,尤其是喜欢一个优秀太多的人,哪怕这种优秀是家庭赐予的,那也是他的一部分,徐念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选择逃避,逃避这段还没发展至深的感情,逃避青春时期荒唐的一场梦,逃避他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起码在她的自尊心尚未恢复以前,她不想再把任何多余的情感放在那段缥缈不可及的喜欢上,她想往前奔跑,想跑出这段已经设限的路途,想站在他能够看得见的位置。 如今能做的,仅仅是好好学习,再等待那一场决定她命运的考试。 她和赵艳茹说要去B市报个全日制的复读班,赵艳茹看她日渐憔悴,知道她长大了,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临走前送她上高铁,塞给她一张银行卡,让她别苛待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徐念站在高铁站,看着赵艳茹远去的身影,路嘉轩的车停在路边,远远和徐念挥手,以作告别。 那一刻,她忽然发觉生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赵艳茹不再是那个掌控欲极强的女人,路嘉轩不再是那个会在深夜和她谈话劝她不要早恋的路叔叔,而徐砚清也早就死了三年多… 她也该长大了,该去寻找自己的路,赵艳茹的家不是她的家。 徐念踏上去B市求学的路,重新捡起她的自尊心,捡起她的自信,不过就是重头再来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一年的时间,她可以更加稳定地处理各种情况,不会再像当初那般,因为意外而彻夜难眠。 她剪掉长发,连同过去一同剪断。 复读班的人和正常高三班级的人完全不同,气氛更加紧致和压抑,所有人都很努力,没有人敢停下歇息,每一分钟都在争分夺秒,甚至有初中的市状元,大概也是失常,徐念也像是上了发条,每个知识点势要啃到拿到题型就解出来。 生活就在这种忙碌和压力中一步步往前。 - 七月初,刚刚结束了一场全球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路铮在的团队一举斩获二等奖,虽未拔得头筹,但他们是当前赛段平均年纪最小的参赛团队,令不少业内人士刮目相看。 这个比赛他们从年初开始准备,目前已差不多准备半年,所获结果还算满意。 伙伴林杉坐在嘉宾席看着台上主持人颁奖,灯光闪耀,电子屏上的“茹念”正在对着场下嘉宾打招呼,“她”如同一个鲜活的生命,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六个月以前,他想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够出这样的成品。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次偶然看见路铮在计算机课上捣鼓一段代码演示出虚拟人物的动态效果,互动逼真,能够与屏幕外的用户产生交流,令他停下脚步多看了一会,屏幕里丑丑的小人竟然伸出手和他打招呼。 林杉觉得这个小人有点意思,就是形象丑了点,于是他抱着玩一玩的态度帮路铮建模,那人倒好,丝毫不客气,把他拉入狼坑。 奈何路铮干劲满满,又有超人一般的体力,每天睡四个小时,还能保持超好状态,明明家里挺有钱,非得拼命,除了上课,剩下所有时间都投进工作室,看着他那么努力,自己也不好拖后腿,便跟着一起忙活了整整半年。 头发都给整秃了,而路铮头发还是锃光瓦亮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精力不如人,发际线还不如人。 林杉看着路铮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说:“我听说晚上主办方的晚宴,贾斯汀会来,你真不再等一天?” 路铮伸手揉着眉心,疲惫卷席:“你去就好了,你也是团队一员。” 林杉伸手放他肩上:“我真不行,我就建了个模,帮你做做动态神情特效,那些纯理论的概念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什么元宇宙概念,虚拟IP的运营生态,我虽然粗浅懂一些,难保不会被问更难的。” 路铮微微睁开眼,摸了手机,把昨晚写的长提纲发到他手机:“我发你了,你细细看,不难,就一点东西,“茹念”也是你做的,你理解得了。” “我说,你就这么着急回去找你的“念”?”林杉只知道他的心上人叫“念”,除此以外也不知道其他的,但他挺佩服路铮,为那个女孩做了这样一个产品。 “着急。”他说。 林杉气结:“贾斯汀前段时间在ins说非常看元宇宙,也看好虚拟偶像这块,他今天肯定会来找我们的,我怕我搞砸了,你再等一晚吧。” “阿铮,铮铮~” 路铮眉毛拧成一座小山:“你闭嘴。” 林杉撇唇,又凑过来:“你那小女朋友也不差你这一晚啊~” 路铮打了个呵欠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他去大厅外的咖啡厅要了杯纯美式把浮上头的困意强行压下,他看着晚上出发的机票,拂不去的忧心。 他已经有一个月联系不上徐念,加上比赛最后的冲刺阶段,他有点乏力。 徐念于他是黑暗里那道明媚的光。 遇见她以前,他想人生不过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遇见她以后,他想除了做自己想做的还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守护这片光。 徐念——他泼了把冷水脸,看着镜子里黑眼圈浓重的自己。 于她而言,自己是什么。 路铮走出洗手间,摸了支烟,拢手点燃,看着玻璃窗外陷入夜色中的城市。 -- 第93页 就像当年她说的,接近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示弱,故意勾引他…但他心动了,在那天第一眼见到她就心动了。 烟气漫出嘴角,头隐隐作痛,路铮深深吸一口气,她就是那样狠心的人,三年里一次都不曾与他联系,只一句“我后悔了”,让他束手无策。 以前被她玩弄得团团转,如今更甚,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和当初一样的做法。 他怕了,真怕了。 怕失去,怕得到。 第42章 C42 找她。 路铮抽完一支烟, 将烟头摁灭在碎石中,指尖那点尼古丁残味并不能舒缓他此刻的心烦。 所有能够尝试联系徐念法子都试了,可一点儿音信都没有。 听杨昊说徐念好像没考好, 其他再无其他。 他晓得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怕她钻死胡同, 于是在比赛刚结束就订好回南城的机票。 转了两次机, 几乎48小时没合眼,一下飞机就狂奔回家, 但没找到徐念人。 赵艳茹看他急冲冲的样子更是明白些许,他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 闻见她身上清冽的女士香水。 “阿姨知道徐念去哪儿了吗?”他问她, 觉得她此刻和几个月前不一样。 夏天是汗与金色的季节, 她一身水蓝色丝绸v领裙,贴合着饱满的曲线,大波浪散在脑后, 像是绽放的蓝色妖姬, 她倚在门框上看着路铮那双熬红的眼, 看得出他很疲惫, 像那些年四处奔波的路嘉轩, 也像她回不去的曾经。 赵艳茹忽然明白徐念为什么考砸了, 一半有他的功劳。 “报复我可以光明正大的, 不用搞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赵艳茹讽刺挖苦,艳丽的妆掩不住眉心的疲意,“我知道你不爽我抢走你爸爸,可你为什么要去报复在小念身上?初三你接近她,高三你又这样,路铮, 我们小念不欠你的。” 路铮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中多了一丝恳求:“告诉我,徐念在哪里,好么?” 赵艳茹对这种真挚的眼神避如猛虎,他们都有同样一双眼睛,一双会骗人的眼睛,她质问他:“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到底把我们小念怎么了?” 路铮知道赵艳茹不可能给他任何信息,或者连她也不知道徐念的信息,毕竟只要徐念想躲开,没人可以找得到她。 他错开赵艳茹的时候,说了句:“浪子不会回头,当初我妈既然能够拆散你们,如今也会有其他女人介入,男人从变心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变了,所以,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 那个女人恨了一辈子的女人成了她自己。 艳阳晒得他有些头晕,他骑着摩托来到徐念以前住的小区,那时冬天,整条路只剩光秃粗粝的梧桐树,夏季绿叶复苏,一片生机。 手里的冰水布满水雾,水珠顺着他的掌心低落到地上,化作一滴浅浅的水渍。 小卖铺的李伯伯认出他来。 路铮走过去,李伯伯给他断了张老式椅子。 “小念那孩子呢,好久没见到她了。”李伯伯把电风扇的头转向路铮的方向,风调大,热气与风一起吹拂在少年脸上。 “她在忙。”路铮说。 他拧开冰水,扑了一把在脸上,脑子稍微清醒些,太阳穴跟牵了一根在搅动的铁丝一般,疼得厉害。 他有些晕,倚着椅背,闭上眼,那个冬夜,少女折返,昏黄的灯光下,她冲进他的胸口,递上她冰冷的唇。 就在刚刚路过的拐角的第二棵梧桐树。 徐念,他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是不甘心也是痛苦,他不喜欢这种关系,不喜欢她的冷淡不喜欢她总什么都不说,像是握不住的沙。 他向来敢爱敢恨,唯独对徐念,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昏昏沉沉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然睁眼,心从天上落下,是一群路过的中学生,她们朝他投来紧张又害羞的眼神。 “小念寄存在这里的许愿瓶,还没来拿。”李伯伯自顾自说着。 声音将他从朦胧的睡意中拉进现实。 路铮打了个呵欠,猛地睁眼,让自己不受睡意侵袭。 路铮站起身,活动四肢:“伯伯给我吧,我回头带给她。” 李伯伯佝偻着背,伸手够最上面的许愿瓶,递给他。 小小的玻璃瓶,木头塞子,里面放着一张卷好的纸条,金色绳子扎成漂亮的蝴蝶结,旁边躺着一粒金属扣子,他认出那颗扣子,是那件“消失”的夹克上的。 玻璃瓶身上贴着广告语——写下愿望,梦想成真 “伯伯,这个许愿瓶怎么卖的?” 店里正好有其他人在看东西,李伯伯指着上面一排:“左边是新的,你可以自己拿。” 路铮站起身,他个子高,衬得小卖铺小而拥挤,他拿下一个蓝色玻璃瓶,打开一张纸条,如果愿望真能实现,他想找到徐念,他写下一行字,塞进许愿瓶,放回右边待回收的许愿瓶中。 “伯伯,我先走了。” 他把一百块放在桌上拿了车钥匙,热风吹拂在少年脸颊,他又回头把电风扇的转向正在忙碌的李伯伯,然后跨上摩托车,拉风的声音引得小卖铺里女生脸颊红了一片。 “哎!那车好帅啊。”女生小声嘀咕。 “那男生也帅啊。” -- 第94页 …… 李伯伯微笑说道:“那是我们家姑娘的男朋友,谈了好多年了。” 女生八卦好奇地问起李伯伯关于路铮的详细,李伯伯本就是随口一说,便杜撰起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风呼啸在耳边,路铮开车去了杨昊家,杨昊正在打游戏,他也是不知道徐念的踪影。 路铮在他家客厅等他一局结束:“你打完叫我。” 说完他闭上眼躺在沙发上睡过去,杨昊结束一局游戏,走过来看见他眼皮下浓重的黑眼圈,还有冒出来的浅色胡渣,看得出极度疲惫,他深深叹气,把客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 杨昊本就极度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路铮当初住院那么久,徐念从来不曾来看过他,甚至连句关心都没有,一次两次,他觉得是意外,可长久以来,徐念永远是那副高冷态度,他实在不愿意路铮撞得头破血流。 高考前徐念出事,他就是故意没对路铮讲,怕讲了路铮回来又被她那些糟糕的事情影响,她的母亲鸠占鹊巢,他有理由怀疑徐念接近路铮的目的就是在讨好他,好让她母亲能够顺利进入路家,从上到下,都被这对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路铮醒来已经下午五点多,霞光映着客厅落地窗,落在地毯上,泛出点点细微尘埃,天地间一片橙红,他坐起来,揉着还在作痛的太阳穴。 “你怎么没叫我?”路铮问。 杨昊关上手机:“你多久没睡了?” 路铮揉着太阳穴,杨昊给他拿了杯冰水。 “徐念…”路铮开口,“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或者说她考试之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以他对徐念的了解,她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一场考试中发挥失常,除非遇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杨昊抿唇,打开手机,翻着一个月前的新闻,递给他。 [女孩被丢弃15年,拒绝见亲生父母] 新闻内容不多,配图是下着雨,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徐念站在她身边,透过照片,他看见徐念红透的眼眶。 热度已经降下去,评论区也只有几百条。 “你把链接转给我。”路铮搁下冰水,把手机放进口袋,“我先走了。” 他下楼,手机定位到新闻里说的角直镇,南城市中心距离角直镇有25公里。 车开得飞快,夕阳西下,晚霞映着天边的山脉,路铮到时已经晚上,他拿着照片向镇上村民询问着这对夫妻,因为刚刚上过新闻,所以热度正盛,小镇上的阿婆说,那对夫妻,那次之后就发财了咯,现在那家男的也出去打工了,在家天天搓麻将。 路铮跟着阿婆说的地址,找到了那对夫妻。 中年女人正坐在门口剪螺蛳,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蹲在她旁边玩一辆已经破败的玩具小车,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小男孩抬起头。 “请问是许耀华家吗?”路铮开口问道。 女人抬起头,打量着这个长得帅气的男孩,目光有些警惕,她小心打量着这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摩托车,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什么事?” 第43章 C43 让他爱我。 路铮跨下摩托车, 看着这个女人围裙上脏兮兮的手印,晚风把脚盆里螺蛳的腥臭味带进他鼻息,他强忍着不舒服问她:“你们是怎么找到徐念的?” 女人一听这名字, 像是被戳中什么,顿时朝他看来, 眼中有一丝欣喜:“你个么说的是糯糯, 是不是?” 路铮听着“糯糯”二字,想起以前徐念和他说过她叫“许糯”, 许诺的许,糯米的糯。 “嗯。”路铮说着, “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小男孩调皮地跑到他的摩托车边, 伸手摸摸摩托车的坐垫, 摸摸摩托车的机箱,又不知轻重地用手去推机箱,女人眼疾手快, 一把跑过去把小男孩抓到自己身边, 那只剪螺蛳的手还带着污水, 抓着小男孩脏兮兮的袖子, 女人用乡下话骂了两句, 小男孩耍蛮, 往地上撒泼。 被他妈揪着耳朵继续骂, 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涌出泪水,长睫毛在门口的路灯下像是扇子,这般楚楚可怜的哭泣模样,竟和徐念有几分相似,路铮听着他嚎啕大哭,终是不忍, 蹲下身子从口袋摸口香糖,手指间无意碰到许愿瓶,把它往里塞了塞,掏出一盒口香糖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伸出脏兮兮的手,接过口香糖,也不说谢谢,径自跑开。 女人看他不像是坏人,便问:“你个么是记者么啦?” 路铮摇头:“不是。” “那你干嘛要晓得这些?” 路铮说:“我是徐念的朋友,最近没找到她,您可有见过她?” 女人一脸关切:“我们糯糯不见了?” 路铮点头:“请问你们当初是怎么找到——糯糯的?” 女人闭口不谈,眼神有些闪躲,路铮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从镇上银行取的2000块钱:“阿姨,你跟我说怎么找到的,这钱就是你的。” 女人看着厚厚一叠钱,轻舔嘴唇,伸手想接,又有点犹豫,深吸一口气,想着之前找她的那个男人也没说不让她说出来。 还是伸出手把钱接过来,塞进碎花衣服的口袋里:“之前喏,有个男的开车过来,给了我一沓照片,说是糯糯,当时我个么一看么,这个小姑娘跟我们家小糯糯长得一模一样,这么多年,真是一点点都没得变,那个眼睛啊,我个么一眼就晓得是糯糯。” -- 第95页 路铮眯眼:“所以,也是他指使你去糯糯学校门口闹的?” 女人一听这话,眼神有些闪躲,把钱塞向口袋更里面:“小伙子,这个话不好瞎说的呀,我个么是去见见糯糯的,怎么好讲去闹呢,我还特意买了旗袍,旗开得胜的,糯糯这回考得还好不撒?” 路铮听她道貌岸然的话,忍住心中翻涌而出的愤怒,故意在徐念高考前夕跑去学校门口闹事,还闹上新闻,现在竟然大言不惭地问起她考得好不好,他脑子里想起小小的徐念生活在这种家庭,心就像被一张网严严实实地网住。 路铮手在身侧捏成拳,让自己尽量平静:“那个开车过来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你有印象吗?” 女人挠头:“胖胖的,还挺斯文的,叫陈什么什么的…” “好像是陈什么国,具体我个么也不清楚。” 路铮心下了然,轻蔑说道:“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徐念。” 女人显然被他的态度激怒:“你这个是什么话,什么叫骚扰,那个可是我的女儿,我十个月怀胎生出来的,我找她一下不能找的呀。” 路铮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生而不养,现在却说是她的女儿,他伸手抚过T恤的领口,一双阴沉的眸子看向厚颜无耻的女人,冷淡开口:“你要再去骚扰徐念一下,我就废了你儿子,要是你想你儿子好好的,最好不要再接近徐念。” “你个么是威胁我?”女人声音大了几分,“你是个什么东西,跑到我家来威胁我,你敢动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 女人伸出油腻腻的脏手过来抓他,被他避开,他伸手揪着那个在踹他摩托车的小男孩,提着他像提小鸡,女人被抓住了软肋,刚想大叫。 路铮提着那小孩,走到他们家前面那条河边,伸手一提,小孩悬在河上,瞬间哇啦啦大哭起来,叫着“妈妈”,女人惊恐得想过来抓孩子,被路铮伸手一指:“你往前一步,我就把他丢下去。” 女人被他瘆人的眼神看得发慌,她肯定他干得出来:“我,我不接近糯糯,你,你把桓桓给我。” 小男孩还在哭,路铮挺烦了,对着他屁股来了一巴掌,并且威胁道:“你敢哭我就敢丢你下去。” 小男孩把哭声硬生生咽回去。 “陈俊国给了你多少钱?”路铮冷冰冰问道。 女人看着他,路铮手作势一松,小男孩哭起来,但又不敢哭。 “五…五万。”女人叫道。 路铮伸手把小男孩放回地面,随后他跨上大摩托车,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留下女人抱着小男孩在小路上颤抖着哭泣。 车驶离了角直镇,一路往南城开去,隐隐的夜色中,南山在远处透着点点星光,路铮想起徐念,想起考试失意的她,她一个人是怎么面对这些糟糕的事情,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好的、坏的全都藏于心里。 他想起口袋里的许愿瓶,将车停在前面的路灯下,从口袋摸出玻璃瓶,犹豫了很久,拧开木塞,看见她娟秀的字迹。 [让他爱我,这一生只属于我。] 他从口袋摸出烟盒,却一根不剩,烦躁就像这热腾腾的空气。 - 徐念刚刚结束晚自习,抱着一摞书回宿舍,夏季的风都是热烫的,B市比南城要繁华些,望不到头的高楼,热气散不去,整座城市像是蒸笼。 小腿膝盖窝处有细细的汗,微微潮湿粘稠的感觉叫她不舒服。 “嘿,等等,有道题目,我想请问你。” 身后一道男声。 徐念来复读班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林屹,他也是南城来的,不过是实验中学的,不算考失手,高三下刚想努力,已经来不及,打算重新再来。 在异乡遇见老乡,让他们关系变得比正常同学更亲一些。 徐念本来想早点回宿舍,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自习室。 两人走进没多少人的自习室,前后桌,林屹把题目摊开在徐念面前,她看着这道题目,是她之前做过的一类奥数题,她细心与他讲解题目,林屹听得认真,等她讲完,恍然大悟。 徐念又继续埋头在习题之中。 这些日子,她难得不去想那些过去,没有再被那些负面情绪包围,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喜欢这种充实到没时间难过的感觉,内耗只会让她走进无尽的痛苦。 她想自救,努力往前,哪怕很苦很痛,她都得往前,她要找回她的自尊和信心。 第44章 C44 梦见那朵茉莉。 入夜的夏季, 闷热又干燥,路铮停下车,从烟酒店买了包烟, 猛地抽了两支,却平复不了内心的躁意。 抽掉半包烟, 尼古丁让他提起精神。 在此之前, 他没想过外公会插手进来,他们曾经是一边的, 共同的敌人是路嘉轩。 想起外公,路铮没由来很烦, 他的外公路耀华只有一个女儿, 就是他妈妈路颜, 当初路颜执意要跟路嘉轩在一起,撞破南墙也不肯回头,路耀华没少因为这事和她吵, 他看不上路嘉轩, 更看不上路嘉轩的家庭, 这些年路耀华没少因此奚落路嘉轩, 特别是当路颜去世以后, 路耀华对路嘉轩更为恶劣, 几乎架空了他在路氏集团的职权, 徒留一个总经理的空名。 但路耀华对自己是不同的,因为他身上流淌着路家的血。 -- 第96页 早些年路耀华也试过其他法子传宗接代,科学的,不科学的都试过,但无一能成,这也造成了路耀华对自己给予厚望, 他是他唯一的血脉传承,这一点,路铮很早就知道,也因为这一点,他不得不在大学毕业之前就要做出一番事业,路耀华能够留给他的时间,最多到大学毕业,尔后,他一定会被强制要求转岗学习管理,然后进入路氏百货,做路氏的接班人。 路铮知道一旦他走了外公给他预设的路,那么婚姻也由不得他做主。 所以,这条路他势必不能走,他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路氏的高楼中,也不想因此而放弃学习。 深夜十二点半,路铮在楼下踌躇,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最终他还是决定去找路耀华说清楚。 推门,惊扰了院里的狗,狗叫了一声,但没一会就认出他来,兴奋得直摇尾巴,路铮摸着它的头,安抚它激动的情绪。 梅姨因为吵闹声醒了,以为院子里进贼,安保系统没有报警,她穿上外套出来,手里还握着手机,看见来人是路铮,小小的吃惊一下。 她走过起来小声问他:“吃过晚饭了吗?” 路铮点头:“吃了,我先上楼了。” 梅姨轻拍他的肩膀,打量着块头比上回高一些的少年,点头,她晓得他一定有事才回来:“你阿公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你可不要一回来就气他。” “我晓得。” “那你早点休息。” 路铮上楼,一轮弯月落在院子里的小池塘里,清澈的水映出池底的鹅卵石,这个池塘他记得是母亲在的时候挖的,因为她说想在院子里看荷花,于是外公第二天就拆人挖了一个小池塘,因是室内死水,打理麻烦,还专门请人来处理排水系统,硬是把死水变成活水。 他没想到母亲去世这么多年,这口池塘还在,连同荷花都开得这般茂盛。 路铮简单冲了个冷水澡,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抽完剩下的半包烟。 看着池塘里印出的月色,一轮弯月高悬在灰蓝色的天幕上。 还记得小时候经常听见母亲与外公争吵,谁也不让谁,倔强的老头与倔强的女人,比较着谁能犟到最后。 梅姨常说外公的血是犟牛的血,母亲与他一脉相承,都犟,所以两人碰在一起无解,但外公经常与母亲吵完就进屋摔东西,而母亲也经常吵完回房间偷偷抹眼泪。 后来母亲去世,外公生了场大病,一整个年头都住在医院,出院时一下子苍老十几岁。 路铮犹记得,母亲死后的那年是他最快活的一年,那一年他身上所有的疤痕都被时间抹平,连同战战兢兢的心里也被安抚…不必担心她半夜窥伺自己,也不必担心她将他锁进地下室… 有时他也会梦见她,梦见她再次将他摁进水池里,让他去死… 路铮把最后一根烟头摁灭在水泥墙上。 无处散去的过往像是蛛丝将他缠紧,他在窒息的水中看见徐念抱着猫,她站在雪夜中微笑,雪白的脚踝与雪融为一体,她朝他伸手,紧握,然后,将猫放进他怀中。 浅绿色的茉莉花在安静的冬夜盛放,他妄想她施舍他春天的干净和美好,不惜屈下膝盖臣服于她的花叶之下。 最终清醒,已是早晨五点。 这样的梦,梦过很多次,梦见那朵茉莉,梦见她触不可及,她弃他而去… 路铮洗了把冷水脸下楼。 梅姨正在厨房做早餐,窗边映着东方鱼肚白,霞光从云缝中照进厨房。 梅姨说:“小铮醒了呀,怎么不多睡会?” 路铮扯开一丝礼貌的笑,打开冰箱着拿了瓶冰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睡不着。” 路耀华正在池塘边喂鱼。 路铮走到他身边边,看着他弯腰逗弄着小鱼。 路耀华捏起一点鱼食丢进水中,没看他:“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路铮回:“我很喜欢她,所以请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似曾相识的话,握着鱼食的手陡然松开,小鱼争先恐后的涌向不小心掉落的鱼食。 “我前两天梦见颜颜,颜颜说有点冷,所以我叫阿梅找了个师傅,今天上午去看看她,你跟我一起去,你也好久没见你妈妈了。” 路耀华把盛放鱼食的玻璃碗放到鱼缸旁,负手慢慢走进里屋。 路铮跟在他后面:“您是不是让表舅去找过徐念。” 路耀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跟你妈一个德行。” 梅姨把早餐端到红木桌上:“老爷子,吃饭了。” 路耀华踱步过去,坐下,梅姨递给他筷子。 路铮:“不管您以前对她做了什么,希望您以后不要再靠近她,她是个小女生,玩不过您!” 筷子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梅姨赶过来把筷子捡起来,不敢说话。 路耀华抬眼看着路铮:“你让我很失望。” 路铮也不避他的苛责,沉沉说:“您也让我很失望。” 在徐念高考之前出手去找到她的亲生父母,滥用成年人的恶毒去针对没有出过校门的高中生,毁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心理上摧毁。 徐念不该面对这些,她本该顺利考上好的大学,有一片光明的未来,却因为他一切尽毁。 “路铮!”路耀华沉声,“她喜欢你,不过是喜欢你身上路家的光环,喜欢你背后的钱,你以为没了路家她还会喜欢你?” -- 第97页 路铮早已料到,站起身:“那请您全都拿走,我不要路家任何东西,所以您也别再接近徐念。” 陶瓷碗摔尽数摔在地上。 梅姨好些年没看老爷子生气,安抚着老爷子的情绪:“老爷子别动气。” 路耀华喘着气,显然被气得不清,恨铁不成钢,一个两个都因为这种破事而和他对着干,以前他纵着路颜,毕竟路颜是女儿家,对感情这种事感性也是与生俱来,可结果呢,他说的没错,她自己选的路就是一条死胡同,还搭进了自己的性命。 “你滚,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路耀华指着路铮,怒不可遏。 路铮拿起桌上的手机塞进口袋:“那您慢吃。” 紫砂杯猛地砸在他的后背,听见杯子与肩胛骨撞击的声音,路铮没有回头,路耀华说道:“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往后别想从路家拿走一分钱,包括你老子那里,别以为自己参加了什么比赛,拿了个几等奖就了不起,没有路家,你一文不值。” 路铮走向门外,听见屋里一地碎裂的声音。 “我就不信,没了路家,他还能翻天不成。”路耀华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因为愤怒,双眼通红。 梅姨蹲在地上收拾着一地狼藉:“那脾气还不是随您。” 路耀华踢走脚边的随瓷片:“阿梅,你给小逞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梅姨抬头:“老爷子,不是我说,血浓于水,小铮再不好也是您的血脉。” 路耀华并没有表态,还是让小逞过来。 - 路铮离开后,并没有找到徐念任何线索,所有的线在高考之后全部断了,也托杨昊联系过她在一中时候的同桌,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一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毫无踪影。 他在网上搜罗过南城全部的复读机构,一一核对,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样的寻找一直持续到美国那边通知他再不回去就要被退学,他只好踏上回学校的飞机。 林杉以为他在温柔乡舍不得回来,想好怎么打趣他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却在机场看见他后收回所有的玩笑。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路铮,憔悴不堪,一身颓丧气,毫无生气,眼神中不再迸发出光芒。 “分手了?”林杉问他。 按照路铮这长相,该做个祸害而不是情种,可偏偏他却是个情种。 林杉自问自己谈过很多个女朋友,对爱情了如指掌,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安慰道:“没啥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你这么帅,围上来的女生很多的,那个谁,陈潇不是很喜欢你吗?她家里那么有钱,又很好看。” 路铮透过车窗看着这座繁华又冷漠的都市,前所未有的疲惫,上一回她不理他,冷淡了他两年,这一回是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这段感情里,他从未获得过任何主动权,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她。 她要他时,他便在她身边,她不要他时,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靠近她。 路铮闭上眼,要是那天夜里他没有下楼去喝那瓶冰水就好了,不会看见湿哒哒的脚印印在地板上,不会看见她给予那只大橘的温暖。 从某种维度而言,他和那只大橘是一类,她给他们温暖后,却不曾想着负过责任。 有时,他会想,徐念真的喜欢他吗? 可是不喜欢,又凭什么写下那句 [让他爱我,这一生只属于我]。 是不是所有的喜欢都是让人受尽折磨的。 林杉有点受不了他的沉默:“哎!你这样我很担心。” 路铮睁开眼,不去想那些事情:“没什么,上次你见贾斯汀有什么后续吗?” 林杉想起什么:“你猜猜,往好了猜。” “他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留了联系方式?”路铮看过贾斯汀的facebook,关于虚拟IP和元宇宙的概念,讲过好几次,还是在他们的项目获奖以后,所以看得出他对这个概念有浓厚的兴趣。 “不止。”林杉抑制不住的分享起来,“他说可以资助我们一间工作室专门做这个项目,并且愿意把支持我们几个技术骨干,他想把我们的项目做成一个成长期项目,而且还答应我们,大学可以随时去他们公司实习,毕业后也欢迎我们加入。” 关于元宇宙与虚拟IP,是个未来话题,目前只能说略显皮毛,互联网已逐步成熟发展,但元宇宙还是个虚拟概念,路铮坚信这块的市场巨大。 “他没有其他要求?”路铮不信贾斯汀那种商人会义务做好事。 “他要一定的股份。”林杉说。 路铮问:“他想要多少?” “45%。” 路铮陷入了沉默之中:“简直就是打劫。” 林杉耸肩:“我眼馋的倒不是他资助的钱,而是他资助的人才,我们目前应该找不到这么厉害的业内人士,但是还是看你,反正我都听你的。” “周末你跟我去一趟他们公司,要是坚持45%,那我们就自己单干,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 “行。” 第45章 C45 那笔钱,她没动。 夏天匆匆过去, 高复班所有人都铆足劲,世界在运转,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全省几十万考生,一分相当于几百名。 徐念也不敢松懈, 早读是六点半, 她五点半到教室,晚自习到八点半, 她十一点才回宿舍。 -- 第98页 逼迫自己每回考试都得是第一,似乎这是对自己高考分心的惩罚, 她借由学习将那点喜欢的心思埋得更深。 秋去冬来, 春天时, 万物复苏,最后一次测验徐念稳稳排在班级第一。 老师和她谈话,让她放松不必绷紧每一根弦, 但她好像学不会放松, 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 停下来就会感到不快乐, 在匆忙的日子里, 她渐渐忘记不快乐、忘记身份差距、忘记那碎了一地的尊严。 六月初, B市笼了一层细雨, 像极了去年,不过今年考场外没有记者也没有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徐念考完后,买了回南城的票,车上林屹问她暑假要不要跟他一起做兼职,在一个教辅机构替班当老师,带几个小学生, 钱不算多,但是长期合作,每年寒暑假都可以过去兼职。 徐念应下来,她也不想从家里拿钱,想着多存点钱多一些自由。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艳阳高照,她正在辅导一个男孩做题,还没有来得及查成绩,班主任的电话已经打来。 这一回,她发挥很稳,在市里排第四,随着班主任的电话之后,各种电话不断进来,包括前几的大学,争相打来电话。 徐念最初想去的是N大,但最终选了首都的一所学校。 赵艳茹说女孩子不要走太远,N大离家近,有个照应,而且师资力量也很不错,但徐念想去北方,她是南方人,天生对北方有种执念,加上这些年,她从未出过远门,便执意选择了Q大。 林屹也选了首都,他这回考的也不错,高出一本线四五十分,选个985学校绰绰有余,所以他填了首都师大,与徐念的学校隔得不远,倒也有个照应,让赵艳茹放心不少。 临开学前,徐念去超市买东西,遇见许久不见的薛蔚。 自去年毕业后,徐念断了一切联系,和以前的同学也没联系,薛蔚那时只晓得她失手了,但具体也不清楚,联系不上她,想安慰也无能为力。 今年再遇到徐念,丝毫不觉得生分,好像还在昨天。 她们在市中心的星巴克坐下,点了两杯焦糖玛奇朵。 徐念望着窗外,看见路氏百货的高楼,若干年前,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见路嘉轩进门,他后来带她去吃了乳鸽,还想给她一张银行卡。 一晃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薛蔚与她闲聊,徐念听她说,去年她也没考好,本来想着去Z大,结果考砸了,差了二十分,又不想吃复读的苦,最终退而求其次选了N市的一所医学院。 薛蔚又问徐念这回考的怎么样,徐念说了分数,没说名次。 她不住竖起大拇指:“牛逼啊,去年一中第一405,你这412牛啊,市里肯定前几了。” 第四是个低调的数字,不像第一,也不像前三,第四居于之后,知道的人很少,也乐得清净。 薛蔚侃侃而谈,她还是高中那样犀利,说起大学的男生,她说和她预想的一样,那些男的都是烂黄瓜、脏东西,去年上半年,她们学校有个大四的学长嫖.娼被学校知道,只给了个处分,有学生觉得学校包庇,发到网上,结果发帖人被院里拉过去谈话。 反倒是嫖.娼的被维护,发帖的被警告,学校尚且这样,更别提社会,薛蔚表示对未来的社会非常担忧。 徐念点头,表示赞同,女生相对于男生来讲较为弱势,如果还一味的偏向男性,那变相的在压缩女性生存空间。 薛蔚走时特意从包里拿出一瓶辣椒水喷雾给徐念,说社会动荡,男性像是不可预期的定时炸.弹,遇到不正常的男性绝不要手下留情,保护好自己。 薛蔚和徐念分开没多久,想起来去年路铮来找她的事,刚想与徐念说,回头追她发现徐念已经上了公交车。 遗憾作罢。 她想起路铮离开的时候,留下的联系方式,他说要是知道徐念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和他联系,那串微信号,薛蔚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回家翻遍书房,一无所获。 细想,都过了这么久了,也许路铮早就知道徐念的下落。 不过她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杨昊,托杨昊转达给路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是她答应过路铮的。 - 徐念八月末去学校,赵艳茹开车送她到车站,下车时,她猛然发现赵艳茹发间已有好多根白头发,惊觉母亲老了。 她不再是那个将所有事都掌控的女人,不再规定她的一言一行,规定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徐念看着赵艳茹鬓角的白发,她想母亲是什么时候老的,好像是忽然老的,连同眼神一起衰老。 徐念握着行李箱的把手:“妈妈和路叔叔在一起不快乐吗?” 赵艳茹微怔:“小念,妈妈和路叔叔可能要分开了。” 她继续说,“不多久就会搬走,你——觉得妈妈应该搬走吗?” 徐念愣着车外,看向衰老的女人。 赵艳茹是个固执的女人,以前从来不征询她的意见,她想赵艳茹有答案,只是告知她并不是真的在问她。 “如果搬出去能让你开心一些,那就搬出去。”徐念说。 赵艳茹点头:“嗯,你去北边要注意保暖,不要省着花钱,不够就问妈妈要。” 徐念弯下腰,头在车窗边上:“嗯,那我准备进站了。” -- 第99页 赵艳茹和她挥手:“到了那边给我发个短信。” “好。” 八月末的首都,干燥炎热,动车上有人吃泡面,空调气闷,车厢里笼罩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徐念和林屹邻座,一起去首都,他打开平板,调了个电影,问她看不看。 她没听清,一只耳机塞到她手中。 徐念把耳机塞进耳朵,是一部动作片,激烈的打斗让时间过得飞快。 林屹在师大,不顺路,车站分别,他不忘嘱托她有什么事情记得和他说,就像当初他们在高复班认识的时候,他说有问题就找他,老乡互相帮衬着点。 因此他一直和徐念关系不错,她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便与他成了朋友,如今到这座陌生城市,他们的关系更加坚固。 徐念到宿舍时,舍友已到齐,一个来自厦门,一个本地人,还有一个是东北,她从江南来,一口吴侬软语,开学第一天去食堂,好巧不巧刮风,徐念因口音闹了个笑话,错把“起风了”说成“起分了”,闹得她们笑了很久,后来舍友们总借着机会逼着她念“大风起兮云飞扬”“风萧萧兮易水寒”“小楼昨夜又东风”…… 开学是轻松的,但上课后徐念明显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袭来。 本来她在南城是数一数二的成绩,但成绩丢在Q大,却只能排中等,这里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个个拔尖,随处可见就是x省的文科状元,y省的理科状元,还有一些竞赛里获奖的同学。 她习惯起早,却能时时在学校看见起得更早的,她睡得晚,离开图书馆时,还有很多学生没有回寝室。 人和人的差距在时间的累计中越来越远,那些镀上天才光环的人,不仅仅是那一分天分,更多的是九十九分的努力。 时间总能冲淡一些事,比如说路铮,她和他之间如同昙花一现,某个瞬间,在看见图书馆一个高鼻梁的男生,她会想起他来,她想他的鼻梁要更挺拔一些,像山一样挺拔。 路铮是她青春年华里见过最好看的那个,以至后来的人都失色。 隔着那层亲戚关系、隔着贫富差距、隔着天南海北的距离… 看不见的未来让她无措,她晓得无解,不可能有解,想不到解法,便把他藏在心底,不叫任何人触碰,连自己都不想触碰。 开学军训后,有不少男生跟徐念表白,有时下课也会有一些男生来要微信号,她的漂亮在新生中尤为突出。 舍友们茶余饭后也会谈及喜欢的男生类型,上铺说喜欢高个子聪明的,对面铺说喜欢风趣幽默的但不能太笨,便又转头问徐念喜欢什么类型,徐念想了想,说喜欢聪明个高幽默风趣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小书生吧?”上铺韩瑜伸出脑袋说道。 徐念想起每周林屹都爱来她们学校蹭图书馆,便连忙解释:“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俩高复班的,你可别瞎说。” 韩瑜笑起来,小虎牙熠熠生辉:“那小书生长得细皮嫩肉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又和你是老乡,你怎么不考虑一下?” “我对他没兴趣。”徐念背起书包去图书馆,“我去图书馆了,你们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吃晚饭的时候回来给你们带。” 韩瑜跳下来:“哎!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路过活动中心,硬生生被戏剧社的社员拖住,那彩虹屁吹得,不去都对不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韩瑜拉着徐念一起报了戏剧社,这回好了,徐念本就因为长得漂亮,在新生中有些名气,结果戏剧社今年人满为患,一大半都是冲着这位美女新生来的。 韩瑜感叹:“说真的喜欢什么样的?” 徐念耸肩:“抽烟喝酒打架骑大摩托?” 韩瑜瞥了她眼:“你逗我呢!” 徐念叹气,若有所思:“要穿白衬衫好看的,鼻子很挺很高的。” 韩瑜舔.唇想到什么:“鼻子高挺的性能力好,那方面强,你行啊。” 徐念躁得耳根发烫,不自觉想起路铮那张脸,最挺拔就是那鼻子,傲人的高度,关于性,她觉得手心发烫,他那方面挺大的。 甩开脑袋不去乱想,韩瑜抓住了蛛丝马迹:“你脸红什么?” 徐念吸了吸鼻子:“风大,我感觉我感冒了。” “风,不是分,feng not fen。” 徐念捂着耳朵不去听。 - 十一月,林杉说要回一趟老家,他老家在首都中环,母亲是个地道首都人,父亲在高校当老师,路铮听他说回家,便说和他一同回去,他说没怎么去首都玩,让他做东。 林杉以为他是要住自己家,提前和母亲打好招呼,谁知道一落地,路铮拉着行李箱就不见踪影。 周末堵车,又是遇到个本地司机,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男生,个高肤白,棱角有致,黑色的休闲服愣是被穿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正是时下小姑娘最爱的潮流打扮。 路铮拿出手机,将最近的一笔进账转入那张五年前给她的卡上,他倚在后座,看着卡内余额,七位数余额,但她从没动过这笔钱。 以前以为她是不想花他的钱,后来渐渐发现,她也许是没发现,没发现那沓[英语终极礼包]里放着一张密码是她生日的卡,那款游戏,他当初熬了一个月写出来,每句话都是他在对她的表白,他看着那串没有意义的金额,从口袋摸出烟。 -- 第100页 车开到Q大,路铮付完车费,等不及将行李寄存,便来到她的宿舍楼下,下午两三点,阴冷的风吹进薄外套,他在宿舍楼下抽完一包烟没等到人。 九月的时候晓得她去Q大就去问过Q大的朋友,说是徐念在东区三栋,所以他不会记错。 一整天未进食,他去超市买点水,付完钱,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46章 C46 回忆终了。 徐念正背着书包抬头低头看着奶茶店的饮品单, 她旁边的男生伸手指着单子,与她交谈,似乎在问她想喝什么。 夕阳斜下, 暖橘色的光穿过她轻薄的发丝,她穿了一身白色的棉服, 黑色的牛仔裤包着她纤细的腿, 嘴边的团团热气将冻红的鼻尖衬得格外怜人,湿哒哒的脚印与他渐行渐远, 最终隐没在黑暗中,多少个日夜, 他在寻找她的踪影。 如今找到了, 心口却像有一把小刀在刮擦着, 连着皮肉,一点点将他剖尽。 路铮点燃刚刚买的烟,叼在嘴边, 烟气第一回 呛进他的喉咙, 憋着咳嗽, 红了眼眶, 在玻璃门的另一边看着她。 店员递给徐念一个迷你的纸杯, 她接过, 皱眉, 撇唇,表情有几分俏皮,那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徐念抿唇喝了一小口,眼睛眯着,好像不太好喝。 男生没忍住笑起来, 阳光自在,他又从店员手中接过另一个迷你纸杯,徐念抬头观察着他,他喝了一口,咳嗽起来。 他们互相嘲笑着彼此的表情,美好得像极了电影的一帧,青春自在的模样。 路铮咬着烟嘴,烟灰陡然掉落,他看见那朵茉莉随风飞舞,渐渐飘向远方,冷风从衣领吹进他的心口,空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 拉着行李箱,橘色的夕阳将他身影拉长,他匆匆往来时的路逃走,不来找她就好了,不来找她,她就还是他的。 烟燃尽,已经熄灭,灰色的烟灰没有结局的结局。 刚刚那个瞬间,让路铮想起余生,没有他的她,有了人间的烟火气,她很快乐很自在也很爱笑。 他不想破坏她的这份美好,不想破坏她的平静,不想看她掉眼泪,不想看她不快乐。 她这么长久地不联系他已经足够表明态度。 他不要她分给他的那丝美好,她要美丽热烈自在地活着。 路铮离开了Q大,那天夜里,林杉在酒吧找到他,他已醉得不省人事,呢喃着要去找一朵茉莉,一朵白色的带着浅绿色枝叶的茉莉花,林杉带他去遍了首都所有24小时营业的花店,不是这朵,也不是那朵,找了很多店,都没有找到他要的那朵。 后来酒醒,路铮对茉莉闭口不提,再回美国,他像是变了人,烟抽得更加生猛,睡眠时间挤压得更加少,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睡,忙碌让他免于沉沦于过去之苦。 大学选了编程,又报了其他的课程,终日在图书馆、实验室和宿舍三点忙碌,食堂也极少去,都是林杉给他带饭,大二胃炎住院好一阵子,半夜从医院偷遛出来去实验室,林杉一度觉得他发疯,但这种疯也让他有所成,一年时间就推出了“茹念”的IP形象,并且在Facebook和Ins都建立了“茹念”的社交账号,短短两年时间,“茹念”已经在各大社交平台拥有100万粉丝,成为了国外互联网炽手可热的一个IP,传感技术的发展与运用也让“茹念”能够一比一还原出现实人物的动作神态,“她”已经不再是一个虚拟形象,而是有自己个性自己人设的一个“人物”,也是他的依托,他的念想。 而路铮的名字也在业内小有名气,有不少投资人想要参与这个项目,投资一旦介入,意味着“茹念”必须向商业化发展,所以路铮拒绝大部分投资,自己成立团队,用炒股的钱去养着这个项目,并且在第二年启动了“叶莺”这个全新的IP形象,完全的中国风形象,一来是对文化的宣扬,二来也是想让虚拟IP走向世界大舞台,有了“茹念”在前,“叶莺”的路则会更加顺畅一些,为此他也付出了自己全部心力。 - 大三下半年,赵艳茹住院,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她措手不及,徐念正在首都的一家top公司实习,赵艳茹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徐念买了周五晚上回南城的火车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到火车站,下了火车赶到医院,医生正在查房,赵艳茹看见徐念,伸手和她打招呼。 “阿姨,我和你说了,这个就是我家丫头,可厉害了。”赵艳茹对隔壁床的老太太说道。 徐念走过去,坐在赵艳茹身边,才三年多,她已经白了半个头,岁月说走就走,犹记得昨日她还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如今却好像枯萎的花叶,再也提不起生气,徐念有些难过,难过赵艳茹老去,难过岁月无情。 她去倒热水,看见别人的桌上都放着很多水果、鲜花,但赵艳茹的桌上什么都没有,她这一生,年少时,与喜欢的人私奔,一意孤行,和外公外婆断了关系,后来更被徐砚清的妈妈针对,现在住院,无一人来看望她。 “妈,我下楼买点东西。”徐念站起身。 走出病房,她去了医生办公室,赵艳茹那天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说清楚,徐念便去问了医生,医生瞧了她一眼,说是过来检查的时候已经是中期,手术也只能延长生命,并不能根治,具体要看病人的心态,有些能够活二十年,有些只能活五年。 徐念回到病房,买了一袋苹果和梨,赵艳茹正与老太太们聊得不亦乐乎,话题无外乎,她的女儿在Q大,当年可是考了全市第四名… -- 第101页 种种话题让老太太对徐念投来无数关切的眼光,有些老太太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徐念给赵艳茹削苹果。 一屋子老太太恨不得把远方再远方的亲戚都介绍给徐念,徐念与她们聊着,二床的老太太年纪大些,声音温温和和,听起来很有涵养,她听着大家说话,空气里忽然弥漫着一阵恶臭,三床的老太太忙叫护工,护工走过来发现二床老太太拉身上了,便开始说起她来,语气倒是不凶,帘子拉上,护工处理她的床铺,徐念听见二床的老太太哭起来。 赵艳茹小声说:“二床的阿姨以前是个军校老师,留过洋,好面子,不好意思叫护工。” 徐念点头,她看见赵艳茹面色沉重,鼻息之间的臭味浓烈。 “我以后要这样,肯定去跳大河,省得拖累你。”赵艳茹继续说。 徐念微愣,看着赵艳茹眼角的鱼尾纹:“你不要想太多,你活得长着呢。” 赵艳茹倚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我晓得我这病,主要看心情和生活态度的,总觉得吧,活着挺没意思的,你也长大了,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妈妈也就放心了。” 徐念不去听她说这些:“他呢?” 赵艳茹侧过脸看她:“没和他说,说了也不能怎么样。” “可是…” 赵艳茹握着她的手:“小念,妈妈想明白了,他早就变了,我早该晓得的。” 护工拉开了二床的帘子,手里抓着那脏的尿布垫,又跟二床阿姨说:“阿姨,您要再想上厕所就提前喊我,不要一个人在被子里瞎弄,弄得到处都是的。” 二床阿姨抽泣着点头,又给其他几个病床的人道歉,说打扰大家了。 徐念看她杯子空了,起来倒热水,顺带给其他几个老太太一起倒满。 大家又开始夸赵艳茹有个好姑娘,贴心懂事成绩好。 赵艳茹的手术约在过年,徐念寒假没去公司实习,回了南城,大年三十,外面过着年,赵艳茹被推进手术室,一场手术要十个小时,徐念去外面吃了顿饭,处处张灯结彩,她上了熟悉的公交,一路坐到城西,离别墅区不是很远的地方,那片区域就像她心底的一根火线,隐隐勾动着她那作祟的心。 门卫还认得她,与她打招呼,给了她两颗奶糖。 徐念往里走着,这些年,别墅区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年久失修的路灯上挂着昨夜的积雪,两侧的梧桐萧条得只剩树干,她循着冷风走到了停着保时捷的院子,门外的圣诞树上挂着五彩的气球,藤架上挂着中国风灯笼,热闹但不协调。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见里面的沙发上男男女女围着茶几玩着纸牌,暖黄色的的灯光衬得一派热闹。 徐念透过玻璃窗,看见了他,他坐在背对着窗的沙发上,一只手摆弄手机,一只手撑着后脑勺,修长的腿翘着,姿态慵懒,这么多年也唯有他能够将痞态与潇洒融为一体。 他的腿边窝着一只胖胖的橘猫,橘猫的眼睛透过玻璃窗望着她。 徐念转过身,与这一屋子的温暖背道而驰。 橘猫伸了个懒腰,起来,蹭着路铮的腿叫了一声。 路铮低头,看它粘人,把它抱进怀里,小猫趴在他的肩膀上,喵喵叫着,他伸手挠挠它的下巴:“怎么了?” 橘猫望着窗外消失的背影,又缩回他的怀里。 手术是成功的,徐念看着术后还在麻醉中的赵艳茹,苍老憔悴。 首都繁华,但终究不是家,她想回南城,想回到她的根,想回到这里,过简单的生活,照顾渐老的母亲,她不该再任性地往外逃。 她也无路可逃。 第47章 C47 重逢呀 窗外飘起一阵大雨, 随后倾盆而下,雨水打在玻璃窗,叮咚作响, 徐念小腹坠疼,大约是在羊汤店吹空调吹的, 潮湿闷热的夏季让人觉得心烦, 母亲还在客厅叨唠,说什么小李是个好孩子, 让她不要任性而为。 徐念靠在软椅上,拿手机的时候摸到口袋的茉莉湿巾, 她顺带把湿巾掏出来, 白色的包装袋上印着一朵绿色的茉莉花, 羊汤店的洗手间没有热水,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心烦意乱,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再遇到他。 给林琳发了消息说已经到家, 微信通讯录那一栏还躺着那个未处理的好友申请。 他的出现于她而言就像一片火星掉进枯原, 家长会、校门口、羊汤店, 他有意在蹲她。 一道闪电划过窗边, 亮堂的光将房间照亮, 闷雷随之而来, 她点了通过申请。 点进路铮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前天他来开家长会那天。 他分享了一首歌《Summertrain》,徐念很久没有再听过这首歌,晚风吹过少年的衣摆,木吉他的声音将她拉回很多年前,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小房间里灰暗的光与音乐生出一种缠绵。 她翻着手机, 距离最新一条的上一条是一年前的信息,关于“元宇宙”概念的文章,徐念点进去,文章开头简略介绍元宇宙概念,往下是元宇宙衍生出的IP“叶莺”,漂亮的丹凤眼与高翘的鼻子,一颦一笑足矣媲美真人,她正对着镜头前的徐念打招呼,告诉她纽约街头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哪些地方好玩,哪些不好玩…像极了一个真人而非虚拟形象,等叶莺说完,她转身融入了人来人往的街头,和普通人走在一起,虚拟与现实在某个瞬间融为一体。 -- 第102页 视频播放完毕,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叶莺、茹念只是元宇宙最小的一环,虚拟世界将成为未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平行于现实世界的人造宇宙也终将会道来,署名路林工作室。 徐念看完整篇文章,看见他的蓝图,关于元宇宙的概念,大学时候有信息工程的学长发表“全真互联网”的演讲,当时韩瑜暗恋那个学长,便拉着她一起去听,她记得那篇演讲非常多难拗的概念,就记着“全真互联网”,总体观点与这篇类似,不过这篇的成品与话术更让普通人好理解。 关于未来行业的项目,短期内人无法得到预期的成果,徐念大三实习的公司就有VR部门,也是未来行业,投入比收益要大很多,背靠大公司还好些,有一定资金可以投入研发,也有一定的人力可以做无数尝试,私人工作室要困难很多,能够从事这行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理想,带她的老员工还曾和她说过VR部门都有猝死的事情。 互联网时至今日也是因为早期起步时那些怀揣着改变世界的青年的梦想。 元宇宙同样如此。 徐念退出这篇文章,路铮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路铮:我在楼下 徐念蹙眉,她不懂他现在回来找她要做什么,是因为当初她不告而别,还是因为什么。 可是那已经过去那么久,久得记忆里的白色衬衫已经褪色,久得让她不想再去触碰内心那一隅,可他偏偏不叫她好过。 徐念没回,当做没看见了只要没看见一切皆好。 事与愿违,他又给她发来信息。 路铮: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那丝残存的理智说,不要和他纠缠,没有结果,可那天的路灯太亮,亮得让她脑子里的少年越来越清晰。 这么些年,路铮有为之奋斗的事业,路氏百货也发展越来越高,这一切与她相悖。 他是站在华灯下的人,就像那年冬天,她与别墅客厅里那群人是两个群体,她早已看清现实的距离。 路铮拨来语音电话,徐念心烦意乱,挂断,想了想套上个针织衫下楼。 出门的时候,赵艳茹正在厨房打扫卫生,问她去哪儿,她说去一趟学校,有教案落在学校,赵艳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给她拿了把雨伞。 “生理期别淋到雨,到时候又疼得睡不着。”赵艳茹说。 徐念接过伞:“知道了。” 她握着雨伞下楼,心跳得飞快。 她见到他说什么呢,说好久不见,叙旧,还是说对不起,为当初不告而别道歉… 不管哪样,都不是她想说的。 一楼过道,徐念下了最后一层,看见路铮靠在墙边上抽烟。 小区很老,十几年没有翻新,墙壁的白色石膏已经半脱落,地上有些石膏碎片,路铮穿着黑色的宽松短袖连帽衫,下边是休闲裤,一截明晃晃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踝骨分明,姿态松弛慵懒,他见她下楼,将烟头捻灭。 徐念站在楼梯上,没往下走那一节台阶。 与他隔了有两三米,天色晦暗,感应灯坏了很久,只有路灯微弱的光透过铁栅栏大门照进来,条状的光带落在他腿上,颇有莫兰迪摄影风格。 轰隆隆的闷雷声给夏季平添了几分热燥,徐念与他在夜色中对视。 那一夜,他也是在这个楼道口等她,光线昏暗,他压着她在墙边,与她接.吻,吻.得很暴力,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他接.吻,那天她体内燃起躁动的欲.望,只是没同他说。 后来她也谈过一两次恋爱,与别人拉过手,看过电影,但没有接过吻,每当对方压下来时,她都下意识地排斥。 排斥这样的亲密,排斥他们的气息,甚至排斥他们靠近她… 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徐念曾经也想拥有一段温馨平静的爱情,就算不那么爱,平平淡淡的喜欢也可以。 可是她做不到,即便她说服自己去回归平静,可是她的心理依旧排斥任何异性,排斥他们弄脏她心里那件白色衬衫。 徐念晓得喜欢是什么感觉,是想要占有他的每一寸,将他囚于身边的感觉,所以她后来没有再强迫自己谈恋爱。 逼仄的楼梯口,昏暗的灯光里,她的心又被他拉回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恍惚间看见那年靠在墙壁的少年。 “小小一只倒是爱管得很。” “那晚吻你是我昏了头。” “不巧,我现在也昏了头。” “流氓可就不止是唇碰唇。” … 过堂风吹过,那晚月光下,她沉沦在那双黑色的眼眸。 徐念不禁有点难过,难过她屈从于命运安排,屈从于现实压力。 “你有什么事吗?”徐念开口,有些后鼻音。 路铮抬眼,望向她,她天生有双水蒙蒙的眼睛,配着软糯的声,叫人想欺负她。 他说:“徐老师,我要追你。” 简单明了。 [我要追你]不是[我想追你],不是[我可不可以追你?],[要] 是强势是不容选择,是一意孤行,是偏往南墙撞的执着。 他向来这样蛮横,蛮横地在高三那年爬上她的床,蛮横地闯入她的生活… 徐念性子温和又被动,对于这样耍横的无赖从来没有办法。 握着伞柄,手心冒出细细的汗,闷雷响得她心烦。 -- 第103页 少年的白色衬衫又被翻新,再一次闯进她心口。 火苗最终落进荒原,引起熊熊大火。 路铮上前一步,停到她跟前:“你也还对我有感觉,不是吗?” 徐念错愕抬头,温温说道:“你想多了。” 往后退一格台阶,却被他扼住手腕,他振振有词:“可你下楼了。” 徐念皱眉,有些不高兴,手腕处的大掌烫得出奇,力道之大,让她无路可逃,却听路铮继续说道,“你要不想下楼,我能威胁得了你?” 那句“你不下来,我就上去了”无非是他在给她台阶,让她有个下楼的理由,对她示弱。 他知道她就是这个倔脾气,但凡不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了都威胁不了她。 除非她自己也想做,从小就这样,现在还一样。 徐念被他说得无法辩驳,她也不是爱解释的性格:“所以呢,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路铮舔唇,目光落在她素白的脖颈上,夏夜的风吹过她的发际,平直的锁骨埋在圆领T恤里,淡雅如同一朵盛放的茉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糖和迷你暖手宝,把伞从她手里抽走,把暖手宝和红糖塞进她空落落手里。 他说:“不想得到什么答案,不需要答案,这样就很好。” 徐念微愣:“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想还给他,但他已经拿着伞朝大门走去:“我走了,你上楼吧,早点休息。” 徐念站在楼道里,看着他撑着伞走入雨中,莫名其妙,他站在车边,回头对上她的眸子,他摁了车开关,朝她挥手。 徐念转身逃一般上了二楼,在楼道等了一会才上楼,身后藏着红糖和暖手宝,幸好赵艳茹在房间织毛衣没注意她。 她走回房间,摊开手心的东西,小兔子暖手宝,毛茸茸的,两只耳朵还挺可爱,应该是临时从超市买的。 充好电的小兔子趴在她的小腹,温热的触感缓解了小腹的坠疼。 徐念打开学生作业,批改了一会,手机振动,学校群里,主任找她,说是有个市内比赛的文章需要她这边写一下,明天到学校后和她细说,徐念回了“好”。 路铮正好发来消息,他问她:明早想吃什么 明明就只见了一面,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她想路铮这样的人,不可能这么多年没有谈过恋爱,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喜欢他,更别提出国后,招蜂引蝶,跟她不是一类人,一定不能再飞蛾扑火! 她继续批改作业没有理会那条微信消息。 等到晚上11点,她准备睡了,才给他回信息。 徐念:金氏小笼 金氏小笼在B市,之前高复班的时候很喜欢去吃,离南城坐高铁要一个多小时,希望他好自为之,不要再和她有瓜葛。 发完她就关上手机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看见他发的消息,凌晨五点半发的消息。 路铮:车在楼下,988号码牌,黑色的 暖手宝已经变冷,徐念把它放到一边,路铮在楼下待了一夜? 她起床洗漱,赵艳茹烧好早饭,白粥和鸡蛋,徐念拿了两个鸡蛋出门。 外头雾气蒙蒙,笼罩着一层水汽,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地上湿漉漉的,陈旧的垃圾桶躺在一边,一只野猫正在翻找吃的。 她把鸡蛋打开剥好,放在花坛边上。 然后看见路边上那辆黑色的路虎车,徐念犹豫了两秒,走过去拉开车门,路铮正倚着驾驶座睡觉,听见声响睁开眼,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两盒金氏小笼的硬纸包装盒,徐念一愣,心里莫名有些酸涩,他把小笼拿开,腾出位置给她。 徐念目光沉静落在那盒小笼上,她昨晚是有意说的,意思是让他不要白费心力,可谁想他真跑去B市买了小笼。 徐念说:“我吃过了。” 路铮直视着她,沉沉开口:上车再说。” 她站在车外,用平淡语气说道:“我昨晚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去。” 他仍坚持:“上车说。” 徐念拗不过他,坐上副驾驶,他把餐巾纸垫在侧边的置物架上,打开小笼,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 “我真吃过了。”她回。 路铮把筷子搁在硬纸盒上,弯腰从驾驶座的抽屉里拿出一瓶牛奶:“我开了一夜车,现在有点不清醒,所以你要乖乖吃早饭。” 徐念愣了,他把牛奶拧开塞进她手里,还是热的。 她捧着纸盒,把小笼包塞进嘴里,甜甜的汤汁溢出来,肉松软带着蟹黄的仙香,以前没觉得金氏汤包好吃。 第48章 C48 重逢呀 九月阳光热烈, 薄光自车窗泄露进来,路铮俯身过来,将她前面的遮光板放下, 遮住一半光芒,她闻见他身上有烟味, 混着一丝丝薄荷味。 他以前就喜欢这种烟, 烟嘴里放了三颗薄荷珠,抿开薄荷珠炸开, 薄荷会进入烟丝里,抽起来的味道就是带着薄荷味。 徐念抽过一次, 和舍友逛街的时候, 在进口超市看见的黑色包装, 她在他床头柜上见过,于是买了一包,第一回 有点呛, 后来才发现烟嘴里有薄荷, 为此舍友还说她学坏了。 也就仅此一次, 后来没抽过。 不过路铮竟然这么多年没换过牌子。 徐念抿唇, 问他, “为什么突然…回来, 突然说要追我?” -- 第104页 路铮坐回驾驶座, 目光还落在她身上,遮光板遮不住的另一半光落在她的脖颈,形成一道鲜亮的明暗交界线,像约翰内斯维米尔笔下那副珍珠耳环的少女,犹如一盏明灯,熠熠生辉。 三个月前, 他在成都出差,工作室的其他成员打来电话,说林杉出了事,等他赶回去的时候,林杉已经被送出医院,说是突发性脑溢血,送过来已经不行了,路铮连夜给林杉父母打电话,林父林母从首都赶到上海,一夜之间林父白了头。 那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世事无常,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林杉就那么静静躺在那儿,手还保持着握着鼠标的姿态,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世界正常运转,可是林杉再也不会醒来,不会和他在深夜讨论他们的蓝图,林杉的尸体在上海火化的,只剩一坛小小的骨灰,林父抱着会转,抓着路铮的手,他说:“我带杉儿回家了,孩子,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路铮看着林父满头银发,林母同他说:“杉儿这些年麻烦你了,我替他给你说声谢谢,我们走了。” 偏是这样的礼貌让路铮心揪成一团,他送二老进登机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就在那一刻、那一秒、那个瞬间,他想回南城,想起徐念,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为,只想见到她。 如果生命下一秒停止,那他一定会因为和她止步于此而感到遗憾、感到不甘。 回来时正愁如何见她,冥冥之中看见小侄女的班主任是徐念,于是替侄女去开了家长会。 杨昊说,她有男朋友。 可是那又怎么样。 在看到她时,所有理智崩塌。 明明那年她许愿说要他这一生只属于她,他被她下了咒,怎么逃得走。 林杉曾经和他开玩笑说,他要喜欢一个人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上,管她喜不喜欢,做自己该做的,追不到再说。 路铮想起林杉,心口堵得慌。 徐念见路铮不说话以为他在想什么措辞,又说:“路铮,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所以你不必一晚上不睡开车跑去B市买早饭,这样并不能让我开心,反而会让我觉得是种负担。” 路铮轻捏眉心,头隐隐作痛,已经喝过一杯美式,还是抵不住困意,眼睛泛红,看来很疲惫,声音也带着沙意:“所以,你在心疼我?” 徐念微怔,他无赖的说法弄得她耳根微热,听他自嘲般继续说,“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心疼呢?” “不是心疼,是内疚。”徐念纠正他的说法,“你没有必要因为我一句话一夜不睡,这样的做法很幼稚。” 像是他们班上早恋的男同学,形式冲动,不顾后果,成年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路铮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扭过身,挑着下巴,轻佻说道:“那徐老师教教我什么叫不幼稚。” 徐念觉得跟他这种人说不出所以然来:“我要迟到了。” 路铮轻嗤一声,转过身,发动引擎,车缓缓启动。 她想起来他现在的状态,属于疲劳驾驶,便又开口:“要我来开吗?” 怕他又把这句话误会成——她心疼他,于是徐念补了一句:“疲劳驾驶比较危险。” 车熄火。 路铮解开安全带,徐念误以为他要和她换位置,刚伸手准备去解安全带,结果一片黑影罩下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准确无误地捏着她的下颚,唇贴上她的,冰冷的,薄荷、咖啡、尼古丁混杂的气息,像是薄荷苦咖啡。 徐念惊愕地瞪大眼,睫毛闪动,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心跳漏了一拍,他略微粗鲁地捏着她的下颚,她吃痛之际微微松开齿贝,苦咖啡涌入她的口腔,鼻息交缠,热烈的阳光在睫毛上跳动,她感觉后背布满细细的汗,樱桃唇被迫卷进他的口中,火星掉落,引线点燃,五脏六腑好似寻到了那丝久违的冲动,叫嚣着、沉沦着,她如坠入深海的鱼,脑子空白,连肩膀都酥软下来,终于一声鸣笛拉回她一丝理智,徐念伸手推他,没有多少力气,轻易被他捉住手腕,一只大手扣着她两只手腕,将它们压在副驾驶的车窗上。 徐念窘迫不已,有些呼吸困难,憋红了脸,路铮稍稍退开些,她气喘连连,准备开口拒绝或者开口骂他,又被堵上,仿佛刚刚只是中场休息。 挣扎、推辞、解脱、欲拒还迎,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情愫更多。 艳阳透过遮阳板,火热得烤着她的脸,她开始面色发红,咳嗽起来,脑袋缺氧,失去力气,眼泪沁出些许,呜呜出声,路铮松开她的唇,呼出的热气带着喘息。 一种特有情绪的喘息,像是行那事时候的声音,是春天的风吹过樱桃树的声音。 困意被欲.望占据,毫无发挥余地。 他伸手抚过徐念汗涔涔的鬓角:“不幼稚的徐老师怎么连接.吻都不会?” 徐念被他戳中心事,伸手去推他,手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抓在手心。 他不可抑制地轻笑起来:“徐老师总不至于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吧?” 他实在无法想象徐念和别人谈恋爱的模样,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面红耳赤地喘息,没有男的能够抵御这种诱惑,一想到她和别人谈过,他就嫉妒得发疯。 徐念开口:“谈过的。” -- 第105页 路铮拇指抚过她红肿的唇:“那他技术应该挺差的,连接.吻都教不会你。” 徐念听他阴阳怪气的话:“别人不像你,别人是人,不会做这种畜生事。” 路铮听她维护起前男友,更是不爽:“徐老师不也很喜欢这种畜生事么,要不怎么会出一头汗。” 徐念把他推得更远,伸手去拉车门,发现里面上了锁。 “你放我下车。”她气冲冲,像发怒的小豹子。 路铮发动引擎,车开了出去。 徐念唇上热辣辣地疼,透过后视镜看见唇微肿,这样子到学校肯定要被其他老师问,于是从包里拿出口红,掩盖掉痕迹。 “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他逗弄她来。 徐念合上化妆镜不去打理他,他又继续说,“很可爱。” 车在路上缓缓开着,路铮拨弄车里的音乐,还是那首《summertrain》,徐念不想听,听着烦,摁了下一首,结果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烦上加烦。 红灯时,车停了。 “今天几点下班?”路铮问她。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你不要做这种徒劳的事,我希望等会到学校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徐念握着T恤下摆,平复因为接吻而止不住的心跳。 绿灯亮了。 路铮打开车窗,从烟盒里掏出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着,随后又关窗,把烟扔进车兜里。 她看得出他有点烦躁。 “随便你。”他回。 终于到校门口,徐念下车,路铮的车汇入车流中,她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不过,话是她说的,分道扬镳对他们都好。 她伸手抚过唇,将早晨那一吻抛诸于脑后。 上午早读课,主任找她,说是市里的作文比赛,让她这一周出一篇稿子送去参赛,主题跟教育相关。 等徐念回到办公室,林琳偷偷告诉她,这事本来是给李香的,但是被拒绝了,主任又找其他老师,都被一一拒绝,主任就看着她好欺负才给让她去做。 徐念当初是被一中盛情邀请过来的,主任这几年待她还可以,所以她也算给他面子,但听林琳这么说,又觉得主任这人世故圆滑,刚刚找她跟她说的是,全年级他就只看中她,所以才把这个机会留给她,拿了奖今年有望再升一级职称。 她对职称不在意,不过是不太会拒绝人。 林琳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没事,这事就是花点时间,倒也不算麻烦,下回再找你,你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别这么傻。” 徐念点头。 林琳:“话说你和路露舅舅啥关系?” 徐念摇头:“没什么关系。” “你少骗我,他昨天可问了关于你一大堆问题。” 第49章 C49 重逢呀 上课铃响了, 林琳抱着教案:“我先去上课,你等会记得跟我讲讲。” 徐念看她跑出办公室才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路铮问了什么, 挠头,就算他问了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分道扬镳。 下午体育课, 蒋坤翘课,不见人影, 还找后排的狐朋狗友冒充他报数,把体育老师当瞎子, 气得体育老师揪着他那狐朋狗友罚跑十圈, 体育老师给徐念发信息说蒋坤这小子太不像话一定要叫家长, 徐念说她会去处理。 徐念回完,蒋坤虽然皮,但平日里也算知道轻重, 这回真是撞到枪口上, 她晓得蒋坤去哪儿了。 早恋对于这个年纪稀疏平常, 但也是这个年纪的禁忌, 如果相处得当对学习而言不是坏事, 但多数是相处不当的, 年纪轻, 很容易影响了心态。 她给路露打电话问了她身体情况,最后附带问了一句蒋坤有没有去找她。 路露看着蒋坤在那看电视,义正言辞说道:“没有。” 徐念刚想挂电话,听见路露叫了声“舅舅”,还有蒋坤熟悉的声音,他也跟着路露叫“舅舅”。 然后听见路露微微发怒, 小声骂了句:“蒋坤,你个死混蛋!” 着急之下忘了捂手机话筒,路露找补:“徐老师,对不起,我…我不该骗你的。” “舅舅,干…” 后半句没说完,路露的手机被路铮抢走了,他对路露比了个嘘的口型。 “哎!是徐老师呀,蒋坤同学是来给路露送学习笔记的,这不,孩子好几天没去上课,怕功课落下,现在送完了,我正打算把他送回学校,你别担心,两个孩子都没事。” 路铮的声音透过听筒落在徐念耳朵里,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蒋坤对路铮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徐念回:“行,那就这样吧。” 电话没挂,隔了几秒。 路铮轻嗤:“徐老师,你怎么就这么好欺负呢?” 徐念耳根被这句话说得发热,听见手机那段有水流声,他应该不在路露他们面前,所以才敢肆无忌惮说这话。 “无聊,幼稚。” 然后是打火机的咔哒声,金属盖子合上,烟嘴里薄荷炸开的发出一个“噗”,一气呵成。 “颠来倒去就这两个词儿,骂人都不会骂。”他吊儿郎当地说。 徐念恼羞成怒但又不知道如何泄火,怒而挂掉电话,留下一声“嘟”。 路铮挑唇,看着镜子里彻夜未眠熬红的眼,拇指抚过唇,心里的火苗肆意窜动,烧得他有些崩溃,一个吻怎么可能够,连前菜都算不上。 -- 第106页 他洗了把冷水脸,想起她就涌动出压不住的欲.望,她和欲紧紧挂钩,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几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其他女人试试,可是他发现自己找不到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或者说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寻找那双泪眸,会去想念那倔强又执着的脾气… 她们终究不是她,她们是别人的茉莉,不是他的茉莉。 他的茉莉只有一朵,那朵飘向远方的小茉莉,心里有这样一朵茉莉,又怎么会对别人的茉莉动心。 路铮出了洗手间,把手机还给路露,蒋坤正坐在沙发上给路露削苹果,动作笨拙滑稽。 他看见路铮,挪了个位置出来。 “你小子平时就这么对你班主任的?”路铮不客气地把蒋坤手里削好的苹果拿过来,更贴切应该是抢过来。 蒋坤有点不高兴,但没说什么,又拿了一个苹果继续削,少年的脸桀骜又张扬,不服气说道:“我对徐老师挺好的,从来不惹事。” 路铮又训他:“逃课不知道和班主任报备一下?” 蒋坤感到莫名其妙:“舅舅,报备那叫请假。” “谁是你舅舅。” 路露见舅舅语气不善地训蒋坤,有点儿不大乐意,毕竟舅舅从来没回过南城,听妈妈说舅舅是个犟脾气,当初和外公闹脾气一闹就是七八年,过年都不回来一趟,外公冻结了他银行卡,指望他活不下去回来认错,结果舅舅一意孤行,别说认错了,差点没跟外公断绝关系。 舅舅这一回来就拿蒋坤开刀,她才不要她的人被舅舅欺负了去,撅着唇,扬起下巴:“蒋坤对徐老师蛮好的,真的,班里闹事的学生都是他摆平的。” 路铮恨铁不成钢看着小侄女护犊子模样:“你个没出息的小丫头片子。” 路露嗔怒:“怎么就没出息了!” 蒋坤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路露,她接过来,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嘴里沁着苹果香气。 路铮站起来,伸手拍蒋坤的肩膀:“走,送你回学校。” 蒋坤不大乐意,才到没几分钟,就要走,但碍于他是路露舅舅,以后也算一家人,只好乖乖跟着出去。 “明天想喝一点点的奶绿,三分糖的,去冰。”路露说。 蒋坤比了个ok的手势,路露朝他眨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路铮看着这两小家伙眉来眼去,拉着蒋坤就出去了。 青春真是个让人羡慕的时光,那时候一切都单纯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前面多少阻隔都一门心思只在那个人身上。 “舅舅很喜欢徐老师?”蒋坤问道。 路铮摁了解锁打开车:“回去好好给徐老师道个歉。” 蒋坤拉开车门,坐到后排,看见车兜里有烟,顺了一根,叼嘴里,看起来无比熟练。 路铮发动车子。 “舅舅,你想追徐老师可不容易,学校里喜欢徐老师的男老师可不少,还有一些高年级的男生也都喜欢徐老师。”蒋坤慵懒靠在后座,一双腿长而有力,继续说,“我倒是可以帮舅舅一把。” 路铮回过头,撞见蒋坤深邃的眼眸,他感觉得到蒋坤是个非常早熟的男孩。 早熟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孩子都是被迫长大,被迫失去童年,蒋坤亦是如此,路铮不晓得他是什么情况,但依旧会担心小侄女在他面前吃了亏,即便现在是小侄女占上风,他还是觉得小侄女应该喜欢个稳定的男生,而不是蒋坤这样不着边际的。 路铮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侄女。” 蒋坤坐直身体:“谁骗了,我那是光明正大地追,你没看见她怎么使唤我的。” 路铮毫不客气:“你要是影响了她学习,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蒋坤嗤了一声:“上学期她第十二名,这学期第五名,讲讲理,她那个小笨蛋幸好遇到我,要不然到现在都不开窍。” 这话听着耳熟,当初杨昊也是这么问他的,明明都被路嘉轩关在加来退学,不给他参加中考,他还在医院一门心思的整理复习提纲,那时他也是这么回杨昊的,他说,徐念现在还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多东西她没有去尝试,还有三个月就中考了,他得尽快找点法子让她提高学习效率。 写过一款小游戏,找了一堆英语单词,效果是有的,但不如给她讲课效率高,每晚背着她妈妈和她通话,就像偷情一样,刺激会让人神经高度紧张,而她心底对这种紧张和刺激有种莫名地渴望,或许叫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在高压之下,她会越发艳丽。 路铮从车兜里抽出一支烟,点燃。 傍晚霞光映着车水马龙,路铮看见路氏百货的高楼,当初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以至于跨不过去,而路氏百货这些年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就像外公,路铮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动摇,哪怕他无子嗣,也要领养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幼崽,一手培养。 可是外公又何尝知道,裴逞就算改名成路逞,也不可能臣服于他,一匹狼也永远不可能被饲养成狗。 路逞对路氏百货也许会是不错的选择,他充满野心也充满干劲,但对于外公来说,路逞怕是有朝一日会脱离他的掌控,不过这都不是他该担心的事,路氏百货早在七年前就不再和他有瓜葛。 车驶过路氏百货高楼,楼上风起云涌,楼下车水马龙。 -- 第107页 到一中,门卫对路铮非常面熟,认得他,一拍脑袋:“哎!瞧我这记性,愣是想不起来。” “路铮。”路铮道。 门卫恍然:“那个有名的小子,没想到都这么大了,比以前成熟了,帅得不得了嗷。” 他给路铮开了门,路铮把车开到办公室楼下,正值最后一节课下课,路上不少去食堂吃饭的学生,残阳透过树叶,影子落在校服上,结伴而行的身影让他回到当初上学时模样,这一眨眼都快十年了。 “谢谢舅舅,走了。”蒋坤抓着校服外套踏上楼梯,又回头走了两步,“舅舅,今晚徐老师要加班,办公室六点以后就没什么人了,而且最近徐老师应该都会九、十点走,你好好把握。” 说完朝他wink了一下,路铮看着蒋坤的背影,轻嗤出声,真是个人精。 他给徐念发了条信息,问她在干嘛。 但是徐念并没有回,意料之中,他在车里小睡了一会。 醒来晚上八点半,徐念七点半回他,说在逛街。 路铮揉了揉太阳穴,都二十好几了,还跟初中生似的,撒谎都不过脑子,他拔掉车钥匙上楼。 这栋楼属于高一高二教学楼,高三学业紧张,所以单出去一栋楼,以确保不被低年级的打扰学习,高一高二只有住宿生需要晚自习,下课时候八点半,现在走得差不多,只有空荡荡的教室,漆黑一片,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走过亮起来,薄白的光映得教学楼有几分阴冷。 路铮走到办公室窗前,徐念正伏案在写东西,聚精会神,没有注意到,他侧过身,躲离窗边。 伸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徐念从桌案上抬起头,心中一紧,这个点通常不会有其他老师回来,她捏紧手中的笔,看见门把手转动,有那么一刻心提到嗓子眼。 门外的人没有开门,只有门把手在转动,好像在试探里面的人。 “谁在外面?”徐念问了声。 那头没人回她。 徐念站起来,秉着呼吸,抄起桌子旁边的扫把,走到门后面,门把手停了,她小心靠在墙边。 “学校里可到处都是监控,我已经通知门卫了,他马上就来。”徐念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门把手在她说完之后,转动了,随着门打开,徐念吓得往后退了一小步,看见来人,那颗悬着的心落下,拖把就要打到他脑袋,但停住了。 路铮看着徐念此刻的模样,想起先前看见的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熊猫。 他伸手握过拖把的柄,在徐念还未还魂时,将她压在办公室的门后。 徐念惊魂未定,有点生气:“你太过分了!” 路铮把拖把顺势靠在墙壁,伸手将门反锁:“不是在逛街么?” 徐念深吸一口气,心还有余悸:“关你什么事。” “胆子这么小加什么班?”他略带嘲讽。 徐念想走,但被他困在门与墙的夹缝中,无路可走:“我自问早上都说清楚了,你还想做什么,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烦,觉得讨厌。” 她抬着下巴,一双眼睛落在他眸中,软糯糯的声音起不了丝毫威胁。 “讨厌也好,起码比你对我没感觉好。”路铮顺着她的话,将她堵得无话可说,“恨我更好,这样我俩就扯不清了。” 他低头,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亲下来,逼仄的角落里,她如同困兽,被他一点点夺去呼吸,柔软带着馨香的唇,她欲挣扎,手却被那双大手紧牵,十指紧扣的动作,手指包裹着手指,抵在后面的白墙上,长腿拦住了她一切去路。 她也不想逃,呼吸困难,耳根发烫,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钻进她的裙摆,钻进她的小腹,但她却是热烫的,像是焦灼的蚂蚁,寻不到出路。 野火遍地,她招架不住,横冲直撞,硬生生将她的生活掰出一道裂缝,可是这一回,又能是多久,母亲不会接受他,他的父亲也不会接受她,他的家庭更不可能让他和她在一起,明知不可行,偏要行。 管他呢,随便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唇裹着唇,舌闯入,剥夺每一寸呼吸,急切、暴躁,像是一只豹子,徐念喘不上气,他退了些,让她呼吸,续上又继续,如此往复,手心汗意早已密布,两手间潮滋滋的,她不太愿意把汗弄到他手心,想抽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舌根发麻泛疼依旧不被放过,脑子缺氧,浑身无力,完全依托着背后那堵墙。 一吻终了,她腿微麻,刚踏出一步,差点摔了,幸而被他捞住,语气带着戏谑:“徐老师这小身子板真脆。” 徐念推开他的手,口腔里麻得不像话,连说话都懒得和他说,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接吻是体力活,明明是他主导的,为什么他精神状态饱满,而自己却浑身无力。 她走到书桌边,把资料塞进包里,准备回家。 路铮把她的包拿过来,徐念关上办公室的门,灯熄灭,走廊里只剩如华的月光,星星点点落在雪花砖上,树影婆娑,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没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去了一家市中心高楼的餐厅,坐落在顶楼,灰调装饰看起来有种后工业时代的韵味,360度落地窗能够将南城的全貌收入眼中。 徐念不是很饿,但就是不太想回家。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她翻了两页,价格不菲,把最贵的都点了,一点儿不想给他省钱,路铮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杯子,冷柠檬水,便和服务员说:“热水,谢谢。” -- 第108页 徐念抬眼,把勾掉的几个菜划掉:“我想吃小馄饨。” 声音又软又轻,桌上的装饰灯是假蜡烛,昏黄的光衬得她下巴小巧灵动,一双眼睛映得水汪汪,暖黄的灯光,巨大的落地窗,他曾经在一部情.色电影里看到过这一幕,眸色渐深,脑子里是把她压在那玻璃窗上,屋里是暖黄昏暗的光,屋外是万家灯火,要是那样,她会哭吧,那样也好… 服务员端着玻璃瓶过来,路铮拉起徐念的手:“抱歉,我们不吃了。” 她被他牵着走出餐厅,服务员刚准备说什么,看见他桌上的杯子下压着一张一百块的小费,也就没了脾气。 电梯下行,42层,她的手被捏在他手心,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第50章 C50 重逢呀 “我刚刚浪费了一张菜单。”她说, 有点不大好意思,也有点缓解独处的尴尬。 电梯在26楼停了,上来了一批刚刚到下班点的白领, 拎着办公包,说着手头的工作。 他们被挤到里面, 徐念手心出了些细汗, 手指局促地扭动,路铮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巾, 抓着她的手,细细擦, 白色的电梯灯光映着她雪白的脸, 耳根已经红透了。 24楼又停了, 一层一停,人越上越多,明明上来的时候没什么人。 路铮似乎想到什么, 脸色不大好, 目光有些散, 徐念抬头看见他在发愣, 不知道想什么, 但瞥见那眼中藏着深深的悲伤, 她抽出手, 路铮回了神。 推搡的人群挤到她的发,路铮伸手贴着她的背,将她挪到自己背后。 夏日的电梯,香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让人窒息的气息。 她没吃晚饭,被电梯里闷热的空气弄得有点头昏, 幸而贴着他的背,晕晕乎乎脑门抵着他背,不觉有些心酸,总觉得他们之间不该这样。 终于到一楼了,大批人涌出,笑着说再见,各自回家。 出了大厅他问她:“想吃哪儿的小馄饨?” “挤饱了,现在有点吃不下。” 出了商场大楼,朝着停车场走去,门口有个超长的队,徐念看过去,好像是个甜品店。 “想吃吗?”他问她。 徐念摇头,答非所问:“人太多了。” “走吧。”他拉着她跑到队伍最后面。 灯火映着一长队的人,为了吃的,值得么?徐念以前从来不买这种排长队的东西。 她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执念,所以不会因为它们而白白干等,他们站在人群中,与其他情侣别无二致。 “我得十一点前回家,不然我妈得问。”徐念开口。 他又翻起今天她发微信的旧账:“你不是挺会找借口么,就说去逛街了。” 徐念被他一说,作势要走,他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带到怀里:“嘿,说谎还不让人说了?” 徐念不想搭理他,撇唇,也没退出他的怀抱。 她承认今天是快乐的,可是这样的快乐让她忧心,哪怕说服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依旧免不了担心这样的快乐是短暂的。 多没出息,才能这么多年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多没出息,才会轻易被这么个人撩拨心房。 队伍快到他们时,路铮来了个电话,是工作室其他成员的。 他握着电话,没刻意躲开她,兀自接通,听那头说着,徐念看见他眉心紧锁… 已经排到他们,他俯身,随口轻声在她耳边说:“宝贝,和你一样。” 说完又直起腰继续听电话。 徐念耳根因为他那声“宝贝”泛红,可是细细想心里不大舒坦,他那么熟悉的一句话,那么熟稔的套路、撩妹手段,应该是在别的女人那里学来的。 一瞬间情绪就低落下来,“宝贝”这个词他称过多少人,她不知道。 多会讲情话的嘴,多会亲人的嘴。 现在心里堵死了。 “行,我知道了,我尽量明天赶回去。”他沉声,语气不大好。 “今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谈不成就谈不成,又不缺他那一个。” “这事是我们这边说了算,千万别被他牵着走。” “别管他,你们自个走,爱待就让他待着。” … 语气越讲越差,徐念想要是对方现在在他面前,他就动手了,毕竟他这个暴脾气,以前都没人敢惹他。 营业员问她吃什么,她回过神,点了一份法式冰淇淋卷。 路铮挂完电话,看她只拿了一个:“我的呢。” 徐念心情从刚刚就不好,语气不善:“不许瞎叫我什么宝贝,我不喜欢。” 路铮刚刚见她情绪还行,这会不知道又怎么抽风了,见她拿着勺儿挑着一块冰淇淋就往嘴里送,还没碰到嘴边,他握着她手腕,转着她的手腕,低头把勺子上那勺冰淇淋送到自己嘴边。。 徐念刚想发作,他伸手把整个法式冰淇淋卷都拿走了。 “生理期还吃冰的,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语气有点凶,跟恬不知耻逗弄时语气不一样。 徐念刚刚忘了自己还在生理期这事,可能被气糊涂了,也就没注意,被他一凶有点不大高兴。 “要你管。” 路铮握着她的冰淇淋卷:“等生理期结束再吃,别糟蹋自己身体。” 再说“要你管”会显得矫情,她承认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以前就知道,明明那么嚣张跋扈一人,关心起人来又这么体贴,所以她这么多年才逃不出去。 -- 第109页 她看着他吃掉她买的冰淇淋卷,记得他不爱吃甜食。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就像人心一样。 “我真得回家了。”她说。 夜色温柔,晚风吹过她的鬓角,细软的发衬得她又娇又小。 “我明天要回趟上海,差不多三天回。”他咬了口冰淇淋,奶味太重,腻得慌。 路灯映着彼此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他们一起找猫,她跟在他后面,偷偷将影子盖在他的影子上,影子里他和她依偎在一起。 影子拉长,缩短,在拉长… 像是从孩童变成大人。 “你不用和我汇报。”她淡淡开口,“我跟你没有其他关系。” 他停下脚步,并不生气:“很快就有关系了。” 拐弯的时候影子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靠在一起,不用她再刻意去靠近。 路铮送她到小区楼下,她本来想说不用再联系,但觉得这话说出来他也不会听,便道了声“晚安”。 见她走上楼梯,他才开车离开,导航调成上海,发动车子。 赵艳茹看徐念回来的晚,也没具体问,悠悠说:“小李母亲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你不回小李消息。” 徐念把包放到鞋架上,换上拖鞋:“天这么热,你怎么不开空调。” 说着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空调打开,又继续说:“我跟他说开了,对他没兴趣。” 赵艳茹又把空调关掉:“等会就回卧室睡觉了别浪费电。” 以前她不是个节省的人,自从病了就开始各种省,省得让徐念头疼。 因为赵艳茹的病,加上路铮外公的当初一番话,让她对钱生出执念,大学时当家教赚了好几万,加上帮朋友做点私活,七七八八存了十几万,投的基金翻了几十番,毕业就在南城购置几套房,又逢着房地产火速发展,几套房租金就够她活得体面,当然,这跟路家没法比,但她知足常乐,也不想有什么大出息,就想在一中的一亩三分地上平静地生活。 “你真的不考虑小李?” “妈,我最近挺忙的,你就别拿感情的事来催我了,遇到合适的我自然会谈,遇不到不合适的就算勉强在一起能幸福吗?”徐念越想越烦,合适不合适在她这里都没区别。 赵艳茹听得出她的不悦,叹息:“我不管你,但是妈妈不想以后不在,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到时候生病了都没人陪同。” 徐念最受不了的就是赵艳茹这样的话,她知道赵艳茹这个病就是靠修身养性,要不当年她也不会放弃首都的工作。 “现在医保蛮便利的,而且这几年我也有理财,到时候请个阿姨就行了,您就别瞎操心了。” “妈说的不是阿姨不阿姨,是老有所依。”赵艳茹恼徐念的固执。 她虽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内心早已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她怕自己这一走,家里只剩下徐念,而她又是个极度敏感的孩子,从小渴望一个家,她不想她无依无靠。 “小李虽然也有缺点,但是却是能够居家的人,婚姻哪有100%契合的,都是靠磨合的,处着处着就合适了。” “那你跟徐砚清磨合合适了吗?” 赵艳茹沉默片刻,缓和些说:“你爸爸人不坏,我俩虽然不恩爱,但相处也还不错,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争吵。” 徐念心里头明镜似的,妈妈和徐砚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快乐的,她把自己硬生生逼成一个母亲的角色,和路嘉轩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像个女人,像个明艳的女人,哪怕是短暂的,也足够让徐念瞥见那般活泼灵动的赵艳茹。 人究其一生要么热烈,要么平淡,徐念忽然像是悟到什么,她现在和与徐砚清在一起的赵艳茹又有什么区别。 路走了一半,忽然发现前路迷茫,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纠正母亲。 “我回房了,晚点还要批改学生作业,至于小李,麻烦妈妈转告李阿姨,我配不上他。” “你这孩子…” 徐念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看见李俊意发的信息。 前几天看到他一连串的信息,顺手屏蔽,这几天就忽略了他。 再点开,就是李俊意狂轰滥炸的微信连环call,起初发的信息还挺正常,说什么对不起,那天太冲动,然后他给她打了两个微信电话,她没接后,李俊意就开始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说出来了。 最后一条是——徐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路铮那些破事,我都查出来了,你俩初中就搞在一起了。 徐念翻完他发的,懊恼自己真是手欠,干嘛要去看他这人发了什么,准备删除,李俊意又发来一条。 ——你不就是个拜金女,爱上路家的钱,我真是看错你了,恬不知耻,不要脸 徐念看他说得污言秽语,丝毫无法想象这是跟她同校的学长,她在删他之前回了一句:谁让路铮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有魅力,无能狂怒金针菇 发完没有急着删,等看到李俊意显示“正在输入中…”时才删掉他。 退出李俊意的聊天后,她发现路铮给她发了信息。 是语音,她转文字。 路铮:我在环城高速上,尽量早点回,有点想徐老师 转完就戴上耳机,听了一遍。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进她耳膜,情话一般。 -- 第110页 徐念想回,今晚就回吗?她记得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白天又被蒋坤那小子折腾,不免有点担心。 第51章 C51 重逢呀 51 她合上手机, 继续弄在办公室没有弄完的比赛,主任还私发她信息,让她多往积极正能量的方向去写。 一直忙到后半夜, 洗漱睡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手抚上泛肿的唇, 俯身往前,离镜子里的自己更近些, 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另一个自己,指尖抹开唇, 不禁想起办公室里那一吻。 鼻子间似乎闻见他身上冷冽的味道, 她甩头, 心想真是发疯。 今天的吻对她冲击太大,大到光是想起来就让她觉得燥得慌,如同点燃的引线, 埋在她心口, 让她泥足深陷。 九月的南城正值炎热, 顺着卫生间的窗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房间空调开太足, 回房间打了个寒颤, 调高两度, 钻进薄被, 翻身,打开手机,看着那条信息,她还没回他。 他说有点想她,不知真假,反正她还真有那么点想他。 徐念输入又删掉, 最终回了句:注意安全 翻过身,把被子裹好,睡不着,又是分离,好像每次温存过都要分开很久,如同魔咒,化解不了,这一回分开多久,十年,二十年,下一回见面应该各自都有家庭,也许儿孙满堂。 到时总不至于还这么疯,她也会忘记他。 她刚发完信息没两分钟就收到一条视频通话,徐念慌忙关掉声音找耳机,视频接通,路铮见她慌乱模样,忍不住扬起唇角。 “多大人,还怕家长?”他叼着烟,带着一丝逗弄。 他身后是空旷的休息室,没有人,日光灯落在他头顶,棱角有致的下巴略微有青色的的胡渣,徒添几分颓意。 徐念插好耳机,压低声儿:“你什么事?” 一口烟气呼出,他的脸上镀了层朦胧雾面感,像八十年代的老电影的一帧。 “早点睡,我就看你一眼。”他说,今晚还得开到上海,烟不及她万分之一提神。 徐念倚在床上,没有睡意,看着镜头那边的他:“你不睡一会么?” 声音带着她特有的软糯。 路铮把烟摁灭,轻勾唇:“心疼我?” 徐念没有否认,否认也无济于事:“晚一天不行么?” “行是行。”他靠着椅背,看着那张素白如雪的脸,“这不是想早点回来。”怕徐老师跑了,怕再有遗憾。 徐念被他这话说得微愣,莫名感觉他似乎也在担忧着什么。 不是她一个人怕,好像这条不归路有了个伴儿。 “那你晚点回,不用为了早一天让自己很累。”徐念想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等也等不着,他们不该纠结这一天两天,毕竟那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又心疼我?”路铮眼睛微眯,见她耳根泛红,忍不住调戏她,“糯糯,你真可爱呵。” 徐念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他总能曲解她的意思并且借机逗她。 “你活该,我不管你了,我要睡了。” 路铮听着她那因恼怒而害羞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好了,睡吧,我会早点回来。” 这人就是执拗,说不动,徐念也不想说,准备挂听见他说:“哎!等下。” 她迟疑,听他继续说:“还有句话,忘了说。” 徐念不知道他搞什么鬼,这人一向坏得很。 他说:“你凑过来点儿。” 徐念往手机靠了靠,见他放大的脸还有唇。 “再近点儿。” 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她的耳朵已经快贴上手机了。 然后听见一声“啵唧”,透过耳机传进她的耳膜,她愣了一两秒,挪开,拧眉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他好像脸有点红。 “晚安。”他挂掉电话。 徐念觉得手机有点热,刚刚他是透过电话亲了她一口? 手机明明是个冰冷的器械,却在刚刚变成了“吻”的承载物。 路铮挂掉电话后,有点燥,烟抽空了,一根都不剩,漫漫长夜的躁动无法平复,都怪她太招人,起来往休息站的便利店走。 刚刚他本来打算挂电话,但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想起以前林杉和女朋友打电话经常会在最后啵一下,有时是好几下,很肉麻,那时他还嘲笑林杉,说他幼稚,林杉说,谈恋爱就是两个人明明很成熟却互相幼稚着,这叫情趣。 他尝试过了,这种模式不太适合他,下回不做了,透过电话有什么好亲的,还是喜欢徐老师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的模样。 网恋是小孩做的事,他才不稀得搞这套。 从货架上拿了两罐红牛,付完钱,拧开拉环一饮而尽。 徐念因为这个吻,这一夜做了个绵长的梦,梦里,她正在家里睡觉,听见敲门声,惊醒,走过去开门,门外是风雨兼程来到她面前的路铮,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路铮已经作势要进门,她想起妈妈还在隔壁睡觉,便推着他出去,可是路铮根本不依她,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进她房间,像回自己家。 徐念紧张地跟在他后面。 赵艳茹听见声音,问:“小念,是谁呀?” 徐念一边解释一边想理由:“没事,楼上李阿姨家的亲戚,刚刚跑错楼层敲错门。” 路铮把她拉到床上,徐念没站稳,径直倒下去跌在他身上,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刚想爬起来却被他拉住,手掐着她下巴,揶揄:“好学生,你怎么老爱说谎呢?” -- 第111页 他又继续,“爱说谎的小孩是要挨打的。” 徐念挣扎,却丝毫抵不过他的力气大,害怕被赵艳茹发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压着声:“你别,我会生气的。” 这句话毫无杀伤力。 “唔…”她叫了声。 一巴掌已经打在她臀上,没收力气,有点疼,她没被人这么打过,一瞬间恼怒羞愧全都涌上心头,说不出来,脸烫的出奇,他的手并未离开,顺势揉了把,带着抚慰和温柔。 “生个气我看看。”他恶意说,大掌贴着睡裤,“不生气就继续挨打。” 说生气的是她,可是她没那么生气,又怎么表现生气,被打了一下也没有生气,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应该要生气的。 “你放开我,我不想玩了。” 因为他太无赖,所以她有点求饶的意思。 路铮却不甘心,又是一下拍下,这回没第一回 疼,但也不轻,徐念咬着下唇,脸红到滴血,这比接吻更让她无地自容。 “还没生气呀?”他继续作弄。 那掌心一下下抚慰被打的地方,不疼,还有点躁得慌。 “我不理你了…”她撇过脸,却被他撅住下巴,不让她闪躲。 徐念被他弄得毫无办法,逃也逃不掉,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落在她的樱桃唇上,指尖摸着嘴角,抵着嘴角,另一只手拖着臀,将她提到他上边:“糯糯,我很想你,真的。” 低沉的嗓音是最好的情话,隔了很久的思念,将她理智全部击碎。 她也很想他,午夜梦回,很多次想要去找他,可是面对那跨不过的鸿沟,她最终选择退缩。 那一屋子的欢乐不属于她,而她也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 眼泪和思念汇成热泪,她不是不敢去找他,不是不敢去面对,是怕她的出现破坏他的生活,他该和一切美好相伴,而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路铮似乎咬开她的脖颈,徐念闻见血液的味道,他贪婪地啃噬着她的颈,粗鲁地想要将她揉碎,他的手游走,撕破那层本就单薄的睡衣,她惊呼:“别…妈妈在外面…” “你想我吗?”他问她。 徐念抿唇:“想的。” 很想,如果当初她再勇敢一点,就可以敲开那扇别墅大门,对他说,新年快乐,她想,他应该会把她带进温暖的客厅,对那些在玩纸牌的人说,这是他的妹妹。 是妹妹,不是女朋友。 她也许会应和着和他们一起玩耍,以“妹妹”的身份。 没有结局,不如不开始。 门外,听见客厅叮叮咚咚,母亲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妈会发现的呀!”她小声说。 他笑得很坏:“那你不要出声。” 害羞、紧张、难受…所有的情绪都堆在一起,然后是一声敲门声,再一声敲门声… 徐念惊醒,发觉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四处环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一瞬间失落充斥心房,如坠入深渊,真的有点想他,想了很多年,说不清是失落更多还是想念更多,再然后她才平复心情。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敲门还在继续。 “妈,我起来了。”徐念朝门口说道。 敲门声停止。 换了衣服,梦太逼真,就像路铮真的在她房间待过,将她压在这张床上。 她掀开被子,这张床因为那个梦显得无比暧昧,去洗手间洗漱,发觉内裤凉凉的,有点湿意,大姨妈已经走了,不是红色的液体,她有点窘迫,熟悉这种躁动,高中那年,他同她睡在一起的那个早晨,也是这样,。 那时候她是懵的,完全不懂,打开百度去查,查到结果让她着实感慨男女身体构造的奇妙,在动情的时候身体会给出自然的反应,就像那年他坚硬的那东西,平日里是软的,动情的时候才是有反应的。 徐念洗了把脸,下意识想起什么,手指比划着,当时她测过自己的拇指和中指的距离,是十三厘米,没握全,真的挺那个啥的,她泼了一捧冷水,她刚刚比划了个几把…不过她印象里他那玩意儿挺吓人的,比韩瑜给她分享的电影里那些男的的都要吓人些,不过长得还行,没电影里那么丑… 她又泼了捧冷水,疯掉了。 自己在思考个几把。 - 主任上午又来问进度,徐念说昨天在写初稿,今天晚上初稿可以弄得差不多,到时候发给主任看下。 主任拍着她的肩膀说:“小徐啊,真不错,我就知道你跟其他老师不一样,Q大高材生,不错不错。” 徐念点头应和。 主任离开,她拿着学生作业去班里,一见她进门,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个皮学生在后排打闹,丝毫不畏惧她,闹得更凶。 蒋坤的书就砸过去:“吵你妈吵,没看见老师来了啊。” 那几个学生被骂立马安静下来。 徐念看了眼蒋坤,课本敲着桌面:“上课。” 班长叫起立,全班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声“老师好”。 蒋坤倚在后排,天气炎热,空调正好挂在他头顶,吹得他有点冷,往后又挪了一格,人快跟饮水机坐一起了,手机藏在书下面和路露发信息。 路露:分享给你个链接 蒋坤:好,你发 路露:[南城四中毕业晚会,一首《summertrain》惊艳全场],你看那个视频第1分20秒,镜头扫到台下,我看见我舅舅了。 -- 第112页 路露:你说我舅舅不会暗恋徐老师吧? 蒋坤看向徐念,她正背对着他们,白色长裙衬得她干净漂亮,说是大学生不为过,他点开视频,一只手撑着耳朵,蓝牙耳机里传出徐念唱的歌声,清澈如泉水泠泠作响,木吉他与衣服破裂的女孩在舞台中央,他终于明白了舅舅为什么喜欢徐老师。 蒋坤:不见得,我倒是觉得是徐老师暗恋你舅舅,你看徐老师眼神落在你舅舅方向,也许是互相喜欢 路露等了几秒:好像是哎,他们竟然初三就早恋! 以前舅舅和外公闹脾气,难不成跟徐老师有关? 这个猜想让路露感觉自己揭开了一角,这也太夸张,舅舅会不会是为了徐老师拒绝路家的万贯家财,自立门户? 路露越想越觉得刺激,要不是舅舅放弃家产,怎么会轮到她爸爸,也难怪爸爸跟舅舅关系那么好!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 徐念转过身,粉笔扔到蒋坤桌上。 蒋坤回过神,收回撑着的手,连同蓝牙耳机一起塞进桌兜。 粉笔断成两截躺在他桌上,徐念走过来,手伸到他面前,一众学生倒吸一口气,没人觉得蒋坤会交出来,他是个刺头,仗着成绩好就为所欲为,其他课老师也不管他,这回有好戏看了。 谁想,蒋坤二话没说从口袋摸出手机放到徐念手中,那手机屏幕正好是和路露的聊天界面,他故意没关,最新一条信息是路露发的。 路露:我猜会不会舅舅放弃家产是为了我们的徐老师!毕竟按照时间推理,舅舅高中就跟太公公闹掰了。 徐念瞥了眼,看见话题关于自己,那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上,路铮放弃了路家家产?高中就和太公公闹掰了? 她的手收紧手机,迅速锁屏,冷静说道:“你去我办公室站着,下课我再找你算账。” 蒋坤站起来走向办公室。 “看什么看,继续上课。”徐念不自觉声音大了几分,她的心颤抖着,久久无法平静,下一秒克制着继续回到课题中。 教室陷入沉默,她站在讲台上,细细讲述着课本的内容,讲备课的题目写在黑板上。 蒋坤坐在徐念办公室,吊儿郎当的翻动着她的课案,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小徐傻的哟,那个文章是主任用来参赛的。”张老师和前面正在喝奶茶的李老师说道。 “谁让她能干,能干就多干点,能者多劳。”李老师回。 “话是这样讲,当时主任不是第一眼时间找你的吗,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坑。” 李老师笑起来,回过头来,丝毫不避讳蒋坤在:“我一看那个主题再一听那个比赛就晓得肯定是大坑,小徐就是要踩踩坑,我们当年不也是踩坑过来的。” “也是。” …… 蒋坤去掏手机想跟舅舅说,结果想起来手机被收了,倚在座位上,撑着头,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装饰。 要是没看那个唱歌视频,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徐老师也有可爱的一面。 百无聊赖正好看见电脑屏幕右上角闪过微信消息,瞥了一眼。 林屹:小念,我周五晚上回南城,晚上你下课告诉我,我过来接你,老地方夜宵 看这句话就不太正常,“小念”“接你”“老地方吃夜宵”,感觉像是追求者,徐老师不是有舅舅了吗? 徐老师看起来也不像爱养鱼的人呀。 林屹又发来消息:这次回来正好给阿姨带了点东西,提前和你说下,不值钱,所以到时别跟我客气。 这么看,舅舅还挺危险的。 下课铃响起来,蒋坤站起来,懒洋洋靠在桌边,徐念拿着教案走进来。 “手机我没收了,等期中考试考完再还你。”徐念把抽屉打开,把他的智能机锁进第一格抽屉。 蒋坤倒是不在意,反正放学后过来翘课锁的事。 “蒋坤,你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上课玩手机,你这是藐视课堂纪律,你回去写1000字检讨,明天上课之前跟作业一起交上来。”徐念生气地说,尤其是他们在手机里聊得是自己的事,更加生气,“你自个不学习,不要影响路露,你俩要是再联系,我肯定是要叫你们父母的。” “老师,我给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路露学习。”蒋坤说道。 林琳刚刚上完课,看见蒋坤在:“小蒋又怎么啦?” 作为回回物体考试都考年纪第一的学生,林琳对蒋坤特别偏爱,经常拿他当做学生楷模。 “没什么,蒋坤,你回去吧。”徐念说道。 蒋坤没走:“徐老师…” 他想起刚刚听见的聊天,估计徐老师得踩坑,但自个作为学生,加上办公室人多,不好开口,便没继续说下去,径直走出办公室。 第52章 C52 重逢呀 林屹这几年一直在上海工作, 从上海回来也不是很远,基本上每个月回一趟,有时不忙就会和徐念吃个饭, 联络感情。 他是师大的,教师资格证都考好了, 结果毕业那年正好被上海一家top互联网公司发了offer, 徐念大三还说留在首都,结果毕业后回南城当了老师, 真是造化弄人。 周二晚上,徐念的文章发给主任, 周五相关结果就出来了, 官方公众号刊载出各个获奖文章, 她也没指望能拿什么奖,毕竟她自认为写得很官方内核并不深刻,结果在获奖一栏看见她写的文章名, 但署名不是她, 是主任的名字。 -- 第113页 主任满面春风进门:“小徐老师, 这回文章写得好啊, 拿了市里的奖, 今天晚上我请客, 大家都给家里说声, 晚点回去,地址在醉玲珑,晚上八点。” 徐念看着手机里公众号的文章署名,刺眼无比,就像被主任挥了一拳,哑巴吃黄连, 办公室的人都晓得文章是她写的。 “好的呀,主任,这回大方哦,醉玲珑可不便宜。”李香笑起来,迎合着。 张老师收拾教案:“我的车还能坐得下4个,你们谁跟我车?” 李香举手:“我,我…” 徐念拿了包:“不好意思,主任,今天我朋友来找我吃晚饭,店已经订好了,我就不去了。” 虽是实话,这个时候也变成了谎话,话外音再明确不过。 主任抬眼看着她:“小徐,你是主人公,怎么能不到,你不来这像什么话,我们还吃不吃。” 这话摆明不让她推辞,不是她的名,却说她是主人公,把她推到骑虎难下的地步,这是要其他老师看她的笑话还是看她的可怜。 “徐老师呀,醉玲珑的大闸蟹可是出了名的,贵的很,主任多疼你啊,上回我们张老师拿了省里的奖都没这排场呢。”李香打着圆场。 张老师也说:“小徐,没大事就去吃个饭,一年到头都不见主任这么大方。” 徐念被所有人架在制高点。 学校是个小世界,有它的准则,她被裹挟着去了醉玲珑。 店门口停着一众豪车,正对大门的喷泉点缀着灯带,正门是个吞云吐雾的龙,雕刻复杂的龙头叼着一个白色的水珠,雨雾缭绕,大有冲破云雾腾飞的架势,龙尾与屋子的吊顶结合,宛如蛟龙出水,现在的商家偏爱这类设计,这是迄今为止,她见过的第十三条龙。 张老师一边拿手机拍照一边说:“龙遇水则生,好风水呀。” 主任打量着这装饰:“早就听说这家店讲究了,看来老板也挺懂行。” “我来过两次,确实不错,菜也不错。” … 服务员穿着宫廷的衣服招待他们,圆桌大小的菜盘,放着各类龙虾,龙虾边缘也是一圈干冰,烟雾将龙虾包围,大闸蟹在正中间,大有众星捧月之意。 服务员边摆放碗筷边介绍起这是早晨从阳澄湖送来的大闸蟹,分量十足。 主任站起来举杯庆祝,一通冠冕堂皇的说辞,说得天花乱坠,像极了发表演讲,尤其对徐念大加赞扬,夸奖之词将她淹没,其他老师也跟着夸起她来。 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老师也和她碰杯,她本是倒的是果汁,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啤酒。 音乐和各种说话声不绝于耳,她有几分头昏脑涨,其他老师还围在主任周围。 她想如果现在撂挑子,撕破脸,主任后面保不齐会给她穿小鞋。 南城就这么大,以主任那种人脉关系网,和学校解约也就意味着在南城她当不了老师。 不闹翻的话,这委屈就得忍着。 徐念想不明白,这活没人做她可以做,可是她不能接受她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李香看她喝得不少,脸通红一片,像是喝多了,,握着她手腕:“小徐,你没事吧?” 徐念摇头,心里郁结,不知不觉喝了快一瓶:“没事。” 李香凑过来:“你啊,放宽心,主任也不是那种非常不好的人,这回你帮了他,后面多少他会给你点好处,年终奖金到时候多给你几千也是不错的。” 徐念微红的眼看向李香:“我知道了。” 李香拍了拍她的手背,像个成熟的过来人:“没事了啊,少喝点。” 徐念点头应和,又倒了点,李香说的话,她也不全信,大家都像是戴着面具,说些场面话,就像主任当时找她时候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其实是把她当枪使。 酒过三巡,林屹给她打来电话,说是今天有事得晚点到南城,差不多要十一点,问她要吃饭地址,到时候直接过去接她。 徐念说了地址挂掉电话。 心里被膈应得不清,尤其是主任正和其他几个老师说得眉飞色舞,有那么一刹那,她想不做老师也行。 可为了一篇文章署名放弃一个行业值得吗? 教育是最公平的一件事,为什么要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扯进来,这让她更加想不通。 她站起来去外面透个气,隔壁包厢敞着半扇门,她跌跌撞撞听见里面说着什么“演讲会”“艺术宫”“科技大会”… 服务员问她需要帮助吗? 她摆摆手,她要的帮助他们给不了。 穿过纱帘,她到了门口,龙戏水,多么神圣的画面,变成商家的点缀物多少有点可惜。 她喝得有点多,头重脚轻,见灯光都是晃动的,胃里泛着恶心,扶着树吐了一小半人才清醒些。 去隔壁烟酒超市买了瓶矿泉水,付钱的时候看见那条熟悉的黑色包装壳的薄荷烟,她又要了一包。 烟和酒最解愁,漱口吐掉,撕开烟盒,发现没买打火机,折回去又买了个一块钱的打火机。 一通折腾,酒醒了一半。 靠在树上,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以前醉玲珑前面这条街是郊区,现在都快形成商区了,时间真快,迎着夏夜热风,她拢手点起烟。 烟就这味儿,不好抽,也没有解愁。 -- 第114页 酒也解不了愁。 不过这烟倒是醒酒,现在脑子清醒过来。 没几分钟有其他老师出来,她把烟捻灭,扔进垃圾桶,大家陆陆续续出来,主任被簇拥着走向门口,看见徐念,忍不住说:“小徐啊,刚刚还说起你,你呀,未来可期。” 徐念懒得回,连个眼神都不稀得给主任,不撕他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主任接受到她的敌意,装模作样当做没看见,对其他人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吧,到家群里说一声。” “我没喝酒,我顺路带你回去,有谁住城西可以跟我车。” 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林屹的车也到了,看见徐念,降下车窗朝她招手。 张老师望着林屹那车的车尾,沪牌宝马X5,一个牌照就得十万。 张老师:“小徐这男朋友可以的,真有钱。” 李香插兜:“不是男朋友,她高中同学。” 张老师:“来接过好几次小徐,快成了。” “谁知道呢?” … 徐念坐在副驾驶,脸因为酒精红得滴血,看起来喝了不少。 “要不送你回家吧。”林屹说。 徐念头靠着车窗,嘴里烟味未散去,熟悉的味道,像他,她想他了,想念白衬衫。 ——你知道蚍蜉撼树这个词吗? ——蚂蚁是不知道自己不能撼动树吗? ——倘若那只蚂蚁知道呢? “怎么了?心情不好?”林屹看她蔫蔫的。 徐念叹气,胳膊撑着下巴:“有个事,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说无妨。” 徐念把主任做的这事描述了一遍,感慨道:“要是我去申辩,后果就是我刚刚说的,螳臂当车,要是不去,我又咽不下这口气。” 红灯,车缓缓停下。 林屹的手叩着方向盘的皮质软套:“所有结果你都考虑到了,那么你自己更偏向哪个?” “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你看,你已经做出选择。”林屹顺着她的话,“其实公司上班也一样,哪里都有这种事情,还很常见,我们是普通人,改不了世界,只能尽量避免自己成为那种人。” 车弯到市中心方向,徐念看着窗外,署名不是大事,可是那是她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别人占去。 路过市中心老公交站时,她远远看见站台上卖花的奶奶,竹制的篓子五颜六色的花点缀着这个灰暗的夜晚。 徐念急忙说:“前面放我停下一下。” 林屹伸头看了眼站台四周的标识,往前开了两米停下:“怎么了?” 徐念打开车门:“马上回来,三分钟。” 她下车,小跑到卖花的奶奶那里,刚刚以为是以前那个奶奶,结果发现看错了,还是买了一束浅白色的茉莉花,十块钱一束,不再是五块钱。 二维码在奶奶的花边,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奶奶略带恳求地问:“姑娘,可不可以给我现金?” 二维码扫出来了,是个年轻的男人头像。 徐念一瞬间明白什么,鼻子略酸,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张一百,塞到老人手中。 “姑娘…” 徐念微笑:“奶奶,不用找了,您留着买点好吃的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没有察觉到刚刚有人拿出手机拍了一段小视频。 徐念上车,林屹瞧见她手里的茉莉花,忍不住感慨道:“现在买花也都用app了,线下花店越来越不好做,更别说路边上这种小贩,有时不知道互联网的发展是好还是坏。” 徐念拂去那丝心酸:“是啊,时代在进步,有些东西注定就要淘汰。” “有时我挺羡慕你,南城是个节奏没那么快的城市,起码还有空呼吸,上海太忙了,忙得我都想回来工作了。” 徐念侧过脸,发现林屹有些变了,当年他一腔热血说要做自己喜欢的行业,放弃了当老师投身于互联网,说要为未来的发展做贡献,如今竟被磨得只剩一颗想归家的心,可她却又有点想往外面走。 第53章 C53 重逢呀 最终没吃夜宵, 林屹怕她吃太多失眠,只在环城路上绕了一圈。 徐念听他说互联网的工作,说下班大家都不走, 非要熬到很晚,kpi/okr逼得每个人头上都像悬着一把铡刀…总之已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熬成发际线后移的青年, 大家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一眨眼就到奔三的年纪。 受罪和前途总得选一样。 林屹送她到小区楼下已接近十二点,她酒意散得差不多。 林屹说:“快回去吧, 下回有空再吃饭。” 徐念打开车门,朝他挥手:“嗯, 那拜拜。” 没走两步, 林屹想起来什么, 冲她背影叫了声:“徐念!” 徐念回头,看见林屹下车,从后座拿出个礼盒:“差点忘了, 上个月出差路过免税店, 我妈让我带的燕窝, 顺便留给阿姨带了。” 淡蓝色的包装盒, 看起来很清新, 虽然和林屹交情挺深, 但也不好拿别人东西, 想着下回还得找个机会把人情还了。 “下回别这么破费,我妈这儿什么都不差,你这送来,她又得各种问。”徐念接过礼盒,赵艳茹知道林屹,来过家里吃饭, 之前一直想撮合她跟林屹。 要知道林屹出差给她带东西,免不了又要一通说教。 -- 第115页 “阿姨不催你结婚了?”林屹打趣道。 徐念扶额:“催啊,恨不得我立马嫁出去。” “那你呢,有什么想法?” 林屹偏头,看见路灯落在她睫毛上,像春天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开,她天生有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在夜色中这种楚楚动人更加明显。 徐念摇头:“没想法,就希望她别总盯着我,换点其他事做做。” 林屹收回目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她家所在的那栋楼,她转身:“我到了。” 林屹停下脚步:“那晚安,早点睡。” 徐念和他挥手:“晚安。” 转身上楼的时候,看见那棵桂花树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影,一双黑色眼眸看向她。 白色的宽松衬衫垮垮垂着,他皮肤白,白色衬出一种独特的贵气,五官张扬,与安静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踩着月光向他走过来。 路铮看着她那张微微红的脸,如雪的皮肤,两颊泛粉,徒添几丝情.欲,还有若有若无的酒味,很显然,她今晚和那个男人喝了酒。 她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周不见,好像他憔悴不少,眼睛下边黑眼圈很重:“怎么提前回来了?” 昨天发信息时他说的是后天中午回。 他把烟掐掉,墨色的眸子盯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释,语气不大好:“没看见信息?” 徐念伸手去包里拿手机,上车之后她就没看手机,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吧,她哪知道他会发信息。 现在看也无济于事。 “对不起,我没看见。”她道歉。 温温和和的语气更让他来气。 他没办法对刚刚见到的情景视若无睹,沉声:“刚刚那是谁?” 徐念微怔,看见那双黑眸里涌出的怒气,感觉他不太高兴,可她实在没有精力去安慰他,她自己都焦头烂额,一肚子委屈,还要去解释林屹和她的关系。 她又凭什么给他解释,懒得解释,不咸不淡说了句:“朋友。” 路铮皱眉,表情因为这两个字变得更加难看,略带讽刺:“深夜十二点,一起鬼混的朋友?” 他靠近,浓重的压迫感逼得徐念往后退一步。 闻见她身上的酒味还夹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烟味,声音低了几度:“还学会抽烟了?” 她错开他,往楼道走去,路铮大步跟上来。 “跟你没关系。”她回头,对上他充满愤怒的眼睛,忽然情绪上涌,今晚她实在没力气跟他闹脾气。 楼梯拐角,手腕被他抓住。 “你放开我啊…” 他拉着她,下楼梯,月色照着他的白色衬衫,仿佛又见到冬夜里抱着吉他的少年,她难过的时候聊以慰藉的想象,美好总能和恶意相抵,她愣愣被拉着走。 很想寻求那丝温暖,可又明确知道现在的他并非以前的他,顺着挺拔的脊背线条,妄图抓住以前的影子。 她被他推进车里,粗鲁地扣上安全带,然后“砰”的关上车门,他还在生气。 徐念猜不准他是因为她和林屹在一起生气,还是因为刚刚她的态度生气,还是因为她没回信息生气… 上车锁门,一路狂飙。 空调温度很冷,跟外面的闷热天差地别,她打了个喷嚏,抽出纸巾擦鼻子,他没看她,伸手拨弄仪表盘,放了首舒缓的音乐。 渐渐的,温度也提高几度,没那么冷,但车速不减。 幸而南城入夜得早,夜生活并不是那么丰富,这个点马路上已经没人。 一辆商务车在高速上如离弦的箭,看得出他心情极差,快要爆发,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电话铃声打断这诡异沉静的气氛,徐念掏出手机,看见他瞬间瞥过来的眼神,空气中凝固着一阵杀气,那眼神要把她望穿,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手机摔了。 车刹了下,她惯性反应往前倾,安全带卡了她下,卡在胸口,勒得有点疼。 徐念抬头瞪着他,真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 “谁?”他开口质问。 徐念没理他,是因为林屹的事,她接起电话:“今天学校有点事,现在跟同事去KTV,可能要晚点回,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也不要留饭。” 车速降下来,他摸了根烟放嘴里,嘴角轻勾,嘲讽地笑着,没点着,又把那根烟扔回车兜里。 徐念看着他的动作,拿一根烟撒气。 “我晓得,我是大人了,不用什么事都操心的。” “等一会就回,快睡吧。” 她挂掉电话,把手机塞回包里,侧过脸,看见他下眼睑浓浓的淡青色痕迹,脸色阴森,应该很久没睡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上海开回来的。 话到嘴边又噎回去,还是不问的好。 车不知不觉已开出主城区,密集的路灯变得分散,光也渐渐没那么敞亮。 泼墨般的天空映着星星点点,两侧的松树在倒退,路上几乎没车,路灯投射出去一道线,路边卖水果的摊贩徒留一个空桌。 “去哪儿?”她问。 他没理她。 徐念也不问了,爱说不说。 “明天早上我有课。” 他终于肯撇过眼看她,嗤了声:“徐老师跟别人吃饭到凌晨可没想过明天早上有课。” -- 第116页 徐念…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随他吧,反正她不想理他,干脆闭上眼靠在副驾驶休息。 睡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想到主任恭维她的话,同事应和主任的画面。 路铮见她那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脸,更是不悦,猛地踩油门,一脚踩到南山脚下。 车开到一栋酒店停下,徐念跟着他下车,看见巨大的石碑上写着“隐山居”三个大字,毛笔提字,一旁注释着写字的人,张XX,很潦草的字,应该是个人物。 她记得刚毕业那会南山脚下还没开发出这片占地1000亩的度假区,现在连酒店都建的这么齐全了。 从首都回来的第一年,除夕夜,她重爬了一回南山,冬天的山上热闹非凡,一路都是往上去的人,寺庙满满都是人,门口停的也都是豪车,一路的柱子上刻着的都是捐助人名单,她想起那天他背她上山,求的那支签上签文,真是一语成谶,道姑跟她说的是切莫执着,阴霾散去。 所以这么些年,阴霾终散不去。 印象里前几年南山还没这么繁华,依靠着度假区,现在南山成了热门景点,隐山居背靠南山,前面是条人工湖,湖里一半是荷花一半是湖水,有点像特意营造的太极图,不像醉玲珑给她的感觉,醉玲珑的装饰过多,有种刻意感,这儿装饰极少,极大程度利用了自然的力量,构成一种浑然天成的画面。 大堂吊顶很高,厅堂顶层是圆形的全景玻璃,透出点点星空,而大堂的地是方的,八根柱子撑着整个结构。 路铮走到前台,递上卡,服务员看了眼,把卡还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烫金的房卡递给他:“前台往右,电梯上顶楼。” “等会把餐送到房间。”他回。 “好的,先生。” 徐念合上手里的皮质价格单,普通房两千八,山景房三千八,套房五千八…虽说这里看起来非常豪华,但这价格摆明了抢钱,真是是把外来客当猪宰,这儿位置偏,也就个度假区可以玩玩,还是人造的。 上楼穿过山水长廊。 “能退吗?”她问,“这儿太贵了。” 蓦地想起来路露和蒋坤的聊天记录,路铮早就跟路家撇清关系了,他哪来那么多钱? 路铮没理她,抓着她手腕就往房间带。 房间更是有格调,枯山水风格,宛如一张写意山水画,落地窗映着后面的山脉,湛墨的天与黑色的山相接,房间设计精妙,极大程度减少了视觉障碍,宛然置于山间。 路铮摁动墙上的开关,窗帘自动合上,暖色的灯带衬得得房间一片柔和。 没几分钟,门铃响起来,服务员推着小车把餐送到客厅。 徐念坐在沙发上,也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他,拿出手机看看学校群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手机一片安静,连个新闻推送都没有。 然后,林屹给她发了条信息。 林屹:明天中午你有空吗?我一亲戚孩子想转学到一中,明天想具体问问你的意见 徐念准备回,那双大手已经把手机拿过去,看见那已经输入一般的消息框,直接把手机关上丢床上去了。 “你干嘛!”徐念抬起眸,语气有点不悦。 他俯身把推车上的菜放到餐桌上,脸色不大好,情绪也很差,徐念走过去想拿手机,刚站起来,面前的矮凳被踹了一脚,倒在她面前,徐念看向他那张冰冷愤怒的脸。 第54章 C54 结局上 徐念把凳子扶起来, 用极其平和的语气说道:“你别拿凳子撒气,想说什么就直说。” 路铮坐下来,气得脸发白:“你跟那个人什么关系?” 徐念抿唇, 看向他:“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她把这个问题的答案抛给他,明知道可能会激怒他, 但就是不想解释, 好像解释了她就会处于弱势。 果然,他神情微变, 站起来,走到她跟前, 伸手握着她后脑勺, 吻就压下来, 带着愤怒和急迫,徐念挣扎,无济于事, 他箍着后脑勺压根不让她有一丝闪躲, 横冲直撞, 徐念往后退了一小步, 绊倒刚刚被她扶好的凳子, 整个人失去平衡, 往后仰去, 幸而路铮捞着她的腰,两个人齐齐跌倒在后面的灰色沙发上。 他双手撑着沙发边缘,徐念整个人倒在软沙发上,她看见他那双红透的眼白,还有浓浓的淡青色下眼睑,因为脸色过于难看, 让他看起来像炸毛的狮子。 “不准和他来往。”他沉声,声音沙哑,“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徐念微怔,眼睛落在他脸上,刚准备说话,他俯身往下,捧着她的后脑勺,狮子的头发戳着她的脖颈,刺得她有点痒,声音落在她耳边:“为了早点见到你,五天只睡了十五个小时。” 他的声音蛊惑着她的耳膜,热气洒在她耳根,去上海的那几天,他也没怎么睡,这样算来,路铮已经一个礼拜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她想,算了,不吵了。 这个男人太会诱骗她的善良,明明是他自愿的,却又贴上为了她的标签,让她无法辩驳。 路铮见她眼神变得柔和,低头含住她的下唇:“不准这样,不准和他吃饭,也不准和他来往。” 徐念不想和他争吵,平静说道:“你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路铮托着她后脑勺,执拗得像个孩子,振振有词:“不行!你先答应我!” -- 第117页 “路铮,你别这样,别像个小孩,因为得不到一颗糖就一直闹别扭。” 他翻起今天的账:“我像小孩还是你像小孩,大半夜,一个女孩子和一个男人到深夜回来,你自己说得过去吗?” 徐念觉得莫名其妙,她跟林屹来往很多年,高复班的战友,在首都的四年,一起泡图书馆的朋友:“他是我朋友,我们很多年交情。” 路铮因为这句话轻嗤出声,眼眸中含着浓浓讥讽:“很多年交情,呵。” 徐念推他,却被困在沙发间:“你没有必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要和他有什么早就有了,不用等到现在。”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他的神经,路铮一拳砸在她身旁沙发背后的墙上,“咚”的一声,应该很疼,可他脸上却没任何表情,轻勾嘴角,揶揄:“我什么语气?你自己又是什么语气,处处维护着一个很多年交情的“朋友”,徐念,你该不是喜欢他而不自知吧?” “朋友”“喜欢”两个词咬得极重。 徐念猛地用力推他,推得他一个踉跄跌在沙发上。 她站起来,委屈和难过汇在一起,今天本来就糟糕透顶。 徐念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他:“你要这样想,那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说的,没别的事,我就回家了,房间的钱我会打给你,以后你也别来找我,就这样吧。” 说着往房门外走,还没走两步,却被他从后面拉住,路铮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掰过来,用力吻住她的唇,她小小的身体被他困在怀里,急切的、无措地咬着她。 灯暗下去,暖黄的光映着他高挺的鼻梁,这张脸足够让她沉沦,她被他拉扯到卧室,被推倒在床上,背抵着柔软的薄被,刚刚被他扔到床上的手机压在她背后,有点硌人,眉心蹙着不太舒服,他摸到背后,顺手捡起手机丢到一边。 抬起头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哀怨的眼神落在她那慌张的黑色瞳孔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五个小时,石头扔了八十七个,还被你隔壁邻居骂了。” 徐念穿过暖色的光,看见他柔和带着难过的眼神,八十七个,他还数了,不知道真假,但已经被他搅得什么理智都不剩,最终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可是…” 他伸手捂着她的嘴,掌心温热:“你别说话,这张漂亮的嘴巴什么漂亮话都不会说。” 霸道地剥夺她说话的权利,根本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低头继续刚刚的吻,徐念清醒着看着他一点点夺去她的呼吸,她始终没有学会在吻里换气,憋得脸色通红,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他这回没放她空隙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那双手往下,一点点引燃枯原,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无济于事,所到之处好似爬过蚂蚁,钻心的痒,她快被这些陌生的感觉吞噬。 中考结束以后,那个南山的晚上,她想过这个事,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脑子里的想法就是做什么都行,现在又是南山脚下,什么都懂,可是就是有点胆怯。 手滑过背脊,没有多余的肉,很瘦,骨骼明显,甚至摸到那串如珍珠的脊骨,丝滑的背像精美的绸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解不开烦人的扣子,暴力地推上,勒了她一下,有点疼可是与娇燥比起来那点疼不算什么,花朵盛开,馨香萦系在鼻尖。 一叶浮萍,任海浪吹打,徐念脑子已来不及思考,浑浑噩噩,委屈不开心难过在这个时候都被驱赶,留下的只有十五岁那年,站在楼梯上赤着脚的小女孩。 他拿着牛奶盒,冰箱的浅光使他格外英俊,他看着她,然后走到她跟前的台阶上,四目交投,她闻见春天茉莉花开的味道,她伸手抓着他那白色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梦与现实交叠,终于他还是她的。 他注定是她的,她在这一刻相信了命运这一说法。 他想他也是。 签文说,不要执着,柳暗花明,可是她偏要执着,管它什么柳暗花明。 “别…”她伸手握住那只再想往下探索的手。 她查过的,与异性的肉.体接触中,有反应是正常的,男性也是有反应的,可是她的自尊心羞于将这种反应暴露在他面前,于是深吸一口气,恳求的语气:“别…这样不太好…” 路铮亲她唇际,眸中含笑,看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怎么不好,我觉得很好。” 她有点恼,脸红作一团:“你别…” 天生有双含水的眸,不哭的时候像盛满星河,哭的时候像泠泠作响的清泉,换做平时,惹人疼,只不过现在,比起心疼,他更想让她哭惨一些。 “别碰,别摸,还是别弄你。”他恶意将这话说在她耳边。 徐念气急,耳根子贼热,伸手要去反抗,被他反手举起压在枕头上。 眼泪和羞愧齐刷刷落下,他轻柔吻掉,见她撇过脸不理他,便又掀上被子,给她留下最后一点骄傲的自尊心。 被子盖过头顶,她湿润的脸颊被他捧在手心,听见沙哑的声儿在她耳边问她:“可以吗?” 她没回答,轻轻抬头,亲他的鼻子,真高,韩瑜说鼻子又高又大的人那方面很厉害,她有点怕,可是以前看的那些电影里,是个快乐的事。 路铮低头与她沉入床垫之中,他很轻很温柔也很生涩,一点点试探,十五岁那年,她就想过,后来是十八岁那天,再后来,她的人生跌入谷底,努力自救,往事在她脑子里如电影一般,真证算起来,他们也只相处了半年,却好像爱了很久。 -- 第118页 她忽然制止他的行为:“你…你和别人这样过吗?” 其实不该介意,他是个成年男人,一个有魅力的男人,就算和别人发生过什么,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她介意,一想起他也曾和别人这样相对,她就忍不住反胃。 路铮抬起头,呼吸在她脸边:“你想听什么答案?” 听他继续说,“你怎么想我,那我就是怎样。” 是她之前呛他的话,徐念皱眉,瞬间来脾气了,伸脚踹他:“滚,我不想了。” 他抓着脚踝把她拉过来,寂静的灯光映着巴掌大的小脸,明暗交界,恰到好处:“现在轮不到你想不想。” 他又压过来,徐念那双大眼睛盯着他,反正她爱的也只是十五岁那年的路铮,就算他和别人也这样过也无所谓,她只想抓住那年白衬衫的下摆。 眼睛微眯,看见碎光溅入眼中,电影是骗人的,这事不快乐,反而有点疼,也不是特别疼,脑子里混沌一片,她把自己这样交给了他,眼泪莫名其妙地淌下来,为自己的青春,为自己的委屈…哗啦啦,止不住,决堤的坝口,枕头湿了,也不理他,也不说话,路铮抱着她,哄着她,没用,控制不住,抽泣着停不下来,失控一般,头埋进被子。 他被她折腾了大半宿,手足无措,听她打着哭嗝说:“跟…跟你…没…没关系。” 这回有关系了,哄也哄不好,越哄眼泪越凶,哭累了抱着他睡过去。 等她睡着,他才起来洗漱,抽了根烟,去浴室解决完,重新回去抱着她睡。 他想他真是完了,第一次竟然在她的眼泪中败下阵来,爽都没爽到,更别提什么快乐不快乐。 最近睡太少,一沾枕头就睡着。 徐念早晨八点醒的,发现自个没穿衣服窝在他怀里,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们做了,后面记不清,揉着脑门,刚动了一下,他也醒了,转过身,抱着她,准确无误地握着她那,她已经彻底清醒了,熟练的动作,无师自通一般,她扭了下,碰到不该碰的。 “完了,今天早上有课!”她说,估计手机这会打爆了。 他转过身把她拉到被子底下:“请过假了,再睡会。” 徐念瞪大了眼:“啥?” 他懒懒掀开眼皮:“昨晚我拿你手机给你们学校领导请了假。” 他说的是让她再睡一会,被子下面的手可根本不是让她睡一会的意思。 昨晚发生过了,没啥特别的感觉,今天蔫蔫的,不太想继续,她一定要给韩瑜发信息告诉她鼻子的高挺大小和那种事情完全不搭边,这是毫无科学可言的无稽之谈,作为接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怎么可以相信这种… “别…”她蜷着腰腹,整个人如砧板上的鱼肉,见他黑沉沉的眸子,“路铮…你别瞎…” 他轻笑着,不怀好意地顶开她的腿:“今天还去见林屹吗?” 徐念一愣,这人恢复精气神了,连声音都浑厚不少:“你偷看我手机!” 他不理她的恼:“请假的时候刚好看见的,你还没回答我,你今天还不去不去见那个小白脸。” 徐念被他一怼,没好气:“你说谁小白脸呢!” 路铮轻笑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当然,如果徐老师非要去见,作为你的男人,我会送你过去。” 他想如果她还有力气出门的话,今儿个她想见谁都无所谓。 这话说得没羞没躁,徐念撇过脸,根本不想理他。 她以为昨晚那事是做过了,今早大意,根本不晓得男人女人之间的事是这样的,而开了荤的男人就像体内迸发出一匹野狼,撕咬着占据他的领地,徐念本来就是温温的性格,愣是被逼出无数脏话。 骂得凶了,哭得惨了,从没这样失态,被他逼得无可奈何。 直到中午十二点,她声音已经哑成一片,所有的力气都被炸开,根本不想动弹,房间狼藉一片,跟打过仗似的,那人叼着烟,开了换气,躺在一边看电视,问她看什么电影,她说随便。 于是挑了部爱情片。 徐念脑子还在空白中,连脚尖都没有一点儿力气,像是悬浮在空中,电影里不是假的,甚至只拍出了表象。 她被他捞进怀里, “昨天为什么抽烟?”他的手拨弄她的发。 徐念倚在他结实的胸口:“就一点学校的事。” “说吧,我听听。”他说。 徐念伸手想撑起来,手臂都使不上力气,路铮托着她的腰:“得锻炼,身子骨太差了,做都做不动。” 徐念把事情简要说了遍,又说:“我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他把烟摁灭:“怎么处理?” “下次我留个心眼,不会再被坑,就当长个教训。”徐念昨天就想过,这事大也不算大。 路铮伸手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好欺负。” 徐念仰起脸:“我现在也没那么好欺负。”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出去下,想吃什么我让厨房送来。” 折腾了一早上,肚子也确实饿了。 “都行。” 路铮起来穿衣服,一身白加休闲裤,像是杂志里的那样,徐念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看他,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好像时时刻刻都灌着蜜。 他捡起地上弄脏的毛毯:“瞧瞧我们徐老师弄得,晚点阿姨来收拾都得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了。” -- 第119页 徐念扔了枕头砸他,却被他反手接住,放回原处。 第55章 C55 结局下 电影正好放的是一部老片子, 韩国的,青梅竹马类型,背景音乐温和, 阳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照进来一条缝隙,微尘在漂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的味道的, 说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总之这个早晨被折腾得惨不忍睹, 她想起来昨晚没给妈妈打电话说不回去,只说了到很晚, 现在已经到中午, 不由得去摸手机, 腰腹酸软得像是跑过八百米,手肘都使不上力气,终于摸到手机, 和母亲的微信栏里昨晚被他发了信息。 [阿姨, 我是路铮, 小念现在在我这里, 今晚不回, 明天我送她回去, 不要担心。] 她抿唇, 路铮是晚上两点多发的,赵艳茹是早上五点半回的,出乎意料没有直接打电话过来,只回了一句 [要是给不了她未来,就放过她吧,阿姨拜托你。] 徐念看着母亲这句话, 鼻子微微发酸,她给赵艳茹打了个电话,没有意料中的争吵,母亲说,她长大了,要自己去做决定,如果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路铮这条路,那么今后所有的果都要自己去尝。 徐念想,这么多年的果她不也一个人尝过来了。 挂了电话,她好像找回了些许理智,一夜的疯狂终究只是梦,路铮和她之间隔着太多跨不去的鸿沟,失落将欢愉取代,她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惊觉脖子里的痕迹,红的紫的,如同爬满艳丽的玫瑰,热水顺着她的皮肤滴落在大理石地砖上,膝盖磨破了皮,此刻沾了热水有点刺痛,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后。 她倚在洁白的砖墙,听见洗手间的门开了,惊得捂着胸口,抽出挂在横栏上的毛巾,遮住身体,他进门洗手,暖色的光衬得那双手又长又白,指关节泛着晶光,他擦了擦手,侧过脸看着一脸警惕裹着毛巾的她。 “你快出去。”她有些恼,一手提着毛巾一手扶着墙。 路铮把擦手毛巾放到架子上,倚着水池看她窘迫模样:“你哪儿我没瞧见,现在想起来不好意思了?早晨是谁叫叫嚷嚷的?” 一句一句落在徐念耳朵里,她根本不想理他,僵持着,他轻哼着走过来,推开那扇玻璃门,徐念往后退了一步,腿软差点摔倒,幸好他捞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跪在地上,只不过毛巾掉下来,她又羞又恼,伸手去捂胸口,见他那双黑色如深潭的眸子微动,睫毛在头顶的灯光下长得如同蝴蝶,她又伸手去阻拦那双叫人看不明白的眼睛。 “别看啊…”她低喃。 热水打湿了白色衬衫,薄透的衬衫裹着有力的胸膛,起起伏伏的呼吸着,锁.骨的凹陷积了一弯小水坑,再往下,那两颗也很明显,她忍不住吞咽口水,可是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还挺会看。”他笑。 徐念抬起头:“别了,我有点累。” 他握着她腰,抵在背后的白色墙上:“我给你放水,去浴缸洗吧,应该可以舒缓疲劳。” 徐念刚刚没看见浴缸,这浴室就那么大,要是有浴缸她早看见了。 “哪儿?”她问,声音伴着水声有几分鼻音。 “那儿,洗手池那边有个小门,浴缸对着山,一边泡澡一边看山。”他回。 “那我去看看。”她说。 但他不放,手提着她的臀,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抵着后面那被水雾爬满的墙:“在放水,要一会,等会去。” 徐念手撑着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 他不怀好意,嘴唇抿成一条细线:“不放。” 伸手把水流的大小又调大一些,湿哒哒的头发滴着热水,不安分的大掌贴着她的皮肤,徐念登时晓得他要做什么:“别,路铮,我真的不行了。” 他抬头,手压着她的背,将她的软送进唇边:“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徐念因为这句脸更红了,听他继续说,“看来糯糯还是挺行的。” 水哗啦啦地冲刷着砖,雾蒙蒙的水汽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朦胧,徐念仰头,唇紧抿,身体却在颤抖着,思绪不知道飘往哪儿去,指甲嵌进白色衬衫的肩部位置。 灯光水柱颤抖着,很快就丢失了自我。 “好哥哥~”她叫了一声,声儿太小。 他并没有多给她一丝呼吸的余地:“没听见。” “好哥哥~”她撇过脸声音大了几分。 “只有这句?”他加码。 自尊让她开不了口,下唇咬出血痕,理智丢失,她最终不再说话,眼泪扑朔,一口咬在他肩头,根本没有收着力气,较劲着看谁先落于下风。 初经人事的女孩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头豺狼的对手,连根骨头不剩下,嘴里喃喃道:“路铮,你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你。” 他抱起她,放进已经加了中药的泡水池里,徐念太累了,趴在浴缸的瓷边就睡了过去,路铮替她洗完把她抱出来擦干,见她那睫毛上还挂着泪痕,轻轻亲掉。 徐念伸手环着他的肩膀:“路铮~” 他把她放进沙发,拿了毛毯把她裹好放在一边,转头把从阿姨那里拿来的新床单铺上,一脚踢开旧床单,将她抱回床上。 “结婚吧。”他说,“徐念,我现在可以照顾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结婚吧。” 徐念累得眼皮子抬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结婚”好像是个很远的话题,怎么会突然谈起来。 -- 第120页 路铮随手打开遮光帘,阳光透过纱帘落进房间,一屋子的狼藉映入眼帘,还有窗外那片山脉,与蓝天交接,白色的云朵浮在山上。 “结婚?”她懒懒翻了个身,望着他那高挺的鼻子,伸手去摸,“你说真的?” 他抓着那手不让她再引火:“真的。” 徐念没想过他这么快就提到结婚这事:“路叔叔同意吗?” “只要你同意就好。”他回。 “你跟路家断了关系?”徐念轻咬下唇,看着他,如果真如路露说的那样,那么路铮就是在她高考那年和家里断了关系的,她想起之前在□□上杨昊和薛蔚都问过她去哪儿了。 那年她真的陷入了无穷尽的自卑和悲伤中,以为和路铮不可能有未来,以为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一意孤行终结了这段感情。 可是如今知道她知道那年他为她和家里断了一切来往后,心里涌出无限的难过,密密麻麻爬满她的心尖。 “也不算断了关系,只是不联系,不拿家里的钱,家里也就左右不了我做的任何决定。”路铮说道。 母亲当年为了路嘉轩和外公闹掰,虽然后来和好,但关系早就不如前,加上母亲最后为了这段失败的婚姻自杀,让他从小就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可以选择自己的爱情,才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所以他在初三那年决定去喜欢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离开路家而做准备。 徐念抬起下巴去吻他的下唇:“对不起。” 以前那个路铮是多么介意别人插入他的家庭,分走他的家产,却为了她甘愿放弃这一切,也许她那时候多信任他一些,他们就不必这样错过这么久。 “别勾我。”他沙着声。 “不。”她拒绝,牙齿咬着他下唇,“我许过一个愿。” 路铮翻身,加深这个吻:“什么?” 徐念没回,笑起来:“我觉得真的实现了。” “那是什么愿望?” “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我很好奇,和我有关吗?” 徐念点头,遮光帘缓缓拉上,远方的山脉被灰色的帘子遮住,路铮埋在她颈间:“没关系,我也许过一个愿。” - 那天他在李伯伯那里拿走了她的许的愿望,重新又塞进了一张,那张纸条写着一行字。 ——那朵茉莉,一定要开在我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