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火葬场了,是谁我不说》 —— 有人火葬场了,是谁我不说 作者:柳不断 文案: [火葬场已开。] 谢汶三十岁,业界高富帅,演奏会一枝花。 某天音乐会拉小提琴时,台下正巧坐着姜知野。 这位传闻中混迹情场纨绔花心的二世祖掏掏耳朵,嘲讽道:小提琴拉的什么玩意儿,有人专业演奏家一半好吗? 谢汶面无表情下了台,嘱咐工作人员: 让这人滚,门票钱我出双倍。 俩人结了梁子,从台前打到幕后,从陌生打到熟稔,终于打到了一起。 姜知野捏着谢汶的下巴,眯起眼睛:咱俩年纪都不小了,我建议这个恋爱,你要认真和我谈谈。 谢汶确实认真了。 他把姜知野装在心里,时刻惦记,尽力填补他人生所有缺憾。 直到某天,他在酒吧看到姜知野和他传言中的未婚妻,灯光掩映下,两人言行亲昵。 合着这是打算在家娶一个,在外养一个呢。 谢汶舔了舔后槽牙。 没想到能在这遇到谢汶,姜知野慌乱之中拉住他,想要解释。 谢汶打开他的手: 给我滚。 后来的无数个雪夜,姜知野顶着寒风,站在谢汶家门口,一改往日的强势,语气落寞而温柔。 求你了,见见我吧。 假如再大十几岁,到了回光返照的年龄,也许又会爱得如傻如狂了,老头子恋爱听说像老房子着了火,烧起来没有救的。钱锺书《围城》 #谢汶三十岁,姜总三十四,老房子着火式恋爱 #狗男人预警!姜知野很狗,天雷滚滚,有甜有酸 #无未婚妻,假的,没同妻情节 #一个变形记:野狗变人.妻 立意:认认真真恋爱,老老实实做人 内容标签:强强,都市情缘,虐恋情深,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汶,姜知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豪门老男人追妻火葬场。 01 # 季夏1 晚上七点半,浓云密布,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市音乐厅三楼会场后台长廊内,气氛降到冰点。 卓一明人在哪儿?把他给我交出来。 VIP贵宾室门口,谢汶揪起青年的领子,声音里透着薄怒。 他生得很高,腰细腿长,双臂有力,那青年及不上他提起来的高度,只得踮着脚满脸通红且慌乱地低声告饶:这,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别动手,啊── 话音没落,青年的领子又被硬拽着向上提了几分。 他惶恐地睁大眼睛,正好对上男人凑近的俊颜。 只见谢汶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浸着寒冰,微卷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翳。 眨眼间,一股迫人的气场将青年包围。 我再问最后一遍,卓一明呢? 这句话问得咬牙切齿。 青年欲哭无泪:如果您说的是那个穿着礼服的孩子他现在已经走了,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里了? 谢汶眯了眯眼,刚要质问,忽见小臂上搭过来一只手,旁边几个工作人员及时打断剑拔弩张的两人。 谢老师这是在做什么,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有事咱们好好商量,千万别和人家动手。 谢汶冷哼一声,手上松了力道。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眼疾手快,连忙把两人拉开,对着喘不过气的青年赔笑道:薛特助,真不好意思,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这是谢汶谢老师,今晚弦乐团的提琴演奏首席。 被领口卡住脖子的薛特助欠着身子干咳两声,好半晌才缓过来。 心里涌上一阵后怕。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了,他正守在贵宾休息室门口望风呢,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高个男人,上来就要撞开贵宾室的门。 还说要见卓一明。 卓一明是谁,薛特助可不认识。不过他知道一刻钟前有个小男孩跟着自家姜总进了贵宾室,还吩咐自己在这守门。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放人进去打扰,是以他拦着谢汶纠缠了半天,就是不让他推门而入。 薛特助又揉了揉脖子,对工作人员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这位谢先生这么着急,是在找很重要的人吗?那个卓一明又是谁? 闻言,谢汶冷冷地垂眸打量了他一眼。 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俊美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明暗交错,叫人辨不清情绪。 薛特助不由得打了个抖。 人群中有人叹了口气,主动上来交涉:是这样的,一会儿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可弦乐团那边说有个小提琴手还没到位。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是一明这孩子不见了,他是我们谢老师的表弟。我们也是担心孩子,所以才那么着急,还望薛特助别把刚才的小矛盾放在心上。 这段话说得薛特助心惊肉跳,眼皮一下下快速蹦起来。 原来那跟着姜总进屋的小男孩是谢先生的表弟,怪不得人家这么着急呢。 音乐会还没开始,姜总直接把演奏家的表弟拐走了这可真是踩了大雷了。 薛特助心里着急,面上不敢显露出半分,他担忧地向身后紧闭的门望了一眼,叹息道:两位,那个孩子现在确实不在姜总这里了,要是想找,两位还是去别处吧。 虽然谢汶这人瞧着不是善类,但薛特助还是觉得自家老总最可怕,思忖一番,最终决定睁眼说瞎话。 早就料到是这个回答,工作人员并不意外,他悄悄观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拉着他后撤几步。 谢老师,之前和您说了,这里面是姜氏集团的老总,一明要是真在里面,我们决计捞不出来。 谢汶不混商圈,自然不知道姜总的名号,可在场了解姜总的人心里却明白,任何漂亮的男人,只要和里面的大佬沾点边,准没好下场。 姜氏集团的总裁姜知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花花公子一个,纨绔又花心,还是个二世祖。 偏偏他花心就算了,还是个有特殊爱好的:每一任小情人都带把。 一明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演奏会当晚和谢老师吵架不说,还负气偷跑,这下遇到硬茬,还得靠谢老师亲自来领人。 几个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把卓一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身旁的谢汶听了他的话,双眉紧锁,并不作声。 他转身走到薛特助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声线还是冷的。 薛特助抬头看着谢汶,不由得紧张起来,背后冒汗,我,我叫薛唯。 薛唯,谢汶咀嚼着这两个字,瞥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今夜的演出要是出了岔子,你有这个能力负全责吗? 我 薛唯愣愣地看着他,一瞬间怔住了,没回过神来。 谢汶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某种错觉。 实在是由于他的基因异常优越。 谢汶的祖母是意大利人,连带着给他留了部分欧洲血统。也正因如此,身高轻轻松松就上了185,面部轮廓也比寻常人更精致深邃。 他肤色很白,羽睫浓密微微上卷,配合那一双柔情而清澈的眼,即使冷冷地看着你,也会让人觉得这其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深情。 白炽灯光打在谢汶发顶,让他的发梢显出棕褐色的柔光。 恰在这时,不知是谁忽然清了清嗓子。 这声音唤醒了薛唯,他立刻眨眨眼,啊了一声:谢,谢先生,很抱歉,我负责不了。 今晚的演奏会可是市音乐节最重要的一环,他哪来的资格负责? 你要是没这个本事,谢汶的目光流转落到墙上钉死的VIP贵宾标识牌,那就放我进去。 卓一明今天一定要跟他走。 谢汶眯起眼睛,回想起不久前乐团同事和他说过的话。 据说坐在这间贵宾休息室里的男人,年纪一大把不说,没有家室,尤其喜欢包养小男生做情人,花心得很。 小明要是被这种老男人勾走了,他又怎么和姨母交代。 别管里面的人是姜总还是葱总,现在必须把人交出来。 谢汶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干脆一把扯掉领结,燕尾服外套脱下来丢给身后的孟蜀,冰蓝色的钻石袖扣一个个崩到地上,衬衫袖口卷上去,露出肌理流畅的小臂。 看着他这架势,薛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道:谢先生,您这是 要打架啊! 谢汶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滚开。 男人处在盛怒的边缘,浑身上下散发出浓浓的攻击性与侵略性。 他长腿一迈,越过薛唯走到厚重的贵宾室门前。 就在这时,那门咔哒一声,开了。 在场的三个人向这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室内明亮的灯光透过门缝将谢汶的影子投在走廊上。 一个男人出现在谢汶面前,正阴沉地看着他。 这人竟然比谢汶还高一些,如雕刻一般的五官锐利而冷峻,狭长的桃花眼危险地审视着谢汶,薄唇微抿,一身的贵气。 他穿着名贵的定制西装,就这么站在这里,气势竟丝毫不输演奏多年、气质拔擢的谢汶。 薛唯看了一眼,吓得灵魂出窍,脚步虚浮起来:姜姜总。 完了。 两个男人眼里都带着敌意对峙,气场相斥,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前变得极度稀薄。 此时此刻,围观的所有人只想快速逃离现场。 就见姜知野打量着谢汶,眉眼透着不屑与风流,低磁的嗓音带着倨傲:这位先生来敲我的门,有事? 明知故问。 谢汶挑眉,反问:人呢? 姜知野淡定地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什么人?这可是我的休息室,自然只有我一个。 谢汶可不想跟他废话,抬脚便要往房间里走,谁料撞上一堵肉墙。 抬眸,就看见姜知野站在他身前,狭长的眸子冷冽下来,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这位先生,你是哪位? 姜知野又不耐烦地添了一句:听不懂人话?这是我的休息室。 他微俯着身,眼神里满是轻视。 这人一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样子,铁了心不让谢汶进屋,看那表情似乎还在谴责他打扰到了自己的休息。 一股从未有过的胜负欲在谢汶心里升腾而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下一瞬,就见谢汶二话不说拽住姜知野的领带猛地向下一扯,男人高大的身形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由得向前扑去。 活了三十四年,姜知野从来没被人这么顶撞过,一时之间竟没有回过神。 谢汶转身利落地推了他背脊一把,睥睨着姜知野被薛特助搀扶着狼狈的样子,挤出淡淡的冷笑。 记住了,我叫谢汶,是你祖宗。 语毕,谢汶在姜知野目瞪口呆的视线中迈进了他的专属休息室。 * 作者有话要说: 1.1v1 HE 非sc 不换攻追妻火葬场 2.虽然谢汶(wn)看起来很攻,但他其实是受orz 3.每晚九点更新,如了晚上九点十分还没更,就可以不用等了,第二天晚上九点会补。 4.既然是火葬场,那肯定是渣攻没跑了,希望各位漂亮妈妈在围观儿子们谈恋爱的时候评论区文明友好交流,拜托了!!作者保证送狗攻去参加变形计,火葬场加急,还您一个人畜无害的人.妻攻。 5.其他还有啥我暂时没想到的就放在入v那一章说吧。 12.18日作者补充: 本文预计即将完结,其中,两人认识大约占比34.29%,恋爱大概占14.3%,火葬场43%,最后几章he+番外。小谢虐心,姜总虐心+虐身,有反攻情节。火葬场包括但不限于:追不到,见不到,自我折磨,被打到生病住院,被反复拒绝,一蹶不振,拖垮身体,失去规划好的前程等等。 小谢是很温柔很理智的人,他的骄傲不允许存在任何作践自己的行为,所以分手也是干干净净,中间不存在游移不定迟疑不决。 推下本预收《想谈点阴间的恋爱》: 贺云知,地府驰名高富帅,身居管理局要职。 在某次天地联合会上,他殴打神职人员,还扒人裤子,被众多鬼神上书举报要求严惩! 据传他用拳头执法,能动手绝不动嘴,犯罪嫌疑鬼见了他都大惊失色,绕道而行。 地府鬼鬼相传:求求了,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他吗?! 还真有。 贺云知有个鬼神皆知的死对头,阴律司司长,安如山。 只要两个人同时在场,多么阴冷的地府都能爆发出强烈的火药味! 好巧不巧,地府阎王理事长派安如山监督贺云知去人间勤工俭罪; 要死不死,两人从地府掐到人间,谁也看不上谁。 就在贺云知以为自己回地府无望的时候,就见那个一向严谨、稳重、心思深沉的死对头将他一把按倒,扯开不带半分褶皱的领带,扔了厚厚一沓投诉信给他。 拆开一看,全是他写来投诉安如山办事不周的。 想回地府,今晚就别睡了,什么时候把信念完,什么时候我就放你回去。 整晚贺云知都没睡着,每当他念到犯困的时候,安如山就会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乖,继续念。 礼貌贺云知:你吗。 #攻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挂掉的,有点老干部画风 #前世今生,狗血,但是有点甜! #剧情感情线都有哦 02 # 季夏2 演奏会即将开始。 大厅内各区依次灭了灯,环绕着交谈声的三层观众席一齐安静下来,聚光灯一亮,主持人便举着话筒矜持地走到台上报幕。 与此同时,今晚的演奏会核心交响乐团所有成员正在后台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同一个地方,谢汶的休息室。 管乐组的某位演奏者率先按捺不住了,他拉过在门口等候的年轻男人,皱眉道:孟助理,您知道谢先生和卓一明发生什么了吗?这这都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了,我们马上就要上台了。 别着急,一明之前擅自偷跑出去,这会估计在和谢老板道歉呢,被唤作孟助理的男人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我们老板心里有谱,肯定不会耽误演出的。 那人重重叹了口气,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恨铁不成钢道:这个卓一明 助理只好赔笑,他知道这人想骂卓一明,但是碍于谢汶的面子不好直说。 恋耽美 ——(2) 今天上午排练的时候卓一明当着乐团的面失误了好几次,不过是被谢汶说了几句就负气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惹了不该惹的人最后竟然要谢汶给他收拾烂摊子。 一想到刚才姜知野和谢汶碰撞在一起时失控的画面,孟助理就头疼。 休息室隔音不好,依稀能听到卓一明哽咽的声音,谢汶倒是安静得很。 交响乐团所有成员把耳朵竖起来,个个裹紧身上的礼服凑上来偷听。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门开了,谢汶冷沉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立时有几个乐团的提琴手转身从衣兜里摸出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妆发无损后,转回来笑着给谢汶打招呼。 谢老师,出来了啊。 谢汶顺着声音看过去,淡淡地嗯了一声,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台阶:准备上台吧。 不少人簇拥着他向前走去,无人注意到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青年。 孟助理看到卓一明眼睛红红的,领结下面的扣子都松开了两颗,摸了摸鼻子,还是凑上去:一明,都要上台了,赶紧拾掇一下自己。 卓一明抹了把眼睛,垂下头整理起自己的着装。 下次可别再这样让谢老板着急了,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 孟助理从来没见过在人前失态的谢汶,还是说脏话的那种,刚才却在姜氏集团总裁的休息室门口差点和人打起来更何况那人还是姜知野! 对不起,孟哥,卓一明哑着嗓子道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知道就好,孟助理不忍心说重话,想了一会,还是说,以后见到姜知野,躲得远远的,知道吗? 听到姜知野这个名字,卓一明的表情僵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反驳:姜先生怎么了他对我挺好的,也没做出伤害我的事。 好啊,还敢顶嘴。 合着刚才和谢老板在休息室里待那么久,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没谈拢是吧。 孟助理皱眉道:姜知野不是什么好人,你和这种人来往干什么? 孟哥我觉得他挺好的,卓一明小声说,谢汶哥哥从来不肯和我谈心,但姜先生会。 还说今晚姜先生很有耐心地听他倒苦水倒了半小时。 孟助理简直要被气笑了。 业界里谁不知道,姜知野脾气可实在算不上好,除非他被谁夺舍了或者撞到门失忆了,否则绝对不会给一个陌生小子这么充足的耐心。 唯有一种可能姜知野在算计他,打算日后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卓一明一个正在读大学的男学生,没钱没背景,虽说小提琴拉得不错,可那也是谢汶花了不少钱给他砸出来的技能,除了一张清秀好看的脸,还能有什么拿来给姜知野的? 答案显而易见。 可卓一明怎么就是听不懂这个暗示呢? 于是孟助理决定明示:姜知野他情人无数,专挑漂亮男孩下手,你 话没说完,远处有人向这里喊:一明,快拿上你的小提琴,我们要开始了。 卓一明如梦初醒,匆忙甩下谢汶的助理跑了上去。 孟哥,演奏会结束我们再聊吧。 他从别人手里接过自己的小提琴和琴弓,三步并作两步跃上舞台,快步跟上队友的步伐。 演奏大厅所有的灯光都打在他们身上,将台上台下分割成明暗两个不同的世界。尽管看不清观众们的脸,卓一明还是略有些紧张。 他循着记忆走到自己的座位,斜前方就是今晚的首席,整个交响乐团的中枢神经谢汶。 从这个角度,卓一明只能看到他部分侧脸,光影勾勒着谢汶棕褐色的发梢,微尖的下巴,性感的喉结,宽肩窄腰,顺着那条手臂,再度来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完美得像一尊雕塑。 调整座位间,身边的队友注意到卓一明略有些发怔的神色,便低声提醒道:一明,打起精神来,这才刚刚开始,千万别走神。 啊,卓一明被吓了一跳,连忙应道,谢谢你,我会的。 斜前方的谢汶听到这句话,微微偏过头来看他。 卓一明顿时浑身汗毛竖起,手心发汗。 还好谢汶只是瞟了他一眼,低声说:好好准备,别紧张。 卓一明攥紧琴弓,怔了怔,待谢汶转回身的时候,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心跳。 今晚,交响乐团表演的曲目是《降B大调第二钢琴协奏曲》,由钢琴和圆号打头阵,谢汶作为一提的首席率先定调。 指挥家站在舞台正中央,微微抬手,流畅的音符丝丝缕缕地响起,瞬间夺取了在场所有观众的注意力。 今夜负责表演的交响乐团在国内可谓是首屈一指,一年的巡回演奏会只有三场,平时便一票难求,更别提眼下正值市里举办的国际交流音乐节。 能坐在台下的观众,基本上都是交响乐的骨灰级爱好者,否则也不会花大价钱买入场券。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姜知野。 他就坐在贵宾席最中央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偏移视线,就能看到灯光下的谢汶。 联想到两人不久前差点大打出手的情景,思绪就忍不住胡乱地飘。 这种无法控制情绪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姜知野身上出现过了,他微抿着薄唇,面上闪过不耐。 这人在台上拉小提琴的时候倒是人模狗样,刚才硬闯他休息室的时候怎么就一副阴恻恻的样子? 姜知野打心眼里不想看见他,这些天本就烦躁的心情被谢汶这根导火索引燃,就连悠扬入耳的音乐也没办法让他静心。 身侧坐着的漂亮女人注意到他的烦躁,低调地小声开口:知野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来听这一场演奏会吗? 她好不容易买到了这么好的位置,可姜知野看起来并不高兴。 嗯,姜知野心不在焉地胡乱应了一句,今晚的节目手扶在哪? 女人递过去一张卡片。 借着舞台上的光,姜知野瞥了两眼,随后脊背挺直,皱起眉毛。 怎么回事,为什么William不在参演名单里? 按理说,姜知野这种对交响乐的了解程度属于门外汉级别的,本应对演奏会完全不感兴趣才是。可他之所以抽出时间来参加,完全是为了那位神隐的制琴大师,William。 William是世界上最有天赋的制琴师之一,据传他手上调出来的小提琴在欧洲有价无市,可他为人低调,从来不曾在公众媒体面前露面。 姜知野不懂音乐,也不会拉小提琴,可是这不妨碍他收集名家手作。商人有了钱,都喜欢在豪宅里摆些阔气的艺术品充充脸面,这是常事,于他而言,今夜就是个花钱买涵养的绝佳机会。 可是William好不容易让国际交流音乐节请了过来,怎么今晚又临时决定不出席了? 一听这个名字,女伴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解释说:William老师临时有事,决定不来了。 说罢,她美目一转,看向台上:你看,指挥家左边那个最显眼的位置,是小提琴一提组的首席。那本来是William的座位,不过现在换成了本市一个演奏家好像叫谢汶。 姜知野顺着她的话看过去,脸色顿时沉下。 身旁的女伴没意识到他的变化,还在继续介绍着台上的男人:这位谢先生虽然名气比William差了点,能力却很强,否则也不会受William所托顶替他的位置。 姜知野没有答话,五官隐没在阴影里,搭在座椅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见他这副样子,女伴识趣地收回视线坐正,不再主动寻他的霉头。 两人做了许多年好友,这个动作是姜知野心情不好、耐心告罄的信号。 可是不就是没见到William吗,至于这么生气? 不知不觉,台上的乐曲声渐渐弱了下来。 第一小节即将结束,钢琴演奏家的双手已经离开了琴键,管乐和弦乐重奏也进入暂时的收尾阶段。 指挥家给一提抛了手势和眼神,示意他们先做好准备。 然而就在这最后几个音节的空当,一提组竟然有一个人明显慢了半拍。 这个刺耳的音节一出,提琴组的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怎么回事?这种低级错误早就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交响乐团会犯的了,更何况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 人人都想顺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做出这个动作。 不仅如此,竖琴手也没有准时停下演奏,那琴声和慢半拍的提琴声交织在一起,挑拨着每一名乐手紧绷的心弦。 已经恢复准备动作的谢汶背脊微僵,手腕轻抬,做了个揉弦的姿势,反应极快地加入到演奏当中。 然后拉出了一段与乐谱不太相合的尾音。 他是首席,又是一提的主力,理所当然负责主旋律部分,这么做虽然有风险,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如此一来,在座的观众看不到清他身后的队员动作,只会以为方才的失误是谢汶导致的。 绵长的琴音由强转弱,几秒后消失。 管乐组与弦乐组经他这么一调和,终于卡在同一个点齐齐顿住。 指挥家冷汗都要滴到地上了,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交响乐团的脸面勉强保住了。 一提组的人面面相觑,忽见第一排左侧的谢汶转身看了过来。 那双棕褐色的眼,冷冷淡淡的,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舞台变得分外安静,连拉动座椅的声音都没了,气氛逐渐与台下正聚精会神盯着他们的观众融为一体。 这时候,VIP观众席上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谢汶,就这点水平? 极轻蔑,且无法令人忽视。 其他几个区的观众听不到,可靠近台下的前排乐手不可能听不见。 除却指挥家,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声音来处看去,这其中包括谢汶。 钢琴演奏家没注意到前排有什么不对,已经弹起了第二章节的曲子,管弦乐紧随其上,进入准备阶段。 谢汶搭上小提琴,目光掠过台下那个人的脸,眼中酝酿着不解与微薄的怒意。 又是那个男人。 能在演奏会上发出这种笑声,可见他没有半点听众该有的礼节,按道理赶出演奏大厅都不为过。 不过,在过往的所有演出里,他都没动用过这个权力。 一来是不给人家面子,事情做的不好看,二来,谢汶涵养一向很好,没真正生气过。 可是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外加他对那个男人的恶劣印象,都让他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抑制不住的烦躁。 谢汶微微走了神,就在这时,台下又传来姜知野和女伴说话的声音。 听听,小提琴拉的什么玩意儿,有William老师一半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前两排不少观众坐直身子向姜知野这边看来,身侧的女伴更是拽住男人的袖口,担忧道:知野,你 怎么回事,这太不符合姜知野的行事风格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到过情绪外露的姜知野,在她仅有的概念里,就算姜知野真的这么讨厌一个人,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攻击。 不过,这句话对谢汶意外地管用。 今夜行事风格同样不在正常水平线的谢汶听到这句话,竟然抬起琴弓,示意乐团停止演奏。 这下,连交响乐团也变得不知所措了。 所有乐团成员惊诧地看向谢汶,后者正和台下的男人怒目而视,两个人都意识不到全场已经隐隐躁动起来。 大家只好猜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私仇,否则怎么会因为几句话较劲? 即将开始的演奏忽然中断,大厅发出阵阵细响与骚动,依稀可以听见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后台正紧张注视着表演的孟助理见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爬上了台。 谢老板怎么回事?这,这太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了。 合作了这么久的时间,孟助理清楚谢汶的为人,在大家眼里,谢汶一向是个谦虚宽容的绅士,就算真有人撞到他的枪口上,也绝对不会过多分走谢汶一点心神。 今晚这俩人吃错了药?怎么一个个都开始较起真来了? 孟助理踏着锃亮的皮鞋嗒嗒嗒小跑到舞台中央,谁知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谢汶直接从首席座位上起立,走到舞台边沿一步步走向观众席,迎着光和姜知野对视。 谢老板,孟助理生怕他俩下一秒脱下西装打起架来,转瞬间就跟着他蹦下去,心里怕得要死,我们 嘘谢汶偏过眸子,琴弓一端指着台下的姜知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这人滚。 声音掷地有声。 门票钱我出双倍。 语毕,他没有再看姜知野,转身回到了台上。 孟助理盯着他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再一转身,就见姜知野沉着脸,挺拔颀长的身形伫立在他面前。 一张黑卡出现在孟助理面前。 他被吓了一大跳,右手下意识捂住心脏的位置,微张嘴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姜,姜总 拿着,姜知野挑了挑眉,话是对他说的,可眼神却紧紧看着台上的谢汶,声线轻佻道,这张卡,买断你们老板的所有演出。 以后别再让他出现在这种场合,想做首席,还是先去找个小提琴班上课吧。 说完,姜知野收回唇边的冷笑,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奏大厅。 姜,姜总 孟助理捏着黑卡,看着他离席的背影,眼前一黑。 03 # 季夏3 好在这一段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乐团接下来的发挥。 姜知野一走,后面的演奏渐入佳境,直到音乐会结束,没人再有失误。 看着乐团成员一个个进了后台,孟助理眼疾手快地从谢汶那里接过小提琴,问道:一会儿有几个音乐节赞助商想请你吃个饭,去吗? 不去,谢汶拒绝,又说,今晚乐团是哪两个人失误?让他们自己去找举办方道歉。 孟助理点点头:我马上揪他们俩去谢罪。 谢汶扯了扯领结,没再说话,径直推门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孟助理跟在他后面,犹豫道:除了那几个赞助商,还有位老总想请你做个引荐,可能是想认识William。 正脱燕尾服的谢汶听到这,动作顿了一下:William有什么好认识的。 一个从来没在公开场合表演过的制琴师,这么受欢迎? 外行就是看个热闹,孟助理笑道,William这么神秘,谁不想亲眼见见所以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以William的身份再出席一次音乐会啊? 恋耽美 ——(3) 他搓搓手,面上充满期待。 前段日子老板明明都想通了,后来却又临时变了想法,用本名顶替掉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赶在国际交流音乐节的时候出现在公众视野,这不是身价大涨的好机遇吗?孟助理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什么要迎风而退。 再者,这次的交流音乐节多少人是奔着William的名号来的啊!于情于理,今晚的演奏会都是谢汶一夜成名的绝佳机会。 听着他一通分析,谢汶觉得挺有意思,眼睛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他慢悠悠说:再等等,这事不用着急。 毕竟这种事越是神秘,就越是引人向往。 拍卖会没有叫价一次就成交的道理,对于William这个名字来说也一样,谢汶轻声说,我的本名就很好,以后所有的演奏会,都用谢汶的名义来接。 说完这句话,他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晃过演奏会上与那个什么葱姜蒜争执的场景。 姜知野,那个男人叫姜知野,没错吧? 正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孟助理抬头疑惑地啊了一声。 怎么,怎么忽然想起姜总了? 孟助理停下动作,如临大敌,悄悄打量起老板的神色。 站在他面前的谢汶陷入回忆,莫名想起姜知野那句挑衅的话。 小提琴拉的什么玩意儿,有William老师一半好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 就是不知道等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发现William和谢汶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一定很好玩吧。 谢汶无声冷笑,心情回转了些许,他从西装外套里取出手机,临走到休息室门口,轻轻用指节叩了叩门板。 今晚我接小明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 孟助理应下,看着谢汶消失在视线中。 市政府与各大企业承办的国际交流音乐节定在八月下旬,时长约一个月。这个时节没能赶上季夏的尾巴,唐家市接连飘了好几天的雨,转眼已过立秋。 下午四点,市中心桦榭大道上落着蒙蒙细雨,薛特助顶着一身水汽,站在大厦门口撑着伞。 不多时,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有说有笑地簇拥着姜知野走了出来。 薛特助举伞跟上去,听到身侧有人询问道:姜总,我在庆云居定了包厢,就在这条街上,不如赏我个脸,一会儿大家一起聚聚? 紧接着响起几句附和声。 姜知野抬腕看了眼手表,不紧不慢地说:真是不好意思,五点我有约了,改天再请大家吃饭。 那人只好表示遗憾。 薛特助跟着几人步入停车场,面上带笑送走几位公司老总,还没站直身子,就看见姜知野靠在汽车旁对他招手。 股权投资这边是谈拢了,今天下午你跟着副总去签约,姜知野补充了一句,别搞砸。 薛特助点点头:姜总,我开车送您回去?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随便逛逛。姜知野扯了扯领带,拉开车门,当着薛特助的面绝尘而去。 薛特助看着车影,不由挠了挠头。 最近姜氏的生意又回到正轨,姜总连闲逛的心思都有了,这是好事。 说起来,前段时间丢了笔大生意,又赶上包养的小情人闹事,真是没少给姜总添堵。宋小姐当时还想借着音乐会帮他调节一下心情,没想到那天也诸事不顺,说好的嘉宾没出席,还和小提琴首席吵了一架。 现在想想,怪不得那几天姜总大发脾气,迁怒了公司不少人。 不过现在好了,惹事的小情人踹了,集团蒸蒸日上,姜总似乎也忘了音乐节发生的事,一切都重新向好发展。 应当是没有什么再让他担心的了。 想到这,薛特助放下心来,怀着美丽的心情离开了停车场。 街边的雨还在细密地下着,气温转凉。 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一侧,雨滴打湿玻璃,模糊了街上的人影。 姜知野今天心情确实不错,推掉应酬,纯粹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透透气。 这条街是唐家市有名的艺术街,许多画展、乐展以及巡演的演唱会都在这里举办,是以这里的店铺寸土寸金,连带着路边两排枫树瞧着都比寻常精致几分。 姜知野一路开,一路顺着沿街的商店看下来,思绪飞浮,眸光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没过多久,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影。 隔着朦胧的雨雾与车玻璃,能望见少年背着琴盒顶着雨水行走,身影略显单薄。 姜知野眯起眼,费神回想了一会。 原来是那天在音乐厅后台偶遇的少年,依稀记得样貌清秀,说话时轻声细语,挺对自己的胃口。 不过在这种事上,姜知野一向是三分钟热度,隔天工作一忙,转眼就忘了自己曾经又看上了哪个漂亮小孩。 路口的红灯闪烁两下,变成绿色。 姜知野踩了油门,汽车慢吞吞起步,挪过少年身旁时,他倏地想起来什么。 方向盘猛地打了个转,轿车停靠在路边亮起了双闪。 想起来了,那天是有个叫谢汶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来找他领人。当时谢汶还冷着脸警告,离那个小孩远点儿。 本来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发展对象,提不起姜知野多余的兴趣。谁料脑子里晃过谢汶那张脸,不知怎么的,他又变了主意。 唾手可得的东西没什么意思,就是这种有挑战性的才让人感兴趣。 莫名的胜负欲在心里作祟,姜知野按下车窗键,耐心地等着少年落网。密织的雨滴裹挟着冷风吹入车窗,打湿皮质的座椅。 此时,走在街边的卓一明背着琴盒,一手挡住发顶,快步向前赶路。 左前方的黑色轿车在他面前停稳,车窗也落了下来。 说来也是巧,卓一明心血来潮,好奇地向里打量了一眼,忽见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在看着他。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姜先生!卓一明惊喜道,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姜知野勾了勾唇,也想和他打个招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等他想起来,卓一明率先走到车旁,轻轻叩着车门,周身裹着一层湿润的冷气,他局促道:姜先生我今天出来练琴忘了带伞,请问您车上有没有多余的伞啊? 这是个近距离交流的好机会,姜知野解开车锁,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上车,我送你回家。 卓一明眨了眨眼,有点纠结。 他还记得谢汶对他的叮嘱,尽量不要和姜知野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借伞也就算了,上他的车,不太好吧? 想到孟助理讲过的有关姜知野的桃色新闻,卓一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危险。 姜先生,要不我还是 上车。 姜知野定睛看着他,说不上是不是有耐心:送你回家而已,怕什么? 卓一明攥紧琴盒的背带,左思右想,终于打开车门,带着一身水汽坐上副驾驶的座位。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聊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后半程卓一明接了个电话,刚好是谢汶打进来的。 男人的嗓音经过电磁波的处理,夹杂着雨声,低磁而轻柔。 卓一明小心翼翼地捏着手机,专注地听他讲话。 哥哥,我已经坐车回去了不用担心马上到,不用出来接我了好 少年的声音,明显因为这通电话变得轻扬起来。 姜知野并不知道卓一明在和谁通话,也不感兴趣。到了目的地,轿车利落地停在一家器乐店门口,他的眸光落在润湿的玻璃橱窗上,语气带着点疑惑。 这就是你说的家? 一家小提琴器乐店。 嗯,卓一明重重颔首,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这栋四层小楼都是我们家的呢,平时我和哥哥就住在楼上,一楼就是器乐店,很方便。 姜知野看了眼枫树掩映下的店面,装潢奢华,展厅宽阔,不难想象,这栋楼的主人应该很有品味。 桦榭大道寸土寸金,能买下一整栋楼的,家境应当也不错。 姜知野突然觉得自己的狩猎难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谢谢姜先生今天送我回家,卓一明作势要拉开车门,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正打算出去,手臂却忽然被姜知野一把拉住。 卓一明心跳迟滞了一瞬,转身看过去:姜,姜先生 就见姜知野倾身,挑眉问:不打算请我进去参观参观? 这个当然可以,卓一明面色犹疑,似乎是想起了谢汶和姜知野闹过些不愉快,小声说,但我觉得,姜先生应该不会想见到我哥哥。 哦?姜知野心里觉得好笑,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他?万一我和他很有眼缘,那岂不是 叩叩。 窗玻璃被人从外轻敲了两下。 车内的两个人一齐安静下来。 姜知野目光移过去,待看到那个车外撑着伞,面容冷峻的男人,唇边的笑意僵住。 怎么是他?? 车门拉开,谢汶看到驾驶座上的姜知野,双眉不自觉地蹙起。 两人视线交汇,火光四射。 坐在中间的卓一明打了个抖,感觉周围的气场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小明,下车,谢汶向他伸手,语气凉凉的,跟我回家。 或许是最近一周天气转凉的缘故,他今天穿了件微薄的黑色针织衫,圆领勾勒出白皙优美的颈线,五官显现出几分冷淡与禁欲。 卓一明偏过头看了姜知野一眼,清清嗓子,哥哥,今天多亏了姜先生好心送我回来,不如我们请他去店里坐坐吧。 说完,他下了车,搭上谢汶的手,心情忐忑地等着男人回话。 谢汶将卓一明拽到伞下,瞥了姜知野一眼,慢慢做着考量。 姜总好心?这个姓姜的能有什么好心,恐怕多的是图谋不轨的心思。 谢汶向前半步挡在卓一明面前,顿时吸走姜知野全部的注意力。 演奏会那天发生的事,他可还没忘,眼下对驾驶座上的男人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多谢姜先生,他毫无诚意地说,雨越来越大了,姜先生还是早点回吧。 他在邀请我,姜知野的眸光越过他看向卓一明的发梢,挑眉,怎么,打算食言? 袖口被身后的小孩扯了扯,谢汶回头冷冷地睨了卓一明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奢华的黑色轿车落了锁,姜知野从车里取出一把伞走进雨幕中,细细打量起谢汶的门店。 还没走几步,就见斜前方的谢汶拍了拍卓一明的肩膀,少年抱着琴盒快步推开玻璃门进了店,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谢汶站在店门口的瓷砖台阶上,一边收伞一边幽幽开口警告:离他远点,你玩得起,他不行。 滴着雨水的黑伞移开,露出姜知野俊挺的脸。 他上前一步站到谢汶身边,看了眼阴沉的天幕,桃花眼眨了眨。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玩玩,万一我是认真的呢? 你会有认真的心思?谢汶快速反驳,语气里透着一丝反感,小明只对小提琴有兴趣,你真以为靠那些不入流的花言巧语就能把他骗到手? 平时他的话一向很少,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生出几分薄怒。他下意识偏过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径直撞入姜知野带着戏谑的眼神里。 姜知野唇边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漫不经心道:嗯,继续啊。 谢汶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戏弄自己。 奇了,活了三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让人血液倒流的讨厌鬼。 谢汶将沾着水珠的雨伞狠狠甩了甩,一个滚字呼之欲出。 04 # 季夏4 卓一明上楼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回到店里,正巧看到姜知野在展柜前闲逛,谢汶却不知道去哪了。 今天店里的两个服务员都没在,孟助理有事出门,没人招待姜知野。看他自己一个人悠闲慢步的样子,应当也不需要人上前打扰。 但,总不可能真的放下人不管吧,卓一明稍微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走上前搭话。 姜先生 站在展柜前的男人转过来,眉梢微挑,眸光和卓一明一触即分,算作简单地打了招呼。 姜知野长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没心思和人调情的时候,显出几分深邃与冷冽,可要是想故意勾引人,眼睛里就像有一把钩子,轻轻勾着人走。 虽然男人并不是卓一明喜欢的类型,但还是被他的长相狠狠晃了一把,不由自主凑上去。 姜先生,你要看琴吗?卓一明走到他正对面,一把拉开展柜,我们这里的乐器制作都很精良,外观也非常美观。 姜知野不在意地颔首,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这家店是你哥开的? 卓一明愣了愣:是,这里,包括里面的定制展厅,都是哥哥在经营。 姜知野没再说别的,旁敲侧击聊起了卓一明的事:平时也和他一起待在店里吗,学校没课? 基本上是这样的,卓一明说,课业不忙的时候,我会跟着哥哥一起去参加演奏会演出,市里如果办了什么器乐展,也是我们一起去。 姜知野捕捉到其中一个关键词:你喜欢器乐展? 嗯,卓一明重重地点头,我很喜欢看这些展览,有时候还会收集一些,不过大部分都是哥哥给我买的。 除了拉小提琴,这是他仅有的爱好之一。 这可就巧了,卓一明的爱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姜知野的射程范围内。 刚好,我也很喜欢收集乐器。 姜知野定睛看着他,半晌才笑了笑:不过我是业余爱好者,一定没你了解。 真的吗?卓一明惊喜道,那姜先生喜欢收集什么样的乐器? 姜知野随口说了几个名字,就见少年的眼睛越来越亮,里面盈满了羡慕的意味。他顿了顿,又说:那些琴在我这放着也没什么用,你要是喜欢,可以挑几个趁手的拿走。 卓一明有些意动,转念一想,那可都是名家手作,姜先生买来不用,就那么摆起来看着吗?况且随便拎出一件价格都要六位数不止,说送就送,这人到底是真的喜欢收集乐器还是喜欢花钱? 恋耽美 ——(4) 见他还在迟疑,姜知野没说话,视线兜兜转转,落到玻璃橱窗外的人影身上。 可有一架钢琴已经绝版很久了,乍然听到姜知野提起,卓一明实在是很想见一见,于是他轻声问:我不拿姜先生的琴,就只是简单参观一下,可以吗? 一切都顺着姜知野预料的方向发展,三分钟后,他成功拿到了卓一明的联系方式,顺便还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卓一明雀跃不已,态度变得更加主动,没一会就对姜知野抛出邀请:里面还有手作小提琴的展厅,姜先生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 说罢,他转身走到收银台后,推开一道向里的玻璃门,带着姜知野继续走。 门外装潢辉煌明亮,内里却别有洞天,这里被主人布置成古朴典雅的风格,单看墙上挂着的一块重金属色意大利米兰机械钟,就知道这里的一切摆设皆是价格不菲。 谢汶哪来的这么多钱养爱好? 姜知野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多问,只见卓一明走到打着暖光灯的橱窗面前,指着里面的小提琴道:这间展厅的所有琴都是哥哥自己做的,有不少已经代表中国参会国际器乐展览交流大赏,还拿了奖呢。 听着卓一明洋洋自得的语气,姜知野戏谑道:谢汶拿了奖,你倒是比他还高兴。 当然,我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制琴大师。 姜知野不置可否,视线落到展厅一角的长木桌,上面堆满了没上漆的琴板和未经修整的小块云杉木,依稀可以想见在这里精雕细琢就是谢汶每天的日常。 在他眼里,这和刨木头没什么区别,于是谢汶在他这又被打上了无聊的标签。 姜先生,卓一明的话音又响了起来,他还记得音乐会那晚两人闹的不愉快,心里觉得现在就是个和解的好时机,便说,如果您以后也打算收集小提琴,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哥哥的作品,他真的很厉害。 姜知野站在展柜前,手指若有似无地点着玻璃平面,叫人看不出来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这段时间他确实是想收集点提琴类的乐器,所以才忙里抽闲去音乐厅,为的就是堵住那位终于肯出面在公众面前演奏的William,谁知道会被中途杀出的谢汶顶替呢。 思及此,姜知野似笑非笑地说:听说圈儿里有位不常出面的制琴老师功底很厉害,他是意大利人,名字叫William,一明应该听说过吧? 是有William这个人不假,可是他并不是意大利人,只是有些意大利血统而已,再说了,William不就是 卓一明皱了皱眉,忽然有点不敢说,心里的猜测也不肯轻易确定,他犹豫开口:姜先生,您说的William应该 应该什么? 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断了卓一明想说的话。 展厅门口,谢汶抱臂倚在门边,手中还握着手机,他微微偏着头,拧眉看向姜知野:还不走? 话里带着浓浓的抵触。 姜知野随意走到一架小提琴面前,指节敲了敲琴板:来看看谢大制琴师的手艺,是不是真像一明说的那么好。 一明。 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两人已经互相叫上名字了。谢汶扫了卓一明一眼,语气冷凉:做点小生意糊口的本事,当然入不了姜大总裁的眼,您还是去找您那位William老师吧。 他对着卓一明勾勾手指,下一秒,少年乖顺地走到他身旁,垂头不语。 姜知野看过去,就见谢汶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好似冰雪消融。 姜总,他一字一句,唇边带着讥诮,期待那位William老师能为你亲自做一架小提琴。 这句挑衅对姜知野很有用。 他们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趁着今天心情好,姜知野没想旧事重提,可谢汶见了他就像进入一级戒备状态,说话夹枪带棒的,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那天音乐会的事。 姜知野忽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掀起眼皮睨了一眼谢汶,散漫道:是么,那就借谢先生吉言。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大街上还在下着雨,姜知野忽略卓一明担忧的眼神,迈开长腿出了店门。 他抬眸看了眼店名:何日君再来。 再来?有这么扫兴的店主,谁愿意再来。 姜知野摸出车钥匙开了车,脚下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这场绵绵不绝的雨下了近三天,雨一停,气温略微回升,唐家市的天气好像又退回了夏天。 音乐节还没过,谢汶这些天带着助理参加了几个商会,又和市音协的会长吃了几顿饭,一直忙着应酬,自然而然就忘了先前发生过的糟心事。 况且卓一明在他面前一直很听话,也坦言姜知野这段时间并没有主动联系他。 谢汶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今天恰逢赞助商和音协举办峰会,唐家市各界名流皆在受邀之列。峰会地点就定在市中心商务区的酒店,谢汶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进了电梯,刚按下四楼的光标,就听见身旁的助理小声询问。 谢老板咱们不是要去五楼开会吗? 谢汶转了转袖扣,说:先不去,有个朋友在四楼影展区。 听到朋友二字,孟助理了然地哦了一声,已经能想象到是谁了:原来冼先生今天也来参加峰会啊。 想来也是,既然音协邀请的是各界名流,又怎么会少了娱乐圈的知名摄影师。 两人出了电梯,大红的地毯和往来的侍者闯入视线,这里衣香鬓影,男男女女相言甚欢,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孟助理知道自家老板是来见朋友的,识趣地从侍者托盘里取出一杯香槟交到谢汶手上,低声说:就不打扰你和冼先生聊天了,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多认识点朋友也是好的,我去五楼准备准备峰会的事。 转眼他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余,自家老板处事一向很成熟,有什么好担心的。 放心,谢汶接过他手中的酒,淡淡地说,一会见。 绕过酒会,偌大的厅堂被分割成几个展区,摄影、乐器、绘画等各类艺术作品分类陈列,供人观赏。 谢汶穿过几个回廊,期间有不少穿着礼服的女人走上前搭话,言谈间介绍自己身份,大都是娱乐圈的名模和演员。他对演艺圈了解甚少,仅有的一些印象全是凭着在娱乐圈工作的好友科普。 尽管这些人没什么交往的价值,谢汶还是耐心地和她们问好他对待女士一直非常绅士。这样在长廊走了一圈,几乎所有年轻男女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 原因没别的,谢汶今天穿着白金色的西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泛着笑意,非常贴合欧洲童话电影中的王子,再加上他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异常优美,搭讪者数不胜数。 进了影展区,人渐渐少了。靠近旋转楼梯一侧的半开放影视棚里,两个男人正举杯聊天。其中一人穿着休闲衬衫背对着谢汶,流畅的下颌微微紧绷,正严肃地和面前穿着正装的男人交谈。 谢汶一眼认出好友,跨步走上去:冼律。 男人转过身,清隽且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阿汶,你来了。 谢汶走到冼律身旁站定,这才注意到好友面前的男人,正以一种惊艳的目光看着自己。还不待两人开口,就听见那个男人笑道:冼先生,这位是 这是我的好友,非常有名的小提琴家,谢汶,冼律手中的酒杯和谢汶默契地碰了碰,转而介绍起男人,阿汶,这是原式器材的总裁,原森亚原先生。 谢汶礼貌致意。 原式器材的名号他听说过一点,市里不少音乐学校的教学用具由这家企业提供,据说冼律工作室所有的精密摄像仪器也是从原式定制。简单来说,这家企业就是唐家市的地头蛇,在设备供应方面说是寡头都不为过。 原先生,幸会,谢汶主动伸出手,之前与贵公司有过合作,双方都很满意。 哦?原森亚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上前握住谢汶的手,与他平视,早知道以前的顾客订单有谢先生的,我一定亲自监工。 他握着谢汶的手,继续说起别的话寒暄起来。 对方的态度有些过分热情,这令谢汶有些疑惑。 他和原森亚说了几句,期间两三次想抽回手指却无果,对面的男人像是抓到什么兴奋剂一般,裸裎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黏在他身上。 谢汶心下了然,对原森亚的意图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见男人委婉地开口:后续谢先生想合作,可以随时联系我,不如峰会后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原先生,冼律开口打断,不动声色地拦在谢汶面前,笑道,您今天可是要和我们工作室谈合作的,阿汶就算想订原式的单子,也得排在我之后吧? 原森亚怔了一下,轻咳两声,这才面带歉意地同冼律笑着打趣。 谢汶站在冼律身后,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尖,随后识趣地离开摄影棚,径自在影展区转了转,待看到冼律和原森亚交谈结束,将他送上离开四楼的电梯,这才举着杯子迎上来。 和这种势利的商人谈生意真是费劲,冼律顺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动作微顿,又放了回去,这个原森亚对你没安好心,以后还是不要直接和他谈合作。 这人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了,谢汶眯着眼睛,看着杯中的酒液随动作倾斜,竟然对我有兴趣? 不得不说,有些出乎意料。 其实这些年谢汶的追求者不在少数,但不知怎么地,全都是些二十岁出头的愣头青,就算大着胆子站在他面前表白,也都是唯唯诺诺,耳根泛红,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是以每次冼律都调侃他是幼0杀手,特别招小男生喜欢。 不过谢汶对做1不感兴趣,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同性对象有过非分之想,也知道自己三十岁了,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儿,没那个心思也不会去随便招惹别人。 当然,他对做0更没兴趣。 原森亚就是看上你的脸了,冼律的声音将谢汶的思绪扯回,他板着脸说,他们那个圈里乱得很,也玩得开,到现在都没结婚的那几个老男人,全都有些奇怪的癖好。你千万别以为原森亚和那些追你的小男孩是一类人。 谢汶好笑地看着朋友:放心吧,听你的。 冼律松一口气,带着他在四楼几个展区游览。 这段时间国内有个选秀节目刚刚结束,新秀男团出道,合作的工作室恰好挂在冼律名下,他每天跟着男团在全国各地乱飞,已经很久没和谢汶见面。 两人的步子放缓,谢汶耐心地听着冼律抱怨工作上的事,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气氛颇为和谐。 那个男团里有一个人总能让我想起你,冼律攥着杯子,悠悠道,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三十岁了,竟然能杀出重围拿到不错的出道位。当时我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谢汶凝眉:原来你是因为年龄才想到我的? 没有没有,冼律笑着否认,轻轻拍着他的手臂,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你现在的状态就很好。 成熟稳重,心态平和,又有不错的事业,这难道不是很好的人生状态吗? 能比得过他的男人少之又少,怪不得只招0,不招1。冼律暗戳戳地想。 大约过了半小时,到了峰会开始的时间,谢汶不能继续拖下去,他将一口没喝的酒杯放下,拉着冼律上了四楼。 楼上是装潢严谨正式的办公区,这里集结了唐家市横跨各界的成功人士与业界精英,一般的企业老总,就算有门有路也拿不到峰会的入场券。 此时此刻,四楼专用电梯的门徐徐打开,男人俊挺深邃的轮廓在灯光映照下阴影交错,甫一从狭窄电梯间走出,过分高挑的身影便带着强势的侵略气息倾轧而下。 薛特助小步伐快节奏跟在自家总裁后面,没走几步,便看见四五个老总笑着凑上来打招呼。 姜总,您来了。 峰会还没开始,姜总,我们要不要先坐下喝一杯? 搭讪的话一句接一句,处于风暴中心的姜知野抬腕看了眼的手表,薄唇微抿,停下来转身微俯着身子对特助说话。 他发丝向后梳起,零星碎发散在鬓角,随着上半身的倾斜挡住眼尾,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从不远处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姜知野优越完美的背部线条,微侧着的头与特助错位,给人一种亲昵的错觉。 赶过来和姜知野套近乎的可不只那些名利场的上企业家,娱圈名模也不在少数。姜知野身边情人缺位的消息传得很快,要不是他对卓一明起了兴趣,在场的人会有大把的人自荐枕席。 贵宾室有几个市政府的官员,你先去替我招待一下,姜知野的眸光掠了一眼人群,这里不需要你应酬。 好。薛特助用力点头,三步并作两步抱着怀里的电脑离开了风暴现场。 姜知野脱不开身,和在场相识的几个朋友点头打了招呼,一同向峰会会场走。 四层的地板全部铺上了红地毯,各行各界的男女纷纷停下来望着他们,一开始姜知野还有耐心应付几位合作伙伴的对话,到了后面兴致缺缺,只微笑不作答。 走在身边的两人恰好同他关系不错,其中一人正是原森亚。 姜总,原森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起日常,最近怎么样?听说之前的小情人想借机上位,这事怎么解决的? 没解决,姜知野揉了揉眉骨,给了钱。 我这边有几个小明星,都是刚出道的,长相都还不错,原森亚摸摸下巴,姜总你不是喜欢这种人畜无害的小年轻么,要不要给你介绍? 谢谢,没那个必要,姜知野笑了笑,唇边的弧度非常公式化,看来原总最近情场得意,不然怎么会关心起我的私生活? 也没有,原森亚丝毫没听出来姜知野话语中的讽意,坦言道,不过最近是换了口味,忽然觉得那些男孩子没意思了。 这倒是有点新鲜。姜知野拧眉:怎么,不喜欢娇花了? 娇花哪有野花香,原森亚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刚才在三楼刚好碰到一个合心意的,不过能来参加峰会的哪个没有背景,我还真不确定能不能把这朵花拔下来。 姜知野勾唇冷笑,没接话。有听话的小情人不要,非要挑战这种高难度的,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临走到扶梯拐角处的走廊,原森亚忽然停下来,惊叹道:正说着他就来了,姜总,徐总,你们快看。 这下连姜知野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另一个男人也跟着顿住,两人顺着原森亚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对面的回廊栏杆处,两个青年正有说有笑地站在峰会展示牌面前说话,其中一人身材挺拔,气质卓然,立体流畅的五官因混血显出几分压迫感。 恋耽美 ——(5) 这人长得确实很漂亮,可他偏偏是谢汶。 姜知野舔了舔齿尖,正想着说些什么劝原森亚洗洗眼睛,忽见远处的谢汶偏过头,看着身边的青年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从来没见过笑起来的谢汶,也不知道他笑着的时候,像个中世纪优雅的骑士,那么专注地盯着对方,像是要把对方放到心尖上。 姜知野恨恨地咬了咬牙,他承认这个叫谢汶的男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却完全对不上他的胃口。他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原森亚会喜欢瞧上去这么强势的男人。 没错,就是强势,谢汶这种身家还算显赫的业界翘楚,怎么肯甘居人下,自愿雌伏? 姜知野的想象力在此时变得匮乏起来。 身侧的原森亚还在做着白日梦:他身材不错,长得也漂亮,就算是朵烧钱的玫瑰,我也想试试。 姜知野身旁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懒懒的:原总,我瞧着人家外表这么出色,也不缺钱,怎么可能愿意做你的情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狩猎嘛,没有挑战性的猎物怎么会引出猎人的杀手锏?原森亚觉得他想得太简单。 姜知野偏着头,心想这人癞蛤丨蟆一个,谢汶能看得上他就怪了。 不过到底是合作伙伴,他不好意思直接点破,便转了转名贵的手表,幽幽开口:这是朵野玫瑰,你要是没那个能力就别拔,小心惹火上身。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举手.jpg)我有能力不怕火,让我拔! 真香警告已经在不久的将来飞速安排上了!! 虽然是本谈恋爱文,但进展会很快不会拖拉,目的是快速送姜知野去火葬场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05 # 季夏5 谢汶全然不知道原森亚的打算,再者,今天他之所以来参加峰会,是想跟进几个与音乐教育集团有关的项目,并没想在这次的交流大会认识什么大人物。 峰会分为上中下三场,不同的场次对应不同的与会者,谢汶只需要参与后两场,一场是与音协、乐团的同行商讨音乐节的发展方向,一场是与赞助唐家市音乐文化发展的大企业家进行磋商。 有一场刚好碰到了姜知野,且两人的座位就在斜对面,会议主持人邀请姜知野发言的时候,谢汶微微抬眸就能看见他。 两个人只是匆匆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充满了不屑,后面再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倒是冼律讲话的时候,引起了姜知野几分注意。 原来这人是娱乐圈有名的摄影师,开了自己的工作室,最近和几个爆火的明星男团都有合作,可他和谢汶的工作半点不搭边,俩人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在姜知野脑海中盘旋了一会,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对谢汶产生好奇心,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念头。 峰会结束后,音乐教育集团的老总特意给几个重要的合作商发了邀请函,其中有一封交到了薛唯手里。 姜总,年总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出去休个假,大约一两天,薛特助将请柬递过去,好像是要讨论音乐节赞助学校的选址问题。 姜氏集团主打的王牌是控股与股权投资,实业项目也都从事新材料、医药等方面,和音乐教育八竿子打不着边。不过作为唐家市的金融命脉企业,姜氏在此次市政府主办的音乐节里面投了不少钱,接到邀请也是理所当然。 姜知野坐在轿车后座,随意看了两眼请柬,冷笑:谁有工夫和他做这些没用的事。 这意思就是不去了,薛特助心里敲了敲鼓,试探道,我看年总邀请的人还挺多的,我们平时合作的那几家,包括集团开户的那三家银行也在受邀之列。 姜知野眯了眯眼:他想做什么?在饭桌上谈生意? 两人口中的年遇城是个上了岁数心还野的房地产商,近几年莫名其妙的搞起了投资,不过他手下的控股公司非常巧妙地避开了姜氏涉足的AB轮,大都集中在天使轮和C轮跟投。 不出意外,遇城集团是想和姜氏碰一碰,这次邀请休假的几个圈子,和姜氏的生意场几乎重合。 这次也有娱乐圈的名流参与,薛特助快速翻着手机屏幕,边看边念,看到某个名字,声线明显地颤了一下,哦还有谢汶谢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姜知野的眸光滞了一瞬。 车内忽然安静下来,薛特助小声抽了嘴巴一下,暗恨自己怎么会忽然提起他。 轿车一路行驶,进了别墅区入口,后座的姜知野忽然说了句话。 姜总,您说什么? 薛特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边打方向盘边看向后视镜里的姜知野。 接了吧,姜知野眸光淡淡的,告诉年总,我去。 薛特助双目微微睁大,左手没忍住又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忽然很想和自家老总邀请同去,生怕到时候又出什么控制不了的意外。 但这种小型聚会休假带上他没什么道理,况且一切事宜都是年总来安排,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特助来担心。只希望那位谢汶先生能宽宏大量,尽量避开和自家老总的正面冲突。 一星期后,薛特助满怀担忧地送姜知野上了遇城集团.派来的房车。 这次休闲聚会不超过两天,不适合远行,最终休假的地点选在遇城房地产业旗下的度假山庄,正好位于唐家市市郊,不远不近。 年遇城声称会把各位照顾得很好,特意嘱咐大家不必带助理。 所以这次,孟助理也就没有跟着谢汶一起来。 下午三点,谢汶拎着小型行李箱去指定酒店办理入住,收拾好房间后,一位侍者恭敬地敲开他的房门。 谢先生,顶楼的半山坡疗养馆有为您预订的温泉池,您可以上去使用。另外,晚餐定在今晚八点,酒店五楼B203。 谢汶同他道谢,旋即在酒店走廊打了几个电话,便坐电梯到了顶楼。 遇城集团财大气粗,不论在哪,谢汶接受的都是顶级的服务。这让他更加疑惑,遇城的老总大费周章把大家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走进疗养馆,侍者将他领到山上的野生温泉池。 甫一走近,湿润的水雾蒙住谢汶的眼睛,依稀可听见女人的说笑声与男人的交谈声。 虽然没分男女区,大家却自动按性别划开来,谢汶在池岸上走着,越往里走便越犹豫。 最里面的温泉池修筑的要更豪华,就连盆景和石桌都是精心设计,这里茶香袅袅,应当是给那些大总裁准备的。 皮鞋在石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远处的几人听到这动静,纷纷向谢汶这里看来。 姜知野倚在温泉池边,撑着额闭目小憩,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领口微敞,露出肌理流畅的胸膛,发丝沾着水珠,将他往日凌厉的眉目修饰得柔和了一些。 姜总,你看谁来了。 有人兴奋地从另一个汤池越过来,凑到姜知野耳边低语:我们两个一定很有缘,不然也不会这么巧碰到吧。 说话的是原森亚。 姜知野微微皱眉,睁开眼,一下就看到正向这里走来的谢汶。 还没等他回应,原森亚已经离开姜知野的汤泉池,向谢汶游了过去。 谢先生,又见面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把附近几名老总的视线吸引过来。 谢汶转身,先是看到了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姜知野,这才将目光下放,看向自己的脚边原森亚正目露精光地和自己招手。 要不要一起? 谢汶心里咯噔一下,面不改色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他转身快步离开这片地方,寻到一处周围没什么人的小泉池,看着冒着热气的泉水,变得有些迟疑。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谢汶背脊有点僵硬,他借机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偏过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的人很少,但基本上是以姜知野为中心的那几个总裁,且不说姜知野的眸光好似要将他的脸刮出一层血来,那个名叫原森亚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立刻走过来和自己泡一个泉池。 谢汶这才意识到究竟哪里不对。 这几个总裁看他时不像是看同性应有的眼神,他们是弯是直都不清楚,在这里泡温泉,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谁泡谁傻逼。 谢汶收回跃跃欲试的脚,踩着清脆的皮鞋声离开了疗养馆。 随后他又在房间里补了一觉,七点五十分,侍者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 本想混过去今晚的饭局,谁知却没能成功。谢汶在房间里仔细打理了一番,确认自己的形象不会失礼,这才赶到预订的包厢。 等他敲开门才发现,这场饭局只有不到二十人,根本不像是大张旗鼓的宴请。 所有人都已经就座,只有一个空位留给他。年遇城看到谢汶出现在包厢门口,眼前一亮,鬓角的白发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这位就是小提琴家谢先生吧,快来请坐,晚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抱歉,来得有些晚。 谢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拉开座椅,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就座。 微微一抬眸,熟悉的容颜便映入眼睑。 是姜知野。还就坐在自己正对面。 怎么又是他。 谢汶拧眉,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服务员,上菜吧,年遇城对身边的女侍者招了招手,他今天穿了件休闲的大红色唐装,忽略眼神不看,颇有几分和蔼长者的味道。 可依谢汶打量,年遇城眼里盛满了愉悦以及欲望的精光。 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行各界杰出的青年人才,不如我们就做个简单的介绍,互相认识一下,怎么样?年遇城交握着双手,微笑道。 他是东家,在座的除了姜知野,恐怕没人敢有疑问。 可看姜知野一副惫懒的样子,明显是不想管。 谢汶凝神听了几个年轻女人的介绍,忽然觉出几丝不对味来。这些人做什么职业的都有,如果不是这场饭局,恐怕旁人都不会想到要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无声地敲了敲桌面,陷入思考。 正想着,对面的姜知野忽然看了过来,两人隔空对视,彼此的眸子里都映着些什么。 06 # 季夏6 看到谢汶出现在饭局上,姜知野心中有了模糊的猜想。 这个猜想一步步被年遇城诡异的举动证实。 这次由遇城集团包圆的小型度假一共邀请了三四十人,其中不乏商界名流。可此时坐在饭桌上的除了姜知野和同他关系不错的领圣优世总裁徐骆辰外,没有一个涉足商界。 别看年遇城五十多岁,却是老当益壮,精力旺盛,酒桌上没几个人敢劝他的酒,喝了一圈下来,他滴酒未沾,大家却面红耳赤。 侍者端来的是五十六度的白酒,据说是年遇城家中珍藏,特意叫人开车带来的,众人只好领情。 那位是青萝文化的小艺人吧,年遇城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斜对面的漂亮女人,沉声道,怎么不喝?是不是这酒不合你的胃口? 被点名的女人如临大敌,立马道歉,给自己满上一小杯,皱着眉一口咽了下去。 年遇城红光满面地笑了笑,看上去很满意。 几个年轻男孩见状岔开话题,缓和起酒桌上的气氛,他们大都是艺人模特,这种饭局经历得多了,自然有经验。敞开话匣之后,年遇城也提了提兴致,旁边的女人极有眼色地给他倒了酒。几杯下肚,年遇城闪着精光的眼里略显浑浊。 他开始对左右两侧的女人动手动脚。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如果到现在都没看出年遇城的打算,在座的各位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回炉重造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饭局,恐怕是年遇城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开设的鸿门宴,能坐在这的,几乎都是凭脸拿到的入场券。 晚上灌了酒,入夜再让侍者选几个满意的送到他床上,之后的一切都只会在遇城酒店发生,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事,如何解释,当然是他年遇城自己说了算。 姜知野的指节瞧着桌面,和斜对面的徐骆辰对视,双方都明白过来。 就算借给年遇城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姜知野下手。今夜将他情来,是示好还是示威,姜知野还不能完全猜透。 亏他还以为年遇城想借此机会打入唐家市的金融圈,没想到老爷子根本不想拓展商业版图,只想寻欢作乐。 这话说得也不尽然,保不齐散会后,又有不少被灌晕的男孩女孩被迫去了别人的床,被当作生意上的筹码。 姜知野厌恶地蹙眉,眼中浮起不耐。 浸淫商界多年,类似的把戏他见过不少,敢当着他面搞动作的却从来没出现过。偏偏这次,这样肮脏的勾当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又想起今天薛唯正在休假,而且大晚上的赶过来也要不少时间。 年遇城真是好算计。 姜知野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还没决定要不要掺和这事,忽听见年遇城浑厚的嗓音响起。 小谢怎么不喝酒?今晚吃饭一直在皱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姜知野抬头,看到对面的谢汶淡淡地笑了笑,疏离地说:年总,真是不好意思,这里的白酒我喝不惯。 他皮肤白皙,眼睛是漂亮的深褐色,五官精致而立体,看上去有些外国血统。 年遇城乐呵呵地看着谢汶,兴致盎然道:小谢不是本地人吧?平时都喝什么酒? 红酒,谢汶言简意赅,祖母是意大利籍,另外,我是本地人。 喝不惯白酒也要试一试,年遇城指着他的空酒杯,以后这种事多着呢,难不成每次应酬都不喝? 谢汶定睛看着他,半晌没有动作,就这么和年遇城僵持着,在座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这样下去迟早要谈崩。 年遇城对着一旁的侍者勾了勾手,那人眼疾手快地去拿酒为谢汶满上。 就在这时,一道低磁的嗓音插入对话。 年总怎么总和年轻人喝,难不成是故意冷落我? 姜知野眨了眨桃花眼,对着年遇城举杯,随即一饮而尽。 遇到及时解围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谁敢冷落我们姜总啊,年遇城连忙叫人倒酒,回敬了姜知野一杯,我自罚三杯,给姜总赔个不是。今晚姜总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绝对满足。 姜知野皮笑肉不笑,兴致缺缺地没有接话,弄得年遇城心里不上不下的,分外忐忑。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心理战,没过多久,年遇城不得不分出一半的注意力照顾姜知野的情绪,就连一直喝闷酒的徐骆辰都受到了额外的关照。 事情果然如姜知野想象的一样,说穿了,年遇城就是想在满足一己私欲的同时,给他和徐骆辰送几个床伴。 恋耽美 ——(6) 到了后半场,姜知野有意无意地挡了不少酒,饭局散场,年遇城又叫嚷着邀请大家去楼上看他精心准备的晚会。 其实就是请来些明星上台表演节目,姜知野胃里有点难受,借口去了厕所,和大部队分开。 清凉的水珠拂面,他扶在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不显醉意,意识也很清醒,脑子却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道那酒里有没有加料。 姜知野抽了几张纸,细细擦拭着手指,眸光有些涣散。 今晚挡酒并不是偶然兴起,实在是年遇城的手段过于下作,恰好在场只有他能镇住这个老东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遇城喜欢漂亮的年轻小孩无可指摘,就连姜知野自己也很喜欢。虽说圈里的老总没有一个私生活是干净的,但细挑起来,人人却又不太一样。 这种事上,他一向喜欢你情我愿,等价交换。像原森亚、年遇城之流,看到了就要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染指,还偏爱在床上用些奇怪的道具,每次不让那些小情人身上带点伤就好像无法证明自己的性能力一般,怪恶心的。 也不知是骨子里潜伏很久的、仅剩的善良被催动,抑或是被谢汶今晚坚持的态度影响了,他难得帮那些小明星挡住了年遇城。 细说起来,谢汶倒是令他改观些许。 纸巾扔进废纸篓,姜知野扯开衬衫领口,喉结上下滚了滚,狭长的桃花眼半阖着,好似在回味谢汶今晚的表现。 除了长得还不错,无聊,不好相处,业务能力不怎么样等标签之外,姜知野又在心里加上了一笔,不同的是,这次的标签是个好词。 他按着额角,闭眼喘息了一会,迈开长腿出了男厕。 姜知野乘电梯到了自己住的楼层,刚过一个拐角,便听见女人求饶的声音。 年总,您醉了,请您清醒一点。 姜知野的步子顿在那里,目光聚焦,向前看去。 只见年遇城略有些浮肿的身子抵靠在女人身上,手也不规矩地作恶,显然醉得不轻。 这个女人恰好是饭局上遭他揩油的那一位。 或许是喝了酒,姜知野脑回路有点奇怪,他揉了揉眉心,思忖着,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推拒年遇城? 如果是真心抵触,为什么要独自送他回房?如果不是,这表情也太逼真了些。 没等他想清楚,走廊另一侧倏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是回房的谢汶。 大家的房间都在同一楼层,偶遇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这个节骨眼被外人撞上,真是天底下最难堪的情况。 女人双目紧闭,逐渐放弃挣扎,她的衣衫被醉酒的年遇城扯得杂乱不堪,双目一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远远地看着谢汶,眸光充满祈求,似乎是希望他不要继续再看下去。 谢汶捏着房卡的手指微微蜷曲,旋即收了起来,他在心里快速作了个决定,向纠缠着的两人走过去。 走到年遇城面前,谢汶三两下便将烂醉如泥的他轻易从女人身上剥离,他生得很高,大约高了年遇城一个头,力气也很大,给足了女人安全感。 年总,您的房间在哪?谢汶尽量放柔声音,我送您回去。 尽管他刻意让声音变得温和,却还是和女人的声线不一样,年遇城眯着眼,颤颤巍巍抬起头,看到谢汶背着光却分外俊美的脸,满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谢汶和醉鬼沟通不下去,转身一看,女人还站在他后面。 还不走?他冷声问,嗓音里辨不明情绪。 我,女人小声嗫嚅,我给你带路,帮他开门。 谢汶不置可否,眸光跃过她,捕捉到了拐角处姜知野的身影。 男人倚在仿大理石墙面上,静静地看着他,喉结处敞开小片胸膛,微泛着红。 两人目光交错,不知怎的,彼此眼里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07 # 季夏7 今夜的姜知野没有以前那么让人讨厌。 在谢汶仅有的认知里,姜知野总算在酒桌上做了件人事。鉴于刚才他解了围,谢汶难得给他几分好脸色,没像先前那样抵触。 恰在这时,远处响起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几个男人用喝醉了的音量大声交谈,有人拉住经过电梯口的侍者,问年遇城在哪里。 听到声响,站在谢汶身旁的女人分外慌张,她将衣服领口向上提了提,害怕地瑟缩在谢汶身后。 收回放在姜知野身上的视线,谢汶低声问她:知不知道年总的房卡在哪里? 女人犹豫着指了指年遇城的裤兜。 她领着谢汶走到某间房门口,颤声说:他,他的房间就在这。 谢汶皱着眉,手已经伸向年遇城的衣兜里摸索起来。 一只长着老年斑的手用力扣住他的手腕。 低下头,就能看见年遇城酡红着脸对他笑眯眯的:美人儿,在摸什么呢。 谢汶: 年遇城继续骚扰:来来来,摸偏了,来这里摸。 谢汶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的手腕暗自和年遇城较着劲,只在裤兜的位置活动,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抚上了老东西的大腿。 尽管隔着层布料,温热的触感传来,谢汶的脂腹就像被火燎了一样,难受非常。 他迅速摸出年遇城的房卡,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有一瞬间,谢汶甚至想剁了它,继而想到以后还要拉小提琴,便打住了这个想法。 年总到底在哪啊?不是说一起去负一层的酒场喝酒? 包厢都开好了,他们都在底下等着呢。 吵闹声越来越近。 谢汶将房卡递给女人,示意她快点开门,同时戒备地向走廊拐角看去。 姜知野还站在那,复杂地看着他,眸色有些晦暗。 谢汶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这到底是不是要帮忙的意思? 明明今晚酒桌上他挡下好几次劝酒,怎么现在又摆出这副表情,难不成他想拦着自己? 咔哒一声,厚重的房门向内侧打开,套房的灯光照在楼道的绒毯上。 姜知野仍旧盯着谢汶,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 等到谢汶和女人扶着老东西进房,他才清了清嗓子,拐弯出现在右后方的长廊里。 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看到忽然出现的身影,皆是一愣,随后热情地揽住姜知野,面上带笑:这不是,这不是姜总么,怎么没去今晚的酒局? 喝得有点多,来这里透透气,姜知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几位这是去哪? 哦,我们来找年总,今夜说好的不醉不归,好好一个聚会怎么能不多喝几轮? 姜知野遗憾地微笑:年总不在这层,刚刚还说要带我去看晚会呢,谁知道我这临时接了个电话,他已经走了。 说罢,他做出邀请的手势:几位不如上去找他。 聊了两三分钟,他们终于被姜知野哄走,离开这一层。 谢汶还没出来,姜知野慢悠悠踱步到年遇城的房间门口,靠在橘黄色的壁灯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玩。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三个人进去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出来,姜知野摸遍浑身的衣兜,想抽根烟却发现这次出门根本没带。 正当他的心情开始变得烦躁时,门开了,那个被骚扰的女人率先走出来,匆匆看了姜知野一眼,转头快步离开现场。 谢汶紧随其后,他的脸上沾着水迹,手指润湿,攥着一张房卡出现在姜知野面前。 房门缓缓关合,姜知野的眸光落在他手上:谁的卡? 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暗哑。 谢汶指了指身后的门,没说话。 给我吧,姜知野向前走了几步,挺拔的身形在谢汶肩颈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神色透出些微的倨傲,明天他要是追究起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谢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这人脑子被门夹了,这么好心,连善后都要管? 不过年遇城确实不敢找姜知野的麻烦,就算在他手上吃了亏也得憋着。 谢汶将房卡交给姜知野,微皱着眉嘱咐道:想管闲事就管到底吧,年遇城被我们用皮带绑起来了,顺便堵上了嘴,他没房卡出不来,手机也没在身上,今晚还不知道要怎么在里面闹。 玩这么野?姜知野神色有异。 怎么,谢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种纨绔平时不就爱这么玩么? 他没挑明纨绔都指谁,可看那眼神,好像是顺带控诉了姜知野。 今晚姜知野嗓子难受,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哑着嗓子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各回各的房间,一齐刷开了房门,没说一句客套话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 谢汶好不容易抽出两天时间参加小度假,为的就是和几个投资商讨论音乐学校注册的问题,没想到这是场无效社交,不仅一点收获都没有,还惹了一身腥。 一想到年遇城那张猥琐的脸,他就有些难受。 在这种名利场待了半天,唯一能让谢汶稍微愿意说上几句话的,除了姜知野没别人,可想而知其他所有人在谢汶这里的形象有多糟糕。 虽说这个姜知野没什么礼貌,说话讨人厌,喜欢养小情人还总是找他的茬,和他吵架。但放在那样一群不堪的人里,竟然也能说得过去。起码,他并不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为人处世还算是有原则。 谢汶换好睡衣躺下来,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容易就为他说话了。 谢汶在脑海里纠正自己的思想,很快便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梦里浑浑噩噩回到年遇城叫来的饭局,谢汶一杯接一杯的被大家灌酒,一直喝到胃出血,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送往急救室。 梦里的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环视一周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急救室,而是太平间。他就躺在化敛的床上,旁边盛放尸体的金属抽屉忽然自动打开,姜知野从里面诈尸坐了起来。 他眨了眨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对谢汶发出邀请:原来你也喝到这里来了,要不要和我埋在一起?听说现在预订墓园可以享受第二碑半价。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也有点离谱,谢汶吓得睁开眼,立马从床上坐起。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亮的天色,只有细微的光芒透过缝隙打在床边的地板上。 谢汶意识昏沉,伸出手瞧了瞧脑门,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 可他耳边真的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听声音就在楼下。 与此同时,他的房间外围满了医护人员与警察。 今早八点,有一位房客发现年遇城的房门渗出血迹,二话不说马上拿出手机报了警。现在正是警察取证环节,看热闹的,提供证据的,处理现场的,全都凑在一起。 姜知野换了身微薄的墨蓝色毛衣,面色不善地站在人群后方接打电话。他今天穿得休闲而随和,发丝没有向后梳起,瞧上去少了几分野蛮的侵略气息。 谢汶推开自己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里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案件,碍于自己还没换下睡衣,只好站在门口打量。 姜知野的脸色很差,昨夜应当也没休息好。 发生什么了?在场的所有人里,谢汶只认识姜知野,也只好问他。 昨晚年遇城醒了,姜知野的声线低磁而冷淡,后半夜他叫了一个男生去房间。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谢汶心中惊讶,面上却很镇定:那这是 估计昨晚玩了什么不该玩的,那个男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谢汶闭了闭眼:昨晚做了那么多措施,为什么还是没关住他?那张房卡明明没在他手上。 还在我这里,姜知野抬起手,晃了晃手里黑色的卡片,你忘了房间里有座机,况且这整座酒店都是他名下的产业,自然不会让他那样难受一个晚上。 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谢汶蹙眉。 姜知野瞥了他一眼,漫声道:这种事落在遇城集团,只能私了。 谢汶对这个回答有点失望,他没接话,而是伸出手缓缓关上了门。 就在房门快要紧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按了上来。 姜知野打断他的动作,眉目闪过一丝不自在。 喂,他顿了一秒,能不能让我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说可以营养液加更吗,当然可以加,不过v前榜单卡字数卡得很紧,只能攒着等下了v前榜放出来OvO。至于多少营养液加更,我还不清楚市场价(点烟,改天找基友问问。看着灌吧,灌得越多加更越多_(:з」)_ 08 # 季夏8 为什么? 谢汶松懈了手上的力道,低声问他,却并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 昨晚两人都喝了不少酒,还算是做了件有默契的事。今早酒醒,双方理智回笼,交谈间虽然没想象中那么僵硬,尴尬还是在的。 姜知野醉了很好说话,清醒的时候却不这样,他见谢汶作势要关门,上前伸手抵住门板,一边暗自和他较劲,一边威胁:昨夜还帮过你,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谢汶定定地打量他几眼,看着姜知野脸色阴沉又盛气凌人的样子,眉毛拧起。 看来这是酒醒了,脾气开始恢复成正常水平了。 进我房间有事?谢汶又问。 我姜知野降低声音,房间被警方征用了,想借你的客厅打个电话。 谢汶思忖了一会,眼看着门外聚集了越来越多凑热闹的房客,于是无声地打开门,说:就十分钟。 几秒后,沉重的房门关合,发出一声门扣上锁的轻响。 走廊的灯光被隔绝在外,姜知野背抵住门板,高大挺拔的身影倏然和谢汶拉得很近,生出一种无形的压迫。 进了门才发现,谢汶还没换好衣服,他穿着深灰色的真丝睡衣,踩着一双拖鞋,发丝稍显凌乱,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看样子昨晚应当是一夜好眠。 联想到自己昨夜睡得并不好,姜知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瞧,薄唇抿起,不发一语。 谢汶早已经转身回了卧房,并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变化。 客厅完全留给了姜知野。 尽管心里清楚,酒店的套间都是一个户型,他还是忍不住在这里溜达了一圈,观察着谢汶的私人空间。可惜的是,谢汶并没有在客厅留下过任何有关于自己的痕迹,唯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香味道宣誓着他的主权。 恋耽美 ——(7) 这种味道和香水不同,更像是一种衣物清洗过后肥皂粉在阳光下散发出的清新气息,日光一照暖融融的,到了阴天,又给人一种冷淡而平和的感觉。 姜知野难得对一个人身上的味道产生好奇,可联想到味道的主人是谢汶,这份好奇恰到好处地停止了。 他走到落地窗旁,伸手拉开一半的窗帘,拿出手机给特助薛唯拨了过去。 【喂?姜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传来薛唯失真的声音。 姜知野三两句话点了今早发生的事,随即吩咐道:找个人去医院盯着病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从他身上取证,把年遇城留下的所有痕迹保存记录。 动作快点,一定要赶在遇城集团的人之前,不许失误。 【好的,姜总请问还有其他的事要吩咐吗?】 姜知野举着手机想了想,又说:和酒店的负责人联系好,如果这事不打算私了,警方要求酒店提供监控,务必不要提供十二点之前的。 算一算时间,十二点前正好是他和谢汶在酒店走廊活动的时候。 【啊?哦,好的。】对面的薛唯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能迷迷糊糊答应下来。 这桩事说完,姜知野又问了几句生意上的事,等到他挂了电话,十分钟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知野坐在单人沙发上,头疼地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昨晚失控的并不止年遇城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还给其他老总的房间也送了人。 这也是为什么姜知野一夜没睡好的原因:凌晨两点的时候,一个貌美的小男模敲开了他的房门,言谈间的意图非常明确他想上姜知野的床。 说实话,各方面都很符合他的要求:长相甜美乖顺,瞧上去听话懂事,身段也不错。 可惜这是年遇城送来的,姜知野二话不说就把人晾在门外了。 退一万步讲,他最近的狩猎目标可是谢汶的小表弟,这个时候把其他小男孩勾上床,以后绝对没法过谢汶这一关。 虽然现在也过不了。 姜知野的思绪飞速变化,想着想着,又开始思索起工作上的事。 年遇城能给他送人,必然也给参与聚会的几家银行负责人送了,挖墙角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不得不好好提防。 想到这,姜知野又摸出手机给特助发了四五条消息,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里卧的房门被人拉开了。 他心中一紧,背脊微微挺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就见谢汶穿着浴袍半湿着从他的卧房里走出来,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和清新的空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有点发甜,让人喉间发痒。 下一瞬,姜知野看到了谢汶微愠的表情。 不是说十分钟?谢汶咬了咬牙,看向交叠着双腿、一派悠然之姿坐在单人沙发的姜知野,声调抬高提醒道,早就超时了,姜先生。 姜知野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偏过去,抬起手轻咳两声,像是在掩饰什么。 电话打久了,抱歉。 谢汶冷冷睨了他一眼,迈开长腿越过客厅沙发,去电视柜旁寻找换洗的衣物。天知道为了克制自己还未完全消散的起床气,他有多么努力地尝试拿眼前的男人当个透明人。 这给了姜知野可乘之机,在谢汶取衣物的空当,他的目光半寸不移地放在谢汶身上。 他忽然发现,谢汶长得很漂亮。 精致,贵气,又不会因为深邃好看的五官失掉男人的俊美,这和姜知野从前见过的所有美人都不一样。 或许是刚从浴室走出来的缘故,谢汶的发丝吹了七成干,湿润的发梢略有蜷曲地散在眉骨旁,眼中像蒙着一层莹润的水雾。流畅的下颌线与颈线下是白皙的锁骨,浴袍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随着走动,一双修长的腿在姜知野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存心惹人心猿意马。 谢汶的浴袍将他捂得很严实,走在姜知野面前并不暴露。但有时诱惑与是否性感无关,而更像是一种随意散漫却足以产生诱导的状态。 就如同此刻的谢汶,他在姜知野面前没了往日的锋利,自然会让他注意到那个更真实的自己。 姜知野忽然很想站起来揉一把他的头发,探寻一下那微卷的发丝吹干后为什么又变得服服帖帖,任凭主人驱使。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但转瞬又觉得这很合理。 前几次见面,两个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对方的外表,现在被出浴美男惊艳了一把,还算是正常。 况且此刻对谢汶外表的欣赏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角度姜知野没打算将筛选情人的条条框框往他身上套,自然是站在男人欣赏男人的角度来考虑的。 他的眸光暗了暗,看着谢汶像完美比例雕塑一样的侧脸,对自己过去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请问,他是怎么看上那个卓一明的呢? 按照外表来评判,卓一明和谢汶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就连姜知野以往看上所有的小男星都没办法和谢汶相提并论。 这样说来,也不怪原森亚嚷嚷着要换口味了。可谢汶又怎么可能答应做他的床伴,要做也是做 这个想法一出,随之衍生出来的许多绮思像连珠炮一样打醒了他的大脑。 姜先生,还不走? 谢汶冷淡地嗓音勾回姜知野游离的思绪。 打住,打住。 姜知野浑身沸腾的血液被这一句话浇灭。 他怎么给忘了,谢汶长得是好看,但偏偏长了张嘴。像这种高傲的富贵花,是不会愿意做小情人的。 一旁的谢汶早就换好了衣服,沙发上的男人却还在走思。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又不想出声提醒姜知野第二次,于是径自往房间外面走。 临走到房门口,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去哪? 姜知野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暗哑,又较往常多了些耐心。 外面都是警察,人多眼杂,你去凑什么热闹。 谢汶挑眉,人多又怎么了,吃早饭都不可以? 做了一晚上的梦,消耗了他不少体力,不管年遇城摊上多大的事,也不能耽误他吃早饭。 没等姜知野回答,谢汶按住门把手向下一拉,房门打开,廊道的暖光照进屋内的地板。 出现在眼前的还有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他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像是正要敲开谢汶的屋门。 原总,谢汶点头算作招呼,您这是 屋内的姜知野听到这,忽然站起身。 * 作者有话要说: 鼓掌!热烈庆祝姜总准备开窍!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文名被编编敲了,说是不合适要改。起名废作者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切题的名字,只好暂用华强买瓜里面瓜老板的台词,改成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好好的火葬场文现在忽然多了一丝沙雕文的味道,等想到合适的我再改orz。 另外感谢小可爱们灌的营养液!! 感谢在20211025 10:19:36~20211027 20: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樱雪梦璃花落殇 1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是懒叶 2个;樱雪梦璃花落殇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原地暴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11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棕卷毛 20瓶;鹿鹿鹿鹿熙。 10瓶;喜欢看古代人谈恋爱 5瓶;三千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9 # 季夏9 门外的原森亚正和谢汶说话。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早饭? 说完,他像是怕谢汶拒绝似的,又添了一句:年总有些事要处理,暂时没办法招待我们,只能我们自食其力了。 原森亚笑了笑,说着就要上来拉谢汶的手臂。 谢汶本想直接拒绝,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道:抱歉,今早要和助理开一个电话会议,可能没时间。 哦这样啊。 原森亚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怀疑地打量了一眼谢汶,到底没说什么其他的话:谢先生不着急的话,我们等等你也是可以的 话音没落,原森亚的目光忽然涣散了一下。 他死死地盯着谢汶房间深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刚才怎么好像看到谢汶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出没? 原森亚确定是男人,只因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过分挺拔,要是女人,断不会有那样的身材。 不知是不是多年混迹情场的缘故,尽管刚才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瞥,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并推定,谢汶的房间里藏了人。 亏他还以为谢汶是什么高岭之花,表面看上去一副清高圣洁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也离不开男人啊。 原森亚恶意地推测着,只觉得心里窝着一股邪火,不知是因为谢汶的不识相而生气,还是因为到嘴的鸭子先被别人啃了而愤怒。 这样也好,既然大家都是玩得开的人,他也就不必对谢汶手下留情了。 原先生,恐怕我控制不了会议的时长,谢汶的表情透露出一丝惋惜,就不打扰您和其他几位老总用餐了。 一个电话会议而已,谢先生既然能抽出时间休假,应当也不缺时间推迟会议吧,原森亚的语气稍显冷却,大家都是男人,吃个饭没必要这么磨蹭,更没必要让大家都等着你,谢先生,你说对吗? 话里话外,这是要让他非去不可了。 谢汶平时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在行程安排上尤其如此。但眼前的人是唐家市乐器材料供应的寡头,为了避免日后合作时大家脸上不好看,他只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好,谢汶说,那就请原先生带路吧。 他神色淡淡的并不生气,转身轻轻关合上房门,临走时没有取下房卡。 这让原森亚更加笃定他房间里有其他的男人。 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走到一层大堂的宴厅,除了几个小明星坐在圆桌沙发前眉飞色舞地聊着八卦,其余并没多少人。 谢汶的眸光在宴厅里扫了一圈,若有所思。 原森亚和几个相识的朋友打了招呼,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问侍者要来菜单,漫不经心地开口问:谢先生想吃什么? 随意,谢汶也同样心不在焉,面上却没显露出来,我没有忌口,按照原先生的口味来就好。 这句话分外妥帖,安抚了原森亚略有些不满的情绪。 他另外加了两杯低度数的葡萄酒,贪婪的眸光望向谢汶的脸,慢慢套近乎。 昨天见面太匆忙了,还没好好了解谢先生,原森亚倾身凑到餐桌前,和对面的男人拉近距离,谢先生平时都爱做些什么? 我的爱好非常无聊,谢汶不愿意和他动脑子,随口答了几句,除了参加演奏会,平时还爱买一些小提琴。 谢先生不亏是业界一流的小提琴家,没想到连爱好都和琴有关,原森亚赞道,说来也是巧,我也经常听各种各样的音乐会,说不定其中有一场就是谢先生参与的呢。 他说的字谢汶一个也不相信。 不过出于礼节,谢汶还是应承着微笑:原先生的爱好很高雅。 一句话噎得原森亚不上不下的。 他觉得有点尴尬,可这种尴尬又不能怪到谢汶头上,脑海里忽地闪过什么,让他想到新的搭讪话题。 说到买小提琴这件事,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原森亚说,家里的名贵提琴都能摆满四五间房了,却还是花大把的钱去买新的。 谢汶没把他的话当真,一边想着其他的事,一边胡乱应付对面的男人。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昨晚你们还一起吃过饭。 谢汶顺坡下:谁? 就是姜氏集团的姜总,原森亚挑眉笑道,怎么样?想不到吧。 听到这个名字,谢汶的表情僵了一瞬。 您说的是姜总?那确实是想不到。 就是他,原森亚敲了敲桌面,他很喜欢收藏这类东西,钢琴竖琴小提琴手风琴每年砸在这上面的钱不计其数,不过人家姜总有钱,哪里在乎这些。 他的声音里蕴着浓浓的不屑与无法理解。 谢汶倒是被这点八卦小料吸引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点点头,问道:姜总也会使用这些乐器吗? 他当然不会,原森亚肯定道,充其量买些名家大作给家宅扩充扩充门面而已。 谢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早餐端上来了,两人的气氛依旧没有炒热。 这是原森亚第一次试着旁敲侧击对猎物下手,效果并不好。他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决定和谢汶敞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他抄起旁边的酒杯灌下两口葡萄酒,伸出手握住谢汶的手腕。 后者微怔,反应仍是淡淡的,只是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原先生,谢汶垂眸瞥了一眼他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谢先生最近打算加入音乐教育这个项目,拉合伙人一起办音乐学校?原森亚微微勾唇,暗示道,你应该知道,唐家市的器乐材料批量采购权在原式手里。 所以? 谢汶抬眸,唇角抿起。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这之后的采购,你可以一本万利,代价是做我的情人。原森亚毫不掩饰他眸中的欲.色。 可算是把这句话讲出来了。 谢汶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笔交易不等价,原先生,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好。 除了这些好处,你还想要什么?原森亚抬起下巴,钱?车?房?你可以随便开口,我都能满足。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谢汶悠悠道,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原森亚的手顺着谢汶光滑白皙的小臂一路向上攀,站起身凑上去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这样的神情和话语,让谢汶莫名想到昨夜酒桌上的年遇城。 他空闲下来的另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五指缓缓收紧,盘算起这一拳下去能不能给原森亚送到医院。 要是不能他可就亏了,说不准还要继续和原森亚打起来。 这人果真同冼律说得一样,不过是想骗他做个炮友而已,该不会真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很诱人吧?说实话,两个人站一起,谢汶还要稍微高出他一些,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恋耽美 ——(8) 想到这,谢汶忽然抬眸,对着不断靠近的原森亚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笑给男人迷得七荤八素,心花怒放。 谢汶攥着拳,对着他的下颌举起。 就在这时,两人头上忽然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有人走到桌子面前站定,沉声开口:两位,这是准备打架? 谢汶立马收好拳头,下意识恢复成往日优雅随和的样子,偏过头看去。 就听见原森亚坐回座位后招呼道:姜总怎么来了,来这里吃早饭? 不吃,姜知野长指夹着一张卡在灯光下晃了晃,有人出门忘了取房卡,幸好被我发现了。 他轻轻将卡放在谢汶面前,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小谢,吃完了吗? 小谢两个字一出,原森亚的面容发生一丝龟裂。 什么叫小谢,怎么就小谢了? 姜知野什么时候和谢汶关系这么好了?等等,难不成昨夜是他俩在一起睡的?那年遇城到底是把谢汶送到了姜知野的床上,还是把姜知野送到了谢汶的床上? 谢汶拾起桌上的卡,没接姜知野的话,保持着最后几分礼貌:已经吃饱了,原先生,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等到电梯间缓缓打开,姜知野才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谢汶难得偏过头打量起他:突然发现,你和他们有些不一样。 起码在爱好上天差地别。 姜知野不知道谢汶心里的想法,同他对视一眼,没接话。 喉咙莫名发痒。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姜知野盯着谢汶的侧脸,心说,他和原森亚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连封面都没能保住TAT,在编辑的催促下八百里加急PS了一张。希望之前收藏的uu们不要记混了,这本文原名叫《给我滚》。 10 # 季夏10 遇城酒店花了一上午时间,总算把集团老板险些伤人致残的消息瞒了下来。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私了,大家都不意外。一个小明星敢和有钱有势的资本家杠,简直是痴心妄想。 到了中午,年遇城特意找助理开来几辆房车,邀请大家去自己的私人酒庄做客,只说是招待不周,心怀愧疚。 本以为能快点回到市里的谢汶,最终跟着众人上了年遇城的车。 房车一路行驶,离开度假酒店,驶入市区近郊的豪华别墅区。早有管家等候在铁栅门旁,将他们迎进去。 年遇城像是才想起自己有个要投资音乐教育集团的项目,下了车拉着几个合伙人和谢汶去了别墅二楼的办公室,交谈得还算愉快。 事实上,除了经营何日君再来,谢汶其余的时间都花在大大小小的音乐会上,自大学毕业以后到现在已有不少存款。他不太擅长打理资产,便将这个权力交给了自己的助理兼经纪人孟蜀。 可理财有人能替,谈生意这件事却不能,有时和其他圈子里的人谈合作,孟蜀出不上力的,全都要靠谢汶自己。 办音乐学校不只是谢汶的注意,交响乐团许多人都想加入这个项目,这也是为什么谢汶不喜欢参加这类应酬却还是接下邀请的原因。 众人从书房里走出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年遇城一一和他们握手,到了谢汶这里,笑得尤其和蔼动人。 各位有没有兴趣参观我这里的酒窖?年遇城带着他们坐上电梯,要是看上了就带走,我一定割爱。 年总都邀请了,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 大家非常给面子地接受了邀请。 电梯抵达负一层,进入酒窖,温度降低,空气也变得干燥,明亮的灯光照着通向天花板的棕色木雕墙柜,满墙的酒铺展成壁纸一般,蔚为壮观。 谢汶没想到搞房地产的这么有钱,这一面墙展出的酒加起来少说上亿,再往里走还不知道有多少。 在场的人显然也是被年遇城的奢侈给惊到了,有人叹道:我见过很多有收集爱好的朋友,没一个像年总您这样肯花钱上心思的,他们都是些小打小闹,哪有您的酒窖豪华。 是啊,跟咱们这次一起来的孙总不是也爱酒吗?上次去他家喝了两杯,那个房间还没有年总这里的十分之一大。 之前认识一个喜欢收藏古董万物的,家里倒是摆了一些,但也比不上这个酒窖的收藏价值。 谢汶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家身后散步,不时停下来打量身旁展橱里放置的酒杯,交谈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入他脑海里,大脑精准捕捉到姜知野的名字。 姜总不是喜欢收集乐器?听说意大利巴托罗密欧大师的某件钢琴作品就在他手上,市价要四千万。 是啊,不过我看姜总也就是买来玩玩的,那东西放在家用作装饰,不太实用。 这时候,有人压低声音道:你们都想错了,姜总哪里是喜欢乐器,他分明是喜欢集邮小情人,这些年身边都换了多少个了,没有一个能坚持下来。 另一人打趣:这哪里是姜总的问题,分明是那些人想上位却惹恼了姜总。认识这么久,你看他对谁上心过? 大家一致同意。 谢汶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个姜知野早有花名在外,圈里赫赫有名的大众情人,不少年轻人排着队都想上他的床,甚至还有一夜情也愿意的。 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感情方面收心,至于守男德就更别想了。小明绝不能被姜知野这种人骗了感情。 谢汶在心里给姜知野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逛完展区,年遇城被一个电话叫走,大家各自结伴去别的地方遛弯,谢汶从管家那要了一杯酒,喝了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端着酒无处去,在复杂的门和路里转了几个圈,远远看到不少人在吧台处喝酒。 吧台一角的小桌前坐着姜知野,他正和对面的西装男人聊着什么,大约是谢汶这种外行人听不懂的东西。 周围不少男生若有似无地向这里打量,趁着姜知野身边无人,又羞涩地上去问好。 姜知野没什么表情,恰恰是这种疏离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多添了几分冷峻,变得更加吸引人。 谢汶皱眉,迈开长腿越过众人,径直向他的座位走去。 姜总,请问可以喝一杯吗? 正把玩着酒杯的姜知野听见身侧有人唤他,偏过头一看,原来是个见过几面的青年。他手里举着一杯干红,指尖按在玻璃杯面上,微微泛白。 抱歉,姜知野回身,没浪费多余的表情,我今天还要开车。 话没说完,余光瞟见谢汶朝着这里走,姜知野的眸光闪了闪。 等到青年泄气地离开,谢汶才将酒杯放到桌面上,自然地坐在他对面,说: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 姜知野看着他落座,喉结滚了滚,低声问:想聊什么? 当然是我们之间唯一可聊的事,谢汶定睛看着他,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对吗? 这个问句是什么意思?姜知野和他对视,略有些困惑。 说说小明这个孩子吧,谢汶放轻声音,谈到自家的小孩,神色也变得温柔,姜先生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姜知野仍旧看着他,像是要继续等他说话。 他不懂姜先生这里的规矩,没办法把感情和这种事分开,你只是玩玩,可认真的却是他,谢汶微皱着眉,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他把话说的很明白,姜知野像个只会诱哄年轻男孩的感情骗子,把人的心拿走却不负责,卓一明根本玩不起。 姜知野颔首,没有直接给谢汶正面的答复。 谢汶为了那个小男孩,甘愿放下态度和自己诚恳地好好聊,他可从来没见过谢汶用这么软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美人计? 他垂眸思索了几秒,压下莫名升起的对卓一明的羡慕,沉声问:要是我可以认真呢? 谢汶看了他一眼,不悦开口:看来你对每一任都是这么狡辩的,我以为你会说点真心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真心,姜知野将这个问题推回去,我说过,我可以认真。 这是他第二次和谢汶说这话,第一次是那个降温的下雨天,在何日君再来的门口,他故意这样说惹谢汶生气,当时是无心之语。 这次的话却是认真的,姜知野忽然想好好对待这件事。 他没明说这个认真是对谁认真,只是暗暗观察谢汶的反应。 可惜谢汶并不了解他复杂的想法,只是疑惑地问:姜先生,我很好奇,小明身上究竟是哪里吸引了你,值得你这么紧抓不放? 这个问题难住了姜知野。 他也想知道,当时是怎么生出把卓一明追到手的心思,明明联系方式要到手也没有主动维系过感情,这些天也没有主动想起。 大众情人也会缺床伴吗?谢汶说,你应该最不缺前仆后继的追求者才是,就算想和小明认真谈恋爱,也难保自己不会朝三暮四。 这要是准备开始人身攻击了。 姜知野眯着桃花眼,心里觉得好笑,回敬道:彼此彼此,我看大众情人这个称号给你也不错,在场不也有很多人对你有兴趣吗? 谢汶一进场他就注意到了,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转到他身上,伺机而动。 要说拈花惹草,他谢汶一点都不比自己差。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姜知野取出手机,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想好了我再告诉你,怎么样? 这个回应过于轻佻,谢汶瞪了他一眼,忍无可忍地走了。 姜知野唇角微勾,眸光落在他留下的酒杯上,舌尖舔了舔犬齿。 后面一直到这场休假结束,谢汶都没再理过姜知野。 到了晚上,薛特助开了姜知野的车来接人,上车后,酒庄管家提过来两个精致的礼盒送到后备箱:这是年总特意让我送来的,您一定收下。 我会转告姜总,辛苦了。薛特助礼貌地表示感谢。 车上的姜知野收到酒以后,随意瞥了两眼,说:随便找个地放起来吧。 好,薛特助点点头,手下的方向盘打了个转,轿车驶向市区。 一切回到正轨,姜知野变得忙起来,自然而然把前些天经历过的事忘到脑后。偶尔想起,又觉得他那时候脑子短路了,无法理解自己过去的想法。 怎么会对谢汶感兴趣?他那么讨厌自己,估计两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姜知野又成了往日那个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姜氏集团总裁。 按理说这种蜻蜓点水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只要没人提,他绝对不会勾起心里那点怅然若失。 可姜知野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中是谢汶的影子。 一切又回到两人初遇的那天夜里,姜知野的房门被拉开,门外的谢汶怒气盎然,挑眉质问他:人呢? 表情鲜活,五官立体,尤其有双漂亮的眼睛。 姜知野转醒,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心想,想要的还是得抓到手里才行。 天一亮,他给特助打了个电话,嗓音沙哑地开口:帮我要到谢汶的联系方式,还有他最近的行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汶:我弟弟到底是哪个优点吸引了你? 姜总:想不出来,我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卓一明:?你礼貌吗? 我起的名字被朋友嫌弃了qwq,心碎作者在线征集文名,见者有份,送小红包给你们呜呜呜。 11 # 初秋1 那其实就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梦。 他在梦里和谢汶说的话没超过几句,更没发生过什么限制级画面才有的剧情。不过就是黑夜会放大人的情绪罢了,就算只有三分意动,在那样安静的晚上也溢满成十分。 天色大亮,姜知野继续投入工作,白天的时候鲜少有机会想起谢汶。 与此同时,接到总裁吩咐的薛特助却有些疑惑。 如果他的听觉没有发生错乱,那么姜总一早给他打来电话的大致内容,确实是要调查谢汶。 一个演奏家,一个总裁,这两人什么时候又有了交集? 薛特助茫然不已,但他执行力一直不错,很快就向市音协的朋友打听清楚谢汶的信息。 聊着聊着,薛特助忽然想到自己正好认识谢汶的经纪人助理孟蜀,说起来两人之前在音乐会上也打过照面,不过那次他们两个都是去拉架的,一个负责拦住谢汶不让他动手,一个负责安抚姜知野暴躁的情绪。 如今自家老总很可能居心不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找孟蜀打听谢汶。 薛特助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从通讯录里翻出孟蜀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这个时间恰好赶上谢汶出席演奏会,孟蜀接电话的时候,身边的声音略带嘈杂。 谢老板最近行程是不多,不过薛特助,孟助理顿了顿,似乎是在准备措辞,姜总没必要拽着我们谢老板不放吧,他们实在是不适合再见面了,到时候出了事谁负责? 薛特助赞许地点点头,可他没权利代表姜知野发表意见,只说:打扰了孟哥,总裁的心思我也不清楚,后面大家谨慎点,争取别再闹什么不愉快就好。 电话挂了,孟蜀拧眉看着通话界面,表情很复杂。 出什么事了?冼律抱臂坐在他旁边,眼睛盯着演奏厅的舞台,谢汶正站在那里谢幕,有工作找阿汶? 不是工作,是冤家,孟蜀叹了一息,之前交流节开幕后的那场音乐会,姜氏集团的总裁和谢老板闹了矛盾,今天那位姜总的特助给我通了电话,好像在打听谢老板。 随后他将当天发生过的事简单和冼律讲了一遍。 姜知野这个名字,冼律略有耳闻,唐家报纸和电视新闻都刊登过他,作为媒体人,他稍微有些了解。 冼律摸摸下巴,想起几个酒友对他的评价,提醒道:听说姜知野是gay圈提名第一的完美金主,私生活应该挺乱的,还是让阿汶远离一点比较好。 孟蜀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们给他把着关,应当不会出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顺利把姜知野打听谢汶的事瞒了下来。 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唐家市气温骤降,已经没了夏天的温度,时令正式进入早秋。 谢汶的小店所在的桦榭大道上掉了许多落叶,这里成了短暂的打卡观光景点,一到周末,不少情侣牵着手在人行道上散步。 今天恰好是国际交流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晚上八点,距桦榭大道仅有几公里的绿地花园举办了一场小型草地音乐节,算是赶在这场盛宴的尾巴办一个简短的闭幕。 谢汶手上有几个法国定制的单子,这些天一直窝在店里做琴。交响乐团的好友给他打来电话,希望他能在草地音乐节表演节目。 恋耽美 ——(9) 草地音乐节的氛围很柔和,谢汶在店里挑来选去,拿不定主意带什么乐器。 冼律开车来接他,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好笑地说:除了小提琴,恐怕你也没什么得心应手的,再说了,总听吉他耳朵都生茧了,小提琴挺好的。 谢汶抱起小提琴放到他手里,沉吟说:我去换身合适的衣服。 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毛病,冼律挑挑眉,不置可否:那我在车里等你。 不知是不是谢汶家教如此,不论在什么场合,他都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与举止,放在别人眼里都认为他是故意在作,可冼律明白这绝对不是。 要真是作秀,谢汶不可能将这一习惯坚持这么多年,况且在他的认知里,时刻保持体面对他人也是一种尊重。 冼律不能完全理解好友的想法,但他觉得谢汶在某种程度上是名副其实的绅士。 因为这种体贴,谢汶也从来不在公众场合让人难堪。所以在听到他差点和姜氏总裁动起手的时候,冼律完全想象不出来那种画面。 小律。 谢汶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扯回。 啊?冼律偏过头,就见谢汶穿着休闲的白衬衫和一条墨蓝色格纹西裤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领口处松散两颗扣子,瞧上去很有电视剧里冰山学长的味道。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谢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冼律思忖道,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我?谢汶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汽车缓缓发动。 冼律随意找话题:好奇罢了,想知道是谁这么幸运,最后能把你骗回家。 谢汶有点忍俊不禁,没有搭话,视线随着车窗外的霓虹灯浮动,在他的瞳孔中印下绚丽的光影。 今夜的绿地公园来了许多年轻人,大都是成双入对的情侣,偶尔有一群散步的老年人遛到中心广场,远远地停下来打量。 这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灯光昏暗而柔和,大家坐在沙滩椅上,手上绑着荧光棒。 姜知野甫一踏入草地,便觉得不少视线投到自己身上。 他皱着眉在观众席后排走了走,大约也是没想到草地音乐节的氛围这么轻松写意。要是知道今晚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他也就不会穿着西装来了。 可是来都来了,一定要见到人才行。 薛特助小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姜总,下个节目就是谢先生的,主办方给您留了个前排的位置,要不要去前面坐? 他们来得稍晚,但却正好赶上谢汶的散场表演。 带路吧。姜知野的五官隐没在夜色里,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他一边走,一边生出一种奇异感。 姜知野忽然觉得自己和小年轻有代沟了,就算是贴着人群走,也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抛开胡乱的杂思,他坐在第二排靠边的沙滩椅上,旁边的空椅子放着半瓶水,不知道是谁的。 这时候节目刚好结束,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举着话筒站在舞台下和大家互动,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下面是一首肖邦的《夜曲Op.9 NO.2》,我们掌声欢迎。 姜知野背后稀稀拉拉响起一片鼓掌声,他揉了揉眉心,安静地等谢汶出场。 舞台的灯由暖黄变为白色,淡淡的一束打在正中央,谢汶踩着红毯走上去,站在打光之下,像是浑身沐浴着月光。 他是谁?长得好帅! 背后有女生发出惊艳的低呼,姜知野抬眸看去,目光放在谢汶身上,半天没挪开。 好像是特邀嘉宾,市交响乐团的提琴首席,据说是个黄金单身汉。 真的?一会我一定要上去问他的联系方式 台上的谢汶微微朝着观众席鞠躬,一手抬起琴弓,做好准备的姿势。 下一秒,流畅悦耳的音符顺着他的动作缓缓淌下,他的琴声像他的站姿一样优美,即使站在这么简陋的台子上也依旧像个富有的贵族。 肖邦的夜曲低沉而绵长,能在不知不觉中舒缓人的情绪,大家目不转睛听得很安静,心境随着谢汶拉出的音调逐渐平和。 姜知野的手搭在沙滩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像是在应和谢汶。 这首曲子他曾经偷偷自学过,每一个音节都记得滚瓜烂熟。谢汶音准节奏把控得异常完美,丝毫没有错处可挑。 姜知野越看越满意,期间掏出手机对着台上的人拍了几张照。 谢汶可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就算是偏嫩一点的颜色也不显女气──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有欧洲血统在。 一曲毕,姜知野盯着他下台的背影,只觉有点口干舌燥,正考虑要不要起身跟上去时,谢汶先一步向这里走了过来。 姜知野的心弦被什么狠狠拨动了一下,心跳速度倏然加快。 谢汶在向他这里看。 从台上到观众席前排寥寥数步的距离,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他搭讪。谢汶一一拒绝,走到自己位置前,从沙滩椅上拿起水灌了几口,余光瞟到邻座,这才发现是姜知野。 咳咳── 他被水呛到,连连干咳好几声,嗓音暗哑:怎么是你? 来随便看看,姜知野随意扯谎,眸光落向身边,坐。 谢汶抹了把嘴唇,蹭出点点红艳的颜色,狐疑地坐在姜知野身边。 说实话,姜知野也没想到这个位置恰好是谢汶的旁边。 两个人话很少,聊的也都是没营养的内容。 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个乐队唱了歌,音乐节结束的时候,绿地公园放起了缤纷的焰火。 宁静的气氛炒热,在场的所有人抬头看过去,一边兴奋地交谈一边举手机拍照。 姜知野看着谢汶被烟花的光照出的侧脸,半晌,道:喂。 谢汶挑眉:嗯? 姜知野倾身微微凑近他,不知哪来一股勇气,问他: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什么?谢汶有点没听懂,纤长的睫毛微动,掩住棕褐色的眸子。 做我的情人,怎么样?姜知野胆子大了些,深邃而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条件任你开。 谢汶皱着眉,语气有点懵,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炮友? 姜知野盯着他,像是在耐心等他的回应。 谢汶气急反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对着他勾了勾:靠近点,我会给你想听的答案。 姜知野看着他唇瓣开合,着迷地俯身,薄唇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意:你说吧。 就见那双饱满好看的红唇轻轻启合,对着他说了一个字。 滚。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记仇小本本》: 2021年 9月 8日 晴 心情:( 漂亮老婆今天又对我说了滚。 12 # 初秋2 姜知野胸有成竹的笑容完美地凝滞在脸上。 周遭响起噼啪的烟花声,墨蓝的天色倏然变红又变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前排的沙滩椅上,有两个男人在默不作声地对峙。 如果不是谢汶的眼神过于清明,在这样浪漫的盛典中,姜知野险些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没兴趣后,他眼里的火光变成冷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锐利而凛冽。 有我在,你所有的项目都会变得很顺利,姜知野低声敲打着谢汶,整个唐家市没人敢动你,我甚至能把你送进更顶尖的交响乐团做首席。 他不是喜欢拉小提琴么,姜知野完全有能力将他捧上国内最棒的舞台,甚至是国际舞台。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汶得答应他。 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谢汶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么理由呢,你为什么要选我做情人? 姜知野收回视线,在沙滩椅上挺直背脊,悠悠开口:我对你的弟弟并不感兴趣,现在来看,你更符合我的条件。 谢汶反问:所以,姜总这是看上我这张脸了? 这是个送命题。 尽管姜知野不想承认,可他对谢汶的的确确是见色起意。至于这情感中有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成分,目前还不清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请你回答,谢汶偏过头看着他,我当时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原总? 听到原总二字,姜知野深邃的眸光掠过他的脸,其中盈满了不悦。 你开的条件我并不在乎,如果还想让这个话题继续,那就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看在男人曾经帮过他两次的份上,谢汶难得愿意教他做人。 他对着姜知野微微一笑,眸子里蕴着几分故意看笑话的意味:来啊,请说。 为什么答应他? 姜知野垂着眸子,心里涌起些微的烦躁与不耐,这还用说吗? 他有钱有车,能为谢汶铺路提供资源,外表也还不错。最关键的是,关系存续期间他对情人的态度还算说得过去,比那个什么原森亚不知道温柔了多少。 姜知野闭了闭眼,刚要回答,忽然顿住了。 他随即意识到这些条件并不是无法替代的,谢汶要是真想靠情人关系傍上某个老总,完全不需要考虑他。毕竟除却这些条件之外,他还实打实地惹怒过谢汶。 想到这,姜知野开始暗暗懊恼那天音乐会为什么要因为某些没必要的琐事对他迁怒。 一个在谢汶心里本就没什么好感的男人,就算开出再丰厚的价码,也得不到他的首肯。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过几个瞬间,姜知野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可没来由的,姜知野不想错过这个人,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我可以为那天音乐会上的事做出补偿,姜知野声线里略有一丝隐忍,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谢汶想都没想,我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了,对情情爱爱这种事没有幻想,你找错了人。 好,真是好得很。 姜知野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么丢脸过,一股名为冲动的热流透过四肢百骸的血管涌向全身,此时的他显然已有些薄怒,可这怒火又怪不到谢汶这里。 他捏了捏鼻梁,暗示自己冷静。心里也清楚,继续和谢汶僵持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 一个月,你再好好想想,姜知野沉声道,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罢,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空中绽开玫瑰形状的烟花,自沙滩椅上站起,卷着一身肉眼可见的怒气走了。 谢汶看着姜知野渐渐远去,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勾唇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姜知野不会再纠缠小明了,这是好事。 值得庆祝。 随着草地音乐会的收尾,一年一度的国际交流音乐节也正式落下帷幕。 或许是那天晚上的对话真的惹怒了姜知野,后面接连好几天,谢汶都没有受到男人的骚扰。适逢德国举办国际乐器展,谢汶要代表中国挑出两件小提琴参会,是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各种协会的负责人接洽应酬,忙得脚不沾地。 夜里九点半,市中心商务区十色酒吧的包厢里迎来两位贵客。 三四个貌美年轻的男公关站在房间门口,迎面瞧见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俊美男人,纷纷兴奋地凑上去挽住他。 徐总您可算来了,我们订了房间都等您好久了。 被簇拥着的男人正是之前参加峰会的领圣优世总裁徐骆辰,他随手勾住一个小男生的肩膀,语调懒散地开口:酒都准备好了? 当然准备好了,都是两位平时最爱喝的。 徐骆辰吹了个口哨:走,宝贝,我们进去。 没走几步,其中一个面容青涩的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羞赧道:徐总请问姜总今晚来了吗 徐骆辰停住脚步,怀里抱着人转过来,打量了男孩一眼。 瞧着挺清秀,还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应当是姜知野喜欢的那一挂。 十色位于热闹喧嚣的市中心,地皮寸土寸金,来这里喝酒的也大都是上层社会的精英名流。这里曾经是姜知野最常出没的娱乐场所,不少小男生慕名而来,就是为了等一个可以得他青眼的机会。 今天刚给总经理打电话定了包厢,晚上的十色就变得比平时更加拥挤,到底是为什么,不言而喻。 徐骆辰勾起一抹略带讽意的笑,回应道:他就在后面,估计马上到。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你们姜总最近心情不好,可别弄巧成拙。 语毕,他转身拉着身边的男生在入门的沙发上坐下来。 还有两个男生不死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看到心中思慕已久的身影后,欣喜地走上去打招呼。 姜知野刚和相差八个时区的集团投资公司开完会,这时正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向房间里走,待他在昏暗的屋中看清楚来人,便语气冷沉地开口:怎么叫了这么多人,你的? 哪里啊,徐骆辰看着他蹙起的俊眉,下巴向房门的位置扬了扬,人家是来找你的,我可消受不起。 姜知野拧眉,随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让他们下去吧。 最近看见这些就来气。 那几个小男生面面相觑,求助地看向徐骆辰。可惜姜知野发了话,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最后只好失落地离开。 转性了?徐骆辰给他倒了一杯酒,难不成还在想你的上一个? 姜知野用刀子一样的眸光刮了他一眼,没接话。 和上一个没关系,纯粹是那天被谢汶拒绝以后,心情急转直下。初时,姜知野只以为自己有些抹不开面子,其余并没什么。可他回家冷静了几天,外加三天两头梦见那张脸,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 忘不了,就会不由自主去想。要是想不明白还好,可偏偏想明白以后,会无意识地不想面对。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管你想的是谁,现在立刻给我换下一个,一夜过后绝对能忘掉。 徐骆辰看向身边的年轻男孩,拖长语调:你们这的经理不是挺会来事的么,快去给姜总挑点人送过来,记住,要好看的。 男孩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知野喝了杯闷酒,一直听着徐骆辰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建议,也不知听了他哪一句,忽然觉得试试别人也不错。 天底下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何必非要紧拽着谢汶不放。 他将手臂抵在沙发手扶上,单手撑着额,对徐骆辰的自作主张表示默许。 恋耽美 ——(10) 果然,十色的经理动作飞快,七八分钟过后,几个男生被送到包厢里,站在姜知野面前。 人都来了,看看。徐骆辰出声提醒。 闭目养神的姜知野睁开深邃的眸子,随意地扫了一圈,略有些迷惑。 这些人长得是不错,都是一个类型的纯情小白花,到最后,姜知野甚至没办法把他们和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情人分清楚。再度闭上眼,愣是一张面孔都想不起来。 连续看了五六个男孩,见好友一副兴致缺缺不耐烦的样子,徐骆辰撇撇嘴,转身对门口等着的经理说:看来姜总实在是没兴趣,劳烦你带他们下去吧。 经理点头哈腰地笑笑,忙说没事,招手唤男孩子们赶紧出来。 就在一众人马上鱼贯而出之时,姜知野忽然出声了。 等等。 所有人停下动作,向他看去。 姜知野的目光落在经理身上,对他说:换些别的进来。 换别的进来?这是什么意思。 经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徐骆辰疑惑地问:换口味了? 姜知野没搭他的话,心说这几个男生在气质上确实差点意思,他思忖了一小会,说:有没有个子稍微高点,身材好的,皮肤白一点,长相再精致一些。 经理默了默,请问姜总,个子稍微高点是多高? 姜知野认真地思索:跟我差不多高。 全场寂静。 你怎么回事?徐骆辰摔了下酒杯,心情不好,来砸经理场子? 而且这口味的转变天翻地覆,差得也有点太多了。 别别别,徐总,不至于,经理抹了把汗,我现在去找找看。 姜知野随意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脑子里蓦然晃过谢汶的脸,他没说话,表情显得有点深沉。 这次出去找人隔了半个多小时,叫来的男生只有两三个。其中是有个人身材练得不错,个子也很高挑,吸引走了姜知野大半注意力。 徐骆辰:? 那个男生很有眼色,见总裁对自己有意,便主动走上前给他倒酒。可惜还没走到姜知野面前,就被他叫了停。 都下去吧,姜知野头疼地闭眼,我这里不需要人。 于是大家再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乖乖清场。 徐骆辰已经不想伺候好友了,见他一个人眸色深深地想事情,便继续和身边的小男生喝酒找乐子。 方才那些男生见到姜知野,恨不得马上扑到他身前讨好,眼睛里的欲.望不加掩饰。或许原本是有几分肖似姜知野心里想的那个人,此刻也怪倒人胃口的。 不对,不是肖似,是根本就不像。 姜知野像是陷入一个死循环,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再考虑两人的可能性,潜意识里就越是中意谢汶。这个时候,他倒是希望谢汶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沾着些欲.色,起码证明自己身上还是有他需要的东西,不是吗? 混迹情场这么多年,有人看上他的脸、他的钱,甚至看上他的势力,这些都无所谓。姜知野可以轻易地诱哄着让人咬钩,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攥到手。可面对谢汶,他却不得不把自己身上的种种光环脱掉,袒裎地对他剖析自己的优势与可取之处,以换取谢汶的注意力。 可那优点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不出来。没了那些外在的好处,他和谢汶这样优秀的人或许完全没有碰面交流的机会。于是他意识到,在他和谢汶这段关系中,谢汶才是手持钓竿的那个,并且不需要他看上自己,只需要轻轻晃一下诱饵,自己或许就能甘愿咬钩。 姜知野丧失主动权,这让他得心应手的平衡被打破,也让他更加烦躁。 秋天一过,冬天就来了。姜知野最讨厌自己一个人捱过寒冷的季节,情感方面的迫切需求让他想找个人放在枕边取暖这是他觉得自己唯一一点没有进化完全的兽.性特征。 放在早些年,他可以不顾及地随意找人取暖,但过于混乱的关系会让他更加难受。有时清晨醒来,他看着凌乱的被单,身侧的床铺空荡荡的,只有种自己被别人嫖了的不适感。 所以,适度的流连花丛,寻找稳定的长期情人,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只想让这个人是谢汶。 偏偏谢汶又无心做别人的情人。 姜知野思忖了一会,拿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大口,嗓音因为浓烈的酒精灼烧变得更加低磁。 他看着对面的好友,沉声问:知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噗 徐骆辰送到嘴边的酒被他一口喷了出来,旁边的男生也跟着遭殃,他看了看自己被酒打湿的衣服,委屈地出门收拾去了。 13 # 初秋3 你刚刚说什么,徐骆辰扶着透明茶几凑上去,我没听错? 姜知野说,回答问题。 论谈恋爱,徐骆辰是比姜知野有话语权,年轻的时候犯傻谈过几次,后来觉得还是纯粹的契约关系更让人省心,也就不再自讨苦吃。 你怎么想的,不会开始收心准备结婚了吧。 转念一想,这不太符合姜知野的性子,徐骆辰语气凝重:谈恋爱能有什么感觉,一千个人一千种想法,恋爱成功的都认为自己幸福,失败的只会说它不好。不过,你实在是不适合谈恋爱。 姜知野不悦地眯起眸子,没接话。 过来人的经验,你别不信,徐骆辰认真道,双方在责任这件事上是捋不清关系的,你因为工作忙稍稍冷落人家,这事都能怪到你头上。时间久了,又会有别人在他身边送温暖,你觉得你能看得住吗? 这根本不是姜知野该考虑的问题。 他睨了徐骆辰一眼,又蹙眉问道:那你之前,都是怎么追人的? 恋爱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姜知野的脑海里,就像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席卷燃烧。既然谢汶不屑做情人,那就不做。 更何况自己之前确实有点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根本没站在谢汶的角度考虑问题。 谈恋爱的话,算是能给他足够的尊重了,不是吗? 徐骆辰被他的问句噎了一下: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说的听进去? 姜知野递给他一个眼神。 沉默了半晌,徐骆辰做了个深呼吸:你要是想认真谈恋爱,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不上心了,包养的小情人拿了钱有义务惯着你,人家可没那个义务。 他劈了啪啦说了一堆,把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讲得一清二楚,最后添了一句:追人这事也要多凭感觉,不要给人家带来困扰,找你们两个都觉得舒服自然的方式就没问题。 说罢,徐骆辰看向好友。姜知野难得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样听完了全程,末了补了一句学费:谢谢。 谢谢就免了,徐骆辰耸了耸肩,觉得怪难受,又语重心长地说,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姜知野拿起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抬眸和他对视。 你现在坐的是姜氏第一把交椅,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徐骆辰说,家里和外界都在施加压力,这种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将他公开,你觉得他能接受吗? 这倒是实话。可姜知野不认为这是个问题,毕竟以谢汶的身份,公开两人的关系对他的事业发展也不好。 想到这,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还没把人追到手,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么长远的问题,实在是多此一举。 姜知野把手中的酒一口喝完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先走了,回头再约。 话音一落,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像风一样迅速消失在包厢中。 徐骆辰盯着他的背影,疑惑道:跟他差不多高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十色酒吧门外,薛特助掐着点将车停在路边。 五分钟后,他透过窗玻璃看到姜知野步履沉稳地从酒吧大门走出,身边并没有跟着什么莺莺燕燕,心里大致有了谱。 薛特助连忙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将自家总裁迎进去:姜总,今晚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姜知野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高浓度的酒精刺激着大脑皮层,让他的神经线高度活跃起来。 回家。他抛下两个字。 好。薛特助乖乖坐回驾驶位,脚踩油门发动轿车。 这时候姜知野又丢出一句:今晚你也去我家一趟。 好。薛特助眨了两下眼睛,没说别的,像是在等姜知野的下文,可半天都没听见后座的男人继续说话,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 轿车行驶到一半,到了某个红绿灯路口,姜知野忽然问:谢汶的资料是不是还在你这里? 是,是的,薛特助掏出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翻找着,取出一份微薄的文件递过去,姜总。 后座的灯啪地亮起,传出纸页翻动的声音。 姜知野的视线精准擭取到联系方式这一行,他从西装外套里拿出手机,先是在拨号页面输了几个数字,随即觉得不妥,又点开了微信界面。 将谢汶的电话号输完,再点搜索,手机页面跳跃出他的名片。 微信名字是Liam,地址定位在牙买加,头像是海绵宝宝里面的蟹老板,举着两个圆圆的、红彤彤的钳子,看着有些笨拙。 姜知野点开加好友那一页,手指就快要点上去。 加与不加,就这么一个问题,他犹豫了十分钟。 最后还是没加成,姜知野略有些焦躁地按住太阳穴,问:车上还有没有烟? 薛特助熟门熟路的摸出一盒崭新的烟交到男人手中,低声劝道:姜总,还是少抽吧。 姜知野戒烟七八年,只有在烦躁得没有头绪的时候会点一根,尽管如此,薛特助还是有点担心。 男人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卷,放在手里捏着,也不抽。 他盯着指尖拈着的烟蒂,又问:你现在有个女朋友,是不是? 薛特助边打方向盘边答:是,姜总。 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怎么在一起的,姜知野补充道,要详细一点。 哦薛特助觉得今晚的总裁有点奇怪,但还是仔细把恋爱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段普普通通的恋情,愣是讲了半小时。 一直讲到汽车开进姜知野的住所,这个话题才结束。 姜知野默默听着,没有提问也没有打断。他领着薛特助进了别墅,径直上了四楼收藏厅。 薛特助身处豪华布景的豪宅中,心里有点发怵,等到了四楼便更加恐慌。 这一整层被姜知野布置成收藏室与展览大厅,从楼梯走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古典主义时期一架收藏价值极高的古钢琴,三面墙上挂满了金质的圆号和中音长笛,就连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放着一把别致的中音大提琴。 其实这里他来过,每次过来都是为了放姜知野新的收藏品,这里面随便一件动辄六七位数,他可赔不起。 这些都是姜知野的宝贝,每隔一周便会有专业人士过来清理维护,个个都是珍稀物件。 进来。 姜知野推开一间收藏室的玻璃门,将西服顺手扔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指了指铺满整面墙的橱柜。 这里面的琴哪一件比较好看? 薛特助挠了挠后脑,顿时被各种漂亮的提琴晃得眼花缭乱,他纠结地在橱柜前走来走去,心里有点着急。 救命,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他?除了吹口哨,他可什么都不会啊。 薛特助怕自己眼光不专业,挨姜知野的骂,半晌都不敢开口挑选。可姜知野很有耐心地没给他施加压力,只是偶尔问一句:选好了? 姜总,薛特助求饶,我实在是没有艺术细胞,这种事还是谢先生更擅长一点。 不知是不是提到谢汶取悦了他,姜知野唇角微勾,迈开腿走到他身后,从橱窗里取出一把。 这把比利时古典大师Eugene手工制作的斯特拉迪瓦里怎么样? 薛特助看了眼古朴漂亮的琴身,猛力点头。 时间太久,有些损毁了,姜知野把它放回去,这架克里莫纳制琴师Antonio的天堂之弦呢? 这两架琴随随便便都千万起步了,薛特助除了好说不出别的。 姜知野又当着他的面挑了几件,都不太满意。 今天你先回去,他沉吟道,明天上午重新排一下我的行程,和我去拜访景石的总裁,据说他那里有一把瓜奈里家族的绝版。 薛特助晕晕乎乎地颔首。 顺便定制一个礼盒,琴拿到手后直接送到谢汶的店里。 原来是这个意思! 薛特助恍然大悟,出了自家老总的别墅后,着手去准备送礼物的事了。 他回家上网搜了下瓜奈里制琴的价格,看到无数个零以后瞪大了眼睛。姜总这可真是下血本追人,更何况听他的语气,显然是对那把琴势在必得。 薛特助理解不了有钱人的脑回路,第二天早上十点,他准时出现在公司停车场,送姜知野去见景石集团的总裁。 这位景总住的地方环境清幽雅致,颇有几分古韵。 等到姜知野拿着琴重新出现在薛特助面前时,已经快到正午。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说:去机场接人。 于是轿车继续东行二十里,到了唐家市国际机场的航站楼大门口。 薛特助停下车,刚想问需不需要下去接机,就听见有人在敲后门的窗玻璃。 车门解锁,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青年笑嘻嘻地坐了进来,样貌和姜知野有三四分相像,五官更为明艳张扬。 之,之朝少爷!薛特助一惊,连忙招呼,您回国了。 hi,小薛。 姜之朝看着身侧的男人,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哥,这可是你头一次来接我。 姜知野皱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哟,这是什么礼盒,姜之朝眼尖地盯着副驾上用袋子包好的华贵丝绒盒,念出了包装袋里装着的地址卡片,谢汶 哥,新的小情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这是你嫂子!! 下面感谢下各位老板: 感谢唧唧老板的一个地雷! 感谢三千子老板赞助的4瓶营养液! 恋耽美 ——(11) 感谢今天你淦饭了嘛赞助的5瓶营养液!(这个名字我已经眼熟了,笑死 感谢温凉老板赞助的9瓶营养液! 贴贴3 14 # 初秋4 姜之朝继续问:小情人长什么样子,现在在你家吗?我想见见。 不是情人,姜知野甩下四个字,再多嘴就下车。 姜之朝不敢再乱动,没劲地哦了一声。 两人的话不多,除了生活上的事没有其他的可聊,没过十分钟,一个电话打进来,姜之朝捧起手机接听。 青年蓬勃清亮的声音传入姜知野耳畔,谈及的内容大都和学校生活有关。 喂,妈,你就别担心了,我的课业成绩都通过了,向你保证,数学绝对不会再挂。 学校的摄影征集大赛?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纳闷为什么不给我发奖杯,原来是寄到你那里了啊。 上次你说的国际音乐博览会我已经去过了,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有那个心思不如多给我买点镜头。 女朋友哎呀你就别担心了,现在真不着急找,我才多大啊。 尽管听不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姜知野还是能觉出母亲对姜之朝的关心与溺爱,他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没有插一句话。 汽车开到姜家宅院的门口,姜之朝拉开车门,一跃蹦下去。 哥,回头见,他对着姜知野招手,好羡慕哥,有自己的大房子住,什么时候我也能搬出去。 等你再大一些吧,姜知野嗓音低低的,会给你买的。 谢谢哥! 姜之朝哼着小调眉飞色舞地走了。 薛特助透过后视镜看着姜知野的神色,有些忧愁:姜总,好不容易回一次老宅,不和老爷夫人一起吃个午饭? 下午没有会议要开了?姜知野凉薄的质问声响起,回公司。 是。 薛特助悄悄打量了一眼镜子里反射出的姜总,心绪莫名有些沉重。 明明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间点,姜知野却像是没办法被光线照亮似的,深邃分明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中,让人读不懂他的表情。 回公司的高速公路上,姜知野从左车门旁的收纳栏里摸出昨天晚上那盒烟,随便抽了两根在手心里揉碎。 重度的摩擦与轻微的疼痛在手心化开,这种有力气可以发泄的感觉让他稍稍好受了些。 姜知野想起弟弟刚在坐在旁边讲述的生活琐事,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些话。 向母亲保证数学绝不会再挂。 这句话,姜知野上学的时候从来没说过。在父母眼里,他一直是个优秀听话的小孩,不论学什么都得心应手。至于姜之朝口中的摄影和音乐,与他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姜知野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经过父母严格筛选过的课程与教育数学、物理、金融、语言等等。另外,他在学生时代从不恋爱,因为知道被父母发现的后果是毒打以及无休止地监视。 他和姜之朝就像两个鲜明的对照组,母亲想做严母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在逼迫姜知野进步;年纪大了,想做慈母了,又想生个小孩子来宠爱。 姜家一向以姜知野为骄傲,本来没打算给家里添男丁,可是生男生女没人能决定的了,于是姜之朝来到了这个家庭。 他肆意地长大,被当作小女孩一样娇养。作为长子,姜知野独自承担着姜氏的重任。 父母确实给了他应有的回馈,姜氏未来会被他全面继承,姜之朝这样任性的二儿子,并不适合接管生意。 两个人各自付出了代价,姜之朝以权力和绝对的财富换取自由,姜知野则要严格按照父母规定的路线做家族继承人,未来和势均力敌的豪门联姻生子,扩大姜氏的商业版图,他们都没得选。 可姜之朝刚刚在说什么呢? 【上次你说的国际音乐博览会我已经去过了,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有那个心思不如多给我买点镜头。】 姜知野以前那么珍惜的东啷俌西,被弟弟这样轻描淡写嫌弃地带过。 就算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听到还是会有些触动。 他看着掌心破碎的烟卷,眸子里带着讽刺。 既然现在有了钱和权,那就做一些绝对不被允许的事。 比如谈个恋爱? 一小时后,薛特助把自家老总送进办公室,又小跑着坐电梯到了一楼。公司外的天色变得有些阴沉,看上去即将落雨。 他钻进车里,将那把珍贵的小提琴放在定制好的礼盒中,小心翼翼地装入包装袋,驶向桦榭大道。 秋雨淅沥不绝,几个客人在何日君再来挑选乐器,孟蜀负责招待,冼律则坐在收银台前打着盹。 今天卓一明学校有考试,谢汶出门挑货,店里只有他们两个。 门口的风铃剧烈地晃动,孟蜀正在给顾客说价,听到这动响立即转过头对着不远处喊:冼老师,帮忙招待一下。 冼律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扶着桌子站起。 孟蜀顺势回头,余光瞟见撑着黑伞的薛特助,表情微滞。 他和客户说了句失陪,上前拉住冼律,低声说:还是我来吧。 喔。冼律没意见。 薛特助一瞧见熟人,高兴地笑起来:孟哥,请问谢先生在不在? 他出去找供应商看货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孟蜀将他带进店里,找了个钢琴凳给他坐下,小薛今天来是? 哦,这是姜总嘱托我送的琴,薛特助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礼盒,拂了拂并不显眼的水珠,将它递交到孟蜀手里,孟哥,麻烦您转交给谢先生。 这孟蜀有点为难,为什么忽然送礼,姜总有说什么吗? 薛特助可不敢说姜总看上了他老板,想了想,只好解释:就是为之前的事道个歉,希望能让谢先生消消气。 心意到了就好,这个赔礼看着太过贵重了,恐怕我们谢老板收不起。孟蜀说。 千万别这么说,这可是姜总精心挑选的礼物,要是退回来才是心意没到,薛特助开始诡辩,我也是奉命行事,孟哥再把琴还给我,这不是让我回去交不了差吗。 确实是这么回事。 礼物合不合适还是要看谢先生的意思,我们听听他的意见,要是谢老板觉得不好,我再和姜总申请把它拿回去。 生怕孟蜀拒收的态度坚决,薛特助站起身说:公司还有几个尽调报告没审,我先走了孟哥,不打扰了。 他作了个简单的道别,撑开黑伞跨入雨幕。 孟蜀难办地看着那个丝绒礼盒,决定还是等谢老板回来再说。 那几个挑选乐器的顾客在冼律那里付了款,正在要求他帮忙打包。 说巧不巧,这个时间点,谢汶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凝白的手指握着深色的伞柄,烟雨中的身形格外俊挺。 两个女客人无意间见他裹着一层湿润的水汽进到店里来,纷纷低声惊呼:这个人好帅,也是来买琴的吗? 谢老板,你回来了,孟蜀从他手上接过雨伞,货看得怎么样? 云杉木的质量还不错,可以签单了。 谢汶卷起风衣袖口,眸光掠过室内,一眼瞧见某家钢琴上放着的高调礼盒。 这是客人的东西? 不是,这是给你的。孟蜀硬着头皮答。 给我的?谢汶看了他一眼,上前走到礼盒前,打量道,谁给的? 姜氏集团的总裁。 谢汶皱起眉,修长的手指解开丝绒盒的暗扣,啪地一声响,盒盖自动弹开。 一架精致的小提琴出现在两人面前。 谢汶将琴从盒子里取出,在细节处观察一番,眉毛蹙得越来越深。 他把琴放回去,冷笑道:这礼物太贵重了,我可要不起,让他自己领回去吧。 说是姜总给你赔礼道歉的,我让特助拿走,特助一溜烟地跑了。孟蜀补充。 送回去,谢汶说,就说我不需要。 孟蜀应下,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可薛特助那边却是怎么也联系不上了,估计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谢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手机一眼,说:找个地方放起来,谁也别联系姜知野。过不了多久,他会自己来拿。 说罢,他看也不看琴盒,直接去了自己的制琴室。 孟蜀叹了一息,刚要把琴盒盖上,就见冼律凑上来:到底什么情况? 孟蜀把刚才那些对话转述给他听。 姜总想对谢老板示好,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总结道,我从来没见老板对谁态度这么强硬过。 认识谢汶这么多年,冼律也没见过。 他摸着下巴思忖道:可我总觉得,这个姜知野在阿汶的潜意识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说是强硬,我看也未必。 孟蜀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可能连阿汶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姜知野有些过多关注了,冼律一通分析,这可能和他对姜知野的警惕有关,但总归不是好事情。 孟蜀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而且,从前那么多优秀的人靠近阿汶,他从来不关心,可突然有个讨厌的人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注意力,就算这种感情是负面的,也足以让他对姜知野印象深刻了。 这时候,只要姜知野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在阿汶心目中的印象,那岂不是就让他得逞了。 冼律挑眉,语气不善道:这个姜知野果然是情场高手,一门心思地算计阿汶。 孟蜀心有同感:确实。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胡乱分析。 15 # 初秋5 果然如谢汶所料,隔天姜知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个点唐家市还在落雨,虽然不大,但连绵不绝地下个没完,连晚上也不停。 姜知野推开何日君再来的玻璃门,惊动了正擦拭钢琴的卓一明。 他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了很久不见的人,便放下手里的布上来问好。 姜先生,请问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姜知野眸光稍转,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过来看看。 卓一明心里敲着小鼓,下意识想回去找谢汶,双脚却紧张地像钉在地上似的:那,那您先逛逛,要是有需要的,可以问我。 这一对兄弟长得不像,连胆量都不能比。姜知野垂眸,看着少年的发顶,轻声问:你哥哥在哪? 我哥哥,卓一明回身看着里厅,我哥哥在里面准备材料。 嗯,姜知野颔首,越过他向谢汶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你继续忙,不用管我。 卓一明嘴唇微张,似乎想阻拦,可男人的步子迈得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知野消失在视线中。 制琴室和外面的大厅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里听不到落雨声,只有挂钟拨动秒针发出的嘀嗒轻响。木调的暖香氤氲在空气中,窗边的加湿器吐出一圈又一圈喷雾。 谢汶坐在雕木手工台前,正在打磨一条低音梁。他带着单片眼镜,专注地修饰着年轮纹理,就像雕塑师为模特定制完美的黄金比例一样。 从姜知野这个角度看去,能隐约瞧见男人透过薄毛衣露出的背脊曲线,灯光映照下,他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纤长的阴影,遮住瞳色。 姜知野被认真工作的男人吸引住,注视了一会,没有上前打扰。 五分钟后,谢汶摘掉眼镜,转动椅子朝门口看了一眼。 见来人是姜知野,他并未惊讶,只轻声说:来了就把你的琴拿走,市拍价两千万美金的东西,我收不起。 语毕,他站起身走过去。 你不喜欢么,姜知野看着他路过自己身前,视线黏在他的侧脸上,不喜欢还有别的。 谢汶站定,一把拽住姜知野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 我这点水平比不上专业演奏家一半,给我也是浪费。另外,就算姜总花十个亿上百亿拿来送礼,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情人条款。 姜知野好笑地看着他:看来还在记恨音乐会那天的事。真是像猫一样记仇。 玻璃门外,正在大厅如坐针毡的卓一明听到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响声,下意识转头,只见谢汶正面无表情地拉着姜知野的手臂,后者边拦着他边沉声说:别生气,我收回之前的话,给你道歉怎么样? 卓一明:? 不用,谢汶回绝,变脸够快的,半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姜知野却说:那给我个机会补偿,小提琴你先收着,等我找到更好的再送给你。 谢汶偏过头:小明,把昨天放在店里的琴盒拿过来。 姜知野也跟着说:一明,别听你哥的,那是我送他的赔礼,不能收回。 卓一明起也不是,坐也不是,无措地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你谢汶有点生气,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在轻易被他调动,挑眉问,你今天是来找茬的? 当然不是,姜知野知道见好就收,他安抚地拍了拍谢汶的手,后撤几步和他拉开距离,那把意大利瓜奈里家族的手作琴费了我不少精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不喜欢,转手卖掉或者送人都可以,别再还给我了,希望谢先生能体谅一下我。 他看了眼门外的天色,借口说:时间不早了,改天再来。 说完就快步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 等到姜知野的汽车驶离,卓一明才反应过来。 哥哥,您和姜先生是和解了吗? 谢汶取出小提琴放到他面前,顺手揉了揉卓一明的头发,说:别多想,明天他要是还敢来,直接把这个塞到他车上。 哦。卓一明接过盒子,等到谢汶走了,才悄悄把琴盒打开。 好贵的琴他微瞠着眼,疑惑地想,姜先生为什么要送哥哥这么贵的礼物? 卓一明凝眉,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危机感。 后面接连一个星期,姜知野有事没事就来店里逛,也不知道是新鲜感在作祟还是忽然想认真了,只要出现在桦榭大道上,就一定会来找谢汶。 恋耽美 ——(12) 谢汶在的时候,往往也聊不了多长时间;谢汶不在,姜知野就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等他,有时等不到,走的时候也会买两把琴。 他像个揽客的招牌,年轻的女顾客见了他都愿意凑上去要联系方式,姜知野微微一笑,说自己是谢汶招来的服务员,没经老板允许不能给电话。 这话谁也不信,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英俊男人仅仅是服务员那么简单。 孟蜀跟他打了一个星期的照面,眼见着姜知野和老板说上的话越来越多,心说这个姜总确实有些手段。可惜他的倾诉对象只有冼律一个,每晚和在摄影棚工作的冼律煲电话粥,一直打到手机发烫。 这天晚上八点,市中心的Atlantis酒店办了一场晚宴,谢汶受邀出席。 之前他看中的音乐教育项目准备落地实施,投标阶段观望了几家公司,还没做好决定,这次刚好在宴会上做些深入了解。 孟蜀开车把他送到宴会门口:有事打电话,我就在停车场等着你。 谢汶的发丝梳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衬衫和领带,轻声说:别担心,不会有事。 宴会入场地的侍者上前为他拉开车门,恭敬地说: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来参加晚宴的吗? 谢汶的面容暴露在酒店大厅散发出的灯光下,着实惊艳了他一把。 这是请柬,男人将一片洒着香氛的邀请函放到他手心,声线淡淡的,带我进去吧。 侍者接过那张卡片,带着谢汶穿过大堂与花园,进入晚宴会场。 红酒的馥郁香气混杂着新鲜的花香涌上来,一路走去,不少穿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主动和他聊天。 谢汶疏离有礼地一一回绝,在舞池与酒厅里逡巡着,寻找着自己的合作伙伴。 随后几个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半小时。 谢汶喝了不少,酒精灼烧着胃,亟需填补点东西。 他和在座的众人找了个借口离开,去用餐区吃了几口蛋糕,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将近夜里十点了。 今天的进展还算顺利,商讨可以到此为止,谢汶在餐车旁叫住一个侍者,边给孟蜀发消息边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隐秘的出口可以走。 先生,您可以坐电梯去负一层,那里直通停车场,提前离开不会被发现的。 谢谢。 他点点头,出了用餐区直接拉开消防门拐进长廊,修长的手指按下电梯。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男人正在暗中打量着他。 男人着迷地望着谢汶的细腰与修长笔直的双腿,舌尖舔着上颚,嗓音沙哑地回身吩咐:盯着他,今晚可不能再让他跑了。 是。 谢汶对此却一无所觉,他乘着电梯抵达负一层,刚走出来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这层被分成冷库和停车场两个部分,楼道温度很低,隐隐约约能听见滴水声。 外面又下雨了? 这里的装修风格简直一模一样,谢汶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晕头转向的。他掏出手机给孟蜀打电话,信号总是不在线,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指南针,准备原地返回。 不知道逛了多久,在某个拐弯的地方,眼前倏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谢汶被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询问,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脸色微沉。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陷阱,于是停住步子,冷声说:真巧啊,原总。 可不是真巧么? 原森亚笑眯眯地答: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 原总找我想做什么,谢汶开门见山,半点不跟他废话,上床这事免谈,生意上的事倒可以聊聊。 原森亚走到他面前站定:可我看你和别人谈得挺开心的,到了我这就不谈了,凭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汶眸色冷郁:原总误会了,这件事上我一视同仁,不搞阴阳合同。 原森亚声调抬高:那姜知野呢?那天我明明看到他出现在你的房间里,怎么,你现在想否认? 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我出双倍,现在跟我走,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原森亚声线放缓,一只手搭在谢汶的背后,轻轻抚弄,暗示意味明显。 谢汶额上青筋突显,手腕转了两下,装作在思考的样子。 这人实在是讨厌,要不是看在他手上有唐家市木料的采购额,谢汶真想给他长个教训。 谢汶快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策略,想了半分钟,发现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原森亚的手微微加了些力道,像是在催促他。 谢汶闭了闭眼,心说,这人给脸不要脸,自己凭什么给他好颜色看。什么木料木材的,他花双倍的钱从外地买也比跟这个狗东西交易强。 想好了? 原森亚看着谢汶睁开眼,对着自己笑了笑,一时之间摸不清他的态度究竟有没有软化。 下一瞬,谢汶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牢牢按在墙上,单手掐住他的脖颈,背着光居高临下地审视。 你 原森亚眼中露出惊恐,这是他第一次和谢汶距离这么近,那双惊惶的瞳孔中映着对方立体的五官。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谢汶比自己高出不少,力量也更大,自己挣脱半天只是徒劳。 谢汶的气场极具侵略性,他倨傲地看着原森亚:一个砍林子做木工的,未免太自大了。 我从来不做床上交易,原总又何必倒打一耙说我和别人有一腿。 谢汶拍了拍原森亚的脸,轻声点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和姜总睡,那也是他长得好看,给的钱多。你能给的起吗? 你你你原森亚脸都绿了,好,我就知道你不甘心,那也别怪我用强的了。 给我把他抓住,关在冷库放几个小时,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两个拐角出现四个保镖似的墨镜男人。 原来还有后招。 谢汶偏过头看了几眼,知道轻易脱不了身,已经做好躺医院ICU的准备。但他这人骨子里有点任性,在有些事上不肯让自己吃亏。 稍微思索几秒,他对着原森亚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啊 原森亚跌落在地,被身旁的保镖扶起:你,你!先给我把他关进冷库,再给他点教训看看。 碍于武力压制,他不敢上前直接和谢汶对打,只让保镖动手。 四个戴墨镜的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没get到对方的眼神,谁料谢汶却乖乖举起手:直接带我去吧,我不会反抗。 于是这一路,原森亚阴森地瞪着谢汶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冷库。 冷冻室的温度已经是零下,这里信号更差,喊话也传不出去,谢汶找了个封好的纸箱坐下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他尝试着给孟蜀和冼律通话,一点用都没有。 看来得想办法找开关。 谢汶关掉手机,正要站起来,冷库的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响声,门竟然又开了。 ?这就结束了? 谢汶向门口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姜知野的轮廓,他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阀门上,袖子卷到小臂,白色衬衫上泛着鲜红,瞧上去有点可怖。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对视一眼,双方眸中充盈着不可思议。 你怎么这么快?谢汶微讶。 你坐这玩手机?姜知野脸色阴沉。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捶桌子]男人不能说太快! 16 # 初秋6 同一时间的酒店门口,薛特助和孟蜀刚好碰面,他们俩没有邀请函,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孟哥,姜总已经去找谢先生了,你别担心。 整整半小时,电话不接,监控又调不出来,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孟蜀急得来回走,姜总进去也有好一会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薛特助摇头,举起手机给他看:我打了几个电话也打不通,看来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 孟蜀真想晃晃他的领子:你怎么一点都不为你的老板着急?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 肯定没事,薛特助笃定,唐家市没人敢动姜总,只要姜总能找到谢先生,接下来一切好说。 你看,他们出来了!薛特助碰了下孟蜀的手臂,两人一齐向门口看。 只见姜知野和谢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谢汶的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姜知野只穿着衬衣,肩膀处挂了彩。 两人面色如常,经过两位助理面前时,姜知野忽然停下来。 小薛,今晚我来开车,你可以直接回家了。 啊?薛特助看了眼他渗血的肩膀,姜总,您不需要上药吗? 姜知野淡淡地说:没关系,有人代劳。 有人代劳?? 这时身后的谢汶也说话了:孟蜀,把我的车开回去吧。 啊,老板,孟蜀愣住,那,那老板你一会怎么回家? 当然是我送,姜知野从薛特助手里接过车钥匙,谢先生,请吧。 谢汶拍了拍孟蜀的肩膀,算作安慰,随即和姜知野一前一后上了车。 两个助理看着离开的轿车,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等到车没了影,孟蜀才嗅到不对劲的味道:你们姜总是不是看上我们老板了。 薛特助艰难地承认了。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这段时间姜知野总是出现在何日君再来,却不和卓一明主动搭话,孟蜀百思不得其解:姜总看上的不是一明吗?他明明和我们谢老板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啊! 薛特助有点羞涩: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我是姜总,我也喜欢谢先生一点。 我不同意,孟蜀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老板从来没和男人谈过恋爱,就算真的要谈,怎么能是这么花心的人? 花心,也还好吧。薛特助在心里默默为自家总裁摇旗助威,低声说: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姜总挺认真的。他也从来没和男人谈过恋爱。 孟蜀横了他一眼。谢汶的没谈过和姜知野的没谈过能相提并论吗? 可惜两人再怎么支持反对也无济于事,没一句话能传进当事人的耳朵。 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霓虹闪烁,谢汶坐在副驾上支着额,说:去哪个医院? 去我家。姜知野答。 等等,谢汶转过头,你的药不上了? 当然要上,姜知野同他对视,难道你想让我出现在明天唐家市的早报上?姜氏集团总裁和原氏总裁大打出手,深夜奔赴医院疗伤。 谢汶眯着眼打量他:你故意的。 这种事怎么能叫故意,你倒是说说,我是不是为了你受的伤? 谢汶要被他气笑了,分明是他殴打原森亚的时候不小心被安全窗角蹭了一下,完全可以避免。 不过四舍五入,这和解救谢汶也脱不开关系。 就是借着这个缘由,姜知野打蛇随棍上,借机让谢汶负责。于是就有了两人开车一同去上药的这一幕。 路上,姜知野怕谢汶无聊,找了几个话题。 我进去的时候,你在玩什么呢,游戏? 什么游戏,连信号都没有,谢汶额上青筋直跳,那是我在给助理打电话。 姜知野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真看不出来。 他以为谢汶被原森亚关久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失温,连肩伤都没顾就拧开了冷库的门栓,扑面的冷雾从门缝里涌出来,谢汶就坐在靠门的纸箱上,交叠着双腿,一派平和,手机屏幕在昏暗的仓库里发出荧弱的光。 姜知野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他有点庆幸,谢汶不是那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花瓶,看原森亚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少下狠手。 可是这也意味着,谢汶在某些情况下不需要姜知野的保护,这点让他难以接受。 姜知野盘算着以后怎么能让谢汶更需要自己一点,想着想着,目的地到了。 这是唐家市最豪华的别墅区,一草一木皆是知名园林景观大师亲自操刀设计,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到了家门口,两人甫一进屋,姜知野将谢汶拦在玄关处,凑到他身旁按下开关。四层奢华别墅瞬间变得分外明亮。谢汶看了眼客厅精致的布纹绒地毯,又把视线移到巨大的水晶吊顶灯上,觉得这里有点夸张。 至于吗?就一个人住,买这么大房子。 他刚想发出这个疑问,随即想到些什么,便没开口说话。 姜知野哪里是一个人住,从前不是情人一个接一个么,他还能缺人陪不成。 联想到自己可能也是姜知野猎艳目标的其中一个,谢汶微抿起唇角,陷入沉思。 上来吧,我猜你比较喜欢我的收藏室。 姜知野从他手里取过自己的西服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领他上楼。 一步步扶着旋转楼梯而上,四层的装潢和楼下简直天差地别,这里连瓷砖都铺成优雅低调的咖啡普拉提色,谢汶跟在男人身后,缓缓将展厅及墙上的乐器收入眼底,心里说不出的震撼。 先前听说姜知野喜欢收集乐器,谢汶还以为他是小打小闹,买来充面子,想去掉些商人的铜臭味。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这里的每一件收藏品都大有来头,只有少数部分是因为造价高才被他收入囊中。 然而这样的人,偏偏又对这种领域不甚了解。 谢汶的眸光落在姜知野身后,带着探究。 来这里,姜知野打开其中一间房门,如果有喜欢的,可以直接拿走。 这些都是你从世界各地收藏的?谢汶盯着满室的小提琴,不由提问。 当然,姜知野那双桃花眼里泛起些微的畅快与得意,有些是知名演奏家使用过的琴,有些是绝版的限量品,不过还是送你那把瓜奈里的最珍贵。 我去下面拿药箱。 放下这句话,姜知野转身离开了收藏室。 谢汶独自一个人四处看了看,偶尔遇到合意的便从柜子里取出来试试手感。他没有生出要琴的想法这里好多件藏品都失去了使用价值,只能做观赏用。 至于可以拿来用的,做工又没有他自己的好。 恋耽美 ——(13) 逛了半圈,谢汶忽然看到一把特别眼熟的小提琴。 他拉开玻璃橱柜,将琴从盒子里取下,循着记忆找了找其上的细节,竟然这么巧,真的同记忆中的那把琴不谋而合。 这件小提琴是他十二岁那年去维也纳□□登台表演使用的那一把,因为他的调皮,琴身被摔出一道细微的裂缝,由于害怕挨打,谢汶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当时国内许多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说他是最有天赋的小提琴演奏家,这把小提琴也因此水涨船高,价格飙升,成了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不过这一切,用的全都是谢汶的另一个名字。 他望着琴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姜知野收藏这把琴,不也因为这是William使用过的么?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制琴师身份这么狂热,看上去好像并不是说说而已。 谢汶把手中的琴放回原处,身后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姜知野提着药箱,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过来上药。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私设,实际情况是维也纳□□砸钱就可以租场子去表演。第一位官方正式请去金厅演奏的钢琴家是朗朗。 文中,因为父母在国外比较知名,鹅子是被邀请去的。 17 # 初秋7 离开顶楼的收藏展厅,眼前又变成金灿灿的精致装潢,扑面而来的奢侈感狠狠晃着谢汶的眼睛,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跟着姜知野到了三楼一间小型会客厅。 这里和姜知野的主卧连通,目光穿过东侧的落地窗,能看到小型衣帽间和一点卧室的布景。 谢汶对别人住的地方不感兴趣,随意瞟过便没再往那个方向看。 他在姜知野身旁坐下,从男人面前接过医药箱,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后肩:把伤口露出来。 伤口在左肩,姜知野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感受着背部传来轻微的刺痛,面上却一点都不着急。 谢汶举着棉签,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扣子解到最下面,忍不住出声提醒:露个肩膀而已。怎么看这架势是要脱光。 姜知野很大方地脱下一半衬衫,微侧过身,只留半张侧脸给谢汶:够吗?不够还可以再脱。 谢汶闭了闭眼,额上青筋直跳。 他从打开的医药箱内取出一瓶碘伏,沾湿棉签,目光落到姜知野血淋淋的背脊上,优秀的代入能力令他皱起眉。 男人后颈下方剐出一大片伤口,伤的不深,面积却不小,鲜红的一片晕染开来,有点吓人。 谢汶不知想起什么,略微有些懊恼,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其他,刚才都不应该让姜知野开这么久的车。 他一边用浸湿消毒液的棉签擦拭着伤口边缘,一边说:下次蹭伤了还是去医院及时处理吧,小心留疤。 姜知野偏过头,完美流畅的下颌线露出来,声线懒洋洋的:嗯,很严重? 他顺着谢汶的目光向自己背后看了看:还好。 眸光不经意地稍稍往上走,一眼看到谢汶的脸。 两人靠得很近,碘伏液没有味道,他嗅到的全是谢汶身上好闻的气息。 恍然间好像回到两人在遇城酒店的那个早晨,谢汶的房间里,家具上,路过姜知野身旁时带起的风,都是这种味道。 淡淡的,略微发甜,有点像皂角或是某种洗衣液经过阳光暴晒后的清新感。多余的形容说不上来,毕竟姜知野过去从来没关注过这些香气。 他垂眸看着谢汶,视线下移到那两片淡绯色的嘴唇,眸光追寻着在其上流连,奇怪而疯狂的思绪像荆棘一般在姜知野脑海中飞速蔓延。 他觉得喉咙发紧,想喝水。 于是没话找话地哑声开口:今晚去宴会见谁?打扮得这么认真。 谢汶穿着繁复的西装,发丝规矩地竖起,瞧上去更为英挺成熟。如果不是那天在车上看到了他的资料,姜知野很难相信,眼前的青年有三十岁。 话虽这么说,姜知野还是很难把他当成同龄人看待。这或许是因为谢汶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和姜知野过去见过年龄相仿的男人都不一样他站在这里,能让姜知野短暂地忘却人会变老。 身边的谢汶没注意到姜知野的眼神变化,只专注地给他上药,随口答:几个投资方而已。况且打扮得也没有多仔细。 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又问:今晚怎么到的这么及时?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参加晚宴。 谢汶已经做好在冷库里被关上一小时的准备,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去,姜知野后脚就赶到了。 可以说来得刚好。 说到这个,姜知野唇边勾起危险的弧度,说出的话有几分咬牙切齿:今晚你没在店里,我只能问卓一明后来又在酒店门口见到了你的助理。 好在他也收到了酒会的邀请函,否则还真不一定那么容易进去救人。 就算是擅自行动,也要提前告知身边的人,姜知野说,万一下次没人及时赶到,你要怎么办? 后半句话语气有点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人在教训小孩子。 谢汶抿唇,一边捈药一边想,参加晚宴这件事只有姜知野一人不知道而已,谁让他没问呢?况且他们两个除了见面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沟通的渠道,难道要自己主动去和他汇报行程?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咄咄逼人,一时间有些语塞,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我在和你说话,姜知野俯首凑上来,尾音放低,谢先生。 谢汶收回手上的动作,抬头一瞥,撞入姜知野的眸子里。 这是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很危险的距离,两人离得极近,从远处看,谢汶微抬着头的样子很像是在索吻。 他看着姜知野,罕见地没有立刻和他分开,面上带着点探究和疑惑。 姜知野那双桃花眼变得有些幽深,少了平时戏谑而潋滟的光,这样认真地盯着谢汶,陡然让人生出几分深情的错觉。 他好像是真的在关心谢汶的安全,态度也并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在上。 这种眼神从来没在其他追求者身上出现过。往常那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仰慕而钦佩的,夹杂着想获得的欲.望,谢汶理解这种心理慕强是人之常情。 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谢汶的安危,因为谢汶的能力远超他们之上,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次的角色倒转,谢汶成了被保护的人。 我,谢汶微张着唇,思维有些短路,其实那种情况,我自己也可以处理。 怎么处理,等着被原森亚的人压制? 姜知野真想看看谢汶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明明更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摆在你面前,为什么不选? 他在等着谢汶依靠自己,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全部让自己解决。 有道理,谢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次会试一试。 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遇事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姜知野愿意帮他,那就给他这个机会。 何乐而不为。 姜知野没领情,只微眯着眸子,质疑道:敷衍我? 不敢敷衍姜总,谢汶顺手把碘伏放回医药箱,把男人的衬衫往上提了提,药上好了,明天就让薛特助帮忙吧。 他的视线下移,正巧看到姜知野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在后腰偏上一点的位置,有一道印记极明显的疤痕。 就在这怔愣的时候,姜知野已经从沙发上离开,他三两下将衬衫脱下,露出宽肩窄腰以及精壮漂亮的胸膛。 他没在意谢汶打量的目光,拎起医药箱去了卧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汶也不例外,他靠在沙发上悠悠地看了男人几眼,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 谢汶解开西服外套的两颗扣子,也跟着站起,他盯着隔着一道玻璃门的姜知野,皮鞋无声地踏在地毯上,跟了上去。 姜知野的卧室装修得低调而简约,和其他房间是截然相反的风格。室内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床,其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被,瞧上去极度舒适。 谢汶的视线落在豪华大床上,猜测道,这里起码可以睡下四五个人。 莫名联想到姜知野从前那些桃色新闻,他盯着男人背对着自己的腰线,继续想,一个人的精力真有这么旺盛? 不过姜知野的腰确实不错,也因为他腰细,显得腿更加匀称修长。 谢汶微皱着眉,倚在玻璃门框旁,轻声开口:姜总买这么大的床,真是未雨绸缪,这里就是预备着给情人休息的地方?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后半句话听起来酸酸的,显得自己很在意一样。 姜知野合上衣柜里的抽屉,皱着眉向他看过去:什么? 没什么,谢汶挺直腰板,转了转衬衫边沿戴着的袖扣,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 正给自己上半身套睡衣的姜知野眼疾手快迈上去,一把拉住谢汶的手腕,喊住他:等等。 还没等谢汶反应过来,姜知野就说:没有。 没人在这里睡过,只有我。 语毕,姜知野松一口气,他单手给睡衣系着扣子,另一只手空出来揉了揉谢汶的头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生谈恋爱(不是 感谢三千子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今天你淦饭了嘛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贴贴大家3 18 # 初秋8 姜知野开车把谢汶送到店门口,看着他下了车。 等到谢汶渐渐走远了,他才从车里的收纳盒掏出烟来,取出一根,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揉捏着。 夜里的桦榭大道依旧灯火通明,姜知野的车里却很暗。他的眸光望着窗外,一直紧跟谢汶的背影,先是看着他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杯咖啡,随后慢悠悠地走回何日君再来。 远远地,卓一明从店里冲出来飞扑进谢汶的怀里,后者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背,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孟蜀则在门口准备关店。 姜知野看着卓一明揽在谢汶腰肢上的手,以及少年脸上依赖又快乐的表情,神情略显阴沉。 又不是亲兄弟,怎么那么亲密。 他敲打着方向盘,心里升起一阵浓浓的不悦。 这个卓一明是不是对谢汶过于依赖了?看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对哥哥应有的态度。 姜知野靠在座椅上,缓缓闭上眼睛,有些烦闷。 联想到方才孟蜀和卓一明等着谢汶的那一幕,他忽然不想回家。 回去了也很无趣,冷冰冰的房间和床,半夜梦醒了只有他一个人。 车外的行人一对接一对地结伴路过街边明亮的小店,有情侣、母女和同学。车内只有无边的黑暗与沉默的姜知野,俨然两个世界。 就是在这个晚上,他打算和过去那枯燥乏味、任人摆布又异常淫.乱的前半生做个了结。 发动机启动,姜知野打着方向盘,离开了落满秋叶的桦榭大道。 他说是送谢汶回家,就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接送,因为决定要表现得有诚意一点,所以在某些细节上不想冒犯对方。 姜知野难得的耐心与谨慎,终于换来了成效。 自那天上药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尽管进步极微小,对姜知野这种得寸进尺又爱顺杆爬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个好机会。 等到月末,天气彻底冷下来,市里的鲜花店进入业务缩减状态,很少再提供名贵的花植。 今晚七点半有一场音乐会,是小提琴演奏会专场,谢汶一个人的。 姜知野推掉晚饭后的视频会议,带着从厄瓜多尔空运过来的路易十四紫玫瑰驱车赶到音乐厅,在会场第一排某个不惹眼的位置坐下来。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坐在谢汶的观众席。为了不影响谢汶发挥,他特意挑了角落。 没有中途打断,没有演出意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般的顺利。所有听众都在黑暗中静耳聆听谢汶的表演,唯有姜知野没能沉浸其中。 他承认自己确实不适合这种高雅的场合。在其他人都被谢汶高超的演奏技巧与曲调中的婉转深情而折服时 只有他一个人在想,要怎样才可以把台上的人按在床上,一点点剥干净,然后拆吃入腹。 最好再配上沦陷的表情,让他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光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让姜知野热血沸腾,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其兴奋地颤栗。 目前这种缓慢而低效的追求过程虽然偶尔带给他甜蜜感,但更多却是煎熬。两人接触时,姜知野大部分情况下都在克制,有时不得不率先败下阵来,略显狼狈地离场。 他在谢汶面前显露出的渴望只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汹涌的情.潮之下是深邃而无边际的巨大冰川。 距演奏会还有十分钟结束,姜知野没能继续坐下去,他借口去洗手间,悄悄离开现场。 演出闭幕之后,谢汶被几个听众拦住要了签名,等到他去后台休息室收拾东西的时候,桌上正巧放着那束漂亮的紫玫瑰。 孟蜀正帮他整理各种松香盒,听到谢汶的问句,头也不抬地答:姜总送的,他在外面等你。 谢汶顺手把玫瑰拿起来,上下看了看:今天的花倒还算说得过去。 姜知野送花只挑最贵最好看的,各种各样的品种和类型都不挑,甚至连花语也不管,有时候送绣球花,有时候送满天星,有时候送西洋水仙。 今晚有什么安排?谢汶把鲜花放下,随意问道。 孟蜀没有其余的行程,但他识相地选择不和姜知野抢活干,于是打消了送谢汶回店里的想法,只说:约了冼老师喝酒。 他最近不是在跟男团拍杂志么?谢汶有些纳罕,你们最近怎么走得这么近。 当然是要商讨一下迎敌策略,孟蜀在心里答。这些日子他对姜知野的信任稍稍见长,但仍有怀疑。不过冼律对姜知野仍旧是百分百抵制的状态。 和冼律讨论这件事,他放心。 冼老师偶尔不忙,孟蜀把琴盒交给谢汶,老板明天见。 嗯,明天见。谢汶对他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他目送完孟蜀,又和遇到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从工作后台离开,向大门走去。 阴沉如墨的天空打了几个闷雷,紧接着开始放闪,散场的听众纷纷抬起头,小声说怎么又开始下雨了。 他们边走边聊,合理推测着今年可能是个严冬。 冷风刀子似的刮着谢汶的皮肤,他背着琴向出口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姜知野。 他就靠在轿车车头,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大衣,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见谢汶走出来,姜知野偏过头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随后挂断通话,走到谢汶身边娴熟而自然地接过琴盒与花。 恋耽美 ——(14)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还没说什么,就见谢汶忽然停下来,转身对他笑了笑:谢谢。 浓墨一样的夜色中,他的眼睛很明亮,像中世纪价值连城的宝石。 说完这两个字,他轻轻瞥了怔住的姜知野一眼,回身坐进轿车,唇边笑意还没有散去。 姜知野的话堵在喉咙里,忽然说不上来。他以拳抵唇,眸光游移到一旁,耳际微微发热。 怎么回事。 车里的温度刚刚好,谢汶的手指回温,逐渐恢复灵活。他微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姜知野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任谁都指不出来错。他和别人示好的方式也不同,既不会让谢汶觉得太过热烈,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己的关心。 这可能缘于双方都是年过三十的成年人,早就不是为爱犯傻气的年纪,做什么事前都能不自觉地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直接回店?姜知野问。 谢汶应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着男人冷峻的眉眼:今天一明在。 姜知野颔首,脚踩油门,拐入马路。 左右没什么事,谢汶的手指轻轻点着右边的扶手,专注地凝视着镜子里的男人。 他一直在等姜知野露出真面目。 比如在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邀约他当晚留下来,在气氛暧昧的时候更进一步之类的──可是他没有。 冠冕堂皇的,好像一直在做正人君子。 反倒是他自己频频想这件事,不论是对他笑着试探,还是话语中的暗示,姜知野都不动声色地接招,然后不予回应。 自己这算是被他钓上钩了吗?谢汶揣测。 如果这是姜知野的手段,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效。 半小时后,轿车驶入桦榭大道。 目的地越来越近,谢汶开口:就在这里停下吧,我想下去买点喝的。 姜知野将车停在街边,解开车锁,身旁的男人已经回身去推门,就在这时,天上又响起一道滚雷。 别去。 姜知野忽地一把抓住谢汶的手腕,将他拉回座位。 两人对视一眼,姜知野的指腹按在谢汶温热的手腕上,细腻的手感让他不想放手。 要下雨了,我替你去买。他说。 谢汶愣了一下,然后好笑地问:你知道我要买什么? 咖啡,姜知野眨了眨眼,松开他的手,等着,我去买。 看着他高挑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谢汶若有所思地放松在靠椅上。 观察这么仔细? 没过多久,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他从礼服口袋里取出,看到姜知野发来一张照片。 【喜欢什么口味?】 谢汶点开照片原图,随即慢吞吞回了两个字,唇畔微微上扬,关掉了屏幕。 他们两个人都很有意思。 一个竭力掩饰自己的劣根性,一个迫切想揭开对方的真面目。 在对方没有认输之前,谁也不肯罢休。 * 作者有话要说: 双向钓系了属于是。 不出意外再日更三天就要入V辣,这两天我试试能不能在入v当天多加一更。如果那天没放出来就是作者菜TAT。 19 # 初秋9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点,便利店的服务员打着哈欠,正抱着平板熬夜看比赛。 门口忽然灌入一阵冷风,来了新的客人。她抬起头,随后双目睁大,看着距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 好家伙,这么晚都能遇到帅哥?看这气质和长相,该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服务员强打起精神,按捺住想要拍照的冲动,小心翼翼地招呼: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然后那个穿着风衣,腰细腿长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沉声问:这里有没有咖啡? 哦!咖啡服务员连忙抽出一份菜单递到他面前,这里都是现做的哦,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会。 姜知野随便翻了翻,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谢汶他想喝什么口味。 稍等,我需要问一下。 他取出手机对准菜单拍了两张,点击发送。 退出聊天框页面,姜知野顺手点开了谢汶的微信名片。 之前两人没加好友,他无意间看到谢汶的定位在牙买加,当时还觉得有点奇怪,现在想想,谢汶应该很喜欢喝这些东西。 牙买加是举世闻名的咖啡豆盛产地,姜知野没去过也不了解,但他很愿意买些可以让谢汶高兴的礼物。 再说,一个便利店能卖多好的咖啡?就算做的是现磨,冲调方式也不一定科学。 姜知野点了一杯拿铁,看着服务员前后忙活起来,继续在手机上给薛特助发消息。 店里的氛围很安静,只有咖啡机运转的声音。背对着姜知野的服务员边准备包装纸杯,边偏着头偷偷看他。 先生是给女朋友买的吗? 姜知野随口应道:嗯。 咖啡与奶精混合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服务员将准备好的拿铁放到牛皮纸袋里,放在姜知野面前:您对女朋友真好,这么晚了还为她出来买咖啡。 姜知野拿起袋子,简单说了句谢谢,随后扯开纸袋向里面扫了两眼:有点烫,麻烦再帮我拿一个杯托。 哦,好,在这里。服务员从旁边的盒子取出一个纸质杯托递给他。 目视男人出了门,服务员还在抱着平板感叹。 这样的男朋友真的好有安全感,对女朋友也太贴心了。 姜知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能让服务员脑补这么多,他推开店门,还没走两步,天上开始掉雨点。 依稀记得预报说,今晚是雷暴天气。 姜知野提了提衣领,加快步伐,下意识朝着轿车的方向看。 另一边,车里的谢汶听到雨打湿窗玻璃的声音,不自觉皱起眉。 雨势快速扩大,没过多久,车窗上结出一层雨雾,叫人看不清街边的情况。 谢汶伸手点亮头顶的照明灯,打开收纳箱在里面找伞,还没等他找到,主驾驶的车门被人一把拉开。 姜知野裹着一身湿润的寒气坐进来,将一个温热的纸袋放到他怀里:在找什么? 我,被主人抓到乱翻东西,谢汶面上还算淡定,语气却透出些不好意思,刚才想找把伞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样啊。姜知野拖长语调,眼睛很亮,似乎有些遗憾。 后备箱倒是有两三把备用的黑伞,不过他没打算说。 轿车直接开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姜知野取过后座的琴和玫瑰花放到谢汶身旁:快进去吧,我先去停车。 谢汶打开车门,犹豫了一瞬,还是什么都没说就下了车。姜知野停下的位置很贴心,距他脚边不远处就是店前的台阶,他全程没淋到雨,一身清爽地进了店。 风铃作响,正趴在展柜上玩手机的卓一明见到谢汶,关掉手机问: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孟哥呢? 他去找冼律了,谢汶把东西一股脑放到靠近门口的钢琴凳上,没有再往里走,一明,去收银台下面拿把伞过来。 卓一明哦了一声,没忍住又问:这么晚了,哥哥出去要做什么? 送伞。谢汶回答得很简单。 给谁送伞?卓一明心里正好奇。 没过多久,房檐下的风铃猛地摇晃起来,姜知野推门而入,看着撑伞欲出的谢汶,也很疑惑:怎么不进去,还想去哪儿? 外面雷声大作,行道树左右摇晃混着雨水掉下树叶,狂风呜呜作响。 这种天气,他还要出门? 谢汶清了清嗓子,收起伞说:没事,雨太大,不出去了。 他看了眼姜知野发梢上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淋了雨进来。 等到谢汶端着咖啡进入制琴室,姜知野才拽住卓一明问:他刚才到底想去哪儿?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给你送伞。 后半句话卓一明不想告诉他,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了。 姜知野莫名遭了白眼,有些不明所以,他把打湿的风衣脱了下来,揽在小臂跟上谢汶。 一般来说,谢汶的工作台不能随便乱碰,所以他悄悄走进来,识趣地没凑上去,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双眼睛黏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谢汶先是脱掉礼服,挂在门旁的衣架上,然后是马甲,领带,胸针袖扣。他不紧不慢地一件件往下脱,动作很优雅。 拉开工作台下的抽屉,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袖扣盒,谢汶取出一个,将两颗蓝钻放进去。 不远处的姜知野正支着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谢汶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微收敛些。 继续,姜知野挑眉,当我是空气就可以。 谢汶在工作台前坐下来,拿起前些日子做好的低音梁,戴上眼镜认真工作。 姜知野翻开面前的展窗,拿出几把小提琴看了看,随口问:手工都做了这么久了,给谁做的? 一个国际展览,谢汶说,这是代表中国参展,不能懈怠。 代表国家参展? 姜知野心里略微惊讶,沉声推测道:这么说,我对面坐的其实是一位小提琴传承大师? 谢汶意味深长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反正,超过你心里的标准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姜知野很仰慕他,之前不是还很想买到他的定制小提琴? 那谢先生给我也做一个,姜知野提议,价钱好说,也不占用你多长时间,我的单子排在那些人后面就好。 哦?谢汶没抬头,漫不经心地说,这里放着的都是我的作品,没有你看得上的? 这话就是在冤枉姜知野,他每次来都要带走两把小提琴,直到后来被谢汶明令禁止不许再买才收手。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给我 嘘,谢汶打断姜知野的话,挑眉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姜知野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带着点鼻音,他刚想说没有,谢汶却已经站起身说:等着。 十分钟以后,他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杯热水走进来,放到男人面前。 姜知野本想证明自己不是那种淋点雨就生病的类型,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装病有用,扮一扮病弱也不错。 于是他顺从地接过热水,非常配合地咳嗽两声,哑着嗓子问:这是谁的衣服? 难不成你还能穿下小明的衣服?谢汶好笑地反问。 姜知野刻意压下唇边扬起的笑意,眸光越过他,落在窗台上:时间不早了外面还在下雨。 谢汶也看过去,这时天空非常配合地打了两个闪,暴雨瓢泼而下,一刻不歇。 不着急,他思索道,等雨停下来吧。 姜知野低声试探:要是这场雨一直不停,今晚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谢汶倏尔转过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你要住我这里?他轻声笑了笑。 也不是不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通 今天我先打头说晚安,谁也别跟我抢! 贴贴大家,晚安3~ 20 # 初秋10 这句话如蜻蜓点水,传入姜知野耳中。 他动作一顿,捏着瓷杯的指节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呼吸节奏稍显错乱,险些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他在说什么这是可以的意思? 姜知野看过去,谢汶早已走到制琴室的门口,仿佛那句答应下来的话只是他心情好随口一说。 想住这里就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不要感冒。 谢汶拉开玻璃门,转身看着还愣在那里坐着的姜知野,轻轻敲了敲门板:跟上。 巨大的喜悦感涌入姜知野心底,这都得益于今晚这场恶劣的天气变化,他把杯子里的热水一口喝完,跟着谢汶上楼。 谢汶的小楼也是四层,为了方便居住,顶楼两层特意改造成宜居的复式,平时只有他和卓一明两个人住在这里。 三层的客厅紧邻视野开阔的平层落地窗,这里的视角正对桦榭大道旁边的生态公园,入目即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湖泊,放眼远眺,能望见市中心CBD的高楼大厦和巨幕电子屏。 本以为小提琴家的装修风格会有点抽象艺术,谁知打量一圈下来,除了液晶电视旁放置的一架复古留声机,姜知野没看到任何与谢汶工作有关的东西。 这里的布局合理而温馨,就连地毯都是天蓝色,身置其中会让人感到心境平和。 姜知野借用家里的浴室去洗了个热水澡,谢汶关上卧室的窗户,从衣柜最上面取了一条棉被拐去客房。 平时除了孟蜀和冼律,很少有人拜访谢汶的家,这两个人一般就是来坐一坐,到了晚上就回自己的家,是以两层的客房都空着,不经常开门。 谢汶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仔细检查房间里还有没有缺的物品。 另一边,姜知野已经顶着湿漉漉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了。 谢汶的浴室就装在他的卧房与衣帽间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知野感觉洗完澡后,已经完全和谢汶的家达成某种和谐美妙的适配。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换上的衣服,上面同样有干净温暖的味道,是他靠近谢汶时闻到的那一种,让人忍不住心软。 闲来无事,姜知野在谢汶的卧室里逛了两圈,这里的风格同样低调,却又有一种独特的设计感,虽然那床柔软的被子也是深灰色的,同他家里的一样。 但姜知野就是坚信,谢汶的床一定比自己的好睡。 他继续迈着长腿在房间里晃了晃,克制住心里的好奇,坐在一旁的书桌前等谢汶回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房门忽然被敲响了。声音显得怯怯的,一下比一下慢。 姜知野还没开口,那门自己开了。 哥哥,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我们关店睡觉吧卓一明询问的声音传来。 尾音略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放在以前,这声音可能恰好撞上姜知野的心坎里,让他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下来。 但,不如我们关店睡觉吧这几个字敲入姜知野的脑海中,几乎是立刻就让他拧起了眉。 莫名有点生气,他舔了舔上颚,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什么意思,这个卓一明平时就这么和谢汶说话的? 恋耽美 ——(15) 要是单说话也就算了,他可不止一次撞见卓一明对谢汶动手动脚,不是扑进他怀里就是拉着他胳膊,每次还用那么明显的眼神看着他。 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姜知野指节弯曲,轻轻敲着桌面。 哦,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和卓一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小屁孩和谢汶吵了架。 虽然当着自己的面没骨气地掉眼泪了,但话里话外说的还是有关谢汶,就差没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了。 姜知野有些懊恼,顺手在衣兜的位置摸了摸。 他的神情僵了一瞬,这才想起这身衣服是谢汶的,里面没烟。 这时候,卓一明又说话了。 哥哥,你在里面做什么呢?我── 他推开门,刚要继续说话,眼神瞟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的男人,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卓一明脸色煞白,看着姜知野,声线不稳道:怎么,怎么是你 你为什么在哥哥的房间,还穿着他的衣服。为什么还不走? 他站在房间门口,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睛有点发红。 让姜知野读出几分恨意。 男人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的宽松长袖,外罩米黄色的套头针织衫,下半身是一条浅棕色的休闲裤,一看就是谢汶经常穿的风格。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不太多,平时也各自注意身材锻炼,谢汶的衣服放在姜知野身上,大小正合适。 刚洗完澡,他的发梢还湿着,细碎的墨发半干不干,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锋利,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可卓一明才不信。 他看着姜知野,心绪翻滚,恨不得上去跟他打一架。 怪不得当时孟蜀告诉他,离姜知野远点。这种人花心又好色,落在他手里的被他玩厌了只有被抛弃的份。 姜知野,是看上了他的哥哥,是吧。 卓一明愤怒地瞪着他,质问道:你说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穿哥哥的衣服。 这也要问? 姜知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们要休息了,卓一明指着门外,你可以走了。 你,在指使我?姜知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里面像浸满了冰似的,不屑地开口,想让我走,除非你哥哥开口。 难道真的是哥哥让他留下来的。 卓一明的心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他想现在就去找到谢汶,求他赶姜知野走,这种坏人怎么配和哥哥站在一起。 可自从上次和谢汶吵架以后,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变得更乖巧一点,更讨人喜欢一点,不再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 我不同意,卓一明咬牙切齿地说,只要有我在,你休想靠近他。 姜知野没心思和小孩子玩闹,可卓一明的占有欲实在惹人厌烦。 他沉声问:你要站在什么立场这样和我讲话,你是他的谁? 吃醋,谁不会吃。 姜知野不想对任何可能或已确定的情敌心慈手软,他挑衅地看向卓一明,说: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话,你只能是他的──弟弟。 卓一明彻底被他激怒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揪住姜知野的衣领。 俨然忘了面前的男人是姜氏集团的总裁,一位他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小明,松手。 谢汶清冷又好听的声音及时唤回卓一明的理智,他皱着眉站在房门外,手上拿着一杯水和一盒感冒药,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哥哥。卓一明一秒钟松开姜知野的领口,面上带着明显的委屈扑进谢汶的怀里。 谢汶本来想说他几句,见状轻轻叹了一息,说:他欺负你了? 不远处的姜知野听见,脸色一沉。 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看看,看看,这就是明晃晃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卓一明就喊两句哥哥,谢汶的脾气就软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此时此刻的姜知野忽然开启了人生思考的新方式,过去他觉得从前那些小情人偶尔撒撒娇也蛮讨人喜欢,这时候又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 这么明显的小手段,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姜知野压着心底的无名火与不悦,又暗自羡慕卓一明的好命。 这小孩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说,还能随心所欲地和谢汶讨巧。而他呢?显然,他并不能像卓一明一样,喊一句哥哥,撒撒娇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理智和脸面也没办法让姜知野做出这样的事。 站在门外的谢汶还不知道两人有什么龃龉,他看着卓一明毛茸茸的发顶,以为他这是害怕了,于是迟疑着又问了一遍。 他欺负你了,就告诉我,谢汶思索着,我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姜知野暗沉的眸子向他扫过来。 窝在谢汶怀里的卓一明一动不动,唇角抿起,陷入浓浓的失意中。 这些日子姜知野究竟给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 表面上看,谢汶确实是在为他出气,可是语气里的接近与立场是骗不了人的。 谢汶或许会强制着让姜知野给他道歉,但那是因为姜知野允许谢汶这样做,谢汶也愿意信任他。 总之,谢汶的心已经不能完全放在自己身上了。 意识到这点,卓一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没发火,只说了句:我去睡觉了。 然后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卧室。 房门传来一声闷响。 谢汶和姜知野对视了一眼,缓缓走上前,将水杯和药盒放下,语气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先去看看小明。 姜知野气极反笑。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心软的谢汶,往常对自己可不是这个态度。 姜知野利用腿长优势,快步上前拦住谢汶,一手攥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合上屋门。 谢汶看着抵住门板的姜知野,问:这是做什么? 不许去。 姜知野从来不惯着别人:他都多大了,已经上大学了吧,你还拿他当小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卓一明:?wdnmd 21 # 初秋11 说完这句话,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激,于是稍稍松开对谢汶的桎梏,抱臂倚着门说:你对他太好了。 谢汶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小明确实不是小孩子了,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姜知野静静地看着他,平和的表面之下正酝酿着一场风暴:他对你来说很特别。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谢汶默了默,解释道:这个孩子比较敏.感,需要有人关照他的情绪。 是吗? 姜知野强迫自己稍微多点耐心:他是你表弟?堂弟? 谢汶说:表弟,小姨母再婚以后很少管他,所以一直都是我来照顾。 听上去,卓一明应当是有一段不完美的童年。 但这让姜知野更嫉妒了,比起这样可怜的身世,他更在意卓一明能遇到谢汶这么温柔的家长。毕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辈子养着他,让他越来越依赖你?姜知野微垂着眸和谢汶对视,你不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没发现他喜欢你。 谢汶语塞。 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呢,实际上,他真的没发现。 卓一明是高三才搬来和谢汶一起住的,当时他成绩很差,也不怎么爱说话,虽说早几年有些小提琴的底子,长大了没人管,也就荒废了。 谢汶很有耐心地把他养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很多时候,他仍旧难以分清卓一明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亲情还是什么别的情。 毕竟这小孩有心事总是装着,平日里看着很是多愁善感,不大愿意与谢汶说心里话。 经姜知野这么一说,他觉得小孩子可能确实在感情方面发展得有点歪,如果小明真的对自己的表哥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谢汶从来不把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不愉快放到第二天解决,就算是先前那次音乐会,卓一明和他闹了矛盾负气出走,当晚也愿意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把问题说明白、讲清楚。 我先去看看小明,谢汶决定道,至于你说的问题,我会抽时间找他谈谈。 听了这话,姜知野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眸子里掠过阴郁之色。可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没法表现出来,便只能拉开门放谢汶出去。 看着男人进了卓一明的房,姜知野略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想怎么觉得他被小屁孩摆了一道。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姜知野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等到分针走了一刻钟都绰绰有余,他终于没能按捺住,扯开门进了客厅。 卓一明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屋门虚掩着,隐约能看到谢汶坐在床边和卓一明讲话。 姜知野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这才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他这是在做什么,活了三十有四,竟然和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杠上了。 又过了五分钟,房门被谢汶拉开了。 姜知野看着他轻轻关掉屋内的灯,又动作缓柔地合上门。 谢汶回过身看到姜知野,走到一旁的楼梯口唤道:和我下去。 姜知野听到他在叫自己,挑了挑眉,故意调笑:怎么,安慰完弟弟了,想轰哥哥走? 谢汶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顺着楼梯进入一楼展厅,谢汶说:你把给我看店的小奴隶气走了,今晚你来负责关店。 姜知野顺着他的话道:那我要是天天给你看店,能不能顶他上位? 谢汶只说:真有意思,你从前对小明可不是这个态度。 不是还在雨天贴心地开车送人家回家么,如今同样是在雨天,可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 姜知野无声地冷笑,没说话,走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去关电闸。 这个时间点,桦榭大道路灯依旧亮着,街边的店几乎都打了烊,偶有一两辆轿车飞驰而过,溅起大片的水花。 走近玻璃门,隐约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雨声,台阶下面满是金黄色的枫叶,被雨打湿,沉重地掉落在地上簇拥起来。 姜知野感觉有些冷,他绕过展厅里摆着的钢琴、竖琴,去制琴室找谢汶。 制琴室也已经收拾妥当,关了灯。他们乘着店外照进来的月色看见彼此,成功汇合。 重新回到三楼,谢汶带着姜知野朝客房走,临到房门口,他停下来,拧开门把手。 先进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洗漱用品,可以在衣柜的抽屉里取。 姜知野对这些要求不高,唯一失望的就是没能和谢汶住在一间房里,他推门进去大致扫了几眼,说:这样就很好。 谢汶放心地颔首:那一会儿有事自己解决,半夜不许敲我的门。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还顺手带上了客房的门。 姜知野掏出手机,和薛特助回复了几件工作上的事,随后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里,上了床。 这条被子应当是新换的,干燥而温暖,不带半分雨季特有的潮湿水汽。 姜知野不是第一天知道谢汶很会照顾人,但还是有些惊叹──他能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得很舒服。 尤其是在生活方面的细节上。 夜深了,门内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形成两个独立的空间。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谱成杂乱无章而又连绵不绝的白噪音。 姜知野靠在床头上坐了会,看着窗户外面的夜色与暴风雨,没有丝毫困意。 脑海里神经活跃,止不住地回荡着谢汶的身影,没过多久,身体先于理智给了反应。 他蹙眉看着自己,对自身经受不住任何考验的自制力感到失望。 就在这时,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姜知野灼热的视线挪过去,心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抓着提了起来,于是低磁着嗓音说:进。 原来是谢汶去而复返。 他手上还端着先前那个水杯和药,走到姜知野面前,将它们放在床头柜桌面上。 这些落在我房间了,睡前记得吃。 谢汶的语气散漫而寻常,说完了便作势要走。 姜知野拉住他的手腕,将谢汶向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强迫他离自己稍近一些。 等等,先别走。 连嗓子都是喑哑的,不知是因为生病了还是其他。 指尖的温度略微发烫,让人下意识地想退缩。 谢汶扶着床头,微俯下.身,看到姜知野不那么清明的眸子,略微疑惑。 不是吧,刚下趟楼吹了点风而已,这么快就发烧了? 你谢汶犹豫地开口。 姜知野抬起头看着他,露出流畅锐利的下颌曲线。 要不要谈恋爱?他问。 昏黄暧昧的床头灯照着那一半侧脸,姜知野的表情有些失神。 谢汶没想到他打断自己是在说这个。 我是认真的,姜知野眯起眼睛,不是玩玩,不是包养,更不是一夜情。 谈恋爱,可不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惯例,先感谢老板们: 感谢大大快更啊~老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亦已歌老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绫濑川老板扔了1个地雷!! 3爱老板!!!! 其次,恭喜看到这里的宝,全文99%的雷点基本上在入v前都写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要入v辣。 姜总和小谢很快会确定关系,恋爱=火葬场预备役,狗男人的好与不好将会直接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没出轨,没同.妻,确实是认认真真的恋爱,不过姜总实在太狗了,不送火葬场根本治不好他的脑子。 最后,推销一波预收!!离婚+失忆的夫夫在地府做公务员然后变成死对头的故事。 《想谈点阴间的恋爱》文名暂定,可能会改。 文案: 贺云知,地府驰名高富帅,身居管理局要职。 在某次天地联合会上,他殴打神职人员,还扒人裤子,被众多鬼神上书举报要求严惩! 据传他用拳头执法,能动手绝不动嘴,犯罪嫌疑鬼见了他都大惊失色,绕道而行。 地府鬼鬼相传:求求了,天上地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他吗?! 还真有。 贺云知有个鬼神皆知的死对头,阴律司司长,安如山。 只要两个人同时在场,多么阴冷的地府都能爆发出强烈的火药味! 恋耽美 ——(16) 好巧不巧,地府阎王理事长派安如山监督贺云知去人间勤工俭罪; 要死不死,两人从地府掐到人间,谁也看不上谁。 就在贺云知以为自己回地府无望的时候,就见那个一向严谨、稳重、心思深沉的死对头将他一把按倒,扯开不带半分褶皱的领带,扔了厚厚一沓投诉信给他。 拆开一看,全是他写来投诉安如山办事不周的。 想回地府,今晚就别睡了,什么时候把信念完,什么时候我就放你回去。 整晚贺云知都没睡着,每当他念到犯困的时候,安如山就会轻轻捏着他的后颈。 乖,继续念。 礼貌贺云知:你吗。 #攻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挂掉的,有点老干部画风 #前世今生,狗血,但是有点甜! 22 # 初秋12 谢汶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 这次没和他说滚。 姜知野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你想和我谈恋爱,谢汶轻轻抛出一个疑问句, 确定不是发烧了才说的胡话? 我没发烧, 姜知野说,我很清醒。 谢汶打量着看了他一会,没接话,只说:嗯, 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姜知野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桃花眼蒙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眸底蕴藏着朦胧的危险。 他想等到一个自己愿意听的答案, 可对方好似并不领情, 更确切地说, 他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纳入考虑范围之列。 下一瞬, 谢汶拍了拍他的发顶, 像之前姜知野对他做过的那样, 胡乱揉了一把。 睡吧, 明天见。 暖橘色的照明灯没关,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姜知野看着谢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略有些脱力地仰靠在床头。 算了,这种事本来就急不得。 他躺在柔软的床褥里, 看着视线上方的天花板, 没过多久, 窗外的秋雨声伴着他陷入深度睡眠。 唐家市迎来真正的秋天。 新一届的国际乐器博览会定址在德国柏林的乐器博物馆, 邀请世界各地中流砥柱的艺术家前往参观, 作为代表中国参展的提琴组候选人, 谢汶也收到了邀约。 凑巧那两天姜氏集团下的某家控股公司和法国的合作基金会有一份重要协议要签,姜知野没办法抽身亲自去看博览会,只好在活动开始前几天踏上去巴黎的飞机。 他们一个在德国,一个在法国,各自都很忙。姜知野空闲的时候联系谢汶,往往满脑想法乱飞,发出去的消息又很克制。 协议比预料中解决得要快,临回国的前一天,姜知野嘱咐薛特助,订一张最快抵达柏林的机票。 下了飞机,已经是当地下午时间四点,还有两个小时博览会就要结束。他拦了一辆的士,终于在距闭馆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抵达目的地。 姜知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仍穿着谈判时的西装,比起博物馆里面那些衣着休闲的德国人,他像个异类。 先生您好,入场处,一位穿着欧式长裙的女性工作人员把他拦了下来,请问您有没有场馆的预约信息? 姜知野面不改色,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她沟通:主办方并没有通知我参会需要提前预约。 工作人员露出吃惊的神色:真的吗?那请问您是受邀前来展会的乐器大师吗? 不是,姜知野沉默了一瞬,但我是大师的家属。 同一时间的博物馆二层,谢汶正长身玉立站在弦乐区送当地的几位音乐教授下楼,他说话的语调很慢,吐字清晰,唯有声线里透露出疲惫。 德国人特有的英语强调给这场对话提升了几倍难度不止,一整个下午,谢汶的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揣摩。 他偷偷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终于松了口气。 人潮散去,有道极快的身影自楼梯处花窗的方向朝着谢汶飞速移动。 那是个白种人,高高瘦瘦,棕发蓝眼,穿着一件橘黄色的连帽衫,面上带着奇异的微笑。 谢汶似有所感,回过头只看了那个人一眼,当即转身快步闯进人群。 尾随而上的男人意识到谢汶在躲着他,脚下的步伐继续加快,抄着兜的双手也露出来,其上泛着蓝绿色的青筋,瞧上去骨瘦如柴。 参观博览会的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让谢汶听不懂的德语,没人注意到展区内有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正在追赶他。 路过富特文格勒的油画旁,谢汶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身形摇晃着向前踉跄几步。 一只手稳稳当当接住他,借着惯力转了半个圈,随后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这个人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手机,照相功能打开,画面中能看到不远处一架历史悠久的管风琴。 谢汶下意识用英语说了句谢谢,抬头一看,音节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 嗯,不客气。 姜知野还保持着揽住他的姿势,空闲着的那只手安抚地顺了顺他的背,耐心地说:下次注意。 姜谢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法国巴黎的谈判桌上签订协议吗? 你觉得呢,姜知野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捏了捏怀中人身上定制的、具有浓厚中式风格的衬衫领口,幽幽地说,这位大师,还不带我去看看你的作品。 谢汶打开他的手,站直身子,回头看了一眼。 姜知野也顺着他的眸光向后看,随后问:你在看谁? 一个很危险的人,谢汶的眸光在展厅内逡巡了几圈,他在追我。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姜知野好笑地问。 话音还没落,眼睛忽然捕捉到某个尖锐反光的东西,他偏过头向右看,角落里一个男人迅速隐去自己的身影。 谢汶还在解释:是一个白人,蓝色的眼睛,鼻梁很高,整个下午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监视我手上还攥着一把尖刀。 走。 姜知野拉着他的手腕,绕过两架古钢琴,没过多久便从出口离开会场。 两个男人身高腿长,在人群中分外醒目,他们不确定身后的人是否一直在跟踪,七拐八拐走进了乐器博物馆斜前方的柏林爱乐厅。 再往前走就是达雷姆美术馆,此时接近日落,各大建筑前的草地不时有情侣结伴散步,偶尔遇到几个亚洲面孔,让谢汶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可那个白种人阴魂不散似的,一直压着两人的步子走,姜知野带着他在各种情侣中间窜。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跟踪者终于消失了。他们走到建筑林中的某根石柱旁,谢汶忽然被抵在冰凉的墙面上。 ? 谢汶看了眼身前的男人。 那个人为什么跟着你,姜知野沉声问,你们认识? 谢汶否认,皱着眉说: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他来这里逛博览会,问我可不可以收他做学徒,我拒绝了。 两人要真打起来,谢汶未必就落在下风,不过这可是在国外,又处在各国文化交流的特殊时期,他不想节外生枝。 更何况那人手里还拿着凶器。 姜知野点点头,思忖了半晌,说:第二次了吧。 什么第二次?谢汶不解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说话别打哑谜。 这是我救你第二次了,姜知野低下头,锐利的眸子里闪过算计的精光,上次是原森亚,这次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白人,就算再铁石心肠,是不是也该知恩图报了。 谢汶煞有介事地接话:你说得对,所以你想要什么,要我答应你谈恋爱? 他猛地拽住姜知野的领带,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五官,眸光流连。 谢汶的双目深邃而多情,这其中不乏血统的缘故,但却比欧洲人的眼睛更好看。 姜知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向前带了带,盯着他的眸子看了一会,低声说:可以吗? 这句话没说完,眼前的景象忽然转了一百八十度,他被谢汶逼到墙角,领带依旧不得自由。 这件事,让我再想想,夕阳坠在远处的古欧建筑上,谢汶背着光,神色莫测地拍了拍他的脸,可以是可以 姜知野径直握住谢汶的手腕,任由他把自己的领口扯得狼狈不堪,伸出手扣住他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一个试探性的浅吻,他贴住谢汶柔软的唇,随后带着舔/舐的意味重重碾磨,浓黑的眸子变得晦暗。 姜知野的指尖着了火,带着狎\\昵的感觉摩挲着谢汶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高贵的猫咪。 他仍然保持着被怀中人挟持的姿势,靠在大理石柱旁的墙角,虽然看上去好像是被胁迫的,实际上攻势早已逆转。 姜知野双手巧妙地将谢汶锁在怀里,不允许他做出任何逃离的动作。 谢汶松开手上的领带,换了个地方攻击,试图挣脱姜知野的桎梏,他的力道不小,一拳下去,面前的男人闷哼一声。 嗯 两人仍旧没有分开,姜知野反应迅速,一手包住谢汶的拳头,将他往自己身上带。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心作祟,他的吻由一开始的试探转变为让人无法招架的挑/逗,显然没有顾及到谢汶是个吻技稍显青涩的初级入门者。 姜知野无所顾忌,谢汶却还是要几分脸面的,他在人前一向矜持礼貌,从来不做伤风败俗的事。 虽然两人有墙体作遮掩,但这到底是公共场合,对谢汶来说,这无异于挑战自己羞耻的底线。 姜知野毫无所觉,极具色/情地舔了舔齿间,仿佛还在回味。 谢汶气喘吁吁后退两步,手指抹了抹绯色的唇,面上有几分薄怒:属狗的? 真是不分场合地咬人。 姜知野炙热的视线落在他略有些红肿而鲜艳的唇上,咳了咳,说:要不要我帮你。 谢汶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大街上走。 没揍人,也没骂人,说明有戏。 姜知野唇边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快步跟上去,说:去哪儿?我送你。 回酒店。 还没吃晚饭,现在回酒店干什么,姜知野不由分说地先一步叫了车,我对这里很熟,带你去吃饭。 他半推半哄,带着谢汶去了柏林波茨坦广场一家高级餐厅,饭后又带他去看了柏林大教堂旁的施普雷河。 饭后,谢汶被姜知野如此娴熟的招待勾起点兴趣,他随口问了几句,姜知野只说前些年集团谈业务来过这里,从来没在德国生活过。 欧洲的秋天气候干燥,到了夜晚尤其如此,姜知野把谢汶送到酒店门口,认真嘱咐了几句,看着他进了房间才走。 这些体贴入微的小事他做得行云流水,第二天早上,姜知野又亲自送谢汶去了机场。 临登机前,谢汶没忍住又问一句: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德国? 姜知野好整以暇地颔首:没错。 那我走以后,你要去哪? 当然是再让薛唯订一张票,我飞回法国。姜知野答。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亲耳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谢汶多少有点触动。 姜知野一个人抽出时间来找他,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如果不是真的在意,是绝对不会付出这么多的。 谢汶心绪复杂,还没说什么,对面的姜知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转身。 时间到了,回国见。 回国见。谢汶也这样说。 姜知野一直等到柏林直达唐家的航班起飞,才取出手机,边朝航站楼外走边和薛特助讲话。 他要回巴黎给工作扫个尾,确保前几天签订的协议正式生效。 电话那头的薛特助说到后面,语气中透着犹豫:姜总,其实还有一件事要给您报备昨天蓝锡联系我,说是他反悔了,想再见您一面。 姜知野拦了辆的士,向柏林市中心驶去,没有接话的意思。 那边的薛特助以为自家老板忘了蓝锡这号人是谁,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蓝锡就是姜总您之前签了情人合约的那位,他求了我好几天了,据说之前还去找徐总求情,您看看── 我知道是谁,姜知野坐上车,钱都到手了,他还不乐意? 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吧,还有以前那些杂七杂八的人一律删除,不要再让这其中任何一个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还有,这些事给我保密,不要告诉谢汶。 23 # 初秋13 震耳欲聋的音响正播放着时下最火的男团单曲, 台下,冼律抱着手上的摄像机调试走位。 他转了转镜头,提高音调问:你觉得站在这里怎么样? 谢汶坐在他身旁的观众席上, 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的间隙帮他盯着梢:可以。 冼律对舞台上面的工作人员比了个OK的手势, 顺势在谢汶旁边坐下,翻找着试拍图。 上个星期去德国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了几份订单,谢汶说,不会有人和赚钱过不去。 还有呢, 冼律向他手上瞟了一眼,一上午了,你到底在和谁发消息, 孟蜀?一明? 谢汶报了一个名字。 是他?冼律脸色微变, 放下摄像机, 他还在追你? 算是吧。谢汶答。 那你是怎么想的, 冼律正襟危坐地审视着好友,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给别人那么长时间追求你。 除非这个人有机会获得他的青睐。 谢汶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来直视他:那小律, 你是怎么想他的?如果我和他谈恋爱的话。 冼律心底一沉, 知道事情发展有些不妙。 你你倒是给我一个理由,你看上他什么了? 冼律特别纳闷:这些年你身边优秀的女生男生也不算少了, 为什么你偏偏挑中他,而且你也知道他以前的情史, 要是真的在一起了, 他会珍惜你吗? 谢汶思索道:你说的有道理, 可是── 可是, 你让他自己说, 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哪个点被姜知野触动了。 人就是这样, 时间一久,只愿意记住别人的好,忘记别人的差。 真要说的话,谢汶说,或许是因为他更坦诚。 恋耽美 ——(17) 也更认真。 没了?冼律的表情更垮了。 没了,谢汶又举了几个例子,试图帮姜知野挽回一点好感,这些可以说明,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对你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冼律反驳道,这些关心他对情人一样可以做到,你又怎么真的知道他会把你放在平等的恋人位置? 谢汶能感受到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但是他没办法和冼律描述出来,于是略有些挫败地说:你放心,我们两个不是依附关系,如果他对我不好,我没有任何理由继续留在他身边。 这也是最让冼律放心的一点,谢汶这条件放出去还不是大把人来追,姜知野的钱和权根本栓不住他。 这些日子他和孟蜀有目共睹,姜知野确实对谢汶动了真感情。 但是,但是他就是说不出来那句同意的话,姜知野那么跋扈一个富家公子,真的能照顾到谢汶吗? 冼律有些不确定。 谢汶在耐心地等他表态,这期间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冼律警惕性地看过去,目光如电:谁? 就是他。谢汶的表情有些无辜。 回国以后姜知野很忙,鲜少抽出时间找他,谢汶的微信成了他的请假条,隔几天就要请个假。 然而今天不是,姜知野委婉地提出今晚邀请他吃饭。 谢汶还没回复,他看着冼律,像是在鼓励他说话。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拦不住,冼律生出一股无力感:好吧好吧,我同意你和他试一试,但是你可不要陷得太深了,还是要保持理智。 话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从来没怎么认真谈过恋爱的人在一起后会不会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过去对谈情说爱完全不感兴趣的高岭之花,外加一个过去纨绔又浪荡的花花公子。 好怪。冼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中午时分,两人在冼律的工作室一起吃了顿饭,大约四五点的时候,谢汶开车到了唐家市中心区最高的商务大厦。 这里是姜氏商都,商业园内部许多栋大楼都是姜氏的产业。 谢汶推开姜氏总部的大门,临走到门禁,这才想到自己身上没有这里的员工卡,没办法进去。 前台注意到他,好奇地问:先生,请问您来这里找谁? 谢汶决定换个方式:抱歉,现在不打算上去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公司大门忽然走进来一个提着文件包的青年。 谢先生! 薛特助惊喜地凑上来和他讲话:您是来看姜总的? 跟我一起上去吧,他晃了晃手里的卡,我们坐直达电梯,很快的。 谢汶见他一脸热情,只好点点头,对着他微笑:麻烦你带路。 两人顺利刷过门禁,乘坐电梯到了总裁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 甫一出门,薛特助的手机就响了,他不由得停下来接电话,对着长廊第二个拐角做了个手势,给谢汶指路。 谢汶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莫名有点迟疑。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姜知野,或许是该带点东西,可这次他心血来潮,什么都没准备。 谢汶正想着事,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黑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轻盈柔软的身体撞进他怀中,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混乱间,一个长相乖巧漂亮的青年拉住谢汶的手臂,柔声细语地道歉:没撞疼你吧,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浓浓的鼻音外加过于柔软的腔调让谢汶忍不住打了个抖。 他从地上站起来,沉声说:没关系,先把你的东西捡起来吧。 这道声音过于好听,青年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略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男人可真好看还愿意帮他一起收拾撞掉的东西。 谢汶弯下腰,随手拾起地上的纸张和书包,简单整理了一下,交到他手里。 青年的头顶只到他的肩膀,仰起头说谢谢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谢汶还以为是自己把他惹哭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刚刚撞到你了,很疼吗? 青年摇摇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也是这里的员工? 蓝锡! 薛特助握着电话,怒气冲冲地走上来,把谢汶挡在身后:我们之前明明约法三章,没事不要到这里来,你为什么出尔反尔? 谢汶眨了眨眼。显然目前的局面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只好旁观。 对不起,那个叫蓝锡的青年一直道歉,我只是想再争取一下。 还争取什么,薛特助一个头两个大,他紧皱眉头说:跟我走,我送你出去。 语毕,又转身看着谢汶:谢先生,前面右转第二个办公室就是,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薛特助拉着蓝锡顷刻间消失在这一楼层。 谢汶走到姜知野办公室门口,伸出手准备敲,脑海里灵光一闪,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那个蓝锡,刚刚不会是来找姜知野的吧。 谢汶收回手,再三犹豫,还是敲响了门。 没反应。 谢汶继续敲了敲,还是没反应。 ──这人该不会上班时间在里面睡觉吧。 谢汶耐心丧失,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开了,宽敞明亮的室内很安静,办公桌前的座椅上没有人,落地窗边倒是站着一个。 姜知野正举着手机讲电话会议,他手上拿着份文件,背对着谢汶,时不时说几句话。 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动静,他转过头,镜片下的眸子里闪过惊讶。 电话挂断后,姜知野摘掉半框眼镜,桃花眼里显得有点迷离:来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他拍拍自己的座位:坐这里。 谢汶坐上他的位置,转了转椅子:很忙? 嗯,姜知野倚在桌前,下意识应了一声,又说,还好,晚上想吃什么?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差,神色有些阴郁,看来最近工作确实很忙。 谢汶仰头靠在椅背上,旁敲侧击地说:先不讲这个,你猜我刚才来的时候见到了谁? 姜知野很给面子地接话:见到了谁? 我不认识,薛特助喊他蓝锡。 谢汶悠悠地看着他:你认识吗? 姜知野咬了咬牙,说:我也很想不认识他,不过,这个人确实和我有点关系。 真看不出来,姜总以前喜欢这样的,谢汶回想道,他刚刚还跟我哭了。 我──姜知野有些懊恼,这个时候解释显然不太合适,但他还是想说,合约关系早在认识你之前就结束了,从那以后没再找过别人。 也是因为蓝锡那段时间频繁试探姜知野的底线,惹得他很厌烦,才有了后来心情不爽的两人在音乐会互相找茬那一幕。 谢汶在他心里和从前那些花花草草是不一样的,姜知野明白这点,所以尽量想着能让对方不那么在意的措辞,总是怕多说多错。 你看,这就是恋爱的烦恼,还没正式确定关系,他已经学会了患得患失。 谢汶倒没有姜知野想的那么多,他从座椅上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继续工作,我等你下班。 姜知野心里骤然一松,打开手机:我现在打电话订餐厅 不用。 以姜知野的性子,订餐厅外加其他的安排又要花去不少心思。 谢汶看出他的状态有些疲惫,决定一切从简。 姜知野默了默,薄唇抿起:你不跟我吃饭了吗。 谢汶思量道:当然要吃,今晚去你家吃饭,怎么样? 没听错吧。 姜知野顿了一下,声线里终于透出愉悦。 不许反悔。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24 # 仲秋1 晚上七点, 姜知野拉着一台手推车跟着谢汶走进超市。 这个时间赶上白领下班后的晚高峰,超市里来来往往走过不少年轻人,人人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 他们两个高个男人走在一起, 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一百, 从生活区走到时蔬区,姜知野发现不下三个女生悄悄对着谢汶举起了手机。 晚上吃什么,有想法吗? 谢汶停下来问身后的男人。 这触及到姜知野的知识盲区,他凝眉想了想:你会做饭? 会一点, 谢汶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范围给他看,平时在家还是小明做得多,他做饭很好吃。 听到卓一明, 姜知野脸色有点黑, 没接话。 怎么了, 你不会做?谢汶的语气很寻常, 没关系, 可以理解。但你要是一点都不会的话, 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姜知野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从小到大对口腹之欲从来没什么感觉。这或许是与食物太容易得到有关, 毕竟身为姜家的长子, 没有人敢在吃这个方面亏待他。 接管集团在国内的业务之后,在外的饭局大都是和其他企业的老板一起, 其余时间都是薛唯来安排。 偶尔在家休息两天也会请阿姨,总之, 姜知野真正做到了十指不沾阳春水。 没关系, 可以学, 姜知野难得被卓一明的厨艺激发出几分较量的心思, 我学的很快。 他们推着车在生食区停下, 讨论了一会, 还是没决定今晚要做什么。 不如看看最近在过什么节。谢汶掏出手机翻阅日历。 很遗憾,这个月没有什么值得过的节日,往前数大半个月是中秋,往后数两个多月是冬至。 算了,谢汶一锤定音,吃饺子吧。 于是姜知野推着小推车跟着他去买做饺子的食材。 结完账,他们乘扶梯出了商场,姜知野摘下套在风衣外面的围巾,环在谢汶脖颈上,露出他漂亮微尖的下巴。 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他提着一大堆购物袋顶着深秋的冷风走了,五分钟后,轿车准时停靠在街边。 谢汶跟着姜知野到了他的家,由于很久没开灶,外加姜知野对自家的厨房构造并不了解,他们花费半小时做了个打扫,这才开工。 两个人都不会包饺子,只能按照教程做,姜知野主动承担起不需要动脑子的体力活,把馅料和面揽下来。 谢汶对着手机,抄着擀面杖做饺子皮,他把外套脱在了客厅,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毛衣,厨房明亮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着他的侧脸与完美的腰身曲线。 窗外风声作响,呼呼地对着别墅外的小花园乱刮,姜知野听着外界纷乱的声响,心绪平静。 冬天快要来了,他不再像往年觉得那么难熬,心好像泡在蜜水里面,被某种漫溢出来的心情占据,整个人活了过来。 正式开始包饺子的时候,姜知野重新洗了手,准备加入谢汶,他边做边学,从入门到放弃,最后再被谢汶赶出厨房。 要不要加个硬币放进去?他抱着手臂,倚在厨房门口提议,我记得这是包饺子的传统。 谢汶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包的饺子还没下锅就破了,还想放硬币? 好吧。姜知野清了清嗓子,没再出馊主意。 饺子有两种馅儿,猪肉白菜外加茴香鸡蛋,放在锅里煮很好辨认。 谢汶让姜知野看着锅,站在一旁循循善诱:筷子最好顺着同一个方向搅,别让饺子贴住锅底,否则会粘住,等到它们肚皮鼓起来了再捞。 他把剩下没煮的饺子套上保鲜袋,放在冰箱底层的冷冻柜,叮嘱道:这些不要浪费,偶尔煮着吃一点儿,记住千万不要放着超过一个月。 姜知野的眸光全放在他身上,根本没注意锅里什么情况:好。 半刻钟后,几盘饺子被端上桌。 一顿非常简单的晚饭,花了他们将尽整个晚上的时间,所幸味道还不错,做饭的过程也很愉快。 如果以后的冬天都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姜知野愿意尝试学习做饭。 他看着盘子里圆滚滚的饺子,心想,以后还是多让谢汶来家里吃,比在外面吃效果更好。 吃完饭,两个人洗了碗,分门别类地把买来的食材装进冰箱。 这期间谢汶接了一通与工作有关的电话,足足和孟蜀商量了半小时。 姜知野无师自通给他热了一杯牛奶,安静地靠在沙发上,听谢汶说话。 选材的事先放一放,过几天我亲自解决。遇城的投资款到手以后就准备启动工期,记得让团里的人去盯班。 说完这些,谢汶挂断电话,眉间染上一抹忧色。他转过身,看到姜知野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好奇道:在看什么? 没什么,姜知野站起来,指了指楼上,新买了一架钢琴,要不要去看看? 谢汶点了点头,没走几步,又问:你之前是不是学过音乐? 姜知野却说:没有。 一点都没学过?谢汶略有些惊讶,看他对各种乐器的了解程度,完全不像个行外人。 只是了解一点点,姜知野斟酌道,没有系统学过。 顶楼没有开灯,月光洒在厅堂中央,银灰色的地毯上放着一架纯白色豪华三角钢琴。 姜知野停在旁边,对谢汶招招手:会不会弹? 谢汶有点心痒,但还是摇头:很久不弹了,还是算了。 小提琴也可以,姜知野妥协,什么曲子都行,这里的所有都是你的。 这些乐器买来只是为了填补他收.集的欲望,显然,它们在谢汶手上更有价值。 让我想想,谢汶去收藏室挑了件趁手的小提琴,取出琴弓试了试动作,有没有松香? 姜知野跟着他进来,拉开桌柜下的抽屉,取出一盒松香递给他。 他们回到展厅,谢汶重新把小提琴搭上肩,说:刚好,试一试最近新学的曲子。 姜知野拉过钢琴凳,做出一副期待的样子:谢老师,快开始吧。 谢汶微侧着头,演奏了一首抒情而婉转的曲子,这其中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在,曲调平平淡淡,情感深沉,或许还夹杂着一点难言的愁绪。 恋耽美 ——(18) 姜知野看着他,全程眸光没有错开半分,他听出来这不是古典音乐,旋律很陌生,有种流行乐的感觉。 这首曲子叫《Mystery of Love》,有没有听过? 前半段结束,谢汶突然停下来问他。 姜知野摇摇头:都说了,我是真的不擅长这个领域。 这首歌很小众,没听过也正常,谢汶挑眉,可惜后半段我还没学会,今晚的演奏会到此为止吧。 姜知野眨眨眼:谢老师,请您再拉一首。 他拦着谢汶不许他放琴,两个人纠缠了一会,谢汶败给他:那就最后一首。 成交。姜知野又坐回钢琴凳上。 谢汶接着演奏了一首德彪西的《梦幻曲》,怕姜知野没有听出来,他走到三角钢琴前,单手在黑白琴键上弹了一段简单的旋律。 这首本来是钢琴曲,名字叫梦幻曲 姜知野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这个我知道。 谢汶被他霸道的力度向下一拉,猛地坐在钢琴凳上,和他一起。 让我试试。 姜知野低磁的嗓音落下,他双手搭在琴键上,循着记忆流畅地将这首曲子完美复刻出来。 简直与谢汶的曲调一模一样。 这首梦幻曲让人想到浩渺的烟波与茫茫清晨之中朦胧的雾霭,一般来说,钢琴家将这幅画面成功展现给听众就算成功。 姜知野竟然也会让谢汶陷入某种幻想,可想而知,这首曲子他私下里究竟练习过多少遍。 最后一个音节弹完,男人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对着谢汶邀功:怎么样? 你骗我,谢汶吐出三个字,你和我说你不会弹钢琴的。 是真的不会,姜知野解释,你刚好撞在我掌握的那两三首曲子里,千真万确。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学过?谢汶质问。 没有,姜知野依旧否认,小时候偷偷和同学上过一次钢琴课,那节课只教了我们认识黑白琴键。从那以后,我没再上过任何有关音乐的课程。 这话是真的。他从来没学过钢琴。 当然,姜知野也不是什么钢琴天才。他唯一学会的几首钢琴曲,全都是幼时自己扒着琴谱,换成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一点点背下来的。 背过了,就偷偷找可以用的钢琴,慢慢摸索、训练,直到形成永久记忆。 音乐启蒙这种东西在他童年中的存在感少得可怜,唯有某次放学后,同班同学邀请他去听自己的钢琴私教课,姜知野好奇便去了。 姜父姜母为了不让长子走歪路,尽全力培养他,将他打造成一个顶尖的商业精英。这种密集又恐怖的关爱自他出生就已经开始,包括勒令他放学后必须乖乖回家,不许去任何的兴趣班,不许早恋,课业必须做到完美等等。 可想而知,在这种监视之下,姜知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父母的眼睛。 那个因为好奇而私自随同学去听课的下午,姜父姜母敲开了同学家的门,随后是沉默、低语、以及大人们晦涩难懂的交谈。 那天晚上,父母为了让他记住这次教训,狠狠地掌掴了他。 姜知野不知道自己只是因为没有听从安排,便要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被父母摆弄着,长竿状的家具落在他的背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从那以后,姜知野再也没有忤逆过父母的命令,他乖乖学习,长大后接管公司。在姜家,他保持着一贯漠然的态度,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他开始肆意发泄。 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于是他开始疯狂包养情人。这就好比他没学过音乐,却尤其热衷收集乐器一样。 谢汶联想到姜知野背上的疤,轻声问:你的疤痕这么严重,谁下的狠手? 我妈,为了给我涨个记性。姜知野的语调低缓,透出几分不在意。 看来这记性没涨成,那钢琴曲也是瞒着他们学的? 嗯,学了一段时间,后来放弃了。姜知野偏过头,和他对视。 谢汶的眸光里映着他:为什么? 因为,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怜,姜知野仿佛在讲述别人的经历一般,不可怜吗?用那么低效的笨方法,就为了学几首曲子。 谢汶心中某处像塌陷了一般,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故事传入他耳中更像是某种天方夜谭,他没办法想象姜知野是如何长大的。 还是不说这些了,姜知野转移话题,再给你弹一首,怎么样? 他又为谢汶演奏了一曲《特罗豪根的婚礼日》,上扬欢快的曲调驱散了略有点沉闷的氛围。 这首曲子结束,姜知野收回手,沉声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背着月光,他看着谢汶的脸,俯下.身靠近。 我在认真追你,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到了。 谢汶挑眉,对着他微微一笑:我同意了。 他拍了拍姜知野的头,还没说接下来的话,唇就被堵上。 姜知野双臂将他按在怀里,撬开谢汶的唇,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接受自己。这次和两人在德国柏林的街头浅吻完全不同,姜知野的动作透露出某种凶狠,他掠夺着谢汶的口腔,汹涌地传递着自己的爱与欲。 黑夜会引诱人做坏事,有月光作见证。谢汶的呼吸稍显急促,耳边听到皮带解开搭扣的声音。 姜知野在这种事上是完全的主导者,他握着谢汶的手,搭在自己的后颈,随时依据心情掌握着节奏的快与慢。 意识昏沉间,谢汶忽然被姜知野一把抱起,男人喑哑的语句附在他耳侧:我们下去。 姜知野承担着谢汶的所有重量,走路依旧游刃有余,从四楼到三楼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安慰怀里的人。 这段路最难过的是谢汶,他喉间逸出难耐的叹息被姜知野吞没在口中。两人没能走到那张巨大无比的床,一进门,姜知野抱着他跪在地毯前。 月光越来越亮。后半夜,男人轻轻拍打谢汶的背脊,指尖温凉:宝贝,不要睡,我们去洗澡。 等到了浴室,温暖的灯光下,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落在姜知野手里,他又有了出尔反尔的意思。 谢汶的手按在玻璃门上,眉毛皱起:你你的浴室设计真的很反人类 乖,明天一定换。姜知野从背后抱住他,埋在他颈窝里。 胡闹结束。 谢汶睡过去了,姜知野给他换上自己的睡衣,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回了自己的大床。 不知道凌晨几点,他从梦魇中挣脱,睁开眼,下意识看着身边的人。 熹微而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子洒在爱人的脸上,令他看起来变得有些不真实,像个沉睡的王子。 姜知野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像是很害怕失去。 梦中的谢汶被这动作唤回几分意识,他安抚着姜知野,模糊道:不闹了,快睡吧。 他主动抱着姜知野,后者在他的安慰中,重新闭上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狗男人获得称号:姜在哪都行知就是不在床上野 三更结束!我是菜狗,没有四更! 《Mystery of Love》来源电影《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25 # 仲秋2(重写) 第二天早上, 谢汶是被姜知野叫醒的。 睁开眼,他就坐在床畔,穿得规规矩矩, 衬衫扣到喉结处, 重新恢复成平日里那一副禁欲的样子。他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不见半点儿疲累。 该起来了,晚上再接着睡。 姜知野走上前,轻轻捏住谢汶的下巴, 晃着他的脸。 谢汶揉了揉眼睛,披着睡衣从床上坐起,手臂撑在床侧, 带起一大片肌肉泛酸, 瞬间驱散了几分睡意。他朦胧地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赤条条的, 嗓音有点干哑:我的衣服呢? 姜知野指了指天花板的位置, 俯身凑上来啄了一下他的唇, 意味不明地说:昨晚脱在楼上。 谢汶怔了一下, 昨夜的记忆潮水般涌进脑海, 开始在他眼前播放小电影。 和姜知野在一起这件事,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没在谢汶的准备范围里。 他太小瞧两个人在一起有多容易擦/枪走火了, 外加昨夜姜知野的情绪有些不太寻常, 谢汶心一软, 有些事根本不受控制。失控, 就是昨夜最好的总结。 鉴于是两个人的第一次, 为了让双方体验好一点, 谢汶没怎么犹豫就把掌控权交给了姜知野。 事实证明,他还是有优点的,比如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技术不错。 昨夜谢汶被姜知野圈在楼梯栏杆旁时,趁着意识还清醒,商量着问了一句:下次能不能让我也试试上面? 嗯姜知野咬了咬他的耳垂,含混地开口,先认真学,学会了就让你出师。 (以下省略5000字) (审核姐姐,没亲也没写过程,就是小孩子们口嗨两句。) 要不要我上去帮你取? 姜知野低沉的声音勾回谢汶的思绪:不过,可能穿不了了,你穿我的衣服怎么样? 就算穿不了,也不能放任衣服随便丢在上面摆着,谢汶掀开被子,踩着拖鞋站起来。 姜知野绕过大床走上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瞧上去比谢汶更紧张,显然,失控两个字放在他身上最合适。 姜知野的手对着谢汶张开,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提醒:实在不行,我可以抱你上去。 谢汶丢给他一个离我远点的眼神,试着活动了一下。 还好他身体素质比较强,除了腿有些酸,其他都还好。 晃出卧室,谢汶一眼看到被两人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地毯,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个换掉吧,他抵住唇咳了两声,应该洗不干净了。 姜知野的眸光也落在上面,挑了挑眉,说了声:好。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四楼,望着地上七倒八歪的竖笛和小提琴,谢汶捏着眉心,悔意瞬间涌上心头。 偏偏肇事者姜知野毫无反省的自觉,站在他身旁津津乐道:放心吧,这些地毯我会全部换掉,以后墙上不会挂容易掉的东西最好再放张床。 放床干什么,谢汶回身反驳,这里是你花了钱置办的收藏室,姜总,请你认清楚它的功能。 知道了,姜知野声线戏谑,不过,以备不时之需啊,姜太太。 谢汶又给了他一记眼神警告。 昨天脱掉的衣服实在没办法再穿,最终他还是换上了姜知野的衣服,好在他们两个人互穿对方的尺码没有什么问题,半小时后,姜知野率先出门,去车库开车,送谢汶回店。 期间他们在桦榭大道上的某家小店一起吃了早饭,临分开的时候,姜知野再次把自己的围巾绕在谢汶脖子上。 这几天有没有其他的工作安排?他拍拍谢汶的脑袋,二人一同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向何日君再来走去。 有三家音乐学校要签订合作意向书,准备开工了,谢汶手里抱着一杯没喝完的热豆浆,细细思索,朋友最近工作比较忙,可能要去帮一帮。 刚好,这些天集团有海外的合作基金需要盯着,脱不开身,姜知野蹙眉,有时间了亲自来接你。 两个人谈恋爱又不需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谢汶颔首,表示没意见。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大主动,于是添了一句:我去找你也是一样的。 这当然再好不过,姜知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走到店门口,他和谢汶道别,去公司的路上给薛唯打了个电话,嘱咐鲜花要接着送,最好每天都送。说完这个他还觉得不够,又让薛唯去商场买了些礼物,大包小包地往谢汶的店里运。 几天以后,谢汶的助理孟蜀首先发起了抗议。 老板,我才是你的助理,他不满地道,这些天薛唯那小子几乎天天在你面前晃,去哪里都要亲自送你,我们俩到底是谁在领你的工资? 当然是你了,谢汶拨弄着花瓶里的鲜切花,里面是今早刚送来的朱丽叶玫瑰,漫不经心地说,他也是听姜知野的吩咐,你不要生他的气。 姜总忙着不来,也不能天天让薛唯在你面前晃啊,孟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还有,姜总以为送些东西就可以免除男朋友的义务了? 谢汶不置可否,面带探究之色:孟蜀,你也谈过恋爱吧,如果实在是抽不开身,你要怎么处理和恋人的关系呢? 我,我,孟蜀卡壳,还是会努力挤出时间来的。 你看,连你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谢汶从收银台旁的衣架上取出大衣外套,瞟了眼桌上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我们都是第一次,还是要给对方一些学习的时间。 今天下午三点要和投资方一起去考察,时间快到了。 谢汶拍拍他的肩,附耳道:据说原森亚也会来,你跟着我,我会更放心一点。 这就是不要薛唯跟去的意思了。 孟蜀眼前一亮,眼疾手快地从前台挑出车钥匙:那我去开车。 他们一起走出乐器店,孟蜀摸出手机刚要和薛唯打电话,谢汶再一旁按住了他的手。 孟蜀不解地抬头看向自家老板,后者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给小薛打电话,他必定要汇报给知野,到时候可能会节外生枝,还是别打了。 在谢汶的思维里,谈生意就该公事公办,三个打过架的大男人凑在一起血气方刚的,说不准要出事。 他们驱车赶到唐家市东区某家青少年宫门口,三四个交响乐团的队员迎上来和谢汶打招呼。 谢老师你可算来了,我们几个就等你了。 车门打开,谢汶越过这些人向他们身后的建筑看了一眼:怎么样,这个地址还满意吗? 满意啊!这里临着二环路,去哪里都方便,周围也有高级小区,生源应该不会太差,其中一个人应道,不过教学用具订购那里出了问题,据说资方撤资了。 恋耽美 ——(19) 谢汶轻轻合上车门,边朝里走边说:撤资在意料之中。 毕竟这个项目原来敲定的合作方是原式器材,这种情况下原森亚要是还想砸钱投资,那大约是被谢汶那一拳打傻了。 可是后续许多用具的订购都要靠原式正好今天原式的老总也在,不如我们一会请人家吃个饭? 听到这,谢汶迟滞了一瞬:你说原森亚今天也来了? 真是稀奇,难不成这人今天是来自找尴尬的。 是啊,他们刚刚在青少年宫的会议室里说话,谢老师,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推开大门,充满童真感的装潢映入谢汶的眼帘,如今这家青少年宫已经被遇城集团低价购入,准备打造成唐家市第一个青少年音乐训练中心。 他们坐扶梯到三楼,推开会议室的门,已经又不少人坐在里面等着了。 一见到谢汶,大家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人热情地说:这位就是负责人谢先生吧,快快请坐。 谢汶只是项目的合伙人之一,也不知怎么自己就成了负责人,不过,骨子里的礼貌还是让他对大家微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后扯开一个不起眼的座位就坐。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说一下具体的安排,如果大家都没意见,我们就签字,怎么样? 说话的是遇城集□□来的代表,一个衣着板正得体的中年男人。 大家纷纷点头。 那位代表拿出一份文件,开始详细地阐述关于青少年音乐训练中心的构想。 谢汶的眸子在会议室里绕了一圈,果不其然地捕捉到原森亚的身影。 原森亚也在看着他,那双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复杂与恨意,目光钉在谢汶身上,恨不得把他戳个对穿。 从那夜晚宴出事之后,谢汶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姜知野那天把他打成什么样子,刚才路上听乐团里的同事说,原森亚前段日子住了好几天的院。 谢汶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眸光淡淡地扫过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至于器材供应这个方面呢,遇城集团的代表停顿了一秒,很遗憾,原总决定中途退出这个项目。 原总,要不您说两句? 所有的目光投向座位中央那个脸色很难看的男人,就见原森亚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抱歉打扰到大家的计划,由于公司业务安排,音乐教育的项目只好中途退出,违约金会如期履行,大家不必担心。 哦,违约金。 对这行规矩不太了解的谢汶像被提醒了似的,忽然想起这事。 撤资还要付违约金啊那这个原森亚又是何必。他还没避着原森亚,对方反倒将他视若蛇蝎。 不过,几位负责人也不必过于担心,遇城集团的代表笑道,恰好借着这次会议,给大家介绍几位新的器材供应合作商,他们分别是博亚有限合伙公司、青树股份有限公司和辰安集团。 几位参会的副总也简单说几句吧。 其中一个生面孔接过话茬,开口道: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青树是邻省省会城市材料产业的龙头公司之一,主营业务非常广泛,其中就有涉及教学产品的提供,不过啊,这次还要多多感谢姜氏集团的推荐,否则这次我们也参加不了这么好的项目。 捕捉到姜氏集团这四个字后,谢汶轻松的表情停顿在脸上,唇边的弧度缓缓降了下来。 为什么这个项目会和姜氏有关? *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惯例,感谢各位老板: 感谢因此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困困老板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虎杖悠仁老板扔了一个地雷! 爱老板3!!! 26 # 仲秋3 那位青树的副总还在滔滔不绝地说:既然是我们三家企业公平竞争, 我提议还是要先拿出产品报价和行研分析,供几位负责人详细挑选。如果有尽调需求,欢迎与我联系, 青树随时恭候大家的到来。 紧接着后面两家公司的高管也提出了自己的保证, 话里话外隐隐透出对姜氏的感激。 等到他们说完,遇城集团的代表面上露出舒缓的神色,笑道:三位都有意向与我们合作,又有姜氏集团牵线搭桥,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为了防止中途退出的情况再次发生,稍后我们签订个协议, 你们看怎么样? 在座的都表示没意见。 那位遇城集团的代表忽然看向谢汶, 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谢先生, 作为合伙人代表, 有没有什么想法要说? 谢汶摇摇头:我没想法。 他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没办法阻止这场会议进行下去。 散会后, 谢汶拉开椅子走出会议室, 面色沉沉的。 身后有人快步追上来:谢先生, 谢先生, 请您等等。 原来是省外那三家公司之一的副总,具体是谁谢汶记不清了。两人身高明显有一段差距, 谢汶故意放慢脚步停下来等他,轻声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位副总见谢汶对着他微笑, 以为是刚才自己眼花看错了, 略有点小心翼翼地说:也没什么, 这次会议只是讨论了意向, 具体细节还没敲定, 导致我现在对咱们的预算还不是很了解。 冒昧地问一句, 谢先生对用材的预期报价大概是多少? 谢汶眯起眼,审视着提醒他:先生,采购材料这事一省一个价,其他两位经理还没问,咱们先不着急。 再者,遇城的意思是让你们公平竞争,我这里给的价格也不太准确。 谢汶对器材这方面本来就不了解,但他推测,这三家企业最后的报价绝对会撞在遇城所能提供的最低价格区间里。 那位副总经理有些失望,却还是赔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理解谢先生的用意,我们这边还是会尽力而为,让大家共赢。 谢汶点点头,刚要和他告别,又有人跟着凑上来搭话,其中一人是青树的副总。 谢先生,正要去找您呢,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谢汶一一和他们握手,唇角勾起:今晚还有事,只能下次再约了。 哎,那真是太遗憾了,他们边往楼下走边聊,听说谢先生和姜总是朋友,不知道姜总最近怎么样? 姜总最近怎么样? 终于旁敲侧击问到这里了。 谢汶笑意扩大,深邃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了然:他最近身体不错,工作比较忙。 那就好,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邀请谢先生和姜总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谢汶挑了挑眉,打趣道:看来您还是对姜总更感兴趣,邀请我只是顺便。 不不不,那人立刻否认,两位都是业界翘楚,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贵客! 当然,这个鬼话谢汶是不信的。 聊都聊了,不套点话出来说不过去,谢汶耐心地放慢节奏和他们闲聊,从三楼慢悠悠逛到青少年宫的门口。 孟蜀坐在一楼大厅的会客沙发上玩手机,见到自家老板的身影以后,连忙站起来。 他看着谢汶有说有笑送走几位地中海老总,凑上去问:老板,这次谈的还顺利吗? 岂止是顺利,谢汶叹了一息,已经没咱们什么事了。 啊?孟蜀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那三个穿西装的,来自邻省的大企业,谢汶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其中有两家预计明年年底IPO上市,目前融资需求很大,你猜他们想拿谁的钱? 拿──孟蜀刚想说谢老板,但是谢汶再有钱也没办法立刻拿出上亿的资金投资啊,拿谁的? 国内股权投资最好的平台,你不清楚?谢汶反问他,我现在有点怀疑交给你的资产都被你挥霍到了哪里。 姜氏?孟蜀双目微瞠,可是姜总明明没有参与这个项目,他们绕这么大一个弯,不会是想从老板这下手吧。 谢汶颔首:目前看来是这样。 那你们的关系不就不就都知道了吗?孟蜀担忧地问。 这件事是知野授意的,不会有这种可能出现,谢汶肯定道,不用担心。 孟蜀长舒一口气:那,那这不挺好的,姜总不参与这个项目,可是他帮咱们解决了多大一个问题啊。 连你也觉得这是件好事? 最后一句话问得很轻,孟蜀早已经听不见了,他摸出钥匙去停车场取车,留谢汶在门口一个人等。 附近的绿化带没有桦榭大道那么精致,这里只栽种了灌木丛,秋风一吹,凉气四面八方灌入谢汶的衣领。 他在门口站了不到半分钟,一辆奢华的轿车停在面前。 玻璃落下,露出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 上车。 谢汶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僵,见到姜知野,明显愣了一下。 他问:去哪儿? 该吃饭了,姜知野的语气理所当然,想和你一起吃。 那我和孟蜀说一声,谢汶想了想,又教训道,下次不许搞这种突然袭击,对人家不好。 上了车,姜知野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杯热气腾腾的手作咖啡递给谢汶:尝尝怎么样,和那家便利店比起来如何? 这其实是个陷阱,谢汶伸出手,咖啡还没拿稳,便一把被姜知野拥在怀里,唇角被他舌尖启开,一个带着浓重欲/念的吻将他纠缠得喘不上气。 姜知野的呼吸声变得明显,谢汶身形顿住,明显感觉男人起了反应。 等等,他推开姜知野,看着他晦暗浑沌的桃花眼,擦了擦唇边的涎液,有点生气,不是说要去吃饭吗? 现在去,姜知野重新系上安全带,看了眼身上的西裤,遗憾地说,对不起,它不是故意的。 要怪就怪谢汶吧,姜知野一见到他就没办法想正经事。 尽管两个人是在车里,但还是有被路人随时发现的可能,一想到这个,谢汶脸上的温度就忍不住升高。 汽车发动后,他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这里开会? 你忘了?姜知野漫不经心地答,前几天你和我说过。 这倒是真的,可是,他并没有和姜知野说具体的时间地点。 谢汶侧靠在座椅上,怔然地想,姜知野都能把省外的材料公司请过来参加一个小小的项目会议,还能不知道这点小事吗? 他和孟蜀的隐瞒毫无意义,因为姜知野对这件事的掌握程度远胜于他。 今天我还见到了原森亚,他在会议上给大家解释了撤资的原因。 哦?姜知野好像被这句话提起些兴趣,他那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吃点亏也正常。 你知道这件事的,对吧,谢汶偏过头看着他,原森亚只是撤了资,没其他小动作,这件事有没有你的授意? 红灯路口,姜知野踩下刹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着方向盘。 当然了,他坦然承认,我替你解决这些不值得操心的小麻烦,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谢汶点头:确实应该说谢谢,可是,这件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情?或者,你应该等我主动开口请你帮忙的。 虽然以他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找对方开口。 我不会给你烦心的机会,姜知野也转过来和他对视,让我帮你解决所有问题,这样不好吗? 这样好吗? 谢汶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让他有点怀疑自己,毕竟姜知野为他考虑,帮他处理难题,一切都出自于对他的关心。 可能是他想得有点多,或者还没适应两个人过近的交往距离。 好吧,谢汶提议道,希望下次我也能帮你解决些力所能及的事。 红灯变黄,闪烁两下再度转绿,姜知野启动轿车,喉间滚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笨蛋,我这里没有什么事需要你操心。 一整场晚饭,谢汶吃得心不在焉,姜知野为他预定了整个唐家市最难预约的高级西餐厅,窗外繁华的夜景与五彩的霓虹灯激不起他半点兴趣。 知道餐桌对面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姜知野并不着急,他显得比以往更有耐心,也更主动。依赖这种事是会慢慢产生的,这个过程没办法加速,只好慢慢等。 入夜,气温更凉,谢汶回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转身和姜知野道别。 下次见。 谢汶对他笑了一下,没注意到男人变暗的眼神。 他转身解开何日君再来的门锁今夜店里没开门,孟蜀和小明各自有事要忙。 咔哒一声锁响,玻璃门向外打开,谢汶走进去正要关上门,一只大手忽然扳回他的动作。 下一秒,眼前一道高大的黑影晃动,男人倾身而入,单手关合身后的玻璃门,一个反身将谢汶压在橱窗玻璃上。 下次是什么时候? 店里没开灯,唯有大街上的路灯混同其他门店的白炽灯打在姜知野极富有侵略性的五官上,他低下头埋在谢汶的颈项旁,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在讨好你,没看出来么? 谢汶正要推开他的手顿在半空,随后松落下来:是我自己的问题,别放在心上。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在饭桌上的表现,看上去是有些不积极,让姜知野凭白想了那么多,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所以,你还要赶我走? 姜知野凑近谢汶,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神情里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着迷:今晚他们都不在。 明晃晃的暗示。 迎着细碎的夜光,姜知野的眸子里被照出几分湿润的感觉,配合他此刻的样子,让人联想到某种非常喜欢和人亲近的巨型犬。 谢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说:可以。 得到首肯,姜知野终于松开桎梏,他和谢汶一起关掉一层的门,两人磨磨蹭蹭一直走到楼上。 在谢汶的概念里,在什么场合就要做什么事,比如楼梯就是用来走路的,沙发只提供短暂的歇息他一向很愿意遵守规矩。然而姜知野与他完全相反,在谢汶这里,他真正做到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不做人真好的感觉。 恋耽美 ——(20) 这一晚两人的谈判与拉锯战在谢汶房间里的书桌前进行,姜知野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揽着谢汶,一边吻他一边道歉:忘了这件事,我保证,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况一定提前和你商量。 早就不生气了,谢汶怒瞪了他一眼,澎湃的刺/激感排浪一样袭来,能不能让床发挥一下它应有的价值? 真不生气了?姜知野捏着他的下巴,润湿的桃花眼紧盯他绯色的唇瓣打量,你还在瞪我,我的诚意是不是还不够。 谢汶捂住他的嘴,理智逐渐被姜知野的动作牵着走。 说实在的,他有一种被姜知野连本带利惩罚的感觉。到后面,男人仿佛一点都不嫌累似的,就着相连的姿势抱着他站起来,哄道:宝贝别睡,还没到该睡觉的时间。 上次来还没参观家里长什么样子,怎么不带我去看看。 姜知野拍着谢汶的肩膀,有力的双臂托着他在三楼的大平层四处走。 宝贝睁眼看看,这里是哪? 你谢汶闭了闭眼,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粉色,语句也变得不完整,客厅,你不认识吗? 嗯?姜知野抱着他继续向另一处走去,那这里呢? 这,这是厨房姜知野,不许进去 好,姜知野顺从地说,那就去别的地方看看。 像是故意磨着谢汶,姜知野在整个三层走走停停,直到最后怀里的人颤抖着几近崩溃,他才抱着谢汶回了卧室。 姜知野把他放到床中央,爱怜地吻着谢汶的眼睛。 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我都会替你解决。 他只需要慢慢地依赖他,离不开他就可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Gottaha老板扔了1个地雷!爱老板3!! 和大家商量一件事,因为上榜原因,T T明晚的更新可能会十一点以后放出来! 27 # 仲秋4 天朗气清的日子, 唐家市郊区的原木批发市场,孟蜀正扶着一棵树打喷嚏。 哎呀老板,我这鼻子是真的不行了, 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头, 没忍住又打了一个,这里面的油漆味这么严重,我最闻不得这个。 谢汶戴着口罩,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那你还要跟我再进去吗? 那还是要的, 孟蜀走到他面前,掏出毛呢大衣兜里的口罩重新给自己戴上,老板, 我们要重新找合作厂商吗?说实话, 这里面的原木品质参差不齐, 有的还没看出成色就上漆了。 可是, 这里的的确确是整个唐家市最大的原木采购基地, 要是想亲自找合作商, 怎么都绕不开这里。 孟蜀就是这点没想明白, 姜总明明都给老板找到那么好的合作对象了, 为什么他们还要特意出来走这一趟,况且, 这里的质量不一定比那几家公司更有保障。 谢汶没说话,带着他重新越过铁门, 在井字格一样的门店里来回转悠, 偶尔遇到合心意的便停下来问价。 今天天气冷, 他围着姜知野的围巾, 把下半张脸和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叫人看不清样貌。 不过即便如此, 原木市场的老板还是从他的穿着和举止看出来谢汶是个潜在的大客户,每走几步便有人凑上来搭话,报出的价格也比谢汶心中的上浮了三分之一。 到后面,谢汶干脆放弃亲自交涉的想法,转而让孟蜀问价。 这里的小店能暗示提供大批货源的很少,一般能应下孟蜀条件的,背后都有木材厂家直供,一整天过去,他们两人准确记下几家店面的联系方式,打算回去再做商讨。 这件事告一段落,谢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下了。 孟蜀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只听谢汶解释说:其实,最后或许还是会与知野介绍的那几家企业之一合作。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谢汶在谈生意这方面并不擅长,很难找到姜知野提供的优秀货源。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什么都做不成,眼睁睁地靠别人擭取成果,尽管这个别人是他的恋人。 谢汶在试图按照姜知野的想法,慢慢地依赖他,可这种依赖不包括他的责任尤其是本应他出力的事。 孟蜀听到这,不由得出声打断道:老板,你这样就和姜总太见外了。谈恋爱就是要这样,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有姜总在,我们的项目要提效多少?后续借着姜氏的名义,我们和其他企业谈合作还能顺利许多。 谢汶认真品味着孟蜀的话,好半天才低下头,有点茫然地问:这种事依仗他的名声,真的好吗? 孟蜀被他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人讨论不清楚这个疑问,谢汶也就没有再想,他已经做好姜知野全面进入自己生活的准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试一试。 谈完厂商,谢汶没有急着走,他开始更认真地,一家一家寻找枫木原料。 孟蜀耐心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只消一眼便知道自家老板是什么打算。 老板,最近又在准备做琴? 谢汶弯腰在木框里挑着样品,闻言嗯了一声,颇为自然地说:给知野准备的。 他没忘记姜知野想要一把定制的小提琴,最近闲来无事,脑子里想的也总是这个。刚好手上的材料都不太满意,趁着今天多逛一逛,没准能买到合心意的。 价格不是问题,所以后面问价时,谢汶没让孟蜀代劳。 孟蜀浑身打了个抖,不是让风吹的,是被谢汶那一句话给电到了。 果然谈了恋爱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从前的老板可没这么接地气,又哪里肯花大把时间为了一块木料奔波。 亏他还担心姜总和老板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来看,他更应该担心这两人的感情是不是过好。 一直到夕阳扶上晚霞,谢汶的轿车才从原木批发市场离开,汽车后备箱放着一块品种极佳的枫木,那是为姜知野准备的。 夜里,他坐在自己的制琴室,戴上眼镜,严谨地画起了图纸,脑海里不断描摹着小提琴做完的样子。 直到挂钟钟摆轻轻晃动十二下,谢汶才停下动作,他揉着自己的眼镜,唇边忍不住微微勾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幼稚还是在笑话自己过分用心。 后面接连几天,姜知野在微信上和他请了假,说是要继续去法国出差,两地有时差,彼此都很克制地没有在对方休息的时间打扰,谢汶有更多心思花在制琴这件事上。 某天下午,冼律工作室传来一阵骚动。 声音是从摄影棚传出来的,彼时冼律在办公室教育自己正在上大学的弟弟,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忍不住探出头向窗外看。 房间安装的是玻璃墙,有一面正透明,对着外面的摄影棚。 看什么看,冼律捏了捏眉心,你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一会儿找我做检讨。 工作台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套头针织衫的青年,他站直身子,灵动的双眼露出几分笑意:好的哥,你快去吧。 冼律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 几个女生簇拥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向里走,她们一人接一句,热情地问道:您是来找冼先生拍杂志的吗?请问叫什么名字?电话是多少? 男人一概用微笑回答:抱歉,我不是模特。 不是模特?那是哪个公司签的男星?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选秀节目我漏看了 叩叩冼律在玻璃墙上敲了两下,阴着脸色说:五点半有The Eternal男团的专访,人马上就到了,你们还不赶紧准备一下? 摄影棚的男男女女乖巧地作鸟兽散,不再凑上去搭讪。 冼律抱臂倚在墙边,看着男人一步步向自己走近,语气发酸道:平时可没见你来得这么快,果不其然,还是为了姜知野。 咳咳,谢汶有点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东西到了吗? 还没有,我请的人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你先在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冼律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上前拉开自己的座椅,我出去接个人。 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谢汶瞟到房间里站着的另一个青年,表情微滞,声线里透着几分不确定,这是小烨? 是他,冼律一看到弟弟,脸色就有点阴沉,这小子上高中以后很少再来我这里了,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他上前不客气地拍了拍冼烨的后脑:还不赶紧叫哥哥? 冼烨今年都大四了,早就不是当时那个四处乱跑的小孩,他见到许久未见的哥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谢汶哥哥好。 谢汶对他笑了笑。 冼律走了以后,冼烨像软骨头似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你哥哥这是在跟你谈话?谢汶好奇地问。 是啊,他怪我出去拉私活了,还不告诉他,冼烨有点苦恼,可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什么私活?谢汶挑眉,你现在已经毕业了? 嗯还没有,只是一个实习,冼烨翘着腿,一下下地颠着,我最近在给一个男团成员当艺人助理,有次跑外勤的时候,刚好撞见哥哥给他拍照然后就暴露了。 冼律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似乎对冼烨私自涉入娱乐圈的行为很生气。 谢汶听着小孩子的抱怨,颇有些好整以暇,他没打算插话,只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着,像一尊优美的雕塑。 冼律盯着他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会:谢汶哥哥,我怎么觉得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呢?难不成我到三十岁也会拥有一张万人迷的脸? 怎么这么说? 我是真的发现了,冼烨振振有词道,聘我做助理的那个大明星今年也刚好三十,我觉得他身上有种其他人没有的气质和谢汶哥哥你很像。 嗯,谢汶随口答,可能我们年龄都大了,成熟了吧。 我哥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跟我吵起来的,冼烨蹙眉说,实话告诉你,我好像喜欢上那个明星了,但我觉得这种喜欢和爱情是没关系的,偏偏我哥总觉得我思想有问题,妄想跟人家有什么秘密交易。 他最近快过生日了,团员都在积极为他准备生日庆,你说我要送什么好? 他痛快地输出一通,把自己的想法有理有据地全部说出来,再一条条驳斥冼律的教训。谢汶耐心地听他说完,随口问:小烨,上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啊?冼烨愣了一下,法学。 谢汶点点头:选的专业不错,很对口。 什么对口?一点都不对口啊,冼烨拍着沙发扶手,我现在明明是艺人助理不对,谢汶哥哥,你还没和我讨论刚刚的问题呢。 讨论什么问题? 冼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对话。 房间里的两人向声音来处望去,冼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漂亮成熟的女人。 小谢,来,冼律对着谢汶招手,这位是首都音协弦乐组的主席,也是国际音盟的大使,向音。 谢汶立刻站起身,迎上去和女人握手示意:你好,我是谢汶。 Liam,我知道你,女人勾起红唇,声线婉转,亲切地叫着他的昵称,国际盛传的意大利制琴大师。 谢汶微笑:向小姐言重了,我不是什么大师。 怎么会?谢先生要不是大师向音提起手里的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怎么会四处辗转来买我这里的琴弦?想必一定是做琴要用吧。 冼律看了谢汶一眼,后者的脖颈浸上一层粉色:是。 刚好我这里也不缺,这盒子里的弦都送你了,向音甩了甩大波浪长发,将手机一并交到谢汶手上,留个联系方式,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谢先生。 能和首都音协的主席牵线,对他百利无一害,谢汶会意,轻声问:向小姐需要我做些什么? 当然还是和音乐有关的事,向音面上露出柔美的笑容,国际音盟驻罗马总部发了信函,说要成立一个世界级的交响乐团,中国恰好抽到弦乐组的名额,我们首都音协最近正在积极举荐合适的乐团,不知道谢先生有没有兴趣? 这对谢汶所在的交响乐团裨益很大,他确实有点兴趣,思考几瞬,说道:向小姐希望我如何出力? 唐家市的弦乐团就交给谢先生操练了,一个月后我们会票选出候选团,递交到罗马总部,这个消息通知到这里,剩下的就交给谢先生了。 向音伸出手:合作愉快。 冼律和谢汶两人送她上了车,往回走的时候,谢汶听到好友的感慨。 向音这个人挺雷厉风行的,和你交换完号码就走了,冼律摇摇头,还以为你们会多聊一些。 这行忙起来就是这样,谢汶说,还是要多谢你帮我引荐,否则我真的拿不到这么优质的琴弦。 冼律却说:这事不用谢我,还是谢你自己吧,我和她只见过一两面,一提你的名字,她二话不说就来了。 进了办公室,冼烨正在打游戏。 冼律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他一顿,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唔,谢汶抬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今晚有个飞机要接。 冼律点点头:懂了。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他从衣架上取出外套:那我送你出去。 谢汶不置可否,他们并肩而行向外走,身后,冼烨忽然跑上来唤了一句:谢汶哥哥。 你还没告诉我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像你这样的男人都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有点肆无忌惮,冼律听了,有些疑惑地问:什么生日礼物? 没事,谢汶居高临下摸了摸冼烨的脑袋,点评道,你这个弟弟还挺可爱的,比小明话多。 恋耽美 ——(21) 得了吧,他要是有一明一半让人省心,我也不至于这样。冼律答。 其实谁的弟弟都不让人省心,各家有各家的烦恼。 谢汶揉了两把,刚要收手,视线向外一瞟,透过玻璃窗看见摄影棚外草地上一辆熟悉的奢华轿车。 车头打着双闪,男人还穿着工作时剪裁得体的西装,凌厉的眉峰微微上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房里的谢汶,面色有点阴沉。 谢汶的手僵在原地。 冼律和冼烨注意到他的异样,纷纷转过头去,姜知野早已站直身子,向着摄影棚的门口迈开长腿走来。 他怎么回来了?冼律问道,飞机提前了吗? 谢汶也不清楚,他提着袋子,还没走到大门,姜知野压迫性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时候落地的,谢汶下意识把装着琴弦的袋子往身后送,这和小薛跟我说的时间不一样。 姜知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眸光紧紧盯着他,轻声说:怎么可能让你在机场等那么久,一下飞机我就过来了。 餐厅已经订好了,我们走,他柔声说完这句话,对着谢汶伸出手,冼先生也可以一起来。 得了吧,谁要和情侣一起吃饭。冼律眯了眯眼,像是挑衅姜知野似的,回了句:真不巧,我和小谢也约了晚饭吃,姜总还是遵守一下先来后到吧。 那也是我先来,姜知野挑眉,顺其自然地拉过谢汶的手腕,眸光流转,又像是才发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一般,这位是? 是小律的弟弟,叫冼烨。谢汶介绍道。 弟弟都来看你了,不陪人家吃饭吗?姜知野把锅甩给冼律,我的弟弟来家里做客,也都是我亲自招待的,冼先生。 大言不惭地说完瞎话,他牵着谢汶的手道别离开了,在冼烨面前半点都不忌讳。 冼烨目瞪口呆地看着姜知野的背影:谢汶哥哥喜欢这款的吗霸道总裁? 这和他的巨星老板口味截然不同。 谁知道他究竟看上姜知野哪里了,冼律有点生气,这个姜知野,又霸道又爱吃醋,怎么这么野蛮。 可惜这些话半分都传不到那位野蛮人的耳朵里。 姜知野把谢汶送到车上,抓着他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随后坐进驾驶位,调高几度空调。 他沉声问:我不在的这些天,店里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谢汶悄悄把袋子放在后座,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你呢? 也没什么事,姜知野边倒车边问,听薛唯说,上周一你和孟蜀出去了一趟,去哪儿了? 谢汶刚要回答,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歪过头,好笑地问:这是在查岗呢?怎么连具体时间都知道。 姜知野只说:守护老婆是我的天职。所以这些当然要过问。 没什么事,买点做小提琴用的木料,谢汶瞪了他一眼,没在家里还是不要用这个称呼,万一哪天在别人面前说漏嘴了怎么办。 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姜知野说话一点不脸红,姜太太?小谢还是小汶? 没等谢汶回话,他有点怅然地叹了一息,比你生的大真是太遗憾了,要是年轻几岁,我也要叫你谢汶哥哥。 他听见临走时冼烨说的那句话了。谢汶呛了一下,在车里干咳起来。 姜知野思忖几秒,伸出手握住谢汶,神色认真地说:明天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好不好。 尾音没有上扬,是肯定的语气。 今夜看到的景象让姜知野生出几分警惕,明知道谢汶的心放在自己身上,他还是莫名地有些不安。 还是再近一点,放在身边才让人放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 感谢荷歪木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桃之妖妖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是懒叶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山峦照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困困老板扔了1个手榴弹! 感谢原地暴富老板扔了1个手榴弹! 爱老板3 28 # 仲秋5 姜知野对这个提议很有自信, 他知道谢汶不会拒绝。 饭桌上,热气蒸腾着水雾自茶水杯里往上飘,谢汶的长睫垂在眼睑, 修长的手指握紧瓷杯, 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姜知野看出他有点紧张。 要是遇到你的家人,我要怎么打招呼? 先前去姜知野的别墅也只是短暂地住一个晚上,两人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同居在一起, 谢汶着实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姜知野的父母相处。 不用担心这个,姜知野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只虾,蘸完酱料放到他碗里, 那是我自己的房子, 工作以后, 我再也没有和他们一起住过。 所以, 要不要来? 姜知野停下筷子, 双手交握, 静静地看着谢汶。 对方的眼神里含着期待, 谢汶咬了一口虾,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腔里蔓延开来,他的思绪稍有些混乱, 不知道是被甜蜜的气氛所搅动亦或者被那些隐秘的担忧影响。 好。 他拿起茶杯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像是回应姜知野的邀请似的, 对着男人笑了一下。 包厢内开着暖风, 所谓粉面含春威不露, 姜知野的眸光不加掩饰地落在谢汶的脸上, 先前撞见他和别人亲昵的不悦终于被冲散, 阴沉的眸子兑出笑意。 第二天下班后, 他开车准时地停在谢汶店门口,带着他置备二人同居要用的东西。 要带的东西并不多,谢汶本不打算麻烦姜知野,但捱不住对方执拗,最后还是妥协着上了车。 姜知野的想法很简单,人是他的,要养也是他亲自来养,不能让他花心思栽种了这么久的娇花对着别人笑。 生活用品还需要额外置备一份,两人在市副中心区某家高奢商场闲逛,这里人很少,没人会对他们产生额外的兴趣。 这次同在超市那回一样,姜知野无声地跟在谢汶后面走,大半时间在盯着人家的侧脸看,偶尔说一两句话,也都是对谢汶的审美发表赞同意见。 是你和我一起住,为什么全是我在出力?谢汶把一个种着小绿植的加湿器放回货架上,停下来拷问身后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 我出钱,好歹也算参与了。姜知野俯身含住他的唇重重厮磨了一下,被谢汶一把打开。 微凉的指尖攥上姜知野的脖颈,那只手强迫两人撤开些距离,只听得谢汶拧眉怒道:正经点,这是在公共场合。 他的身份倒还好,只是在圈里有点名气,出门在外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的问题,可姜知野不一样, 姜氏是唐家市的地头蛇,成天到晚有商报经济报连着报道,万一被哪位同行识出,说不定会出事。 更何况两人样貌不俗,身材高挑,走在店里分外惹眼,做起什么事来,货架都没办法遮掩。 谢汶想要抽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捉住不许动了。他肯为姜知野考虑,对方却不乐意领情。 姜知野揉捏着谢汶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其上画出几笔字,一直到两人逛完整排货架,那行字才被谢汶认出来。 他写的是不想正经,只想做禽兽。 谢汶心神微荡,掌心发着烫,忽然觉得浑身陷进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把心脏裹住,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他回身看着姜知野,深邃的眸子里沾着点打趣的笑意。 姜总,这是想做了? 轻悠悠一句话,从来没和姜知野说过,他微微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谢汶这是在若有若无地撩拨调情,紧接着不可抑制地有了反应。 姜知野凑上去,还没将人按住,脸颊被谢汶拍了拍。 想做禽兽也要忍着,千万别再露了馅。谢汶幽幽把方才那句话说完,朝着下一个购物区走,把男人晾在原地。 在一起一段时间,连打趣逗乐都学会了不少,显然是仗着姜知野不能在公共场合收拾他。 回到车上,谢汶刚进后座,姜知野便跟着坐进来。他伸手攥着谢汶的下颌,在唇角印下一个吻:我听说下个月有一场时尚晚宴邀请了你? 谢汶回想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明天问问孟蜀,他肯定知道。 那个晚宴我也会去,姜知野把人揽在怀里,打着商量,到时候一起去怎么样?有个人想给你介绍介绍。 什么人?朋友,亲戚? 谢汶被这句话弄得紧张起来:该不是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可姜知野爹不疼娘不爱的,平时和他在一起,并没见到什么和他要好的人。 想到这,谢汶心里某处有点酸胀,反应好半天,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心疼。 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别担心,姜知野揉着他的发顶,对你很重要,对我没什么所谓。 这件事说到这里便打住了,后面又聊起别的事,大都和同居的事有关。 为防止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谢汶在姜知野隔壁屋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两人约法三章,到了晚上说完晚安后各回各屋,不过姜知野从来没守信过。 谢汶每周来这里住三四天,其余的时间还是要回何日君再来,但姜知野分外缠人,就算谢汶忙睡了,也还是会被他抱进自己的屋子。 姜知野睡眠质量不算很好,早些年经历的糟心事太多,后来带着姜氏在国内混出名堂了,一路顺风顺水,夜半却还是留有惊悸梦醒的毛病。 每每从漆黑一片的房间中睁开眼睛,他都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日子到底是从前还是现在。 好在谢汶睡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睡觉,便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不需要更好就可以让他满足。 一开始,姜知野心里的征服欲作祟,想着无论怎么样都要把谢汶追到手,可人一旦追到了,又不免地打算起将来。两人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走成什么样子,姜知野先前一点都没考虑过,现在想这个问题,也并不是出于对两人未来的责任。 而是姜知野觉得,这么合心意的人收到身下,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他期待着谢汶能对自己某些条件感兴趣,譬如钱权之类的,后来又觉得这样谈恋爱也不错,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地对他好,总不能让他生出离开的心思。 至于他有多喜欢谢汶,有多爱谢汶,这些暂且还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姜知野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每时每刻地算计着,算计着对方有多少心思在自己身上,并且总是害怕失去。 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一个月,气候马上迎来冬天,唐家市的温带植被掉光叶子,别墅区的树干显得光秃秃的,没有其他的景可以赏。 谢汶以过于奢侈铺张为由不再和姜知野出去吃饭,平时两人一起住的日子,他们会在厨房学点简单的菜式,这其中还是煮火锅的次数居多因为方便又好吃,不需要姜知野添乱就可以做成。 到了晚上,姜知野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西装,一件件地给谢汶换上。 明晚两人就要一同赴宴,谢汶打算回店里拿衣服,被姜知野拦住了。 实则他能穿出去参加晚宴的衣服并不多,适合站在舞台上演出的却不少,谢汶往往分不清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大多时候都是随心意穿他可没姜知野那么讲究。 这件不错,姜知野伸展长腿坐在单人沙发上,眯着眼打量谢汶的样子,领口袖口都合适,明天穿这件去吧。 衣服是他自己的,布料上还沾染着冷淡的气息,熟悉的样式套在谢汶身上,又被他穿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谢汶的腰线较姜知野更瘦一些,那双大长腿在男人眼前晃了两圈,高定西服随着摆动勾勒出纤腰旁空荡的感觉,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禁欲,反倒让人更想扒开一探究竟。 就这一次,谢汶系上领口的最后一粒扣子,慢悠悠地说,下次再想让我穿你的衣服,可没这个机会了。 这不是挺好看的么,姜知野对他招招手,过来。 谢汶走到他面前,被男人拉扯着滚落在皮质的单人沙发里。姜知野像剥礼物似的,解开谢汶腰间的皮扣,一点点拽着拉链往下扯。 姜知野,这可是刚穿好的。 嗯扯坏了就再挑一套。 看他穿着自己的衣服会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只觉谢汶从头到脚每一处合该属于他才是。 姜知野的爱/抚外加皮质面料的冰凉让谢汶忍不住打了个抖,他闭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其余感官便被放大数倍。 男人在他旁边咬耳朵:睁开眼,看看我?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像燎原的火一般,动作显得急促而凶猛,谢汶舌根略微发麻,睁开眼,半推半就从姜知野身上坐起来。 四目对视,谢汶在姜知野的桃花眼里看出点点沾染的欲.望,却又觉得他此刻分明是清醒的,好似在欣赏自己着迷的神态。 这个想法倏然出现在脑海里,让他不由得一怔,面前的男人见他分神,手里的力道收紧,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不专心,在想谁呢?姜知野嗓音低哑,轻声说着,又像诱惑。 谢汶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朦胧之中,他柔声伏在姜知野的肩膀上,回答着:在想你。 姜知野身形微顿,随后笑道:不是就在这里么,心里想的,哪有眼前看见的好。 你说是不是? 谢汶被他按在沙发上,双手遭到桎梏,仍旧克服着羞耻抬头看他,观察着身上人的神色。 他没看错,姜知野正在沦陷,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可又的的确确是有几分理智在的。他好像一个隔岸观火的猎人,站在陷阱旁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猎物,手上攥着连接陷阱的绳索,随时准备落网。 猎网啪地一声兜头盖下,绞住的是谢汶。 第二天晚上,一场仅供上层社会参加的时尚晚宴在市中心举办。 内场不允许记者拍照,不少人抱着笨重的摄像机站在会场门口,只要有重要人物出现在迎宾的红毯上,这里便被连绵不断的闪光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姜知野和谢汶一前一后进入晚宴,谢汶刻意磨着步子,等那些记者拍完姜知野,这才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在后边做什么呢?来得这么晚。 看到谢汶的身影,姜知野停下来,对他伸出手。 谢汶打了他手心一下:别贫了,谁敢和你走一起。 恋耽美 ——(22) 怕什么,出了事也有我来解决,姜知野对着场内扬了扬下巴,走,给你介绍个人。 他带着谢汶穿过休息区与长长的酒桌,期间有不少人站在原地对姜知野问好,有一个貌美的女人举着酒杯对他致意:知野,好久不见。 原来姜先生这么受欢迎,谢汶看了他一眼,悄声说,还有美人邀约啊。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姜知野捏了捏谢汶的手腕:又开我玩笑? 他领着谢汶去见了一位老人家,五六十岁,精神矍铄的样子,谢汶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国际顶尖的小提琴演奏大师,曾经拿过世界三大比赛的大满贯,年纪大了激流勇退,坐起了首都音协会长,地位与名望远胜向音。 姜知野和老者攀谈了一会,适时地介绍谢汶:任叔,小汶就交给你了,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递给谢汶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走了。 任老先生,您好。 谢汶礼貌地向老人问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老先生虽有身份,但大都是在体制内更有话语权,姜知野把这位介绍给他,明摆着是想推他一把,继续往上捧。 入了体制,就不仅仅是个演奏家那么简单了,其意味相当于从政,这种官职体面不已,社会地位极高,平时说话做事都有人应和,几乎是一呼百应。 不过,谢汶对这个没心思,从政有好也有不好,对于他这样经常出国演出的人来说,其实是一种约束。 要真的接受姜知野的安排,便意味着要永远依靠他的裙带关系,一步步向上爬。 一直到老。 宴会另一边,有个男人正倚在墙边喝酒。 他微眯着眼,隔着很远看见姜知野向这里走来,笑着喝完手上剩下的半杯酒:姜总,好久不见,看上去效果斐然啊。 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酒吧给姜知野传授恋爱经验的徐骆辰。 他瞧了眼远处的男人,感慨道:这次的能见光了,晚宴都带来了,还给人安排前程呢? 少胡说。姜知野蹙眉,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 干嘛不让说啊,徐骆辰笑意扩大,当时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么招我们姜总喜欢,原来是横刀夺爱啊。怎么回事?这个谢汶一开始不是人家原总的目标吗? 原森亚,就他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谢汶。 见姜知野不说话,徐骆辰走上前轻声说:好久没去酒吧了,什么时候再约一次? 要是还想说废话,我就不奉陪了。姜知野挑眉。 别走啊,徐骆辰拦着他,这都两三个月了吧,再新鲜也该腻了,等你玩完了咱们再聚也不迟。 姜知野眸光显得有点阴鸷:谁跟你说我是玩玩? 他推开徐骆辰,俯身敲打道:这句话以后最好别说,尤其是在谢汶面前,否则我不保证会做什么事。 29 # 仲秋6 两个男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徐骆辰忽然笑了笑,拍着姜知野的手臂。 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 他举起手比了个发誓的姿势:姜总要是来真的, 那我也来真的, 以后不会再拿这件事开玩笑。 这段时间姜知野不喝酒不泡吧,他还以为是在忙工作,原来是在忙着追那个谢汶啊。 徐骆辰下意识又往谢汶的方向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一半的侧脸, 瞧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会和姜知野站在一起的人物。 早些年他接触过的床伴有男有女,但没一个是谢汶这样的,难不成和这种人在一起会有种别样的征服感? 可惜他没这方面经验, 就是想破脑袋也没结果。 后半程姜知野等到谢汶, 两人先走了, 徐骆辰在宴会上没几个感兴趣的人, 把酒杯放下, 也准备起身离开。 骆辰?有道干练而不失柔美的嗓音在他身后唤道, 有没有见到知野? 徐骆辰转身, 一眼看到穿着黑色鱼尾长裙礼服的漂亮女人正往自己跟前走。 盈清, 见到来人,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你也来了啊。 说起来两人关系仅仅只算点头之交,又都是通过姜知野认识的, 是以平时交往并不深。 眼前的女人是宋家大小姐, 在唐家市虽比不上姜家有话语权, 背后积累的人脉却是独一份的, 据说宋家老爷子那一辈和首都军区大院某位副团是过命的拜把子兄弟, 祖辈的余荫代代传到现在, 仍旧有效。所以谁要是能娶到宋盈清,政商关系绝对和谐。 可惜啊,这种家族渊源比较深厚的大户人家,一般是看不上徐骆辰这种半路出家的豪绅,放眼整个唐家市,有姜家两个适婚的儿子在,宋家也不会找上别人。 徐骆辰在宋盈清面前没架子,左右这位小姐的好也落不到自己头上,便说:姜总早就走了,最近忙着恋爱,没空搭理我们。 恋爱? 宋盈清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讶,随后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这么多年她和姜知野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了,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男人有心思恋爱。徐骆辰说的这句话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骗你做什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徐骆辰把玩着手机,懒散地说,人家来真格的,不信你去问他身边的薛特助啊。 宋盈清面上终于有点凝重,是哪家的小姐?而且,知野不是对女人没兴趣么。 先不说姜知野性取向是男是女,就算他在明面上公开恋爱,首选也必须得是宋盈清。这和喜不喜欢、先来后到无关,纯粹是为了两个家族面上好看。 姜知野谈恋爱了,女朋友不是宋盈清,这简直就是在落宋家的面子。 不是什么名媛,是个帅哥,徐骆辰神秘一笑,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些微的危机感? 宋盈清刚刚有些薄怒的面容在听到帅哥二字后,立马平静下来。 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这些年知野包的小情人也不少了吧,至于让你编排成这样? 女人美目微瞠,眸光里透出不屑。 说谈恋爱简直就是在美化姜知野那些小情人了,不过是一场钱色交易而已,也不值当放在台面上说。 谁料徐骆辰纠正道:我看他这次是认真的,和从前的包养情人真不一样。 试问哪个金主会这么细致地考虑炮友的前程?看样子姜知野对谢汶上心不止一点半点,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两人更如胶似漆呢。 徐骆辰又举了几个例子,连同姜知野询问恋爱经验这事也说了,宋盈清浑不在意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可就算姜知野真的对别人动心了又怎么样呢? 宋盈清还是觉得这事威胁不到两人的婚事。 她微动手指,距离徐骆辰极近,帮他抚平领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如何?姜知野最后一定会跟我结婚,这之前他喜欢上谁、爱上谁,和我没关系。 姜知野想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拿到姜氏绝对的话语权,就必须和宋氏联姻。 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宋盈清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姜知野的女人。他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利益,而她呢,刚好又是唯结果论主义者。 两个人本来就是一拍即合的同道中人,各自又觉得对方这样让人省心的联姻对象很满意,没道理不结婚。 最后,宋盈清和姜知野心里那位人其中必定有一个人会失望。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宋小姐果然是宋小姐,徐骆辰佩服道,我认识的相亲对象要是有你一半精明,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未婚。 宋盈清红唇微扬:多谢夸奖,过几天我还要去姜家看望伯父伯母,相信再过不久,你就能收到我们的好消息了。 她扬了扬自己的长发,像一只优雅的黑天鹅转身离开,仿佛对姜知野心有所属这件事一点都不介意。 一周后,宋盈清驱车拜访姜宅。 姜家坐落在市郊某处半山别庄,环境清幽,一草一木古朴精致,乃是唐家市首屈一指的豪门。 宋盈清穿着白绒针织长裙,在市区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到了旷冷的宅院前,忽然觉得风有些凉,遂披了件羊羔绒披肩,提着礼物下了车。 管家领着她向里走,微笑着说:看来宋小姐最近不忙。 是不太忙,宋盈清驾轻就熟地沿着长路一直走,伯父伯母今天都在家吗? 老爷有事出去了,只有夫人在。 宋盈清笑笑算作回答,不再言语。 越过前庭花园与中央喷泉,道路一旁的草地上倏然走出来一个蹦跳的人影。 宋盈清余光瞟了一眼,不由得停下来,好奇地开口:之朝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之朝正举着单反取景,闻言偏头向这里看来,笑道:原来是盈清姐姐。 他给摄像机盖上镜头盖,不答宋盈清的问题,反问道:是来看我爸妈的? 宋盈清说:当然。 那你真是有些不巧姜之朝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我爸妈这两天正为我哥的事操心,家里的所有花瓶几乎都被他们打碎了,盈清姐现在进去,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你哥的事?宋盈清的眸光向屋内看了看,知野能有什么事让伯父伯母操心的。 姜之朝凑上来,压低嗓音说:他们前两天看到了唐家市的晨报,我哥带着情人出席晚宴的事被人拍到了。 宋盈清依然不解: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知野这些年在外鬼混成什么样,伯父伯母不可能一点都不了解,何至于动这么大的火? 我还没说完呢,姜之朝眸子里透出一丝狡黠,盈清姐你猜怎么着?我爸妈派人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小情人,本来想给点好处打发掉。谁知那个情夫一定要来老宅见我哥一面,还声泪俱下地跟我爸妈说他们是有感情的。 一来二去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我爸妈就成了现在这样。 听完姜之朝的话,宋盈清潜意识里仍旧有些怀疑。 知野的眼光再差也不会看上这么没脑子的人吧? 来都来了,还是要进去看看伯母,宋盈清笑着说,谢谢之朝提前告知了,我会有心理准备的。 姜之朝只说:那好吧,我就不打扰盈清姐姐了。 说完,他继续举着相机去了别处。 宋盈清走进别墅一层的大厅,托管家去请姜母,没过一会儿,一位衣着雍容的妇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热情地开口。 盈清,你这孩子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提前去接你。 宋盈清抬头看着妇人,面上露出点害羞的神色:伯母怎么还这么客气,都来了多少次了,我总不至于认不清路吧。 姜母和蔼地拉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让我看看,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前些天我还和之朝爸爸念叨你呢,正想着你就来了。 听到之朝爸爸四个字,宋盈清眼皮没来由蹦了几下,想了想难糐,开口道:我倒还好,就是知野最近忙着工作,瞧上去是瘦了不少。 姜母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别提这个逆子,我和他爸恨不得打死他了事。 什么事值得您这么动肝火,宋盈清连忙抚上姜母的背,和颜悦色道,都是一家人,咱们有事慢慢解决,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姜母絮絮叨叨说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和姜之朝所言相差无几。 这个逆子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做出这样的丑事来给姜宋两家抹黑尤其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情夫,他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掉眼泪装可怜。 宋盈清还没说什么,姜母却已经转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盈清啊,你和知野的感情怎么样,最近有没有约过会?男人都是这副德行,稍稍看不住就出去拈花惹草,不过你别担心,知野这个孩子还是知轻重的,如果让他做选择,他一定会选择收心娶你。 我当然知道了,宋盈清微笑,边拖着姜母边想回应,前些日子我还和知野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近唯一一次和姜知野的会面,若不是想不出来更好的答案,她实在不想提。 别人忘没忘她不知道,可自己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姜知野因为一些糟心事失控了,还和一位小提琴家起了冲突。 盈清,你放心,我一定让知野给你一个交代。 伯母,宋盈清安慰道,我没事的。 姜母却说: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商量结婚的事了,你要是想多陪陪父母也好,订婚的事要抓紧时间提上日程。 宋盈清眼睫微垂着,半晌才应了句:那就听您的安排。 * 作者有话要说: 和姜总爸妈见面的不是小谢,后面会说! 火葬场差不多要准备开始点火了,各单位注意。 下面是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我是大魔王老板赠送的6瓶营养液! 3 30 # 立冬1 立冬节气刚过, 唐家市下了一层薄薄的雪。 谢汶的车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火,不论去哪,姜知野都会开车陪着他一起出门。有时两个人都没工作, 便会在家偷闲一整天, 时间一久,谢汶也觉得自己很能适应这种过于奢华的生活。 今天市音乐厅没有表演,孟蜀帮忙预定了场地,把交响乐团的弦乐组一起叫了过去。 路上姜知野在等红灯的时候接了两个工作电话, 谢汶支着额坐在他旁边,露出惫懒的神色。 工作忙就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去。 姜知野挂掉电话:没关系, 还是送你去音乐会比较重要。 他顺手捏了捏谢汶的脸, 把车内的空调提高了两度:要是困就睡一会, 到了我叫你。 谢汶从善如流, 没过多久躺在副驾驶座椅闭上了眼睛。 天气预报说今天白天会有雨夹雪, 轿车开到市音乐厅的停车场, 雪花碎片一点点落在玻璃上, 化成细小的水珠。 发动机熄了火, 姜知野知道昨夜谢汶睡得晚,故而没有立刻叫醒, 他沉默着坐了半小时,眸光落在车窗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恋耽美 ——(23) 这是他最近惯常的行为, 有时谢汶也能发现姜知野有些心不在焉, 每次问起, 又总是回复着说没事。 这次他们重复了同样的对话。 只是工作上的事, 姜知野注意到谢汶醒了, 当即解开安全带下车帮他开门,我们走。 两人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接坐到四层,电梯门叮地应声而开,不远处传来弦乐组成员断断续续拉出的曲调。 演奏厅很安静,温度稍稍显低,却让人头脑更加清醒。姜知野经常陪着谢汶来这里练琴,每次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们忙碌,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也让人感到很安宁。 姜先生,这次又和谢老师一起来的? 远远地,一个抱着大提琴的男人看到他们结伴而来,眼前一亮。这句话一出,不少人跟着转过身来向姜知野和谢汶问好。 他们并不清楚这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这位姜先生很喜欢听音乐,尤其喜欢听谢老师拉小提琴,再加上平时姜先生和谢老师的行为并不暧昧,也就没人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 姜知野人长得好看,浸淫商界多年,说出的话也很好听,来这里不过三四次,几乎把谢汶所有的队员收买了他们都愿意上来和姜知野讲讲话,并且对他颇有好感。 这些人全然忘记这个男人曾经坐在台下对他们的首席口出狂言,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过记忆中的这两个人能重合到一起。 自然,这其中不包括卓一明。 也不知道那次和姜知野的冲突对他有什么刺激性作用,从那天起,卓一明格外地努力,不论是学校课业还是乐团练习,次次都没落下,这让谢汶异常欣慰,给他砸的钱总算没白花。 今天交响乐团要训练的正是要和其他省份派出的弦乐组一起竞争的曲目,谢汶脱掉外套,跟着孟蜀一起去后台拿小提琴,姜知野则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人下台给自己的大提琴抹松香,看到身旁坐着的男人,问道:姜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看上去不太忙。 姜知野微微一笑:经营点小生意,偶尔不忙。 他说是小生意,可这里没人敢信。 姜先生以前也接触过交响乐吗?看您来得次数这么多,一定对音乐很了解。 外行人,不怎么了解,姜知野话锋一转,小汶在你们团里待多久了? 谢老师在唐家市定居后,一直留在团里,算到今年也有七年了。多亏了乐团前任首席把他留下来,要是没有他,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好机会。 七年了,姜知野听到这个数字,莫名有点恍惚:那七年之前,他都在哪儿? 那人想了想,语气飘忽不定:听说谢老师经常在国外久居,加入的也都是欧洲那边的爱乐乐团,哦!他还登过不少回维也纳金/色大厅呢。 紧接着后面的故事就跟连珠炮似的,一下子全勾起了有关谢汶的回忆。姜知野听得认真,越往下听越发现,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谢汶。 甚至还不如他的队员,他的同事,他的助理了解。 因为不了解,所以当时才会口出狂言,可笑地声称要把他送上更大的舞台。谁知道谢汶一出生就在罗马,根本不需要考虑走哪条通向罗马的路。 谢汶父母是国外某顶尖音乐学院的教授,现在在国外定居,他是独子,又有家族音乐传统的熏陶,自小便跟着祖父祖母学小提琴。 这一路顺风顺水,被两个家庭宠爱着长大,能有如今这种谦逊有礼的样子,姜知野想象不出谢汶的父母是怎样把他教得这样讨人喜欢。 这人是怎么愿意答应他恋爱的?姜知野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况且谢汶对他很好,几乎可以到纵容的地步,床上床下都是这样。 一想到这,姜知野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心像坐了高速升降机,在胸腔里失重。他闭了闭眼,捏着山根深呼吸几次,等到那阵没来由的恐慌感消失殆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又在患得患失。 正想着,身边的人却早已走到台上,和其他成员一起训练去了。 谢汶领着大家一起练琴,兼有辅导的责任,临近选拔比赛,谁都不想松懈,只要能约到音乐厅的演奏台,基本上一天能练下来七到八个小时。 中途休息的时候,自音乐厅门外走进来几个工作人员,他们抱着小箱子放在舞台台阶下,上前说:老师们,热咖啡到了。 姜知野每次来都给谢汶的队员点些热饮,口头上只说是感谢各位对小汶的照顾。刚开始送过来的饮品,大家都叫得上牌子,到后来那些杯子上干脆连标签都没了,明眼人都知道一定不便宜。 谢汶没有和别人一起去凑热闹,他缓缓走下台,刚把小提琴放在琴盒里,姜知野便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悄悄给他揉手腕。 有人。 怕什么?姜知野挡住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十指,不会有人发现的。 回家再说。谢汶试图挣脱出来。 姜知野脸色微沉:刚刚我看到卓一明牵你的手了,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谢汶挣扎的力度减小:那你来。 姜知野面色好看了点,恰在这时,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拿着手机出门接电话,一旁的孟蜀终于有机会走上前,给谢汶递了杯咖啡。 老板,暖暖手吧。 谢汶说了句谢谢,打开杯盖尝了一口,是拿铁拌咖啡的味道,奶味很浓。 闲聊期间,孟蜀隐晦地问了句:老板,你觉不觉得你跟姜总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啊。 谢汶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对的? 说不上来,孟蜀纠结道,我就是觉得,姜总的控制欲有点 有点太强了,总感觉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抱着谢汶不让别人碰,刚才谢汶上手指导别人拉弓的时候,姜知野的脸色很不好看。 而且,姜总对你的行踪和工作了如指掌,这是不是太过了些 孟蜀换位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快要窒息了。 与他不同,谢汶不觉得这有什么:知野在有些方面是很强势,但目前来看,都是还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对姜知野也没有更高的要求,只要对自己坦诚一些,没有隐瞒,有什么事两人商量着办,这就够了。 不过 孟蜀耳朵竖起来:不过什么? 没事,谢汶笑了笑,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是我们两个自己解决,总是要你提意见,这样不好。 老板还跟我客气什么。孟蜀叹了口气。 两人正说着,谢汶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把咖啡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掏出手机,接到姜知野发来的消息。 【有些事需要处理,可能要晚点回家,一会儿让薛唯送你。】 姜知野遇到工作上的突发状况,通常都是远程办公,这次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谢汶抿唇,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行字。 【我自己回去就好,发生什么事了,很棘手吗?】 微信界面安静了半晌,很久都没得到回复。 等到谢汶喝完一整杯温热的咖啡,对面才发来几个字。 【一点小事,别担心。】 轿车风驰电掣,沿着唐家高速驶向市郊。 这次是姜知野独自一人回的老宅,一路上手机不知接到多少个姜之朝打来的电话,内容无非只有一个。 父母想见他。 走近姜宅的大门,管家早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 大少爷终于回来了,老爷夫人在书房正等着您呢。 姜知野腿很长,迈得步子也很大,他根本没照顾到管家略有些老态的步速,三分钟后单手推开门,径直沿着楼梯走上去。 因为他的出现,姜家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姜父姜母这些天没少为姜知野生气。 书房的门被人一把向里推开,彼时姜母正坐在木雕红椅上给姜父沏茶,口中还念叨着:你们父子俩一会儿好好聊聊,别再像之前那样说话超不过三句 爸,妈,姜知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影子被头顶的吊灯拉得细长,他微微蹙着眉,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 房内里的藤椅上,一名满头灰白、身形略显垂朽的男人冷哼一声,将桌上的一沓资料哗啦啦对着姜知野砸过去。 屋子里的空间瞬间被各种各样的纸张铺满,变得狭窄而拥挤,八开的软灰色纸页扑到姜知野的大衣一角,随后轻飘飘落在他面前。 上面是一张夜景照片,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凑得很近,其中一人在为另一人拉车门。 不是别人,正是他和谢汶。 百密总有一疏,有些消息压得再严实,终有一天还是会被曝光。事后姜知野只让薛唯把关于谢汶的消息压了下来,至于他自己,名声早就烂掉了,压不住就放弃。 姜知野半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报纸封面,眸光落在那张模糊不堪的照片上,好似是在欣赏。 怎么,看到这条新闻,哑巴了?姜父拍了拍桌子,震怒道,这种事出过多少次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找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姜知野反问。 姜父被他这句话顶得气不打一处来,姜母见状,立时走上来帮他顺着背。 你是姜氏的接班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总要有个数。接管协议还有一年就要生效,你也不想这中途生出什么变故吧? 听到这,姜知野深邃的瞳孔微缩了一下,唇角勾起,依旧没有回话。 威胁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反反复复拿出来说。 姜家的产业除了落到他手里,还能给谁呢?难不成给姜之朝? 姜父喝了口热茶,缓了好半天才重新开口问:知野,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因为这些丑事,姜家在宋家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要不是宋老爷子欣赏你,你以为宋家女婿非你莫属? 您想知道什么?姜知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爸,有话就直说吧,我一定好好回答。 你说,你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报复我们? 到底是年纪大了,他们始终没办法接受姜知野早些年包养男人这种事,每每提起便觉得老脸被人狠狠掌掴,又觉得生出姜知野这种儿子,真是家门不幸。 可姜父已经没有能力经营一个姜氏帝国了,想继续安稳地在唐家市上层社会占有一席之地,又不得不依靠姜知野。 大儿子想要什么,姜父心里门儿清,但这筹码不能轻易给出,否则这小子还不得无法无天。 报复你们? 姜知野凉薄地瞥着书桌前坐着的夫妇,仿佛在看陌生人似的:爸,妈,我没那么无聊。 我就是喜欢男人。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带起座上姜父姜母的连锁反应,用来沏茶的茶壶茶洗茶杯茶垫全部被姜父挥在地上,瓷与瓷相撞破碎,发出尖锐而清脆的声响。 一门之隔,正在门口贴着脑袋偷听的姜之朝肩膀一缩,迅速捂着双耳退后几步。 里面这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姜知野和爸妈打起来了? 姜之朝心里泛起一丝幸灾乐祸的愉悦,诡异而矛盾的是,他又有点为姜知野担心。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见证自己这个哥哥挨了多少次打。小时候自己扑上去说两句好话,还能转移转移父母的注意力,自从被送出国读书以后,就再也没替姜知野求过情了。 一会儿姜知野要是再挨了打,他要不要进去做个好人呢? 姜之朝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决定见机行事。 可惜的是,一直到男人从房门里走出来,他都没再听到过任何不愉快的声音。 姜之朝就躲在书房右拐的楼道一侧,姜知野路过这里,眸光捕捉到他做贼般的身影,冷笑:怎么样,有没有看到你想见的画面? 姜之朝打量着姜知野,但见他依旧衣冠楚楚,发丝疏得整整齐齐,根本不像动过手的样子,于是无趣地说:没看到,看来哥把爸妈征服了? 姜知野睨了他一眼,没说话,抬腕看了眼名贵的手表,转身下楼扬长而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姜之朝略感意外。 既然没闹得不欢而散,是不是起码可以说明,姜知野给了爸妈满意的答案? 晚上七点,市中心华灯初上,晚高峰的街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谢汶在阿姨的帮助下做了饭菜,打包了不少送她出门,感谢道:多亏了阮阿姨能来,不然这顿饭还真的做不了。 谢先生太客气了。 阮阿姨是姜知野请来定期打扫顶楼收藏室的,自谢汶搬过来以后,又多了教两人做饭的职责,工资自然也领了双倍。 送走家政阿姨,谢汶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便坐在餐厅等姜知野回家。 这期间他和首都音协的向音通了电话,双方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最后谢汶简单说了说乐团训练的近况。 谢先生,有你在,我相信弦乐组一定能拿下这个资格,向音柔美的嗓音透过电话传到耳边,等到选拔赛结束公布结果的时候,记得请我吃庆功宴。 听到这些话,谢汶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声线中却多了几分愉悦:乐团选拔的事,要不是有向小姐做牵引,我们也不会有这次机会。 电话挂断后,他打开客厅里的超大液晶电视,随便找了个综艺放姜知野的许多家具买来充其量当个摆设,如果谢汶不动,很可能会永远放在那里吃灰。 不知等了多久,别墅大门终于发出细微的响动。 谢汶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看去,只见姜知野裹着寒气与薄薄的细雪出现在玄关处。 遇热融化的雪花自细碎的发梢流向线条冷硬的下颌角,不知是不是没开灯的缘故,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阴郁。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谢汶走上前关合屋门,饭已经做好了,是阮阿姨带着我 等等,做什么? 身后的男人覆上来,直接将谢汶抵在门上,冰冷的温度让他打了个抖,不由得向后退缩。 可背后姜知野的身躯同样是冷的,且铁臂一般的双手环上他的腰,不允许谢汶挣扎。 姜知野冰凉的皮肤贴着他的侧脸,温热的吐息打在耳侧。 好香,洗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汶有点哭笑不得:还没有,你该不会是想说饭香吧? 姜知野揽在他腰肢上的手收紧力道,直接把人装在怀里:嗯不是,你就是很香。 恋耽美 ——(24) 男人拉着他的手,薄唇四处探索,最后凑上去向他索吻,与他激烈地纠缠起来。 两人相处久了,在吻技这方面,谢汶虽然涨了不少经验,但仍旧不是姜知野的对手。 唇瓣分分合合大约过了一刻钟,谢汶动用武力推开姜知野,命令道:先吃饭。 于是姜知野脱掉外面的大衣,一步不离地跟着他在餐桌前坐下。 饭桌上,谢汶好奇问了两句今天在忙什么,姜知野只说了句回家处理事情,便没再说起这件事。他吃了几口,挪到谢汶身边,晚餐还没结束,心已经飞到了对方的身上。 今夜的男人有点过分热情,他抱着谢汶上楼,慢悠悠晃去了三层的飘窗。期间,谢汶心有灵犀地感觉到男人有些意乱不安的情绪,他下意识摸了摸姜知野的头发,体贴地没有开口询问。 姜知野身体一顿,反应过来后,动作显得有点急促,他将谢汶修长的腿揽在臂弯上,滚/烫的大掌握住,像是急于证明什么,抑或是寻找一个突破口来宣泄。 后半夜,谢汶实在是累得不想动,男人抱着他进了浴室这次和上次的构造大不一样,已经完全按照谢汶的要求重新改装。 温热的水浇在怀中人白皙的皮肤上,姜知野的眸子沾染着欲.色与幽光,像锁住猎物的兽。 他的指尖在谢汶身上四处点火、揉捏,嗓音沙哑道:姜太太,先别睡。 嗯? 雾气氤氲,谢汶揉揉眼睛,倚在他的肩膀:怎么了? 姜知野顿了顿:你介不介意我们两个的事没有公开? 他像个初学汉语的小孩子,努力想着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本意:比如在见父母、见朋友这些方面,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谢汶扶着他坐起来,深邃漂亮的眼睛睁开,深棕色的瞳孔映出姜知野紧张的神情。 笨蛋。 他说完这两个字,重新勾住姜知野的肩膀,闭上眼休息。 姜知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继续为他洗澡。 夜半时分,皎洁的月华透过窗子照在床边的绒毯上。 他们躺回床畔,姜知野出神地望着谢汶的睡颜,心中不可抑制地被某种又酸又甜的感觉铺满。 睡意了无,他胡乱地想。 姜知野,这么好的人眼前只有一个,放走了,说不定就再也遇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恨自己码字慢,好想剧透(不是,但是不能!! 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拾玖祭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鹿鹿鹿鹿熙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夷则廿五老板扔了1个地雷! 31 # 立冬2 说者或许无心, 听者必定有意。 昨夜睡前被人唤醒问了个问题,谢汶起来后,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身边的床铺空荡荡的, 姜知野一早去公司了, 今天没什么事,有孟蜀看着店,多偷懒睡一会也没关系。 谢汶还是选择了按时起床,洗漱的时候, 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知野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说起公开这件事了。 说实话,他们都不适合公布恋爱的消息。虽然谢汶也很想和姜知野光明正大的谈恋爱, 但两人都是成年人了, 孰轻孰重尚且还是分得清。 早在确定关系的时候, 他就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是以这事可大可小, 只要不提, 就能一直被他放在心里某个角落埋灰, 永远不再翻出来。 谢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忽然想到:万一姜知野很在乎呢? 如果他很介意这个问题,自己要怎么办。 昨晚姜知野犹豫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就已经表明他确实在思考这件事。 只不过当时谢汶太困了,又觉得他问得傻里傻气, 所以没有正面回答。 这样说,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敷衍? 联想到姜知野那并不体谅他的父母, 以及他昨夜敏感的情绪......唉, 真是败给他了。 谢汶苦恼地想。 既然姜知野在乎, 就不能不考虑他的感受。 得想个办法安抚他, 弥补他,满足他这点缺憾。 吃完午饭,谢汶特意走访慰问了正在摄影棚打工的冼律。 你要带姜知野见父母? 冼律手里的镜头打了滑,陷在沙发里面滚了两圈,好在没坏,他连忙心疼地捞起来擦拭着镜片。 我没听错吧谢汶,你要带他回家? 是真的,谢汶倚在工作室里的落地橱柜旁,随意叮嘱道,时间还没定下来,你不要告诉知野。 这是告不告诉姜知野的问题吗? 冼律干脆把镜头一撂,走到谢汶面前,打量着他认真的表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还表明你要在父母面前和他一直绑在一起,到时候想分手都不一定能分成。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要分手? 谢汶从他面前走过,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知野昨天问了我这个问题我觉得也该带他见一见父母。 他能见你的父母,可你能见他的父母吗?冼律扬声问,你可能在姜家永远不能抛头露面,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这件事暂时还没考虑到。谢汶笑了笑,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 冼律简直要服死眼前这个浑身冒粉红色泡泡的男人了。明明前段时间两人一起去参加草地音乐节的时候还在好奇,恋爱中的谢汶究竟是什么样子,又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生。 事实和想象中完全相反,原来谢汶坠入爱河的时候与平时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形象大相径庭,也是会像任何一个恋爱中的笨蛋一般丧失理智。 就算在黑白灰相间的办公室,冼律也能看到谢汶身上的鲜活,那是和从前冷静自持的他不同的状态,棕褐色发梢间透过午后阳光的缝隙落在侧脸上,为他的五官蒙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你对他太好了,冼律无意识又说了一个前后对比的问句,他对你有那么好吗? 谢汶理所当然地颔首,语气笃定道:他对我很好。 姜知野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有点爱犯傻,比如做饭总是出错,喜欢黏人,随时随地都可能像一只大狗一样把人扑倒。虽说两个人的恋爱经验极其贫瘠,但这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对方十足的吸引力。 好,好,真是好啊。 冼律没话说了,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谢汶已经完全掉进姜知野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可是你都没带我拜访过叔叔阿姨,冼律幽怨地说,能不能给我也安排上日程? 当然,谢汶再一次笑了,我爸做饭很好吃,改天一定请你。 离开冼律的工作室,路上,迎着微凉的风和干燥的空气,他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跳。是在担心、紧张、害怕吗?这其中还掺杂着丝线般轻微可感的喜悦与兴奋。 能够向身边最重要的人公布所爱,是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不过谢汶并不打算和姜知野明说,他选择在下个月的圣诞节前筹划去往意大利的旅行,到那时带着两张预定好的机票,给姜知野准备一个惊喜。 谢汶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步步踩在影子细瘦的树干下,取出手机攥在手里,指尖微颤地点着屏幕上的通讯录,点开联系人妈妈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手心出了汗。 妈妈会不会祝福他,会不会接受他和一个同性相爱?如果知道了姜知野过去的经历,对他抱有偏见怎么办? 谢汶怔忡间,手指已经变得有点麻木,直到手机界面变成正在拨打中的样子,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打了过去。 耳边穿来嘟嘟的等候音,一串接着一串像审判的绳索一样往谢汶身上缠绕,他停顿在原地,仿佛真的被桎梏住了,喉咙发紧,清冷的五官显出难得的纠结。 喂?是汶汶呀,最近不忙了吗?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 听到母亲的声音,谢汶像被人卸了力气似的松软下来,讲出的话转了几个弯,听起来尚有孩子给妈妈撒娇的意味。 妈,我不忙,他的尾音上扬,轻轻发颤,有件事想和你说。 是什么事?谢妈妈那边传来拖拽椅子的杂音,紧接着,谢汶听到她在和一个男人交谈,不难听出来是父亲。 圣诞节你们学校放不放假? 年年都放,到时候我和你爸打算把家里布置一下,顺便收拾收拾你的屋子。 嗯。谢汶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身后忽然有一个拿着气球的小孩子跑到面前摔倒。 他单手把小孩子扶起来,借着弯腰的动作吐了一息:我想带一个人回去见一见你和爸。 什么人?你在国内的朋友? 算是吧,谢汶紧张又期待地纠正,是恋人。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紧接着,谢妈妈的声音再度响起:汶汶,你谈恋爱了?幸好你提前一个月和我说了这件事,我和你爸还能提前做些准备,不然到时候可能会来不及。 谢汶瓮瓮地嗯了一声,说:我还没说完呢,妈。 还有什么其他的想说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路边汽车轮胎飞速压过井盖的声音,小孩子凑在一起玩闹的声音,以及路人对话时模糊且无意义的语句碎片,构成一个透明的罩子,把谢汶隔绝在外。 他捏紧手机,鼓起勇气说:他是个男孩子,是我的男朋友。 妈妈,我喜欢他。 这几个音节敲进听筒,谢汶失去了再度发声的能力,所有感官汇集在右耳,细细捕捉电话线另一端的风吹草动。 谢妈妈那里传来一阵异响,混杂着男人的低语,短短两三分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汶汶,你听妈妈说── 夜晚,向音刚坐飞机抵达唐家市便约了谢汶出来见面。 地点选在桦榭大道附近某家音乐咖啡馆──向音在飞机上吃了点便餐,现在还不饿。 两人面对面坐在临窗的卡座,馆内开着暖风,室内外温差较大,玻璃上结出一层晶莹的水雾,将路边的霓虹灯浸湿成影影绰绰的虚影。 谢汶点了杯摩卡,又加了额外一份奶精,向音则要了一杯热可可。 乐团最近训练得如何?女人整理着散乱在耳后的波浪卷长发,边在手机上处理公务边这样问。 她的行程实在很忙,据说明天晚上就要飞到另一座城市参加一个民乐团改/革会议。 还不错,灯光下,谢汶的眼睛闪烁着细碎的弧光,你放心,大家都很看重这次选拔,结果一定不会辜负乐团与向小姐的努力。 有你保证我就放心了,向音头也不抬,在手机上敲了会字,观看完乐团最近一次完整的表演视频,半晌才抬眸看他,报名表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会替你交到国际音盟。 谢汶也跟着拿出手机,目光浏览着页面,确定无误后才和向音对视,唇边向上提了提:谢谢,我觉得没问题。 向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今天的谢汶和往常不一样。没有冷淡的距离感与恰到好处的分寸,而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焕发着温柔与生机。 潋滟的柔光在他那双深情的眼眸中酝酿,如果向音不坚定,恐怕会认为对面的男人正在爱她。 谢先生,最近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谢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事将近。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由于谢汶较往常话多,两人又都有拉小提琴的经验,这场会面持续了将近两小时。 离开的时候,向音推开咖啡馆的门,站在屋檐下等候结账的谢汶。暖风拂过,男人走到她面前,轻声问:晚上住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家。 还是算了吧,向音眉眼上挑,抬头看他,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事,能让你这么高兴。 人生乐事总不外乎那几件,比如久旱逢甘霖?谢汶随口答。 向音面上一副不信的样子:这句诗明明还有后三句。 他乡遇故知这句姑且不放在谢汶身上讨论,不还是有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吗? 可惜不论向音怎么问,谢汶也只是神秘一笑,不再透露细节了。 送她上了出租车,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尾,街边的繁华与喧嚣才传入耳中。 谢汶沿着人行道往回走,看了眼时间,忽然心道一句,糟了。 今晚出来和别人见面,没有提前告诉姜知野,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回家了没有,晚饭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于是他转了个身,打算再叫一辆出租飞奔回家。 谢汶走到路口边,正要伸出手,眸光擭取到面前的人影,心脏像被人凭空攥住,双肩一抖,怔在原地。 榕树树干下,姜知野站在那里,穿着深蓝色衬衣和黑色西装外套,顺到额上的发丝被寒风吹乱,干燥而略微凌乱地遮住眉峰,其下那双桃花眼淬着街店LED五彩的冷光,正幽深地看着他。 谢汶像被发现做坏事的学生:你怎么来了。 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冒出,没来由地,谢汶下意识皱了皱眉。 没等他整理好情绪,姜知野已经大步走上来,拉住他的手:来接你回家吃饭。 他的手指凉凉的,身上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意,看上去已经站在那里不少时间了。 谢汶跟着姜知野上了车,还没等他先问对方,一个问题就兜头盖了下来。 那个女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姜知野没打上发动机的火,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敲着。 像警官拷问罪犯、老师审问学生、上级质问下属。 更像一个男人怀疑自己的恋人。 谢汶本来不想说,但他更不想用沉默换来无意义的争执,于是开口道:一个朋友,在讨论乐团选拔的事,所以约出来见了个面。 朋友。姜知野咀嚼着这两个字,眸色仍旧是冷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要两个人约在夜晚见面? 姜知野目睹了全程,他看到谢汶给那个女人点单埋单,有说有笑,浑身洋溢着一股青年独有的味道与浪漫的绅士感。 为什么能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没有一起做过别的事,去过别的地方,讨论各种各样有趣的话题。 有什么话是不能对自己说的,一定要和朋友来说? 姜知野从收纳盒里摸出烟,抽出半截烟蒂,动作有些毛躁。意识到谢汶正在身边看着他,那抽出烟卷的动作又收了回去。 恋耽美 ——(25) 或许谢汶在等着他继续问下去,然后两人在情绪失控的最高峰解释清楚,再然后,接吻,和好。 不过姜知野并不打算这样做。 他不会对谢汶发火生气,永远不会。他不容许谢汶找到任何一个借口离开他的可能。 可是不会,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想到这,姜知野偏过头,伸出略有回温的手指捏住谢汶的下颌,俯身靠近,温声询问道:你和她聊天的时候,看上去心情很好,在说什么? 这句话让谢汶如梦初醒,他想到今天下午和远在欧洲的父母通了电话,约好圣诞节一到就带姜知野回去。 这件事让他高兴了一整天,或许这种好心情能一直维持到下个月。不过,谢汶打算暂时保密。 他选择了最近一件高兴的事分享:向小姐看了我们的练习视频,觉得很不错,她说乐团通过选拔十拿九稳。 姜知野知道交响乐团要加入国际爱乐乐团的事,拖长声音哦了一声:那位向小姐是大赛的承办人? 不,她目前在首都音协任职,这次的资格也是她给我们的,谢汶盯着他靠近的脸,凑上去吻了一下唇角,安抚道,别担心,我只是想代表乐团谢谢她。 姜知野面色缓和。 他坐回驾驶位,状似无意地开口:最近公司有些忙,不能及时照顾你,过几天先把你送回何日君再来,到时候再接你好不好? 谢汶正愁没机会和姜知野分开,他要好好准备一下圣诞节的惊喜,外加继续加工那把为他制作的小提琴,这个机会来的刚刚好。 明天我就回店,他几乎是立马就同意了,真希望你最近能再忙一些。 姜知野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腿,算作警告。 谢汶紧张地拍开他的小臂:认真开车。 那种得到至亲祝福的幸福感再次涌上心头,回家的路上,他三番五次掏出手机挑选合适的机票。 然而,没等到他送上那份礼物,姜知野先一步给了他一份惊喜。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温凉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是懒叶老婆投的1个地雷!! 感谢迦栎老板投的1个地雷!! 3 32 # 立冬3 事情发生在两人短暂分居的第十天清晨, 谢汶像往常一样开车带着孟蜀前往市音乐厅。 临近选拔,大家的情绪非常紧绷,几乎天天都泡在这里, 不是在练琴, 就是在练琴的路上。 然而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谢汶拉开后台的帷幕绕进观众席,还没将小提琴放下,就听见不远处几个队员凑在一起说笑。 全场没有一个人在练习, 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 咚、咚、咚,舞台上地板与琴盒撞击,发出沉闷的三声响。回音被墙壁反弹, 在封闭的演奏厅绕来绕去, 显得震耳欲聋。 所有谈笑声戛然而止, 大家都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谢汶默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似乎对这个现状不太满意。 谢老师! 其中一人像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跨下台阶, 拉住谢汶的手: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 谢汶看着他热情的动作, 眉尖微挑,声色不动地等着他的下文。 今晚我们就可以吃庆功宴了! 什么庆功宴啊?这时孟蜀也走上前来, 听到这一句,耳朵支棱着凑到两人身边。 就是谢老师先前介绍我们参加的选拔赛啊, 据说这事已经内定了咱们团, 乐团团长都收到信函了。 什么?内定? 这项选拔赛胜出者资格不是要归到国际音盟弦乐组吗?为什么可以内定?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 一连串的问题瞬间蹦进谢汶的脑海, 他脸色微变, 眸子里闪过诧异:这项赛事不是首都音协负责的吗?是谁看上了我们? 难不成是向音?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否则也不会辗转而来托谢汶认真准备。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谢老师你去问问团长? 团长是弹钢琴的,今天应该没来吧,哎,谢老板──孟蜀想劝住自家老板不要冲动,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越过舞台,离开音乐厅了。 谢汶去后台挨个打开休息室的门找了一圈,没找到交响乐团的团长,随后他干脆找了张凳子坐下,取出手机飞快拨了一个号码。 喂,小谢,怎么了吗? 团长,谢汶迅速组织措辞,听说国际爱乐乐团弦乐组选拔那件事已经有结果了,我们有了内定资格。 哦,你说这件事啊,电话那头忽然笑了,暗示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首都音协会长亲自签署的内部文件已经密函发送了,借的谁的人情,你应该能猜到吧。 谢汶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哎,小谢,先前怎么没告诉我姜总是姜氏集团大公子呢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知姜知野推动的? 别在这里打哑谜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后面的话谢汶已经听不到了,唯有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冒出来:音协会长,任叔,人情,姜知野。 意识有点眩晕,铺天盖地的灯光以及空气中的尘土膨胀扩大,实质般挤压着谢汶的喉腔,令他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画面倒退回前段时间的宴会上,姜知野微笑着牵过他,亲自把他带到音协会长面前。 小汶,这是任叔,首都音乐协会的会长。 看样子,姜知野从一开始就打算介入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汶胸口发闷,眉心深深拧起,握紧手机的指节因为尽力克制的薄怒而泛白。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说:今晚的庆功宴已经订好房间了,你想叫上那位引荐人小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叫上姜总 晚上七点一刻,你必须得来,可别迟到了啊。 ──好,晚上见。 谢汶挂掉电话,陷入长久的沉默,他站起身,皮鞋误顶在座椅的椅腿上,哐当一声巨响,木质坐具滚落在瓷砖,发出沉闷的重音。 误触的意外仿佛为此刻的不理解找到某种发泄方式,他单手提起座椅,对着墙壁狠狠一砸。这次的椅腿没那么幸运,坠在地上碎了半根。 这是谢汶第一次情绪失控,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指手画脚。就在此时,他要被姜知野刻在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搞疯了。 为什么总是肆意插手已经规划好的安排,为什么事情总是没有沿着既定的轨道发展? 地面像贴在海面上浮木,排浪般晃动着他的身体,眩晕着他的神经。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谢汶闭了闭眼,翻出手机通讯录盯着姜知野三个字看了许久。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找对方说话,极端的情绪与不理智的想法会把两个人越推越远。 屋门被人轻轻叩响,孟蜀小心翼翼地道:老板,你没事吧? 谢汶抬眸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印着血丝:没事。 孟蜀敏锐地觉察出他的状态很差劲,心里敲着鼓:那今晚的庆功宴,老板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谢汶平息道,我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每一个细节。 说完这句话,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十分钟后和孟蜀一起从后台走出时,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同谢汶的心情截然对立,整个弦乐组都很兴奋,他们一整天都在围着谢汶道谢,当然,这种谢意并不是因为谢汶介绍了这么好的机会,也并不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监督与教导,而是因为他认识姜知野。 他们在感谢他,庆幸他有姜知野。 这对自尊心很强的谢汶来说是一种耻辱,尽管造成这种局面的人是他的男朋友。 庆功宴上,大家推杯换盏,谢汶喝得尤其多,他笑着和大家聊天,没过多久就将事情的经过拼凑完大概。 谢老师,怎么今天姜总没和你一起来啊?平时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出现吗? 是啊是啊,这么重要的日子,要和姜总一起庆祝。 左一个姜总,右一个姜总,谢汶一边倒酒一边答:问过他了,他很忙,今晚实在是排不开时间。 这句话倒是真的,最近姜知野极少抽出时间来看他,只有那些昂贵又花样百出的礼物代替他不间断地到访何日君再来。 除了鲜花,有纪念CD音乐唱片,微缩的钢琴模型,还有现在岚郙早已过时的蓝山咖啡豆,产地来自牙买加。 他在忙什么呢?谢汶不知道,姜知野从来不说与自己有关的事,他看上去不需要让恋人为自己分忧。 不知不觉,谢汶灌下去不少酒,庆功宴结束后他依旧站得笔挺,讲话口齿清晰,除了面有薄红,眸子里带有一丝迷离,其余没有任何不妥。 今晚没请向音,谢汶早已经失去了和她联系的勇气,他觉得这件事最对不起的就是向音。 和乐团的成员一起走出酒店门口,呼啸的冷风吹到谢汶脸颊上,提起几分清醒的意识。 哎,这不是姜总吗?姜总,你来得可太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就是,今晚的宴席怎么不来?这么高兴的日子。 嘈杂的话语传入谢汶耳边,他站在玻璃门旁,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群聚在一起,围着姜知野有说有笑,男人游刃有余地和他们握手,面上带着疏离的微笑。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灼热地投向谢汶,随后迈开步子走上来。 喝了多少? 姜知野俯下\\身,在谢汶右耳旁嗅了嗅,随后低声说:我送你回家。 谢汶狭长深邃的眼眸游移地看着他,表情恍惚。有段时间没见面,今夜看到他,还是思念从心底里最先涌上来。 姜知野揉了揉他的发顶,像往常一样,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向自己的轿车走去。 等等。 谢汶忽然开口。 嗯?姜知野回身停下来,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谢汶头疼地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孟蜀拨了个电话,三秒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的手机叮咚作响,他连忙跑上前来:老板,有什么吩咐? 去开我的车,就在前面这条路等我。 孟蜀余光瞟见姜知野略有些僵下来的微笑,小声说:好。 让他回家,姜知野重新站在谢汶面前,深深地看着他,语调温柔,乖一点,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才安全。 谢汶微微一笑,伸手正了正男人的领带:别担心,我会上你的车。 说完这句话,他率先走到街口,拉开车门坐上姜知野轿车的后座。 男朋友眼角微微泛红的样子还留在姜知野的脑海中,他站在原地回味了一瞬,随后很快跟上。 汽车没有发动,车里安静异常。 喝醉了?姜知野也坐在后座,伸出手探着他额头的温度。 谢汶握住他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今晚庆功宴的主人是你,你为什么不来? 工作上有点忙,姜知野说,你才是他们最该感谢的人,我去不去无所谓。 哦?是吗,谢汶睁开眼,凶狠地盯着他,那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做主?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姜知野的脸色阴沉下来。 恋人一向百依百顺,非常体贴他,从来没有发生过厉声质问的情况。 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带着哄人的语气:你这些天为这件事操劳许久,我不想让你继续累下去,如果让你生气了,那我道歉。 谢汶没说话,垂下头,姜知野莫名觉出他的颓然。 如果还要说什么的话,就是我不想看到你和除我以外的人单独见面,宝贝,这件事让我帮你可以顺顺利利地解决,这样不好吗? 谢汶依旧没答话。 姜知野的耐心已经开始消耗,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依赖我,还要依赖谁呢? 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 嗯?姜知野没听清这句咕哝,附耳缓声道,怎么了? 我说,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谢汶双眼有点红,揪起他的领子:有没有尊重过我的努力、我的意见?有没有想过我并不需要你的施舍。 就算他不想尊重自己的努力,能不能稍微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难道向音和乐团全体人的辛苦不值得一份应有的尊重吗? 更何况是以那种让人难堪的方式是的,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种粗暴独.裁的为他好主义就是很让人难堪。 姜知野定定地看着他,桃花眼里在酝酿一场风暴。 谢汶在无理取闹。 他为他付出有什么错?从前那些情人哪个不是上赶着求他帮忙解决问题,什么杂志封面、消费资金、拍戏资格,数不胜数。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自己主动为他着想却是错的,要激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想到这,姜知野极力劝说自己要对他有耐心一点:谢汶和那些人不一样,他自身足够优秀,所以才不允许自己仰仗别人而活。 他看着谢汶湿润的、像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过了许久,才轻声说:别哭,都多大的人了。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有骨气,是不是?你看乐团那些人,他们都在为得了便宜而高兴。 说罢,手指抚到谢汶的下眼,作势要为他抚去并不存在的眼泪。 谢汶怔了怔,一下把他的手腕打开,坐正身子不再看姜知野。 这种事没什么好哭的,他也完全不想哭,只是眼睛生了些红血丝,看着有点吓人。 我需要冷静,谢汶深呼吸一口气,打开车门,等我们对这个问题达成和解的时候再见面吧。 他半个身子探出车外,一下被姜知野大力地扯回怀里,铺天盖地的吻印在脸,眼睛,鼻子和嘴唇,谢汶挣扎着脱开姜知野的怀抱。 我错了,姜知野觉出自己并没在这场拉锯战中获得多少优势,于是低声下气地讨好道,这些天姜氏有许多事要处理,我没有抽出时间好好陪你,也没有及时和你交流、问你的想法。 我在枫叶路的浅水湾为你买了一套房子,户主是你,过两天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别墅区那栋房子的风格,这次我们一起决定如何装修。 恋耽美 ——(26) 谢汶没有看姜知野的眼睛,他出奇地冷静,脑子里甚至排练了一遍接下来的流程:被他送回家,再磨着道歉、装可怜,趁着自己心软再像上次那样留在店里过夜。 今晚我要自己回去,谢汶拍拍他的手,放心,这并不是要宣布感情破裂的意思,房子回头有时间再一起看吧相信我,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夹杂着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男人转身投入夜色中,坐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姜知野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唇角抿起,了无笑意。 桦榭大道上依旧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孟蜀载着谢汶回家,他本以为自家老板今天一定会喝醉,没想到事情恰恰相反。一路上没敢主动开口说话,生怕惹了谢汶的霉头。 今夜的绿地公园举办了一场悼念上世纪某位邓姓女星的演唱会,缠绵悱恻的柔婉嗓音透过音响布满整条街道,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谢汶深沉的五官上投下绚丽的阴影。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人生能得几回醉 不欢更何待 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 第二日早上,薛特助明显感觉到自家总裁心情很不好。 虽然在这之前,姜知野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烦闷与躁动,可这次是不一样的,他的神色阴鸷,眉目间染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欲求不满,很明显状态更差了。 薛特助敲开办公室的门,手心发汗,有些紧张。 姜总您找我。 浅水湾的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姜知野眼眸微垂,靠在座椅上冷声问。 过户手续完成了一半,钥匙已经寄给我了。薛特助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把精巧的黑色钥匙展示给他看。 寄到他的店里。姜知野命令。 哦等等,今天怎么没说送花的事儿,薛特助晕乎乎的,又问,姜总,那花还要送吗? 姜知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怎么,你问我? 没有没有,薛特助立马摇头,哦,对了姜总,您拍下的戒指也到了。 他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枚戒指。 一套房子,一枚戒指,谁能想到,它们分别要被送往不同的人身边。 戒指先放你那里,出去吧。姜知野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薛特助哦了几声,临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鬼使神差地背对着姜知野问了一句:姜总,您,您是不是和谢先生吵架了? 办公室寂静无声,好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回答。 薛特助壮了壮胆子,回头看去,只见姜知野像一只苏醒后的猛兽一般,幽幽打量着他。 你想说什么? 我,我是想说,薛特助有些结巴,他以为这套房子买给谢汶是用来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抑或是赔礼道歉的,于是问,您觉不觉得,这种方式有些奇怪? 就,感觉您虽然是在和谢先生谈恋爱,但和从前那些人比如和蓝锡的相处方式没有区别。 换句话说,姜知野本质上还是把谢汶当成了他的情人。 不忙的时候,尚且能看出几分情意;忙的时候干脆不在意,只消耗金钱安抚对方的情绪。 这句话说完,姜知野猛然挥翻桌面上的文件,径直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红,是发怒的征兆:你在质疑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进展比自己想象的慢了一点,明天再把火葬场导火索放出来。 感谢以下几位富有老板3: 感谢48683091老板灌溉的15瓶营养液!! 感谢Fri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迦栎老板扔了1个地雷!!! 爱老板(゜▽゜*)? 33 # 立冬4 对不起姜总, 是我多嘴了! 薛特助被他这样怒视着,顿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流,连忙手脚僵硬地退出总裁办公室。 姜知野一手撑着桌子, 一手按住眉心, 想将薛特助唤回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坐了回去。 他其实想问,那要怎么对谢汶好呢? 他已经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了, 没有半点保留,可是谢汶好像从来都不在意,送的花、送的琴、咖啡、唱片机留声机 就算已经占有了谢汶的全部, 姜知野依旧没有安全感。或许他想要的只是谢汶能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情感, 自卑与居高临下的掌控欲在他身上发生。 姜知野翻遍办公桌所有能打开的抽屉, 没找到一条烟。他现在迫切需要发泄, 找个突破口把满腔的烦闷宣泄出去。从前这个突破口是情人顺从柔软的身体, 现在却只能靠自己消化。 望着窗外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以及大街上堵塞不通的车辆与人群, 姜知野掏出手机, 忍住联系谢汶的冲动, 强迫自己的心慢慢冷静。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不是吗? 他的目光一点点冷却, 结冰,理智回笼。 两人陷入了冷战。 其实说冷战也不尽然, 姜知野遵从过去的习惯, 经常让薛唯带些礼物送进谢汶的店里, 有时不忙, 他会亲自去。 能说的话很少, 大部分时间只是远远看一眼再驱车离开, 姜知野对此并不着急,他知道谢汶需要花一些时间想通,而自己只需要每天在他面前出现一下,时间长短无所谓,这就够了。 最近唐家市好像在蕴育一场大风暴,金融界提前嗅到先机,许多商界名流活跃在上层圈子里各种社交场合,对即将要发生的变故保持警惕。 晴朗的天气,寒风萧瑟吹拂而过,城市钢铁森林岿然不动,街上人来人往裹紧领口,闷头使劲往避风港里面躲。 冼律今早穿了件V领墨蓝色毛衣,外搭一件黑色棉夹克,他也是闷头行动者之一,在进入市中心商贸大楼厅堂的拐角时,和某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靠,好痛! 对方先痛呼出声,身体向后倾倒,连续踉跄几步才倚着墙站稳身子。 冼律就没他那么幸运了,为了保住手中价值连城的相机,他直接跌在地上,腾出的右手勉强将机器微微抬高地面。 正当他皱紧眉头想出声教训的时候,身前那人的手已经探了过来。 那是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腕骨微凸,搭配着黑色的牛仔衣袖口显出几分随意的性感。 就在冼律还没决定要不要搭上去,并且给对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时,那只性感的手已经先他一步将手中的相机给提了起来。 SIGMA传奇镜头,这种一般在平时场合不多见,换作是我,绝对舍不得平时把它拿出来用。 冼律站起来,冷冷地瞪着眼前的青年:把它还给我! 面前的人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微垂着头,只露出略显尖削的下巴,看他身穿牛仔外套,外加一条墨绿色工装裤,应该不是在商贸大楼工作的白领。 这位哥哥,别生气,我就是看看。 他的语调轻轻上扬,红色的唇绽开笑意,灵活的双手熟练地解开镜头盖,简单操作几下。 冼律一把夺过相机,念在对方识货的份上才没有发火。 他看也没看眼前的青年,转身绕过他按开电梯,快步走进狭窄的空间。 熟料那个青年也跟着走进来,看到冼律按下的楼层,懒散地靠着电梯镜子,没有点其他按键。 这位哥哥,你是不是狗仔记者? 冼律瞥了他一眼:把嘴闭上。 唔,不是吗?那就是接到正式邀请来的记者了?青年摸了摸下巴,大半张脸依旧被鸭舌帽挡着。 冼律干脆盯着楼层显示屏,不予回答。 今天是他应某家商业杂志的邀请前来拍照,跟记者半点关系没有怎么,他长得很像狗仔? 都不是?那你是摄影师肯定没错吧,青年喉间发出闷笑,第一次来?要不要我带你去一会儿的发布会现场。 不用。 冼律丢下两个字,趁着电梯开门的功夫迅速远离身后的奇怪青年。没成想他去哪,青年就跟到哪,慢悠悠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冼律的抵触。 我看你才是狗仔吧,一直穷追不舍地跟着别人,不累吗? 我?青年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哥哥,我没有跟踪你呀,我和你一样,是去参加发布会的。 他们走过长长的楼道,到达某间大型会议室门口,双方同时掏出了证件,冼律随意向青年手上的卡片瞥了一眼,窗外的阳光恰好在他手心上反射出暖黄色的弧光,遮盖住了上面的字。 两位请进。 青年收回证件,得意地对着冼律笑:你看,我也是受邀来的。 冼律在心里说了句无聊,径自进入会场准备一会儿的拍摄工作。 他在后排某个舒服的位置站定,调试着镜头。摄像助理早已坐在观众席等候多时,见到冼律的身影,他连忙扛着三脚架镜头替换包等一大堆东西迎上来。 会场渐渐坐满了人,除却前几排是留给与会企业家的,其余皆坐着各种报纸派来的记者。 那个黑帽男 冼律的视线在会场里逡巡一圈,终于在前三排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他。黑帽男就坐在那里,戴着鸭舌帽,浑身透出一股和身边人磁场不合的气息。 就在他刚刚对这个人的身份产生好奇时,一名工作人员站在讲台上打断了现场的喧哗:请大家安静,发布会马上开始,各位记者做好准备。 这是一季度一次的商业尖峰发布会,受访对象皆是唐家市数一数二的知名企业,其中不乏年轻的行业翘楚,是以每季度采访杂志出刊时都能迅速销售一空,除了固定的受众以外,不少女性朋友也很爱买来了解某些精英的兴趣爱好。 第一个接受采访的是领圣优世,该企业主营日消,集团旗下的FRAND香水已经跻身世界奢侈品牌前列,中国区形象代言大使恰好和冼律关系不错,每回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时身上都有FRAND的香气。 领圣的总裁徐骆辰已经到场,不过他就在第一排的位置坐着,并没有上台发言。全部问题只由副总代劳,记者询问有关私生活方面的八卦,副总皆是一问三不知。 冼律镜头下的第二家企业是遇城集团下的房地产分区,出席发布会的是年遇城的大公子年圳,这种英年早婚且婚后身体逐渐发福的男性没有勾起在场女记者的兴趣,十分钟后采访准时进入尾声。 不知道拍了多少位男性老总,在座的摄像师和记者都有些视觉疲劳,是以在迎来宋氏集团采访时,全场爆发出不小的骚动。 大家都在为即将采访美女而感到兴奋,据说宋氏千金是整个唐家市最忙的名媛,每天参加各种宴请茶话会、时尚沙龙不说,还要负责公司分部的经营决策。 当然,光靠这几点还无法满足他们的八卦欲,今天座无虚席的另一个原因还有关姜氏集团姜宋两家最近频繁来往,已有订婚的意向。 冼律抬起相机,对准台上的发言桌定焦,在他反复调试好光圈后,LED大屏幕上忽然同时出现姜氏与宋氏的企业LOGO。 紧接着全场后排的记者都站了起来,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摄像机,有些人甚至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踩在凳子上才能看清楚前面的状况,一时之间,快门声持续不断,闪光灯将会场内的每个角落都照得发白褪色。 是姜氏的总裁,还有宋氏千金! 快,我的广角镜呢?给我换一个更清晰的来! 冼律捧着镜头,皱着眉看向显示屏中的那一对:宋盈清盛装打扮,穿着白色洋纱长裙,挽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姜知野出现在大家面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她面向镜头挥动左手的同时,一只明晃晃的精致钻戒出现在她的手指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众人几乎要以为这是宋盈清和姜知野的订婚宴。与后排躁动的记者相比,前三排各公司总裁显然要冷静得多,姜氏与宋氏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早在许多年前他们就已经认识到这点。 冼律的手指紧紧攥着镜头圈,后牙缓慢地磨,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老板老板,别去,冷静啊!身边的助理见状,连忙拦住他。 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喊道:宋小姐,可不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手上这枚戒指的来源? 宋盈清的目光向提问人的方向移过来,旋即微笑致意,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我和知野即将订婚,这枚爱若初见就是证明。 爱若初见,是在英国大维德拍卖行拍下的那款吗?据说价值八位数。 宋小姐,这枚爱若初见就是你和姜总的订婚信物吗? 宋盈清笑着说:怎么会?姜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豪门,知野不会这么小气,只送一枚吧? 语毕,她偏过头看着姜知野,镜头拍摄下的他们宛如视线交缠的爱侣,姜知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当然。 全场哗然,发出绵长的惊叹。 所以,那位记者小姐,你把这枚爱若初见理解为定情信物比较好,后面我还有许多戒指要收呢。宋盈清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其中蕴满得意。 台下的冼律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接受采访,有人问姜知野婚后会不会将重心放在家庭,每天按时回家,姜知野答当然,有人问宋盈清介不介意姜知野的过去,宋盈清答不介意,只要两个人互相为对方做出改变,就是在乎对方的证明。 后面还许多类似的问题,冼律越听越愤怒,他一步步地从后排走到前排,不拍照不提问,双目死死盯着台上的姜知野,眸光有如实质尖刀般想将对方戳穿。 这个男人,他怎么敢的全程都没有提到谢汶一句,回答问题时泰然自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峻的脸上瞧不出愧疚犹豫痛苦挣扎,只有微笑。 在宋盈清的采访中,谢汶仅仅用莺莺燕燕四个字就可以被轻易替换了,凭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过分炙热的注视,姜知野顺着冼律的方向看过来,他们的目光交汇又错开,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姜知野看他的眼神中没有被撞到的慌乱,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冼律发现,没怎么犹豫就继续撇开视线,回答起别人的提问。 冼律已经出离愤怒了,如果不是会场安装了信号屏蔽器,又将所有的门封闭起来,他真想现在就冲到谢汶面前,让他们分手。 恋耽美 ——(27) 让谢汶看看他喜欢的人究竟有多混蛋,一边在他面前低伏做小,一边在背后谋划着与他无关的未来。 后面的提问冼律没有再听,这里所有人被限制行动,发布会结束后,宋盈清主动提出了一场由宋氏举办的午餐会,邀请在场所有的媒体人与业界朋友。 地址就定在楼上,大家纷纷感慨宋盈清的体贴,结伴说笑着坐电梯上楼,顺便祝贺姜知野和宋盈清喜结连理。 冼律扒拉了两口,一点都没往嘴里放,他的眸光时不时投向另一桌姜知野和宋盈清正坐在一起应酬,那桌除了熟悉的几名总裁,还有慢条斯理吃饭的黑帽男。 那人连吃饭也不摘帽子,注意到冼律,遥遥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两排洁净的白牙,随后比划了个吃饭的手势。 冼律没心思和他打哑谜,掏出手机看着零信号的标志,扔掉筷子,一杯杯喝着冷却的茶水。 等到宴席散去,被发布会举办方再三叮嘱不要在新闻发布前泄露消息,他们才重获自由。 走出商贸大楼时,天上落了雪,冼律的助理直乘电梯去停车场开车,他则风风火火地奔出去,迎着漫天的雪花去追姜知野。 午后的阳光化成千丝万缕的细线牵住地面,雪片落在上面化成水滴,慢慢将沥青路洇湿成烟灰色。 在外界面前,姜知野和宋盈清一直成双成对出入各种场合,就连回家也是。 车头的灯像眼睛似的眨了两下,宋盈清还没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姜知野已经站在车旁,为她拉开了后座的门。 坐这里。 他的声音轻轻的,眸中漾出笑意。 宋盈清顿了顿没说话,在男人的邀请下重新调整到后座。 姜知野,你给我站住! 不远处,冼律提高声调正在往这里走,他扬着下巴,一副讨债的样子,V领之上的锁骨与皮肤暴露在冷空气中,被雪水浸湿。 手腕上忽然被人用力一扯,身后有个声音道:喂,打扰人家小两口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啊? 冼律恶狠狠地看过去,挣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帽男。 怎么又是你,他不耐烦地回敬,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黑帽青年显然没想到冼律这么生气,他愣了一下,手上的力度微松,男人已经甩开他走到姜知野面前。 刚好,姜知野把后座的门轻轻合上,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分手,冼律斩钉截铁地说,你和谢汶分手。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姜知野冷笑,桃花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 他的肩上落满碎雪,睫毛上也满是,寒冷湿潮的空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呼出的气息弥漫成雾。 你的弟弟冼烨还在政法大学读大四,是么? 工作室签约员工四十八名,与青萝文化订立一年短期合约,主要为男团The Eternal服务,同时你还有十七本时尚杂志在约。 如数家珍一般,姜知野不紧不慢地讲完有关冼律的所有近况,甚至连他最近在交往什么人也没漏下。 大街上有辆汽车倾轧在紧实成冰的路面,发出尖锐的打滑声,紧接着后面所有车辆跟着急刹,喇叭与鸣笛,叫骂与抱怨,混杂着红色的路灯在雪地中照下的剪影,在男人背后构成滑稽而诡异的图画。 你想说什么?这个问句不知是如何翕动着嘴唇发出的,冼律感官失调,这样看着他,像是在看某个怪物。 想试试失去一切的滋味,就去告诉谢汶今天发生的事。姜知野露出恶意的微笑。 真是赤/裸/裸的威胁。 雪地里过冷的气温让冼律的口腔发酸,牙根冒出铁锈味,他后退几步,深呼吸道:好啊,姜氏集团的总裁真是好算计。 不仅算计了谢汶,还把他身边的朋友算计得一清二楚。 过去那些对谢汶的温柔体贴恐怕也都是在算计吧?此刻,冼律才真正觉出姜知野的傲慢。 这算什么?谢汶从不对他有任何隐瞒,但眼前的男人却背着谢汶做了这么多事。就在谢汶盘算着要带姜知野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姜知野却在暗中准备与宋氏千金结婚。 一个商人,把在商场上对付敌人那一套拿来暗算自己的枕边人,你无法判断到底该觉得这人可怜还是可恨。 姜知野想做到两不误,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两全的好事? 冼律走了,背影透出失魂落魄,他不仅对姜知野失望,对无能为力的自己也很失望。 姜知野一直看着他坐上车,茫茫风雪中,有人摘掉黑色鸭舌帽上来打趣:他看上去好生气啊,哥,这不会就是那个谢汶吧? 男人没有回答黑帽男的话,下颌绷紧露出冷硬的弧度,他绕过车头坐上驾驶位,发动油门离开了商贸大楼。 车内,宋盈清望着窗外的雪景,慢悠悠问:怎么样啊知野,有没有后悔? 后视镜里,男人对她不闻不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个婚到底结不结? 姜知野薄唇微抿,只吐出了一个字。 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营养液~ 34 # 立冬5 姜宋两家即将订婚的消息压得很好, 在新闻发布之前,没有任何媒体敢走漏风声。这件事只在圈内小范围散播开来,天亮了大家继续忙各自的事, 没人敢和这两家作对。 最近唐家市多夜雪, 第二天路面结冰导致车祸频发,每天早上谢汶打开店门,都能听见桦榭大道上的环卫阿姨边扫雪边抱怨:这雪一直下个不停,烦人呐。 卓一明最近三天两头在音乐厅泡着, 准备加入国际爱乐乐团的手续,店里主要有孟蜀盯着,其余大部分时间, 谢汶都闷头窝在制琴室里, 准备那一把小提琴。 琴板、琴弦、琴箱, 每一处用的都是他能找到的最好材料,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冷静与沉淀, 谢汶制作小提琴的进程更是突飞猛进。 最后雕篆落款时, 他左思右想, 不知道该怎么设计。连续想了许多个名字都觉得不合适, 最后还是决定把William的符号刻上去,这样一来, 基本上就算大功告成。 晚上七点半,孟蜀拎着钥匙上楼做饭, 店里的空调安静地散发着暖气, 让人昏昏欲睡。 谢汶正坐在收银台前给一架手风琴做清洁, 店面外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门口驶过来一辆高调的宝石蓝跑车, 车头大灯透过飞落的雪片与玻璃折射到店内的地毯上, 勾起他的注意。 跑车响了两声,被人锁上,冼律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蒙头撞进来,抬手解开围巾,说:路上差点把人家给撞了,我的车贵,人家的更贵,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么危险的天气还要来?谢汶撑着下巴,还好你来得及时,孟蜀可以多做一个人的饭。 那我就在你这里吃了,冼律不客气地扯了张椅子坐下,脱下羽绒大衣放在一旁的衣架上,今晚一明在不在? 他要跟着乐团继续训练,恐怕要很晚才能回来,孟蜀会接他的。 哦,冼律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最近这孩子怎么不太亲近你了,往常不是最喜欢跟在你身边吗? 谢汶擦拭琴键的手顿了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对沉默异常敏.感的冼律及时抬起头,观察他的表情:怎么了,你们两个不会又吵架了吧? 虽说谢汶不怎么和人吵架,但是他对卓一明一向都是严格要求,在这种情况下有矛盾也是正常。 没有,是这孩子他谢汶想了想,决定拉姜知野做垫背,他不喜欢知野,可能还没适应这种变化。 哦,这倒是。冼律在心里应和道,知道自己表哥喜欢男人本就是一件能与被雷劈相比的事,再加上表哥喜欢的还是姜知野这样千载难逢的狗男人,估计在卓一明心里,他宁愿被雷劈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姜知野,一想到这三个字,冼律的胸腔又开始窒闷,瞒着谢汶的愧疚感再度萦绕心头。 他不想介入两个人的感□□,只想把真相告诉他,该怎么选择由谢汶来决定。可姜知野擅自剥夺了谢汶的知情权,简直是个活在21世纪的暴君。 难不成真的要等到订婚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再跟谢汶说? 小律,你在发什么呆? 啊? 冼律微张着嘴,像是忽然被吓了一跳。 朋友一直以来都非常稳重,近期却总是爱走神,谢汶好笑地看着他,说:该吃饭了,估计吃完饭,你就能见到小明了。 冼律向他背后看去,这才看到披着小太阳围裙的孟蜀正举着漏勺给他打招呼:好。 谢汶将手中的布放下,重新坐在收银台前,拉开抽屉掏出一瓶眼药水。他揉了揉眼睛,手上的小药瓶被冼律一把夺走。 你的眼睛怎么了? 冼律走到谢汶面前,一手抬起他的脸,低头打量着那双棕色的眸子:啧,眼睛这么红,下次别揉了。 没事,冬天到了感觉有点干,再加上最近在制琴室待的时间太久谢汶解释道。 我帮你滴吧,冼律拧开眼药水瓶盖,小心翼翼地按住谢汶的眼皮,最近是有什么急单吗?做琴还这么赶,你现在可是大师,谁还敢让你熬夜做苦力。 谢汶唇角勾了勾,没接话。 其实做琴也不是很赶,毕竟姜知野又不会在他身后拿着小鞭子抽他赶工,说到底还是自己愿意做,否则也不会在制琴室里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别动,药水流出来了。 趁着冼律慌忙找纸巾的功夫,谢汶仰着头提声唤道:孟蜀,去把店门关一下,风好像有点大了。 来了老板。孟蜀挽着袖子从后厅走上来,走到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将两扇大开的玻璃门关合,厉风沿着门缝卷进领口,他望了眼暗沉的天色,连忙瑟缩着退回舒适区。 没人注意到,在街边一角停着一辆熄火的轿车,微薄的雪层盖在车顶上,显然它在这里已经停了很长时间。 车内没开空调,与外面温度一样冷,男人全身隐没在黑暗中,眼睛紧紧盯着店里正在被人周到照顾的谢汶。 有人愿意为他做饭,有人愿意为他冒着风雪而来,这样的人就算有天离开自己,也会有无数人继续对他好。 姜知野静静地注视着,陷入长久的无言。直到冼律背对着门的方向低身凑到谢汶面前做了些什么,他才像重新被唤醒一样,挺直背脊坐了起来。 手指搭在车门锁扣上,下一秒似乎就要冲上去,他死死地看着冼律的动作,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后,思维变得僵硬而迟滞。 他在给谢汶擦眼泪? 姜知野失神地看着二人亲密的动作,忽然失去了闯进去打断的勇气。 他哭了? 在哭什么呢,难道还是因为先前爱乐乐团名额选拔那件事? 姜知野头痛欲裂,一瞬间无数种猜测像荆棘一样缠绕着他,刺入太阳穴。 那天晚上,谢汶也是红着眼睛坐在他车里,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而是说什么来着?哦,他当时以为他要哭了,所以只说了句:别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因为他没有安慰他的情绪,所以他去找别人倾诉了吗?恰好那人又对他百般容忍,肯为他擦眼泪,不肯说他半点不好。 姜知野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做到理智思考了。他不知道这样的猜测究竟对不对,可想法一冒出便像一块去不掉的牛皮糖粘在脑海里,让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他坐在车里看着谢汶和冼律吃饭,路人时不时走过人行道,背光的、高矮胖瘦的身影间或挡住姜知野的视线,有几个小孩穿着棉袄凑在车前嬉笑着捧雪来玩,伸出手指在车灯上画卡通图片。 这期间手机响了无数次,有三个来自薛唯,一个来自父亲,剩余七八个未接来电全部是宋盈清。 姜知野一通都没有接,他看着店里的一切,一直等到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路灯一盏盏铺满黑暗,谢汶披上浅茶色的毛呢大衣出门送冼律离开。 他穿着皮靴外加一条黑色的绒裤,毛呢大衣里是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柔软蓬松的发梢微微在额前蜷曲,棕色的双目在夜色中显得很温柔。 冼律在他的注视中坐到跑车里,五分钟后,那辆高调炫酷的法拉利激起满地的雪花扬长而去。 随后谢汶转身,一步步迈上台阶往店里走。 姜知野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地拧着眉,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打开车门快步走了上去。 谢汶听到身后有道熟悉的嗓音在唤他的名字,回身看到男人,面上露出惊讶。 你怎么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姜知野身后,视线在那辆轮胎几乎被雪淹没的轿车上扫过,随即意识到什么,轻声问:来这里很久了吗?为什么不找我? 语气很轻,音调也很温柔,仿佛两人之间的矛盾被暴雪掩埋在地下,随着雪水化入泥土,再蒸发到天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姜知野喉咙干痒,没经过大脑思考便挤出一句:想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 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这个回答有点傻。 看新房子? 谢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钥匙在我这里,你要怎么带我去? 姜知野的眸光稍黯,询问道:那,一起去吗?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几息,开口道:也可以,那就去看看吧。等我回去拿个钥匙。 答应了? 姜知野看着谢汶离去的身影,心跳加速,当即回到车里去摸空调的开关。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就算看新房也没有这个点来的,但谢汶没有拆穿他,五分钟后,他重新走出何日君再来,上了姜知野的车。 这是两个人自上次不愉快以来头一回坐到一起,一路上,姜知野像往常一样嘘寒问暖,谢汶也像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 在某个红绿灯路口,姜知野覆上谢汶的手,随后十指紧扣,生怕对方挣脱。 谢汶偏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并没有反抗:认真开车。 姜知野的心慢慢落到实处,冷峻的眉眼终于开始松动。 今晚是谢汶第一次见到姜知野给他买的房子,地址选得极好,靠近姜氏旗下的商都,距离姜知野的工作地点也很近,汽车驶入高档小区,在负一层车库里停下。 姜知野牵着谢汶坐上电梯,直抵30层,他站在门前说:这是你的礼物,还是由你亲自打开。 谢汶难得有了打趣的心思,一边掏钥匙一边开门道:选到这里的房子花了你不少心思吧,白天去姜氏只需要十分钟,到了晚上,更方便姜总金屋藏娇。 恋耽美 ——(28) 他没有扭头,自然看不到姜知野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他真正的想法。 门开了,谢汶点开玄关的灯控,转身关姜知野身后的门:不来介绍介绍这里的房间? 这套房是间350平米的大平层,上次见谢汶对别墅区那套房顶楼的布置念念不忘,姜知野特意嘱咐薛唯把这里全部铺成咖啡普拉提色的瓷砖,每个房间都加了地毯。 这里还没有装修完,许多细节还是要你来拿主意。 他拉着谢汶在这里转悠,说:主卧次卧都由你定,除去书房之外,还有一间是你练琴的地方,我只有一个要求,给我预留一间距你最近的房间。 哦?谢汶奇道,按照你的想法,你更愿意跟我住一起才是。 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姜知野的桃花眼中难得有了笑意,可要是哪天你不让我进房间了,我也要挨着你睡的。 这话说的,很像一对即将要结婚的夫妻在讨论未来吵架了要怎么办,谢汶的眼睛被灯光晃了晃,一时间有些走神。 姜知野抚着他的后脑,还在继续说:其实我更想买对面那幢楼的户型,据说只有二百来平,这样就能和你住得更近,我们两个住一起,不需要多余的空间。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在姜知野的计划中,这里就是他以后和谢汶的家。 少来,谢汶挑眉,有些日子不见,姜总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姜太太? 姜知野俯身吻了他的唇,认真地看着他。 这样很好,谢汶捂住他的嘴巴,又问了一个问题,那要是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呢? 尾音落下,姜知野怔住,晶亮的眼眸变得晦暗,笑意从中消失。 他刚按住谢汶的手要说话,就见谢汶对他眨眨眼。 骗你的,这也要信。 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以后别说了好不好? 姜知野把他的头扳正,正色道:这套房子是为你准备的,我也只想和你一起住。 随后他带着谢汶继续在房子里逛了一圈,见对方是真的喜欢这里,恐慌的情绪才稍稍驱散。 两人回到停车场已经很晚了,姜知野把谢汶送到副驾座位,轻声问:还想去哪? 这么晚了,当然是准备睡觉。谢汶理所当然地答。 姜知野又问:要不要去我家? 出乎意料地,谢汶点点头:可以。 这两个字背后蕴涵着许多层含义。姜知野猛地回头看他,就见谢汶也在凝视自己,霎那之间,所有积压的情绪像是忽然找到了突破口。 他近乎是暴怒般地狂喜,按住谢汶的后脑深深地吻上去,凶狠地啃咬着令他肖想许久的红唇,随心所欲地掠夺、肆虐。 谢汶试探着回应他,过了许久,他感觉到姜知野蛰伏的欲.望转醒,这才推开他道:去家里,不要在车上。 随后他真的跟着姜知野回了家,两人没走到三楼,在玄关处姜知野就脱掉了谢汶大半的衣服,带着他在沙发上热烈拥吻。 这场活动结束已经到了凌晨,姜知野手臂揽在谢汶的腿弯处,哑声开口说要带他去洗澡。 谢汶拍了拍他的背脊,似乎不着急:好累,让我歇一会嗯,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直不来找我? 他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 姜知野的心蓦地坍软下来,揉着他略微潮湿的发顶,说:集团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忙过这阵就好了,到时候接你去新家。 谢汶懒散地应了一声,深邃的眸子里还有没散去的情/欲:有什么事也要跟我说哦。 暂时还没有什么可以烦心的事,姜知野在他身旁坐下里,撩开他鬓角的碎发,放心吧。 既然你没有什么事要说,那还是我来说吧。 谢汶揉揉眼睛,看着姜知野的轮廓。 我们分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 感谢鹿鹿鹿鹿熙。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35 # 凛冬1 他看上去很冷静, 说完这句话,捞起一旁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套在凌乱的头上, 穿了一半, 又被面前的男人脱下来。 姜知野抱住他,动作很小心,两人裸裎的胸膛相撞,透过皮肉能感觉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谢汶一直在等他说话, 好半天都没听到回应,只感觉到男人的下巴抵在肩膀上,揽着自己的双臂灼热而用力。 没听到吗?那我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 我听到了。 姜知野扳着他的双肩, 眯起眼睛轻轻问: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 这个理由谢汶暂时还说不出来, 他微微垂下眸子, 没有和姜知野对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分手是迟早的事, 我不想 你骗人。 姜知野抬起谢汶的下颌, 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锐利的眸子里闪过弧光,骤然加快的语气先一步暴露出来他的情绪起伏:你不会想和我分手, 难道仅仅因为乐团选拔的事就要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从夏天结束的末尾再到即将到来的寒冬, 这一季以来, 他们一直好好的, 谢汶怎么会忽然提起分手? 难道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是冼律吗? 姜知野看着谢汶的眼睛, 态度松软道:如果真的是因为乐团选拔, 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以后你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事业了。 这些都是真的。 姜知野把他重新抱在怀里,五指扣入谢汶的发丝,嗓音低哑:你不想和我继续在一起了吗?你不愿意让我出现在你同事面前,以后我可以永远不进入音乐厅,那些礼物不喜欢,我会找到更好的送给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谢汶回以沉默,他的目光描摹着姜知野的轮廓,那其中掺杂着试探、怀疑、纠结,还有无法掩藏的爱意。 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姜知野凶巴巴地覆上谢汶的唇,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要随便听别人的话,好吗? 没有人和我说过什么,谢汶摇摇头,失落道,抱歉,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不要再问了。 好,我不问,姜知野的心缓缓落地,他亲昵地抱着谢汶,你不会舍得和我分手的,刚才只是玩笑话,我们还要一起过冬。 温柔的触感落在耳廓,喉结,锁骨,一路向下,谢汶失去辩驳的能力,闭上双眼。 他怎么会猜的那么准,每一条都说中要害。 谢汶不会舍得和姜知野分手,他在骗他,他不会因为乐团选拔名额和他一直分居,他喜欢收到来自他的每一份礼物,他很想和他一起过冬。 就连道歉的神情、认错的语气,都恰好戳中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谢汶陡然生出一种溃败感,他为自己无法抵挡姜知野的攻略而泄气,又过度沉迷于这种易碎的、琉璃般的柔情体贴。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走过凌晨,两人躺在卧室的柔软大床上,姜知野抱着谢汶,眉目舒展地睡去。 这本是情侣和好后平静美好的夜晚,谢汶却毫无睡意,他在黑夜中看着身侧的男人,这才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走入他的生活。 否则,为什么姜知野要刻意瞒着他某些事情? 究竟有什么事是连冼律都知道,却还要瞒着不说的? 谢汶本能地猜测这件事和两人的感情有关,可这事要继续猜,却无从猜起。 今夜提出分手是有些突然,这其中不乏试探的意味,不过姜知野的嗅觉很敏锐,及时扭转了矛盾的方向。他看出谢汶的迟疑与犹豫,也看出这是一场布下重重陷阱的把戏。 可这场试探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从姜知野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瞒着自己。 谢汶皱着眉,视线掠过男人熟睡的侧脸。 该不会有了外遇? 他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从前过的是得过且过的随性日子,两人同乘一路,既然是在一起,也就无所谓这趟车往哪开。可这车真到了岔路口,要拐去哪,是否还要继续同行,他却不知道了。 又或许,谢汶是想继续开下去的,可姜知野未必也有此意。 虽说就目前看来,他不愿意放谢汶走,可谁知道这是不是出于恋爱的新鲜感? 谢汶在夜色里轻轻叹了一声。 叹息过后,他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正午。 姜知野没去公司,穿着家居服坐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他的房门敞开着,能看到斜对角卧室的情况,等到谢汶从卧室里走出来,便结束正在进行的会话,上去拦住他。 睡了这么久,先去吃点饭。 谢汶身上还套着睡衣,领口处松松垮垮地,一看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吃的什么早饭,阮阿姨做的? 还早饭呢,姜知野勾唇拍了拍他的发顶,已经快十二点了,刚才你要是还不醒,我只好准备点别的手段把你叫起来。 两个人下楼去二层的餐厅,正巧赶上阮阿姨准备出门,谢汶和她打了招呼,正要送她离开,旁边的姜知野已经拉开椅子让他坐下来:我去送送阿姨,你在这吃。 从前姜知野和来别墅打扫的阿姨交流不多,平时在什么时间点来都是由薛唯联系,两个人碰面的情况少之又少。可自从谢汶搬进来以后,每次遇到阮阿姨他都要上去帮衬两下,渐渐地,姜知野也开始跟着打招呼。 晴朗的天气,没有云没有雪,走到别墅大门,阮阿姨从布包里取出太阳伞,笑着对姜知野说:就送到这里吧,再不回去吃,饭就要凉了。 姜知野没有继续客气,说:那阿姨慢走。 阮阿姨说了声好,又问:谢先生以后是不是不会搬走了? 在姜家待得久了,她隐隐感觉到姜知野和谢汶的关系并不简单,先前遵照着不议论雇主隐私的条约只好装作看不见,此时却笑呵呵地说:在一起久了就是会吵架,日子吵来吵去才有热闹的感觉,姜先生从前我行我素惯了,还是要对谢先生多迁就一些,路才能走得长远。谢先生性格那么好,一定能陪着姜先生过下去的。 阮阿姨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说的姜知野站在那里,怔愣愣的,不知该怎么接话。 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回过神来。 就是在这样一个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早上,他和谢汶被一位长辈祝福了,这位长辈甚至和他只是雇佣关系。没有诋毁和辱骂,没有岐视和厌恶,只有过来人的谆谆教诲,话语中充满了真诚的意味。 就好像他和谢汶被那个只存在于长辈观念中砸不破敲不碎的旧派世界忽然接纳了一样。 原来这世界上是有长辈愿意接受这样的恋情的,姜知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知是怎样回到了别墅,这一整顿午饭他都吃得心不在焉,惹得谢汶在他身旁问了好几次。 孟蜀下午要去银行续签理财协议,店里不能没人,姜知野送谢汶回了桦榭,期间他问能不能搬回来接着住,谢汶拒绝了,说是近期有些别的事要处理。 等到谢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姜知野背抵在靠椅上,看着车外萧索贫瘠的冬日景象,心里却一根根抽出鲜嫩绿芽似的萌生出某种疯狂的想法。 在这个想法生出之前,姜知野生命中的每个关键节点都在按照他预定的轨道推进。 毕业后接手姜氏国内市场,一步步占领所有权直到现在。只要和宋盈清结婚,姜家所有的产业都能顺利收入囊中,不,好处远远不止如此,有了宋家的助力,姜知野可以继续拓展商业版图,甚至是制定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可要是他选择不联姻呢,这样谢汶就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他们抛下那些迂腐顽固的旧世界,牵着手去结婚,在大房子里一起活到老。 以姜知野过去三十多年阅读的呆板晦涩的文字而言,他能生出这样浪漫的想法实属不易。可惜,就算心里的天平稍稍偏向了谢汶,他也没忘记自己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做什么都要计较得失,这个职业早在一开始便被打上无情无义的标签,否则又怎么会有诗人云商人重利轻别离? 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让人清醒过来的冰水,姜知野顿觉意趣全失,踩着油门离开了何日君再来。 接下来的每天,唐家市都在下雪。 时间落在冬至后的第二天,谢汶和乐团管乐组的朋友约在一起看国际音盟的选拔赛。 赛事在首都举办,他们租了一套高档影院的巨幕来实时转播,从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弦乐组的每个人是如何表现的。 尽管提前知道了结果,谢汶还是有始有终地来到会场观看直播,他和孟蜀算是来得最晚的那一批,在黑暗中被工作人员领到前排座位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 谢老师终于来了,马上就到咱们团表演了。 谢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遥遥对着他点头算作问好,在角落里扳下一个凳子坐下。 别坐那里啊谢老师,快来,今天的C位是留给你的。 姜总来了吗?最近怎么没见你们一起来参加训练? 接连不断的问题抛出,谢汶无暇应付,他的双目紧盯屏幕,随意回答几句,连自己也记不住究竟说了什么。 国际乐团一般不允许重复加入,他的另一层身份早已是意大利国家级爱乐乐团成员之一,所以这次并没有跟着弦乐组一起选拔。 卓一明倒是参赛了,同夏天那场国际交流音乐节的表演相比进步神速,谢汶看着少年坐在舞台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唇角忍不住上扬。 比赛结果公布的那一刻,演播厅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祝贺,谢汶扶着座椅刚要起身,乐团团长已经抱住他的肩膀感谢道:这事终于成了!多亏谢老师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也多亏姜总,要不是他,我们现在恐怕已经紧张死了。 对了,说到这,姜总今天为什么没来? 谢汶笑了笑:他有点事,改天再和大家一起吃饭。 哦,姜总是挺忙的,我听说 突兀的铃响与那人的声音重叠,谢汶低声说了句抱歉,从兜里取出手机是向音发来的几条消息。 不用想,肯定是高兴的祝贺。向音大概还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早已有人顶替了她的功劳。 谢汶的眸光落在发散着荧弱光芒的屏幕上,神思有些放空,他还是没有勇气点开向音的消息,自然也没想好要怎么和她坦白。此时此刻,耳边萦绕的全是姜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讨论姜知野的行列中。 恋耽美 ——(29) 他捏了捏眉骨,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贴上了姜知野三个字。 不论走到哪里,去做什么,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已经离不开姜知野了。这或许就是姜知野想要的依赖,谢汶终于承认,不管是否自愿,它已经成了真。 姜总一道突兀的嗓音阻断谢汶的思绪。 紧接着一部手机推到谢汶眼前,上面是一张类似于新闻发布会的照片,主角好像是一对情侣。 谢汶扫了一眼,随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紧紧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再也没挪开。 这是什么?他颤着声音,深邃漂亮的双目微瞠,其中盛满了惊讶。 这是什么? 谢汶又重复了一遍,干脆直接夺过那部手机,凶狠的视线在围过来的人群里凝视着:说,这是谁的手机? 是我的,乐团团长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谢老师,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什么事?是什么事?谢汶睫毛抖动着,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相视而笑的男女,随后抬起头提高音调,你说啊! 在场的人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就是,乐团团长说,姜宋两家在月初宣布联姻了。你不知道这件事也正常,毕竟新闻杂志还没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不过也就这几天了。谢老师,你和姜总关系这么好,他没有对你说吗? 谢汶看着他,指节按在手机屏幕,用力地按着,关节泛着白:既然没有公布,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已经不算新闻了,早在暗中传开了,和那些豪门圈有点关系的谁不知道。 哦,已经传开了。 所以,谢汶环视着在场的人,你们都知道了? 许多人颔首表示自己听说过,唯有极少数人沉默。 谢汶紧咬着后牙,双目通红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甚至是演播厅的每个座席、每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他觉得这里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品味着自己的每个反应,目的就是要看他失态。 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骗局,姜知野订婚的消息是假的,这群人中一定有人故意陷害! 安静的演播厅内,正在播放无声广告的巨幕与人群、座椅变成一个又一个深陷放大的漩涡出现在谢汶的视线,皮鞋向后挪动几寸,连地板也晃动起来,摧毁他的意志,折磨他的神经。黑红色的漩涡像一张深渊巨口,随时会将他卷吸进去。 姜知野要结婚了,他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 可明明他才是姜知野的恋人,就算他们永远无法获得法律意义上的承认,他永远没办法真正做姜太太,结婚的优先知情权不也应该是以他为先吗? 不是吗? 谢汶手心是汗地将手机还回去,捂在额头前以细弱的声音道:抱歉,还你手机。 谢老师,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身体不舒服就坐下来歇一会,要不我再联系工作人员调高几度空调? 谢汶垂着眸,克制地抬了抬手:不用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他连忙撤开步子扶着传音墙一阶阶下着楼梯朝出口走,那笔直而严丝合缝的瓷砖线在视线中忽然弯曲起来,眼前所有景象开始打转,令他贴着墙跌下去。 昔日那个以优雅的样貌风靡无数男女的小提琴首席,身上竟显出几分阴郁的颓败。 老板! 坐在后排的孟蜀及时扶住他,担忧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我没事。谢汶重新站直身子,走到巨大演播厅的某个角落掏出手机,拨通了冼律的电话。 喂?怎么想起找我了啊冼律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你在哪?谢汶低声问。 我?我在和朋友喝酒呢,冼律大声回复道,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怎么听起来声音弱弱的。 地址。谢汶攥紧手机,一字一句地说。 发给我地址。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心里突然生出的PlanB只是美好的构想,不会实现的hhh,因为作者没设定同性可婚背景T T。 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sabbath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鹿鹿鹿鹿熙。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未绿老板灌溉的20瓶营养液! 感谢大大快更啊~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发布一条通知: 本文火葬场开启后会设置防盗比例qwq,希望大家支持正版,通知完毕,over,over。 36 # 凛冬2 冼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控的谢汶。 明明还是白天, 他一个人驱车冒雪赶到冼律招待朋友的小酒馆,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搜寻着好友的身影。 最后还是有人告诉冼律, 他才发现原来谢汶已经孤零零在大门等了那么久, 连忙撂下酒杯去找他。 靠近入口零散就座的几个人看向谢汶,正有人举着鸡尾酒蠢蠢欲动地走来,不料被冼律先一步截胡。 怎么来了也不发消息说一声,跟我进去吧, 这里是我朋友挑的,晚上他没时间所以才──诶!你干什么! 冼律的手臂被谢汶猛然拉住,后者步步紧逼, 将他抵在吧台桌上, 空空如也的酒杯也被他撞倒, 在桌面上滚了个圈。 你, 你怎么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好友。 谢汶眼睛红红的, 嗓音艰涩, 发声困难, 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牙切齿地问出:姜知野订婚的消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听了这话,冼律如遭雷击, 他一手按住谢汶的手臂,示意他放松, 另一只手迅速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条新闻原本预计在今天下午四点发出, 你是怎么提前知道的姜知野他和你说了? 你果然知道, 谢汶脱力地松开他, 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 闭了闭眼, 所有人都在瞒着我。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冼律连忙扔下手机解释,当时在场的所有媒体都要保密,再加上姜知野他 好吧,对不起,这些都不能成为我隐瞒你的借口。 姜知野他怎么了,谢汶怒极反笑,他威胁你了是不是? 也对,不论遇到什么事,他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又怎么可能让冼律阻挠他的计划。 他在担心什么呢,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难道是怕自己敲开姜家的大门去找他要个说法,或是怕自己去威胁他的未婚妻? 不论是哪一件,都是谢汶做不出来的事,但凡姜知野肯相信他一点都能明白,他根本不会让姜知野难堪。 可是这个混蛋,他竟然骗自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宁可让所有人闭嘴不说,都不愿意亲口告诉他。 这算什么,被迫分手?甚至连一个亲耳听到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谢汶头疼欲裂地撑在吧台前,忽然体会到飞翔坠落的感觉,那是一种极端的失重感,他的心在不断下跌,跌到地底;身体抗拒接受任何外来的信息,四肢百骸的细胞停止运作,体温骤然变冷,他闭上了眼睛。 小汶你没事吧,冼律凑上去拉他的手,紧接着被谢汶手心的湿冷激了一下,连忙脱下外套搭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骂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谢汶没说话,微微垂着头,靠在手臂上好像是在调整情绪。冼律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难过和失落。 要不我们喝几杯怎么样? 冼律对吧台内的调酒师使了个眼色,随后蹙眉看着男人:你别不说话,随便跟我说点什么都好,我很担心你。 我不要喝酒。谢汶说。 他想保持清醒的状态,他不想失去思考的能力,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这一天,记住这天发生的所有事、所有细节。 有水吗? 水? 冼律拍拍桌子,对着酒保大喊:麻烦端上来一杯水最好是温的。 于是从早上十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谢汶坐在那里不停地喝水,从浑身发冷喝到浑身发热,水流灌入喉道流入胃部,渐渐溢满全身,让身体变得沉重。 他的双目一直盯着星星点点的玻璃吧台桌面,喝到最后,捂着嘴摇摇晃晃去洗手间翻江倒海地反胃,呕吐,吐到眼眶发红,四肢颤抖。 冼律抱着靠墙休息的他,慌乱地抽出纸巾擦拭他的冷汗,安抚道:小汶我们不喝了,水喝多了也会中毒的你知不知道?你如果想去质问姜知野,我们现在就去,我来联系孟蜀,让他开车 找他做什么?谢汶挥开他的手,转身踉跄着走到盥洗台前撑着,打开水龙头洗脸,洗着洗着倏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直到脖颈通红。 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脆弱,下颌延伸到缩骨泛着诡异的红,同样是精致俊美的一张脸,此时却只有落魄,活像一只没人要的宠物猫。 咳咳,咳咳 好,我们不找他,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折磨自己了,冼律偏过头,谢汶还没掉眼泪,他的眼眶先红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也在折磨我们,我和孟蜀都很担心你。 他自不必多说,已经不吃不喝陪着谢汶喝了好几个小时,孟蜀站在酒吧外面不敢进来打扰,隔三分钟就会给冼律打一个电话。 对不起,谢汶失神地看着镜子里的好友,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件事你有什么错?都是他姜冼律扬了扬下巴,好,我不提他了,我们回去,你要喝我可以陪着你喝,你看着我喝也可以,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好吗? 谢汶仰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五指探到衬衫领口往下扒,喉结与锁骨裸裎在空气中。 他喘/息了一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连同冼律的一起。 谢汶摸出手机,此时恰好是下午四点半,推送栏的消息醒目地写着几个加粗的大字:姜氏集团总裁与宋家千金公布订婚消息,据了解 对面的冼律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快步走上来要夺手机,谢汶凭借着身高优势避开他的动作,说:没事,我们继续。 他晃回座位,随便从钱夹里掏出几张黑卡金卡放在桌子上,看向酒保:水,拿上来。 谢汶一边喝一边翻阅新闻消息,屏幕上的字像四散而逃的爬虫,踩着各色的光晕排成一个圈,等到他视线聚焦过去时又哗啦啦跑开。谢汶像个不识字的学生,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看着,看到眼前的景象全模糊,屏幕的光化成模糊的亮圈。 冼律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更不敢提起那个名字,他出门和孟蜀聊了几分钟,随后大步走回来,一直陪着谢汶喝水。 从天亮到天黑,唐家市的大雪一直没停,谢汶也没停。 许久以后,他从吧台上捡起电量匮乏的手机,打开通讯录。 冼律眼尖地看到他的动作,警觉道:你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要分手。 谢汶对他扯出一个虚浮的、僵硬的微笑:有始有终。 夜幕降临,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看着吧台前两个奇怪的男人,眸光里带着探究。 忙音在响,通话记录显示着姜知野的名字,可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在忙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谢汶不信邪地等着通话被接起的那一刻,听筒里传来标准的英语通知他用户在忙,随后自动按了挂断。 现在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他们不是还没分手吗?不是吗? 他再打,接着打,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汗水顺着长睫抖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打到鼻间发酸,呼吸不畅,谢汶还是没停。 为什么不接电话,姜知野在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接? 不知等了多久,电话终于通了,谢汶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喉咙里溢出来的不适,哑着嗓子问:喂,你现在 对面的人先一步回答了他,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听上去好像是个年轻的男孩子。 您好,请问是在找姜总吗?他刚刚出去了,没有带手机 你是谁?谢汶打断他的话,反问道。 我,我,那个男孩子纠结地开口,我们 直接告诉我姜知野的位置,他现在在哪里。谢汶捏紧手机,咬牙问。 在十色酒吧。 砰地一声响,谢汶把手机按在桌子上,起身去捞自己的大衣。 他边穿边往外走,皮鞋磕在高脚凳底部,险些跌在地上。 小汶! 冼律心疼地挽住他: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让孟蜀开车。 我自己开车去,谢汶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不会有事。 你这样的状态让我怎么相信你没事?冼律用力抱住他,让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别让我们担心。 你以为我不喝酒是为了什么? 谢汶好笑地掰开他的手:我要和他当面分手,就现在。 说罢,他脚步虚浮地迈出酒馆大门,暗红色的玻璃门合上的那一刻,无数飘扬的雪花盖住他高挑的背影。 开车,翻导航,点火,发动汽车。 这一系列动作像惯常一般顺滑,谢汶确信自己可以应付即将发生的所有情况。 车内的暖气开着,温度步步升高,他像泡在高热的浴缸里,手掌的汗浸在皮质的方向盘保护套上,触感变得湿滑。车载广播放着今天的新闻,女主播在节目即将结束的时候播报了姜宋订婚的消息,从语气能听出她此刻脸上露出的应当是兴奋的笑意,除了满足那些窥私一般的八卦欲外,更多是对未来唐家金融发展的憧憬。 恐怕全城人都在期盼着他们结婚,期盼着他们在一起。 轿车距十色越来越近,谢汶的心在拥堵的交通状况下慢慢变得冷静。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到夜晚,所有的车辆都在和他作对,一排排挤在柏油马路上,阻止他找到姜知野。 雪花在十色酒吧门口积了厚厚一层,唯有紧邻门口的小路被来来往往寻欢作乐的人踩成灰暗的碎冰,谢汶关上车门,疲惫地推开酒吧大门。 恋耽美 ——(30) 明明没喝一滴酒,他却好像喝醉了似的,太阳穴胀痛,神经眩晕,厚实的大衣捂出的细汗顺着鬓角流下,耳边路人倒酒的水滴声放缓放大,滴答滴答,灌入耳中。 谢汶脚步沉重而缓慢,四肢像浸满了水,不得逃脱。 一小时之前,十色酒吧的VIP包厢内,徐骆辰正抱着小情人热吻。 昏暗的房间内坐了五六个男人,外加一个女人。姜知野坐在单人沙发上,揉着眉心,一杯杯地给自己倒酒,再无声地一饮而尽。 在他的视线里,所有的景象、人物都已经变成毛玻璃一般模糊不清,本来是他和徐骆辰两人的酒局,到了后面,不少男男女女来包厢里坐下,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就算相识,也并不能提起他的注意。 松开怀里的男孩,徐骆辰和宋盈清对视一眼,挪动着坐到她身旁。 今天下午喝了多少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出事。不如我们劝劝他? 要劝你去劝啊,宋盈清无聊地翻着手机上的消息,反正我劝他是从来劝不动。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没想到知野他这么在意订婚这件事,可这路又是他自己选的。徐骆辰拧眉。 明明舍不得,却还要这么做,这叫什么?宋盈清俯身从茶几上取了一杯果酒,递到红唇边喝了一口,幽幽道,活该。 谁也没有拿着刀架在姜知野脖颈上逼着他订婚,既然他这样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两人凑在一起又说了会,徐骆辰纳罕地道:我明明让经理换成了俄罗斯品种的烈酒,他竟然还没睡着,再不醉倒就要酒精中毒了,怎么办? 这就是你出的招,想把人灌倒再拉走?宋盈清挑眉,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登了明天的报纸,你负全责。 那你说怎么办?徐骆辰翻出手机看了眼,这个时间点应该快到了,我叫了蓝锡来,他要是能安慰到知野也不错。 早在姜知野准备追谢汶的时候他就已经警告过了,谈恋爱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什么都不如契约关系让人省心。 最后闹成这么落魄的样子,多可怜。 随后他又嘱咐经理去叫了几个男孩子进来,什么也不做,只负责陪姜知野喝酒。 喝着喝着,姜知野起身出了包厢,外套挂在沙发扶手上,五分钟后,蓝锡套着一件加棉的棒球衣推开了包厢的门。 一开始他有些发怵,毕竟姜知野的正牌女友就坐在对面,蓝锡什么都不敢做。渐渐地他发觉宋盈清其实并不在意姜知野做了什么,她甚至根本不在意未婚夫到底有没有看到她。 蓝锡不安的心落回肚子里。 没过一会,姜知野轻咳着走进来,他的桃花眼里尽是迷离的神色,眸光冰冷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 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蓝锡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盯着姜知野的脸,畏缩着不肯上前。 后半程的酒局像往常的任何一次,靡乱不堪,繁杂颓然,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姜知野丧失了理智,他不想思索任何事情,脑海里仅存的每个细节对他来说都是个无解局,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要想。 混乱中他站起来,想推开门出去透透气,皮靴陷在廊道内柔然的地毯上,他后仰着靠在墙面,浑身燥热,呼吸急促。 朦胧中好似有人贴上来,轻轻揽着他,温声软语,在唤他的名字。 姜知野眯了眯眼,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刚刚接管姜氏的那些日子,每天身边都有不同的情人在讨好他,不论去哪,身边都簇拥着许多卑微的笑脸。 陌生的香水味道弥漫在鼻间,他努力睁大眼睛,伸手攥住那个人的下巴,盯着对方影影绰绰的长相,半怒半笑地哑声问:胆子这么大,你是谁? 那个人说了两个字,是什么姜知野一点都没听到,依稀记得发出的音节是蓝。 不,不应该是蓝,应该是 太阳穴钝痛不已,姜知野按住额头,决定放弃思考。 正要推开人影,那低矮细瘦的男孩子却被人一把拉开了,紧接着一个身材挺拔,浑身透着清新的、夹杂着雪花味道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姜知野与他平视,眨了眨眼,眸光终于在今晚聚焦成功。 带着混血的长相,鼻梁高挺,双眼深邃,唇角不笑的时候,眉目间透出几分让人难以靠近的清冷。 这个人是他的。姜知野下意识想道。他根本没有思考这个想法是否合理,顺理成章地牵住男人的手腕。 紧接着衣领变得紧缩,男人揪起姜知野的领口将他按在墙上,好听的声线里掺杂着愠怒,颤抖,与透顶的失望。 酒醒了吗,姜知野。 酒醒了吗,姜知野 姜知野的背脊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思维像过电般迅速闪过某些片段,他和那双冰冷的眸子对视,两人没有说话,他却能从中看到浓浓的哀伤。 你,姜知野忽然清醒过来,他张着唇,忽然说不出话,你 分手吧。 谢汶毫不留恋地松开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当着蓝锡和男人的面取出两把钥匙:这是你的别墅,这是你给我买的房子,现在物归原主。 金屋藏娇这种事,留给更愿意的人去做。 他抬起手,那两把小小的金属在姜知野的视线中落到地毯里,无声的。 紧接着,谢汶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姜知野在那一瞬间明白过来所有,他睁大眼睛看着谢汶的绝情的脚步,极度恐慌的情绪攥紧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颤抖起来。 他很早就来了吗,已经看他刚才的样子了吗,还愿意听他解释吗。 姜知野迈开长腿追上去,在长廊的某处拐角,他拉住谢汶的手腕,语气仓促地恳求道: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背叛你,蓝锡不是我叫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谢汶没有回头,在见到虚掩着的门内坐着的宋盈清、以及门外蓝锡倚在姜知野身旁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 不论哪条解释,他都不想听。 订婚的事我也会处理的,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句话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他可以给姜知野时间,可姜知野有没有给过他时间?从来都是一字不说,没有一次例外,谢汶只有被动承受的份。 凭什么? 谢汶已经失去了继续讨论下去的耐心,姜知野慌乱的声线还在继续:我错了,我们不要分手,钥匙你拿回去好不好? 谢汶说了些什么,酒吧的音乐与不远处的劝酒声太过嘈杂,姜知野没有听清。 他凑上去,想像往常一样抱住他,和他紧贴在一起。 谢汶却转过身,甩开他的桎梏,一字一句,通红的双眼里夹杂着恨意。 给、我、滚。 他说给我滚。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谢汶用看陌生人一样冰冷的眼神对着他说滚,逆着光斩断了他所有求和的可能。 姜知野的桃花眼中闪过诧异,他的手一松,谢汶便像一片抓不住的、纯洁的雪花从他手中脱走,隐没在人潮中。 他向后退了几步,捂住额头,刺眼的吊顶灯射入眸子里,将他的眼睛刺得生疼,寻不到想找的影子。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姜知野转身推开路人,冲回包厢里翻找着自己的外套。 姜总蓝锡犹豫着走上来。 姜知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犹如暴怒的猛兽:你想死吗? 话音刚落,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追谢汶。 谢汶早已经开车离开了十色,姜知野想起自己喝了酒,失去了挽回的能力。他站在茫茫大雪中,望着繁华街市上巨大的银幕、夜光灯,所有的景色变成眼里的光斑,刺激着他的双目。 姜知野心慌意乱地摸出手机,拨给薛唯,冰凉的指尖点开通话记录,从下午四点半开始,所有的未接来电都来自谢汶。 那个时间点他在做什么,自己又为什么没接呢。 为什么,姜知野潦倒地靠在路灯上,闭上眼睛。 漫天飞舞的雪花还在飘,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轿车在桦榭大道拐角处的停车场停下,谢汶锁了车,沿着人行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压着雪花回家。 时间已经很晚了,整条街道依旧灯火通明,红色的、绿色的挂灯铺满路边的假树,为银装素裹的夜点缀着热闹温馨的气氛,路边的街店循环播放幼稚耳熟的外国歌曲,白胡子的假人,铃铛,混同各种包装好的礼盒构成今天的夜景。 谢汶望着屋檐下的拉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怪不得,还以为全城人都选在今天故意和他作对,原来他们并不是故意的,他们在过节。 谢汶懂事以后不爱过洋节,但他很喜欢过圣诞,每年的这个时候,父母便会放一个足够一家出去旅游的小长假,一起窝在家吃饭,或是回国拜访长辈他们年年如此。 本来今年的圣诞节也安排了计划的。 谢汶笑了笑,眼睛干涩地发痒发疼,鼻尖也冻得通红。 他走到那间熟悉的便利店,手脚冰凉地走进去,点了一杯手作咖啡用作取暖。 店里除了店员只有他一个人,咖啡机晃动着打磨咖啡豆的时候,谢汶便盯着收银台旁的烤箱发呆。 暖黄色的灯光下,无数条烤肠在金属圆管的缝隙里翻滚着,这让他很羡慕。 冬天就该像一根烤肠一样,躲在暖灯下翻来覆去地感受温暖,什么都不用想,这样多好。 温暖啊。 角落里的音响在放着歌,谢汶机械地听着,依稀辨认出这不是国外圣诞节小孩子才会听的歌曲,而是一首中文歌。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的像街上的纸屑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谢谢。 谢汶接过热源,走出便利店。 再有一百米就快要到何日君再来,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了,只想洗个澡睡一觉,管他什么订婚、什么蓝锡,都不重要了。 他捧着咖啡,浑然不觉一辆轿车猛冲到身边的街道上,急刹之下撞起满地细碎的雪花,在空中形成一场小小的暴风雪。 没过多久,身后迎上来一个男人,他像是极害怕失去似的拉住谢汶,那杯还没打开的咖啡掉在皎白的雪地里,铺开棕色的流体,冷热相遇,发出暴烈融化的声响。 对不起。 姜知野抱住他:别离开我,求你了。 我们好好过,订婚的事我会再想办法,我们不要分手,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 谢汶冷静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背脊:放开我,我们来聊一聊。 姜知野摇晃着后撤几步,仍旧牵着他不肯放手。 你和宋小姐订了婚,是因为姜氏,对不对? 姜知野:是,可 好了,我就要这一句话。 谢汶摇摇头,不解地看着他:事业和爱情,你明明已经做了选择,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纠结呢? 难道你真想把我关在浅水湾,做一辈子见不得人的第三者? 我没有这么想,姜知野失神地说,我只是想再拖一拖,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不会和宋盈清结婚的,我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 这只是你的想法,可你没有问我。 谢汶遗憾的目光扫过雪地上的咖啡渍:既然我们对各自的选择都有了了解,那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转过身去,姜知野跨到他身前,扳着他的双肩,祈求道:我知道我做得很不好,但这是我第一次试着恋爱,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汶揉了揉眼睛,轻声反问:你是第一次,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这句话倏地击中姜知野的某个痛点,他僵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男人颓败地放下手,静静地看着他。 迎着雪花,谢汶揉了揉他湿润而凌乱的发丝,说:在这里等着我。 他掏出钥匙,打开何日君再来的玻璃门,没过多久抱出一个琴盒。 这是给你做的,本来想圣诞节算了,你拿着吧。 谢汶微笑:新婚快乐。 琴盒摔在绵软的雪地里,他不再留恋,转身消失在姜知野的视线里。 姜知野俯身去抓,却好像怎么都抓不住,他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中。 路边的便利店还在放着那首音调淡淡的、并不喜庆的圣诞歌。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雪来雪去,下了整整一夜,将两人走过的痕迹掩埋。 那片棕色的咖啡渍,像他们这段感情一般被迈埋入厚重的积雪下,天一亮,便随着温暖的阳光蒸发了。 37 # 凛冬3 12月25日, 圣诞节,凌晨五点。 透过浅灰色的厚重棉质窗帘,能隐隐看到一点熹微的辉光, 房间像被撬开缝隙的密闭盒子, 空气在光亮的穿透下缓慢地流动着。 谢汶坐靠在床头上,看着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一点点飘上飘下,最终它们飞落到没有光线的阴影角落里,了无踪影。 渐渐地, 窗外的光越来越亮,一切都很安静,床头柜上的手机瓮瓮地挪动几寸位置, 屏幕亮起。 在无数个未接来电、短信、微信消息通知中, 一则航班即将起飞的通知成功挤掉轰炸般的信息, 占据谢汶的视线。 他摸起手机, 滑动着看了一会意大利罗马的天气, 随后将它随手扔在地毯上, 起身去洗漱。 衣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色衬衫、套头针织毛衣, 西装和外套, 不同牌子与暗纹的领带码在暗格抽屉中。 谢汶伸出长指将细碎的刘海向后梳拢,裸着上身挑出一件米色的圆领毛衣, 一条HERMES H MARIN皮带,一条咖色条纹毛呢裤, 外加厚实的过膝外套。 他在衣帽间换上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其他一切都像平常一样妥帖。 这是谢汶对自己的要求, 不论状态有多差, 在人前都要保持始终如一的整洁优雅。 身份证、护照、外加一大把欧元钞票,总共就是这么多行李。 谢汶弯腰在地毯上拾起手机,发了几条信息,随后按下关机键,简单收拾了房间。 卧室关上,门窗关上,一楼的制琴室也被他落了锁。 恋耽美 ——(31) 店门外,他的轿车停在街边,正处于随时待命出发的状态。 谢汶一夜没睡,被寒风吹着,意识更加清醒。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对着孟蜀说:出发吧。 嗓音沙哑,干涩难听。 一路沉默,直到轿车停在航站楼门口,一个男人提着热气腾腾的纸袋拉开谢汶这边的车门。 吃东西了吗?先喝点白粥,不然飞机上会很难受。 冼律看着车里的谢汶,对方像一汪死寂的潭水毫无波澜,只轻轻摆了摆手:谢谢,我还不饿。 在冼律和孟蜀的陪同下,谢汶一直走到安检门口,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国际机场的时钟在他们头顶敲响八下,自天花板垂下的四方体大屏幕播放着去往各个国家的航班信息,在每块屏幕的右下角,那里正实时转播着唐家市的早间新闻。 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抬头看着电子银屏,新闻主持人穿着板正的西装,正在报导尖峰新闻会的现场──据说姜氏集团总裁和宋氏集团千金将正式宣布何时订婚并交换戒指。 几乎整个国际航站楼的人都抬起了头,不乏有人边走边看,唯有谢汶目光呆滞而笔直地看着安检门内的登机口。 他听到广播在喊:由中国唐家市飞往意大利罗马的航班即将在一小时后起飞。 身边的冼律和孟蜀在唤他:该过安检了,要不要现在吃点东西。 谢汶抬眸看着电子屏幕,不知道是在看那班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还是在看什么其他的消息。 他盯着某处看了很久,大约有半个小时。 等到广播继续催促未登机的旅客过安检时,谢汶才僵硬地转回身子,说:走了。 他没等到想等的人,于是在心里笑话了自己几句,假装释怀地向登机口走去。 谢汶手上没提着任何行李,唯有大衣里放了几份证件,三分钟后,他消失在孟蜀和冼律的视野中央。从唐家市起飞的航班要经过大半天才可以到达欧洲南部的意大利,在飞机上,他望着舷窗外的白云,脑袋放空,什么都没力气想。 航站楼外,孟蜀和冼律一直看着谢汶的航班离开唐家市,这才驱车前往市区。 两个男人都很沉默,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这段时间异常难熬,孟蜀点开车载音乐,刻意没去碰交通广播按钮:这些天他们听姜知野这三个字已经听倦了。 舒缓的音乐冲散了冼律几分愁绪,他的手指敲着车玻璃,问:何日君再来怎么办?小汶走了,那一明呢? 一明已经成年了,不能总是靠着谢老板吧,孟蜀叹了口气,打理何日君再来也是我的义务,这个不用担心。 小汶他有没有告诉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没说,孟蜀摇头,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老板他对这里感情很深,总还是会回来的。 冼律没接话,视线盯着前方不断放大的阴影,忽然喊道:妈的,刹车! 孟蜀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当即打满方向盘在机场出口的宽阔马路拐出一道漂移的轨迹,在他们面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赫然是姜知野。 两人惊魂未定,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就见姜知野大步走上前来,拉开副驾车门,阴鸷地盯着他们。 谢汶呢? 姜知野没打领带,西装下摆随着凛冽的风左右晃动,他紧紧扳着车门,双眼中盈着红血丝。 神经病。 冼律拍了拍心口,挑眉怒视道:你疯了吧,这里是高速路口,你想去警察局吗? 姜知野没有丝毫动容、或是犹豫,他拽住冼律的肩膀,逐字逐句地又问了一遍:谢汶呢? 凭什么告诉你?冼律被钳制着,却并不在意,他露出大仇得报的微笑,你可是无所不能的姜总,又怎么会不清楚他去了哪? 谢汶的电话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姜知野眼中风雨欲来,他是几点的航班,什么时候回来? 姜知野。 冼律借着他的力从车里钻出来,站在他面前: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印象中你好像已经和他结束这段关系了吧,既然订婚戒指都买了,就对人家宋小姐专一一点,人贵在懂得知足,不要得陇又望蜀。 姜知野提起他的衣领,冷戾的眉眼像毒蛇一般森冷地掠过他的脸:你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一样。 冼律握紧拳头对着姜知野的侧脸狠狠来了一拳,男人没有躲闪,头顺着他力道偏向一侧,少顷,脸颊上出现淡淡的红痕。 下一瞬,姜知野阴沉地逼视着他,双手用力将冼律从地面提起,他看着冼律的面色因为窒息而涨成青紫,重复着先前的问题。 谢、汶、在、哪? 冼律个子没男人高,在姜知野手里讨不到任何好处,就在这时,孟蜀打开车门冲上来抱住冼律,提声道:姜总,麻烦你冷静一点!如果你想追回老板,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机场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们! 咳咳咳 冼律捂着脖子,拍了拍孟蜀的手臂,讽笑道:这个自私自利的懦夫,是不是以为就算分手了也能掌控谢汶?快,现在就追去意大利找他啊,看他会不会看你一眼。 看他会不会像从前为你规划好的那样,带你在罗马过圣诞节,带你去见他的父母,一起吃团圆饭? 姜知野舔了舔后槽牙,听到最后一句话,表情凝滞了一瞬。 你说什么,什么圣诞节? 冼律怜悯地看着他笑,一语不发地坐回车上,临走时他看着姜知野暴怒的样子,幽幽道:可不可惜?就差一点,谢汶的父母就要接纳你了一切都晚了。 轿车绝尘而去,路口堵塞,无数鸣笛声贯穿男人的耳膜。 姜知野怅然若失地奔回车上,脚踩油门疯了一样地往国际机场飞驰。 中欧航班跨越整个大洲,终于在下午三点钟抵达罗马。 意大利的冬天较为湿冷,经过漫长的时间降落在这座城市,又倒回七个时区,谢汶头昏脑胀,提不起精神。 机场的面孔全部替换成五官高挺、瞳色较浅的外国人,他们语速飞快面无表情地逆行走过他身边,带起一阵湿润的冷风。 谢汶从兜里摸出几张欧元,在机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这对他来说是座熟悉的城市,许多标志性建筑同记忆里相差无二,不需要经过大脑思索,流畅的意大利语便脱口而出。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与他攀谈,随着交谈的深入,谢汶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是WilliamXie,不论何时都要像个绅士,不要做一条落水狗。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将他送到一幢漂亮的花园小洋房前,涂着黑漆的铁栅门与红色围墙的交界处爬满了盛开的白色天竺葵,房前的小院停着一辆SUV,台阶与廊檐下摆满了盛开着娇艳花朵的盆栽与绿植,仅从房门前那张长绒的、洁净的地毯就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一定过着舒适又惬意的生活。 谢汶付了钱,在铁栅大门前伫立着看了一会,伸手按下围墙上的门铃。 几乎就是在他按下的那一秒,屋门打开了,一位身披羊毛领肩围巾的温婉妇女提着装满水的喷壶走出来。 女人注意到院外的人影,惊讶地看着谢汶。 她放下喷壶,沿着院子的小路走上前来打开铁栅门,望着许久未见的儿子。 汶汶什么时候到的罗马? 女人看着孑然一身的男人,眸光微微错开落在他身后,并没有见到别的人,略有些错愕,于是体贴入微地选择不开口,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温柔的关怀。 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谢汶绷紧的心弦倏然松懈下来。 平安夜的那个下午,他在去往十色的路上封闭了五感,什么都感知不到,凭着一点儿不甘的意志去发泄、去分手、去做感情的善后,去在熬了整个通宵以后坐最早諵蝮的飞机赶往罗马。 然而到了现在,钟表走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外加七个小时的时差,谢汶站在母亲面前,突然重获知觉的能力。 他嗅到天竺葵清新怡人的香气,混杂着湿润的泥土味道与满院的蓬勃馨香,四面八方化成柔软的屏障将他包裹,轻轻地托举着他,让他挺直背脊。 他听到出租车驶出街巷,发动机的响动渐行渐远,呛人的尾气悄渐于无,窨井盖被轮胎碾过发出松动的闷响,路人牵着四处吠叫的大狗,紧接着狗主人冒出一句标准的意大利粗话。 他看到天边的夕阳在落下,朦胧的霞光抚摸着小洋房的屋顶,云朵攒聚在一起,轻轻地在母亲背后飘荡。 他想起自己给姜知野做了第一把只属于他的小提琴,后面还有许多设想中的款式没有做:古朴的、现代的、电子的,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想起自己订了两张圣诞节降落意大利的机票,想带着姜知野见一见父母,一起吃饭,一起谈话,一起接受长辈拘谨而又真心实意的祝福,弥补他的执念与缺憾,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想起来自己是需要委屈的,明明那么努力又认真地做着称职的爱人,百依百顺,在那个人每次梦魇惊醒的夜晚紧紧抱着他,安慰他,最后那个人在心里放了一杆秤,一边是他,一边是前途,秤完了,他就被抛弃了。 干净利落,甚至连他的意见都没有过问。 谢汶僵在那里,眼眶通红,指尖发抖。 女人走到他面前,微蹙着眉,担心地开口:汶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 谢汶说出了在意大利的第一句中文。 他俯身抱紧女人,微尖的下巴抵在棉柔的羊毛披肩上,呜咽着低声说:他没有选择我,他不要我了。 谢汶闭上眼睛,大滴大滴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砸到地上,洇开湿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夷则廿五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风随云老板灌溉的4瓶营养液 感谢小菊发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菘酱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4瓶营养液 38 # 凛冬4 元旦节一过, 姜知野给总裁办公室的所有助理都放了假,这期间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找到谢汶。 数据显示他最后的活动是订了一张飞意大利罗马的机票, 人到了欧洲, 想再查详细的行踪就没那么容易了。 年关将至,公司许多事要处理,订婚现场如何选址,订婚戒指要如何定制, 宋家的家宴什么时候参加,姜知野被这些事缠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宋家老爷子叫他去了趟宋宅, 单独约见吃了一顿晚饭, 老爷子对姜知野的能力本来就很满意, 话里话外暗示婚后他不必再担心集团的所有权问题, 除此之外, 宋氏的产业也将由他经手。 他对姜知野还算宽容, 没有追究为什么在饭桌上男人一直漠然不语, 只说希望他能好好照顾盈清, 未来做一对模范夫妻。 姜知野冷冷笑了下,没有回应这句话。 拿什么来好好照顾?又要怎么做模范夫妻? 两个人貌合神离, 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实则没有什么过下去的必要。 说来也是奇怪, 从小到大, 姜知野心里惦念着许多东西, 比如小时候那节没听完的钢琴课, 那些没有机会参加的学校活动、社团活动, 再比如长大以后姜氏的绝对掌控权, 宋家的助力等等。 没得到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在算计,可得到以后,他又觉得自己失去了好多。 工作期间稍稍得以喘息的间隙,姜知野便开车去何日君再来的门口等谢汶出现。他以为他是去度假散心了,圣诞节假期一过便会重新回到乐器店里,坐在工作桌前磨枫木,可是他一天没来,两天没来,直到时间跨过12月的最后一天迎来新年,谢汶还是没来。 那时姜知野才意识到,他不会回来了。 他真的把他弄丢了,谢汶隐匿在茫茫人海中,与他相隔千万里,只要他想,他可以一辈子不见姜知野,直到老,直到死。 手机关机,电话卡被主人遗弃,最后的通话记录停留在圣诞节的早上,从那以后没有接打过任何电话,发送过任何消息。 浓浓的惊悸与慌张开始渲染姜知野的情绪,抛开被工作挤占掉的时间,他亲自去谢汶可能出现的各个地方:何日君再来、音乐厅、孟蜀的住所、冼律的工作室。他亲自去问可能与谢汶有关联的每一个人,反反复复地重述问句:他去哪里了,还会不会回来? 所有能派的下属被他命令着去搜寻有关谢汶的线索,最终都是石沉大海,竹篮打水。 冷静了几天以后,姜知野哑着嗓子说:不用再找了,继续上班吧。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不过是一场正常的失恋,况且当时在做选择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自己又有什么好不接受的。 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他一直这样认为。 姜知野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到集团上,有段时间没再去过何日君再来,没再关注过订婚日期的迫近,没再去过酒吧。 谢汶走了,他像一条失去港口的野舟,没了可以短暂歇息的地方,父母不管他,朋友只认为他在小题大做。于是他连那幢冰冷的大房子都不想回。 他不想面对阮阿姨安慰的眼神,不想半夜睁开眼睛,身旁空荡荡的,没人能抱住他,更不想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里看到他和谢汶的过去。 最害怕承认自己无法失去这个人。诚然,选择恋人还是前程这件事上本就无所谓对错,但姜知野怕的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会后悔。 悔意是这世界上最延时的东西,这种情绪来得太晚,往往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已经什么都挽救不回来了。 姜知野每天浮浮沉沉,忙工作,忙应酬,忙着和宋盈清做戏,尝试着过以前那种没有心的生活。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谢汶都很相像,就算内里被伤透了掏空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会拖着痛苦的躯壳重复工作,在众人面前勉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是由奢入俭太难了,久久郁结无法发泄的他开始抽烟。一条接一条,一盒接一盒,多年来保持的良好自制力在如今变成了一个笑话。 除了薛唯,姜氏集团的员工并没发现总裁有什么不对,他们只觉得姜知野话变少了,开会时偶尔出现走思的情况,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郁疏离。 老天爷也在这时候跟他作对,时间来到年节附近,姜氏集团给员工放了假,他像个潦倒的无业游民,精力和感情没了可以代替的寄托,终于回到了冰冷空荡的别墅。 预备过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唐家市大街小巷挂上红彤彤的灯笼和中国结,友人寒暄,亲人团聚,他们用温暖的怀抱陪伴彼此,一起度过全年最寒冷的时光。 姜知野讨厌冬天,讨厌过年。 他将钥匙推进锁孔,做了个深呼吸,玄关处仿佛还能嗅到谢汶离去时带起的清爽暖香。 恋耽美 ——(32) 连三楼都不想去,姜知野脱下外套,从茶几上摸起遥控关上窗帘,躺在宽阔的沙发上倒头睡去。 他开始整日整夜的昏睡,有时悠悠醒来,看着昏暗的房间,分不清这是天黑还是天亮,随后再次闭上眼陷入沉睡。 忙的时候没能发觉,等到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清晰地感受到,原来自己的失落与恐惧在一天天加重。 他没有一天不想他,他根本就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 他不能接受谢汶就这样人间蒸发,他仍旧在疑惑,为什么分手那天谢汶不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哪怕是打他一顿,骂他几句也好啊。 怎么会那么狠心呢? 姜知野继续睡着,他没心情吃饭喝水,所有的活动局限在别墅一层,接连这么过了几天,身体先撑不住了。 他去照了镜子,镜子里的男人像正处于戒断反应的瘾/君/子,脸色暗沉,眸光失色,他的神经在高度活跃着渴望见到谢汶,身体已经枯朽,陷入极端差劲的恶性循环。 不知道熬到第多少天,姜知野被窗外噼啪作响的鞭炮吵醒。 他听到男人女人练不成完整语调的无意义交谈,外面几个小孩子在欢笑着互相追赶,雨夹雪斜斜密密地砸在玻璃窗上,寒风呼啸。 姜知野记不清多久没进食了,他从来对口腹之欲不上心,如今却真正体会到饿的感觉。 那是从身体到心灵的空虚,脆弱敏感的神经禁不起任何外界的鞭笞,就连风吹草动的细响都能让他的心脏狠狠揪起,难受地晃动着,微颤着。 他扶着床坐起,从地毯上的外套里摸出一盒烟,在幽暗的空间内打起红色的小火苗。 一根烟点燃了,姜知野抽了两口,剧烈地猛咳起来,咳到气短心悸,呼吸加速,眼睛里流出生理性泪水。 很久不进食,身体里各个器官都在抗拒外界侵入,还是肺部先做出反应。 姜知野掐灭烟头,求生的本能让他站起来,幽灵一般地晃去厨房。 这些天他没和任何人联系,薛唯也在忙着过年,阮阿姨没得到吩咐,不敢私自来别墅里清洗做饭。 冰箱里放着不新鲜的蔬菜,姜知野翻找着,打开下面的冰柜,视线聚焦在某一点,他忽然停住了动作。 冰柜里冻着一袋用保鲜袋装好的饺子。 这袋饺子是谁包的,不言而喻。 紧接着,他眼前的厨房岛台、冰箱、微波炉电饭锅混乱地掺杂在一起又迅速分开,恍惚间还能看到穿着墨绿色毛衣的男人站在身边,叮嘱他。 这些不要浪费,偶尔煮着吃一点儿,记住千万不要放着超过一个月。 不要浪费,不要浪费 姜知野将那袋饺子全部倒出来放进盘子里,点开火,看着清水覆盖的锅底渐渐冒起细密的水泡,热气扑在他的脸上,贴在墙壁上的瓷砖,沁出水迹。 他回忆着谢汶手把手教给他的步骤,用筷子把所有的饺子都放下锅,都有什么馅料已经记不清楚了,姜知野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把它们全部吃下去。 锅里的饺子随着翻搅上浮下潜,他怔忡地想,一个月。 他们分手都快要一个月了,那袋饺子早就过期了。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忘记煮饺子吃,所以当时才提醒他不要浪费的? 姜知野望着那锅清水熬成奶白色的饺子汤,闻到面粉煮熟发出的淡淡香气,他又一个一个把它们捞了出来。 这盘饺子被放到餐桌上,荤的素的掺在一起,姜知野像是感觉不到烫一般,无声地把它们慢慢吃完。 高温作用下他尝不出食材变质的味道,胃部很久不运作,开始出现抵触的反应,姜知野不断地反胃干呕,但他还是坚持吃完了盘子里的所有食物。 冰冷的体温终于回转。 姜知野继续去锅里捞,他还想再吃一次两人一起做的、没有变质的饺子,可是谢汶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总说没机会,可是给他的机会又很多。 姜知野想起每个午夜,谢汶伏在肩侧,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需要解决,他都说没有。原来从那时他就在给他机会,反反复复不厌其烦问了那么多次,他没有一次放在心上。 后来,他还在诘问他为什么不肯再给自己一次改正的机会。 他哪里没给? 谢汶的心一点都不狠,他的心最软了。 不然又怎么会让姜知野得寸进尺地欺负,怎么会那么温柔地喜欢他。 姜知野讥诮地笑了笑,走到水池前用冰水洗了把脸。 走到这一步,他还能怨谁。 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可是没有人告诉他,离开了谢汶,会变得这么痛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板环节! 感谢辞镜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酒玖欸老板灌溉的20瓶营养液 感谢ORZ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嗷呜酒酒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7瓶营养液 排名不分先后!老板们大气! 39 # 凛冬5 一月上旬, 圣诞节假期进入尾声,谢父谢母向任职的音乐学院请了假,准备继续留在意大利, 和谢汶一起过春节。 他们先是赶在跨年夜前去拜访了谢汶的祖母祖父, 在罗马北部的富人别墅区,一位和蔼恬静的老太太给他们开了门,谢汶许久没见到祖母,言谈间虽有些不适应, 但在心里还是亲切的感觉居多,他记得祖母的名字叫Giorgia,是他的意大利语启蒙老师。 那天夜里, 整个罗马上空放着五彩缤纷的烟花, 年轻人三五成群走在大街上兴奋地聊天, 其中有许多都是亲切的亚洲面孔, 他们拿起手机给重要的人打电话, 欢笑声游荡在大街小巷。 谢汶穿着母亲给他准备的加厚羽绒服站在院子里透风, 往日高挑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有些臃肿笨拙。他抬头看着闪烁的烟火, 眼睛里映着亮光, 久久没有说话。 记忆中也有一场烟花,那个时候夏天还没完全过去, 他从台上走到人群中,一眼看到座位旁的那个人。他们言不对题地聊了几句, 然后那个人转过来问他:要不要做情人。 谢汶的眼睛眨了眨, 活络了几下微酸的脖颈, 驱散脑海里不该冒出的场景。 身后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谢妈妈穿着红色的羊绒长裙, 端出来一杯热咖啡递给儿子, 轻声问:今晚不打算和朋友去街上玩吗?小时候你很喜欢和爱乐乐团的伙伴们一起去凯旋门,为什么回来以后没有再联系他们? 她是个微微有些丰腴的漂亮女人,长着一双杏眼,说话时语调轻缓,像春天雨雾中的青山。 谢汶接过那杯热咖啡,隔着氤氲的雾气喝了一口:我长大了,而且已经很久不和他们联系了。 这是真心话,他觉得自己已然和大街上那些活泼好动的青年格格不入。尽管他才三十岁,有时与那些年轻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从气质、阅历与双目中的澹然可以看出,谢汶要更理智更成熟一些。 乐团的成员都很想你,上次还问爸爸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起演出,谢妈妈笑了笑,略有些伤感地说,我和爸爸仍然觉得你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还没教会你,你就已经这么大了。 怎么会,谢汶摇摇头,安慰地看向身旁的女人,我已经学会很多很多了。 不说这个了,谢妈妈问道,跨年夜真的不打算和朋友联系一下吗?前些天孟蜀还给我发了短信,询问你的电话号码。 听到孟蜀两个字,谢汶恍惚了一会,仿佛又被拉扯回那段在唐家市的日子,直到他头顶上方被白色玫瑰形状的烟花照得骤亮才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我还没给孟蜀留电话。 谢汶掩饰性地从羽绒服衣兜里取出新手机,指尖快速在显示屏上点了十一个数字,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许久没人接,于是他又给冼律和卓一明分别打了电话。 汶汶,谢妈妈的唇边漾起笑意,仿佛在看可爱的小孩子胡闹一般,你忘了,他们现在的时间点和我们不一样,或许还在睡觉。 谢汶偏过头,眸中闪过羞赧。 今晚为什么心不在焉的呢,奶奶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下意识回了中文,奶奶是听不懂的。汶汶,你是不是还有心事? 我谢汶语塞。 他泄气道:妈妈,我感觉自己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岔路口,有许多选择在等待着我,但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自己想要的。 谢妈妈点点头,低声说:那就说说最近的打算吧,你的小提琴店还要不要继续经营? 那家店暂时委托给孟蜀了,谢汶答,等到我状态好一点的时候,会回唐家市。 爸爸也是这个意思,他希望你在意大利多留一段时间,等我们两个回到奥地利教书,这边的家就交给你打理。 谢汶重重地颔首。 他们在院子里又聊了一会,等到烟花散去,新年的钟声敲响,热闹庆祝的民众揉着疲惫的睡眼散去,母亲仍旧站在他身旁静静地聆听。 妈妈,我决定好了。 谢汶转过头,语气有点郑重:我想最后再以小提琴手的身份参加一次演奏会,然后放弃乐团首席的位置。 他的话被揉散在罗马湿润的凉风中,顺着这座城市的纳沃纳广场流入母亲河台伯的轻柔波浪中,奔向大海。 这个乐团说的并不是唐家市的交响乐团,而是意大利国家级爱乐乐团。 是以在听到这个决定后,谢父谢母都有些惊讶,不过他们决定尊重儿子的选择,并不干涉。 这不是临时萌生的想法,谢汶已经考虑很久了,虽然放弃这个位置令他很不舍,但持续下去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骨子里某些冲动的因子也在劝说他,让他尽快投入到崭新的生活中,走出舒适区。 春节前,他们开车去超市买了许多有用没用的东西装满后备箱,途中谢父谢母去药店买了几袋备用物品,谢汶像没了大人管的孩子,在街边随意乱晃。 罗马城大街小巷恢复正常营业,这里没有过年的气氛,一切都很寻常。 阳光照在圣天使桥下的河水,微风推动着粼粼波光向下游缓慢移动,路边两排法国梧桐也跟着摇曳,某条街边拐角的红色砖墙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穿着黄色背带裤正站在阴影里吹萨克斯。 谢汶站在他面前听了一会,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对这种乐器很有兴趣,但祖父觉得萨克斯不够庄重,也不能像个绅士一样站在交响乐团里演奏,便及时打住了他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小男孩吹得很好听。 谢汶从钱夹里取出一把钱放到地上的乐器盒里,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停下吹奏的动作用蹩脚的中国话对他说了句谢谢。 紧接着他看到眼前这位俊美的观赏者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像身后的日景一样美。 谢汶对他说再见,继续在药店门口的街道里晃悠起来。 他走进一家花店,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跟在他身后为他介绍每种花的品种。 其实根本不需要介绍,谢汶已经对市面上绝大部分的花和花语了如指掌,至于原因不用详说。 最后他抱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从花店里走出来,瓶子里种着一颗绿笋一样的植物。这是谢汶亲手挑的,等它长大,会在窗边开出白色的风信子。 回到家以后,他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以前写的乐团训练日记,那上面记载着他每一次努力争取乐团首席的演出节点,这些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年节过后,谢汶联系了许久没有见面的爱乐乐团成员,他们大部分都是意大利人,激动的语速经过电话信号的加工处理让人难以辨清。 他重新加入了乐团的训练,准备着最后一次演出。日子就在这样忙碌充实的时光中过去,在这样的国度,他不会触景生情,更不会因为某件事而想起过去。 可是谢汶心里很清楚,他的潜意识在抵触,并且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意识到自己爱上姜知野的时候,是在某个寂静的夜晚。 从训练室走出来,天上下着雨,他遵循着身体的自然反应,向大门口望去,雨雾中没有那辆奢华低调的黑色轿车,没有男人撑着伞在那里等他。 自然也不会有人帮他打点好所有细节,甚至连衬衫的扣子都要帮他扣好,那些用来暖手的咖啡,带着冷淡气息的围巾,温热的怀抱以及亲昵的耳语,全都消失不见了。 谢汶承认姜知野在日常生活中对他的照顾可谓关怀备至,有姜知野在,他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甚至连浴室里的热水温度都是男人帮他调好。 然而在这样的夜晚,他要独自一人回家,独自一人解决晚饭,独自一人洗漱过后再独自一人睡去。 可是怎么睡得着呢?谢汶难过地闭上眼睛。 他的身体和心理,已经全部交付给了姜知野,在许多不经意的细枝末节,他心底隐隐期待着姜知野的出现,就连身体的愉悦与快/感,也只能依赖姜知野。 这种病状无法治愈,谢汶清醒地度过黑夜,到了第二天,又像往常一样忙着练琴。 在他的想法中,这段感情断了就是断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姜知野迟早要和别人结婚生子,这种后果他早已预料。可是感情向来由不得人的理智左右,它根本不受控制。 在跨年夜那晚,谢汶痛苦地问母亲,要怎么才能把他忘掉? 谢妈妈反问道:为什么要把他忘掉呢?忘掉他,是对你的不尊重。 谢汶没有接话,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学会和这种爱恨交织的感情和解。爱很重要,但它不会是一个人的全部,他要向前看,把这部分压在心里某个角落,久而久之,他会忘了自己爱过姜知野。 于是他接受自己爱上了姜知野这个事实,然后一点点用生活的其他部分把它化解,掩埋。 生命的轨迹是向上的,谢汶相信自己会慢慢快乐起来。 与温暖湿润的南欧不同,春节过后正是唐家市最寒冷的季节。 姜知野难捱地度过那两个月,假期结束便迫使自己的日子重回正轨。他叫来阿姨把整座别墅打扫了一遍,将谢汶的所有东西收纳到房间里,落了锁。 强大的自制力重新占据了他的身体,只要没有人主动提起,他不会想起两个人甜蜜的过去。 有时眼前的一切也会让他迷茫,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向更高的地方爬,站在最顶端吗? 可是为什么获得以后,又好像全部失去了一样。 工作安排不满的时候,姜知野会开车在何日君再来的门口抽一支烟,他觉得很遗憾,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和谢汶说,他想说他喜欢他,很爱他,不过现在没机会了。 就算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想听吧。 姜知野自嘲一笑,继续过着这种没有盼头可言的日子,姜氏和宋氏即将联姻,在生意上也多有往来,宋氏集团内部僵硬固化,连带着财团业务都是一些迂腐顽固的烂账,清理起来异常麻烦。 时间闲暇下来,他开始查起有关蓝锡的事情。譬如那天父母为什么怒意盎然地将他叫回老宅,极力施压将两家联姻的事提上日常,譬如那天在十色,蓝锡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譬如为什么徐骆辰总会在某些情况下忽然想起蓝锡一切的事都有了结果。 恋耽美 ——(33) 一个四处谄媚只为获得利益的家伙,本来不值得姜知野上心,可谁叫他偏要在与谢汶有关的事上作恶? 处理完蓝锡,姜知野告诉自己,接受现实,谢汶不会再回来了。 他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走到黑,娶一位合约妻子,过着没半点企望的余生,这种混乱的人生本不该把谢汶这样的人牵扯进来,该给他一个一尘不染、清清白白、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未来。 当时被恋爱中甜蜜的依恋冲昏了头脑,姜知野还没意识到,自己没资格给那个人承诺后半生,他是想和那个人有未来的,可是那个人未必愿意。买了房子又是何必呢?要真是让谢汶没办法坐上那个光明正大的位置,没名没份的跟着他他也舍不得。 那样需要娇养的玫瑰花,本不该在他这里受委屈。 想清楚这件事之后,姜知野的心突然空了一下,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漆黑,像他的未来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立春前后,新年的喜气还没散去,豪门圈里的贵妇互相走动,讨论着各家的要紧事。 姜母欣喜地迎接从国外回来的侄女,看着十一二岁的侄孙灵动地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姨母你也别着急,知野不是快要订婚了吗,等到来年开了春,没准能给你添一个孙子呢。 我哪能指望他,姜母嘴上这么说,脸上的欣喜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三十多了,总算是把亲事敲定了,看他一门心思扑在姜氏上面,估计结婚了也没计划和盈清要孩子。 别着急,要孩子这种事就是得有人在旁边催,要是找几个可爱的小孩儿每天去知野眼前晃悠,他自己就想通了,想要了。 侄女耐心的开导让姜母心里分外熨帖。 要不这样,我们带着孩子去看看知野,也让他感觉一下做父母是什么滋味。 三言两语,姜母便点了头。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带着外人去姜知野的私宅作客,当妈的哪有给儿子打报告去登门拜访的,于是几人也没多想,开着车就赶到了姜知野住址所在的别墅区。 这个时间点正是午后,姜知野是绝对不会在家的,姜母犹豫着要不要先带侄女去附近的商都逛一逛,侄女却说:这有什么要紧,我们等等知野,晚上还能一起吃个饭。 姜母便说好,等到下了车,站在姜知野的家门前,她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儿子的家门钥匙。 索性按下门铃,有人给开了门,恰好是来帮忙打扫卫生的阿姨。她犹豫着看向门口的两个中年女人外加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不肯放人进去。 姜母当即蹙眉:我是知野的妈妈,还能被拦着不让进不成? 于是她们便施施然闯入了姜知野的私宅,甫一进门,侄女的惊叹声便传入姜母耳中:姨母,知野果然是大富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家里的设施竟然这么阔气。 虽则没有参观过儿子的家,但这样的恭维话也让姜母脸上多了几分得意,她热情地拉住侄女的手登上二楼:来来来,我们继续聊,等知野回来了就去吃晚饭。 等到晚上七点,姜知野推开家门,便看到家里的阿姨正往餐桌上端饭。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微蹙着眉,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姜先生阿姨手足无措地解释,您的母亲和表姐来看望您了,她们现在就在二楼坐着。 母亲和表姐? 姜知野站在玄关处,眯着眸子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表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平时他鲜少回姜家走动,就连年夜饭都是匆匆回老宅吃一顿敷衍了事,为什么母亲会忽然来家里找他? 阿姨看着男主人那阴晴不定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要不这饭还是别做了。 不用,姜知野打断,你接着做。 他随意扯了扯领带,上楼时路过二层没有半点停留,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等到他从三楼走出来时,衣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几声,薛唯拨过来,正要和他汇报中法合作基金的最新协议。 姜知野站在楼梯拐角处,沉默地听着薛唯说话,伫立在那里。 听着听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那声音来自楼上。 楼上只有顶楼四层,姜知野已经有近三个月没去过那里,他收藏的最后一件藏品是谢汶为他做的小提琴。 为什么,顶楼会有声音。 姜知野缓缓放下手机,偏过头看着楼梯尽处,眼神变得阴冷深暗。 谁在那里。 薛唯没说完的语句被姜知野挂断,他迈开长腿踏上楼梯,一步步向前走着。 那处响动好似浑然不觉他的靠近,劈里啪啦地四处作乱,朝着男人的方向而来。 一秒,两秒,三秒 姜知野按下四楼大厅的开关。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活泼的黑影从他面前闪过,手中抱着一个漂亮的玻璃盒子,姜知野只消一眼就认出,那时他亲自为谢汶的小提琴挑选的容器,里面镶着许多整钻。 那是他最最重要的东西,平时就连看一眼都心疼,都不舍得碰一下。 如今却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肆意翻开盖子,上手把玩触碰。 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男人咬牙切齿地低吼,男孩慌乱中撞到他的肋骨,玻璃盒脱手落下,顺着长而弯的旋转楼梯滚落下去。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姜知野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他猛然伸手去捞,然而琴盒已经摔在阶梯上,爆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啸叫,玻璃碎了一地,伙同着那些亮闪闪的钻石掉得满地都是,小提琴也被这狠狠的力道甩出,磕在台阶角上,闷响着一层接一层滚下去。 玻璃划痕,琴码歪斜,琴弦松散。 姜知野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刻被玻璃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的心被劈成碎片,玻璃刀却还在落下,把他的灵魂与躯体一分为二,一半僵硬地留在原地,一半早已随着那把琴破碎了。 他当即转过头,揪住惊惶着想要逃跑的小男孩,把他死死地举起按在楼梯栏杆上,怒声道:是谁让你碰它的?!你是不是找死! 小男孩吓得大哭起来,他扒紧姜知野强有力的手臂,哭声竟然比玻璃的破碎声还要尖锐。 那可是姜知野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他都还没掉眼泪,这个孩子又凭什么? 他凭什么? 持续的噪音把二楼两个女人吸引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状,姜母的侄女大喊:知野,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下轩轩! 姜母也惊惧地说:快把人家放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她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多半猜出了大概。 还是阿姨迅速找了块布把碎玻璃扫到角落里,姜知野的表姐才得以冲上来夺下儿子,心疼地哭道:不过就是一把小提琴,碎了一把不还有这么多么,你何必要这么生气。 姜知野双眼通红,阴戾地说:滚。 你,你说什么? 姜母也跟着站上楼梯:知野,她是你表姐,为了一把小提琴你要这么跟她说话?! 还要我再说一遍?姜知野已经处在盛怒的边缘,出去!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小时候就应该管你管得再严一些,就不该让你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对长辈这么没礼貌,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再多管教你! 姜母口中骂着不孝,仿佛被激怒了似的,数落起姜知野的不是。 好了姨母,知野就是太生气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我们今天来是想让他见一见轩轩,想让他喜欢小孩子的呀 阿姨,送客,姜知野沉声爆发,请她们出去。 这场见面不欢而散,姜母怒气冲冲地带着侄女和侄孙坐上车离开了他的家。 等到阿姨再提着扫把上来准备打扫的时候,姜知野仍旧木然地站在那里,哑着声音说:这里不用打扫了,你也回去吧。 他看着满地的碎片,心掉在无底的深渊,手脚冰凉,浑身泛着冷。 让他喜欢小孩子? 姜知野这辈子最不喜欢小孩子,没有自立的小孩会让他想起父母,所以他也厌恶着成为父母。他恨这世界上所有不称职的父亲母亲,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没有家庭。 他伸手去捡玻璃碎片,切割口反射的光照进他的瞳孔中,他仍旧能听见母亲在训斥、在歇斯底里。 他看见幼时的自己躲在桌子下面,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没有星星,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听到母亲和钢琴课的老师说:我们家知野不适合接触这些音乐艺术之类的,他没这天赋,以后老师也不用在这方面给他费心了。 母亲又对着他同学的妈妈说:这位女士,请您的儿子以后离知野远一些吧,他的自控能力实在是太差,我和他爸爸只想让他好好学习,以后两个小朋友就别再继续交往了,也千万别让他放学后带着知野乱跑。 年幼的姜知野缩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呆滞地看着白瓷的地板,上面有皮鞋踏过落下的泥屑,有长长的发丝,有一架黑色的钢琴只露出下半身,显出三个金属色排列整齐的踏板。 他害怕地捂住耳朵,不想听到母亲一味的贬低,不想听到同学妈妈的应和声,不想听到老师的允诺,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自控力极差、没有任何天赋可言的孩子,不想在上学时没有朋友,不想永远失去接触新鲜事物的能力。 父亲和母亲弯下腰,脸庞出现在年幼的姜知野面前,逆着光,姜知野看着他们略有些阴暗的脸:儿子,该回家了。 他被拉扯着坐上豪华轿车,回到巨大的别墅,被人按着跪在红色的绒毯上,眼前是皮鞋与高跟鞋不断晃动,叫骂声响在耳畔。 别墅里的人们都屏息凝神看着姜知野被惩罚,他想让所有人都闭上眼睛不要看,可是他不敢开口,硬质的木棍一下下敲在稚嫩的背脊上,粗糙的表面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血淋淋的划痕。 为什么不听话?放学了就要回家!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逃出去学钢琴? 你以为你是什么大音乐家的儿子,有那种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天赋?以后再犯,可就不只是这些惩罚了! 姜知野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他幼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对父母的恐惧与恼恨,更讨厌自己的无能。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受制于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做个孤儿,也不要这样的父母。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 母亲随意懒散的声音响起,父亲随即收了木棍,她从管家那里要来药膏,冰凉刺激的疼痛感浇在姜知野的伤口上。 他抹了把泪,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冲回自己的房间。 这孩子,不上药会留疤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时隔多年,这样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在每个夜晚折磨着他。 姜知野颤抖着继续捡起地上的碎片,尖锐的表面刺痛掌心,他浑然不觉,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收集起来,好像在挽回自己那颗早已被人摔碎的心。 他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地捡,看到那把小提琴松散的琴码和琴弦,心痛的感觉犹甚。 小提琴的主人把它做得很好很漂亮,也格外的结实,哪怕在玻璃碴堆里滚过一整个楼层,琴码仍然倔强地没有掉下。 姜知野颤抖着把小提琴抱在怀里,放在心口的位置,俯下头用脸颊贴着,像是在安抚怀中的琴。 他的指尖一点点抚过琴身,检查着利刃在上面留下的伤口,终于在某个印记处停下。 视线汇集在那里,他没有缓过神来。 X是什么意思? 那是个非常有设计感的标识,黑色的墨服帖地印在一角,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分手那天姜知野满心满眼都是谢汶,他拾起雪地里的琴,并没有关注上面的细节。 X这个标志,他只听说过一位制琴师会这样使用。 是William。 WilliamXWilliamXie? 姜知野双目微瞠,死死地盯着那个记号。 半晌,他忽然笑了,笑出声,似乎是被自己取悦到了一般。 姜知野啊姜知野,你的人生有个死穴。 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全失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扔了两个地雷! 感谢厌清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40 # 冷春1 一整晚, 他反复摩挲着那个微有些凹陷的印记,辗转难眠。 天边泛起鱼肚白,姜知野打开手机, 输入William这个名字。 互联网上的他从不出席正式的公众场合, 自然也没有清晰的照片留下,更搜不出什么访谈纪实,唯有一张十年前在华沙爱乐音乐厅演奏的模糊照片,姜知野点开那张图片, 无论怎么放大都看不清他的脸。 谢汶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除了爱,他不需要从姜知野这里擭取任何其他的利益,偏偏姜知野爱也没有好好爱, 他骗了他, 瞒着他, 以为热忱的嘘寒问暖可以留住他, 事实并非如此。 姜知野闭上眼, 心内那一腔死灰被窗外清冷的晨风拂过, 吹开一道口。 他想着, 要是那把琴永远尘封在四楼的展览厅倒还好, 只要他不再踏入,就能这么欺骗着自己过下去。可那把琴坏了, 在他面前滚落下去,像那个人的离开一般毫不犹豫, 硬生生在姜知野心里扯开一道口子。 那里空荡荡的荒芜一片, 他意识到身体的某个部分就这样失去了。 天彻底大亮的时候, 姜知野驱车赶到公司, 看到正在茶水间泡咖啡的薛唯, 他的步子倏然停顿。 嗯?姜总, 薛唯连忙抬起手,早上好。 姜知野皱着眉点点头,开口: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办一下。 薛唯应声,想起昨天那个中途挂断的电话:是不是中法合作基金的事 不是,姜知野凝神,帮我打听一个人。 昨夜不是全然毫无收获,起码让他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多了些波澜他知道怎样找到谢汶了。 他很想去看看他,可以不说话,不见面,仅仅是同处于一小片天空下也好。 薛唯得到老板的指令,着手搜索起谢汶的行踪,他隐隐有种感觉:姜总不会一直待在国内,迟早有一天他会追到欧洲。 就这样找啊找啊,等到浑沌的冬天谢幕,北半球迎来春天,各地在惊蛰的节气中温度升高,逐渐变暖。 对,对,就这样,很好! 满头红发的高挑女人站在台下鼓掌:相信明天复活节的演出会非常完美! 恋耽美 ——(34) 台上最后一排响起庆祝的打击乐与鼓声,乐团每个分部的成员都举起手中的乐器欢呼起来。 William,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在团队里演奏吗?说实话,你真的很有天赋。 在吵嚷声中,女人走到舞台左侧,对着二提首席站位上的男人这样说。 老师,我打算换个方向发展,谢汶收起琴弓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和她说话,不过你放心,我会继续坚持训练小提琴,以后乐团如果有需要,我还是会帮忙。 当年你走了以后,首席Joshua一直提不起劲,连聚会也很少参加,现在你回来了,他也重新承担起一提首席的责任。 谢汶顺着女人的眸光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休闲粉色衬衫的高个男人正痞痞地对着他笑,轮廓深邃,金色的发丝凌乱地别在耳后,耳骨上的一排耳钉随着舞台灯光的映照闪闪发亮。 他们两个当年是同期进入的交响乐团,这么多年来谢汶一直在努力和男人争夺一提首席的位置。直到某天,负责乐团陪练的老师私下找到谢汶说,如果他愿意更换国籍,一提首席非他莫属。 谢汶婉拒了,拿着印有中文的身份证乖乖退居二线,成为乐团的二提首席。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国家级爱乐乐团,第一小提琴组和第二小提琴组同样重要,独奏的部分不仅需要Joshua,谢汶也要出力。 他们就这样做了几年竞争对手,再后来,谢汶笑着和大家晃了晃手上的护照,说自己要回家乡发展了。 离别那天Joshua一改吊儿郎当的常态,穿得很正式,他在机场抱了一下谢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每年圣诞会回来的,有时间再聚。 谢汶和他道别,转身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转眼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们都变得更成熟,不会再因为一个位置针锋相对。 William,你才刚刚回到意大利就给他带来这样的噩耗,他可能会继续一蹶不振,所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女人分析道,而且,你想退出弦乐组,成为乐团的中枢可能还需要再训练一段时间。 谢汶挑眉:老师,他怎么样与我无关,事情已经敲定了,还是劝他想开点比较好。 女人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整个交响乐团的成员一起聚餐,由于第二天有演出,教练特意叮嘱大家不许喝酒,是以这顿饭吃得意兴阑珊。 明天就是谢汶最后一次作为小提琴手参加演奏会,许多人举着果汁走到他面前祝福他,希望他以后在新的位置做得更好。 一提二提围了一张长桌,期间有几个女生起哄,紧接着Joshua站了起来。 Joshua有事要先走了,快,你有什么话想和William说? 谢汶看着他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把没喝完的果汁一口吞下去,笑道:William,这里说话不方便,关于退出二提的事,我们回头再说。 Joshua把杯子放下,走出餐厅,大家看到他揽着门口的一个蓝发男孩,两人站在路灯下凑在一起接吻。 喔餐厅里有人起哄,这是Joshua第几十个男朋友? 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两个感情好着呢。 谢汶静静听着过去竞争对手的八卦,唇边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这次是认真的啦,他们打算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举办婚礼,你真当他还像以前那么花心? 说起来,他以前是不是对William有点意思,前几年我总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猫腻 众人八卦的目光投过来,谢汶摆手道:我跟他可没什么别的关系,别瞎想。 于是这个话题揭过,他们又聊起别的事。 晚餐结束后,谢汶一一和弦乐组的朋友道别,裹紧大衣走出餐厅大门,绕去停车场开车。 他在罗马没有自己的车可开,谢父把家里的SUV暂时借给了他。 已经到了四月份,这里的天气依旧很冷,月亮升起时,整座城笼罩在浓雾之中。 谢汶拉开车门,身后忽然扶上来一只手,手臂白皙,青筋突起,是个白人。 谢,汶。 他转过头,看到Joshua穿着皮夹克站在面前,脸色凝重地叫他的中国名字,语调听起来很奇怪。 你为什么要离开弦乐组,又为什么要换位置,因为我吗?这句话是用意大利语问的。 想多了,谢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纯粹是因为我想学点新东西。 胡说,你是不是还在介意几年前的事,Joshua嘟起嘴,语气很凶,我承认,我是想和你发展一段感情,可是自从你拒绝我以后,我再也没有困扰过你了。 你不能再考虑考虑吗,没有你,我站在那个位置没有灵感。 谢汶眯了眯眼,上下审视着他,紧接着他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像那个人,于是迅速调整表情,说:可我换了位置以后,演奏时能离你站得更近,这样一来你还怕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谢汶拉开车门,一边上车一边道,别让男朋友等急了,也千万别让他误会。 语重心长地说完这句话,他开车迅速消失在大街上,徒留金发男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第二天一早,谢汶顶着清晨的露水去预约好的店取回演出礼服,又匆匆赶回家中。 父母去学校工作,家里只有他一个。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准备好复活节这天的演奏会。 谢汶从客厅的收纳架里翻出母亲浇水用的喷壶,灌满水,一点点洒在窗边的风信子上。经过两个月的悉心照料,它已经开花了,洁白无瑕,柔嫩细腻,谢汶轻轻用指腹摸了摸花瓣,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小谢。 随后他站在母亲的试衣镜前,换上演出服,耐心地把每一根发丝梳好,喷上定型喷雾,确保自己看起来处于完美状态。 靠近窗边的书桌上放着他的小提琴琴盒,谢汶把它放到椅子旁边的空地上,在桌前坐下,目光看着窗外晴朗的日光。 他抽出那本断更了很久的训练日记,找了一根黑色水笔,在上面记录今天的心情。 4月5日,复活节,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作为首席站在舞台上演奏,这把小提琴已经陪了我很久很久,尽管以后我还会经常与它合作,但将它带上演奏厅的机会一定会越来越少,希望它不会怪我。此外,以新的身份暴露在公共视野中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说不定消息会传到国内,不过这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我一定要把想做的事都做完。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小小谢开得更漂亮了^ ^!真希望小小谢的花期不要那么短,能多陪我一些时间。 他的字号偏大,写完这一段,一整张纸页都被黑色的墨迹挤满。谢汶将上面的湿痕晾干,随后收到抽屉里。 时间来到下午,综合音乐厅挤满了记者与听众,自三月陆续有人传言国际上久负盛名的WilliamX与意大利爱乐乐团的二提首席是同一个人,罗马音乐厅几乎场场爆满,直到三月底乐团成员接受采访时,无意间说出William打算退出弦乐、另谋发展时,热度更是炒到巅峰。 今天到场的大部分观众全是为了谢汶而来,更有甚者组成夸张的粉丝团,在音乐厅门前摆满了花墙,祈求他不要放弃乐团首席的位置。 于是在四月,交响乐强势挤占流行乐摇滚乐以及现代电子音乐等流派,短暂地成为业界主流,夺走了大众的视线。 这场演奏会一如既往地成功,谢汶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时,Joshua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宽大的化妆桌上放着一束鲜艳欲滴的朱丽叶玫瑰。 他随意撇了一眼,没有多想,提起自己的琴盒便要往外走。 这时候Joshua叫住他:喂,你的玫瑰。 谢汶疑惑地问:嗯?那束花是给我的吗? 嗯哼,不然还是给我的? 谁送来的? 不知道,工作人员放进来的。 谢汶站在那里,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又开了,他们的教练抱着一个礼盒递到谢汶面前:这是你的某位狂热粉托我给你的,他希望能和你共进晚餐。 谢汶连看都没看:能退就退回去吧,告诉他我不去。 真的吗?那个人看上去很执着,口音听上去偏德国口音,应该是为了你远道而来。 偏中国口音我都不去,别说德国了,谢汶低声说,还是拒了吧。 这都不去吗?Joshua惊奇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求爱场景了,可你看起来并不适应。 确实有很多次,可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谢汶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就和他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要对爱人保持忠诚。 谢汶拍了拍教练的肩膀,把她送出休息室:这句话也可以对媒体说。 这样一来能省去他不少麻烦。 教练抓着他的手确定了一遍:真要这么说? 真要这么说。 谢汶想,就算是那个人来问,他也要这么说。最好让全世界人都打消和他发展感情的念头,不要在这件事上折磨他了。 况且他也没撒谎,心里确实装着一个人,并且还没忘。 教练顶着一副撞了邪的表情离开休息室,谢汶临走时还是取走了化妆桌上的朱丽叶,没过多久,Joshua也提着琴盒跟了上来。 不是说不接受粉丝求爱么为什么把这朵花拿走? 谢汶反问:你不是说这个人早走了吗?这朵花放着也是浪费,我只好把它带走了。 Joshua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又开始问起别的。 今天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两个人结伴向音乐厅大门走去,谢汶说:晚上要看一场电影。 和谁? 自己一个人。 需不需要我陪 不用了,谢汶一秒打断他的话,电影院就在我家附近,而且是午夜场,你不会喜欢去的。 Joshua撇嘴:唔,好吧。 走到停车场,他又叫住谢汶:能不能,能不能再抱一下? 谢汶聚精会神地在一众车海里找着自己的那一辆,闻言停下动作,微微皱起眉头。 友好动作,没有别的意思,Joshua扬了扬手上的戒指,相信我吧,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和可敬的对手同台演出。 谢汶收回怀疑的目光,对他张开双臂。 那的确是一个蜻蜓点水的拥抱,两人抱在一起不过两三秒,Joshua主动松开谢汶,后退几步对着他招手:那就明天乐团再见,到时候你就有新的身份了。 再见。 金发男人笑了笑,转身背对着谢汶的那一刻,他敛起了笑容。 在某个拐角,他走到垃圾箱前,手中的戒指化作一道弧线丢了进去,随后毫不留恋地走开。 Joshua哼着轻快的小调,准备离开停车场去开自己的摩托,视线右方擭到黑暗中一个男人的身影,让他不由得被吸引着看去。 一部黑色轿车旁倚着一个穿黑色休闲风衣的高挑人影,黑发黑眸,面容冷峻,锐利的眸子划过冷空气和他对视。 男人是东方的长相,那双眼狭长幽深,可以想见笑起来的时候有多么的脉脉含情。 Joshua被这个发现惊了一下,身体的雷达一瞬间拉响警报。 除了谢汶以外,这里竟然还有一位东方美人。 不过看男人样貌成熟,身材挺拔,好像比他还高出不少Joshua遗憾地想,就算男人是gay,他们两个也很可能撞号了。 凉风将细小的尘土吹入他的眼睛,等他再睁开时,那个神秘男人不见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面前绝尘而去。 晚上十一点半,《罗马假日》午夜场准时开始。 谢汶现在已经是个公众人物,近期的曝光度只多不少,走在大街上已经没有先前那般自由。他在售票大厅取出电影票,戴上黑色口罩,将大衣的领子盖到下颌,默默地逆行穿过散场回家的人群,走到一间小型演播厅。 这部电影历史悠久,在如今爆米花电影霸屏的年代,很少有人愿意在午夜场重温它,不过这正和谢汶的意他不喜欢看电影时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 小型演播厅只有他一个人,这里的座位随便挑,谢汶挑了一个最中间的位置,刚坐下,大屏幕就闪了两下,正式开始播放。 看夜场电影是谢汶来到罗马以后养成的习惯,他知道自己半夜经常失眠,便在深夜里找一部又一部老电影来看,这个方式催眠有奇效,散场以后谢汶迷迷糊糊回到家,当即就能陷入深度睡眠。 黑白画面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白皙的侧脸上,安妮公主注意到侍女们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她睁开眼,悄悄从窗户逃了出去。 在中央广场喷泉池旁的长椅上,公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谢汶眨了眨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电影画面不断切换,公主的便衣护卫和配角发生争执,场面一片混乱,男主角乔偷偷带上安妮公主逃离现场,他们度过了精彩浪漫的一天。 谢汶纤长的眼睫垂下,闭上了双眼。 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我走到街角,然后转弯。答应我,别看着我,把车开走,离开我,就像我离开你。 安娜公主伤感地看着乔,他们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爱上彼此,那是两个灵魂在深深吸引。 朦胧中,谢汶的头微微向右侧偏了偏,刚好枕在身旁人的肩膀上,高度正合适。 冷淡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间,有人轻轻在他身上盖了件外套。 就在那人的手即将收回时,谢汶忽然睁开眼睛,准确而有力地攥住了他。 姜知野,好久不见。 他看着身上的衣服:你来做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台词来自《罗马假日》。 对不起uu们,昨天有点急事没来得及更,这章算作补昨天的,不出意外今天还会更一章。 本文确实是HE哈,但是不会那么轻易让姜总追回老婆的! 目前只是虐他的心,还没开始虐身,虐完以后会让两个人重新谈恋爱。 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感谢下老板: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陌迟归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顾昀爱长庚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酒玖欸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恋耽美 ——(35)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41 # 入夏1 电影进入尾声, 黑白灰色相间的光照在姜知野的侧脸上。 这是新年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男人看上去消瘦了很多,气质沉郁, 同之前的样子大为不同。 他过的不好吗?谢汶恍惚地想道。 姜知野低下头看着他, 薄唇微张:为什么不继续拉小提琴? 不想继续了,没别的理由。 谢汶松开他的手,把身上的外套塞进他怀里:晚上气温很低,你还是自己穿着吧。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站起身作势要走。 黑暗中,男人一把拉住他,沉声问:那个金发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姜知野想这么问, 可是他不敢问出口。他想起今天下午爱乐乐团的发言人在镜头面前说, 谢汶坦然承认心有所属, 并且拒绝和任何人私下见面约会。 他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有没有在一起? 姜知野推迟行程赶到意大利来观看谢汶的最后一场小提琴演出, 他本想就那么偷偷看着,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完全程, 却在离开时不经意间撞到谢汶和一个金发男人走出来。 他们都穿着燕尾服, 打着同样精致的领结。首席的服饰和普通成员不一样,这是姜知野回回跟着谢汶去唐家市演奏厅得出的结论, 他一眼认出这个金发男人也是乐团的某位首席。 姜知野看着他们边走边聊,最后男人叫住谢汶, 他们站在原地拥抱。 他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冲动迈开的步子没走几步又收回来, 心中一片颓然。 两人相拥的亲密画面灼烧着他的眼底, 在他心里烙下火红的疤痕, 姜知野的大脑嗡鸣着, 轰地一下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 他漆黑的双眼看到的是另一片漆黑,深不见底,黏稠滚烫。 可是那个男人把戒指都扔了,那枚戒指与谢汶有关吗? 他明明都看到那个金发男人走出停车场以后和别的男人一起走了,这种三心二意的人怎么能配得上谢汶。 然而此时此刻,当事人拧着眉,疑惑地反问:什么金发男人? 姜知野落寞地道:那个首席。 首席谢汶哦了一声:Joshua,我们是很好的竞争伙伴,你不要把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想歪。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咬到自己的舌尖,随即懊恼地想,有什么好解释的。 可姜知野明显不信。 谢汶的剪影在电影片尾的照射下变成一道黑黢黢的影子,他在观众席的位置挪动着向外走。 屏幕上出现一道身形更高的剪影,姜知野拉住他:你的教练在记者面前说你有了爱的人,那个人是谁? 是不是那个金发男人?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 谢汶忽然被这个问句戳到痛点,他的双目好似也被刺痛了,于是愠怒地回身挥开姜知野的手。 姜知野,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 谢汶重新站到他面前,努力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请问你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讲话,现在不应该在国内陪着宋小姐?你连自己的问题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还要来管我? 姜知野被他说中,倏然僵在那里。 谢汶深呼吸一口气,他被眼前的男人气笑了,没有说什么,径自快步离开了演播厅。 等到姜知野追出去的时候,谢汶早已融入罗马浓重的雾霭中,不见踪影。 他站在那里,身体像一只破了口的风箱,冷风灌入呜呜地响,那是他心里的声音,早已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谢汶说的不错,他应该回唐家市继续重复千篇一律的生活,可一想到用锦绣织成的前路上没有了谢汶,他忽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难道谢汶对他的爱不能抵掉那些难填的欲壑? 姜知野蓦然想到那天在机场高速路口,有人恶狠狠地评价他。 人苦不知足,得陇又望蜀。 他攥着手中的外套,离开了罗马,离开了意大利。 从这天起,姜知野彻底消失在谢汶的生活中,没再出现。 时光荏苒,春天一过,谢汶在业界名声大噪,跟着乐团接连举办了好几场外国巡演。 教练将中国选址选择权交给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地点定在唐家市。 乐团宣发比他们更早降临唐家,航班降落那天,整个机场都是新闻记者外加接机的乐团粉丝。 谢汶裹得严严实实和队友道别,有人开玩笑道:William,这里是你的家乡,你应该好好招待我们,做个认真称职的导游。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不行,谢汶步履轻快,边走边回头招手,今晚约了朋友一起吃饭,改天一定好好补偿你们。 在整个乐团被记者与镜头围得水泄不通之时,他绕到另一个出口,只身坐上冼律的车。 你还知道回来,说起来我们已经将近一年不见了吧! 冼律对着副驾驶的男人来了一拳,上下打量着他:谢指挥家真是光彩照人啊,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有吗? 谢汶随意地回了一句,在后视镜中看着自己的脸。 他的穿衣风格确实受乐团朋友的影响,慢慢变得不再严谨板正,时间已进入夏季,唐家夜晚的气温正宜人,他穿了件黑色薄款连帽衫,外加工装裤和长筒靴,脖子上戴了条金属项链,头发染成栗棕色,发梢微微蜷曲,在路边繁华夜灯的照耀下像低调出行的混血大明星。 这是谢汶努力做出改变的成果,尽管有时候他还是更适应过去的穿衣方式。 看上去比从前年轻了很多,现在说你是刚出道的小歌星我都信。 谢汶笑了笑,又问:孟蜀呢? 他在饭店包厢等着我们,刚刚给一明打电话,他忙着准备学校的文艺汇演,今晚可能过不来。 嗯,没关系。谢汶的心情被回国的喜悦与充实盈满,并不介意卓一明的缺席。 他们赶到饭店,孟蜀三步并作两步乘电梯到了一楼,上来就给谢汶一个熊扑。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 谢汶微尖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晚上大家都要开车,所以没有人叫酒,久别重逢的欣喜弥漫在房间内,冼律给谢汶倒了一杯可乐,问道:怎么想到要做指挥家的,以后不再拉小提琴了? 如果有人愿意买账,倒是可以考虑开几场独奏会,至于指挥谢汶解释道,恰好早些年学过一些,今年只不过是重新拾起这项技能而已。 做指挥家也不错啊,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们乐团的演出,冼律赞不绝口,还是指挥家更帅一点,乐团所有部分都要听你一人指挥,这感觉不比做小提琴首席爽? 孟蜀也跟着点头,问:老板,你们乐团这次打算在哪演出,还是唐家市音乐厅吗?那里的演奏厅偏小,可能容不下你们这么多的人数。 还没定,这件事不用我操心。谢汶回道。 那,他迟疑着,办完这次演奏会你还会留下来吗,或者永远回意大利,再也不回来了? 谢汶摇晃着杯子,视线落到咕嘟咕嘟的小气泡:办完巡演,可能会退居二线,回到唐家市继续做琴。乐团指挥位置只有一个,能人却不少,我不能一直占着位置不让出来。 虽然他现在对指挥兴趣更大,但归根结底压在心里的热爱还是与小提琴有关,不仅如此,各国优秀的制琴师越来越少,谢汶一退,中国很可能不会再培养出新的人才,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放弃这项工作。 再说了,谢汶现在闻名遐迩,制琴价位水涨船高,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 听到他回国定居的肯定句,孟蜀和冼律对视一眼,双方都松了口气。 他们接着聊起在唐家市的生活。 冼律的工作室仍旧是业内首屈一指,不过据他所说,与工作室签订协议的男团里有两个高位出道的明星被曝出柜了,在国内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许多拍摄被迫中断。 谢汶不在的日子里,孟蜀仍耐心地帮他打理产业,何日君再来也在有条不紊地经营,只有制琴室关闭许久,已经落了灰,想来需要雇人重新打扫一遍才能投入使用。 音乐教育项目的事怎么样了?谢汶忽然想起这件事。 当时走的太匆忙,他只顾着跟孟蜀口头交代了几句,后面便全权交由孟蜀打理,自己再没过问。 说到这件事,谢汶有些愧疚,他明明做了那么久唐家市交响乐团的负责人,之前一直亲力亲为地跟进,突然撂挑子不干了,跟他合作的那些项目负责人一定很懵。 孟蜀夹菜的筷子微微一抖,菜重新掉回盘子里。 他再次将那片菜叶夹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汶,后者毫无所觉,一旁的冼律和他紧张对视了一眼。 嗯,都还挺好的,没什么问题,老板,你要去看看吗? 就这两天吧,趁我不忙,谢汶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按照进程,那些项目也该投入使用了吧。 对对,孟蜀说,已经在投入了,一切都很顺利,老板可以随时查验。 随后他们又聊起别的事,饭局结束的时候,冼律欲言又止。 他纠结地开口:小汶,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想问啊? 看他那副表情,满脸写着你快问我四个大字。 还有什么事?谢汶挑眉。 也没什么事你没有别的想问了吗?冼律再一次暗示他。 要不你还是直接说吧,谢汶笑了笑,定定地看着他,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以后慢慢讲也可以。 吃完饭,孟蜀开车载着谢汶回了桦榭大道,冼律则调转方向回家。 沿途的风景都很熟悉,谢汶落下车窗,嗅着唐家市夜晚清香的空气,心绪平静。 何日君再来与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孟蜀说:一明有时候不忙会回来住,家里都是他在打扫,偶尔请一请家政阿姨。不过你的房间他没进去过,估计要收拾几天才能住,今晚老板就睡在客房吧。 谢汶不置可否。 他的眸光向外瞟,看到那家便利店的店面焕然一新,便问:这家便利店是倒闭了吗? 孟蜀捏紧方向盘:是,是啊,便利店撤走以后,不知道是谁搬了进来。 现在这家是奶茶店?谢汶微皱着眉看向那家装潢雅致的饮品店,为什么没有名字,店主不想做生意了吗。 孟蜀说:它,它其实是家咖啡店,是谁开的我也不知道,还没见到过店老板出现呢。 42 # 入夏2 轿车停在了何日君再来的门口。 谢汶拍了拍孟蜀身后的驾驶座:有没有上面的钥匙? 哦, 有的。 接过钥匙,谢汶挂在食指上转悠着下了车,临走到进店的台阶前, 他转了个弯, 直接奔去隔壁的咖啡店。 这家店正门前挂着许多御守、晴天娃娃、还有去寺庙求来的红丝带,推开门,两只布偶猫乖巧地从猫爬架上跳下来,亲昵地蹭着谢汶那双马丁靴。 他把钥匙装进裤兜, 半蹲下身子抱起其中一只,满怀都是沉甸甸的温暖触感。谢汶摸摸怀里布偶的脑袋,在咖啡店里逛了起来。 这里的布景偏欧风, 暖色调的吊灯挂在天花板, 每个卡座上都没有人, 只有悠扬深情的歌声透过音响传遍每个灯光可以照到的角落。 喵~ 怀里的小布偶灵活地从谢汶的怀中跳下来, 向点单台跑去。 谢汶的视线紧紧黏在小猫咪身上, 跟着它一直走。早在刚懂事的时候, 他就很想在家养一只小宠物, 奈何母亲对任何长毛的活物都过敏, 只要房间里出现细小的茸毛便喷嚏不断,谢汶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长大了, 他忙着学业和乐团的训练,渐渐忘了这件事。 不知怎么地, 看到这两只乖顺的猫咪, 谢汶养小宠物的心思又被悄悄地勾了起来。 点单台前坐着两个服务员, 一男一女, 坐在吧台高脚凳上背对着谢汶, 凑在一起好似在打游戏, 就连谢汶站在他们身后也毫无所觉。 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谢汶摸了摸下巴,手指弯曲成节敲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你好。 他的手刚垂下去,另一只布偶蹦跳着向他跑来,矫捷地窜入他怀中,谢汶不得不伸出两只手慌乱地去接。 啊呜~ 看来这是一只啊欧猫,每次发出叫声时都很像啊欧。 谢汶抬眸时,看到女服务员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 抱歉,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有没有菜单? 点单台除了一台机器,其余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家咖啡店生意也太差了吧,就算在桦榭大道这样著名的旅游打卡景点都这么凉,店主人迟早破产,他在心里推测。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哦。 服务员歉意地对他欠身。 不营业?谢汶挑眉,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吗?那你们平时什么时候营业? 啊,这个嘛,服务员努力回想,营业时间不固定,有时白天有时晚上,只要老板在店里,我们就营业。 ? 谢汶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周围:所以你们老板现在不在,你们就不开张? 是这个道理。 谢汶说,你们老板一般什么时候在? 这个也说不准诶,服务员苦恼地说,有时白天,有时晚上。 谢汶: 好吧,我知道了,他把猫猫放下,改天他来了我再点单。 一边往外走,谢汶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么任性的店家,破产也是活该。 孟蜀还没回来,他推开自己的店门,像一年前那般巡视了每个角落,最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制琴室。 工作台上还放着当时打磨低音梁用的工具刀,外加那副单片眼镜,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生锈。 谢汶抱臂在门口倚着看了一会,这才慢慢上了三楼。 他翻找出钥匙解开房间的锁,灯开了,满屋子呛人的灰尘味道,夹杂着略微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恋耽美 ——(36) 地毯上放着早已没电且打不开的手机,衣柜开了一个小缝,可以想见房间主人当时离开得有多么匆忙,这里门窗紧闭,窗帘严严实实挡住外面的风景,构成一个绝对密闭的空间。 谢汶上前,把地毯上的手机捡了起来,随后拉开床头柜最下面那一层,将手机放进去又合上,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圈,那个旧的可以不要了。 后半夜他在家里的客房对付了一晚,虽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床和枕头,但重回家乡的喜悦冲散了些微的不适,这一夜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睁开眼,已经到了早上十点。放在从前,谢汶从来不会赖床,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每天早起已经养成习惯。 在罗马待久了,果然是会跟着当地人的起居特性而改变,就连那些持续了十几年的习惯都没能逃过一劫。 谢汶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眼看到孟蜀给他发来消息。 【老板,店已经开了,冼律托我帮你买了几套新衣服,旧的那些估计暂时还穿不了,我放到沙发上了。】 谢汶敲了一行字回复他。 【谢谢,今天下午准备一下,带我去看教育项目的现场。】 关掉手机屏幕,谢汶揉着眼睛在客厅抓了几件衣服,回房间换上,又自己动手把卧室重新打扫了一遍,衣柜里的秋冬款被他放进滚筒洗衣机,没过多久,装在真空密封袋里的春夏款被他一件件翻出来。 整理完已经到了正午,他下楼和孟蜀出门吃了顿饭,随后一起驱车赶往唐家市东区的青少年宫。 轿车行驶到一半,孟蜀忽然掉转车头驶向距市中心不远的桥西区,谢汶坐直身子,摘掉墨镜:不是要去看学校吗? 是要去看学校,不过学校换地址了,现在不在青少年宫。 不在了?谢汶的心蓦地沉了一下,怎么回事? 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们到了再详说吧。 最终他们在一处活动中心面前停下,一幢外观非常现代化的建筑映入眼帘,这和当时谢汶见到的建模图纸完全是两个样子,如果不是建筑正中央标着音乐活动中心六个大字,他险些以为这里是某处商都。 下车吧老板,我们到了。 孟蜀带着他走进大门,谢汶戴着口罩加墨镜,在偌大的一层大堂逛了一圈,这才道:这栋楼占地面积少说是青少年宫的三倍,你们是怎么劝遇城集团谈下来这么大一块地皮的? 更何况这里靠近市中心,土地的价格更是寸土寸金。 我们合作的东家早就不是遇城集团了,孟蜀一点一点解释,出事的时候老板你还在意大利,当时遇城集团在二级市场抛售的股份全部被年遇城的两个儿子收购,这本来是场家族内斗事件,结果二儿子曝光了他老子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害得年遇城被政府勒令停职调查,挂在他名下的所有项目都被迫中止。 谢汶睁大眼睛。 现在,这个项目有了新的投资商,这里是他亲自选的地址,孟蜀继续说,青少年宫也就三四层,这幢楼可远远不止三四层,说到底还是我们赚了。 大厅两侧摆放着许多宣传立牌,他指着其中一张立牌说:唐家市现在很看重音乐教育,咱们活动中心和国外不少音乐学院有了合作,优秀的学生可以公费出国留学,相信以后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谢汶站在那张立牌前看了一会,好久才说:这是好事。 回头从我银行卡上拨点钱投进来吧,设立奖学金或是助学金什么都好,算是这一年没跟项目的补偿。 他抚了抚孟蜀肩,却见他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音乐活动中心早已投入使用,电梯缓缓降到一楼,许多十四五岁的学生背着书包冲出来,他们结伴越过两个男人跑出大门,期间不少男生女生放慢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谢汶。 哦对了老板,你要是真想继续参与这个项目,不如来做音乐活动中心的代言人吧,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了,我们唐家市现在又注重音乐发展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明星。谢汶好笑地拒绝。 别这么说,你也是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况且外形条件这么符合,说不定不少人暗中拿你当偶像呢。 孟蜀拦住电梯即将关上的门:不去顶楼的办公区看看吗,平时会有很多合伙人在那里开会。 谢汶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红色的数字一层层叠加,最终停在十六楼,这一整层都很安静,每条宽阔的长廊都展览着音乐教育项目从雏形到落地的纪念照片。 谢汶一张张看过去,在有关雏形期主题的长廊里见到了自己不少照片,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问:这些都什么时候拍的,我都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了,去年入秋的事了吧,孟蜀笑笑,今年马上也要入秋了,这我哪能记得? 谢汶接着浏览下去,果然如孟蜀所说,雏形期签订协议的大部分合伙人与后来照片上参加剪彩仪式的人脸均不重合,想来遇城集团出的那件事对项目的打击很重。 在落地实行期纪念长廊里,他站在某张模糊的工地考察相片前站定,音调微扬。 孟蜀,你看这里面的男人像不像薛唯? 孟蜀啊了一声,连忙凑上来瞧,他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这件事要怎么和老板解释呢? 啊,嗯,就是,这个好像,确实是他。 嘘,谢汶戴着墨镜对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身后,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两人挺直身板,顺着长廊尽头、落地窗旁的会议室门口看去,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交谈着走了出来,迎着午后的阳光,谢汶清晰地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是姜知野。 说起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男人穿着墨蓝色的高定西装,名贵的皮鞋踏在瓷砖上,每一步都游刃有余,他正和面前的中年男人握手,不知是不是那道橘黄色的阳光在作祟,他的五官仍旧俊美、锐利,可那双桃花眼中少了阴郁的意味,瞧上去沉稳自然,硬朗谦和。 谢汶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唇角仍旧保持着最开始略有些上扬的样子,没有变过。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想起过这个男人,如今再见,并没有什么心跳加速的感觉。 心脏不好用了吗?还是说,他已经成功走出了这段感情的阴影。 谢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隔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孟蜀不知道谢汶到底是何种心情,只看到他撇了撇嘴。 他们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那几个男人跟着姜知野朝电梯这边走来,谢汶才对孟蜀说:我们下去吧,一会儿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总,那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 隔天我就亲自去市政府盖章,文件扫描后会先发到薛特助的邮箱里。 嗯,男人应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公司还有事,我明天再来。 音乐活动中心可是姜知野的心头宝,校长不敢怠慢,连声答应着,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那我送姜总下去。 还没走两步,忽听身后另一个男人道:前面的怎么好像是孟蜀先生?他是来视察办学情况的吗? 好像真是他,怎么不上来说话啊。 孟先生身边站着一个高个青年,那是谁? 姜知野的眸光向前扫去,背着窗外的阳光,只看到一个跟记忆中那人极像的身形在眼前晃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胸腔窒闷了一下,定睛看去,那人分明不是他。 一副宽大的墨镜,黑色口罩,栗棕色的微卷发梢,穿着黑红色相间的棒球服,外加工装裤长筒靴。 那个人穿衣风格不是这样。 淡淡的失望萦绕在心头,饶是如此,姜知野还是眯着眼问:他是谁? 身边的校长看过去,了然道:瞧上去像是某个明星,孟先生不是经常会认识些家住唐家市的明星模特吗,这位估计是来面试活动中心代言人的。 姜总您也知道,最近又快到了唐家市一年一度的音乐宣传月,到时赶上国际交流音乐节,我们肯定要趁势宣传一下的嘛,找一个代言人能帮我们提高曝光度。 国际交流音乐节 怎么把这件事忙忘了。 姜知野闭了闭眼:那个人不合适,不要再找他。 一个胡乱染发的小年轻怎么有资格做活动中心的形象大使?估计他连乐器都认不全。 校长一头雾水,不明白刚刚那个人怎么就惹到姜总了,但给钱的是爸爸,他不敢说什么,只好笑着:哎好,等孟先生改天来了我会替您转告这句话。 嗯,姜知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代言人不着急,等到合适的出现了再签。 等不到,就一直不签。 与此同时,活动中心负一层停车场,孟蜀紧张地看着谢汶的脸。 后者靠在汽车后座,冷声道:说啊。 为什么这个项目是姜知野在管,他又插手这件事了? 语毕,谢汶偏过头看着窗外的车群。 这件事还真不是,孟蜀纠结道,老板,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遇城集团那件事吗?年氏家族内斗,年遇城的长子娶了某位担任政协要职高官的女儿,他们家和政府有了关系,按理说决计不能干出违法乱纪的事。 我知道,谢汶抱臂,年遇城这个老东西贼得很,处事又圆滑,做事不会留下把柄,就是为了给他的儿子铺路。 问题就出在这,大儿子和小儿子本想收购股份逼他退位,谁知在利益分割这里起了纠纷,小儿子最后留了一手,他找到一个娱乐圈的男模,把好多事给抖搂出来了。 什么?谢汶一时没回过神来。 其中有一件案子发生时你也在场,孟蜀提醒道,度假山庄,为期两天的休闲聚会,老板你不是去了吗? 娱乐圈男模,谢汶那双藏在镜片下的双目微瞠,久远的记忆涌上脑海,是被他伤到住院的那个? 对,孟蜀肯定,当时年遇城恩威并施,把这件事私了了,谁知小儿子找出一大堆非常齐全的证据,伙同那位男模以故意伤害罪、强制猥亵等多项罪名把年遇城告上了法庭。 说起来真是有些后怕,这老头还想在法庭上狡辩,把责任推给参加聚会的人好在酒店只提供了他犯罪的监控,把你们其他人的隐私保护得好好的,这一波也只能说是自己人背刺了。 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谢汶打断,所以这和姜知野参与项目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别着急,孟蜀从收纳箱里翻出一罐雪碧讨好地放到谢汶手中,这只是个开始,后续牵扯出了更多年遇城徇私枉法、贪赃舞弊的案子,他的大儿子和高官女儿结了婚,就算真是干净清白的也得重新彻查一遍,所以年遇城锒铛入狱,儿子前途尽毁,股市一落千丈,被二儿子以极低价格收购了。 和年遇城以及大儿子年圳有关的项目都要经上面的特派组一点点查明,所以当时能跑的合作商都跑了,许多人退出了音乐教育项目,我们的项目差点夭折。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谢汶摘掉墨镜,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能想办法筹资攒够钱。 没用的,这个项目后续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况且当时纪委盯着有关项目的每一笔进账走账,只要涉及境外资金,一定会发红头文件勒令停办。 孟蜀叹了口气:我们乐团几个合伙人商量了下,决定让我做临时负责人,平时参加那些金融商会的时候多求一求遇到的投资商,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谢汶捏了捏眉心。 后面不用想也知道,谁愿意参与这个晦气的项目,一举一动在政府的紧盯下完成?虽说那些投资公司不至于犯下年遇城那么严重的错误,可项目实施的时候总要有些捞油水的机会,这几乎是这行的潜规则了。上面断了他们牟利的机会,整个投资界没有愿意接手的。 还是在某个拉投资失败的晚上,孟蜀颓唐地走出商会现场,迎面撞见了姗姗来迟的姜知野。 他只是随意瞟了孟蜀一眼,随后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朝着他走过去。 孟蜀以为姜知野一定是来打探自家老板近况的,当时已经在心里做好决定,抵死不说一个字。 谁知道姜知野第一句话是:音乐教育项目现在办得怎么样? 他竟然在关注这个项目! 孟蜀眼中透出浓浓的震惊,紧接着姜知野身后的薛唯冒出头来,从他手中接过资料簿,笑着说:没关系,事情一定会解决的。 于是事情开始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姜知野接下了这个项目,且比从前所有的工作更加上心,他根本不怕纪委的监督与检查,音乐教育项目先前因为遇城集团的缘故触及了多条红线,需要时时跑市政府,就连这件事他都记在心上。 甚至他投了更多的钱进去:姜知野放弃了原来的青少年宫地址,在唐家市地图上勾了三块正在竞拍的高价地皮,便让薛唯着手去准备了。 那不是一座音乐活动中心,而是整整三座。 从选址到装修,从项目落地到教育活动的设置,他全程都跟在旁边。剪彩那天,他甚至请来了市长,算是让音乐教育项目焕然一新,改变了投资界对它的看法。 孟蜀以为到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薛唯后来打电话告诉他:分在你们乐团合伙人的选择权还是归还给你们,姜总说他不会插手。 他没听错吧,姜知野不会插手? 如果这世界上有灵异事件,孟蜀绝对会认为姜知野从内到外换了个人。 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可事实证明,姜知野就是这样做的。活动中心到现在已经办了一段时间,他还抽出不少钱资助音乐学校,支持青少年学音乐。 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忽然良心发现,开始默默无闻地做好事,这说明什么? 孟蜀当时在心里想:这说明自家老板实在太他娘的神了! 这世界上所有的变形计节目都应该停办,需要改造的不良青年全部送到自家老板这里,保证他们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等等,你挺会编啊。 谢汶唇角勾起:姜知野不怕政府查?他的未婚妻家庭背景也涉政,姜知野贸然接下这个项目,难道不会失去丈母娘家的青睐? 恋耽美 ——(37) 孟蜀却说:没有未婚妻。 谢汶眸中闪过凌厉的弧光:你说什么? 他没有未婚妻,孟蜀讪讪地,没骗你,真的。 不过,这事我也不清楚,以我的视角我只能说这么多,其余的你问问冼律? 谢汶重新靠回座椅上,从棒球服衣兜里摸出手机。 昨晚聚餐的时候冼律支支吾吾的,明显是知道了什么事想和他说,估计就是这件事吧。 谢汶没拖延,当晚把冼律约到了靠近桦榭大道的某家酒吧。 你说这件事啊,冼律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就知道你要问。 谢汶晃着酒杯里的液体,浓浓的覆盆子味道顺着空气飘上来。 姜知野之前是不是去意大利找你了,就是复活节那天? 说重点。 咳咳,他回来以后,很久都没出现在公共视野中,后来我才听说,他和宋家解除了订婚意向,主动提出不要那些利益了。然后冼律顿了顿。 谢汶喝下一整杯酒,眸光迷离地看着他:然后? 然后,他住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这个染头发的不合适,不要签他做代言人。 谢汶:) 43 # 入夏3 说罢, 冼律支着下巴,观察起好友的神色。 谢汶始终冷冷淡淡的,除了适当燃起几分出于好奇的探究欲, 看上去并没有为故事里的男人动容。 出息了, 真的假的? 冼律提心吊胆的情绪骤然变得平缓,谢汶这个人哪里都好,只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太容易理解别人, 为别人着想。理解别人的难处痛处倒不是不好他怕谢汶在这件事上心软。 凭心而论,冼律不太看好姜知野,就算他后来做出了那些事, 也不能让他对姜知野完全改观。 一时的忏悔算什么, 他好兄弟都远走高飞一整年了, 这期间丢的东西他能补回来吗? 只要谢汶这里不掉链子, 冼律就有底气。 他把酒杯一放, 避重就轻地大略讲了一番:为什么住院其实原因挺多的, 听说姜知野那段时间像个工作狂, 不爱惜身体, 所以才生病了。或者,受情伤了开始折腾自己了呗。 谢汶颔首:原因这么简单。 不过这个院他住了很久, 冼律又说,而且姜知野住院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一家新闻媒体报道过,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所以 所以, 冼律断言, 这时候又出现了第三种说法, 他是因为退婚的事在姜家和父母起了争执, 言辞间说了什么忤逆二老的话, 才引得他爸动手,狠心把儿子打伤。 这种说法显然更可信,后来冼律也在医院见到过姜知野本人,每每想起当时的场景,冼律都觉得一阵暗爽。 谁见过姜知野最狼狈的样子?恐怕谢汶都没见过,可他却看见了。 最解气的是,姜知野不仅要像个落魄的弃兽一般自己给自己舔伤口,舔好了,他又要去宋家负荆请罪,承受新一轮的泄怒。至于姜知野受了多重的伤、伤在哪里、有多痛苦,冼律才不会说。 他绝不会在谢汶面前多透露一个字,一切信息点到为止,与此同时他更坚信,姜知野不会想在谢汶面前提起这些事。这样一来就更好了,谢汶知道姜知野为他的自私任性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又不会因为个中细节而心疼他。 冼律挑了挑眉,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样,解不解气?你昨天下飞机我就想跟你说这件事了,但我实在害怕你心里还有他,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 谢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 我这点嘲笑跟他玩弄你感情相比不算什么,事实证明,你离开了这个暴君会过得更好。 谢汶垂下眼睑,不置可否:玩弄感情这个罪名有些过了,他其实说这个干什么,都不重要了。 两人碰杯,话锋一转,谁也没再提姜知野。 晚上分开时,冼律已经喝了不少,双脸酡红,眼神迷蒙,他捧起谢汶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遍,说道:太好了,你又成了以前的谢汶。 喝醉了? 谢汶拍拍他的背:我帮你叫车。 答应我,以后千万别再掉人陷阱里了,也别被人骗得什么都不剩,行不行啊? 冼律稀里糊涂说着连不成句子的短语,谢汶哭笑不得,只好连连应下,等到把冼律送上车后,他从好友的衣服里摸出手机,给冼烨打了电话,又和司机交代了几句。 谢汶的身影在视野中不断倒退,眼前的街景飞速变化,冼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双眼。 尽管谢汶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过去的那些事了,但他还是很害怕。 这种害怕的来源并不在谢汶身上,而是在姜知野。 姜知野是个狠角色,他对自己心狠起来没有丝毫心慈手软,这样一来很难不出事毕竟谢汶的心很软。 冼律倒吸一口气,头疼地敲了敲额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这话不太准确,天生一对?这个更不准确,天生相克?天造地设? 想不到那句话,冼律不想了,他彻底放松身体,浅睡过去。 这些天谢汶一直待在何日君再来整理制琴室,偶尔会在清晨练一练小提琴,隔壁那家没有名字的咖啡店他已经去了不下四五次,每一次都没赶上老板在。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汶特意让孟蜀多准备了一副碗筷,半小时后卓一明背着琴盒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见到老板椅上的谢汶,他先是顿在那里,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对如今的谢汶很陌生。 哥哥? 嗯,吃饭吧,谢汶摘掉眼镜,对着他笑了笑,去把孟蜀也叫下来。 哦,哦。 卓一明有点紧张地攥着袖口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制琴室,他觉得许久不见的表哥变了好多,可一开口又是两人从前交流时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三个男人在餐桌前坐下,孟蜀去楼上的厨房端蛋花汤,放在桌角上的手机震颤着一寸寸挪动,眼见快要掉下去,谢汶伸手捞了一把。 屏幕忽明忽暗地闪烁,来电显示:活动中心校长助理。 谢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撇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坐在对面的卓一明眼疾嘴快,目力极佳的他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字,便对着正在小心翼翼端着饭煲下楼的孟蜀道:孟哥,是音乐活动中心的校长助理,他给你打电话了。 快,快接,帮我开个免提。 卓一明从谢汶手里接过电话,指尖迅速点了几下。 喂?孟先生。 李助理,请问有什么事?是活动中心那边出问题了吗?孟蜀扬着下巴,双手戴着手套,一点点向饭桌挪动。 啊,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很好,不用担心,电话那边的李助理迟疑道,罗校长托我问孟先生一句,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活动中心代言人? 孟蜀隔空和谢汶对视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孟蜀却答道:找到了,非常合适,外形绝对符合高层领导的要求,告诉罗校长准备签合约吧。 果然,罗校长就是让我来跟你说这件事的,那位代言人你拒了吧,他不合适。 啊? 孟蜀懵了,谢汶是这个项目发起人暂且不表,他还是意大利爱乐乐团的首席替补外加聘用指挥家,除此之外他还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制琴师,这些里面随便抽出一个身份都是唐家市高攀不起且可遇不可求的,他怎么敢说谢汶不合适?! 李助理,你听我说,这位代言人他在意大利 好了,我知道你觉得他很优秀,但再优秀我们都不能签,这件事挑明说了吧,其实是姜总说不合适。我们谁也不敢和姜总较劲啊。 楼梯上的孟蜀忽然停住了脚步。 卓一明下意识悄悄看向饭桌前坐着的另一个男人谢汶取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某种堪称匪夷所思的神情。 李助理,这个事要不我们改天再聊?我这边做着饭呢,锅要炸了我得去看看,我们先挂了吧。 没等电话对面回答,谢汶出声说:不用,让他继续说。 啊?对面的校长助理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说,哎,别逃避了孟先生,我给你重复一遍姜总原话吧,他看到那天和你走在一起的候选代言人了,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姜总不喜欢穿着随便、胡乱染发的小明星,他觉得不合适,我们还是找下一个吧。 卓一明听得一头雾水,他茫然地看了看孟蜀:穿着随便,胡乱染发,小明星?? 孟哥什么时候找的小明星? 卓一明又看了看谢汶,发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孟蜀把汤放到桌子正中央,甩下一句老板一明你们先吃便拿着手机奔店外面接电话了,连那副厚实的手套都没摘。 谢汶看着好奇转身的卓一明,提醒道:别看了,先吃饭。 哦。 这通电话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孟蜀紧张不已,谢汶却好像不怎么在意,吃完这顿饭便忘掉了。 时间兜兜转转来到爱乐乐团演出的前一晚,卓一明连续一个星期每晚被孟蜀揪回店里,陪着谢汶练习指挥。 他们从制琴室的后门出去,来到一条狭窄无人的小院,卓一明抱着琴谱架和小提琴,犹豫地问:我要站在哪里比较好? 在我面前就可以,谢汶手上拿着一个神秘的丝绒盒子,你的眼神在每个小节结束后要落在我的指挥棒上。 卓一明已经是个成熟的乐团选手了,自然知道怎么和指挥家打配合,他点点头,表示了解。 谢汶的指挥生涯和长达二十多年的小提琴经验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是以他不能像往常那样得心应手地参加每一次演奏会。 这是他以新的身份在祖国表演,明天的现场不能有半分失误。 卓一明看着谢汶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根雕有花纹的指挥棒,紧接着视线便黏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再也没有移开过。 我们开始。 夜晚十点,无名咖啡店的后巷停了一辆奢华的黑色轿车。 姜知野关上车门,在桦榭大道上散步至店门口。 何日君再来开着门,明亮的光照着靠近门口那一架三角钢琴,姜知野看着那架钢琴从三角式变成立式再到三角式,从白色到黑色再到棕红色,谢汶还是没回来。 收回视线,他拉开咖啡店的大门。 像之前千万次一样,甫一走进去,两只布偶猫便黏在姜知野腿上不肯离开,男人随意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在猫咪的纠缠下走到与后厨连接的吧台角。 老板,您来了。 今天坐班的是一个女孩,她套着粉色的围裙,紧张地对着姜知野打招呼。 男人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后厨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乐。 那声音抑扬顿挫,十分悦耳,听着像是来自隔壁。 隔壁 姜知野的心弦忽然被传进来的音符狠狠拨动了一下,他敏锐地开口:外面是谁在练琴? 应该是隔壁乐器店那个大学生吧,他最近每天晚上都要回来练两个小时。 看来是卓一明。 老板,需不需要我去交涉一下?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不用,让他练吧。 姜知野看着脚边的布偶猫,弯腰把他抱在怀里,猫咪一口咬住他的领带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有没有给他们两个喂饭? 喂了,只不过他现在好像饿了 去拿罐头,姜知野轻声说,我来喂。 服务员怔怔地看着男人领着两只活蹦乱跳的猫在卡座坐下,画面瞧着颇为和谐。 她捧着自己的脸走到食品柜,心里感叹道:老板看起来真的好温柔哦......他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这是姜知野第一次养猫,他严格遵循专业人士的叮嘱,不敢多喂也不敢少喂,且餐餐准时,只有小猫拽着他的裤脚叫得很可怜的时候,他才会多给他们喂一点零食。 今夜也是一样,姜知野看着他们凑在一起吃了一会儿便及时地撤走饭碗,拿到后厨去清洗。 时间悄悄流逝,整条大街渐渐安静下来,姜知野指尖滴着水珠,走到前台,无意间问了句:最近店里有没有来什么别的人? 好像没有,啊,这些天总是有人来点单,不过他每次来的时候老板你都不在。 谁? 一个骨相很好看的男人,瞳色是棕褐色,有点像是混血,皮肤很白,很像大明星。他好像就在隔壁乐器店上班,离我们很近。 话没说完,服务员忽然看到姜知野大步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嗯?老板?? *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我写的很甜吗?怎么都以为火葬场结束了!! 老板们支棱起来!火葬场刚刚开始! 只是想到不能只让姜知野火葬,也得让他追妻,所以才写他们久别重逢,虽然是HE但是还没那么快啊啊啊! 现在都不许心疼姜总!! 44 # 入夏4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夏天, 唐家市逐渐升温,夜晚有点燥热,还没到鸣蝉的时节, 此时万籁俱寂, 一切都很安静。 姜知野冲出门外,连台阶都没越下去,就停在那里静止不动了。 他看着隔壁黑了灯的店门,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去叩响它。 时间不合适, 地点不合适,甚至,他连一个合理见面的身份都没有。 放在以前, 姜知野绝对不会思考这些问题, 他只要一想到谢汶就在附近, 势必要萌生出见一面的想法。两人在一起时, 他想见便见了, 后来分手了, 姜知野仍旧随时能分出心神横跨整个大陆去见他。 然而在这个时候, 他却犹豫了。 并非是他不想见, 独自一个人熬过的夜晚,姜知野没有一天不想他。而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资格挽回谢汶了。 他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很差,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外加住院的那些日子,姜知野每天都在想, 他那么拼命地搏到现在这个位置, 到底是为了什么? 恋耽美 ——(38) 为了父母的肯定吗?不, 父母永远不会对他满意, 他们只会希望姜知野不断触及更高的要求, 满足那些熏然的、权与利的念想。 为了出人头地、让所有人高看一眼吗?可即便如此, 那些人真正愿意卑躬屈膝的也不是姜知野,而是他背后的财势。 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填补自己的欲望吗?过去姜知野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纵然真的做到了,他仍旧觉得不值得。 假如他这一辈子能一直按照之前的活法,不断地流连于各种情人之间,和宋家联姻后一步步向上爬,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谁让他遇到了谢汶。 谁让他心血来潮想认认真真与他恋爱,在他身上真正体会到爱的滋味。 如果没有遇见谢汶,姜知野不会频频流连两人过去经历的一切:他们在无数次商会见面,相看两相厌,又下意识地被对方吸引;在遇城酒店举办的酒宴,他明明和谢汶那么默契,第二天他还闯入了谢汶的房间;在年遇城酒窖里,谢汶主动坐到他面前,问他能不能不要再追卓一明。 人不可以体会那样有趣又美好的生活,否则失去时,巨大的落差感会在每个寂静的夜晚杀人。 老天爷终于肯把获得爱的机会赏赐给姜知野,可他却因为自身的残缺不全而失去了。 这种残缺并非来自身体,而来自于姜知野的灵魂:他不懂得怎样爱一个人,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便想方设法挟制谢汶,想他永远爱自己。 这件事说起来颇为可笑,三十多年来,姜知野没有经历过一段正常的感情。在他的认知里,婚姻如父母那般斤斤计较互相算计,维持和谐体面一条路走到黑,亲情是不断加在身上的重担,里面含满了不负责任、控制与占有。 父母花重金培养他的才能,却没有教他怎样珍惜一个人、如何正确处理一段感情,偏他们不想谈,也不许别人擅自教诲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学校、老师、朋友,没有一个人教会姜知野要怎样去爱。 谁来教他呢?是没有的。所以出了问题,他只好自食苦果。 可是一个人的日子太苦了,等到他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爱。那个茫茫人海中,像神明一样唯一肯停留下来,舍予他关心与爱护的人,最终也因为自己的伤害转身离去。 姜知野与谢汶的恋爱状态并不平等,明明他是乞求着爱的人,心底里镌刻着自卑二字,却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掩盖自己毫无优点、卑劣的本质,闭塞视听,然后将所有能给的东西全部塞给谢汶,还要质问他。 我已经对你这么好了,可不可以永远留下来? 他勉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却伤害了谢汶的自尊。谢汶不是凌霄花,姜知野却执着地让他攀援在自己的保护下,像野蛮的荆棘一样占据他生活的全部。 两人在罗马见面那一晚,姜知野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在这段爱情中出局,他早已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淖,无法做到干干净净地挽回这段感情。 于是他回国后决定斩断一切,重新开始。 姜知野早已做好失去所有的准备,可笑的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就算被父母轰出了姜家又怎么样呢,大不了从头再来。那一段时间,姜知野像一段被蛀空的腐木,每天睁开眼想的全是怎样再睡去。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爱他,他也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期望。 直到某天早上,阿姨像往常一般推开姜知野的病房,小心翼翼地开始盛饭,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弥漫在屋内,姜知野睁开眼,那一瞬间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双目湿红,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浑噩到死。 或许他该庆幸自己骨子里的坚韧,从小到大像他这样在一片昏暗中长大的小孩,要么只能依赖心理医生和药物度过下半生,要么早已结束短暂的一生。 他做了错事,需要改正,需要赎罪,他要学着那个人,学着怎么多分给身边人一点同理心,学着改掉自己的缺点。 再者,谢汶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姜知野,纵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姜知野也不会放过它。 于是他出院后,慢慢以一种全新的视角看待身边的事务:过去他觉得薛唯勤勤恳恳攒了工资只为给未来的小孩子准备抚养经费实在太愚笨,现在他倒认为,天下不是所有父母都像自己的父母那般无情的。 会有人愿意耐心地灌输爱,将自己的血肉付出给小孩,薛唯就做得很好。 从前他不理解那些执着于投入的教育者,只认为拿钱办事尽到责任就好,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学生的发展与前程?是以对谢汶经手的音乐教育项目,姜知野从没有主动了解的欲.望。 后来经孟蜀介绍,他竟觉得这样也不错。自己想学却没机会学到的东西,帮一帮别人就可以让他们轻易获得,这是好事。 何日君再来旁边的便利店撤走了,他把它买下来,这家店是否盈利他不在意,只是觉得两家店紧挨着,潜意识里就和谢汶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姜知野的心在一点点变得充实,尽管那种腐朽衰落的感觉仍旧游荡在体内,他也浑不在意。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病症只有谢汶可以解决。 如果一把锁只能配一把钥匙,他的心锁只能让谢汶解开,这辈子没办法再接纳别人。 就是这样一个认为自己腐烂不堪的人,缓缓靠近可以救赎的解药,却忽然有了怯意。 姜知野实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谢汶,连日以来的忙碌已经让他许久没有关注意大利爱乐乐团的事了,见面了要说什么呢?你过得好不好,还愿不愿意回来,他害怕说出口的还是对方不想听的陈词滥调,连自己都厌恶。 他低声笑了笑,望着宁静的街道,还是没迈出那一步。 店长,您没事吧? 服务员推开玻璃门,脚边一只雪白的猫咪窜出来,扑上去咬住姜知野的裤脚。 没事,姜知野哑声说,关店吧,早些休息。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倚在谢汶的店门口抽完,转身离开了桦榭大道。 朗夜疏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 到了第二天,这里又恢复成繁华热闹的景象,那落在地上的烟灰,早已随着晨风吹散了。 今天是意大利爱乐乐团在华演出的重要日子,地址定在唐家市人民大会堂,为了这场音乐会能顺利举行,唐家市政府与乐团负责方将此地演奏会定义为业界学术交流,没有大幅度轰动媒体新闻前来报道,也没有邀请任何高职官员。 谢汶从前来过几次人民大会堂,可团里的许多队友可从来没来过,甚至不乏有人是第一次造访中国,他们坐着会堂提供的包车,兴奋地透过玻璃向外望,不时问谢汶一些问题。 演奏会结束后有没有私人时间?听说这里的商都很奢华,我想去看看。 趁着人齐,我们还是一起吃个饭吧,不然到时候像Joshua这样的又要出去猎艳了。 谁说的?不过我刚刚在街边的大厦看到了他们的巨星海报,好多漂亮的姐姐妹妹。 他们从会堂后门入口直达后台,工作人员拿着简易的地图上来与谢汶交涉。 谢先生,这上面印有休息室分配的情况,劳烦您转达。 谢谢。 谢汶接过那张表,刚要转身和团员说话,就见会堂迎接的工作人员里冒出一个男人,笑着上来夺他手中的纸。 抬眼一看,是孟蜀。 老板,你们团怎么也不给你配个助理,这种事交给我吧,孟蜀举了举手机,我用英语跟他们沟通,实在不行就靠翻译软件。 谢汶把手上的丝绒盒放在他怀里,抽回那张安排表:你还是让我来吧。 他对着A4纸上的顺序,带着团员一间间找屋子,许多路过的工作人员惊诧地看着他,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谢汶到底是意大利人还是中国人,为什么两种语言都说得这么好。 要说他是中国人,长相却透出几分混血才有的白皙与深邃,要说他是意大利人,汉语说的未免也太好了吧。 一番忙活以后,谢汶推开自己的休息室,有两个意大利女生抱着大提琴坐在一起,转身好奇地问:William,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他是我的经纪人,兼助理。 叫什么名字? 他叫谢汶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他是你经常和媒体提到的那个人吗?他会不会说意大利语?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谢汶怔住了,他想起自己确实经常营造一个心有所爱的衷情人设,团员见他和孟蜀那么亲切地交谈,会误解也不奇怪。 他不是,谢汶走到水池前洗了洗手,抽出纸巾擦拭着,不过他会说一点英语,好奇可以去找他聊。 两个女生欢呼起来,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孟蜀出现在门口,一见到他,两个女生凑到一起笑作一团。 老板,快要上台了,孟蜀说,她们这是 没事,我们走吧。 谢汶打开盒子,取出指挥棒,笑着与他擦肩而过。 演奏的礼堂本是为演讲设置,墙体没有音乐厅的特殊材料,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是以观众入场前,引导员再三叮嘱,会场一定要安静。 聚光灯投在舞台中央,竖琴、鼓、钢琴等笨重的乐器和座椅已经被搬了上去,爱乐乐团的队员正有序入场,他们站在台上笑着对下面挥手,观众席回以热烈的掌声。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等到主持人在后台一一介绍完各个组别,就听到她稍微停顿半晌,说:下面介绍本次演奏会的指挥家William Xie 指挥家是最后一个上台的,并且要带领整个交响乐团的人向台下致意。所有人的目光投在舞台一角,紧接着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穿着藏青色的礼服走上台阶。 他在观众的注视下走过,背脊挺直,只露出侧脸,棕栗色微卷的发向后梳起一半,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俊美立体的侧脸,那双深邃的眼睛像闪烁的明星,饱满好看的唇微抿着,透出清冷与疏离。分明的颈线顺着他的脖颈游移,被保守且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遮住,金灰色的领结不偏不倚点缀在喉结下,随后是藏青色的燕尾服,以及西裤包裹的笔直修长的双腿。 谢汶面向观众鞠躬,令人惊艳的正脸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随即他转过身,看到乐团每个人的眸光汇集过来,落在他的指挥棒上,那一根好似带有法力的魔杖轻轻回落,震撼人心的音符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整齐地在寂静的会场响彻起来。 光芒照在谢汶的背影,他看不到观众的脸,眼里只有琴谱,团员,耳边听着每一个落下的音节,全神贯注地融入到这场表演中。 这是为什么谢汶选择半路出家学指挥,他对小提琴太熟悉了,熟悉到许多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无法控制自己在那样重要的场合胡思乱想,于是决定通过指挥来集中注意力,让自己更加专注。 这让他修长漂亮的手指引起大家的注意,谢汶像个行军打仗的将军,每一个动作的扬起落下都是所有乐器丢弃铠甲举手投降的标志。 在场的听众为爱乐乐团的专业程度震惊,他们沉迷在这场表演里。 整场演奏会长达一个半小时,散场后几个固定的新闻发言人留下来接受访谈,其余人则回休息室休息。 为了准备意大利爱乐乐团的演出,大会堂特意将其余演出推到不与之冲突的时间,是以今天只有他们一组表演,整个后台只有乐团成员在活动。 工作人员走的走,退场的退场,明亮的走廊安静下来,电梯叮地响了一声,门开了,紧接着响起皮鞋走过的声音。 身着西装的男人迈开长腿,走过一间又一间紧闭的房门,最终在某间休息室门口停下。 他拉住门把手,桃花眼中闪过些微的疑惑。 休息室里传出闷闷的喘息声,隔着一层门板,依稀能听到男人含混不清的调戏与难耐的哭腔。 什么声音? 里面不止一个人。 可这不是他的休息室吗? 姜知野攥紧金属把手,顿感血液逆流,手脚冰凉。 僵硬的手指微微下压,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透过极狭窄的视角,一个金发男人正抱着一个青年在沙发上交缠。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展现在姜知野眼前。 就在他要破门而入时,身后忽然出现一个身量和他相似的男人,温热有力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以极稳的力道无声地将屋门关合。 安静。 谢汶一手捂住姜知野的嘴,一手牵住他的手腕,地毯上两双皮鞋亲昵地碰撞、摩擦,踩着混乱的步点向隔壁的休息室快递移去。 熟悉的清香扑面,姜知野在一瞬间认出谢汶,紧绷的神经和绝望的情绪轻易被他的味道消融,紧接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开始对谢汶分析、辨认、并做出反应。 尤其是谢汶紧贴在他身后时那轻柔的触感,姜知野完全不能忽视它。 咔嗒。 门落了锁,漆黑的房间内,谢汶抵着姜知野,放松了对他的桎梏,两人摸黑向前走,又一起撞上硬物,滚落在沙发上。 黑暗中一只手护住了谢汶的后脑,他的下巴撞在姜知野的胸膛上,略有些吃痛,紧接着从男人身上爬起来,伸手开了灯。 当他重新出现在姜知野上方时,后者还维持着陷在沙发里的姿势,怔忡地看着他。 谢汶拂走垂在额前栗棕色的发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偷听别人墙角,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爱好。 白炽灯就在谢汶的斜上方,直视有些刺眼,可姜知野仍然目光半分不错地盯着他,盯到眼睛发红。 那两个人是谁?那不是你的房间? 这里才是我的房间,想到刚刚的场景,谢汶眸中闪过些微的嫌恶,队友在和粉丝谈情说爱而已,不需要你操心。 谈情说爱......而已?可他们明明在公共场合交.媾。 姜知野凝视着衣着华贵的谢汶,尽管他没有说话,可眼睛和身体都在传递着渴望对方的信息。谢汶感受到了,却只是耐心地等他回话,一副任他打量的样子。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魂,扶着柔软的沙发坐起来准备离开。 一句话没解释就要走? 谢汶拦住他的路,膝盖一顶,姜知野被他猝不及防的重新抵在长沙发上。 男人还没有缓过神,谢汶不知从哪变出那根指挥棒,放在手里转了个圈。 姜知野看着指挥棒稍细的那一端蜻蜓点水从他喉结下扫过,沿着衬衫的直线向下走,轻微的力度引起他不由自主地颤栗,随即在腹下三寸,西装裤明显绷紧的某处停下。 他下意识抬起手攥住谢汶的手腕,额上青筋突起:你── 我? 谢汶收回指挥棒,挑衅地回了一句:你都敢硬,还不敢让我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你终于A起来了! 恋耽美 ——(39) 老母亲抹眼泪。 45 # 入夏5 姜知野的胸膛起伏着, 注视着他,手上的力道松懈了几分,但依旧没有松开。 怕什么? 指挥棒的顶端轻轻绕着名贵的皮带画圈, 这种若有似无且不负责任的招惹对姜知野来说不咎于最严酷的惩罚, 谢汶没有挣开他,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取走指挥棒:怕它把你戳坏? 姜知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纯黑色的指挥棒落在他的指尖,显得谢汶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这是古典交响乐指挥大师Toscanini使用过的珍品, 我花了大价钱辗转数次把它买下来重新打磨包装,其上的雕纹都是我一点、一点用刀刻上去的,你嫌弃它吗? 最后的尾音很轻, 姜知野喉结滚动, 桃花眼里已经蒙上一层阴影。 他看到谢汶认真地摩挲着指挥棒底端的花纹, 深色与皎白交错, 不知让他联想到什么, 呼吸更加急促。 放心, 它不脏, 翻修过后只有我碰过。 谢汶转了转指挥棒, 看着略有些狼狈的姜知野,居高临下地诘问:怎么不说话, 嗓子不舒服吗?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然后起了反应。 姜知野平复着被眼前男人勾起的情/潮, 喑哑地说:不是, 我没有因为这个 那他要说什么呢?难道要可耻的承认自己的欲/念是来自于谢汶, 就这样冒犯他?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为情的姜知野, 谢汶笑了笑, 没有选择继续为难他。 压制在男人身侧的腿缓缓收回, 他起身正要离开。 这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猛力推开。 不知名的工作人员手持通知单轻轻唤道:谢老师谢 这个音节没有完全发出,他疑惑地睁大双眼,愣在原地,看着沙发上两个姿势如胶似漆的男人。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见谢汶挺直上半身压倒性地钳制着对方,藏青色的背影挡住身下男人的样貌,只能看到两双修长的双腿碰撞在一起,鞋尖也亲密的紧贴。 还没等到工作人员说出那句抱歉,谢汶已然侧过脸森冷地看着他。 出去。冷冷的嗓音,其中蕴含着薄怒。 这次的屋门关得很用力,嘭地一声巨响夹杂着慌乱。 谢汶扶着沙发站起来,轻轻扫了男人一眼,转身去给门上锁。 姜知野还在思索要不要解释,谢汶已经越过沙发,走到化妆桌前,对着镜前灯开始解领结,问道:来这里做什么,就为了看我队友现场演出? 姜知野以拳抵唇咳了两下,他这次来其实是为了看谢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没什么,你还会在唐家市继续演出吗?他问。 可能不会,谢汶收起桌上的丝绒盒,仔细地打量着心爱的指挥棒,我们还有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唐家市只是其中一站。 巡演结束后还会不会回来? 会。 这次谢汶答得很果断:我的家就在这里,不回这,我还能回哪儿? 姜知野的心稍稍安定了几瞬,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听出的祈求:我们能不能聊一聊? 座椅上的谢汶听到这句话,转身面向他,长腿舒展,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现在就可以。门已经反锁了,不会有人打扰。 姜知野指尖收紧。 谢汶对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在不舒服? 姜知野口腔发涩,淡声说:我退婚了。 谢汶没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 姜家应当不会再要求我和别的什么人订婚,如果他们打算继续以姜氏的继承权要挟,我也可以不要,姜知野苦笑着说,只不过到时说不定已经一把年纪,在事业上重新再来,也没什么竞争力可言了。 不要姜氏? 谢汶的长睫颤了颤,紧拧着眉头,视线盯住他。 这听起来不像是姜知野这样的人会说出来的话,连姜知野自己都这么觉得。但他已经经历过因追求权势而做错事的痛苦,那些难捱的日子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必须要在这件事上做一个割舍。 年纪过至一半,他还想拼一拼,起码做个有能力帮谢汶遮风挡雨的人。总好过几年以后开始变老,又只能做到不上不下的位置,届时他哪里来的能力去保护他呢? 是啊,年龄。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还有这么一道坎,过去姜知野从来没有注意过,哪怕他想到了,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然而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谢汶隔着年龄的鸿沟,谢汶看起来年轻而鲜活,他自己呢?早已是一块吸收不进任何水分的腐木。 要是有更年轻的男人出现在谢汶面前,姜知野占不到任何优势,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吗? 自姜知野躺在病床上想清楚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要爱惜身体,尽可能地延缓生命的流逝,就算再怎么不济,也能多看一看谢汶。 复吸的烟又被他戒了,姜知野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酒吧也没有去过。 不去酒吧也不全然是注意身体的缘故,两人分手那天,姜知野开始变得痛恨酒吧。 他也变得痛恨时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谢汶,或是晚生几年,最好让姜之朝做哥哥,让他来做任性的弟弟,这样就能把姜之朝不屑一顾的机会攥在自己手里,学音乐、钢琴或者随便什么,然后换一种方式遇见谢汶。 他们的开始并不美好,收尾也是,如果可以,姜知野愿意把这辈子、下辈子全部拿来赔给他,也赔给自己的悔意。 但是后悔不好,后悔没用,除了空耗情绪,它不能给姜知野带来心理安慰。 音乐教育项目现在的投资商是我,薛唯会把接手以来所有的资料送到你这里,如果不满意,可以随时修改。 现在它是你的项目了,谢汶垂眸,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靠近市中心的那座选址很好,另外两座暂时还没去过,不过,你看上的地址应该没问题。 姜知野的面容因为这段话而有了几分触动:你已经去过了吗? 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他们没有遇见? 谢汶颔首。 市政府现在很看重唐家市音乐行业的发展,打算把这行打造成名片,姜知野沉声分析,你已经以William的身份出现在公共视野,能不能考虑来做活动中心的代言人?条件随便你开。 William这个词,他说的格外艰难。 谢汶拖长声音哦了一句,好笑地问:你发现了,什么时候,因为那次在罗马音乐厅的演出? 不,姜知野闭了闭眼,我是在那把小提琴琴身上发现的。 谢汶愣住了,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他曾经给姜知野做过一把小提琴,那个时候,他想给他做很多很多。 回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是有点傻,不过也挺可爱的。 谢汶很久没投入到恋爱的情绪中,他早已想不起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没有故意隐瞒你的意思,只是想送琴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谢汶看着他,你观察得很仔细。 那把琴被摔成那样,他当然看得仔细。 那代言人的事,你同意了吗? 说到这事,谢汶挑眉:姜总真是一天一个说法,明明前几天还特意找人通知我说──我不合适。 姜知野眸中闪过无措的弧光:我没这样说。 不喜欢染发的小明星,谢汶问,不是你说的吗? 姜知野哽了一下。 他是这么说过,但是,那又不是在说谢汶。 还是说那天的就是他? 两人隔空对视,谢汶轻轻一笑。 叩叩叩三声响,孟蜀站在门外喊:老板,我们该走了。 谢汶从座椅上站起来,拿起领结和指挥棒,路过姜知野面前停下。 虽然不太了解姜家的事,不过,是你的还是要攥在手里,不要对自己这么严苛。 姜知野抬眸看着他。 如果我们的感情让你觉得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在意? 谢汶轻声说:早点走出来就少受些罪,每天拿着过去的事惩罚自己,不觉得难过吗? 姜知野,那段感情已经结束了。你也该有更需要在意的事了。 姜知野的眼睛有点红,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你这样说不就是在拿着刀往我的心上插吗? 他剖白了,坦言了,把自己讲得一清二楚,谢汶无动于衷。 这终于让姜知野意识到,他不可能再挽回这段感情了。 谢汶没有因他的举动而有所动容。 他们结束了。 两个男人,一坐一站,谢汶看着姜知野,安慰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被他克制着收回。 在这件事上他帮不了姜知野,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这样难熬的时光。 甚至某些感情依旧抽丝剥茧般地附着在某个角落,偶尔牵出来,扯一扯他的心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宗玖老板灌溉的34瓶营养液!!!!!! 老板大气! 46 # 入夏6 孟蜀侯在休息室门口, 等了许久没见老板走出来,他试着开门,却发现门把手根本按不动, 像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老板这是在里面干什么呢, 待了这么久还没出来。 孟蜀在楼道里来回打转,期间接了个电话,等到他犹豫着打算再次敲门的时候,谢汶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屋内流泻出明亮的灯光, 楼道里的地毯上映出男人变形的身影。 老板!你出来了,我开车送你回店吧。 他凑上去,视线无意一瞟, 便看到谢汶身后不远处的男人。 仅仅凭借未完全露出来的侧脸, 他便一眼看出那人是姜知野! 孟蜀双眼中露出震惊, 嘴巴张合着, 不过短短几秒钟, 千百种猜测便在他脑海中飞过。 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不是已经分手了吗?难道他们旧情复燃了、破镜重圆了、干柴烈火了、冰释前嫌了、重修旧好了、重温旧梦了、起死回生了 愣着干什么? 谢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语气平静:我坐你的车回去。 哦哦, 好的! 孟蜀右手背到身后掐了自己一把,飞快接过谢汶手里的东西。尽管还不能确定, 不过看老板的反应,不像是要和姜总重新开始的样子。 临走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休息室里的男人, 姜知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像是在出神想事情。 唉作孽。 孟蜀下意识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自两人从恋爱到分手全程围观的旁观者来说, 他一向是坚定不移站在谢汶这边的, 可即便如此, 有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怜悯姜知野。 虽然他没有姜知野有钱,也没姜知野长得帅,可他能深切体会到姜知野浑身散发出的潦倒与失落。 从前听薛唯说过,同姜知野私交甚笃的好友少得可怜,平时除了工作,姜知野鲜少主动向那些朋友提起自己的私事,或许之前他们爱好一致,在某些话题上还能有些共同语言。然而现在,他们走了完全不同的平行线。 假如因为退婚一事,父母对他失望,老板也不再爱他,众叛亲离这种无人体谅无人可依的荒凉感,完全不是孟蜀能想象得出的。 也不怪姜总陷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走不出来,如果孟蜀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捉到一缕光,他是怎么都不会放手的。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人,谁不希望能有人爱自己呢? 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精英总裁,也会因为不懂得怎么谈恋爱而肝肠寸断,真令人唏嘘。 孟蜀叹了一息,眸光落在斜前方的谢汶身上,抿起嘴陷入沉思。 楼道里陆陆续续有人抱着乐器离开,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整座楼终于安静下来。 休息室里的姜知野闭上干涩的双眼,从沙发上站起。 他微垂着眼,漆黑如墨的双眸如古潭一般幽深不见底,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姜知野略有些心不在焉,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毫无所觉。 炎热的夏季终于到了。 柏油马路两旁的行道树长出繁茂葱郁的绿叶,鸣笛与路人嘈杂的谈话声在闷热的空气中放大数倍,昼渐长夜渐短,于是这个城市的年轻人倍加珍惜可以挥霍的凉爽夜晚。 姜氏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公室里,薛唯正往姜知野面前推饭盒:该吃饭了,姜总,您先停下手头的工作吃点东西吧。 他站在办公桌前,左手攥着姜知野的手机,右手攥着自己的。 姜知野处理公务时经常会忽略手机消息,是以薛唯承担着提醒他回信息的重担,不过,就算姜总没说他心里也清楚:无非是怕错过谢先生的消息嘛。 可是,姜总早已没有谢先生的联系方式了,按理说,他永远等不来谢先生主动联系他。 薛唯攥紧手上的两部手机,又低声提醒了一句:姜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姜知野捏着眉心,冷峻的侧脸对着他,仿佛不为所动。 注意身体。 薛唯只好这样叮咛,夏天到了是容易让人没胃口,不过他相信,姜总还是会为了身体好好吃饭。 果然,话音刚落,姜知野签字的笔微微停顿下来。 办公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嗡嗡的震动声不停地自姜知野的手机传出,薛唯悄悄甩了甩左手,感觉手指快麻了。 那阵震动声坚持不懈地响,打电话、发消息,招式层出不穷,像是不让姜知野亲眼看就不罢休一样。 姜知野打开饭盒,终于挑眉看了薛唯一眼:谁的消息? 薛唯点开屏幕:是徐总的。 姜知野说:不用管他。 薛唯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早已不是上班时间,按理说,徐总联系姜总无非只有两件事。 一:知野!给你介绍几个男孩子,赶紧来! 二:知野!今晚十色酒吧来不来?不见不散啊。 姜知野从来没答应过,有时薛唯也很费解,徐总这么努力地给姜知野拉/皮/条,难不成这是一种帮助姜总走出失恋阴影的方式? 渐渐的,徐骆辰大概也明白姜知野很看重谢汶,便也没有继续邀请他寻欢作乐。算起来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发出这种邀请了。 恋耽美 ——(40) 薛唯又甩了甩左手,姜知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沉声说:打开看看,他说了什么。 哦。 薛唯输入密码解锁,先是点开信息,他数了数,徐骆辰十分钟内发了十八次地址。 姜总,好像是一个酒吧的地址。 姜知野拧眉。 薛唯又点开聊天软件,只见徐骆辰给他发了二十多条消息,一大半都是语音。 他试着点开一条只有三秒钟的,嘈杂的音响与男人的叫骂声响彻在总裁办公室。 %¥#@这个狗日的,我X他大爷的! 姜知野: 室内开着空调,然而对薛唯不管用,他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冰凉的指尖颤抖着点开一条稍微长一点的语音。这次的背景音更混乱了,除却震耳欲聋的摇滚乐,还有各种男人的呐喊,酒瓶碎裂的声音。 姜知野你能不能赶紧来*%¥#,他真的%¥*! 给徐总的助理打个电话,去酒吧领人。姜知野冷声吩咐。 看来这位徐总是喝醉了。不过,印象里他从来不去迪吧喝酒,更别提这么混乱的场合。薛唯应下,退出聊天界面时不慎点开了最长的一条语音,徐骆辰快速而愤怒的语气响了起来。 *%¥#¥!~! 等一下,姜知野打断,重新放一遍这段语音的开头。 薛唯:? 不敢违抗命令,他又放了一遍开头,大约在六七秒的位置,姜知野又说:再放一遍。 这,怎么了吗? 薛唯继续放了一遍,这次姜知野没有再让他重放,只见他放下筷子,拿起老板椅上的西服,皱眉吩咐道:你去联系徐总的助理,我去酒吧。 啊? 等到姜知野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薛唯将手机麦克风对准自己的耳朵,努力分辨着这条语音透露出来的讯息。 酒吧朋友谢汶 谢先生? 薛唯惊讶地看着屏幕,随即想起来什么,快速冲出办公室去拦电梯,可惜姜知野动作太快,他已经乘坐专用梯去了停车场。 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姜总怎么给忘了。 薛唯边追边用自己的手机迅速给徐骆辰的助理拨了一通简短的电话,终于在停车场出口拦截住姜知野疾驰而出的轿车。 姜总,这是您的手机,徐总发的地址就在信息里,您开车慢点,不要 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姜知野已经取过手机驾车离开了。 薛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与谢先生有关,一定很重要。 心里燃起担忧的情绪,他思忖了一会,最终拦住一辆车跟着追了上去。 轿车风驰电掣,驶出唐家市二环,逐渐向某条小型艺术街靠近。这附近的社区大都是年轻人的短租公寓园,路边的墙画满五颜六色的涂鸦,徐骆辰从来不在这一片晃悠,就算喝酒也只是去十色,他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姜知野跟着导航开到一条文化街上,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了那家酒吧。紫色的霓虹灯在夜晚频繁闪烁,不少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提着酒瓶在阴暗的小巷子里碰杯,这里聒噪烦嚣,还未走近酒吧,便能听到喧闹刺耳的音乐。 在这样肆意而鼓噪的小路上,出现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足够吸引过往人所有的注意。 姜知野拉上手刹,推开门,听见路边两个搂在一起的男人笑着打趣:卧槽,我是不是喝歪了?你看这是不是世爵的车标? 你没看错,原来富豪也会逛这种地方,哈哈 姜知野取出手机给徐骆辰拨了个电话,对方没接,眼见着停下来打量他的酒鬼越来越多,一股烦躁的心情涌上心头,他皱着眉看了眼迪吧的门牌,快步走了进去。 这家店每晚都有蹦迪的夜场,花体英文LED灯挂在门牌上,已经有几个字母半亮不亮,右下角用灯光拼出几个字:同.性.酒.吧。 门口没有保安,推开门,重金属混同轰然沸腾的音乐敲击着姜知野耳中的鼓膜,他下意识将眉越蹙越深,先是在周围摆成一圈的酒桌前找人,最后挤入舞池,向酒吧更里面走去。 这里的男人、女人,欢呼着亲密地贴在一起,跟着音乐乱舞,没有人能相信唐家市金融巨头总裁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带着迷蒙的目光投向姜知野的脸,只以为这个俊美的男人穿着西装来这里是为了钓人上钩,至于钓什么人自然是字母爱好者。 不时有男人贴上来吹着口哨主动搭讪,姜知野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单手拨开人群,另一只手坚持不懈地举着手机打电话。 走出舞池,依旧没发现徐骆辰的身影,姜知野穿过长长的昏暗的廊道,听到洗手间不断传来奇怪的娇/喘声,男人的笑骂,低泣。胃里不断地上反,让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抵触。 来到另一处夜场,他看到不远处有许多人凑在一起,似乎在围观,有人起哄,有人拉架,有人鼓掌叫好。 姜知野快步冲上去,只见众人围着几个卡座,徐骆辰也像他一般身着西装,撑在桌子上快速喘/息,脸上挂了彩。在他身旁一个清秀的青年沉闷地喝酒,两人对面是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外国男人,金发,右耳一排耳钉,嘴角有道青紫的痕迹,面上露出浑不在意的表情。 他认识那个男人,是谢汶的队友。 姜知野迅速在场内浏览一圈,没看到谢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徐骆辰抹了抹嘴,视线瞟到人群中出挑的姜知野,顿觉有了些底气,便拉扯着重新提起卡座上的金发男人。 姜知野上前拉住他,桃花眼中泛着冷意:怎么回事? 他妈的,这个傻B敢撬我的墙角,不止一次了,徐骆辰抄起酒杯,转身点了点一旁的青年,还有你,艹,我平时对你不好吗?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想过惹怒我是什么下场吧?今天出了这个酒吧,你他妈给我等着。 青年紧紧攥着手,像是害怕,但仍旧沉默着。 先别冲动,姜知野看了眼无所谓的金发男人,又问,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回想起那次无意间撞见金发男人和另一个男孩交/合这个人不是有性伴侣吗? 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亲眼看见的!徐骆辰随手扔掉手里的酒杯,这两个人真他妈的胆子大啊!就在楼上约炮开房,被我亲自逮住了,这个意大利人真是不要前程了,跟着乐团来中国巡演,滥.交的名声不出三天传遍整个圈儿,还他妈的敢四处勾引! 说着他就要再冲上去揍金发男人,头顶蓝绿色的镭射灯照到他脸上,映出他愤怒的面容。 姜知野不好管这件事,站在徐骆辰的角度能完全理解这件事有多么令人愤怒。他下意识看向那个背叛合约同别人上床的青年,后者比徐骆辰冷静多了,虽说也只是缩在那里不说话。 那个金发男人引起姜知野浓浓的厌恶,他不知道这种毫无团队意识的人是如何在爱乐乐团工作这么久的,公众人物不更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吗?做出丑事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想过一起同台演出的队友? 姜知野的到来让徐骆辰的怒火稍稍平息,他和一个意大利男人骂不起来,打架占不了上风,只能打个平手,真是一股邪火没没处发。 对了,你去看他的手机,徐骆辰拍拍姜知野的肩,这小子还跟我情人炫耀他手机里的照片,具体都是什么照片我也不清楚,很多都是偷拍谢汶的 姜知野眼皮跳了跳:谢汶? 他没说别的话,走到金发男人面前,冷声用英语道:手机给我。 为什么? 金发男人也用英语回复他,他站起来,身量竟然和姜知野差不多,只见他唇角勾起痞笑:你想留我的电话? 手机,打开你的相册。姜知野扯住他的衣领,面容略显阴翳。 你想看谁?跟我约炮的这个人吗?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拍呢,金发男人瞟了一眼身旁的青年,猜测道,啊,我见过你,上半年在罗马,你去过音乐厅,难道你是我的粉丝? 姜知野伸出拳头,直接对着男人的下颌来了一拳。 金发男人当即露出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用意大利语骂了句脏话,猛扑上来,用力回击姜知野。 啊哈,看来你不是我的粉丝,那就是我拍的那些人里的粉丝?你喜欢乐团里的谁,我拍了好多人,不过男人居多,说实话,睡相好看的没几个。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姜知野,他扯掉领带和衬衫领口,西装外套也被扔在地上,他把男人按在卡座里,抄起一个啤酒瓶顶在对方的太阳穴,危险地说:拿出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金发男人并不知道姜知野的身份,他只知道挨打了就要回击,于是弓起上半身把酒瓶夺走对着姜知野的额头砸了过去。 这一下没有命中,却直接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破裂声。 伴随着这一声讯号,两个男人扭打起来,周围到处都是被他们破坏的酒杯和桌子。 美男打架,还是因为争风吃醋,没人不爱看这种热闹,他们纷纷掏起手机拍照,各自给双方加油。 场面乱成一锅粥,徐骆辰莫名成了那个冷静下来的人,他刚要上去劝架,便听到有人惊呼。 这个穿西装的帅哥怎么好像是姜知野啊? 姜知野是谁? 你不知道吗?唐家市的巨头,姜氏集团的总裁啊! 更多的人吵嚷起来,徐骆辰逐渐意识到局面失控,他一把拽开还在发愣的小情人,冲上去说:知野,冷静点,有什么事我们离开酒吧再解决。 姜知野像一头发怒暴走的野兽,已经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他的衬衫逐渐染上对方的血迹,一遍遍用英语问:拍了什么,拿出来! 金发男人根本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主语到底指谁,只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难道你想上新闻?我在唐家市认识William 姜知野又给了他一拳,余光瞟见男人腰间掉落在地的手机,便迅速站起身用皮鞋踩住男人的喉结,冷冷地对徐骆辰道:手机,帮我捡起来。 徐骆辰连忙给他拾起,姜知野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男人:密码? 金发男人暂时占据下风,只好说出一串数字。 姜知野颤抖着指尖点开相册,生怕看到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画面,密密麻麻白花花的图片映入他的眼帘,每往下翻一次,心就好像在滴血。 好在这种令人作呕的照片没有占据相册的全部,在某个独立相册里,姜知野看到许多亮度极暗的偷拍照,其中最多的便是谢汶。 那好像是在酒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已经不重要了。夜视照片不太清楚,但能看出谢汶的睡颜,照片里还有另一张床,其上也睡着一个男人,依稀可以瞧出这应当是他们巡演时一起下榻的酒店。 虽然谢汶衣着完好,只对着镜头露出一张脸,但这些照片已经足够让姜知野发火了。谁知道这个恶心的男人对着这些照片做出过什么? 姜知野扬起手把手机往地上狠厉砸去,弯下腰把金发男人拖拽起来继续殴打,两人再度拧打在一起。 场面越来越失控,最后是徐骆辰的助理和薛唯带着警察来清场,酒吧才变得安静下来。 姜知野受了伤,胸膛剧烈起伏,眉目间染着浓酽不散的暴戾。 那个金发男人扯着破碎的T恤,用英语对警察大声叫嚷着他是爱乐乐团的首席,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名叫谢汶,谢汶可以保证他不是什么外国寻衅分子。 笨拙的中文音传入在场几个中国人的耳中,薛唯听出来了,这个男人打算让谢汶来帮他收拾这场烂摊子。 姜知野舔了舔后槽牙,看着金发男人借警察的手机给谢汶打电话,几分钟后得意地对着他笑,说:我会没事的,不过你惹怒了我,等着新闻见吧。 好啊,姜知野冷笑,看看你在唐家市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他捡起金发男人的手机,等着去做笔录。 半小时后,在酒吧工作人员的和围观群众的注视下,姜知野一行人率先离开现场去附近的警察局做笔录,负责登记的民警拉住薛唯走到一边低声说:这样吧,姜总和徐总就还坐自己的车去,你可千万别让他们自己开车啊,局里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等着,估计很快就结束了,没事的。 谢谢警官。薛唯连声道谢。 姜知野摇晃着走在街边,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解了锁,身后的薛唯忽然凑上来拽了拽他被血染红的衣袖:姜总,谢先生来了。 男人的背影一僵,紧接着不可置信地转身去看。 灯光掩映下,谢汶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外加一条纯黑九分裤,这样随意又散漫的简单配色显得他肤色白皙,侧颈修长而美好,他快步进了酒吧,戴着一副口罩,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没过多久便站在被压制着的金发男人和民警面前。 哦,原来,不是来看他的啊。 姜知野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不知牵动了哪处受伤的肌肉,脸上传来痛感,他低下头用手摸了摸,向后梳起的碎发散乱在眉峰处,眼眶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湿润了一下。 他不信邪地看过去,酒吧里的金发男人被身旁大力拖拽的动作绊倒,谢汶弯腰将他拉起来,两人交握的手映在姜知野瞳孔中,令他的呼吸颤抖起来。 倏然之间,姜知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感,他只感觉有人在拿着重物狠狠地往心脏上砸,胸腔揪疼着,让他一阵阵难受。 薛唯看着身旁不说话的男人,犹疑道:姜总,谢先生可能不知道你也在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见到了那么想见的人,怎么可能不借机说上两句话呢。 姜知野说:不用了,走吧。 他扯开车门,像童话里没有姓名的、某位不起眼的骑士,为王子冲锋陷阵后默默退场,连背影都不留一个。 不,这么形容或许不太合适,在谢汶的故事里,姜知野恐怕是恶龙吧。 是小王子避之不及的,或是痛恨着想拿利剑斩杀的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越活越热血的姜总(不是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闻舟渡我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白粥老板灌溉的20瓶营养液! 感谢未绿老板灌溉的4瓶营养液! 爱老板,老板们大气! 47 # 入夏7 晚上店里来了生意, 谢汶招待客户的时候,收银台上的手机响了。 恋耽美 ——(41) 恰好孟蜀也在,他看着陌生的号码, 接起来轻轻喂了一声, 对面劈里啪啦一通听不懂的外国语言直接把他给说懵了。 孟蜀将手机拿远,看了眼来电号码:是唐家市本地的电话号没错啊。 他把手机递给谢汶:老板,你的电话。 正在和客人交谈的谢汶转过身,瞥了一眼手机:谁打的?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外国人。 谢汶接过来, 放在耳边听了一会,脸色暗沉,越来越难看。 老板, 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挂断, 孟蜀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谢汶暂时脱不开身, 从兜里摸出钥匙扔给他:先去开车, 在外面等我。 五分钟后, 他们驾车驶离市中心, 向电话中提供的地址赶去。 一路上, 孟蜀听到谢汶不断地打电话交涉, 先是分别给乐团的发言代表、联系人和教练打了电话,具体内容他听不太懂, 不过依稀能猜出来应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随后他听到谢汶将意大利语切换成中文,冷静地和对方交谈。 你好, 请问他需不需要拘留?笔录地点在哪个警察局?劳烦您稍等一下, 我过去处理。 跟警察扯上边了, 这不仅是大事, 还是坏事。 孟蜀一路飙车, 争分夺秒载着谢汶进入混乱的艺术街区, 终于,他们在酒吧前某几辆轿车和警车旁停下。孟蜀刚要解安全带,便听见身边的谢汶抛下一句在车里等我,迅速步入夜色中。 哎,老板 孟蜀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还是决定留在车上干等。 他长舒一口气,后背靠在座椅上,眼中红□□交错闪烁,是警车的指示灯在不停地闪。街上边走边看热闹的小年轻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敢凑上来近距离围观。 孟蜀转过上半身透过车窗向外四处看,余光觑到一辆熟悉的豪车,再看一眼门牌号,果然是。 姜总的车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和今晚这件案子有关系吗? 孟蜀胡乱地猜想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对着车尾拍了一张,手指不断将其放大,确实是姜知野的车没错。 另一边,谢汶走入酒吧门口,迎面撞见两个民警拖着他的队友Joshua向外走。 William!Joshua见到他,疯狂地挣脱警察的桎梏,救我! 他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耳钉掉了一半,鼻青脸肿,已经看不出原本英挺的样貌,金发也毛躁躁的,T恤领口被扯出一道长长的大口,露出胸膛前的伤痕。 谢汶头一次对人生出十分的不耐,可这是在中国,能协助Joshua处理事务的也只有他。 在巡演最初开始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已经发现Joshua不专一的毛病,背着男友四处约炮不说,甚至还经常带各种各样的男人进乐团休息室。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每次巡演时,乐团都要分成数个小组申请较小的独立休息室,确保用来休息的地方不会被队员征用做些别的事情。 夜晚,同/性/酒吧,打架斗殴,任谁都能猜出来Joshua经历了什么。 谢汶耐着性子安抚了他几句,随即对民警道:他不会说中文,做笔录时可能需要我的帮助,请问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请您协助提供能证明他身份的证件,除此之外不需要承担任何额外的责任,民警对着他点了点头,现在您可以先跟着我们去警察局。 谢汶点点头,向后倒退几步给民警开路。被挟制的Joshua见谢汶并不热衷于和他交谈,僵持着站在原地不肯走,口中飞快说着意大利语。 一左一右两个民警对视一眼,正要拖着男人向外走,就见他狠狠踉跄了一下,跌在地上,抬头看着谢汶。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谢汶露出抱歉的表情,走上来一把将Joshua拉起,凝声警告道:你如果不想在中国身败名裂,就安分点跟着警察走,做完笔录兴许就没事了。 William,你会救我的对吗?我发誓我从没有主动挑衅生事,都是那两个男人先对我动的手。 两个?男人?谢汶说,你到底惹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来这里喝酒,Joshua愤怒地说,那个个子最高的男人甚至抢走了我的手机,我要向警察揭发他盗窃! 好,现在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经过告诉警察,我保证你会没事的。 谢汶出离又冷静的语气稍稍安抚到Joshua,他们跟着警察一同走出酒吧,拉开警车的门时,靠在马路边的孟蜀忽然站起身。 老板,你要去哪,要跟着警察走吗?他指了指谢汶的车,我们坐自己的车过去吧。 谢汶犹豫了一瞬,看着被警察死死拉住的Joshua,皱眉点了点头,跟着孟蜀上车。 车门关合,他听见驾驶座上的男人问:刚刚在大街上见到了姜总,老板你们在酒吧里也遇见了吗,有没有打招呼? 谢汶看着窗外想事情,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哦。 汽车跟着两辆警车一路行驶,拐出第二个街口时,孟蜀注意到前方还有两辆豪车在跟着警车走,一辆是姜总的,一辆他不认识。 他们在红灯路口停下,谢汶突然开口:你说谁来了? 啊?孟蜀眨眼,我没说话啊。 你说你在大街上遇见了谁? 姜总,孟蜀说,我还和他身边的薛唯打了招呼,姜总的车就在前面,看上去应该也是跟着警察去做笔录的。 谢汶微挺起上半身,眯起眸子盯着前面的轿车打量,孟蜀没说错,那就是姜知野的车。 姜知野和Joshua打起来了吗?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怎么会在同/性/酒吧里打起来? 谢汶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测,但这个猜测随即又被他迅速否定。 姜知野看上去不像是会来迪吧猎艳的样子,可Joshua的的确确是来这里玩乐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姜知野在公共场合把他伤成那个样子? 谢汶又问:另外一辆车是谁的? 不清楚,应该也是要跟着坐笔录的,刚刚我去找薛唯的时候,看到车里坐着两个男人,好像是在吵架。 听起来有些离谱,谢汶皱了皱眉:薛唯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他只告诉我,姜总和Joshua打了起来,其余没有透露。 谢汶颔首,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到了警察局前,他特意吩咐孟蜀将车停得远一些,看着警察与斗殴事件的主角前前后后走进去。 先是Joshua被戴上临时手铐,极不情愿地被身旁的民警牵着,他四处张望,表情总算显出几分无措,像是在等待谢汶的出现。 而谢汶只是静静地坐在车里,单手按住安全带的锁扣,还没有按下去的意思。 紧接着一辆宝石蓝色的轿车门打开,自驾驶位上走下来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他拉开后车门,迎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了车,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身材较为纤瘦的青年。 这个男人令谢汶想起些什么,他确定在从前的某几次宴会中见过他,隐约记得和姜知野关系不错,其余一概不知。 再然后,薛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没等他绕到副驾驶,姜知野自己走了下来。 谢汶紧紧攥着安全带,眸光落在男人身体上下逡巡,似乎在寻找伤痕,可惜姜知野已经将纯黑色的西装外套穿上,与夜色融为一体,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脖颈上的血迹与他阴鸷的侧脸昭示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果然,他和Joshua打架了。 等到所有主角消失在警察局门口,警车也被开进后院的停车场,有很长一段时间,车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 谢汶偏过头说:你继续在这里等着,等我出来。 好,老板你进去吧,如果有事电话喊我。孟蜀体贴地点点头。 谢汶扯开安全带,戴上纯黑色的口罩,迈开长腿快步踏上台阶,进入警局。 这叫什么事儿啊。 孟蜀真是被今晚发生的一切给惊到了,任他怎么联系都没办法把姜知野和Joshua连在一起,可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于是他也下了车,在警局门口来回走着透气。 谢汶的身影隐没在视野里,过了五分钟左右,薛唯垂着头从警察局里走出来。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对方。 嗨。孟蜀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嗨。薛唯摸摸鼻子。 风水轮流转,如今又到了他们两人一起等待各自老板,真是巧。 孟哥,薛唯凑上来,谢先生是过来看姜总的吗? 不是,孟蜀摇头,他是来帮Joshua的,他们都是意大利爱乐乐团的成员,出了事,老板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吗,薛唯啧了一句,那姜总一定很伤心。 孟蜀表示无声赞同,他问:姜总还没有死心吗?我说的是在追我们老板这件事上。 不会死心的,我感觉姜总永远都不会死心,薛唯断言,我当时和你说什么来着,姜总很认真的,他是第一次恋爱。 第一次恋爱就摔这么惨,真够刻骨铭心的。 这次孟蜀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歪着头想了想,残酷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道:再等等吧,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薛唯垂头丧气的,仿佛早已预测到两人的结局。 警局里,谢汶在大厅见到了和他对接的民警。 谢先生是吧,目前Joshua正在审讯室中等候,在做笔录之前,还请你跟我来签一份保密协议。 稍等,谢汶停在原地,没有继续跟着他走,能不能请您大致描述一下,事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民警只说:我们也是接到电话,说酒吧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赶来时正好看到姜先生和那位外国人在对峙。 他能透露给谢汶的信息少之又少,和孟蜀的了解程度半斤八两。 谢汶说了句谢谢,民警道:谢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先带我去看一看姜知野吧,Joshua那里先等等。 您要去看姜先生? 是的,谢汶应声,我要见姜知野。 好吧,那请您跟我来。 按理说,三四个血性男人打架斗殴不算什么,警方也就没有将这一事件上升高度,再加上前些年姜氏控股的公司与唐家市公安局早有合作,他们见了姜知野也愿意卖几分面子,是以迎接姜知野的并不是审讯室,而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会客厅。 房门开着,谢汶站在门口能看到姜知野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默。 他抱臂看了一会,忽然觉得两人分手这件事也不是毫无好处。 起码,他能看到姜知野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些出格而令人意外的举动,缓缓在谢汶的心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姜知野。 他轻轻探出手,在门框上敲了敲。 沙发上的男人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有点忙,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可能一周以后会恢复正常。 感谢亦已歌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48 # 入夏8 姜知野蓦地转回脸, 错开谢汶的注视。 他仍旧靠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也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不知道在跟什么较着劲。 谢汶摘掉口罩, 走到长桌前扯了一把椅子,正对着他坐下,目光来回在他身上打量。 脸上两三处青青紫紫的伤口,脖颈有些擦伤, 衬衫上还染着血,瞧上去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这些紫红的痕迹还怪吓人的。 以前听姜知野说, 他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个乖小孩, 从来不做让父母担心的事, 寻衅滋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出意外, 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打这么凶。 尽管男人看起来不像有事, 谢汶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外套敞开的地方瞧, 灼热的视线成功引得姜知野皱起眉头。 你在看什么? 姜知野牵住西服纽扣的位置, 下意识做起合衣遮挡的动作, 紧接着他觉得这样的反应很奇怪,于是手指僵硬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耳垂也开始悄悄泛红。 哦,原来你会说话啊。 谢汶懒洋洋地回了他一句, 向后靠在椅背上, 交叠着双腿问:不跟我解释解释吗?为什么打我的队友。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姜知野心里那点叛逆情绪还没散去, 眼下又被谢汶勾起, 他微薄的唇角抿起, 忽然不想说, 更不想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打人还需要理由?更何况谢汶还站在那个狗东西那边,自己解释了也没用。 可是,他又不想对谢汶摆冷脸,在沉默了几十秒钟后,这才开口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他? 谢汶倒是不介意自己先回答问题:算是吧,顺带协助做一个笔录,只是没想到和他打架的人是你。 姜知野下颌角绷得更紧,他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压下那些五味杂陈的情绪,即便如此,声线里还是透出一丝被抛弃后的委屈意味:所以呢,你要替他来讨伐我?你想让我怎么做,给他道歉? 这句话可真是冤枉谢汶了。 他双目微瞠,皱眉看着姜知野,真想走上去晃晃他的脑子,难不成喝大了里面全是酒? 他可从来没说要帮Joshua,姜知野说的讨伐又是从何谈起。 不过,谢汶并不打算纠正姜知野的想法,他冷哼道:你也知道你做错了啊,现在倒是不怕上报纸了,敢在酒吧那么热闹的地方打一个外国人,还惊动了警察。 现在好了,乐团新闻发言人和负责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姜知野沉默地坐在那里听训,没有顶嘴,像一条因做错事受到主人挨骂的大狗。 不过在他心里,他真的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退一万步讲,就算做错了,那也是因为打伤那个金发男人以后害得谢汶大晚上跑警局,除此以外,什么罪他都不想认。 警官现在在给Joshua做简单包扎,他的鼻梁可能出了问题,谢汶说,这件事最好谈判和解,如果乐团那边不打算私了,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Joshua平息怒火。如果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以根据情况想办法劝一劝他,代你向他表示歉意。 恋耽美 ——(42) 当然,表示歉意只是权宜之计,最重要的是把Joshua拖住,不要让他铤而走险,制造什么轰动大新闻。 听了这话,姜知野抬眼和他对视,眸子里酝酿着失望。 他根本不怕把事闹大,谢汶倒是很想安抚Joshua 到底说不说? 谢汶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不会真喝醉了吧你们两个因为抢男人打起来了吗? 没有。姜知野否认。 不是因为争风吃醋,那还有什么好瞒着我的,难道和我有关? 姜知野没说话,从外套里摸出Joshua的手机。 屏幕已经被他砸成蜘蛛网,但他还是点进相册,开始一张张地删照片。 会客厅变得很安静,谢汶耐心渐失,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过了许久,姜知野才把手机甩到桌面上,闷声说:这是他的,你可以还给他了。 谢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收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名警官出现在会客厅门口:谢先生,马上要做笔录了,请您配合。 说了半天,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谢汶站起身,烦躁地点点头:劳烦您带我去审讯室吧。 他瞥了一眼沙发上沉默的姜知野,不知怎么的,也开始跟着生闷气,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等人走后,姜知野猛地站起踹了一脚面前的椅子,哐啷一声巨响,把前来做笔录的两名警官吓了一跳。 抱歉,他哑声说,开始吧。 姓名? Joshua Rossi。 年龄? 他今年应该是28岁,谢汶猜测,我说的对吗,Joshua。 坐在审讯桌前的金发男人颔首,他的脸上到处都贴着民警简单为他处理伤口时使用的白纱布,看上去很滑稽。 今晚去酒吧都干了什么? 谢汶偏过头,聆听着Joshua的回答,唇边礼貌的笑意一点点凝固。 他说,晚上七点四十分和情人约在酒吧二楼的包厢开房,叫了三瓶酒,除此之外没有做过别的事。 几点钟与徐骆辰见的面? 他说,大约在半小时后,徐骆辰直接闯进房间与他们对峙,随后他被徐骆辰拽到一楼,打了一架,哦对了,他强调是徐骆辰先动的手。 为什么打架? 因为和他开房的男人,恰好是徐骆辰的情人。 什么时候和姜知野见的面? 他说不记得了,当时没来得及看时间。 你和姜知野是谁先动的手,为什么要动手? 谢汶看向Joshua,认真地翻译着他说的话:是姜知野。他先莫名其妙地动手打人,口中一直强调要交出手机,大概是因为想看手机里的照片。 没等警官问,谢汶自己先问了一个问题:Joshua,你手机里究竟有什么照片? Joshua耸耸肩:就是和炮友拍的纪念照而已能有什么? 谢先生,劳烦您继续问他,手机现在在哪里,我们需要对照片进行核查。 在我这里,谢汶掏出一部手机放在警官面前,不过姜知野已经动过了,他删了一些照片,我不确定剩下的是不是您需要的。 在他们二人的联合逼问下,Joshua被连哄带骗地讲出了密码。 他的相册看起来实在很费眼睛,不过依稀可以通过稀碎的屏幕看出那都是些怎样的照片谢汶依然很困惑。 这些照片看起来是很令人作呕,可姜知野是怎么知道Joshua拍了这些的?而且,姜知野明明说不是因为和Joshua抢男人才动手,谢汶想不明白,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能让姜知野删照片。 难道单纯是为了那个徐骆辰而出头? 谢汶当即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姜知野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谢先生,你来看看这些照片,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思绪被倏然扯回,谢汶凑上去接过手机翻了翻,眸光逐渐变冷。 我认识,他们都是我的队友,爱乐乐团的成员。这些看上去像是偷拍照。 Joshua,你在偷拍我们? 谢汶锐利的目光掠向金发男人的脸,后者立马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William,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我现在就可以把偷拍你的相片删除,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拍。也请你相信,除了那些以外,我并没有拍到其他的隐私。 你说什么,我的相片?谢汶从警察手中取过手机,反复看了几遍,没找到。 他眯起眼睛,一张一张重新翻看,还是没找到。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姜知野删除的恰好就是那些消失了的。 谢汶将手机放回桌面上,头疼地闭了闭眼。 闹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刚刚姜知野为什么不肯说?但凡他肯解释一句,谢汶就不会站在Joshua的立场为他讲话。 姜知野到底在犹豫什么? 对面的Joshua还在滔滔不绝地讲:William,我会有事吗,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那两个男人现在在哪?我要联系乐团负责人起诉他们!离开中国时我要亲口和我的粉丝说这件事!他们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Joshua,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不是有男朋友吗?谢汶质问,如果你肯安分一些,不去碰别人的男友,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有那些照片,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什么男友,他们两个只是情人关系,Joshua激烈辩解,好吧,我承认我是不应该偷拍你们,离开警局后我会做出补偿,看在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你一定要帮我,让那些随意动手的流氓付出代价! 谢先生,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警官打断两人的意大利语对话,问道:这位Rossi先生还说了什么别的有用信息吗? 抱歉,忘了向你翻译,谢汶说,他向我表示挨打也是他自己活该,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会配合。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乐团负责人打来的电话。 现在的局面还很混乱,就算几个能担责任的意大利人来了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谢汶索性让他们明天再来领人,随后他和警察打着商量,如果不打算今晚放Joshua离开,就把他送到医院或者关在拘留所。 目前还没出最终结果,他暂时还不能离开。 好,那就先让他在这待一晚上,产生的额外费用我来支付。 谢汶简单交代了几句,连和Joshua道别的心思都没了,转身出了审讯室。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不适合再见Joshua。或许这个意大利人该庆幸自己现在是负伤状态,否则谢汶绝对会当着乐团所有人的面暴打他一顿,然后把他送进重症监护室。 四间房间,四个当事人同时做着笔录,路过某间会议室,徐骆辰挑衅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入整个楼道。 警察叔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多在牢里蹲几天?这样吧,我实名举报!谁知道他在那么混乱的午夜场有没有吸食什么违禁品?我要求他去做尿检,所有钱我报销! 出了警察局,谢汶向大街上看了一眼,只见一盏明亮暖黄的路灯下,薛唯和孟蜀正挨着马路边坐在一起聊天,他们背对着谢汶谈得正开心,浑然不觉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说吧,姜总和谢先生谁先出来? 我赌肯定是一起出来。 那不赌了,因为我也这么觉得。 谢汶慢悠悠晃到孟蜀身后,阴影笼罩住他的上半身,被路灯拉得宽而大。 两个助理一同回头,薛唯脸色一变,局促地站起来:谢,谢 谢我干什么?谢汶微笑,刚才在局子里,我可没帮你们老板说好话。 老板,怎么才出来,孟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其他人呢? 还在做笔录,Joshua的审讯结束了,今晚他不会离开,我们先回去,明早再接着处理。 谢汶说完,伸出手拍了拍薛唯的肩:薛特助,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谢先生,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嗯,你们老板受伤了,记得带他去医院,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嘱咐的。 谢汶撂下这句话,带着孟蜀离开了。薛唯懵懂地和他们两人挥了挥手,看到孟蜀在谢汶背后转身对着他扬了扬手机,好像是在说用手机联系。 上了车,孟蜀解开车锁,系好安全带:老板,我们回去吗? 暂时先不要。 谢汶让他熄了火,又添了一句:再等等。 再等等,等谁?孟蜀一头雾水。 轿车里的灯都关了,只有月光与灯光照进车内的空间,谢汶抱臂坐在副驾驶上,手机一直在响,他没接,只是沉默地想事情。 期间孟蜀小声问了一句,由于谢汶想得太过入神,他并没有听到孟蜀的问题。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警局门口忽然出现几个人的身影。 先是徐骆辰骂骂咧咧地下了台阶,身后跟着沉默的青年和助理,他们坐上车扬长而去。 不紧不慢走下来的是姜知野,薛唯迎上来和他交谈了几句,随后也驱车离开。 看到姜知野出现后,谢汶停止了思考。 他的眸光自始至终地跟着男人,直到姜知野坐入车中,渐行渐远,在他视线中消失不见。 人都走光了,还要继续等? 孟蜀低声问:老板,要不我们也走吧。 黑暗中的谢汶沉声说:好。 孟蜀心里咯噔一下,蓦地听到他疑惑的声音: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吗? 嗯? 谢汶又重复了一遍: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吗? 这是Joshua跟你说了什么吗,孟蜀挠挠后脑,老板你大半夜为他驱车赶来处理事情,已经很给他安全感了呀。 我说的不是Joshua,是姜知野。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参加一个音乐节,只能存稿箱代发文章,不能及时登晋江T T。 49 # 入夏9 姜知野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就这件事而言, 如果要在Joshua这个四处留情的混账无赖与他之间做选择,结果还用问吗?谢汶一定会选择他。 为什么姜知野会下意识觉得谢汶是站在Joshua这边的?他们两个都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即使过去有过一些不愉快, 谢汶也不会因为这点问题选择人品极差的Joshua。 想不明白就算了, 他闭了闭眼,想道,起码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情绪比从前那种怎么猜都猜不透的感觉好。 以前的姜知野为了掩盖患得患失的情绪,选择通过各种算计的方式为自己累加安全感, 现在他全部失去了,自然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毕竟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分手了, 才渐渐了解彼此的敏感和脆弱,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更适合做保持疏远距离的普通朋友, 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见面说话的次数也并不多。 虽然没琢磨清楚姜知野的心理活动, 但好歹也算想通了一些事情, 谢汶的心情稍稍松快了一些。 他没有继续将心思放在姜知野身上, 扭头便抛在脑后,说起别的事情:走吧, 今晚早点睡,明天还有更多麻烦事等着我们解决。 那我送老板回店。 警局前的最后一辆轿车也离开了。 此时的另一边, 薛唯正开车送姜知野回别墅。 他想起谢汶的叮咛, 轻声询问:姜总, 您受伤了吗?需不需要带您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没事。 这点伤跟之前姜知野亲爸下的狠手相比, 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是您的脸 姜知野挑眉, 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下脸上的伤口, 语气不善道:不用管,它自己会好的。 要,要不还是包扎一下? 不用。 姜知野再一次拒绝,英挺的眉深深拧着,看向窗外。 尽管面上没表现出来,可他心内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后悔。 他在后悔刚才为什么执着地和自己较劲,还因为这件破事在谢汶面前暴露情绪。 当时就该态度好一点,谢汶要他怎样就怎样,道歉,赔偿,说对不起,只要谢汶能高兴,什么都无所谓。跟他比起来,姜知野的情绪如何无足轻重。 他是该站在他的角度好好想想,一边是同事,一边是前男友,他实在没道理不为Joshua辩护。 姜知野伸手从车里的收纳盒摸出烟来,在黑暗中摸索打火机。 姜总,您不是说要戒烟吗? 嗯,男人说,我不抽。 哦。 他抽出一条烟,夹在指尖看了一会,思绪飞速运转,忽然想起来什么:有没有和徐总的助理联系?那边笔录做得怎么样。 薛唯答:据说徐总做笔录的时候挺生气的,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很好,姜知野冷笑一声,等他发泄完,就该我们了。 薛唯不明所以,隐隐约约觉得自家老总又在心里拨算盘,他问道:我们也要出手吗?可是这样的话,谢先生那边恐怕会有麻烦。 不会给他添麻烦,姜知野沉声说,过两天等徐总那边消了火,你就以我的名义给Joshua在私立医院开一间病房,为他安排最好的医疗服务。 薛唯:? 姜知野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我要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除此之外,想办法让徐总下点狠手,最好能多让Joshua在唐家市多治疗一段时间。 薛唯:?? 事情已经逐渐往黑化的方向发展了。 吩咐完这些细节,姜知野稍微舒坦了一些。 在他眼里,与人打交道和做生意是一码事,讲究的都是你来我往,Joshua想要他的歉意,那自己也得拿出诚意来,给姜知野匀出些好处。就目前来看,他肯安分地躺在他安排好的病床上歇着,就是对姜知野最大的助益。 恋耽美 ——(43) 汽车驶过市医院,刚好有辆120急救车响着鸣笛与他们擦肩而过。 姜知野像是被这声音提醒了似的,忽然开口道:停一下吧,我们去医院包扎。 薛唯被他突如其来的决断吓了一跳,猛踩了个急刹车:??? 不是说不用包扎吗,总裁怎么一会儿一个意思。 然而姜知野已经打定主意,等车停稳,便大步流星地捞起西装外套走进医院,看他动作流畅的走路姿势与脸上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显然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然而薛唯怕这期间再生出什么变故,连忙锁了车紧跟在姜知野后面,他们跟着上药的护士走进处理室,偌大的空间内摆了十几张病床,其余一排排等候处理伤口的病患坐满剩下的所有座位,几乎每一个都是头破血流,浑身是伤的。 严重一点儿的都在床上撂着了,有给脑门打绷带的,有把腿吊起来的,有捂着胳膊痛号的,整座病房只有小护士一个人忙来忙去,她举着医用托盘四处走,用嘹亮的嗓门和病患对话。 不要喊,不要喊,每天晚上要处理多少个喝酒闹事的,你的手没大问题,还能用,一会儿就到你了。 见到这种混乱的场景,薛唯走到姜知野身边,小声劝道:姜总,要不咱们还是去熟悉的医院吧,这里好像有点太乱了,说不准要等很久。 就这里吧,姜知野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走到最后边的座位坐下,慢慢跟着排队,偏过头说,你可以回家了,我自己一个人能处理。 薛唯怔了怔,说了句好,转身走到门外,三步一回头,最后还是走回来。 姜总,我还是跟您一起吧,他欲哭无泪地解释,要不然我害怕。 他害怕在明早的晨报头条上看到姜知嚢跗野,自己跟着还能稍微有点心理安慰。 姜知野在病号旁边坐着,薛唯则在他们后边一排入座,两人都穿着板正的西装,尤其是坐在前面的男人样貌极为出众,没过多久就有不少人悄悄往这边打量。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能来这里处理外伤的基本上都是晚上在大街上喝醉酒和人打架的冲动分子,身边的男人看上去二三十岁,也很年轻,染一头蓝发,说话也不见外。 哥们儿受个伤还穿西装耍帅,你在这拍电影呢,古惑仔? 姜知野瞥了他一眼,微笑,并不予理会。 还是说你是什么特殊行业从业者?见男人长得这么帅,蓝发小年轻有点疑惑,玩脱了受伤了来这里处理伤口? 谈生意,闹了点矛盾。姜知野淡声答。 哈哈,别闹了,大晚上谈生意,谈上面的生意还是下面的生意?小年轻捂嘴大笑,调侃的语气吸引周围的人往这边看。薛唯腾地一下站起想制止,碍于姜知野的眼神又闭嘴坐了下来。 这人谁啊,你保镖?你看着比你保镖更强壮一点,蓝发小年轻自来熟地说,要么你就是刚出道的小明星,晚上在剧组拍电影受了伤。 姜知野瞥了他一眼额头上随着说话还在不停流血的口子:你该庆幸对你下手的人留了情。 这本来是句内涵意味明显的话,谁知小年轻听了,微垂着头,露出害羞的表情。 是啊,她已经对我很温柔了,不过要是她能回到我身边,让我受多重的伤都愿意。 这一番舔狗发言吸引了更多目光。 姜知野罕见地问了一句:你在追她? 前妻,小年轻说,想复婚,被她教训了一顿。 没等姜知野回答,他额外加了一句:她是个跆拳道高手,打人很疼的。 那你们是怎么离的?姜知野又问。 坐在两人后面的薛唯边听边悄悄举起手机,录了一个15秒的小视频,发给孟蜀。 他们在前面聊,两个助理在后边利用网络八卦,双方约定,绝不把这件事透露给谢汶。 前女友的事没处理干净,她生气了。哦,还有,我妈对她不太好,她说在我这里感受不到家的温暖。还有,之前忙着挣钱,总是忽略她。 可你当时还同意离婚。 我没办法,小年轻苦笑,一副无奈的样子,她一定要离,我总不能所有的要求都无法满足她吧。不过,我现在在改了,迟早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在一起。 姜知野看了他额头上的伤一眼,没说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是不是以为她对我下狠手,代表我肯定没机会?小年轻哼了一声,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什么。她打我是因为她还在意我,心里还有气。 姜知野:嗯,你继续说。 我才不跟你继续说呢,这时候,小年轻的手机响了几下,他打开看了一眼,得意地在姜知野面前晃,看见没?她给我发消息了。我就知道苦肉计还是有用的,只要能让她消消气,这些都不算什么。 姜知野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回消息,真的被他提起了几分兴趣:你觉得你们还有戏? 说实话,他不太想用苦肉计把谢汶追回来,要是真打算这么干,当初在医院没日没夜发烧治病打吊瓶的时候就该联系谢汶了。 她心里肯定有我,不然为什么半夜还要问我的伤势。 小年轻头头是道地给姜知野分析了一顿,后者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姜知野又问道:那如果我受伤了,他的反应很冷静,这代表什么? 哈?你也在追人?前妻吗,还是你的前金主? 姜知野嗯了一声。 她要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语气平淡地劝你去上药,后续也没联系你的话小年轻拍了拍姜知野的肩,说明她不在乎了,相信我,你就是在她面前死了都没关系。 *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这章补昨天。 50 # 炎夏1 男人抿起薄唇, 情绪开始紧绷。 你别不乐意听啊,这件事就是这么个道理,你换个角度想一想, 一个你不在乎的人, 不论他在你面前有多么痛苦、难受,你都没办法分出心思给他,因为你心里根本没他,痛在他身他心, 你却毫发无损。 可是,他本来就是一个,姜知野顿了顿, 很清醒很理智的人。 那你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这样吗? 姜知野沉默了。 你看, 我在这里给你打包票, 这世界上所有人陷入热恋时都是恋爱脑, 双方都会做寻常人难以理解的傻事。现在你前妻脱离了这种状态, 又那么理智, 怎么可能还对你有心思啊。 姜知野缓慢地颔首:嗯。 这种人还是放弃吧,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给不了她就不再纠缠了。 这句话姜知野没应。 过了好半晌,他才说:反正都追不到, 那还放弃做什么。 蓝发小年轻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吧,难道你还打算继续耗下去? 他坐正身子, 直接被姜知野的默认逗笑了。 可以啊, 情种。我以为像我这样被打破相都偷着乐去上药的男人已经够舔狗了, 没想到, 哥们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知野疑惑地看着他, 像是不理解小年轻话语里的意思。 舔狗啊, 舔狗,就是非常舔主人的那种,你明白吗? 小年轻叹了口气:我看你外形这么优越,应该不缺追求者吧,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她都不在乎你了你还追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见姜知野陷入低落的情绪中没回他,小年轻质问:那你告诉我,你看上她哪儿了?为什么还不甘心放手。 因为姜知野慢慢答。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肯爱我。 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不过对姜知野来说的确如此,他的世界和其他人不一样,那里很小,不爱他的父母、兄弟、朋友等等,已经被他刨除在外了。能为了他半夜起来做饭、抱住梦魇的他的人,只有谢汶一个。 怎么可能!蓝发试图纠正他的思想,你这么帅,说不定事业也很好,只要肯给别人机会,肯定会有人爱你。 那不也是看上了脸和钱?姜知野反驳,而且,别人都没他好,我也不喜欢。 蓝发无语:那你就继续撞南墙吧,等着给自己收尸。 你!别聊了,过来上药。 护士瞪着小年轻,上来把他拽走,随后对姜知野说:你做好准备,下一个处理伤口的就是你。这句话语气轻柔了不少。 姜知野的视线在病房里转了一圈,他看到小年轻上完药以后乐呵地走了,几个醒酒的酒鬼在给家人打电话,大家都有可以用来深夜联系也不觉得抱歉的人,唯独他没有。 护士给姜知野上药的时候,他心里乱糟糟的,无暇顾及伤口如何处理,只说:把能包扎的地方都处理一遍。 对方让他撩头发他就撩,让他解袖口他就解,眸光落在百态尽显的房间内,心里有点儿说不上来的羡慕。 姜知野交完钱,听护士嘱咐了几句,临出门时,薛唯从他手里取走了医药单去缴费,他看到楼道里那个蓝发小年轻还没走,站在楼道里打电话。 对方看到姜知野,眼前一亮,抬起头对他招手。 兄弟,刚才忘了和你说最最重要的事。 姜知野不解地走到他面前站定,只听到蓝发抱怨道:你怎么长这么高?咱俩还是坐下说吧。 他们坐在楼道里,蓝发扬了扬手机,唇角带着明显的笑意:我今晚得到允许,可以回家睡觉了。在这之前我决定做点好事,传授你一点追妻经验,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只限十分钟哦,赶紧问,我不能让她等太久。 姜知野认真地点点头,想了半天,还真有一个问题要问:我在他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 啥? 蓝发的五官挤在一起:这是个什么问题,你能不能问清楚点?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大概就是,总希望他的眼神放在我身上,不要看别的人,希望他的注意力也时时刻刻放在我这里,这样的话我才能放心,姜知野胡乱描述着,我只能想到这些例子。 人家怎么可能一辈子黏在你身上,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小年轻嗤笑,听你的描述,她应该比你优秀。这种人都有自己的事业,你的控制欲太强了,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哦对,不出问题你们也不会离婚了。 他长出一口气,分析道:你呢,要对她放心一些,对你自己有自信一点,如果你身上没有她看中的点,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安全感也不是通过控制爱人来实现的,再说了,那么有主见的人被你每时每刻绑在身边,这样会让你更加恐慌的吧。 姜知野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缺陷因为不能很快改正而令他煎熬。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挽回她的? 嗯多道歉,多关心,把那些她认为的障碍都踢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姿态一定要放低,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姜知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走廊另一头,薛唯刚拿完药,走过来就见楼道里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热切地坐在一起交谈,期间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道别时他听见姜知野说了好几遍谢谢。 一起出院时,姜知野叫住薛唯:从明天开始,下班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啊? 优厚的加班酬劳正在眼前消失,薛唯惊恐地问:姜总,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得挺好的,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你不需要总是跟着我,姜知野从他手里取过药袋,照顾病号这事我得亲自来,不然显得没诚意。 姜总,难不成真的打算照料Joshua? 当晚他送姜知野回了别墅,自己则打车回家,路上收到徐总助理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徐总说了,等那小子从警局出来就动手。 第二天一早,交响乐团的两名负责人连同谢汶约在警察局门口见面。 他们是来替Joshua办理各种手续的,顺带交几百块钱的罚款以儆效尤,期间谢汶帮Joshua去取检查材料,其余两人则去看守所领人。 几个人轮番上阵,就是说不动Joshua,他执意要和徐骆辰、姜知野硬刚,尤其点名要和姜知野新闻报纸见。 真要闹大了吃亏的还是Joshua,在唐家市,姜知野简直是无法撼动的存在。谢汶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几回,说是为他好,不要再继续追究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岂料对方充耳不闻。 说到后面谢汶也倦了,他这人脾气虽然不易被惹怒,但也不是婆婆妈妈的类型。 Joshua这个人就是欠打,算了,不拦了,妈的。 果不其然,几天以后,谢汶又接到了Joshua的求助电话。 这次他在晚上喝醉了,根本没看清是谁打的他,等到他看清楚街巷口那辆轿车里坐着的是徐骆辰时,已经一切都来不及了除了身上的伤,他没任何证据能够控告是对方的蓄意报复。 谢汶对他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挂掉电话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最后是乐团负责人亲自来请他,谢汶才愿意做个翻译,跟他们一起去医院看望Joshua。 此时距他挨打已经过了一星期,直到今天,谢汶才知道原来Joshua一直在某家高级私立医院接受治疗。 他哪来这么多的钱? 时间拨到晚上七点半,谢汶进了医院,提交预约码,坐电梯上了Joshua住的那一层。 他敲开病房的门,里面传出来一句意大利语,好像只有Joshua一个人。 谢汶推门而入,看着高级病房内躺在舒适病床上的金发男人吊着打好石膏的右腿与左臂,嘴里哼着家乡的小调,用另一只正在输液的手调试着遥控,兴致勃勃地看着墙上巨大的液晶电视。 房间内各种漂亮的盆栽,鲜花,营养品,构成一个红光满面的Joshua。 嘿!Liam,你终于来了?快坐,让我们期待一下今晚吃些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看病,谁把你送到这的? 谢汶瞥了眼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海绵宝宝,又问:你看得懂? 有什么关系,打发时间。 Joshua靠在床头柔软的靠枕上,露出刚养成不久的双下巴:时间快到了,要吃晚饭了。 恋耽美 ——(44) William,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呗。 谁跟你一起吃。 谢汶在心里说了句神经病,取出手机道:我去和负责人通个电话。 他拉开房间的门,忽觉眼前一黑,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随后便将来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伸手扶稳他,另一只手高高举远了一个盒子,说:小心! 谢汶站定,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是谁,眸中微有些讶异。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挑眉。 送饭,姜知野说,你吃了吗? 要没吃,这份就先给你吃。 说罢,他对病床上的金发男人说了句流畅的意大利语。 谢汶听懂了,说的是:你先饿着。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晚的。 51 # 炎夏2 谢汶转身看了看床上的金发男人, 又看了看眼前的姜知野。 你们这是?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错乱,Joshua确实是挨了姜知野一顿打没错,怎么现在再看两人关系这么熟稔了。 还给他送饭。 谢汶挡在门口:病房也是你安排的? 嗯, 你不满意吗?姜知野探身悄声说, 不满意可以换,把他送到首都去看病也可以。 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汶垂眸瞥了眼他手上的饭盒:你先放下,跟我出来。 姜知野跟着他出了楼道, 安静地站在男人面前,盯着他默然不语。 说啊,谢汶瞪了他一眼, 非得让我一句一句问? 我说我说, 姜知野忙不迭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 人是不是徐骆辰打的, 为什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是他打的, 伤到了腿, 不过伤得不是特别严重。姜知野直截了当地承认。 伤成什么样无所谓, 重点是他安排的私立医院服务太周到了, 医院高管得了姜知野的指示,保证他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料Joshua。 还好谢汶这时候来了, 他要是来得再晚点,Joshua的骨伤都要愈合了。 除了再次想办法把他打伤, 姜知野想不出其他的好方法拖住Joshua, 直到谢汶出现。 那也对不上, 谢汶若有所思地道, 他的手也打了石膏。 哦, 那是我不小心弄的, 姜知野眨了眨桃花眼,又重复了一遍重点,真的是不小心,你可以向他求证。 估计Joshua也不会愿意承认,那道伤口是因为他在住院治疗期间,想趁机揩姜知野的油,结果被轻易反杀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用再担心Joshua的骨伤愈合要怎么办了,腿治好了就治手,再不行就多打几天葡萄糖液,反正得把人扣下来。 要不说这个人是*虫上脑,被人打成那样还不忘四处撩拨。姜知野这种身形将近一米九的男人,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Joshua竟然还想染指。 亏他当时还以为这个Joshua很可能是横亘在他与谢汶之间的挡路石,现在想想,说他是块石头都是抬举他了,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提起谢汶的兴趣。 姜知野现在没那么轴了,他知道就算谢汶看不上别人,他们也隔着一道天堑。 现在他只想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多见见他。 所以,你把他的手弄伤了,他还愿意这样和颜悦色的对你? 谢汶的声音及时拽回姜知野的思绪。 我给他道歉了,还为他花了钱,这些天下班以后每天都来看他,给他送饭,姜知野的语气轻飘飘的,透出几分理所当然,他没道理不对我这样。 尽管他没细说,谢汶能感觉到,姜知野所说的道歉应该很有诚意。 差点忘了,收买人心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姜知野真正想对人好的时候,那种体贴细微的照料是无孔不入的,不需要猛烈的行动,也能温柔入侵一个人的心。 情场高手不是妄言,否则谢汶当时也不会被他打动了,不是吗? 你对他能有多好,思及此,谢汶不由得问,不会连吃饭都是你亲自喂他吧? 怎么可能,姜知野辩解,话说得太急,他咳了咳,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谢汶笑了一声,没反驳。 进去看看吧,姜知野越过他打开房门,你今天是来找他的,应该有事要说。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谢汶抱臂走到床畔:你的伤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Joshua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诉讼的事还要继续吗?谢汶看了眼身旁正准备饭盒的姜知野。 姜就算了吧,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Joshua一副恹恹的样子,我还是要告那个姓徐的男人,妈的,要不是他,我现在已经可以随意行走了。 我不劝你,不过,还是建议你好好想想,能不能接受相应的后果。 一旁的姜知野听不懂意大利语,他将饭盒小心翼翼地端到谢汶面前,说:要不要先喝点汤? 谢汶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姜知野已经把饭盒放到他手上了。 这不是你给Joshua准备的吗? 他自己有手,姜知野弯腰把另一份盛着饭菜的饭盒放到Joshua面前的小桌板上,对着他道,你自己吃。 谢汶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汤盒,里面的放着排骨汤或者是鸡汤,热气腾腾的,冒着香气。 他配合性地尝了一口,看到姜知野像个唯唯诺诺的护工站在病床旁陪饭,忽然觉得很扯。 太扯了,这个画面, 姜知野不是很讨厌Joshua?甚至那天在警察局还因为这个事情有了情绪,才多久不见,就整这一出。 有必要吗? 更何况Joshua烂人一个,有什么好热情招待的。 他把汤盒放下,注意到姜知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这是我亲 味道还不错,谢汶烦躁地闭了闭眼,家里的阿姨换了吗?口味和从前不一样了。 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Joshua。 他把盒子放回桌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身后的姜知野脱口而出的话被他打断,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人已经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 夏天的晚上很热,空气流动放缓,闷闷的让人感到窒息,谢汶嘴巴里全是补汤和中药药材的味道,略微油腻、发苦。 他晃了晃身上的短袖,没有直接去停车场开车,而是摸出手机开始寻找附近的咖啡店,随后去了最近的一家,点了一杯手作冰咖啡。 谢汶在店里吹着冷气,心绪放平。 严格来说,他其实不喜欢喝咖啡,同喝咖啡比起来,他更喜欢咖啡手作,以及点单后等待的感觉。那种看着服务员按照流程有条不紊的制作展出让他感到愉悦,当然,这种奇怪的癖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哪怕连姜知野都不了解。 听着咖啡机低沉的磨动声响,他心情好了些。 谢汶站在收银台翻看手机消息,简单回复了乐团负责人的消息,退出信息浏览界面时,他注意到联系人图标那里有个小红点。 有人申请加他为好友。 谢汶点开这人的名片,性别那一栏写着女,头像和名字看上去也是女孩子才会设置的风格。 他对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通过。 没想到那边像是特意蹲在网线旁边等着他似的,立马给他拨来通话。 谢汶接起,疑惑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传来柔美娇婉的女声:哟,谢大指挥家事业蒸蒸日上,连我也不认识了。换了手机号码也不给我留一个,害得我去找冼律求了半天。 耳边的环境音变得嘈杂而纷乱,谢汶边凝神听着电话,边顺着杂音来处看去。 夜色掩映下,咖啡店的大门被一个腰细腿长的男人推开,他的打扮在三十多度的天气里显得独树一帜:一顶黑色渔夫帽,一副墨镜,黑色微薄长袖衫外加一条黑色的运动裤,黑色的帆布鞋。 要不是那副墨镜反射着灯光,这样一个人藏在黑暗中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喂?谢指挥家怎么不说话? 没事,谢汶多看了那个奇怪的男人两眼,看他虽然遮着半张脸,却唇红肤白,脸部线条流畅而俊美,不像是小偷也不像是奇怪的人,这才出声回复道,向小姐,好久不见。 男人听到谢汶在讲电话,微侧过头,隔着墨镜打量了他几眼,抿唇不语。 真是很久不见了,过两天我想约你出来见个面,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约我,什么事?谢汶好奇。 当然还是有事拜托,这次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后天我到唐家市请你吃饭怎么样? 还是我请你吧,谢汶失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没有继续多聊,电话挂断后,他收到向音发来的几条链接,点进去大致浏览了一下,好像跟某个出国进修的活动有关。 给对方改完备注,谢汶关掉手机,刚打算收起来,就见不远处那个一身黑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微微抬起冷硬的下颌。 这位先生,能不能给我看一眼你的手机相册?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身上环绕着一种沉稳而迷人的气质,离近了看,皮肤好得出奇,完全看不到毛孔。这样直挺挺站在谢汶面前,身形略低一点。 谢汶也冷冷地看着他:凭什么? 抱歉,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偷拍,稍后会还给你。 男人凑近他,摘掉墨镜,对着谢汶温和地笑了笑。那双薄情而潋滟的瑞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会说话。 谢汶被他的长相晃了一下,莫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男人已经戴上墨镜,轻咳道:虽然有些冒犯,但还是希望你能理解。 谢汶循着记忆:明星? 嘘。男人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白皙的指尖上没有红痕,看来他的红唇是天生的。 我在意大利看过你的电影,谢汶把手机放到他手上,你翻吧,不会偷拍你的。不过,影帝还需要亲自出来买咖啡? 偷跑出来的。 男人随意解释了一句,上下翻动着相册照片:你会拉小提琴? 嗯,会一点。 我看你有点眼熟,男人歪着头想了会,我在本地微博热搜榜上见过你,但我忘了你的名字。 没关系,谢汶说,我的手机能还给我了吗? 抱歉,男人取出自己的手机,我们要不要加个好友? 谢汶:? 最近我们在找人合作办全国巡演,我觉得你就很好,男人在手机上敲下三个字,拿给他看,我叫这个,你叫什么? 谢汶报上自己的名字,又说:合作巡演的事就算了吧,我对娱乐圈不感兴趣。 别放弃这个机会,它能带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男人找出自己的名片二维码放在谢汶面前:谢先生,考虑考虑,抓紧时间哦,还有人在外面等着我。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两人成功通过了好友验证。 先走了,改天见! 男人对着他招了招手,扶正墨镜,在收银台前取了两杯咖啡迅速离开这里。 谢汶看向门外,只见他走到一辆摩托车旁,车上坐着的另一个青年转身帮着他戴上头盔,干脆利落地接过咖啡袋,没多久,他们带着炫酷的尾气消失不见了。 胆子真大。 谢汶取过自己的冰咖啡,看着手机屏幕上男人的备注:齐望泽。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实话说,他并不喜欢看娱乐新闻,对齐望泽这个人仅有的认知,只有那部他拿了国际大奖的影片。除此之外,所有的印象全部来自冼律。 每次在冼律工作室,谢汶都能听到好友在不停地抱怨:工作室合作的男团又爆绯闻了!竟然还被曝队友出柜!这个齐望泽,在事业上升期搞这一出,拍的影片又从不拿奖! 以上是谢汶对这个男人的全部印象。 不过,他不讨厌齐望泽,毕竟这个人演技不错,还是曾经的影帝,尽管已经过气了。 谢汶猛灌了两口冰咖啡,慢悠悠走回那家私立医院。 走近了,只见门口的花坛旁坐着一个男人,休闲衬衫,竖条纹西裤,梳着偏分,指尖夹了一根烟。 他没抽,看着寥寥星火覆灭,随后再点燃一根,脚下已经放了不少烧完的烟头。 谢汶在他面前站定,男人抬眸看着他,没说话。 谁都有自己的事要处理,现在谢汶也得为自己的事发愁。 聊聊吧。 他走上前,把冰咖啡放到花坛旁的台阶上,和姜知野拉开距离。 我知道你为什么照顾Joshua,但是,没必要。姜知野,现在已经不是谁迁就谁的问题了。 我给你惹麻烦了吗?姜知野问,如果是,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没有,你解决得很好,谢汶打断他,可是我不在乎。你这样做没有意义。 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和我和好吗? 姜知野点点头。 那直说不就好了,谢汶笑了,就像一年前在草地音乐节那样,你想让我做你的情人,不也直接说出来了吗? 我对不起,姜知野颓然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做点和你有关的事,你不回应我也可以,完全不需要有压力。 谢汶颔首:回国演出那天,我是不是在后台没有和你说明白?或者,我的话很委婉,你没有理解清楚。 姜知野凝神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复合,我没有和你继续的打算。姜总,还是忙你自己的生活吧。 忙你自己的生活。 姜知野茫然地应下,又问:我的生活里面难道没有你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发展一波事业,不care狗男人。 52 # 炎夏3 谢汶没接话, 转身喝了口冰咖啡,感受到冰冷的水流顺着喉管降下毛躁的情绪,才好受些。 恋耽美 ——(45)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看到姜知野动手打Joshua会烦, 看到姜知野对Joshua和颜悦色更烦。 谢汶需要姜知野为了他委曲求全吗?根本不需要,他不在自己眼前乱晃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让我怎么做,可以直接说,姜知野把烟头捻灭, 站起身恳求道,我一定会改的。 谢汶背对着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 转身道:没事, 不着急, 你先坐下, 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把这点事说清楚。 真要算起来, 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很久, 能说的东西并不多。 谢汶耐心地与男人对视, 认真道:你说你改了, 我看到了,我相信你在真心悔改。 当时两人分手的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两人的不平等, 还有姜知野身后那些杂七杂八的家事。 姜知野选择隐瞒谢汶订婚这件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谢汶也不想再深究了。或许他更想往上爬, 或许他只是没看清自己的内心, 间或有想要将谢汶与商业版图全部攥在手里的贪婪。 现在的姜知野主动断了后路, 干干净净一个人来见他, 也学会了尊重他的意见。谢汶并不在意姜知野为此有没有受过伤、吃过苦, 他只想看到对方的诚意──这也是当初谢汶愿意和他在一起最看重的东西。 这和做生意是一码事, 两方都要拿出诚意来,交易才能继续。 现在,谢汶看到了姜知野的态度,所以他愿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两个人从来没交流过的话题。 他打算把这份诚意原封不动地交还回去。 大家都是男人,说话还是干脆点,你觉得呢? 谢汶笑了笑,没等姜知野的回答,冷冰冰地说:我对你没兴趣,我不喜欢你,不爱你,没感觉了,你放弃吧。 你在骗我,姜知野死死地注视着他,可是你知道的,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放弃。 你不是商人吗,谢汶自顾自说,沉没成本太高了,你才舍不得放手,是不是? 不,谢汶,这不是在谈交易 可这不就是你的恋爱方式吗?谢汶语气忽然加速。 他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抬手捏了捏眉心:抱歉。谈恋爱的时候,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有时候是该照顾到你敏感的情绪。 姜知野是个极度缺爱的矛盾体,自卑与自傲在他身上同时存在,敏感与脆弱导致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对恋人的需求远胜于常人。 那感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牢牢抱住了就再也不想放开,又像一根绳索把人勒紧,看到那人窒息涨红的脸,他才会安心。 以谢汶的角度来看,这个不能怪姜知野,毕竟他已经尽力在自救了,不是吗?要怪就怪他那段诡异的童年,以及后来潦草又浮沉的生活,竟然不能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对他起到一丝一毫的治愈作用。 性格是我没办法选择的东西,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去改啊,姜知野的话轻轻的,尾音发颤,像是在做邀请,我在改了,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就能证明。 我相信你,你做得很棒了,谢汶微凉的手掌覆上他的肩,可是我好像拿不出同样的热情来回应你,就算在一起了,结果很可能还是让你我失望,我们还是算了吧。 没见到过漂亮烟花的小孩子,或许会因为喜欢而触摸。等到他被烫到了,流干眼泪了,就算下次再想触碰,也不会主动伸出手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姜知野反握住他的手,慌乱地说,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为了谁丢下你,当时我爸妈我的脑子实在太乱了,暂时没想明白要怎么解决,就只能看着情况一步步变坏。 说完这些话,他疲惫地合上眼,感觉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订婚这件事确实迫于各方面压力,幸好姜父姜母将注意放在蓝锡身上,谢汶才没有被他们找上门。可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姜知野做的决定,他错了,就是错了。 我理解你。 谢汶这句话不是随口安慰,他是真的站在姜知野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道选择题就摆在他面前,一边是谈了没多久的男朋友,一边是自己早已规划好的前路。以当时姜知野的情况来看,难道要他为了一份不知道能走多久的感情放弃所有? 要是谢汶站在姜知野的位置上做决策,他也未必能做到姜知野现在这样。 很难说选择另一个选项的他做错了,但他的的确确伤害了两个人在那段时间投入的最真挚的感情。哪怕当时姜知野能稍微勇敢些,认真坐下来和谢汶好好谈一谈呢?他们都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谢汶淡声说,你不应该继续受罪了,这些足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已经不怪你了,不恨你了。这份错误的感情可以到此为止了。 他甚至没心思报复姜知野,看到对方痛苦,自己心里也没有获得快感和愉悦。谢汶能做的只有无视,无视掉他的付出。 这种无视,早已在暗中为姜知野宣判了无期徒刑。 谢汶严格地将他摘除在自己的感情世界之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姜知野杀得片甲不留。 你已经原谅我了吗?姜知野恹恹地问,难过地闭上眼。 我不会原谅那次的事,永远不会。 谢汶说: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对吗? 这是他的方式,就算把所有伤口重新撕开摆上来,语气也依然是冷静而轻柔的,谢汶就是这样的人,毕竟在极端愤怒与失望的情况下,他对姜知野说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滚字。 就算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姜知野咬着牙一字一句说,也可以。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对吧? 算我求你了,他说,哽咽着,能不能,别扔下我不要? 谢汶微蹙着眉,深邃的双眼看着他,心里一团乱麻。 早已在心里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合适。 当初恋爱时两人都很在乎对方的情绪,如今分手了,他们依然保持着这种习惯。谢汶知道姜知野完完全全领略了他的想法,有些狠话也就没必要继续说了。 你想怎么样?他问。 我想能继续看到你,就算谢汶讨厌他,他也不会放手了。姜知野抱住他,力道不大,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我就这一个要求,做最最普通的朋友,好不好? 谢汶轻轻叹了一息,不自觉地抬起手想拍一拍姜知野的背脊,却还是克制住了,可以。 他静静等着男人的心情平复,随后轻易挣脱了他的怀抱,只给了姜知野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直等到两人无声道别,分开,谢汶坐上自己的车,都没什么具体的实感。 真的结束了啊。 谢汶的胸膛在轻微的起伏,他看着手心里那杯喝了一半的冰咖啡,把它举起,想对着水泥地狠狠砸下去。 算了,这里是公共场合,不合适。 两天以后,向音和谢汶约在冼律工作室附近的某家餐馆见面。 向音打算一切从简,所以她将拜访冼律和拜访谢汶合并成一件事来办,吃饭就近解决,吃完了就登上飞机赶往下一个地点。 中午十一点半,阳光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谢汶穿了件白T恤,撑着伞清清爽爽走进餐厅,去了约定的包厢。 抱歉,来晚了。 包厢内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正是向音。 没关系,别跑单不交钱就行,向音微微一笑,请坐,William先生。 谢汶没理会她的打趣,在她对面坐下来。 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 向音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啊,让我看看,谢先生换了造型,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印象里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 上次吗?谢汶好笑地看着她,对不起,时间太久远,实在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向音不在乎地撩了一下长发。 有件事要和向小姐道个歉,谢汶倒了杯冰水递到唇边,这件事也很久远了,希望你还记得那次国际爱乐乐团弦乐组选拔赛。 他三言两语概括完事情大概,并且正式向女人说了对不起。 你说这件事啊,向音狭长的狐狸眼笑得弯弯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有后台,弦乐组选拔就更有保障嘛。我并不在乎你们是怎么选拔进去的,只要结果让我满意就好。在这件事上,我是唯结果论主义者。 不过今天我可不是来叙旧的,谢先生要是对我还有几分愧疚,不如答应我几个小要求。 谢汶表示洗耳恭听。 给我做把小提琴,向音期待地看向他,早听说William大师制琴登峰造极,界内人士一面难求,今天抓住这个机会,我可不想放过。 原来是这件事,谢汶失笑,当然可以,就当我送给向小姐的吧。 真的吗?!向音惊喜道,那我能不能再加点个性化定制元素进去?不会很多的。 也可以,你想做什么样子,我都能满足。 向音难掩喜色,趁势又掏出一张传单似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对着谢汶推了推。 这第二个忙,就是这件事。 德国的青年演奏家集训计划,我这边临时有个人去不成,为了KPI,委屈你顶替一下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如是我闻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老板大气!! 53 # 炎夏4 谢汶拿起那张传单, 上下看了看:18到28岁,向小姐,我已经超龄了。 况且这个活动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离谱, 参与人要在德国进修各种与交响乐团有关的乐器, 甚至指挥也要学一学。可谢汶除了会钢琴和小提琴,对别的乐器并不了解。 年龄不是问题,你可是William,谁会不希望William大师参与他们的进修活动呢?向音支着下巴说, 我知道让你参加这种活动就是暴殄天物,但,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半封闭集训, 时间还这么久, 好处在哪里?谢汶将那张传单推回去, 并不是我不想帮向小姐, 而是这场集训对我的要求太高了, 意大利爱乐乐团的巡演活动还没结束, 我不能不负责任地中途退伙, 再加上唐家这边许多人和事的牵扯, 我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地待在德国训练。 你听我说,中国区名额比较少, 但参与这次活动的每个人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他们只是还没有积攒起人气而已, 论实力绝对不会给你跌份, 向音诚恳地解释, 而且主办方都说了, 是半封闭集训, 你有事随时可以走人, 这些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里面的导师。 她倾身压在桌角,神秘地说:Schlesinger家族的大师担任指挥课程导师,咖位够大了吧。 除此之外还有Furtwangler老师,这位被誉为20世纪天才指挥家,外加日本的杉山奇泽,这些还不够吗? 这倒是给了谢汶一些惊喜,他若有所思地道:这个活动是德国自己主办,为什么能请动这么多著名指挥家? 过去在意大利,谢汶曾经在谢父的推荐下拜访过几位指挥大师,受益匪浅。只不过那时他自觉功力尚浅,还需要好好磨砺,后面也就没有再继续求学。 向音说的这三个名字,放在哪里都如雷贯耳,凡是业界的几鋃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确是可遇不可求。 德国的音乐行业发展得也算不错了,他们舍得砸钱,我们自然不能浪费这个好机会,向音趁机疯狂劝说,你就去呗,他们对学生有严格的资历筛查机制,首都音协随便报一个人是没办法过审的,甚至有可能把我们拉黑名单。 这么好的机会,向小姐为什么不去?谢汶有点儿好奇。 向音脸上的笑僵住了,随后意味不明地说:我倒是想去啊,千载难逢的机遇,谁想放过。实话说吧,去的名单里也有我。但是有人不想让我去,我还真不一定能去成。 见她不愿意说,谢汶也就体贴地没有再问,他说: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至多一周给你答复。 向音明显松一口气: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放心吧,去了柏林,生活绝对比你想象的更自由,即使你中途离开参与乐团工作也没什么的。 这件事告一段落,他们又聊起别的事,谢汶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 下午一点半,两人从餐厅走出,向音打了辆车,对谢汶招手:告诉冼律,我改天再去看他,先走啦。 再见。 谢汶看了眼天上火红毒辣的太阳,微眯着眸子,缓缓打开遮阳伞,拈着那张传单往冼律工作室走。 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部被烫晒的阳光铺满,闷热的空气凝固,行人自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热风。 谢汶在附近的甜品店买了支花芙甜筒,想到还在摄影棚工作的好友,临走时他又多买了一支。 冼律工作室的独立小楼放着凉风,一进门,会客大堂密密麻麻坐满了举着摄像机的男人女人,他们个个拿着专业设备,一看到谢汶出现便将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他的脸,闪光灯瞬间将谢汶整个人照得发白。 诶?好像不是朗州,你看错了。 谁说这是朗州了,我以为他是申渊好吗?朗州有这么高? 朗州绝对有,申渊可没有朗州高。再说了,弟弟还长个子呢,你别乱说。 谢汶皱眉后退几步,绕开这群摄像,收了伞,提着花芙甜筒往电梯间走,耳边响起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救命,可是他好帅,看上去应该是混血模特。 他刚刚看了我一眼诶,那双眼睛未免也太深情了。 要不是他穿得这么朴素,我简直以为他是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 一直到电梯间关闭,谢汶都没有跟他们说话,面色也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进了楼上的布景摄影棚,这里围着更多的工作人员,有几个脸熟的是冼律工作室的人,她们大都认识谢汶,路过时便礼貌地喊他谢老师。 另一拨人不认识谢汶,其中一个男人在他即将进入办公室时把他拦下来:这位先生,你是这里的员工吗? 恋耽美 ——(46) 不是。 刚吃完一个甜筒,谢汶的嘴唇冰得发红,说话时舌尖也是红彤彤的,让那个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是的话,就请先在外面等一下吧,里面在拍摄,内容需要保密。 谢汶挑眉,刚想说些什么,里面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青年走出来和拦住他的人打招呼:昶哥,您怎么在这守门呀,不去里面坐坐? 说完这句话,青年又看向谢汶,绽开笑脸:谢汶哥哥! 小烨,谢汶对着他点头,来看你哥? 我今天有工作,冼烨指了指里面,我老板在里面拍片呢,当然,哥哥也在里面。 那我不打扰了,在外面等会。 谢汶知道冼烨在给一个男团打工,可想而知,楼下那拨来拍照的应当也是想给明星拍点路透,他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什么,返回来把花芙甜筒放到冼烨手里:你哥哥忙着,应该吃不了,你吃了吧,别浪费。 谢谢谢汶哥哥! 冼烨拔掉透明塑料盖咬了一口,喊住他:要不要进来看看?里面在拍一本杂志封面。 这时候旁边的男人横了他一眼:不行,今天男团所有成员都齐了,千万不能出事,要是他提前泄露物料怎么办? 冼烨说:那我进去问问。 他重新回到屋里,过了一分钟,又走出来对着远处的谢汶招手。 进来吧,哥哥和老板都说让你进来呢。 谢汶跟着冼烨进屋,两百多平米的宽阔摄影棚里站满了人,化妆师、摄影师、各种各样的助理、经纪人。 冼律站在摄影棚最中央,正举着摄像来回调试角度,在他的镜头前站着两个帅哥,身上穿着同款浴袍,坐在浴缸里拍照。 镜头之外站着六七个衣着各异的男人,每个款的都有,一个赛一个的帅。 谢汶准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那天偶遇的过气影帝,对方好似也看到了他,抬起手臂对他轻轻招手。 这是你跟的那个男团? 啊,对,刚刚对我打招呼的就是我老板,冼烨兴奋地凑到谢汶耳边,齐望泽,听说过吗? 听说过,国内最年轻的戛纳影帝虽然是十年前拿的奖。谢汶回道。 正说着,人群中的冼律忽然举手,转身说:这一组好了,看下效果。 浴缸里两个男明星各自爬起来活动身体,远远地,齐望泽和身边的几个人说了些什么,越过工作人员向谢汶走来。 望泽 冼律刚要叫住他,一转身便看到他在试图和自己好友说话,当即警铃大作,快步跟着他凑上来。 等等,你们两个认识? 冼律横在两人中间,脸上的表情可谓匪夷所思。 之前见过一面,齐望泽眨眨眼,反问道,冼老师,这位谢先生也是你的朋友吗?刚好,我还想和你借一借他。 不借,冼律直截了当地说,他哪也不去。 别急着拒绝,就一次也不行?齐望泽精致的瑞凤眼瞥向谢汶,脸上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择日不如撞日,谢先生再考虑考虑我上次的提议吧。我们团近日在唐家市就有一场演唱会,你作为特邀嘉宾参与演出,肯定能带来更高的热度。 他不需要热度,冼律再次替谢汶拒绝,要是真想火,小汶早就能出名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谢汶顺着好友的话轻轻颔首:抱歉,我确实对你们男团的演唱会不感兴趣。 他甚至忘记了齐望泽来自哪个男团。 你不会不需要的,齐望泽定睛道,谢汶,我在网上搜过你,从你选择公开真实身份的那一天起,你就需要人气为你造势。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复杂,名气能带给你许多许多东西,也能在音乐行业助推你走得更远。 古典乐在当代不是主流,就算再火,能火到哪里去?谢汶淡笑,况且,我没有经常使用电子提琴的经验,请恕我无能为力。 别这么抵触,其实我也是学乐器的,齐望泽挑眉,做了一个拉手风琴的姿势,这只是一种发展的可能,传统也需要与现代融合,只要你肯给这两者一个机会,结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行了行了,不要劝他了,冼律扶住齐望泽的手臂,你和朗州还有一套照片要拍,cp还打不打算炒了? 哎,谢先生齐望泽被他越拽越远,时不时转身道,过两天彩排你记得来参观我们表演哦,到时候试一试,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汶抬起手跟他挥别,心里一阵好笑。 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来托他帮忙。 齐望泽和向音分别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要么就选择去国外进修,抓住机会在指挥这条路上好好发展,要么就选择留在国内,扩展知名度,借势为自己的老本行做广告。 凭心而论,这两条路都很好,但它们都还没被纳入考虑范围内。 谢汶抱臂看着男团拍了会儿照片,随后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是爱乐乐团的负责人。据说Joshua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健康出院了,要不了多久乐团就能继续下一场巡演。 既然身体没事,那确实可以算算总账了。谢汶没打算轻易放过Joshua,当天晚上,他约了乐团两个负责管事的人出来见面,把Joshua寻衅滋事的前因后果讲得很清楚。 乐团的负责人和教练面面相觑:Liam,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自己去查警方笔录,想必也能佐证我说的话,谢汶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要给乐团成员一个交代。 你想怎么做?这件事不能公开,否则Joshua再也不能留在乐团工作了。 听了这话,谢汶难以置信地反问: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留在乐团?难道整个罗马找不出更好的小提琴家了吗? 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这些年我们为了培养Joshua也砸了不少钱,再加上有不少人是奔着他的名号来看演出的的,所以 别拿这些说事,谢汶打断道,就算不开除,总要有个惩罚措施,否则怎么会让他长记性? William,你认为最好的解决方式是怎样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让他滚出乐团,谢汶冷笑,这样的人,实在不配做意大利最优秀乐团的首席。 负责人的眉毛深深地拧起来,反驳道:巡演还没结束,这种想法根本是异想天开。除非你愿意入意大利籍,担起一提首席的位置。 话说到这,谢汶已经被她们没完没了的扯皮弄烦了,他闭了闭眼:请问为什么要让我为Joshua的罪过埋单,又要和你们签这样的卖身契?如果你们想好了怎么罚他,现在就告诉我。 对面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 于是这次的短暂会话不欢而散。 当晚,谢汶开车回到桦榭大道,在何日君再来的门口停下,他刚打开车门,就看见两辆摩托车以疾风般的速度泊停在他面前。 抬眼一看,齐望泽穿着一件酷酷的黑色迷彩短袖,外加工装裤和长靴,摘下头盔对他招手。 在他身旁还有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他们穿着同款上衣,头盔也是一红一蓝搭配的颜色,看上去让人莫名联想到情侣装。谢汶不止一次看到这个年轻男人跟在齐望泽身后了,每次都不说话,乖乖地跟在后面像条大狗。 hi,谢先生。 谢汶的心情不太好,但还是微微颔首致意:齐先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了冼老师,齐望泽拍了拍自己的摩托后座,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算了吧,我今天还有事 只是去看看,齐望泽继续劝道,兜风会让人心情变好,不信可以试试。 谢汶还想再拒绝,但捱不住男人再三邀请,终于妥协。 去哪里? 去唐家文化区! 齐望泽拉着他上了自己的摩托,刚要把手上的头盔给谢汶戴上,就见另一辆摩托上的青年及时伸出手按住了齐望泽的手腕。 哥哥,让谢先生用我的吧。 这是谢汶听到青年讲的第一句话,只见他三两下解开头盔,放到自己手上。 齐望泽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队友,The Eternal男团的一员,名字叫朗州。 谢汶跟青年打了个招呼,对方对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知怎么地,让谢汶莫名觉出敌意。 他们在夜里疾驰,逆着风向目的地飞速骑去,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在唐家市体育馆门前停下。 这是谢汶第一次坐上别人的摩托车后座,往日里那些熟悉的夜景在飞速倒退的过程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他的心脏随着油门加速的声音而震颤,呼啸的风顺着耳侧狂乱地刮着,心情的确因为这样的极速运动稍稍好转。 齐望泽口中的文化区实则是唐家市的文化市中心,和以艺术之名著称的桦榭大道不同,这里大都是一些体育场、高尔夫球场、书店、博物馆等等。 三个人都很惹眼,故而选择从体育场的后门进入,齐望泽走在最前面,和来往认识的人打招呼。 你是唐家本地人?这里的员工好像和你很熟。谢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内。 啊,不是,这座体育场暂时被我们团包圆了,过几天不是演唱会了嘛,刚刚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他们踏上小型旋转楼梯,登上体育场入口,宽阔明亮的场馆内摆着一座巨大的舞台,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过音响砸向地面,越往里走,谢汶的心也极有节奏地晃动起来。 有没有听过摇滚? 齐望泽不知从哪顺出来一把电吉他套到谢汶脖颈上,牵引着他的手落到上面。 试试,都是弦乐器,你应该学得很快吧。 谢汶试着拨了拨,连接着音响的舞台爆发出电子颗粒质感的金属音,像是连着一股电流,顺着地板从脚下升到胸腔中,再涌向四肢百骸。 对,就是这个感觉,齐望泽循循善诱,你只需要踩点拨出节拍,就能随着乐曲晃动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那确实是与谢汶一直接触的古典乐完全不同的概念,比起优雅缓慢的抒情,电吉他更像是撞破一个缺口任由表演者肆意发泄。 感觉还不错,谢汶微笑,你说的提议我可以考虑。 齐望泽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用口型说:不许反悔。 晚上十点,市体育馆斜对面的音乐活动中心结束了最后的晚课,赶来上课的学生各自拎着包结伴而出,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马路边。 姜知野熄了火,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眸光落在市体育馆门口。 手机通话还在进行中,薛唯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内响起。 姜总,谢先生确实和那两个人来到了体育馆。 姜知野没答话,微微后仰靠在驾驶座上,好像在想事情。 等到下晚课的学生全部散去,大街上的车流渐渐减少,他落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嘴里叼着。 烟雾缭绕覆盖视线,夜色变得朦胧而模糊。 他看到谢汶从体育馆一侧的偏门里走出,跟着一个男人上了摩托,两人边走边聊,看上去很熟稔。 姜知野眯了眯眼,眸光紧紧盯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些危险。 他抬起手继续回拨了给薛唯,烟抽完了,接着在嘴里放了一根。 查一查,是谁带他来这里的。 姜知野的嗓音很沙哑,透出一种捉摸不定的诡秘。 资料全部发我。 挂掉电话,他长舒一口气,在心里想,放手。 怎么可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っД ;)っ等等,姜总,这不是通往人.妻攻方向的车,这是病娇攻的车啊! 昨天磨这一章磨得太慢了,虽然写够了三千字但是没磨到姜总出现,就自作主张留到今天发了。 这章补昨天的。 虽然说做朋友了,但是其实是做不成的,毕竟姜总追妻的奥义就是死缠烂打,苦苦追求嘛! 另外,忽然想到本章里面出现的朗州(就是一直跟着小齐后面骑摩托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其实后来和姜总有点渊源的,大约是在某章新春番外,谢汶做了一把小提琴,然后朗州和姜总同时去抢,最后谁抢到了我就不剧透了,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看看作者专栏里《较劲》这本文第六十章的作者有话说(无意打广告Orz,不过也不收钱,免费的!! 感谢心尖尖上的尘不到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54 # 末夏1 转眼, 处暑时节将至,夏季迎来尾声。 七夕节这天,唐家市全城沸腾。 这里的大街小巷挂满了粉红色心形气球, 除此之外还有当红男团The Eternal的应援海报, 九个身着制服的男人出现在路边的荧屏巨幕上,几乎每家店都播放着他们的歌曲。不乏有应援的粉丝组成小团体在路边随手送玫瑰花,头上戴着印有自家爱豆头像的亚克力牌,对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打招呼。 先生, 送你一朵玫瑰,今晚记得关注The Eternal的演唱会哦,据说会有神秘嘉宾到场。 走在路上的姜知野就收到了这样一朵玫瑰。 今天是周六, 他推掉几个老总的饭局, 穿着宽松的墨绿色T恤外加一条九分运动裤, 发丝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向后梳起,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 他刻意换了一个造型。 细长凌乱的碎发挡住凌厉的眉峰, 尽管如此, 他的面容还是稍显冷峻, 和那些阳光开朗的年轻人比起来差了点朝气蓬勃的味道。 不过成熟男人也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否则也就不会有路边的女生大老远看见他就凑上来送花, 还为自家爱豆应援。 姜知野嘴里叼着烟,左手将烟条拈出来夹在指尖,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落在女孩子发顶上, 凑上去眯着眼浏览了一圈儿。 那个女生脸红了, 吓得一动不敢动, 紧盯着男人流畅完美的下颌线:先生, 你在看什么? 你头上的这九个, 姜知野顿了一下,幽幽道,化了妆长得都差不多,那个神秘嘉宾长什么样子?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女生执着地把玫瑰花送到他面前,演唱会开始了您就知道了。 恋耽美 ——(47) 姜知野喉间滚出轻笑,好像有点讥诮,有点薄情,但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谢谢。 他接过那朵花,顺着来看演唱会的人流继续走,没过多久便隐没在人潮里。 烟抽完了,姜知野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白色口罩戴在脸上,烟蒂被他扔在路旁的垃圾桶里,那枝玫瑰花仍旧被他攥着。 姜知野踏进体育馆,进入VIP通道。 严格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明星演唱会,他还从来不知道一个露天体育馆能容纳几万前来观看现场演出的人,耳边男粉女粉叽叽喳喳的聒噪声让人感觉到难耐与烦闷。 就算买了最贵的票也是一样,要和这些粉丝一起坐,没有什么特殊优待。这不禁让姜知野怀念起以前看演奏会的日子,起码身边能安静点儿,不会让人感到这么窒息。 场馆被设计成可以随时与台上交互的结构,VIP区的观众可以随心所欲地从最靠近舞台的观众席走下来,站在台下和爱豆近距离互动,这都是为了满足这次演唱会的噱头据说The Eternal男团打算办一场摇滚乐与古典乐的结合。 姜知野一进场就看到舞台下面站满了人,他对那九个男的没兴趣,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视线盯着舞台两侧的连接通道,开始寻找谢汶的身影。 谢汶对娱乐圈从来不感兴趣的,为什么要答应那个男人的提议? 如果他非要找人合作,为什么不找自己,反倒要找这个男团?姜知野手上的资源可远比那个叫齐望泽的男人多得多。 为了研究这个叫齐望泽的家伙,他甚至还在上班午休时间看完了这人演过的电影和电视剧,顺便连家世学历外加签约的经纪公司资料都看了一遍。 齐望泽毫无背景可言,除了拿过一个十年前的影帝,他的星路早就被限制得死死的,能出道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他根本给不了谢汶什么。而且,抛去那张好看的脸,他也已经三十出头了。 嗯,话不能这么说。姜知野在心里纠正了这个观念。谢汶也是这个年龄,不过,他长得年轻,再加上有自己帮忙,就算进了娱乐圈也没问题的。 肯定能爆红。 姜知野摸出烟盒来还想再抽一根,忽然想起这是无烟场所,便慢慢收了回去。就在这时,四周的女生像是约好了似的,惊叫着从他身旁站起来,举起手机疯狂拍照,嘴巴里喊着各种各样的名字。有喊The Eternal的,齐望泽的,申渊的,朗州的等等。 舞台灯光黯淡下来,两侧的镭射灯散发出蓝紫交错的光芒,一下下晃着人的眼,场馆内变得燥热起来,喧腾,鼎沸,拥挤。 姜知野看到那个男团出现在舞台上,穿着一样的演出服,微笑着和粉丝打招呼。九个身形相异的青年,什么类型的都有,其中两三个长得娇滴滴的,根本看不出来真实面目长什么样。 他略微不耐地摩挲着手上的烟盒,目光落在那些明星的演出服上,只想着谢汶穿上了会是什么样子。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唱会,也不知道熬了多久,终于,台上的男团下去换装,再出现时各自拾起角落里的乐器,迎着第十个人上了台。 谢汶出现了。 他们换上了朋克风暗色系制服,其中谢汶最惹眼,就算不化妆,五官也是深邃立体的。为了这次演出,他特意把头发染回纯黑色。 在粉丝们的狂欢和呐喊中,姜知野舔了舔犬齿,自观众席上站起,一步步顺着小楼梯走到场馆最中心的位置,和舞台前的那群粉丝挤在一起。 音乐响起,狂躁的音符在奔腾着叫嚣,谢汶穿着黑色皮裤与紫色长筒靴,铆钉装点的短款背心外加松垮的黑纱外套,银色的心形锁项链在他胸前轻轻摇晃着,舞台聚光灯的照射下,姜知野看到他耳垂上反射着细微光芒的耳钉,以及白皙脖颈上那条黑色的皮质项圈。 他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谢汶和台上的乐队成员对视、微笑,抱紧胸前挂着的紫色电吉他,那把吉他在黑暗中散发着炫酷流动的紫光,已经有不少人凑到他所站立的台下,为他欢呼。 姜知野在随着音乐蹦跳的粉丝人海里挤来挤去,没怎么走便被挤到了前排,他对那些当红明星不感兴趣,凭借着身高优势站在舞台下左侧,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汶。 男人的发梢微卷,看上去精心做了造型,不论怎么晃动都不会杂乱,唯有不听话的发丝凌乱地垂在鬓边,又被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拂开,细密的汗随着活跃的运动打湿眉峰,令他显出几分湿润感,唇色也愈加发红。谢汶的手指上戴着戒指,无名指却空着,他和乐队的人一起玩Punk Music,间或转身拿起电子小提琴,拉一曲摇滚版的卡农,无数人站在台下尖叫,镜头对准他漂亮的脸。 唱到某一曲摇滚情歌,大家跟着音浪律动,姜知野手上的玫瑰不知怎么被人挤掉了,他连忙俯身退后去捡。 再次抬头时,舞台两侧的镭射灯对着他照来,谢汶的目光也顺着灯光落到他这里。不知是否看到了姜知野,舞台上的谢汶唇角勾起,笑意扩大。 姜知野怔在那里,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顿时心跳如雷。 他当即转过身欲要背对着谢汶,忽然想到自己脸上戴着口罩,而且穿着打扮和平时不一样,谢汶应该认不出来。 莫名地松了口气,姜知野心里说不出来庆幸还是失落。 这场演出玩得很嗨,整座露天体育馆陷入极端燥热之中。 演出收尾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The Eternal男团带着谢汶上了公司派来的房车,他们一路被护送到没有狗仔蹲守的地方。 谢汶的心还在怦怦跳,心情还算不错,他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方才演出的场面还在脑海里回荡。 唐家市的七夕节因为The Eternal男团的存在而不同,演唱会结束了,路边的荧幕与海报依然放映着他们年轻而俊美的脸。 就在这千篇一律的粉红色应援图片中,谢汶忽然看到了一张格格不入的面容那分明是他自己,穿着笔挺的西装,在巨屏正中央拉小提琴。 怎么会有荧屏在放他? 谢汶好奇地坐直身子,向车后方看去,可惜房车的行驶速度太快了,没能让他看清楚全貌。 即便如此,他也捕捉到了那幢建筑物的关键词:音乐活动中心。 这个名字一出,什么都变得不奇怪了。唐家市的音乐活动中心为谢汶应援,是很合理。 感觉怎么样? 齐望泽的声音唤回谢汶的思绪,他丢给他一瓶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凌晨飞德国的航班。谢汶拧开瓶盖,灌了几口。 演出刚刚结束就要赶航班?齐望泽挑眉,听起来很酷,符合我们今天的主题。不过你不选择留在国内发展真是太遗憾了,今晚很多人成了你的粉丝,她们都在打听你叫什么名字。 谢汶说:那还是算了,我不想赶飞机的时候身边全是摄像机。 齐望泽闷声笑了笑,掏出手机,点开自拍模式:都要去德国了,我们今晚合个影怎么样,我打算发条微博。 谢汶思忖了几秒:当然可以。 他们一起照了几张,齐望泽满意地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对着司机说:到桦榭大道路口就停下来吧,谢先生在那里下车。 房车将谢汶送到何日君再来附近,他身上挂着一把电吉他,手上提着一把小提琴,匆匆推开门回到店里。 孟蜀和冼律正坐在收银台前等,看到穿着奇装异服出现的谢汶,纷纷站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赶紧上去收拾东西,要赶不上航班了。 冼律绕着好友转了一圈,有点生气:齐望泽那家伙不会把你带坏吧,我以前可从来没见你碰过这些东西。 谢汶把身上的乐器卸掉,胡乱撩了一把刘海,问:只是帮他一个小忙而已,你们在下面看着,我先去洗把脸卸妆。 他边上楼边摘耳夹、项链和戒指,也不知道这些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耳夹夹得他有点疼,谢汶停在盥洗台前侧过脸端详了一会,发现右耳耳垂有些肿。 去德国要办理的证件和护照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上,谢汶一早就收拾好了。 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德国进修班待几个月,一来是想暂时离开爱乐乐团,多点独处的时间思考要不要继续和他们合作,二来是为了还向音的人情,除此之外还能向国际顶尖的指挥家学习技巧,也算是一举多得。 就在他简单收拾着行李时,楼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姜知野是和薛唯一起来的,突然造访何日君再来,并不在他的计划行程内。 要怪就怪他突然收到谢汶即将飞往德国的消息,才赶在最后一秒奔向这里。 不是说要留在唐家市了吗,为什么又要走。 谢汶竟然还和意大利爱乐乐团的人坦言他办了长期签证,怎么,难不成是要在德国定居? 见姜知野熟门熟路地要往楼上走,孟蜀和冼律连忙上前拦住他,却被薛唯拽住双手。 两位别着急,姜总只是想上去问个明白,他不会动手也不会生气的,孟哥,冼老师,宽容一下。 凭什么?想说话也要等小汶收拾完才行,别妄想用这一招拖住他!冼律一把甩开薛唯。 冷静,冷静,薛唯身上出了点冷汗,他们迟早也要说这件事的,现在不说,到时候可能就在航站楼大门口说了 行啊,那我也就不拦着了,反正姜知野都知道了,冼律冷笑,也让他尝尝忽然被甩下的滋味吧,我们的计划里,本来也是没有他的。 如他所言,姜知野确实不好受。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的自控力依然很强,没有让情绪外泄,只稳稳当当站在谢汶的家门口。 据上一次来已经快要一年了,房间里的味道依然很熟悉,清新好闻,像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姜知野敲了敲门板,眸光凝在背对着他收拾背包的谢汶身上,径直开口问:你要走了,去德国?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汶身形微僵,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们沉默着对视,像是在上演一场拉锯战。 是啊,有什么问题?谢汶笑了。 你要在那里定居长住?姜知野快步走上来,拉住谢汶的手腕,随后像被烫到了一样放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 当时确实没有想到你,不过,现在说也是一样的,谢汶轻声说,我要去德国了,你知道了吗? 为什么要去,我们当时说得好好的,我想经常能看到你,姜知野扳住他的双肩,这段时间你在躲着我吗,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虽然表情很克制,谢汶依旧能感受到他的不悦,还有不安。 不要离开,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做。姜知野凑近他,桃花眼里酝酿着一场暴雨。 别多想,这是我为自己做的决定,和你其实没什么关系 谢汶话还没说完,意识到男人缓慢而又郑重的动作,瞳孔微缩。 他忽然一把拽起姜知野的衣领,将他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咬牙切齿地说。 姜知野你疯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尊严?! 谢汶蹙眉,语气带着质问和威胁:你要为了挽留一个人给他下跪? 他绝对没有看错,姜知野方才的动作分明就是要跪下去! 对,我是疯了。 姜知野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是无奈,纵容,宠溺,悲伤。 所以你乖一点,别走,好吗? 谢汶莫名有种输给他的感觉,他拍拍男人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黑化值进度条在缓缓蓄力 不过没事,谢汶走哪儿,他追哪儿。 这是今天的更新! 55 # 白露1 想好好说话就站直, 不要给我来这套。谢汶严厉地道。 好好说话有什么用,人不还是一样要跑? 话是这么说,姜知野还是乖乖靠墙站好了, 他低头看着谢汶, 欲言又止,就算嘴巴不说,那些话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 谢汶不管他,转身收拾剩下的东西, 一直到行李箱塞满以后,他拽出拉杆,看向身后的姜知野。 又没让你罚站, 你还是可以动的。 得了这句话, 姜知野迈开长腿迎上来, 拉住谢汶扶着行李箱的手。 宝贝, 老婆, 太太这些称呼他已经很久没用了, 刚才差一点说出口。姜知野是真的拿眼前这个人没办法, 没见面的时候他设想过千千万万种把谢汶捆在身边的方式, 违法的不违法的全都想了一遍,破釜沉舟的准备也不是没有做过, 在他心里,就算是互相折磨也比天各一方不闻不问的好。 然而真正见到谢汶, 他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抱一抱, 蹭一蹭, 如果乞求有用, 他愿意放弃尊严。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 谢汶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警告道:不许做傻事,知道吗? 好,姜知野妥协,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很长,可能要到冬天结束,谢汶一点点扒开他的手指,不跟你说了,我赶飞机。 他对着姜知野招了招手,一个草率而简略的告别动作。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拽着行李箱下了楼,孟蜀就在门口等着他,见谢汶终于出现,两人匆匆离开何日君再来,坐上轿车前往国际机场。 姜知野看着谢汶快速消失的身影,略有些失神。 他微垂着头,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很久。 楼下只有冼律在看店,他和薛唯大眼瞪小眼,等到楼梯处传来走动的声音,才调整了一下微表情,摆出一副嘲弄的样子。 怎么样?这么着急赶来,不还是没把人留住吗? 冼律照旧刺了他一句,姜知野却并不回话,谢汶走了以后,他没显出半点失态,看上去步履沉稳,泰然自若。 哼,在这装。 冼律掏出手机,边翻微博边说:望泽和小汶的照片可真登对,你看,发微博没到一小时,连cp超话都有了。 很明显的挑衅,姜知野听到了,他在收银台前站定,转身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冼律。 看我干什么,冼律挑眉,有话要说? 没有,姜知野微微一笑,七夕快乐。 什么? 七夕快乐?? 这个男人有病?冼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出何日君再来,薛唯也跟着他踱了出去。 什么玩意。 推开玻璃门,姜知野看了眼隔壁的咖啡店,轻声说:没事先回家吧,不用管我。 恋耽美 ——(48) 薛唯问:老板,您不回吗? 要是当姜知野的妈能领多几倍工资,他绝对要主动担起这个重任,本来今天七夕节,又赶上双休,没薛唯什么事,可他在餐厅正吃饭的时候接到谢汶马上要离开唐家市的消息,二话不说就赶来通知自家老总了。 薛唯感觉自己在追一部以老板为主演的沉浸式舞台剧,他看着姜知野浮浮沉沉挣扎了这么久,要是还没追上谢先生,那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姜知野转过身,看着薛唯:我去店里坐一会儿,不用担心。 薛唯只好退场。 咖啡店里的猫爬架上伏着两只贴在一起的布偶猫,他们在透明的橱窗里嬉戏玩闹,把店门口展出的七夕粉色立牌扑倒,服务员见状走上前来将牌子重新扶起,俯身摸了摸两只小猫眯的头,没有训斥他们。 整条桦榭大道被浪漫的氛围包裹着,不知是哪家店的音响放着情歌,歌手舒缓温柔的声音传入姜知野的耳朵: Well, baby I never did stop you from going out to explore We can do it all together from the colds of the poles to the tropics of Borneo Ba da da ba da 姜知野从兜里取出那朵萎靡的玫瑰花,花瓣边缘微微打着卷儿,呈现出一种颓败的暗红色,在炎热的夏夜,它的水分也蒸发了,攥在手里不会再有柔软的感觉。 七夕节,连一年不见的牛郎织女都能踩着鹊桥相会,却还是有人眼巴巴地自己一个人过节。 他盯着玫瑰看了很久,走到街边把花轻轻地,放进了垃圾桶。 夏天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夏末秋初,正逢唐家市一年一度的国际交流音乐节,市音乐厅又成了最热闹的场所,只不过这次既没有谢汶站在台上拉小提琴,也没有能够提起他注意的人坐在台下听了。 谢汶在柏林安顿好一切以后,时令已经进入早秋。 集训的生活非常忙碌,参与进修的学生不仅需要按时上课、考核、提交作业,还需要跟随导师在柏林音乐厅举办小型的演出,以检测他们是否真正做到了学以致用。 这样的日子把谢汶直接拉回到大学生活,他每天只需要上课,训练,下课后回家随便吃点什么东西,随后倒头就睡。 睡的地方也有讲究,活动方包下一栋公寓楼,房间随机分配,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学生私自在外过夜。 各种各样的课程占满了谢汶白天的时间,渐渐地,他只挑自己感兴趣的课上,比如一些少见的管乐器和指挥课,至于小提琴课是一节都没上过那些老师的水准还不能指导他,相比于老师,同学们也更喜欢请教谢汶。 他在国外的名声比在国内响亮,平时出门也要戴口罩。 向音和谢汶都是代表中国选区来的弦乐组学生,由于漂亮而健谈,她很快和本地学生打成一片,周末时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只有目的地定在孤儿院的时候,谢汶才会和他们一起去。 凭心而论,谢汶不大喜欢小孩儿,不过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小孩子在他眼中还是很可爱的。 拜访孤儿院时,他去看望的也都是七八岁稍微懂事的孩子,有几个孩子的身世引起他的注意,有时候陪在他们身边讲话时,谢汶会联想到姜知野。 其中有个十二岁上下的男孩最可怜,据院长介绍,小男孩四五岁时被一户人家领养过,七年过去,他主动要求回到这个地方,因为养父母根本没有把他当人看:家务做的不好、考试成绩退步、未经父母允许擅自做决定都要受到惩罚,有时候是不给饭吃,有时候是体罚,总之很折磨人。 这个小男孩得了自闭症,像这种幼时不发病,童年时期突发症状的病例不多见,可想而知他在养父母的家庭过得有多不幸福。 谢汶陪着小男孩画画,下国际象棋,两个人话都很少,谁也没有打扰谁。 有时候他觉得,姜知野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很厉害了。 谢汶的童年顺风顺水,就连训练小提琴也没有吃过很多苦头:毕竟这是他真正热爱的东西,也不需要父母强逼。 要是被人强迫着坚持去做一件事许多年,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他想象不出来。 这种有规律、有节奏的生活过得飞快,集训一个月时间过后,谢汶突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除了嘘寒问暖,还有一则消息:谢妈妈在罗马那幢洋房的门口发现了一个来找谢汶的男人,说得更准确一点,他不是来和谢汶见面的,只是想拜访一下他的家。 妈妈,是不是一个稍微高我一些的中国男人?谢汶描述,他是我的前男友,你要是见到他,就请他进去坐一坐吧。 我和爸爸没有欢迎他进来作客,谢妈妈犹豫地说,他好像状态很差,爸爸开车送他去了医院。 医院? 谢汶脑海里有根弦绷得紧紧的: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吗 我和爸爸去看过一次,现在他比之前好多了。 如果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就劝他回中国吧,谢汶说,看着点儿爸爸,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千万别让爸爸对他动手。 放心,我帮你盯着他。 电话挂了,谢妈妈戳了戳身旁的丈夫:昨天你去看了那个孩子没?他情况怎么样了。 谢爸爸正在开车,闻言沉声说:他已经准备回国了,据说手头还有一大堆工作。临走前托我转告你,千万不要把住院的消息透露给儿子。 我没说,谢妈妈问,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不同意他和汶汶在一起? 这个也说了。 说了就好,谢妈妈点点头,接下来我们不要掺手他们之间的事,让汶汶自己处理。 谢爸爸不置可否。 十月德国统一国庆节,活动方给集训的学生放了一个小短假,谢汶坐飞机回到了罗马,和爸妈一起住了几天。 只有某次在饭桌上,他开口提起了姜知野来意大利的事,谢爸爸谢妈妈说的很少,也并没有告诉他姜知野的状态差究竟是什么含义。 假期结束,谢汶继续返回柏林,重新投入集训生活。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歌词大意: Well, baby I never did stop you from going out to explore 哦 宝贝 我从来没有阻止你出去探索 We can do it all together 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from the colds of the poles 从寒冷的极点 to the tropics of Borneo 到热带地区 Ba da da ba da 非常抱歉,要给大家说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上的某门课程的老师感染了某种传染病(不是新冠!),很多同学(包括我)身上已经携带了这种病菌,后续的检验程序和预防性治疗比较繁琐,所以我的更新时间可能还要不稳定一段时间(鞠躬),希望宝贝们体谅一下qwq,但是不出意外还是会继续日更的,如果某天没来得及放上来,第二天同时间会补上。 大家平时也要常戴口罩,多多锻炼身体,千万不要熬夜呀。 不过这种不稳定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本文预计两周后完结! 明天可能会让他们在柏林遇见(可能 下面感谢下老板们: 感谢夷则廿五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大老板南倾北泪灌溉的50瓶营养液!! 感谢Asahi老婆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对白要怎么说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56 # 白露2 等到当月的月末考核来临时, 他又被分到了小提琴组,指挥家的位置暂由导师顶上。被选拔出的优秀学生将在柏林音乐厅举办一场小型演奏会。 他们组成一个松散而临时的管弦乐团,成员皆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杰出演奏家, 虽说各自水平都不错, 但沟通协调起来极为麻烦,尤其是需要团结协作的小提琴组。 同谢汶相比,向音的运气不错,她只需要站在管弦乐团最后方敲一敲定音鼓, 轻松得很。 第一次排练时,他们坐着接送专车抵达柏林音乐厅,为感兴趣的路人分发免费的门票。学生们将宣传单做得很简陋, 即便如此也吸引了不少听众, 这完全可以解释的通, 毕竟导师和这里的每一位学生都是音乐行业的翘楚, 多少有点名气在。 谢汶已经很久没干过这种站大街上完成规定任务的活儿了, 这感觉让他回忆起以前求学的日子。导师和他们商定时间:明天晚上八点演奏会开始, 今天下午正式排练前就要跟着同学出来送门票。 有人提议科学分工, 提高效率, 于是他们挑了几个长得好看的负责在外拉人,其余的负责待在室内做宣传单。 认真说起来, 谢汶对柏林文化广场也算熟悉,一年前的秋天, 他带着自己的两件作品代表中国参加了国际乐器博览会, 地址就在柏林音乐厅的左前方, 那座柏林乐器博物馆。 我们去广场草地旁的小路上拦住游客, 怎么样?向音撑起一把伞挡在两人头顶上方, 引着谢汶的目光向远处看, 那里看上去像是很多人会经过的地方。 谢汶抬眸看了眼炎热的天色,轻声说:可以。 秋天到了,但夏季的气温还没有完全褪去,午后仍旧晒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几个亚洲来的学生跟在后面,时不时凑上来和向音说话,期间谢汶主动接过伞,绅士地打在女人的头顶上。 没过一会向音就忍不住回身和他们说笑起来,来德国不久,她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德语也学会不少,平日里正常交流完全不是问题。 送门票的时候,有个男孩频繁盯着谢汶手里的伞看,还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往向音身边站的样子。 他想追你,谢汶掀起眼皮,说话的语气在温暖的阳光暴晒下听起来懒洋洋的,你要在柏林谈恋爱? 谈什么啊,向音无所谓地道,谁谈谁是sb。 谢汶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他们躲在美术馆和音乐厅建筑洒下的隐蔽处乘凉,走到某根巨大的石柱墙角下,谢汶的身形微微一僵。 向音注意到他的变化,向那个地方望了望:怎么了,那边有谁? 明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根柱子啊。 谢汶偏过头,轻微地咳了两声,这是一种惯常性的掩饰行为:没事,旧地重游而已。 哦,原来你以前来过这里啊。向音没有怀疑其他,继续和身边的人聊起别的。 当晚排练时,音乐厅只来了稀稀疏疏三四十个观众,然而等到第二天正式演出,演奏厅竟然坐满了约四分之三的席位。 谢汶没有轮到首席的位置,他就站在小提琴组最后方,任务轻松。尽管站位并不靠前,在演奏过程中,他依然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黑暗中紧紧盯着自己,一刻也不松懈。 那感觉异常诡怪,谢幕时,他悄悄打量着坐在观众席上的面孔,并没有看到熟人。 那会是谁呢? 演奏会结束后,学生们和导师在舞台上合影,在后台休息的那段时间里,音乐厅一位工作人员手捧花束在人群里寻找着谢汶。 William,可算是找到你了,这是送你的花诶! 谢汶刚刚把小提琴收进盒子里,就看到一个德国人捧着一大束白玫瑰递到他面前。 据说是你的粉丝送的,他嘱咐我一定要把花送到你本人手上。 谢汶皱着眉,没有接过它:那个粉丝现在走了吗?没走就还回去。 已经走了,不过他好奇怪,全身上下捂得很严实,感觉不是很想和我说话。 见状,谢汶只好伸出手接过花捧。包着玻璃纸的花束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隔着几层包装纸,依稀能感觉出根茎的水分很足,花骨朵也大小不一的挨挤着,铺满玻璃纸每一处缝隙。 还不待他站起身,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也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礼盒,也是送给谢汶的。 一下子冒出两个示爱的粉丝,大家按捺不住八卦欲,都涌到面前来凑热闹,谢汶把花束放下,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株娇艳欲滴的朱丽叶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像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他看了眼这枝花,迅速合起,道:玫瑰而已,散了吧。 一旁的向音打趣:哟,看来这个人在追你啊,你也想在柏林谈恋爱? 谢汶笑着看了她一眼,只说:我不需要。 离开音乐厅的时候,他将那捧白玫瑰带给工作人员,拜托他们帮忙处理。那些人转身便将玫瑰放进垃圾桶,随后结伴返回后台,期间有人惊讶地问:诶,你的手上怎么有血? 被问到的人下意识看了眼双手,只见手腕上蹭着几道血丝:不知道,我好像没有受伤,可能在哪不小心擦到的吧。 走了走了,下班了。 等到最后一拨工作人员离开音乐厅,柏林文化广场终于陷入寂静。 凌晨时分,谢汶才从上课的地方走出来,回到公寓。 明月夜,斯潘道区的某条不知名街巷静悄悄的,路灯幽暗,地面潮湿。 他背着琴在路上走,手里拿着礼盒,拐进通往公寓的小道,皮鞋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 夜晚气温下降,刮过的风也是凉的,眼睛因为黑暗缩减了可视范围,其他感官便异常清晰。 谢汶慢悠悠在路上走,隐隐能听到某种、与自己的脚步完全不同节奏的行路声。 那个人步子更沉,像是重度疲累了,拖着鞋底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地面上行走,发出沉闷缓慢的摩擦声。 总之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刻也不松懈。 谢汶停下来,转身看了一眼,只见身后这条笔直昏暗的甬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是谁在偷偷跟踪? 谢汶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明亮的光继续向前行进,步行速度恢复正常。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那阵奇怪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跟踪的人在逐渐提速并且靠近自己,毒蛇一般阴沉的视线在暗中紧紧盯着他。 冰凉、黏腻,如附骨之蛆,让人甩不掉、逃不脱。 这种视线让谢汶莫名想到演奏会时那阵强烈的被监视感,非常令人难受。 除此之外,还有演奏会结束时,他收到的那束挤满玻璃纸的沉重白玫瑰,真是哪里都透着不对劲。 谢汶细细回想了一番,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把小提琴勉强算作是利器,其余没什么可以拿来防身的东西。要是在国内,打电话报警或是找朋友都还算方便,可眼下在柏林,就算是去最近的警察局也要走上几公里。 这个人应该是盯准了他。 目的是什么?谋财害命?谢汶虽然小有资产,但没有炫富的爱好,更何况这是在德国,他身上能有多少钱? 恋耽美 ——(49) 对方甚至还亲自来看他的演出,可想而知,和普通的劫财应当没关系。 至于寻仇应该也不大可能。谢汶不是会和人轻易起争执的性格,当然,这个样本里不包括姜知野。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寓小区的入口,途径大门时,他没有半点儿犹豫,神态自若地越过住所,继续向大街外走。 那个人执着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甬路逐渐开阔,地面平整,街边亮起路灯。 谢汶随便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距离自己最近的警察局。 今晚就去报案不太现实,再加上没有确切的证据,就算去了也是白去。 随即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便利店磨蹭着买了点东西,大都是饮料和食材一类。之后又在附近逛了几家书店,随手买了三四本书。 再次回到公寓附近时,那个跟踪他的人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没再出现过。 真走了? 谢汶拎着购物袋快步赶回住所,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宿舍。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 反锁屋门以后,他在厨房里翻出一个玻璃杯,将那朵朱丽叶玫瑰花放进去,灌了点水,随后径自去洗漱睡觉。 房间熄灯之后,周遭环境瞬间安静下来,谢汶闭上眼睛,能清晰地听到公寓楼旁的巷子里传来的声音。 如果再有下次,他一定把那个人揪出来带去警局报警。 这样想着,谢汶缓缓入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昨天!感谢大家关心,现在就是在等结果,不过目前身体健康,应该没啥大事(我感觉 下面感谢下各位老板~ 感谢一芽老板扔了1个地雷!! 感谢海洋冰心老板灌溉的80瓶营养液!! 感谢小菊发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亦已歌老板灌溉的6瓶营养液!! 感谢如是我闻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Gxy老婆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57 # 白露3 后面接连好几天, 那个神秘的跟踪者都没有再出现过。 大家一起集训时,谢汶曾隐晦地试探过向音,对方表示最近并没有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其余几个亚洲学生也这样说。 说不定那天只是一次偶然事件, 他恰好被那个人挑中了跟踪,后来见没有机会就放弃了。 柏林正式进入秋天后,几乎天天阴雨连绵。 谢汶住所对面的空房子被房主人租了出去,搬进来一户新邻居。 这个邻居的作息刚好和他完全相反, 两个人从来没有在公寓楼碰到过,每次谢汶放学回家,看到的都是那扇冰冷而紧闭的房门, 等到晚上即将入睡时, 楼道里才传来窸窸窣窣打开铁门的声音。 附近的公寓楼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新不旧, 房租不是很贵, 一般的年轻人都不爱住在这里, 谢汶凭直觉潦草地推理了一下, 觉得这个邻居应当不是本地的小年轻。 他们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左右, 终于在某天夜里打了照面。 这天有指挥晚课,谢汶被导师单独留下来开了会儿小灶, 再次下课后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斯潘道区下起了夜雨,凉风习习, 夹杂着缠绵凄冷的雨滴打在人身上, 叫人浑身发冷。 谢汶独自一人撑着伞回家, 在走过那条小巷时, 他久违地听到那阵疲乏沉重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 拖长了摩擦在地面上,缓慢向他逼近。 没有听到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多余杂音,谢汶猜测那个人应当是淋着雨,浑身湿透,却还是默默地跟在身后,在阴暗无光的影子里逐渐靠近。 他攥着伞柄,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可能有点紧张,有点刺激,如果对方手里没凶器,不出意外应该打不过他。 在路边白炽灯的照明下,谢汶透过地上扭曲狭长的影子推测着,那个人距离他应当还有一段距离。 那个人好像在思索,或者是在蛰伏,看来这里并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谢汶最近被这件事弄得心不在焉,这几天闲的没事回到公寓以后,便开始搜索当地的电视频道,浏览最近的社会新闻,比如某某区发生了什么凶杀案,凶手在哪里被逮捕,又是因何谋杀。 黑夜放纵人的想象,这话不假,现在社会新闻的主人公变成他,这种情况下不多想都难。 谢汶打算故技重施,他直接越过自己所住的小区,离开巷子进入大街,随便逛了几家商铺。可惜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路边很多店打了烊,不再欢迎夜里来的顾客。 他只好原路返回。 一开始,那紧跟在身后的步履消失了十分钟,等到他进入公寓楼,空荡的楼道瞬间将附近的风吹草动放大数倍,谢汶一下听出那人正跟在自己身后,与他一同进入了寓所。 这事就难办了。 上楼,就是要暴露自己的具体住址,虽说动作快点进屋反锁能安全度过一夜,可这房子是再也住不成了,天一亮他就得向集训主办方申请搬离。 要是不上楼,那就是原路返回,正面和那个人硬刚。可谢汶在明他在暗,连对方手上有没有凶器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冒进不太可取。 谢汶放缓自己的上楼速度,一边走一边想。 那阵沉重拖地的脚步声跟他保持同频率节奏,不紧不慢的,游刃有余。 这人真的是个陌生人吗?要是随机挑人下手,谢汶应当不会这么幸运地被选中两次。可如果要是认识的人,会是谁呢?他实在想不出来。 楼道里昏黄的吊灯嘎吱嘎吱晃悠着,灯光忽明忽暗,飘窗外的雨声渐大,弹奏出一曲危险的白噪音律。 谢汶忽然联想到搬进对门的邻居,两个神秘的身影在他脑海里重合,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该不会是住在隔壁的那位? 可他们根本没见过面,无冤无仇的,就算要下手也不至于专门为了他租一套房子。 皮鞋踏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顿住,谢汶站在自己所住的楼层口,心跳开始加快。 到家了。 他摸索着离开楼道,动作迅速而敏捷地在墙上按着电灯的开关,楼道里的灯亮了三秒,随后无声地熄灭。 右后方的楼梯上还在响起上楼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谢汶听到水滴落在地板的响动,嘀嗒,嘀嗒。 他向前走了几步,悄悄离开消防通道,将两扇门关合,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要抓紧时间赶紧进屋。 谢汶在衣兜里摸了摸,刚要掏出来,便看到消防大门被人向里撞了一下,紧接着门把手自动下移,摆出开门的姿势。 他连连后退,抵在墙边,已经做好了和歹徒打一架的准备。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铁门开合的微弱声响,隔壁邻居家的门开了。 等等邻居家有人在? 那也就是说,住在隔壁的、和此刻站在消防通道的那个跟踪狂不是同一个人? 谢汶迅速偏过头,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探出,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他拉近了隔壁! 说时迟那时快,消防通道的大门被人向里打开,邻居家的铁门也嘭地一下狠狠甩上。 谢汶抓住这个机会扑到铁门缝隙里,借着荧弱的光去看,还没等他看清楚,身边的人影便牢牢拉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他在跟着你,这个时候出去,难道你想和他对峙? 竟然是姜知野的声音。 谢汶怔了怔,男人已经将第二层防盗门合上,他抬手打开玄关处的灯,屋内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姜知野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正面色冷沉地看着他,俊挺的眉微拧着。 怎么是你。 谢汶松了口气:你搬来这里做什么? 刚好这个月在柏林有几桩生意,姜知野指了指客厅,进去说。 谢汶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边跟着他朝里走边冷声反问:谈生意,谈的难不成是大半夜的生意?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凌晨出门的就是你吧。 姜知野给他倒了杯热水,耐心解释道:国内的生意也不能落下,凌晨出门是为了赶唐家市的工作。 毕竟德国和中国隔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 谢汶打量了一眼这里简约的布置,户型和自己住的地方差不多,不过,以姜知野的审美来看,让他住在这里实在是委屈他了,毕竟这套房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奢华。 那你今晚怎么会刚好在家? 还那么凑巧地打开门救了他。 没工作的时候,就只能在这里倒时差,姜知野走到开放厨房的一角,打开咖啡机,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时区另外,今晚你回家晚了一个多小时,这期间我一直在等你。 他没有去敲谢汶的门,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就在仅有一墙之隔的玄关处站着等。如果谢汶仍旧不来,他很可能会出门亲自去找。 谢汶哑然。 姜知野挽起袖子,露出健实而线条流畅的小臂,等待咖啡做好的过程中,他走到房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 是谁一直在跟踪你,他竟然还没走。 闻言,谢汶也跟着走上来:让我看看 姜知野转身拦住他,不让他靠近房门,下意识抬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别看,他低声说,我们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好不好? 他可不想让谢汶透过猫眼和门外的男人对视,如果这样,会吓到他的。 谢汶没料到姜知野会做这个动作,他眨了两下眼睛,长睫掠过男人干燥温暖的掌心,带起对方莫名其妙的反应。 姜知野深呼吸一口气,俯身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报警,明天就搬走,嗯? 嗯,谢汶有点儿茫然,不过,我不认识他。 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了他,最近他总跟着我,在你搬来之前就开始了。 姜知野耐心地听他说完事情经过,应了一声:他还给你送了花,里面有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东西?这些都可以提交给警方当证据。 可是我让人处理掉了,谢汶摇摇头,现在去找也来不及了吧。 这样也没关系,姜知野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你不碰才是最好的。 随后他掏出手机去阳台报了警,高挑的身影隔着透明的落地门在谢汶眼前晃来晃去,隔着一段距离,他听不清姜知野具体在说些什么。 报警后,姜知野靠着门框发消息,突然问:你吃饭了吗? 我说的是晚饭。他又添了一句。 谢汶后知后觉,说:吃了。 其实他根本没吃,每次都是回到公寓简单解决,不过这种情况下要是和姜知野说没吃,估计男人肯定要执意带他出去吃。 那个危险分子还没走,眼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谁料姜知野点点头:吃了就好,那你再吃顿宵夜吧。 谢汶:?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姜知野已爤瞂经越过他走向厨房:先去餐桌上等一会,我去做饭。 什么? 谢汶挑眉:你,做饭? 是,我来做饭,姜知野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从橱柜抽屉里翻出一件同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粉色围裙,熟门熟路地套上,你不相信吗,上次在医院,你喝的那份营养汤就是我做的。 谢汶顿在原地,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忆起是有这么回事。 他看着姜知野按开厨房的照明灯,在冰箱里找出食材,动作熟稔,像个富有经验的家庭煮夫,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不真实感。 这里没有很贴合国内口味的菜,煮一份鱼汤给你,好不好? 姜知野从冷冻箱里取出一盒鱼肉,停下来等待谢汶发表意见。 谢汶打量了他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好像真的变了不少。 出息了,都会做饭了。 那你觉得变了的我怎么样,姜知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是不是很适合娶回家? 娶回家做什么,留着惹丈夫生气?谢汶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反问。 姜知野停下刮鱼片的动作,放下菜刀,偏过头看他。 别这么说,娶回家可以做很多事,他微勾唇角,富有暗示性意味地道,我现在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做。 谢汶睨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动作有点僵硬。 他坐在餐桌前,听着厨房里发出来的细微响动,没过多久这些声音又被窗外的警笛覆盖。 警笛声一串接着一串,急促得像是在追捕凶犯。谢汶的心绪不知怎么地被搅乱了,略微烦躁地支着下巴,听着警笛在楼下绕了几圈又渐渐远去。 没过一会儿,那串警笛又重新拐回来了。 好烦,真是狡猾的恶徒。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知野: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人/妻攻就是坠吊的! 58 # 中秋1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夜雨淅淅沥沥地砸在窗玻璃上,势头渐大,公寓区楼下的警笛声也消失了好一会儿。 谢汶撑在餐桌前, 手指放在金黄色纹饰点缀的桌布上百无聊赖地画圈, 厨房的门敞着,鲜鱼汤浓郁的味道传来,唤出几分饥饿感。 闻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姜知野什么时候点亮的这个技能? 谢汶坐直上半身, 从餐桌前站起,开始在厨房门口来回转。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无所事事,他离开餐厅, 走到玄关处, 趁着姜知野没发现, 凑到猫眼前向外打量。 时间已经过去许久, 从这个角度看去, 楼道里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 更别提那个危险分子的人影了。 如果是晴朗的夜晚, 还能借着几分月光看个大概,碰上这种阴雨天, 只能自认倒霉。 即便如此,谢汶仍旧谨慎地观察着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门口的地板上好像有洇湿的痕迹, 危险分子应当在这里站了很久, 可是周围的墙壁与屋门没有明显的湿痕他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发生这种事, 谢汶是绝对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住了, 可是姜知野呢?那个人看到他进了姜知野的房屋, 会不会也对他下手? 谢汶伏在门前想了一会儿,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 他后退几步,打算坐回去继续想对策,眸光上移,倏然看到身前多出来一道阴影,紧接着后背便撞上一具坚实温暖的躯体。 身后迎上来的男人揽住他的双臂,及时稳住他乱晃的上半身。这个姿势有点暧昧,像是男人自作主张地把谢汶圈在怀里,宣示所有权。 带有温度的指腹捏着谢汶的手腕,很久都没放开,有那么一瞬间,谢汶几乎要以为姜知野透过脉搏摸出了他慌乱的心跳。 恋耽美 ——(50) 姜知野冷淡的气息包裹住他,那件粉色的围裙还套在他身上,带着些微鱼汤的香气,恍惚间回到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光。 谢汶抽回自己的小臂,转过身来,微抬起眼和他对视:下次能不能出点声音,这样很容易吓到别人。 姜知野微弯下腰,靠近他的脸,紧张地看了一会,才缓缓说:抱歉,我以为你要走。 刚才他端着汤从厨房里走出时,没有看到谢汶,心忽然空了一处,开始慌乱起来。 姜知野放下碗筷,开始一间间的找,手心冒出冷汗。 找到玄关处,看到谢汶正在聚精会神想事情的背影,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说要吃宵夜,我能走去哪儿?谢汶拍拍他的肩,折返回餐厅,重新入座。 餐桌正中央放着一锅鱼汤,配色非常简单:鲜绿的菜叶,奶白色的汤汁,闻起来倒是让人很有食欲。旁边的餐盘上放着面包机新烤的面包片以及两杯温水,厨房露台上的咖啡机还在慢慢磨着咖啡豆。 机器运作的声音和咖啡泛着微苦的香气带给谢汶一阵踏实感与安全感,姜知野坐在对面,轻轻在他的碗里放了一个瓷勺。 可用的食材比较少,尝尝。 谢汶提起瓷勺尝了一口,随即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端起温水喝了一大口。 好烫。 姜知野伏在餐桌前,看着他无意识张开唇的动作,舌尖微微发红,眸中便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可爱。 谢汶喝完一整杯水,舌尖发麻的感觉好了一些,他重新提起汤勺,吹了大约半分钟才送进嘴里。 是鳕鱼,没有刺,姜知野撑着下巴,认真道,可以吃。 谢汶忙着吃饭,没有回话。 鱼汤放的食材比较少,不过做出来的味道很贴中式口味,这段时间他在德国每天吃的除了猪肉就是牛肉,早已经吃腻了。 姜知野的厨艺比他想象中好了不止一点,看起来多少有些天赋。 恰好谢汶也饿了,简单尝过鱼汤以后,便开始认认真真吃饭,仍旧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话也很少。 这期间姜知野就坐在对面,哪也没去,双眸一直看着他,神色专注。 好可爱。 吃饭的过程很缓慢,待到结束时,两个人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谢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姜知野站起来,端起碗筷去厨房清洗。 离开的话送到嘴边,绕了一个弯又没办法出说口,谢汶觉得吃完饭就跑不太礼貌,可,自己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他犹豫着走到厨房门口,姜知野刚刚打开水池龙头,平日里冷峻的轮廓在灯光的晕化下变得柔和。 我谢汶的视线转移到正在运作的咖啡机上,明天早上还有课,要回去休息了。 姜知野端着盘子的动作一顿,随即提议道:在我这里睡怎么样?这么晚回去,不太安全。 可那个人已经走了,谢汶说,今晚应该不会有问题。 姜知野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住在我这里,我还能保护你。 这里都是一室两厅的户型,他是打算让他睡自己床,还是睡什么别的地方? 谢汶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但拒绝总归错不了:还是算了吧。 姜知野垂眸,掩下心里那阵淡淡的失落,道:可以,不过你要再等一等。 谢汶:? 姜知野晃了晃手里的筷子:等我洗完,送你回去。 什么啊。 他们两个是隔壁邻居,从他的家回自己的家只需要走几步路而已,还至于亲自送吗? 谢汶挑眉,最后决定接受双方各退一步的做法:好吧。 他退出厨房,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算慢慢等,不过姜知野明显没想让他多等,不到十分钟便从厨房里走出来,领着谢汶出门。 漆黑安静的楼道里忽然亮起声控灯,姜知野打开两层屋门,先一步进了楼道,他倚在楼道那扇消防通道大门上,扬了扬下巴,露出性感的喉结:快回去吧,我看着你。 谢汶取出钥匙,在男人的注视下打开了家门。 明天记得找新房子,不要回来住了,姜知野沉声说,如果很着急,我可以帮你找。 还是先和集训主办方沟通了再说吧,谢汶打开自家的玄关小灯,唇瓣张合,那一句要不要进来坐坐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变成,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看到你关上门我再走,姜知野抱臂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倒时差,一整晚都睡不着。 他挑眉笑了笑,对谢汶说:晚安。 晚安。 谢汶的门轻轻关合,落锁。 姜知野挺直身子,在楼道里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重新返回房屋。 一夜平安,雨却断断续续地下到天亮才停。 第二天是大雾天气,能见度很低。 谢汶睁开眼,从床上走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窗帘。 远远地,能看到流经斯潘道区的哈韦尔河流笼罩在浓浓雾霭中,像一条水做的缎带,蜿蜒曲折脉脉流动。 谢汶愣了一会神,偏过头看向隔壁的阳台那里只放着一张玻璃茶几,一张藤木编制的椅子,茶几中央放着烟灰缸,里面盛着烟头。 他也醒了吗? 谢汶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转身去洗漱,随后换上衣服,抱着琴盒快速出了门。 走到楼梯口处,他看到楼下缓缓走上来一个男人,穿着一件薄款风衣,戴着白色口罩,正与他相向而来。 是姜知野。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双方都有些惊讶。 起得这么早?姜知野问。 你这是去哪儿了?这句话是谢汶问的。 睡不着,出去逛了一圈儿。 姜知野随便扯了个谎,他的本意是不想让谢汶担心,但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太好,毕竟他曾经在心里决定,再也不要对他隐瞒任何重要的事。 顺便去了趟警察局,他补充道,已经立案了,你放心。 谢汶不知道这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有了这么多心理活动,遂颔首道:警方那边怎么说,需不需要我到现场?如果暂时不需要,那我先去上课了。 等等。 姜知野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爬完楼梯: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他抽出钥匙,进了自己的出租屋,没过多久拿出来一个冒着热气的纸袋。 睡不着做了些早饭,去那里吃吧。 谢汶怔愣愣看着他递过来的袋子,伸手接过,温度还是热的。 睡不着,然后他出去逛圈,去警察局报案,顺便做早饭。 姜知野真的是三十多岁的男人?为什么精力比他认识的小年轻还旺盛? 要迟到了,我先走了。现实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于是便简单招了招手,拿着对方送的早餐袋匆匆下了楼。 等谢汶消失在视线里,姜知野才从衣兜里取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 谢汶抽不开时间管这件事,他抽出时间来查也是一样的。 这个上午,姜知野和姜氏合作的几家柏林合作商见了面,会谈结束后,他向一个关系不错的本地老板借了个助理,开始详细打听斯潘道区的治安情况。 下午,他找到一家汽车租赁机构,花了点钱租了辆破旧的面包车,驶进这附近安保条件最差的街巷。 姜总,这里就是第五区最混乱的地方,您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助理是个地道的德国人,两鬓发际线反着光,颧骨很高。 没什么大事儿,来这里逛逛。 姜知野掀开车门,用口罩蒙住脸,进入街区随便走了走。 某个拐角处,他看到两个酒鬼正拽着一个少年威胁,看上去像是在索要保护费。 姜知野走上前去,站在那里看了一会,那两个酒鬼注意到他,没过多久便畏畏缩缩地走了虽说他是纯正的中国血统,个子却比一般的欧洲男人更高些,看上去不像是轻易能打过的类型。 那个少年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口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眼睛是好看的深棕色,和谢汶的瞳色有点像。姜知野用英语随便应付了一句便甩下他走了,少年还想再追,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是什么人感激他都无所谓,姜知野只想在谢汶的脸上看到那种充满崇拜的神情。不过,这个想法一冒出,他便嘲笑自己心里的阴暗。 如果可以,他希望谢汶一辈子不要遇到危险情况,也不要给他任何英雄救美的机会。 姜知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这里的街区打探,没什么收获,便先让那位助理自行回家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姜总跳预言家是吧,给你刀了! qwq本来想写的酸一点,介于甜与虐之间,写着写着就开始甜了(瘫倒 明晚有一门课程结课,有考试,可能会迟更or放到第二天,先给各位老板们请个假orz。 下面感谢下两位老板: 感谢Flore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jst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59 # 中秋2 找房子搬家的事没那么容易, 谢汶下午翘了课主动找集训主办方沟通了这个问题,对方认为这是谢汶的私事,并非由于集训活动造成的, 所以不予负责, 不过,他们同意了谢汶搬离公寓区的请求。 恰在这时,意大利爱乐乐团的负责人联系他:乐团巡演的下一站发生变动,临时更改为德国柏林当然, 这个决定是为了迁就谢汶。 这正好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由乐团出面沟通,大约过了两三天, 柏林音乐厅附近某家五星级酒店给谢汶发出邀请, 欢迎他率先入住, 几天后再为乐团其他人员办理中短期入住手续。 于是谢汶从和同学一起住变为了和交响乐团队友一起住。 搬离公寓楼这天, 他请假回家收拾东西。姜知野全程打开屋门, 守在楼道里, 等他收拾完提着行李走出来。 谢汶的东西不多, 大都是衣服和生活用品, 除了一个大型拉杆箱外加琴盒,没别的需要带走。 他拉开防盗门, 一眼看到穿戴整齐的姜知野。就见他靠在及腰的楼梯栏杆上,嘴里叼着一根烟, 左手的打火机刚刚点亮, 一簇鲜亮的火苗在下颌前不住地抖动。 看到谢汶的身影, 他微微一愣, 随后把打火机收回去, 烟也顺手扔进了楼梯口的公共垃圾箱。 我送你。 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伴随着这句话,楼道里的声控灯也亮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去,谢汶瞥了他一眼,慢悠悠转身关门,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还是我送你吧,姜知野站直身子,上来接过他身旁的拉杆箱,刚好最近租了一辆车,能帮你装行李。 说罢,没等谢汶拒绝,他便转身提起箱子,进入楼梯。 看着他的背影,谢汶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想起来以前他爸送他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拉着行李箱下去开车,跟姜知野这动作一模一样。 越想越离谱了。 谢汶闭了闭眼,心说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总爱胡思乱想。 他踩着姜知野的脚步声下了楼,推开公寓楼大门,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别克,普普通通的,特别低调。 姜知野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上前拉开副驾驶的座位:上车吧,新家的地址在哪儿? 谢汶坐进车里,报了个地址,又问:我搬走了,那你呢,你要继续住这里吗? 先住几天,姜知野轻声说,几天以后,我就回国了。 他是很想和谢汶天天住隔壁,隔壁房,隔壁屋,隔壁床,都行。最好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可是实际情况不允许。姜知野已经调度出最多的时间留在柏林了,然而时间一到,他就要回唐家市处理国内的生意。 最后这些天,他打算在那幢公寓楼里度过,能蹲到那个可疑的危险分子是最好,蹲不到就等着他下次来柏林接着找,总得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能拖着。 更何况意大利爱乐乐团即将抵达柏林,有那么多人陪着谢汶,他心里也能稍微放心一点。 谢汶听到姜知野要走的消息,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上,沉默地想事情。 天一亮,他们各自又退回到安全距离内,一个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多要求些什么,一个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轿车在Kempinski酒店门前停下,姜知野下了车,把钥匙交给门口迎上来的侍者,跟着谢汶进了大堂。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服务员,姜知野站在旁边等着谢汶办手续,眸光打量起酒店的环境。这里的治安和舒适度相比之前那间略有点狭窄的出租屋不知好了多少,就是不知道酒店门锁的设计够不够安全。 服务员将房卡递交到谢汶面前,他还没伸手去拿,姜知野走上前来用英语问:打扰了,请问房型是什么样子的? 服务员看了看谢汶,又看了看他:先生,是标准规格,可以两人一起入住。 姜知野点点头,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直接升最好的房型,房客只允许登记William的名字,账记在我的卡上。 谢汶伸手按住他,什么意思? 酒店所有房间都是乐团来订的,你想让我搞特殊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升房型,那也要他自己掏钱才对。 闻言,姜知野只好放低声音,安抚道:宝贝,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能让别人和你住在一间房那样会非常危险。 姜知野,注意你说话的方式。谢汶戳了戳他的手,额上青筋直跳。 谢老师,听我解释,姜知野说,我不能确保你们乐团是不是有人和Joshua串通一气,但别再给他机会拍那些照片了,好吗? Joshua? 谢汶意识到他在担心哪件事后,缓缓收回了手。 想得很全啊。 他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眸光里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赞赏,看得姜知野浑身燥热,神经末梢高度活跃起来。 谢汶从自己的钱包里取出一张不一样的黑卡,叠在姜知野那张之上。 那就用我的钱。 恋耽美 ——(51) 不行。 姜知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谢汶产生交集的机会,就算是债权债务关系,也比现在这种没任何保障的普通朋友好。 做他的债权人,两个人起码也受法律保护了,更何况姜知野没打算计较这些钱。 给他花钱,天经地义的。 这个要求是我先提出来的,自然也是我来埋单,姜知野把谢汶的卡抽出来,又将自己的卡推给服务员,现在就升吧,还是按之前说的,都记在我的卡上。 谢汶还想再张口阻拦,姜知野忽然俯身过来一把攥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你看,我今天跟以前比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 谢汶盯着那双透出几分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扬了扬下巴,打算从男人的手指里挣脱。 我发现你今天特别的──特别的。他忽然词穷。 姜知野笑了笑,这才放开他。 服务员换好房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人互动,他的视线偏移到谢汶身上,还没看清楚,姜知野已经严严实实地挡在他面前,把房卡取走了。 姜知野注意到他好奇打量的视线,凝眉:怎么,没见过 ──好了走了,谢汶拽住他的衣领,直接向旁边的电梯走,你今天特别的烦。 姜知野封住嘴巴,乖乖跟着谢汶上楼。 他们开的是酒店最好的房间,位置在顶楼,出电梯经过休息大厅右转便是一座小花园,再往外走是一处露天游泳池。 谢汶从兜里摸出房卡开了门,又把自己的黑卡递给姜知野:拿着。 我花了你多少钱,你就从这张卡上给我原封不动地花回去。 他不想欠男人什么东西,有什么事还是一码归一码算清比较好。 根本不缺钱的姜知野:嗯嗯。 他接过卡,当着谢汶的面塞到钱夹里最里面的那一层,再拉上拉链。 我拿了你的卡,那你花什么? 姜知野坦然地把自己的黑卡重新塞给谢汶:我花你的,你花我的,我们扯平了。 钱能买来什么,车,房,钻戒。所以他们交换了黑卡,四舍五入就是交换了定情信物。当然,这是姜知野一厢情愿的想法。 谢汶闭了闭眼,我的卡很多,不用你担心。 他没上姜知野的当,径直进屋去收拾东西了。 明天需不需要我送你去上课? 姜知野站在玄关处,极力克制住进屋的冲动。 不需要,这里可以打车,很方便。 那需不需要免费的保镖?姜知野又问,厨师也行,保姆也可以。 不需要。谢汶又拒绝了。 姜知野半点不恼,点点头解释道: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了,能为你做一点是一点。 他颇有耐心地站在门口处等谢汶收拾,无数次踏入屋门又顿住脚步。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习惯:每次看到谢汶在忙些什么的时候,他总想上去代劳。 当初追谢汶的时候就是这样,唐家市秋季多余,入冬也早,只要有姜知野在的地方,谢汶不用打伞,不用开自己的车,不用自己拉开副驾驶的门,不用自己戴围巾,也不需要考虑每天吃什么。 在一起以后,姜知野那种想照顾他的情绪更甚,谢汶在家里可以不上楼梯,只要他对姜知野招招手,姜知野很乐意代劳:用抱的还是用背的,都可以。 分手后他开始学做饭,学习处理各种两人从前遇到的家务问题,这些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连姜知野自己也怀疑自己疯了。 贤妻良母做久了,是有点儿上瘾。 走吧。 谢汶忽然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我这里没问题了。 姜知野扯回思绪,倏然被拉回现实,眸光有点落寞。 他缓缓颔首,带着点不甘心的意味:那就不打扰了。 谢汶嗯了一声,刚要说什么,男人已经凑到他面前,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姜知野速度极快地贴上去,又极快地收回手。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了,谢汶眨了眨眼,还没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姜知野拍了拍他的发顶,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下老板们3: 感谢迦栎老板往姜总的钱包里扔了1个地雷!! 感谢宗拾老板灌溉的30瓶营养液!! 感谢D罩杯洗面奶是什么好东西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林深处见鹿老板灌溉的30瓶营养液!! 感谢幼稚鬼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现在在开小组会,第二更我先拖一拖T T,尽量今天发出。 60 # 深秋1 过了几天, 意大利爱乐乐团乘坐的国际航班在柏林泰格尔机场降落。这天去了很多新闻记者和粉丝,把接机厅围得水泄不通。 谢汶本想亲自去机场接机,但团里不少人给他发消息, 都说不必到场, 他们在酒店会合就好。 晚上十点半,乐团成员抵达酒店大堂,先是去各自的房间放了行李,随后和谢汶一起在酒店餐厅吃了顿宵夜。 好久没见Joshua, 他看上去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臂和小腿的石膏都拆了,原本尖削的下巴圆润了一些。 他主动把椅子搬过来和谢汶说话,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徐骆辰。 原来谢汶和姜知野来了柏林以后, Joshua趁着养伤的功夫把徐骆辰给告了, 法院传票送到领优公司总部大楼, 八百里加急递交到他们总裁手里。 当晚, 几个律师敲开Joshua病房的门, 摆出他在唐家市种种不修边幅且极有可能被认为是境外危险分子的证据, 用英语给他具体剖析了一遍利害关系。 同时徐骆辰还和唐家市音协通了气, 只要Joshua再有类似找死行为,音协会和市政府相关部门联合发布信函, 请乐团离开唐家市。 这本来是两个男人为爱大打出手的私人纠葛,不过徐骆辰在兴头上, 没那么容易消气, 既然Joshua想往枪口上撞, 他随时奉陪。 按理说, 他们爱乐乐团在国际上的咖位也不算低了, 却硬生生因为Joshua和当地富豪交恶, 极有可能日后吃不了兜着走,唐家市是中国区音乐行业发展最盛的城市,要是把这里得罪了,相当于放弃了很大一部分中国市场。 乐团负责人终于不再龟缩,主动出面把这事解决了,不过解决方式也很简单:他们直接代替Joshua给徐骆辰道了歉。 说到这件事,Joshua言辞间还有些愤懑不平,不过他一向对任何事都看得很开,也没打算继续追究,而是想起另一件事:Liam,你和那个姜知野认识吗? 算是认识,谢汶淡淡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从你去病房看我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Joshua颇有怀念意味地道,我非常喜欢他给我带的饭菜,感觉比意大利这边的中餐更好吃。 谢汶:所以? 没什么,只是说说嘛,Joshua笑笑,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那么维护你? 他可没忘了姜知野当时为了谢汶的照片大打出手这件事。 前任,谢汶说,你对他有兴趣? Joshua摇摇头:我承认他确实长得好看,不过我觉得,到了床上也许会撞号吧。再说了,他的性格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本质上来说,两个人都是花花公子,只不过姜知野口味更挑剔一点。 不过,八字都没一撇的事,Joshua都已经想到床上撞号了 谢汶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没理他,直接站起身走了。 喂,Liam?你去哪儿啊? 德国这边做饭喜好用各种各样的肉做食材,谢汶吃了,嘴巴里有点儿发腻。 他去角落里的咖啡机冲调了一杯胶囊咖啡,印有樱花图案的粉色奶精盒在他手心中抛上抛下。 这已经是姜知野走的第多少天了? 他取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哦,第一天。 之前每天上课,谢汶都能看到那辆挂着本地车牌号的别克缓慢地跟在身后,慢慢地磨,速度堪比乌龟。他们俩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不需要打招呼也不需要交谈,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朝同一个方向走。 现在姜知野回国了,那辆别克也不会刻意跟在身后保护他了。谢汶在大街上走着,回头看不到熟悉的车牌号,还略有些不适应。 咖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唤回他的思绪,谢汶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觉得制作咖啡的过程有些短暂,便又从旁边的咖啡盒里抽出两三个胶囊咖啡,重新冲了一杯。 不知冲了第多少杯,他感觉可以到此为止了,便端着杯子往顶楼的房间走去。 路过电梯间时,忽然有人叫住他:William! 谢汶转身,看到乐团里的负责弹奏竖琴的男生走上来对他招手。 这个男生跟他关系还算不错,名字叫Adam,每次巡演都是他们两个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不打鼾不梦游不磨牙也不说梦话。 我要出去办点事,可能要很晚才回来,房卡给你,要是困了你就先去睡吧。 他把那张房卡交出来。 抱歉,我现在不和大家一起住,谢汶委婉道,这张卡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什么?你要自己单独出去住吗?那人双目微瞠,一副震惊的样子。 谢汶和他大致解释了一遍原因,对方拖长声音哦一声:我明白了,那不打扰你了,你快去睡觉吧。 晚安。 随后他们在电梯间分开,谢汶坐电梯去了顶楼。 不知道是不是这天晚上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他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神经很兴奋,打开手机放了几首德彪西的曲子,没有任何催眠效果。 半夜,谢汶打开房间的灯,忽然看到有人给他发微信消息,是The Eternal男团的齐望泽。 【今天上午有场直播,看过演唱会的粉丝们强烈要求你出镜,怎么样,来不来?】 谢汶回:我现在在柏林,可能没办法直播。 【没关系,可以连麦的嘛,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了吧,怎么还不睡觉?】 谢汶思索了一阵,还是回道:睡不着。不过直播就算了吧,我现在的样子不合适。 他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参与直播,并且和那么多人见面。 【好吧,不过你用微博号进直播间说几句话也可以,她们都很想见到你的。】 谢汶不置可否,退出微信聊天界面,刚要点进微博,忽然打进来一个语音通话。 安静的房间内爆出一串铃声,催促着他赶紧接听。 谢汶刚刚接起,就听见几句焦急的意大利语:Liam,你快下来,大家打起来了,场面很混乱!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Adam!他在打架,大家都劝不住他,已经有路过的房客报警了! 我现在下去看看,谢汶有点奇怪,不过,你为什么要通知我,这种事不应该去找负责人吗? Adam嘴里念着你的名字,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清,总之你还是来吧。 挂断电话,谢汶打开床头灯,开始穿衣梳头,戴口罩出了门。 标间那一层挤满了拍照的好事者,人群中,他看到几个男人厮打在一起,全都是交响乐团的成员,有弦乐组的,弹钢琴的,弹竖琴的,吹长笛的 Adam远远看见谢汶,捂住青紫的嘴角,迅速从扭打战局中脱离出来,大步流星地拉住谢汶的手腕。 你终于来了,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真是庆幸你今晚和我分房睡! Joshua这个混蛋,他竟然敢偷拍我洗澡,我可不是什么同性恋,天哪,想起来我的身体被他看光了就觉得恶心! 谢汶看着在一边挨揍的Joshua,拧眉: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也在这里对Joshua动手? 我们翻到他的相册,在中国的时候这家伙就开始偷拍了,他拍了很多很多人,自然要挨很多人的打。 谢汶头疼地抚额。 好了,现在不要让事态扩大,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打一顿了事? 当然不,我们想带他去报警 那就别打了,谢汶打断,现在立刻带着他去见警察。 乐团里的其他男人女人见状,帮忙上去劝架,这本来是他们自己的私事,只是因为在楼道发生了这场斗殴,便引得所有人围观,最后演变成一件社会性新闻。 这一整夜,爱乐乐团的成员都没能睡好觉,谢汶跟着他们去了警察局,这次由乐团里的德国人站出来负责协助警方做笔录。 对于这件事该说什么好呢,反正他已经无话可说。 凌晨五点,柏林笼罩在湿漉漉的雾气中,晨辉照出警察局上方朦胧的天色。 谢汶和三四个朋友率先返回酒店,他们形色匆匆推开警局大门走出,路边有几个警察正拽着一个小混混问话。这个时间点,大街上没有什么其他的人。 街边斜对面有条暗巷,葱郁的树木长在巷口,遮挡住里面的样子。 谢汶试图打车时随意瞟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如果他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那条暗巷里分明站着一个男人。 穿着连帽衫,头压得低低的,戴着口罩,毒蛇一般的双目紧紧盯着谢汶。 那种不适的感觉立刻涌上谢汶的心头。 Liam,Liam,你在愣什么神? 谢汶当即转身甩下一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街对面看看。 他直接闯进街道正中央,快速向那条小巷子里跑去,身后夹杂着好友的疑问以及路边警察的叫骂。 等他拨开那些枝丛闯入巷子中,那个人不见了,如果不是地上留着一串沾有泥土的脚印,谢汶险些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Liam,你到底怎么了? 朋友跟上来,轻轻拍了拍谢汶的背。 没事,他疲惫地闭了闭眼,我们先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D罩杯洗面奶是什么好东西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pontifex老板灌溉的28瓶营养液!! 老板大气!! 这章补昨天!一会儿还有一更。 恋耽美 ——(52) 61 # 小雪1 本想回国后快速解决手头上的生意, 再找机会返回德国。没想到等秋天过去,冬天来临,姜知野都没能抽出时间。 小雪节气刚过, 唐家市气温骤降, 寒风凛冽。 姜知野的心情忽然跌入谷底,一种无端的沉郁与恐慌在身体里蔓延。这种情绪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纯粹是因为冬天。 冬天来了。 最近,看着总裁话变得越来越少的薛唯开始着急。 跟在姜知野身边这么久,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状态很不对劲。工作上,姜知野处理起事情来并不含糊,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在非工作时间, 他总是沉默地坐在办公室, 桃花眼里没有潋滟的光亮, 越发冷峻。 并且, 他又恢复了往常加班的习惯, 不按时吃饭, 经常抽烟, 除了工作,基本上从不安排薛唯做其他事。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 在某天下班后,他忽然折返回公司, 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姜总, 吃点饭吧。 薛唯提着一份从附近饭店打包来的饭菜放到姜知野面前,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男人正在写字的手微微顿住, 冷声应下来, 说:先放着。 这要是继续放着, 最后一定是被他忘掉,再被大楼里的保洁阿姨拿去扔了。 薛唯早就发现姜知野对这件事有多不上心了,很多时候如果不提醒他,姜知野绝对不知道已经到了饭点。 他在薛唯眼里像个仿生人,感觉不到冷暖饥饿,只有工作时才会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当然,这可能与姜知野的工作性质也有关,薛唯相信,如果姜知野的工作不会和那么多集团企业以及员工有牵扯,他很可能也是现在这个状态。 甚至有可能更差。因为到那时,没有人可以和他保持人类所需要的、最基础的交流了。 薛唯终于还是没忍住,决定搬出一个非常有威慑力的话题来压他,祈祷这颗石子能在姜知野的潭水中激起一点水花。 姜总,您最近打算什么时候去柏林?需不需要我帮您订机票,或者重新调整行程? 听说意大利爱乐乐团因故推迟了演奏会,目前还在柏林休整,谢先生还没走。 果然,这句话说完,姜知野抬起了头。 我知道,他点点头,不用你安排了,下去吧。 姜知野对自己十一月和十二月行程的了解程度比薛唯更甚,他也知道,薛唯这么说只是想唤起他一点反应而已。 他不会有时间去柏林的,一大堆签字文件和商业会议还在等着他。如果真能抽出时间,姜知野绝对会立刻通知薛唯订机票。 然而,商人这个职业和别的不一样,他需要合作,需要信誉。假如姜知野是个政府机关的职员,或是某座学校的老师,他可以请假、找人代班,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做生意这件事涉及双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拖累别人的进度。 薛唯被姜知野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 好吧,年末姜氏是会忙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吧,忙到连谢先生都不想见? 薛唯不信,于是又问:谢先生最近一直在参加国内一个男团的线上直播,姜总,您有没有兴趣也看一下 姜知野用笔敲了敲木质的桌面,向后微仰起上半身: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提起他? 我,薛唯欲言又止,姜总,您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 这和有没有时间看他没关系,姜知野纠正他的观念,闭上眼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种状态下,他没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去见谢汶。如果到时候失控了,谁来负责? 能与谢汶保持现在的关系,已经是姜知野花最大努力换来的成果,他不会轻易毁掉现在的一切。 不管怎么说,您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薛唯是真的没话说了。姜总自己想得很清楚,也很理智,他已经在心里形成了逻辑闭环,薛唯打不破,也说不动。 可就他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姜知野完全可以把这份脆弱交付给可以值得信任的人,就算他不行,徐总不行,父母不行,谢先生总是行的吧。 姜知野就像一张越拉越满的弓,弓弦上没有搭着箭,所以就算那张弓拉到极致,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可是没有那支宣泄的箭作为衡量的标准,他极容易把握不到弓弦的压力极限,越拉越满的后果极有可能是绷掉这根弦,要真是断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就算是和谢先生说一说,倾诉一下又怎么样呢,总比这样一个人难受要好。 今天是周五,后面两天您好好休息,周一是中法合作基金的签约纪念日,那天只需要您参加线上开幕式,其余没有其他的安排。 薛唯就暗示到这里,随后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这里又剩下姜知野一个人。 他把剩下的文件处理完,发现时间还很早。 周五 姜知野对今天应该是周几的概念并不明晰,对他来说无非是在家办公与在公司办公的区别。 周五 他拎过薛唯放下的餐盒,饭还是热的,他吃了两口,觉得味同嚼蜡,没有胃口,便放下了。 姜知野拿起自己的大衣,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 快要进入十二月了。 十二月有什么节日?有冬至,按照习俗应该吃饺子,有平安夜,第二天是圣诞节,然后是新年。 没有一个节日是他喜欢的,他一点都不想过。 姜知野关掉手机,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脑海里思索着快速度过这段时节的办法。 如果可以不用清醒地思考,浑噩着挺过去,那便再好不过。最好长长的睡一觉,睁开眼就是春天。 春天到了,他的状态一定会好起来,到那时就可以去见谢汶了缆混。 想到这,姜知野的心情难得好了点,回家的路上,他思维迟滞地想,或许可以喝点酒,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酒吧是不会去的,于是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橱,把所有合作商、政府官员、外加杂七杂八公司老板送的酒全部拿出来。 他坐到餐厅吧台上,取出一个玻璃杯,开始喝。 先是喝葡萄酒,干红或者干白,姜知野根本不存什么品酒的心思,直接灌下去,体会酒精灼烧喉管,一直涌到胃里的热辣感觉。 寻常出去应酬谈生意,从没有人敢劝姜知野的酒,是以这么多年,圈儿里的企业家都不知道姜总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就算是平时出去聚餐喝酒,姜知野喝下去的酒也不会超过一瓶。 他酒量本来就很好,这和上大学时父母对他的要求有关,毕业了,也就没人敢逼他喝那么多酒了。 都说酒桌上好谈生意,这句话对姜氏总裁不管用,因为他根本不会给别人这个面子,就算真有机会,也灌不倒他。 能喝是件好事,但对一心求醉的姜知野来说,不咎于是种折磨。 他喝啊喝啊,越喝越难受,眼前总浮现冬日里那些令人难过的日子:有谢汶跟他说,我们分手吧,有姜母指着他的鼻子骂,真是个不孝子,有许久没联系的宋盈清,冷冷地说他活该。 有彩色的圣诞树,纯洁皎白的大雪,地上的咖啡渍,那把小提琴。 有人跪在雪地里,不相信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心痛如绞地伏在那里,连喘息都很疼。 就像现在的姜知野。 他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一滴泪也没流。 举杯倒酒的动作稳健流畅,胸腔里的心脏却像被酒精化成的钝刀子在割,滴答滴答,血液涌在身体里每个角落里,就是淌不出来。 喝到后面,姜知野终于支撑不住,伏在餐厅吧台上,枕在自己的西服外套上睡过去了。 袖扣上的碎钻闪着细碎的光,在平整桌面上划出一道道白痕。 大约睡了四十分钟,他被翻腾的胃折磨着重新醒来。 时间不长,但是醒后却很精神,那股难过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 姜知野想推开面前的桌子去厕所,使劲推了半天,桌面纹丝不动。他偏过头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张桌子是嵌在地板里的,没法移开。 于是他只好挪动自己的椅子,踉跄着走下来。 他在洗手间吐了半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带着几分朦胧,脖颈和耳后浮起大片粉色。 他要,他要做什么来着? 姜知野洗了把脸,浑身仍像发烧一样蒸腾着热气,脸上也没有降温。 哦对,去找谢汶。 姜知野返回酒桌前,摸索着找出手机,在通讯里,他发现有两个谢汶。 打给哪一个? 姜知野纠结了一会儿,决定随缘,他先是拨给了第一个,对方显示已停机。 按理说接下来该打第二个了,可是骨子里的害怕让他中止了这个行为。 第二个,第二个他也不会接的,他出国了。而且现在的时间,也不合适啊。 周五 姜知野闭上眼,捂住额头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往楼上走。 他扶着弯曲的栏杆到了四楼,在卧室抽屉里翻找着自己的证件,找了半天,没有看到护照。于是他又掏出手机,给薛唯拨了过去。 姜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护照在哪?姜知野扬声问。 您的护照在车上的文件袋里,请问您要飞国外吗?薛唯的语气里显出几分兴奋,我现在就可以为您订机票。 好,过来接我,现在去机场,姜知野两只手攥住电话,慢吞吞地说,我要去意大利,罗马。 罗马?我们不是应该去柏林吗? 去柏林做什么?姜知野反问。 对面的薛唯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姜总,今天是几号? 今天是姜知野蹙眉,是周五。 姜总您怎么了,难不成是喝酒了? 我喝了,喝酒不能上飞机吗?姜知野的语气倏然变得凌厉起来。 能,能,我现在就为您订机票,不过我们要去的是柏林,谢先生在柏林马上要举办演奏会了,您忘了吗? 忘?他不可能忘的。 姜知野沉默了一会,说:好,去买飞柏林的机票,我等你。 薛唯的动作很快,他推掉手头上的事,开车直抵姜知野的别墅。打开门的那一刻,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边往里走,边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酒瓶,心里咯噔一下。 这种情况,还要不要让姜总去见谢先生?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着,楼梯口忽然响起下楼的声音,薛唯抬头往上看,就见姜知野衣着整齐,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样子,完好地站在他面前。 要不是那双醉眼瞧上去有点迷离,薛唯还以为姜知野根本没醉。 走吧,现在就去。 说完这句话,姜知野板着脸出去了,那副姿态就好像他即将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一般。 薛唯复杂地看了眼自家老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谢汶。 不会给谢先生惹什么麻烦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希望两个人能见一面,只要姜总能好受点,总比现在这样强。 薛唯送姜知野去了国际机场,他给自己也买了一张机票,值机时被姜知野发现,严厉地喝止了他。 姜总,我得跟您一起去呀,要是您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薛唯苦口婆心地解释。 不需要,姜知野挑眉,上次就是我一个人去的,你留在唐家处理公司的事就好。 把您送到谢先生那里,我立马就回来。薛唯竖起三根手指保证,他实在是不放心一个醉态明显的男人在德国柏林街头乱飘。 我是去找我的太太,姜知野说,你去做什么? 姜总说什么?找他的太太? 薛唯愣住了,他反应了三秒,随即以拳抵唇,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醉酒的姜总。 姜总不想让我去也可以,这样吧,我联系德国那边的基金合作方,让他们拨几个助理去接您,一定再见到他们之后再行动。 薛唯耐心地一条条叮嘱,他知道姜知野喝醉了,根本记不住他说的话。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并且得一遍遍重复给他,万一记住了呢? 姜总都喝成这样了,不还是记得今天是周五? 就这样,他把姜知野送上了飞机,男人走的时候步履略显虚浮,但面色依旧十分沉稳,只要没人和他聊多了,应当发现不出什么异样。 薛唯看着登机口关闭,幽幽叹了一口气,心说我这是什么命,又当爹又当妈。 该办的事不能耽误,他立马打了几个电话,和德国那边交流起来。 等到所有的事都打点完毕,时间已经很晚了。 薛唯一边玩手机一边向航站楼外面走,临出门的时候他点开了天气APP,查看起柏林的天气情况:雨加雾。 坏了,姜总没拿伞。 飞机降落在柏林,刚好赶上一场夜雨。 扑簌簌的凉风一直在刮,雨滴像断线珍珠似的往地上落,浓墨似的天幕挤满了乌云,看不到月亮。 这场航班没像薛唯预料的那般,它提前落地了。 自然,约定好的那些人也就没有在国际机场接到姜知野。 时间走到凌晨,Kempinski酒店前台的两个服务员百无聊赖地猜拳玩。 皮鞋踏在大理石铺展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伴着夜间细密的雨点,一个身上滴着水珠的男人出现在酒店大堂门口。 他长着一副东方面孔,五官立体,面容俊美,步履略有些摇晃,那双桃花眼里带几分忽隐忽现的朦胧。身上的黑色风衣被雨打湿,无声地向地板上砸着水。 其中一个服务员注意到男人的出现,警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紧接着他注意到男人并不打算来前台办理入住,而是直接越过他们前往电梯间,便开口提醒道:先生,您要来这里办理手续,如果您是房客,请出示您的房卡。 姜知野听到这句话,停顿下来,脑子里开始进行英文转译。 他抿唇走到前台,先是说:我不是 意识到这句话是中文,他闭嘴,随后开始用英文解释:我不是这里的房客,只是来这里找人。 那是不可以的,我们要保护房客的安全,您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 姜知野倨傲地看着他,直接拎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服务生显然被吓坏了,刚要说些什么,身旁另一个服务生道:你放他上去吧,我见过他。前不久他还在这里帮他的男朋友开房。 真的? 恋耽美 ——(53) 千真万确,他现在是个酒鬼,你最好别惹他。 于是那个服务生道:那好吧,先生,请您完成登记,登记完毕后您就可以上去了。 姜知野缓缓松开桎梏,从衣兜里掏出一堆证件:身份证,登机牌,护照,等等。 他看着两个服务员忙来忙去一通登记,等到这些流程走完后,时间已经很晚了。 凌晨一点。 谢汶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且这阵敲门声不像酒店清扫服务员那么恭敬礼貌,而是闷闷的,透出几分无理取闹的意味。 这么晚了,谁来找他,乐团的人? 谢汶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的灯,踩着拖鞋下了床。 他走到房间门口,顺着猫眼看了几眼,一瞬间睡意消失,来不及反应就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姜知野扶着门框,脸上泛着微薄的红晕,那双湿漉漉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过喉结,隐没在衣衫里。 男人像一只落水的巨型犬,在看到谢汶的那一刻忽然张开双臂扑上去抱住他。 姜 谢汶刚要说些什么,铺天盖地的酒气萦绕而来。 你这是,这是喝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P.S.一到冬天就抑郁是有科学依据的,有说法将这种情况称为冬季抑郁症,导致的原因有很多:日照变短,压力变大,等等。不过姜总和一般的情况不一样,说他是ptsd更合适一点。 uu们心情不好一定要说,要倾诉,千万不要像姜总一样憋着!! 62 # 小雪2 姜知野一身酒气, 抱着谢汶不肯松手,脑袋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又嗅了嗅, 揽着他就要往门口处的地毯倒下。 等等, 这是在楼道! 谢汶连忙伸出手捞住男人,他只穿了一套微薄的睡衣,和姜知野抱过以后,身上不少地方乱七八糟浸着雨水, 风一吹特别凉。 姜知野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在下降,便睁开眼,双手捧起谢汶的下巴, 从上往下慢慢地打量。 他看着朝思暮想的脸, 只觉得每一处生得都很漂亮, 谢汶的长相是看一眼就让人忘不了的惊艳, 虽然眉眼清冷, 看着让人难以企及, 但姜知野深刻地记得这双眼睛为他露出过怎样诱人可爱的光彩, 一时间, 他感到自己的潜意识在蠢蠢欲动,却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悸动要如何处理。 姜知野忽然松开谢汶, 快速后退几步,背抵在走廊墙上, 微垂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 谢汶也有点疑惑, 对着他招了招手, 不进来吗?你这是喝了多少。 姜知野摇了摇头, 两只手攥着衣角, 雨水顺着他的指缝都能挤出来。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委屈,也带着歉意。 我淋雨了对不起,老婆。 谢汶额头青筋蹦了两下,本来想和他理论几句,忽然觉得拽着一个醉鬼讲个一二三很像是在自嗨,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在这跟他较半天的劲,何必呢? 不用说对不起,先进来吧。 姜知野眉尾耷拉下去,紧张又局促地说:要不我还是在这里 姜知野,谢汶打断他的话,发觉自己的音调有点高,便轻声诱引道,我有起床气,你最好还是进来说话,不然我一会儿用了强,这事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话说到这,姜知野没再犹豫,乖乖迈开长腿和他一起进了屋。 准确地来说,他并不清楚自己正处在醉酒状态,这一路打飞的从唐家赶到柏林,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意识挺清楚,处理问题也井井有条,可是遇到谢汶以后,神经末梢每一个小小的突触都变得极度敏感,所有情绪一齐涌上来,他控制不了,也不知道先表现哪一种情绪好。 还是谢汶先安排了他:先坐下,等等我。 他一边示意姜知野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一边去浴室调试热水。 谢汶在浴室里翻出一条浴巾,顺便翻出一套睡衣,想了想,他觉得这种贴身的东西还是穿得可靠点比较好,便又把那套睡衣放了回去。 就在他站起身正要出去的时候,倏然看到身后站着的男人,高大健实的身形像巨大的屏障一般把他笼罩在背光的阴影里,吓了谢汶一跳。 不是让你出去坐着等我?他头疼地拉住姜知野的手臂,我们先出去。 姜知野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立刻顺着他向外走,语气略有些慌乱的解释:我就是想,抱抱你。 先坐下,把话说明白了才可以。 谢汶指着沙发:去那儿,看清楚了吗? 姜知野走到沙发前的地毯,直接坐下来,潮湿的双眸盯着谢汶。 谢汶转身从行李箱里翻自己的另一套睡衣,边找边问:什么时候来的柏林?在哪儿喝的酒? 姜知野难耐地扯了扯湿润的外套,三两下把它脱了下来:周五来的,我没去酒吧。 这都答得什么。 谢汶确信姜知野是真的醉了,走上前把干燥的浴巾和睡衣放到旁边的茶几上,也跟着坐在地毯前,问:现在先去洗澡,洗完澡量个体温,喝点水,知道吗? 姜知野继续脱衣服,这会儿已经脱到套头针织衫了,他听到谢汶的疑问句,点点头,然后接着脱。 一直脱到最后一层,谢汶看到他裸裎且肌肉线条流畅的胸膛,因为淋了雨,还沾着湿润的痕迹,于是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别脱了,刚淋完雨这样冻着,你想发烧? 当然,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不能让他继续穿湿衣服在身上吧。所以最好还是让他去洗澡。 姜知野在这个问题上有点执拗,他一件件把自己上半身剥干净,对着谢汶张开双臂:好想你,老婆,抱一抱好不好? 谢汶纹丝不动,男人眨了眨眼,眸子里开始氤氲水汽: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来。 谢汶有一瞬间没了脾气,他凑上去,揽住男人的肩: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无异于山间泄洪的闸门,打开了就再也收不住,姜知野猛然挺直上半身,把谢汶按在微凉的怀抱里,隔着一层衣衫,两个人的胸膛碰撞着,感受对方强有力的心跳。 谢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姜知野的肌肉因为用力的动作而微微突起,紧接着,男人趁着他晃神的功夫,直接扳住他的下巴,含住谢汶的唇吸吮啃咬起来。 尽管动作有点慌乱,但渴求的信号来势汹汹,谢汶的吻技仍显生涩,没过多久便被姜知野按在地毯上,气喘吁吁地,意识却还在神游。 他本来是应该推开身上的男人的,但他没有。 因为姜知野的背脊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没看错,谢汶观察到他背脊上横纵交错、新旧交替的疤痕。 本来姜知野的背上只有那么一道疤,看上去可怖,摸起来却很平滑,谢汶知道它的来历。 可现在,男人的背上可不止一道,指腹摸上去能感受到留下的痕迹,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平滑了。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姜知野松开他,微眯着性感的眸子,撑在谢汶的上方打量起他的表情。 你生气了,他说,因为我亲你了。 不是,谢汶慢慢说,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哪儿也没去,姜知野埋在他的颈项处,有力的双臂紧紧绕到谢汶的腰后,胡乱摩挲着,我很难受,非常难受。 谢汶摸了摸他的肩,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老婆,每晚都很想你,但是我不敢来找你,姜知野闷声道,我好像得病了,变得很不正常,我不想过冬,一点也不想。 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谢汶耐着性子问,语气很温柔。 他越温柔,姜知野就越害怕,越没有安全感,他多想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谢汶永远不会用冰冷的、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他们还像去年立冬一样,能一起窝在家里腻一整天。 可是谢汶的语气太柔缓了,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柔和,他静静等着,有力的臂膀回应着男人。 姜知野抗拒不了这种态度,他飘飘然地以为,现在是有人在爱自己的,对方在等他讲话。 酒精反复撩拨他的理智,终于,隐藏在心里的情绪还是被他讲了出来。姜知野一股脑地把从没和人讲过的话全说了,他在谢汶面前毫无保留,越讲越多。 他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端糟糕的境地,如果不是这次酒醉,谢汶根本不知道姜知野已经自我厌弃到这个地步、甚至已经持续这么久了。他的心理问题甚至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胃部、心脏,都会在冬季来临时出现问题。 他反复数落自己,说自己百般害怕,他怕自己一个人回家,怕自己半夜忽然惊醒,怕自己又想起过去那些事,但其实他最怕的,是坦然地面对谢汶。 就像现在这样,身体的,心理的,都是。 姜知野说完,看着谢汶复杂的眼神,他用朦胧迷离的眼眸去分辨探析这其中有没有怜悯,异样,或是厌弃。 谢汶双目清澈,不沾染半点尘埃,姜知野在里面找了许久,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见他很久不说话,姜知野这才开始后悔说出口,他去寻他的手,随后紧紧攥住:老婆,你别害怕,我没病,我是正常人。 这段时间过去,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很健康 谢汶撑起上半身,和他一同坐起,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姜知野揉了揉许久没眨眼的眸子:你要做什么,带我去医院看医生? 没什么,谢汶揉了揉他的发,和他对视,安抚道,你只是心情不好,没有人在你身边陪着才会这样,相信我,这不是病,睡一觉就好了,好吗? 姜知野感激地抱住他,依恋地蹭着。 谢汶由着他抱了一会儿,才用当时在孤儿院哄小孩子的语气说:去洗澡吧,你也不想生病对不对?洗完澡我们就睡觉。 他拉着姜知野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男人将他抵在墙上,开始耍无赖似的撒娇。 老婆老婆,我想和你一起洗。 不可能。 谢汶闭了闭眼,洗澡约等于擦枪走火,到时候能发生什么就不是他们俩能控制得住的了,这个澡必须得姜知野自己来洗。 他们俩在门口纠缠了好一会儿,姜知野亲亲、抱抱,各种法子都试过了,还是没去浴室。 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谢汶捏住他的脸,看着男人一脸茫然的表情,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 去洗澡,洗完澡才能睡觉,怎么,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吗? 这句话终于降服了姜知野,他恋恋不舍地松开谢汶,打着商量:我就洗一会儿,十分钟,行吗? 谢汶真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录下来,第二天给酒醒的姜知野亲自看看。 行,当然行,我就在外面等你,不远的。 好不容易把祖宗送进去,谢汶迅速去套间的厨房烧了杯白开水,他打开冰箱,看着满满的食材,犹豫着要不要给姜知野做顿宵夜。 怎么样也算是还了当初那一顿晚饭了,虽然谢汶的厨艺可能还没姜知野的好。 他在冰箱前翻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蔬菜可以做些口味淡好消化的东西,不料正找着,忽然被人抱起来,直接抵在厨房露台上。 谢汶眼前一晃,一眼看到姜知野顶着湿润的发站在他面前,野性的、富有压迫气息的躯体直接逼上来,他的眼神里蒙着一层晦暗的东西,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谢汶,像是要吃人。 这个时候又不太像是醉酒。 谢汶向下瞄了一眼,太阳穴突突地跳: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直接裹着浴巾像什么样子。 姜知野反应了几秒钟,随后有点儿委屈:老婆,我难受 嗯? 姜知野带着他的手在自己下.腹游移,一直摸到坚硬的腹肌:这里,很难受。 喝了这么多酒,胃肯定不好受,谢汶想抽回手,但男人的力道太大,他抽不出来,于是耐心地顺着他的动作揉了揉,或者你是饿了,想吃东西? 我不想吃,姜知野说,就是很难受,很难受。 那就只喝一杯温水,谢汶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端过玻璃杯,递到姜知野唇边,这个必须要喝。 男人皱了皱眉,还是沿着杯子喝完了。 他的下颌微抬着,喉结滚动,对于谢汶来说是种无声的引诱。 喝完水,厨房的灯也关了,他们磨蹭到卧室,谢汶把姜知野放在自己的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哄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姜知野闭上眼睛。 他没打算和姜知野睡一起。 开玩笑,怎么可能呢,姜知野醉了,他可没醉,两具高度契合的身体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贴近,否则极易发生危险。虽说谢汶没感觉到姜知野有发生下一步的想法。 但是他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想法,就算心里不想,身体也未必能不给反应。 更何况姜知野安安分分地躺在那,像个睡美人。 谢汶本想去隔壁房简单收拾一下,转念一想,还是抱着被子在姜知野旁边的沙发上睡下了。 一通闹腾到半夜,总算安静下来。 期间姜知野醒过一回,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酒醒,总之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眸光聚焦落在不远处的谢汶身上。 他掀开被子,悄悄下床,把人打横抱起来,一起躺回温暖的棉被中,然后抱着爱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去。 柏林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半天依旧没停,厚重的窗帘遮盖住天色,让人分不清昼夜。 第二天,是姜知野先醒的。 他睁开眼,看着镂刻着花纹的天花板,无数记忆哗啦啦翻墙似的奔逃出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姜知野微微动了动身子,身旁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传来。 他偏过头,谢汶正闭着眼安然地睡着,容颜恬淡,美得像一幅画。 姜知野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姜总开始尴尬了,很好。 63 # 大雪1 十点半, 谢汶才从床上睁开眼。 他揉了揉额头,掀开被子,刚要坐起, 忽然发现自己是在床上。 昨晚明明睡沙发了, 醒过来挪了地方,十有八九是姜知野的主意。 恋耽美 ——(54) 想到这,谢汶往身边看了看,床铺空荡荡的, 只有略显凌乱的床单褶皱显示曾有人在这睡过。 人呢,酒醒了,跑了? 谢汶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 慢悠悠晃下了床, 他打开衣柜找衣服穿, 刚抽出一件薄毛衣,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姜知野走进来, 看到他醒了, 也是一愣。 两人对视了几秒, 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姜知野醒来没衣服穿, 昨晚脱下来的都湿了,没洗, 也换不成。所以他还穿着谢汶的睡衣,好在两人身高差距不大, 尺码也合适。 做了点饭, 出来吃吧。 姜知野匆忙撂下这句话, 眸光飘忽地落向门外, 走路姿势很僵硬。 谢汶盯着他古怪的表情, 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身上, 干爽的,没什么不适的感觉。怎么姜知野动作看上去这么轴,难不成昨晚自己真对他做了点什么? 他迅速在脑子里推翻这个构想,快速换好衣服去洗漱了,等推开卧室的门走到餐厅,就见姜知野正坐在桌前等他。 一顿饭,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姜知野的眼神一直有点儿躲闪,谢汶则是因为太饿了,暂时分不出心思想别的事。 吃完饭,姜知野屈起的指节叩了叩桌面,低声道:我没衣服穿。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闭了闭眼,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 姜知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以前心里不装事,喝醉酒了充其量也就是发发脾气,那阵劲儿过去也就睡了。所以,大老远坐飞机来柏林找人哭诉撒娇的事是从来没做过。 昨天晚上那些举动,当时做出来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自己挺清醒的,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早醒了,却不是一点半点的后悔。 对姜知野来说,这不咎于人生倒退,越活越回去,跟那种失恋了到处求安慰的小年轻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他说不上来哪里难受,回忆昨晚两个人的相处,心里有点泛酸。 谢汶是招待了他,也没生气,但不生气不质问才是出了问题。谢汶对待他就像对待一条生病的小狗,该安慰的安慰了,该照顾的照顾了,但就是缺点什么。 姜知野暂时想不明白,宿醉的浑沌感还在脑海里游离,他觉得有点儿头痛。 没事,衣服可以穿我的。 谢汶轻声道:直接去我衣柜里挑吧,都是干净的。 两个人各自分开收拾了一会,姜知野穿着谢汶薄荷色的圆领毛衣外加一条亚麻色长款昵裤从卧室里走出来。 谢汶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耐心地等。 看到姜知野从屋里走出来,他微挑了挑眉:说说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砰砰砰,屋门忽然被人叩响。 姜知野忽然松了口气,步子九十度拐了个笔直的弯,迈开腿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的情况让两人吃了一惊。只见楼道里密密麻麻站着几个穿正装的德国人,几个亚洲面孔的保镖,薛唯也站在那,面色不太好看。 他们一早就站在这等着,一开始试着敲了敲门,但卧室里的两人都没听见。薛唯给姜知野拨了五六通电话,显示没电关机。昨晚没接到姜知野的人,他已经有点害怕,因为不确定谢汶房里有没有自家老总,等待的过程中也有些犹豫。 还好,在看到姜知野的那一刻,薛唯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了?姜知野沉声问。 姜总,昨天德国这边的合作商没接到您的机,给总部打了电话。 然后呢。姜知野面色微沉。 老爷子发话了,说见到您立刻把您请回去还挺生气的。 姜知野当下就要把门甩上:跟他说不回。 姜总,姜总!薛唯飞扑上来拦住他的动作,您还是去吧,谢先生住在这里的地址还是姜宅那边吩咐人查的,不然我们也找不到这里。 威胁我是吧?姜知野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恢复好的情绪又被这条消息给拖拽下去。 薛唯也骑虎难下:您还是去见老爷一面吧,起码别让他担心了,昨夜找不到人,大家都挺着急的。 姜父能担心姜知野的安全?真是滑稽。他在乎的是姜家的面子,早在当初父子俩说开时这怒气便没少往姜知野身上撒,无非是骂他给姜家丢人,和男的整天厮混,不要脸。 几方人马僵持着,谢汶走上前:怎么了? 姜知野嘭地一下合上门,转身背抵在门板上,解释道:昨晚偷跑出来的,他们来接我了。 你要跟他们回去?谢汶说。 姜知野点点头。 到时候我再来看你,他提了提自己的衣领,有点不舍地看着他,我要回去了。 姜知野猛地抱住谢汶,深深嗅了一口让人着迷的温暖清香,随后拉开门跟着薛唯一行人离开了酒店楼层。 谢汶站在门口愣了一会,打开门看着空旷的楼道,没回过神来。 姜知野又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返回唐家市。 本来能有机会和谢汶多住几天,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就能顺水推舟进行下一步了。没成想德国的动静太大,直接轰动了姜宅。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和姜父对抗,但谢汶不行,毕竟这种事不论怎么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姜知野先是回了趟别墅,把谢汶的衣服换下来,规规矩矩收好,随后洗了个澡,开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回姜家。 从上次退婚后坦白自己喜欢男人那一刻起,姜知野再也没有踏入过家门一步。当时姜父姜母只知道他为了个男的甘愿放弃联姻,并不知道那人是谁。眼下既然都挑明了,隐瞒也就没用了。 推开家门,姜父就站在一楼会客厅前,看到不成器的儿子,直接劈头盖脸地骂:跪下! 姜知野心情极差,直挺挺站在门口,冷声反问:有什么事直接说。 直接说直接说,每次你都是这个态度!姜父吼道,姜知野,你的算盘打得精啊!为了一个野男人瞒了家里这么久,老子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孽子!你知不知道唐家那些高门大户背后怎么戳姜家脊梁骨的,真要成了全城的笑柄你才满意?! 我就是孽子,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姜知野驳道,有本事您就把姜氏收回去,或者直接把我打死在这里,这种数落的车轱辘话对我没用。 上次住院没把你打出记性来,你非要上脸是不是?姜父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对角落里的保姆道,去,把我的拐杖给我拿来,我今天不打死他,我就不姓姜! 他抄着拐杖指着姜知野:和那个男人断了,我和你妈可以不追究退婚的原因,以后少做些给家族丢脸的窝囊事,这篇今天就揭过去了。 年后退婚时,姜父姜母对他的性取向早有心理准备,先前以为姜知野只是爱玩,没玩够所以借着玩男人的由头不成家,他们一直不知道儿子这么叛逆到头来是为了一个人!要不是前天夜里德国合作基金把电话拨到姜宅,他们还真就被姜知野这么瞒下去了。 再玩不三不四的人,这个家门你就永远别进了!姜父怒极,口不择言起来,听总部人汇报,你前段时间还为了那个男的跑去柏林租房子,还为了他大半夜飞过去,我看你是真他妈的疯了,姜家的生意都能被你扔下,不成器的东西!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话都明面说开了,姜知野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是啊,我就是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谁也不娶、也不会有孩子,您要是接受不了,姜氏集团总裁就换人。 姜氏能有现在的位置,他功不可没。资产和地皮是死的,脑子和手段却是活的,就算是白手起家,姜知野以后未必也就比现在过得差,要真有这么一天,他也愿意。 反正他这辈子是不想再体会一次失去谢汶的感觉了,留在姜家苟延残喘也没意思。 好,好啊!这就是我姜家的长子,做出这么恶心丢人的事,你对得起你的祖宗?! 姜父走上前来,一棍挥到姜知野背脊上,他早些年当过兵,老了力气依旧不小,姜知野背上那些褪不去的伤疤也拜他没轻重的发泄所赐。 姜知野闷哼一声,像是死磕着较劲似的,不肯低头,也不跪下。 父子俩都很倔,但姜老爷子在气头上,这个怒火必须得撒出来。姜知野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让,挺过去了,也就没人敢轻易威胁谢汶了。 木质的拐杖雨点似的抽打在姜知野的腰背、双腿,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嗓子火辣辣的,一股铁锈味儿,不知道是哪里的内脏出了血。 全姜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也没人敢上去劝解,姜父的脾气就是这样,他们有目共睹。 不知过了多久,别墅大门终于被人推开,一个青年快步走进来,劝道:爸,您这是做什么,赶紧停下啊! 姜之朝冲上来,想直接夺过姜父手里的凶器,不了那棍子末端也抽了他一下,正巧抽在姜之朝洁白的下颌上,那一下直接把脸蛋抽肿,嘴角渗出血丝。 滚。姜知野横眉看了他一眼。 姜之朝默默说了句国骂,站起来用力把姜父手里的拐杖夺走:爸,您别再打了,哥又不是铁做的,这样下去又要出事! 姜父一把将他推开,手里的凶器没了,就走到姜知野面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不孝子! 姜之朝连忙上来说:您这是干嘛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先坐下,消消气。 他使劲拉住姜父往后拽,肿着一边的脸对着姜知野使劲递眼色。 姜知野抹了抹嘴角,上边也有血迹,他向后撤了几步,感觉肌肉稍微一动便火辣辣钻心刺骨的疼,像是被人抽了鞭子又泡在盐水里过了一样,伤口崩裂浸着冷汗,十分难受。 他摇晃着,始终没跪下,一字一句说:我不会和他分的,我要和他结婚。 像是宣誓完一般,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挪动着步子走出别墅,身后的姜父吹鼻子瞪眼的,还在叫骂。 薛唯听着屋里的动静总算是消了,心里一直揪紧,看到姜知野踉跄着扶着门框走出,立马迎上来:姜总,我们赶紧去医院,别拖着。 姜知野甩开他,从兜里取出手机,给谢汶拨了个电话。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原本只能借着醉意壮胆才能做出来的事,现在轻而易举。 电话那边响了一阵,谢汶接起了:喂? 姜知野呼吸颤抖,这处连着那处浑身发疼,头昏脑胀的:那边怎么样还安不安全? 这边没问题啊,谢汶轻声说着,带着点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姜知野空洞的目光看着别墅园里的喷泉,演奏会什么时候办啊。 不出意外就是下周末。 好,我一定去 挂断电话,姜知野扶着喷泉池旁的雕塑,缓缓跪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晕过去。 他和自己老子说了大话,要和谢汶一直在一起,可人还没追到手,甚至遥遥无期呢。 谢汶对他态度一向是软化的,他知道,可那不也是因为他不在乎了吗?以前还能和他顶两句嘴,露出生气的、懊恼的、鲜活的表情,现在却只有漫无边际的礼貌和温柔。 姜知野的付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找不到凹陷使力的地方在哪,怎么用力也无济于事。 回想两人再遇后的种种,谢汶从来没和他表露过朋友以外的亲昵,也从来不主动关心他,或许是他太温柔了,姜知野对这种温柔衍生出一种幻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想着早晚能回到从前。 可能谢汶是还对他有点儿兴趣吧,不然也不会接纳深夜醉酒的他,可这兴趣也在慢慢消失了,没准哪天,他们就真正成了疏离的陌生人。 冬天的寒风吹着他的脸,脸颊处有点儿凉。 姜知野费力地抬手摸了摸,反应半天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哭了。 64 # 大雪2 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 自己谈起恋爱来是这副样子,说实话,真不像个大男人。放在以前, 姜知野和别人谈情说爱的时候不外乎是动动嘴上功夫, 腻了以后一拍两散,花点钱送点礼物,没过两天就忘记自己的情人是圆是扁了。 偏偏在谢汶这,他一根筋似的, 非要上赶着和人认真恋爱。一开始是有征服欲在催动着作祟,后来也的确动了真感情,姜知野是早早把心留在谢汶那儿了, 等到人家带着他的心走远了, 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装着心脏的胸腔空荡荡的哦, 原来他很喜欢他, 很爱他, 从来没想过和他分开, 也愿意永远在一起。 可是, 谢汶早就不在乎了。 每每想到这, 姜知野便不免苦笑,自己还没有人家看得开。不过, 谁抓住谢汶这样的人会想放手呢?反正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种念头, 把谢汶追回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 从姜宅离开那天, 薛唯及时叫了车把姜知野送进医院, 检查结果是没伤到骨头, 但背部整片整片的都是淤青淤紫, 软组织损伤得厉害,血液淤在皮肤里,胀痛难忍,比直接断了骨头还要磨人。 姜知野醒来后大致问了问自己的伤情,上药的时候伤口处看着特别恐怖,他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去订张机票,下周末的。 他没说目的地,薛唯已经领略了他的意思:姜总,医生说您的伤起码要一个月才能下去呢,这还是恢复得好的情况下,这些天您多吃点活血化瘀的药,让身体把淤血自动吸收了再下床吧。 言下之意,医嘱说最好安静养伤,别让损伤扩大,他哪儿也别想去。 但谢汶的演奏会马上就要举办了,姜知野怎么可能不去。 他坐在病床前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寒声道:让你订你就订,现在立刻去! 薛唯拗不过他,但想着要是能给姜知野点心理安慰也有助于他好好养伤,便掏出手机去买了。 晚上,姜知野把守夜的都从病房里轰走,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胃,之后拔掉输液针头从床上走下来。 只要臂膀和腰腹部的肌肉微微用力,背部一大片就开始灼烧似的发热,他忍着疼慢慢磨到病房里的洗手间,站在盥洗台前,将背转过去,开始研究起身上的伤痕。 准确的来说,姜知野的背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肌肤了,新旧伤疤交替,淤血也肿.胀着,像可怖的爬虫一般挂在肩颈下。 他又看了看嘴角的淤青,那是被姜父一巴掌扇出来的,想起当时的滋味,姜知野仍旧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不过还好没破相。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从一旁的抽屉里开始翻,最后翻出一盒日本刀片,不知道是刮眉用的还是刮胡子用的,全新没开封。 恋耽美 ——(55) 姜知野扯开盒子外包装,取出一片来,找了一瓶酒精喷了两下算作消毒,比划着怎么在自己身上下手。 要真打算住院,一边食疗一边吃药等着身体吸收淤血,可就去不成柏林了。现在他的情况也不允许再拖,这伤最好速战速决。 姜知野对着自己的后腰看了两眼,刀锋在某处淤起的血块上干脆利落地划了一道出来,这刀片是刚开封的,锋利得很,那里先是显出青白的伤口线条,几秒钟后开始迅速出血。 嘶 放血的过程还是有点痛,针扎似的疼感挑拨着姜知野的神经,他紧紧蹙眉,抽出盥洗台旁的纸捂住那处,没过多久雪白柔软的卫生纸便被鲜血染红。 姜知野的手上微微用力,指尖便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是种疼痛带起的生理反应,腮帮也有点发酸。 等到那处淤血摸起来平平坦坦,不见青紫黑红的颜色了,他便继续找着别处划,一次换一张刀片,小包装盒在垃圾箱里越积越多。 划到最后,剩的全是姜知野摸不到的地方了,他对这方面医学知识不太了解,脑子里想的也只是:把淤血放掉,等着全部伤口结痂,基本上就能下床出院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要真的留下一片斑驳的伤口,到时候在床上一定能被谢汶看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他把带血的刀片收拾了一遍,回到病房,趴在床上裸裎着上半身睡着了伤口没愈合前他可不敢盖被子,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说不定住院期还得延长。 纵然高级病房里暖气充足,在寒冷的冬天不盖被子睡觉也不是成年人可以忍受的。 第二天,护士拎着输液瓶进来,一眼便看到发烧昏迷,浑身滚烫的姜知野。 这一下轰动不小,负责汇报病情的医生连忙打电话拨给姜宅,不到一小时,姜父那边派来的人,医院的几个主治医生,外加薛唯全部聚集在这里。他们手忙脚乱地排查了一下,确认姜知野发烧是因为着凉而不是因为感染后,纷纷松了口气。 姜知野昏沉着睁开耷拉的眼皮时,就见床边做了几个殷勤的白大褂正给他往胳膊上打针。 姜总,您终于醒了今早真是吓死我们了,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是掉一万次脑袋也没法和姜老爷子交待啊! 姜知野张开唇,发出嘶哑的气音:水。 薛唯连忙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水:姜总,喝水。 姜总,您想怎么治疗一定要和我们沟通,千万不能自己做放血的事了!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能感染破伤风和败血症,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就算您想排血也要及时和我们说,能配合的我们一定配合!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姜家那边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可真是急死人了。再说了姜总,淤血不是废血,这都是您自己身上的血啊,哪能说放就放,说抽就抽? 姜知野伸出胳膊接住薛唯递来的水杯,喝完以后,才哑声说:能抽?能抽的话,现在给我把那些淤的地方都抽了吧。 就算是再健壮的成年男性都抵不住失血过多,在场没人敢做这个主,纷纷劝解道:这样吧,给姜总开最有效的药,一定保证您的伤快速自愈。 还是用抽的吧,姜知野似笑非笑,你们要是不敢,就先给我把淤血最严重的地方抽了,也别磨蹭了,不然晚上疼的睡不着觉,我还是一样会自己放血。 在场的医生面面相觑,又出去开了个短会,经过层层讨论,终于同意快速处理他身上最严重的患处。 这天以后,病房里每一个能藏东西的角落都被护士清扫的干干净净,尖锐物品也被悉数没收了,主治医生也不敢再给姜知野半夜打吊瓶,他实在是怕姜知野把针头拆下来祸害自己的身体。 就这么过了六七天,时间来到柏林的傍晚。 十二月上旬一到,整个欧洲大陆的国家都有了迎接圣诞节的气氛。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巡演,演奏会结束后爱乐乐团便要返回罗马休假,他们特意将演出拆分为下午场和夜场,下午在室内举办,夜场则安排在文化广场前的大草坪,也算是个小型道别攬翇音乐会。 姜知野赶了最早的航班,来到这里也只能赶上夜场,一路上他不住地皱眉轻咳,黑色大衣衬出他略显苍白的面色。 薛唯可不敢再让老爷子千里迢迢抓人了,于是他也一声不吭地跟在总裁身后来了柏林,自己亲自跟着,总比托付给别人好。 经过那么一闹,姜知野的伤势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只不过放血量略多,身子还得调养一段时间。 今夜,文化广场人来人往,草坪上橘黄的小吊灯一闪一闪地,工作人员为爱乐乐团搭了一个简易舞台。草坪后方则是几座小帐篷,留着给演奏家们休息、调试设备使用。 姜知野从达累姆美术馆旁边抄近道,薛唯跟在后边险些走丢,实在是男人的步子迈得太快,像是生怕错过演奏会开始似的。 期间,迎面走来慢悠悠散步遛弯的游客,姜知野步子太急,偶然和其中一个人撞了一下,两人皆被对方震得后退一步,各自说了句道歉。 天太黑,他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子,只看到那人手里玩着一把打火机,另一只手上银光一闪,晃着人眼睛。 走出这条小路,姜知野猛然顿住步子。 薛唯差点撞到旁边的人,走上来问:姜总,怎么了? 姜知野看了眼不远处的草坪,那里聚满了很多前来观看音乐会的听众,谢汶应当就站在灯光下,说不定正在把玩指挥棒,等着一会儿上台。 他转身扶住薛唯的肩,说:去找谢汶,检查一下舞台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物品,要是有立刻报警。 语毕,他迈开长腿重新返回小路,头也不回地追上去。 姜总!姜总? 薛唯皱了皱眉,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跟上。 另一边,谢汶正和弦乐组的成员准备登台,室外音乐会不像室内场面那么宏大,今晚,一整个交响乐团分成了不同的组轮流表演,他就负责拉两支曲子,拉完了就能正式进入放假。 随着巡演靠近尾声,他的心也不再慌乱,逐渐安定下来。这段时间在柏林经历的那些事可谓匪夷所思,尤其是今天下午的室内演奏会,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来了。他能感觉到台下有一道毒蛇般的视线黏附着自己,不论去哪儿都甩不掉。 谢汶打开琴盒,看着里面躺着的小提琴走神,这把琴不是他的,只是因为Joshua暂时关在拘留所,谢汶只能放下指挥棒,借队友的备用琴,重新顶上首席的位置。 Liam,走啦,我们表演完就可以放假了。 队友拽着谢汶踏上小型舞台,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几盏柔和的照明灯为他们打光,台下的草坪坐满了听众,他们抬起脸,静静地听着即将开始的演出。 也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拉完曲子的,那些琴谱与动作已经深深印刻在谢汶的记忆里,他一边转动琴弦,一边走神,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可能有点怅然若失。 这是他今年最后一场演出,马上就要结束了,姜知野都没有出现。 原本他是不在乎这件事的,可谁让姜知野给他打了电话呢?明明说好的会来,却又不来,耍人玩儿? 然而,很快,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便被突如其来的异样打断。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们抱着琴下了舞台,结伴回弦乐组的小帐篷。 还没走进去,一行人便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 你们闻到了吗? 闻到了,这是什么味儿,怎么这么冲。 别进去,好像是劣质柴油! 不知是谁喊出的这句话,所有人都停在原地,茫然无措地互相看,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个人拉住谢汶的手臂。 谢先生! 谢汶转身,惊讶道:是你小薛? 谢先生,这里被人撒了柴油,很可能是一场恐怖袭击,您千万别进去,薛唯气喘吁吁地说,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报警了,目前来说这里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谢汶眯起眼睛,有人要制造火灾? 薛唯点点头:这附近的其他帐篷可能也有这种东西,为了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去空旷的地方比较好。 谢汶没回他这句,话锋一转问道:姜知野呢? 薛唯都来了,姜知野不可能不来。 姜总他遇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随后便去跟踪了。 你说什么?谢汶双目微瞠,那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些什么,姜知野就他自己一个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现在赶紧去。 他把琴盒扔到地上,拽着薛唯就要穿过骚乱起来的人群往外走。 谢先生,您先待在这里,在警察到之前不要擅自行动,薛唯拦住他的去路,为难道,这也是姜总的吩咐。 谢汶冷眼问:谁让他自作主张随便乱晃的?现在就给我把他叫回来! 谢先生,您就别给我出难题了。 不过这次动作出奇得快,不过两三分钟,警车便赶到文化广场,音乐会也被中途打断。弦乐组的成员惊恐地跟着警察在这附近排查,最后发现,只有他们的帐篷被人泼了柴油。 事情调查到这,谢汶基本上已经确定,是有人暗中操纵打算害他,好在薛唯提前报了警,才让这一场计划泡了汤。 这种把戏虽然很容易被识破,但在混乱的音乐会现场却极易伪装,说明那个人本来是打算迅速实施这场阴谋,不料行动前突然被人发现,才功亏一篑。 谢汶面沉如水,却没办法做到虚惊一场后的冷静。 他现在越是安全,不就说明姜知野越是危险?到现在帐篷都没人上前纵火,恰恰说明姜知野赌对了。 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危险分子。 这个认知让谢汶不安。他和当地警方申请,请求一起将那名罪犯搜出来。于是几名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去调查监控,一路跟着谢汶找。 他们几乎将美术馆、乐器博物馆外加柏林音乐厅旁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都没看到危险分子的身影。 谢汶和警察分开,不信邪地又找了一遍,这次他是自己一个人找的,如果那个人真想害他,一定不会只在暗中看着。 可是,这一遍也毫无收获。 草地音乐会挪了个地方,还在继续演出,谢汶从最后一条幽径小道走出来,打算去人多的地方再找找。 他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过了一个拐角,音乐厅明亮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眼前的大理石台阶上,和身后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一股油气的味道涌入谢汶鼻间。 他下意识转过身,就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扑上来抱住他,紧紧地,没撒手。 谢汶的手机掉在地上,还没叫出名字,男人便伏着他往下落。 姜知野! 谢汶伸手一捞,指尖湿热,借着音乐厅的余光一看,是血。 他连忙把姜知野扶起来,慌乱地低吼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姜知野冰凉的手握紧谢汶的手腕,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而急促,他颤声说:宝贝,现在去叫人,立马去美术馆旁边的树林里捉人,要快。 还捉他妈什么人,你身上都被人捅了! 谢汶抓起地上的手机,快速给薛唯发了消息,随后拨了个救护车。 这期间他一直握着姜知野的手,从来没有一次,男人的手会这么的冰,这么的僵硬,有一瞬间,谢汶感觉到他身上的生机在眼前快速流走。 那个人还伤你哪儿了,你告诉我!谢汶跪在地上抱住姜知野,睁开眼睛看着我啊!谁允许你私自和犯罪分子械斗的?! 姜知野伸开双臂,低低地拦住谢汶的腰,虚弱地笑了笑:没事儿,就一刀,我还穿着衣服呢,不严重,乖,啊,别这副表情,不生气好不好 谢汶焦急不已,直接拉过男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把姜知野背了起来。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体格,和姜知野身高也差不多,否则就是急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去大街上蹲救护车,你清醒点!千万别睡过去,千万别有事! 姜知野趴在谢汶背上,意识虽昏沉着,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谢汶小心翼翼的动作。他感觉有点儿得意,看来这趟没白来,不管怎么说,谢汶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怎么会这么着急? 脖颈处湿凉一片,有液体滑进谢汶的衣领,他快步朝外走的动作不经意间顿了顿,感觉到姜知野正抱着他掉眼泪。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疼一定要说,说出来,不要忍着。谢汶看不到身上姜知野的表情,显得有点急躁。 是挺疼的,但是还可以忍,伤口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些天失血过多,头晕脑胀的,姜知野又哭又笑,嗓音闷闷的,涩涩的,我睡一觉起来肯定没事了,冬天穿得厚,打架也不方便,总是容易磕着碰着这是冬天的问题。 谢汶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妈的。 我真是败给你了,等你醒了我们没完,他凶狠道,谁说这是冬天的问题?冬天也有好事,姜知野,你要是想复合就清醒点,不许睡。 嗯,不睡,肯定不睡,姜知野闭上眼睛,宝贝真厉害,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很安心 那辆救护车刚在文化广场前的大街停下,谢汶便背着姜知野冲上去,医护人员将男人放在担架上,这个过程不免牵动姜知野的新伤与旧伤,谢汶紧紧攥着他的手,看着男人因疼痛蹙起的眉,心也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赶忙扶着迈上救护车。 随后,他们往急救中心驶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要准备收尾啦!本文预计30万差不多,如果写完了没够,就再加番外,直到字数够了为止~~~ 感谢如是我闻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Eugene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24811572老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感谢娃哈哈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亦已歌老板灌溉的3瓶营养液~ 感谢jst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感谢D罩杯洗面奶是什么好东西老板灌溉的1瓶营养液~ 65 # 冬至1 姜知野当晚在医院紧急处理了伤口, 由于失血量过多,他虚弱地昏睡过去,脸色苍白地躺在病房中静养。 谢汶目睹了整个过程, 期间他看到医生戴着手套一点点剪开姜知野身上的贴身衣物, 直至露出整个背脊,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极度缩水震颤。 姜知野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他的背上全是伤痕,看上去就像是受到了虐待。 谢汶的心不断下沉。 后半夜, 薛唯也赶到病房里来看姜知野,只不过他还没走进去,便被谢汶叫到了楼道:先跟我出去, 我有话要问你。 恋耽美 ——(56) 洁白笔直的长廊, 男人抱臂倚在壁灯下, 冷冷地质问:姜知野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 薛唯为难道, 在唐家的时候, 姜总吩咐我不准说这件事。 说。 薛唯能看出谢汶现在心情很不好, 甚至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这表情他见过, 很久之前在唐家市音乐厅,找不到卓一明的谢汶就是这样的脸色。 他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一下, 把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但没说具体的缘由, 谢汶也只知道是姜家父子不合, 积怨已久, 所以才有了矛盾。 他不说, 不代表谢汶猜不出来, 这对父子究竟是怎么反目成仇的, 他大概也能推测出来一些。 谢汶捏了捏眉心:那个罪犯呢?抓到了吗? 已经被警方控制了,刚才我配合警察去做了个笔录,薛唯说,听说行凶者是个惯犯,经常在文化广场这片儿晃悠,案底不少。 谢汶颔首,忍住一阵阵晕眩感,轻声说:那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警局。 他还穿着演奏时的礼服,藏蓝色的西装蹭上了姜知野的血,领口也被弄出几分褶皱,看上去有点狼狈。放在以前,谢汶肯定第一时间想办法把衣服换下来,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容许他花心思保持体面了。 谢先生,您现在就要去吗薛唯犹豫地说,姜总醒来最想看到的一定是谢先生,您要是走了,姜总恐怕会失望 那就让他失望! 谢汶倏然回身,眼睛里溢满了红血丝,扬声怒道:他可真是能耐啊,拖着这副身子,事先不通知任何人,擅自做决定去和歹徒拼刀子! 空旷的楼道回荡着他愠怒的声音。 薛唯被吓到了,微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汶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久才寻回往日清冷的声线:让姜知野在这里给我养伤,哪儿也不许去。要是醒了就让他好好反省,我不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他! 不是都说了么,这事没完,姜知野今晚这一出是彻底惹怒了谢汶,他让他在乎了,害怕了,是不是满意了,达到目的了?既然如此,就做好算账的准备。 谢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薛唯一个人。 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姜知野这边没什么危险以后,他首先去了那个犯罪分子所在的警察局。 一番了解外加看视频认照片,谢汶终于想起来,他曾经见过这个罪犯。 一年前,也在柏林文化广场,乐器博物馆。那时候谢汶曾被一个拿着刀的危险男人贴身跟着,好在姜知野及时出现,带他成功甩开了这个男人。没想到这人也算是执着,到现在都贼心不死。 至于前因后果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追究起来很简单,那就是他倒霉被这种变态盯上了。据警方说,罪犯承认他是谢汶的粉丝,只要谢汶出现在德国,他一定会跟踪监控他的所有行程活动,之前小型演奏会时谢汶收到的那束白玫瑰也是他送的。 罪犯坦言,他无数次给过谢汶暗示,也送过礼,见偶像没反应才选择在演奏会纵火,那场没发生的火灾苗头对准的并不是谢汶,而是和谢汶在同一个组的成员,他从来没想过真正伤害谢汶。 证词就这么点有用信息。 谢汶冷笑,和警察认真沟通了一番,暗示对方继续问,把所有实话都问出来为止,之后按照本地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德国这地方虽然给他留下了点美好的回忆,但大多还是惊心动魄的,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想踏入这个国度。 从警察局出来以后,谢汶还联系了乐团,今年的巡演办得虎头蛇尾,他和负责人提前请了假,说要离团处理个人事务。 随后,他回酒店狠狠地睡了一觉,这才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去医院见姜知野。 谢汶没忘记那天夜里背着他时脱口而出的话,既然说了可以复合,那就得认认真真地考虑这件事。于是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妈妈说了自己的想法,打算圣诞节假期带着姜知野回家吃顿饭。 他心里还生着气,不为别的,就为姜知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私自逞能这件事。两天过去了,他的气还是没消。 这天晚上,谢汶终于提着保温盒进了医院,在楼道里,他迎面撞见一个刚从姜知野病房里走出来的德国护士,女人看到他眼前一亮,十分欣喜激动地和他打了招呼。 就在谢汶一头雾水时,他听见病房里传来薛唯的劝说声。 姜总,您多少吃一点吧我已经给谢先生打了电话,他关机了,想必是有事情 姜知野说了什么,隔着层门板听不清。 谢汶站在门口,脑子里晃过男人懊恼的样子,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病房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薛唯转身,惊喜道:谢先生,您来了! 病床上的姜知野醒了,穿着病服,脸色还是稍显苍白,不过嘴唇有了血色,没有刚住院时那么虚弱。他看到谢汶的身影,桃花眼里有了点光亮,抿起的唇角也渐渐放平。 还没吃饭? 谢汶提了提手里的饭盒:那就吃我带的吧。 薛唯如获特赦一般,感激地看着他: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嗯,你快去吃饭,今晚也不用守在医院了,我在这看着就好。谢汶对他温柔地微笑。 姜知野看到谢汶对别人一副颇有耐心的样子,脸色微沉,心里有点不乐意。 等薛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谢汶才撤了张椅子放在病床旁边,走到床头柜前开始拆饭盒。 姜知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直接坐正上半身抱住谢汶的腰,脑袋在他腹部的位置蹭了蹭,说道:怎么今天才来啊 忙。 谢汶倒出一盒饺子,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头:坐好了,先吃饭吧。 今天是冬至,按理说该做点儿饺子,但超市里买不全材料,我只能托朋友去唐人街一家正宗的饺子店买。 姜知野望着盒子里的水饺,眨眨眼,显得有点高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家约会就吃的饺子。 谢汶挑眉,在椅子上坐下,轻飘飘道: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姜知野的笑意僵在嘴边。 吃啊,谢汶把筷子递给他,听说特别好吃, 姜知野没动筷子。 刚才不是还和护士助理闹脾气,现在连动筷子的力气都没了?谢汶笑吟吟地,还是你在等着我喂你。 姜知野垂下眸,没说话,拈起一个圆滚滚的饺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是挺生气的,谢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再有下次你就完了。 姜知野也不吃了,连忙放下饭盒,重新抱住他,失落地说:我错了,原谅我吧,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我就好好地跟着你,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会瞒着你。 或许是生病了,他看上去很脆弱,像个小孩儿似的。 谢汶想到姜知野过去可能从没办法在父母面前展现出孩子气的一面,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他故作威严地说:先吃饭。 于是两人将那一大盒饺子扫荡完,算是勉勉强强在异国他乡过了个冬至。 饭后,谢汶用眼神制止了姜知野的行动,自己开始收拾饭盒:医生说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姜知野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答:医生说,还要再修养一段时间,你在医院陪着我吧,我在这也能照顾你。 谢汶没拆穿他的小把戏,笑了笑,说:这样啊,那这段时间你静心养病,我的行程也推一推吧。 姜知野稍稍心安,坐靠回病床上,又疑惑道:巡演结束了,你还有别的工作? 不是工作,谢汶说,圣诞节快到了,我爸妈放了假,打算等你病好的时候回家见见他们,你要是没修养好,就取消吧,还是养病重要 什么?姜知野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声音有点颤抖,回家见谁? 见我爸妈。 谢汶坐在床畔叹了一息:可惜你没时间。 姜知野忽然扳住他的下巴,狠狠地碾磨了一遍,惊喜地保证道: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后天我们就去意大利,怎么样? 不着急,先看看你的伤,谢汶说,伤好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我没事,真的没事,姜知野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辩白说,我就是想让你多陪陪我才那么说的,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谢汶了然地笑说:放心吧,我说出的话不会反悔,过两天我们一起回。 姜知野这才放下心来,这之后他一直挺乖,不再和谢汶顶嘴,就是老爱抱着他,仿佛不抱着谢汶能立马跑了一样。 后面护士敲门,提醒该上药了,谢汶从她手里接过要涂抹的药膏,说:把这个抹完,今晚早点睡。 姜知野挺乐意谢汶帮他上药,闻言开始解身上的病服,脱完上身脱下身的,就差没把自己扒光了。 等等,谢汶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下边也要上药? 这不是怕脱得不够吗 姜知野伸展两条长得不像话的腿,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背:你看了不会害怕吧,其实不疼的,没多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谁看了都得皱一下眉。谢汶瞪了他一眼,拧开药膏管,挤在指尖慢慢地往后颈处的伤口抹。 这是你爸打的。 嗯。 你们吵什么了? 姜知野趴在枕头上,感受着沾染药膏的指尖在背部轻轻按压,全身血液迅速汇聚在腹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嗯就是嫌我不成器 他侧着脸面向谢汶,双臂因为紧绷显现出健美的肌肉线条,说实话,平时薛唯给他上药都不会激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谢汶分出心神瞟了眼他略有点迷茫的面色,不知怎么地,面上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指尖微微用力:上个药而已,不要搞得像上床一样。 姜知野趴在床上,欲求不满地说:老婆,快一年了,我有点反应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这也能证明我身体没问题,能马上跟你出院。 他伸出一只手拉住谢汶的衣角:要真上床也可以,我伤好得快,已经不碍事了。 谢汶正愁怎么能让姜知野和家里的关系缓和点,听到他发出的邀请,没忍住笑了笑:规矩点,手不要乱动。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抹药,抹到最后,指尖已经和姜知野温热的背脊摩擦出了反应。 谢汶的手滑到他的腰间,随后往下,忽然覆上紧实的丘体。他低身凑到姜知野耳边,沉声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我同意复合。 喷洒出的热息吐在耳畔,姜知野血液逆流,脑海里的神经兴奋地战栗,他微侧过头,苍白的脸陷在柔软的床铺中,脖颈浮起动/情的粉色,显出一种病态的脆弱美感。 也不知道怎么了,谢汶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他舔了舔姜知野的耳廓,缓慢地道:这样吧,你让我上一次,我就既往不咎,怎么样? 什么? 他说什么什么叫上一次。 姜知野大脑停止运转,反应了好一会,看上去还没完全消化谢汶说的那句话。他既震惊与谢汶竟然对压自己有想法,又震惊于谢汶能这么直白地讲出这个要求。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又转为一阵红。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改不了的,性取向是一个,性格里的掌控欲是一个。在性/事方面,姜知野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被别人压在身下,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 他喜欢由自己掌握主动权,尤其喜欢享受征服胜利后的果实,压根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做下面那个。 征服,男人谁不喜欢征服,他有这种想法,谢汶又怎么可能没有。 姜知野觉得浑身发烫,羞意与耻意迅速在全身上下的肌肤撩起大火,他倒是不觉得做0让人难堪,可是算了,没有可是。 考虑得怎么样? 谢汶仍旧在耐心地等待男人的回答。 好半晌,他看到姜知野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冬至快乐~~ 感谢三七九呀老板灌溉的100瓶营养液! 66 # 冬至2 谢汶满意地收回手, 站直身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姜知野也跟着坐起来,拉住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确认了一遍:你说的复合是真的, 不是随口说的是不是。 当然, 谢汶抽出旁边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不过,这要看你表现。 听罢,姜知野开始脱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件内裤。 谢汶见状, 连忙挡住他要进行下去的动作,无可奈何地说:我说的不是这个表现,而且你还病着, 现在不合适。 姜知野怔了怔, 这才盖好被子躺下, 对着他张开双臂:今晚留在医院陪我吧, 我们一起睡。 我睡那张保姆床, 谢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你现在还伤着, 我不想碰到你的伤口。 不会有事的, 我好得很快。姜知野拉住他就不肯放手。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儿,谢汶耐不住姜知野的软磨硬泡, 终于还是半拉半拽地上床和他躺在一起,尽管他们有一年的时间没像现在这样亲密, 但抱着人不撒手这事姜知野已然信手拈来, 没过多久便擭住谢汶的两片唇轻轻厮磨, 这次怀里的人没再像之前那样或冷漠、或抗拒, 而是犹豫着尝试回应他。很快, 两人迅速熟稔地滚在一起, 唇瓣分开时,他们身上都出了一层汗,也直接被对方撩起了反应。 再这样下去真出事了。谢汶喘/息几口,及时打断:好了,安分点,洗漱完去睡觉。 现在的姜知野听话到不行,就算再想继续做点什么,也不敢直接把人扑到,他披上病号服,拉着谢汶一起去洗漱,随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期间,姜知野提起警察局里蹲着的那个罪犯,谢汶蹙眉说:这件事虽然还有些疑点,不过也算是有惊无险,应该没什么后顾之忧。 姜知野伸出长臂揽着他,手指捏着他的后颈:我听说Joshua也进去了? 恋耽美 ——(57) 现在还在拘留所,他这次作案的时候刚好被逮住,谁也救不了他。谢汶说。 姜知野面无表情发出一声嗤笑:他早该进去了,如果是在唐家市,我能让他永远回不到意大利。 谢汶微笑,没有回答这句话。 房间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姜知野扳过他的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跟我说话还要走神?你在想什么? 在想乐团还有回家的事。 有什么好想的,你在担心什么,姜知野咬了一下他的唇角,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谢汶皱眉,闭了闭眼:没事,只是有些烦,不需要你为我担心。 这句话说出来轻飘飘的,却直接把姜知野脑子里的弦给挑断了,他紧紧抱着谢汶,眼里的笑意也消失了,突然质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和我复合?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谢汶讶然,反问: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的心还放在别人身上,是我不能再吸引你的注意了吗?姜知野盯着他,桃花眼里透出几分脆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你也很爱我。是不是因为我为你受伤这件事,你才同意和我复合的? 谢汶眯了眯眼,看上去有点儿没耐心:因为什么而同意很重要么,我现在心情很乱,你确定要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姜知野就像炸了一样,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他的病号服还敞着,露出健美裸裎的胸膛,两手撑在谢汶上方:你果然是因为这个! 谢汶默了默,低声道:我们先睡觉,等你伤好了再谈。 我不想,姜知野拧眉,我一刻也不想等了,谢汶,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被自己给酸了一下。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一定要问清楚。别说什么理智不理智、冷静不冷静的,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兴致上来了连智商也他妈的不想要了。他就是想问清楚,他就是想让谢汶爱他,已经想得快疯了!要不是憋着一股劲想尊重他,姜知野一定狠狠吻他,按住他,把他做得下不来床。 现在是什么意思,姜知野双目微瞠,瞪得眼圈儿发红,玩知恩图报?我想要的难道是你的感激和以身相许?你要是心里没我,何必搞这一出,为你受伤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根本没想过拿这个要挟你,你明明答应我要复合,在一起的时候还总是想着别的事 谢汶也跟着从床上坐起来,略有点哭笑不得:姜知野,你的脑子是不是让医院的消毒水给消傻了。 姜知野唇角抿起:我说的有错吗?我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是被迫的,我这是在考虑你的感受。 谢汶捧住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鼻尖。 我这两天是真的有点儿烦,但是和你没关系,要说对你有意见,那也是我太生气了,他缓缓说,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没经过你的同意私自和罪犯搏斗,还被他一刀捅伤了 不可能!姜知野提高声调,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别这么大反应,谢汶捂住他的嘴,你想让护士敲门看我们在床上即兴表演? 他和姜知野对视,解释道:我最近在考虑的事,和你说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你现在在养伤,我不想让你担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姜知野湿漉漉的眼神附在他脸上,眨了两下。 掌心传来湿热的触感,软软的舌尖舔了舔手心的纹路。谢汶额上的青筋蹦了两下,像触火似的把手收了回来。 姜知野扑上去,捏住他的下巴:还有一个问题呢? 复合的问题,谢汶毫不避讳地直视他,我要是对你没感觉,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答应你的。我承认,我现在没有像当初那么那么傻了,或许我心里还有你,但我做不到百分百的信任。即便如此,我还是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这次你还是做不到,那我们或许真的没有缘分。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姜知野确实成功了,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延缓谢汶忘记他、不爱他的进程,并且在彻底遗忘的那天来临之前重新撩/拨起谢汶的情绪。后来谢汶也想通了,这个人本来就打算赖在身边缠着一辈子的,与其这样不清不楚地拉扯下去,不如各退一步,放下纠结和偏见,这样也能让各自好受点。 姜知野听得眼眶模糊,他埋在谢汶颈窝处,保证道:我会改的,你不信任我也好,打算考验我也好,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真的爱你,一点都不想失去你,我会努力让你更爱我,像以前一样爱我 这是谢汶第一次直面敏.感脆弱的姜知野,比醉酒那次更加鲜明,更让人心脏颤抖。 不过感情这种事就是让人患得患失,遑论一直没有安全感的他。 晚上,病房里关了灯,姜知野抱着谢汶怎么都睡不着,他反复说:不要反悔,我能给你世界上最好的爱。 谢汶面向他侧躺在床上,月光照出他英俊的五官。他却只是闭着眼笑道:行了,睡吧,我相信,你还挺有去寺庙做方丈念经的潜力的。 姜知野给了他一个晚安吻,也觉得自己这样怪好笑。 他感觉恋爱的自己像个蠢货,这要是遇到以前的自己,那个姜知野一定会不屑地嗤笑,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过他才不在乎,以前的姜知野那么孤独,他一点儿都不羡慕。 姜知野拈着谢汶的发丝,轻轻说:我一定会让你更爱我的。 他们俩人在医院腻歪了几天,终于出院了。 姜知野把薛唯轰回国内,自己则跟着谢汶回了他的酒店。 虽说他极力保证可以在圣诞节那天离开德国,谢汶还是不放心地将两个人回家的日程推后,所以这个圣诞节,他们是在柏林一起度过的。 那天姜知野特别黏人,早上睡醒以后不肯起床,拉着谢汶睡了回笼觉,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两人睁着眼谁也没有困意,这才一起从床上爬起来。 谢汶知道姜知野不喜欢这个节日,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他跟着姜知野一起去厨房做饭,偶尔打打下手,两个人在酒店里窝着度过了整整一天。 姜知野逃避的方式只有睡觉,但有谢汶在身边,他的情绪还算稳定。晚上他们一起倚在床边说话,谢汶说:见完我爸妈以后,你想去哪儿? 听你的,姜知野枕在他腿上,闭着眼,度假,回国,在罗马过年,都可以。 谢汶思忖了一会儿:我想把我爸妈接过去,我们一起在中国过年。 姜知野睁开眼,眸子里映着他的轮廓,昏黄温暖的光揉碎在瞳孔中。 谢谢。 谢什么呢?谢汶勾起唇角,睡吧,晚安。 * 作者有话要说: 儿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sos我来晋江一年多,也就写了三四本,结果这两天被狂锁,锁了我三本书,连清水到不行的校园文都给我锁了,很难不生气。 感谢迦栎老板为小情侣回家拜年赞助的10瓶营养液! 感谢佳琪老板为小情侣回家拜年赞助的3瓶营养液! 感谢玄冥君老板为小情侣回家拜年赞助的2瓶营养液! 感谢哈士七七老板为小情侣回家拜年赞助的1瓶营养液! 67 # 冬至3 跨年这天下午, 柏林飞罗马的航班准时降落在国际机场。 舱门和廊道全部打开,谢汶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转过身看, 姜知野正在廊道一侧整理衣袖,身边路过的乘客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走吧,今天你很帅。 谢汶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忍不住笑了笑:有我在,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为了给谢汶爸妈留下一个好印象,姜知野这两天没少在柏林的各大商场买衣服,今天他穿着当季新款中短黑皮靴, 一条墨蓝色格纹西裤衬出笔直修长的两条腿, 外加深棕色的长款大衣与同色系的三件式西服和领带。头发特意向后梳起做了造型, 露出优越的眉骨与五官, 看上去比平时的样子更加俊美。 尽管谢汶这么说, 姜知野还是有点紧张。 他旁若无人地抓住谢汶的手, 凑上来快速亲了一下:你爸妈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地方, 能不能再给我补补课? 为了这次见面, 姜知野浑身上下没带一根烟,连衣服都是用谢汶惯用的洗衣液牌子洗了三遍才拿去晾晒的, 他更不敢用香水,怕谢汶的父母会反感。 不管是学生时期还是成人时期, 能让姜知野如此紧张的会面少之又少, 虽说在这之前他已经与谢汶的父母见过一面了。 怕什么呀, 他们都很好说话, 谢汶拽着他向外走, 这不是什么大事, 不怕。 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底,主要是上次失恋的时候已经在爸妈面前失态过一回了,后来他们也并不了解姜知野为了挽回自己做了这么多。 可要是真一件件事的去跟自己妈妈数,谢汶觉得更别扭,所以也就没打算说,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这次有人负责来接机,是谢汶的爸爸。 姜知野去行李转盘拿东西的时候,谢汶给亲爹打了个电话。他们一起向外走,姜知野听见谢汶说:我爸就在前边儿等着,他的中文名字叫谢惝,英文名字叫Andrew你们之前见过,应该知道吧。 姜知野点点头:那他是喜欢中文名还是英文名 爸! 谢汶这语气略微上扬的呼唤瞬间把姜知野的心提了起来。 他微转过头,便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羊羔绒大衣的男人笑着对他们招手。 男人身量极高,样貌比谢汶更偏欧洲长相,腰身比例不可思议,瞳色也比谢汶的更浅一些。 姜知野一手提着东西,另一只空闲的手悄悄攥紧,似乎在犹豫着要怎么打招呼。 谢爸爸已经先一步抱住谢汶,微笑着开口问:累不累?车在外面,我们现在回家。竟然是一口非常流畅且标准的普通话。 他松开儿子,视线放到姜知野身上,笑意放缓。 姜知野的心凉了大半。 小姜,真是好久不见了,谢爸爸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一下,上次见你还是在医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姜知野笑道,谢谢叔叔关心,就是犯了胃病,别的没什么。 谢汶这才想起来那次姜知野在罗马住院的事,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姜知野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谢爸爸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妈妈去超市买菜了,我们一起去接她。 谢汶拉着姜知野坐上他爸的SUV,汽车一齐往市里赶去。 圣诞节刚过,路边商店仍旧放着圣诞树和麋鹿挂件,过节气氛浓郁。谢爸爸在距市中心最近的一家esselunga超市停下,随后给谢妈妈打了个电话。 你们两个在车上等着,我去接她。 姜知野见缝插针开口道:叔叔,我跟您一起去吧,还能帮忙提东西。 谢汶说:那就一起。 谢爸爸转身看了车后座的两人一眼,笑道:好,我们下车。 他们在超市出口等着,没过多久,谢爸爸便穿过拥挤的人群准确找到自己的妻子,姜知野眼疾手快地走上去接过谢妈妈手里的购物袋。 小姜?她怔了一下,没关系,我们拿就好了,你今天来是做客的。 姜知野说:没事儿阿姨,我来拿吧。 几个人提着大堆食材上了车,谢爸爸瞧上去心情不错,放起了邓丽君的歌。窗外天已经黑了,谢妈妈坐在副驾驶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今晚做几个菜,后座没有灯,只有大街上的霓虹光散射进来将谢汶和姜知野照得影影绰绰。 气氛特别的好,姜知野的心好像泡在蜜水里,慢慢发着软。 这时,谢汶凑上来,在邓丽君的歌声渐入高/潮时低声说:我爸可喜欢邓丽君了,他当初追我妈就是因为我妈是圆脸,看着和邓丽君特别像。 姜知野微笑:看不出来,叔叔长得这么洋气,却很喜欢中国文化。 他在中国长大的,不想让我忘本,所以我小时候一直都是在中国上学,谢汶说,你不也是唐家人?说不定我们以前还是在一个学校上的。 有道理。 姜知野伸出手勾住他,微微侧过头和他接了个吻,舌尖扫荡着谢汶的口腔。 谢汶推开他:不要闹。 他们不会看见的姜知野没放开,还想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汽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谢爸爸打开了车里的灯。 两人迅速分开,各自坐好。 就见谢爸爸转身看向姜知野,笑眯眯地说:小姜,跟我去个地方,怎么样? 姜知野立马说:没问题叔叔。 看到他们俩人下了车,谢汶看到妈妈主动坐上驾驶位,开始发动轿车,便问:妈,他们去哪儿? 你爸带小姜去健身房了,说是要练练他。 谢汶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可爸爸是专业的,他最近不是还在练武吗? 是啊汶汶,爸爸是想给他个下马威,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跟我回家准备晚饭。 妈,谢汶犹豫道,你们是不是不喜欢他?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我和爸爸当然是尊重你的意见,谢妈妈安慰道,小姜既然能追到你,肯定是让你消除了疑虑,但我们两个的教训还没给呢。 谢汶慢吞吞地说:那,爸爸要是动真格的 他有分寸,放心吧。 谢妈妈带着他回了家,两人开始准备饭菜,谢汶不太会做饭,只洗完菜就被谢妈妈轰了出来。 他回到自己房间,发现这里时常有人打扫,半点儿灰尘的味道都没有,神思放松便躺倒在床上。大约休息了一会,谢汶又坐起来,视线在屋里逛了一圈儿,看到窗边小花瓶里的风信子。 这花是他去年买的,一年过去了,经过花开花谢,它又变成了一颗小绿笋的样子。 谢汶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不经意间看到去年写的日记。 时间过得真快,恍惚间又过了一年,心情却和从前一点不一样了。他拉开凳子,重新写了点东西,回看自己过去的文字,又觉得幼稚得可笑。 恋耽美 ——(58) 饭做到一半,谢汶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站起身从自己房间走出去,绕到客厅,一眼看到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谢爸爸面色红润,看上去容光焕发,走路不带半点儿喘气,跟在他身后的姜知野脸色也很红,不过他气喘吁吁地,看样子很疲累,嘴角也有青紫的痕迹。 谢爸爸转身去了厨房,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准备帮忙做饭,谢汶走到姜知野身边打量:没事吧,我爸怎么你了? 他伸出手碰了碰姜知野的嘴角,后者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拂开他,安抚道:我没事,是我体力太差了。 你们都干什么了,谢汶把备好的拖鞋拿给他,他没为难你? 跑步,打拳,叔叔就是想试试我,没有恶意,姜知野只要一回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就有点儿发怵,看来以后回国我也得培养些爱好,不然还真吃不消。 平时那些壁球网球高尔夫算什么,真要荷枪实弹地对抗,还是这种暴力发泄运动可以满足。 谢汶又碰了碰他嘴角上的伤口:我还是给你上点药吧。 宝贝不用担心,姜知野笑道,你亲我一下就好了。 谢汶真的凑上去吻了一下。 姜知野却忽然按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好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去帮叔叔阿姨做饭。 四个人一起在厨房分工合作,中式、意式各做了一堆,他们坐到餐桌前吃饭,期间谢爸爸谢妈妈一直在找话题和姜知野聊天。 聊到家庭背景这个话题时,谢妈妈多问了一句,姜知野便如实说了。 原来是姜家她笑道,我和你叔叔也是唐家本地人,当然对那里的财阀望族有些了解,不过,据我所知唐家豪门的观念都有些顽固,轻易不会改变的,你是长子,爸妈应该不会同意你和汶汶在一起吧。 姜知野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桌子底下,谢汶悄悄伸出手握住他。 阿姨说得对,姜知野唇角微勾,他除了应和谢妈妈,此时竟不知道还能辩解什么,不过,我不会因为父母的意见做决定,我会努力争取的。 你不用紧张,这种事也要有个过程,谢妈妈温柔地道,我和你叔叔当时也是调整了一段时间才想明白的,相信姜爸爸姜妈妈也是一样的想法。 姜知野忽然觉得嘴里的饺子没了味道,他细嚼慢咽地说:您说的对。 吃完饭,谢爸爸主动去收拾碗筷,谢妈妈则叫住自家儿子,让他带着姜知野上街随便逛逛。 去年跨年夜你就一直在家待着,今年还是要出去走一走,小姜也没有怎么来过罗马,你带着他转转。 谢汶便把沙发上的男人拽起来:走吧,我带你出去玩儿。 两个人裹了层羽绒服,又戴了围巾,手牵手在罗马的街头散步。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大街上热闹不已,一眼望去全是年轻的面孔。 谢汶带着姜知野四处走,一边走一边讲小时候在罗马过寒暑假时候的趣事,在凯旋门,在音乐喷泉、许愿池、竞技场 姜知野垂眸看着他的侧脸,语气有些落寞: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谢汶笑道,要是更早一点,我们就没可能了。 为什么? 那个时候的你一定比现在更嚣张,也更爱玩,谢汶说,我不喜欢随便玩弄感情。 姜知野挑了挑眉:现在我也不喜欢了,我只想和你认真地玩感情,最好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玩这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 随后谢汶带着他逛街边的商场,两个人看着看着,喜欢上一款戒指,临付钱时姜知野摸了摸兜,脸色微变。 他到谢汶家以后换了身衣服,出门遛弯忘了把钱夹带上,现在正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甚至连手机也没拿。 刷我的,谢汶掏出卡,瞥了眼男人发青的脸色,笑了笑,别摆出这种表情,我给你买戒指,你不高兴吗? 高兴,姜知野抱住他,老婆真好。 戒指拿到手里,他就迫不及待地戴了起来,这之后一直像个没戴过戒指的小孩儿似的,摆弄来摆弄去。 跨年夜就这么平静而温和的过去了,广场上的大钟敲响十二下,天空中燃起各色各样的鞭炮与烟花,谢汶偏过头说:新年快乐。 姜知野望着炫丽的光辉下谢汶那张明艳而温柔的脸,眸光闪烁,倏然想起那年的草地音乐会,谢汶也是这样静静地在他身边,触手可及,却美好得不真实,时间、地点、场景不同,可他依然令他心动。不管是求而不得,还是陷入热恋,不管是猝然分手,还是久别重逢,姜知野的心率见到他仍会失常,从来没有改变。 两人像是同样想起那个闹了矛盾的音乐会夜晚,相视一笑。 真不敢相信,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太久,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当晚,两个人本来是分房而睡,临睡前互道晚安时,不知道谁先吻了谁,姜知野便抱着谢汶不肯放,一直在谢汶的屋子里磨蹭到睡着。 大约到了凌晨两三点,罗马所有街巷已经没有人再燃放烟花庆祝新年了,整个城市陷入宁静。 半梦半醒间,谢汶翻了个身,手臂落在一侧,身边的床铺空荡荡的,有些冰凉。 他迷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姜知野背对着他坐在床畔,对着洒满月光的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汶的睡意驱散了几分,他微微挪动着,凝神去看。 姜知野手里攥着他们在大街上顺手买的戒指,在偷偷掉眼泪。 68 # 冬至4 迎接新年的气氛渐渐淡去, 这个时节,国内正处在准备春节的欢乐氛围当中。 谢爸爸谢妈妈要留在罗马陪老人,于是谢汶和姜知野先行回国。这时候国内还没放春假, 一大堆事等着他们处理。 姜知野大部分时间花在集团上, 偶尔让薛唯四处走走关系,每年应酬送礼这些事都不算少,有时他能抽出时间便亲自去,没时间就交给薛唯。 他把私下里的酒局宴会全部推掉, 百忙之中得以喘息时,姜知野回到自己的别墅收拾了些日常物品,搬进了谢汶的家讨好谢汶已经成了他目前阶段的第一要务。 年前最后一次金融服务商会在唐家市国际金融中心召开, 平时负责打理资产项目的孟蜀恰好抽不开身, 谢汶只能自己去。 他这阵子也忙得团团转, 除了打理何日君再来的生意外加定制提琴的几个商单, 谢汶认认真真地按照向音的要求做了一把材质卖相皆属上乘的小提琴, 并且费尽心思定制了不少礼物送了过去。 为此, 姜知野吃醋吃得厉害, 他看了眼那把漂亮的小提琴, 不满道: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送我的琴都没这么好看。 谢汶慢悠悠地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从中作梗,害得向音白费一场功夫, 你猜我这么认认真真地做是为了谁啊? 姜知野不说话,目光在谢汶身上打着转儿:我感觉我就是被她比下去了。 向音的小提琴根据她的身高、臂长和使用习惯进行了特殊调整, 怎么看怎么和普通尺寸的提琴不一样, 一眼望去就是最特别的。 谢汶放下手中的礼品盒:你那把琴花了我很多心思, 所有的枫木与云杉原料都是我亲自挑的, 琴弦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向音那里去买那把琴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没人能比得上。 他笑了笑:怎么样, 还吃醋吗? 听到这个解释,姜知野身形猛地顿住,桃花眼微微睁大。 他的眸中闪过惊喜、讶异、伤痛、懊悔与难过,浑身的血液也凝固了,一瞬间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原来那时候他们在一起,谢汶对他是那样认真,可当他收到琴的时候却还在怪谢汶为什么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甚至在那把琴摔坏之前都没有好好地看一眼 姜知野闭了闭眼,难受地喘息,所有的话在喉咙里吞咽着,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谢汶注意到他的异样,还以为他在为向音的事不高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气了,以后有机会给你做把更好的。 姜知野苦涩地笑道:好。 第二天,谢汶开车去了趟冼律工作室,把大包小包的礼物外加给冼律准备的年货放下,托他转交给向音。 离开工作室后,谢汶才调转方向去参加了金融服务商会。 他读大学时并不像唐家市那些富家子弟,一门心思修金融、工程、和数学,而是在父母的建议下读了欧洲某所知名音乐学院,这些年虽偶有接触金融知识,但也大都是些常识,算不上什么专家。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所有资产交给孟蜀打理。 这次的商会对谢汶来说有点儿无聊,商会后的酒会也很无聊。 他本想和认识的几个朋友说两句就走的,谁知却在不远处簇拥着的人群中捕捉到一个青年的身影。那个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面容十分熟悉,和姜知野有三四分相像。 谢汶几乎是立刻便钉在了原地,双眉微皱着打量青年言笑晏晏的样子。他们俩没正式见过面,但谢汶还是凭借相似的长相认出了那个青年。 姜知野的弟弟,姜之朝。 谢汶目不转睛地打量,一直到那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到他面前来。 姜之朝瞥到谢汶,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后转身笑着说:各位,今天就不送大家下楼了,我嘛遇到一个朋友,打算叙叙旧。 说罢,他偏过头来,对着谢汶眨眨眼。 等到两人身边的人流散去,姜之朝便快速伸出手,微笑道:这位就是嫂子吧,嫂子你可是唐家的明星,今天一见比照片还好看。 他熟稔地打招呼,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拘谨。 谢汶轻轻回握了他:姜二少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 姜之朝面上露出一丝羞涩:哎呀,以前只顾着玩儿,名声是不太好。嫂子你从哪里知道的不会是我哥告诉你的吧,他肯定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来着。 他没有,谢汶眯着眼睛,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应邀参与的商会? 能拿到入场劵的,基本手上都有一两个正在进行或正在筹备的大项目。这种商会除了总结些经验以外,还能让手握资源的老总们互通有无、拓展人脉,实现互利共赢。 姜之朝能来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背后怎么也得有财力和家族的支持,可现在姜氏集团的掌权人不是姜知野吗?姜知野受邀却不来参会,难不成他的弟弟就可以越俎代庖? 听到谢汶单刀直入的疑问,姜之朝理了理衬衫袖口,轻叹一口气:我现在正在尝试接手部分姜氏的国外业务,主要是北欧那几个国家。 谢汶眸光微暗。 怎么,嫂子这是想质问我,给我哥找场子? 姜之朝歪着脑袋,笑眯眯说:放心吧,这块业务目前还没发展起来,本来就不是我哥该管的,爸妈把北欧的公司交给我,也是想锻炼锻炼我──我可没和哥抢。 谢汶颔首:没说你跟他抢,不用解释。集团怎么分是你们姜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说罢,他转身要走。 那你就不担心吗?姜之朝的抱臂悠悠地问了句。 谢汶停下来,回过身看他。 我现在手上是没多少家业,爸妈给我的项目也只能满足些小打小闹姜之朝微笑,不过这表明他们已经开始让步了,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分到越来越多的产业。 很正常,毕竟你也是姜家的亲儿子,谢汶不为所动,不过,你是不是有点小瞧知野了,他为了接管家族生意付出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的。 姜之朝面色有点不好看:嫂子,你可真不禁逗,这天儿没法聊了。 虽说他大学主修的是经济学,但成绩也就中规中矩,爸妈不管他的学业,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平时在学校里游手好闲、旷课、玩儿一夜情,姜之朝随心所欲,没什么好怕的,毕竟爸妈知道了也就数落两句,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有时候姜之朝也在想,要是小时候爸妈不那么骄纵他,说不定他能比现在更优秀,说不定也能像姜知野一般,年纪轻轻就坐镇姜氏集团,做个在唐家市一手遮天的人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忙得焦头烂额,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可惜这种事儿没有如果可言,有时他庆幸,有时又怨恨,是以他对姜知野的感情也很复杂。他们两兄弟关系绝对称不上好,但每当爸妈对自己这个哥哥过于严苛时,姜之朝都看不下去。 他和姜知野是两类人,两个人互相羡慕对方拥有的东西,又没办法改变。 不过现在姜知野可比他美满多了吧,姜氏集团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又光明正大地和谢汶公开了,他不过是从姜知野那里分走项目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我哥现在多幸福啊,他可什么都有了,姜儾菔之朝说,不过,我也不能在爸妈面前表现得太犯浑了,总得为自己的以后争取点儿什么吧? 谢汶也对他笑了笑:小孩子确实该多历练历练,也该早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是啊,姜之朝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嫂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吃个饭? 不用了,家里有人等。谢汶果断拒绝。 姜知野现在看他看得特别紧,这段时间情绪也不太稳定,要是知道他和自己弟弟出去吃饭,估计又要难受。 姜之朝听出谢汶话里有话,叹了口气:吃不成就算了,那就别怪我招待不周了啊。 请便。谢汶说。 提前祝哥哥嫂嫂新年快乐,姜之朝年轻的脸庞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欧洲的生意就放心交给我吧,既然馅饼都落我手里了,肯定不能再让我哥抢回去了。 谢汶好笑地反问道:要是用抢的,你真以为你能抢得过姜知野? 姜之朝笑意收敛: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跟你哥不一样,谢汶说,他本来就是个叛逆有野心的人,想要什么都不遗余力地去抢,要是真抢起来,你抢不过他。 姜之朝讪讪道:看来还是嫂子更了解他。 谢汶礼貌一笑,也不再跟他废话,转身走了。姜之朝想通过三言两语挑拨他的情绪还嫩了点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在他面前功力尚浅。 商会散会后,谢汶开车直接回了何日君再来,这个点天色已经黑了,他早早给孟蜀放了假,店里也停止营业。 恋耽美 ——(59) 谢汶打开家门,客厅亮堂堂的,传来饭菜的香气,他扯了扯喉结处的领带,换下拖鞋,一边往更衣间走一边脱西装外套。 临路过厨房,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姜知野正站在露台前切菜,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圆领毛衣,一条宽松却显得腿又长又直的居家长裤,身上绑了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他宽阔修挺的肩膀,流畅的窄腰,以及完美的身型曲线。可真像个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妻子。 谢汶的领带扯到一半,靠在门口的墙上打量起姜知野。 男人意识到他,停下手中切菜的动作,眉眼里是温和的笑意:怎么了? 谢汶走上去:今天去参加了一个商会,听说也邀请你了,你怎么没去? 什么商会?姜知野挑眉。 谢汶说了个名字。 那些都让薛唯代我出席了,姜知野举了举手里的盘子,我有更重要的事做:给你做饭。 谢汶深深地看着他,恍惚间有种两人在一起很久很久、平淡而又温和地过日子的感觉。 别这么看着我。 姜知野凑上去吻了他一下:我现在耐性特别不好。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撞在一起,四条长腿在露台前交叠,那双像锋利不带半分褶皱的西裤感受到筋肉紧张而微微绷紧,露出白皙漂亮的脚踝。 他们气喘吁吁地纠缠了一会,不过都是隔靴搔痒,饭还没吃,不能先做,姜知野有点懊恼地摘掉围裙:别招我了,去换衣服吃饭。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完饭该来的还是得来。 谢汶先是去卧室里的浴室洗澡,刚躺进浴缸没多久,姜知野就裹着浴巾迈了进来。宽敞的浴缸瞬间变得拥挤,姜知野揽着他用力舔吻,没过多久气息便显得有点粗.重,且急不可耐。 就在男人的手抚上谢汶的腰肢意图往下时,谢汶眯着眼睛问:你还没忘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吧? 姜知野微微一僵,又气又笑,哑声说:那就来吧。 这是他第一次把主动权交出去,不过由于对象是谢汶,他倒是很坦然也很信任,安心躺下做接受的那一方。其实谢汶对做1还是做0没什么执念,两个人都是男人,在一起舒服就对了,上下哪有什么所谓。姜知野如此信任的交付让他心念微动,后面的动作也就温柔了些,一边接受指导一边操作。 到了后面,他也没力气了,主动权又交还给姜知野。 姜知野现在简直就是谢汶的二十四孝好老婆,从前在这事上,他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常常在各种地方折腾谢汶,由着自己的兴头来,有时把人弄得掉眼泪也不在少数。但现在他学乖了,也知道谢汶的体验最重要,轻重快慢全听他的,要怎样就怎样,听话的很。 晚上睡觉前,姜知野给谢汶清洗好身体,处理了一下战场。 他抱着谢汶躺回床上,看着他的睡颜,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能一直持续这样的生活,就是最好。 * 作者有话要说: 人.妻改造成功了。 其实感觉写的真没什么,刻意挑着最不那啥的写了写,应该不至于被关小黑屋吧 下章完结章。 感谢迦栎老板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jst老板灌溉的2瓶营养液!! 69 # 完结 这个新年是他们一起过的, 大年三十晚上,谢爸爸谢妈妈从欧洲赶过来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谢汶和姜知野从小年夜这天就开始准备菜单和食材了, 两个人把房间收拾出来, 做了不少菜,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一通电话拨到姜知野的手机上。 彼时姜知野在厨房,谢汶正在擦摆在客厅的留声机, 他指尖沾着水,抽出几张纸蹭了两下,准备把手机送过去, 谁知道不小心点了接听。 对面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声音:哥。 又是姜之朝。 谢汶接起电话, 淡声道:稍等, 电话现在不在他身边。 嗯?是嫂子啊。 姜之朝提起几分精神:那你转告给我哥一声, 让他赶紧回来吃年夜饭啊, 今天老宅三辈儿都聚齐了, 他再不来我爸妈该生气了。 谢汶拧眉:你自己跟他说。 我就不跟他说了, 每次爸妈都让我传话, 我真累了,这次嫂子也帮我分担点儿忧愁吧, 谢谢! 尾音还没落,对面便传来了一阵忙音。 谢汶捏着手机走到厨房, 伸手叩了叩大开的门板。 姜知野回过头:怎么了? 你爸妈来电话了, 说让你今晚去吃年夜饭。 姜知野动作迟滞了一下, 说:没事儿, 不用管他们。 谢汶把手机揣到他围裙兜里:真不回去? 回去做什么, 一大家子聊天而已, 老一辈的都是在部队里闯出来的,对生意也不太了解,姜知野幽幽道,我现在不回去也是帮你立威,什么时候他们接受了,我就什么时候回。 谢汶笑了笑,刚要说些什么,围裙里的手机又响了。 俩人对视一眼,姜知野还是接起电话,语气生硬地喂了一句:二姑。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姜知野的眉毛越拧越深,最后他单手把围裙掀下来,拿着手机去阳台打电话。 谢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来回走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谁不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年,可是看姜知野这架势,不回去是不行了。 这事要是交给他做决定,他也挺纠结的。谢汶对姜知野的生父生母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想姜n知野f和家里闹得太僵,他不想两个人分开,可要是姜知野想回去,谢汶反倒能安心点儿。 姜知野那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脸上阴晴不定,瞧不出来情绪。 他看到谢汶正在注视着他,于是走上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我们继续。 要不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姜知野停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有点失神:宝贝,你不想跟我一起迎接新年? 我知道你有难处,这种时候你不能缺席,谢汶说,咱们以后日子还长着,你不能和所有姜家人彻底撕破脸,这样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姜知野垂眸。 就是跟他们吃顿年夜饭而已,你现在是姜家最出息的后辈,谢汶哭笑不得,连你都缺席了,他们还有什么聚会的必要?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姜知野拉住他的手。 想什么呢,谢汶拍了拍他,今晚我爸妈要来。 姜知野没说话。 还是去吧,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谢汶娓娓劝诫,小孩子们也等着你发红包,你不能不在。 谢谢老婆,姜知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蹭了蹭,我不喜欢小孩子,我就喜欢你。给我几个小时,我马上就回来,和叔叔阿姨一起过年。 嗯,快去吧。 谢汶看着他去更衣间换衣服,唯一的一点失落也被冲散了。 晚上六点半的时候,谢爸爸谢妈妈提着一堆吃的到了家门楼下,谢汶出去迎接。 进了门,温热的暖气扑面而来,房屋整洁干净,一看就是两个男人一起生活过的气息,谢汶帮爸妈把东西放下,说道:你们先歇一会儿,我给小明打个电话,今晚让他也来吃。 谢妈妈说了声好,又问:一明这孩子现在不和你一起住了吗? 谢汶摇摇头:他大学毕业了,自己租了房子,最近在准备找工作的事。 时间都过的这么快了立家,我记得当初他拉着你要和你住一起的时候,还在上高中呢谢爸爸说到这,忍不住笑起来。 谢汶也笑了,不过他想到自己这个表弟之所以和自己这么亲昵的原因后,还是略微有些不适应。 汶汶,你也要帮衬着他一点儿,找工作这方面也是,租房子也是。 放心吧,我都托给孟蜀了,谢汶解释道,我怕我直接问不好,小明自尊心比较重,这样也能尊重他一些。 还是你想得周到,谢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话说回来,小姜呢? 谢汶说:他他得回家过年啊。 谢爸爸谢妈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姜家估计挺看重这个的,小姜肯定得回家过。 谢汶颔首,也不再说些其他的。 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好晚饭,期间卓一明敲开了家门,手里提着一大堆年货,笑着给谢爸爸谢妈妈拜年。 天黑了,一家四口坐在桌前吃饭聊天,气氛特别融洽。谢汶的手机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消息不停地闪,姜知野一直在给他发。 谢妈妈调侃道:行了,只是年夜饭不在一起吃而已,至于看得这么紧? 饭桌上所有人往谢汶这里看,他轻声咳了咳:妈。 我不说了啊,吃饭,大家吃饭。 饭后,卓一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谢爸爸谢妈妈在一旁用留声机放着唱片,谢汶家里只有几张德彪西和贝多芬,其余全部都是邓丽君的。 到了晚上十二点,他们一起倒数过年,整条桦榭大道上回荡着笑声与鞭炮声,所有人都喝了点酒,脸色红彤彤的,很兴奋。 谢汶拉住卓一明,说:你的房间没动,还给你留着呢,今晚住家里吧。 卓一明眨巴了两下眼睛,紧紧盯着他,过了好半晌才扑到他怀里:哥 谢汶拍了拍他的背,没说话。 后面,大家各回各屋睡觉,谢汶关掉客厅和餐厅的灯,摸黑回了卧室。 这里到处都留下了姜知野的气息,不过今夜只能他一个人睡了。 谢汶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拿起手机给好友回复拜年消息,冼律的,冼烨的,齐望泽的,向音的,乐团的,孟蜀的等等等等。 忽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谢汶接起,问道:怎么还不睡? 我在你楼下。 听到这五个字,谢汶浑身像通了电流一样,迅速下了床,披了件羽绒服便打开家门往楼下走。 何日君再来面前挺着那辆熟悉的轿车,姜知野靠在车门上,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戴着一条围巾,正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谢汶踩着一地的红色鞭炮碎末走上去,还没说话就被男人抱在怀里。 姜知野冰凉湿润的唇覆了上来,紧接着他把谢汶裹在自己大衣里,揽着他的腰,带着炽热而浓烈的思念,吻得难舍难分。 怎么这么晚? 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老爷子知道我来找你了,不过他没拦我。 谢汶说:那你一会儿是不是还得回去? 嗯,等给那几家世交拜完年,我就回来找你,姜知野依恋地蹭着他,明天我也会抽时间来的,给阿姨叔叔拜年。 谢汶微微勾起唇角:新年快乐。 姜知野捏了捏他的鼻子:宝贝,新年快乐。 年一过,两个人过了些难得清净的日子,又各自忙了起来。 薛唯踩着过年最后的尾巴把婚事定下来了,姜知野心情很好,分别以自己和谢汶的名义封了个大红包,又给他放了一个带薪长假,让薛唯带着女朋友去度蜜月。 谢汶也给孟蜀发了丰厚的奖金,过去一年孟蜀勤勤恳恳,又做他助理又做他经纪人,还要帮忙照顾孩子,一个人打三份工,说起来那是真辛苦。孟蜀没有推辞,笑呵呵地收下,说:那我就谢谢谢老板啦,攒着当老婆本儿。 看看人家小薛,谢汶难得调笑他,以后我在唐家市留的时间长了,你也能多出去转一转了,争取今年听到你的好消息。 过了几天,齐望泽约出来和谢汶见面吃了顿火锅,言谈间提到自己的男团,便笑着说The Eternal解散了,九个成员各自单飞,他现在准备重回影视行业,好好演戏。 谢汶给他夹菜,道:你可是最年轻的戛纳影帝,以后一定会继续拿大奖,我等着给你的电影包场。 齐望泽微微勾唇。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吃,吃着吃着,谢汶注意到街边停着一辆卡宴,一个青年正阴森森地盯着他看,目光像是要吃人。 望泽那个是不是你们团里的朗州? 齐望泽的表情滞了下,随后笑道:哦,别管他,不知道在那较什么劲呢。 要不请他进来一起吃吧。谢汶询问道。 没事儿,管他干什么,他自己非要跟着,齐望泽沉声说,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总是爱干小狗撒尿划地盘的事,真以为什么都是他的,别人不能碰别理他。 谢汶听出他话里有话,瞬间明白过来,意味不明道:其实男人都这样,长大了也改不了。 姜知野不也经常这么幼稚? 不,你不了解,齐望泽面露难色,这种事也没法说总之,我觉得我就挺正常的,完全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 他们接着聊了一会,又有一辆轿车停在路边,是黑色的世爵,车牌号特别熟悉,一看就是姜知野的。 谢汶放下筷子: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还是把他们请进来吧。 没过多久,两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一前一后进了火锅店,姜知野冷冷看了眼齐望泽,在谢汶身边坐下,又笑道:吃的挺好,你昨晚还答应我过两天一起吃火锅的。 谢汶耳根发红,瞪了他一眼:这可是在外面。 跟在姜知野身后进来的青年穿着酷酷的,正是朗州,他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项链,站在饭桌旁边,眼睛一直盯着齐望泽,像是在等他发话。 坐,齐望泽说,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吃。 哥哥,朗州在他身边坐下,看都不看对面的人一眼,只盯齐望泽一个人,你别生我气了。 齐望泽没接他的话:小州,还是先吃饭吧。 四个人就这么吃了一次诡异的火锅,姜知野和朗州一直给谢汶和齐望泽夹菜,一开始是齐望泽和谢汶聊,聊着聊着,姜知野不动声色地加入对话,主动和齐望泽交涉起来,朗州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敌意,也开始主动替齐望泽接话。 恋耽美 ——(60) 最后就演变成姜知野和朗州的饭局。 饭局结束后,姜知野还颇有礼貌地说:以后有机会再请两位到我们家做客,我亲自下厨。 送走他们两个人,谢汶无奈地说:朋友而已,你这么警惕作什么。 我就是帮你招待一下,姜知野眯起眼睛,那个叫朗州的小屁孩还挺会撒娇的,你那个朋友还挺受用。 谢汶一阵发笑。 两个人想起今天还有其他的行程,便也没再饭店里多留,姜知野开车带着谢汶去打了个耳洞,两人一左一右,一边一个。 他们俩以前还真没打过,平时有需要,谢汶只带耳夹,姜知野则对打扮自己不感兴趣。 可自从那次唐家市演唱会,他站在台下看着谢汶耳垂上折射出细碎闪耀的光时,便已经决定未来要亲自给他戴上耳钉了。 刚好谢汶平时工作带不了戒指,每次都是姜知野自己带,两人因为这个事还争执过几句。好在他们决定用配套的耳钉显示情侣身份,这件事便这样解决了。 随后他们又一起去纹身店,在心脏的位置纹了对方的名字,谢汶是陪着姜知野来纹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他总能发现姜知野对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有想法,比如纹身、打耳洞。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小时候什么都做不了,长大了幼稚未泯,想尝试这些东西也算是件好事,谢汶非但不觉得他小题大做,还很支持他。 以后姜知野会有更多想做的、小时候没完成的遗憾,他决定一件一件地陪着他完成。 这样一想,漫长的人生竟然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简单说两句吧,第一次写火葬场,说实话,写的时候挺害怕的,因为这个题材很容易招骂。但是在这里还是要特别特别感谢一路追更至完结的朋友们(鞠躬),你们对我真的很包容,我能感受到你们的善意与支持,也是因为有你们,我才能这么稳定而迅速的写完这篇故事(写别的文章都没这么丝滑过)。 想夸夸儿子,不过他已经很完美了哈哈哈,想夸夸儿媳妇,最后还是决定警告他:乖乖做人.妻,本分点,好好过日子。 后面会写两篇番外,下本火葬场文案前两天才写出来,目前还在润色大纲打算写个特别特别特别人渣的,这样就能放手开虐了,再写个不像儿子这么心软的小坏蛋,嘻嘻。 这两天南京的朋友在考研,我决定给留言的宝贝们发点儿红包,祝大家节日快乐的同时也算祈福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