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文中的女配》 第1页 [穿越重生] 《救赎文中的女配》作者:岁萝【完结】 文案: 白小仙穿进一篇救赎文里,发现自己是女主的对照组,践踏男主的恶毒女配。 她扇巴掌,推水池,告恶状,无恶不作。喜欢上了男主后,就陷害女主,给男主下药,企图盲婚哑嫁。 当然都失败了。 男主功成名就,成为当朝首辅后,恶毒的她被打入牢狱,一杯毒酒送走。 她觉醒得早,还才进行推水池的剧情。 寒潭之中苍白瘦弱的少年冷冷地望着她。 她想起悲惨大结局,哆嗦了一下,伸出手:“我其实不是有意的……你还上来吗?” 水中的少年抬眸冷笑一声,将她拽下了寒池。 他是真的讨厌她。 季沉知道府里的小姐总是瞧不起他,那蔑视厌恶的目光仿佛看地沟里的老鼠。 他一直忍着,可有一天,在她把他推下寒潭,又玩弄一般伸出一只手拯救他时,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暴戾,将她拽入寒潭。 她措不及防的可怜样子取悦到了他。真是有趣,你以为你是明月,而我就是沟渠吗? 再一次相遇,她居然害怕地躲避着他。 害怕我? 他温柔地笑着,三番两次后,却有些不习惯了。 某日,发觉中了药后,他眼角泛红旖艳脆弱,不动声色地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女,低低地笑了。 原来,她喜欢我啊。 被强行走剧情线的白小仙:“……” 后来,紫衣金冠的男子强娶了她,为她筑金屋,为她做那不二之臣。 他知道,他眼中张牙舞爪的小猫,是一只狡黠没良心的小狐狸。她不爱他,可那又怎样,他画地为牢,将他的爱意供奉,任她驱使。 【女主没觉醒记忆前,受原文剧情线的影响总是看不惯男主,并非是刻意欺凌】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甜文 穿书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小仙,季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成欺负男主的女配 立意:爱就要携手到老 第1章 . 问就是后悔 我错了,我还敢! 眼下正是隆冬,天气愈发地冰寒,冬梅都急匆匆地绽放了几枝,淡淡的花香溶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有些清冷意味。 更别论那寒池的水是如何的冰寒入骨了。 白小仙头疼欲裂,很快她看着自己白嫩嫩的双手,再看一眼被推到寒池中的少年。 吃水的青衣像一抹游纱浮在水面,翠绿欲滴。 很快那池中的人如同一尾鱼般灵活地冒了出来。 少年容色秀美,本是一等一的美色,眼下侵了寒气,一张脸如白纸般鬼气森森,秀气削薄的朱唇也是一片紫意,那双浸了寒潭水的眼珠含着怒气瞪着她,比她见过的所有珠宝更为动人。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 她差点没往自己脸上耍上一巴掌,告诫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是男主大人,还是黑化不好惹的那种。 可是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她,现在已经走上了灭亡的第一步:在大冬天地把少年季沉推下了寒池当中。 涌入脑海中的记忆还在狂奔肆意,白小仙头疼的眼下该如何是好,望着眼前寒池中冷冷望着自己,面色苍白的少年,她好心地伸手:“我其实不是有意的……你还上来吗?” 少年披着一头湿发,水珠自发上往脸上掉落,他一张脸好似雪一般苍白,神情比雪更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许是被她作践惯了,都没抱有希望,甚至是配合地伸出一只手给她。 白小仙一时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脸上还露出了喜色,可是当少年那冷冰冰的手放在她手上,她还没来得及握住的时候,就忽然瞥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快意,很快便是天翻地转,她被那双冰寒的手拽入了水池。 好冷,好冷,要问此刻她的心情就是后悔。 胎穿不是大事,让人头大的是,她前十六年居然都忘记了自己是穿越的了。 比起忘记这件事,更让白小仙头大的是,她发现自己穿的还是她看过的一本小说。 这不是普通的一本言情小说,是一篇女主救赎男主的小说。 可想而已,男主不是黑化就是疯批。 可巧,在《首辅的心尖宠》这文中,男主季沉不仅小小年纪就是一朵黑心莲,更是一个内心点满了毁灭欲的疯批。 更巧的是,她白小仙,女主的对照组,是一直践踏男主的恶毒女配。 没错,把她拽入水中的这个少年就是小说男主季沉。 好吧,在她没有觉醒前世记忆之前,她确实是不太看得惯季沉,好几次……应该都欺负了他吧。 现在一想,难道是冥冥之中,这个世界中的剧情线影响着她,不然为什么白府里这么多的下人,她偏偏就看不惯季沉。 浑身冷得发抖,在冰寒的水中她后悔极了,为什么她方才像发了疯一样把季沉推入水中? 现在想来,连她都忘记了当时的感受,就像是提线木偶被控制一样地行事。 坠入寒池当中后。 她不会游泳,于是一沾水她就狠狠的抱住了少年。 季沉会游泳。 她在溺水之后,脑海里居然是清晰地浮现出了书中的剧情。 只不过现在的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 -- 第2页 呜呜,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时不时地呛水,喉管之间都是彻骨的寒凉。 少年厌恶地想要挣脱被她圈住的腰身,可是无论如何地拔弄,少女那细细的手腕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般的劲,不肯松手。 他忍住了心中的暴戾,拖着少女离开了水池。 浸泡了池水的袄裙紧紧地贴着身体,臃肿得像球,她被扔在地上后,咳了水出来。 一贯总是气势逼人的白大小姐也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幕,俯看着地上乌青着一张脸的少女,季沉心中的戾气居然慢慢地减缓了。 他拍了拍她的脸,面无表情地喊道:“白小仙、白小仙……” 少女忽然吐了一口水,正巧吐在了他的手上。 少年脸色很难看,他捏了少女的人中。 她昏昏沉沉地醒来之际,眼前都是一片雾,看不清,不过一看到少年那张秀美的面孔时,顿时惊坐起来。 少年垂目,隐忍着什么,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白小仙颤抖着身体,避他如毒蝎一般地错过视线。 他们两人也没来得及说话,一道银铃般娇脆声音就忽然响了起来,“季沉——” 一个穿着嫩黄色袄裙的小姑娘拦在了他的前边,敌视地望着白小仙,就如以往一样,觉得白小仙肯定又是欺负了少年。 白小仙冷得发抖,根本就没有心思和他们纠缠,“楚娇,你管好人。” 她冷冷的一视,那双杏儿眼都透着凛冽。 楚娇被她吓了一跳,不过想起被欺负的少年,她又鼓起勇气。“白小姐,季沉他没惹你啊,你别老是欺负他。” 她看着少年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心疼极了,恨不得把白小仙骂上一顿,可是想起爹爹教训她的话,她不敢砸了砸了爹爹的饭碗。 白小仙抱着胸,浑身冰寒刺骨,她冷哼了一声,然后嘶嘶地颤抖着,绕开他俩,直接走了。 楚娇也惊讶极了,没想到白小仙居然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她歪歪脑袋,看向少年。 少年留意到她的目光时,收回了眸色,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沉,你落水了?”楚娇还跟在他身后叫嚷着,“会受寒的,我给你煮姜汤。” 少年步伐停了一下,就在楚娇脸上露出了喜色时,听到他说:“不用。”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脚步匆匆而去,根本就不给楚娇追上来的机会。 楚娇跺了跺脚,生气极了。她觉得肯定是白小仙又作践季沉,把他推下了冰冷的池子里,所以季沉生气了,连她也一起怪罪了。 白小仙湿哒哒一身回到雪香阁,可把一堆丫鬟婆子吓坏了,吩咐热水洗浴的,熬煮姜汤的,找汤婆子的,一时间忙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身为中心人物的白小仙却猛然扎进了自己脑海之中的小说《首辅的心尖宠》。 没错,在这本女主救赎男主的文中,她白小仙是一个恶毒女配,没事就虐待现在还是她家下奴的男主季沉。 打脸、掐人、推下水、下药等等无所不为,简直就是一个标杆的恶毒女配。 女主楚娇,穿越人士,也就是白府管家老来女,心地善良,为人开朗,和恶毒小气的女配白小仙简直就是对照组。 看书的时候,白小仙觉得女主和男主HE很甜,可是当她变成了恶毒女配,她只想哭…… 没错,很快男主揭穿了身世,被贵人带回了京城。后来他权倾天下,成为了当朝首辅,一直关心他、照顾他、治愈他的女主楚娇,自然是被他当做了心尖宠,娇宠了一世。 书中的恶毒女配,商贾之女的白小仙则被整得家破人亡,最后一杯毒酒送走。 白小仙:“……” 在剧情线中,现在的她已经整了季沉好几次了。今天还把他给推下水了,没错,刚才少年还报复地把她也拖下水了。 果然,男主才不是府中大家觉得那样的温柔和善,这就是一个黑化的狼崽子啊。 白小仙欲哭无泪。 我错了,我不该看不惯季沉,早知道你是书里的疯批男主,我该跑快一点的! - 她惨得很,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场落水居然叫她发了感了风寒,湿哒哒的一身也不过半个时辰,这具娇贵的身体已经受不了。 打了好几个喷嚏后,白小仙裹着被子躺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她无聊地玩着勾绳,乳母温氏走过来瞧了她一眼,手里端着一蛊热汤。 普一闻到那浓浓又苦涩的中药味,白小仙手上的勾绳都脱落了手指,她抬头看着走过来的温氏,一脸苦涩,简直是比那盅汤药还要苦。 “嬷嬷,今天还要喝啊,我都一连喝了六七天了。” 温氏无奈,瞧着她那小可怜样,不由道:“小姐,您现在寒气未去,这药是停不了的。” 白小仙把嘴撅起,深知她一向宠爱自己,可这也是有原则的,特别是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时,温氏一贯都是采取强硬的手段。 果然她还没说话,温氏就端着汤走到了床边做下,抢先开口道:“小姐,您要是真不想喝这药,下次可别和人玩什么跳水,太不爱惜自己了。” 得了,白小仙从温氏的话里听出了她的不满,她马上老老实实地做好,靠着床,只不过那一脸心虚的样子,温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有点恨铁不成钢,哼了一声,“小姐您是何许人,那季沉不过是个下人,您若是几分喜欢他,是抬举他,若是十足的讨厌,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 第3页 白小仙听着她的话,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这几天总觉得眼皮子跳啊跳的,眼下那张养足了精气的脸白里透红,就是有点透着害怕,她支支吾吾地道:“嬷嬷……我、我……我喝药。” 她急匆匆地从温氏手中抢过那碗药,温度将将好,她捏着鼻子一口喝下,把碗递给温氏。 白小仙苦着一张脸,舌头往外吐着,苦不堪言。 温氏见她遮掩,也不继续探究,反正那季沉她是容不下去了,这等下奴这次推了小姐下水,下次岂不是要害死小姐,她已经和管事的商议好了,今日便趁着人牙子过来,将季沉那小子给发卖了。 自然,这一点她是不曾知会小姐的。 白老爷和白大少爷都在外经商,这府中的姨娘又惧于小姐,是从来不管事的,温氏既是白小仙的乳母,又得白老爷和她的看重,这府中的事情泰半她只要过问,从来没有不成的。 白小仙喝了药后,忍着舌苔间的苦味。她观察到乳母温氏脸上平平淡的神情,稍微安了心。 一想起季沉,她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生活了十六年的世界,是在书中,季沉啊,季沉,我真的没想整你啊。 你就当这是一次误会,以后我也不找你麻烦,我们彼此放过对方好吗? 她这边想东想西,温氏却是关心她的身体。 温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才放心下来道:“小姐,您好好歇着。” 正在白小仙想说放心时,忽然听到外面动静挺大的,那铃铛般清脆声音在屋外响起。 “姐姐,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进去见一下小姐吧。” 这熟悉的声音,就是白小仙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这可不就是女主楚娇。 温氏已经皱起眉头,“真是个没教养的,也不知道白管家是哪抱来的孩子。” 白小仙倒是好奇,楚娇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现在怎么来到了雪香阁来了。 她门外守着的丫鬟倒是尽职,半天也不给楚娇进来。 闹了一会儿,那楚娇也不愿意离开,白小仙看着温氏那慢慢变得难看的脸色,心头忽然一悸。 “嬷嬷,这楚娇不会是为了季沉的事情过来吧。” 果然,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氏咬着牙,心里简直恨不得把楚娇给赶走。 对上自家乳母那双含着厌恶的眸子时,白小仙悲哀地发现自己猜对了,不会吧,季沉那边又出事了,肯定还是嬷嬷知晓那天她是被季沉退下去,记恨着他呢。 不过,季沉是何许人啊,那是能够得罪吗? “小姐——”温氏见她匆匆地从床上起来,无奈地一边帮她整理着裙衫,一边忍不住道:“季沉害您受了这么多天的苦,小姐您还要护着那个臭小子,他就是个狼崽子,不知道知恩图报……” 她吧啦吧啦的,念叨着白小仙头疼,心里当然知道她是护着自己,可是季沉这个疯批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而外面的楚娇这会儿也居然摆脱了丫鬟的阻拦,跑了进来,双眼泛红地质问白小仙:“白小姐,季沉他是不该把小姐你拖下水,可是他也落水了,你就算罚他,也应该把他给卖了啊!” 穿了一半衣衫的白小仙手愣在了半空中,她疑惑地反问:“卖了?” 然后秒懂地看向温氏。 温氏恨恨地道:“他一个下人不知白府给他吃喝的恩惠,还把小姐退下水,这是哪门子的下奴,把他卖了都是算好了。” 白小仙在一边咳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她的身上。 楚娇也哭着恳求道:“小姐,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季沉要是被发卖,这可怎么活啊。” 温氏哼了一声,忍不住道:“楚娇,你虽然是楚管家的孩子,可你这向着谁啊?” “嬷嬷,好啦。”白小仙牵了一下温氏的袖角,平和下她的怒气,然后瞥向双眼通红可怜巴巴的女主楚娇,“还愣着干嘛,带路啊。” 楚娇也没想到恶毒的白小仙居然答应了,眼泪都停住了,“现在人牙子正在——季哥哥哪里,我马上带你们去!” 第2章 . 三十鞭子给你 我可没说让你十足地打啊…… 白小仙是马上跟着她走了,却被温氏拦住了,接过她递来的雪白貂裘穿上,又看了眼跺脚记得不行的楚娇,她脚步也是稍微迟疑。 连楚娇都以为她反悔了。 不过温氏倒是乐意见。 只有白小仙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两根线牵住了她的手脚,她明明想走出去,可是就是被拦在了里面。 满室如春般的暖气平生生地把穿着厚实貂裘的她晕得后背是一片湿意。 她想起了自己还没有觉醒前世记忆那几次莫名其妙地为难着季沉,难道这是剧情线又在克制她的行动。 楚娇那焦急的催促,温氏抿唇的笑意她通通都抛在脑后,浑身冷汗后,她脑海一时清楚得让她有点害怕。 在《首辅的心尖宠》原文中,她记得原来的剧情之中并没有男主把女配拉下水的事件,只有女配把季沉推下水后生病,女主悉心照料着他的一段很甜的相处过程。 难不成,季沉身体这么好,掉了水池也没生病,所以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就自动补足生了这么一段剧情。 -- 第4页 作为恶毒女配的她若是抢了女主的饭碗,剧情线就会阻止她?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比较靠谱点。于是,白小仙也试探地问了一下身边的温氏,“嬷嬷,我忽然觉得你的做法很好。不过……” 红着一双眼睛的楚娇:“……”白小仙也无耻了,果然是玩她呢。 “白小姐——”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温氏不客气地打断了,“楚娇,有你说话的份吗?” “不过……”白小仙叹气一声,杏脸桃腮都凭空生了些郁闷。 回着自家小姐的时候,又是带上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小姐,您这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白小仙继续道:“卖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他既然敢把我退下水,嬷嬷你不给我出口恶气,我是忍不了的。” 听见她的话时,温氏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放了下来,她含着笑,满意地看着白小仙,随即提议道:“我们白府人可不是什么蛮横人,可是他季沉既然敢对上不敬,那便依家法处置吧。” 楚娇也呆愣了一下,迷茫地问:“家法……?怎么处置?” 白小仙也是一样的好奇。 只见温氏淡淡一句:“依家法,以下犯上者,特别是下奴犯上,三十鞭子。” 便在温氏说完这句话后,白小仙发觉身体又受自己控制了,不过楚娇的一张小脸僵硬住了,她这会儿眼泪都没流了,嗓门大得让白小仙都被吓了一跳。 “三十、三十鞭子……?”楚娇被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白小仙:“……” 她觉得以后季沉要是不报复她,一定是受到了女主爱的感化!!! 虽然被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剧情线的自我修整,可是白小仙觉得自己真的是高兴不起来。 她委婉地道:“嬷嬷,要不二十鞭子?” 温氏道:“那便依小姐的。” 白小仙:“……” 早知道,刚才就说十鞭子了,不,五鞭子。 QAQ 要不还是干脆不打了。 白小仙瞧着恨不得打她的女主,躲到了自家嬷嬷身后。 温氏早就看不惯任性妄为、不知高低的楚娇了,她叫来丫鬟春枝,然后去传达这件事情,然后不喜地对楚娇道:“楚娇,这里是白府,不是你楚家。” 楚娇的心都惦记着季沉呢,见那丫鬟已经去了,急得不行,那可是二十鞭子啊,这二十鞭打下去,季哥哥能受得了吗? 她哪还有心思听温氏的话,匆匆告退,就走了。 白小仙看着她,楚娇和她年龄一般大,这少女像是抽枝的柳条、含苞的花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又一心一意地放在季沉身上,难怪后来季沉被她救赎了。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本甜文,可是对被划分为恶毒女配的她来说,这就是逃生文啊。 又不小心坑了男主的白小仙觉得自己有点难。 - 温氏离开后,白小仙被身上的貂裘热得不行,手指就要脱下扣子,可是真当脱下了,不打算出门了。 心里总是有些难安。 挣扎了一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害了人不知道结局倒是不怕,怕就怕像她这样,明知道结局的,无奈被当那个推动剧情发展的配角,感觉有酸爽。 “白小仙啊,白小仙,为什么你要穿书?”她痛苦地捂脸,很快又把貂裘扣子给扣好,然后匆匆出门。 丫鬟春枝正巧赶了回来,见到白小仙,还笑嘻嘻地道:“小姐,季沉已经被拖去祖堂门口挨鞭子了。” 就差问您满意了。 白小仙心情复杂,忍不住想,难道自己在她们眼里就已经初现恶毒女配的雏形了? 白小仙叹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问:“春枝,小姐我真的这么坏吗?” 春枝瞪着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小姐,季沉把你推下水挨打不是应当了吗?” 春枝这么一说,白小仙居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她马上晃头,摇醒自己这先入为主的想法。算了,还是先去瞧瞧季沉吧。 春枝瞧着她飞快地走过,随即郁闷了,“小姐这是后悔了?唉,季沉性子从来都是温和善良的,这一次肯定也是小姐又戏弄了他,才会把小姐也拖下水吧。” 不止她这么认为,阖府的人除了温氏和楚管家都觉得是,也只能说是季沉伪装得好,在这府里混得开,可惜他遇上了白小仙。白家大小姐岂是他一个下奴可以作践的,即便是同情他,抽打着少年的两个仆从也都是这样想着的。 天气寒冷,被把扒了上衣的少年被绑在一张长凳上,雪白的肌肤受了寒凉开始微微发红,两个健壮的白府仆从也是一脸不忍,只不过命令在身,还是拿着鞭子开始了二十鞭的抽打。 每一鞭都抽得少年微微挣扎,可是他就是咬着牙,破碎的痛苦都一口咽在心里。 很快,他那原本雪白的后背已经是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肉了。 他疼得每一次喘息都如同受了巨刑一般的痛苦,那双赤红的眼睛有些狰狞。 楚管家抱住女儿不让她过去,任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像个泪人。 楚娇的哭声越来越大,也让那两个抽打着少年的仆从有些难堪。 其中一个仆从叹了一声,有些不忍地道:“最后三鞭……” -- 第5页 楚管家向来对季沉有好感,不让也不会容忍养女一而再三地在季沉面前扎眼,不过就算他对季沉再多的好感,可他始终是这白府的下人,白府的小姐出了事,就算是他,也躲不了被发卖,何况是季沉这么一个低贱卑微的下奴,季沉他啊,始终是浮躁了一点…… 楚管家暗暗在心底想,看向哭得厉害的楚娇,有点于心不忍,“娇娇啊,这会季沉太不知所谓了,他惹谁不好,惹上了小姐……” 话还没说话,就被楚娇红着一双眼睛给打断了,“爹爹,明明是白小仙仗势欺人,是他先欺负季哥哥,把季哥哥推下水的——” 白小仙本人才走到祖堂,就听到她这具戳心窝的话,她:“……” 好吧,说的虽然没错。 可是她就是有点不爽。 她忍不住咳了一声。 结果她这一咳,把祖堂外面的人都给惊动了。 “小姐——” 正抽着最后三鞭子的两个奴仆都停下了手中的鞭子,楚管家大惊失色,都有点心虚地喊了她一声,也只有女主才会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仇视地看着她。 “我、过来看看,你们别紧张。”白小仙走近了过来,看到不远处躺在板凳上的少年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你别过来——”楚娇挣脱了楚管家的怀抱,红着一双眼睛拦在了她的前边。 白小仙甚至都没发话,楚管家脸色就已经难看得不行了。 他赶紧把楚娇拖开,然后低着头向白小仙道:“小姐,娇娇她头脑有点不清楚,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楚娇:“……” 白小仙大度地把手从汤婆子地伸了出来,“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该干嘛的干嘛。” 手里拿着鞭子的两位奴仆下意识地看向白小仙。 连那少年也抬眸,一双妙目破碎地看向她,那黑幽幽的眸光看不出凝聚点,只不过光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看得白小仙后脑勺一凉。 他身形瘦削,躺在长凳上,身姿也是如竹般的清雅,可惜在被抽了十几鞭子以后,后背已经是看不下眼了,就是一片红的模糊。 白小仙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打了多少鞭了?” 其中一个拿着鞭子的奴仆马上狗腿地回答道:“回小姐,第十七鞭了。都是足足的力道。” 白小仙无语,后面一句话别加了好吗? 在那奴仆说出这句话以后,白小仙生生地觉得自那躺在长凳上的少年浑身散发的冷意,几乎都要往她身上刀子一样地刮了。 白小仙弱弱地反驳:“我可没说让你十足地打啊。” 那两个奴仆你看我我看你啊,可这不是温氏让春枝吩咐的吗?可不就是只有一直看季沉不顺眼的小姐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一边的楚娇发出一声冷笑。 楚管家也是一脸不行。 红着一双眼睛的季沉嘴角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 第3章 . 季沉的画皮 白大小姐怎么会来柴房?…… 白小仙瑟瑟发抖,穿着貂裘又捧着汤婆子是浑身暖和,可是就是少年这么一瞥,透心凉了。 她真想大声向他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过这样做,估计会被当做是疯了吧。 “还有三鞭子啊。”白小仙提了一句。 拿着鞭子的两个奴仆一时间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眼巴巴地瞧着她,像两只大型犬一样。 楚娇被楚管家束缚着,可一张嘴巴是楚管家管不着的,“白小仙,季哥哥他都快被打得半死了,你还要做什么!” 这句话听得白小仙忍不住又瞥了眼板凳上的少年,他亦冷冷地望着他,虽然上半身不堪入目,在这寒冬冷风中,他发丝乱吹,可那双眼睛拖着红意,清凌凌的,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 季沉这狼崽子一样的目光有点吓人啊。 她能说她只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的吗? 楚娇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心头对这姑娘也没什么多余的好感。 她被爹爹、兄长骄纵惯了,这十六年来还从没有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当头骂过。 白小仙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楚管家就白了脸,把楚娇给骂住了,“住口,娇娇,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一会回去你给我在家呆着。” 楚管家那厢教训这女儿。 白小仙也没多说话,捂着汤婆子,笑着对两个拿着鞭子的奴仆道:“还剩三鞭子,那就快快打完。” 外面冷飕飕的,那两个奴仆本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抽打下人二十鞭拖了这么久,还是畏惧地应了她。“是,小姐。” 少年仿佛早已接受了这种践踏,他阖了阖眸子,那张俊俏的脸蛋冷得冰雪一般无俦。 季沉知晓,白大小姐不喜欢他。他本该韬光养晦才对,可是她那些手段,也不算是手段,一些闺阁少女常常作践人的法子罢了。 他曾经受过的那些折磨,这些小手段三分之一都不足,可是这位大小姐总是能惹得他心中横生戾气。 是的,她备受白老爷、白少爷的宠爱,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那双眼睛连对着不喜的他,也原原本本地呈现自己的讨厌。 她的讨厌像细碎的草生长着,看透了他骨子里的阴晦,她的那种不喜,拔了他的画皮,有时让他有些阴翳地冒出别的想法。 -- 第6页 府里的人都被他的皮囊、被他伪装出来的温柔和善吸引的时候,也许都想不到他居然是如此的一个阴狠的人吧。 一鞭子打进了皮肉,不过比这痛意更让他清楚的是,在他将这位白小姐拖下寒池后,他心中的猛兽也随之出笼了。 第二鞭子伴着冷风,也随之而来。 他甚至忍不住翘了嘴角,挺好的,忍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猎物。 第三鞭打下后,他的唇齿间一股血沫,唇瓣却涩得紧,他睁开眼睛,咽下血沫,舔了舔唇,直勾勾地望向看着他发愣的白小仙。 周围景象枯寂,唯有她一身娇俏贵气,黑漆漆的发边裘帽两个小雪球机灵地坠着,透着那披着的貂裘,依稀可以看见衣襟深深浅浅的绛红,一张秀气的脸吹着冷风两颊都是轻透的红,一双眼睛有点慌张地看着他和抽鞭子的奴仆,似乎是被这狠狠抽打的三鞭子给惊到了。 每当奴仆抽一鞭子,那实晃晃的鞭子发出的轻响透过空气,连听着那脆生生的声音都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白小仙努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一定走,她不能乱来,否则男主,不,季沉,要被自己害得更惨。 早点走完剧情线,说不定她还能成为炮灰,麻溜地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这都是她一些美好的想法。 当接到少年那一丝也遮掩的恶意眸色时,她知道自己要完了。 季沉肯定觉得是她又在找麻烦了! 她咳了咳,忍不住出声道:“好啦,既然季沉也受了罚,本小姐——这一次就饶了他!” 楚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楚管家,眼泪像掉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她一把跑到了季沉身边,狠狠地瞪了一眼鞭打的奴仆,然后扶起了比纸还薄的少年郎,“季哥哥……季沉……” 当着季沉,她是不敢喊那么亲密的,可是望着他血肉模糊的上背,她哭得愈发厉害。 恶人白小仙:“……” 她忍不住说话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哭,赶紧带他看大夫吧,不然伤了皮肉事小,烧坏了脑子事大。” 当然,她声音说得小,只想让无头苍蝇的楚娇听,没想到楚娇只是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根本就觉得她是来捣乱的。 好吧,她根本也没觉得楚娇会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就是多嘴一句。 白小仙没有留意到自己下撇的嘴角。 少年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在心中带着恶意地想着,难不成这便是猫哭耗子假好心? 这位白大小姐真是被养得有点天真了。 白小仙看着他们相互取暖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有点多余,她抽了抽嘴角,然后哼了一声,走了。 楚管家倒是倒是习惯了她性子,也没觉得有啥过分的,反而是担忧地看了看扶着少年的养女。 也不知道他之前放任娇娇亲近他是对还是错啊。 府里的人对被婶婶贱卖到白府中的季沉都是可怜他的遭遇的,少年为人机敏和善,又生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老老少少就没人不喜欢他的。 可是今日这么一看,楚管家莫名有些犯憷。 比起下奴,他自然跟站在白家小姐这边,今日这二十鞭子也是他季沉该的的。 楚管家那奇怪的眼神,楚娇哪里顾得上看,一心一意都在季沉身上。 季沉虽然受了二十鞭,可他此时心里看得透彻,拒绝了楚娇的帮扶,少年披着衣衫,忍着那背后的剧痛,满头冷汗地往外走。 “季沉——”楚娇忍不住喊了他。 当季沉停住脚步的时候,她方才的委屈又化作了甜蜜和欢喜,只是这丝甜蜜没来得及品尝,她就因少年的话连手脚僵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楚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在冷风里有些莫名的凌冽,甚至连个回眸都没有。 楚娇崩溃了。“季哥哥,你……”太无情,还是太冰冷,楚娇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难受,她眼泪不要钱地落啊落,盯着他的身影,倔强地站在那里。 楚管家叹了一声气,走到了养女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啊,人家话可没说错,你这一个姑娘家的,别老是往下人房里钻。” 楚娇根本就没把楚管家的话放在心上,她反而因此更加充满了战斗力。 - 季沉住的不是下人房,连下人房都不如,前几日便被温氏让人赶到了柴房。 隆冬天气,逼仄的柴房内连空气都难以流通,他靠在墙壁的一边,披着薄薄的棉被,阖着一双眸子,眼尾拖迤着红,雪白的面皮有些脆弱的红意。 他的手捏成拳头,又有些无力地放下。 那二十鞭子打完以后,他意志都有些沉沦。 一直以为离开了季家,那些噩梦也该离开了他,那些不堪的回忆也早已成为了过去。 可是,这脆弱的身体,差点让他忘了,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这样低贱卑微的人。 脆弱的躯壳,脆弱的灵魂,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季沉,真是一个笑话。 自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仿佛是弱小的兽在低鸣。 “季哥哥——” 楚娇终究还是过来了,她受不了季沉冷漠的话语,可是她还是舍弃不了那点情愫,于是,担心地在拍了拍柴房的门。 -- 第7页 “季哥哥,你开门让我进来啊。” 听到她的声音时,季沉睁开了眸子,他咬得唇瓣都出血了,刺激自己醒来,冷汗淋漓,他辗转着干砺的喉咙,沉沉地出声,“滚——” 楚娇被他这句话吓到了。 季哥哥一向都是温柔和煦的,像一抹月光般轻柔,可是今天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忍不住有点害怕。 她忍不住萌生退意。 她脸上惊慌失措,惨叫了一声,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外面只有寒风刮过枝桠寒寂寂的声音,摧残着一切。 柴房内的少年冷笑了一声,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差。 只要他脱下那张画皮,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他。 因为,他本身就是那样一个阴暗的人啊。 那股痛意自后背而来,越来越重,牵着他的意识开始沉沦,他觉得浑身烫得厉害,好似在火里烤着。 若是,就这样死掉,好像也算摆脱了? 他在心头冷酷地想着,任那昏沉带他沉沦。 可是,就在那时,他耳朵却灵敏地听到了轻灵的脚步声。 柴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声音,他忍不住蹙眉,楚娇还敢来? 可是当那严刀般的风在柴门打开那一瞬间刮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甜津津的气息。 他嗅到酴醾般的香气,仿佛盎春在身边绽放了。 少年挣扎着最后一丝的清明,抬着眼皮子在重影里瞥到了只小香皮靴子。 “季、季沉……?”来人脚步急促,声音也有点奇怪。 坠入昏暗之中时,季沉还想不通,白大小姐怎么会来柴房? 第4章 . 恶毒女配在线营业 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季沉这回惨了,这二十鞭下去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下床?季沉不是被温嬷嬷赶到柴房了吗?柴房没床啊!” “他那么一身伤,住在柴房?如今天寒地冻的,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可怎么办?” “他生得那般好看,要是变成个傻子就可惜了!” 白小仙听着外面几位小丫鬟在闲聊着,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她嘴里的瓜子磕起来都不香了。 她也错愕极了,什么时候季沉被赶去柴房了? 这么冷的天,住柴房? 她怎么也没想到背后还有温嬷嬷这把推力。 白小仙捂脸,吐出瓜子皮,绕到了外阁几个烤火的小丫鬟身边,咳了一声。 小丫鬟们被她这一声咳嗽吓到了,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小姐。” 小丫鬟们想起刚才谈论的话题,吓得和小鸡雏一样,紧张地贴着站一起。 “你们刚才说季沉现在住在柴房?”白小仙直接进入正题。 小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想到自家小姐会问这个,半天都没个人敢搭话。 眼看白小仙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其中一个叫桃红的小丫鬟鼓起勇气道:“小姐,您不记得了吗?之前温嬷嬷说给季沉一个教训,把他从下人房里赶出来,小姐您……当时还点头了的。” 桃红瞅了瞅小姐的脸色,怎么小姐呆住了? 白小仙从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很快想起温氏是曾经说过,她当时吃着零嘴儿,看着话本子,随便点头了,根本就没多想。 原来……还是她做的孽。 白小仙说话都带着点颤抖,她抓住小丫鬟的肩膀,白着一张脸,“楚娇不是平时最跟紧着季沉的吗?他昨儿被打了二十鞭子,楚娇有没有去照顾他?” 小丫鬟桃红被白小仙这着急去投胎的样子给吓愣了,她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她、她……” 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忍不住道:“小姐,楚娇是去了,可是季沉不让她进柴房。” 白小仙:“这……她就没进去了?” “小姐啊,楚娇可是被季沉骂哭了的……”另外一个小丫鬟吧啦吧啦地,把季沉骂哭走了楚娇的样子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她们都在现场看到过一样。 听完了后的白小仙:“……” 女主就这样放弃了?不是说好的救赎文吗? 万一季沉这次烧坏了脑子…… 等一下,这个结局对她好像有利啊! 小丫鬟们忍不住偷偷瞄起自家小姐的脸色,见她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变得越来越狰狞,被吓得都往旁边贴着了。 白小仙偷笑了一下,忍不住为楚娇鼓掌,好啊好,反正她这边的支线都快走崩了,干脆让季沉狗带算了。 可是……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季沉躺在柴房、孤苦伶仃的可怜样子,尤其是那张俊俏苍白的美人脸含泪带愁,把她心中的那丝不忍给勾了出来。 好吧,她当然知道季沉这朵黑心莲才不会“含泪带愁”,顶多是冷面脆弱…… 唉,算了,一想到书中季沉那可怜的身世,白小仙也有点于心不忍,她这一世虽然被被娇惯了十六年,可到底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小姐。 左思右想之下,白小仙决定还是去救人。 而且还要赶紧的。 只不过……她不能自己上,不然剧情线崩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天知道这个世界为了修复剧情线,又会搞出什么奇葩的手段来。 -- 第8页 而且,这个恶人还一般都是让她这个恶毒女配上!!! 不过,她得先去柴房看一看,到底什么个情况?也好对症下药。 推开柴门的那一瞬间,当她目光落在了那靠着墙角缩着的少年,眼圈也是一红。 无论她如何告诫自己,这只是书中的世界,男主季沉是如何的黑化疯批,可是眼前这个脆弱如纸,连呼吸都快消失的少年是怎么都让她无法感觉到一丝的恶意。 他还是昨天的打扮,整个人乱糟糟的,可怜巴巴地向墙体侧靠,衣衫都被血水染了颜色,唯独那一张容颜仿佛生在污秽中的粉蔷薇,脸颊上红了一片,发了高烧一样,垂着的眼帘静寂极了,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白小仙被一幕吓到了,她跑到少年身边蹲了下来,“季沉!季沉……” 他眼帘动了一动,那一动掀起了她心中的波澜,吓得整颗心都快跳了回去。 可是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白小仙着急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火一样的触感让她有点担心,“发烧了?” 看了看发烧中的少年,以他的体魄…… 白小仙放弃了把他拉出去的想法,就算季沉再瘦削,他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她自打从娘胎出来以后,就没做过一点气力活,让她拖着季沉出去,显然是不靠谱的。 白小仙为难地叹了一声,不过她很快眼前一亮,想到了法子,对墙角的少年说了一声抱歉,就急匆匆地把柴门关上,去找楚管家。 可巧的是,就在下人房一带遇见了楚管家。 楚管家其实在犹豫,他也一直在附近转悠着,心中想着季沉的事,就是颇为难处理。 当楚管家看见跑了过来的白小仙时,也被她吓了好一大跳,“小姐?” 白小仙可没有那么闲情,摆明儿就道:“楚管家,季沉挨了板子,这大冬天的,别让他烧坏了脑子。速速让杨大夫带去医治。” 她说到了最后一句,又僵着脸添了一句:“我还没玩够呢,可别让就这样死了。” 楚管家:“……” “小姐,老奴这就去,这就去……请杨大夫。”楚管家本就拿季沉当做半个儿子看待,若不然,也不会让楚娇一个姑娘家老是跟在他身边了。 只不过季沉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白府里的小姐,温氏那边放话了,他又怎敢作对,连带楚娇也给关在了家里,不让她来白府了。 看着楚管家匆匆而去的身影,白小仙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她就跟在楚管家的后边。 直到府里的专职大夫陈大夫带着童子,把季沉从柴房里扶走,掩在墙边吹了半天冷风的白小仙这才摸了摸冻僵了的脸,舒了一口气。 季沉啊季沉,日后你要是有点良心,可别给我毒酒了。 她这恶毒女配做得可真不容易啊! - 陈大夫所在的轩竹小馆,是这白府里一处风雅之地,眼下冬日,万物萧条,轩竹小馆那一蓬蓬竹子的翠叶却越发绿得得劲,北风一吹,那苍翠发出阵阵啸声。 陈大夫的两个童子趁着天气好,在冬日下翻晒着草药,时不时有麻雀叽叽叫着,好不热闹的场景。 躺在床上的少年,一双眼睛落在了屋外的景象,为防止鞭伤的后背伤势加重,他侧着身,背后的伤已经涂了药膏,系了白色的绷带,伤势已经得到好转。 就连热烧也被止住了。 陈大夫也多次和他好了后,要多谢楚管家,要不是他赶得及时,他那天的热烧都能烧坏脑子,更别提身上的鞭伤炎症了。 可是,季沉却记得,在他最后昏迷过去前,来到柴房的人,分明就是那位——白大小姐。 “季哥哥……”少女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张机灵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看见楚娇笑着提着食盒走进来时,他眸底都不由划过一丝厌恶和心烦,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次都是楚管家都对他有恩,他终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娇却心生欢喜,只觉得今日的季沉又像从前那样了,还是那样的温和,如玉般剔透,淡淡地,也不将目光驻留在谁的身上。 也只有这样的他才会让她倍感心跳,更何况前世的爱豆都没有季沉这样出色的容颜。 还有那惨兮兮的身世更是激发了她的怜爱之心。 她把食盒里的鸡汤端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他,道:“季哥哥,这是我熬了好久的鸡汤,对你身体有好处,你喝一点吧。” 季沉微微一笑,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他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楚娇被他的笑耀花了眼,醒过神来,心里一咯噔,这鸡汤是她磨了膳堂的帮厨熬的,自然法子是用了现代的,可好喝了。 被季沉猜中了,楚娇到底有点心虚,她哼了一声,道:“季哥哥,不是我做的,难不成还有谁会给你做鸡汤?” 季沉脸上的微笑没变,只是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他靠着枕头,淡淡地道:“既然不想做,那何必委屈了自己。” 楚娇脸上一白,她勉强笑了笑,忍不住来到季沉面前撒娇道:“季哥哥,你别恼我,我就随口说说~” 季沉哦了一声,狭长的丹凤眼有些莫名烦躁。 楚娇见他没说话,就当这桩事过去了,又转到桌子边去端了鸡汤。 -- 第9页 季沉忽然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楚娇巴不得和他多说几句话呢,一时之间连鸡汤也不顾端了,马上喜笑颜开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撑着俏脸,眨了眨眼睛。 “季哥哥,你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 季沉想问的,是那一天他昏昏沉沉之中,瞥见的人——白小仙。 他心生厌恶,可是始终不明白,骄纵的白大小姐为何会出现在柴房里? 如果仅仅是为了看他的热闹,何必多此一举? 楚管家又为何让陈大夫把他带到轩竹小馆医治了,是不是有白小仙的推波助澜? 若是楚管家真的不在意,也不会等上一晚再来柴房,很有可能就是白大小姐这边又有了新花样? 他按下心头波澜,在楚娇那迫不及待的好奇下,对上她那双眼睛,问:“是你求了楚管家把我送到这的?” 她眼睛闪烁了一下,须臾,楚娇沉不住气应了下来。“季哥哥,是我……” 她甚至故作娇羞地低下了脖颈。 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季沉眼中划过更深的厌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都是恶意,他低笑了一声。 楚娇听着他这笑声,被吓了一下,她安了安自己的心,是爹爹救的季沉,她就算冒了爹爹的名讳,爹爹想必也不会生气,更加不会戳穿她。 楚娇鼓起了勇气,朝床上的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季哥哥,我只想要你好,等你的伤好了,我们一起去赏梅好吗?” 少年身边明明是粗糙的蚊帐被子,可是他那一身的容姿总是那样的翩翩美仪,仿若青翠修竹,又如茂茂翠松,他嘴边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吐出来的字眼却让楚娇愣在了那里。 “不好。楚姑娘,你我男女有别,以后还是莫要来这里了,我不喝什么鸡汤,你早点离开吧。” 说罢,便放下蚊帐,送客了。 楚娇红着眼圈,“季哥哥……季沉!” 她都搞不懂自己哪里做错了说错了,可是帐中人一言不发,她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哭着掩面跑了。 帐中的少年心中想的却是另外的心事。 他低声笑着,那笑声清越如玉,若是看得见他的脸,那些神情却是如同猛兽将要出闸,他低低地念着府中白小姐的闺名,一丝忌讳都无。 “白小仙,你学聪明了啊,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他脸色复杂地想了想最近白小仙的举止行动。 少年心中笃定,近来一段时间,那位白小姐一定会来轩竹小馆! 这种新的手段,若是换个人,还真被玩弄了也不知呢。 季沉哼了一声,不善地勾了勾唇角。 第5章 . 咸鱼生活VS胡思乱想 季沉的眼中刺…… 白小仙喝着鸡汤,那浓郁芬香顺滑地滑入咽喉里,化为这冬日里最暖的陪伴。 她笑弯了一双眸子,“嬷嬷,你煮的鸡汤可真好喝。” 她把空碗递给了温氏,笑容娇软,软了温氏那颗滚过红尘几十载的心,温氏见她撒娇,不过语气都放柔了几分。 “小姐,你喜欢喝我每天都给你熬。” 白小仙也就是说说,若真的温氏每天都熬鸡汤,那她可能会喝腻了。她悻悻地笑了一声,“嬷嬷,我这风寒老早就好了,这几天喝喝也就罢了。” 她渴望地看着自家嬷嬷,希望她能够解除生病不能出门的禁令,再不抵也能在这白府四处走走,这雪香阁她都快呆腻了。 温氏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她犹豫地看了看白小仙,白小仙那眼巴巴的样子让她有点无奈,“小姐,老奴哪能拘着你,你这不隔三差五地就自己出了雪香阁……” 白小仙讪讪,吐了吐舌头,卖乖道:“嬷嬷,你是不是生气了?” 温氏好笑:“小姐,你既然放过那季家小子,也是他的福气,奴岂是那等恶霸小人。” 嬷嬷你当然不是,你一般都是当面来。白小仙默默在心底吐槽着,不过自小便被嬷嬷养着的她,其实早已经把她当做了家人看待,温氏再如何使些闺阁手段帮她处理事情,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她。 得到好处的她又岂能说那种负心话。 白小仙靠在嬷嬷怀里,依赖地道:“嬷嬷,我不是怪你,季沉……以后还是别管他了,他就是一个下人,何苦浪费心思在他身上。” 温氏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外人都道白家小姐骄纵桀骜,也只要她伴在小姐身边,才知道她本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孩子,只不过她是可以放过季沉,不过那季家小子一看就是个狼崽子,未必就会知道感恩。 “小姐,奴听你的。” 白小仙顿时松了一口气,即便她是书中的恶毒女配这个事实已经既定了,可是她未必就要把恶事做尽,凡是留一线,未来若是季沉真的要报复她,也未必就真的厌恶到送她去死的地步啊。 温氏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居然是一本书中的人物,都是站在各自的角度上做事,可最终整个白府支离破碎、多少人又没了依靠。 她不能让嬷嬷、哥哥、爹爹得到那样的结局,白府即便是商贾,可有钱,日子也过得舒服。这十六年,在她没觉醒前世记忆之前,作为白府小姐,她自小被家人宠爱,虽没了娘亲,可是爹爹哥哥都极为留意她的心事,都不让她委屈,这也是为何外人一提到宁城白家小姐,想起就时骄纵桀骜四个字。 -- 第10页 她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家中事事也是顺从她的心意。 “嬷嬷,我想一辈子待在府里。”她靠在嬷嬷的怀里,低低细语,不过这句话显然被温氏当成撒娇的话语了。温氏手放在她的鬓发之上,笑得也温柔极了,“小姐,瞧你说得这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老爷以后定会找一个乘龙快婿,你啊就等着享福便是。” 当然,白小仙也并未怀疑过嬷嬷这句话,以自家爹爹对她的宠爱,她以后的婚事断然不会有她受委屈的时候,只不过白小仙对婚姻一点兴趣都没有,与其嫁人,她宁愿在家过着锦衣玉食的咸鱼生活。 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温氏又下去忙碌了,白小仙无聊透顶地把玩着一枝梅花,新收的话本子都没兴趣看了,她这时候脑海总是不由自主地浮出书中她的结局。 她……真的能反抗剧情线吗?还是只能成为它的木偶? 白小仙摇摇头,想起前不久发生过的事情,在书中男主可没有因为她落水挨打二十鞭,显然是她这只蝴蝶引起的变化,不过这个世界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她能够改变的东西很小…… 即便很小,她也要努力一把。 想到季沉,白小仙就一脸心情复杂,顿时不由想几天前他被陈大夫带到轩竹小馆,以陈大夫高超的医术,季沉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桃红柳绿!”她喊了一声,在小房里绣花样子打发时间的小丫鬟们马上便跑了出来。 “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 两个比她年龄还小的小丫鬟带着笑容问着。平日里,白小仙也不喜她们待在身边,她们一贯都是在小房里绣花打样,待有事自家小姐自然会吩咐。 白小仙是想问一下她们那边有没有季沉的消息,打探一下,只不过端着小姐架子的她,又不能问得那么直接,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被白府里的下人私下唾沫淹死。 三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两个小丫鬟都胆战心惊地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了事了。 白小仙咳了一声,坐在窗台边,把玩着花枝,垂着眸子,情绪淡淡地问:“最近府里可有什么热闹的事情?” 桃红抢先兴奋地道:“小姐,小姐,李管事家里生了一只黑猪!!!” 白小仙:“……”我真不想知道啊! 她又看向柳绿,柳绿脑袋转了一下,马上道:“书房的鹦鹉天天叫唤少爷的名字呢。” 白小仙:“……”那鹦鹉一天到晚乱叫,无聊! 白小仙期待地再次看向两个小丫鬟,小丫鬟被她看得心都紧在了一块。 倒是桃红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提起了季沉。 “小姐,要奴婢说啊,近来倒是有桩有趣的事,听说楚娇好几日都上轩竹小馆去瞧季沉,每次都被气哭了出来。” 柳绿撇撇嘴,道:“她也真是心大,也就季沉人老实,一点男女之防都没有,也不知道楚管家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死。” 她们俩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自家小姐最是厌恶听到有关季沉他们的事情,马上就捂住了嘴,没想到回头看见的是白小仙一脸的趣味盎然,她们不说了,她反而催促道:“接着说下去啊!” 桃红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小姐的脸色,然后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 白小仙随意地听着,手上的梅花枝都快被她给媷光了。两个小丫鬟倒是越说越来劲。 从她们的家长里短里,白小仙得出了两个信息。 她猜的没错,季沉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眼下应该已经能下床了。但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便是,季沉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女主楚娇,直接不给人家机会看他。 不过,她想起在《首辅的心尖宠》这本小说中,虽然是名副其实的救赎文,其实前期男主的心都是黑的,就一朵黑心莲,无论穿越女主楚娇如何的跟他身边,如何地帮助他,他都不为所动,简直就是冰石般一点也不摇动。 要说契机,还是后来恶毒女配,咳咳,也就是她本人给季沉下了药后,楚娇为了他献身甚至连女子的清白都甘愿牺牲时,他回想起楚娇昔日为他做的种种事情,终于那颗石头心都为之一动了。 不过,就算是现在,季沉应该也对楚娇和别人是不同的对待才对啊。怎么还会不鸟女主? 之前,她就感觉到季沉和楚娇最一对有点奇怪,一点暧昧都没看出,就看出了楚娇拼命倒追季沉了。 白小仙:“……”这难道是救赎文女主的错误打开方式? 不过,男主女主注定相爱,她这个恶毒女配都自身难保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白小仙倒也没出门,整天就待在雪香阁里当咸鱼,过着吃香的喝辣的,时不时还和小丫鬟们趁着嬷嬷不在抹叶子牌、玩骰子、投壶双陆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让膳房做些零嘴并着甜滋滋的花酒喝着,日子那叫过得一个舒坦咸鱼。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都玩,就是不做女子闺阁该做的事情,让温氏见着就头疼。只是白小仙生来就会哄人,好甜的一张嘴,只要她肯说些花言巧语,很快温氏就是想生气都难。 - 季沉以为这位白大小姐是想出了新的法子折磨他。 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直到他身上的伤都彻底好了,也没在见白小仙来过轩竹小馆。 -- 第11页 陈大夫身边的童子南星、信石见他已经能下床走动时,脸上也出现了开心的笑容,同时也有点不舍地送他离开。“季哥哥,以后也要记得来看看我和南星。” 少年一身简单朴素的青衣,可是风姿姿态却堪比哪一家的公子一般,端的赏心悦目。 他摸了摸童子信石的头,又对一脸期待的南星点了点头。 “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 只不过短短几天,两个小童子早就被季沉这朵黑心莲那和善的外表、外露的风度真服了,饶是陈大夫也觉得这少年年龄小小就谈吐不凡,可惜是奴仆,否则去读书参加乡试,未来成就必然不凡。 “季沉,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切莫自怨自艾。” “季沉明白。” 季沉再次谢过了陈大夫,这才离开轩竹小馆。 只不过在离开时,他心中还有一桩事是比挨了那二十鞭还让他难受的。 “白小仙……?”他喉咙地滚动出这三个字,随即低低笑了,冬日和煦,艳艳光彩照着少年郎的眉目,可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只是那无限的光彩之下,总有些白日的影子,像阴冷的蛇般雌伏着,毒牙跃跃欲试……只待猎物靠近。 尽管季沉的心情有多复杂,可惜的是他无缘见到白大小姐,什么都是白搭。 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那骄傲性子的白小仙也许不屑于耍这些手段吧。对于她来说,这阖府的丫鬟仆从,他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取乐子的…… 呵呵…… 他垂眸,虽然也知道自己有些奇怪的执着在白小仙身上了,可他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人,想要报复骄纵的小姐奇怪吗? 不奇怪。 他的心已经代替他回答了。 而此刻的白小仙过着咸鱼生活,可谓不亦乐乎。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季沉的眼中刺。 第6章 . 和季沉碰面 没想到就这样也能巧遇…… 季沉回到了柴房,几个杂役见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季沉,原来你还活着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当小姐对你有兴趣?” “真是不知所谓,要不是楚管家救了你,你还能站在这里?” 几个杂役一句接一句,本就十分看不惯少年,同样是杂役下人,他季沉却得到了楚管家、楚娇的看重,府里的人也都喜欢他那张脸,就连白府的小姐也对他高看一眼。 少年病体刚愈,脸色微些红润,被这几个杂役嘲笑也只是淡淡地笑了,那双狭长的凤眸清澈干净,看不出有半点的晦涩。 “是啊,我现在可后悔了,我是不该攀附他人的,不过……我听说冬至来了,楚管家打算从柴房挑一个人到花圃那边帮忙,若是做得好,很有可能就一直待在花圃。” 那几个杂役闻言脸色都变了,马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都纷纷吞到了肚子里面去,看向季沉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了。 季沉把他们的身前都看在眼底,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当然,我还是喜欢在柴房,侍弄花草哪种细活我哪里做得来啊。” 杂役甲乙丙丁差点忍不住骂人了,不过心中也是一热,他们早就不想在柴房干了,柴房的活又苦又累,眼下冬日府中用柴火更是密集,最近季沉又不在,他们四个人负责了整个白府的柴火用度,可谓苦不堪言。 谁不知道花圃的活最是轻松,负责花圃的林先生更是有着一手养花弄草的绝活,能够从他手里学点,将来是受用无穷。 杂役甲咽了咽口水,也从其他几个杂役眼中看出了对花圃活计的渴望,很快他们就彼此开始了针对,纷纷讨好着季沉。 “季沉,我就知道你是最好不过的兄弟了。” “别听他的鬼话,刚才他骂你骂得最厉害了!” “要我说,这花圃的活计还是适合细心一点的人,季沉,你看我是不是比较合适啊!” 被簇拥着的季沉只是淡淡地笑,其实那凤眸眼底黑沉沉的一片,只有嘲讽,他看了看墙边堆满了的柴火,惊讶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天我在养伤……” 他甚至还没说完,很快杂役甲就谄媚地笑着:“你这不是伤才好,赶紧好好养着身体,这些都是小事,我们来干就好了。” 杂役丁也不堪落后地道:“都是兄弟,别客气,别客气,这些柴火我们来劈!” 季沉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一张苍白的容颜还带着感谢的神情。“有劳你们了,那花圃的事……” “不急不急,晚点再说也不迟。” 几个杂役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心底打了算盘,显然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个消息,眼底都有些狰狞的神采。 他们倒是丝毫不怀疑季沉,季沉虽然来到白府不过几年时间,可他多次被府中的管事看中,连楚管家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们几个之所以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也不过是因为季沉被楚娇那样看重倾心,他还不知所谓地拒绝。 还有便是他是罚到柴房干活的,之前可是跟着管事负责府里的账簿,是那种前途光明,一看就是他们混不到的地步。 大家明明都是一般大,偏偏他季沉生得好看,又被大家都喜欢的楚姑娘倾慕,就连小姐都对他有所不同。 -- 第12页 季沉自然也看得出他们这些卑劣的想法,不过大多时候他也是一样,和他们不同的是,他天生就会利用这些东西,为自己夺得更多的好处。 他看了看杂役们那些暗暗流动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嘴角愉悦地抿起一个弧度。 他克制不住心中的恶意,同时也对他们有种厌恶的心态。 为了一个花圃的活计,这些人又会干出怎样的恶事呢?自小生活在底层的少年,无比地清楚,为了一块肉,为了一颗糖,他们甚至能做出连恶魔也不屑做的事。 白小仙,你知道你招惹的是什么人吗? 他心中的兴趣很浓。 也好奇,白小仙接下来会如何对他? 其实,他和这位白小姐也不过有几次的交集,不过每次的交集也只是意外的在府中遇见,只不过一遇见,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就会对他露出那种看不惯不喜的样子,仿佛是她鲜花着锦的人生里进去了一只下水沟里的老鼠,那样轻蔑的目光…… 所以,当这位骄纵的大小姐在寒池边观梅的时候,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笑的眼神,就是因为这个嘲笑的眼神,他被恶劣的少女推下了寒澈的池水之中。 没想到她居然在把他推下冰冷的池水当中时,露出了后悔的神情,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想要挽救他? 她以为她是谁?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吗?而他就一定就握住他的手,被她拯救吗? 他一点也不后悔当时把她给拽入了池中。 甚至看见她那一脸措不及防的神情,他心底的感觉是舒畅极了。 他很早之前就像这样做了。 可是,这样做了以后,他甚至觉得……还不够。 她可不是还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大小姐,她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改变,只有他一个人吃了点小苦头而已。 花圃的活计最终还是他得了,那几个柴房的杂役闹得不可开交,闹到了管事处,最终被发卖了。 季沉侍弄着一株艳红如锦的山茶花,沉静安逸的样子落入了花圃管事林先生眼底,他摸摸山羊胡子,很是满意。 最初楚管家塞人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走关系的人,没想到少年来到了花圃以后,倒是一心一意学习着栽培花草之事,也不怕脏累的活计,为人也是如清风明月般。 少年气质,非同一般的杂役,只是落在了这府中当下奴,倒是可惜了。 青衣少年见到他,也是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林先生。” 林先生问道:“近日来,可习惯了这花圃的活计?” 季沉倒是认认真真:“回林先生,季沉倒是很喜欢这些侍弄花草的生活,这些日子多亏林先生的教导,真乃三生有幸。” 林先生倒是被他夸得喜形于色:“你为人机敏,好好学,将来受用无穷。” 季沉应了一声,心底不以为然,他根本就不觉得他这一辈子都要混在这花草之中,也不觉得成为一个大户人家的花匠就是他以后的追求了。 林先生很快想起一件事来,“季沉,眼下凛冬,府中正堂的盆景要换了,我做了一盆富贵山石,你帮我送过去。” 季沉应了下来,待端了那盆林先生做的名为富贵山石盆栽时,倒是露出了些兴趣,不过也只是一点兴趣而已。 绕过外园,走进内宅时,冬日里的庭院依旧是青青,偶有些残雪也被奴仆打扫得干净,只有些常青的松竹,或名贵的水仙山茶等名花,这枯寂的冬日里也绽放着娇艳的容姿。 季沉淡淡扫过,只是当目光瞧见了自不远处跑来的少女时,愣了一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簇生出些兴致。 少女朝他这边小跑而来,仿佛后面有什么人追着她似的。 脸颊涌着些轻薄的红,娇俏如桃花一般。 一双翩翩秀气的眼睛飞扬的,含着些顽皮的笑意。 脚下的羊皮小靴踏着雪,浑身利落装扮,系着火红的狐裘,仿若雪中的一只小狐狸跳跃着。 仿佛是这冬日里最张扬的一抹阳光,让人心生一种抓在手里毁灭掉的恶念。 白小仙及时刹着步伐,落定,没想到在这也会遇见季沉。 少年手中捧着盆栽,一身青衣,容姿却仿若冰雪,眸似清泉,唇若桃花,眼神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 丫鬟桃红终于追上来了,“小姐——” 不过当见到自家小姐和季沉两人对面站着的时候,小丫鬟也有点好奇的心理,她瞅了瞅少年那张脸,一等一的美色,一时都有些沉醉不已。 白小仙很快醒过神来,告诫自己这可是男主,还是表里不一的那种,是她惹不起的那种…… 在没走剧情线的时候,她巴不得离他远一点,没想到就这样也能巧遇。 季沉没有错过她眼底那抹害怕以及强撑着的大小姐架子,在她开口之前,他先道:“小姐。” 白小仙硬邦邦地嗯了一声,撇头,都不再露出一个神色。 季沉眼底划过一丝沉思,他自然看得出来,白小仙根本不愿意和他多说句话。 不对。 他很快就察觉到了白小仙的态度和以往有些不同,从前她也是对自己不太看得惯,不过从未像今天这样,甚至不愿意和他多说句话,连眼神都不愿意多放一个在他的身上。 是避讳。 是害怕。 -- 第13页 可是骄纵桀骜的白大小姐又怎么会害怕他这么一个奴仆下人? 季沉心中的好奇不减反增,只不过对她的厌恶也同时存在而已。 白小仙也害怕被季沉看出太多的东西,毕竟在原书中他就是一个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她的异动他应该也能看出一二,不过没关系,反正没事避着他,就不会出错。 白小仙故作生气地瞪了少年一眼,“看什么看!桃红,我们走!” 其实内心紧张得一批。 她头也不回地走过少年身边,只不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女那有些紧促的呼吸和微缩的瞳孔还是被季沉捕捉到了。 季沉内心思量了一下,随即唇瓣一抿,退到一侧给她让路。 无论白小仙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不感兴趣,只不过被他看中的猎物,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小丫鬟桃红也发觉出自家小姐的反常,不过碍于季沉在,倒也没有多问,然后就跟着自家小姐走过季沉身边。 等走得远了一点,小桃红才忍不住问:“小姐,小姐~为什么您刚才要避开季沉啊?” 白小仙脚步一顿,语重心长地道:“桃红,你知道吗?不该问的别问,不然我把你嘴巴缝起来。” 小桃红被吓得马上捂住了嘴,小姐的眼神真可怕! 第7章 . 学闺中礼仪 拉着少年躲进了假山里面 季沉也猜出了白小仙避着他,次日他在林先生的吩咐下在花房给娇贵的水仙名种玉清水培时,见到了来赏花的白小仙,她见到他的时候,连带着脸上赏花时的闲情雅致都化成了一脸错,避之唯恐不及。 她根本就不想与他说话,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次两次,他如何看不出这位白大小姐回避他,甚至连回踩他的兴趣都没有,他很好奇,她为何一改桀骜性子连看他一眼都避让,这短短不到半个月里的时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情? 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当这个想法从心里冒出来的时候,季沉嗤笑连连。不习惯……?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少女那身耀眼的明红已经消失在温室当中,周围绿意浓郁,暖若春日,可他身上的阴郁却盖住了这些明艳的花草,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名种玉清水仙那白皙皙的花瓣,在指尖碾碎。 “真是……有趣。”他挑挑眉,笑出声来。 好啊,既然你白大小姐对我不屑一顾,那我便先发制人。 猎物既然不主动投入陷阱,那猎人只好迎难而上了。 - 眼看着冬至就要到来,府里扫旧迎新,扫雪的扫雪,修剪花木的修剪花木,连膳堂也备齐了猪羊,打算大干一场。 白小仙也接到了父兄的书信,不日他们就要回到宁城。白父白兄都是商贾之人,一年到尾的出门在外经商,这一次回来便应该是要过完年才会出门了。 白小仙也很是惊喜,快大半年没见过父兄了,她喜滋滋地把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和温氏道:“嬷嬷,爹爹哥哥他们就要回来了,这几日我们可得好好给他们准备点惊喜。” 温氏也被她的喜意感染了,当下也是笑着应了。忙不迭地吩咐了丫鬟男仆收拾白父白兄的书房住处,还膳堂那边也将去年的食谱研究,衣食住行都通通悉如过去,务必让回府的主人舒心。 只不过,楚管家和白小仙也都留意到了白父的信中另外提到的一人,说是他们回来的同时也会有一位贵人留宿,贵人是京中口味,让他们务必在宁城买个会做京菜的厨子养在府里。 白小仙本还好奇这位贵人的来路,很快幡然醒悟,这位贵人应该就是谢国公,也就是季沉的舅舅。 好吧,来回忆一下书中的剧情。 在原文中,季沉是个倒霉孩子,父母双亡后,被恶毒婶婶以三两银子卖到了白府,又被恶毒女配……也就是她白小仙各种践踏、虐待,好在有女主楚娇的救赎,这朵黑心莲才没有彻底黑化。 但是,季沉区区一个下奴如何以后会成为后来权倾天下的首辅呢? 作者给他开的挂当然就是他的舅舅谢国公了。 谢国公乃是当朝勋贵,不仅满门都是朝廷上的文武权贵,他的女儿是当朝贵妃,妹妹是太后……在京城之中,那可谓是勋贵中的权贵。 而季沉的母亲就是二十年前谢国公私奔的嫡亲姐姐。 如果她没记错,谢国公很快就会和爹爹和哥哥回到白府,然后会认出季沉,等过了春天,季沉就会被谢国公带去京城,然后开启他的权臣之路。 想到这,白小仙心都蓦然沉了下去,脸蛋都有点僵硬。 当然,她也记得她在这其中的剧情,在这本全文不到二十万字的小说里,她这个恶毒女配占据的篇幅不到三万字。 她前期玩弄男主,中期喜欢上了男主,还想要对男主巧取豪夺,被女主楚娇发现了,反而加剧了他们两人的感情,然后男主被舅舅带着离开了白府。 后期就是男主成为首辅以后,白家也搬到了京城之中,男主女主时隔五年,再次相爱,她这个恶毒女配因爱生恨,买/凶/杀/人,还和男主的敌对勾搭。 可惜,她注定失败,男主巧妙化解这一场劫难,然后和女主爱得更深。 而她和男主的敌对都死的很惨,还连累了偌大的一个白府。 -- 第14页 这看着就好像死局。不过……也许未必,白小仙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喝了一口热茶,心暖了起来。 只要她不把坏事做尽,季沉也未必就会送来一杯毒/酒。 不过,最近几天,季沉好像老是在眼边晃悠啊。 白小仙有些疑惑,他现在不是在花圃做事吗? “季哥哥……”楚娇眼巴巴地跟在季沉身后,生怕他会赶她走。 季沉本见到她就有些不喜,不过在望着楚娇时,眼中划过一抹沉思,很快,他脸上舒展开一抹春风般的笑容,“楚姑娘。” 他这一笑让楚娇炫目,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捧到眼前的这个少年身边,而近来在季沉身上受的那些委屈,她也尽数都忘了一干二净。 “季哥哥。”她有点怯怯。 季沉倒是温和,“楚姑娘,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愿还是不愿?” 楚娇点头如捣米,恨不得剜出自家的心一表心意。“季哥哥,你说,我定然为你办到。” 季沉轻蔑地想,看……多么容易就得手了。 反倒是一直本能不喜他避开他的白小仙才是另类吧。 他粲然一笑,道:“楚姑娘,你不是能进入雪香阁吗?我要你帮盯着白小姐,她的种种行事我都想知晓。” “季哥哥……?”楚娇皱起了眉头,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沉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楚娇不傻,马上就自己联想了一下,心想,季哥哥是想要报复白小仙?当然,她也讨厌极了白小仙,若不是自家爹爹靠着白府吃饭,她早就对那个刁蛮任性的白小姐不客气了。 于是,楚娇满口答应。 楚娇还恋恋不舍地想要和他再多多说几句话,季沉无情地拒绝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 楚娇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总有一天季哥哥一定会被她感动,然后爱上他。 今天季沉给她的笑容已经让她想入非非了。 - 白小仙闲着无聊,拉着一帮丫鬟开始抹叶子牌,当楚娇出现在雪香阁里时,她都有些奇怪,楚娇一向不喜欢到她这来,当然她也不喜欢楚娇就是了。 这姑娘说好听点是有恒心,说难听点是圣母心。虽然都是穿越老乡,不过白小仙一点都不打算和她进行深入的交流。 这会儿她进来了,她也没发话,就摸着叶子牌,和几个小丫鬟有说有笑。 楚娇显然受不了这种无视,很快就忍不住咳了一声。 丫鬟桃红接到白小仙的眼色,笑着递了一杯茶给楚娇。“楚姑娘,喝茶。” 白小仙打了张一万贯,笑眯眯地道:“嗓子不舒坦,就喝点茶吧,别让人误会了我这雪香阁冲着了姑娘。怎么,楚姑娘有闲到我这边来?” 楚娇被她的阴阳怪气气到了,她不甘情愿地应了一声,想着自己身上是带着季沉的任务,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牛脾气,反倒是乖乖地坐在边上。 白小仙倒是有点奇怪,打了一番牌,见她还坐在一边。 这楚娇不去攻略季沉,来她这里干嘛? 若只是一天也就算了,而且自那以后,一连两日,楚娇都天天不落,躲着温氏抹叶子牌的白小仙也被她盯出一种犯罪感。 倒是有一天,忽然又不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心想,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爹爹和哥哥也会回来了。正打算打完这次,就收了叶子牌和骰子,没想到被温氏查了个正着。 她被温氏狠狠地骂了一顿,骂得她整个人都蔫了。 她明明都很小心了,小丫鬟也都被好好地说过了,怎么会被嬷嬷发现了啊!!! “小姐,后天老爷和少爷都回府了,若是见到你喝酒打牌,奴还不如投井自尽算了,是奴害了你啊……”温氏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来了。 白小仙再三保证,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才算完事。 没错,温氏老早就想要她学些闺阁女子的礼仪,只不过通通都被她给糊弄过去,这一次温氏是狠了心,乃至她一答应,当天下午就在宁城中请了一位大家。 这位大家夫姓赵,昔日乃是宫中后妃身边的掌管礼仪规范的大宫女,也对小姐们的礼数相当严格。 白小仙在见到赵大家本人的时候,都已经想跑路了。 冬日的午后,晴雪时分,簇蔟红若玉锦的山茶在雪中有别样妖娆的容姿。 赵大家用着古板得连字调都维持在一个水平说着大长串的什么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听得白小仙都快睡着了,好不容易她说完了,忽然手里的戒尺就往她身上一搁。 白小仙被戒尺打了一下,懒骨头都马上坐正了。 赵大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古有良媛班姬曰‘行已有耻,动静有法’。” 白小仙有点忍不住了,开口便道:“古还有木兰代父从军、则天皇帝庙堂为帝、穆桂英挂帅三军,大家你岂不是见识太寡?” 赵大家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反驳,手中戒尺就要挥下,可惜白小仙怎么会白白挨上她的打,她敏捷地从座位里跳出,然后向赵大家扮了一个鬼脸就跑了。 “你站住——”赵大家真的快要被她气死了。 桃红柳绿两个丫鬟在门外看着自家小姐跑了出来,而里面的赵大家是一脸青青白白,她俩马上就知道了是什么回事,然后想起了温氏的吩咐,撒开小腿追了上去。 -- 第15页 白小仙一跑出来,觉得舒坦极了。不过两个小丫鬟追了上来,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继续上那个什么赵大家的女德课,她可不想学坏了脑子。 跑到假山处,有点气喘吁吁了,还遇见了捧着玉色茶花的青葱少年,她眼睛一缩,正要躲开,然后就听到了两个小丫鬟追过来喊着的声音:“小姐!小姐……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白小仙看向季沉,季沉淡淡地看向她。 白小仙心一横,拉着少年躲进了假山里面。 第8章 . 奇怪的谈话 洗也洗不白的大反派 假山里有些逼仄,白小仙拉着少年躲入了假山之后,便后悔了。 自他身上飘来了淡淡的花香,香气有些混杂,像是沾染了新鲜花朵的灵芬。 白小仙发觉少年的身体有点儿僵硬,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又轻松了,她叹奇,眼睛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是否是巧合,他的目光也淡淡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是那种无欲无求,看透了的目光,也让白小仙想起了从前的好几次碰面。 她最讨厌的便是少年这个暮气沉沉的目光了。 “小姐——” 他忽然说话,这个时候外面两个小丫鬟还在羞恼说着话,白小仙担心被发现,一只手就捂住了少年的嘴唇。 也看见他那淡然的神情惊变了,有些怔然,有流露出几分的羞怒,配上少年那俊俏的容颜,简直是秀色可餐。 “小姐不在这边!”假山外边小桃红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开了。 手里捧着花盆的季沉直愣愣地望着她,目光有些泠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仿佛在说可以把手挪开了吧。 白小仙可清楚两个小丫鬟的套路了,恶劣地在他耳边道:“闭嘴。” 好吧,人设还得维持住。不过她心里也是怦怦跳个不停,心想,季沉应该不会记仇吧。不过她总不能一下就从恶劣的大小姐变成温柔体贴的大小姐吧,那也太崩人设了。 万一,还被季沉这个心机boy发现了她的问题。 果然如她料想的那样,她那两个机灵的小丫鬟马上又回头了,还不死心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才说:“看来小姐真不在这里,我们俩分头找吧。” 等她们真的离开后,白小仙松了一口气,她倒也不是怕她们,主要是真的不想上那个什么赵大家的课,她太守女德了,让白小仙有点忍不住给她上堂男德课了。 白小仙讪讪地对上季沉那黝暗的眸光,很快把捂着他嘴唇的手给撤了,还别说,手感挺不错的。 季沉就要开口,他那目光有些不善,白小仙抢先恶人恶语:“季沉,你是不是故意跟踪我!” 季沉沉默了一下。少年捧着茶花的手微微动了一动,他眼底倒是划过一抹匪夷所思。 他不说话,白小仙直接当他心虚了,她哼了一声,“难道我猜对了?你季沉不是最脱俗不凡的了吗?本小姐倒觉得你可真是虚伪啊。” 少年捏着花盆,望着她。一脸的好脾气,仿佛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越是这样看着她,白小仙就觉得越危险,他不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白小仙卡词了,这个……恶毒女配的工作还是对她有点难度。 她目光落在他手上那盆玉色的山茶,好几朵山茶,细细长蕊,娇俏可爱,她掐了一朵,然后往地上一扔,“本小姐可不想见到你,下次再让我碰见,我对你不客气!” 她忍不住偷偷瞅了眼季沉,看一下他的反应,没想到这一个偷瞥正好被少年捕捉到了,他轻轻笑了一下。 白小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去。 被她骂了,还能笑得出来,这个男主怕不是有大病? 只见他把那玉茶往角落里一放,然后站了起来。 那少年身姿如松如鹤清逸挺拔,眉眼干净仿若那玉色山茶一般美好,只不过嘴角那抹笑意怎么看起来怎么不善。 白小仙心里打了一个咯噔,“季沉!你别过、过来啊!” 她就是说了几句,难道刺激到了他! 她心里还是对他有点小怕的,毕竟他在书中对付人的手段还挺黑的。 白小仙忍不住打量了眼这个逼仄的山洞,难不成季沉还打算在这里害死她啊!她也没作恶到那种地步啊。 她紧张到心都悬到嗓子眼里去了, 差点就要喊出声来了。 “唔唔——” 他冷玉般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那双瞪大的眼睛里,那个外表如松柳般坚毅的少年浑身的气质都变了,仿佛是不屑于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假面,他嘴角挑起一抹肆意的笑容,那双墨玉般的丹凤眼里只有深深的恶意。 他凑近她,逼着她后退。 “白小仙,你真的把我当成病猫了?”他的声音也一改之前的温柔磁性,带着点空灵悠远,不过更多的是些慵懒和恶意。 白小仙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心想,难不成真的是她太过分了?连伪装满分的季沉都忍不住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被他壁咚在阴冷的石壁上,眼看着他越来越不对劲。 白小仙心一横,就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掌心,趁着他吃痛的时候,猫着身体往旁边躲开。 季沉倒是没想到她会咬人,有点疼,有点麻,落在心里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 第16页 “你别过来!”白小仙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东西,就捧起那盆茶花,威胁道:“季沉,你要是再过来,我就砸你。” 她语气凶凶的,但是明显有些怕他。 而且在说着砸他的时候,眼神有点不自然,应该是没下定决心要砸人。 季沉把她看得一清二楚,闻言倒也是配合地站在原地没动,只不过心中倒是对她的兴趣更浓,他倒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办? “小姐,你砸吧。”他语气淡淡地对她说着,眼神凉凉的。 落在白小仙眼里,就是另一种意味了。 白小仙心底脏话连连,这个季沉也太不要脸了吧!黑心莲就算了,现在是打算彻底和她翻脸了啊! 她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会碰见他,她还不如捂着耳朵继续上赵大家那无聊透顶的女德课啊! 白小仙举起盆栽,目光落在那漂亮小朵小朵的山茶花,心里有点不忍,她看了一眼季沉,发现这厮倒是兴致颇浓地望着她。 “季沉,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累了,这和季沉打交道也太累了,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你真的要问?”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白小仙抱着盆栽,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我跟踪了你?” 他这句话问了出来时,白小仙头顶着问号,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跟踪我?” 季沉眉头一蹙,她这反应……方才只是不过是随口说的话? 她并不知道他最近有特意盯着她。 少年心底划过一丝疑惑,随即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信啊?” 白小仙真觉得他那淡淡的目光仿佛是一条毒蛇吐着红蛇般盘旋在她的脖颈上,想起她上次害了少年挨了二十鞭,五六天没下床那件事,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语气蛮横地道:“季沉,你该不会是想要报复我?” 少年没答话,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黝暗难测,只是落在她的身上。 完了完了。他这还真是想要报复啊! 白小仙觉得后背都是一凉。 少年笑了一下,语气卑微:“小姐,下奴怎么敢呢。” 若是他那目光再和善一点,白小仙也许就信了。 她被少年的目光看得发毛,一想到他的性格,就决定先发制人,看了看手中的盆栽,她咬咬牙,然后往少年身边狠狠一摔,那盆玉色的茶花在少年身边四分五裂。 “季沉,你再乱来,这盆花就是你以后的下场!”白小仙恶狠狠地抹了抹手,威胁道。 她摔碎了这盆花后,少年倒是神色一变,他收了脸上的笑,“小姐何必如此,季沉身世卑微,若是小姐真的看不惯,直接把下奴发卖了便是。” “你怎么话这么多!”白小仙怎么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她要是真的能把他给弄道,那还老躲着他? 白小仙避开他的目光,然后高傲地哼了一声,“我还没玩够,你管我!” 耳边传来少年清澈的笑声,接着便听见他道:“既然如此,那季沉便等着小姐下一次的‘玩/弄’了!” 他语气魅惑,仿佛海妖般潜伏在人的心底,勾得白小仙都有点受不住,特别是他那张脱俗绝尘的容颜,和他此刻的话语简直就有一种浓浓的割裂感。 白小仙有点懵了。 甚至忍不住问了:“季沉,你这是在勾/引我?” 季沉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粗鄙,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少年那俊美如玉的容颜上出现了一抹认真的神情,“难不成,小姐你三番两次的捉弄我,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白小仙恼羞成怒,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再和这朵黑心莲说话就是她自己找罪受! “季沉,你别玩了。”她抱胸,无语地看着他,“你喜欢的不是楚娇吗?” 他这个人的性格,看完了整本小说的白小仙最清楚不过,要不是这是一本救赎文,搁别的小说里,他季沉就是一个洗也洗不白的大反派了。 还当她什么不都不知道吗?她才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就被他哄骗的傻子。 季沉截住她的话,语气冷冷。“你在说什么?”也拦住了白小仙想要从一边溜出去。 白小仙心想,这难不成就是被说到心坎里了,所以老恼羞成怒了?她没好气地道:“你松不松手?” 季沉身姿如鹤,那修长的手根本就没有打算放下来,而是继续拦着她,不给她离开。 白小仙咬了咬牙花,瞪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不打算松手,她直接就张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跑出了假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落荒而逃。 而假山的少年发出低低的笑声,仿若兽鸣,那双凤眸死死地盯着白小仙离开的背影。 他望了眼衣袖上那一口牙印,又好笑又好气,“属狗的?” 不过倒是越发对这个外厉内荏的白大小姐产生了一种恶劣的兴趣。 他低声,有些嘶哑,又有些磁性,“为什么要避着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吗?” 他鼻尖嗅了嗅,少女身上那抹温香软腻仿佛还在掌心留存一般。 白府中备受宠爱的小姐,是他这种人肖想不了的存在。 是吗? 可他还真想试一试? 若是那双傲气明亮的眼睛哭起来,好似也挺有趣的。 -- 第17页 少年捂着眼睛,嘴角恶劣地轻撇,不得不说,被她避开,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 难不成他也坏了?不不不,他早就坏了。 但是现在,他想让她也坏了。 就一起沉沦吧。 披着人皮的恶鬼肆意地发出一阵阵笑声,又被冷风吹得无迹可寻。 第9章 . 贵人上门 谢国公到了 气走了赵大家的白小仙回到雪香阁,自然是是被温氏好一顿教训,好在昨日傍晚时分,跟随着白建泽白兴元两父子的健奴快马加鞭赶到了府上,告知此日他们晌午后就能赶到。 当晚温氏心情不错,也因此小仙松了一口气,只盼着父兄回家后,自家嬷嬷能够忘记这件小事。 此日,雪后晴朗,早早的,府邸前便有人打着热水扫雪,免得碍了回府的主子的路。 用过了午膳,阖府的管事们、姨娘丫鬟都候在门口,等着从远方归来的老爷少爷。 白小仙也和温氏站在台阶上,她手里捧着汤婆子,戴着风帽貂裘,任是它北风吹摇,她就是四平八稳,浑身都透着暖意。 白小仙打了一个哈欠,在温氏嗔怪的眼神下,立即乖巧地收敛着懒散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都习惯了午后得小憩一会儿。 可大半年没见过父兄了,于情于理她也得到门口来守株待兔,当然她很想父兄,大半年没见了,心情还真的有点激动。 只不过这会儿精神不太好,她不得不醒神,四周看了看,府中的管事嬷嬷们都到了,平时日里没有一个概念,眼下见到这么多人,才知晓原来她白府有这么多口人。 她扫过一堆人,目光在看到管事中站着鹤立鸡群的青衣少年,愣了一愣,忍不住皱眉。 这青衣少年明明站在一群远比他打了两个辈分的中老年管事人里,整个人却气质内敛。 他身边的管事在闲聊着,时不时头偏向他,带着笑,而他也是时不时地回复几句,形容谦卑,不争不抢。 好一副良善温和的样子。 白小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是吧,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季沉那恶劣的性格?” 虽然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很快白小仙的注意力便被一边偷偷挤到季沉身边的粉衣少女身上了,她噘着嘴,有点不太高兴地和季沉说了几句话,随即季沉那眼底的笑意都有些不真切起来了。 白小仙看到了这一幕,很多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楚管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吩咐了身边的婆子,很快楚娇就被婆子拉走了。 季沉神情淡淡,仿佛当事人并不是他本人一般,甚至在接触到白小仙的目光时,还微微露出笑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她。 白小仙被他这目光看得咯噔一下,赶紧就移开目光,视线落在自己捂着的汤婆子上。 在小说当中,季沉除了对女主笑得真心实意以外,对谁笑得越灿烂,一般那个人的下场越悲催。 虽然一身暖得不行,她还是不由发了一个寒颤。 现在的季沉连女主楚娇都能狠心赶走,对她这个三番两次害了他的恶毒女配岂不是更加不客气。 白小仙心底有点慌。 稳住,也许他就是随便一笑。 “小姐?”温氏见她脸颊都热得红红的,整个人又神游九天的样子,忍不住喊了一声。 “嬷嬷。”她的声音娇怯。 温氏却只是觉得她想念父兄了,连忙安慰道:“小姐,老爷少爷快到了。” 没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有大批人马踏踏的声音,车轮辗转吱嘎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名探风的小厮笑着,大声地喊道:“老爷、少爷回府了!” 白小仙也期盼地看了过去。 果然见他们家悬挂在马车上的旌旗飘扬,数辆马车驰过街巷,然后停留在白府面前,很快白建泽白兴元两父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见到白小仙时,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白小仙也是欢喜,迎了上去,“爹爹,哥哥,你们可回来了。” 白建泽握住女儿的手,上下看了看她,眼睛里也有些泪意,“小仙,你这是……胖了挺多啊。” 白小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没好气地道:“爹爹,我们大半年没见面了,你第一句话就是和我说这个?” 饶是哥哥白兴元也被自家爹爹开场的一句话给逗乐了,府里谁不知道白大小姐最是臭美了,当面说她胖了,她可是会生气的。 白建泽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惜已经晚了,他可爱的女儿投入儿子的怀抱里。 “哥哥,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有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啊?” 白兴元被她熊抱差点没醒过神来,听到妹妹这句话,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道:“自然,这里面有一车的玩意就是给你带的。” “谢谢哥哥。”白小仙开心得不行。 他们父女兄妹的会面,很快就被一辆缓缓上前的马车打断了。 不比白家驾驭着马车的镖师,那辆车前的奴仆虽然也是布衣,不过观其神色身姿,却一个个如同骑士一般英武。 马车前一男一女,都约三十左右,男的儒雅,一身书卷气,却比大多读书人更为内敛,女的穿着打扮利落干净,眉眼冷漠沉稳,腰上悬挂着长剑,是一位女武士。 白建泽很快便和自家儿子对了对眼色。 -- 第18页 白小仙也被那缓缓自马车上走下的贵人吸引了目光,这位谢国公虽然年逾四十,可身材魁梧高大,长相硬朗大气,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之人。 若只是单单看模样,虽然和季沉是舅侄,可容貌倒是没有什么相似,季沉的眉眼继承了爹娘,生得俊美,气质清冽如泉,初初一看,恰似山巅白雪,灵泽恩赐。 也不知,谢国公是刚开始的时候是怎么发觉季沉就是他的侄儿的? 原书中没提,她也没看出瓜葛。 白建泽和李望的谢国公说了几句话后,便笑着介绍身边的女儿。“恩人,这便是我的小女儿小仙,小仙,这位是救过我和元泽的恩人,你快见礼。” 白小仙自然知道这段剧情,在父兄催促的目光下,她倒是乖乖地行了福礼。 谢国公见她小儿女姿态,点头一下,倒也说什么。转头和白父继续说了起来。 白小仙秉持少做少错的做法,退后到白兴元身后,她知道的太多,若是被这位人精一样的谢国公看出了什么,那可就是难搞。 白兴元倒是看出了自家妹妹今日尤其的寡言,不由望了她一眼。 白小仙的目光却穿过那些管事,落在了季沉身上。 季沉和她目光对上了视线。白小仙有点讪讪,掩耳盗铃地瞪了他一眼。 “小仙?”白兴元见她看向管事那边,低着声喊了句。 “哥哥,怎么了?”白小仙浅浅一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水灵灵的眸子,软软的语气,白兴元好久没见到自家妹妹了,这会儿也没继续想那么多,兄妹那个人就轻轻地聊了几句。 好在谢国公和白父也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很快就往府中走去。 只不过,谢国公在踏上台阶时,目光习惯地扫视着周围的人,在看见那群人中的长身玉立的少年时,老谋深算的他都是微微一愣。 他注意到少年亦是看了他一眼,不过随即低下。 有些眼熟。 谢国公心想。 走在他身后的女武士和谋士也留意到谢国公这点变化,不过在发现他看向的人只是一个形容陌生的少年时,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白小仙压后,本来她就小心留意着,在注意到谢国公看向季沉一闪而过的目光,她都忍不住多疑,难道就在这个时候,谢国公就对季沉产生了怀疑? “小仙,你在看什么?”白兴元问。 白小仙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走啦,哥哥,回府去。”然后便扯着白兴元的袖子往里面走,根本就不给他多问的机会。 一边低头的少年,内心却汹涌如潮水,他清冷的容姿下,藏着火一样的玲珑心。 他当然看出了白建泽带回来的这位“贵人”身份非同小可,可是…… 他腰间坠着的那个荷包,绣着狮子莲花的式样,还有那细致绵密的针法,分明和娘亲常常的绣样相差无几,若只是这一点,也许还是他想太多,当看到“贵人”压腰的玉佩时,季沉捏紧了胸前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 早就在楚管家买回一个京菜厨子的时候,他便记得这位“贵人”是也是京城中人。 娘亲,这个人……是不是便是你认识的人? 五年前爹娘离奇离世,任是婶婶一家说了再多遍,他的爹娘都是不小心坠下悬崖,可是他总觉得不可能,爹爹娘亲从就不是那样粗心的人,这其中有些漏洞。 这五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查询那背后的真相。 只是他也无能为力地沉寂了五年,直到今天,白家的这位“贵人”带来了他一些惊喜。 季沉低头掩饰住双眸中有些病态的笑,眼尾也拖迤着红,在外人眼里也许不过认为他是受了这外头的风寒。 不过这样的他……终究是与平日和风细雨般展示给外人的一面有所不同,所以,几位管事也是一愣,居然都没有去叫他。 季沉也没有在意外人的目光,只有这一刻,他终于活了一样,他抬起那双凤眼,里面的光芒黝暗难测。 “贵人”吗? 娘亲,这是您在天有灵给我捎来的音信吗?您和爹爹放心,我定会查明一切,让那些害了你们的人不得好死。 他狠狠地在心里面又念了一遍。 不得好死! 第10章 . 女红不行厨艺也不行 季沉去了厨房…… 一番舟车劳顿,看得出来谢国公也没什么心思和白建泽细聊。 白建泽自然也看得出来,就命了府中的婆子丫鬟收拾了朝南的雅舍让贵人住下。 等到贵人这边妥当以后,白建泽便和儿女来到了正房说话,这个话题的中心嘛,自然便是半年没见的小女儿——白小仙。 温氏也在。 眼见这三堂会审的局面,白小仙忍不住多想起来,不会吧,难道嬷嬷路上就给爹爹递了书信? 事实上,确实是她想多了,白建泽也就是嘘寒问暖了一番,看她气血足足,整个人也俏皮可爱,神情之中也带着爽朗的笑意。 “爹爹,那位贵人……?”白小仙当然很清楚,谢国公是怎么和爹爹的商队撞上的,不过她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这位贵人的来历……那可就话长了。”白建泽摸了摸胡子,看着下座的女儿,陷入了一段回忆当中。“我和你哥哥贩卖丝绸茶叶后途经晋城,遇见了一窝山匪,差点就要命悬一线,碰巧这位贵人经过,得了救。” -- 第19页 白兴元也露出了一脸后怕的神情,“是啊,若是没有这位贵人,我们不止是差点没命,而且这半年来走商的收入都要白白给那些山匪吃下。” 温氏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念起了阿弥陀佛,一脸庆幸的神情。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虽然在想起她前世的记忆,得知自己在书里的时候,她就知道爹爹和哥哥该有此劫,不过就像她无法抗拒剧情线自然发展,他们果然也是一路平安地回到了白府。 白小仙走到白建泽的椅子后边,双手轻轻敲着自家爹爹的肩膀,语气之中也是欢喜极了。“多亏这位贵人,小仙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爹爹和哥哥平平安安。” 白建泽被她洪得老泪纵横,牵住自家女儿的双手,道:“这些年,爹爹常年在外边经商,不能在身边照顾你,经过这一劫啊,我倒是看明白了,挣太多的银子也得有命花。以后啊……我和兴元就不去走商了,安心在宁城经营店铺。” 白小仙有些意外,忍不住抱住了自家爹爹,“那太好了!爹爹,我可盼着您在身边陪着我。” 她又向自家哥哥挤眉弄眼,一脸打趣地道:“而且哥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给我找一个嫂嫂了。“ “你这丫头!”白兴元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氏看着他们众享天伦之乐,眼眶都有点湿了,她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白建泽又向温氏问起家里的事,得知后宅一切安宁,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些,不过他留意到温氏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问道:“温嬷嬷,可是小仙这边又惹了什么事?” 听到自己名字的白小仙咽了咽口水,对上白兴元促狭的目光,她有点儿心虚地低头。 温氏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毕竟赵大家终究是宁城中有名望的大家,且夫家也是书香门第,小姐平白给了赵大家难堪,怕是过不了多久宁城中贵妇们背地里传言,都会觉得小姐的德行有亏。 白建泽大掌怕了拍桌子,“胡闹。” 他的脸色都很难看。 白小仙马上乖乖认错,“爹爹,还不是这位赵大家老是拿着尺子想要打我!” 她委委屈屈的,秀丽的脸蛋也拧着双眉,乌黑的眼珠子里升腾起雾气,眼看就要哭了。 白兴元可见不着自家妹妹这般受委屈,护住了白小仙,便道:“爹,您又不不是不知道,那些高门大户可看不惯我们这种暴发户了,这赵大家也是,我们花了重金是是请她来教小仙礼仪的,她若是打人,就容她打?小仙可是我们都放在心上的白家小姐,难不成还能让别人给糟蹋。” “难不成你爹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白建泽没好气地吹胡子瞪眼。 温氏也马上道:“老奴说这番话也并不是想让老爷少爷责怪小姐,只不过赵大家这边若是不好好处理,眼下小姐已过碧华之年,就怕名声有损,不利于小姐。” 白建泽看了一眼娇俏的女儿,他刚才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温嬷嬷你放心,这边我会让人走动。” 温氏这会儿脸上才浮现了笑意。 白小仙偷偷看了看老父亲一脸深思的神情,熟悉地知道,她已经逃过了一劫,不由松了一口气。 “小仙,你这脾气还得改一改,一点都没个姑娘样子。”白建泽见她放松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 白小仙讪讪,“爹爹……” 白兴元爆笑出声,收到白小仙一枚白眼,他缓和气氛地笑着道:“爹爹,您这才回府第一天呢,小仙她可盼着我们回来,您这个时候可不能说她。” 白小仙马上拆台,“哥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觉得爹爹说得很对啊。” 她一副小狐狸狡黠的样子,要是有尾巴老早就翘了起来。 见着这样的他,白建泽哪里还生气得起来,嘴边早就溜出了笑容。他叹了叹气,挥手道:“好了,小仙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兴元还有些话要说。” 白小仙有点好奇,不过还是和温氏离开了正房,不过她依稀能够感觉得到,自家爹爹和哥哥要说的话肯定是与那位住在雅舍的“贵人”,也就是谢国公有关! - 正房之中,白兴元把门关上了以后,然后看向喝着茶想事情的父亲,“爹,您可是在想‘贵人’的事情?” 白建泽端着茶,颔首,道:“贵人化名李望,自称是寻常的商贾,可是看他通身的气派,恐怕是京城之中的高官贵胄,他既然不提,我们也不要去问,兴元你要交代下去,别让府里的人喧哗到了他。” 白兴元自然懂他的意思,点点头,道:“爹,我们的态度……?” 以这位贵人的身份,就算是从指缝里漏出一点都足以让他们白家受用无穷。 若是能够攀上“贵人”,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然而老谋深算的白建泽只是抱着这种想了一下,不到一刻,马上就打消了念头。 这位贵人,不是他们这种寻常的商贾能够结交得起来的。 况且他们还是被施给恩惠的一方,怎么能贪得无厌呢。 “寻常对待就行。贵人想必也不想我们知道太多,元泽啊,你莫要想得太多,这位贵人不是我们能够攀附得起的。”白建泽看得出来儿子的野心,出言道。 “真是可惜了。”白兴元叹了一声,一脸遗憾的样子。 -- 第20页 白建泽也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兴元还是嫩了一点,不知道有时候看似是退步也许是前进呢。这位贵人既然愿意和他们来到宁城,自然也有他的想法,作为被选择的一方,这一次还是他们赚了。 两人聊了一下接下来在宁城的安排,很快话题又说到了白小仙身上。 “小仙年纪也不小了,老是这样跳脱,以后嫁为人妇免不了受些委屈。”作为父亲的白建泽总是多思多想。 白兴元倒是不以为然,“小仙她自幼便是活泼的女孩,我也觉得挺好的,况且爹……就算小仙嫁人,若是未来的妹夫敢给她脸色瞧,我白兴元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白建泽一想,就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错觉,有点嫌弃地道:“这倒是……若是敢欺负小仙,我让他在宁城混不下去。” 不过老父亲显然比做哥哥的想得更远,“眼下,小仙年岁也不小了,她是女红不行,厨艺也不行,这些也就罢了,咱们府里也不差绣娘和厨娘,不若不多读些书也算利于情操。” 白建泽想起刚才温氏说起赵大家都被气走的事情,就忍不住笑了。“爹,你若是让小仙学那些女训闺则,这些年来可有一次成功了的?我看啊,不若让小仙学些文章,学些拳脚功夫,日后啊,纵是妹夫是男子也轻易讨不了好。” 白建泽倒是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 “爹爹,我看啊,这位贵人身边可不是有一位英勇善战的女武士,又有一位饱读诗书的谋士,若是贵人能够授意教授小仙,小仙倒也是受用无穷。”白建泽一肚子坏水,怂恿着自家爹爹。 白建泽虽然皱眉,不过内心也是一动,“虽然是这么一说,可是……也不知道这位贵人会在宁城呆多久?今日冬至,已近年关了。“ 白兴元道:“今日晚膳,爹爹何妨趁兴一问,纵然是被婉拒也无妨,若是贵人真的同意了,我看我们倒是受益。” 白建泽点点头,首肯了自家儿子的这个说法。 - 晚膳有谢国公这位贵人,又是冬至佳节,白父白兄半年来第一次归家,自然阖府都是极为重视。 楚管家奔波走动,整个下午忙碌得不行。 一身深衣卓然不凡的少年忽然出现在忙得应接不暇的厨房里面时,他看了看厨房里的众人,目光滑到了那位正在研究着菜单的京厨身上,那双狭长若月色般的丹凤眼中划过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神情。 季沉的出现,也让一些人极为不满,不过很快他的主意就让掌勺的大厨都被吸引了,尤其是那位新入白府,特意为“贵人”添置的京厨。 毕竟,没有一个人不想今晚的筵席宾至如归,主客满意。 第11章 . 季沉的目光 那眸光仿若有实质地把她给…… 能够得到白父白兄如此重视的贵人,温氏怎能不知这贵人的非同小可。 所以在当晚的晚膳,白小仙也是免不了被梳洗打扮一番,穿上了喜庆的绣双蝶红袄,发间配上绒球银钗,简直像是年画里的玉女一般。 白小仙有点抗拒这番打扮,这都啥啊,赶着给人拜年吗? 今日才冬至啊。 她吐槽归吐槽,也知道像今晚这种重大日子,嬷嬷是不会让她任性的。 她咸鱼地捏着金桔吃,已经彻底放弃了。 温氏见她嘴里不停,向丫鬟桃红使了一个眼色。 桃红赶紧端走了盛放在碧玉盘子里的金桔。 “嬷嬷~”白小仙撑着脸,嘟嘴。 温氏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小姐,晚些就是晚膳了,您这会儿吃零嘴,席上不吃东西,老爷会生气的。” 白兴元走进来,就见着他妹妹软骨头地趴在暖塌上,看起来郁闷极了,他忍不住开口打趣道:“小仙,你这一身可真喜庆,哈哈哈哈。” 白小仙懒懒回盼,强行圆回。“今日冬至,我穿喜庆一点,也是想要哥哥你和父亲高兴,你倒好,还笑我!” 温氏和桃红纷纷见礼,“少爷。” 白兴元道:“嬷嬷,放心好了,一会儿我带小仙过去正厅,您就去忙吧。” 连他这个兄长都这么说,温氏还有什么话好多,当即便应了下来,和桃花走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妹。 白兴元走到她身边的塌上坐下,看着气鼓鼓的白小仙,道:“好了,你这身打扮我觉得甚美,今晚白府里属你最好看了。” 这马屁一拍,白小仙心里舒服多了,她哼唧一声,然后好奇道:“哥哥,大半年没见面,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会哄人了?” 白兴元心想,这若就是哄人,那未来我可得小心小姑娘被别家男子哄走了。 “小仙你也是越来越会夸人了啊。”兄妹两人互相彩虹屁,闹腾了一回儿。 到了点,府里的灯笼开始亮了起来,他们两人才打着灯笼去了正堂。 宴席未开,这灯火通明的府邸里,来来去去的仆从一个个都得出忙碌。 白小仙和白兴元落座后,就见楚管家也走了进来,指挥了一通。 没多久,当夜色幽微时,就见好些人打着柳黄灯笼走了过来,白建泽陪着“贵人”谢国公慢慢也踏入了厅堂。 白小仙起身福礼,“见过爹爹,李叔!”李叔称呼的自然是化名了李望的谢国公。 她笑盈盈的,一身红装,青春靓丽,便如家中娇宠的女儿,便是谢国公都望着眼中出现了笑意。 -- 第21页 白建泽见着自家女儿的打扮,嘴角的笑意也开朗,忙了一年,可不就盼着儿女满堂的这一天嘛。 看了看福气盈盈的女儿,又看了看年轻英俊的儿子,他心中那是再慰贴不过了。 “恩人,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便开膳了。” 谢国公点点头,他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今晚的晚膳也本就是白父特意为他而安排的。 白小仙乖乖地坐在白兴元身边,恰好就在谢国公的斜对边。 丫鬟们熟练地上了热汤,热茶。 白小仙并非特意去瞧,眼角也总能发现这位谢国公漱口喝茶那优雅又利落的举止。 好吧,是位帅大叔。 不过要真比较,她还是吃季沉的颜,若是他真的就是表里如一,又不是救赎文的男主。 她还真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童养夫。 咳咳。当然,这就是发散了一下思维。 丫鬟们熟练地一道道上菜,不过当一盘盘菜上齐了,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白小仙才发觉今晚的菜色不止是琳琅满目,更是别出心裁。 小巧的冬至火锅,是一人人分开放置在右手边的,里面热汤滚着枸杞,切得细薄的羊肉片放置在一边,几盘味碟辣子芝麻油老醋。 冬至的饺子半月形乖巧可爱地放在透明琉璃盘里,堆成半月。 同样圆滚滚的汤圆也放着枸杞、糖桂花,不过白小仙留意到,谢国公桌边的那碗汤圆是滚着麻油辣子的的肉汤圆。 也是,谢国公是京城中的来客,府里的厨子应该是想到了这一点吧。 她心想。 再看桌上的菜色,色泽红亮的冰糖肘子,白里透黄的蟹黄豆腐,炒雪里红、葱烧海参这些离得谢国公近的菜色无不是京菜中的老少咸宜的名品。 自然,三分之二的菜色,还是她自小吃惯了的宁城菜。 这府里的厨子倒是很会嘛,白小仙觉得,这一顿若是谢国公吃开心了,她爹肯定又得破费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注意,无论是从这一桌菜的色香味,乃至摆设都可见用心。 白小仙也没错过谢国公眸中的满意,他和她爹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开膳了。 她随意地尝了一下其中几道宁城菜,发觉有些不同,像是稍微改了,更适中的咸鲜,微些甜口。 也许是为了贴合客人的口味,厨师特意做的改变吧。 白小仙都能看出尝出,白建泽和白兴元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贵人不时的点头,筷子也未停过,他们的嘴边也露出了满意的弧度。 谢国公先尝的是宁城菜色,尝完以后,还饶有趣味地用了好几口。 连带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卫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多谢白兄款待,这些菜都合胃口。” 白父受宠若惊,连忙道:“恩人你喜欢就好,都是府里下人的用心。” 谢国公点点头,笑意不减,很快,他看到其中的一道蟹黄豆腐后,愣了一下,身边的婢女也知趣地打了小半碗递去。 尝了一口后,谢国公眸露惊讶,脸色平静,只不过他的内心都不平静,很快他又举筷尝了尝其他几道京菜,那味道居然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他的沉默,也让白建泽有些担忧。不过白小仙却看得出来,谢国公显然很满意这些菜色。 只是她不知,谢国公是从这些京菜中尝出了几分相似姐姐做菜的味道。 白小仙虽然知道自己是穿书了,也知道书中的重大事件,可是像这样细致的、含而不露的情节,她到底也记不清了。 一时间,谢国公心中涌过很多种情绪,他不动声色。他虽然觉得这熟悉的味道出现在这白府中,也许是巧合。 可是还是很怀念姐姐,便开口道:“有劳白兄的照拂,今夜可谓是受宠若惊,今晚冬至倍感思乡,这些菜色可谓一慰某的思乡之情。” 白建泽心中夸奖厨子,道:“哪里,能够让恩人宾至如归,白某才是高兴的那个人。” 谢国公又道:“这几道京菜做得甚美,可否让我瞧瞧厨师?” “这……”到底白建泽还是答应了下来,还乐呵呵地让人去叫厨子。 白小仙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不对劲。这吃顿饭还要看厨子?谢国公还真与一般人不同。 很快,那位新来的京厨上来了,自然也受到了谢国公的打赏,只不过此人在谈及他做菜的创意时那有些走神的目光很快就被谢国公捕捉到了。 谢国公不动声色,语言牵引。 京厨也是满头大汗,在老爷和贵人的期待下,想起了青衣少年,随即就道:“禀两位老爷,这些菜色是我亲手做的没错,只是……这其中的一些改善,却是府中的一名奴仆的想法。” 白小仙听到京厨的这句话,终于知道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从那来了。 如果她没猜错,京厨嘴里的这名奴仆,应该就是—— 谢国公兴趣很浓,“哦,是谁啊?白兄,不知道我能不能一见?” 白建泽自然是让人下去找人了。 白小仙吃着手边的汤圆,就听自家哥哥向她打听道:“府里何时出了这么机灵的人物,倒是有趣。” 白小仙:“……”哥哥,你还是别好奇了。这位机灵的人物在原书里可是祸祸了整个白府的罪魁祸首啊! -- 第22页 白小仙虽然没回话,不过很显然白兴元对京厨口中的人兴趣更大。 一身沉沉暮色的少年走进来的时候,白小仙落眸就瞧见了那长身玉立的身姿,那皎洁若月色霁雪般的容颜,她差点没被嘴里的汤圆噎住。 她还真预判对了。 他虽然一身黑衣,可气质却霁月光风耀玉堂,生生把那朴素衣着化为了锦衣。 季沉的目光落在瞪圆了眸子的红装少女身上,一扫而过,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恶劣。 很快在靠近厅堂时,他脸色所有神情都收敛住了,低着头,“下奴季沉见过两位老爷、少爷、小姐。” 白小仙:“……”季沉会这么乖巧,肯定不对劲! 她心中甚至生起了阴谋论,不对啊,他好端端的干嘛凑合今晚的宴席,难不成……是发现了谢国公是他的舅舅? 不会吧,剧情也没发展得这么快。书中也是谢国公先发现的。 “你这边是……今晚这些菜色的改善者?”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谢国公语气和蔼。 白建泽和白兴元都是惊讶,没想到他们府中还有如此容颜不凡的少年,而且还这样聪慧过人。 季沉淡淡地道:“回老爷,季沉不敢当,都是府中大家的主意。” 这句话说得四平八稳,饶是一边的楚管家和京厨心中都是点头认可。 不过谢国公惦记的可不是这些菜色,而是别的。“这几道京菜你做的改善不错,你家里人过去是京中人吗?” 白小仙蹙眉了,听着谢国公和季沉的对话,越发觉得诡异。 不过别说是她,就连其他人听来,他们两人谈论的也不过是菜色而已,不过也许是她知道这些事情,总觉得他们的谈话牵扯到仿佛在谈论身世一样。 “说得好。”谢国公回头看了一眼侍卫,那侍卫便给了季沉赏赐。 季沉接过赏赐的银粿,“谢老爷。” 他低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一直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的白小仙很快被他抬眸给瓮中捉鳖了。 他那眸光仿若有实质地把她给缠住,如蛛网化作牢笼,束缚着她。 这黏腻的眼神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白小仙可受不了他这吃人的目光,手里的玉质调羹都落在碗里发出了沉沉的声音。 他才收回目光,嘴角抿着得逞的笑意,虽未发一语,可着实是开心。 离白小仙最近的白兴元也看出她的不对劲,可怎么也猜不到堂上那个因谢国公赏赐开心的少年,会用那种粘黏缠绵的目光,那样大胆地打趣他的妹妹。 第12章 . 偷听墙角 大型车祸现场! 每次季沉的眼神都让她有些不安,不过这人又伪装得极好,好似除了她本人,其他人都未曾发觉。 白小仙的失礼自然也得到了宴席上白父白兄的关注。 只有白小仙发现了,谢国公的目光更多是放在了堂上的少年,乃至她的失礼都没当回事。 她心中的疑问更深了。 只是这个疑问没人给她解,能够解开这个疑问的季沉本人,他此时静默地低垂着头,像是一只黑天鹅一般,也许会有人能够欣赏黑天鹅之美,但很少有人能够发现这只黑天鹅比湿黏的毒蛇还要冷酷。 白小仙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打算掺和进去这段她都搞不懂的场景里面。 好在,谢国公也有分寸,就算心有怀疑,也不曾让人看出太多的想法,只是淡淡地和堂上的黑衣少年聊了几句,便放他离开了。 白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少年是在是机灵,一眼看中了,打算接下来好好栽培一下,他朝楚管家露出一个满意的眼神。 倒是楚管家一直悬着的心安放下来了,其实他也怀疑过,季沉这样做是否有些喧宾夺主,好在这一次的筵席老爷和客人都满意。 他心中也对季沉的欣赏跟多了几分,连带着最近女儿楚娇在耳边的抱怨也抛之脑后了。 “小仙,府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有趣的人,你都不和哥哥我说说?”白兴元悄悄地和她说话。 白小仙扯了扯嘴角,认真地看着自家哥哥,直到看到他有点慌了。 她哼了一声,“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留意府里的一个下人,哥哥你若是好奇,自个儿去打听吧。” 季沉这朵毒莲花,她才不想接近呢。当初还对季沉有些悔意,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事有些过了,直到记忆恢复了以后,想到了书里的结局,她哪里还能淡定。 而且季沉的性格比之书里的阴鸷还要过分。这好几次碰见他,她都被他也吓了好几次了。每次对上他的眼神,白小仙都怀疑自己会被他分/尸。 白兴元悻悻,不过以他对自家妹妹性格的了解,知道多半她是和这位名唤季沉的少年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然小仙顶多是随口答声不知道,不至于这样臭着一张脸。 白小仙这顿饭吃得可以说是前半截相当不错,后半截自季沉出场了以后,就吃啥啥不香,吃饭的时候都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她本人。 所以,后面她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不过也是七分饱了。 白父这边正宴酣,拉着那谢国公喝着小酒,聊着天下大事,其中不乏谈论些商场风云,就连白兴元偶然还会兴致勃勃地插上几句。 -- 第23页 白小仙:“……”若是爹爹哥哥知道他们面前这位化名李望的贵人,就是京城之中豪门权贵的谢国公,不知道他俩还能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好在,她呆得无聊,没多久,自家老爹居然向她使了一个眼神,马上领会了的白小仙立即就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白小仙也能想到,爹爹把她弄走,肯定是要和谢国公说些事情,而且还必定是她在场现场不方便的事。 白小仙提着小巧的灯笼,没让丫鬟跟上身边,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只不过她边走边想,难不成爹爹是有关商场上的事情找谢国公聊?哥哥也在,这个可能性挺大的。就算爹爹和哥哥看不出来谢国公的身份,也必然看得出来谢国公并非一般的“贵人”。让他参详未来的打算、商场上的事情倒是对爹爹哥哥也有好处。 她本人是绝对没想到,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件关乎原文剧情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正厅离西厢的雪香阁,隔了一道曲折的长廊和假山的花园,时不时就有丫鬟走过,这一路上都有灯笼点着,不过灯火幽微,雪夜里一片素白在暗中反耀。 她一个人走着,想着心思,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 灯笼照到栏杆下临着墙角的一片如细绢般柔红的山茶,雪压枝桠,朵朵耐寒戴雪,在深绿的叶子和素白的碎雪中有万分的娇娆。 她愣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清冷冷的,干燥燥的。 真美啊。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把这句喟叹说出来,就听到离得不远处有些熟悉的少女的声音带着怒气地响起。 听不太清楚在说什么。 白小仙不无好奇,当做是丫鬟们的口角了?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总是让人想入非非,莫非是府里哪个丫鬟在会情郎? 巧的是,离得假山附近的花园很近,也是她去雪香阁的必经之路。 白小仙轻轻地打着灯笼走近了。 一走近,在幽微的灯火和月明中,那口角的丫鬟就站在蔷薇花架下,她身材纤细瘦弱,极有风韵,就连诘问的声音也如风下的铃铛般清脆悦耳。 巧得是,这人偏偏白小仙还认识。 没错,就是楚娇。 “为什么?为什么季哥哥你现在连见都不愿见我?”她那幽怨的话语听得白小仙头疼,特别是发现她的情郎就是季沉时。 白小仙忍不住问自己,问什么要好奇,难道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吗? 一听到楚娇的话,她就知道季沉也在现场,甚至都没去确定现在季沉的位置,就马上侧身藏在了一边长青的篱笆墙边,猫着腰,把灯笼也给吹灭了。 好在里面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边。 寒风呜咽,白小仙下意识地把帽檐扯了扯遮住两只耳朵,轻吐着热气,心中郁闷极了。 这大晚上了,他们有什么话不能到房间里说,偏偏要在这种地方说? 而且很明显的还是在吵架?她深深地怀疑要是自己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估计两个人都不会放过她。 虽然她不怕楚娇,可是想起不久前在正堂里,黑衣少年那让人无处可逃,仿若蛛网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眼神,白小仙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挑战疯批男主的下限。 这位可是除了女主六亲不认,就连把他带到了谢家让他得到了无上权柄的谢国公未来的结局都是被圈禁了的。若不是他本人对当皇帝没兴趣,还被女主成功救赎了,估计朝廷又要动荡不止。 而且,他虽然没有当皇帝,可是在当今陛下驾崩,他另外扶持了一个宗室子,这位新皇帝还不到十岁,自然他季沉是权柄高掌。 越想越是不寒而栗,就连寒风都没有这些记忆让白小仙害怕。 趁着月光和雪色的照拂,白小仙吹着寒风望向了楚娇对面的人,少年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这夜色当中,无论对面的楚娇有多楚楚可怜,他仿佛没事人一样,修长的手指里把玩着一朵淡红的蔷薇。 低垂着眉目,在这幽微的光下,他整个人像是脱了色的画皮,五官许些颓艳,白皙皙的面皮比那蔷薇还要绮丽。 还带着些厌世的神采。 盖因冬夜,少年身姿如柳如松,可总看着有些清瘦羸弱。 多么美的人,可惜除了女主没人敢靠近他吧。 即使能够伪装得温柔和善,可是骨子里就是极为孤高缄默的人,那种阴郁时时刻刻就能绕住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之前没有记忆,可是就是对他没好感的原因。 白小仙收回目光,不过有点害怕,也有点好奇,楚娇楚楚可怜的样子,饶是她都忍不住想要安慰了,身为男主的季沉居然还……无动于衷。 就很离谱。 不过接下来楚娇的话就彻底把她那点同情心给回收了。 “季哥哥,你说的我都照你的做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楚娇的态度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不理自己。 可是季沉连表情都没变过。 见他不认账,楚娇也有些火气了。“季哥哥,你不是让我帮你盯着白小仙吗?她成天抹叶子,我告诉了温嬷嬷,她现在可惨了,还要上女学。” “楚娇,你在说什么?”少年抬头,眸色有些危险。 似乎是被他的眼神吓到,少女踌躇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季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 -- 第24页 而此刻的旁观者白小仙:“……”我就随便偷听一下,没想到这告状的事还有你们俩的掺和啊!!! 这也太无耻了吧! 白小仙磨牙切齿,正在想着什么报复回去的时候,就听到少年一声轻哼在细细的雪声中,显得过于突出了。 她马上注意力都放了过去。 季沉本人这一声轻哼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嘲弄的态度,“楚娇,你还是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楚娇一脸茫然。 正如此刻白小仙一脸懵逼,这这这……季沉真是能挤兑人。眼见着楚娇就委屈地哭起来了,季沉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崩溃地跑开了。 这句话是这样的:“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白小仙:“……”就这…… 她要是女主,救赎个鬼,直接跑路了。不过很不幸,她是救赎文中的恶毒女配,好吧,现在还是一个听墙角的恶毒女配。 咳咳咳…… 这就是一个意外。 在篱笆边越蹲越冷,恨不得少年赶紧口是心非地去追楚娇,可恨的是,季沉根本没这个想法。 他把手心的蔷薇捏在手中,化成了花汁落在雪地上,脸上的神情有些枯寂,也有些麻木,甚至有些阴暗,就连夜色中的雪都比他这个人要明净。 白小仙暗暗吐槽,这寒风看他吹得很得劲啊。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这种吐槽的心思了,在感觉脚下有滑腻腻的东西靠近时,她猛然低头,被那长条的,肖似蛇类的东西吓得马上就蹿出来了。 然后对上了季沉那森然,仿佛活过来般,带着看猎物般有趣的眸子,那眸色黏腻阴冷不下于她刚才被吓到的玩意儿。 这简直大型车祸现场!!!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要是她说自己只是路过,季沉会信吗? 第13章 . 打了季沉一巴掌 当晚做了噩梦 他一步一步地走来,一身黑色像是催命的无常一样,吓得白小仙连脚下的黏滑类蛇类的东西都没有心神留意了。 她鼻子吹得红红的,一双眼睛瞪大了,持着已经熄灭的灯笼,故作镇定。 “季沉,你别过来——” 可是少年已经走出了花园,借着月色他的眸色落在她脚边那被从冬眠里催醒来的东西,声音凉凉的。 “小姐,您脚边有蛇。” 他的声调一点起伏都没有,不过就他话里面的内容就足以让白小仙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连忙往前了好几步,哆嗦地跳脚,发出一声尖叫。 “小姐——”少年那声音却如清泉一般抚慰着她,完全无害的样子。 白小仙看着那条蛇游走进了篱笆里面,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然后发现她现在和季沉的距离有点近,她抬头看着少年那双黝暗的眸子,马上先发制人,“季沉,你好大胆,居然勾结楚娇陷害我!” 这口大锅盖在少年的身上,呸,这主要指使人可不就是他本人。 白小仙本以为季沉听到她这句话,肯定会冷了神情,没想到是的,她抬眸看到的却是少年饶有趣味轻轻弯起的嘴角,怎么看怎么奇怪和变态。 她的惊讶也落入了季沉的眼帘之中。 惊讶?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有趣的表情? 他也很乐意摧毁白小仙的防线,她以为自己就一定会是她眼中的那个人吗?她不是厌恶他,对他不屑一顾吗? 他偏偏就要她一次又一次和自己纠缠。 于是,少年淡淡地开口道:“是又怎样?” 白小仙:“……”喂,不要这么干脆地承认啊,还要不要聊下去了啊。 眼见着季沉根本就不屑于再在面前伪装,完全一副弃疗的样子,白小仙有点心累。 她克制住自己,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你和楚娇是不是吵架了啊?” 季沉神情波澜不惊,否定道:“若是小姐你把这种……当做吵架也不是不可以。” 白小仙看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某少年,忍住脾气没有一巴掌甩上去。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白小仙想了想,特别是想起刚才楚娇泪奔的场面,忍不住说了一句:“季沉,其实……楚娇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季沉低声嗤笑,在雪夜中显得分外的嘲讽,当然嘲讽的对象眨了眨眼睛。 这……你们身为男女主就不能好好聊聊,硬是要吵架? “呵呵,她不是关心我,她是在自我感动。她以为她是感化谁?” “因为她一点点的温暖,因为她一点点的奉献,我就要像一条狗一样任由她驱使吗?或者是向她想得那样,爱上她?人总是容易自我欺骗,自我感动。多么荒唐可笑,小姐您也觉得我必须回应他吗?” 白小仙被他这一席话说得有些愣神,她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季沉那在阴影之中有些落寞瘆人的神容,那冰寒不化的语气,还有那回眸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的阴鸷眼神,她一下又想通了。 对了,多疑而阴沉的季沉当然不知道楚娇对他未来会是怎样一种存在啊。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刺猬,偶然收起自己的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都是那样温善的样子,可是刺猬终究浑身都是刺,他的刺偏偏此刻就对上了一直想要攻略他的楚娇。 咳咳,当然了,现在他们就是楚娇一头热挑起火花,以后爱得火热终究是以后,不过也只有穿书的她熟知剧情才会淡定极了。 -- 第25页 可怜的女主,救赎文果然就不是人混的。 “季沉,你……”白小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骄纵大小姐哪有和讨厌的下奴说这么多的话的,还进行友好谈心的? 这简直就是崩坏了人设啊! 她凶巴巴地道:“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总之,以后若是你们再告状,我轻饶不了你!” 或许是因之前的那些话吐露出了心声,少年越发没有拘束了,白日带来的身份束缚也在这雪夜之中化为了乌有,白小仙故作刁蛮霸道的一席话反而打开了他心中的黑匣,他笑了起来,笑声清越,比四际的落雪还要轻透,他眸里有光,执拗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如何轻饶不了我?小姐,季沉倒是很好奇。” 白小仙瞠目结舌,差点也想学楚娇跑路了。她该不会是刺激到了他吧。 季沉不仅说,还直接逼近她,远看是有些羸弱的身躯,可是近看发现少年虽然是细皮嫩肉的样子,可是身材劲瘦颀长,还比她高了一个脑袋。 “季沉——”白小仙像只跳脚的猫,在越来越近的距离里,被吓得手中的灯笼就直接打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不慌不忙地拿住灯笼,露出那张清隽俊美,且含笑睇凝的容颜,“小姐,为何不说了?”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她此刻心中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季沉该不会是对她用“美人计”? 不过这美人计咳咳咳,她这种救赎文中的恶毒女配可吃不消男主的讨好,她还想好好活到一百岁呢。 白小仙恶声恶气地扭过脸,“季沉,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我先走了……” 她说话速度很快,想要赶紧离开现场的心情十分迫切。 自然,这种心情也被季沉看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阴晴不定地望着白小仙回避的神情,又一次在她这里得到挫败的少年那春风般眼神消弥,在她脚步就要挪开之时,他遵从了自己的心意,拉住了少女的手。 在被他牵住了左手的时候,白小仙随即也是吃惊地回头,可是落入季沉那像深潭,清澈又不见底的眼眸时,她眼底的好奇比起害怕更多一点。 他低低地笑语:“您又要跑了吗?”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落寞孤寂,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白小仙赶走这种奇怪的想法,他的手也像他这个人的心一样冰冷,也只有一腔孤勇的楚娇才能治愈救赎他这种喜怒无常又偏执可怕的人吧。 “你放手!”她越是挣脱,那只修长冰凉的手就愈是紧紧束缚着她,不给她一丝的自由。 “疼……”她皱眉喊疼,也并未得到少年的一点怜惜。 她惊慌地看向他,“季沉,你再不放手——” “如何?”季沉截住她的话,反问,他笑起来温柔又瘆人,让白小仙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浑身都不自在。 白小仙词穷了,心里为难极了,果然,她就该见到季沉马上跑远的,看什么热闹,现在自己变成季沉眼里的热闹了。 她咬牙切齿,语气也奶凶奶凶的。“你就让我哥哥把你打发卖了。” “你不会。”季沉音色凉凉,轻描淡写。 那一次在柴房救的他的人是她。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楚管家那里旁敲侧听到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偷偷地救下他? 一如她阻止了温嬷嬷见他发卖,换做了三十鞭子。 以及近来她避开自己的种种,她眼眸之中的害怕也并非作假,这也排除了她是对自己有绮念。奇怪是奇怪,可是他却能肯定,这位白小姐……并不会那样做。 “我不会?”白小仙都难以置信了,她在季沉眼中不是骄纵桀骜不好惹的大小姐吗?怎么听着语气,他比她本人还要相信自己了。 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见季沉打量了自己几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姐这身打扮……挺喜庆的。” 白小仙顿时就张牙舞爪了,“季沉,你什么意思!” 她今天的这身红装,自然是喜庆的,还如墙上的年娃娃一样,过于可爱了。 也许是发怒极了,下意识,手里的巴掌就往他的脸上挥去。 少年也露出了出乎意料的神情,他摸了摸脸,嘴角的笑容若春风一般在这样雪夜让人觉得诡异。 他握着她的手也松开了。 白小仙醒过神来,冷风一吹,她嗫嚅着,想要解释,可是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可是季沉嘴角那瘆人的微笑,眸子死死地缠着她,似乎在等她解释。 白小仙瞪了他一眼,然后脚步一挪,往一边跑了。 她心跳得很快,很怕季沉会跟上来。 巧的是,远远地就听到了小丫鬟桃红柳绿的声音,似乎是来接她的。 她忍不住回首看了看身后,发觉一身黑色几乎融入了夜色当中的少年也回眸瞧着他,看不清神容,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清冷孤寒。 “小姐!你怎么——”两个小丫鬟见着她也有些惊喜。 白小仙胡乱地搪塞了几句,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否是因季沉而起,总之回到了温暖如春雪香阁中,她这种低落的情绪才彻底消失了。 只是在沐浴的时候,两个小丫鬟吸了一口气,指着她手中淤青的地方。 白小仙当然知道这是季沉做的孽,只说是不小心碰到了,桃红柳绿两人对眸,也没继续问下去。 -- 第26页 当晚,白小仙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季沉化作了一只人面蜘蛛,她被束缚在那白色的蛛网当中,有着季沉那张俊美容颜的蜘蛛还对她笑,她被吓得惊叫不已。 醒来,已经是天明,晴日的冬晨,看不出一点阴翳的景象。 端来热水为她洗漱的桃红见她红着一张眼,问:“小姐,您没事吧?” 白小仙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 这个时候,柳绿提着一个小灯笼走了进来,惊讶地和她们道:“小姐,这不是你昨晚打着的灯笼吗?我刚刚在门口捡到了。” 白小仙:“……”这灯笼昨天被她扔到了季沉身上,不会吧,季沉什么时候把灯笼送过来的? 想着想着,她就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对上两个丫鬟关心的神情,白小仙皮笑肉不笑:“我真的没事。” 看来以后真要躲着点季沉了,不然还真不知道疯批男主会怎么对她! 反正,她现在是觉得季沉越来越诡异了!!! 第14章 . 还要上课? 想请假! 用早膳的时候,白小仙还有些心神不宁,不过好在白兴元说了好些在外头听过的笑话,逗着她,她一如既往安慰地吃着舒心的点心,脸上才露出了笑颜。 白兴元想起昨晚和贵人谈好了的事情,在这一顿早膳吃罢了,喝着茶然后道:“小仙,你今年十六了,也不小了……” 听到这句话,白小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马上撒娇道:“爹爹,我可是你的小棉袄,最暖心不过了。我还想一直承欢膝下呢。” 这般小儿女的作态,反倒是逗笑了一边的白兴元,他不知从那搂过来一把扇子,轻摇纸扇,打趣自家一边的白小仙。 “妹妹,你莫不是以为爹爹帮你相看未来的相公?” 白小仙眨眨眼,难道不是?好似,她身边的姑娘家都嫁得挺早的。 “兴元,你怎么能和妹妹这么说话呢。”老家长看不下去了,表情都有些嗔怒,白兴元自然是轻荡的一个人,不过在家人面前一向是稳重的,此刻更是把纸扇收好,然后坐如松。 白建泽这才把目光继续放在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白小仙身上,“小仙,别听你哥他胡说……你自幼丧母,爹爹我忙于商贾,只能将你托给温氏照料,只是你如今也不小了,外人说什么女子德行,在爹爹眼里,都不及你重要,再说,咱们家也不缺几个仆人。” 虽然和白建泽是自幼聚少离多,可她在没觉醒记忆的前十六年对自家爹爹都是抱有孺慕之情的,况且虽然是封建大家长的爹爹却一直没有拘着她的天性,更多是沉溺包含,她不愿学女红厨艺,也从来没让她沾过。 这厢,白小仙正感动得眼睛都红了的时候,如今就听自家爹爹话语一转,“虽然我和你哥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未来婚嫁之后,你独居深闺之中,更多的还是要依靠你自己。” 白小仙猫猫问号脸,又瞥见白兴元那努力憋笑的样子,有些搞不懂。 “我在贵人身边为你相中了两位老师,一文一武,未来就算在家中,有些拳脚功夫及过人的鉴赏谈吐总对你是有用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着。 白小仙:“……”相中老师?大可不必,咱们家让我吃了睡睡了吃当咸鱼是绰绰有余。 她心塞极了,看着白建泽那不可违抗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问道:“爹爹,我真的要去?不去不行?” 一边的白兴元凑热闹,笑道:“妹妹,这可是爹爹好不容易求来的,你身上肩负着可不只是去学东西啊。” 白小仙呆愣:“那我还要去干吗?” 白建泽皱眉,“兴元,你别胡说。” 他回首看向娇怯的女儿,温和地道:“你且跟着两位老师学,他们可不是一般人,时间虽短,可学到的东西未必不比那些什么大家得要强。“ 身为一个常年在外经商的男人,白建泽当然知道那些对女儿家的束缚意味着什么,他可不兴儒家的那一套。 不过,他还是稍微提了提,怕女儿真的就傻傻地光学东西,其余一概不理了。“贵人虽然并非一般的人,可咱们家也并非一定要攀附上去,只是万万不能让人看轻了,若是能拉近关系自然对咱们家有利,可是即便不拉近这关系,贵人既然同意了你去学,看来还是对我们白家挺看好的。” 听着这番话,白小仙又是好笑又是酸涩,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爹爹啊,谢国公估计是已经对季沉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住在白府也是顺水推舟,想要接机在宁城查探他姐姐,也就是季沉娘亲的消息。这就是为推动剧情发展的一段情节。” 不过任是她心里如何如何,也都没让身边的爹爹和哥哥看出半点不对劲。 她若是对他们说自己是穿书的,季沉如何如何,谢国公吧啦吧啦,估计爹爹和哥哥要去请道士过来除妖斩魔了。 白小仙乖巧地点点头,笑着道:“爹爹放心,小仙不会让您的辛苦白费了的。”虽然她一点不想去学习,可是爹爹都安排好了,她总得走走过场吧。 白小仙在心里已经想好了。 先配合个几天,然后开始请假,反正离过年没多久了,谢国公总不至于在这里呆着过年吧,一旦他离开,身边的人岂不是也要离开。 完美! -- 第27页 她脸上的笑容甜美,可是落在人眼里面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样子。 白建泽倒是没有深究,见她没哭没闹配合极了,一脸安慰。 白兴元倒是觉得自家妹妹肯定还有后招,和像答应的那么配合才不像她。 一盏茶用完,白建泽看了看日头,才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小仙,我带你去贵人那边。” 白兴元凑热闹道:“爹爹,我也一起呗。” 白小仙嫌弃地道:“不如让哥哥去好了。” 白兴元摸了摸鼻子,知道她满心不乐意,他嘻嘻笑了两下,摇着纸扇道:“小仙啊,我年龄大了,就不凑合你们这般小孩的学问了。” 白小仙从他话里嗅到了点点奇怪的意思,为什么哥哥不说她,而说你们?难不成除了她这个学生,还有别的人? 到了雅舍,当看见了楚管家身后的少年少女时,白小仙终于醒过神来。还真是除了她,还有两个人。 这两个人还是昨晚大晚上吵架的季沉和楚娇。 季沉眼皮子微微一掀,安静地站在楚管家身边,见到他们才谦和地和楚管家一起行礼:“老爷,少爷,小姐。” 楚娇还红着眼眶,行礼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走神的,看得出来满心都放在那个不解风情的少年身上。 白小仙躲在父兄身后,也不怕季沉,看着他们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郎心妾意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走入了雅舍当中,直到谢国公出来和自家爹爹闲叙了一会儿,才让身边的女武士和男谋士说话道:“谭鸣,杜慧,这三个孩子你们好好教教。” “是,主公。”眉眼淡漠的女武士和面容儒雅的男谋士当即答应,神情极为认真,仿佛这不是教两个孩子而是主人下发必须完成的任务。 白小仙欲言又止,大可不必这么认真。 她偷瞥了一眼一身青衣素雅的少年,见他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像是桌上花瓶里那株淡雅的梅花,怎么也可昨天那个有些偏执瘆人的少年联系不到一块儿。还真是搁这聊斋整画皮呢。 “白小姐……?”那一身书卷气的男谋士谭鸣一声唤起了白小仙。 谭鸣笑着看向眼前愣神回来的小姑娘,摸着胡须道:“白小姐,咱们这边走——” “好的,谭师傅。”她脸上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扯着裙摆向父兄望了一望,这才和谭鸣往外走了去。 女武士看向另外两个少男少女,音色清冷:“楚娇,季沉。” 楚娇依赖地想要拉住季沉的手,却被少年先一步躲过,她眼神闪了闪,望着迈着长腿已经跟上了白小仙他们的少年,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意味。 “走吧。”杜慧冷眼旁观,吐出这么一句,也跟了上去。 楚娇她内心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季哥哥变心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啊? 楚管家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养女,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娇娇?” 被楚管家这么一喊,楚娇咬咬嘴,终究是跟了上去。 谢国公心中不定,这名唤季沉的少年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昨日宴席上那些菜肴的味道,居然和姐姐做的所差无几,那样熟悉的味道,出现在少年的手中,仿佛是要告诉他什么一样? 他想,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查一查。 谢国公心中有事,白建泽和白兴元心中都有数,特别是他那明显都快赶客的神容,更是让他们面面相窥。 然后,白建泽屈身,开口谢道:“我这女儿不成材,有劳李兄多多照料一二了。昨天某开口,想来着实是有些唐突了,幸在李兄宽宏,愚弟再次谢过恩兄。” “快快请起。”谢国公将他扶起,道:“可贵父母心,我也有儿女,自然也懂向你的爱惜之心,不过是件小事,别放在心上。” 白建泽犹豫了一下,又道:“恩兄在府中可有什么不便之处?我看那季沉小子为人甚至机敏,把他拔到恩兄身边使唤,在白府之中,若是恩兄有需求,尽管向我提。” 谢国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也不推迟了。有劳你了。” 等到白建泽带着白兴元等人离开,谢国公身边的人才道:“国公爷,这白建泽一心想要钻营,倒也是个眼力子不错的人。可惜啊。是个商贾之人。” 谢国公对他的语气有所不满,“本朝开国皇帝、元勋,有那几个昔日不是编草鞋、杀猪的,莫要看不起商贾,我看这白建泽倒是一个聪明人。” 那人悻悻。“倒是奴才的不是了。” 谢国公叹了一口气,透过窗户,不知透过那在回忆着什么。“这少年……也不知是否和姐姐有什么渊源,你且去查查。” 那人立即答是,飞快地离开屋子,连身影都未落下。 谢国公看了看窗外的雪地,他那硬朗的五官都有些低沉气息。“过了立冬,马上就要过年了啊,这一次若是不能查到些东西,恐怕以后也再难查到了。” 第15章 . 学问学武 不如躺平! 谭鸣寻到教学的地方是在雅舍一隅,这冬日好不容易放晴,不时有雀鸟鸣啾。 儒雅的谋士看了眼身边不发一言的同僚女武士后,还是笑着先开口了。“白小姐,季沉、楚娇,既然我家老爷让我们俩教授你们文武,那自然……我们也不会轻易放水,虽不是以师徒的名义,可好歹也是师生一场,你们且唤我谭先生便是。” -- 第28页 冷淡的女武士淡淡开口:“杜慧,随意。” 白小仙倒是有些惊讶这杜慧老师倒还真是冷淡的性子啊,她眼角瞥向一边的面无表情的季沉,还有走神的楚娇,顿时有点心累。 她又想起来之前爹爹哥哥的叮嘱,身为主人的她自然也得带头,“小仙知晓,谭先生、杜先生。” 她一素对待长辈,都是带着乖巧伶俐的,这会儿更是声音娇脆,大方秀气。 季沉的眸光幽邃地落在她的身上,不过随即收了起来,他作揖向谭鸣两人:“季沉知晓,谭先生、杜先生。” 楚娇照猫画老虎,也红着一双眼睛急促地见了礼。 谭鸣从中看出了些猫腻,不过他和杜慧可不只是交几个小孩学东西而已,他们自然记得侯爷的吩咐。 很快,两人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要教的东西,谭鸣教的是《三十六计》,一天讲上两三计,打算在离开白府之前讲完。而女武士杜慧教的确实最基本的马步站桩,学完以后再教些基本的拳法、闪避之法。 白小仙听着听着,便知道这课程都是基础入门的,也是,谢国公待到了腊月怎么都要回京城了,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能把这些基础的东西学完都不错了。 先上的是谭鸣的《三十六计》,讲得倒是饶有趣味,白小仙也难得地认真地听进去了,不过一堂课大半个时辰,她坐在暖阁里总免不了走神。 白小仙忽然想起,好像在原文之中也有这么一段剧情,她差点就忘记了。同样的也是她爹白建泽想要拉近和贵人谢国公的关系,提起让谢国公身边的人给她上上课,当然这段剧情本来就是作者安排用来吐露季沉身份的,还顺便写男女主的互动。 白小仙忍不住看了看一边相邻坐着的少年,那少年坐姿如松,不偏不倚,坐姿优雅,那容颜也认真,最简单的青衣穿在他的身上,都清新如抽枝的柳条一般。 也许是她停留的目光太久,少年似乎是发觉到了,微微转眸,掀动眼帘,嘴角微抿,那狭长的丹凤眼对视着她,嘴唇微微一动。 你在看我? 台上的谭鸣先生正讲着三十六计之中的借刀杀人,听得白小仙有些不毛而栗,特别是看懂季沉的唇语时,她有点害怕。 少年右脸上还有浅浅的红痕,是昨晚她打得那巴掌。 她匆匆移开视线,目光放在了一边听得一脸迷茫的楚娇身上。 白小仙觉得,还是女主比较可爱。不仅骂不过她,还没有她那么不要脸,反正她从没有在楚娇手里吃过亏呢。咳咳,实在不行,还能向楚管家告状! 楚娇发觉有人黏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后,有些惊喜,她马上回眸,然后看见白小仙支手对她眨眨眼,笑出雪白的牙齿。 楚娇吓得不小心把一边的压书都扫到了地上。 这一声动静有点大。 谭鸣目光从书卷里收起,还是笑着温和的一张脸,只不过他的话就不那么和善了。“若是真的听不会,大可不必为难自己。” 楚娇以为谭鸣说的是自己,委屈得不行,本来就哭红的的一双眼睛,这下差点没落泪了。 白小仙有点后悔,她就不应该捉弄楚娇。 她想了想,还是马上起身,在谭鸣的诧异之中,她作揖一下,“谭先生,是我不好,我刚才捉弄了楚娇。” 谭鸣都是成精的人了,怎么看不出这些少男少女之间的古怪,他淡淡地道:“不可再有下次。” 便接着讲起了借刀杀人计。 白小仙有了刚才的教训,连目光都不敢偏移,看着案上的书发起呆来了,对她来说,刚才的兴趣已经翻篇了,现在她就想赶紧下课。 太太太……无聊了。 楚娇心中对白小仙有怨怼,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一素在她心里都是个桀骜任性大小姐人设的白小仙,怎么会帮她说话。 该不会是脑子吃错药了吧? 她觉得白小仙这样做事肯定就有所图。 楚娇谨慎地想着。 一边的少年把她们所有的动静都放在眼底,心中对白小仙的疑惑更浓。她对楚娇的态度一如既往,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为什么唯独会避着他? 季沉觉得回避二字,还是不够准确地来形容白小仙对他的态度。 若说“害怕”更加准确,可是白府中最受宠爱的白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害怕区区一个下奴的他? 少年探究地眯了眯眸子,他舔了舔嘴角,可是怎么都止不住对白小仙的好奇,至于那种原本厌恶的情绪,早已经消失殆尽,一个有趣的人,身上似乎藏着秘密的人,岂不是更有趣。 也许从那天在寒潭里,她向他伸过来的手,那有些惊讶的眼神,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就开始有了一个秘密呢? 好不容易上完了谭鸣的课,白小仙坐得屁股疼,正巧到了午膳的时间,桃红柳绿笑着来接她:“小姐。” 下了课,她马上就精神百倍,笑着走了过去,“可带了什么零嘴?” 桃红嘻嘻地拿出一个秀囊,“就知道小姐你肯定会问,我带了干果。” 白小仙拎起葡萄干核仁尝了尝,正打算一边路上边吃边走,忽然就被楚娇叫住了。 “小姐!” 白小仙拍拍手,蹙着眉,回头问:“季沉都走了,你还赶紧跟上,有什么事情?” -- 第29页 见她一脸纠结的样子,白小仙又找了一片水果干嚼了嚼,然后兴致淡淡地道:“若是道谢,大可不必,毕竟我也有责任。” 楚娇哼了一声,似乎被她的厚脸皮给无语了,“才不是!我只是想问,白小姐,你和季沉……”她还没说完,就发觉已经被白小仙打断了,“胡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去吃饭吧,下午还有站桩的课呢。” “桃红柳绿。”白小仙根本就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赶紧带着丫鬟跑了。 季沉……还是让楚娇来救赎吧,虽然她是书里的恶毒女配,眼下没被强行走剧情难道还偏偏要拗恶毒女配,自己找死不成! 一点也不想掺和他们! 各位大仙在上有灵,就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小仙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道。 自然中午这一顿饭,也免不了被爹爹和哥哥问了又问,大半时间都在摸鱼的白小仙只能含糊其辞,然后又被白兴元给取笑了。 好不容易午睡了一会儿,心里美得不行,正想着这个悠闲的下午该做些什么比较好,她吃了一个金桔后,就被丫鬟给送到了雅舍。 好吧,她下午还得上那位女武士杜慧的站桩课。 杜慧寡言少语,有事能动手绝不比比。在她手下,白小仙站桩只要手一动,就被她给重新又稳定了站姿。 冬日的午后,有些晴云,阳光也是温柔极了。在这样美好的天气下,躺在椅子里晒晒太阳,看着旖/旎话本,手边还有温暖的花茶,零嘴儿,这该是多么舒服的一个下午啊! 白小仙木着一张脸。像个僵尸一样,保持着站桩的姿态久了,只觉得浑身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为什么她要受这份罪啊? 白小仙一点也想不通,她视线落在了身边特别淡定没事人儿的季沉身上,心一惊,然后又看了看和她一样,僵硬着身体的楚娇,心理这下才平衡了。 所以说,就季沉才不正常。 她和女主都是正常的一般人。 白小仙撇撇嘴,被无辜波及的剧情人物女配本配的她真的一点也不想上课! 她还是躺平吧。 明天她再来她就是狗~ 好不容易上完了站桩课,白小仙走路带飘,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被丫鬟扶着走过季沉身边时,她依稀听到了少年轻轻一声低嘲。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白小仙,一下就没忍住脾气,她站住没走,两个丫鬟也回头看向她。 “季沉,你站住!” 少年果然也站住了,他身边的少女提防地望向白小仙,一脸看恶毒女配的表情。 白小仙直接无视了她,“季沉,你再笑我,我就剜了你的眼睛。” 白小仙怒瞪了少年一眼,可是当少年无畏地望向她,那眸光仿佛蛛丝般黏腻在她的身上时,她又马上躲开了。 昨晚少年给她留下来的阴影还是太大了。 “好啊。”他的声音浅浅含着笑。 白小仙:“……”她干嘛要惹变态,呜呜呜呜~ 她扶着自己的腰,马上催促着丫鬟赶紧滚了。 少年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就像水面的波澜瞬间消失了,仿佛白小仙离开以后,这个地方就不再有他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季哥哥……”楚娇喊道。可是少年只是留给她一个背影,自昨日后,今天一天,少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她敏锐地发觉,她的季哥哥一直把目光放在以往他最讨厌的人身上。 眼看着季沉离开,楚娇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可是啊,这时她心里有种说不出酸涩,仿佛有什么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消失了一样。 第16章 . 逃课失败 季沉的威胁 当晚,白小仙饭都没吃几口,就累得先躺下了,只不过温氏才不许她一身臭汗就睡下,命了两个丫鬟帮她洗浴。 泡澡泡得身心舒坦,连那疲惫的肌肉都松懈下来。 白小仙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任由小丫鬟们帮她擦干身体,换上暖和的睡衣,直到躺到了床上,她的意志才有点清明。 白小仙睁开眼睛,她是为什么想不开站了一个下午的站桩啊? 就为了给男女主做陪衬? 她拿着软枕捂住脑袋,马上就想通了。 她可以阳奉阴违啊! 爹爹和哥哥还是太天真了,谢国公哪里是他们这种商贾之家能够攀附得来的。 况且在原文之中,这段谢国公命谭鸣和杜慧教习她的剧情,本来就是为了顺带拉扯季沉和楚娇的感情,顺带走一下剧情,用她这个又废柴又恶毒的白小姐衬托出女主的坚韧不拔,同时也衬托出男主的过人天赋,学啥啥都会。 所以……她为啥要找虐? 白小仙都想好了,明天早上去啊,爹爹和嬷嬷不是都不放心吗?非得两个小丫鬟每天接送,那她就做做样子,到了地方再旷课! 在止不住瞌睡最后的一刻时,她还不忘给自己打气了一下。 上什么课,好好咸鱼不香嘛! 次日一早,虽不是晴朗的天气,可是倒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冷,小仙指挥着桃红柳绿给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冬装,顺便让她们给装了零嘴。 “小姐,您这不是去上个课的,中午便回来用膳了,带这么多的零嘴儿,您能吃的完吗?”桃红虽然有些惊讶。 -- 第30页 柳绿也是表达了自己深深的疑惑:“是啊,小姐,您是去学习的,这样……会不会被谭先生说啊?” 白小仙当然不会和她们说,自己根本就不打算去上课,就是去雅舍半路就打发她们,然后找个地方一边看话本一边吃零嘴儿。 最近,她让人从外面带了不少新的话本进府,正打算这段时间好好看一看呢。 “我带这些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们俩啊,可别问了。”白小仙也忙着从自己的一堆话本里找两本有趣的,听到她们这么问,顿时含糊地打发两个小丫鬟。 桃红和柳绿互相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自家小姐有点奇奇怪怪,可是她们倒也习惯了白小仙的跳脱。最后,还是认命地给白小仙收拾了一些她日常喜欢吃的零嘴。 白小仙的话本都是套着四书五经的样子,不然怎么能轻易地送进了白府,所以她倒是直接手里捧着。 只有桃红柳绿红了脸,常在白小仙身边侍奉的两个小丫鬟怎能不知道那是什么话本,不过她们也跟着白小仙看了不少就是。 只不过去上课,还带这话本,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小姐,您——”柳绿有些害羞,手指着她手里的话本,欲言又止。 白小仙嘻嘻一笑,“这是小姐我的乐趣,你俩可就别管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送不送我去了?若是不送,我真的不去了。” 桃红倒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打算,不过她还没说话,就对上了白小仙手指往嘴角缝线的手势。自家小姐还目露其凶光,显然若是她说了,就要生气。 聪颖的小丫鬟叹了叹气,觉得自己可真是不容易,不过她也想到了,这么多年老爷和嬷嬷给小姐安排了多少的课,有什么课是小姐没有逃过的。 她都快习惯了! 果然,还未到雅舍,两个小丫鬟就被白小仙给打发走了。 桃红顺带就把还想继续问个明白的柳绿给扯走了。 眼见两个小丫鬟都走了,白小仙哼着小调,在附近的暖亭找了一个引枕就靠了起来,把腰间系着装零嘴的秀囊儿打开,也把“四书五经”翻开,悠闲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这边倒是悠哉,浑然不觉在谭鸣那边已经引起了一阵喧嚷。 本来谭鸣和杜慧这课就是白建泽特意为她求的,谭鸣虽然是领了任务的,可是素来他在京城为那些书院上课都未曾没有一位学生敢旷课,没想到了这白府,这白家千金居然都敢旷他的课了。 谭鸣望着坐着的少男少女,表情有些冷,不过他倒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虽然国公爷是让他和杜慧给这给白小姐上课,可她硬是不来,那就罢了。 一个小商女,倒是被养得无法无天了,连尊师重道都不知道怎么写。 谭鸣对白小仙的印象降至冰点。 “上课罢。”他语气淡淡,连眼神都没有发在那空闲的位置上一眼。 楚娇咬咬唇,目光落在白小仙的位置,有些轻蔑,不过是区区一日,就不来了吗? 白小姐就是白小姐,一点苦都吃不了。 其实楚娇内心也是希望白小仙最好就是不要再来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季哥哥和白小仙之间那种她看不懂的氛围。 她在害怕着什么。 不过,上午的课结束了以后,从头至尾,季沉什么都没说。这倒是让她内心那点不安慢慢地消减了下去。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季哥哥那么讨厌白小仙的,一定也是巴不得她不来的。 眼看到了中午,白小仙把话本偷偷藏在了暖亭里,打算下午来继续。 她回去吃午饭,才发现这一顿哥哥和爹爹都不在,问了下温氏才知道,爹爹哥哥都出门应酬了,得晚上才回来。 白小仙倒不怕谭鸣告状,不过但发觉温氏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心下了然,谭鸣未必会告状。 别看他只是谢国公身边的谋士,其实家中也是京城之中的高官,自持身份,本来也不过是应付侯爷的任务,怎会因为她一个小商之女逃课而多管闲事那。 白小仙轻轻一哂,隐去嘴角的嘲讽。 谭鸣后来得知谢国公极为重视季沉,又被一直韬光养晦的季沉所惊艳打脸,才开始认真地给季沉教书。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了。既然她选择了逃课,谭鸣杜慧怎么看待她,也是她该受的。 中午吃了两碗的白小仙落在温氏眼里,还当是这课上得特别累,甚至都软了心肠道:“小姐,慢些食,这都是您的。” 看着一脸温柔的嬷嬷,白小仙有点心虚,看来嬷嬷还以为她“改邪归正”了呢。 当然,只是不可能的。她对这些虚头巴脑的课一点都不感兴趣,还不如咸鱼呢。 天气很冷,不过还有几只粉蝶盘旋在那一片软红的山茶花中,雪已融化为水滴滴落下,更显得那山茶花容颜的娇艳。 这里临近花苑,红梅傲冬,山茶亦是小巧可爱,檐角挂着的鸟儿也时不时鸣啭,清脆好听。 午后,倒是更加轻惬,四面的风比起早上可以说是软和了。 白小仙在看着一本妖狐报恩的男男恋话本,蹭蹭叹奇时,忽然发觉暖亭的风纱被人揭开了,灌了好大一口冷风进来。 她忍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看到了来人的面貌时,嘴里骂骂咧咧的话都尴尬地停在了嘴边。 -- 第31页 “你怎么来了?”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过人的容姿仿佛灼灼朝阳,衬得平淡无奇的衣衫都仿佛锦衣般。 午后云缝落下的点点日光给他长长的睫毛、如泉的黑发披上淡淡的金光,他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放下了暖亭的风纱,那双狭长的凤眼在接触到她吃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见他一脸不好打交道的样子,白小仙咽了咽口水,皱起眉头,“谁让你来的?” 季沉认真地看向她,“是杜慧让我来的,你今日迟到,她罚你要比平日多站桩半个时辰。” 白小仙头疼,也认真地道:“我不是迟早,我就是旷课,季沉,你别找我啊,回去说我旷课就好。” 她暗地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见他神情不咸不淡的样子,倒还真像是杜慧让出来找人的。 “小姐,您还是和我回去吧。”季沉语气淡淡的,只不过白小仙愣是从他这淡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可抗拒的意思,他眸光落在她的身上,难得的没有之前见过的阴鸷。 难不成被她那一巴掌给扇得做人了? 白小仙正想着时,就见眼前的少年忽然发出了轻轻的嗤笑,原来脸上的认真温善都被这一笑给冲淡了。 季沉语气低哑,那眼神都带着恶意般,“小姐,您若是执意,别怪我告状啊。我想老爷应该相当重视‘贵人’吧。” 这语气可不就是浓浓的威胁。 “季沉,你在威胁我?”白小仙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向他。 少年随手掀开了石桌上的“四书五经”,很快又将之掩盖,淡淡地道:“是又如何?”很快又蹙眉补了一句,“你看这些书?” 白小仙连忙把书都合拢收起,没好气地道:“关你什么事!我上不上课,那是我的事情?你住在海边吗?” 最后一句话,差点因为少年那笑的越来越温柔瘆人的神情没说出口,跟没想到是,季沉居然还答了。 “小姐问我,为什么要让您去上课吗?”他循循善诱地问。 白小仙看他那黏腻过来的目光,暗藏着疯狂的眼神,总觉得她要是真的点头问了,他的话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敢情……季沉还带着病娇属性? 白小仙冷冷地拒绝:“我才不想知道。” 可是少年已经自问自答了,“可我好奇,小姐您……是不是害怕我?” 他眼神带笑,语气温柔,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温雅如仙一般,一点也看不出奇怪的地方。 白小仙好不容易稳住不慌,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季沉,你可真是胆子大啊,居然都敢调笑我了?” 少女挑眉一问,说不出的淡然从容,就是这副样子,让他产生了毁灭欲。 少年低眸,轻笑一声,“既然小姐都知道了,那是不是应该和我回去了?” 白小仙纠结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她看得出来,季沉还真是打算告状啊! 得过一次教训的她,深知这个疯批一般都是说到做到,还特别喜欢背后阴人家一把! 白小仙:QAQ 她真的不想上课啊! 第17章 . 醒悟 她到底在怕什么? 白小仙不乐意地缀在少年的身后,可到底脚步再慢,再怎么拖延,少年都会回头带着和煦的微笑看向她。 虽然不发一言,可就是他这笑容就足以让人脑补了。 明明前十六年生活的这个时代是那样的真实,可是忽然一朝得到了前世的记忆,反而让她有些畏缩起来。 而上一次被强迫走了剧情线,也让她有一种这个穿书世界是她无法抗拒的? 别看这段时间她没心没肺的,其实白小仙无比清楚现在的自己足够胆怯,也许知道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不不,被寒风一吹,她把这些奇怪的想法全部都抛之脑后。 白小仙,你得支棱起来啊!就算这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可是爹爹、哥哥、嬷嬷,他们都是爱她的家人。 只是…… 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躲着季沉吧。 白小仙偷偷地瞄了眼走在前方,时不时放慢步伐的少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季沉已经发现她在躲着他了? 甚至刚刚还问了出来。她本该一巴掌直接让他清醒过来了,那有这么无礼的下奴,可是总是忌讳着季沉未来是位大佬! 确实,他未来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可是,现在不是啊! 她也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而且这么久以来,以她的观察,她也发现了一点,虽然重要剧情是无论如何都会自动补足的,可是一些旁支、不太重要的剧情,还是会由自己发展。 毕竟虽然穿到了书中,可这个世界始终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书总有完结的时候,而这个世界在季沉没出生,或者在以后他们的感情水到渠成,完成了大结局后,那么她这个女配也能彻底地走自己的路了。 当务之急,她必须配合剧情线,不过……虽然不必像原书中的女配那样恶毒,也不必要像现在这样怕三怕四。 白小仙挺胸,想清楚以后,这么久以来心中的乌云终于被轻轻拂开了。 走到广场时,连见着冷峻面容的老师杜慧都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逃课的人不是她一样。 杜慧看到她和季沉一前一后走来后,倒也没有说什么话,自然白小仙的笑容倒是让她诧异。 -- 第32页 不过杜慧沉默惯了,不喜不怒。 “杜先生,我不该逃课了,无论您怎么罚我,我都会心甘情愿。” 白小仙想通了,其实杜慧和谭鸣的课都上得挺好的,对她这个闺阁中的女子也更是涨了见识,为何她不愿意来上课呢? 更多的是抗拒着穿书后那种无能无力感吧。 她不愿做季沉和楚娇的陪衬,不愿看着他们开始相恋,不愿自己就走上最终被一杯毒酒药死的悲惨结局。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得及啊! 还没有到了那种无可拯救的地步啊! 况且,在季沉投来那好奇且黏腻的目光时,她甚至觉得若是她想,甚至能够代替楚娇“救赎”季沉,引导他,折服他,控制他,让他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 所谓剧情也并不是无可抗拒之物。 白小仙觉得抱有这样想法的自己黑化了,也许比季沉还要疯呢。 她低眸隐饰住眸中的恶念,想着。 “嗯。”杜慧依旧是寡言少语,“依你所言,你今日要多站桩半个时辰。” 白小仙抬头,笑颜如花,天真明艳,她抱拳朝女先生道:“谢谢先生。” 这倒是让一边的季沉侧目,一路上她的那种低沉的、害怕的情绪,他也一直都敏感地发觉了。 他甚至有些奇怪,备受宠爱的白小仙为何会有些负面的情绪,完全就不像以往那个灿烂得仿佛朝阳一般让他作恶的“好人”。 在这一刻,她居然仿佛想通了一般,连和他对视上,那双水洗的眸子都亮晶晶的,完全没有一点想要避开的样子。 和这之前,太多不一样了。 季沉甚至在这种明亮得如同曙光般的眸光时,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 少女弯眉一笑,清浅动人,如一弯潺潺流动着溪水。“谢谢你。” 季沉不是NPC,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人物,况且她也从未对他做出恶毒得让他必杀自己的事情。 况且不管怎么说……也许是刚才被他的话吓到了,这一路上居然自己就想通了,说一句谢谢,好像也没错? 让白小仙没想到的是,他居然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嗯了一声。 这就有点过分的纯情了啊。男主大人! 白小仙好笑地想着。 杜慧等了一会儿,终于问:“楚娇不是也去找你了,人还没回来?” “杜先生。”楚娇从院子外面喊了一声,在看见季沉身边的白小仙时,眉头皱得紧紧的,走到了她身边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姐,你既然不想来,那就别来了,让我和季哥哥找了你好半天!” 白小仙嘴角微翘,挑挑眉,伸出一只脚拦住了楚娇,“楚娇,你既然都叫我小姐了,你还抱怨什么?我看楚管家是应该好好教教你了,不然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迟早……“ 她凑到了少女耳边,语气恶劣地道:“迟早不知道怎么死呢。你说,要是嬷嬷知道你这样和我说话,楚管家还敢护着你吗?” 少女颤栗了一下,虽然她自诩穿越的,一直觉得他们这些土著什么也不是,可她还是知道在这白府之中,白小仙是她万万不能惹的,不然不止爹爹会被扫地出门,而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楚娇嗫嚅着,脸腾腾地红,可是她什么都不敢说,现在的白小仙潜意识地让她觉得不好惹。 白小仙抬起她的脸蛋,见她一脸怒气还不敢发作的样子,弯着一双笑眼,然后收回手往袖子上擦了擦,“好啦,杜先生等我们可久了,我们还是好好上个课吧。” 楚娇被她“变/态”的样子吓坏了,马上离得她远远的,就连她自己最关心的季哥哥此刻都没有心情去留意。 白小仙发觉杜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讪讪:“杜先生,人都来齐了,那上课吗?” 杜慧点点头:“上课吧。” 说是上课,其实和昨天一样还是站桩。不过比起昨天的抗拒,今天的白小仙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认认真真地站桩,也不再偷奸耍滑。 冷面的杜慧在指点过她的姿态后,虽然那面上还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可是显然是挺满意的。 白小仙自恋地想着。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季沉的眼底,他低眸,眸光深沉,思考着什么,终归化作心中轻轻一哂。 楚娇和季沉两人都是站桩一炷香时间,然后杜慧给他们比划了一下简单的拳法加上详细的讲解,今日的课程就彻底结束了。 可是白小仙没完,她还多了半个时辰的惩罚时间。 楚娇阴阳怪气地瞥了她一眼,然后露出笑颜像小尾巴一样地跟在了季沉身边,“季哥哥——” 季沉连眼神都不给她留一个,就直接迈开腿走了。 楚娇原地跺脚,委屈得想哭,忽然就听到还在站桩的白小仙一声哂笑。 本来追上去的楚娇,还是要些脸皮的,羞耻地没有追上去,而是瞪了白小仙一眼,恼羞成怒地跑了。 广场上只剩下白小仙一人,杜慧在课一结束就离开了,完全不害怕白小仙会阳奉阴违,事实上,无论白小仙愿不愿意受罚,杜慧不过是表达自己的一个态度。 只要她愿意来学就好。 当然,若是在没有想通之前,此时的白小仙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偷偷溜了,可是……当她站在广场上,站得越久,那一颗心就想得越是清明。 -- 第33页 是啊,身为男女主的季沉才是这个世界的耀眼光芒,可是她白小仙自问这十六年来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天理的事情,就因为她在原书中是一个恶毒女配,她和白家这些人就要遭遇那些悲惨的结局吗? 不,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只有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才无所畏惧。 站得久了,全身肌肉都酸麻起来了,她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被寒风一吹,浑身反而觉得更热。 脚也在打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还不一炷香时间吧,她差点就要往地上倒去了,忽然被一只手往后撑了起来,少年清爽干净的气息让她也瞬间扭头看了过去,然后对上了少年如远山眉黛的眉目。 他是好整以暇的神情,慢条斯理地让她稳住,然后才松开了手。 “季沉?”她的声音有些干涩,那有些吃惊的样子倒愉悦到了他。 “没想到是我吗?”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然后又扫了她一眼,有些轻嘲:“小姐,您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还真打算继续站下去?” 白小仙也觉得自己到了极限,她本来想死鸭子嘴硬顶他几句,可是一想,她总觉得季沉……并不像是看她笑话才来的。 她喘息着,语气都有些凌乱。“我、没……没力气了。” 季沉一愣,眸光深沉,又继续扶起她,白小仙倒也没有抗拒。 季沉把她扶到了一边石凳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对面,听着她喘息的声音,眼神中有些莫名。 “小姐,您还真喜欢逞强啊。”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过来?”白小仙以牙还牙。 少年被她问愣了,眼神都有些阴冷,不再伪装那和煦的面容。 空气之中有种奇怪的尴尬,白小仙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了,才听到少年轻灵地回答了一句“也许我只是无聊”,她看见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冷漠极了,阴森森地盯着她,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小姐,贵人那边还需要我,明天再见。”季沉对她眼中出现了些许畏惧的神情时,终于满意了,然后起身离开。 可是那身影落在白小仙眼里,却怎么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她褪去眸中的畏惧,有些好笑,果然啊,季沉现在再阴鸷,也始终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都没有发迹,还是落寞时,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见识,也没有后来书中那种无所畏惧的疯批,甚至连皇帝都敢玩\弄在掌中。 所以说,她到底在怕什么? 第18章 . 金银铺 小仙的事业线 次日,白小仙不再带那些话本、零嘴儿,认认真真地上了一天课,其他人的目光一律无视,就连季沉偶尔投来的目光,她也只是皱眉,没想继续和他多打交道。 那之后也是平静度过。白小仙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画起了设计稿,脑细胞不知道死了多少。 只不过她倒是画得很有成就感,就像看可以拯救自己的财物一样。 某天晚饭时,白建泽照旧让人去请了贵人过来一起用膳,也照旧被婉拒了。 不过也是中午在酒坊谈的生意还不错,脸上这会儿也带着笑容。 白小仙看了看稳重的爹爹,又看了看倜傥的哥哥,前天的打算早已在这一天的谋算之中成了策,只是…… 她扒了一口饭,有些苦闷,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前十六年没有觉醒前世记忆时,她就像普通的一个爱玩的商家女,只是不喜被拘束天性,那些什么束缚女人的规矩,她是一概左耳进右耳出,连温氏也拿她没有办法。 自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后,又知道自己是书中的恶毒女配,她也没有想过利用自己前世的长处来做些什么,从而改变自己,改变家人的命运。 她前世是二十一岁那年得了白血病死的,生前学的是珠宝设计,家里富裕,父母恩爱,从未有她烦恼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检测出了白血病,后来……还是去了。 也许是死前那种不甘的情绪太浓了,让今生的她都回想起过去的记忆。 白小仙摇摇头,把内心那种惨痛彻底摇走,那些都是前世了。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自然是繁华的盛世,可惜的一点,那些珠宝首饰的样式倒还是遵循前朝的那些样式,风格过于端庄,都是以金银、大而重为美。 白小仙想的是,为什么她不把前世那些风格不一美轮美奂的首饰风格用在这个世界里面呢? 当然,她也画了一些设计稿,无一不是以闺中儿女为题做的,或精致,或华美,只不过这些能够打动爹爹哥哥吗? 白家也有两家金银铺,只不过这些年一直都是入不敷出,赔本换吆喝,当然这两家金银铺也是娘亲留给她的嫁妆。所以爹爹和哥哥这些年无论有什么难捱的时候,从来不打这两家金银铺的注意,而她也是从小就知道这两家金银铺是以后她的嫁妆之一。 只不过……她现在要是想要爹爹把金银铺给她,倒是有点难度。况且,她不懂得经营之事,徒手接过两家金银铺也太累了。所以,她想借着这些金银首饰的设计稿打动爹爹,让金银铺按照她的想法来运营。 岂不知,她脸上那满腹心事的样子都已经把自己给暴露无遗了,往日吃饭吃得特别香的女儿,今晚倒是没什么用膳的样子,白建泽都关心地问:“小仙,可是最近的课业太累了?” -- 第34页 白小仙从自己的世界醒来,发觉爹爹和哥哥都盯着她看,她欲言又止,“爹爹,我不累……”在两人不信的目光下,她悻悻一笑,“真的不是!” 这下就连一边侍奉的温氏也想起近来自家小姐每日伏案画的玩意儿,那些东西自然是美的,只是若是消耗小姐过多的心血…… 温氏微微皱眉,心想以后还是不能让小姐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浪费心神。只因小仙画的东西都太美了,也抽象了些,温氏倒是没发现那些画的全部都是首饰! 白建泽见女儿的神情不像有假的样子,随即想到了什么,“小仙若是有什么事在心里烦恼,不如说出来让爹爹和哥哥为你参详?” 白兴元也是个宠溺妹子的,见她闷闷不乐的,跟着自家爹爹开口道:“妹妹,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呢,大个儿顶在前面。” 白小仙觉得自己若是不说清楚,可能爹爹和哥哥都误会深了,有些好笑,又有些温暖。“爹爹,哥哥,你们放心吧,我确实是有事情想要和你们说道说道,不过你们都放心,绝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一会儿吃完饭,爹爹和哥哥能在书房一起等我吗?” 白家父子对视一眼,还是没弄明白,看她神神秘秘的笑容,不过倒是扯不上不开心,倒是安下那颗忧虑的心,只不过马上又因为白小仙的后一句话惹起了好奇,偏偏小仙就是不说,吊着不上不下的。 “妹妹,你这就不好玩了啊,有什么事一定要到书房说啊!”白兴元是头一个没忍住说出口的。 而白父虽然没像他那么沉不住气,可也是瞧着女儿,探究好奇的样子。 白小仙嘻嘻一笑,调皮地朝哥哥飞了一个媚眼,不开心的情绪此刻都消失了,这一世她的家人同样的爱她,她想要好好珍惜。 “哥哥啊,我们先吃饭,晚一点你们就会知道了。”白小仙端着高深莫测的样子倒是惹得老父亲哈哈大笑。 “好,那我们就等着。”白建泽看着儿女混科打岔,心情不错,他奔波来奔波去,可不就是为了让儿女承欢膝下,过上富足愉悦的生活。 白小仙心中想着事,一碗饭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催着嬷嬷回雪香阁拿东西。她一路都是哼着小调的,没个小姐样子,温氏看着是无奈极了,只不过她也被这份快乐感染了,那些责备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看着小仙从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长成如今碧玉年华、明眸皓齿的少女,怎能不说时光是翩翩而过,若是夫人还在…… 若是夫人能够看到现在的小姐那该多好啊! 温氏不愿想那些复杂的情绪,只不过在白小仙的催促下,她刚才又听了那么一堂话,也是忍不住好奇了。“小姐,您最近画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要给老爷和少爷要看的?” 被猜中了心思的白小仙有些讪讪,“嬷嬷。” 温氏皱眉,看来还真是,只是那些画儿到底有什么用呢?她倒是看出有些像首饰的样子,每张还写着些分外绮丽的几个字,像是名字似的。“好看是好看,不过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小仙看出了自家嬷嬷的好奇,有些懊恼,明明她的设计稿画得还挺清晰的啊,难不成嬷嬷没看出是首饰。 等到回到了雪香阁,白小仙从中挑了五六张觉得还不错的首饰图递给了温氏,两个小丫鬟也一起好奇地看了过来。 桃红偏头看了一眼,道:“小姐,您这画的是女子的首饰吧。” 柳绿经她这么一说,马上也指着其中一副道:“小姐,这是璎珞项圈!不过,这画得好似是凤凰吧。” 白小仙笑着点头,“怎么样,好看吧,这可是我结合了凤凰和璎珞画的。” 温氏被两个小丫鬟左一句右一句,倒是也看出了些苗头,仔细一看,心也火热了,倒还真是些别致的样式,若是真的做了出来,不知如何的好看。“小姐,您这是想要老爷给您做这些首饰?” 白小仙收起画儿,摇摇头,认真地道:“不只是如此,我想要盘下娘亲留下的两家金银铺。” 温氏愣住了,两个小丫鬟也愣住了,不过随即想着,小姐画的东西这样好看,也是前所未有的样式,若是真的……做了出来,想必宁城中很多小姐千金都会喜欢上。 白小仙也没有继续说多,一路赶到了书房,发觉烛光莹莹,小厮见到她时,马上就笑着迎她进了去。 书房里,两父子倒是已经忘记了晚膳时小仙的话,此刻正说着生意,虽然酒坊的生意是谈好了,不过他们想来年在宁城做些别的生意,这会儿两人是半天都没有一个章程。 “爹爹,哥哥!”小仙手里拿着画儿走进来的时候,倒是被他们之前火热的气氛给吓到了。 白建泽收去脸上严肃的神情,化为笑容,“小仙来了啊。”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儿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心想:这便是小仙晚膳时一直没说出口的事情? 比起父亲的含蓄,白兴元倒是和小仙打闹惯了的,眼珠落在小仙手上的东西,“妹妹,这就是……你想让我们看的东西?”或许认为是些画什么的,白兴元还当是妹妹这些天认真上课后学到了什么,想要得到他们的夸奖,他有些不着调地想要去拿白小仙手里的东西。 白小仙避开,顽皮地笑了笑,然后当着自家父亲展开了那些画卷,比起温氏,身为儒商的白家父子走南闯北见识多了,马上就看出了这是些首饰的样子,还是他们这些年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的新奇样式。 -- 第35页 一时间,两父子的目光都有些火热,又怕吓到了自家女儿,两人一对视,白父先开口了。“小仙,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首饰样子?” 白小仙看出了他们眼底的惊艳,骄傲地点点头。“爹爹,这些都是最近我得了灵感画的样式,咱们家不是有两家金银铺吗?不如……试一试?” 其实白小仙问的也有些心里打鼓。 白建泽抚了抚美髯,和儿子细细地将这些画稿又看了一遍,然后问了小仙一些问题。 都是些有关这些精致样式该如何串联啊,还有风格的问题,白小仙自打画了这些画稿,就已经想好了,自然也是对答如流。 而两人一听说,小仙还有十多张画稿没有带过来时,马上就安心地笑了。 于是,三人就着金银铺的问题就展开了火热的谈论。 第19章 . 掉了绣囊? 季沉的心机 白小仙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白建泽和白兴元就着这件事还反复讨论了一二。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那些首饰样式都是新奇美丽的,从未见过的,唯一难的便是,将这些样式给做出来。 白小仙还记得一些前世首饰样式特有的工艺,如錾花、花丝、点翠、平填、蒙镶、烧蓝等等。 当然,这个世界自然也有这些工艺,不过她是集大成者,看得更广,更多,利用着空闲时间洋洋洒洒地写了约五万字给了爹爹哥哥。 她那狗爬一样的字,咳咳,让白建泽和白兴元两人差点欲言又止,好在内容都是些好东西,两人马上就如饥似渴地读着工艺描述去了。 白小仙因此逃过一劫。 这些天里,她不仅每天要上课,文课就算了,下午的站桩拳法才真是折磨人,每天几乎是一结束了课程,马上就回到了雪香阁,饭都来不及吃,先画起了白天时的灵感,几乎每天都能画出五六个新鲜的首饰图。 而白建泽和白兴元则从中挑出一些简单新奇的样式,试着让首饰匠打造出来,自然是免不了失败。 后来白小仙索性就把所有的首饰图,都写清了工艺描述,那首饰匠到底也是老师傅了,果然很快就有了想法。 这天站桩的时候,白小仙照样是放空了大脑,搜集她见过的样式,然后慢慢地又有了灵感,嘴角一抿,开心得不行。 一连好几天,她都是一副完全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每天准时上课准时离开,就连每天和她一起上课的季沉和楚娇都完全没留意过。 可是,她是实业脑了,可她这整天古里古怪的样子,却叫季沉更加无法看懂。 就如此刻,浅浅冬日下,女孩稳稳地站着桩,一双乌黑的眼睛不知落在什么上,过了一会儿,嘴角的笑靥都绽放了,清甜极了。 这样的她,让他心里微微烦躁,季沉觉得自己心中那种暗黑的心思越来越深了。 他好似看不得她身上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特别是在这段时间里,明明白小仙每天都在身边,却仿佛有某种沟壑一样拦在他们中间,对面的她连目光都未曾施舍在他身上,甚至连之前的那种奇怪的害怕情绪都一扫而空了。 女孩满心都被别的事情占满,唯独没有他。 为什么……? 季沉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闲了,明明他应该把全部心神放在白老爷请来的那位“贵人”身上,可是……目光偏偏忍不住投注在她的一瞥一笑上,他应该是厌恶自命不凡、一直高高在上的白家小姐才对…… 仿佛被下了蛊,黏在了她的身上,不愿错过女孩的一丝变化。 季沉看向敛眸深思的少女,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眸光越来越深,仿佛一汪幽潭,幽暗难测,深深地缠在了她的身上,她却一丝都没有察觉,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他的目光所向,也被楚娇发现了,楚娇有些恼怒,心里戳白小仙小人,只不过在发觉季沉的目光越来越阴沉时,连她都被吓了一跳。 季哥哥……是恨着白小仙吗? 好凶残的目光。 楚娇吓得低头。 好不容易站桩结束,杜慧一如既往地教了教拳法,然后夸奖季沉:“季沉,你学得不错,再多试几次应该差不多了。 季沉平静地点头:“杜先生,季沉知晓了。” 杜慧又看向楚娇:“楚娇,你近来刻苦,也不错。” 楚娇也绽放笑颜:“谢谢杜先生~” 杜慧目光停留在白小仙身上,有点纠结。 白小仙也被她这样的目光搞得纠结又紧张了。 “白小姐,你还需再努力,用心才能做好一件事。” 白小仙闹了一个大红脸,“杜先生,我知道了。”看来她也不能太走神了,这都被杜慧看出来了。 杜慧淡淡地道:“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明日学习仙鹤拳,散了吧。” 白小仙赶着时间,几乎是杜慧一走,就马上也去找两个小丫鬟会面,回雪香阁继续画首饰样子去。 也没注意到身后,季沉那钉在她身上极为暗沉的目光。 白小仙这才走出雅阁,吹着小调好不宽心,槛边的朵朵深浅的红茶都让她心情好极了,几乎是蹦蹦跳跳的样子。 “小姐。”少年清朗如落玉般的声音忽然在耳朵里响起,白小仙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哼着的小调也咽在嘴边,她回头看向三步之遥的青衣少年,有些迷茫,季沉叫住她做什么? -- 第36页 她那迷茫的面容落入了少年的眼帘,少年在心中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白小仙也不懂他想做什么,身体却下意识退后一步,有些恼怒:“季沉?” 少年那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右手上不知何时捧着一个绣囊,“季沉只是想问,这是不是小姐你掉的私物?” 北风吹过少年眼帘边的黑发,那双丹凤眼狭长而深邃地搁浅在她的身上。 那绣着芙蓉和水鸭的宝蓝色底子的绣囊被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攥着,蓝色的穗子轻轻地飘摇,眼熟得不行,正是她平日用的样式。 白小仙一愣,低头摸了一下腰间的绣囊,没了,明明刚才还在的啊,她记得很清楚。 看向季沉,他眸色淡然,完全看不出刻意接近的样子,只不过深知他性格的白小仙却一点也没有放心,她有些忌惮地再三看了看他,他倒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就是无意拾到的。 “小姐莫非是觉得我故意为之?”看出了她的犹豫,少年的眸色都有些冷漠。 本来还在犹豫的白小仙,一时间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抢过季沉手里的绣囊,嘟囔着道:“也不是,就是……” 季沉怎么会刻意接近讨厌的她呢。 此刻白小仙是完全忘记了之前,她抹叶子被温嬷嬷发觉就是因为季沉的缘故,他的刻意接近早就不止一次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他那温和无害的样子,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缓了缓,她有些为难,飞快地瞅了他一眼,道:“东西我也收了,季沉你是想要什么赏赐吗?” 她不等季沉接话,就从绣囊里拿出一小锭银锞塞到他的手里。她这如同打发乞丐的样子,叫季沉眸色森然起来。 他把玩着手里的银锞,低垂着眼帘,随即抬眸,仿若缠绵的蛛丝一般牢牢地定在她的身上,那目光好紧,好沉,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仿佛要溺毙在这汪深潭之中。 “小姐,您这是在打发我?”他的音色尤其的清冷淡漠。 白小仙傻了,不知道怎么惹了他,她试探地道:“那你想要……怎么办?” 她这句话仿佛逗笑了他一样,让他眉眼都绽放了温柔的笑意,轻轻地,有些腻人的。“那小姐……不如告诉我,您最近在忙些什么?” 白小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好好的不和楚娇谈恋爱,怎么还伸手到她这边来了,莫非问这些,是想要设计她? 白小仙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她别开脸,不让季沉看穿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就是忙些女儿家的事情,你好奇这些干吗?” “哦。”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又看向她,从她那强装淡定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些渊源,心里阴暗,不愿意说吗? “小姐每日急着下课,季沉还以为小姐……是讨厌我呢。” 白小仙无语,特别是看着黑心莲少年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时,更加觉得他肯定是想坑她了。 这话就说得奇奇怪怪。 什么讨厌?按照《首辅的心尖宠》原文里,她这个恶毒女配一开始不就是一直讨厌作践他的吗?而且,他们不对头,也不知这一两天了,从一年前季沉入府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好嘛! 白小仙淡定地想看他要耍什么花招。“既然知道我讨厌你,那就离我远一点。” 没想到她说完了这句话,他倒还是老神定定,浅浅笑着。“小姐您可真是口是心非啊。” 白小仙:“……”您这是哪看出来的? 说不过,真是说不过。 少年身形若芝兰庭树,走动之间,那朴素青衣带着风不紧不慢地向她靠近。 小仙抗拒地退后。 “季沉,你吃错药了吧!” 少女恶恶地骂了一句,然后瞪了他一眼,马上就趁机跑了。 她那跑着的急促样子仿佛有什么恶鬼跟在身后一样的样子,却取悦到了季沉。 季沉勾唇一笑,那双黑沉的丹凤眼笑得温柔又瘆人,他手里摩擦着小小的银锞子,“小姐,您还很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廊柱边有一双瞪大的俏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楚娇眼睛都红了,她分明见到方才季哥哥勾走了楚娇腰间的绣囊。可他为什么要说是拾到的? 她本只是想和季哥哥说说话,没想到白小仙一走,季哥哥也马上走了,她跟着,却发现季哥哥跟在了白小仙身后,更是从头到尾地看着他故意接近白小仙。 季哥哥还笑得这么灿烂。 他是不是…… 不,不可能。楚娇安慰自己,那可是无数次欺负了他的人,季哥哥肯定只是想报复白小仙。 “谁?”少年的语气幽冷,在发觉了有人跟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彻底消失了。 楚娇讪讪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季哥哥,是我。” 季沉神色清冷,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和对待白小仙时形成的巨大反差让楚娇完全无法接受,心中更是百般委屈,“季哥哥——” 第20章 . 鱼羹 贵人是他的舅舅? 白小仙还没回到雪香阁就被自家哥哥半路截到了书房,白兴元煞有其事地把扇子横在胸前,含笑吟吟的样子。 白小仙猜道:“哥哥这么高兴,莫非是我的首饰样子已经做了出来?” 白兴元以扇子敲敲她的脑袋,得到白小仙一枚白眼,当下也不继续绕圈子了, “小仙,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为兄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过……” -- 第37页 白兴元露出神秘的微笑,“不止我和爹爹,还有两位老先生也来了。” 白小仙头冒问号,直到进了书房,才在自家爹爹的介绍下,得知了白兴元嘴里这两位老先生的身份,原来便是娘亲留下的两家金银铺的掌柜,同样也是四十年的老首饰匠了。 白小仙很快和他们谈得火热起来,就着各种首饰的工艺,顺便以他们按照着她打出来的首饰讨论着其中的瑕疵和优胜之处。 已经做出了的三款首饰,都是清艳型的。 其中一款璎珞项圈,以掐丝工艺弯绕出一只展翅的凤凰,却巧妙地将凤凰的身形以透明的琉璃水珠掐丝金线连接,中心是一颗水绿的猫眼石盘绕着枝蔓,坠坠落落的羽翼乃是以流苏垂落。 整款首饰可谓是七分还原了白小仙的图纸。 白小仙赞不绝口,只不过同样的,她也巧妙地指出了其中可以更加改善的地方。 两位老先生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的神情很快变得激动起来。 更有其中一款纯银莲花手镯自然弯绕,一弯纯银雕琢莲花,另外一弯以玉白做莲蓬,插出旁支含苞的细啄莲苞。 虽然简单,可设计却落落大方,以两位老先生看来作为小户女子的嫁妆都是使得的精致手艺。 白小仙也相当满意。这一晚上,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光顾着说这些首饰上的事情。 白建泽担心自家女儿,看他们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心里却有一抹亏欠,这些年来他忙于商业,重心也放在儿子身上,从来没有留意到——原来自家女儿对金银首饰有这么深的见谈。 吃着饭,老是见自家爹爹的目光慈爱地落在自己身上,饶是白小仙不想注意都难,“爹爹?” 少女一双狡黠的眸子,那清丽明艳的容颜更是十分肖似去世的气质。 白建泽带着些怀念之色,更带着对女儿的自豪,“小仙,爹爹从来没有留意到,原来你对首饰这些有这么深远的见谈啊。” 白小仙有些好笑,才不是呢,在没有觉醒前世记忆时,她只是平常见了些漂亮精致的首饰有些喜好,远远谈不上什么见谈。 只不过她当然不能这样告诉爹爹啦,只是朝他微笑一下,骄傲地承认下来。 白兴元倒是看出了自家老爹的愧疚,只不过心眼大的妹妹只当是夸奖了,他也没说。 毕竟,无论如何,小仙都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往后的日子他们也不在打算舟车劳顿地在外经商了,自然是多了许许多多一家人团聚的生活。 这顿饭吃得颇是温馨,也安定下小仙那颗带着些许不安的心,而她笔下的首饰样子再现出来更是一种对她的鼓励,饭后,小仙还不忘和自家父兄谈论了一下未来金银铺更新的打算。 当然,先是探风一下这些首饰是否能够在宁城热销,这也是今日为何白建泽要请来两位老先生和小仙会谈的原因。 - 雅舍,夜深时候,谢国公听完手下近些日子查探到的消息以后,同样是一怔。 他本以为能从季沉这里查探到些和姐姐有关的消息,可没想到除了查到少年父母双双掉落悬崖,他被婶婶一家打骂,更是在一年前就被他们那一家以不到十两银子当做下奴卖到了白府。 平心而论,这些天季沉在身边侍奉,他倒是对这个容貌俱佳,行事彬彬有礼的少年有不少好感,就连在谭鸣、杜慧处也是听到,他领悟能力相当不错的夸赞。 可惜只是这白府的下奴,不然他还真想放在身边。 自然,能够在谢国公身边侍奉的侍卫无一不是京城中的好子弟。 谢国公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愣,同时皱眉,为何他会这样想…… 就算季沉是白家人,身份也只是商人之子,没什么差距。 在宁城没有查探到有关姐姐的消息,谢国公甚是遗憾,不过也打算过些时日,雪一停就回京城。 “咚咚——”屋门被敲响,惊醒了屋内人。 谢国公从沉思里醒来,手里持着书卷,逡巡着大门处,愣了一下,沉沉开口道:“进来。” 门被推开,着青衣,身姿如竹般的少年手里端着一碗鱼羹走了进来。 “老爷,谭先生让我给您送来宵夜。”少年略微低头,语气平静。 谢国公皱皱眉,今晚他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 对于季沉,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说明的情绪,看着不卑不亢的少年,他终究还是道:“那你端过来吧。” 季沉把鱼羹端放在谢国公手边的桌子,面容虽然清逸俊美,可不过十七八岁,终究有些青涩的样子,今夜在这烛火下看他的眉眼,总让谢国公有些说不出的眼熟,甚至是难以克制的怀念。 少年倒是行事妥当,很快便退到一边。“老爷,请用。” 谢国公沉沉地答应一声,敛去脸上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他拿起调羹,眼睛在落在那道撒着碎末,香气浓郁的鱼羹上,莫名地想起了姐姐曾经为他做的鱼羹。 少年时期的他被捉弄掉进了湖水里,有些发烧的迹象。姐姐担心他,为了让他早点好,给他做了一道鱼羹,那鲜美的味道,至今仍然能让谢国公回味不已。 谢国公尝了一口鱼羹,鲜嫩滑润,居然有五分肖似记忆里的味道。 谢国公胃口大开,喝完了一碗鱼羹,才想起季沉还在身边,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没忍住问:“这鱼羹可是你亲手做的,味道甚美,更胜普通的鱼羹啊。” -- 第38页 即使是被他夸赞,少年的面色看不出有一丝的骄傲自满,清雅内敛极了,只是眉眼有些淡然的笑意,他语气也似带着些许的怀念:“这道鱼羹名为宋嫂鱼羹,乃是我娘亲过去常常为我做的一道鱼羹。” 宋嫂鱼羹! 谢国公震惊地望向少年,年幼时的记忆在脑海里肆意张扬。 “姐姐,这道鱼羹好好吃啊!” “那可不是,这是你姐姐我的绝招——宋嫂鱼羹,你吃了以后,今晚出了一身热汗,保准明天烧就退了。小兔崽子,下次可不许和人家逞凶了!” “那姐姐下次还给我做吗?” “那你可要乖乖听姐姐的话。” 即使后来他让京城中的名厨复原这道宋嫂鱼羹,都未曾能够如眼前的少年这般七分相似。 他的愣怔惊讶也全部都落在了季沉的眼底,少年眸子暗沉,仿若一口幽深的古井。这些天,他有意无意地试探着“贵人”,甚至做出了这道鱼羹。 他露出来的神情也让季沉有几分确定,眼前的这位贵人,也许就是自家娘亲在他年幼时偶尔会提起的那位“弟弟”小望。 “老爷……?”他踩着底线,试探着。 谢国公内心涌流奋起,甚至如鹰般盯住他,“你娘亲经常做这道鱼羹给你食?” 季沉面露犹豫,过了一会,才道:“娘亲只有在我和爹爹生病的时候,才会做这道鱼羹给我们食。” 谢国公无比触动,甚至有些恼恨之意,他此刻已经相当怀疑,也许季沉的娘亲就是姐姐了。 那…… 眼前的少年容颜清隽秀美,更是有一种难描难画的风流意态,之前觉得那有些眼熟的样子,现在分明和姐姐那眉眼重叠起来。 谢国公失态地站了起来,又怕吓到眼前的少年,这有可能是姐姐的儿子的少年。 “老爷,您没事吧。”季沉担忧地问,那如远山眉黛的眉目也含上了轻愁。 谢国公沉下心,也许只是巧合呢。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温和地望向他道:“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你早点回去睡吧。” 季沉低头答是,端走了那碗筷,转身后,那唇角轻勾,只是那张金质玉相有些沉郁阴冷。 而身后谢国公那凝在身上的视线,让他更是有些嘲讽。 他相信,过了今天,一定会有很多的惊喜。爹爹娘亲落崖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紧张,就如这位“贵人”也许便是他的舅舅一样离谱。 - 季沉离开后。屋内烛火摇曳,气氛却相当地低沉压抑。不知何时,那仿佛融入了黑影中的侍卫忽然出现在了屋内,低跪在地上,一脸羞愧。 谢国公面无表情地把手边的砚台往他身上一扔。 那侍卫却未曾躲开,任由砚台在身上砸开。 那身材高大的侍卫无地自容,简直就想把自己缩进壳子里了,“主子,是我没用,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国公面容阴鸷,语气冰寒,猛然站起身,背对着他道:“十六年前,季沉的家人发生过的每一桩事情,我要你全部给我查出来,若是不行,你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 侍卫高声领命:“属下知晓。” 第21章 . 指桑骂槐 只是利用 “偷梁换柱以假代真,这乃是第二十五计……”谭鸣持着书卷,在三人之间的坐席缓缓走来走去。 谭鸣这后来讲起这三十六计中的计中计是旁征博引,是说得越来越深奥,白小仙是听过就忘记了的人,近来几日随着谭鸣越来越不走心的深奥讲法,是让她是越来越懵圈,具体表现为瞌睡来了。 且昨夜忙着画首饰样子的白小仙没睡好,这大早上听着这愈发钩深极奥的解析,时不时诗意儒雅的诗句,那两眼皮子都在打架。 别说她,就连楚娇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仿佛在听天书。 倒是季沉面色不改,坐在席上,人若翠竹青松,眉目如刻,端的芝兰玉树之姿,且淡定极了。 讲完了原典极按语,谭鸣才顿声,望向自己的学子,那原本儒雅的脸庞上很快就有了乌云变天之色,白小仙那坐着都睡得着的样子,楚娇无聊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勾画着什么的样子,白白浪费了他的口水。 “白小姐!” 楚娇听到谭鸣那含着怒气的声音,被吓得连忙用书压住了自己写的东西,在发觉谭鸣发怒的重心是放在白小仙身上时,她的心情有些矛盾。 因为她是白家的小姐,所以连谭先生、季哥哥的目光都是先放在她的身上吗? 楚娇有些不甘,只是此刻在见到谭鸣的怒火冲击的是白小仙时,又有些幸灾乐祸。 白小仙被谭鸣这一声给从美梦里吓醒,愣是一下就站了起来,才睁开眼皮子,还有些没清醒的样子,“……谭先生?” 谭鸣虽有一张儒雅的面孔,却有一颗急躁的心,何况是对一上课就睡觉的学生,简直就在打他的脸面。谭鸣终究还是顾忌着自己的脸面,没有直接下戒尺打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只不过心里却有了更好让她以后都不敢在自己课上睡觉的想法。 “谭某看白小姐都能闭着眼睛睡着了,想必是这堂课你都不必上了吧。” 白小仙差点没忍住伸手擦一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她也想打自己一巴掌,这怎么……就睡着了呢。 “谭先生……” -- 第39页 谭鸣冷哼一声,“你不必解释。既然白小姐对这三十六计都胸有成竹,那不如让谭某好好考你一下。”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最近她的心思都放在首饰样子上,这谭鸣说的三十六计每天她就听下故事,其他的根本就没留神。 “这……” 白小仙看见了身边少女脸上那幸灾乐祸地看笑话的样子,那一句我不知道是怎么都挤不出嘴。 白小仙倒是知道楚娇一向和她不对头,只是她一直秉承着爹爹和哥哥的话,凡事留一线,且楚管家这些年管理着一百多口人家的白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从未何楚娇计较。 觉醒了记忆以后,又顾忌着她女主的身份,虽然楚娇行事没有个章法,她也忍了,可是这三番两次的恶意,就算是同为穿越人,白小仙觉得自己也绝不是和她一路的。 顺带地,白小仙的目光又滑到了男主身上—— 季沉也在看她,在对上她的目光时,眸色之中带着探寻,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唇瓣。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有他做来便是活色生香。 白小仙那并不清醒的头脑经过季沉那勾人的眸色时,仿佛窗外的冷风袭击了大脑,她瞬间移开眸子,对上谭鸣那不怀好意的笑意。 白小仙有点无语了,本以为这位谭先生是位儒雅持礼的好先生,没想到还是一个脾气暴躁还一肚子坏水的腹黑角色。 “谭先生,您尽管问。”白小仙尊敬无比地道。 她反正能答就答,不答只能躺平了,顶多就是被训一句,白小仙熟练无比地想着。 她那副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谭鸣都有些无奈了,“白小仙,我且问你偷梁换柱计后是何计?” 白小仙答:“指桑骂槐。” 谭鸣又问:“何谓指桑骂槐?” 白小仙苦思了一下,这一时倒是有些懵,她看来看去想找些灵感,然后看见了季沉以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勾画着什么,神情清冷,低垂着如鹤的脖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眼前一亮,马上接连道:“指东骂西,指甲骂乙,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谭鸣没想到她还有两把刷子,脸上那些乌云去了些,只不过仍然有威慑白小仙的想法。“具体事例?” 季沉低头听着,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丹凤眼微微一定,勾唇一笑。 楚娇则有些悻悻,没想到白小仙都能回答出来,她忍不住观望着愣着的白小仙,觉得这一次她肯定是要栽了。 没想到白小仙很快便瞥了她一眼,仿佛看什么好笑的事物一样。 白小仙声音娇脆干净,“便如先生此刻,明的是骂我,实则还有他人,我是困极而睡,另一个人则是身在这里,心在别处。” 她的目光就停在楚娇身上。 楚娇有些惶恐,下意识地遮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却瞥到上台谭鸣那双万事万物都无所遁形的眼睛也正落过她的动作。 谭鸣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是瞧她却有些轻鄙之色,更是严肃地朝白小仙道:“只会耍些小聪明。这次便饶过你们,再有下次,你们也别来了。”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连声答是才落坐。 楚娇也敏感地留意到了谭鸣话语之中的“你们”,她咬着唇瓣,低下了头,脸都有些青白交织。 “季沉,你来说说。”谭止很快点了季沉来说典范。 而季沉的回答自然也是无懈可击,让原本脸色难看的谭止都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白小仙翻了翻白眼,反正她就是陪衬。不过反击了楚娇倒是让她心情不错。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遥目送走了谭鸣,白小仙想起了方才课堂上,季沉手指在桌上勾画的样子,都让她一时有些不解,如果她没猜错,季沉应该是故意提醒自己的。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他为什么要帮助她?明明他不是讨厌极了她,可是最近看来……讨厌倒没看出,白小仙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目光诡异极了,仿佛是猛兽盯着自己眼前走着的猎物。 白小仙不寒而栗。但是,她还是要谢谢他吧? 少年已经起身,那优雅的举止,怎么看来都不像是下奴,反而像是谁家的翩翩公子,楚娇已经跑了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了。“季哥哥,今晚娘亲给我留了红烧鱼,咱们一起回去吃吧。” “季哥哥,你最近在贵人这边还好吗?” 她总归是问她的,季沉倒像是那些被救赎的反派前期一样,神情微冷,如高岭之花一般不可高攀,连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楚娇的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挫败之色,那娇俏的容颜都染上了泪意一般。 “季哥哥……”楚娇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被少年不动声色地避开。 季沉收起纸笔,神色清冷,眉目如远山近黛,“楚姑娘,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以免被人误会。” 误会?楚娇瞪着眸子,委屈极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就这样一句话搪塞我?” 本来想向季沉说一句谢谢的白小仙,眼见着这场狗血剧情就要开始时,就迈开腿想要离开了,只是楚娇想要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怎么容许她离开。“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白小仙?” 楚娇手指着白小仙,声线颤抖,红着泪眼,“季哥哥,明明她百般欺负你,为什么你还要——”就在她要把昨日看到那一幕说出来时,就被季沉冷声打断了。 -- 第40页 “楚娇,你我之间本就没有那种勾连的干系,我并非你救的那些猫猫狗狗,你何须说什么救赎我。” 楚娇的脸色一白,“季哥哥,你听我解释——” 季沉只是轻哼一声,有些嘲讽地道:“你在那些小丫鬟面前说的话,难不成还要我一句句重复给你听。” 白小仙都一边看呆了,难道楚娇私下还把她想要救赎季沉的事当做笑话说给了小丫鬟们听,这还被季沉本人听到了? 简直就是社死现场啊! 楚娇那张娇俏的容颜露出了羞愧难当的神情,更加是肯定了季沉的话是没有错。 有趣。 白小仙不小心逸出一声轻笑,吸引了屋里另外两人的目光,楚娇恼羞成怒,把脾气发在她身上,“你笑什么!” 白小仙不慌不忙地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 白小仙截住了她的话,目光凉凉,开口道:“楚娇,你真当我是个菩萨,就不会有脾气的吗?你可别忘了,我是这白家的小姐。” 楚娇悻悻。 季沉也投来轻描淡写的目光,让她更是羞愧难当,受不了喜欢的人的这样视若无物的目光,也受不了白小仙的轻视,她跺跺脚,捂脸哭着就跑了。 白小仙看着她跑了,还不忘落井下石地对屋里另外一个人道:“季沉,你不去追吗?”小心以后追妻火葬场哦。 季沉有些不悦,不明白为什么她也每次都把自己和楚娇勾连在一起,仿佛就觉得他们是一对一样。 “那小姐您告诉我,我为何要去追她?” 白小仙对上他那双淡然的凤眸,暗沉又温柔,仿佛一个漩涡吸引住人的目光,她哼了一声,“那就是我多管闲事了。” 顿了一下,她别扭地道:“方才……谢谢你了。” 说完这一句,也不等他回复,也匆匆提着裙摆离开了。 季沉看着她那俏丽的背影,嘴角缓缓地翘起,如玉容颜仿佛远山空青,一扫眉目之中掩饰的阴沉,天阔光明。 “谢谢我啊。”若是你知道我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 季沉猛然醒悟,他都在做些什么,他对白小仙只是利用,是跳板,一旦猎物心甘情愿地受他折磨,就是他抛弃她的时候。 季沉,不要忘记你是什么样的人,出生市井的小人物,光是为了活着就不甘设计所有人,什么爱,什么情,都是虚无缥缈之物。 第22章 . 点戏 《目连救母》 转眼便是腊月了,一年走到了岁尾,今年白府里因多了一位贵人,倒比往年更加热闹。 腊月当天是停课了的,白小仙一大早上起来,有些百无聊类,也不想画什么首饰样子,最近已经画得灵感都枯竭了。 她穿着一身黛青的袄子,眉目愈发出众,两枚雾黑的眼珠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狡黠。 温氏一大早忙着府里过除月的节气,只叮嘱着两个小丫鬟给白小仙备了单独的早膳。 白家父子一大早上见了贵客后,便出门见客了。 白小仙喝着八宝粥,听着两个小丫鬟说话。 “今年除月,府里请了戏班子,大早上的就搭好了台子,好不热闹呢。”柳绿是一脸的笑容都掩不住,若不是要侍奉着白小仙,恐怕跑去看热闹了。 “都托了雅舍那边‘贵人’的福气,我听嬷嬷说这次请的是宁城中最好的台班子春熙戏班!”桃红也是一脸的惊喜。 白小仙倒是知晓她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到底是一个封建社会,虽没有那么管制的严,可到底阶级分差大,柳绿桃红都是侍奉在她这位小姐身边的丫鬟了,可还是家奴,平日里是出不了门的,自然也看不到什么热闹。 这一年到头的,只有主人家逢年过节地请上戏班子才能痛痛快快地看几场戏。这是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了。 白小仙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不过这两个小丫鬟在她面前提,显然是想让她带着去。 她对上两双带着期盼的眼睛时,淡定地吃完最后一口,这才道:“这么热闹呀,我们也去看看呗。” 不过她自己最近还是真的闷着了,好不容易有个取乐子的,还是去去吧。 “小姐!”两个小丫鬟都激动得不得了,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只是在去到了春熙戏班搭台子的西棠厅时,白小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顿时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在她穿的这本书里,好像有这么一段剧情。是作为恶毒女配的她点了一出《目连救母》让戏班子唱,还特意让人压着季沉来听这出戏,让本就是厌恶她的季沉,更是恨上了他。 为何? 季沉的父母年纪年轻地就去了,还是双双坐着马车掉入了悬崖下的急湍,连尸骨都找不到,这一出《目连救母》可不就是为了嘲讽他而点的。 说实话,作为恶毒女配本人,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要点一出《目连救母》还要压着季沉看完,她若是那么讨厌季沉直接把他赶出白府不是更直接吗? 当然,这段剧情在原文之中就是为了让女主救赎男主的存在,顺便说明她这个恶毒女配是有多无脑,而女主又是多么的温柔,在乎季沉的感受,甚至成为了他感情上的避风港? “小姐,您没事吧?”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桃红忍不住问出声。 -- 第41页 白小仙猛然抬起头,摸摸自己的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眼眸弯了弯,像月牙一样明秀。“没事。走吧。”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白小仙知道这一次她肯定又会被强制走剧情线的。不论如何,这一次她都要试一试,决不能就这样让所谓的剧情束缚着她,甚至拖累着她。 西棠厅处,院内两人环抱的那颗垂丝海棠零星枝条,大冬天的挂着黄橙橙的小圆郭,仿佛一个个小灯笼一样在冬日的阳光下倒有些别的精巧。 等到白小仙来的时候,院子里热火朝天的,戏台都搭好了大半,戏班的人正搬着一箱箱行李往一边搭着的后台里放,楚管家正张罗着人帮忙。 见到白小仙时忙忙道:“小姐。” 白小仙倒是笑着,“楚管家,忙得如何了?” 楚管家仔细地看了看她神情,没见她生气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小姐,再晚些时候,戏班这边就能上戏了,这是他们呈上的剧目。 白小仙让桃红接了那剧目帖子,“也好。那我瞧瞧。” 楚管家没走,是想到了昨日的事,有些悻悻地道:“小姐,娇娇她这边我昨儿就发了她,请您息怒啊。” 白小仙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然后笑嘻嘻的样子,“楚管家,楚娇她年龄也不小了,你可好好管教着她,下次……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没错,她告了楚娇的状,看楚管家那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白小仙便知道昨晚楚娇肯定没少受罚。想到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的剧情,饶是她都不由轻哂一声,不亏是救赎文的女主啊,昨晚刚受罚,今天还能来安慰季沉,无比顽强的存在。 “楚管家,你去忙吧,我四处瞧瞧热闹。” 楚管家见她倒真是不在意,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到底是安心下来继续去忙别的事情了。 白小仙带着两个小丫鬟上了西棠厅的楼上,在楼上自然也能把戏台一览无余,桃红柳绿特别的激动,两个人就指着春熙戏班那些着装的生旦净丑一番点评。 白小仙没这个心思,心里有点乱,有过一段时间没走过所谓的剧情了。那样像提线木偶被操控的记忆至今让她回想起来都有些难受。 白小仙翻开了剧目帖子,不出意外地在最后几行里看到了《目连救母》这出戏。 楼上寒风凛冽,但比那寒风更冷的是那从尾椎就升上来的一股凉气,即便披着貂裘的她都有些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她真的能反抗吗? 白小仙目光离开了剧目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总归得挣扎一下吧。 今日是腊月时节,府里请的戏班台子更多的也是让下人奴仆们也一起看个热闹,所以随着春熙戏班的戏台子一搭好,楚管家那边就点了几处府里照例点的《喜相逢》《庆余年》先起个热闹,这戏一唱,各院的小厮丫鬟们都跑了过来看热闹,可谓是水泄不通。 作为白府的小姐,白小仙自然是有上位备着的,按理来说,上午主子们都不来的,让下人们看个热闹,下午主子们依个点出戏,喜欢看戏的可以多坐一会儿,也给那戏班些打赏,不喜欢的看完自己点的那出戏就可以离开了。 当然,下午的时候父兄都在,小仙当然是不敢造次的,所以这剧情也发生在早上,约莫巳时的时候,白小仙在楼上望见了青衣少年和谭鸣两人边说边笑地走到了西棠厅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看见楚娇也在楚管家身边撒娇的时候。 这主要人物都来齐,岂不是要开始唱戏了? “小姐,您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来了这西棠厅以后,自家小姐就格外地不对劲,两个小丫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青衣少年时,眼中都露出了喜色,只不过又望了一脸心思的白小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咳咳,没事,看戏看戏。”白小仙没下楼,就在楼上,只不过在季沉和谭鸣落坐在一边椅子的时候,仿佛就有一种冲动从她心中发起,一道声音自她嘴里发出,“桃红,你去帮我点一出《目连救母》》。告诉季沉,这出戏是我点的。” 一说完,白小仙就连忙捂住了嘴巴,一双乌黑眼睛里都冒出了惊骇的神情。 “好的,小姐。”桃红心里有些犯嘀咕,小姐怎么会点这种无聊的戏,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桃红——”白小仙想要阻止她,发现她连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桃红挑了软帘出去。 柳绿看着她那变得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没事吧?” 白小仙摇摇头。心里有些恼怒,看来她确实是无法阻止这自动走的剧情线啊。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明明在原文当中,是她压着季沉看这出戏的,现在却变成了她随口说的。 难道是因为季沉自己就来了的原因?还是说,因为昨日她的原因,现在季沉和楚娇之间的感情线完全没有变化,所以她被强行祭天? 白小仙越想越觉得一团麻线乱糟糟的,她在高楼上瞧着桃红朝那戏班帮主说了句话,没一会儿台上的《醉打金枝》就换成了《目连救母》,四处围着的白府家仆们非但没有扫兴,反而兴致更浓,带走鼓掌起来了。 谭鸣倒是一愣,笑着道:“这《目连救母》倒是一出感天孝行的救母出苦海剧,点的不错。听说白家小姐自幼丧母,点的这出戏是怀念娘亲了吧。” -- 第42页 戏台上咿咿呀呀正唱着最经典的那一场目连拯救亡母出地狱。 “一见母亲泪眼认,怎不叫人痛在心。”扮目连的小生做悲状,越唱越伤心,倒有几分功力。 季沉细长的睫毛轻轻仿若墨羽般轻轻触动,仿佛也触动了他的几分心事。 那些暌违了五年,深藏在心中的思念。 恰巧,这时一个丫鬟笑着到了他的身边道:“见过谭先生。” 谭先生一看便知这丫鬟是找季沉说话的,笑着点点头。 丫鬟道:“季沉,我家小姐特意点了出《目连救母》,问你可喜欢。” 季沉侧目,一双凤眼似幽潭般深不见底,他顺着那丫鬟那破洞百出的神情慢慢将目光移到了西棠厅的楼上,望见了披着雪白貂裘的白小仙。 白小仙好巧不巧,对上这道视线,差点没栽下楼。 季沉那黑沉沉的目光第一次让白小仙有一种从内心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森然而阴冷的眸色仿佛缠绕在她的身上,像一只黑色的毒蜘蛛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白小仙觉得自己要完。她手脚都发冷,不敢再对上他的目光。 发觉自己能够动的时候,白小仙马上起身匆匆离开。 “小姐!”柳绿追都不上。 季沉自然没有错过白小仙落荒而逃的样子,也让他的眸中都有种探究之色。 为什么要点《目连救母》? 为什么要这样匆匆离开,好似是害怕他会追上去一样? 这些问题都让季沉的好奇越来越浓。 第23章 . 为她说话? 肯定是他不正常 京城,深宫之中,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接到了一封自宁城传来的密信。 一边侍奉的心腹宫女一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便弓身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美妇虽因这封信毁了好心情,可还是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宁城那边有人在查,呵呵,不知是皇上还是哥哥啊。她这一去五年,倒还能叫人留恋,这副狐媚子好在早死了,不然我谢琳琅岂不是一个笑话。” 沈芽自然知道她嘴里骂的那个人是谁,更加是如履薄冰般不敢多说几句话。 美妇那端庄的凤眸之中染上了冰冷之色,“沈芽,她留下来的那个孽种,还是尽早处理了吧。” 沈芽立即答是,哪敢触犯她的霉头。 - 白小仙只要一想起早上自己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就倍感羞耻,捂住了脸,怎么就被季沉那一眼给吓着了呢? 怕什么,反正做都做了,打不了就鱼死网破。咳咳,当然她觉得季沉现在应该不会,顶多就是更加厌恶她了。 厌恶就厌恶。 巴不得离他更远点。 温氏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在小房里问了两个小丫鬟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她走进来的时候,白小仙还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让她既担心又疑惑。 “小姐,您怎么不去听戏了?”平时若有什么热闹,自家小姐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今天怎么还有心情伤春悲秋起来了? 正在忧虑中的白小仙被温氏这一句问得卡壳了,对上嬷嬷那关心的样子,她立即笑着答道:“嬷嬷,我去了呀,刚刚回来。” 岂不料,她这句话反而让温氏更加疑惑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白小仙挽住温氏的腰,软语道:“没意思,我就回来了。这不是马上就到了食午膳的时候了嘛。” 温氏被她这一撒娇,脸上倒是出现了笑容,“您今儿倒是蹊跷,老爷和少爷一会儿该回来了,今儿正是腊日,好几样菜都是你喜欢的。” 白小仙被她这句话吸引了心神,很快在季沉那遇见的不快的事情都被忘了个干净,听着温氏说起午膳的菜单来了。 贵人那边还是单独用了午膳,说是晚上再一起用腊日的宴,这事小仙倒是在饭桌上听了听,不过也没太感兴趣。 只是有一点点好奇,也不知道季沉和谢国公这对舅侄现在的认亲情节进行到了哪里了? 吃完午膳,白小仙照例回到雪香阁小憩,枕着香甜的梦甜香做了一个好梦,午后醒来,这才被两个小丫鬟梳妆后,就见到自家哥哥过来了,还是邀她去西棠厅听戏。 白小仙:“……”早上都社死了,她是真的不想去。 白兴元见她一脸抗拒,就奇怪了,“小仙,你不是最爱这些热闹的嘛,怎么早上去了就匆匆离开,现在便不去了?” 白小仙无语,“哥哥,我不去不行吗?” 白兴元逗着她玩:“不行,这可是我花了一百两好不容易排队把春熙戏班请到府里唱上一天的,你这不去,太伤你哥我的心了吧。” 他还故作一副心碎的样子,那英俊的容颜都苦巴巴的。 桃红和柳绿都看不下去了,“小姐,就去去嘛,我们都没看够呢。”其实她们也没搞懂小姐为什么给季沉点戏,点完就跑了,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们不知道的戏码? 白兴元也看出了自家妹妹是在纠结什么,并非不想去看戏,“小仙,走吧,这次就陪你哥哥我一起去。” 他拿着扇子把手放在白小仙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 被推搡的白小仙无奈极了,只好应了下来。两个小丫鬟本就不尽兴,见她答应,顿时也是眉开眼笑的。 -- 第43页 这下白小仙根本就无法不去了。其实她不想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担心季沉也在,不想吃季沉那眼刀子,也不知楚娇有没有好好安慰季沉那颗被自己伤害的“少男心”? 也许季沉未必在吧。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小仙还是和哥哥一起去到了西棠厅。 一到西棠厅,就听到了热热闹闹的唱戏,还唱的是《穆桂英挂帅》,花旦头戴插翎凤冠,红披蟒袍,手上执彩旗拿利剑,英姿飒爽,唱功了得,这一唱正是华彩之段,赤胆忠心,叫围着西棠厅的家人都纷纷鼓掌叫好。 白小仙陪着哥哥穿过人群,来到前一排,见到了自家爹爹正陪着谢国公坐在一起看戏,脸上笑容不断,只不过她的目光却一瞬穿过了这两人,落在了谢国公身边长身玉立的青衣少年身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下午了,季沉会陪着谢国公一起来看戏? “爹爹。李老爷。”白兴元笑着见礼。 白小仙也垂下眉目,道:“爹爹,李老爷。” “坐吧。”倒是谢国公先开口了。白父也点点头。白小仙这才和白兴元两人落坐在他们后面一排,她坐下的时候,也发觉到了一道视线淡淡地从自己身上扫过,顿了一下,白小仙都能肯定这就是季沉的目光。 她淡定地坐下去,反正大家都在,季沉又不能吃了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这对比早上一点局促都没有,并且无比淡定的样子落在了站着的青衣少年眼中,他微微有些奇怪地挑了挑眉,那双幽潭般的眼睛很快便移开了的视线。 台上的生旦净丑唱着热闹的戏,白兴元也时不时地向自家妹妹点评几句,也不知时不时早上把羞怯都用尽了,到这个时候,季沉就站在自己的前面,她都能视若无睹地和哥哥小声地谈笑。 也许是心境变了,这些戏她是看得听得越来越喜欢了。 季沉听着他们兄妹小声的谈话,不动声色地全部纳入心中,少女那轻惬的声音,带着欢心的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那含着笑的眉眼,那或嗔或喜的样子,是他从未看过的。 她在家人面前是……这样的吗? 季沉若有所思,甚至想要对她更多一些了解,他无视所有的喧嚣,满心都是她一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要点《目连救母》?他想不透彻,甚至无法从她的面容之中看出微些答案。 她越是笑,心中某处就愈是生了一种想要毁灭的恶念。他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道:“不许笑。” 或许,另外一个声音是在说,不许对别人笑。 “季沉?”一道声音见他拉扯到现实世界中,季沉猛然收回自己那些奇怪的情绪,看向喊着自己的声音。 站在树边的赫然便是楚娇,她趁着台上戏正演得热闹,有些担忧地看向捏着拳整个人都一副低沉情绪的青衣少年,当他猛然抬头,那双狭长的凤眸像鹰聿般阴狠地锁定了她的时候,楚娇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找了个小丫鬟帮自己传话。 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当然被白小仙留意到了,只是正逢台上唱到高潮时,满场都是叫彩,那小丫鬟和季沉说了什么话倒没听清楚,季沉脸上那愈发冷静从容的样子倒是让她觉得奇怪。 就见季沉朝谢国公说了什么,就走开了。而那树边的楚娇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难道是约了见面去? 白小仙一头糊水,该死的好奇心让她有点坐立难安,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找了一个借口和自家哥哥到了一句“哥哥,我去更衣啊。”也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进了西棠厅不远处的花苑时,她找了一个掩蔽又能听清他们说话的假山躲了进去。 “楚娇,你威胁我?”季沉的声音清凌凌的,仿若山涧溪流轻轻流过。他和楚娇的距离也有点远,仿佛避嫌一样。这一点白小仙一下就发现到了。 “季哥哥,我……我没想要威胁你,只是你一直不见我,我只能这样约你出来了。”楚娇噘嘴,抱怨着,看着面前防备着自己的青衣少年,她还是没忍住酸鼻子,“季哥哥,你没事吧,楚娇她故意……点那出戏,你可别难过,她一贯就是那样骄纵桀骜的人……” 被背后嚼舌根的白小仙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她摸了摸鼻子,这一点楚娇没有说错就是了。 “你说够了没有。”当季沉忽然打断了楚娇的话时,她都被他脸上那淡漠的神容给吓到了。 “季哥哥……?”楚娇直瞪瞪地看着他,露出了不解的样子。 季沉凤眸淡然,并非看她,而是看向那棵盘轧虬结的红梅,“若你就是过来和我说这些诋毁小姐的话,大可不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倒是你——” 他冷冷地看向楚娇,语气冰寒。“她到底是这白府的主人,你还是谨言慎语些吧,莫让楚管家难做。”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白小仙眼睁睁的看着因他这句话,楚娇那张娇美的容颜都染上了羞耻而恼怒的样子。 白小仙:“……”好家伙,她这是在做梦吧,季沉反而还帮她说好话了。 难不成,是季沉发现她跟来了?不不不,不可能吧,白小仙抄了近路先回去了,气息还有些不稳,被自家哥哥打趣了一句,她都是不咸不淡地哼声。 果然没一会儿,季沉就回来了,他看着还在原来位置上,看着戏的白小仙,眸中神情若有所思。 -- 第44页 白小仙无意地对上他的眸子,也并未回避,大大方方地挑了挑眉。 他反倒是乖巧地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嘴边露出个淡淡的笑。目光轻描淡写地划过了有点儿紧张的白小仙。 还是跟去了吗。 第24章 . 刺杀 提前的剧情 小仙听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戏便坐不住了,自己先回雪香阁了,她回去拿出几个首饰样子来改。 也许是最近时间用脑过度吧,总觉得没什么更好的灵感,坐坐站站,天都快黑了。 她见两个小丫鬟还没回来,便知西棠厅那边还在唱着,有点儿无聊,正巧这时候又对其中一样首饰得了灵感,便重新画了,好几次听见有人催促都被她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当真是画成痴了。 不知何时回来的桃红柳绿急得不行,愁得跺脚,又对自家小姐没办法。 能够治得了小姐的温嬷嬷忙着府里的腊日宴,是早早地吩咐了她二人到了点,便要将小姐送到正厅用晚膳的。 偏偏她俩贪恋着那戏的结尾,回得晚了,又匆匆催促,小姐倒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不理她们。 “小姐——!”桃红急得半死。 这边才画完最后一笔的白小仙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又蹙眉,那脸蛋上总带着些不如意,她瞧了瞧两个小丫鬟的急促样子,淡定地道:“急什么,还早着呢。” 柳绿快哭了,“小姐,这都酉时三科了。” 白小仙收起首饰样子,见她们是真的着急,无奈地道:“好好好,你们帮我梳梳头发,我马上就去如何。” 两个小丫鬟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这不,她话一落,桃红给她梳头,柳绿给她规整衣衫,速速地,白小仙手里捏着的那块板栗糕还才吃了一半,就收拾好了。 桃红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昏黄的,倒没落雪,回头道:“小姐,咱们去吧。” 白小仙瞥了眼镜子里的少女,当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连脸上那双梨涡也含着笑,她一贯是很满意自己的这张脸的,清丽无暇,甜美又可人,这几年渐渐张开了,越是好看。 她臭美完后,走到门槛,顺手吃完了那块板栗糕,“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今日是腊日,好不容易过个时节,你们好好玩吧。” 柳绿和桃红对视一眼,都笑得开心地朝白小仙施礼,“谢谢小姐。” 柳绿打了一个小灯笼给白小仙,“小姐,您路上小心些,晚些时候恐会飘些小雪。” 白小仙接过灯笼,满不在意地道:“这天气挺好的,想必也不会下雪。”就算下雪也没事,这白府里的路她不知走了多少回,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能被雪滑着不成。 - 正厅,厅中泛着暖光,满室也是一片馨香。大圆桌上,白建泽两父子约着谢国公走进来有一会儿了,正闲话着,等菜上桌。 期间,白兴元看了好几眼妹妹的位置,又瞧了瞧楚管家。 楚管家看了眼时间,发现小姐还没来,正欲吩咐下人去找,跟着谢国公过来的季沉自然也看懂了,他走到楚管家身边道:“楚管家,小姐这会儿应该在半路上了,我出去看看?” 楚管家这边忙得不行,见他上前搭话,一时也自然是应允下来,倒也没想太多,“季沉,那你快去快回,这边还等着上菜呢。” 季沉轻轻答是,便出了正厅,外面天色已经是有些昏黄了,他看了眼天色,绕到了通往雪香阁的那条路。 也许是初入腊日的缘故,今日府上非一般的热闹,府里的下人们走走来来,脸上都挂着舒畅的笑容,期间也有好几张陌生面孔,是春熙戏班的人误入了。 隔着一段桥,季沉便望见了披着雪白貂裘的少女正经过长廊,手里提着一盏小灯,远远看形容都看得出她心情相当的舒心。 步伐不紧不慢的,还时不时把灯笼照一照栏杆下的茶花,似乎想要趁着这昏黄的天色赏景色一般的悠闲。 季沉也没想打扰她这种悠闲的心情,甚至想再挨一会儿,若是因此叫老爷罚了,不知她那个时候,那张雪白的俏脸上会不会掉几颗眼泪呢。 少年一身青衣立于风中,墨发飞扬,那被碎发时不时吹得遮住的眉眼,却有些薄凉傲慢,嘴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显得他那种看戏的况味。 沿着栏杆,小仙摘下一朵殷红如砂的茶花戴在发间,有丫鬟们经过都笑着赞美了她好几句,小仙知道这有拍马屁嫌疑,可她确实是美啊! 她笑得很甜,不过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是要去吃饭,她嘴角的笑容有点僵硬,爹爹他们该不会是一直等着她吧! 脚下步伐也加快了。 只不过不巧的是,她走过小桥见到一个面生的女孩,比她还先一步踏过小桥。 昏昏夜色之下,她走过时掀动了一身寒霜般凛冽气息,刺得白小仙都忍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她还目光闪闪地望向不远处的,根本就不把白小仙这个白府小姐看在眼里。 白小仙敢肯定,这绝不是府里的丫鬟。 难道是春熙戏班的人?不,当她顺着这女孩的眸光看到了不远处的季沉时,白小仙就发觉到了不对劲。 绝不是…… 变动就在这一瞬间,也许是白小仙太紧张了,连那女孩都发觉到了不对劲,她扭头目光凛凛地看向白小仙,白小仙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里。 -- 第45页 女孩低垂着脖子,“小姐,奴是春熙戏班的梨儿,不小心误入了这边。” 虽然是谦卑的语气,可是白小仙却从中听出了威胁的意味。那短短的一分钟之内,白小仙心中飞快地想过很多事情,额头上也被闷出了一头冷汗,她干着嗓子眼道:“好,你随我来。” 女孩就走在她身后,不急不缓地逼迫着她,几乎是要贴身的距离。不过白小仙一点也不怀疑她背后拿着匕首对着她的后腰。 “小姐?” 女孩冷声催促着。 白小仙无奈,又不敢继续拖着,只好往前走,抬头就对上了不远处季沉探究的目光。 白小仙眨眨眼睛,浑身冷汗淋漓,期盼这人能看出什么不对劲。 季沉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等着她们走近,才道:“小姐,老爷他们在等着你用膳呢。” 他这句话说罢,白小仙能感觉到身后那女孩收回了对着她的匕首。她对上季沉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暗示。 快走。 白小仙怔了一下,脑子也活络起来了,“季沉,她迷路了,你帮我送去西棠厅那边。” 季沉不动声色,点点头。“季沉知晓了。” 背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诡异而理所当然地转换了目标。 只有白小仙明白,这个人的目标就是……季沉。 她饶过季沉,有些不忍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而季沉竟然还浅浅笑了,“小姐快去吧,这边有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是…… 青衣少年的眸色轻描淡写的。 白小仙牙齿作响,取下头上那朵红茶花插在他的发间,在他愣怔之中,有些嚣张地道:“季沉,你……你快送她。”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那女孩的目标本就是季沉,像猫玩弄着老鼠一样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点异动看在眼里,冷眼瞧着白小仙。 白小仙跑得很快,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她当然知道那个女孩不是一般人了,甚至也许就是那些背地里的杀手刺客。 这个杀手的目标还是……季沉。 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找谢国公,只有他才能救得了季沉。 白小仙欲哭无泪,怎么也没想到,在原剧情中季沉被刺杀的剧情居然提前了。 第25章 . 她喜欢我?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没错,在原文当中,季沉在和谢国公相认之后,就有一个刺客闯入白府刺杀季沉,只不过并未得逞,反而惊动了谢国公,也让季沉得知了他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有人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白小仙浑身都发颤,她跑得更快了。 为什么……?她有点想不通的是,季沉明明知道那个刺客的目标是他,为什么还那么淡定地替了她。 他不是讨厌她吗? 这种攸关生死的时候,为什么有那样漫不经心地接过了她的话。 白小仙觉得脑子和个浆糊似的,搅拌搅拌就能往墙上糊纸了。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怕慢一会儿,季沉要是出了事,这剧情线应该就会崩了吧。 其实,她内心更深处的有些心思,连她都没有想明白。 季沉这一举动确实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了。总觉得这该是女主才有的待遇。白小仙莫名其妙地想着。 “季沉!出事了!” 她一鼓作气地喊出这句话后,就扶着门把手坐了下去。 厅内的人也因她这句话,全都将目光齐齐地放在她身上,她那副狼狈的样子显然也吓到了白建泽父子。 “小仙——”白兴元起身扶起了妹妹,却被她那双透着害怕的眼睛给愣住了。 白小仙的目光是看向谢国公的,“有刺客!” 她见到谢国公的脸色一变,“就在长廊的桥边。” 谢国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去救人。”他声音沉沉的,几乎在他声音一出,就有风过的痕迹,并着黑影。但是仔细一瞧便能发觉,那并不是什么风,而是一阵比风更为凛冽的身影。 是女武士杜慧。 白兴元和白建泽都还在愣神中,好好地等小仙过来吃饭,怎么还冒出什么……刺客。 刺客!!! 白小仙那泛着红意的眼睛,焦急不已的样子都绝不是说笑的。 “小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建泽面露担忧,特别是这种危机是他都无法想到的。 他们白府之中怎么还会跑来刺客。 “爹爹,你别吓着妹妹了。”白兴元把白小仙搀扶起来,看见自家妹妹抿着唇,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望向门外,掐着衣角,过了一会儿,醒过神来,抬起眼帘,“哥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自称小梨的女孩,她……绝不是我们府里的人,她发觉了我……威胁我,多亏季沉救下了我。” 谢国公那略带着探究的视线让她下意识地没把那刺客明明就是冲着季沉而来的事实说出口。 很显然,谢国公已经开始怀疑季沉的身份了。 也许,离他们舅侄相认也快近了。 白小仙有点小心机,甚至不想无辜的家人和谢国公、季沉他们扯上关系。 因为,害死季沉父母的人绝非什么小人物。 如果说原文中的她是恶毒女配,那这个背后害死了季沉父母,甚至造成季沉悲惨身世的那个人,便是《首辅的心尖宠》中最大的反派,也是后期季沉狠狠报复的对象。 -- 第46页 白小仙垂眸,安安静静的样子,可把白建泽两父子给吓坏了。还以为她是受惊过度了。 白兴元扶她坐着,白建泽让人斟了一杯热茶给她。 谢国公自然看出了这小丫头的奇怪,不过见多识广的他并不以为然,“杜慧去了,他不会有事。” 这一句金口玉言大抵是安慰她吧。 捧着热茶的白小仙内心有点尴尬。 也许是因为这件忽如其来的事情,原本准备用膳了,这时倒是没有一个人说吃饭,厅内的气氛凝重,仿佛被放在火上不紧不慢烤着。 半刻钟不到,杜慧手里拿鸡仔似的拿着一个人健步如飞地进了厅,随即将那人扔在了地上。 那人身姿娇小,浑身都是战斗过后脏兮兮的样子,一张脸都不辨容颜,那张嘴更是血肉模糊,仿佛被人拔了牙齿。 杜慧沉静地抱拳禀告道:“老爷,人已经拿下,她方才想要吞/毒自/杀,被我已经处理过了。” 显然她说的处理,便是那刺客满口的血齿。 这种只有古装电视剧里才能见到的浮夸场面,就这样在眼前出现时,白小仙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她此刻倒关心的不是这刺客的来历,而是…… 一身青衣,如鹤如竹的少年慢一步走了进来,他那张过人的容貌除了些许苍白,并未有什么受惊的样子,沉静如亭亭白荷,那双狭长的凤眼也似含着春烟般茫茫,直至对上了那双含着担忧的眸子。 少年内心微些错愕,微些受宠若惊,对他露出关心的人是——白小仙。 好似有些讽刺。 “多亏了杜先生前来救援,季沉无事。让老爷担心了。”他声音轻轻淡淡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风轻云淡。 “那便好。”谢国公如何没有注意到少年那有些僵硬的手,心中安度,应该是被那刺客伤到了。 面对眼前这个可能是自己侄儿的少年有些心情复杂,不过城府极深的他自然不会在白家人面前显露太多。 在他这边还没查清,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只是,今日这刺客也已经让他心里面清楚,若是季沉真的是姐姐的子嗣,那么姐姐当年离开京城,乃至逃离到这宁城就绝非只是逃婚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惊天大阴谋。 白兴元觉得眼前这一幕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怪,他和父亲出门在外,也遇见过山匪,见过血,甚至这一次若不是贵人相助,他和爹爹也许就要死在山匪手里,变成孤魂野鬼了。 可是刺客……他们这种商户人家怎么可能惹到。 白兴元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被拔掉牙齿像只病猫的刺客,立即望了白建泽。 白建泽同样的是擦了擦冷汗,虽然他不是那样老奸巨猾的人物,可也不是没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贵人不想让他们多问。那他们就必定不能多问。 他朝儿子摇摇头,谨言慎行的样子。 所有人的神情变化,白小仙全部都放在眼底,谢国公不愿意多说,她的爹爹只能出来打马虎眼了。 “今日真是多亏贤兄,多亏杜先生了,否则还不知会发生如何的惨剧。”白建泽起身郑重地道。 谢国公道:“多礼了,这是分内之事。” 接到自家爹爹的眼色,白小仙也立即起身道谢:“亏了老爷和杜先生,不然我和季沉都危险了呢。” 白建泽这才想起,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他的女儿可能真要遭遇不测,他叹气一声,看着季沉那叫越来越顺眼。“多亏了你,不然小仙出了事,那我……” 他说到后边,居然有些无法想象,愣了一下,对上少年那荣宠不惊的神情时,他又上下看了一遍站着的少年,“季沉,你且随楚管家去陈大夫那边看看伤势。” 然后对一边呆愣了的楚管家道:“楚管家,便让轩竹小馆那边好好替他看看,万万不可敷衍。” 说罢,看向季沉。 季沉不卑不亢地道:“多谢老爷。” 白小仙也安心下来,不知道他是怎么侥幸在这段时间没被那刺客做掉的,不过她隐隐约约能够感觉现在维持着淡定模样的季沉,身上有伤。 她目光放在他身上,自然也被季沉发觉到了。 在和楚管家离开之前,他瞧了瞧她,她那素白的脸上满满涌上血色,那双杏眸娇嫩得仿佛春丝般,定定地落在他身上,不曾避开。 充满担忧的,放心下来的情绪就在那片刻转变。 五年了,第一个对自己露出这样关心的眼神的人,不带有一丝欲/望和别有用心的人。 怎么会是她。 他捂住胸膛里那颗越发跳动得活跃的心,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有些不解,又或许有别的什么情绪。 他转身的那一瞬,仿佛想透彻了什么,低垂下眼帘,嘴角翘起,笑容温柔,却也瘆人。 白小仙,是你自己挤到我身边来的。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第26章 . 坑爹的剧情 入V第1+2更(6000…… “把她带下去, 别脏了大家的眼。”谢国公甚至没有兴趣看一眼那刺客,便冷声道。 杜慧答了一声时,如何提着那女孩来的, 眼下就如何提着离开, 简直便像是提着一只野鸡。 这凶残的一幕看得良民的白家人那叫一个刺激。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建泽这会儿都愣了, 一句话都说不出。 -- 第47页 白小仙淡定极了地坐在旁边, 以她对这坑爹剧情的了解,谢国公是必然从这刺客嘴里得不到什么消息的, 毕竟那背后的主人……在原书中,是季沉权倾天下以后才给千刀万剐的,还是在牢狱里,他亲自动手的。 白小仙一想到原书中那血腥的形容,差点没忍住想吐。 气氛陈凝,这满室的温香都被冲淡了。 过了一会儿,谢国公似乎也发觉这是在白府, 不是在他的国公府,望了望白家人, 他那一贯严肃的神容甚至扬开一丝丝笑意。 “白兄, 既然人都齐了, 是不是该开席了。” 他这一声,即使将刚才那一幕不重要一样地推了过去,谢国公递了台阶下,白建泽又不傻,自然也是乐呵呵地朝一边的丫鬟婆子们道:“瞧我这记性, 这人都齐了……那便开席吧。” 今日腊日,这菜自然是好的,十多种菜品, 照例四五样式是京城名菜,鱼虾羊兔,野鸡山珍,金华火腿配上鲜嫩嫩的芦笋……只可惜,有了之前的那惊动,这顿饭多少缺了些食欲,吃得也不尽兴。 席上尤其安静,就连经常搭话的白建泽今夜都只是说些贺喜的话。 白小仙倒是吃得一个肚滚瓜圆,还用了一道盐芽尖炖蛋,吃了碗杏仁茶这才停住。 席上的谈话,有谢国公这个贵人在,她一个小丫头自然是不能乱说话,就只管吃,遭了自家哥哥好几个白眼。 下人撤走宴席后,斟了几杯玉龙井,摆了几道小食。 一般这个时候便是老爷谈话的时候,白小仙觉得她可以离席了,“爹爹,李老爷,时候不早了,小仙便先回去了。” 谢国公抿了一口玉龙井,神情看不出喜怒,古井无波似的。 白建泽瞧了瞧她,担心道:“你身边的丫鬟呢,怎么一个都没来,温氏还在忙着今日腊宴的事,这么晚了,我让你哥哥送你回去吧。” 他目光朝白兴元一送,白兴元本就有此意,当即就应了下来,“爹爹放心,我亲自把妹妹送回去。” 白小仙觉得有点多此一举了,不过也看得出父兄那眸里的担忧之色,也没拒绝,当然那刺客就是一个意外,针对季沉而来的,他们这么一个商贾之家还真犯不上有人□□。 “劳烦哥哥了。”白小仙语气笑嘻嘻的,俏脸沾了暖意,粉嫩嫩的,好似一瓣桃花般水灵。她站了起身,向谢国公和自家爹爹服了服身,便和哥哥一起走。 丫鬟给她穿上了暖意融人的雪白貂裘。 白小仙提起小灯笼,和自家哥哥踏出了门槛。 夜色之中,泛着淡雅黄光的小灯笼更衬出她那甜美的容颜,眉眼也带着些慵懒之意。 作为哥哥的白兴元都忍不住叹息,他妹妹生得这么美,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那个小郎君了。 不想还好,一想那心中的危机感更深了些,特别是今晚小仙狼狈跑过来差点要哭了的样子,坐在她身边的白兴元自然也能发觉妹妹眸光都一直放在那个名唤季沉的少年身上。 难不成……妹妹喜欢那个长得比姑娘家还要俊俏的小白脸? 这一想,白兴元就觉得嗓子眼都堵着慌,他忍不住试探道:“小仙,你今晚那副样子跑到正厅里,可真是把我和爹爹都给吓到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们可真就没脸见娘亲了。” 一听好端端地提到娘亲,白小仙就有一种不祥之感,可他脸上又是确确实实的担忧,看得叫她都软下了脾气,安慰自家哥哥:“哥哥,这都是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兴元又道:“幸好你叫那季沉给救了。这季沉,我没记错,是和你一起上谭鸣杜慧两位先生的课吧。” 白小仙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言外之言,“是没错,今日是多亏了他。” 若是季沉不以他自身来替换了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毕竟那虽然是一个女孩,可那眼眸之中的冰寒之色,却让她敢肯定,那女孩绝不是寻常的杀手。 也不知道季沉是怎么撑到杜慧来的? 男主光环? 白小仙想着想着就走神了,脑洞大开,季沉那小人儿苦逼的样子不断地脑海里翻新篇。 她被逗乐了,眸子都弯成了月牙儿。 白兴元见她虽没有避闪他的话语,可也很明显还低头笑了,虽然不知笑什么,可总是与那季沉有关,自家妹妹笑得这么娇滴滴的,更是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白兴元敲敲扇子,委婉地道:“小仙,那季沉虽救了你一次,可这也是他的本分。” 白小仙抬头,蹙起眉头,听着他的话,“哥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白兴元见她眉目大大方方,看不出什么端倪,觉得她就是在瞒着他,毕竟那紧张的样子,若说只是担心一个下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自然也不会猜想到,其实,小仙是被季沉给吓懵了,没想到他居然会代替自己成为那刺客的俘虏。 白兴元语重心长地向自家这不长心的妹妹道:“小仙,季沉生得容色虽美,可只是一个小白脸儿,还是府里的下人,你若是和他搅到一起,可真就是作践自个儿了。” 白小仙:“?” 她傻了,呆呆地看向自家忧心忡忡的哥哥,没忍住道:“哥哥,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季沉呢?” 我避他都来不及啊! -- 第48页 这黑心莲男主,谁沾谁死,难不成她这个书里的恶毒女配还要和他玩虐恋情深哪一套? 咳咳,她觉得多半虐的是自己。 白小仙有些恼羞地道:“哥哥,你别胡说。” 岂不知,她这样反倒被白兴元看出一股欲语还休的样子,白兴元自然知道那些戏本子里的套路,还觉得白小仙是恼羞成怒了。 白兴元纠结了一下,咬牙道:“这季沉倒是生的一副好模样,你若只是玩玩倒也罢了,万不可动真格的?” 白小仙被惊讶到了,没想到……真没想到,她这哥哥会说出这种话,这语气是支持她去玩弄季沉,但是不能给他名分了? 损,是真损。 白小仙噌噌作叹,手里提着的灯笼都差点没握住,眸子凝在白兴元脸上,“哥哥,我真的没有。”这语气都透着几分无奈了。 白兴元这下愣了,以手敲了敲扇子,“是为兄误会了……?” 白小仙又好笑又无奈,再次点点头。“哥哥,人家救了我一命,难不成我还不能跑快点搬人救命了啊。” 白兴元拿起扇子捂住嘴,咳了咳,“误会都是误会,小仙啊,今晚我什么都没说。” 白小仙笑嘻嘻地道:“哥哥,其实……就季沉那张沾花惹草的脸,确实是——” 在自家哥哥紧张的目光下,白小仙调皮地把下半句给说完。“确实不是我的菜。” 他那张脸简直有点祸国殃民了,还是青涩的少年面容,也不知日后长成会是如何动人的景象。不过,他再好看,再俊俏,那也不是她能沾的。 她自问自己没有楚娇那十足的耐心,也不觉得谁能救赎了季沉。 即使在原书中,身为女主的楚娇也更像是阿猫阿狗一样随季沉使唤,没人能够看得透他的心。所谓得到他的“爱”,他这样的人,会知道什么是爱吗? 白小仙面无表情地想着。 也许他早在牢狱之中亲自将仇人千刀万剐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披着那张人皮之下的,不知道是什么鬼。 白小仙低垂着眸子,半响,抬头冲自家哥哥顽皮一笑,两兄妹打打闹闹的,在这静寂的冬夜里也多了几分暖融融。 - “楚管家,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便是。”轩竹小馆门口,已经上了金疮药的青衣少年,语气温和地说着。 若不是方才在里间看陈大夫给他上药,见过那翻红的血肉,青紫交加的后背,楚管家还真以为眼前的少年浑身上下一点事都没有。 毕竟他脸上连一丝疼痛脆弱的样子都寻不出,只当是眼前的少年逞强罢了,不过向来把他当做半个儿子来疼爱的楚管家,还是忍不住啰嗦了一句。 “季沉啊,你啊,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还小,以后的前途还有着呢。”连老爷的贵人都相当看中他,他虽年龄不大,又是这等聪颖的人物。 前途?少年有些讽刺地在嘴角滚过这两个字。他连奴籍都捏在白府手里,区区一个下人还谈什么前途。 他面上含着皮笑容不笑的浅浅笑意,“季沉知晓了,下次会小心的。” 楚管家怔了一下,好似还有别的话要说,又顾忌着什么,瞧了瞧季沉。 季沉问道:“楚管家,您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楚管家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娇娇虽然是我的养女,可我和贱内并无子嗣,乃是把她当做心肝来看待的,也养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季沉含笑,继续听着。 楚管家瞧他了一眼,安心地继续道:“娇娇她莽撞,得罪了小姐,可她真不是什么坏良心的人,好几次都是为了你出头,季沉,我就这一个女儿,我盼着她以后过上好日子,更希望她能许给喜欢的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应该说该懂得人都该懂了吧,可那青衣少年郎低垂着温柔的眉眼,溪流般的黑发轻轻随晚风吹着,也许是冬风太凉,更显得他那肤色雪莹莹的,鼻梁挺拔的,不似凡俗中人。 “楚管家这里哪里话,令媛天真无暇、聪明伶俐,将来也自然会有一位郎君百般宠爱,顺心如意。” 楚管家一怔,以为他是没听懂自己的话,苦口婆心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季沉不置可否,神色清冷,眉目如远山近黛,仿佛神仙中人令人凛然生畏,那双含笑的凤眼瞧着楚管家,愣是把楚管家那到了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楚姑娘想必还在家中等着您。” 楚管家在寒风中瑟瑟地站了一会儿,知道他一向最是有主意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道:“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终究是我们强求了。” “你这身子还是要顾念些,别留下了祸根。”楚管家把打包的伤药递给了他,语重心长地道着。 季沉双手接过,姿态谦卑,这倒让楚管家心里的些许不悦消弥了。 “夜色不早了,你也早早回去休憩吧。” 送走了楚管家,季沉行于夜色之中,仰仗着那些竹林里那些装饰的灯塔才能在那小路上行得见微些明光。 他自佩袖中取出那朵殷红如砂的红茶花,金色的蕊,许是放在袖口里久了,压得花蕊都合做一起,泛着些枯萎的深红色,就像旧去的红颜。 朦胧黄昏里,她咬牙望着他,似有些担忧,取下发间的这朵红茶花,踮起脚尖,恨恨地往他发间别上,连最后离去都带着一抹不舍。 -- 第49页 那双眸瞳深幽幽地瞧上他最后一眼,欲语还休,泛着些泪意。 多美的目光。 只要一想,他浑身都燃着热血一般的悸动。 寒风一吹,他凉下心来,垂着眸子,仿佛被自己惹笑一般,轻轻捻着那朵枯萎的红花在指尖转动,轻轻吹了一口气,微些清香透过鼻翼。 既然喜欢他,为何……不来看他?他可是为了她,受伤了啊。 没人回应他。 四周唯有时时的虫鸣,呜咽的冬风卷过竹枝催压的声音。 青衣少年有些遗憾地叹了声,只是那含着清浅笑意的样子虽好看,也只是皮囊,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只霜白如玉的手轻轻地把那朵殷红的茶花碾碎,扬撒,顺着霜风而飞,他漫不经心地移开瞳眸,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今晚的刺客,他没错过她眸中的凶残寒芒,锁定的也是他,就在今天之前,他以为爹娘的死或许会有幕后凶手,从未想到,原来这幕后的主人会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想要他死。 五年来,他怎么都查不到一点。而就在府上这位贵人来到以后,接踵而来,是娘亲那神秘的身世,想要灭口的仇人也出现了。 季沉猜得到,这位贵人,这位也许便是娘亲口中的那个弟弟的贵人,身份绝不简单,不只是一般般的权贵而已。 爹爹和娘亲的死绝不简单。在他三番两次的刻意为之下,贵人一定是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去查了吧,才会惊动了那幕后的主人。 那幕后的主人绝非一般人,也许便是京城之中身世最为不凡的皇亲国戚吧。 季沉眸色暗沉,深幽幽一片,仿佛鱼跃潜底,将自己的野心和仇恨全部都深深地藏了起来。 不,现在还不是能够轻举妄动的时候,他要忍耐,只有跟着这位贵人身边,爬上更高的位置,到了那一天,他才能为惨死的爹娘报仇雪恨。 季沉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慢慢地,他舒了一口气,又松懈下来。 他现在的目标,是要将计就计,如果这位贵人真的如娘亲所言那般,他定然会带着他一起回到京城。 不过,即便娘亲如何信任他,那都是娘亲,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仇,他要亲手雪恨。 冷风吹灭了心头热血,他抬眸,往那更暗处走去,夜空中渐渐飘下的雪丝,寂寂地落在眉心,直往额心钻去,他都全然不顾。 竹林被寒风吹得影影绰绰,发出怦怦响声,一场雪又纷纷扬扬而下。 - 沐浴过后,手持书卷的谢国公是一丝睡意都没有。当门被敲醒,传来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时,谢国公沉沉地应了一声。 “进来吧。” 杜慧一身冷沉,浑身好似染着戾气、血腥,她拱手奉上一张认罪书,道:“国公爷,属下已逼供完成,这是那刺客的认罪书。” 谢国公大马金刀地坐着,拿起那张盖了血手印的认罪书,速速浏览了一通,那双泛着寒意眼睛越来越冷,脸上也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啊,好一个只是为斩草除根而来。” 杜慧道:“国公爷,这是一名死士,她并未接触背后的主人,查不到根。” 谢国公把那张轻飘飘的认罪书放在桌上,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道:“季沉,他应该就是我姐姐的子嗣。我这才刚查,就有人想要灭口,真是好啊,这些年来,我还以为是姐姐避着我,原来——” 容貌英武肃然的中年男人睁开那双泛着血意的眸子,语气犹如寒冰,“杜慧,他是……怎么从那死士手中逃过的?” 杜慧愣了下神,听到了这个惊天秘密显然也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沉稳的神容,回道:“季沉他天赋过人,不过半月便从我手下学到了一些初级武技,他……比那死士更狠,更舍得下命。” 谢国公有些愣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本该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啊。” “等到孟影将一切水落石出,他若真是姐姐的孩子,我会……接他回到京城,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 杜慧再道:“侯爷,孟影那边近日应该便会有消息了。” “好。”谢国公低低地答了一声,也许是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会儿兴致倒是不大。只是等着孟影给一个盖棺定论罢了。 或许是今日遭遇得太多,连一向最是精神的他都有些乏了,“那死士处理了吧,不可让白府中的人受惊。另外,季沉那边,你帮我暗中照看着,若是那背后的主子还敢来,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国公的声音很平,却染着血意。 杜慧拱手道:“属下知晓。” - 夜雪寂然,满室生着淡淡浅浅的温香。 烛火温柔,细细爆着灯花,点点声音更生动了。 白小仙缩进床里一滚,盖上了熏着杜衡香的芙蓉重绣粉底的软被,她把脸蛋儿都掩在被子里。 也是沐浴过后,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丝的睡意都没有了。脑海里都回荡着那个刺客女孩那凶狠的眼神,还有季沉那淡定的神容。 真不愧是书里的男主,她还以为自己要害死他了,没想到剧情线还是偏心的,季沉看起来反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她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还好他没事,不然岂不是这个世界都要崩了? -- 第50页 通过那时不时上线让她失去了控制的剧情线,白小仙知道,若是原本书中的剧情线不走过,肯定又会搞出别的什么相似的剧情合理地代替原剧情。 不过对她来说,当然还是她知道的剧情对她有利,起码知道底细,她才能尽量地避免那些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能完全避开,起码也能减少些不利于她的局面出现。 可是这一次,提前出现的杀手,还是让她有点慌张了。 甚至想不出是哪里出错了,才会导致季沉仇人的这条剧情线提早就出现了。 想了一会儿,白小仙也就没有逼着自己想了,毕竟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关于这本书的记忆,有些更细碎的东西甚至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能回想起来。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剧情线,白小仙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很快,作为恶毒女配的她会偷听到季沉和谢国公认亲现场,得知季沉居然是贵人的亲侄子后,她扭曲了,原本作弄季沉的坏心肠就少女心事了。 怪就怪在季沉本就生得清俊容颜,行事对人也俱是一副温柔,仿佛天上明月光,在身份加持下,便多了一份清冷矜贵的气质,让她求而不得、心理阴暗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喜欢上了季沉,并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可惜季沉讨厌死她了,当然是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被拒绝的“白小仙”却发现季沉对楚娇过分的关照,她不平衡了。乃至陷害楚娇,对季沉强取豪夺,甚至下药,企图夺了他的清白身子,先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白小仙:“……” 这剧情无力吐槽,先不说,谢国公和季沉认亲怎么会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听到,谢国公的那些侍卫都是死的吗?再说,她一个闺中的小姐给季沉下药是图什么? 好吧,图他身子。 药哪来的?白小仙头冒问号,甚至搞不懂接下来的剧情她该怎么走。 她要是对季沉强取豪夺会不会死得很惨啊? 白小仙内心瑟瑟发抖,甚至想把时间停在现在。 当晚,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早早地就起床了。 第27章 . 姐姐的子嗣 入V第3更(4000字)…… 次日, 白小仙睡不饱地任两个小丫鬟梳妆打扮,用完早膳,她一个人前往雅舍那边去上课时, 在路上碰巧听到几个丫鬟们在闲话。 白小仙听着她们两人的闲话时愣了一下, 昨儿那刺客出现的事情虽然被谢国公和爹爹两人合力压了下来, 可到底是纸压不住火, 全靠当场见过的丫鬟小厮们口耳相传,是越来越离谱了。 居然还扯到了那刺客就是贪图季沉的美色, 本来是打算打劫小姐都忘了。 白小仙嘴角扯了扯,这都是胡编乱造了好么。 她来到的时候,发现慎思堂里的席位上空无一人,冬日清晨寒意凛然,呼出的白气热乎乎的。透过竹编的帘子,橙红的太阳都压着光线进了室内,清寒之中又带着些初阳的温和。 她居然是第一个到! 这不正常!往常都是垫底的某人正摸着下巴寻思着, 忽然就听到有人捞起竹帘,脚步轻慢地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素衣如雪, 长长如溪的发因未及冠而以发带挽起, 好一个端丽无双的公子。 再一看,那熟悉含笑的眉眼,定定对上她眸子的人,这不是季沉还能是谁。 白小仙惊了一下,手里的汤婆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抖索地抱起来,眸光又划过他那如雪般的素衣,当然, 是很素简的白衣,没什么特色。见习惯他一身青衣了,今天这一身白衣当真是皎皎若天上明月似的,芝兰玉树,仙人之姿。 “小姐,您没事吧。”他眼神温柔至极,又浓黏如蛛丝般网住她,虽未走近,可那眸光已化作囚牢,将她锁在眼中。 老实说,白小仙被他瞧得还真有些害怕,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惹了他,一般他笑得越灿烂,背后就报复得越厉害。 “我没事,我……挺好。”白小仙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避开他的视线。 又来了。 季沉唇瓣勾出点笑意。 只不过在发觉白小仙是故意想要拨弄他的兴趣以后,她这点故作姿态都变成了一种小情/趣。 她躲开的姿态是有些矫揉造作,不过他似乎并不讨厌。 甚至还想看看,她接下来又会如何装腔作势地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季哥哥——”楚娇那把晶亮的嗓子人还未进来,声音便先进来了,她一进来便跑到了季沉身边,似乎也被他这素白如雪的着装给惊艳了,愣了好一会儿,又想起昨儿在爹爹哪儿得知他受伤了的事,连忙道:“季哥哥,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吗,怎么今日还来上课。” 那小心紧张的样子仿佛面对的是什么绝世宝贝似的。 而楚娇的这句话也让白小仙有些愣怔,随即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白衣少年,他似乎因楚娇的话露出了些不喜的神情,掩饰得很好,仍然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我没事。”他的语气薄凉。嘉 楚娇撅撅嘴,以为他是在逞强,正欲说些什么,儒雅的谭鸣已经走了进来,深知他厉害的楚娇不敢再搭讪了,马上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谭鸣持着书卷而来,儒雅风度,走到了季沉身边,“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 -- 第51页 季沉起身,“谭先生。” 谭鸣扶住他的手,关心道:“昨儿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若是身体不适,大可休息几天再过来。” 季沉叹了一口气,道:“昨日只是小事,先生的课上一日便少一日,我哪里舍得不来。” 谭鸣看了看他,连说了两声好。谭鸣是真的喜欢季沉的行事为人,恨不得收为弟子,不过也看得出来自家国公爷对季沉的重视,因而他倒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这厢师徒情深,完全把白小仙和楚娇给忘记了。过了一会儿,谭鸣才上了讲台,又开始上课。 这一堂课白小仙上得心情有些复杂,从楚娇和谭鸣的话听得出来,季沉的身上带着伤。 其实她本也该想得到的,只是刻意地淡忘了。这会儿上课上得她都有点心虚,时不时地把眸光看了看那人。 那人仿若未觉,认真地上着课,眉眼干净,坐姿如崖边青松挺拔,那叫一个霁月光风耀玉堂,这满室的七分光彩仿佛都因他这个人而生。 日光下,他的眉眼被光线浅浅勾勒,忽然抬眸对上了她的视线,唇瓣细细一抿,温柔一笑,却更显得有些招摇。 白小仙对上他这笑容,就更加心虚了,她努力抛去自己这种过于道德的想法,爹爹可是让楚管家亲自带他去看了陈大夫,以陈大夫的医术他必定不可有事,只是受些皮肉伤罢了。 这样一想,那点心虚也被白小仙抛到了九天云霄之外了。 她瞪了他一眼,未曾想到因为她这一眼,白衣的少年反而笑意更浓,嘴唇轻轻掀动,无声地辗转出几个字词来。 你在看我? 白小仙普一分辨出这几个字来,就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因这肉麻的字眼起来了,她翻了一个白眼,移开眸光。 既然他还能向她开玩笑,病得倒是不轻,身上的那些皮肉伤看来是没让他长记性。不过,向她开玩笑的季沉……好像有点不正常啊,他是不是被那刺客刺激了。 白小仙莫名其妙地想了一下,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今天的季沉有点过于奇怪,不,活跃了,他换了这一身皎暇的白衣自然是好看的。 只不过,这大冬天的,那白衣如此轻薄,內夹着的浅浅的棉絮,就是一件单衣,天寒日冻,他就穿一件这样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便是不要温度要风度的典范。 今日的他更像是孔雀开屏似的,难不成是闷骚地想要讨谁的注意。 白小仙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楚娇。摇摇头,这些都不该是她关心的事情,男女主的感情线自然是无比情比金坚的,用不着她来担心。 白小仙更担心的是,接下来会在她身上发生的剧情线,那简直就无良逼迫啊。想起来,都是一把泪。 现在都已经是腊月初一了,也许过不了几天,谢国公应该就要回京城了吧。 当然,她知道这一次回京城,谢国公必定不会携着季沉一起回去,谢国公担心自家的侄儿,怎会不处理好好那些风云就带着他这个肉靶子回去呢。 要等第二年的春天,季沉才会离开宁城。 而她这个恶毒女配针对女主,对男主强取豪夺的情节也是在谢国公离开后发生的。 她有点愁眉苦脸的,不过或许是感情上波折,呸,划掉,她的首饰事业这边倒是如火如荼,在和两位老掌柜商议好了,根据她的那些首饰图做出来的首饰一件比一件精美,新奇而美丽,一在白家金银铺里展示过后,很快这一批带着尝试色彩的首饰样子就热销完了。 两家原本半死不活的金银铺迅速地打开了宁城的市场,其中一款淡绿色花蕊东陵玉手镯因过于美貌,甚至惹得好几家小姐都大打出手的笑闻。 最近一批新上的首饰从低至五十文钱的纯银莲花蕊步摇,再到高至五十两银子的滴珠如意锁次日一上铺就被等着的小姐们给买完了。 白家金银铺出品的首饰热销极了,也很快在宁城的小姐圈子里推开了一扇门,不少人遣着丫鬟在问,下一批首饰什么时候才会上,要记得通知她们。 一连几日两家金银铺的收益都上千两银子,往日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么点,白建泽看着账簿都满意极了。 “小仙,看来还是你继承了你娘亲的心灵手巧啊。” 白小仙笑道:“爹爹,这才哪到哪啊,这都是试试风头的一些首饰样子,我这还有一批图纸,您瞧瞧。” 白小仙把最近耗费她心血的几套首饰样子图递了过去,那纸上首饰栩栩如生,从头上玉簪金钗银饰再到额坠耳铛、吊坠手镯,一套下来,装饰配色皆是美轮美奂。 就连白建泽这个大男人都是看了,爱不释手。 正这时,书房门被推开了,白兴元笑着走了进来,拿着一张猩红的请帖道:“爹爹,小仙,我这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白建泽把目光从首饰图摘出,看向喜不自胜的儿子,好奇地问道。 白小仙虽然没说话,可也是好奇极了的样子。 白兴元目光扫过自家妹妹摆在书桌上成套的首饰图,有些瞠目结舌和惊喜,“今日我白家金银铺接到了一位夫人的单子,那夫人让以玉兰花为元素打造一套首饰样子,定金都付了。” 白兴元从怀里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白兴元,瞥了一眼桌上一张玉兰首饰套的图纸,笑嘻嘻地道:“没想到妹妹正画了这样一幅图,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第52页 白小仙当然不能让他直接就以这副首饰样子给那夫人了,反而细细地问:“哥哥,那位夫人是谁啊?” 白建泽看着他神神秘秘又欢欢喜喜的样子,自然知晓这夫人定然是身份不凡了。 果然就见白兴元道:“这位夫人啊,便是我宁城父母官——县令夫人。她做的这套首饰样子也是为了给家中幼女做及笄的礼物。” 白小仙哦了一声,随即眼前一亮,“若是和我一般年龄的女孩,这套首饰面子她定然会喜欢。” 白兴元拿起那张首饰样子看了,也是目带欣赏,“那是自然,小仙你画的首饰清奇美丽,娘亲留下的首饰匠都赞不绝口呢。” 白小仙喜滋滋的,“承蒙哥哥夸奖。” 两人又就着那套首饰图根据那县令小姐的一些偏好细细地改着,务必让她满心欢喜,也捎带着白家金银铺的口碑连上一层楼。 白建泽看向这对儿女,也心里舒坦极了。唯一让他担忧的便是那位贵人,现在看来,贵人的身份可不只是京城中的大官那么简单,也不知这结交是好还是不好呢。 真令他忧心。 白小仙这厢欢欢喜喜的,如意极了,谢国公那边的气压却低沉紧张。 孟影一一地将季沉父母的事情禀告清楚,说得越多,他额头的冷汗就愈加冒得厉害。 没错,便如谢国公猜想的那样,他的姐姐便是在十七年前来到了宁城,落水时被季瑜救了起来,不到一年便嫁给了他,随后生下了季沉。 可就在五年前,姐姐和季瑜在初春时节从城中回来时,便在路上因马匹受惊,马车滚落悬崖,尸骨无存。 季沉成了孤儿,被季瑜的哥哥一家收养,没想到他的婶母为人刻薄恶毒,在三年前季家村遭遇虫灾时,便以口粮不足,劝着懦弱的丈夫把季沉发卖给了牙婆,直到一年前他辗转被卖到了白府才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 谢国公面沉如水地把那些画押的密信看尽了,双眼逐渐赤红,牙齿作响,恨得想把这些人都给弄死。 尤其是季家大哥一家,为了一口粮食把自己的侄子卖给压迫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谢国公府的嫡女谢琼枝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姐姐啊。若不是那场意外,她的儿子也本该是天潢贵胄啊。 孟影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爷,季家那边我略施了手段,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恐不好过了。” 谢国公颓废地捂脸,纵然季家人再如何,季沉身上的那些伤害就能弥补吗? 他当然知道,姐姐的死因背后绝不会那么简单,马匹受惊跌落悬崖……? 他冷笑一声,想要姐姐死的人这五年过去了,还是忍不住对季沉动手了吧。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一想到侄儿季沉,谢国公便是满心的怜惜,多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想必是过得不容易。谢国公自然能看出季沉的心冷面热,在阅人无数的他眼中,这倒不算什么,更觉得季沉品性过人,无论身处何地都有自己风度,当真是他谢家的子嗣,谢家的矜贵儿郎! 谢国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他便是自己寻了这么多年的姐姐的子嗣啊。爱屋及乌,对于身世可怜的季沉,谢国公那铁硬心肠都生出了几分柔软。 他平息下心中的心血沸腾,对孟影道:“去请来季沉来。” 孟影笑着应下,也知道他未来便要多了一位小主子了。 这也是谢国公府自琼枝小姐失踪后,多年来,唯一能够让爷欢喜的一件事吧。 第28章 . 认亲 入V第4更(3000字) 孟影高大俊朗, 虽名头是谢国公身边的侍卫,可出生不凡,纵是这宁城知府都比不得他一根手指, 他也一向是自傲的, 可唯独在寻琼枝小姐这件事上栽了无数跟头。 好在, 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们只是碰巧路过帮了这白家一把,顺水推舟来到了白府, 没想到居然在这白府之中巧遇了琼枝小姐的子嗣。 可惜啊,琼枝小姐尸骨无存,又庆幸,留下了季沉这一支独苗苗,否则国公爷岂不是要疯了。 孟影来到慎思堂时,碰巧这是杜慧才下了课没多久,季沉甩了楚娇, 将将走出来。 迎面而来的孟影一张脸上都有些怯怯的,瞧着他, 无比恭敬地样子, 仿佛之前路过都不说一声话的人都只是季沉的幻想。 “季……沉!”一说完, 孟影又纠结极了,他本该称呼眼前的少年一声小公子的,可爷没说之前,他也不能破坏了爷的好心情。 季沉倒是温和沉稳地拱手道:“孟大哥,不知孟大哥有什么?” 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的他掩下眼底的讥诮。 孟影被他那双透彻的凤眸一照, 只觉自己的那点小心机全部都被看了出来,有些讪讪地道:“爷吩咐我来寻你,说是有些要事商议。” 季沉道:“多劳孟大哥告诉我了。” 季沉眸子定在他身上, “孟大哥,要与我一同去吗?” 孟影连忙拒了,“爷只让你一个人去,我还有些事,便不去凑热闹了。” 季沉点点头,道:“那孟大哥慢走。” 孟影转了个弯,走了几步,回头又见那青衣少年还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望着他,见他回首,轻轻颔首,在一片素白的残雪中仿佛一只宁静致远的仙鹤一般悠然。 孟影瞧了也觉真是气度不凡,不愧是琼枝小姐的孩子。 -- 第53页 季沉凉薄地递了一眼,那菱形唇瓣轻轻抿起,眼中有些许的恹恹,他谋算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若是他没猜错,贵人找他便是要——“认亲”了吧。 季沉走出雅舍时,忽然脚步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笑的玩意儿,那双冷淡的眼也有星星点点的笑意,那抿起的嘴角也欢心似的弧度。 他不再停顿,直接便往贵人所在的春丝阁而去,步履如风,一身青衣也翩翩的。 长廊处红茶白梅风姿楚楚地绽放着,笼中青雀也在这琉璃世界中轻轻地娇啼,这景色动人极了。 白小仙绕出廊柱,一个头两个大,敲敲自己的脑壳,一脸心累。近来几日,她日子确实过得舒坦了些,差点忘了她身为恶毒女配的剧情线又要开启了。 这不,她刚刚心坠坠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一出慎思堂就听到季沉和一位面生的侍卫说着话,隐隐听到了最后一句。 她就立即联想到,这是季沉和谢国公舅侄两人的认亲情节开启了。 她被迫听了墙角,甚至就要跟了上去。 “小姐。”楚娇从她身边经过,有点小脾气地喊了一声,上一次被她告状,导致楚娇挨了自家爹爹十几戒尺,被反反复复叮嘱过不能惹她。 可楚娇天然地便对她有一种敌意,这会儿见她抱着廊柱偷偷摸摸的样子,更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白小仙懒得和她计较,不过此刻也许是身体受剧情线控制,被迫拿捏着骄纵大小姐的牌路,轻蔑了楚娇一眼,便抬步走了。 楚娇有些不忿,小声地在背后嘀咕道:“装什么呢,不就是你比我会投胎。本小姐可是穿越人士,我要就要惊艳所有人。” 耳尖的白小仙差点就是一个平地摔,有点儿尴尬,不过这时她要走剧情线,根本就没空吐槽。 好在楚娇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翘着嘴就走了。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跟到了谢国公落住的春丝阁,也在这雅舍内,附近倒是没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只有穿堂风不时地吹过。 季沉的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想也不用想,便是已经走了进去。 白小仙都不用动脑子,肢体都已经开始自动走剧情线了,她绕进了堂内,然后就猫着腰在门口听墙角。 她的步伐很轻,很轻,几乎连声音也听不到。不过即使她的步伐再轻,作为习武之人的谢国公还是发觉到了一些吐纳之息。 正和季沉说着话的他虎目一瞪,皱了皱眉,已经发觉门外有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正欲出声,便见眼前的少年摇摇头,轻声道:“老爷,门外应该只是经过的小猫小狗,不必在意。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吗?” 谢国公叹了一声,也不在意门外了,只望向眼前的清隽的少年郎,有些眼泪澎湃,都说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见到亡姐的儿子,他瞬间便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近乡情怯地迈近一步。 “沉儿啊,你娘亲的闺名是不是唤做琼枝?” “沉儿啊,你娘亲是不是有一手过人的厨艺,最爱做一道宋嫂鱼羹?” “沉儿啊,你娘亲是不是常常和你说,她有一个疼爱的弟弟,她最爱穿一身淡蓝衣衫,吃不了辣?” 谢国公一句接着一句地问,眼眶都红了,而被他追问的季沉在他这一句句的追问下,那张温雅如仙的面容都露出了错愕失惊的神情。 少年面容苍白,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您是……” 谢国公迈了一个大步,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在发觉他有些抗拒时,又悻悻地放开,不过眼睛之中的悲伤和欣喜却很鲜活。 “沉儿啊,你娘亲便是我的姐姐——谢琼枝。” 即便早已经猜到了,可是当眼前这个威严肃穆的男人一把眼泪,还小心翼翼地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季沉还是有些不真实感,仿佛一只脚踏在天上,另外一只脚落在地上。 真是有些可笑啊。 为何五年后,在他几乎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所谓的亲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舅舅……?”他颤着声线,连声音都变轻了。 谢国公却不容置疑地道:“孩子,我便是你的舅舅。” 他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了……” 门外,白小仙倒没怎么听清,她只管猫着腰随意地听几句,反正剧情她都知道,听不听就那样,认亲呗。 过了一炷香时间后,她终于发现她恢复了自由身,从门内传来些许谢国公情绪高昂的声线,她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眼,嘴角扯了扯,拍一拍裙子,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跑了。 当然,她这就叫做掩耳盗铃,反正也躲不掉,那只能开心点了呀。 她这动静想让人忘记都难,屋内的两人皆是眸光动了动。谢国公倒不怕这白府里的人知道季沉的身份,甚至还希望有人知晓,在他去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不敢苛刻了侄儿。 不过,有些事,有外人在终究是不好说,这人走了以后,谢国公和季沉这段叙旧怀人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真是要说要事的时候。 “沉儿,你可知你娘亲姓的谢是哪个谢?” 季沉摇头,“侄儿不知。” 便听谢国公沉沉地道:“这个谢,是本朝八大家的‘谢’,是八大柱的谢国公的‘谢’,我谢家满门清贵,忝为世家之首。你是谢国公府小姐的儿子,不比什么皇家的皇子身份轻。” -- 第54页 谢国公满意地瞧着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他语气骄傲,情意真切,道:“你是我谢家的儿郎,沉儿,你可愿同我去季沉,去看一眼你娘亲少年时住的国公府?” 伸出来的是橄榄枝,是让他这只麻雀变凤凰的青云之路。 季沉又怎会说一个“不”字呢。 他端的信任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舅舅,“季沉自然愿意。” 谢国公大为惊喜,一连说了几个好,把就要跪下的季沉给扶了起来,“这些年来,你受苦了,都是舅舅来迟了。” “不关舅舅的事,是季沉命苦。”他低垂着眉眼,轻轻地道。 却更让谢国公心愧了。“唉,你这孩子啊,可不许把这些事都担在自己身上。” “舅舅没用啊,白白让你受惊了,这次的刺客就是为了你而来,过几日我便要回京城了,只是这一趟不能带你回去,京城那边的魑魅魍魉等我一并清理干净,来年的春天我接你可好。” 季沉露出一个笑容,“那季沉便在这里等着舅舅。” 谢国公引着他坐下,“好孩子,到让你受罪了。” 舅侄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时间也不早了,谢国公才放季沉离开。 踏出春丝阁那一刻,季沉脸上那画皮般的笑全都消失殆尽。信任……?那种东西是他这种人从未有过的。他回眸望了望里间黯然神伤的谢国公,嘴角有些讥诮地勾起。 爹爹娘亲离奇去世后这五年的市井生活,已经让不到十七岁的少年知晓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够让他完全信任的人。他伪装的完美假面,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嘛。 他低身拾起地上一根细细长长的发丝,轻轻一嗅,发间还有淡淡的甜香。 他神色清冷,那双斜飞的凤眸却在晚霞里有些动人心弦的靡艳。 他轻哂,声音轻得仿若呢喃。“听到了啊。” - 京城的重重宫阙之中,华服丽妆的美妇听到沈芽的禀告时,怒气勃勃地把手中把玩的檀木扇扔向她,骂道:“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沈芽自然也不敢躲避,只能任那有些份量的檀木扇砸在自己身上,吃痛地轻哼一声,连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的人已经查探到了,是孟影带着人在查。” 听到孟影二字,美妇有些腿软,她脸色惨白如腊,又抱着些希望,“谢国公原来去了宁城。他还没有发现谢琼枝的那个儿子吧。” 沈芽咬着牙齿,有些害怕地道:“娘娘,恐怕谢国公已经和那孩子相认了。” 美妇颓然地倒在贵妃椅子上,按了按额头后,那双美眸都有些恶毒的样子,“算了,这一次便让他逃过一劫。传令下去,宁城全部收紧,别给本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沈芽领命:“娘娘放心,奴婢立即就撤回那些人。” 美妇挥手,让她退下。 直到这深深宫阙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谢琳琅才觉浑身胆战心惊了,十六年前她做的事情,会被谢国公发现吗? 不,不可能,除了那个孩子,所有的人她都已经灭口了。 她现在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弄死那个孩子。 谢琳琅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十六年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母仪天下。时至今日,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谢琳琅。 即便是谢国公又如何。 她冷笑一声,面容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 遇佛杀佛,遇魔杀魔。 第29章 . 伞下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遇见了她…… 谢国公告辞时, 已快接近腊八。在离去前夜,他还特地为了季沉的事,找白建泽谈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也不知谈了什么, 在白建泽离开春丝阁后, 便对楚管家吩咐了下去。 明面上贵人离去, 季沉仍然留在春丝阁伺候, 实则春丝阁都没有了客人,那自然的, 他的留侍便是挂着闲职罢了。 谢国公离去的当天,顺便和季沉去了季家村的一处后山。 正是寒冬之际,这日也纷纷扬扬了雪,大雪洒在天地之间,有一种肃穆庄严的美丽。 立于山崖前的一座夫妻衣冠冢,冢边青柏森森。 孟影谭鸣等人守在五米之外,把这方世界留给了这对将将认亲不久, 便要分离的舅侄。 谢国公跪在地上,扶着那木制的碑牌, 眼泪纵横。 “姐姐, 弟弟来晚了。你和姐夫在黄泉之下且安心, 我会好好照顾沉儿。” 着了素白衣衫的少年亦是跪在了谢国公的身边,低垂着眼帘,“爹爹,娘亲,孩儿不孝。” 爹爹, 娘亲,害你们的人,我定要他死不足惜。 他在爹娘的墓前发誓, 那双狭长的凤眼泛着些许血丝。 良久,谢国公才起身,看着眼前都快到自己耳朵边那么高的侄儿,有些欣慰,“沉儿,我把杜慧留在你身边,若有什么事让她转给我也是一样,明年春天我会接你回去。” 季沉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这句话时,点点头,“舅舅安心,我这边一切都好。” 谢国公听着他这善解人意的话,却愈发难受了,可京城那边也确实是龙潭虎穴,若是贸然带沉儿回去,反而是害了他。 “沉儿,是舅舅亏了你啊。”他拍了拍季沉的手掌,那双龙睛虎目都赤红的。 季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自己的手,道“舅舅,有您在,是我的福气。” -- 第55页 送走了谢国公后,季沉看了眼身后的杜慧,拱手道:“杜先生。” 杜慧道:“小公子。” 季沉笑得温和,“杜先生,我打算回家一趟,您不妨先回白府。” 杜慧皱眉,但看他坦坦荡荡的神情,又看不出什么,不过他言语之中的送客意味又是那么明显,显然是不想自己和他一起去。 “那小公子,我便先回去了。” 季沉淡淡点头。 他望了望另一边的山坡下绵绵不断的烟火,那是他住了十三年的季家村,他嘴角泛起一个凉凉的笑。 他看着手里的火折子,轻轻嗤了一声。 季家村。村尾那座新建的房子冒着浓烟,等季天庆和白玉兰得到村里人通知,从田地里回来的时候,那座二进的房子已经毁于一旦,自然连屋里的稻米粮食也都烧了。 白玉兰当即就哇哇哭了。 季天庆急着锅里的蚂蚁,好在得到村民的通知,才知家里的孩子都在外边。 两夫妻抱起来哭了,这好不容易攒了好几年的家当都没了。 “玉兰啊,这可怎么办。” 白玉兰虽是个厉害泼辣的角色,可也被这忽如其来的灾难给弄懵了,哭得厉害。 “当家的啊,这可怎么办啊,呜呜~” 一边站得远远的村民拿着他们给自家的孩子上课。“你们看,我老早就说了吧,这季家老大就不会有好报应,因了没粮食吃,就把弟弟唯一的子嗣给贱卖了,今天这把天火就是老天爷的报应啊。” 另外一个也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呀,这房子本来便是他弟弟老幺的房子,这些年翻新当做自家的用,瞧,果真是报应不爽啊。” 白玉兰和季天庆也听到了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更是觉得脸皮子都给丢光了。 人群之中,季沉远远地瞥了一眼,对上白玉兰的眸光时,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白玉兰脸上仿佛见了鬼一样,吓得指着季沉所在的地方,“当、当家的,你看那是不是你那短命的弟弟。” 季天庆没好气地道:“你胡说什么。”倒是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看见那七分肖似死去弟弟的少年,也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再抹了抹眼,原来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鬼啊——” 两夫妻抱头鼠窜,瑟瑟发抖。一边不知所以然的村民倒是被他们这个样子笑坏了。 季沉走在大街上,那身素白仿佛一身重孝,他眼底一丝笑意都无,冷淡的瞳子也不知在看哪儿。 “小伙子,你走路看着呢啊。”一个被他撞了一把的老大爷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季沉仿佛什么也没发觉似的,只是往前走。 寒雪一层层地下着,街道上愈发地寒凉,他这身单薄的白衣怎会经得起这凛冬呢。 正如此刻他的内心世界一般,死一样的安寂。 那张出色的容颜被冻得苍白,连肌肤间细细的青筋都可见。 他知道,这不是该悲伤的时候,可是内心总好似有那么一片空白,无法填补,令他活成了一个行尸走肉。他可以洞察人性,算计人心,甚至算计自己的人生,可是可悲的是——一切都无法挽留。 失去的人生,失去的幸福,永远把他关闭在大门之外。 少年长长的睫毛沾了雪粒子,发间也染了丝丝霜白,他低垂着眼帘,把自己放逐在这个灰暗的人生当中。 在他的视线当中,所有的事物都是晦暗不明的,择人欲噬。只要从天上落的雪,是纯洁无暇的白色。 他落目,瞧着落在掌心的雪花。 风还在呼啸着,哗啦哗啦—— 忽有人踮起脚尖,向他倾斜着油纸伞。 淡淡的甜香,温润轻柔,有着不可以思议的甜美。 少年抬眸,望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躲过他的视线,连声音都带着些许娇蛮。 “季沉,你不好好在府里干活,跑外面来偷懒啦。” 少年盯着她,眸光深幽,不知不觉便流露出些委屈。“小姐。” 白小仙被他这软软的声音吓了一跳,“季沉,你……没事吧。” 她刚刚从白家金银铺里出来,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看到季沉,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可是他衣衫单薄地在雪中行走那孤寂的一幕有点过于刺眼了。 她打着伞,看着伞下的少年,见着那总是一张温柔脸的人,如今冷清冷寂的样子,那眼角有些微红,那嘴唇冷得发白,显得是那样的脆弱可怜,让她都有些狠狠心动。 不,不存在的。 白小仙把伞往他手上一推,没好气地道:“天凉了,就要多穿些衣衫。别在外面乱逛了。可不是每次都会遇见我的。” 她抽手的时候,那抹余温在冰凉的手心留下了暖意。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定定地瞧着眼前披着雪貂裘衣的少女,正欲开口。 “小姐。”桃红柳绿寻来了,见着季沉也在,两个小丫鬟也是一愣。 “回府吧。”白小仙淡淡地道,由着桃红给自己撑着伞。 桃红柳绿对视一眼,也没二话。缀在了自家小姐身后。 白小仙来金银铺看看布置,顺便了解一下行情,来的时候做的马车来,回的时候自然也是坐着马车回去。 马车经过街道的时候,白小仙下意识地揭开了窗帘,见着那少年还静静地站在道边,持着她的那把绘着桃花的竹骨伞,在风雪当中如鹤而立。 -- 第56页 对上了他的目光时,白小仙蹙了蹙眉尖,这大冬天的,站在雪里好玩吗? 白小仙拉了窗帘,把那道锁在她身上的视线关在车外。 好了,这应该也算讨好季沉的一件事吧。 白小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给他的时候,没被拒绝,这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小姐,您刚才和季沉说了什么啊。”桃红忽然凑过来,好奇地问。 柳绿也是点头,盯着她,一脸的求知欲。 白小仙各敲了一个栗子,哼了一声,“不许胡说,桃红,你给我剥橘子。” 桃红和柳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是听不到了,倒是手脚利落地剥起了橘子来。 车外,季沉收回视线,落在绘着夭夭桃花的伞面。伞外的雪纷纷撒撒,这把伞为他隔绝出一个世界来。 他低垂着眸子,抚上胸膛那从死寂中活跃起来的心脏,隐隐约约,感觉得到有什么破冰而出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遇见了她呢。 是她是故意接近吗? 若是想要攀附,若是喜欢他,为什么……连多一句话都不肯和他说,就那么着急地走了。 这把伞就像是一个束缚似的,把他那游离不定的心又束缚在这个人世间。 少年左手捏拳放在唇瓣下,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却有些阴阴沉沉的,那双漂亮的凤眸也晦暗不明。 时光翩然而擦,转眼便是一年之中的腊八。一大早上的白小仙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她不信邪,只当是自己昨晚没睡好。 直到发觉自己又要开始走剧情线的时候,她一脸无奈。 还是恶毒女配奉承男主的戏码。前边还欺负践踏他,现在就巴结谄媚,她要是季沉啊,能给个好脸色才奇怪。 春丝阁前,好几个小厮正在损着季沉,嘴里没一句好话。 咳咳,自然,这些小厮在原文中也是她这个恶毒女配特意吩咐的,就为了这一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见他们说得越来越离谱,她冷冷地出声了。“你们在做什么?” 第30章 . 嘘寒问暖 奇奇怪怪的关心方式 那些小厮见到她时都是一脸讪讪的样子, “小姐。” 他们纷纷退让,让出位于中心的少年,他仍然是那身青衣, 不卑不亢地站在人群当中, 温润如玉, 如芝兰庭树般高不可攀。这些小厮本只是听命令行事, 没想到季沉这么傲,刚才还真是上头了。 其中一个还领悟了恶人先告状的做法, “小姐,他愣是说这把伞是您借的,我看分明就是他偷的。” 季沉手里握着那把伞,狭长的凤眼微微一眯,目光也落在了白小仙身上。 不止是他,这些小厮全都看向她,就差没问出来了。明明是小姐您让我们欺负他的, 怎么您还把伞送给他了。这……我们可怎么办? 白小仙被他们看得有些悻悻,不过季沉怀里那把绘着桃花的白伞确实是她送的。 她也没想到, 季沉今天会还伞啊。 早不还, 晚不还,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白小仙为难地咦了一声,“这是本小姐的伞,难不成本小姐还不能借伞给他了?” 小厮们因她这娇蛮的话语而瞪大了眼睛,又没人敢试其锋芒,结结巴巴地道了一句“小姐您——” 见季沉好似快要看出什么来了, 白小仙又瞪了他们一眼,“什么时候春丝阁这么闲了,你们若是无聊, 是不是小姐我还要给你们找些事做啊?” “小姐饶命啊。”其中几个聪明一点的,那还看不出白小仙的做法,连忙就拉了下身边的人,让他们可别胡说了。 白小仙瞥了眼季沉,见他还是那副淡淡然,不因物喜不以物悲的样子,全然不拿他们当回事。不过为了这几个小厮别因这件事惹了季沉,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怎么,你们欺负了人,不道歉一句就跑了?” 领头的那个小厮:“……” 他朝白小仙眨眨眼,小姐您是怎么个打算? 白小仙不动声色地回他,赶紧照我说的做,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那小厮懂了,马上向身边的兄弟使了使眼色,就立即低头向季沉作揖道:“季沉,这回是我们错了,原谅则个。” 其他的小厮也附声道:“是我们错了。” 白小仙忍不住吐槽,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下一秒,她便见季沉瞧着自己,轻轻笑着,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些奴仆小厮弯着腰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一句话。 白小仙有点儿尴尬,不过还是出声了,她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那小厮马上就跑走了。这会儿心里还不知怎么咒骂白小仙呢。 “季沉,你没事吧。”白小仙嘘寒问暖地道。这时候,她这个恶毒女配在得知季沉真正的身份以后,已经是对他芳心暗许了,甚至还想让季沉被她折服,明里暗里的,收买人心,让人对付他,自己就出来雪中送炭。 季沉这朵黑心莲又不傻,且不是那种轻易能信人的傻白甜。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小仙眼神都有些闪避,毕竟扮做黑心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多谢小姐。”他神色清冷,语气疏离,拿捏着好一派不远不近的姿态。手里握着那把伞,朝她轻轻作揖。 “你若是没事,一切便好。”白小仙笑盈盈地道。 -- 第57页 季沉嘴角微翘,有些趣味盎然的样子,“小姐,您今日怎么不躲着我了?” 白小仙被他这句话后背都惊出冷汗来了。她隐饰自己的失态,没好气地道:“那是你感觉错了。” 剧情也走了,白小仙就有想要逃离的情绪了。每次,对上季沉那双眼睛的时候,总觉得被这个人看透了一样,叫人不爽。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忽然听他声音温柔地道:“我和小姐说笑呢。小姐你怎么会回避我这个奴仆啊。” 白小仙迟疑地回头,见那捧着伞的少年眉宇温柔,没有一丝的晦色,在她的目光下,他的眸色也清浅干净极了。 他把那把伞递给了她。“小姐,那日……多谢了你的伞。” 白小仙犹豫地接过了伞,指尖划过伞时,少年那莹润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白小仙有点不高兴。 他的手指收得很快,更像是不小心碰到的。 “小姐。”季沉音色寡淡。 “不谢,举手之劳。” 白小仙拿起伞,毫不犹豫地就走了。竟然是一句话都懒得再和他说。 看着少女走在回廊里那轻俏的背影,他眼底染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沉。 既然接近他,为何又不愿多和他说句话? 白小仙走到拐弯的地方,才抱着那把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她表现得太明显了,连季沉都看出了她不喜见他。 这是一个极为不好的昭示。 她松了松束着的领口,有些心烦意乱,这才走了一个讨好季沉的剧情,接下来还有几个呢。 腊八当天,温氏亲手下厨熬了一锅腊八粥,给白家父子和小仙食。小仙那碗放的甜度都是她自幼便喜欢的,一连喝了几碗,那叫一个安逸。 还欲添上一碗的时候,那要命的剧情线又来了。小仙恨恨地把碗放下,吓得一边侍奉的桃红都忍不住问:“小姐,您这是……不合胃口?” 白小仙叹了一声长气,“去,给我找个食盒,打上一碗腊八粥。” 桃红一脸迷惑:“小姐,打一碗腊八粥是作甚?” 白小仙磨牙:“送人。” 桃红见了她那一脸凶残的样子,这……送人,怎么更像是灭口。 虽说如此,桃红还是利索地打了一碗,糖放的多多,自家小姐就喜欢多多的,她心里暗想,许是小姐想……出去食?送人?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白小仙接过桃红给的食盒,看了看,又给添了一盘应时节的梅花糕。 讨欢心,哼哼,那多送一盘糕点更像话。 桃红欲言又止,“小姐,您这是要出门?” 白小仙打了一把伞,点点头,“你别跟着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桃红只好应下,不过又好奇,小姐这……难道是送人?可小姐……送给府里谁呢? 下午下了些小雪,路都有些湿滑,小仙本想边走边玩,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根本就不容许她混时间,还不到一炷香,她就已经走到了春丝阁。 她这才到春丝阁,就被正接受着杜慧指导武术的季沉发现了。 季沉望见那打着伞,手里提着食盒,一脸郁闷样子的少女,他眸光也有些多疑神色。 “白小姐怎么来了?”杜慧同样是皱眉,望向走近阁楼的白小仙。 季沉眸光落过那樱红的衣袂,又落在她那踏过雪有些污迹的绣花鞋上。他并未回答杜慧,只是狐疑地瞧着白小仙。 正巧有奴仆路过,她露出了笑颜,把那食盒递给了那奴仆,说了几句话,就松了一口气。那眉宇之间都有些灿烂之色,仿佛开在原野上的花儿般清新。 她握着伞在雪中站了一会儿,见那奴仆走进了春丝阁才抿唇笑了一下,走了。 季沉眸色幽深,望着这一幕,直到那奴仆提着食盒走了过来,一脸笑吟吟的样子。“季沉,这是小姐送来的,说是今日腊八,让先生和我们一起过节。” 杜慧哦了一声,瞧了一眼季沉。 季沉从那奴仆手中接了食盒,“多谢了。” 那奴仆笑了一下,完成了白小仙交代的任务,就走了。 季沉面色寡淡地掀开了食盒,见着里面一碗腊八粥,一叠梅花糕。 杜慧对这些不感兴趣,直言道:“这是白小姐送给你的,借了我的名头罢了。” 季沉低垂眸子,“既然是送给我的,为何……不亲自送来。” 杜慧也是迟疑了一下,“白小姐……一贯是个爱惜脸面的人,许是怕人说闲话。” 季沉低低地笑出声来,“杜先生,真是如此?” 杜慧犹豫了一下,“也许罢。”这些小儿女的事,她也不是很理会。 季沉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腊八粥,便皱起眉头来,太甜了。 也是这份腻甜,让他信了,这碗粥也许便是她亲手熬的,不然怎么会……这样不合时宜。 白小仙没想到这招还真行。原剧情是她黏着上去送腊八粥,她刚才让下人给送了,没想到这段剧情线也直接过了。看来,只要是挂着她的名头,送到了,讨好这件事被季沉知道了,就算她过了。 这样一想,还有很多划水的空间啊。 白小仙呵呵一笑。给季沉送冬衣的时候,便直接让桃红上成衣铺买了一件和自家哥哥身材相仿的冬衣就凑合了。 -- 第58页 送衣服,自然不方便让人送,被人知道了,她可能会社死。 桃红还以为白小仙是给自家哥哥白兴元送礼物呢,拿着绫罗好好地打包才递给了她。 “小姐,有您这样的妹妹,可真是少爷的福气。”桃红拍马屁道。 白小仙听了很舒心,也有点心虚,拉着自家丫鬟小声地道:“桃红,我可是给哥哥一个惊喜,你不许说出去啊。” 桃红也被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给吓到了,马上点头:“小姐,您放心,我绝对不说。” 白小仙这才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你最乖了。” 桃红:“……”小姐这语气,好似哄着猫狗一样。 白小仙拿到了衣服后,想了一下,打探了一下季沉的今日的行踪,得知他每天都在春丝阁,就拿着衣服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 那天天气是顶好的,拿着一个包裹的白小仙也吸引不少下人的目光,不过惧于她那冷冷的神情,倒是没一个人来刚上前去。 季沉午后经过时,见到了拿着包裹的少女时,那张笑若春风的容颜上有些迟疑之色。 而当少女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欢喜起来,她飞快地接近他,样子有些别扭,“帮我扔了吧。”说完便把那包裹扔到他怀里,就跑了。 季沉抱着那个包裹,愣了一下。 周围看戏的丫鬟小厮们也眨了眨眼睛,瞧着季沉怀里的那个包裹,仿佛里面便是什么毒/物一样,猛然吸了一口气。 季沉低眸瞧了瞧怀里的包裹,蹙起了眉尖。 第31章 . 送冬衣 恶毒女配的戏码 他朝那些露出好奇目光的丫鬟小厮们微微一笑, 当真若春风一面似的,让人都醉了。 谁人不知,小姐最是看不惯季沉了。 这个包裹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有些担心地看向那清雅的少年郎, 见他因衣着单薄轻轻咳了一声, 更是觉那声轻咳, 仿佛咳在了自己的心间。 季沉提着包裹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认亲那天过后,谢国公便在这春丝阁里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白建泽并未说些什么,这春丝阁里或许有看不惯他的下人,却从不敢把他从这房间里赶出去。 当然,他们也对付不了季沉就是了。 季沉关上房门,瞧着那包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拆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件月白的冬衣,细密的针线绣着宝相花, 分量不轻不重,摸着却很暖和。 这是一件成衣。 季沉修长白皙手指轻轻划过那柔软的缎子, 眸色有些费解。 白小仙在路上等着他, 就为了给他送这件衣服? 手指顿了顿, 那细密绵长的针线纹样仿佛一条跃起的毒蛇啃噬了他的手指似的,叫他猛然收回了那霜白如玉的指尖。 他眉间蹙得更紧了,仿佛能放得下一根针。 她这是在讨好我? 前一次为他赶走那些说话难听的小厮,当然,他隐约看得出来, 这出戏码应该是这位白小姐自己折腾出来了。他人缘还没有差到让那么多人对他出言不逊。他们眼色来往,还真当他是个木头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腊八又特地送上一碗自己熬的腊八粥, 今日更是送了一身冬衣给他。 细细想着,不知不觉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他愉悦地掀开那身月白的冬衣,轻轻一抖,往身上一比试,倒是长短合身。直到穿了上去,才发觉有些肩宽腰肥了。 季沉蓦然脸色一沉,把这身衣服脱下,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成年男子的体量。 他虽然生得高,可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远远没有成年男子那般骨架。 既然是给他买衣服,为何会买成年男子的衣服? 季沉那张淡雅如仙的容颜笼上些许阴沉的戾气,他盯着手上的衣服,慢慢地,居然笑了,那笑容温柔清浅,可透过那光线,那笑容在午后阳光下,又有些瘆人的冷。 她三番两次的作为,让他越发看不穿了。 白小仙,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他,而是在玩弄着他吧。 即使知道他是贵人的侄儿,还是瞧不起他,想要拿捏着他。 她是明月,而他便是沟渠吗? 季沉面无表情地撕开了那冬衣,任那雪白的软绵从里面游离出来,他瞧了一眼手里残破的衣服,眉宇之间还含着轻柔的神色。 “既然不合身,那便毁了。下次再送衣服给我,记得我的尺码啊。” 他这絮絮的一句话,也不知是对着衣服说,还是对着那送衣服的主人说呢。 白小仙回到了雪香阁,眼皮还跳个不停,她最近这段时间都习惯了。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也不知是财还是灾,她看还是季沉的“灾”。 过了腊八,杜慧又重新开始给他们三个上课了。只是这课,只逢着天气暖和,没有风雪的午后才上一上。对于贵人离开,杜慧还留在白府里的事情,白建泽闭口不谈,就连楚管家和白兴元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然,白小仙倒是清楚,这课更多的是杜慧给季沉开小灶的。她只当是锻炼身体了,每天练一练拳法。 一上完课,白小仙本就想离开,可这时被季沉给喊住了。 “小姐。” 白小仙看了看附近。 -- 第59页 季沉道:“小姐可是在找楚姑娘?她娘亲近日偶发风寒,她回去熬药了。” 白小仙差点没忍住拿起秀帕,擦擦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珠了。 她斜睨了少年一眼,道:“我可没问。” 冬日绮丽的光线西斜照在少女身上,那清丽甜美的容颜都有些高傲不近人情,眼前的她,仿佛还是那个不喜欢他的娇纵大小姐,可是明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前不久她嘘寒问暖,眼下她又把他当做陌生人……?疏离冷淡,前后仿佛两个人。 季沉抿唇,他虽然城府深,可终究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是十年后谁也看不透,掌握了权柄的黑心莲首辅,那一直在心里逗留的话,终于在白小仙这样冷淡的态度下,说了出来。 “小姐,您……为什么要给我送衣服?” 问了,还是问了,心里打了一个咯噔的白小仙对上少年执拗的眸色时,一张脸都薄如纸,雪白白的。 她猛然扭过身子,“我送给你,你穿便是,问什么。” 总不能告诉你,我在做恶毒女配讨好你的吧。那也太折面子了。 “不合身。”他淡淡吐出这几个词。 白小仙:“……”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季沉,敢情就为了这?不过她让桃红到成衣铺按着哥哥的身材买的,不合身也是正常的,没想到季沉还这么……挑剔? 她咽了咽口水,“那……我给你换一件?” 她这句话落下时,少年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有什么瓦解了,仿若春回大地,万物萌发,杂花生树。 他在笑。 白小仙见到的这笑,绝非他平日那种故作春风满面的笑意,而是那种发自内心,不加掩饰的笑。 她的心也久违地跳得加快了一下。 被他的笑容惊艳到了。 不不不,白小仙,你眼中的这个少年可不是一个爱笑的邻家儿郎啊,这就是一朵洗不白的黑心莲,你可别被他的笑蛊惑了。 她那躲开的眸色,被季沉当做是羞恼了。不知不觉,那件不合身的衣服给他留下的那种不适的情绪也慢慢消减了。他甚至不再怀疑眼前这个少女时喜欢他的,只是有些……别扭罢了。 骄傲的大小姐不肯澄明自己的心意,于是偷偷掩饰自己的爱意。 可他偏偏就想看她从天上坠落在污泥当中,当她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着她的凋谢、枯萎。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白小仙感觉到他的目光深幽幽的,像一匹恶狼盯着自己,不怀好意地,她恶声恶气地道:“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拉倒。反正她这个剧情线已经走过了,没影响。 “我要你亲手做的。”少年道。 白小仙瞠目结舌,看傻子地关怀地看着他。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小姐,您这千金之躯,那做得了什么衣服。我看啊,您给我买一身合身的冬衣便是。”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不理会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我知道了。” 少年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深远地,仿佛想瞧出个花样来。 “小姐,您最近对我这么好,我啊,不知道该什么回报您才是。” 白小仙脱口而出:“那你好好想想。” 季沉愣愣地瞧着她。 白小仙皱眉:“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你这话只是糊弄一下我的而已?” 季沉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顿了一下,才道:“自然不是。” 刚才他的话,有几分真心,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份凉薄。暖心的话,只是随口说出,至于承诺,能够做得到的才叫承诺,做不到的自然没人惦记了。 白小仙在心中轻嗤一声,果然只是随口说说吧。还真当她和楚娇一样,那么好糊弄吗? 白小仙娇哼了一声,“那你的承诺我记着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季沉视线圈住她的背影,他刚才竟是被她……看穿了吗? 那又怎么,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少年面若冷霜,扯了扯嘴角,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他居然连伪装都不屑于了。 白小仙最终还是亲自去了成衣铺,给那想骗她的黑心莲买了一身竹青的冬衣。 正逢小年,把这件冬衣当做了新年礼物送给了季沉。 只是送这件衣服的时候,她正巧见到季沉和楚娇在放爆竹,雪地里,少年郎和少女皆是出色的容貌,十足的般配。楚娇笑得很甜,那身轻粉的袄子衬得她人比花娇,连那墙角绽放的绯绯茶花都比不得她眉梢点灯般的笑意。 爆竹燃烧,噼里啪啦,喜庆热闹。 在黄昏之中,在淡淡烟雾缭绕中,白小仙看不清他的神情。想也是十分轻松惬意的吧。 白小仙低头看了眼手中竹青的冬衣。 她敲敲自己的脑壳,终于想起了这段剧情。在原文中,身为恶毒女配的她,在看见了楚娇和季沉开心地在一起放爆竹的时候,她吃醋了。 没想到,她这样也能无意踏过一个剧情。 白小仙扯扯嘴角,露出有些讥讽的笑意。 下面一段,便是她陷害楚娇偷她的金簪了吧,季沉维护她,这令恶毒的她更是疯狂了,几次三番地对楚娇下手。只是在季沉那高超的手段下,吃亏的都是她这个恶毒女配而已。 白小仙嘴角轻轻抿起,她瞧着远处的少男少女。手中的冬衣有些甸甸的,她随手连着油布放在了走廊上,踏着黄昏离去了。 -- 第60页 楚娇瞧了瞧身边的少年,欲言又止,“季哥哥,谢谢你了。” 季沉淡淡地道:“谈不上谢谢,楚管家的爆竹既然已经放了,楚姑娘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楚娇噘嘴,“季哥哥——”这也太无情了吧。 季沉面无波澜地转身就走,他走到走廊时,眼角瞧到了包裹在油布里的新衣裳。 他愣了一下,回望长廊石桥,黄昏雪地里有些残阳光照,唯独没有他心中的那个身影。 他弯腰拾起了那件竹青的冬衣,菱形唇瓣动了动,眼里有些烦躁之色。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32章 . 谁偷了金簪? 误会? 小年当晚, 白小仙接了父兄的任务,亲自给府里的人发送福利。 府里的管事奴仆们都站在大厅里,等着发炸年糕, 这也是宁城当地的习俗了, 小年夜便是除夕前一天, 身为主人不仅要发送年糕果子, 还要把这一年的辛苦钱赏赐给下人。 她每走到一个家人面前,身边的桃红柳绿一个给赏钱, 一个给年糕果子,她只需微笑颔首。府里没有女主人,白建泽和温氏都有心让她掌管这些家务,未来当家了,也不至于露怯。 白小仙笑得脸都僵了,听着几位管事说完了吉祥话。便走到了丫鬟小厮那边,瞧到了人群中特别拔群的季沉和楚娇二人时, 她有点头疼,马上进行的便是她要诬陷楚娇偷她的金簪, 结果被季沉打脸的剧情了。 “小姐, 您没事吧。”柳绿小声地在她后背问着。 “没事。”当然有事。她心里苦啊。 走到楚娇面前时, 倒是见她一脸待不住的样子,还撇撇嘴,一看便知是被楚管家强迫过来的。 特别是白小仙走到她眼前时,那眼中的不耐烦更浓了一些。 这种收买人的手段,作为穿越女的她怎么会觉得有趣呢。 不过, 楚娇还是服了服身,“小姐,小年安康。” 白小仙冷冽地瞥了她一眼, “免了。” 便在忽然走动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柳绿的惊呼声,“小姐,您头上的金簪呢。” 白小仙捂额,柳绿这台词也太炮灰了吧。完全就是惹事那种啊。 桃红也被柳绿这句话吓了一跳,才发现来的时候还簪在如云乌发间的金簪不见了。 “小姐——” 她们两个丫鬟的话很快就在大厅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连楚管家都从前面急急地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小姐,您丢了东西?” 白小仙:“……”这段剧情委实有些敷衍啊。 楚娇也被楚管家那副紧张的样子吓到了。“爹爹。” 下一刻,白小仙整个人仿佛连躯壳都被什么占据了,在她的视线里,“她”狠狠地瞪了楚娇一眼,秀美的手指指着她,“是你偷了我的簪子吧。” 楚娇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你丢了簪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管家大声喊住了,“娇娇,是不是你做的,快还给小姐。” 楚娇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爹爹。“爹爹——” 她附近的好几个丫鬟都立马离她远了一些,生怕祸及到自己,那眼中倒是看热闹的样子,她们早就看不惯楚娇很久了,仗着自己有个管家爹爹,骄纵得要命,还以为自己是白府的小姐啊。 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 楚娇委屈极了。她下意识把希望放在不远处的季沉身上,可见他连眸光都不瞥她一眼,那双淡漠的眼睛放在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便是——白小仙。 “季哥哥……”她小声地念了一声,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敌意,还有最信任的爹爹那逼迫着她低头的目光,楚娇心中有种百口莫辩的绝望。 她失望地收回了眸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小仙。“不是我,我没有,你有本事在我身上搜到金簪。” 白小仙得到身体的所有权以后,就被她这瞪了一眼,她瞧了瞧季沉,发现他看着她,眸光淡淡的,就像是这周围的吃瓜群众一样,根本就没有想帮楚娇打脸的想法。 白小仙震惊了。 这剧情就离了个大谱。 楚管家在听到楚娇的这番对话以后,也有些于心不忍,“小姐,是不是弄错了。” 白小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只金簪确实是不见了,明明她进来的时候还在的啊。 虽然她是打算走剧情,可也并没有提前就在这上面做文章,这只金簪看来还真是被谁捡走了,让楚娇给背了锅。 “我又没有弄错,我自然心里清楚。”白小仙端着架子,冷嘲地说着,“既然你们觉得没有,那便让我的丫鬟搜身一下,楚娇的清白不就迎刃而解了。” “小姐英明。”桃红和柳绿率先便道。 这厅里的其他人也是纷纷赞同道:“我看就照小姐说的办。” 白小仙淡淡地道:“楚娇,你如何?” 在楚管家那目光下,楚娇屈辱地点了点头,随后和桃红柳绿去了,事实证明确实是乌龙一场。 楚娇兴奋极了,盯着白小仙一脸不服。“小姐,您冤枉了我。” 白小仙道:“是又如何。既然没你的事了,你就别凑热闹了。” “你——”楚娇被她的无耻给气到了。还没把后半句话说完,就被楚管家捏着耳朵给她道歉:“小姐,娇娇她也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回。” -- 第61页 楚管家伏低做小,姿态卑微,生怕惹了白小仙不开心。 楚娇看向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心里凉凉的。 白小仙随意地道:“算了。这次就看在楚管家你的面子,再有下次这般不知尊卑,那我便让温嬷嬷处理了。” 楚管家连忙点头:“小姐放心。” 楚娇的血都凉了一半。这么多年来,穿越到这个古代的她,头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来自身份地位的压迫。看向眼前和她同样年龄却骄纵霸道的少女,楚娇有些茫然了,这个时代真的是她想要穿越的时代吗? 季哥哥……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楚娇咬着唇瓣,总觉得有什么变了,季哥哥他怎么这么冷血啊。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啊。 她的世界好似在那一瞬间都崩塌了,眼泪掉了下来。就连被楚管家捏着的耳朵都感觉不到疼意了。 白小仙皱眉,“楚管家,楚娇到底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捏她的耳朵。” 楚管家有些讪讪地放下手。 楚娇低垂着头,安静极了,那轻巧的下巴都有些苍白的样子。 白小仙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叫她本欲移开的步伐都轻轻一顿,她捏起了楚娇的下巴,看她泪眼婆娑,那双眼睛里却有火一样的怒意,仿佛冲破长墙欲要绽放的蔷薇。 “哭什么,你自身证了清白,没人敢嚼你的舌头。” 楚娇拍开她的手,抹了抹眼泪,“我才不是哭这个……我想回家。” 我不想穿越了,我想回家,什么楚管家,什么季哥哥,我都不想要了。我想回到现代。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白小仙从她那双燃着火苗的眸子看出来了,她暗暗叹了一口气。 “想要回家,便回家就是了。楚管家不是在旁边嘛。” 楚娇却退后一步,摇摇头,目光里带着些绝望。“不,不是,那里不是我的家。” 桃红和柳绿听着她们的话,都懵了。楚管家也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软下语气向楚娇道:“娇娇,是爹爹不好,你……一会儿便和我回家吧。你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吃小年夜呢。” 楚娇就是低着头,掉着眼泪。 白小仙倒是没想到,她陷害女主偷金簪还能勾起她的思乡之情。 若她不是从小便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现在想必也是和楚娇同样的心情吧。 不过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她前世是害了病去的,在没觉醒这段记忆之前,她就是这里的人。 “好了,别哭了,闹得像什么话。”白小仙恶人恶语、重拳出击,“还有你们都少说两句啊,这么大声,生怕我听不到吗?”她这话一落,果然厅里看戏的人也不敢再窃窃私语了。 楚娇泪眼朦胧地瞧着眼前嚣张跋扈的白小仙,耳边那些难听的话也因她的话渐渐消弥。 那一瞬间,她心里是很委屈的,可是又因为白小仙那或许称得上是维护的话,而有些心梗。 可是,望着如火如荼的她,那样骄傲美丽,楚娇心里的心情更加是纠结。明明就是因为她惹成这样的,事到临头,她还说好话。 最让她可耻的便是,自己居然还有点吃这一套。 小姐,好像也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坏女人? 兴许,刚才金簪的事情就是误会? 楚娇试探地想着。随即敲了自己一个狠狠的栗子。她肯定是中邪了,居然会觉得白小仙是在维护她! 白小仙说完话,就发觉楚娇一直瞪着自己,又凶又可怜。 “看什么,你以为我是帮你说话吗。”白小仙发挥恶毒女配的作风,成功地让楚娇气得脸色都白了。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白小仙,她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桃红,柳绿,我们继续啊。”白小仙含着悠闲的笑意,浅浅地说着。 “是,小姐。”两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这诡异的气氛也让她们没看懂。 楚娇:“……”她是不是被逗了? 季沉收回眸光,思索着,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只簪子,只不过所有的动作都被掩饰在袖子里面。 他是在春丝阁捡到的这只簪子。 主人走得快,连簪子掉了都没发觉。 今晚,白小仙对楚娇发难,在他意料之中,可是这尾声却让他看不懂了。 为什么,她只是轻拿轻放,态度再恶劣都好,始终没有对楚娇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也或许可以说是,小姐她……根本就没想过要陷害楚娇吧。 这些手段,甚至算不上玩弄人心的手段,拙劣得似只是孩童随意拔弄着玩具。 小姐啊,小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季沉望向走人群里发放着赏钱的白小仙,那眸光粘腻,黝暗晦涩。 楚娇愣愣地看着他的眸光停在白小仙身上,心里拔丝的凉,连眼泪都忘记了擦。 第33章 . 放河灯 灯会巧遇 贴春联, 蒸年糕,拜灶神,除夕过后, 便是新的一年了。 小仙乐呵呵地拿了首饰铺的分红, 并且得了自家爹爹和哥哥两个大大的红包。她这段时间倒是没有画首饰样子了, 主要是针对着过去画的旧图进行修改。 她捏了枚茯苓糕, 吃了一口,瞧着样式, 正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忽然就被桃红那拉长的声线给卡壳了。 -- 第62页 “小姐——” 白小仙见她一脸见鬼的样子,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 桃红咽了咽口水,然后说:“小姐,楚娇要见您。” 白小仙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楚娇要见我?”她不是一贯看不惯我吗?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桃红点点头,也觉得奇怪, 自家小姐一向和楚娇处不来。 白小仙心想, 这楚娇来, 该不会是为了季沉的事吧。 “让她进来吧。” 桃红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道:“小姐,让她进来?” 白小仙淡定地点头,“是啊。” 桃红迷惑,但见眼前的少女支着下巴, 懒散的样子,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都冒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桃红无奈,也只好应下。 楚娇纠结地站在雪香阁外, 初春了,雪已经消融了,地上的青草也冒了细芽,天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寒冷。她内心有些复杂,季哥哥看白小仙的目光,那样奇怪,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就是好奇,便忍不住来了。 来了以后,就后悔了。白小仙那样的骄纵小姐,肯定不会理她,甚至会把她赶走吧。 可是当小丫鬟桃红笑着把她请了进去的时候,楚娇松了一口气。 楚娇进来的时候,白小仙正把放在案上的首饰画册给收了起来,见身材瘦削人比花娇的楚娇迈着细碎步子一脸纠结地进来时,她轻轻一指手边的茯苓糕。 “要尝尝吗?” 楚娇皱眉,“小姐,我不吃。”目光划过了屋里的桃红,似乎有些不喜。 桃红眨眨眼睛,望向白小仙。小姐,真的没事? “桃红你先下去吧,我和楚娇单独说说话。”白小仙拎了一枚茯苓糕,目光也在那茯苓糕上打转,语气随意地说着。 桃红离开后,楚娇直愣愣地瞧着白小仙,一连看了她好久,看得本人都有点受不了。 白小仙顿了顿:“你见我,就是来看我脸的?虽说我觉得我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可……你也不差啊。” 楚娇的脸爆红了,“你胡说什么!” 她咬咬牙,还是说了。“小姐,你是不是喜欢季沉啊?” 白小仙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她捂着嘴,笑得一双眼睛晶晶亮的,脸上都因这轻快的笑容,露出了酒窝。 “楚娇,你还喜欢他吗?” 楚娇被她问得一愣,她眸中都飞快涌过一些暗色,她咬咬牙,道:“是,我还喜欢季哥哥。” 白小仙走到她的面前,态度恶劣地道:“若是我和你抢呢?” 楚娇轻轻地捏起拳,低垂着眸子道:“小姐,你根本就不喜欢季哥哥。” 白小仙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是吗?” 她这轻轻两个字惹了楚娇,让她心头一怔,如临大敌,“你、你……不要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捏起指尖的茯苓糕轻轻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着。 “你——”楚娇指着她,生气极了,可是又拿她没办法,闷着声道:“小姐,你生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偏偏就要季哥哥。你换个人好不好。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了吗?” 白小仙内心笑得不行,觉得女主真是有点可爱,这蛮不讲理的样子都有点萌,可她是一个恶毒女配啊,若是轻易地就被她征服了,那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还是你换个人喜欢吧。”白小仙语气凉凉的。 “白小仙你——”楚娇瞪圆了眸子,还没说完就被白小仙硬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她拿着糕点尝了尝。 好似……味道还不错。 楚娇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猛然醒过神来,对上白小仙那笑盈盈的眸子,她拿着那吃了大半的茯苓糕,“我才不会被你收买,你想都别想!” 她飞快地将那剩下的半块茯苓糕吃完,正觉得有点干嗓子,就有盏花茶递到了手边。 楚娇顺手接过喝了一口。 “好喝吗?”白小仙认真地问。 楚娇顺口就道:“还行吧,没我自己泡的好喝。” 她随即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地看向递给她茶的某人。“你可别讨好我啊,我才不会把季哥哥让给你的。” “他又不是礼物,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让。”白小仙凉凉地道。 楚娇有些后悔地捂嘴,“你……莫名其妙。” 说完,便瞪了她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桃红走了进来,目光还瞧着楚娇奇奇怪怪离开的样子,再看向自家小姐,轻松畅快,完全不像是吵架输了的那一方。“小姐,楚娇她怎么跑了?” 白小仙喝了一口花茶,懒洋洋地道:“可能是她说不过我吧。” 自家小姐那自信的样子让桃红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真不是您又损人了? 元宵佳节当天,白兴元笑盈盈地给了白小仙一张请帖,“小仙,上次你画的那套首饰打了送给陈县令的夫人了,她家女儿特别喜欢,这是陈夫人特别给你送的。” 白小仙好奇地打开了请帖,然后合起,“哥哥,这是宁城繁花会踏春的请帖啊。” 白兴元道:“是啊,听说繁花会踏春的小姐们都是这宁城里的官家小姐,没想到,陈夫人会给我们家。” 白小仙撇撇嘴,不太感兴趣。“咱们家是商贾,我也是商人的女儿,这等风雅的集会我去着没什么意思。” -- 第63页 白兴元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小仙啊,你就当去看看热闹如何?” 白小仙欲言又止,见自家哥哥是真的很希望她去。当然,她也知道这繁花会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宁城的豪贵官家的势力的接纳。 别看白家豪奢,可到底无权无势的,徒有财富。 这才是为什么之前白建泽要讨好谢国公的原因。 抱上正确的大腿,才能让白家更进一步。 她家这两家金银铺如今这么红火,多的是人红眼,好在白建泽和白兴元走南闯北多年,见识多了冷箭,都及时给挡下了。 不过,这热销全城的白家金银铺首饰倒是让很多小姐们都很欢心。 而白小仙商女的身份更是让她们有些轻视之感,当陈夫人提出的时候,倒是没人说什么,反而是好奇这个人。听说,辰月及笄后头上戴着的那套首饰妆面便是白小仙做的时,更是好奇了。 这些,自然是白小仙并不知道的。 原书里自然也没有这段情节,纯粹就是她给拉出的枝节。 “好了,我答应便是了。”白小仙收起了那张请帖,倒是对今夜的元宵灯会感兴趣了。 “哥哥,今晚和我一起看灯会呗。” 白兴元摸摸鼻子,眼神闪避,“小仙,今晚我怕是不能陪你去看灯会了。” 白小仙左瞧右瞧,从自家哥哥脸上瞧出一些羞涩的样子,她瞠目结舌,“哥哥,你该不会是和约了女孩子?” 白兴元拿着竹骨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是你未来嫂子。” 白小仙看他一脸冒粉泡泡的样子,“……”果然是谈恋爱了啊。 也不知道这未来嫂子是谁? 她对元宵花灯节还是挺感兴趣,毕竟那一盏盏彩灯挂起,在夜色河畔之间,仿佛华耀人间,挤挤攘攘的人群,各种各样的热闹。 是个游街的好去处。 只是可惜了,哥哥今年不能陪她一起去呢。没人陪着自己去,白小仙反而是放飞了自己,就拉着两个小丫鬟参加盛大的灯会。 夜色起了,天上的月亮如盘,街上的彩灯和喧嚣的人声更比白日热腾。 白小仙拉着桃红柳绿看了杂耍,猜了灯谜,又吃了一碗肉元宵,就见街上有舞狮的,一片敲锣打鼓中,那舞狮活灵活现,惹来了好多看热闹的。 “这边,这边——”白小仙提着刚买的莲花灯,照着一张含着笑的俏脸,催促着人群中挤搡的两个小丫鬟。 谁承想,自水畔的高楼有人家放起了天灯,一盏又一盏,灯火璀璨中,看热闹的人群更挤搡了,一个不经意地,白小仙就和两个小丫鬟分开了。 白小仙提着莲花灯,瞧了半天,也没找到桃红柳绿,也有些惊讶今晚的人流。 她错落眸子之时,忽然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人群之中,身姿挺拔,仿若青松玉树的存在,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神情在灯火之间有些黯淡。手里提着河灯,慢慢地走到了河畔,竟然是要放河灯。 白小仙很快就了然了,他这是……在祭祀死去的爹娘吧。 她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想起了季沉爹娘的死因,无辜又悲惨,难怪后来即便他贵为首辅也忿忿不平,甚至不堪手染鲜血也要对那个仇人千刀万剐。 河灯幽幽地飘远了。河畔放灯的思人都露出了悲伤的神色。那一盏盏河灯,在那漆黑的水面汇聚成彩色的河流,美不堪言。 白小仙叹了一声,转身正欲离开,忽然耳畔传来少年轻轻幽幽的一声。 “小姐……?” 第34章 . 狗狗比较可爱 这是第二个巴掌…… 并不是很想回头的白小仙:“……”她背对着季沉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河畔轻风且吹着, 有些清寒,可热闹的人群却为这丝清寒增添了无限的人间风情。 时至今日,其实她好似也没有那么怕他了。 毕竟, 现在的季沉也不过是一个和她一样年纪大小的少年。 她轻轻转向少年所在的方向, 月光和河水沉浸下, 灯影姗姗, 河畔的少年若柳枝般清朗干净。 在季沉眼中,她那张脸上的表情真多变啊。今晚提着莲花灯, 穿着一身绣红袄裙,灵动漂亮,那张清丽面容上也有丝丝的叹奇。 让他也看不穿眼前的这个少女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姐,您为何……不和我说话。”他声音轻轻的,一双幽深的凤眸瞧着她,看似平平淡淡,实则波澜起伏, 大厦将倾。 白小仙真被他问住了。她愣怔一下,随即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道:“我看你放河灯, 应该没空搭话吧。” 季沉道:“小姐, 这是你的心里话?” 他那双眸子仿佛叩问人心般的清醒。 白小仙扭过头, “季沉,你未免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 她轻轻一嗤。 手里坠着的莲花灯轻轻一晃,追随着主人的步伐就要离去,可是她这种若即若离、时好时坏的拿捏态度却叫另一个人不甘了。 季沉上前一步,捏住了白小仙的手腕, 叫她手里的莲花灯都因这一捏给疼得坠落到了地上。 白小仙生气极了,正欲骂人,就对上季沉那双含着迷雾般难懂的晦涩眸色, 有些扭曲,有些阴鸷。 她被捏着的手骨也开始作疼了。 “白小仙,你作践我,作践得开心吗?”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 第64页 神经病! “你胡说什么。”她的脸色也很难看,有些紧张害怕了。 季沉冷笑一声,嘲讽地道:“小姐,你这套把戏好玩吗?送粥送衣,驱寒温暖,是不是想成为第二个楚娇?” 白小仙用力挣脱,却发觉以自己的手劲都是徒劳的。好家伙,这才和杜慧学武多久啊。她越是挣扎,发觉就越是疼,只能狠狠地剜他一眼。“季沉,你放肆!” 没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更刺激到了季沉,他眸光深沉,隐藏着些许的厌世。“小姐,你是不是把我当做你的一条狗了?呼来喝去,任你拔弄?” 白小仙:“……”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 还有点儿羞耻。 她忍着那痛意,一上头,便怒气冲冲地道:“你是我的狗?你也配,狗狗多听话,多可爱,多忠诚,你季沉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少年的脸色变得煞白,像是被侮辱极了,他咬牙切齿地道:“你——” 白小仙就趁着他愣神的这会儿,另外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往他那张秀美的脸蛋上甩去。 “啪啪——” 巴掌声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回头。见是一对少男少女,更是看热闹的人多了。 白小仙趁机挣脱了他的手,跑开两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莲花灯。 季沉一只手捂着半边脸,泛着红意的凤眸阴郁地瞧着他,慢慢地,居然笑了,还笑得尤其温柔。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支棱起来,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道:“你笑什么。” 季沉声音轻柔,目光缠绵,有些蛊惑人心。“小姐啊,这是你打的第二巴掌了。” 他此话一出,白小仙看他更是像是看黑白无常鬼似的,连带着他这温柔的声线和温柔的笑容都被白小仙当做了催命符了。 “那又怎样。”白小仙一脸无惧,任他的目光打量,其实腿已经软了。 季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们这激烈的话语,人群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最后,白小仙见机行事,提着那盏莲花灯闪开了。 季沉的目光一直粘黏在背后,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 白小仙脚步一顿,不过马上一丝迟疑都没有便踏在人流当中。 好不容易找到了桃红柳绿以后,两个小丫鬟都快被她急死了。自然,接下来也没心情继续逛灯会了,直接打道回府。 白小仙也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 她就应该苟一把的。 说什么狗狗,差点把季沉惹得黑化了。 不过就刚才他那样子,都已经黑到心肺里去了。 白小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她吃疼地轻轻卷开袖管,露出那被季沉捏的发青的右手手腕。 “小姐——”柳绿看到这青肿都被吓坏了,一双眼睛都是自责的样子。 桃红马上便掏出了去淤伤的药膏,轻轻地掏了一点往白小仙的那如凝脂白嫩的手腕上涂抹。 白小仙皱了皱眉。 “小姐,您这手是怎么回事啊?”桃红也着急死了,生怕就她们这会儿错过的时间里,自家看管不力,让小姐受了伤。 白小仙神容淡淡:“没什么,不小心弄的。你们别大惊小怪。” “小姐……”柳绿无奈地喊了一声。 她还是那副不欲多说的形容,两个小丫鬟便只能按下嘴边的话。 白小仙低头瞧着手腕上青青的地方,皱着的眉头就没松下,这季沉的手劲还挺大,他生那么大的气,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想起季沉最后的那句话。 白小仙就有点头疼,她这是被记仇了吧。不过她恶毒女配的事以后不会少做的,怕也没用,还是早点走完他和楚娇的世界线,走完了原书中的剧情线,她应该就能……自由了吧! 这个时候,白小仙忽然有些狐疑了。 元宵节这天打了季沉一巴掌后,白小仙连杜慧的课都不怎么上了,也没人说,杜慧带着谢国公的任务,教授季沉武术并且保护他,至于教习楚娇和白小仙的站桩拳法早就教完了,都是些简单基础的东西。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桃花都绽开了花苞。梨花和李花也不甘落后。宁城仕女们的第一场繁花会便定在妙宁庵,妙宁庵上的桃花开得早,重重绯色已在枝头摇缀。 白小仙看着手上的繁花会请帖,有点心累。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家里做咸鱼的。 白建泽瞧了瞧女儿,也难得地道:“若是真不想去,那便让你哥哥给你找个幌子应付过去吧。” 白小仙也知道父兄对陈县令内闺递来的请帖还是蛮看重的。她家再有钱,在这古代,也只是一个有钱的商人,哪里比得哪些清贵的官家。商业遇上什么事,还得找关系处理。陈县令家递来的高枝,若是能搭得上,自然是对白家极为有利的。 白兴元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想逼迫自家妹妹。“小仙,你若是不想去,那便算了。” 白小仙对上他们二人的目光,那句不想去了,还是没说出口,终究她还是有自己的思量。白家金银铺虽然近来在宁城是顶出名了,可到底还局限在中下层中,若是能在繁花会上一举拿下那些娇贵的官家侍女、千金小姐,她家的事业定能更上一层楼。 “爹爹,哥哥,我还是去吧。” -- 第65页 踏春游乐,去一去还能观赏妙宁庵一带的风景,她顺带当一下模特展览身上的首饰,吸睛。 这样一想,全都是好事,更加没有不去的理由了。 白建泽、白兴元两父子见她答应,倒是互相看了看,对她这种说变就变的心情有些叹气,虽然已经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可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调皮。 到了那一天,白小仙特意让温氏收拾出了一身新制的春服,藕粉色的襦裙,裙衫上绣着并蒂的莲花,细细温柔,还有少女的活泼。 梳了垂髻,发间叉着细细的莲花小扇,点缀着几只绒绒的珠花。 双耳挂着细细的荷叶滴珠。 颈间坠着如意金锁。 手腕间是和田玉浮雕莲花的镯子。 这一套正是白家金银铺里最近热销的一套平民价首饰,从头到脚,不到五十两银子便能拿下。 白小仙就着镜子摆弄了一会儿,觉得这些首饰在衣衫和人的衬托下更是绝妙以后,才终于没换了。 温氏都是看愣了神,直到白小仙叫她时才醒过神来,惊喜得落泪地道:“小姐转眼间都到了出阁的年龄啊。当初夫人年轻的时候和您真是生得一模一样,秀美玲珑,怎么看都好看。” “嬷嬷~” 白小仙被她夸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不过她也很喜欢自己这身打扮,别看全身上下都坠了首饰,可却轻便,没有一点累赘,就算是上山下山也不会有一丝的不便。 妆容也淡淡的,更接近于素颜。 这一身轻便,绮丽,和春天也很配。 白小仙臭美地以双手轻轻拍了拍发髻,再看镜子里的她,唇红齿白,满意地让桃红柳绿收手了。 出门的时候,白小仙吹着春风,觉得心情不错。 可是这心情在看见大门口马车上的季沉时,就完全没了。 驾着马车的青衣少年郎回眸瞧着她,怔了一下,垂下眸子,掩去了那些细碎的情绪。 “小姐,请上马车。”他语气平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白小仙下撇嘴角,有些忌惮,不过两个丫鬟在身边,她倒也不怕季沉对她下手。 第35章 . 调笑 这么俊的儿郎,可得大度些…… 踏上马车时, 她弯着腰,目光狐疑地扫过坐在前驾的季沉,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怎么是你赶马车?” “马夫的孙子今天摆满月酒, 不能帮小姐赶马车, 因而请了让我代替。”季沉的语气淡淡, 连眼角都不扫她一眼, 完全的敬岗敬业。 白小仙哦了一声,虽然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不过她今日的目标是所谓的宁城贵女集会“繁花会”,今日季沉没疯,平平静静的,像枝留香的桂花。 光是欣赏他的脸,白小仙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她挑挑眉,什么也没说,坐进了马车。 桃红绿柳两个小丫鬟也没多想, 都不知道在她俩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还当是自家小姐对季沉不喜, 连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个小丫鬟倒是挺喜欢季沉这容颜皎皎如日月的少年郎的, 路上还时不时地搭上几句话, 只是这天季沉尤其的沉默,偶而才用那清朗干净的声线回上几句。 就像府里人都喜欢他那四平八稳,对谁都带着笑颜的样子,两个小丫鬟也是。 到底还是少艾,哪敢问什么大胆的话, 只是说说前不久灯会上的热闹罢了。 “今年元宵的灯会可真是热闹啊,差点和小姐走丢了。”柳绿轻轻地抱怨着,那天灯会她可还没看够热闹呢。 桃红也是随意地搭着话, “那可不是,还好小姐没事,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气着了小姐呢。” 桃红正说着,连语气之中都带着了怒气,显然对那个捏着白小仙手骨都青了的人,有了恨意。 白小仙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桃红,怎么能随意在外人面前胡说呢。” 她语气都有些不快。 桃红马上捂嘴,“小姐,饶了则个。” 她稍微透过车帘一侧,对外面的少年郎道:“季沉,你可别胡说出来啊。”她也是有点昏头,居然把这种事都说了出来。 桃红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眼泪汪汪地瞧着白小仙,“小姐。” 白小仙差点想笑,要是她们知道她们嘴里的那个杀千刀的就是季沉,会不会连眼珠子都登出来。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这还真是有辱她的闺阁名声。不过白小仙根本就没把这当做一回事,季沉就是当事人,他都这样不动声色了,她不说出去,谁会相信。 桃红连连答是。 马车有些快了,叫车里的人都觉得有些颠簸。白小仙搭着柳绿坐好,正欲开口问季沉的罪,就听他低低地道:“小姐原谅,方才的路有些不平。” 白小仙无语,她很怀疑就是季沉在生闷气。 连他这低低的声音都有些寒凉的意味。 可是明明遭罪的都是她啊,他不就是被说了几句,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她都没有尖酸刻薄呢。 白小仙哼了一声。 她这一声在逐渐慢了下来的车轱辘声里很明显,让人不注意都难,车外的那个人本就心怀不满,听了她这娇娇的一声哼唧,一向温润的脸都有些冷峻,只是隔了一道车帘,车里的三个女孩子都看不到罢了。 -- 第66页 “小姐若是生气,可以罚我。”季沉语气凉凉,虽说一个罚字,可那态度怎么也称不上一个好字。 两个小丫鬟也琢磨出些不对劲来了。 白小仙心想,莫不是还在气她那一巴掌? 她呵呵一笑,“生气,我哪敢生你的气。” 车外,季沉沉默地赶着车,皱起了眉头,还在生气? 他也有些面冷了,竟然不知自己为何要找个借口接近白小仙,难道是图她的第三个巴掌? 他没说话了。 这车内车外的气氛却有些陈凝了。 桃红和柳绿都是一脸茫然,不过也心里叹气,自家小姐和季沉果然是针尖对麦芒,就不适合呆一块儿。只是小姐到底是小姐,季沉再好看,也只是个下人。她们俩自然也是站在小姐这边。这两个颜控党很快就倒戈了,反而在心里愁他不会说话。 很快便有好几家的马车急急地经过了,仿佛也是和白家一样赶着妙宁庵的今春第一次的繁花会。都不欲和她们这架马车打声招呼,只是却有一家的丫鬟轻轻的揽了帘子笑着问:“可是白家小姐。” 季沉点点头,不卑不亢,“正是白家。” 丫鬟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像是剥了的菱角咬在嘴里,连声音亦含着些笑意。“好俊的小子。” 另外一个丫鬟笑道:“月梅姐姐,你可别乱取笑人。” 桃红揭开窗帘,视线有些突兀,那旁边的搭着帘子的两个丫鬟秀美可人,是地地道道的江南美人,雪白脸儿樱桃嘴,此时含着笑,正情挑着青衣的少年郎。 白小仙捂嘴被逗乐了。这便是男主的专属桃花运了。哪里都有女孩子看上了眼。不过看过原书的她当然知道,季沉自被婶母虐待过一两年后,对这世上的女子都有些厌恶。桃花运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了。 透过那帘子外,她瞧见了少年那紧绷的下颌线,眉骨清敛,那菱形唇瓣也轻轻地抿了起来。 那被唤做月梅的丫鬟又道:“这么俊的儿郎,可得大度些,不然这张脸平白浪费了。” 白小仙噗嗤一笑。 季沉微微侧眸,黑漆漆的眼瞳地透过夹缝看向那双含笑的眼睛,他语气淡然,“多承了姐姐的喜欢,却是我不配了。” 月梅被他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们的主子这会儿终于开口了。“月梅,怎可这样孟浪。” 声音端庄温柔,恰如那人一般,白小仙瞧了个轮廓,只觉得是一位婀娜多姿的大美人。 “白家小仙,敢问姐姐是——” 那温柔的大美人笑盈盈地道:“我闺名唤做香兰。” 白小仙揽着帘子,好奇地道:“香兰姐姐也是来参加这繁花会的?” 香兰道:“我受了邀约,不得不至,不过,正是这妙宁庵春色将放的时候,今儿也能一乐。” 白小仙哦了一声,见她打量着自己,也不免好奇,见她那马车虽普普通通,却可见不凡,不像是一般的官家小姐。就连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比得上一般的小姐还要贵气了。 “我正有此感呢,一会儿姐姐可要带我一起瞧瞧这妙宁庵的桃花。” 香兰笑着颔首。 瞧着香兰的马车离去,白小仙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位小姐是谁啊?” 桃红和柳绿也是摇摇头,连她都不认得,她们更是不认得。 车外的季沉却若有所思的神情。这名唤香兰的女子分明认识白小仙,可白小仙却不认识她。再则,这女子一利索的官话,并非宁城人。 季沉掩饰去眸子的异样,专心赶着马车。 妙宁庵一带,山清水秀,若拿人来比喻,那便是骨相清俊的美人儿。妙宁庵地处半山坡,靠着县令夫人及贵女们繁花会的接济,那山庵白墙砖瓦,修葺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真是个世俗外之地。 山路上便修着一个乘凉的亭,围着个池塘,几个小女尼笑着接待着宝马香车上的贵客们到来。 白小仙一下车,便瞧着莺莺燕燕一片,俱是年轻貌美的少女,穿着打扮也不凡,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只是唯一一点不好的便是,那来来往往的话语都带着股火药味,这才下车没多久,已经分出好几个派系来了。 跟谁都不搭边的白小仙是最后来的,也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她没什么心情和这些小姐搭话。 “你在这里候着吧。”白小仙懒洋洋地道。 季沉嗯了一声,再瞧了瞧她,阳光下,她今日这身盛装打扮更仿若枝头的夭夭桃花似的,明艳惹眼。 软糯的声音,像是撒娇一样,她本人倒是未觉,只是拿手轻轻遮了一下晃眼的春日,却不想那戴着莲花镯子的手腕在那细腻的和田玉下更显得肤如凝脂,那淡淡的凤仙丹蔻也映得指尖莹润,葱白似的。 季沉猛然收回眸色,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白小仙随意瞥了瞥,怔了一下,这么乖巧的嘛? “桃红,柳绿,我们走吧。” 她这一身打扮看似平平无奇,其实都是心机,带着两个小丫鬟一路走过去,路上针锋相对的小姐们都被她晃了晃眼,好奇地问着闺中女伴。 “这是谁家的女郎啊,我好喜欢她头上的莲花扇!” “这身打扮真是清丽,她的妆容好清透啊。” “咦,她这身上的首饰我都在白家首饰铺见过的啊。那荷叶滴珠耳坠我也买了一对。” -- 第67页 “莫非她就是……今年陈辰月请的那位白家小姐白小仙?” “原来是商家女啊。” …… 一路走过,白小仙目不斜视,当做没听说,只是桃红和柳绿也皱起了眉头,这前边的话还在夸小姐,一有人说了小姐的身份后,便都是些妒恨的语气了。 真是可恨啊。 “小姐,她们说话可真难听。”桃红忿忿不平地道。 白小仙摸着坠在胸前的如意金锁,笑吟吟地道:“别理她们,她们便是嫉妒我夺了她们的风头罢了。” 桃红和柳绿也起了自信,再一瞧丽日下的小姐,只觉得满眼的悦目,连周围渐渐开了的桃花也不上自家小姐过人的容色。 柳绿捂捂嘴,笑着道:“别的不说,小姐您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是好看。” 桃红也附和道:“都是小姐的奇思妙想,我们这些人都没想到。” 她们左一句右一句,饶是自觉脸皮厚的白小仙,被夸得脸都有点红。“好了,知道你们嘴甜。” 第36章 . 繁花会 约等于三分之一个季沉…… 正说着, 便见之前道路上说过话的两个丫鬟携着位佳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位温婉可人的香兰小姐。 “白小姐。”她目光温和,在白小仙身上停留了一瞬, 笑着道:“你今日这身可真好看, 白家金银铺不愧为宁城中的第一金银铺。” 白小仙谦逊地道:“不敢, 香兰小姐您太客气了。” 不过见她样子的的确确是好奇自己身上的首饰, 白小仙也大方地一边走一边地介绍着,便是顾香兰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也尖起耳朵, 听了起来,就没那个女子是不爱美的。 白小仙容姿虽是中上,可这细细打扮起来,却在这美女如云的繁花会上都能以独特的风姿挤入前几名了。 有那不屑白小仙商家女身份的女子也是缀在后边偷偷听着,并记在心底。 “应时节梳妆,就如这头面首饰一般,妆容也该和谐美。”白小仙笑着说, 不知不觉和顾香兰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妙宁庵上。 顾香兰浅浅笑道:“白小仙倒是对此道颇有见识呀。” 白小仙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更觉这顾香兰非同一般的女子, 美丽聪慧, 还善解人意, 这会儿倒有点相见恨晚。“香兰姐姐你的话更是点睛之笔啊,叫我当头被喝醒。” 顾香兰瞧了瞧她,道:“今日的繁花会能遇见白小姐这样的人物,也是香兰之幸。” 进了妙宁庵,便有这次帮忙住持繁花会的灰衣尼姑笑着道:“各位小姐, 请随我来,陈小姐正在桃花坞候着呢。” 这会儿有一红衣丫鬟接人来了,目光将将落在白小仙身边的顾香兰身上, 就十分庄重地过来了。“县主,您可来了,我家小姐正候着你呢。” 不止是白小仙,就连那断断续续走进来的娇贵小姐们都被这丫鬟的这句话惊讶到了。 顾香兰只是淡淡地颔首,脸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回头便向小仙道:“那妹妹,我便先走一步了,一会儿再见。” 白小仙点头:“那一会儿见。” 瞧着顾香兰随那个红衣丫鬟往里走了,白小仙正在想,这个县主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几个小姐在絮叨着。 “县主……?她是谁啊?” “瞧你这半年过的,连永安县主都不认识了。” “也不知陈辰月使得什么手段,居然把这位娇客请来了。” “咱们这繁花会真是一年比一年有意思了,今年有县主,又有商家女。” 被内涵到了的白小仙呵呵一笑,转身瞧着那说话的绿衣少女,道:“可不是嘛,今年的繁花会是陈小姐举办的,这位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同陈小姐说。我看我和香兰小姐凤头鸡尾陪衬不上你们嘴里的繁花会。” “你——”那绿衣小姐的脸气得发红,却被身边另外一个小姐拍了下肩膀。 “兰宜,你和她置什么气。”虽未说一句不好的话,可这轻蔑的语气,却让白小仙身边的桃红柳绿都皱了眉。 “是啊,知道便好。”白小仙笑吟吟地瞧着她二人。 那被唤做兰宜的小姐瞪了她一眼,还是听自己的女伴的,蔑了白小仙一眼,便同女伴们往里走去了。 “小姐。”桃红和柳绿声音都带着委屈。早些时候开心能来到这里的心情都在刚刚毁于一旦。 白小仙见怪不怪了,“别气,咱们可是陈辰月正儿八经请来的客人。总有些人逢高踩底,正如她们说的那样,我白小仙确实是商家女,可那又如何,你瞧瞧她们那寒酸的首饰和衣衫,还不如我这个商家女过得好呢。”说到后面,甚至连语气都有些浮夸了,倒是逗笑了桃红和柳绿,那点不快也被掩下心间。 “走吧,咱们也不能落后太多。” 只是当在桃花坞那一片浓艳般的春色中瞧见了楚娇时,白小仙还是有点奇怪。 “小姐,您看——那可不是楚娇?”眼尖的桃红轻轻地指着东边的水畔。 楚娇一身嫩黄的春裙,在那绯色的桃花树之间好似一只轻灵的黄莺。只不过更让白小仙目光逗留的是,她身边的少年,打眼一瞧,是一位锦衣玉袍的小公子,那矜贵的样子一见便知出身不凡。远远地一看,楚娇似乎正和那小公子说着什么,眉眼娇气含着笑,那公子哥也开口答着,两人姿态亲近融洽。 -- 第68页 柳绿皱着眉,“楚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白小仙瞧着楚娇那边,也有些纳闷,想了又想,却记不起书中的细节了,不过这位公子哥显然是楚娇的爱慕者之一。想来也许是书中的某位深情男配吧。 还把此时尚是丫鬟的楚娇带到这繁花会所在的桃花坞踏春,这位公子哥看来来头不小。 “莫管闲事。她既然来了,那便来了。”白小仙挑挑眉,打断了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只是她没那个打扰他们踏春的想法,可但楚娇瞥见了白小仙时,却有些闪躲眼神。 “娇娇,你今天开心吗?”少年笑着问,还摘了一枝桃花递给她。 楚娇接过桃花,又担心被白小仙发现在这里,又想起了府里的季哥哥,满心的纠结,“小侯爷,下次还是不要带我出来了。” 盛小侯爷皱起了眉头,“娇娇,你生气了?” 楚娇飞快地瞥了一眼白小仙,见她带着两个丫鬟正悠哉地欣赏着桃花,根本就没发现自己,拿着那枝桃花敷衍地道:“不是,可我有喜欢的人了,小侯爷你以后还是别找我了。” 听见楚娇的这句话,盛天泽眸光有点扭曲,不过他不想被喜欢的人发觉,只是委屈地道:“那我们这算什么啊。” “朋友。”楚娇认真地道。 盛天泽不满地哼声道:“你还喜欢那个姓季的啊,他都那样对你了。我待你可比他好多了,你不是要散散心嘛,今天这里有个集会,我们一起看看热闹,别想那些烦心事了,娇娇~” 他撒娇起来,楚娇有点招架不住。“可是……”白小仙也在这里啊! 只是她频频看向另外一边,自然也被盛天泽注意到了。 “娇娇,你认识她?” 楚娇脸色有些难看,“她是我家小姐。” “白小仙?”盛天泽问。 楚娇迟疑地点了点头。 盛天泽哼了一声,瞧了一眼,道:“就是她老是欺负你?娇娇,你别怕,我一会儿帮你好好整整她。” 楚娇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那句想要阻止的话在嘴边滚了滚,还是没说出来,她内心之中其实对白小仙是有些恨意的,带着浓浓讨厌那种。 她想要抢走季哥哥。 她决不允许。 喜欢季沉这件事已经变成了楚娇心里的一个执念,她也不懂这是不是爱,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最初害怕得哭的时候,就是季哥哥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的啊。 他说:“哭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 就算穿越了,她也要努力活着,活得比任何人就要好。她有那么多的穿越前辈,她怎么能给她们丢脸呢。一定要活出穿越女的风采来。 楚娇最终还是没有阻止盛天泽。 她眸中翻滚着暗色。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是卑鄙无耻的。可是她就是想出出气! 白小仙绕开了楚娇两人,走到了繁花会集会处的院落时,忽然想了起来。 刚才和楚娇走在一起的那个小公子,如果她没记错,应该便是书中楚娇的追求者,盛小侯爷盛天泽吧。虽然在《首辅的心尖宠》这一书是甜宠1V1,可是作为女主的楚娇怎么没几个疯狂的追求者呢。盛天泽便是书中为爱痴狂的深情男配。 在女主救赎男主的道路上,他就是那个挡路石,偏执疯狂。为了让楚娇爱上他,甚至联合季沉最大的仇人想要弄死季沉,自己上位。 咳咳,她这个恶毒女配后来还能给楚娇和季沉添堵也是被盛天泽推上去的缘故。 只不过,盛天泽后来很惨,被季沉弄瞎了眼睛,弄断了双腿,最后成为了一个乞丐。而在甜罐子里的楚娇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以为盛天泽是远走他乡了,还落了一场泪,似乎还对他有些情愫。 白小仙心里有点发寒。盛天泽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在楚娇面前是个活泼少年郎,可其实就是个切开黑,约等于三分之一个季沉。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偏执又病态。 刚才还一连轻松的白小仙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若是楚娇随便说几句,一会儿这位盛小侯爷不会治她吧。 “小姐!”桃红的一声轻呼把白小仙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只是她那有些发白的脸色,让两个小丫鬟都有些担忧了。 “小姐,您没事吧。” 白小仙吸了一口气,又扬出一抹笑意,“我没事。”还是见机行事吧,也许是她想多了。 踏入院落里,见诸位小姐都在,或说或笑,谈着首饰胭脂的有,谈着风花雪月的也有,陈辰月也正和永乐县主交谈着。小仙随意地待在一个角落。 又过了片刻,陈辰月身边的红衣丫鬟瞧了瞧人数后,才到她身边汇报。 这繁花会也自然开始了。 本次的东道主县令小姐陈辰月笑盈盈地道:“姐姐妹妹们,我让丫鬟们在外边摆了案台,咱们今儿便就着这春阳桃花好好地品赏一番。” 第37章 . 修罗场预定? 假的 繁花会, 占了繁花二字,自然是赏花为上,踏春为上, 只是年轻女子多了, 难免比较, 更是名花之间争奇斗艳, 行春令,飞花令, 笑语连连。 白小仙观赏着旁边的一丛春深露重的醉颜荼红,繁艳芬馥,绝艳牡丹。 她是真的赏花。 盛小侯爷拉着楚娇站在蔷薇花架下,笑盈盈地瞧着这繁花会的名媛聚会,道:“你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最好欺负不过了。你家小姐若是个绣花枕头,一会儿可得被这些小姐们挤兑死。” -- 第69页 楚娇疑惑, “小侯爷……?” 盛小侯爷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你随我看着便是。” 这些贵女们就着这早早春红一片行着春令, 只是人数多, 只以前边的那个人点名。先前那绿衣少女瞧了瞧边缘的白小仙, 眼中暗芒邃起,身边的女伴和她咬耳尖道:“兰宜,盛小侯爷让我们难为下这商家女,给她一点厉害瞧瞧。” 兰宜簇蔟眉,小声地道:“表哥他来这做什么?”心中还是欢喜的, 她虽是旁亲,却高攀不起盛小侯爷的,可这会儿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甜, 摆了一张脸接着道:“她刚刚是牙尖嘴利,一会儿我倒要看看她这绣花枕头还能不能牙尖嘴利了。” “兰宜,我这接‘春江潮水连海平’,且看你的了。” 这春字飞花令递到了兰宜这边,大家也只是玩玩,并不如何高深,只是漫行花间,随意的把戏罢了。 兰宜笑道:“那我便接‘当春乃发生’,这接我的人嘛——” 众女好奇,在她那拖长的调子里目光掉到了正把玩着一朵雪白牡丹的白小仙身上。 “白小姐觉得如何?若是觉得难了,那我便换个人。” 白小仙从那牡丹中抬眉,在诸女幸灾乐祸的神情当中,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春字飞花令,难不成我还接不了。便是我的侍女也能随意接你十多回。” 桃红柳绿傻眼了,小姐是不是被气疯了? 就连兰宜也被逗笑了,“白小姐,你何必为难你的两个丫头。若是不能,便说了就是,大家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满堂哄笑。便是这次做主请白小仙来的陈辰月也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 白小仙轻轻笑了,“谁说是我身边的这两个丫鬟。”被围观了半天,是该把楚娇拿出来挡刀了。 她手指轻轻一指,指向那一直被众女忽略的酴醾花架后,只见那边一少年一少女,少年不以为然,少女倒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有些畏缩。 这两人还牵着手。当然,在被白小仙指了的时候,少女便立即挣脱了少年的手,下意识地往少年身后一缩。 兰宜瞪大了眼睛,“小侯……盛哥哥!”她凶狠狠地瞪着盛小侯爷身后的少女,恨不得吃了她。 白小仙轻轻一笑,那笑声清脆如铃,马上又把诸女的目光吸了过来,“娇娇儿,还不来小姐这边。” 楚娇:“……”难以言喻地瞧向她,仿佛看无赖的目光。 盛小侯爷心头也对她的不喜更浓了一些,正欲开口,就被白小仙抢先了。“娇娇,你当真不过来,你的季哥哥……” 白小仙语带威胁。 楚娇眸色翻滚,终究还是被白小仙的那根胡萝卜吊住了,不情不愿地往白小仙身边走。 盛小侯爷也听到了白小仙最后那声,又是姓季的,老是破坏他好事。他咬得牙齿作响,眼看着自己翻车,便有些后悔方才给白小仙惹事了。 “娇娇——” “小侯爷,我、我去去就会。”楚娇歉意地瞧了他一眼。 楚娇的到来,让这聚会的娇客们都有些意外,只不过瞧见了那纨绔子弟盛小侯爷也在时,大家多少有点想法。毕竟盛小侯爷虽是纨绔没错,可身份尊贵,若是真能攀附上,那也是福气。 对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丫鬟自然也是有些轻鄙。 兰宜恼恨极了,“白小仙,这便是你嘴里那个丫鬟,当真是个极会勾搭的啊。” 白小仙皱眉,“兰小姐,你嘴里放尊重些。别不干不净的。” 旁观的小姐们乐得看戏,还有人吃吃笑了道:“可到底谁才不干不净啊,一个小丫鬟和盛小侯爷走在一起。” 楚娇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便瞥向那说风凉话的少女,“有些人眼里不干净,看到什么都是不干净的。” “你——” 白小仙偷笑,没想到楚娇这战斗力也这么强。“好了,兰小姐,刚才我便说,我这丫鬟可是才华横溢的,不说一两句,便是十句八句的也省得。不若你出题试试。” 楚娇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她就知道白小仙找她不会有好事,敢情这是玩她呢。 “小姐!” 白小仙低低地道:“你信的,你想想季沉,这么几句诗怎么能难得了你。” 楚娇黑着脸,小声反驳:“我……不会作诗啊!” “你们小声说什么呢。”兰宜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怕丢脸,那我出题便是。” 楚娇脸都白了。心里麻麻批。 白小仙小声安慰:“你可是谭鸣先生都夸过有灵气的。不就几句诗,你随便念念,在场没一个能打的。”穿越必带的诗词库,靠你了! 楚娇被她说得也是心头一热,这风头其实还是可以出出的,不就几句诗嘛,她可是脑子里装了不少。 “哼,你这次可得说话算话,季哥哥是我的!” 白小仙哄她:“是你的,是你的。” 楚娇这才舒坦,面色又红润起来,她手里轻轻拿着一枝桃花,映衬得人比花娇,不屑地瞥了眼兰宜,道:“我家小姐说得对,你啊,随意出题便是。” 兰宜:“……”还真有当冤大头的?白小仙这话术厉害。 看热闹的名媛们也纷纷笑了,“今儿可有趣了。兰宜,你便好好考她一考。“ 白小仙淡定地旁观。 -- 第70页 桃红和柳绿擦擦汗,再看自家小姐那淡定地不行的样子,也对楚娇寄托了一点希望,毕竟也不能太丢脸是吧。 兰宜本来就对楚娇有些夺爱之恨,当下也不轻敌,下马威便是行花令,两人以桃花为令,斗了二十回,兰宜词穷时,楚娇仍然还能一口说出七八首。 第二便是猜字谜。兰宜的字谜还是浅了些,很快便被楚娇拿下,反观楚娇出的脑筋急转弯就考倒了在场一大片的小姐们。 最终,兰宜掩面认输,脸色苍白极了。 楚娇就像是一只斗胜的孔雀骄傲地开屏。 白小仙心满意足,没人再敢找她麻烦。 作为这次繁花会的东道主陈辰月也很快出来揭过,这春花令便行到这里,到底她们还是玩的赏花散步,沐浴春阳之间的乐趣。 有些小姐还拿出了纸鸢轻轻放着,几个几个凑在一起说话。 兰宜瞪了白小仙和楚娇一眼,和女伴走开了。 盛小侯爷走了过来,有些不悦地瞧了瞧拿楚娇当枪使的白小仙,“白小姐,你未免太过分了。” 白小仙懒懒地抬眸,“可这本就是她心甘情愿的啊。” 楚娇咬咬唇,小声地道:“小侯爷。”语气也是不想让盛小侯爷接话。 盛小侯爷有点委屈地哼了一声。 白小仙笑嘻嘻地道:“那我便不打扰二位啦。”马上带着两位小丫鬟开溜。连楚娇喊了一声都喊不住。 楚娇瞧着她的背影。其实,白小仙人也不坏。 盛小侯爷鼻孔朝天,哪能看不出楚娇又心软了。他这会儿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娇娇,她刚才是利用你啊。” 楚娇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其实刚才,她还挺快乐的。特别是所有人都用那种惊喜佩服的目光瞧着她的时候。这才是她想要的目光中心。那一刻,她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单纯地享受着那种被敬仰的感觉。 “小侯爷,算了。” 这日繁花会,除了一些不快,白小仙还是觉得挺不错的,当她走在花树间,还有好几个小姐好奇地找她说话了,还是挺友好的。大多也是问的她身上的首饰和妆容,显然也狠狠被她检验了一把。 白小仙本就带着展览的想法来的,自然也是满足了那几位小姐的好奇心,甚至还被交换了名帖,下次约会也打算邀请她同游。 午膳也是在花树草地上摆起了珍馐酒馔、美味佳肴,自然楚娇和盛小侯爷也单独地占了一席。 沐浴在春阳当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畅快。 直到天边晚霞时,这繁花会才开始散场。 而各家的宝马香车也在道路上等了许久,等着把这些娇客送走。 白小仙是最后才下山的,看见季沉靠在树边半阖眼眸,青衣黑发任晚风吹拂,轮廓清隽,眉眼安静,在晚霞下披着淡金光芒,更似神仙中人。 两个小丫鬟也看愣了神。 白小仙咳了咳。 那几乎就要羽化登仙的少年才睁开那双黑眸,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神色清冷,在这霞色中更似远山近黛的眉目不动声色。 “小姐。” “回府吧。” 就在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楚娇那惊喜的声音,“季哥哥!” 楚娇是欢喜如奔地走来,只是她身边的盛小侯爷盯着季沉,一副蔑视而又警惕的样子。 季沉自然也发觉到了这目光,漠然地回视过去。 隔着空气,这两个少年之间不经意的对视,有些火上浇油,愈来愈烈的迹象。 夕阳下,两张青春俊美的容颜都有些阴鸷意味。只是季沉藏得更深,只是轻抿嘴角。而盛小侯爷呢,简直把季沉当做恶狼来看待了,自然,还笑着向季沉靠近的楚娇就是那只不识坏人的小白兔。 不小心旁观的白小仙挑挑眉,这修罗场,有点意思! 第38章 . 一只绣花鞋 您可要小心哦 这两人也并不说话, 只是对视着,却彼此都已经对对方有了敌意。 楚娇还恍然未觉,挂着甜甜的笑容就要攀上那青衣少年的手臂。 只是他微微转身, 便敏捷地避开了。 楚娇有些讪讪, 容颜在落日下也带着些沮丧的样子, 如娇美人这份样子自然让盛小侯爷极为不满了, 他正欲开口,却被另外一道突兀的声线抢夺了先机。 “还愣着干什么。帮我穿鞋, 回府了。” 白小仙的声音软糯慵懒,却又带着些高调和傲慢,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 少女轻轻搭着马车的靠凳,那如玉的容颜有些懒洋洋的样子,一只手轻轻揽了揽被调皮的晚风吹起遮面的发丝,她那藕粉色的裙摆重重叠叠微微蠕动。 双脚也在那宽大的裙摆下,并未露出一丝。 却在马车边落下了一只精巧的粉黛绣花鞋。 离小仙最近的两个丫鬟已经露出了瞠目结舌的神情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盛小侯爷有趣地看着这一幕,情敌被人压着尊严, 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楚娇虽然是穿越女, 可也知在这个时代里, 让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穿绣花鞋,传出去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她正欲上前,可是手却不知何时被盛小侯爷挽住了,他的力气很大,让她无法挣脱。 楚娇对上了盛天泽那双坚定的目光时, 微微退缩了,“季哥哥……” -- 第71页 她鼓起勇气,“季哥哥, 你别理她!” 少年却仿若未闻,眸色沉浮,是令人看不透的黑,那目光落在马车边的少女身上,若黏在蛛网上粘稠的丝。 少女并不看他,只是懒洋洋地吹着轻风,有些惬意地轻阖眸子。 少年上前几步,走到了马车前,垂着脑袋,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仿若世界毁灭的前奏,那样的轻灵,有些看出乎的阴郁。 “小姐,请伸出脚。”他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情。 白小仙溘然回眸,仍维持着那傲慢大小姐的人设,点点下巴。“快点吧。” 她把目光转到一边看戏的盛小侯爷和咬唇的楚娇身上,冷声道:“二位,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盛小侯爷目光还落在弓腰的青衣少年身上,脸上有些得意之色,他还以为娇娇嘴里的那个季哥哥有多么了不起呢,到头来不过这样一个低贱没骨气的东西,也配和他抢。 白小仙话语中的送客意味已经很重了,他有些不喜,不过也讨厌她这不知礼仪的商家女,皱着眉头道:“白小姐,那我们便先走了。” 楚娇眼睁睁地瞧着白小仙作践季沉,很是受不了,可被盛小侯爷半拉半哄地弄走了,瞧着她那连连回头担忧的样子,吃醋的盛小侯爷直接就捂住了楚娇的眼睛。 看着他们走远,白小仙心里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发觉有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她的脚,微微的痒,让她有些不适地轻轻挣扎了一下。 可是那只手却沉沉地压着她那着薄袜的娇嫩脚丫。 白小仙低眸瞧着半跪在她身下的少年,从她的视线看,瞧得见少年人脸廓清隽的棱角,在蒙蒙霞色之中,每一根睫毛都纤细柔软,似蝶翼般秀气美丽。 他冷白肤色,气质清冷,就算是被她作践屈辱穿鞋,那俊秀的容颜上也并未看得出实质的怒气,似个画皮人般不喜不怒。 他动作慢吞吞的,仿佛拿着绣花针绣花,托着她的脚丫,半天还没拿起绣花鞋给穿上。 白小仙心里有些忐忑,到底还是梗着脖子,豁出去了道:“快点吧。” 少年抬眸,神色一如方才,不冷不热,慢条斯理地道:“季沉知晓了。” 他那双眸子仿若濛濛细雨一般,也看不到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手里捡起了落在旁边的绣花鞋,给她穿上了,动作轻柔极了。 白小仙有些受宠若惊地从靠凳上挪开,不拿眼色瞧起来的季沉,只是道:“上车吧。” 在一边看呆愣的两个小丫鬟就瞧着自家小姐,身形有些迟钝地提了提脚,才踩着那靠凳上了马车。 季沉安安静静的,仿佛一团沉寂的水,清冷容色,垂立在晚风霞色当中。 桃红愣了一下,这奇怪的气氛让她都觉得有点受不了,拍了拍发愣的柳绿,小声道:“走,咱们上马车啦。” 柳绿回神,一副有些奇怪的神情,到底还是和桃红利索地上了马车。 只不过这两个丫鬟,谁也好,都不敢去问自家小姐为甩了脚上的绣花鞋还羞辱季沉,让他给穿上。而季沉乖觉地照小姐的话做了,平平淡淡的样子,就如这给小姐穿绣花鞋的举动就同端茶洗碗般普普通通,反而是她们俩显得奇怪了。 白小仙努力心平气和,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坐在马车上,即使一帘之隔外的便是被她又作践了的季沉。 她真想给自己敲个栗子。 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让季沉给自己穿鞋子了呢。气氛再尴尬,那也是季沉和盛小侯爷、楚娇之间的修罗场,关她这个预定的恶毒女配什么事。 就是刚才,她仿佛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说出那样奇怪的话。 白小仙很怀疑那是剧情线在作祟。 盛小侯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杀人不见血,手段肮脏,明明原书中是楚娇在京城才会遇到的,忽然提前在宁城篇就交集了。所以,这剧情线是怕现在的季沉会被盛小侯爷整死吗?拉她来垫刀。 白小仙下撇嘴角。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季沉居然真的给她穿上了绣花鞋,那样沉沉静静的样子,仿佛并没有被她羞辱践踏到自己的尊严。 白小仙真的有点看不懂季沉了。 难不成他也只是在忍辱负重? 这样一想,还挺有道理的。 马车不快不慢的,赶着马车的少年不时发出一声清喝,连马儿都听他的话乖乖地拖着马车。 白小仙穿过车帘子,瞧着车外赶车的少年,他目视前方,不时动动嘴唇,鼻梁高挺,棱角柔和,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带着独处时那种沉静气质。 他越是这样,白小仙就越是担心,这不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治她吧。 反正,她对季沉这偏执深沉的性子就带着深深的怀疑,他本也就是那种笑着吃人不吐骨头的白切黑的狠角色。 “小姐,您……”瞧着她的视线一直晃晃悠悠,就是没有落在实处,一直观察着白小仙的小丫鬟也有些茫然不解了。 白小仙转开眸子,手里从案上的水果盘里拿了一个蜜柑,轻轻拨开,笑着道:“桃红,柳绿,刚才你们看见的事当做没发生吧。” 两个小丫鬟从她那清清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的意思,马上乖乖巧巧地抛开眼色。 -- 第72页 “小姐,您说什么呀,今天的桃花可真美。” “就是,就是。小姐,我给你剥蜜桔!” 白小仙声音呢喃,“这便好。”这两个丫鬟自小养在她的身边,最是会装做没看见了。 车外,青衣少年紧紧抿唇,眸中划过了些晦色。他紧紧地束着马鞭,握得拳头都发白,露出了青筋时,才猛然松开,冷笑了一声。 风吹走这声冷情的笑。 落日下,他那被笼罩着暮色的清冷容色更似高岭之月般难以靠近。可自车厢里传来的声声笑语却叫这明月也垂眸妒恨。 到了白府时,是真个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黄昏晓时,西边夜色都有些黑黎黎的深青。 白小仙踏着脚凳走下马车时,见着季沉垂立在一边,淡漠形容,那光风霁月的容姿在这魅魅昏色中,更增添了些许的清艳靡色。 不恼不恨,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她脚下停顿了一下,走过季沉身边时,他轻轻地抬眸。白小仙便下意识地便骄纵地蔑了他一眼,傲慢地自他身边走过。 “今日苦了你。”她那句话好似嘲笑一般,落入了少年的耳中。少年敏锐地刺上她的目光,眸色诡魅,终于有些怒气,落在这人间了。 “季沉不敢。”他声线有些紧绷。 白小仙指尖莹润,下意识地压了下耳鬓,面上却端得平静如水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走过。 “哦。”淡定!稳住,被他看出来才不妙了。 实际上,她这会儿腿都有点软了。只是强撑着,因而放大了脚步,急促促地往府里走去。 两个小丫鬟害怕被波及到,这会儿连八卦的心情都死死地压在心底,随着前边的小姐走去了。 季沉站在门槛外,身若修竹青松,凤眸干净昳丽,只是这昏色当中,他那追随着少女的视线却有些坠坠落落的,那勾起的唇瓣都有些薄戾。 “小姐,你真的以为我便是一只病猫吗?”他呢喃语气,被一场晚风吹走了音色,那有些苍白的容颜含着压抑的容忍。 “您可要小心哦。”他垂下颈项,森森道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 第39章 . 放了他鸽子 在观音庙等了她一天吗?…… 白小仙回到雪香阁里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后, 晚饭随便用了小米粥,便就躺在柔软的床上。自然,今天奔波了一天, 她也没有了画首饰样子的心情了。只是一想到白天的事, 就觉得有点羞耻。 指不定季沉现在心里不知怎么骂她了。 她抱着软枕, 忽然便想起了一件事, 连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一个闲置的妆奁里翻出一张奴籍。 按着血手印, 寥寥几字便是季沉的身份信息,被卖入府中后,生死富贵全由主家。 她拿起这张奴籍坐在床上,思绪有些沉沉。在书中,这张奴籍是作为恶毒女配的她拿捏季沉的重要物件,更是拿着东西在季沉去京城之前威胁他约会,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季沉根本就不鸟她,也没把这个威胁看在眼底, 根本就没去应约。 那天, 白小仙等了很久很久, 差点就被流氓调戏,她等到了晚上,终于明白季沉是不会来了。她回到府中,却见到了楚娇正在和季沉撒娇,而季沉那一脸温柔的样子更是让已经爱上了他的白小仙疯了。 由此她恨上了楚娇和季沉, 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清白为赌注,让人暗中给季沉下了媚/药,想要惩罚他一下。当然, 还是被楚娇给截胡了。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那一天开始,男女主的感情进展那叫一日千里。 好吧,这个情节纯粹就是为了让男女主合理地亲近。 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望着那张黑纸白字盖着红手印的奴籍,犹豫了一下。 其实,这张奴籍根本就没什么作用了。谢国公季沉这对舅侄已经相认,谢国公又怎会容许季沉有什么案底留下呢,他的奴籍就算在白家又如何,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作不了什么数。 白小仙把那张奴籍郑重地放在了她的画册里,她撇撇嘴角,若是能利用还是要利用一番,不行那就只能接机还给季沉了呗。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国公这么早便来到了宁城。还是初春时候,比起上次的低调,这一次谢国公干脆严明了身份,她家爹爹都被吓得嘴都合不拢了。 本朝的谢国公府的谢国公阁下,可谓是皇帝的左肩右臂,权势炙人。当然,白建泽也知道,谢国公这次再来白府,为的就是那个少年——季沉。 虽未点名季沉的身份,但就以谢国公这样大张旗鼓,不难看出季沉的身份不小。 当晚的晚膳,季沉也一并列坐了,他坐在谢国公的右手边,正巧在白小仙的对面。虽前些天被她屈辱了,可今晚这宴席上也并未有一丝显露,甚至一个眸色都未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透明人。 白建泽和白兴元是商人,趋利避害的天性便让他们嗅到了些风云,果然当谢国公在席上表明季沉乃是他那走丢了的外甥后,他们二人都立即站了起来,有些不安。 谢国公却四平八稳,仿若未觉地笑道:“莫紧张,我并非有怪罪之意。这两年来,我这苦命的侄儿还多亏了府上的照料。” 白小仙是父兄站起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随同站了起来的,她怎么听不出谢国公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便是想让白家把季沉在府上为奴这件事给好好烂在嘴里。 -- 第73页 上位之人的一句话,便能让无数人揣摩,她的爹爹更是其中的高手,自然当下便呵呵笑道:“贵公子龙章凤彩,天质自然,早知便非一般人,能在我府上也是我白家之幸,哪里谈得上什么照料。” “爹爹说的是,季公子在府上也是一番出色人物,令我等佩服啊。” 谢国公听着他们夸赞自己的侄儿,心情不错,“是这个理。沉儿是极聪慧的人,你府上自然也是得利不少。” 白建泽和白兴元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话,只是一味点头应承着他,席上吃吃喝喝,好不愉快。 白小仙坐在一边,听着谢国公和父兄的话,又好笑又无奈,还有些心疼。这谢国公也丕有些护短+自夸了吧,在他眼中,季沉简直便是十全十美的人了。 她下意识地瞧了瞧对面的少年,只见他还是穿了一身朴素的青衣,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长筷,垂着清俊眉眼,专心地用膳,只是淡淡地听着,偶尔才会答一句话。 可这样的他却更惹谢国公心疼了,时不时便和他说一句话,他也是浅浅一笑,答着。并没说白府的坏话,也没说她的坏话。 也许是她这目光落得有些久了,对面的那个人又不是玉偶,自然也发觉了。在那光线错落中,那细长如羽的睫毛下,那双幽邃的凤眸轻轻抬起,不置可否地朝她点点下巴。 虽然他是一副芝兰玉树、仙人之姿,也是淡淡撇来的眸色,可是白小仙总是从这平静的眸色中察觉到些许的涌动暗流,仿佛在那清雅的外皮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只是,现在还被压抑着,静静沉睡着。 这顿饭还算融洽。 可是这紧迫的时间却让白小仙心里有些烦躁了。谢国公一来,应该过不了几天,季沉就会同他一起离开白府。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偏偏在季沉离开之前,还有一个下药的剧情。 她有点脑壳疼。 而且,她拿奴籍威胁季沉也应该就发生在今晚了。 如她所料,在晚膳结束之后,她在季沉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了。 月色当空,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凉的,寒露倾斜在栏杆下的深红浅绿上,清透透,莹莹的。 少年从月色中迤逦走来,是这月色和花光之中的第三种绝色,饶是明月多情也羞恼了。 即使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了她,少年也是一副淡淡的样子,那双狭长染了些醉意的凤眸瞧着她,菱形唇瓣天然地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小姐,您找我?” 白小仙掩袖捏着右手的莲花玉镯,心跳得很快,她外表平静。她发现了,只要她不抗拒剧情线,甚至可以自由利用台词。“没错,我确实是来找你的。” “季沉,你要去……京城了?”她语气很郑重,仿佛是一个极为要紧的答案。 少年唇边有些轻佻的笑意慢慢消失,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声音都有些空灵地道:“小姐,您难道是舍不得我?” 她像是炸毛的猫一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季沉,你别忘了,你的奴籍还在我手里。” “哦。”季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看,仿佛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白小仙噎了一下,慢慢地把自己恶毒的台词说完。“季沉,你若是想要回它,明日辰时便在观音庙候着我。” 季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月光下,他肤色洁白如玉细腻,眉眼温润干净。 白小仙被他看得有些毛毛的,梗着脖子道:“若是你不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浅笑反问:“小姐的不客气是何意?” 白小仙:“……”你干脆把我这恶毒女配的工作抢了做吧。 “倒时你便知。”白小仙冷傲地道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也松了一口气,连步伐都轻快了一些。 不知那少年正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对她这邀约,他心中深处有些情绪在活跃着,仿佛火山初醒,不知不觉,在那月光下的眉眼也一扫郁气,去掉画皮之后,即使不笑,也有些轻快的心情。 观音庙……吗? 说起观音庙,便是鱼龙混杂的庙会了吧。 他掩去了心中的那抹期待,告诉自己,他只是应一个普普通通的邀约罢了。 白小仙根本就没打算去观音庙。原文中她就被季沉爽约了,差点让登徒子给戏弄了,她又不傻,当然不会去了。这种不轻不重的支线,并没太大的影响,也不会强迫她去。 次日,白小仙猜想对了,她没去,果然没发生任何事。 她闲闲地在雪香阁里看了一天闲书,甚至还打算自己也写一本人人都爱我的玛丽苏小说,花了半天打了一个提纲,一看时间不早了。 天都黑了。 她打着灯笼去找楚娇和季沉,打算随便走一下剧情。只是当瞧见季沉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走回来时,她心里就打了一个咯噔。 她躲在花树之间,瞧了瞧灯火下的季沉。 只见他颌线紧绷,那清俊容颜在夜色当中彻底释放了天性,有些诡魅,常常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眶,此刻冰凉极了,仿佛被耍弄了一般的。整个人像是一把开刃的厉剑,在这夜色之中行走,忽然,他的视线飘到了白小仙的所在之处。 白小仙颤着手提着灯笼,屏气静声。 -- 第74页 “季哥哥!”楚娇那含着惊喜的声音马上就拯救了她。 季沉在见到走过来的楚娇时,本就是阴戾形容,此刻愈发不耐,冷淡疏离极了。连理她一声都不肯。 楚娇已然习惯了,连忙追上去,好奇地问:“季哥哥,大家说你今天去了观音庙,好玩吗?下次能不能带上我啊!” 季沉忽然的止步,让叽叽喳喳的楚娇也下意识地捂嘴了。 “不好玩。”他凉凉地说了这么几个字。 “季哥哥……”无辜的楚娇很快就被他那步伐落远了,她眨眨眼睛,念叨着:“季哥哥这是……在生气?庙会不是应该很有趣吗?” 躲在花树之中的白小仙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有些咋舌,她也没想到季沉是真的去了啊。 她还放了他鸽子…… 而且,这么晚了才回来,他这是傻傻地在观音庙等了她一天吗? 白小仙眨眨眼,有点儿无辜,差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 还是说,季沉变得奇怪了? 第40章 . 两碗汤 饮下这碗鸡汤吧 “小姐, 真要怎么做……?”桃红有点不忍的样子。 白小仙翻了一个白眼,“我让你送鸡汤,你送便是。” 其实她心里特别忐忑, 还想试图挣脱一下剧情线, 只打算给季沉下个迷/药, 然后她过去看一下, 再把楚娇引来,再把门一锁, 就算走完这段剧情了。 桃红是眼睁睁地瞧着自家小姐往鸡汤里撒了点白色的粉末,这迷/药还是和她一起上街,小姐在黑药店里买了的呢。她当初以为小姐只是买了玩,怎么也没想到小姐居然把这迷/药用在季沉身上。 “小姐,咱们这样做,若是被老爷他们知道了……” 虽然季沉的身份只有白家父子以及白小仙才知道,可就白建泽和白兴元两人的态度, 还有那去而再返的贵人,府里人也警觉地知道, 这季沉是已经跃上枝头的凤凰了。 桃红这忐忑的声音, 也是因此。 白小仙瞧着她, 也是心情复杂,就连她都好奇原书中的自己是如何搞定了季沉的呢。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你尽管送便是。出了事,我来负责。” 桃红端着这碗鸡汤,放进食盒里, 临到底咬了把牙,还是退缩了。白小仙看她水润润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朝她伸手。“把食盒给我吧,我去送。” 桃红倒是把食盒给她了,吞吞吐吐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很讨厌季沉啊。” 白小仙提起食盒,又往里面放了一盘糕点,笑吟吟地道:“桃红,你还是别管我的事了。” 桃红欲言又止。小姐今日做的事若是被季沉发现,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白小仙自觉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联系了个小厮,到时候她把人在房间里迷倒,把楚娇引来后,他就趁机把人绑了关房间里,然后把门一锁,让季沉和楚娇在房间里呆一晚,这下药的情节就算过去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楚娇这边在经过厨房的时候,正听几个厨子笑着说话,旁边几个婆子也笑着骂些调情的话。旁边一个小炉子里熬着一炉浓浓的汤,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楚娇本不想进去污了耳朵,可这香香甜甜的汤又让她有些好奇。 “林姨,王姨,唐师傅,岳师傅。”她声音又乖又甜,扬起小脸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厨房。 那王嬷嬷等人瞧着她,也极给面子地笑着道:“娇娇来了呀,今日怎么有空来厨房玩了。” 楚娇被说得有些讪讪,近来小侯爷老是烦着她出去玩,季哥哥老是碰见了她就躲,她便在这白府内宅走动得少了。 “今儿我想你们了呀。” 岳大厨被逗乐了,“那咱们可真是开心。” 林嬷嬷见楚娇的目光一直打量着那在墙角炖着汤的炉子,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果然,很快便见楚娇和屋里的人寒暄完了,便望向那汤,眼睛亮晶晶地道:“林姨,你们炖的什么汤啊,闻起来香香甜甜的,炖好了,可以给我尝尝吗?” 唐大厨和岳大厨脸上的笑颜也顿时停住了,他们俩有些纠结,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小姑娘说这种事,目光递给王嬷嬷和林嬷嬷,让她们想个主意,把楚娇给打发了。 林嬷嬷和王嬷嬷也是纠结极了,谁也没想到她们熬这个药给母猪催/情,这楚管家的女儿也来了,还巴巴地张望着,馋这等东西。 楚娇见她们没有搭话,人已经靠近那风炉了,嗅着那漫着红糖水的黄酒香,就要伸手打开瞧瞧里面。 “慢着——” 楚娇回头瞧着说这话打断她的林嬷嬷,见她那一脸便秘的表情,楚娇皱了皱眉头,难不成舍她喝完汤这两个嬷嬷都舍不得。 见她误会,林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娇娇,这汤女子可不能喝,你啊,可别惦记了。” 楚娇有些失望,却并不怀疑她的话,再次问了一下,“只能男子喝,我不能喝。” 王嬷嬷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可是畜生吃了催/情的药,用的量可不小,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喝不得了,就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喝了这个,不在床/上折腾一天都别想下/床。 林嬷嬷扶着她的手,笑着道:“可不是嘛,这汤问着香,可苦了呢。娇娇,下次我给你煲养颜汤喝。” -- 第75页 楚娇遗憾地拉长语调,瞧着那从风炉里飘出来的香香甜甜的雾气,“好吧。” 见她消停,这厨房里的几个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道,这下次再给母猪熬什么催/情/药,可不能在这里弄了,不然给人弄着喝了,可得出事情。 楚娇出了厨房,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那汤有着想法,便躲在旁边,直到那王嬷嬷、李嬷嬷先后离开,没过多久,唐大厨和岳大厨也出去了。 她才小心翼翼地又进了厨房,旁边有几个小丫鬟在扫地洗碗,见了是她,只是唤一声,也不敢阻止她进里面去。 楚娇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风炉,才发觉锅里还剩着药底和浅浅的汤,她闻了一下,只觉那香气更是甜润。都快想尝尝了,记起林嬷嬷的话,遗憾地到底没去尝。 当然,女子既然不能喝,那便盛着给季哥哥喝。这汤这么香,一定也是什么补物。 楚娇找了个碗装了一碗清汤,放在食盒里,便美滋滋地提着去找季沉了。 路上可谓冤家路窄。两人就碰到了一起,还手里都提着食盒。这眼神一对,白小仙和楚娇两人都明白了。 楚娇警惕地瞧着她,“小姐,你上次不是答应了我,把季哥哥让给我的吗?“ 白小仙哦了一声,弯了弯眼睛,“是吗,可我这不只是给季沉送点东西嘛。” 楚娇哼了一声,“你说话不算数。” 白小仙纠结了一下,见她拦路,根本就不打算放开的样子,想了一下,便道:“其实,我不去……也不是不可以。” 听着她的话,楚娇眼前一亮,不过也看出了白小仙这句话后边还带有条件的。 “你想说什么,便一次说个清楚。” 白小仙眯眯笑,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食盒,随即道:“咱们互相换一下食盒,那我便不去了,让你去给季沉送汤如何。” “这——”楚娇瞧着她打开的食盒,闻到香喷喷的鸡汤后,抿抿嘴,其实闻起来比她这汤还要好喝的样子,她不由怀疑地看向白小仙,她不会是耍她的吧。 白小仙四平八稳,任她打量,不动声色。“你放心,我这汤可是拿老母鸡吊汤,加了丹参红枣的好汤。” 楚娇有点纠结,“你真的愿意让我去送。” 白小仙认真地点点头。“让你送。只是倒是你记得帮我说句好话呀。” 她有些后悔的样子,更是让楚娇瞧着有些得意。 贵人一到府里,楚娇便猜到了季哥哥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白小仙这是想要她去求季哥哥的原谅吧。她扬起头,骄傲地哼了一声,“区区一碗鸡汤,季哥哥才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人呢。” 她话虽然这样说着,可手还是很顺当地从白小仙那接了食盒,“给你。”随便把自己刚从厨房顺了的那碗汤连着食盒交换给了白小仙。 白小仙自然是接过。闻着这散发着淡淡酒香的汤,倒是觉得挺好玩,就是药味有点儿重。 楚娇换了鸡汤,自然也是去见季沉的心情归心似箭,别扭地瞅了白小仙一眼,“我去给季哥哥送鸡汤啦。你可别过来。” 白小仙乖乖地眨眨眼。 白小仙瞧着楚娇开开心心地往春丝阁里走去,嘴角轻轻抿起,她刚才还在愁怎么劝季沉把那碗有迷药的鸡汤喝下呢。这楚娇就送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到时候季沉喝了鸡汤倒下后,她直接轻悄悄地把门一锁,等到半夜再把楚娇引过来,都不用其他人帮忙,就直接走完了下/药这个情节了。 白小仙瞧了瞧手上的食盒,是楚娇那汤,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还是提着一起缀在了楚娇身后。当然,只是远远的,以免打草惊蛇,让楚娇产生了怀疑。 往常下午,季沉一般也是在春丝阁里和杜慧练武,这个时辰正好练武完了,在房间里沐浴。 “季哥哥,你在屋里吗?” 楚娇敲门的时候,他正在隔间里沐浴,那张面孔沾水,白皙的容色也因热气蒸腾,眼角飞红,有些妖娆靡艳之色。白玉般的胸膛在热水中的雾气中看不分明,只是靠着那桶背,有些慵懒的样子。 听见楚娇那娇脆脆的声音时,他睁开眼睛,那幽暗的凤眸里划过些许的冰凉。过了会儿,见那道聒噪的声音仍然不停地响起,他才应了一声。 “别喊了。” 听到些许水声哗啦的声音时,楚娇终于晓得此刻他的季哥哥是在做什么了,脸上的红晕都生了出来,她结结巴巴地道:“季、季哥哥,我给你、你送了鸡汤。” 季沉从屏风上飞快地拿了衣衫穿上,听到她这句话时,蹙了蹙眉。 “季哥哥,我保证这鸡汤绝对好喝。”楚娇闻着自食盒飘出香喷喷的味道,咽了咽口水,道。 正说着,房门由内被打开了,少年穿了一身旧衣,肩头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白玉般的容色有些寒凉地瞟着她。 他伸出手。 楚娇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把食盒递给他。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关在了门外。 楚娇人都傻了,捶门:“季哥哥?” 屋里人语气淡淡:“东西我收了,你走吧。” 楚娇咬牙,磨蹭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季沉开门,不知是被气到,还是被气到,很快便气冲冲地跑了。 一边看完了整个过程的白小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庆幸,还好她没去送汤,不然岂不是汤都会被季沉给泼了。 -- 第76页 第41章 . 一碗甜汤 这乱哄哄的一天 这两个月习练的心法让他越发五感敏锐, 自然也发觉了外面还有一道轻盈的呼吸。 季沉指尖轻抹,在纸窗上抹了一个小洞,便瞧见了屋外的少女。 她着石榴裙, 轻轻倚靠着柱子, 扳着手指,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一样。低垂着眉眼, 时不时又抬眼瞧瞧他这边。 季沉微勾唇角,眸中有些玩味, 他盯着她手里提着的那个食盒,再瞧了瞧自己手上楚娇送过来的食盒。举一反三,自动地便把她出现在自己门外的原因给补全了。 昨日他被爽约,等了一天还没见到她。今日她又巴巴地送东西,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白大小姐,你真的是把我当狗训啊,软硬兼施, 威逼利诱这一套商场上的来往你倒是使得挺不错。 可是,他就一定那么下贱, 那么听话?这一时, 见到白小仙远比见到楚娇还要厌恶, 他心烦意乱,又抑或是一重难以说明的情绪不知不觉挤入了心间,异化了原本的他。 她只是他的猎物而已,当猎物为猎人心慌意乱的时候,什么都变了, 他不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只是想抗拒。 他抬眸,冷笑一声, 从食盒之中取出了楚娇送的那碗鸡汤,坐在桌前,一口饮尽。不再去想门外的少女。 却想起了昨日在观音庙前等待着她来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从日头初生到黄昏落霞,再从黄昏落霞等到天色昏黑,那一个说着“你若不来,别怪我便不客气了”的人,那个言语认真又霸道的人却始终不来。 他就是尾生抱柱,至死不休吗? 那碗还有些温热的汤入喉,因他这急急地饮,有些呛,又幽幽玄玄的香,就像她那身上的那抹香一样的不真实。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他以为心机过人,实际连她这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都看不透呢。 季沉讥讽地一笑。凤眸雾气氤氲,气在心头,连那汤中蒙/汗/药都未察觉,等到他蹙眉,头有些沉闷的时候,才下意识地瞧向那碗不知不觉间已经饮尽了的香醇鸡汤。 他心头一紧,伸手拿过盛汤的碗嗅了嗅。 眸色深邃,连脸色都有些难看,显得有些苍白。过去几年厮混在市井当中,什么肮脏污秽的手段没有见识过,至于那些花婆们使用的蒙汗药等,他自己都会配制呢。 只是……楚娇为什么要在这碗鸡汤里给他下蒙汗药? 可惜的是,药劲已经上来了,饶是他这再能忍也被这不知下了多少份量的蒙汗药给弄晕了过去,就倒在了桌子上,手边的白瓷碗被他垂下的手轻轻一打,便滚落到了地上。 “啪啪——”瓷碗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落声响了起来。 门外守株待兔的少女随即敲了过去,然后弯了弯眸子,有些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他还真的喝了。 她提着食盒,嘎吱地推开了房门,便瞧见了倒在桌前的少年,他的脚边是碎成很多片的瓷碗。 第一次做这种亏心事的白小仙还有些心虚地一进门,便把门给掩了,这才细细打量着那倒在桌前的少年,明明是被她药倒了过去的,可他眼下枕着一只手,半张脸睡在桌上,长腰细手都垂立着,仿佛像是困了,打个小盹儿般的安逸。 他肤色白皙,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饮了这碗营养足足的鸡汤的缘故,脸色白里透红,莹润细腻且光洁软滑,搁近了瞧,更是隐隐透出了皮下那细细的筋脉。 他呼吸绵软,仿佛遇上了什么不快的事情,连那眉头都轻轻地蹙着,烦恼着些什么。 白小仙把食盒放在桌子一边,瞧着陷入了黑甜梦乡的季沉,松了一抹气,比起在她面前总是温润的那张面孔,她其实……更觉得眼前这张有些脆弱烦恼的面孔更有趣。 白小仙抱胸,轻轻笑了一下,总算搞定了。 她浑身轻松地走出了房间,顺便瞧了瞧左右,没有人。好在季沉选择在雅舍与春丝阁之间有些隐蔽少人接近的房间住着,不然她的这个计划实施起来,还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白小仙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锁给锁了房门,瞧了眼天色,这会儿该才申时左右,春/色连绵,碧草芳色,便连那才开了没多久的粉瑞香都簇蔟地挤攘地在墙角热闹地开着。残梅倒还是有些清寒的香气,被午后暖暖的风一吹就散了大半。 她算了算那蒙汗药的药量,心想,若是不到半夜,季沉应该不会醒来。 这样一想,那颗还总是坠坠不安的心就被她安慰得平息下来。 她步履轻松地回到了雪香阁。 见到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院子里来时,正趁着天气好晒花草的桃红都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瞧着自家小姐,她嘴巴张了张又讪讪地顿下。 “小姐,您这便回来了啊。” 她这目光炯炯,白小仙不想注意都难,连她那还没说尽的话,白小仙都能看懂。 小姐,您做坏事这么快……? 白小仙咳了一声,微微捂嘴,有些无辜样子,“楚娇也去送汤了。” 听到她这句话,脑补过度的小丫鬟立即有些爱怜地望着自家小姐,一副我懂我都懂的样子,“小姐,那……那碗鸡汤呢?” 当然是被季沉给喝了。不过在单纯的小丫鬟的好奇下,白小仙眸色闪闪,有意调转话题:“桃红,我有些渴了,你帮我去泡杯蔷薇海棠花茶来,糕点我要木樨糕、桃花酥、红豆山药糕,热热地蒸上过来。” -- 第77页 桃红咋舌,“小姐,您这一会儿吃了这些糕点,今儿晚膳还能食吗?”这会儿倒是被她提出这些花样有些头疼了,因而连注意力都回到了这些繁复的糕点上。 白小仙哼了一声,“你去便是。晚饭我少食些便是。” 她找了张藤椅在芭蕉树下吹着温润的春风,柳绿也见机行事地给她备来了花茶和话本子消遣。 自然她嘴里提着的那些糕点,这一时半会地上不了,只上了平日来便备着的雪片糕、豌豆黄、桂花糕。 白小仙拿起那本话本子遮住眼帘,这会儿也没心情看闲书。不时地脑海里便冒出季沉那副美人春睡的蹙眉样子。手心都有些捏出汗了。也怕有人发觉了,破了她的计划。 因而,这一下午那颗心仿佛放在火上烤着一样,一连吃了好些软绵绵的糕点,又用了几杯的蔷薇海棠花茶。 等到天色有些昏沉,落霞漫天之际,她便贿赂了一个小丫鬟假传口信去请楚娇。 然后先一步到了去蹲。 蹲在花丛中的白小仙一想起今天这乱哄哄的一天,就有些头疼,这叫剧情不给力,她这边都找不到下药的药,也只能凑合一点把这段剧情线过去了。反正蒙/汗/药也是药嘛。 可惜的是她蹲了老半天,夜色都渐渐黑了,暖风也染了些许的凛凛寒意,也并未见到楚娇的到来。 白小仙蹙了蹙眉,站了起来,双腿都有些酸软无力。 这是哪里出了漏子? 她想了想,还是有点儿忐忑地推开了门,屋里面是黑漆漆一片,微些月色也看不明,只瞧见季沉还伏在桌上,并未有要醒的迹象。 她松了一口气。她就不该这样做贼心虚的,这不,就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嘛。 她正欲离开,忽然在这黑暗当中一点的动静也让耳朵捕捉到了。 “水……”低哑的声音轻轻地在屋里响起。 她被吓了一下,才发觉是伏在桌上的少年低低念着,只是也并未有起来的样子。 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意,心虚地放慢步伐,往门口走去。 忽然门便被人合了上去,连半边的月色都被关在了门外,白小仙被这外面的人利索地关门上锁动作愣怔了一下,随即才想起,这小厮还是她吩咐的。 “别关——” 门外的人也像是有些心虚,听到了屋里的声音时更是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然后步伐快快地走远了。 白小仙拍了拍门,绝望地发现门锁得很近,今晚她都别想出去了。 她捂脸,这个插曲她却没想到的,这临到头反而把自己锁在了屋里边。 她回头瞧了瞧些许月色下的少年,见他仍然昏昏地念着“水……水……”,过了一会儿,身体轻轻往旁边一翻,撞到了头似地沉沉一声。 白小仙叹了口气,幽幽地摸黑,打算给他找点水。心里也有些心虚,她的药是不是下多了,这人都渴水了,还是半醒半不醒的。 她忽然有点担心,这蒙/汗/药下多了,会不会把人给弄傻了? 找了半天,倒是没在屋里找着水,反而瞧见了她白天放在桌子上的食盒。 白小仙打开了食盒,若有所思,这便是白天楚娇送的那碗汤嘛。她记着有些浓浓的药味,却是香甜的,这会儿凉了,只有些许残留的红糖香和黄酒气息。 勉强能当做水吧。 少年忽然挺了身,往她身上倒来,卡在肩膀上,沉沉的,有些酸重。 白小仙皱皱眉,又听到少年沙哑的一声“水”。她叹了口气,自己做的孽,自己还得承受,这什么人间悲惨。 “季哥哥……?”门外忽然传来熟悉悦耳的清脆少女声音,这不是楚娇又是谁。 白小仙端着冷汤的手一顿,肩上少年呼吸细碎。夜色像一层掩人耳目的轻纱,暧/昧地笼罩了屋里的世界。她纠结了一下,正想开口,忽然肩上的少年无声地睁开了那双蒙蒙的眸子,渴望地就着她的手饮尽了那碗冷汤。 “什么嘛,连门都是锁着的。果然是有人骗我,季哥哥根本就不在。”门外,是楚娇抱怨的声音,随即跺脚走远的声音。 屋内,那丝丝月色之下,白小仙对上了季沉抬起的眼帘,那双凤眸仿佛翩翩醒来的黑蝶,眼角有些脆弱的红,他呼吸很重,连在这沉沉夜色之中都仿佛渐渐醒来的兽似的喘息着。 她咽了咽口水,手上的瓷碗也摔落在地上,啪啪清脆地发响。 他靠在她的肩上,仰着她,眸色粘腻,呼吸越来越重。 她自然也不会错过身边的人身上有些撩人的热度。 她傻眼了。这碗汤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回答她的是,少年那择人欲噬的视线,还有那困住她,束缚她的那双有力的臂膀。 “季沉你疯——” 她后半句话被吻落在破碎的喘息中。 第42章 . 想逃 地上凉,起来吧 他的吻很青涩, 好几次都咬到她的嘴皮,只是一味的逞凶蛮干。 白小仙忍无可忍,趁着他沉醉之际, 挣脱出一只手, 狠狠地就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啪——” 很响, 也很脆。这一巴掌也把那个半醒半不醒的少年给彻底地打醒了。 白小仙往后退了几步, 一颗心猛烈地跳着。她捂着嘴唇,在感觉到自少年身上传来的那种危险的热度时, 已经想马上逃出这个房间了。 -- 第78页 少年捂着脸,那有些沉沦的意志些许清醒,只是自心底传来的那抹热让他浑身上下都忍不住颤着,他容忍着这份燥热,眼风瞥向这屋里另外的一个人。 浅浅月色下,白小仙脸上的惊惧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了。他摸了摸被打了一巴掌还有发疼的左脸,轻轻喘息着, “小姐……?” 白小仙呼吸浅浅,站得离他远远的。心里很纠结, 甚至一点也不想答季沉这句话, 只想当个透明人。 可惜的是, 她的这点心思,季沉已经看了出来,他冷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眼下的这种局面是如何发生的,不过他的在场又怎么让他不在意。 “小姐……呼……你给我……喝、喝了什么?”夜色之中,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便是眼下他那很狼狈的喘息声音,都能联想得到此刻那张如玉般的容颜该是多么旖/旎的一番神色。 白小仙咬牙, 在他那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中,还是没忍住说话了。 “我……你刚才渴,我给你喝了一碗汤?” 他喘息未定,轻轻地自鼻尖辗转出一声嘲讽的鼻音。 黑漆漆的房间里,他那一声声的喘息,温热的呼吸在这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得清的室内更加是入耳爆炸。 “小姐……你、是在……逗我玩吗?” 白小仙有点无辜地眨眨眼,听着他那越来越浓的醉人的欲/望,她随即满面通红,“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她此刻简直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应该多管闲事了。渴水就渴水便是,反正也不会渴死。 季沉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皱着眉,分析着她的话,不难发现,也许还真是巧合。只不过她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他克制住欲望,冷冷地道:“你出去——” 白小仙也感觉到了他应该快忍不住了,可是她瞧了瞧那锁住的门,抿抿嘴,捂着脸绝望地道:“我出不去,门被锁了。” 季沉眼神微微发直,他轻颤着声线,“白小仙,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句话完全就是咬牙切齿地说着。 即便看不清他的脸色,白小仙都能感觉到他的恼恨。 “我……”完了,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她扯着自己的裙摆,有些无助。 两人之间奇异地安静了片刻。 只是这种安静纯粹就是白小仙屏声闭气的安静,他还仍然呼吸绵长,有些受累地低低忍着情/动。 “你……不然还是解决一下,我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白小仙友情地提醒。 谁知她这句话反倒是在水面惊起了波澜,惹得他气得耳根子都红了。 “你——”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泛着红意的眼角更是彰显主人的恼恨,或是一些别的什么情绪。 白小仙背对着他,捂着耳朵。一副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他恨极了,可那欢愉却越来越汹涌。 他一半清醒一半沉沦的意志开始拉扯,过了一会儿,他苦苦支撑也成了一股笑话。 他恼恨地望着那个写满了抗拒的背影,面色阴沉得滴出水来。终究,还是动手了。 白小仙紧紧捂着耳朵,尽量不去听那些尴尬的声音,可是当这个对象是季沉的时候,那心中都有些发痒地好奇。在黑暗当中,五感更是敏锐得厉害。他轻轻的哼声都有些莫名意味。 不知过去了多久,浓浓的麝香气息萦绕在整个屋内,漂浮不定,如晚间徐徐绽放的夜来香般弥漫开来。 她的脸红得彻底,也滚滚的烫。只是过了好久,那声音仍然低吟浅唱一般不消停,也让她有点佩服了。 所有的卑劣全部都被她瞧见,所有的不堪全都在这个夜晚更加放大,就连他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如乱麻一般,说不清是厌恶的恼恨,还是卑劣的暗喜。 他甚至有些摇摆不定,由那种奇怪的心情将他本人主宰。 他发泄得久了。 蹲在地上的少女都困乏地靠着屋角抱膝睡着了。 很久以后,他就着那屏风里的那桶白日里的冷水洗浴了一番,等到那种欲望消退时,他才起身换了一身衣衫。 天已微明,他点了一盏烛灯,走到那缩成一角的少女身边。 高高在上地瞧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嗤笑了一声,瞧,明明这一次被戏弄的是他,不堪的是他,可是她总是能扭转这种局面,委屈可怜得更像是受了欺负的那一个人。 他轻轻蹲下,持着烛台,照着那张容颜,平心而论,并非如何的绝色,只是容色清丽明艳罢了。枕着膝盖,睡得安稳,残妆在暖橘色的光下流连得暧昧,嘴唇轻轻抿着,是微微的笑着的弧度,许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在这种的场景,在这样的夜晚下,她甚至还能做一场美梦? 季沉心中席卷出浓烈的暴戾,他承认这一刻在洞悉了她的心时,他更有一种想要毁灭的心情。 小姐啊,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 他攥着她的脸微微朝他这边,手劲一点也不轻,自然便把睡梦中的白小仙给惊醒起来了。 她懒懒地绽开眸子时,便疼得厉害,一看少年半伏在她的身边,那只修长的,霜白如玉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地逼着她扭向他那边。 白小仙眼中泛着泪花,还有些初醒的怔忪,在那短短烛火笼罩的小块区域里,一张清俊白皙的脸正对着她,那双森森的凤眸阴沉沉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瞧见了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后,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 第79页 他眼角泛红旖艳脆弱,仍然有过那种欲望留下的痕迹,甚至在瞧着她的时候,那早已平息下来的心绪又纷乱了。 “小姐,你醒了?” 白小仙觉得这样的他很危险,甚至都不敢乱说话,就怕惹到了这个疯批被灭口了。 “怎么不说话?”他面无表情地挑挑眼角,泛着些许的红潮有种难以言喻的妖娆靡艳。 白小仙迟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被拿捏的下巴。 季沉垂眸,随即松手。 白小仙抵着酸痛的下巴了,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逃避。 他往墙上撑了一只手,低垂着眸子瞧着她,暖色灯火下,却冰凉得像没有情绪的兽。 “小姐,您是不是该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白小仙卡壳了,在那双凤眸下她仿佛无所遁形,就连撒谎都很难。 “我——” 他打断她,“若是想糊弄我,小姐可以试一试。” 威胁的语气,仿若呢喃般声音,还有那直勾勾地瞧着她,若看掌中雀鸟般眸色。 白小仙感觉后背凉凉麻麻的,甚至有些惊惧,只是在彻底陷入了这种绝境当中时,她又忽然生出了斗志,她抬头挺胸,十分骄横地道:“我……故意的,怎么了。” 季沉静静地瞧着她,嘴角露出了些许的讥笑。 “这药与我无关。”她想了一下,还是再次解释道。他那越是平静的目光,就越是要出事,更别提昨晚他在她面前丢脸的样子,如果他不记仇,她就跟他姓。 她眼神躲闪,脸上也泛着些红晕。 季沉打量着她,轻轻蹙眉,因她说的话,还有这副神色并不似作假。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甚至不难发觉,他的这位白小姐……便是个外厉内荏的性子,即使她想要玩弄作践他,也绝不会把自己陷入这种险境。可若说意外,他不信,世上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你来的路上……是不是遇见了楚娇。” 白小仙瞧着他,他淡淡的,若不是那还残留在眼角的嫣红,她都以为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了。 “我、我和她换了食盒。”白小仙绕开他的视线,小声地说着。 季沉脸色苍白,轻轻地忍气,道:“你给我下迷/药作甚?” 白小仙心虚地哼了哼音调,就是不回答。 她那脸上还带着被戳穿以后的羞恼,有些泛着红,若春日夭夭的桃花,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软糯回避。 季沉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轻轻地笑了。他持着烛台站了起来。 白小仙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真有些惴惴不安之际。 便听到自头顶的一抹清透氤氲的声线。 “地上凉,起来吧。” 白小仙倒是想起来,只是发觉自己好像蹲久了,身体各个部位都有些酥麻,她抬眸瞧着他,那双眼睛水蒙蒙的,有些倔强又有些紧绷。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白小仙愣了一下,嘴角紧紧地抿着,有点呆呆的,便在她思索的这个片刻,那只手的主人却有些不耐烦了,一把便把她给揽住了怀中。 他身上泛着清冷离索的气息,仿若雪松寒竹。 贴身的暖意又让她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其实已经是一个男人了。 第43章 . 见不得人? 我们的缘分不止这一点哦…… 白小仙有些悻悻地, 任他扶着坐到了桌前。她都迫不及待想要松开他的手了,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小姐,腿还软吗?”他眉目清朗, 淡淡地问着, 毫无旖/旎之色。 白小仙却有些臊得慌。特别在经过昨夜那件事后, 总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 若是平常,她还能怼回去, 这会儿季沉暗藏讥讽的话语却令她有点尴尬。 “我没事。”她甩不掉他的手,被他的手掌裹入了掌中,自那掌心里传来的暖意和湿意一同泛入了心间。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有些孟浪,才漫不经心地松开手,“小姐原谅,我还以为小姐喜欢我这样牵着呢。” 来了。 果然就在这里等着她。 白小仙那颗心都咽到嗓子眼里去了。 “小姐, 季沉不愿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您给我下迷/药, 楚娇便给我下春/药。”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眸色黝暗, 若有所指。 白小仙也有些无奈啊,她也没想到这下药的情节还有后续,中枪的还是可怜的她。可惜,她若是真的怎么说,季沉指定不信。可若是她真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他估计地怀疑她的动机了。 事到如今,她穿书这件事,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无论如何, 这个秘密都决不能让季沉发现,否则,她的结局指不定如何的BE。 她紧闭着嘴,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季沉眸色暗暗划过了一抹思索。 “小姐,就真的不打算和我说一说?” 他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督督的沉闷音色,一如此刻屋内有些陈凝的气氛。 白小仙也随着他那轻轻敲响的指节而轻轻颤动着心。 见他确实是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她狠了狠心,定定地瞧着他。 她的视线有些火热,仿佛燃烧着什么一样,看向他。 若烈火,又若一切干净得透彻的东西,对视下,他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有些避让,若她真的不打算回答,他也不打算再逼她了。 -- 第80页 可惜,一切反转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忽而站了起来,按住了他的肩头,那头黑鸦鸦的青丝散着清甜的气息有些瘙痒地撩动着他的颈项。 她低头来势汹汹地吻落在他的唇瓣上,这个吻很淡,很轻,像春天早上花叶上那一抹露水般凉薄。 他尚在愣怔之际,她已经从那一吻中脱身了。嘉 她居高临下地瞧着他,那清丽眉目也有些入艳三分,高傲而轻佻。“你若问一个答案,这便是我的答案。” 她努力维持,不让声线颤动。 季沉眸色落在她张张合合的那张泛着水色的唇,娇美可怜,一抿便能含入的小巧。 他轻轻仰头,眼角微微泛红,有些靡艳的样子。“小姐。” 白小仙迟疑地答了一声。居然没被推开,这这这……也是意外之外。 便听见眼前的这个少年吃吃笑道:“我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明明是含着笑的,可她却如兽一般有种被踏入内线的那种惊觉。 他并不刺激她,颇有些见好就收的样子。抬眸瞧向门外的天色,些许微明,蒙蒙的,离黎明已近了。 “时间尚早,小姐既然也出不去,便好好歇息一会儿。天亮了,有人来开锁了走吧。” 白小仙摸了摸鬓角些许汗意,总有种被他威胁的感觉,不过见他并未计较之前的事情了,她还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紧着答应。“好。” 她坐在凳子上,有些困,都冒出了泪花,也不敢打呵欠,只是蒙蒙地暗暗瞧他。 他倒是腰杆直如竹,坐如松,支着软腮,任那半干的长发披散,漫不经心地把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些许时候,白小仙始终是那个先忍不住的人了。又沉沉地托腮半阖眸子,脑袋嗑瓜子似的下坠。 季沉波澜不惊地望着她,随即目光落在了地上碎成碎片的两只碗。 他举着烛台,半蹲下身,就着昏黄的烛光照着那些瓷片。 细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片被沁得有些发暗黄光泽的瓷片,放在鼻端微微一嗅。 红糖、黄酒、陈艾、淫/羊藿、当归并水煎服。 就连当手中碎瓷轻轻刺入了指尖,他也是一副面无表情地扔掉那碎瓷。 他眸色都有些扭曲,嘴边挑起一抹凉凉的笑意。 催/情母猪的一味药,竟然使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里藏刀,笑意软绵,瞧着指尖冒出的微小血珠,心中那种戾气便不明地透了出来。 睡梦中的少女恍然未觉,呼吸轻促有力,吹得鬓边发丝也起起落落。 季沉凉着一张容色,把那冒着血珠的手指塞入了那张他贪色的娇唇之中,狠狠地搅合了一下,直到那唇瓣的主人都有些排异地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他才不紧不慢地轻轻拔弄出来。 少女微微蹙眉,有些难耐的样子。 他笑盈盈地支着脸,在灯火下打量着她的脸。手指漫不经心地勾勒着她的轮廓,阖着的眼眸、泛着蔷薇色泽的唇瓣。 “小姐,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欢喜了。”他低低一笑,在这悄然的屋舍里轻轻喟叹着。 些许时间后,许是有些无聊,于是他从一边找出了本经本翻看,烛花轻跳,满室静寂。 少年的眉目间有些许的安逸,又流露着野心。挑灯细读着,那灯下的影子影影绰绰,一如主人般难以看透。 天明得彻底时,白小仙全身酸麻地醒来,还意识不清地道:“桃红柳绿,过来帮我捶捶背。” 话才落下,就有两只手不轻不重地落下,细细地捶着,舒服是舒服,不过就是这手法有些陌生。 等一下…… 终于清醒过来的白小仙扭头,被此刻正帮自己捶背的季沉给吓到了,她那迷茫的神情也成功地令他停住了搁在她肩膀上的手。 他仍然如故,眉目如画、淡雅如仙的琼姿玉貌,抑或没有一丝的惊讶,那样平静地服侍着她,微微侧头问:“小姐,您醒了啊。” 白小仙伸出双手,抗拒地隔开他,笑得有些古怪,“是啊,我醒啦。” 天色已经亮堂了。她随之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稍微站得远了一点。 “可算天明了。”她避却地道了一句。 她的这点小心思,季沉全部落入眼帘,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哦了一声。 就尴尬…… 白小仙乖觉地拨弄着鬓发,眼眸之中也有些困恼。那上锁的小厮到这会儿也没过来开锁,更是让她有些觉得心烦意乱。一大早上的,身体僵硬酸痛,她这养得金贵的身体根本就有些受不了,快要散架子了。 “小姐,不若坐坐,再等一会儿。”他淡淡地开口,沉静得很,有些留客的语气。 白小仙已经坐了半宿了,眼下瞧着那凳子,觉得都屁股肉痛,那还去坐。 “不用,我站一会儿。”她急着推辞,并未发觉少年眼底有些不快的愠色。 “哦。”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季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扇被从外头锁着的大门。其实以他现在的内功,应该是能把门打开的,只是她不求他,他也乐得在一边瞧着。 时间慢慢过去,站着的白小仙愈发有些不耐了,眉间都皱成川字,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把那个小厮骂得狗血淋头了。好在她这在心间激动地骂了一段时间,那小厮可能也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咒骂他,赶来了这里。 -- 第81页 当人脚步不紧不慢地抵达门前,抵着那把沉沉的锁开着的时候,白小仙也在锁被取下的那一刻,一脚就踢开了大门。 门边手里提着把锁扣的灰衣小厮目瞪口呆地瞧着她从屋里走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小、小姐——” 特别是见到她鬓发微乱,连衣衫都是昨儿那套的时候,这小厮简直连心中的血都凉了大半。 白小仙扶着腰,更是被他误会了。 “小姐,您、您没事吧!”小厮咽了咽口水,问着。 白小仙冷如寒霜地瞪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情?” 小厮下意识地把目光往里面瞧,一时不知是艳羡季沉的福气,还是低骂自家的倒霉。 白小仙拦住他,一派恶毒女配的作风,“你看什么呢?莫非还想看本小姐我的笑话?” 小厮傻眼了,连忙阿腰,“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白小仙娇哼了一声,“今日发生的事,你若是说出去,我便扒了你的皮。” 那小厮被威胁地差点尿裤子了。 “快滚。” 白小仙此话一说,他立即就落荒而逃了。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回眸,便见一双淡然的凤眸。 “小姐,我便这么见不得人吗?”他神色清冷,眉目如远山近黛,可望而不可即。 屋外吹着晨风,有些寒凉,吹得她都瑟瑟地冷。她干笑一声,“若是让人误会了,于你我的名声都有碍,你马上便要去京城了。这些琐事还是别惹得好。” “原来是小姐体谅我啊。”他好整以暇地说着。 白小仙呵呵一笑,心里都快把季沉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一遍。“是啊,是啊,你啊,到底还是我们白家的客人。” 见他未曾说什么,白小仙摸了摸酸痛的腰,赶紧溜了。 全然不知,他从头至尾地瞧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为止。 “你以为,我去了京城,我们便从此不再见了吗?” “小姐,我们的缘分不止这一点哦。”他轻轻淡淡地道,飘入了风中,那双凤眸如深潭,清澈又难以见底。 第44章 . 知慕少艾 是他不配吗? 白小仙时走时停的, 好一会儿挺着个腰终于走到了雪香阁。 桃红柳绿一大早上就候着了,远远地才瞧到她的影子,就连忙赶过去扶起她。 “小姐, 您这是怎么了?”这是柳绿问的。 桃红皱着脸, 说不出的担忧, 特别是见到她还是昨日的那身衣衫, 并且连鬓发都有些乱,脖颈上的莲花珠链也不见踪影。 “昨儿, 小姐您上哪去了!” 白小仙搭着两个小丫鬟,听着她们的话,脸上都有些讪讪的神色,若是说她在季沉的房间呆一晚,这两个小丫鬟恐怕会被吓死。 “嬷嬷没发现吧。” 柳绿都快哭了,“小姐,昨儿您不见了, 我们可不敢和嬷嬷说。” 白小仙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们留了信啊, 这次做的好, 若是被嬷嬷发现了, 那咱们三个可就真惨了。” 桃红哼了一声,被气得红了一张脸,“小姐!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啊,决不能有下次了,奴婢二人可担心死了, 这一宿都没能眯眼。” 白小仙嘿嘿一笑,“放心,没有下次啦。” 最多就这几天, 季沉这个大麻烦就要去京城了,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得是三年后,白家搭上盛小侯爷那条线举家搬迁京城,季沉喜中状元,男女主两人再次相聚了。 两个小丫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显然对她的保证只信了半分。 “小姐,您这腰……”桃红欲言又止。 白小仙呸了一声,把这小丫鬟的胡思乱想给打断。“昨儿我坐着睡了一晚,赶紧帮我准备热水沐浴,帮我揉揉腰。” 她便是一副不会说的样子,两个小丫鬟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听她命令行事,吩咐杂役给烧了一桶热水,准备了些许应时的桃花瓣、海棠花、山茶花、白玉兰浸在水里,花香动人,热水滑腻沐浴人的肌肤,昨夜留下的哪些后遗症也被年体的身体给彻底消化了。 白小仙咸鱼地由她们服侍着,再穿上了一身舒适的蚕丝薄裙,打算这个上午好好地躺一下。虽然昨晚算是睡了一宿,可那睡得可一点都不舒服,连着骨头都有些酸痛。 她躺在了床上,瞧着那满绣着海棠的缠枝花蔓蚊帐,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一件事一样,从枕头下的隔间里拿出了季沉的那张奴籍。 靠着软枕,透着些沉浮的光线。 这张承载着一个人命运的纸张腻黄而轻薄,在初春的阳光下仿佛易碎的蝉翼般。就连那个按上去的朱砂手印和同血色拇指印记开始褪色了。 这张奴籍,到现在她都没有用上。这倒是如她所料。毕竟,她虽穿书了,可绝不是书中那样的恶毒女配,她能演戏,但是太过分的事情始终是做不出。 或许,等到有一天,危及她的性命,危及爹爹和哥哥的性命的时候,她也许会真的成为书中的那个恶毒女配也说不定。 她低着的那张脸,白嫩滑腻,却也青涩,正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却认真极了,也坚定极了。 这种正经并没有能维持地多久,她就缩进了薄被当中,初春早上还是有些凉凉的,她还穿的薄薄的蚕丝裙。于是,只把那拿着奴籍的手伸在半空拿眼睛瞧着。 -- 第82页 这张奴籍确实不是什么有用的道具。威胁不了季沉,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之前,她便在想,得做个人情送给季沉。不过现在,她觉得……可能不能当做人情送了,虽然昨晚季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可就以他的城府和敏锐,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瞒了他好多事情。 也许,这张奴籍能拿来堵嘴季沉? 左思右想,白小仙还是拿定了注意,便找个机会约季沉过来,把这张奴籍在他面前烧了,以安他的心,顺便也敲打一下他,大家都把昨儿的事情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如何? 一想到昨晚听到的、感受到的,她便是两颊晕红,耳朵都有些热热的。 咳咳,有一说一,是个厉害的人物。 白小仙甩掉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奴籍往枕头后一塞,再把被子一拉,便继续睡个囫囵觉。 这是这梦嘛,就有点不友好了,倒是梦见一只白色的大狗狗热情地扑向她,在梦里她也笑着由那只大狗狗舔着脸。 醒来以后,白小仙有点纠结,那种欢愉的心情甚至从梦里延续到了梦外。难不成是昨晚在季沉那受的影响? “小姐,该梳妆了。刚才老爷那边的人来说,午膳要和李老爷一起吃。”桃红打了一盆热水搭在架子上,往里走来说。 白小仙打了一个哈欠,撩撩头发,“我起了。”她捂着嘴的手停了一下,眼睛里也有些稍许的迟疑,李老爷,不就是化名李望的谢国公。 桃红拿着软帕浸了热水,递给她,笑着道:“小姐,今儿打算换哪身衣衫?” 白小仙一想到午膳时,季沉也在,整个人都有点像萎谢的花草,枯枯的,真的不想这么快又见面。一想到季沉那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眸光,总觉得她变成了他的猎物被他束缚在了网中,无法挣脱。 他怕不是在想弄死自己,就在想弄死自己的想法路上! 白小仙洗了把脸后,更是意志清晰地想着。 “随便。那身都好。” “嘻嘻,也行,反正小姐穿那件都好看。”桃红奉承着笑着说。 白小仙抿着唇,唇瓣有些轻快的笑容,“就你最会说话了,小姐我最欣赏你。” 两人说说笑笑间,已经把把发髻梳好了,顺便换了一身樱红衫子,正配着这丽日晴光,有些烂漫。 自然,头上那些发簪钗饰也都以简单清新为主,不重头,只是搭了几样绒花,再以细细的珍珠绕了一圈,坠下一朵碧珠花。 白小仙也一并将手上的玉镯换成了银镯,清爽又方便。照一照镜子,有些轻俏,仿若一朵簪在枝叶间的海棠花般不浓不淡,明眸皓齿含笑,亭亭玉立如莲。 白小仙满意极了,连脂粉都不必再让桃红去添。 “就这样吧。” 桃红瞧着镜子里的她,也是笑道:“小姐这般打扮,可真是清爽。” 白小仙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意动,她为何止步于首饰业,便是衣饰妆容也可一起啊,现代的私人会所未免就不是不能借鉴的。 当然,以她现在的名气和身份,也只能先煽动一下宁城里的商妇小姐们。若是真能顺应水土,也许还能再精致化一点。她轻轻点着下巴,也不顾小丫鬟的催促了,连忙找了笔墨纸砚把自己的脑洞给记下。 这一写,便是一炷香过去了。 这也到午时了,桃红都被急得不行,“小姐,咱们得赶紧了啊。” 白小仙写完最后一笔,待墨水一干,收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莫急莫急,又没多远,不会怎样的。” “小姐——” 桃红都快哭了。不着调的小姐啊,自己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小仙见她是真的着急了,也不敢再慢动作了,只是经过內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枕头下翻出了那张奴籍藏在袖口里,这才走到了桃红身边。“我这不是来了嘛,走吧。” 她捏了捏小丫鬟的脸,微微往上一撇,在白团团的脸上撇出一个笑容来。 桃红无奈地噘嘴,“小姐,您可真是的。” 不过,白小仙赶到正厅的时候,也并不晚,也就她哥哥头一个来了,正在吩咐丫鬟斟茶。 过了一会儿,白建泽才和谢国公及季沉一同来到。 季沉还是穿着早上见面的那身衣衫,是白色,算不上如何好的料子,却干净清朗,如他这个人展示给外人的形象一样,清雅温润。 他虽走在谢国公的身边,却很有礼貌地稍微慢了一步。菱形唇瓣轻轻携着笑意,更似一个矜贵清隽的公子哥。 即便是走在魁梧高大,极有威魄的谢国公身边,都自有一番风致。 “爹爹,李老爷,哥哥。”白小仙起身福身,她笑盈盈的样子,仿佛春日里的一朵俏丽的海棠般让人舒坦。 瞧见她的时候,谢国公是友善的,没人不喜欢笑脸人。尤其是生得秀气又有礼貌的小姑娘。 白建泽也一向为自己的女儿骄傲,瞧见她这亭亭玉立的样子,也有些唏嘘。 “今儿便一起吃顿便饭,不必拘束。”谢国公笑着说。 白建泽也笑道:“自然,请——” 两位长辈落座后,白兴元在父亲身边坐下,也轻轻朝妹妹眨眨眼。 白小仙白了他一眼,骄傲地像是只小孔雀。 -- 第83页 白兴元被她逗乐了。 他们兄妹的眼色来往,自然都落在了季沉眼中,他仍然是和煦春风般的容色,只是那心里便有些不快了。他并不怀疑,白小仙是喜欢他的,可是,她就从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轻松的笑意。 是他不配吗? 他笑着,只是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甚至有些凉凉的。 谢国公虽然和白建泽谈着话,不过他并不是那种毫无察觉的人,也发觉了,他的侄儿那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这席上唯一的一位女眷上的目光。 瞧了瞧这一对少年少女,他也通透地明了,这年纪不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只是啊,怎么瞧着,都是他的侄儿把心落在人家的身上,人家并未有一丝的情意啊。 谢国公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轻轻收回了视线。 第45章 . 一纸命薄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 谢国公和白建泽边饮着酒, 便说着些坊间的见闻。其实这些白小仙本不该感兴趣的,可是当听到说什么宁城往事的时候,她就皱眉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他们谈论着的隐隐有关季沉的身世, 只是她的爹爹还浑然未知, 还乐呵呵地陪聊着。 “沉儿被卖入你府中, 我还当他是孤苦无依了,侥幸听得他在季家还有些亲戚, 只是不知,竟然连口粮食都不舍得给这孩子吃,居然把他发卖了。”谢国公的声音都有些沉沉的。 白父并不很敢接这句话,他混了这么多年,在那商海沉浮也不是假的,只有自己的一套经验,只是道:“只是这些人哪里配称得上人啊!不瞒您说, 我这几天遣了人在季家村查过。这孩子的叔叔婶婶也是狠毒的人,不过在去年便遭了报应, 被人烧了新房, 今年更是流年不利, 男的跛了脚,女的瞎了眼,村里人都不敢和他们近着住,所以说啊,这也是一饮一啄的事, 万不可为人作恶啊。” 谢国公笑得爽朗,“你说好,该是报应。” 白小仙听着他们的话却莫名有些发寒。好在, 她的爹爹也并不用得上她操心,果然是商场里滚过来的老狐狸。 只是,在听着他们的话时,她却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那话柄中的人。他手里夹着筷白嫩的醋溜萝卜丝,不紧不慢地在碗里裹了裹香油,低着脸,仿佛局外人。 当然,白小仙并不是可怜他。只是狐疑着,这跛了脚瞎了眼的男女是不是他动的手。 书中的一些小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他的手段,她是牢牢记得的,宁愿当炮灰,也不做他的敌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国公和白建泽还谈着,只是这话题已经漫无边际地落在了告别白府的话上了。 白小仙有些雀跃。就等着他离开,自己先苟一把,好歹多赚点钱,三年后上京城的时候,也许这钱还能买命。 多结交一些人,总归是没错的,当然,季沉的仇人、情敌之类的,除非剧情线拉扯,没有必要进这种大染缸里祸祸自己。 她是计划得很好,不过,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白建泽白兴元两父子自然得表达一些留客的意愿,不过谢国公早已下定决心了。“明儿天气正好,正是适合折柳的时候,我去意已决,可不许挽留。”谢国公哈哈大笑,又和这白家人痛饮了一杯。 “那便祝您一路坦顺。”白兴元笑着说些祝贺话,一杯而尽。 谢国公倒是对他们的感觉不差,虽然是商贾,却也大大方方,这顿饭倒也吃得开心,自然也多喝了几杯。他几杯下肚,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豁朗得很。 作为席上唯一的女客,白小仙也以一杯甜甜的梨花白敬了一把,敬着季沉时,她也是面不改色,眉眼弯弯地掩袖道:“小仙敬你一杯。” “多谢小姐。”季沉一饮而尽,面色微带绯色,似乎不胜酒力。那双多情凤眸也有些水光潋滟,薄薄的菱形唇瓣微微抿着。 两人之间,仿佛是初见面似的,半点顽劣,半点昨晚留下的痕迹都没有,自然也没所谓的羞涩。 季沉遮去眸中晦色,不语。 她怎么会这样自信,他们之间便是这顿饭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真是好笑,从头至尾,他甚至还做些什么,她就避之唯恐不及,欢送他离开了? 白家,好一个白家,他为何就不能拿捏在手中,只不过要略施手段罢了。 白小仙自然是松了一口气,盼着他离开,可算是明天就能走了。不过,她手摸了一下放着奴籍的袖口,看来今天还得尽早把这个麻烦给解决啊。 饭后,白小仙陪坐了一会儿,便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白建泽和白兴元有些无奈地瞧着她的背影,只不过连嘴角都带着些宠溺的笑容。 “你这女儿倒是天然本性,很好。”谢国公笑着说。 白建泽笑着道:“我这女儿自幼丧母,我又经商常常出门在外,聚少离多,没怎么管教,让您见笑了。” 谢国公哈哈大笑,“我有个女儿,倒是和她性子相近呢。” 季沉若有所思。只是在一边听着他们闲聊饮茶,偶尔搭上一句。 过了些许时间后,他也借机走了。 外面春阳大盛,翠鸟轻啾,水面也轻轻送来清香。花叶簇蔟,向阳而生,一派欣欣向荣。真是一个好季节,好天气。 他想,他在席上绝对没有看错白小仙的暗示。 -- 第84页 只是,出来了以后,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少年微微蹙眉,莫非是她等久了,不耐了,便先走了。还是,他误会错了她的意思? “季沉——”从背后传来温柔俏皮的声线时,他那颗本已沉浮下去的心又冒了尖,他转身便见少女站在栏杆边,一身樱红衫子比那廊下的牡丹还要绮艳明媚。 他不动声色,“小姐,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都到这会儿身份显露了,满耳听着他的敬语,总有些冷飕飕发凉。听进心里更是有些讥诮。 不过,方才她还以为他没看懂自己的暗示呢,等了好一会儿,都打算放弃了。这会儿见了他,当然是早点把手上的烫手山芋给解决了。 “有事。”她挑挑眉,并不在意他的讥讽。 瞧了瞧附近,她又皱了眉,道:“这里人多口杂,你随我来。” 季沉心底沉了下去,又是这种话,真以为把他拿捏住了。 他站着不动。 瞧着有人看过来了,白小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拉着他的手便往后边的花苑里绕去。 季沉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瞧着她的后颈,眸光有些冷峻。 她还恍然未觉,直到抵达到种着些紫竹的井台边阴凉的地方,才轻轻一喘,随即想要甩开他的手。 只是他的手很容易就牵上了,这再想放开,就要看手主人的想法了。 白小仙扭头,沉入了他那如雾般茫茫的眸色中,他反客为主地攥着她的手,“小姐,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恹恹,仿佛是对自己,有仿佛是对她。 白小仙有些讪讪,有些后怕,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对他不再有了警惕之心。就算她是书中的恶毒女配,就算他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她,可是她始终是一个女孩子啊,带他来这种了没人的地方,万一他心一黑手一狠,她岂不是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这么一想,她看过的上百本恐怖小说一时都冒到脑海里,她整个人都有点战战兢兢的,咽了咽口水,和眼前这个可能是凶手的清雅少年打商量道:“我真的是找你有事,你先把手放开。我再说,行吗?” 她像只小仓鼠般试探地伸出一只尾巴。 季沉每次都为她的这种奇怪反应而不解,眼下更甚,为什么……又怕他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他敛了敛也许有些阴沉的神色,将眸中那些情绪关押在心间。 白小仙往后一步,清了清嗓子,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小心翼翼地道:“明日你便要离开白府了,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季沉眼尾微动,颇感意外地盯着她。 白小仙继续道:“你往后会有好的前途,我和爹爹哥哥自然也是祝福你的。所以……” 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张脆薄发黄的纸张,这一张纸张也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的眸光,特别是在瞧到上面那化成灰他也认识的画押和名字时,他那无动于衷的眸色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了。 他眸光都有些翻滚。 他微哑着声线,“小姐。” 白小仙又从绣囊里取出一个火折子,就着那绵绵的火丝吹了一下,真挚地望着他的脸道:“往后,便桥归桥,路归路。季沉,你前途似锦,一路繁花,我白府也欣欣向荣,财源广进。”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 他抬眸瞧着一脸郑重其事的少女,始终没有说出口。 火折子轻轻地舔了一口那脆脆薄薄的纸张,那张四年来,令他从辗转多个宅院府邸的一纸贱籍。 多么脆弱,又多么可笑,就像他的人生一样。 白小仙见着他不开心也不难过,就静静瞧着那纸化为飞灰的样子,心底还是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气,在他望向她,面无表情的一句话下,分崩离析。 “小姐,你真幼稚。莫不是以为这一张奴籍烧毁了,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白小仙差点就魂归故里。 他那含着讥诮的话语让她浑身血液都是一凉,原来这一步还是走错了吗? 他那比雪跟凉的一双眼睛静静地瞧着她,十分薄戾。 那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要破芽而出。 她白天时,在他的那句话后,落荒而逃。 她始终,还是怕着。可是一般怕什么就来什么!!! 白小仙怏怏不乐地拿枕头捂脸,当晚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 就连次日送谢国公季沉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 第46章 . 上京城 除了她,有些莫名的担忧…… 那碗汤的来龙去脉还是被季沉查到了, 昨日下午,厨房的两个嬷嬷熬制了给母猪催情的药,巧的是, 楚娇随后便从厨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 楚娇得知季沉要和贵人一同离开时, 傍晚时便找到了他, “季哥哥——” 她是跑了过来的, 气喘吁吁的,脸上还带着红晕。 插着腰, 一双眼睛长长地落在他的身上。 季沉的心情很差,连素来温润清雅的神情这会儿都懒得维持了,他目光什么情绪地从她身上拖过。 “楚姑娘,你来得正好,我也找你呢。”他的声音有些轻巧,停在有心人的耳中,总有那么一丝温柔的意味, 只是这一丝温柔往往都是人奢想的。 -- 第85页 楚娇的心跳得很快,那张脸也更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眼睛着急地望着他。 季哥哥是不是打算向她告白了。 可是, 很快这么一点旖旎的心思都因他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毁于一旦。 “楚姑娘,昨晚的那碗汤是你从厨房带走的吗?” 楚娇抿抿唇,有些不高兴,“季哥哥喜欢喝便是,何必问那汤的来处。” 少年容色淡漠, “楚姑娘,你的好意我真的是承担不起,以后, 呵呵,莫要在做这些事情了。楚管家年纪大了,也不容易。” 楚娇难以置信,眼角都滚烫着泪珠,“季哥哥,你这是打算和我绝交了吗?” 季沉面淡无波,“我们之间又何来的交情可谈?楚姑娘,望你珍重。” 楚娇被他这无情的话气哭了,伸出一只手就打算拉住他,却被少年闪过,他仍然是那副让楚娇讨厌的淡漠神色,仿佛他们之间便是陌路人。 “季哥哥,你好无情。”她哭着喊了出来。 季沉冷笑一声,“比不得你,楚姑娘,你日日唤一声声季哥哥,你那小侯爷若是听见了,指不定会怎样呢。我可高攀不起。” 楚娇本还气哭了,听着他这句话时,便连眼泪都连忙不敢落了,有些讪讪的,“季哥哥,你听我解释——” 季沉打断了她,“楚姑娘,你好心办了坏事,这一次我就看上这一年来楚管家的照料不在与你计较。言尽于此。“ 楚娇听得愣愣的,抹着眼泪,“季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啊?” 季沉冷淡疏离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楚娇想要追上去,可是一想到他说得那些话,就有些讪讪。 盛小侯爷的事情,季哥哥怎么会知道?她咬咬唇,百思不得其解。她得承认,在这段被季哥哥冷淡的时间里,小侯爷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多快乐。 季哥哥,是她喜欢的人。可小侯爷,却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她咬咬牙,还是没追上去,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失去。对,季哥哥一定是吃醋了。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两颊晕红,连那滚落下来的眼泪都是甜丝丝的。 - 夜深了,季沉收拾着行李。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他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全都单独存放好了,只不过几件单衣,几本再看的经本。 他目光落在了那串曾经挂在少女颈项之间的精致莲花珠链,手指轻轻地落在那温润秀气的珠链上,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丽狡黠的面容。 他愣怔了一下,挥去眼中的晦色,连嘴角那丝笑意都一些恶劣。 他的这位小姐,这近半年的变化有些大啊。如果他没猜错,近几个月在宁城的出名的白家首饰铺便是她亲手打造的,难怪那段时间她每日都那样的忙碌,原来便是在忙这些东西啊。 只是,为何偏偏就这半年,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就连对他也有些古怪。 他很好奇,甚至探究过,就是没有发现什么。不过,只要存在,总有一天狐狸尾巴会露出来,她葫芦里卖得药也迟早会被揭发。 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也很想看看,若是被他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的那天,白小仙又会露出如何的表情呢。 他低低笑了一下,随即又落在了那件被遗弃在台阶上那件竹青的冬衣,目光之中那些温和消失殆尽,她玩弄的把戏一套套的,若是换个人,早便成为了她的玩/物。 可惜,顽劣的小姐遇上的是他呀。 季沉端着烛台,拿起这件冬衣扔在银盆里,那烛火游跃而上,很快那套上好材质的冬衣便开始燃烧,渐渐失去了光新亮丽,火光之中,他的那张脸看似若仙却比魔更邪恶。 他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亲手拿到。 他摩挲着手里的莲花珠链,嘴角似笑非笑。 次日,当真的随谢国公走出这座府邸的时候,他甚至回望了一下,那重重院落,那些扶疏花木,承载着一年半载多的记忆。 不是怀念,只是知道,这座府邸里的人,他自然也会让他们一同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底。 “沉儿,怎么,舍不得了?”谢国公打趣着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这些故人。”他的语气好似带着些怀念,让谢国公在心中点头,果然是一个念旧的好孩子,就如他的母亲一样的善良。 “若是白府有意到京城经商,倒是可以。”只不过连谢国公都看得出白建泽已经越发没有斗志了,这句话不过是随口说的哄孩子而已。 季沉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瞧着走过来的白家人,眼中有些势在必得,只是他掩饰得很好,并未在谢国公身边透露半分。 临行送别,这自然是依依不舍。 季沉眸光很淡地扫过边上的白小仙,她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强打着精神,都眼光都不往她身上飞一个,站在春日温暖的阳光下,一张脸嫩白细腻,都有些透明。 他簇蔟眉,莫不是昨天说的话吓到了她? 呵呵,若是真能吓到她,也很好,这半年她最好乖乖的,京城再会,他可是很期待啊。 “白小姐,再会了。”最后,他拱手,温柔有礼地道着。 她却有些措不及防,连那双乌黑的眼珠子都有些茫然,怔了一下,才挤开一个笑脸,“季沉,祝你一路顺风。”最好,半路失踪! -- 第86页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神有些飘了,嘴角也下意识地翘了一下,居然有些高兴的样子。 季沉全部看在眼底,没有揭穿她的这点来路不明的欢悦。 当谢国公的车队远远地变成眼中的一个小黑点时,白小仙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欢悦,简直恨不得蹦起来欢呼,她终于能够享受自己的时间了。 三年啦!这也太给力了。 “小仙,你没事吧。”她这种过于活跃的样子也让作为兄长的白兴元都有些担心了。 白小仙马上乖乖地拿着手,嘻嘻一笑,“这不天气好,我心情也便好了吗?” 白兴元看着自家妹妹脸上的两个黑眼圈,差点笑喷了,瞧了一眼还瞧着远方的爹爹,小声地朝她道:“你昨晚做什么,觉也不好好睡,瞧你的眼下的青黑。” 白小仙撇撇嘴,“哥哥,你真的是好爱管闲事。” 关心妹妹的白兴元拿着扇柄敲敲她的额头,“怎么说话的呢?” 白小仙朝他扮了一个鬼脸,笑盈盈的。倒让白兴元好一会愣神,近些日子妹妹的情绪有些古怪,他和爹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还以为是女儿家的情绪,只不过今日见她如蔽日乌云终于散了般的灿烂笑颜。 他也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白兴元笑着瞧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小仙,你啊,越来越调皮了。” 白小仙被他的话恶寒了一下,翻了一个白眼,“哥哥,你说话是越来越肉麻了。” 花树边,还有一双不甘的眼睛,那是楚娇的,她咬着秀帕,瞧着季沉连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便走了。可她想要解释昨天的事情,却被娘亲给拉住了,她当然得为爹爹娘亲考虑,不能跑上去。 可是,季哥哥啊…… 她眼睛都红了,落着些泪珠子。季哥哥,你居然恨我,恨到临别前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了吗? 白小仙走过的时候,瞧到了红着一双眼的楚娇,怔了一下,仿佛什么也没瞧见一样走开了。她这时才想起来,方才临走前,季沉连一句话都没和楚娇说啊? 他们这是吵架了? 她狐疑地想着,不过这一走便是三年再见了?季沉就这样狠心,以后追妻火葬场可要紧着皮啊。 她皮笑肉不笑地想着,巴不得那三年慢慢地,过个十年八年的,最好永远不要到来。 转眼之间,便是半年过去了。白小仙的古代美容店筹备了好几个月,还没决定好怎么开,可她家爹爹和哥哥便已经决定举家从宁城搬迁到京城。 若是问原因,还得说,这半年来白家的生意真是蒸蒸日上,白父和谢国公甚至还偶有联系,投资了大笔银两在京城中,这半年来收益甚巨。 若不是这背靠的是谢国公,白小仙甚至怀疑自家爹爹哥哥是被骗了。 她一点也不想搬家,特别是搬到京城。可是每每面对自家哥哥和爹爹那张喜气洋洋的笑脸时,她怎么都不出这句话来,特别是,她的理由还不够充足。 终究,她再不情不愿,整个白家都开始动身起来了,终于在七月中旬,抵达了京城当中的白府。 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她家隔着皇城老远,这处府邸说不上新,也说不上旧,比起宁城的白府还要气派。 白小仙打量着她的雪香阁,还是比较满意,一草一木,哥哥还有心地复制着宁城的景致,生怕她会思乡之情无处勾勒。 桃红柳绿打扫着房间,布置着行李,也是开开心心的。 除了她,有些莫名的担忧。 第47章 . 闲逛玉珑阁 一本万利的生意 触到京城, 白小仙的兴趣还是很浓的,虽然开店的计划被打破了,可是到了这机遇更多的京城, 她心中的想法也更多了这免不了日日到那些风景名胜闲逛, 顺便为一些新的首饰样子采风。 京城中的首饰铺, 例如最受贵妇贵女欢迎的玉珑阁、忆金汤、永锦当、聚宝珠, 这些首饰铺最低的一件银饰也要足足十两银子。稍次一等的便是些百年老店如青葱阁、白玉楼等等,最下一等的便是这京城中各处街道都有的寻常银楼。即便如此, 也没哪样首饰是低于一两银子的。这一两银子若是在宁城的金银铺里,寻常的小家碧玉都可添妆一支精致雕花的银簪并一朵掐丝花戴着了。 京城,可真不愧寸金寸土之地。 柳绿瞧了一眼,咽了咽口水,小声地道:“京城中的金银铺都是靠抢的吗?” 她们这会儿进的这家京城银楼之首的玉珑阁也是每年拿着皇粮的一家皇商,四顾左右,一砖一瓦都极其奢丽, 周围来往的也多是些贵妇小姐。指不定这其中的哪一位便是位尊贵的三品官员夫人,亦或是位千金小姐。 如白小仙这般虽然穿着讲究, 却没身份的小姐自然是没有侍者上前, 就把她给遗忘在角落里。 白小仙无所谓, 带着两个小丫鬟左看看右看看,就看个热闹,熟悉一下行情。 “这里面的啊,讲究的是工艺。”她语重心长地回答着柳绿。 柳绿迟疑了一下,眨眨眼。 桃红却被逗笑了, 拍了她一下,“呆子。” 显然已经明了白小仙的意思,什么“讲究的是工艺”, 分明便是暗讽这玉珑阁,这十两银子的银簪工艺与一两银子的银簪所差无几,就连花样也是那古旧的,从来都没有花个心思修整。买的便是他玉珑阁的名气,这块皇商牌子就是这些首饰价格虚高的招牌。 -- 第87页 柳绿了然,也笑了一声。 殊不知,她们这主仆三人早就被这玉珑阁的招待给留意住了。这做小姐的头上戴的簪钗虽说不出如何的名贵,却有一种处处别致之感。新奇二字倒是从脑海之中冒了出来。仔细一看,那些花簪草钗,坠在衣襟上的珠链,甚至耳坠,连她这个在玉珑阁掌眼多年的老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自然,她毒辣的眼睛也看得出来这家小姐许是新搬来京城的富商之女。这背后嘛,自然定是没有什么势力。或许,这小姐便是自个儿弄的些精致花样。 林招待瞧了好几眼,心中便有了想法,他玉珑阁之所以是这京城银楼之首,不仅因了皇商之名,更重要的一点是时时革新,只要一有新奇美丽的花样不择手段都要弄到。当然,能够谈的好,倒也不缺这点银子,若是谈的不好,呵呵,那边留了花样挤兑敌家生存不了便是。 林招待瞧着这小姐还在继续看着,便马上去找当家的掌柜了。 白小仙自然不知,她只因这头上尚且过得去的首饰便被觊觎了,还带着两个小丫鬟漫不经心地看来看去。 只不过正欲上二楼,便被那守着二楼的招待给拦住了。 那招待是名年轻的女子,着装时髦,作爽利的打扮,许是见惯了这京城中的贵妇小姐,对白小仙这个没有名头的乡野小姐自然是有些看不上的。 “小姐,我们这玉珑阁的二楼素来只有熟客才能上去的。” 白小仙倒不惊讶,这金银店的开销十有八九应该便是那些官员家眷、公子王孙。被拦在了一楼,倒是让她有些好奇二楼的风景,于是开口问道:“这一楼倒是簪钗步摇、玉铛手镯、头花细钿我都见过了,只是不知二楼是些什么?” 那招待凉凉地道:“这二楼嘛,您知道了也没必要,您根本就不能去。” 桃红柳绿听着这话都是气愤极了,“你——” 白小仙拦住她们,嘴角仍然带着笑,“如此看来,倒真是没个意思的出去,否则,如何连说都说不得?” 一贯只听得进来的客人都是夸赞,便是公主千金都是赞扬,这招待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轻鄙他玉珑阁,当下也是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这位小姐,你既然看不上,那便走就是。” 她话将将落下,便有一道温柔恬静的声音道:“我道玉珑阁一向是管教甚好,首饰并人都是如玉般温润的好,今儿倒是沙迷了眼,看不清了。” 来人身后坠着两个肤白如玉的美人,可她却如明月般将身边的两个美人扮做了月边的星子。她嘴边含着笑,透着和气,谈吐也温柔,可便是这么几句话,便叫身后坠着的两名女招待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那拦住白小仙的女招待在瞧见了这位女客时,亦是难看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 她低头咬唇道:“是奴不好,还望县主原谅则个。” 白小仙在瞧见这位女客时,也是眼前一亮,有种异乡见故人之感,只因这位女客便是在繁花会巧遇的那位顾香兰小姐,也是当今皇帝的母家侄女永乐县主。 “香兰姐姐……县主。” 顾香兰望了望她,笑着道:“白小姐,今儿可真是巧,又在这里遇上了。” 她身后两位小姐也好奇极了,“香兰姐姐,这位小姐是何许人物也?真是见着便觉亲切的妹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两位小姐的目光缀在白小仙的身上有些移不动了。 白小仙也发觉了,笑着道:“我姓白,名唤小仙,可不是什么人物,只是区区的商家女罢了。” 那两个小姐本就只是想亲近她,寻个理由罢了。秦小姐打量着她,轻轻地笑:“白姑娘倒是爽快的人,咱们就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黎小姐瞧了瞧那脸色越发苍白的招待,哼了一声,“可让白姑娘受委屈了,这玉珑阁现在可是越发不讲究了,什么人都招进来。” 林招待带着掌柜过来时,便听着这黎小姐的一席话,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再看到温柔含笑的顾香兰,掌故连忙上前请罪道:“让小姐们受惊了,这丫头初初来,没见识。” 黎小姐挑挑眉,目光递着一边沉静立着的白小仙。 掌柜哪还能看不出,便是从她这边出的事。“小姐,这回是咱们玉珑阁犯的错,还请您姑息。” 他一个头字号掌柜的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自然白小仙也不便再拿乔,都是生意人,也知道和和气气的意味,便笑道:“自然。” 顾香兰倒是只有一种安静的气质,这会事了,仿若之前给人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只是浅浅地道:“大半年没来这儿了,倒不知有哪些新奇的样式。” 掌柜笑着迎着她们往楼上去,自然,这负责介绍的人也转为林招待。 “县主,黎小姐,秦小姐,白姑娘,请——” 白小仙安定两个小丫鬟的心,也一并上去了。 楼上人少,还有雅间隔着,燃着雅致的熏香,走动之间,徐徐的清风。这楼上的首饰自然比楼下的要金贵,也更精致,便是连小小的手镯都分为金银玉木玳瑁宝石之类,再细分下去,又是各种固定花样等等。 白小仙耳中听着林招待的介绍,眼中一一过滤掉那些首饰,这二楼比起一楼自然多得了她的重视。不愧是京城银楼中的魁首,倒也是当之无愧。 只不过,她也不逊。白小仙暗暗在心中想。 -- 第88页 走动之间,两位小姐话头随意地提起了她头上的首饰头花,颇感兴趣的样子。白小仙本欲细说,可是一见那陪侍的掌柜和招待都瞧过来的目光,她若有所思,只是挑了几样说着,满足了两位小姐的好奇欲。 这一趟,顾香兰和两个小姐自然也是奔着买首饰的目的来的,不到半个时辰便花了几百两银子。瞧得白小仙咂舌不已。这若是她能招揽到她家的首饰店,这还不赚疯了。 临到了分手之际,秦小姐和黎小姐仍然还对她颇感兴趣,交换了名帖和住宅地址。白小仙这才知,果然这和永安县主一起玩的小姐都是高官之女啊。 “白小姐,那便下次见了。”顾香兰笑盈盈地道。 白小仙对她很有好感,“那小仙便候着。” 瞧着她们一一进了马车,什么也没买的白小仙带着两个小丫鬟正欲离开的时候,却被那玉珑阁的林招待给唤住了。“白姑娘,我家掌柜有桩喜事想与你谈谈。” 白小仙瞧瞧她那有些忐忑的样子,在心中笑了,这玉珑阁莫不是瞧中了她身上的这些首饰,这会儿不过是顾念着顾香兰的影响行事得委婉罢了。 她有些打趣的心思,“不知是想谈些什么?” 她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打算进去的想法。林招待如何看不出,暗中有些恼那个招待没眼色,她好不容易为掌柜引进一个人,就硬生生地插翅飞了。偏生,这人还认识永宁县主,他们虽然家大业大,背后有人,却也不敢得罪永宁县主啊。 “白姑娘,那奴便直说了,我玉珑阁看中的便是姑娘这些新奇的首饰样子,也不知姑娘有没有这个想法?”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白小仙哦了一声,春日灿烂阳光下,她肤色如玉,轻轻带着笑,毫不留情地回绝。“那边不必了。这些寻常的玩意儿哪里配得上京中第一银楼玉珑阁呢。” 林招待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白姑娘又何必呢,做生意的都讲究和和气气,莫因一个小人平白伤了和气。再说和咱们玉珑阁合作,也是一本万利的啊。” 白小仙挑挑眉,“若是我不从,你家还要强/迫啊?” 林招待有些讪讪,“这——” 白小仙瞥了她一眼,“桃红柳绿,咱们走吧。” 林招待瞧着她走远,脸色慢慢地难看下来,“真是个没见识的。” 掌柜从她背后走来,皱着眉头问:“回绝了?” 林招待点点头。 掌柜又道:“先让人探探她的来头,若只是闺中闲玩,这次看在永乐县主的面上便算了。若是,家中有金银铺……” 掌柜虽没说完,可待在他身边多年的林招待也明了。那边就……不择手段些了。否则,这些年,为何独独他玉珑阁独占这京城银楼头魁多年,除了工艺和背靠,这后边的水还深着呢。 林招待道:“奴知晓了。” 第48章 . 茗溪楼再会 出门就应该查查黄历 “小姐, 瞧这个什么玉珑阁,根本比不上咱们白家的金银铺,亏还叫什么银楼!”桃红嘲道, 显然对方才在玉珑阁里的女招待十分的不满。 白小仙也不说什么, 只是笑了一下。 柳绿倒是对顾香兰几个贵女很感兴趣, “小姐, 小姐,这几位小姐人可真好, 一看就知道是知书达礼的人家里养出来的。” 其实,今日在玉珑阁遇见顾香兰,对白小仙来说,也是一个惊喜,这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她都被逗乐了。 那秦小姐和黎小姐的来意她倒是看得出一二,只是因着永安县主的交情略和她说些话, 另外也是对她身上的这些精巧的首饰确实是生了喜慕之心。 可这位永安县主顾香兰在方才帮她说话,真的只是拔刀相助、路见不平而已吗? 白小仙总觉得, 不会这么简单。自然, 她的善意, 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或许是她多想了。 白小仙迟疑了一下,也许真的只是巧遇罢了。 离开了这第一银楼玉珑阁,白小仙又带着两个小丫鬟四处随意逛了逛,自街上买了三串糖葫芦边走边吃,街市上人来人往, 脚步匆忙,各自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便是白小仙这样一个小姐打扮当街吃糖葫芦, 都没有人投来惊愕的神情。 这倒是比小地方的宁城要开放包容多了。 平心而论,除了到现在还不太适应这里干燥的天气外,其他的倒是都还好。 白小仙想着,又和两个小丫鬟看了一场杂耍,是那西域来的番邦人,红发翠眸,高大威猛,吞火或吞刀,这些把戏在现场气氛拉满下看,别有一番趣味。 看完以后,白小仙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板,正打算打赏扔进那银盘子里去。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分明便是那玉珑阁的林招待。 她怎么这会儿也在这里? 白小仙觉得有点不对劲,当目光一对上林招待时,从那双有些毒辣的眼睛里,白小仙看出了欲望和野心来。 她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划过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样,把手中的铜板扔进了银盘里。 恰好这时,杂役收尾,正在敲锣打鼓,收打赏钱。人潮如流水般往外漫溢,人多眼杂,左右遮挡之下,不知何时那林招待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 白小仙眸光有些凉凉的,方才她才拒绝了玉珑阁的拉拢,这会儿他们便干脆跟来了,这是想硬抢吗? -- 第89页 还是想独占银楼鳌头,光明正大地在天子脚下垄断? “我们走。”她快快地落下一句话,两个小丫鬟一听也听出了不对劲,对视一眼,便跟在白小仙身边。 走,也自然是往人多的地方走。若是他她猜错,这玉珑阁的,便是想跟踪她到家,打听消息,再伺机下手。看来,连永安县主的名头都无法让这玉珑阁的人收手啊。 这倒是她有点好奇,这玉珑阁背后的主人又该是靠背着什么势力?才敢这样不管不顾,光明正大地抢生意。 幸好,她们走的这条街是热闹的,酒肆茶楼林立,声音稍微有些嘈杂。 白小仙随意找了一家茶楼走了进去。 这一家茶楼名唤茗溪楼,坐台的掌柜见着她们主仆,只是摸了摸胡子,亲和地问:“小姐喝什么茶,今日推荐的是九湖云雾、西山银针、白云香茶,堂上今日唱的是《玉逢春》,要雅间还是堂上坐着?” 白小仙瞧了眼身后坠着的背影,笑盈盈地道:“上白云香茶,堂上坐着便是,对了,再来几盘糕点应付一下。” 跑堂的刷刷地便记了下来,顺便印着她们到了一个靠窗的好地方坐着。 那台上,这回儿正唱着咿咿呀呀的戏,花旦青衣唱着,琵琶二胡古筝丝竹入耳缠绵。 白小仙就坐后,便瞧见了那林招待过了一会儿也跟着进来坐了。 她冷笑一下。 桃红柳绿这回儿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躲的人是谁,也没有想到偌大一家的银楼居然还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 “小姐,这人跟了我们一路啊。”柳绿皱着眉,小声地道。 白小仙点点头,把目光放在台上缠绵悱恻的花旦小生上,“可不是,这人跟了我们一路了,看来还想随我们回府。” 桃红也担心地道:“小姐,这玉珑阁背后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可惹不起,好在小姐你发现得早,不然可就晚了。” 白小仙正是因为不知这玉珑阁背后的主人,担心自家爹爹哥哥背后中了冷箭都不知,才在发现了这林招待,没有第一时间打道回府,而来到了这茶楼。 “莫怕,今儿我倒要看看,她能忍气到何时。”白小仙挑挑眉,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你们好好看戏。” 这戏指的是台上唱着的《玉逢春》,也指的是台下这出戏。 两个小丫鬟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渐渐把心里那抹担忧放下,听戏起来了。 林招待却有些恨恨,这一路来也不知这主仆三人在磨什么,到底是小家子气的商家女,就路边那些没新奇的把样都能逛了半个时辰。 就在她以为终于该回府了吧,没想到这白姑娘又绕路进了一家茶馆。 这一打眼瞧,又是打算在这玩半个时辰? 林招待有些坐不住了,可也得坐住。 白小仙眼角稍微瞥了瞥,林招待那副不耐的样子,低哼了一声,捏了块糕点吃着。 二楼雅间,扇柄轻轻挑起细帘,自那个角度足以扫视一楼的所有风景,这也是茶楼的特别设计,一楼戏台上正不远不近地对着二楼的雅间,听得清楚,也瞧得清楚,又有单独的空间,这是官员贵人们更爱在雅间待着的缘故。 这握着扇柄的手骨肉均匀,细腻光洁,更是十指修长,霜白如玉,显然这手的主人也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只是挑起细帘的时候,微微侧露出的掌心却在光线下有些粗糙,细细看,还有些茧子,倒是是贵公子习武落下的,还是别的,若是有心人瞧见,总不免多想。 雅间里,坐着的公子容色上乘,姿态优雅,风度仪仪。 他陪坐着好几位年长的老先生,谈话之间,更似是师生。 他淡淡收回眸光,笑着答着那长者的话。 若是白小仙能瞧见这公子的容貌,定会惊呼,这可不就是半年不见的季沉! 只是,楼下的她,正若有似无地留意着那守株待兔的林招待,便连他落过来有些长久的视线都仿若未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季沉送着这几位老先生下楼,交谈间也是徐徐春风般,一身翩翩白衣,仿若月色一般撩人。便是那台上的花旦在念腔的时候,都错了眸打量着这位贵公子。 这对话的声音并不显得如何嘈杂,无论老者还是年轻人都是一派儒雅的,连那掌柜瞧着他们要走的时候,都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送了一送。 白小仙在瞧见了一身贵公子打扮的季沉时,差点没认出人来,她眨了眨眼睛,在花旦韵白里,堂上喝彩声里,并听不清楚他们寒暄了什么,很快便只见到一个肖似季沉的背影和几位儒家老者走出了茶楼。 外面有车马纷沓而过。 白小仙倒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吧。京城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就正好在这边遇见了呢。 恰好,台上唱到了一个小高潮,那戏腔高昂激进,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重返了堂里。 白小仙定神之间,惊恐地瞧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步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小姐,您瞧,这是不是季沉?” “小姐,我莫不是看错了?” 两个小丫鬟也是有些惊喜地说着。 白小仙本还有些狐疑,不过半年没见,这人倒显得更加骄矜贵气了。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这面若春风,浅浅笑着走来的白衣公子便是受她欺负的小可怜季沉。 -- 第90页 呸,才不是小可怜,是个黑心莲。 她同样地也发觉,林招待在瞧见了季沉走向她这边的时候,似乎还认识着他,表情都有些纠结。 季沉自然没有错过白小仙脸上那种惊恐的神色,虽然只是短暂地停留几秒,却令他很不舒服,见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不是喜欢着他?难不成这便是……近乡情怯? “小姐……?”他步履停在她的桌边,又仿佛是惊讶的样子,那清冷矜贵的容姿都微微愣神,随即唇边抿开一个笑容。 两个小丫鬟本是想大声招呼的,可见了他那副贵公子的样子,,总担心认错了,这会儿见他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饶是如此,她俩也有些迟疑,只是乖乖地站了起来,往白小仙身边站着,瞧着自家小姐如何应对。 白小仙逍遥了大半年了,猛然又见到这张只会在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俊俏脸蛋,连方才逗林招待的兴趣都没了,徒然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这季沉,定早就在楼上的雅间瞧着她了,也不知暗暗嘲笑了她好久。这会儿又过来和她说话,是不是还想阴她一把? 白小仙觉得今儿自己出门就应该查查黄历,是不是流年不利,才会不仅遇上了商业上的对头,又遇见了季沉? 她挤出一个稍微欢喜的笑容迎接他,“真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对面的人笑了笑,道:“可不是。不知小姐,是什么时候来了京城?” 第49章 . 小姐和穷书生 明人不说暗话 还真是什么也不知一样。 或许, 白府举家搬迁的这件事,季沉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白小仙瞧着这站立在自己身畔的少年,这半年过去, 他甚至还蹿了个头, 青涩的五官也渐渐张开了。若说之前在白府是一张披着的画皮, 假和气, 现在便连她都看不出丝毫。只觉得这是一位风度极佳的年轻公子,谈吐也是温润如玉的。 他既然还认白家的人, 她这个做小姐的自然也不能太冷漠。白小仙不欲说太多,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爹爹说京城这边更适合白家,便搬了过来。” 季沉哦了一声,笑盈盈地道:“我有这个荣幸,和小姐搭着坐吗?” 白小仙不置可否,倒是桃红柳绿利落地收去桌上的瓜皮碎屑, 拉了椅子。 白小仙嘴角微些僵硬,眼睁睁地瞧着两个丫鬟笑着一张脸给季沉倒茶拉椅子, 那句赶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若想坐, 便一起坐着看戏就是。” 季沉落坐,把手边的纸扇合拢放在一边,瞧了瞧那杯漫溢雾气的白云香茶,也不说话,正如她所说的那般认认真真地看起戏来了。 中途, 白小仙忍不住瞧了瞧他,这人还真的是来看戏的? 那台上的花旦被这贵公子瞧着,心中欢喜极了, 连那戏腔唱起来也更婉转美丽了,搭着她的青衣也被衬出了戏感。这一出《玉逢春》渐渐唱到了尾声,那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林招待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只是她如何认不出这名唤季沉的贵公子啊。出现在京城不过半年,便被谢国公府的那些功彪过人的谢国公正名为嫡亲的侄儿,没多久,便因过人的敏锐才华被京城之中好几位大儒收为弟子。 玉珑阁向来便是达官贵人来往的地方,自然也听得多了这位季公子的事例。 她这时也有些犹豫,这白姑娘真是有些鬼气,只是一个商家女,却认识得京城之中有名的贵女永安县主,还认识这位新贵季沉季公子? 他玉珑阁即便家大业大,也没必要为一个白姑娘,得罪了两个贵人。 林招待想了一下,还是悄然地从茗溪楼离开了。 白小仙偶然一瞥,发现原来坐着那位林招待的地方已经换了生面孔,有些奇怪,这便……走了? 莫非是见了季沉也认识她,终于收手了?白小仙回眸,悄悄地望着季沉,他还将眸光望着台上,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上的纸扇,侧脸沉静,认认真真地听着戏。 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想起在原书中,短短三年,和女主再会的时候,季沉已经从一个身无长物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主宰着一个朝堂的权贵,就连新帝也被他玩弄于手掌之中而丝毫不觉。 虽然现在时间线才过去半年,以他的汲汲营营的手段,这半年时间不知借着谢国公的东风如何发展着自身呢。自然,季沉本人不仅天赋过人,还博闻强记,触类旁通,比一般的人还要努力了。 忘了说,原文之中,他虽然借了谢国公的权势,可也是考了状元被皇帝相中,又被点为辅佐太子的身边人,在两年后皇帝驾崩后,水涨船高,被新帝点为了阁臣,不到三年,便在一堆老谋深算的臣子之中居于首位,奉为内阁首辅。 这根本就是她惹不起的人好吗? 心机比不过的! 白小仙瑟瑟发抖地想着。 恰这时,台上《玉逢春》已唱罢,这位还尚是白衣的妙公子勾唇一笑,和她道:“这一出《玉逢春》倒真是有意思。” 白小仙蹙眉,问:“是吗?”这剧情不就捡了一个没病没灾、钱多的有点没处花的小姐资助一个穷书生上京考状元的恶俗故事,虽然结尾是HE了,可是1V2的结局根本就是满足穷书生的YY好吗? 他却瞧着她,道:“我和小姐又何其相似这出戏里的人物啊。” -- 第91页 白小仙差点以为他们听的不是同一出戏了,反问:“怎么一个相似法?” 季沉那双如湖水般青黛的眸子,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道:“小姐逗书生玩,书生却信以为真,没想到真的考上了状元,小姐才动心了。书生却知道小姐虽喜欢着他,却从不曾向他说过一句真话。这个结局看上去是圆满的,可不合心的两个人怎么算是圆满呢?” 白小仙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只觉后背都有些发凉,发鬓都有些湿漉漉了,她饮了一口冷下了的茶,沉静下来。 季沉绝对不可能发现自己穿书的,本来在白府的时候,她就一直受原剧情的影响,看不惯他,他现在就算是想报仇,不不不,他才不会这样做,他从来都是笑里藏刀,只是背地里吩咐人去做的。她没让他恨到那种地步。 也许,他就是一时的有所感慨罢了。还是说,是在暗讽她,曾经如何欺负他,现在他成为了谢国公的侄儿,一朝水涨船高,她也只能做小伏低了? 白小仙脑子乱哄哄的,总是往坏处揣测,全然没有发觉他始终望着她的神情起伏,那双漂亮的凤眸轻慢地瞧着自己的猎物,冷静而克制。 “小姐,季大哥,奴倒是觉得,这小姐虽然对书生有所图,可书生也是一直防备着小姐的啊,临到终了,还娶了另外一个丞相小姐,想要压制小姐,却不是什么好人。季大哥,也不能拿这样的负心汉来比作自己。” 桃红瞅了瞅她家小姐的神色,耳濡目染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白小仙本来还如临大敌,这会儿倒是被小丫鬟认真说着的这番话给逗笑了,眉眼弯弯。 “桃红,你说的不错。这小姐啊,真是个可怜人。”她像寄予了自身的际遇般叹了一声。 “小姐自然不是这样的人,季沉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以后的人生还长着……谁,也说不定。”他温柔语气,瞧向白小仙。 也许是坐得久了,他这瞥过来,她都有些腿软,她咳了一声,端着自己的小姐架子道:“那是自然,你也不是书生啊,这戏听听就好了,莫要代入,否则就乱了。” 他哦了一声,那张俊秀的容颜含着轻轻的笑,看起来和和气气的。 在那林招待走了的时候,白小仙便想走了。眼下这出戏也唱完了,她更是不愿意坐在这里和他家常话短,闲闲地搭了几句话,用了半杯茶水后,便开口道:“季沉,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府了。那便——” 季沉认真地瞧着她,等着她的下句。 “我看,我们都该走了。这茶钱我来付吧。” “这如何使得。” 白小仙无语,瞪了他一眼,“那你付?” 季沉不动声色,“那是自然,只是半年不见了,不知老爷和少爷如何?” 白小仙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苗头,琢磨琢磨,他还是这么多情的一个人,居然还惦记着她的爹爹哥哥? “他们二人好得很,眼下干劲正足,正打算在这京城好好发展一番。” 季沉轻描淡写:“看来我不在的时间里,都挺好。” 白小仙在心里吐槽,可不是。你还有自知之明。 “那……话便说到这里了,我也该回府了。”白小仙试探地说着。 他仍然只是应了一声,倒也不说好与不好。 白小仙心中有些念叨,瞧了瞧他,他那唇边还有些轻轻的笑意,仿佛是一直便有的。自然,光从他的表情是看不出什么高兴是否的。 不过,既然没说话,那便是没有追究了。看来,还真是她想太多了。人家真的只是碰巧见到了她,过来坐坐,说几句话。 她是松了一口气,也起身了,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裙,瞧了瞧两个小丫鬟,暗暗催促她们。 她背后的两个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倒是觉得眼下他们之间的气流有些让她们看不懂了,不过也看得出来,这季沉还有些后话,只是小姐今儿许是不耐烦,都不愿意多呆了。 白小仙轻轻朝他点点头,就迈开了脚步。可惜,还未走到门槛,便被他那道清凌凌的声线唤住了。 “小姐,半年不见,故人再会,都不请我府上重聚吗?” 他的这句话,不知引来了多少人的视线,便连那掌柜也好奇地瞧着了面前的少女。 白小仙真有种被磨刀霍霍的感觉,这刀是利的,可使刀的人却是慢慢地折磨人。 她回头,没什么表情,心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季沉,“季沉,明人不说暗话,你真的要回白府瞧瞧?” 她不信,明明那样讨厌白府的一个人,好不容易挣脱了,还会回去?还是说,他是想见见女主? 少年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畔,慢条斯理地回答她:“小姐,既然这么不想我回去,可作为曾经白府的一份子,我送小姐回府可好?” 白小仙在心中呵呵冷笑,面上仍然带着轻柔的笑,“好啊,那便请——” 这一路上,季沉果然如他所说的,只是将她送到了白府,便在街道边驻足了。 深深地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比如说如何利用白府的价值? 自然,因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轻视的样子,这一路上是半点交谈也没有的,就连和他告别的时候,白小仙都是心不在焉的,离去的时候,季沉眸光都有些阴郁,仍然维持着一副贵公子的矜贵姿态。 -- 第92页 “小姐,我便送到这里了。” 白小仙扬出一个敷衍地笑,“好,下次见。” 回府以后,白小仙却想起这件事来就有点费解。她始终没搞懂,季沉为什么送她回来,却不进白府,离去时,心情还不好? 明明心情不好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碰上一个黑心莲,将来还是位高权重的权臣,她也不免多想了。只是这一多想,闷在心头,久久的,便有了些不顺,恰逢不适应京城中的秋天气候,没过几天,她便感了一场风寒。 第50章 . 治病 济世堂 这风寒一感, 也不知是不是由体内发,绵绵絮絮的,拖了大半个月, 连陈大夫都诊了脉, 说是不适应京城的秋天, 过些日子便好, 安排了一副药每天煎服三次让白小仙喝。 白小仙起初一天还是掐着鼻子后,过了几天风寒好了些, 干脆就往窗下的芭蕉树里倒下,自然也是避着两个小丫鬟。没料想,过了没几天,她的风寒是彻底好了,却总是咳,止也止不住。 温嬷嬷弄了很多秘方,也不见好, 可别她给急坏了。 天高气爽的秋日,白小仙时咳时不咳的, 也说不上严重, 只是总令她有些担忧, 在这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没有青霉素,没有抗生素,不会严重得得了肺炎吧。 她脸色有些白,最近连胃口都不大好, 时不时咳一声,喝了一口热热的花茶才缓解了一些。 “小姐,这儿风大, 我看您啊,还是进屋子里去吧。”温嬷嬷瞧着她,担心地道。 白小仙都无奈了,自从她得了风寒之后,整日都待在房间里,温氏都不让她吹风,这好不容易风寒好了,这咳嗽还如影随形。“嬷嬷,我便在这坐一会儿,我心里闷。” 温氏瞧了瞧她那愈发苍白的脸色,终究嘴里那句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那小姐,您坐一会儿,好好舒展心情。” 她从桌面上挑拣走了几样油多不利克化的糕点,又朝桃红柳绿吩咐道:“你俩守着小姐,那药切莫误了时间。这种油油的糕点就莫上了。” 两个小丫鬟自然是答好。柳绿却偷偷瞥了眼小姐,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白小仙撅撅嘴。其实这些酥糕是她特地让小丫鬟做的,她就爱这一口啊。 她轻轻咳了一声,越发觉得嗓子薄得似纸一般。自从遇见季沉那一天后,她心底便有些不爽利,当天晚上,落了被子,这一晚上过去便感了一场风寒。 她起初便不把这风寒瞧在眼中,不过就是寻常的着凉罢了,可谁知反反复复的到了现在,缠绵了将近大半个月也没有好的样子。 是的,也许是她忧虑过重了,人家季沉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她得到了前世并穿书的记忆后,总是噩梦,仿佛那书中的恶毒女配悲惨结局便是她的大结局一样,连面对季沉总是不免兢兢业业。 可书中的结局是书中的结局,书中的白小仙却不是她。 桌上摆放着一枝石榴花,朵朵小巧明艳,簇蔟星星。她随手掐了一朵,指尖划过那若丝绸般的红色花瓣。有些事情,郁郁心中久了以后,居然推开了一扇天窗,让她隐隐有所了悟了。 她该一步步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总有一天,她会走出这书中的世界,走出自己的人生。 她不会是什么所谓的女配,而是自己世界的主角。她有自己爱的家人,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她应该在这些上面发光发热,而不是把自己局限在男女主构建中的所谓救赎文。 她更不该害怕季沉,若是害怕有用,这些剧情线也不会自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仿佛是有什么崩了,急急草草地又重新推开了,往前发展。 白小仙微微一咳,心中却有什么迎刃而解了,由内而新。 不止季沉,便连楚娇,都快大半年没在她眼皮子下蹿着了,看,这不就是一个成功的迹象,她只要把自己给边缘化,就算走那些所谓的剧情,到现在也还不是没有给彼此造成损失。 她做得很好,她应该好好夸夸自己才是。 别想太多了,饶是前路不明,她也可以给自己斩出一条新的路来。 桃红采了一朵木芙蓉,浅浅白,淡淡粉,递给她:“小姐,您看,这朵木芙蓉开得可真好。用来做书签再好不过。” 白小仙点点头,嗯了一声,接了过来,顺手把那朵木芙蓉夹在手边的一本话本小说里。瞧着这满园的灿漫秋花,有些感慨地道:“这天气可真好,正适合去郊外采风。” 说着,又咳了几下,这几天咳得轻,虽然不疼肺腑,可总是这样咳着,却难受。 柳绿心疼地道:“小姐可真是受了罪。” 白小仙无奈地叹了一声,心想,光喝药也好不了,连陈大夫都拿不出个主意,这可真难搞。 别说温氏了,便是白家父子都为她这反反复复的轻咳搞得头疼,好不容易约了一个名医想给白小仙看看,没想到人家跑去盛侯府帮姨娘看病了,他们还得等几天。 白建泽也觉得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便打算另外找个有名气、能治疑难杂症的大夫上府给瞧瞧,却路上巧遇到了季沉。他们俩瞧着他一身儒生打扮,差点认错了人,好在季沉却主动过来拱手笑道:“白老爷,白少爷。” “季公子啊,可真是巧。”白建泽瞧着他浑身上下,眸边也有些惊讶,这不过半年过去,真和换个人似的。当真是贵公子矜贵容姿。 -- 第93页 白兴元也笑着还礼道:“季公子,这可真是巧啊。” 他们眼下便站在济世堂药店面前,寒暄了几句话后,季沉眸光划过那牌匾,问:“府上是有人身体不适吗?这济世堂家的杨大夫我有些门路,若是不介意,便用我的牌子去请,也不用费些时间等待。” 他的这席话便如雪中送炭一般解了白建泽、白兴元两人的燃眉之急。 白建泽正愁着这件事,当下也是喜不自胜地道:“那可真是多谢季公子你了。我家小仙自从犯了风寒后,近来轻咳难治,前不久约了黄大夫,可他又来不了。虽只是咳了点,可日日咳,终不见消停,让人害怕啊。” 季沉哦了一声,声音浅浅的,极有耐心地道:“这杨大夫最是擅长治这些风寒肺胀的病症,我想白姑娘定能在他的妙手回春下好过来。” 他取了一个玉牌递给了白兴元:“白兄,尽管从此物去请杨大夫便是。” 白兴元欢喜地接过了那玉牌,便去了那济世堂里,果然没一会儿便请到了那杨大夫。 白建泽终于松了一口气,请那杨大夫上了马车后,才欣慰地瞧着季沉道:“可真有劳了你。” 季沉谦逊地道:“不敢,只是举手之劳,过去季沉在白府还多劳老爷小姐照料,如今也只是结草街环,一饮一啄而已。” 白建泽见他如今着实并非当日那个少年了,举止进退都瞧得满意,心道:不亏是那位贵人的侄儿,如今倒是他白家高攀上了。 “也近午时了,季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上府上吃个便饭?” 季沉凤眸浅浅,唇瓣含着些笑,“那边便惊扰府上了。” 白兴元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怎么说是惊扰呢,那是我白府的荣幸。” 这大半年被谢国公照拂了一两次,也渐渐在京城之中站稳了。白建泽和白兴元自然也知晓这位贵人身份不凡,虽不知是如何的跟脚,定然在京城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和季沉拉近关系,可是他们也求之不得的。 季沉唤来随身的小厮,便让马夫随着白府的马车,往白府驰去。 他坐在车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毫无掩饰地将那脸上的笑意全都卸下了。 不笑了以后,那菱形唇瓣轻轻地抿着,都有些清冷淡漠,眉目如远山近黛,这半年来经历风霜,更多了一抹沉淀和稳重。 他其实早在白家人入京以后,便在他们重新添置的那些奴婢小厮之中安插了自己的人。 白家的财富在宁城算是首屈一指,可放在了京城之中,也不算什么。可以说,对他派不上什么用场。可有一点,他的舅舅谢国公还偶和白建泽交际,在商业上也有联系。当然,他知道,谢国公更多还是因为他这个侄儿对白府生了些好感,伸了手。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季沉改变了对白建泽白兴元父子的看法。 白小仙这半年在宁城发展如火如荼的首饰业也更是让他有些好奇。 白家啊,倒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家。 想起了那张温柔狡黠的清丽面容时,他上翘的嘴角又硬生生地扯下。 没错,这一次和白家人在济世堂再会,也是他故意为之,为了不突兀地接近白家。 白小仙的风寒遗症,半月来还有的轻咳,也让他有些皱眉。连他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这更是他今日出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自然不会错过,白小仙的风寒乃是在遇见他那天回去后,第二日便偶发的。 到底是偶发?还是别的原因?他甚至开始怀疑,白小仙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喜欢他,甚至是害怕他?这也是一直以来,他没想通的一件事,白小仙为什么要怕他? 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对他好,对他凶。时而喜欢他,时而讨厌他,矛盾得仿佛两个人似的。 他闭目养神,告诉自己,他没必须在这些上面花费这么多心思,他来白府,更多是谋夺自己以后的出路。 杨大夫被领到了后院瞧白小仙的咳嗽,两个小丫鬟却从旁人哪里得知了,季沉也回府了,因着温氏在白小仙身边守着,也不敢多话,只盼着这位杨大夫能够医治好自家小姐。 而这位来自济世堂的杨大夫不愧是妙手,只是瞧了瞧她,问了问最近的饮食,便知道了她这轻咳的原因,乃是受了外界刺激与京城风沙的影响,施了银针暂且平缓下她的轻咳,提笔便写下了医治她的妙方。 温氏瞧过了这银针的效果,也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在瞧到药方其中的一味紫姜时,却不解了。 “杨大夫,这紫姜……是何物?” 第51章 . 真假金簪 这天子脚下,我还真不怕他们…… 杨大夫方才想起这白家是刚搬来京城的, 自然不会清楚这在京城当地再寻常不过的治平喘轻咳的一味药材了,便道:“这紫姜嘛,又唤牙姜, 在京城之地, 是味佐料, 可做菜肴的配菜, 也可做腌制的酱菜,味道鲜美, 是京城人家都爱吃的玩意儿。自然,它虽是一味佐料,可若是拿来熬汤也来抑制咳嗽,有发汗、解热、健胃的药效。嬷嬷,你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唤人上菜市买上一斤,只挑嫩嫩的芽来熬药汤, 让小姐用完午膳和晚膳之后喝上小小的一碗,不出三天, 就能好了。” 温氏惊喜地道:“谢谢大夫。” 杨大夫摸着胡子, 笑着应道:“倒是分内之事。” -- 第94页 温氏这边向两个小丫鬟使了一个眼神, 便亲自去送杨大夫离开。 白小仙自然也看了那药方,这紫姜,她刚才一听那大夫形容,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不就是现代的生姜。生姜用来止呕发汗倒是有妙用。 不过, 她一想到生姜的气息,就有些皱了眉头。 “怎么了?”见两个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下意识地问。 “小姐, 季大哥来府上了,听说这位杨大夫便是托了他的关系才这么快就请回来了。” 桃红吞吞吐吐地说,她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果然还是讨厌季沉。只不过,她总觉得,这件事还是要提一下。 白小仙闻言,哦了一声,这会儿她的心态已经放平了,便是听到季沉来到府上也很淡定。人家也许就是知恩,特地和爹爹哥哥叙旧呢。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一次的杨大夫还是靠着他的关系请来的。 她想了想剧情,要三年后才会发展,所以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她只管见招拆招,做自己便是。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人家根本就没心思花费在她的身上,不过是在白府用了一顿午膳便离开了。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发生。她因着咳嗽的缘故,倒是没有一起用膳,所以就连季沉走了,也是两个小丫鬟听说了才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都已经黄昏了。 温氏好不容易从一个菜户处买了新鲜的紫姜,待她用了晚膳后,便端着药汤让她喝下。 这药汤并不如何的药气重,就是又苦又辛,有些麻舌头,那紫姜的气息倒是浓浓的,掐着鼻子喝下去,都是一股子的味道。 好在喝了汤后,不知心理作用还是药效起了作用,她倒是喉咙都舒服了很多。 没过几日便彻底好了。 她也浑身轻松。 人一想开了,便连之前那有些瓶颈的首饰设计都源源地来了灵感。 很快,白小仙也把在京城开店的想法拉上了日程。 白建泽和白兴元听了她的想法,也很支持她。作为哥哥的白兴元还特地花了不少的时间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盘下了一间店铺。 白小仙这边也和白府的两个首饰匠,讨论了一下新的首饰样子,也依照着前些日子她花费时间在京城各大银楼里观望出来京城女子的喜好,特意把这批新的首饰所用的花样都用的是她们喜好的元素。 这不仅是首饰设计,便连店铺内里的摆放安置,她都一一过目,每天都忙得不行。 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就连中秋当日,她都是忙里偷闲地过着。 好不容易,终于全部都安置妥当,就等着开店那一天了。 白小仙累得不行,歇了一天,在家里看看话本子,观赏秋菊,一个人随意地在府里闲逛的时候,却撞到了匆匆走过的楚娇。 好久没有遇见她,白小仙都快有些认不出人了。而楚娇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急急地经过,就叫了她一声。 白小仙瞧着她的背影,有些狐疑。方才那一照面,她瞧见了楚娇身上好几样华贵的首饰,手上玉镯,耳中玉铛,头上玉簪步摇都应该是玉珑阁的精品首饰。 可她一个管家之女,怎么会有这些精致的首饰? 更可疑的是,楚娇那身裙子,是青罗裙,还是舞女的裙子。若只是爱美,在府里穿穿倒也无妨,有楚管家在,不至于有人说她。可她穿这身,还急急地往后门的地方而去,是打算上哪? 算了,与她无关。 白小仙瞧着池塘里的锦鲤,从旁边拿了饵料,喂了一把,那些鱼儿全部都围了过来,好不热闹,也把她给逗笑了。连日来的疲惫也松懈下来。 到了开店那天,白小仙陪着父兄瞧着那块刻着“朝花堂”的牌匾从红绸中露出,她也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自然,新店营业,还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名头的新店开页,她的这家首饰店人流有点少。好在,只要走近来的女子,就没有空手而出的。 她这家开的是平价金银铺,算不上银楼,只是先试一试京城的风向。 她虽然有野心也想要开一家银楼,但也得一步一步地来不是嘛。 营业了几日,收入还算不错。 她每逢双数便会到店里走访,只是没想到恰好她去的那天,店里的招待正被一个年轻的女子指着骂。 “你们这家新店,便是这样欺负人的吗?用些不足量的金子来骗人!” “夫人,绝对不可能的,咱们店都是小本生意,绝不做骗人的事情。” “哼,您说不骗人,并不骗人了,我看啊,越是这种不知底细的小店,就越是黑啊。” 那年轻女子声音越来越大,都把店里正在挑选的客人都给吓到了,连街道上的人都围了过来,有些喧闹,指指点点的。 桃红柳绿连忙给自家小姐让出一条路来,“大家都让让啊。” 那招待的小厮瞧见了白小仙的时候,也是一脸得救了的样子,“小姐——” 白小仙噙着笑,慢慢地走到那年轻女子身边,“敢问这位夫人,为何站在这门槛上说话,不如进去喝口茶,细细讲来,若是我家店出的事,我白家自然是全权负责。” 那年轻女子眼睛滴溜转,哼了一声,“你一个小姑娘,莫不是糊弄我呢,你能做主吗?” 桃红不忿地道:“这家店都是我家小姐开的,你说我家小姐能不能做主?” -- 第95页 那年轻女子这才拿眼瞧了瞧白小仙,道:“你真能做主?” 白小仙笑着道:“自然。” 那年轻女子这才缓了脸色,把手上的那支金簪递给她,没好气地道:“这是我在你家买的金簪,谁晓得我昨儿回家便掉了包浆,才知道原来是鎏金的簪子。你们倒是给我一个解释。” 白小仙问店里的小厮:“金贵,这夫人昨儿在咱们店里买了金簪?” 金贵为难地点点头,又马上道:“小姐,这位夫人虽然是在店里买了金簪,可这根金簪,怎么可能是我们店里的。” “小兄弟,听你话的意思,莫不是你还冤枉我作假?”年轻女子忿忿不平地道。 金贵一想起这女子的难缠,又不敢落嘴。 “呵呵……”白小仙笑了,在阳光下细细瞧了那支金簪一眼,当着店外渐渐多了的看客们道:“这位夫人,你若是作假,却不能作假到我们店里啊。这根金簪明明就不是我们店里的东西。”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啊?”外面也有人好奇地问。 便是那年轻女子本有些害怕,这会儿仗着外面的人多,也鼓起勇气,附和道:“若是你说不是那便不是,以后谁还敢来这家黑店。” “就是,就是,卖了假货的金银铺,咱们也不放心。”看客们道。 白小仙眸色有些冷,她自然没有错过那年轻女子眸中的一些得意。她高声道:“大家都安静一下,我这样说,当然是有我的道理的。金贵,你去店里取这一款的金簪过来,我倒和大家说道说道,为什么不一样。” “好的,小姐。”金贵很快便取来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金簪递给了白小仙。 白小仙便当着大家面,看也不看一眼那年轻女子,认真地和大家道:“大家,且看我右手这一支,同样是简单的莲花型的金簪,这乍眼一瞧,是不是和左边的这一支一模一样?” 有人道:“是啊,若真是一模一样。” 又有人道:“我怎么觉得右手的这一支的莲花更栩栩如生些,莲瓣被风一吹,都轻轻一颤了。” 白小仙笑着瞧向那说话的大婶,道:“没错,这右手的便是我家的金簪,当然,也是京城当中最简单的款式。左手的也是莲花,可在阳光之下,有些暗沉,这是不足金的显示,大家便瞧这些莲花和莲蓬,还有荷叶,是不是都有些紧紧的。” “为什么呢?明明右手上的那支金簪上的荷叶和荷花都是朵朵瓣瓣很灵动的。”有人好奇。 白小仙瞧了瞧那起初还嚣张得不行的年轻女子,而现在她都不敢看自己了,她把那左手上的金簪递给了那年轻女子,“夫人,我看你啊,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这句话刚落,看戏的人们都瞧向了那年轻女子,只要不傻,都明白,这假簪子分明便是她弄来污蔑朝花堂的。 “原来你才是骗子,亏得大家好心为你讨个公道!”有人呸道。 “我就说,这家生意这么红火,看来是被人盯上了。”有懂行的。 那年轻女子恨恨地瞪了白小仙一眼,连那簪子也不接,就连忙推着人群跑了。 “小姐,要追吗?”金贵这会儿也很生气地道。 白小仙摇摇头,倒是笑颜招揽着店外的客人:“大家进来瞧瞧啊,咱们朝花堂里的首饰可有比这支金簪更精致好看的,若是为家里的夫人妹妹添妆,可是上上之选。” 两个小丫鬟也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马上也笑着招揽客人。这些本是看戏的路人经过方才白小仙的比较,反倒是对这店里的首饰感兴趣了。不说每一个进来的买了,可倒是都进来瞧了。 白小仙瞧着店里的热闹,眸子有些幽冷,果然,她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来这一招。不过,她既然敢开店,就不怕。她早在和几位首饰匠打造首饰的时候,就特意留下了一个隐秘的纹路。 “小姐,这妇人也不知谁家派来的,可真是用心险恶。”柳绿皱着眉道。 “可不是嘛,还好这次小姐来了,不然咱们开的新店都要被人污蔑了。”桃红也道。 白小仙嗯了一声,淡淡地道:“我们只管好好做生意,若真是有人捣乱,这天子脚下,我还真不怕他们就无所畏惧了。” 第52章 . 点翠 白姑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背后捣乱的人, 很快便被白兴元查到了,可巧不巧,正是这条街尾的另外一家名唤永富居的一家银楼。说来也是可笑, 只因白家的朝花堂自落成后便回头客不断, 令得那永福居的掌柜眼红了, 才用了这等下作的手段。 可惜的是, 永福居使用这种手段不知逼走了多少在这条街上落户的银楼、金银铺,已经特别的熟练, 白兴元便是有心想要告他们,也拿不出证据来。 白小仙安慰闷着气的他道:“哥哥,你可别气了,有这样的主人在,这家银楼就别想比过我们的朝花堂。” 白兴元瞧了一下眯眯笑的她,“小仙,你还有后招?” “说不上后招, 可若是他还敢来,那么我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白小仙笑着, 那笑容也越发幽深。有点带刺的花那种感觉。 果如她所料, 那永福居虽然吃了一次亏, 还是没长教训,才过了没多久,便又重金收买了几个混混上门找事。 白兴元早便和白小仙早就有准备,直接便告到了官府。那永福居的老板欺负他们是外地人上京,人生地不熟的, 找不到关系,怎么也没想到白兴元早就和这一带司市打了招呼,那混混才上门, 后脚便被差役给抓个正着。 -- 第96页 一审问,便把永福居的掌柜供了出来。这司市早就盯着他很久了,搅乱市场,一家独大,这下一抓,罚了几百两不算,还有牢狱之灾。 出了这件事后,永福居是越来越门可罗雀了,比不得朝花堂的价格公道、工艺出色,很快没过多久就关门了。 而朝花堂倒是日日蒸上,靠着口口相传,成为这附近一带饶有名气的金银铺,就连许多小姐都闻名而至。 那一次在玉珑阁遇见的秦小姐、黎小姐不知从哪听闻了她开了一家首饰店,硬是约上了白小仙要过来瞧瞧。 白小仙收到了这两位小姐的信后,有点激动,若是能够让这两位小姐看中了朝花堂的首饰工艺,再经由她们的口传给熟人,这不,在官家小姐这边都能打开一个小口子。还怕以后的生意能不好吗? 所以,几乎是接到这两位小姐的信后,她便立即和爹爹哥哥一起说来,三个人在书房商量了一会儿,当天便对朝花堂重新规整划分了区域,也把花了她最多心血的几套首饰妆面摆上了,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花簪步摇耳珰等等,白小仙也带着两个小丫鬟特意挑了一批夹杂在首饰台里面。 这越是贵的首饰,自然也是花了更多的心血,那些后世的工艺重现在这个世界里可不是说说而已,迄今为止,光是点翠这个工艺重现就花了白家两个老首饰匠将近半年的心血,采用各种衔接技法呈现点翠,使得那带着翎羽的首饰栩栩如生。 当天,白小仙早早地便来到了朝花堂亲自接待秦小姐、黎小姐,不过让白小仙惊喜的是,就连永安县主顾香兰也和秦小姐和黎小姐一同来的。 就连朝花堂的掌柜和小厮都惊喜极了。 三位贵女登门,何其有幸,就算她们什么都不买,光是走上一圈就足以带来许多的影响。 “小仙见过县主。”白小仙笑着迎着她们。“秦小姐,黎小姐,也欢迎你们莅临啊!” 顾香兰瞧着她,抿着嘴角,温和地道:“不问而至,希望没能打搅到你。” 小仙笑眯眯:“怎么会,这是朝花堂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秦小姐瞧了瞧她今日的打扮,满意地点点头,也笑着道:“白姑娘可真是会说话,咱们啊,今日来这可就是为了瞧一瞧,像你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定然都是好的。” 白小仙被她夸得鼻子都快长了。 又听一边的黎小姐道:“我看啊,你朝花堂开得好,我早就厌了玉珑阁那些花样,来这掌掌眼不错。” 白小仙引着她们往店里走,一边走,一边道:“那小仙就却之不恭了。县主,秦小姐,黎小姐,里边请,这回便由我带着你们亲自瞧瞧,若是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也可说说,让我取取经呗。” 她笑弯了一双眸子,本年龄比这几位小姐还小,脸也嫩,说着这样乖巧的话,两位小姐听得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颜,倒是也没有客气,“那若是一会儿我们有说错的地方,还望白小姐斧正。” 顾香兰倒是含着一缕笑,从头到尾不说什么话,仿佛只是跟着过来一般。 白小仙暗暗多了一颗心。 带着秦小姐、黎小姐走过各种柜台,她们虽然各自也时不时拿着几样首饰在手中把玩,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倒是一点也没客气地一一和白小仙说了。 白小仙也都一一记了下来。这些贵女见多识广,且还是京城中人,自然有她们的不俗品位,这也是未来若是走高端首饰路子应该有的宝贵经验。 只不过在瞧到一样首饰的时候,两位小姐都忘记说话了,眼睛便放在那样翠蓝色幽静如羽的首饰上。 便连见惯了皇宫里璀璨夺目的首饰的顾香兰也愣住了。 白小仙将她们的神情全部放在眼中,毫不惊讶,不为别的,光是点翠这种工艺便是这个世界上都没有的,她们眼前的这柄点翠花簪可谓风华全现,丰富多彩,光是那翠便水润润的,做工极为纤巧。 白小仙郑重地向她们介绍道:“县主,秦小姐,黎小姐,这是我们白家翻阅家中古籍,重现的工艺,也是第一次成功做了出来,花费了大半年的功夫,仅仅只做出这样一样不成熟的首饰来。” 黎小姐惊呼:“若是这都算得上是不成熟的首饰,那它真正的成品岂不是美得无懈可击?” “这花儿纤细精巧,呼吸间都会轻轻颤动,是用的羽毛做的吗?”秦小姐好奇地问。 顾香兰轻轻地拿起那柄点翠花簪,试了一下,对着屋里的菱花镜一瞧,双眸都露出了满意。不止她,便是观望的两位小姐也觉得真真的美。 白小仙瞧了瞧一边安静地戴着首饰的顾香兰,缓缓开口道:“秦小姐真是妙见。这种工艺又名点翠,确实是用的羽毛制成的。” 不过,自然不会像前世古代那样采取着翠鸟羽毛,只要是首饰制造行业的人,没有人是不知道,采取点翠制成的首饰,若是才用翠鸟羽毛,当羽毛褪色后,还要用翠鸟羽毛进行修补。点翠工艺兴盛的背后,是多少无辜翠鸟的牺牲。到了现代,点翠工艺已经不再用翠鸟羽毛,而是采取类似的材质,同样在首饰匠高超的工艺技巧下,也能做到形神兼备。 如眼前的这柄点翠花簪便是用的鹅绒、丝绸,在独特的矿石颜色增添下,更显得华丽多姿。丝毫不逊翠鸟之羽制作而出的。 -- 第97页 白小仙简单地向她们介绍了这项独特的工艺。当然,太核心的问题都暗暗掩下不提,可饶是如此,都让秦小姐和黎小姐震惊到了。 这种独特的工艺,别说京城了,便是当今世上也是独一份的。她们目光都有些复杂地瞧着白小仙。不知是为她的重视而感动,还是为这种工艺的出现而惊喜。 “白姑娘,你就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就真的不怕我们说出去吗?”黎小姐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有点郑重地问。 笑话,我既然敢做,当然不怕。白小仙在心中如此般道。这点翠工艺除了她,饶是白家的两位首饰匠都复制不出,便是想复制得出,没有了她细细讲解制作工艺,就算做过一次,不花上大半年的时间,都别想研究出来。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了取得这两位小姐的信任,白小仙还是腹黑了一把。她笑盈盈地道:“两位小姐如此看重我,我又怎能辜负你们。” 秦小姐和黎小姐都是一怔,瞧着她,不知内心想了什么,两人相看一眼,那秦小姐开头道:“白姑娘尽管放心,这点翠的工艺是你们白家的,谁也夺不走。我和雪青都盼着呢。不知,什么时候这种点翠工艺的首饰才能出现?” 一直没说话的顾香兰也温柔地道:“若是真的出了,那可真是好啊,京城这么大,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想添妆。” 她温柔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划过了白小仙。 被三双眼睛瞧着的白小仙有些讪讪,她瞧了瞧那柄半成品的点翠花簪,清了清喉咙道:“我想,年底应该便能熟悉这门工艺了。倒时,我朝花堂会上一批点翠的首饰妆面。” 黎小姐拍掌喜道:“那便盼着你的好消息了。” 顾香兰取下那柄点翠花簪递给白小仙,瞧了她好几眼,满意地点点头。 白小仙硬生生地被瞧出了一种当小学生的样子,“县……主?” 顾香兰轻轻摇摇头,一笑倾城,对着她道:“白姑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白小仙总觉得她这句话有些言外之意。 可随之秦小姐和黎小姐的打岔很快让她就忘记了这件事,带着她们又看向别的首饰样式。点翠虽然新奇,可是毕竟现在还没成熟的饰品,而别的累丝、掐丝首饰更让她们爱不释手些。 她们这一趟来,自然不是空手而归,送走了她们后,账房先生一拔算盘都快笑得眯着眼睛了。 白小仙也很满意地看着她们的马车纷沓而去。就像种下了三颗种子,未来啊,开出来的粮食可不止三颗哦。 只是白小仙送走了这三位小姐后,万万没想到,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53章 . 又是修罗场? 气氛更加诡异了 那时, 白小仙正在店里四处走动,随便向新来的客人介绍着店里的首饰。 当季沉走进来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两个小丫鬟倒是发觉了。桃红小声地喊着她, “小姐!” 白小仙和那夫人说完一句话, 就听到她有些惊喜的声音, 于是便回眸, 没想到便见那穿着一身竹青锦衣,翩翩如玉的年轻公子站在自己身后。 那年轻公子笑盈盈着一双眸子, 凤眸如湖水般清澈勾人。店里的掌柜也站了起身,显然这一照面便瞧出了这公子的气质非凡。 白小仙嘴角撇了撇,因这年轻貌美的公子正是她眼熟的那个人。没错,就是季沉。 自从上一回犯了风寒以后,白小仙已经端正了自己对季沉的态度,毕竟到现在季沉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呃, 倒是她走剧情,在不良形势之下被迫对他做了一些恶事。 只不过, 季沉会来到她的朝花堂, 倒是令她有些奇怪。奇怪归奇怪, 只当是自家金银铺的名气出去了。季沉也许是谢国公府上的女眷送礼呢。 想清了以后,她款款上前几步,笑着福身道:“季公子。” 季沉应了一声,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店内, 不动声色地道:“真是巧啊,没想到小姐也在这儿。” 白小仙一愣,季沉还不知道这家店是她开的。她道:“今日正巧来看店, 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见季公子。” 季沉眸光淡淡地瞥过他,若有所思,然后仿佛听明白了白小仙的话一般,微些惊讶地道:“近来听闻朱雀街边有家名为朝花堂的金银铺尤其不错,没想到竟然是小姐家开的。” 白小仙挑挑眉,瞧他,倒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是啊,没想到这么巧。不知……季公子来这店中,可是为家中姊妹添妆?” 嚯嚯,也许还能坑季沉一把。白小仙美滋滋地想着。 她眼睛水灵灵的,黑鸦鸦的,飘了一飘,随即,羽睫微微颤动,那双妙目狡黠地瞧着他,不知飞过些什么鬼主意。 季沉瞧着这样的她,心中有些迷惑,是了,又是这种态度,一个月前她还是那副害怕逃避的样子,现在又无拘无束,甚至还对他有所谋算。 白小仙啊,白小仙,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季沉眉眼含笑,漫不经心地道:“不是为家中姐妹添妆,而是我有一位舅母,再过一段日子便大寿了,听闻这朝花堂的成套首饰尤为特别,想请店家特意制作一套。” 白小仙有些心动,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果然便听到了季沉的下一句:“自然,按照规矩,我会出相应的宝石等饰物,制作费由店家比作市场的三分之二算。” -- 第98页 便是旁边的掌柜都听得觉得这桩买卖不错,巴巴地瞧着自家能够做主的小姐。 白小仙想了一下,问道:“季公子,不知你家长辈是何时的生辰?” 季沉凤眸淡然,“十一月。” 白小仙皱了皱眉,“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啊。”这时间有点赶了。万一不行,改样式怕是来不及。 季沉将她的犹豫都看在了眼底,“小姐放心,按照行内规矩做便是。” 他的深明大义反而让白小仙更加不放心了,当即便唤桃红拿来了首饰样式册子,一一让他选好了,这才拓下了样子。自然,花了也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样子一定下,这才是真的放心下来。 她垂着颈项认真地看着式样,一丝丝俏皮的发丝轻轻荡漾在那白嫩的额头前,明眸善睐,杏眼桃腮,更因这份沉思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专注。 季沉眸光如蛛丝般缚住在她的身上,那双凤眸越发深幽。 其实这个理由不过是他随口捉的。白家父子亲自为她开了这个店铺,这样大张旗鼓的事情,他早便从探子耳中知晓。 便如在宁城一样,她的心更多也是放在首饰上啊。 小姐,呵呵,那样一个骄纵懒散的她,也会经营着一家备受欢迎的金银铺,全身心专注地放在这上面。他从前不懂,现在倒是明白了,只有亲手握住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她也会有那样脆弱的感觉吗? 亦或是,她仅仅是凭着一份喜爱? 他觉得,前一点更多些吧。这半年来的见识更是让他发觉到,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或许,连养在深闺之中的她,都比他更加有对那种预见性吧。 白小仙画完了以后,递给他,“季公子,你瞧瞧这个如何?不行,我再改改。” 他回过神来,眸子恢复成平静无波,接过纸张,瞧了几眼,轻描淡写地道:“小姐,真可谓心灵手巧,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被夸了的白小仙微微眯了眯眼睛,露出贝齿道:“你喜欢便好。” 她笑容是那种被夸赞过后,很灿烂,很真诚的笑容,眼睛晶晶亮的,好似两枚宝石般秀气美丽。 季沉愣了一下,耳根微红,只是很快便消失,从头到尾,都没有让白小仙发现他这种偶然的羞涩。他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旁边两个观望的小丫鬟倒是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一丝惊讶。没错,她们留意到了,季公子方才是不是……有些羞涩的样子。 可,小姐就说这样一句话啊? “隔日,我会让人把合适的宝石和定金送到府上。”季沉微微有些回避着她,说着。 白小仙完全沉浸在又接了大单这种情绪下,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小情绪,或者说,她满心都在首饰上,根本就没瞧过季沉。 “好啊。那我便等着了。” 说完这件事,他们之间倒好似没什么事一样沉静了下来,气氛也稍微有些尴尬。白小仙瞧着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清茶,她眸光划过他那张清俊的容颜,见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起身离开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这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总不能是叙旧吧! 她正欲开口说句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小姐……?” 少女身形削瘦,容貌秀丽,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更惹人怜爱。这不是楚娇是谁? 再看到她身边露宠溺笑容的华服少年,饶是白小仙平静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今日是喜鹊上枝头了吗?她这小店也被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止季沉上门订做首饰,就连楚娇和盛小侯爷也跑过来了。 很快,楚娇也发现了坐在白小仙身边的清俊少年,她的心都狠狠跳了一下,半年多了,她终于又见到了季哥哥! 她眸子都含着些泪意,“季哥哥,我是娇娇啊。” 她这句悲喜交加的话一脱口,也让她身边的盛小侯爷脸上那挂着的宠溺笑容慢慢僵硬在了脸上,很快,便是一副阴云密布的脸色。 白小仙冷不丁也被他这变脸吓了一跳。 楚娇小步来到了季沉身边后,却有些近乡情怯地不敢接近那坐着喝茶的他,而是含着一双微红的兔子眼,嗫嗫地道:“季哥哥。” 季沉放下手中茶盏,眉目淡漠,仍如芝兰玉树般可敬不可亲。眸色淡淡地落在她脸上,一滑而过,“楚娇啊。” 楚娇闻言,对他这仿若陌生人的态度还是有些伤怀。 而盛小侯爷也很快就看了出来,他这个情敌根本就娇娇没有欢喜可言。他这下就跟恨季沉了。他的娇娇多好的一个女孩子,他偏什么就能这样肆意伤害着她。 半年前,若不是谢国公的宴会上再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样轻贱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成为一个贵公子。呵呵,真是可笑。 在楚娇看不到的视角里,他挑衅一般地望着季沉,声音低沉,仿佛在容忍着什么。“季公子可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季沉仍然坐着,老神定定的,“巧吗?盛小侯爷。”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身处漩涡中的楚娇当然也感觉到了,她有些脸红,总觉得是某种修罗场,然后暗中想,是不是季哥哥吃醋了。 她下意识地往季沉身边移了移,瞥了瞥他的脸色,想从中看出什么动心的迹象。可惜,望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出来,她有些讪讪。 -- 第99页 “娇娇,你过来——”盛小侯爷忍着怒气,害怕吓着楚娇。 楚娇噘嘴,不太高兴,可是也知道这会儿若是惹怒了盛小侯爷,遭殃的还是季沉。脚步沉沉地往他那边移动了一下,目光仍然楚楚可怜地落在季沉的身上,先让他明白自己的苦心。 季沉根本就没去在意这点,他落眸在身边看戏的白小仙,冷冷地道:“白小姐,你便这样看着?” 无辜的白小仙瞪着眼睛:“季公子,这不关我的事啊!”你们吃醋就吃醋,该修罗场就修罗场,在我的店里这是干什么,客人都被吓跑了。 当然,她胆子还没大到敢说出这席话。毕竟不止季沉,盛小侯爷也是她惹不起的人。 季沉呵呵一笑,瞥向楚娇和盛小侯爷,虽然携着笑,可是眉目之间冷冷如雪,“你们闹够了没?” 楚娇委屈脸。 盛天泽脸都黑了。 白小仙被逗笑了,扑腾一下,那灿烂若银铃般的笑声就在这方空间里响了起来,一扫那愈发沉闷的气氛。 在发觉数双瞥向她的眸子后,白小仙捂嘴,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后,气氛更加诡异了。 第54章 . 这边结账啊 慢走不送 盯着数双眼睛, 白小仙讪讪地把翘起的嘴角平下,眨眨眼睛,然后抓住此间的核心人物——楚娇和盛天泽。 “两位, 既然是来金银铺, 不如好好瞧瞧店里的首饰?” 楚娇也发现了, 她身边的少年情绪上的暴戾, 她也很担心会因为她让季沉受到伤害,她下意识地牵住了盛小侯爷的手, “小侯爷,说好了来瞧瞧首饰呢,咱们还是看看去吧。” 她的语气娇俏,带着点撒娇,眼巴巴地瞧着盛小侯爷,他是很生气,也很阴郁的脸色, 在被她主动牵住了手,又说了这么般话后, 他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于表露情绪了, 很快又恢复之前春风化雨般的爽朗, “只要娇娇喜欢,我都会陪着你。” 说完这句,还瞧了季沉一眼,挑衅一般。 季沉仿若未觉般地,垂着眼尾, 凤眸悠远,不知是瞧着柜架上的首饰,还是在发呆。那如远山近黛的眉目, 清冷幽幽。 白小仙瞧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冻人。 难不成还吃醋?她暗暗猜测着。 眼瞧着那楚娇携着盛小侯爷在店里看首饰,她立即给掌柜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便有人悄悄地跟在身后。盛小侯爷可有钱了,又有红颜知己在身边,肯定会摆阔。 能占便宜就多占点。 白小仙笑嘻嘻地在心中想。 她收回目光,又瞧向还坐在接待地方的季沉,有点郁闷了。 耳边渐渐听着那盛小侯爷把楚娇逗得咯咯笑的一段声音。 再看季沉那清冷的脸色,她觉得她可能懂了。 “季沉,你真的不主动出击?”小心老婆都被别人给抢了。 他抬眸,阴郁地瞧着她,“小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小仙现在不太怕他了,就算他脸色再难看,她也是直言不讳且语重心长地道:“季沉,喜欢一个人,可不能这样冷漠,不然她根本就意识不到你喜欢她,拱手让给别人,最后痛苦的还是你。” 季沉听完了她的话,眼睛冷冷地看着她,问:“你在说什么?” 白小仙翻了一个白眼,这便是傲娇本娇吗?当然,他既然这么抗拒,她也就是一时头热说了这么一句,马上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就是胡说的。你别当真!” 季沉瞥了她一眼,有些狐疑,心中将她那句话再想念了一下,随即本就冷冷的容色更加凉薄了,仿若峰顶皑皑白雪般冰冷。 “白小仙,你当我是聋子吗?”她以为他喜欢……楚娇?真是荒唐! 白小仙暗暗在心中腹诽,你若是聋子,那倒是挺好的。她面上仍然带着真诚的笑容,“没有这回事。” 季沉凤眸划过她讪讪的神情,轻嗤一声。 白小仙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讨骂,干吗要找他聊私事,肯定是吃醋了,不痛快了。 正在她打算起身走开时,忽然听到自楚娇、盛小侯爷所在的那个地方有些嘈杂,她朝桃红柳绿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去探探风。 随即,她也起身道:“我去看看”。 走过去,才发现楚娇和盛小侯爷就站在展览新品的柜台前。 楚娇有些不快的样子。再看盛小侯爷也面有愠色,厉声道:“既然不买,为何要摆在这种地方?” 店员涨红着一张脸,却惧于他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敢抗拒。桃红却抢先一步,有理有据地道:“回小侯爷,这个新品展览台,是我家小姐特意设置的,这点翠花簪确实只是展览品,而非卖品,还请小侯爷息怒。” 盛小侯爷刚才本就因为季沉生着气,这会儿还被一个奴婢给反驳了,连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想要的一样东西都得不到,更是令他火大。 他视线阴冷,仿若刮骨刀般落在两个小丫鬟身上。“你家小姐?是白小仙?”语气之中都带着些瞧不上。 两个小丫鬟被他的威压压得都快抬不起头来。“是……” 瞧见这副场面,白小仙那张笑盈盈的脸都无法继续维持着温柔的笑容了。她在盛小侯爷就将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道:“这家店便是我开的,不知小侯爷是有什么好的意见啊?” -- 第100页 她站在两个小丫鬟面前,为她们撑腰般,即便当盛小侯爷那冷酷的目光仿若刀剑一般刺向她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泰然自若、认真至极的样子。 盛小侯爷仿佛被她逗笑了一样地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哦,我还当是谁,原来你便是这家店的主人啊,比起玉珑阁来,简直是千差万别。一点规矩都没有的商家女。” 一口一个商家女,商家女是吃你家大米了吗?白小仙对盛天泽的观感越来越差,若是不因为他的身份,她都想直接把他给扫地出门了。她缓了缓自己的怒气,仍然笑着,“小侯爷说得对,像我这种商家女做出来的首饰哪里配让你们这些贵人用呢。” “你——”盛小侯爷真的快被她气死了。“你真是一点故规矩都没有!” 白小仙笑嘻嘻地道:“比不得小侯爷,连我白家婢女都敢和您逛街,我这才算什么?” 楚娇在旁边欲言又止,拉住了盛小侯爷,小声地道:“天泽,你别和她吵了。” 盛小侯爷深吸了一口气,在楚娇哀求的目光下,忍住了。他哼了一声,“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支花簪我要了,说吧,你要多少才肯出?” 白小仙的眸子淡淡地扫过了楚娇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点翠花簪。狐疑地瞧了瞧楚娇。 楚娇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仍然因心爱着这支花簪,不肯放手,只是鹌鹑一般躲在盛小侯爷的身边,目光闪闪的,根本就不敢对上白小仙的眼睛。 奇怪,她没有发现什么啊。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白小仙这会儿因为楚娇那避让的眼神,安下心来,也是,点翠这项工艺在这个世界是首次出现,可楚娇似乎并未发现,这点翠乃是后世才会出现的首饰工艺。 或许她根本对这些就没有关注过。并非首饰行业内的人,其实不知道这专业方面的事也很正常。好吧,她也是穿越者的身份还好没有被发现。 “说话呀!”盛小侯爷有点不耐烦了。但是低头一瞧楚娇那渴盼的眼神,到底还是想要把这花簪拿到手送给她。 白小仙回过神来,面对来势汹汹的盛小侯爷,冷静地道:“小侯爷,这点翠花簪确实是非卖品,也是一个尚未成功的作品。这其中更涉及着我白家未来的经营目战略,还望恕罪。” 她仍然是婉拒。 盛小侯爷根本就不把她这句话放在心上,轻视地道:“五百两银子够了吗?” 白小仙都无语了,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正欲反驳之时,忽然自身后掠过一个青色的身影,翩翩如风,如竹,他过来的时候,不止白小仙愣了一下,便是楚娇也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他悄然便从楚娇手中夺过了那柄点翠花簪,在手里轻轻把玩,手指微微压着那幽蓝色的花瓣,站在他们之中,轻飘飘地道:“确实是美物,难怪大家都喜欢呢。” 盛小侯爷如逢对手,更加警惕,眸光也有些阴沉。 楚娇有些脸红,偷偷地瞥着他,大胆地唤道:“季哥哥……” 白小仙瞧了瞧季沉,又瞧了盛小侯爷,分外头疼,早知道会惹这么多祸事,她就应该在永安县主走后就把这柄惹事的点翠花簪给收了起来,也不至于成为了他们俩争风吃醋的物件。 她这一瞥,带着些为难,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神情,落在了季沉的眼中,他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持着那点缀着小珠的点翠花簪,音色凉薄地道:“五百两太贵了,一百两卖给我如何?” 他偏头瞧向白小仙,那张如玉般的清俊容颜对上她的视线,眉目如刻,清冷矜贵。 白小仙被他的视线俘获,也是在这无边美色之中微微一怔,随即清醒过来,他这是真的狠,人家出五百两,他倒好,一百两!? 什么意思啊? 饶是盛小侯爷闻言后,也是轻嗤了一声,嘲笑道:“季公子,我看你啊,还是别说笑话了。” 楚娇却很欢喜,分外感动地瞧着季沉。“季哥哥。”便是她这语气,也像是劝他别逞强的样子。 白小仙微微上翘嘴角,觉得眼前这一幕还很有趣。不过,但他瞧着她,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样子时,她犹豫了一下,再看势在必得的盛小侯爷也不由皱了皱眉。 她根本就不打算卖啊! 她心中其实已经想好了,可是还有些纠结,望向季沉,语气都有些幽幽的。“一百两吧。” 此话一出,季沉凤眸微微上挑,手指把玩着那点翠花簪,微微抬眸,唇瓣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盛小侯爷则是难以置信的样子,皱着眉头,看傻子一样地看白小仙。 他身边的楚娇亦是松了一口气,瞧了一眼季沉,嘴角都是忍不下的笑意。难得演技高明了一次。她拉拉盛小侯爷的袖角,“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我见过可比这更美的。” 白小仙也适时地笑着道:“不如瞧瞧别的吧,我这可有比这更好看更精致的。” 盛小侯爷在她这吃了闭门羹,哪还有什么好心情,冷峻地剐了她一眼,拉着楚娇:“娇娇,咱们还是去玉珑阁吧。这里没什么意思。” 楚娇依依不舍,可又不敢触盛小侯爷的霉头,只拿那双会说话般的眼睛瞧着季沉。 “季哥哥……” “慢走不送~”白小仙笑盈盈地道。 -- 第101页 目送着这两人离开,她款款笑着向身边年轻的公子道:“季公子,这边结账啊。” 第55章 . 过来 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她笑起来, 两个酒窝清甜润润的。 他盯着她的那两个酒窝,手指指腹无意识地磨蹭着那柄点翠花簪,嘴角轻轻掀开一个弧度。“好啊。” 也许是下意识地, 他并不想吓到她。 毕竟, 来日方长嘛。 白小仙也没想到, 他居然这么好说话了, 都有些肉痛了,她刚才要是勇一点, 卖个五百两也不是不行啊。 季沉怎会看不出她忍痛的样子,心中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就那样轻轻荡漾着。一直到离开,他那嘴角都始终含着些许笑意,一连清冷容色都如旭风拂面。 临到了送他的时候,白小仙还是记得他订的那样首饰,问道:“季公子, 下个月能否登门来取啊,自然, 是你亲自上门更好, 若是有什么不中意的, 还能更改。” 季沉点点头道:“好。” 他就应了这么一声,白小仙也搞不懂他到底好啊还是不好啊。眼角瞥了瞥他在手里把玩的点翠花簪,有些轻微的叹息。可惜了,到临头,还是卖了出去。即便知道它的归属最终还是到楚娇那里, 她还是宁愿让季沉送,那盛小侯爷简直是不可理喻的一个人。 看原作的时候,咳咳, 大家都说男主是女主,男二才是读者的。不过盛小侯爷这种,还是楚娇给收了比较好。 她这厢又开始了头脑风暴,暗暗走神的样子,落在了季沉的眼底,让他微微有些不快。 “小姐,那季沉便先告辞了。” “哦,好呀。”她回过神来,依然是客气地笑了一下。 季沉心中却生了更为恶劣的心情,外面是如何的晴空灿烂,他都只是阴戾般的情绪,只是未曾外露。 他瞥了她一眼,步伐沉稳地离去。 白小仙摸了摸鼻子,望望天,心想,他这是生气了? 她又怎么惹到了他了啊!莫名其妙。 “小姐,小姐~”两个小丫鬟在季沉离开后,才敢走到白小仙的身边,也是生气极了的样子,“小姐,这楚娇是我们府里的家生子,怎敢如此对小姐!真是可恨。” 白小仙很淡定地道:“她也没怎么对我啊,要怪便怪盛小侯爷盛气凌人,她也不过是随大流罢了。” 桃红无语:“小姐,你帮她说话干什么?只要她楚娇一天没有嫁出去,她攀的高枝就未必稳,她的户籍都捏在小姐手上呢。未免太不知所谓了。” 白小仙呵呵一笑:“算了,别说她了,咱们今天的收获还是不小的。” 她抿了抿唇,笑盈盈的。 桃红和柳绿对视一眼,心想也是,除了刚才那会儿有些惊心动魄,今儿倒是有趣的一天。 自然,接了季沉的单,白小仙也不敢放水,更是拿着首饰图样亲自盯着首饰匠给打了出来,又细细地勾勒着牡丹葫芦花纹,这是一整套首饰,自然也是以符合谢国公夫人大气沉稳的气质为重,间或有些妩媚姿态。无论是重要的宴会家宴还是夫人们争奇斗艳,都极为合适。 白小仙也很满意最后的成品。并且觉得,增一分太俗减一分太淡。到了约定那一天,她带着这一套首饰在朝花堂等待着季沉的到来。 店里一如既往的热闹,特别是自顾香兰几位小姐来过后,不少的官家小姐也纷纷云从般携着女伴来添妆。自然,只要一进来见过了朝花堂的首饰的,就没有不带走一二样的。毕竟,朝花堂走的是中下层的路子,从一两的银簪到定制的首饰应有尽有。 衣香丽影,笑语嫣然。 人太多了,白小仙一进门就和好几位熟客打了招呼,并且亲自给她们介绍着她们看中的首饰。 过了好一会儿,才抽身而出,到了里间等着。 等了好久,白小仙都有些犯嘀咕了。忽然听到店里有小姐们惊喜的声音,娇滴滴的女声重叠着。 “是明月公子!” “他怎么来这儿了啊,怎么办,我今天穿的不是最鲜艳的那条裙子!” “天啊,我要晕了,快扶住我!” 外面是越来越热闹,也不知道来了那位贵客? 听得白小仙尴尬症都快犯了。这什么跟什么。还明月公子,我还京城三少,四大公子呢。“这明月公子什么来头啊?” 两个小丫鬟也挺好奇的。 桃红更是笑着道:“听这名头,定是哪位贵公子来咱们店里了呢。小姐,我去瞧瞧,顺便看看季大哥来了没。” 白小仙点点头。要不是怕季沉不中意又要修改这套首饰,她都想省事一点直接让掌柜这边送给季沉了。 好一会儿,也没见桃红回来。柳绿都有些纳闷了,“小姐,咱们要不要也出去瞧瞧?” 白小仙迟疑地点点头。 柳绿拉开帘子,不知瞧到了什么一样,忽然声音都有些受惊似的道:“小姐——” 白小仙走了出去,抬眸便瞧见了被小姐们簇拥着的贵公子,一身雪衣,仿若白鹤般清姿,他手里握着纸扇,嘴角轻轻抿着,那双凤眸淡然,缓缓地落在了她身上,然后,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白小仙被他这一眨眼,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嘴角轻轻一启,无声地朝她说了两个字。 过来。 -- 第102页 白小仙郁闷极了。瞧着站在一边也是露出了惊讶神情的桃红。桃红也有些为难地瞧着她。表示不是自己不想把季沉请过来,实在是他身边小姐太多了,她也没办法。 白小仙这下若是还不能看懂他的意思,那便是真的傻了。她虽然一点都不想卷进这些奇奇怪怪的修罗场里,可是在季沉那愈发深沉的目光下,她在心里哀叹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白小仙脸上扬着笑:“季公子,你可来了啊。” 季沉身边的小姐有些敌视地瞧着她,“白姑娘,没想到你还认识季公子啊。” 白小仙那笑差点僵硬在嘴角,她还是温和地笑着:“是啊,程小姐,季公子在店里定了一套首饰,今儿正到了取用的时候,能够行个方便?” 那程小姐哼了一声,没说话,也没让。 旁边另外一位小姐笑着道:“是什么样的首饰,连咱们都不能瞧瞧了?白姑娘,你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儿,何不拿出来让大伙儿一起瞧瞧,也给季公子掌掌眼?” “就是,就是~”好几位小姐也附和道。 白小仙递了一个眼色给那美姿仪的少年,眼睛眨眨。我可没办法了,你自救吧。 真是要命,季沉的桃花为什么要她来挡,她还傻乎乎地去给她挡了。 “程小姐,并非是白姑娘不想给大家瞧。只是,这一套首饰是我特意为舅母定制的,也希望给她一个惊喜。”他声音温柔,好似一潭潭水般清澈。 这一番话,听得这几个小姐都有些不敢答了。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挑头的人啊,让季公子的孝心都徒然浪费。更何况,他嘴里的那个舅母,可是谢国公夫人啊。 程小姐都笑得有些勉强。“原来如此啊,是我们不好,还请季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白小仙下一秒便瞧见季沉装大尾巴狐狸。 “怎会?你们都是好心,我心中知晓。” 白小仙:“……”敢情做了坏人的都是我? 她暗中翻了一下白眼。 就见着季沉如沐春风地哄走了一众小姐,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她狐疑地想,这不,都没需要到她帮忙啊。这么熟练的样子,看来这半年没少经历。 “小姐,是不是该请我去瞧一瞧了?”他勾唇一笑,似春温一笑,手中折扇轻摇,不见玩世不恭,只有一派世家公子的温润如玉。 白小仙拿眼瞧了瞧他,“季公子倒是越发惹得芳心寸乱了啊。” 季沉不置可否,“小姐可真会说话。” 白小仙拿他没办法,挑挑眉,还是输给了他的腹黑,只能认输地往里间走去。 季沉瞧着她那稍微有些生气的背影,唇瓣勾勒出丝丝笑意。 两个小丫鬟瞧了瞧他们俩,互相瞧了瞧,都是一笑,也没有继续跟了进去。 那一套首饰毕竟珍贵,所以是放在里间,并且用特制的檀香木制成木箱装载着。 白小仙轻轻打开箱子,秋日阳光透过木棱窗格轻轻折射在那华美纷呈的整套首饰上,那光线柔和端庄点缀着珠宝,越发显得典雅而高贵。 季沉眸色轻轻地望了一眼,颔首道:“不愧是小姐的手艺,很好。”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眉目间也露出了些欢喜,“那便好。”这一个月来她花费了好多心血在这上面,亲自盯梢培训着白家的首饰匠们不舍昼夜地赶着昨日才将将做了出来。 季沉转眸落在她的笑上,不动声色地抿抿唇,“我想舅母一定会喜欢的。” 白小仙也很有自信:“那是自然。”光是人工费算下来都将近一百两银子了呀。这套首饰价值不低于一千两银子,绝对是可以传家的珍物。 两人对坐着,聊完了这句话,倒是忽然之间有些没话聊了。 季沉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轻轻推到了她的手边。 白小仙瞧着他,忽然便想起了那柄点翠花簪,有些欲言又止。 季沉喝了一口清茶润喉,瞧见了她眸中的矛盾之色,问:“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第56章 . 明月却多情 高洁孤傲、远离红尘的月亮…… 白小仙还是问了出来:“你……之前的那柄点翠花簪, 还在吗?” 问出来以后,她又后悔了。其实,当初她已经卖了出来, 就不应再问卖主, 无论他是送人还是做什么, 到底都与她无关了。可是, 不问,却总有些意难平。 她轻轻咬着唇瓣, 那唇也似蔷薇般娇红,眉目之间跟有些焦灼难堪之色。 她若不提,他早便忘了。他用了一百两在盛天泽手里抢了的那柄花簪吗? 这样花簪对她很重要吗? 她的视线避退般不敢看他,那种纠结,季沉一眼便看出来了。 “小姐,是问一个月前,我在此间花了一百两买到的花簪吗?”他察言观色后, 淡淡开口。 白小仙点点头,“没错。” 却见他哦了一声, 浅笑着道:“小姐既然是店主人, 也该知道, 若是卖出去的东西,店家不该多问是非。” 听到他这句话,白小仙就知道了他的态度,当下有些微恼,可也知道, 确实是她的不对。 她也就闷了嘴,不再多言了。 少女安静垂眸的样子,像是一副绝世的水墨画, 点点侵染进了他的心间。 他却尤其不喜她这副沉闷的样子。为什么不继续问下去。 -- 第103页 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质问他? 还是说,她还以为他已经把那柄花簪送给了楚娇? 少年本如沐春风般的面容,却在这一份份沉下去的气氛里,也慢慢地消失了笑容。他书中的折扇都因那颗烦躁的心开合不停,在这不大的内室之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白小仙回过神来,仍然像招待客人一样,脸上露出笑意,一双眸子也笑弯弯的。“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季公子不必在意的。若是首饰瞧好了,没需要修饰的地方,季公子可到掌柜那边去付款了。” “季公子,我还有些事情,恕不远送了。”她干巴巴地说完这句话,便拿起一边放置的团扇,欲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在她仓促离开之间,却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空闲的右手。 那只手手心有些粗糙,捏得她手骨都有些发疼。白小仙心中紧了一下,心想她也没惹到他啊,他怎么又发疯。她回头便见攥着她的手的季沉,睫毛细长,低垂的眼帘让人怎么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 只是她没说,就被他的话劈头盖脸地打断了。 他的声音泠泠的,若石涧清泉。“小姐,你似乎很讨厌我?” 他抬眸,那双细长的凤眸盯着她,若深潭,深不见底。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时,在他的目光如刃般卷着她时,她的一颗心简直悬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她听见自己的声线都有些颤动地反驳着他的话。 “怎么会,季公子,没这回事。”她强颜欢笑地说着。 季沉眸色暗沉,应了一声,“是吗?”只是那攥着她的手还是没有放下。 白小仙这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被捏住的手了,心里有点儿慌张。不不不,她就算崩了人设,可只要大方向上没问题,就算是心思深的季沉也未必猜得出她的身份。没必要慌,她不可能成为书中的恶毒女配的,她只要不承认,装疯卖傻,他也没办法。 “季公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是天上的一轮月亮。只是如今的我,没有资格仰望月亮而已。”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了哪些小姐们称呼眼前的这位公子为明月公子,不由有些忍笑不俊。 季沉瞧着她,阴阳怪气地道:“月亮吗?” 白小仙眨眨眼,乖巧极了。她绝对没有内涵他的,她保证! 只是一想到月亮,月亮偷窃太阳光芒变成自己的光,月亮看似辉照世人却清冷高傲,灰暗又颓靡,高高在上而轻视他人的气质。 却很适合对季沉的形容呢。 她笑容清甜,道:“是呀。” 季沉望着她,慢慢地松开手。什么也没说。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脚步慢慢地挪着出去了。 还好还好,躲过一劫。 两个小丫鬟一瞧见自家小姐走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道:“小姐……” 白小仙并没有和她们解释的兴致,只是低低地道:“走,回府!” 两个小丫鬟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里间,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不过,这个时候,自然也是跟着自家小姐的步伐。 里间,秋日光线渐渐照在美姿仪的公子身上,他音色微哑,低低地道:“月亮吗?小姐,你可真是抬举我了。” 他笑着,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有些阴郁,便连那照入室内温和的秋日都难以化解这满室森森的气氛。 - 白小仙还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挤压在手里的一桩事了结了。不过,接下来,她打算在年底正式在朝花堂里上点翠类的首饰,因此,回到府里后,也把有关季沉那种不安给抛之脑后,而是勾勒接下来的计划。毕竟还有三个月,便到年底了。 隔日,她起床后,唤来桃红为她梳妆,打算弄好便去和哥哥会面,商量一下点翠工艺。只是,忽然眼角便瞥到了妆台上的一个檀木盒子,眼生得紧。 她皱起眉来,昨儿这里并没有放有一个檀木盒子吧。 她问向正为她梳着髻发的桃红:“这盒子是你们拿出来的吗?” 桃红啊了一声,也瞅了一眼那放在珠花边的檀木盒子,吃惊地道:“小姐,我还以为是您放在这里的呢。” 白小仙哦了一声,随即拿起了那檀木盒子瞧着,盒面上雕饰着精致的吉祥花纹,光是初初一看便透着股贵重的气息。而且,这盒子还是长方形的,若是放首饰,也应该是步摇簪钗吧。 她惯性思维,下意识地想着,手指同样也没有闲着地轻轻打开了那檀香盒子。只是一打开,初初瞥了一眼,便立即重重地合拢住了。 “小姐?”桃红见她这么大的反应,才从梳发中回神,疑惑的问了一句。 白小仙饶是心中无数疑问,这一时,也不曾在她面前露出一点惊讶之色,没事人一样地回道:“没什么,应该是我昨儿拿出来的,差点忘记了。” 桃红笑嘻嘻地道:“看着盒子,肯定是夫人留给小姐的传家首饰吧。” 白小仙脸色都有些苍白,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她如坠冰窟一般,只觉得浑身手脚都是冰凉的。 那檀香盒子里面的东西,如她想得那样,确实是一样簪钗,只是这个簪钗,却是她亲自卖给了季沉的那柄点翠花簪。 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妆台上。 -- 第104页 她果然还是大意了。 季沉他是故意的吗?她知道这白府里一直都有他的细作,没想到就因为昨天的一席话,他居然让人暗中把这柄点翠花簪送回给她。 是威胁她吗? 白小仙觉得脑子乱乱的,怎么都想不通季沉的来意,还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连掩饰都不愿意掩饰了,直接便把这簪子让人送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桃红担忧地问。 她瞧着镜子里那张有些苍白过分的容颜,努力让自己平息下心情,“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 桃红梳妆好了以后,白小仙便让她先下去了。一个人独自坐在妆台前,眼睛却狐疑害怕地瞧了一眼那离妆台不远的窗户。此刻,那窗户正开着,外面秋阳灿烂,芭蕉海棠树也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木气,一切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美好。 也许,便是在昨晚,便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打开了窗,将这个檀木盒子放在了妆台上。 比起那个偷偷摸摸进来的人,白小仙更害怕的是季沉的态度。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白小仙,仔细想想昨天和季沉说过的话。 她好似“欺负”了他?语言上的。所以,他这是在报复会来吗? 白小仙再次打开了那个檀木盒子,瞧着盒子内华美幽静,绿莹莹的点翠花簪,只不过,这一刻,她的目光却被盒子旁边微卷的小信吸引了注意力。 她手都有些颤动地,把那卷起的小信轻轻舒展开来。随即瞧到了几个熟悉的字,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这便是季沉的字。 贺祝小姐芳辰。 季沉。 什么鬼? 她细细蹙起娥眉,更加不解了。还有点无语。心里的那点害怕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瓦解。 她是五月的生日啊。早就过了! 她烦恼地按着太阳穴。 - 一只白羽的飞鸽轻轻落在少年的手上。 他取下小信瞧了一眼,送飞了信鸽。嘴角微微翘起。 烦恼吗?那倒是挺有趣的。 “季沉!”几道年轻爽朗的声音忽然响起,自竹林一边的书社绕来了几个穿着青衣儒袍的年轻学子。 他将那小信化为纸屑,随风而散。嘴角那丝阴郁的笑容也很快消失殆尽。他抬眸,又是一张温和面容。笑着答应那几个年轻的学子。 “你们怎么来了。” 这几个年轻的学子无一不是京城的贵公子,虽然不到一年的相处,却让他们对这位来自谢国公府的年轻公子相当重视。他的才华亦或是为人,都让他们佩服极了。 这不,正搭伙一起找他去夫子那边呢。 季沉听懂了他们的来意后,也笑着颔首应许了。 只要他想,便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混得不错呢。 小姐,你说我这样的人,能是那高洁孤傲、远离红尘的月亮吗? 第57章 . 祸端又起 借顾香兰的东风? 白小仙还是不明季沉的来意, 只能把那罪魁祸首给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眼不见心不烦。 好在,接下来她和白家的首饰匠们忙着设计和制造点翠首饰,每日都忙得不行, 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终于忙到了年尾。她主张的点翠首饰, 自然这第一批因为时间太过紧张的原因, 做的都是诸如镶珠翠簪、点翠头簪等清一色的发簪, 不过即便是发簪,点翠颜色光泽亮丽, 再配上各色宝石珍珠,头花精巧,色泽光鲜。美得不可方物。 在永安县主、秦小姐、黎小姐的带货下,很快就在官家夫人小姐之中引起一股热潮。在这个冬季,几乎是京城中的贵女都为拥有一支点翠花簪而骄傲,为京城一时风尚潮流。 自然,便是最简单的点翠花簪也不下于十五两, 更有贵重的,要数百俩。白家是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可便是因为点翠这一独家工艺, 很快也引起了一些人的眼红。 白建泽和白兴元早在白小仙决定把点翠首饰提上日程的时候, 并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不过接二连三上府的各家银楼掌柜还是让他们有些头疼。说是合作,可他们白家一没权二没势的,在这京城的首饰业中根本就没有站稳,若是真的和这些银楼合作,还不是被人家玩弄于指尖。 此时, 大厅之中,便有忆金堂、永锦当、聚宝珠等京城三家银楼的掌柜坐着喝茶,就差了作为龙头老大的玉珑阁, 便能把京城的四大银楼凑一桌了。 他们语带机锋,虽则一言不带合作之意,你来我往之间,已将对家贬低得不行。 白建泽头疼不已,时不时被他们迫着说一句,只不过都是千年的狐狸了,这场聊斋也能继续维持下去。 他们倒是想把年轻一点的白兴元拉进这场没有烽火的战争当中,只是他怎么也不入套。得了,三家掌柜最后一合计,决定还是一起发难。 那亿金堂的掌柜笑着捻着胡子道:“白兄,到底你是怎么看的啊,是给亿金堂,还是永锦当,亦或是聚宝珠,难到说……” 永锦当掌柜接着道:“难不成那玉珑阁的安兄已经提前和白兄你商量好了。” “这可不厚道了,安兄连人不都没到,就暗暗拿下了这么大一个合作。我们啊,可真是背时。”那聚宝珠的掌柜也叹惋地道。 -- 第105页 三人都有些发难的样子了。 白建泽四两拨千斤地呵呵笑道:“几位老兄都想岔了,这玉珑阁的安掌柜根本就没有来过我府上,何谈有合作的意思。只是各位老兄所说的合作之意,这……事关重要,某还得细思细思。” 这下三个掌柜都懂了,那聚宝珠的掌柜笑着道:“好啊好啊,那白兄好好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咱们再合作也不迟。” 另外两个掌柜却有些狐疑。难不成这白家是真的搭上了玉珑阁,京城中谁人不知这玉珑阁安家背后的势力不小。当下,他们也不敢再逼白建泽。 接下来,话题倒是拐到别的上面了,到了饭点的时候,父子两人留了再留,三位掌柜还是离去了。 等到他们迈出大堂。白小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着,过了一会儿,父兄都折路回来了,也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小仙很想没心没肺不让他们担心,可是她也知道眼下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人没发轻松下来。 白建泽看着女儿,也是叹了一声:“看来这一次,这三家都是有备而来。小仙,这点翠的工艺也是你琢磨出来的,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白兴元欲言又止,却被白建泽给拦住了。“兴元,这金银铺是你妹妹的嫁妆,你作为哥哥的,别瞎掺和。” 他们两人都很严肃地瞧着白小仙。 白小仙无奈地道:“爹爹,哥哥,这些时日你们也都费心在这些上面了,怎么能说只是我一个人的,若是没有你们,现在也未必能成呢。” 白父闻言,也是心中一暖。 白兴元立即道:“妹妹,爹爹说的没错,我身为一个男儿应该自己建立功业,怎么能和妹妹抢。你放心,无论你怎么打算,我和爹爹都绝对站在你这边的。” 白小仙心里暖洋洋的,瞧着他俩,她自然知道,她的爹爹和哥哥都是最宠爱,也是一直以来最支持她的人,她何其有幸,能够投生在这个家里。 其实,她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一家银楼合作。这三家银楼的掌柜说是合作,若是真的当点翠的手艺被学了过去,他们家肯定会被无情地撇开。 “爹爹,咱们再观望一下,这次来了亿金堂、永锦当、聚宝珠,可是四大银楼之首的玉珑阁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她的担心,何尝不是白建泽和白兴元的担心。 白建泽也叹息着道:“若是真的没办法,我看还得求求贵人。不过若是可以,我还是不想消耗那点恩情。” 他所说的那个恩人,自然便是谢国公。 白兴元也道:“爹爹,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一切都有转机呢。” 白小仙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在决定做点翠首饰的时候,她想过很多,会被为难,会被针对,可唯独不希望爹爹和哥哥也那样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很快,当玉珑阁的掌柜上门的时候,白家人都有那种终于来了啊的安定之感。 安掌柜瞧着他们,眼神都有些不屑,在细细的排查过后,发现白家背后确实没有势力,他又听说了这白家父子拒绝了三大银楼的合作后,心底也是轻蔑的。 真是单纯。以为拒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真是蜉蝣撼树,不知所谓。 他开门见山,语气都有些施恩的意思,“白老爷,咱们玉珑阁可不兴那些合作的路子,说白了,就是想要你们家这名为点翠的金银首饰制作工艺。他们另外几家银楼图谋的,和我玉珑阁也是一样的。” 直接得让白建泽脸色都差点没维持住。 白兴元手里捏着杯子,眼睛里也有些火气。 不过,安掌柜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或者是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底。 “我说白老爷,客气话我也就不说了,若是你们能把点翠这道工艺交给我们玉珑阁,保证好处少不了。不然,呵呵,那便别怪我们不留情了。” “我给你们三天的期限,想好了,便亲自上玉珑阁和我细谈,若是不愿意谈,那也没事,不过是京城虽大,你们白家也难居罢了。” 说完这一句话,安掌柜便起身冷酷地瞧了一眼白家父子。“不便送了。这点时间,你们好好想想吧。” “你——”白建泽拦住了红了双眼的儿子,一张脸平淡无波,不让安掌柜看出分毫。“安掌柜,某知晓了。” 安掌柜哼了一声,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白建泽颓然地倒下,好在被白兴元扶住了。“爹!” 白建泽定定地瞧着儿子,“兴元,这件事别告诉你妹妹,我来解决。” 白兴元自然是答下。 可是他们虽然不想让白小仙知道,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两人脸上的那种焦灼,也让白小仙发现了。她又不傻,稍稍一猜想,便知道了肯定是玉珑阁那边来施压了。 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要从永乐县主顾香兰这边出手。 好不容易约到了顾香兰,当时秦小姐和黎小姐也在,约的也是茶楼之中。 正是冬日,有些寒冷,起了小炉焙着甜酒。两位小姐倒是谈着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好不快活。唯独白小仙愁眉不展,连喝着甜酒都想着该如何和顾香兰开口。 一直等到秦小姐和黎小姐都先离开了,她还是没有措辞好,怎么和顾香兰说这件事情。 -- 第106页 虽然这半年来也偶然来往,不过白小仙也知道,对于顾香兰来说,她不过是稍微有些眼熟的小姐。便是对于秦小姐和黎小姐来说,她也更像是一个只谈风月的女伴。 虽然不知那玉珑阁背靠如何的势力,可是白小仙很清楚,若是能借顾香兰的东风,白家这一次定能转危为安。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想起了顾香兰在原文中的身份。虽在书中只是一个充当背景的炮灰女配,可是作为永乐县主的顾香兰不仅出身不凡,备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在未来更是暗中帮助了季沉斗倒了书中的最大反派。 只不过,顾香兰看似温柔,却最是难以接近其心的一个人。她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这厢心思沉沦。心思敏锐的顾香兰早已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她嘴角轻抿,一直以来她对白小仙都有一种厚爱,自然这厚爱也不是白来的,而是爱屋及乌。不过她这小姑子显然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呢。 白小仙也一点都没想到,为什么,她昨儿一约,便能把顾香兰就约了出来。 显然,白家金银铺被京城中银楼盯上的这件事,她早就留意到了。也有意做他们的东风。 顾香兰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掩袖微笑,到底还是自己主动开口了。“白姑娘,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58章 . 县主相助 解决危机 白小仙有些拘谨, 可面对这善解人意的永安县主,她那一腔的话也终于有了可以出口的机会。“县主,我是……我向您帮忙。” “哦?”顾香兰喝了一口甜酒, 脸颊上晕着些许吃酒后的红意, 一双妙目好奇地瞧着她。“不知白姑娘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到了这个地步, 白小仙也不再藏着掖着, 对上顾香兰那双妙目,缓缓道来:“县主, 我家点翠这一项工艺,京城四大银楼都想要得到,若是他们真的想合作,那也罢了,可是他们分明是狼子野心。只想谋夺点翠工艺,就把我白家给踢出去。那玉珑阁更是过分,甚至想要出钱买断。” 顾香兰相当配合地嗔道:“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也太过分了。” “只是白姑娘,我该怎么帮你呢?” 她温柔笑着, 脉脉的, 仿若兰泽芳草一般秀气多姿。 白小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微微蹙着眉,继续朝她道:“县主,事到如今,我白家已经无路可走了,我能够遇见的贵人也只有县主您, 若是县主您愿意帮我们白家渡过这项难关,我白家自然也当涌泉相报。” 白小仙都准备好了割肉了,也不知这香兰郡主想要什么, 不过若是她真的能帮到她,倒是其他都好说话。 “涌泉相报……?”顾香兰笑着如清泉般叮咚的声音,“白姑娘严重了。”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永安县主是打算答应了? 可她的心还没彻底放下去之前,又听到面前的女子吃吃笑道:“我倒是对你开的这家朝花堂很有兴趣了,不如,便让我参股朝花堂,这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白小仙抬眸,瞧着她,嘴角也缓缓勾出一丝笑容。“若是县主喜欢,自然是求之不得。” 顾香兰双手持起玉杯敬酒,笑盈盈的,“白姑娘,这是同意了……?那我便以这杯酒预祝我们的合作,也希望未来朝花堂财源广进。” “借县主的吉祥话。小仙也敬您——” 白小仙也端起酒杯,只是她这会儿到没有心情喝酒,只是瞧着那顾香兰懒懒地喝完杯中的甜酿。 这一趟的收获,可是说是意外的收获,可是从头到尾,她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永安县主要参股朝花堂,难道只是因为相中了朝花堂能赚钱、有前途? 顺利得有些诡异了。 顾香兰忽然又道:“白姑娘,我这参股,可不只是简单的往里面投银两,我要和你三七分,你意下如何?自然,这店里的主人还是你,我绝不插手店里的事宜,只是偶尔也会画一些首饰图,便有你这边制作,也是三七分如何?” 白小仙皱眉,不过还是平稳心绪,眼下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小仙可以答应您。” 顾香兰瞧着她,噗嗤地捂着唇笑了。“白姑娘,你放心,我可不是那样贪得无厌的人,自然是你七我三。” 这下倒让白小仙纳闷了,“县主您——” 顾香兰淡淡地道:“只是闺中聊乏罢了。” 白捡了便宜的白小仙自然是喜着答应。当然,其实三七分已经是非常的赚了。可既然顾香兰敢答应,她就要亲自帮自己解决那些银楼的麻烦,充当朝花堂的保护伞,其实三七,亏的人还是顾香兰了。 就像她话说的那样,白小仙也觉得这香兰县主就是消遣罢了,顺便帮帮忙。 不过在她答应过后,白小仙也真的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脸上的烦闷之色都没有,只有喜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谋算,更有对未来的规划。 顾香兰暗暗地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见她放松下来,嘴角的那丝好笑也收了回去。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也就着朝花堂未来的发展稍微聊了一句,白小仙却有种被老板问话的错觉,只是乖乖巧巧地回复着。 这香兰县主虽然是闺中贵女,却见识有多,更对首饰珠宝有过人的见识。白小仙的哪些不合理的想法都被她揪虫一样地揪了过来。 -- 第107页 这一下午她倒是过得很充足。 回到家中,也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兄,让他们莫要担心,自己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白建泽和白兴元都是半信半疑,甚至白建泽都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再不行,次日便上门在和那安掌柜谈谈。 同一时间,顾香兰拜谒了深宫之中的太后。她是太后娘家哥哥的孙女,也是顾家这一脉唯一的一个女儿,深得太后和皇帝的喜爱,也是被他们当做孙女和女儿般养大的。 太后一见到她,便亲热地唤:“香兰,你可来了。快来姑奶奶这儿坐坐。” 顾香兰笑着道:“香兰许久不来见过娘娘,香兰该打。” 太后嘟囔道:“哪有这样说自己的。本宫倒是想你想的紧啊。这——” 太后也留意到了她手上的一个檀木盒子,笑着道:“你这孩子,来看本宫便罢了,怎么还带礼来了。” 顾香兰柔柔地道:“香兰在宫外得见一种名唤点翠的金银首饰,觉得甚至美丽,所以啊,想和娘娘您也瞧瞧。娘娘您见过的好东西可多了,也帮香兰看看,这簪子做的如何?” 太后最爱的便是这个侄孙女有什么东西都爱和她分享,她年岁大了,宫里的公主皇孙惧她倒是过于爱她,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孙女儿,知晓她爱热闹,也常常来伴她。 “这自然是好,可本宫都是一个老婆子了,眼睛不利索,万一瞧出了什么不好,香兰你别怪本宫啊。”她语气亲热地说着,挥一挥手,身边肃穆的大宫女便难得露出了一丝笑颜,从顾香兰手中接过了那檀木盒子。 顾香兰嗔道:“老祖宗啊,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您还要耳清目明了。” 太后被她逗得咯咯笑。 那大宫女很快也将檀木盒子呈到了她的面前,轻轻地打开了盒子。 太后懒懒散散地一顾,不过是当做消遣的玩意,也是侄孙女逗自己开心的玩意儿。可就是那么一眼,她目光一怔,随即挥手,让大宫女的手再往自己身边近一点。 她拿起那檀木盒子之中那柄极为华美纷呈的花簪,细细瞧着,随即笑盈盈地望向身边的顾香兰。 “香兰你真是有心了。这样首饰倒是好看得紧啊。” 说完这句话,太后又继续细细瞧着那镀金点翠的花簪,那其上镶嵌着若干宝石珊瑚珍珠,可一朵翠莹莹的头花压住那些浮华,更有吉祥的囍字文穿珠,展翅欲飞。 顾香兰嘴角微翘,道:“娘娘喜欢便好。这可是香兰挑了好久的。” 太后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听你的话,这是民间做的。” 太后赞叹:“若真是那等手艺人做的,还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顾香兰接过太后手中的花簪,替她簪在发间,又取来大宫女的镜子,递给了太后。 她笑盈盈地道:“不瞒太后,这家店我也参股了呢。那店家是一个和我相仿年龄的女子,奇思妙想,不可多得。” 太后瞧着镜子里的花簪,欣赏地颔首,自然也瞧出了她这侄孙女的言外之意了。“你这永安县主的名头还不够用吗?还得让本宫帮你压压人?” 顾香兰语气微些撒娇:“老祖宗,这京城中哪个不是满门权贵,香兰哪里算得上什么。只是有些人行事太过分了。香兰实在是看不下去。” 太后挽住她的手,叹息道:“香兰,本宫一向为你撑腰的,你自然看中了这家店,便好好地去管,一切有本宫。” 顾香兰福身道:“谢老祖宗。” 太后又笑着道:“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今儿便陪陪本宫吧。” 顾香兰自然是笑着应下。 - 玉珑阁的安掌柜等到了第三天还没见到白家人来,便很是不耐烦了。 甚至都准备带人登门了,没想到他背后的主家盛侯府忽然来人隐晦地提醒了他一番。 从暗室里出来以后,青天白日里,安掌柜背后都是一把的冷汗,他摸了摸鬓角,难以置信地低声道:“这白家……怎么就和永安县主扯上干系了?” 若只是有些关系就罢了。他之前便知晓,没想到那永安县主居然找了太后,太后为自己的侄孙女撑腰,次日妃嫔们请安的时候就随意地提了一番。 盛侯府的三小姐是宫中的贞妃,请安过后,便捎了消息给盛侯府。 而隶属盛侯府产业的玉珑阁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这时候,可别闹事了,先收缩着,别得罪了太后才是。 次日,安掌柜登门请罪的时候,白建泽都有些纳闷,不过一想到昨儿小仙说的话,又安下心来。 安掌柜道:“先前都是误会,误会,还望白兄莫恼。” 白建泽也装个糊涂,笑着道:“还好安掌柜及时过来了,不然某还真的是把笑话当真了。” 安掌柜快被气死了,可表面上还得维持着笑脸。 安掌柜离开后,白小仙才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她也没想到这香兰县主这么给力,昨儿才说好,今天就给干脆地解决了。 白建泽倒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很多秘密,可是也没问,他当然清楚,自从一年前起,女儿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心中多了想法。不过他自然知道,小仙是他的女儿,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 “这玉珑阁的安掌柜倒是能屈能伸啊。”他也取笑一样地说着。 -- 第108页 白小仙又瞧着自家爹爹,道:“爹爹,虽然有香兰县主县主,可这玉珑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咱们有关的工艺还得留神起来,莫让人给偷了。” 白建泽一想到这件事,也是头疼,“只怕是防不胜防。” 白小仙走到自家爹爹身边,为他轻轻敲打肩膀,笑嘻嘻地道:“爹爹放心,若真是走到了那种地步,我也还有后招呢。” 白建泽享受着女儿的按摩,“好好,爹爹相信你。” 第59章 . 元宵灯节 一场盛世烟火 除夕一过, 日子过得一日快过一日。今年也是丰收的一年,白家是喜气洋洋的,高高挂起红色灯笼, 连树梢上都飞着红色的绸带。 这一年来白家也渐渐地在京城之中站着了根脚。这不, 正月里的客人那是一天没有消减过。白小仙待在自己的雪香阁里都快被闷坏了。 客人也大多是男眷, 是京城之中有关绸缎、茶叶、首饰的商人, 一般都是由哥哥接待。她偶尔接待一下夫人,只需要点头微笑, 其他的自有温嬷嬷张罗着,也算敷衍过去了。 她家爹爹则是四处做客。家里原本是杂货商,可这一两年除了首饰方面的,也大多是丝绸、茶叶等混杂。倒是因了哥哥对绸缎这方面有兴趣,也特意弄了一家染坊,这半年来也是蒸蒸日上。 小仙偶尔有空的时候也会帮哥哥设计一下绸缎花纹等等,或者是给一下建议。各有各的忙, 倒是在这个正月终于闲了下来。 这半年一晃而过,白小仙都差点忘记了自己穿书这件事呢。三年啊,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三年。这三年, 是独属她的, 剧情之外的时间。 她一想起季沉,就有些头疼,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又说到处哪里不对劲。还好,自打完了那套首饰后, 也没在见过。不过也是,现在正是他奋斗发家的时候,毕竟又要三元及第又要学武, 还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 她暗暗惊叹。 季沉倒是维持他的念旧恩形象,正月里也来了一趟白府,还好她去别人家里去吃喜酒了。否则,又要被阴阳怪气了。 白小仙很怀疑,季沉好好地不找女主玩,干嘛老是找她的麻烦? 就因为在宁城时,她咳咳咳,做了那么几桩恶毒女配的事情,欺负了他一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记着仇啊。 很快又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京城的花灯如何炫目,京城的元宵如何热闹,白小仙早就从相熟的秦小姐和黎小姐那儿听闻了,也很是想凑凑热闹的。本欲想和自家哥哥一起去,可他笑嘻嘻的,把她给婉拒了。 白小仙哪还能看不出是佳人有约。只是有些郁闷地想起,难不成自家哥哥还拿的是渣男的人设?去年在宁城的元宵节,他就佳人有约,到了今年在京城,这女伴肯定是不一样了。 被自家妹妹一脸奇怪表情看着的白兴元也有些受不了,“小仙,你这是什么……眼神?” 白小仙哼了一声,道:“哥哥,你老实说,你约的是哪家的小姐?” 白兴元咳了一声,“你胡说什么?” 他推了一把妹妹,把她推出门外。 白小仙也没错过,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一向脸皮厚的哥哥居然面色微赧,好似在害羞……? 她被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吓坏了,立即转身,认真地道:“哥哥,你真的是给我找嫂嫂了啊!” 面对着白小仙那含笑打趣的眼神,白兴元有点慌。 “你就别打听了!”白兴元一把关上了门。 吃了闭门羹的白小仙摸摸鼻子,还是比较担心自家哥哥的终身大事,哥哥比她大两岁,已经快到了及冠成年的时候了。不过,她倒是挺好奇,什么样的佳人才会让她就单单说了几句话,哥哥脸都红了? 忽然,门又打开了。 白小仙笑脸相迎:“哥哥,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白兴元眼神回避,“小仙,不许告诉爹爹啊,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白小仙撅撅嘴,“知道啦。” 很快,他又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白小仙:“……”少男的心真是难以猜测啊! 她苦逼地走了,看来今晚的元宵灯会她只能带两个丫鬟一起去了。 只是没想到,下午的时候,秦小姐和黎小姐却让人传了消息,约她一起逛灯会。 她自然是乐呵呵地答应了。 到了晚霞漫天的时候,白小仙便特意让桃红为她梳妆,青丝挽着绕形的半弯,用细细的小白绒点缀。浓云般的髻发插一柄镶嵌玛瑙的点翠步摇,并以一朵藕粉的头花装饰。可谓轻逸灵动,不失华美。 取了一条齐胸襦裙穿着,轻淡素云色的上衣,下裙取了石月湖青,并挽着一条绛红的半臂,以轻灵灵的一只宫铃压住裙角,走动之间,系着的百合茉莉香随着那铃铛的声音轻轻逸出,清脆悦耳。 顾镜自照,白小仙很是满意这一身,便是今晚群芳争艳,她这一身也自得风流。 等和秦小姐、黎小姐一会合,发觉她们俩今晚亦是香车宝马、衣香鬓影。 黎小姐瞧了瞧她这一身,眸子也是惊喜,对她的打扮都是比起元宵灯会更有兴趣。 今晚负责带着游街的秦小姐已经和丫鬟们聊起来了,这相国寺附近,哪里的花灯街市更有趣。 -- 第109页 夜色一浓,待残阳一落,街市上的商铺们已经纷纷挂上了灯笼,这灯亦各有讲究。各种造型,丝毫不逊于那卖灯的商家。 京城的元宵灯节,比起宁城自然也更是盛大。远方河流的上空上,华美纷呈的烟花一朵朵扮靓夜空。 她们一下车,便瞧着那烟花,一朵朵的,你方消散,他又绽放。 “今年是由玉珑阁负责放烟花的呢。倒是比起去年夏王府的更好看。”秦小姐笑眯眯地说着。 白小仙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 那黎小姐又道:“这才是开始,再过一个时辰,望仙楼上还有一场盛大的烟火及孔明灯,倒时可以再瞧瞧。” 白小仙好奇地问道:“这由哪家负责放烟火,是怎么一个商议法?” 黎小姐当然知道她家是新搬来京城的,好心地给她说道:“每一年元宵灯会的烟火,都是由专人承包,自然谁家出的银两多,谁家就能中彩。而那一家也能在望仙楼的资助榜上刻下名字,自然,这名气也大了。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好处。” 秦小姐笑着道:“虽说没有好处,若是有公子小姐有喜欢的人,拿下这望仙楼的烟火免豁权,可是能让全城都一热呢。” “我听说,在二十年前,陛下曾经为谢国公府的小姐放过一场,那一场烟火,听说是瑰丽无比,我爹爹和娘亲到现在还时不时地念叨呢。”黎小姐搭话道。 白小仙念道:“谢国公府的小姐……?”这事例怎么听着有些耳熟的样子啊。 秦小姐知道她定然是不知,好心地解释道:“这可真是一段佳话啊。那位谢国公府的小姐,你可知是谁?没错,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黎小姐眼带羡慕地道:“若是哪家公子愿意为我上望仙楼放一场烟火,我便嫁了。” 秦小姐点了点她的鼻尖,嘲笑道:“你啊,现在恨嫁了?这望仙楼哪里是那么好上的,没有一万两银子,别想拿下!就算拿下了,那连放两个时辰的烟火,一千盏天灯,你若是没个一万两银子,弄得太寒酸了,小心被京城知府以搅兴的罪名打入大闹。” 黎小姐有些讪讪:“照你这么说,这元宵灯节的烟火还真是烧钱诶。” 白小仙有点无语,总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拐偏了。 她也笑笑道:“没事,咱们看个热闹便是。” 少女的兴趣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走走停停中,她们的目光又被街边的热闹吸引了目光。做了糖人画,瞧了皮影戏,又看了木偶戏。 十里红灯连绵,岸边莲灯烟火成为一景,影影绰绰之中,一夜的鱼龙舞。 朵朵烟花更似朵朵牡丹在夜幕之中,绽放又落下,星如雨。 各种铺子张罗,游客也是来往不绝。人渐渐随着灯火多了。 远方北道河上有一艘巨大的画船,夜幕之中,那轮月亮像纸上的画一样嵌在画船的上空。烟火起起落落,绝美如梦,河边游人如织,都守着那画船说个不停。 “咱们今晚可真有福了,这次玉珑阁下了重金请来了美仙院的花魁观音奴为今夜灯会一舞。” “观音奴,便是那个半年前忽然就把一个下等青楼的美仙院带到京城第一青楼的神秘花魁观音奴?” “是啊,听说见她一面都要一千两银子,而且啊,还非达官贵人不见。” “我有幸随长者一同去过那美仙院,见过这观音奴一曲名为肚皮舞的舞曲,真可谓绝色魅惑,世上不可多得,只可惜佳人罩着面纱,看不到那绝色面容啊!” …… 白小仙正巧经过,听着路人的闲聊,嘴角都僵了僵。 他们说的观音奴不会是……楚娇吧? 不过,按剧情发展,楚娇是三年后会走这段剧情啊。难道是因为他们提早来到了京城,所以楚娇这在青楼大展手脚的剧情也提前开展了。 在原书之中,女主来到京城之后,暗中帮扶一家名为美仙院的青楼成为了京城第一青楼,而自己也成为了京城之中最神秘最让人欲罢不能的花魁观音奴。 后来,也因一曲踏歌,被太子亲眼相加,勾起了男主的嫉妒。开始了你追,我逃,我们都插翅难飞的一段狗血剧情。 白小仙嘴角抽了抽,“不是这么巧吧?” 走过来的黎小姐疑惑地问:“什么这么巧啊?” 白小仙咳了咳,“没事。” 秦小姐忽然惊讶地道:“哎呀,今晚的花魁终于登场了啊,离得这么远也瞧不清啊。” 白小仙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河中画舫渐渐地朝河岸飘近,空气之中一股甜香魅惑地流动。 皓月高悬,画舫上的平台上走出一位戴着金色面纱的窈窕女子。 她穿着单薄,肌肤似雪,在月色之下有种凝脂之美。 鼓声大作,她也开始了舞蹈。 急旋如风,若莲又若石榴花般的裙摆在那一盏盏围绕着她的红色蜡烛下飞舞。 这一幕,真的很美。 河岸边的人们都纷纷鼓舞,拍掌的拍掌,表白的表白,欢呼的欢呼,好不热闹,盛大的节日气氛。 白小仙欣赏地瞧着,叹了口气,难怪最近碰见楚娇,她都奇奇怪怪,忙得不行,原来再准备这个啊。 人潮如水,就在这助兴的舞蹈之中,越发是人挤人。她瞧着人太多了,就连忙退了出来,可是没想到却找不到秦小姐和黎小姐,连两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在哪去了。 -- 第110页 她看了一眼花灯,买了个兔子灯玩玩,付完钱以后,正想去找人,却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她那无情的哥哥。 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当瞧见了那女子笑盈盈的温柔面孔时,白小仙手里的兔子灯都差点没拿稳。 第60章 . 你是不是……暗恋我? 她是不是……做…… 顾香兰??? 她怎么会和哥哥走在一起?深受惊吓的白小仙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她咽了咽口水, 提起那盏兔子灯,悄悄地跟了上去。 尽管她心中有太多的猜测,可怎么也不愿把这温柔高贵的永安县主和自己那不着调的哥哥搭在一起, 更何况现在顾香兰还算得上是他们白家的贵人。 火树银花边, 她那哥哥今日一身蓝衣, 好不俊朗风流, 含笑奕奕的,手里持着一把折扇, 正轻轻伴着身边的温柔女子说着话,那店家递给他一盏莲花灯,他居然含情脉脉地把莲花灯递给了女子。 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接着,一场盛世烟火下,她抬眸,额间牡丹花钿美丽妖娆,她面上的笑意却比这场烟火更美。 周围太过喧闹了, 听不清楚他们说这些什么。可是白小仙只是光从他们的盈盈笑语便可知,这是一对有情人。 白小仙看着他们的身影, 叹息了一声。原来哥哥携手的那个佳人, 竟然是永安县主顾香兰啊。 也在这一刻, 白小仙想起了在宁城时,去往繁花宴的路上,为何顾香兰堂堂一个县主要同她一个商女谈话,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和哥哥认识了嘛。 也是因为自家傻哥哥, 才会爱屋及乌地接近她吧!而近来为何顾香兰会那样帮她的那种不真实感,到了这一刻,亲眼目睹这一切, 连答案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 瞧着他们俩,白小仙还是忍不住蹙了眉头。哥哥啊,你知道顾香兰的身份吗?知道她乃是永乐县主吗?你喜欢的人,身世高贵,身为商贾的白家又怎么配和京城世家的顾家联亲呢,根本就是痴人做梦。 他们的这段恋情,根本就无法求得正果。便是哥哥不知,聪慧过人的顾香兰又怎会不知道呢? 问什么,她还要继续瞒着哥哥? 男子高大俊朗,女子婀娜美丽,在这花灯街市上,是一对最美的良人。 白小仙真的很想冲过去,可是……她忍下了,哥哥,也许道现在还不知道顾香兰的县主身份吧,又或许知道,那他们都已经坚定了心意,作为妹妹的人,又怎么能当那个破坏的人。 只是啊……她此刻心底只有不安。 短短几瞬,脑海之中便想了很多的坏事。春夜的风席卷着花气令她有些发凉,可在白兴元两人往她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她便直接往后一缩,想要回避着他们。 忽而,从身后有一只手,牢牢地挽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后边一拉。 白小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遇见了拍花的婆子,咬唇,就重重地下脚往那人的脚上一蹬,听到一声微哑的闷哼。 白小仙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听上去……异常的耳熟呢。 便是在她这么一愣神之间,那人已经捉住她的手,往后边灯火阑珊之处一拉。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季沉……?”抬头瞥见那清冷的容色时,饶是她也有些吃惊。 从她的方向看,是逆转颠倒的方向,他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一双狭目微微有些怒色,菱形唇瓣轻轻抿起,透着一股不高兴,春风吹起额角的乱发,也吹不乱他瞧向她的冷色。 白小仙正欲挣脱,却听到他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在耳畔响起:“你哥哥他们过来了。” 这句话恰好掐住了她的命脉,她心乱得更甚,不知是对自家哥哥的担忧,还是对季沉这莫名其妙的出场方式。 他们前边靠近街巷的那条线上,满架的面具,或美人如玉,或狰狞鬼面,又或兽形,紧紧地搭在架子上,时不时有人过来问一问老板如何卖。 她瞧见了哥哥那轻快的脚步并着一个莲步,细细走来。很快便听到自家哥哥那爽朗的声音,“老板,这个鬼面怎么卖?我要两个。” 老板笑盈盈地道:“公子可真会挑选,这个啊,正是今晚卖得最好的。你和小姐一起戴着也很合适。一共十五个铜板。” “好,我就要这两个了。”白兴元心情很好。他付了钱后,从老板那里接过了那两个面具。 女子举眸,瞧着他,他反而有些羞涩了。“兰兰,我帮你戴?” 顾香兰浅浅笑意,“好啊。” 他们柔情百转的样子落在了白小仙的眼中。 被迫吃了狗粮的白小仙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到底,她还是做不到跑出去问个清楚。 很快,白兴元和顾香兰走远了。 白小仙也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从季沉身边躲开,提着兔子灯照着灯火阑珊的墙角,再瞧向他,没好气地道:“季公子,你只管提醒我便是,怎么能做这样孟浪的举动?” “孟浪……?”明月高悬之下,月色阑珊之中的贵公子今夜一身华贵锦衣,庭庭玉树之姿,皎皎霁月之容,好似碧霞玉宇的仙人下凡赏灯。便是他这语气都出尘般的叫人难以适应。 白小仙却看透了这皮囊之中伪装,冷冷地挑了一下眉头,一张俏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 第111页 静静的对视之中,他慢慢的变了脸色,有些沉沉的,仿若是高岭之月躲入了云层之中,那清俊容颜沉入黑暗之中,有些阴沉冷寂,“若是我这叫孟浪,从前小姐对我做的那些……岂不是更孟浪。” 他语带讥讽。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也因他这么一句话,脑海里又重新浮现出了一年前那个夜晚发生过的事情,她的脸上慢慢涨上飞红,她想要反驳,却又觉得若是反驳,有些虚伪了。 “小姐不是向来很能说吗?今晚怎么又沉闷了?还是,你仅仅是不喜欢和我说话?”他逼上前来,逼得她往后退,抵在了墙角上,手里那盏兔子灯光莹莹的。 外头人来人往,声音鼎沸,各自有各自的热闹,为这一年一度的花灯会而游玩,唯独没有人去观察这靠墙的深街又有哪些故事。 可即便是有人一眼瞥过,也笑哈哈地昏了过去,难得的一个佳节,他们这反常的举止落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对情难分舍的小儿女罢了。 他气质冷冽,眉眼也带着一股嶙峋疏淡的情绪,那双如深潭般深幽的凤眸粘凝在她的身上。 白小仙靠着墙角,提着的那盏兔子灯也微微摇晃,她觉得今晚的季沉很不对劲,眼前的这个少年更像是一条冷腻的毒蛇般暗暗将她缠了起来。 “季沉,你——”她欲言又止,定定地瞧着他,心里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猜想。 她那双明丽如琉璃般的眸子流光溢彩地飞快闪过什么。 季沉冷冷地问:“你想说什么?” 离得太近,他说话的气息都轻轻扑在颈间,有些微痒,微暖。 白小仙抿抿唇,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诡异。若是他好好地问,也许她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他这般阴阳怪气的,便是不是真的,她都想逗弄他一下。 白小仙就那样脑子一热,她望着他清冷的神色,便道:“季沉,你是不是……暗恋我?” 闻言,他一怔,随即眸色都有些危险起来,像被触了逆鳞的恶龙,容色更是凛冽莫名,瞧向白小仙,凉薄地抿抿嘴角,“恋……?小姐,你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思春了?” 白小仙嘴角一抽,也被他这句无情的话说得脸上都惹了轻红,她咬了一下唇肉,更觉得自己无端的猜测可笑,根本就不能把常人的反应串到季沉的身上。可被他这样冷冷的反驳,她也有些面子上放不过去。 她甚至还见他懒懒顾眸,嘴角有些轻快的笑意。 白小仙很气,也不知那里来了力气,一怒之下,竟然抽身将高过她一个肩膀的少年就给抵在了墙角。 手里的兔子灯落在地上,噗地一声,被那春风一吹,烧了个精光,那些残火之下,照见他那如雪般清冽如沉静的容光,他似也有些怔然和惊讶。 那短短的一瞬之间,他们的眸子相触,两双眼睛都是那样的干净,如琉璃菩提般。 呼吸亦是轻轻的。过墙而来的女萝花轻轻芬芬的,在夜风之下,那藤条振着清清的响。 很快,灯笼烧光,只有些嶙峋的骨架,也盖住了夜色之下的心慌意乱。 她一怔,恨恨地踮起脚尖,凑向他的唇瓣,施虐地咬了一口。 他的唇很凉,有些清润润的,好似涂了一点口脂。 白小仙咦了一声,觉得有些奇怪。却对上那菱形唇瓣的主人越发阴戾的目光。 她哼了一声,正欲抽身离开,说一句嘲讽的话。 例如,“你说我轻薄孟浪,我就要轻薄孟浪给你看。” 这一句话狠狠地在心中一想,便觉得快意。 可惜,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由她开始的事亦是难以让她结束。 “你——” 忽而,她甚至来不及说下一句话,便被他那双修长的手搂住了肩膀,他也许是恨她,力道都有些大,狠狠地将她给攥住。 那张被她轻薄过的唇带着戾气又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瓣,带着一些发泄似的薄戾。 她猛然觉得呼吸都有些紧,眼前的这个少年眉目凉薄,在这浓浓夜色之中,清俊的容色都染上了些许靡艳,仿若是曼殊花开。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第61章 . 鹊巢鸠占 季沉,是在怀念他的娘亲吗?…… 今晚的他像是释放了心中的兽。 连这吻也异常的凶邪。 白小仙在他的舌尖探入, 如遭大敌般整个人都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在他吃痛,红了双眸的时候, 挥手便朝那白玉无瑕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退后几步, 呼吸都有些不稳。 眸子之中也有过挣扎, 今晚不止是他有些奇怪, 便是自己也有些怪哉,是不是受了哥哥和香兰县主的刺激。所以在季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戾气,那样不管不顾地想要报复她。 也就差点忘记了,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是奉以残酷法则的冷血黑心莲。 少年受了这巴掌,脸上那些微红的痕迹,很快又散去,若不是刚才那一巴掌清脆地响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只是在这夜色之中, 总给人一种阴恻恻之感。 他含了含舌尖, 在她欲要逃离的时候,语气微哑地道:“小姐,你这是害怕了吗?” 他抬头,那张脸竟然是带着笑容的,那凛凛仙姿不再, 眉眼之间却多了几许妖娆颓废,仿佛逗留在这无边夜色和月色之间的妖魅。 -- 第112页 白小仙捏紧暗暗自头上取下的花簪,听闻他这句带着挑衅的话后, 微微怔了一下,见他这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眉间蹙起。 “季沉,我……” 他打断了她的话,冷冷泠泠的声音道:“白小姐,这是第三巴掌了。每一次,你是不是都要打我一巴掌才会舒心啊?” 白小仙讪讪地,欲言又止,她鼓起勇气开口道:“若不是你每次都这么过分,我怎么会打你。” 说到后边,她的声音也有点弱,“这还不是你逼我的。” 季沉脸色有些苍白,也阴沉得快滴得出水来了。“小姐,你还真是……真是会颠倒黑白呢。” 明明每一次都是她先开始,她先招惹他的,临到终了,她又开始退缩了,掩耳盗铃地先声夺人。 每一次输的人都是他。 为什么呢? 他双眸盯着她,如密密黏黏的网,化作牢笼般束住她。 那双漂亮的眼珠犹如名贵的宝石一般,天真而灿烂,接住他的目光。 今夜的他,也许是因为那些过往的事情而疯狂了,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戾气。 他竭力想要冷静,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渐渐察觉到了,他以为她会退后,可是她却朝他走近了一步。 “今晚,是我错了,我道歉。”她说。 她瞧着他有些发红的眼角,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他勉力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冷嘲热讽地道:“小姐不是讨厌我吗?我这样孟浪的人并不值得您的关心。” 听他左一句小姐,右一句您,白小仙甚是觉得阴阳怪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季公子,你现在是堂堂谢国公府的贵公子,我只是一个商家女,没有那个福气消受您啊、小姐的称呼。你还是让我多活两年吧。” 论阴阳怪气,她就从来没输过。 果然,她骄傲地瞧向他的脸,就见他有些怔然,随即脸色有些难受起来。 他咬住唇瓣,眸色沉浮,声线微微颤抖,“你说得对,我们之间已经是陌路了。” 小仙皱眉,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再认真瞧一眼,总算看出了些不对劲了。“季沉,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他正欲冷嘲地答上一句,可是身体远比他这个人要诚实,在他还没落下话时,眼前少女的面容都有些重合之相,他身体不听使唤地便要往前一栽。 白小仙也被他吓了一跳,刚才还那么凶气凛然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就往她跟前栽了,她下意识地撑住了他的肩头,使了好大的力气,才立住了。 “季沉……?”她被压得发疼,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 肩头上落着的那颗脑袋喘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冷得有些颤抖的声线。“我……没事。” 白小仙将信将疑,肩膀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猛然一倒。她也被吓到了,干脆就拉着他往地上坐下,让他靠着墙。女萝花过夜沾着些花露,长藤都牵到了墙外,微些月色之下,那长街之上的热闹也渡到了这边。 他咬着唇,月色照亮他的面容,有些扭曲的,挣扎的,再好看的容颜在这样狰狞的表情下,都说不上好看。他那修长的指节轻轻地按着痉挛的胃。 白小仙这下便看懂了,这家伙是胃痉挛了。她头疼极了,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不管不顾,可是若是去找大夫,怕是等她把人找回来了,他人都凉了。 她瞧着他那样脆弱可怜的样子,叹息了一下,使劲搜刮着前世的记忆,好不容易,终于找出了一个法子。当即,掀开他的衣袍,找到膝盖骨旁边的梁丘穴,以指尖重重地刺激着他的穴道。 按了好一会儿,她的指尖都酸痛了。她抬头瞧了一眼,慢慢地,眼前的少年倒是终于挨过痛意了。 白小仙才收手。 见他睁开了眸子,面色仍然是苍白,比那月色还要凉薄几分。 白小仙便松了一口气,起身。 “你……要走了?”他声音微哑。 白小仙无语,回头,撇了撇嘴角,“不然呢……” 少年瞧着她毫无驻足之意,走出了清冷的深街,走向那繁华的灯会。 他抵着冷冷的墙,一朵女萝花落下点点寒露。 他漠然地阖上眸子,轻轻地按着胃部。痉挛已过,可仍然还有微些疼意并未解表,心中郁气、失调的情绪都一一涌上了心间。 六年前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等了好久好久,爹娘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世界分崩离析。 那一天,是元宵节的前一日。 从此,每一个元宵,都是他爹娘的忌日。 疼得真厉害呢。 只不过是三餐不继,也会有这样让人难以忍耐的痛意啊。他本该习惯了才是。 今日鬼使神差地,他想要看一看娘亲看过的烟火,那望仙楼无边无际的天灯,北道河上一盏盏的河灯。 孤寂地一个人行走在热闹的人群之中,他本该有自己的骄傲,不屑于这些人间悲欢。 可是……六年了。娘,我好想您给我做的那碗馄饨啊。 他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他猛然一怔,手指用力地抹去那滴泪珠,不愿意留下这么脆弱的一面。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制于婶娘的孩子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决不能现在就倒下。 -- 第113页 他要爬得很高,高到能够查出谢国公也不愿继续查下去的过往。 他要很狠,要对自己也狠,才能无惧于风雨,成为一棵能够遮风挡雨的巨树。 可是……为何心底还是有一丝难以挥去的低落。 他心潮不断之际,忽然耳尖听到了急急的步伐之声,春风夜色混杂的浅浅花香之中,微些热气,暖洋洋地往鼻尖里挤来。 肉轻轻的香气,无孔不入地。 “季沉——”那人也好似被他吓了一大跳,声音无不惊恐地呼着。 季沉睁开眸子,定定地瞧着眼前手里端着一碗馄饨的少女。 她来得很急,呼吸都有些重,脸颊上也冒着红意,手里热汤蒸出热热的气。 白小仙见他睁开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手里端着那碗馄饨。“你吓死个人了。” 季沉蹙眉瞧着她手上的馄饨。 白小仙没好气地往他手里一推,“吃点吧,你刚才是胃痉挛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若是吃不下,就喝点热汤,暖暖胃,在这坐一会儿再回去吧。” 那汤碗很暖,推到手心,也暖到肺腑之中,他眉目之间的郁色虽没有解开,却也只是迟疑了一下,那雪白的指尖就轻轻地拈起了羹勺,轻轻搅拌了一下,望着那汤雾之中的一个个混沌。 他抬眸瞧向她,吞吐了一下,缓缓地道:“小姐……” 白小仙哼了一声,“不用谢过,好歹你从前也是我白府的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季沉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可很快,他掩饰了眸色,轻轻地应了一声。 喝了一口热汤,肺腑之间皆是热意。 连同那些伤怀和疼痛都一并缓缓逝去。 白小仙也坐在墙角,靠着墙,望向天空。天上一场场烟火,如同盛筵般。耳边听着少年轻轻吃着东西的声音。连她都有些感慨,这样安静而无畏地坐在他身边,这还是头一次。 她回头,浅浅一笑,却对上了少年那双清冽的眸子,亦是刚刚望向她。 两人俱是一愣,纷纷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我吃完了。”他淡淡地道。指尖却按着那碗壁,有些焦灼。 白小仙笑着应了一声,“把碗给我吧。” 他蹙了下眉,“我去还吧。” 白小仙被他的话逗得笑出声来,“那也行。就是旁边的那家馄饨。” 她拍了拍手掌,起身,朝他道:“那我便走了啊。” 少年把碗放在一边。也忽然起身,他们离得很近,他也比她高一个肩膀,有一种无声的旖/旎暧/昧。 白小仙有着别扭和不适。 却听身边的少年道:“望仙楼开始放天灯了。” 他的语气很寡淡,可是白小仙却从这淡淡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她亦抬眸望向今夜璀璨无比的夜空,高悬皓月之下,是一朵朵华美纷呈的烟火。 远方河岸上,那高楼之上,一盏盏明亮如辉的孔明天灯忽而在那东风之中开始升起。 “今年的灯,也很好看呢。”她听见他有些孤寂的声音说道。 白小仙才忽然想起,为何在秦小姐说起皇帝为谢家小姐在元宵放了一场烟火,为何让她那么熟悉而别扭了。 只因为那位谢家小姐,并不是后宫之中尊贵的皇后,而是季沉的娘亲,谢琼枝小姐啊。 白小仙只觉得浑身微冷,再听着他仿佛有他意的这话,都如坠冰窟。 季沉,是在怀念他的娘亲吗? 第62章 . 和哥哥谈心 你和……她说了吗? 在原文之中, 并没有提到多少。就连她其实也不太敢肯定。 她只记得,大结局时,已经是首辅的季沉手段狠毒地将爱慕着楚娇的新帝给弄下皇位, 另外立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宗室子弟为少帝, 他在背后主宰这个王朝, 犹如暗帝一般。 作为女主的楚娇什么也不知道地, 被他关在了偌大的首辅府邸之上成为了一只插翅难飞的黄雀。当然,换成小说里的说法那便就是被娇宠了一世, 相对比她这个被打入牢狱,一杯毒酒送走的恶毒女配,楚娇的结局当然算得上是圆满了。 可真的是圆满吗?原文中的楚娇是多么爱她的事业,做花魁也是做得不亦乐乎,仅仅是凭借着跳舞就成为了京城中最神秘的花魁,被无数王公贵族爱慕。作为一个自由的现代人,后半生只是做一个关进牢笼之中的楚夫人, 她就真的快乐吗? 而且,比起救赎的季沉, 楚娇和盛天泽的相处还更像是情侣之间一样。 白小仙按了按太阳穴, 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想这么多。他们谁喜欢谁, 谁又如何如何,其实都不关她这个女配的事,她只需要好好地苟住,别在大结局前被送入牢狱,一杯毒酒毒死。 明月当空, 可那些耀眼明亮的天灯飞上墨空的时候,比明月还要皎洁美丽。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形状美丽, 五彩纷呈,真是无比繁华美丽。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少年,见他那仿佛有些脆弱的侧脸,鬓角却有粘稠的汗水渐渐生起。 她若是要同情他,可谁又来同情她。季沉隐藏的疯批属性,会让他在入朝为官,被如今的太子,未来的新帝欣赏后,一步一步地踏上很多人的尸骨,成为那个血腥王座上的暗帝。 “小姐~”不远处传来了桃红柳绿熟悉而焦灼的声音,一遍遍响起的时候。 -- 第114页 白小仙才从那种噩梦的世界脱离出来,她并不理会身边格外脆弱的少年,而是用冰冷的声线道:“季公子,我该走了。” 季沉低眸,怔了一下,看不出面上有任何一丝变化,便像是玉面无俦的小郎君一般清冷端庄。 他不曾应答。 可在白小仙的下意识里,这便是默认了,她匆匆地走出这边昏暗的街角,走到那人如潮水,繁华彩灯的元宵灯会的世界当中。 季沉望着她的背影,眼前的少女那匆忙的背影,明明相处于同一个街道,可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属于她的世界,充满了繁华尘嚣、滚滚红尘,是他贪图的,压在舌尖回味的一丝甜意。 可终究是梦幻泡影。 他不再去看,少女和身边人惊喜相遇的场景,而是弯腰捡起了那个碗。 空空的碗,早已没有热气了。碗里落了一朵女萝花,有淡淡苦涩的花香。 - “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啊。”桃红红着一双眼睛,嚷嚷。 柳绿也握住白小仙的手,快差点哭了。“小姐,我们找了你好久。” 白小仙摸着耳朵,讪讪地笑了一下。“这不,我也没找到你们,就走了一会神,然后就到这边了。” 桃红柳绿一脸担忧,并且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桃红再三叮嘱道:“小姐,你可把我们给吓坏了。今晚这么多人,我们好担心你。” 白小仙见她有长篇大论的样子,马上另外拐了一个话题。“黎小姐、秦小姐呢?” 两个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柳绿道:“小姐,咱们一起走开了啊,也不知道这两位小姐上哪去了。” 白小仙叹了一口气,吹着燥热的春风,今晚接二连三预见的事情也叫她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当下便道:“那便算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至于秦小姐和黎小姐那边,明日她另外和她俩说一下便是了。 桃红柳绿见她一脸疲乏的样子,便答应了。 回到白府后,如她所料,她家那傻哥哥此刻正乐不思蜀,还没回来呢。 沐浴过后,她换了一身轻薄的睡裙坐在床榻之上,却怎么都没有睡意。 只要一想起今晚哥哥和顾香兰两人走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样子,她就头疼地不行。 看来,明日还是得找个机会向哥哥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样一想,她才有一种尘埃落地的舒坦。可是,随即又想起了今晚上遇见的季沉,他面容苍白,比那月色还要凄婉,真是咬人的狗不疯,今晚她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就那样亲了上去。 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她都有些面红耳赤的,简直是黑历史啊! 快忘掉! 吹灭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们也很难再见上一次面。莫怕莫怕。很快,就慢慢地坠入了黑甜梦乡之中。 次日,白小仙赶了一个大早起来,随意梳妆了一番就赶到了正厅和家人一起用早餐。 白兴元比她来得更早,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满面春风,瞧见她的时候,还笑着打招呼道:“小仙,今儿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看见他,白小仙就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可瞧了瞧,不由问:“哥哥,爹爹呢?” 白兴元道:“爹爹一大早用了一碗粥就被楚管家请走了。好像是有客人上门邀请爹爹一起去游湖。” 白小仙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哦了一声。 心情好的白兴元挥退了两边的丫鬟,亲自给妹妹打了一碗栗米粥。“来,喝一碗粥。” 白小仙迟疑地接过那碗粥,瞧着他容光焕发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吐槽,自家哥哥这一谈恋爱,是变得越来越贤妻良母了啊。不过她还是嘴乖地道:“谢谢哥哥。” 白兴元打趣地道:“你今日是怎么,还对我说谢谢,是不是又坐了什么坏事。” 白小仙接过那碗栗米粥,放在手边,听见他的这句话时,就撇撇嘴,哼了一声道:“哥哥你可真是的,我说你一句好话,你还不乐意了?非得我把你骂上一顿吗?” “哈哈,也不是。”白兴元赶紧反驳道。 白小仙喝了一口小米粥,瞧着正喝着茶的白兴元。 她眼睛滴溜转,喝了一口,又一口,时不时便看上他一眼,饶是不留神的白兴元,都发觉了她那偷偷瞥瞥的目光,倒有些忍不住开口了。 “小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哥哥说?” “噗——”闻言,白小仙被呛了一下,她拿出绣帕擦了擦嘴角。 “你喝半点,没人跟你抢。”白兴元无奈地道。 白小仙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身为罪魁祸首的你居然全然无知,还不是你害的啊。哥哥啊,哥哥,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的单纯啊? 白小仙欲言又止。 白兴元从刚才她白口喝栗米粥就发现了不对劲。而且她还时不时地看他一眼,摆明了就有事情想要和他说。今天心情不错的白兴元当即便笑扬扬地问:“说吧,你想和你哥哥我说些什么,我有问必答。” 白小仙当即放下了那碗喝了一半的粥,表情犀利,语气认真。“哥哥,你真的有问必答?” 或许是在她这双犹如琉璃般清澈皎洁的眼睛下,白兴元也有些许的不自然了,不过覆水难收,刚才说过的话,他要是收回,指不定还被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如何嘲笑呢。于是他就干脆一条路走到黑。 -- 第115页 “说吧,你想问什么?” 白小仙笑容狡黠,盯着他看了一下,开门见山地道:“哥哥,昨儿的元宵灯会,我遇见你了。” 白兴元的手一抖,手里的茶碗都差点没握紧,他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自己妹妹。“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 “什么嘛,哥哥你才比我大两岁,你都没有及冠呢,装什么大人。”白小仙不满地道。 白兴元颇感头疼,同时一想起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眉眼都含着春风般的缱绻。 “可我是你哥。”他哼了一声,有些霸道地道。 白小仙观察他的神情,“哥哥,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一个嫂嫂?” 白兴元唇边笑意都止不住了。“说什么呢,八字还没有一撇。” 白小仙心里咯噔了一下。 “哥哥,这位姑娘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被她知道了,这时白兴元那微些羞恼都慢慢地消失了,还有了一丝和自家妹妹分享的想法。听到她这句听上去就像是胡编乱造的话,他没好气地道:“不可能,她啊,是京城人,你怎么可能见过呢。不过……咳咳,前年的秋天她回宁城看望祖母,我和她都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呢。” 白小仙脑海里却马上回想起了去年春天,繁花宴的相遇,这一下时间都能对的上了啊。 她心都沉了一沉,却不动声色地,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向自家哥哥打听地问道:“哥哥,你可真能瞒啊,瞒了我和爹爹这么久,是不是若是我昨日没有发现,你都不打算说了?” 白兴元讪讪地笑了一下,“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 他一想起顾香兰的身份,也是有些哀愁,“妹妹,香兰她是京城之中书香门第的女儿,虽然家里只是七品官,可我现在也并非良配。所以我,想要努力地谋求一把皇商的位置,做了皇商,虽然也是小官,可总归才能有上门提亲的机会。” 白小仙听了以后,脸上笑嘻嘻的样子都收了,“哥哥,这件事,你和……她说了吗?” 她那尤为认真的表情,让白兴元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头,“这种事,八字还没一撇,若是……那岂不是让她白白伤心了。” 第63章 . 和县主谈话 雨过天晴云破处 哥哥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白小仙看着他那副为人担心的样子, 不由在心底轻轻地吐了一口郁气。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半年来,哥哥那样努力地经营着染坊和丝绸庄, 原来是早就抱有了这个想法啊。 作为妹妹的她, 却不曾留意到这一点。 三年一度的皇商遴选便会在今年秋天开始, 这是她早便从顾香兰哪儿就知道的, 她甚至还鼓励白家以点翠首饰参加金银器类皇商的遴选。 若能成为皇商,为宫廷供应织物和绸缎, 不仅能得到本朝皇帝的封以官职,光荣门楣,还能在京城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她也稍稍了解过本朝遴选皇商的流程。 第一,必须是清白良家,且从商的人家。第二,必须得通过朝中任职的紫薇舍人的要求,不是出色得配得上皇家的吃喝住行上的东西, 便是技术上革新的物品,还得在民间引起风潮才是, 另外便是世代为皇商的家族也能进入遴选之中。第三, 便是这三者同奉上物件让宫中的尚局部宫人和皇帝皇妃们选中。第四, 选中的,自然会收到朝廷的任命书。 这一遴选,三年一度,从秋天开始,直到冬天才结束。 皇商遴选, 非比寻常,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自然,若是能做皇商, 便是一个七品的芝麻官。就像哥哥说的那样,若是顾香兰真的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哥哥若中了皇商,再上门求亲还很有机会。可是,顾香兰乃是世家之女,本朝县主,她即便要嫁,也是得与她身世相匹配的公子王孙,岂是哥哥一个商家少年能够痴想的。 白小仙瞧向自家哥哥,见他一脸坚定,那面容上还依稀有些羞涩,她很想告诉自家哥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县主啊,你们没有机会的。 可是,那是从小就疼爱她的哥哥啊,她怎么能做到那样无情。 “哥哥。”她的声音有些沮丧。 白兴元也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看着她一脸的郁色,担心极了。“小仙,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皇商可没有那么容易选上的,你……真的打算好了?”白小仙含蓄地说着,“还不如,哥哥你试试去考科举?” 白兴元哑然失笑,“小仙,你逗我吧,咱们家从爹爹这一代就是商户,我可考不了,只能等我的儿子才能考呢。” 他继续喃喃道:“要是今年选不上,我明年再准备准备。只是委屈她得多等我一年了。” 白小仙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是啊,哥哥说得没错。本朝虽然准许商家子也能考科举,可若是爹爹经商,得孙儿才能参加乡试。 哥哥的神情是那样认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她咬了咬唇,嘴角努力地撇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都带着些许的愁绪。“哥哥,只要你想好了,我都会支持你。” 白兴元笑呵呵地瞧着她道:“我就知道小仙你会这么说。接下来我打算染一种雨过天晴的天青色布料参加这一次的皇商遴选,我连爹爹都没说呢,到时候,你得好好帮我一下。” -- 第116页 白小仙当然是应下,两兄妹又说起了这种实验了大半年却始终没有成功的布料,说着说着,她就被哥哥带去了染坊。 雨过天晴云破处。 这是白兴元对这种布料的要求。 要有青如天的色,渐渐渲染,按照设想也该是梦幻般的色彩。 白小仙想起了一种名为天青釉的瓷器。 她也把那个有关宋徽宗梦雨后天空,命烧瓷工匠“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瓷器的故事说给了哥哥听。 同样的,他们也希望这种从未做出来的布料,有一种清淡含蓄之美,便如雨后的天空一样清丽淡雅。 她看着哥哥认真调试着那种想象之中的天青色,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也许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他眉目之中流露出一股坚韧的神色。 白小仙没有待太久,就一个人乘着马车离开了。只是,她并没有回府,而是让马夫驰车去了顾府。 给门人传话的时候,那门人仿佛也侵染了这世家的温雅,十分有礼貌地应了下去。 她在门外焦灼地等着。 幸运的是,她来得正及时,永安县主正在家中待客,一个长相和气的嬷嬷引着她从后门进了顾府。 顾府是世家,连这处府邸都有数百年的历史,墙上起了青苔,一草一木繁重芬芳,仿佛也随着这府邸历尽沧桑。她去的是后院,虽没有见过前宅的厚沉稳重,可同样也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更有曲径通幽,深深折折,仿佛也如这个世家一般华贵而阴沉。 白小仙却没什么好心情欣赏这些景色,只是随意地瞥过。直到随那婆子来到了顾香兰所居的院落。 婆子领着她进了待客的屋舍,唤了美婢倒茶点香。 那婆子笑着道:“白姑娘,我家县主还在待客,你且坐一会儿,喝喝茶,用些糕点。” 白小仙大大方方地应下,“我知晓了,您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便是。” “那便劳烦白姑娘了。” 婆子很快就离开了。 两位美婢年岁虽小,可为人沉稳,虽对她好奇极了,却也不曾发过一问,而是在外边随侍。 白小仙小心地观察着一切,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在这种大家里果然是处处精致,处处谨慎。难怪顾香兰总给她一种虽然为人亲切,可总是游离于表的感觉。 她叹了叹气,喝了一口茶,这茶香香鲜可口,愣是没让她喝出是什么茶。不过,应当是高级的茶。顾香兰拿这种茶来待她,倒是让白小仙有些心情复杂。 她的这位嫂嫂,到现在她也没看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作为一个女子,特别是作为一个身世高贵的女子,堂堂的县主若不是真的爱上了她的哥哥,又怎会在昨夜陪他逛灯会,又怎会对她家多有照顾。 可是,她却不曾告诉哥哥她的真实身份,是玩弄哥哥吗?不,绝无这种可能,女子的名声远比男子的娇贵,她这样做,根本就没有好处啊。 白小仙只能安慰自己,她和哥哥就是真爱了。只是迫于身世,她无法说出而已。 她来到顾府,除了想问一个为什么,更想要问顾香兰一个究竟,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白家即便是成为了皇商,她的哥哥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啊。身份地位的差距之大,在这古代,其实他们一对男女能够跨过的。 一点希望都没有啊! 她紧紧地握着茶杯。 无论如何,她来这一趟都要让永安县主和哥哥坦白她的身份。否则,以后痛苦的是两个人。 轻轻脚步的声音响起,让白小仙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而出,她抬头便看见不急不缓走来的永宁县主顾香兰,她瑰姿艳逸,眉目如画,笑盈盈地,容颜亲近而温雅。 即便是身边跟着两个美婢,都丝毫不逊色,便如被围绕的明珠。 “白姑娘,可是有什么急事?”她语气亲切,透着询问。 白小仙起身,巧笑一声,眸光却瞥过她身边的婢女。 玲珑心肠的顾香兰怔了一下,随即平屏退左右。 “县主,我此次来,乃是想要问一个明白。”白小仙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道。 顾香兰瞧了她一眼,可惜并没从她的眉眼之中看出端倪。她捏着手帕,仍然是笑盈盈地,“好啊,不过咱们坐下来聊吧。” 白小仙坐了下来,沉住气后,对上了顾香兰那双探究的美眸时,她很认真地问:“县主,您……是不是便是我哥哥喜欢的那个人。” 顾香兰那双美眸微些失惊,她手中的手帕轻轻地落地。她望着白小仙那双有些冷淡的眸子,脸色渐渐有些发白。“你……都知道了啊。” 白小仙道:“昨晚,我见到你和哥哥。” 顾香兰轻轻吐了一口气,叹道:“这还真是巧啊。” 她顿了一下,对上白小仙那双澄澈的眸子,“白姑娘,你想说什么?” 白小仙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怎会没有察觉到她的脸色都慢慢地紧张起来呢。原来,她也是这样在意着这件事的啊。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 “县主,我的哥哥还在做一个美梦,以为只要白家能成为皇商,就能娶你呢。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你的身份?”白小仙皱着眉头,还是问了出来,“县主,你和我哥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 第117页 闻言,温柔端庄的县主都微微改容,她静静地听完了小仙的这一番话后,忽然抬眸,道:“为什么,连你也觉得没有可能呢?我以为你,绝不会这样认为的。” 白小仙哑然无语。 又听她继续道:“为什么就不可能呢。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只看人愿不愿意争个头破血流。昔日春华公主为了嫁给心爱的人,不惜二嫁,本朝的这些国公们,他们的先祖曾经也不过是民间的普通人。我和兴元,为什么就一定不能在一起呢?” 她定定将那双美眸放在少女身上,语气幽幽。 白小仙咬了咬唇,也终于清醒过来,为什么一个古代人都比自己看得要开,她反而是缠小脚一样封建了。若是哥哥和县主真的肯拼,也许还有几分可能呢。作为局外人的她,也不想把这种可能性彻底地说灭。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哥哥,你的真实身份?”她的傻哥哥现在还在努力染布,想争一把皇商呢。白小仙有些无奈。 顾香兰听着她这话,也是无奈地笑了,道:“我好几次都暗示了他,可这个呆子愣是没发现。” 白小仙:“……”好吧,这锅还得白兴元自己背。 只不过,有一件事,她还是得告诉县主。“县主,我哥哥他现在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在今年的皇商上遴选成功,想要成功后,亲自登门求取你。我之所以说,是想你也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啊。” 顾香兰叹了一声,“原来他的那个惊喜……就是这个啊。” 她低垂眉目,声音呢喃:“即便是成功了,我们之间也不可能。除非……”有一条路,可能会成功,也有可能尸骨无存。究竟他们之间,能不能走到那个地步呢? 她也不敢肯定。 白小仙皱着眉问:“除非什么啊?”她有点忐忑。 顾香兰抬眸,仿佛什么也没有一样地笑。“也许罢。白姑娘,我会告诉他,我的身份。” 白小仙纠结地想了一下,“好吧。”这终究还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只能关心,却做不了他们之间的说客。 只是啊,即便是听到了顾香兰的这番话,她还是很不安。 第64章 . 青烟 哥哥知道了 天青色的布料, 光是京城的各家丝绸店就有数十种不同的天青色。哥哥想要做的那种天青色,是更加梦幻的,更加清丽的, 便如雨过天晴般的颜色。 难以用画笔描绘出来。 说实话, 白小仙也很难帮助到他。不过见他那样认真地一次次调试, 她也不忍心告诉哥哥, 这些都是徒劳的。 不过,除了经营着朝花堂的生意, 白小仙偶尔去哥哥的染坊看一看。 至于顾香兰那边,自那天去顾府见过她一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说过,会告诉哥哥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她会找一个恰当的时间。 白小仙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县主在这个时间点告诉自家哥哥,一方面又不忍心打扰着如此认真做一件事的哥哥。 两个月后, 时间已经缓缓进入了暮春。白小仙最近主打着点翠花冠也成功研制出来,花落时节, 有些多雨。也在某一个下雨天, 白兴元那雨过天晴的天青色布料终于做出来了, 被小厮通知前往染坊的白小仙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出现了惊喜若狂的神情。 她上了马车速速前往染坊,发现不止哥哥在,就连爹爹也来了。 “小仙,快来看——”她脚步才一把迈入染坊, 就听到了白兴元那带笑的声音。 白小仙打着一把伞,走到了屋檐之下,这才看清他手上的布料, 色如雨过天青,便是她打眼一瞧,也被镇住了。 白建泽看见愣怔的女儿,笑着招手,“小仙,你也过来看看,你的眼光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这就过来了。”白小仙把伞递给了婢女,笑嘻嘻地自白兴元手中接过那布料。 摸在心里,更是有一种独特的滑柔,那布料的天青色,真是一种绝妙的天青色。让她想起了一句歌词,“天青色等烟雨”。 白兴元也振奋极了,期待着她的发话。 白小仙笑了一下,道:“这颜色可真是好看又别致,可谓天青色等烟雨啊。” “天青色等烟雨?”白兴元咀嚼着这句话,眼前忽然一亮,“爹爹,小仙,正好我还没给这种颜色取名字,我看不如叫青烟。” 白建泽摸摸胡子,点点头。“我看挺好的。” 白兴元又瞧了瞧外面的雨天,笑着道:“还多亏了小仙呢,若不是你给我说的那个故事,我今日也不会成功。我日日一味地试那颜色,却忘记了,我本来就是想染一种雨过天晴的颜色。”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天,每日都下雨,而我每天观察着雨过天晴,破云之际的天青色。终于,染成了这种颜色。” 白小仙笑着道:“那也是哥哥用心的缘故啊。”嘉 白建泽笑吟吟地道:“若是以这种布料去遴选皇商,我看我们家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白兴元又道:“我再试几次。等这种天青色更加稳定了,也许会更美呢。不过,爹爹,小仙,你们绝对猜不到,这种青烟色若是在烟雨绵绵的天气,布料上的颜色也更似那种染上了淡淡的雨雾般的颜色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布料渐渐晕染开来的原因。” -- 第118页 就着这三个问题,他们三人又谈论了好长时间,不过后来白建泽被家仆叫走了。两兄妹单独待在一起时,或许是因为白小仙早就知道了他想的那个人,在妹妹面前,白兴元并未掩饰自己脸上的喜色。 他手上摸着那名为青烟的布料,道:“我终于做到了,小仙。” 他郑重地看向白小仙。 白小仙有些哭笑不得,“是啊,恭喜你,哥哥。” 白兴元又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要好好再改良一番,若不出意味,咱们家遴选皇商应该问题不大。” 白小仙和他是一个想法,这种开创性的颜色,若是上了绸缎店一定会引起京城中小姐夫人们的疯狂的。 只是,下一刻便听到他痴痴地道:“香兰那边,我终于可以给她一个交代了。” 唯独这一句话,让白小仙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垂眸,轻轻地应了自家哥哥一声,“是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白小仙都过得有些提心吊胆的,老是盯着白兴元,就怕他见了顾香兰以后,知道这一切终究是提篮打水一场空后承受不住。 过了好几天,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反应,白小仙又松了一口气,于是也没紧盯着人,觉得是哥哥可能还要再尘埃落定再和县主说吧。 没想到,一天,她从朝花堂回来后,哥哥贴身的丫鬟和小厮就急急地找她。 桃红柳绿也比他们吓坏了。 “出什么事了?” 白小仙同样也是被他们这副样子吓到了,沉了沉眸色,道:“是不是,哥哥出事儿?” 杜鹃红着一双眼睛,急急地向白小仙说:“小姐,中午少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也不理,我想要推门,可门被锁了。这都大半天了。” 她又埋怨地看向小厮,“早上少爷出门的时候,还是一脸笑扬扬的,你一和少爷回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那小厮也快哭了。“姐姐,我也不知啊。我今日虽是陪着少爷出去了,却半路上被少爷给指使离开了,后来再见到少爷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她们俩是越说越激烈,可白小仙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了。 其实她也应该猜到发生什么了。 哥哥,定然是见了顾香兰吧。而且,这一次见面,她应该也告诉她的身世。 白小仙咬咬唇,“胡源,带我去,你一会儿把门给我撞开。” 那小厮巴巴地应了一声。 等到了白兴元住的景轩,见到那紧紧关着的屋门。白小仙也头疼极了。她敲敲门,“哥哥,我是小仙,让我和你说说话。” 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小仙叹了一声气,“哥哥,香兰县主的事你真的不想和我说说?”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旁观的丫鬟小厮们都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而顾香兰这个名字,仿佛就是那个刺激着自家哥哥的存在,就在她以为不行时,忽然门开了,里面的人声音有些沙哑。 “你进来。” 白小仙对上自家哥哥回避的面容,可饶是他怎么回避,她都能看到他那颓废的形容。 她鼻子一酸,还是轻悄悄地进去了。 啪的一声,白兴元又把门给关上,屋里光线晦暗不明,他什么也没说地走到了桌前。 白小仙跟在他的身后。 桌上有些狼狈不堪,可有一匹布料却在这黯淡的天光之下,都只有一种令人惊艳的颜色。那是白兴元改良过的青烟。 似乎留意到她的眸光,白兴元又重重地将那匹布料给盖上盒子,堵住了她的视线。 “没什么好看的。” 白小仙有些讪讪,她很想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他这明显就是情伤的样子,愣是让她害怕这一问还会刺激她。 于是,她道:“哥哥,你不开心,我陪你喝酒好吗?” 白兴元那颓废的面容上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白小仙很快便让外面的杜鹃和胡源准备了美酒,什么竹叶青啊罗浮春绍兴黄酒桂酒通通上了一桌,她就陪着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知道他喝得泪流满面,把心底的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瞒我这么久?” “县主?永安县主,咱们白府的大恩人,真是好啊。” “我以为咱们家成了皇商,我能上门求亲了。原来,我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良配啊。她是高贵的县主、世家小姐,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也许是喝多了,他一遍又一遍说着。说着说着,又哭了,白小仙就那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自然也知道他这些都是发泄的话。 他忽而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小仙,我是不是很没用,还要向你抱怨这些事。” 白小仙眼睛微红,“不是,在小仙眼中,你就是最好的哥哥。” “呵呵~”他又饮了一杯。脸色却越来越白。他身形微微晃悠,声音沙哑,“你知道吗?前年,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在观音庙。” 白小仙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起他们的相遇,相识,相恋…… 后来,他醉了,趴在桌子上睡了。 白小仙才离开。 她吩咐了杜鹃给他熬上醒酒药,好好照顾他。 她其实很想去见一面顾香兰,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见不见都是那样。哥哥,早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了。 -- 第119页 次日一早,白小仙担忧他,又陪他在家里呆了一天。不过自家妹妹老是在自己身边晃悠,也不像个样子,白兴元便是心情再低落,再痛苦,却也不想她看着自己的痛苦的样子。就把白小仙拦在了门外。 从那一天开始,哥哥不再去染坊了,也不再接触家里的生意,每日只是在房间里发呆。 白建泽气急了,甚至骂了他好几顿。可是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谁也拿他没办法。白建泽也想不通自己那积极向上的儿子怎么就这样一蹶不振了。 白小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找了哥哥谈了好几次话,可惜对方那副放弃了一切,空荡荡的眼神,都告诉她,她说了等于白说。 直到七月十三时,本朝最受太后和皇帝宠爱的永安县主婚约定下后,三年来,皇家的第一个喜讯在整个京城都传播开来时。白小仙听了以后,皱了皱眉,更是对家中的哥哥放心不下,甚至传令下去让白府中的家仆不许聊这些八卦。 千防万防,可到底还是被白兴元知道了。 他很安静,甚至一改这几个月来的颓废,主动去到了染坊,重新制作他的青烟。 白建泽很欣慰,认为是儿子终于从魔怔中醒来了。 可知道这一切的白小仙一面为终于放下的哥哥开心,一面心中又有些惴惴不安。 第65章 . 状元游街 真真个年少风流的玉面郎君呢…… 很快, 秋季皇商遴选的日子到了,整个京城都特别热闹。 而白家同样是,小仙的点翠首饰更是并未进行报名就接到了紫薇舍人的花牌, 直接便进入了宫人遴选的最后一关。 白小仙倒是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家哥哥身上,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准备着青烟上报紫薇舍人的过程, 眉目之间虽然还有些郁色, 可竟然是全心全意地在做皇商遴选这件事情。 青烟很美,那种清丽而浅淡烟雨般的色调被布料一晕染, 如梦似幻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连紫薇舍人都愣了一下,笑扬扬地和他们道:“你们白家啊,这一次应该是首饰、丝绸双双折桂了。” 白建泽也有些老泪纵横,没想到自家居然出了两样,“都是大人亲眼有加啊。” 紫薇舍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后,亲自将那花牌递给了愣怔之中的白兴元, 道:“白兴元,你以后可真是前途无量啊。” “谢大人。”白兴元神情却不喜不悲的。 白小仙一看他这个样子, 就不来劲, 那还能不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白家便是成为了皇商又如何。在本朝, 真正的皇商都是由皇亲国戚亲自担任,如她们这些民间遴选的皇商,便是向皇家提供物品的“皇商”而已,类似于被选中的“进贡人”,除了一个美名, 一个虚虚的官职,只能用于商场之间罢了。 想娶县主,简直是痴心妄想。 紫薇舍人离开以后, 白兴元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白小仙有些担心,也一直尾随着他,然后叫住了他。“哥哥。” 白兴元顿住了脚步,勉强守住了脸上惨淡的笑容,“小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小仙蹙眉,关心地道:“哥哥,你还好吗?” 白兴元漫不经心地挑挑眉,“我当然很好啊,我还……很欢喜呢。咱们家中选了啊。” 白小仙看着他这样子,皱眉道:“哥哥。” 白兴元笑吟吟地道:“她……如今也有了良配,我又怎能还停在过去的时间里。让你和爹爹为我担心。” 只是他那笑,怎么看,都有些悲伤。 白小仙叹了一口气。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哥哥,县主她的婚约是家里定的,你……要不要去见她一面?”其实顾香兰那以后也有约过她见面,只是她恨屋及乌,把哥哥的颓废不得意全部都算在了顾香兰的身上,这大半年来,居然是一面都没有和她见过。 白兴元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她不会见我的。” 白小仙无语了,果然。他这句话一出,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了。一面她觉得现在其实哥哥这样慢慢遗忘顾香兰也挺好的,一面她又有些不忍,他们之间的情愫她又怎么会看不出。 “算了。你啊,就别担心这件事了。咱们家接下来遴选皇商,可不是说着好玩的。可得有的忙,这些事情你还是别管了。”一如既往的,只要触及顾香兰的话题都会被他轻拿轻放,就那样糊弄了过去。 白小仙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无奈极了。 接下的日子匆匆如流水而过。直到京城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永安县主面见皇帝拒绝了她的亲事,气得顾太傅在宫宴上差点就昏倒了。经口一传,煞有其事的。 当白小仙听到的时候,此事已经成为了京城一桩茶余饭后的事情。 她急急地赶到家,一问哥哥身边的杜鹃和胡源,果然发现他不在。 那一天,直到夜色很深,在家一直等待的白小仙才等到了哥哥回家。 昏暗灯火之下,她看见自家哥哥一扫之间的郁气,眉目之间都多了一份坚定。 “哥哥!” 他向她笑了一下,“小仙。”甚至向她招手。 白小仙便是再担心,再狐疑,这个时候都是乖乖地走到他的身边。 白兴元摸了摸她的头,瞧了瞧她的样子,笑着道:“我家小仙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啊,昔日你还是娃娃的时候,胖胖的,真是可爱。” -- 第120页 白小仙:“……” “哈哈,哥哥逗你玩的呢。”白兴元开朗地笑,眉宇间都是一片灿烂之色,完全看不到之前的那种阴郁。 “哥哥,你别吓我啊。”白小仙总觉得有些不安。 “哥哥又怎么舍得吓你呢。走,哥哥陪你走回去。” “好吧。” 白兴元陪着她走去雪香阁。路上,有桂树散发出清幽的香气。他沉吟一下,道:“如今又到了桂宫折枝的季节呢。也不知道今年的状元会是谁。” 白小仙有些心疼,却不曾在面上显示。“哥哥,咱们以后就是皇商啦,状元郎还不一定有咱们的日子过得有奔头呢。” 白兴元偏头看她,笑了一下,“你啊,就别安慰我了。我都想开了。” 白小仙狐疑,“哥哥,你今天……上哪去了?” 白兴元淡淡地道:“去见她了。” 白小仙望着他淡淡的,甚至有些开怀的样子,却越发看不懂他了。“哥哥……” 白兴元忽然对她道:“哥哥做了一个主意,你会支持我吗?” 却也不等她说,他又接着道:“她作为一个女子都敢向皇帝拒婚,我一个大男子又怎能萎靡不振。小仙,只是委屈你了。我这一去,或许功成名就,又或许黄沙白骨。” 白小仙恼怒地道:“哥哥,难道我和爹爹对你就不重要吗?” 白兴元对上她那双澄澈且含怒的眸子,没有丝毫避让,那双肖似的眸子里带着些许不忍、愧疚,可更多的是坚定下来的那种果决。 “我知道,你和爹爹都不会答应。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小仙,我……很自私。” “马上便是朝廷征兵的时候了。这一次我也会去。” “可是哥哥……你只是一个商人啊。”她咬唇,道。 白兴元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从前便爱舞刀弄棍。也许军营就是适合我的地方呢。” “哥哥,你——” 白兴元看出了她的挣扎,笑着道:“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偷偷去的。可是……我担心你和爹爹啊。” 夜色之中,秋虫声声,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的哀伤。 白小仙抬头看着他,眼睛红了。“若是担心我和爹爹,就别去啊。” 只是当他露出了毫不动摇的神情时,白小仙就知道,自己说了等于白说。 到了最后,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雪香阁。 她好几次想要告诉爹爹这件事,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她渐渐明白,为什么哥哥要告诉她,或许他内心也有过矛盾和动摇,甚至把这种可能性寄托到她的身上。 可是只要一想到过去半年,他魂不守舍,仿佛只剩下一副躯壳的样子。她终于还是没有向爹爹说。 征兵之际,他从白府之中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封信给她和爹爹。 白建泽震怒,派了人找了好久。可惜已经晚了,他被征兵入伍,怎能轻易脱离。 “爹爹,是我不好,我没有阻止哥哥。”白小仙跪在堂前,眼泪不停地掉落。 白建泽得知了来龙去脉后,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岁似的。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白小仙,那些怒气最终又被疼惜代替。他扶起了女儿,唉声叹气。 “这个臭小子,我说他这大半年怎么奇奇怪怪的。竟然就去参军了。原来是爱上不该爱的人了啊。” “若真的想去参军,就不能和我说说吗?难道我就一定是那个不同意的人?”白建泽又气又无奈,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儿子留下的那封书信,老泪纵横。 白小仙目光悠远落过屋舍,落在暗淡无光的天宇。她红着眼圈,在心中祈祷哥哥一定要平安归来。 后来,白小仙还是没忍住求见了顾香兰。 顾香兰的目光也有些缥缈,似乎透过什么,望向另外一个人。 她当然知道白小仙今儿来的目的。她亦是没想到,白兴元到底又走了那条最难走的路。或许,这一辈子,他们再也见不着了。又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会从回来娶她。 顾香兰看着红着一双眼眶的少女,终日抑郁沉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灿烂如花的笑意。 “代我告诉他,我会等他回来。就像他等我一样。” 果然没过几日,白小仙便听闻了永安县主绝食三日后,终于让太后和皇帝都同意了她于相国寺中代发修行。 倾城绝色的永安县主带发修行这一事也是传得风风火火的 ,各种旖旎八卦不断。 白小仙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然。不知是为哥哥开心好,还是为他们担忧得好。 不过,很快三年一度的秋闱结束了。京城之中的永远不缺热闹八卦,永安县主离奇出家这件事也被众人抛于脑后。 白家在皇商遴选之中更是兼中了首饰和丝绸,一跃成为了京城之中有名的商贾。 喜上眉梢的更是接到了远在边关的哥哥的家书,白小仙和爹爹都差点落泪,直到确定他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下半年,小仙忙着朝花堂的生意是没有空闲,不过偶尔也会抽些时间去相国寺和顾香兰相见。 哥哥的家书,哥哥染的青烟。 成为了她在寺中抚慰寂寥的寄托。 很快,一年走到了尾,一过元宵,便到了次年的春天。也到了进士放榜的时候。 -- 第121页 正是春花妖娆之际,皇帝金銮殿钦点状元,长安门前金榜放榜,人潮拥挤。 龙门登科的新状元被御赐纱帽红衣,金鞍白马,并着旗鼓喜炮,开始游街。 白小仙闷了一年,也被桃红柳绿看在眼中,正是状元游街的时候,自然是将她给怂恿出来看热闹了。 朱雀大街上,人头攒挤,人人争看状元风采。 “听说今年登科的状元还不曾及冠,真真个年少风流的玉面郎君呢。” “可不是嘛,据说来头还不小。” “那我一会儿可要仔细瞧瞧。” 白小仙簇蔟眉,看着热闹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这时远方已经渐渐传来锣鼓之声,喜炮的碎屑更是处处飘扬,欢声如雷动,那新科状元人未至,已经让民众欢呼不止了。 直到那金鞍白马之上的红袍郎君落入眼帘时,白小仙才猛然想起。 可那个时候,人群之中,他却漫不经心地扫过目光,含着清雅的笑意。 忽然一怔。 两人隔着长街,目光穿越了人海对视。 第66章 . 曲江宴饮 榜下捉婿的公主 金銮殿上, 进士们拜谢皇恩,待离去时,季沉眸色微暗, 皇帝看他的目光, 不像是天子门生, 对人才的满意, 反而带着些怀念的,甚至是后辈的目光。 而这种目光, 他多次在他的舅舅谢国公身上看见过。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搜集过二十年前在他人眼中的谢琼枝,也就是他的娘亲。 也仿佛有一只手无声地擦去了娘亲存在的痕迹。连谢国公中的老仆都闭嘴不言。 季沉嗅到了一些非同一般的阴谋气息。过去的二小姐谢琳琅,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在谢国公府之中对待这位皇后娘娘却着实有些冷淡了。 朱雀街上,金鞍白马,锣鼓喧天之中, 本该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心内都是一片阴郁。可状元游街本就是一场喜事,也是皇帝的皇恩浩荡, 让民众得以目睹状元郎的风采。撇开他心中如何不说, 他脸上还是一片翩翩笑意。 民众们欢呼, 他含笑颔首,拿出状元风采,直到目光对上长街上人群里的一个少女时,他愣了一下,那少女瞧见他的时候, 亦是愣了一下。 那眸中是惊讶,是尘埃落定的肯定。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一年未见的白小仙。 上一次见面是在去岁的元宵灯会了, 一年过去,再次巧遇,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注定他如何避退都无法避退? 他菱形唇瓣轻轻掀开一个笑容,于欢呼之中的人群之中,嘴角无声地辗转了两个字。 小姐。 白小仙自然没被错过。也被他的唇语吓了一跳。 而她这边的人群却以为状元郎是对他们在说话呢,惊喜得不行,纷纷拥挤过来。 桃红也欢呼,甚至小声地朝自家小姐道:“小姐,季公子,不,状元郎是在和我们说话呢!” 柳绿笑嘻嘻地道:“哈哈,是啊,季公子肯定是瞧见我们了。” 白小仙哼了一声,“瞎闹。”就算有这回事,也一定是季沉不安好心吧。一年不见了,她绝不认为他还惦记着那碗馄饨的恩情。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疯狂了,白小仙赶紧退出,这才免了差点被挤扁的下场。 而那金鞍白马之上的红衣状元也游街得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远了。 按照本朝惯例,每当金銮殿点榜之后,一连三天,皇帝都会在曲江宴会,招待各位进士。进士们也会穿上御赐官服,骑马前往曲江,这一路上都会有民众观看。 在这三天内,前往曲江的一条街上的茶楼酒肆之上都有达官贵人们定下包厢,同样也是看进士,可这些达官贵人们确实挑选人才,相中女婿。 更有一些富绅们是全家出动,抢那些登科进士做女婿。榜下捉婿,都已经成为了京城之中的一个风俗。 由于是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尤其生得一副好面孔,少年人俊,其中尤其以新科状元为最,只不过因着他的身世,也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乃至公主县主们才敢榜下捉婿。 当玉星公主的鸾驾拦住了状元白马时,更是引起了一片热潮,乃至民众的欢呼。 便连季沉身边的同僚都附耳笑道:“状元郎,公主殿下都亲自来了,我看你还是从了吧。” 不止他,更有好几个进士也是无不羡慕嫉妒地道。 季沉勒马,眼眸却如冰河般暗寂。他没有答同僚的话,而是冷冷地驾马从旁边经过。 玉星公主在鸾驾之中看到这一幕时,微咬银牙,立即便吩咐奴婢去拦。 “季公子,请留步。”那奴婢大声喝道。 见红袍的少年郎视若无睹时,那奴婢也是脸色一沉,唤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奴婢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道:“季公子,我家公主想见你一面,不知可否?” 季沉正欲答,忽然有一道声音恨恨地道:“自然是不可以,你们倒是真行,堂堂的公主殿下居然榜下捉婿到了我季哥哥这里。” 楚娇忿忿不平地自人群里走出来。而她身边的盛小侯爷也是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款款走出的玉星公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盛小侯爷,“盛小侯爷,我们之间江水不犯河水,你这红颜知己怕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吧。” 面对着玉星公主的冷嘲热讽,盛天泽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瞧向季沉的眼更是淬了毒一般。 -- 第122页 “玉星公主,你便是再不受宠,也是公主,用得着这般放下身子吗?”他同样是反驳过去。 被撑腰的楚娇哼了一声,站在盛天泽面前,对玉星公主完全没有一丝惧意。 玉星公主一张娇艳的脸都染上了难堪的神情。“你——” 而他们这一幕也让看热闹的民众那是巴不得再来一点。 楚娇笑着对围观的百姓道:“人家如今成了状元郎,公主就想截胡了,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 “是啊。这姑娘说得没错。”有人附和道。 玉星公主露出垂泪般可怜的样子,望向话题的中心人物,清俊如仙般的状元郎。 “季公子……” “你还好意思扮可怜。”楚娇翻了一个白眼道。 玉星公主三番两次被她打断,都快气得像河豚一样了。“你一个小小奴婢,居然敢对本宫这么说话。” 盛天泽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一个寡居的公主,他身为这京城之中的纨绔,就没带怕的。 他们这边吵了起来。 骑着白马的红袍郎君眼底的厌恶却愈来愈深。 他那清雅如仙的面目也渐渐染了寒色,在他们还要继续进行下一轮的吵闹时,被耗尽耐心的季沉终于出声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玉星公主和楚娇俱是一怔。 而盛天泽看着她,更是看罪魁祸首一样的阴郁。 “公主若是想要绑我回你的公主府?是不是要问我一下。” 玉星公主闻言,美眸一亮,望着他那张清隽的脸蛋,羞答答地道:“奴家……不知季公子是否愿意呢?” “我不愿意。”季沉冷冷地瞧着她,答了这么一句。 玉星公主芳心都因为他这句话碎了,在周围民众的观看下,更是一张玉颜都慢慢苍白了。 楚娇欢呼,“我就知道,季哥哥才不会看中这样的庸脂俗粉。” 玉星公主咬牙切齿地望向她。 盛天泽把楚娇拉在身后,冷冷地看向她。 季沉仿若无视地策马,留下一路风尘。 那些看戏的人也很快就散了。 楚娇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被盛天泽含着怒气的一声呼唤给喊过神来。 “娇娇——” 楚娇噘嘴。 盛天泽拉着楚娇,无视了玉星公主,直接就离开了。 玉星公主手绞着丝帕,那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一个盛天泽,好一个季沉。本宫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又如何,你们一个两个都看不起本宫,我早晚让你们在本宫面前颜面全失。” 那奴婢喊道:“公主,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玉星公主走进鸾驾,那双美眸之中的寒色更甚,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一个什么主意一样,嘴角翘起,有些恶劣的弧度。“今晚,曲江那边你务必让人给这位状元郎下点药,带回公主府。” 那奴婢皱眉,道:“公主,听说这位季公子是从剑师杜慧和小诸葛谭鸣,怕是这些招数都对他没办法。” 玉星公主细白的手指轻点鸾驾上的花纹,丹唇轻启。“用不知春。这味药无色无味,仿佛如酒,可饮下不到一炷香便会醉倒,醒来便会勾起情潮,还是新研究出来奉给本宫助兴的呢,今夜曲江宴饮,状元郎定然会喝不少酒呢。即便他再有谋算,定然也发觉不了。” 那奴婢闻言笑道:“公主神机妙算,咱们一定会马到成功。” 玉星公主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他是谢家的人,我今儿便直接绑了回府。便是父皇,难不成还杀了我不成。今夜生米煮成熟饭,料他插翅难飞。” 曲江宴会,恰是春夜,清风送暖,笙箫徐徐,便连花香也是一片动人的温柔,来往的进士们觥筹交错,更是在皇帝的到场之后,气氛更加热烈,各位天子门生也更是情绪高涨。 皇帝居于首位,看着下面人才济济,脸上笑得尤为欢喜。“诸位爱卿且平身。今夜是曲江宴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便是朕也不能免俗。” 诸位进士自然是一片附和之声。 身为状元的季沉自然离得皇帝最近。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更是在诸位面见天子忐忑的进士之中显得尤为出奇。更别论那芝兰玉树,仙人之姿了。 皇帝本就对他有好感。当即让身边的高公公赐了一杯美酒给他。 季沉见高公公笑盈盈地走到自己面前,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时,便起身接过。 他一杯饮尽,露出和气的面孔,对高公公道:“谢公公的酒。” 高公公笑着道:“这是皇帝赏给状元郎你的呢。奴家可不敢居功。” 季沉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礼貌用词吧,于是他便向座上的皇帝致礼。 皇帝笑呵呵地点头,看着那清俊的状元郎,目光仿佛透过他,看着过去的一个人。 皇帝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便照例离开了。 曲江宴会向来是进士们结识的聚会,皇帝只是过来热场,不会多待,让进士们因为面君太过拘束。 夜色渐浓,而明月也高悬墨空之中,这场宴会更是被推上了更高/潮。 身为新科状元的季沉自然也免不了被一个又一个进士敬酒。 即便是酒量很好的他,在这一杯又一杯之中,也渐渐有些昏沉了。 这时,又有人过来敬酒,笑盈盈地道:“状元郎,我也敬你一杯。” -- 第123页 季沉眉目微酣,淡淡地应了。只是他桌上的酒已经空了。一个女婢端着一壶银酒给他倒了一杯。 季沉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接过酒杯,和那进士对饮而下。 又被缠着说了一番话。 只是春风微冷,坐了一会儿,他却觉得心头有些奇怪的热。 再看向手中酒杯。 随即想起了那奴婢,酒里有东西? 他眸子昏沉,仿佛意识也被抽离,中招了一样倒在桌上,却被那女婢扶着哄着一样的话语将周围的进士们都糊弄了过去。 且都以为是一桩美事呢。 今晚曲江宴会,大家都醉了,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放荡不羁的人,比起清冷的状元郎不知有多少。 第67章 . 公主府的宝贝 夜访 季沉被玉星公主榜下捉婿的这个香艳八卦不到半天就吹到京城人家女子耳中, 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白小仙听说的时候,被逗得开怀大笑。“哈哈……季沉,你也有今天啊。” 两个丫鬟纷纷对视一眼, 摇摇头, 也看懂自家小姐了。不过对于这等八卦, 也乐得说笑话。 “不过啊, 当时盛小侯爷也在,玉星公主就是盛小侯爷身边的女子给争输了的。” 白小仙一听到盛小侯爷身边的女子, 一下就知道了这个女子就应该是楚娇。没想到,虽然原来的剧情线改变了一些,身为男女主的他们也注定以不同的机缘巧合在一起啊。 她虽然有些唏嘘,不过更多的是对季沉被公主榜下捉婿的好笑。 不过,随着季沉中状元,很快他就应该搭上太子这条线,成为太子身边人, 更是在一年后,皇帝因病去世后, 被指为太子太傅, 成为太子, 也就是新帝身边的朝臣,从此开启了权臣之路。 也就是在这一年,白府搬迁到京城,而作为恶毒女配的她也和盛小侯爷搭上线,开始拆散季沉和楚娇之路。 不过, 眼下这早已稀巴烂的剧情线就连白小仙都看不懂了。不过有一点,就像是玉星公主榜下捉婿季沉,可半路却被楚娇截走一样, 这个世界的剧情线总是会自我修复,变得更加适合男女主的感情线。 不过,虽然她在书中是恶毒女配,可其实在后期的剧情并不多,除了一次在季沉生日宴上推楚娇落水,结果反而被过来救人的季沉让人给推下水,就只剩下一次秋猎。 可她三番两次对楚娇下手,让盛小侯爷很是生气,于是利用她给季沉下毒,反而被季沉发现。 季沉本就讨厌她,特别是知道了她三番两次陷害楚娇后,本就因为爹娘的事情走在疯批边缘的他,自然也没有放过她,打入了牢狱之中,一杯毒酒就将她给送走。 而之后的情节,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些情节,她就有些头疼不已。特别是眼下剧情线很有可能还提前开始,即便她知道剧情,可用处也不大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归想,可毕竟还没有到那种特别紧张的时候,这几年来安逸的生活也渐渐腐蚀了她,让她的警惕心都放低了。 当晚,也许是因为听说了季沉吃瘪的这件事,她心情还不错,饭后还陪着自家爹爹小饮了几杯甜酿,晚间沐浴过后,便枕着月色进入了浅眠。 被惊醒的时候,她点了烛火,起来了。才见窗外一轮硕大的月亮,今夜的风有些大,仿佛把那轮月亮都吹得摇摇欲坠的。 她皱着眉头,走到窗前,小声嘟囔。“我记得是关了窗的啊。” 她伸手正欲把窗户给阖上,忽然望见了窗外盈盈月色之中,那碧翠芭蕉掩盖着一位松如翠的红衣郎君。 她被吓了一跳。 那红衣郎君转过脸来,竟然是一张熟悉得不能熟悉的清雅玉面。只是与以往见到过的那个或清冷,或阴郁的妙公子不同,眼下的他,如玉眉目之间有些说不出的妖魅之意,拖曳着暗红的眼尾,那双像深潭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看,仿佛看着什么猎物一样。 白小仙下意识地就要关窗,却被他的手硬生生地扳开。 白小仙被他的蛮力被一把倒推在地上,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进了屋来,还顺便把窗给关上了。 白小仙:“……”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季沉。“季沉……你想作甚?” 她脑子乱如麻,可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时,那热热的温度让她一怔,下一秒,又被他握着手触向他的脸。 白小仙想要缩回手指,可怎么都收不回。眼下的少年仿佛有些醉了一般的神态,凤眼懒懒地顾着她,如远山近黛的眉目之间有种难以描述的妖娆姿色。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手指触到的地方便烫得她都觉得有些火辣辣的。 白小仙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看上去就不正常。 季沉瞧着她涨红了一张脸的样子,仿佛在欣赏着什么一样,她越是想挣扎起来,他便愈是狠厉,仿佛也有些一些醉了,想要不顾所有地贪看她的羞意。 “小姐……”他拉着她的手,有些烫人的暖,便连音调也是缠绵而沙哑。 他半蹲着一只脚,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女,她脸上带着惊讶和愤怒,也许是刚刚睡下了,身上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刚才被他一推,衣衫微乱,露出玉白滑腻的肌肤。他随着那道锁骨目光蔓延而下,眸色越来深幽起来了。 -- 第124页 白小仙看了看他的眸色,又看了看自己的衣领,就怒红着一张脸,她胡乱地弄了弄衣领,没好气地向他道:“季沉,你……”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季沉反而是因为她这种态度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一声在这室内尤其地暧/昧旖/旎。 随即,他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有些委屈地道:“我被玉星公主下药了。” 白小仙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顾盼,咳了一声,嚷嚷道:“你被下药了不去找楚娇,上我这干吗?我这也没解药啊。”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因为她这句随口的话,少年的眸子里都是冷意,浑身都多了几分阴郁。 白小仙冷不丁地也被他盯过来的目光吓了一下。实在是,他那目光太过阴戾黏腻了,仿佛像一条毒蛇般冷冷地缠住她,令人窒息。 特别是得知他下了药,再看他那张飞红妖娆的脸,她觉得自己有些危险。 她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向他道:“你放开我,我去想想办法?” 他嗤了一声,却一言不发。 白小仙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冲撞了他。“季沉,季公子,你——”只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丫鬟微些焦急的声音。“小姐,您没事吧。” 季沉看了她一眼。 白小仙立即就看懂了那眸中的威胁之意,大声向丫鬟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桃红正欲进来。她立即道:“你别进来,我已经睡了。有事说事。” 桃红:“……” 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向自家小姐禀告:“小姐,隔壁坊的玉星公主府上来人,说是有下人偷了公主的珍宝跑了,要搜我们府。” 白小仙看向季沉。 季沉对着她,皮笑肉不笑。 白小仙立即就明白了这来龙去脉。她无辜又可怜,只能向桃红道:“知道了,便说我睡下了。” 桃红闻言,又看了一眼里面憧憧灯影,惊疑不定。“小姐,你真的没事?” 白小仙差点就想说了,可是他忽然冲她一笑,然后俯首贴耳,温柔极了地对她道:“小姐,我们可是……共犯哦。” 白小仙起了一身冷汗,立即冷静地向桃红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桃红应了一下,虽然还是狐疑,可公主府那边来人不假,她还得去应付一下。 桃红脚步一远。 白小仙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睛越来越红的季沉,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季沉起手往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声音有些沙哑而颓艳。“小姐,您……看不到吗?” 被怼了的白小仙知道今天的他不好惹,忍下了爆脾气,小声地建议道:“公主府的人来找你了。” 季沉轻轻嗯了一声。 白小仙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下一秒,他手指轻轻一弹,桌上的烛火熄灭了。整个房间里也陷入了黑暗之中。或许是在这种黑暗当中,她越发听得见他那变得原来越深的喘息声,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甘冽酒香和她身上的熏香交织在一块儿,变得越来越暧/昧妖娆的气息。 自窗外偷来的月色莹莹地照着她俩。 府上因公主搜府的声音也传到了耳里,微微淡化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喘息声渐渐地重了。白小仙有些受不了地起身,“我去看看。”在这样孤男寡女地待在一起,也太太太……奇怪了点。 季沉曳住了她的手,沉沉地道:“别走。帮我。” 白小仙耳朵猛地就红了,她挣扎地道:“你乱说什么!” 可是怎么都挣扎不出,而这时远方那些喧嚷也渐渐消失了,也许是公主府的人没在府上找到人,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吧。 他很平静地威胁道:“小姐,你若是拒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白小仙羞愤欲死,“你神经啊!你不去找楚娇——” 这句话刺激到了本就在欢欲边缘的季沉,他眸子仿佛带了火一般,将她曳在怀里,堵住了那张有些讨厌的唇。 可是那唇又那样的甜美。 他恨恨地咬了一口,才脱离,呼吸沉沉地道:“这药若不是纾解,你我都别想好受。你若是不帮我,那我便自己来。” 白小仙被咬了一口,正疼着了,被他这疯狂的话吓到想跑。可是,被钳持住的她,又怎能逃出他的掌心。 “你——” 他冷冷地道:“我不喜欢听难听的话。” 他手指向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很快,白小仙发现自己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他那双眸子越来越红,已经有些妖魔似的了。他抿起唇瓣,看不出喜怒一般握住了她的手。 白小仙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眼睁着看着他拿着她的手往那私密的地方而去。 做到后来,她手都酸了,看向身边玉面小郎君,竟然是不知道感慨他的疯狂,还是佩服他了。 呜呜,她的手脏了,脏了! 冷水沐浴过后,季沉沉静地拿着浸泡过水的帕子替她擦过了那双白嫩的手,他动作温柔,仿佛对待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 已经困得不行的白小仙又累又恨,情绪百感交织。哑着嗓子瞪着他。 他的眼尾还残留着红意,竟然对她笑了一下,有说不出的妖魅之感。 -- 第125页 白小仙咬唇,避开他的视线。 忽然,身体一轻,居然被他抱在了怀里,她正紧张得不行的时候,便被他放在了床上。然后轻轻解了她的哑穴。可这个时候,她声音早已沙哑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恨羞恼地看着他。 他恍然未觉,甚至体贴地帮她盖上薄被。 “小姐,多谢。” 白小仙:“……” 他眼睛微红,可嘴角却愉悦地翘起。他又看了看天色,才发觉,已经快天亮了。 “你……快走。”她沙哑着嗓子,说。 季沉那微些笑意,也因为她这句话消失了。他脸色阴沉,嗤了一声,“是啊,天亮了,我该离开了。” 白小仙翻身,不去看他。又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窗户被打开的轻响,显然情绪不小。 白小仙翻过身来,看向那被随手带上的窗户,心中情绪复杂。她从薄被里伸出双手,瞧了瞧这双细腻如玉般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今天被狗咬了吧。 - 公主府闹了一夜,这周围一片都知晓了公主丢了宝贝。 公主府中,玉星公主被气得半死,把那堆婢女都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她甚至更多是心神不安,今晚这一闹,是彻底把季沉给得罪了。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就是眼下这种,才让人担心啊。 - 回到谢国公府的季沉同样是心绪不宁,一想到今夜发生过的事。他嘴角翘起,可一想到临到最后,少女的态度,又让他眉目都染了冷冽。 不过,当想到了这一次害他的玉星公主。 他脸上的冷色也越来越冷。原本还摇曳在眼角的那些红意都有些靡艳的凉薄。 第68章 . 接近他? 小姐,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小姐, 您这是心情不好……?”一大早的,唤她起床的桃红见着她那张煞白煞白的脸蛋,迟疑地问。 白小仙装了一晚上的咸鱼, 这会儿丧得不行不行的。拖长着语调, “没。” 她眼神嗔了桃红一眼。 不过, 这浓浓的怨气让桃红只当是起床气, 还是扶持着白小仙梳妆打扮,只是在瞧见她两只眼睛浓浓的黑眼圈时, 也被吓了一跳。 “小姐,您昨儿没睡好?” 白小仙打了一个哈欠后,眼神恹恹。脑海里只要一回想起昨晚的事,就觉得疯了。季沉一定是疯了! 她长吁短叹,更是吓坏了小丫鬟。“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白小仙无精打采地道:“没什么。” 不过,她想了一下, 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又难免好奇了点, 问道:“桃红, 昨晚公主府的人来找人了?” 桃红道:“可不是嘛, 说什么有家仆偷了公主的宝贝,这紧挨着公主府的一条街都被搜了一个遍,那真叫闹了一个人仰马翻。” “后来呢,公主府的人找了遍,就是没找着人。” 白小仙心道:“可不是嘛, 这人都在我房里藏着,能找着才有问题。” 桃红一想起昨晚上的事,也是气急。“那公主府的人可真是跋扈, 硬生生地就要搜小姐你的闺房,还好被拦住了。不让说出来,可难听。” 闻言,白小仙却有些讪讪。幸好拦住了,不然她的清白都全毁了。 不过一想起昨晚季沉做的事,她的脸又黑了。 虽然小姐不说话,不过桃红倒是听了不少的八卦的样子,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打趣道:“我听说啊,这公主府丢的可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个男人,听说还是公主从曲江绑回家的美少年。” 白小仙:“……”你们这八卦都直接戳中核心啦。 她笑了一下,强撑淡定:“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桃红瞥了一眼她,心中觉得甚是怪哉了。平时小姐最爱听这种旖/旎八卦的。今儿倒像是改了性子一般。不过见她不喜,倒也没有多少,而是认认真真地给她梳妆起来了。 而白小仙的心中波浪翻滚。 季沉的态度却最是让她看不懂。莫非,昨晚他就是趁近过来的,顺便玩弄她,恐吓她?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懂。不过,当眼角瞥过昨日房内季沉经手过的物件,她眸色越来越冷,过了一会儿,就找了一个借口让桃红全部都处理了。 桃红瞧着这些好东西,颇感心疼,唤着柳绿一起搬着销毁时,都忍不住喃喃道:“小姐,今天真是奇怪啊。” 一边正在用热水揉搓着自己双手的白小仙咬牙,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双手的皮肤都有些发皱了,她才皱着眉移开手。至于两个小丫鬟探过来的目光,她直接选择了无视。 不毁掉,难道还留着东西提醒自己做噩梦! 她恹恹了几天,不过在经营着朝花堂的时候又斗志昂扬起来了。 一如既往地让马车搭着自己去朝花堂看看。不过这一天,车程却有些离奇地长。 白小仙蹙了蹙眉头,这路上也没见减速啊。反倒是,怎么越走倒是越安静了。 桃红喊道:“这么久了,还没到吗?” 而车外的马夫根本就没有回答,只是吆喝着马“驾驾”的声音。白小仙和桃红一听这有些陌生的声音,立即就发生了不对劲,根本不是府中的马夫。 “停车——”白小仙喝道。 很快,那马车倒是停下来了。可是却有一个人掀开了车帘,看着她们主仆。 -- 第126页 白小仙看到一身华服的盛小侯爷时,脸色也变了一变。再看马车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后院,是一个她彻底陌生的地方。 “盛小侯爷?” 盛天泽冷冷地笑了一声,“原来,白姑娘还记得我啊。” 桃红小声地对白小仙道:“小姐……”声音里也带着某种惊恐。 盛天泽面无表情地瞧了她一眼,眼中仿佛有杀意。 白小仙被他这目光激得心中一凉,瞪了身边的小丫鬟一眼,示意她别跟着自己,然后淡淡地朝马车下的盛天泽道:“不敢。盛小侯爷之名,京城之中那个人不知道呢。桃红,你不可无礼。” 随即,她走下了马车,走到盛天泽的身边,笑着仰头。“不知盛小侯爷是找我有什么事呢?” 盛小侯爷拍拍手,十分赞赏地瞧着她。“白姑娘这么识情知趣,倒是让我十分佩服啊。” “难怪娇娇几次都阻止我,不然我动白府,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笼络到她的。既然你这么识趣,我也不想做坏人。” 白小仙背后生了一身冷汗,却不敢发出一言,怕刺激到眼前这个疯子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不知小侯爷您的意思是……?” 盛小侯爷走到一边的石桌上坐下,很快便有侍女上了热茶和糕点,他微笑着伸手。 “白姑娘路途辛苦,不妨和我先喝杯茶再谈谈?” 白小仙那颗心坠了坠,不过还是冷静地道:“小仙不敢。” 盛小侯爷态度恶劣地反问:“是不敢,还是害怕?” 她垂眸,“小姐只是一个商户之女,配不上和您平起平坐。”这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指不定她这一坐,一会儿被他如何恶整呢。 盛小侯爷哦了一声,看向眼前的少女,却是极为的不屑,虽然和娇娇都是一个府上的人,可她这等心机深沉的商家女又怎么比得上天真善良的娇娇呢。 “既然你不坐,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 听到他这番话,白小仙马上就想到了原来的剧情,心中有些讽刺地笑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段剧情居然提前就开始了。 “不知我能为您做什什么呢?” 见到她一点反抗都没有,盛小侯爷更是厌恶而轻视。“季沉那个人,满腔坏水,浑然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也只有娇娇才会被他骗了。正好,我听说你喜欢季沉是吧,我可以帮你成为他的人,不过有一点,我要你阻止季沉接近娇娇。” 白小仙低着头,这时,听到他这些话,更是不由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极了。她抬头,那双漂亮而澄澈的杏眸对上目中无人的盛小侯爷。 “小侯爷,你肯定是听错了吧。我从未喜欢过季沉。” 盛小侯爷生于侯府之中,见多了女子之间的推拉,对她有了偏见,更是拿她这种态度当做是有意为之。 他微微笑着,那张俊秀的面孔却有些阴沉沉的。“那白姑娘你是想拒绝吗?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胁迫之意更深。 白小仙无奈,“盛小侯爷,我并未说我不答应啊,只不过……” 盛小侯爷道:“只不过什么……” 盛小侯爷轻嗤一声,“你爹爹现在正和我的人在聊事情呢,你若是婉拒,就别怪我无情了啊。” 这明晃晃的威胁让白小仙有些无语。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盛天泽盛气凌人地笑道:“早说不就好了嘛,硬是要让我做那等恶人。” 白小仙讪讪一笑,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等疯狗,也只能楚娇才能降服下来了。 盛天泽看着还算是乖巧的她,总算是满意地离开了。 临行前还让那马夫亲自送她们主仆二人回到白府。 白小仙竭力淡定地回到了白府。 而她这出去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回来的样子很快也引起了白府之中有心人的留意。更是一查,查到了她和盛小侯爷的交易。 那细作立即将这件事飞鸽告知了季沉的人。 此日,才是季沉第一次上朝,也在皇恩浩荡之下被指到了翰林院做庶吉士,在本朝向来也只有庶吉士才能入阁,是状元及第后能分配的最好不过的地方了。 季沉早已知晓。自然跪拜隆恩。 一边的谢国公瞧着自家的侄儿也是欣慰不已,不过一想起最近几日传闻得浩浩荡荡的玉星公主和自家侄儿之间的香艳传闻,又是皱了皱眉。 沉儿也不小了,倒是可以给他相一门亲事了。不过,这人选倒还得琢磨琢磨。 下朝后,谢国公走到了他身边,笑吟吟地道:“沉儿,第一天上朝觉得如何?” 季沉笑得清雅,眸色淡定。“回舅舅的话,今日倒叫我长了不少见识呢。” 这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倒是极乐啊。 他低垂着眸子,亦是笑盈盈的。 谢国公见他心情不错,心下也很欢喜。“那……便好。” 接下来的一路上,舅侄二人倒是谈论得开心,季沉更是被谢国公拉到了府上要去好好喝上几杯。 自从他点榜为状元以后,明上以清净方便为名脱离了谢国公府,而自立府邸。 深夜而归,他面上带了点点桃花嫣色,微微的酒醉,只不过在回到季府,从手下人哪儿听说了盛小侯爷和白小仙的交易后。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些许阴郁,他挥手让那人离开。 -- 第127页 奴婢被水让他沐浴时,照例离开了寝室。 水汽氤氲之中,那微些醉意也慢慢消失。他睁开眸子,神色清冷,微微抬着下巴,若有所思。 接近我吗? 小姐,那我便拭目以待了。最好是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低低一笑,只是那眼角却有些沁着寒气的肃杀之意,自然,这些都是对盛天泽那种盛气凌人而自以为是的厌恶。 第69章 . 季沉生辰会? 三张请帖 御书房中, 皇帝取过奏折,慢慢扫视过,以朱笔勾描, 然后便递给一边毕恭毕敬的高公公。 “这季沉还是不错。年轻, 稳重, 若是当年……” “唉……”皇帝叹息了一声, 又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藏了起来。 陪侍在皇帝身边多年的高公公那还不能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他手里握着那本奏折,观察着九五之尊的神情, 道:“若是当年琼枝小姐没有发生那样的意外,季公子也该是殿下啊。” 皇帝喟叹,“这么多年来,朕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琼枝要逃离朕的怀抱,到底又是谁助她离开的。她失忆后又怎么会去到宁城,她的死绝不简单。” 他甚至怀疑起了枕边人。可是没有一个彻底的答案,夫妻多年情分到底也不能就此产生了缝隙。 高公公额边落下一滴冷汗。帝后之间的嫌隙在近几年更是渐渐增多。可主子间的事情, 他到底不好说,只能含糊答了一句。 他一点也没有留意到皇帝扫向他明显有些怀疑的目光。 - 凤梧殿中,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有些不安。尤其是在季沉再次受到圣眷的时候, 那张美艳逼人的脸上都有些凶煞之气。 她手指颇不平静地敲打着玉桌, 冷冷地道:“好一个季沉啊,本宫本想放过你的小命,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死。” 她更是想起了皇帝近来那探究的目光,那双美眸都有些深深的怨气以及爱而不得的恨意。“陛下,这么多年来, 您还是信不过本宫啊。哈哈哈哈~” 她疯狂而绝望地笑着,眼角慢慢滑下清泪。再次抬头,那张已经不再年轻, 带有皱纹的脸蛋之上只剩下深深的谋算。 忽然有宫人禀告道:“娘娘,太子觐见。” 皇后脸上那些狰狞的神色消失殆尽,她的声音之中甚至有了些喜色。“快让久安过来。” 直到那抹英俊如神的身影走进来,含笑地唤她母后时,她心中的不满慢慢消失,望着自己的儿子,她下定了决心。 - 白小仙自那日被盛小侯爷威胁过后,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两个丫鬟,尤其是桃红,同样的是担心不已,那天她也在车上听到了那个盛小侯爷对自家小姐说过的话。 她回来后正想要找楚娇要个说法,没想到得知楚管家和楚娇都已经离开了白府,真是个气都没地方撒去。 白小仙也知道这件事,她还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主动离开更好,免得以后撕破了脸,还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盛小侯爷在原剧情线里就是她最大的“支持者”,当然只要没做对付楚娇的事情,他身为小侯爷,未来盛侯府的继承人给予的帮助自然不小,否则在原书之中,她一个商户之女怎么可能三番两次接近已经成为了权臣的季沉呢。 她有些没精打采地玩弄着一只蜻蜓簪子,一想起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颇为头疼。别提前不久和季沉发生过的那种事了,也许没过多久又要接近他,他要是不怀疑才奇怪。 只是一个月过去了,一点事都没有发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点,对,也就是一点点而已。 她一如既往地处理着首饰店的事情,还有染坊新染的青烟,甚至还以青烟为底图设计出来好几款衣裙,让府里负责丝绸庄的管事拿去制作,趁机再让青烟再在京城之中热一热。 哥哥那边每隔一个月便会递来一封信,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了。知道他过得很好,甚至从小兵混到了小兵头,心情还不错。不过看到他信里绕来绕去问起顾香兰的事情,她还是抽空上了一趟相国寺中,面见吃斋的永安县主。 大半年没见,也许是在寺中接受佛理熏陶,本是绝色面容更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圣洁素雅。 白小仙一如既往地和她说了半天话,甚至在寺中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回府后,正当她走下马车,却看见桌上有份信。 信封上没有写字。 桃红都是一脸的惊讶,连忙拿起那封信递给了她。“小姐,这谁这么没礼貌啊,连名字也不写就直接放在这里了。” 她连忙问了马夫。 马夫也是一脸迷茫。 白小仙总觉得也许和盛小侯爷有关。 她狐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把信封给拆开了。当拆开了信一看,发现只是一张请帖。这不是别人的请帖,而是季沉生辰的请帖。 请帖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务必前去,否则后果自负。” 桃红好奇地想看,被小仙给挡住了。她装作什么事有没有一样地道:“也许是谁开的玩笑吧。” 桃红便眼睁睁地见她郑重地把信封封好,然后藏进了袖子里面,不由嘟囔,“小姐骗人。” 白小仙:“……”还真是骗你。不过,一想到那张充满了浓浓威胁之意的请帖,她又不傻,自然猜的出来,这就是盛小侯爷的手笔。 -- 第128页 让她参加季沉的生辰宴会吗? 她猛然想起原文之中她于季沉的生辰宴会之中嫉妒地将楚娇推下水的那个情节,不会吧,难道剧情全部提起发生了? 她有点不安。 不过对盛小侯爷硬是要把她和季沉拉成对这件事又有些无语。 盛小侯爷啊,盛小侯爷,你啊,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有这些空闲不如好好攻略楚娇吧。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而此刻正在楚娇身边当舔狗的盛小侯爷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楚娇瞧了瞧满屋子伎乐舞姬,非常开心,对接下来安排的大型舞蹈都有了信心,连带着对盛小侯爷都多了一抹关心,“小侯爷,你没事吧。” 盛小侯爷被她关心,眼神都软了,那里还顾得上担心自己,连忙道:“娇娇我没事,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满足你的要求吗?” 楚娇点点头,不过又欲言又止。 盛小侯爷看出了她的犹豫,笑着开口道:“怎么了?” 楚娇咬唇,始终还是把心底话给说了出来。“小侯爷,其实我这次准备的舞蹈是想要给季哥哥贺祝生辰。” 闻言,盛小侯爷那俊秀的脸蛋都有些狰狞,不过在发觉到少年那有些害怕他的神情时,他立即又憋屈地露出一个笑容,“哈哈,没事,你喜欢就好。” 楚娇双眸都亮了,连忙牵住他的手,“小侯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盛小侯爷微微偏头,应了一声,眸色却越来越阴沉。他就知道会这样,没关系,季沉是吧,只要他被白小仙缠住,等他那恶行彻底露出来的时候,娇娇一定会明白谁才是最爱她的人。 “还叫我小侯爷吗?”他有些受伤地微微垂眸。 楚娇脸色微红,“天泽。” 他才满意地握住了她的手。 - 白府。回到雪香阁以后,白小仙颇有些心累,她将盛小侯爷那封信放在靠窗的妆台上,手指磨蹭着那张邀请函,颇有些无奈。 正在她思绪纷飞之际,忽然窗外芭蕉树轻轻发出些许声响,暗暗昏色之中,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孩站在窗边,无比恭敬地奉上一张请帖。 “你……这是什么?” 白小仙被她忽然而至吓了一下,于昏色之中看这女孩更加觉得陌生。 那女孩不敢看她,只是低着头,道:“小姐,这是主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她手上的那张请帖便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 白小仙若有所思,冷淡地道:“你家主子就是季沉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头。 瞧着她,白小仙便明白了,她早就知道这府里有季沉的人,没想到今天他干脆就让人直接来见她了。 这是威胁她呢,还是轻视她呢。总之,白小仙火气都被激出来了。她从女孩手中抽过了那张请帖,语气都沁着寒意。“我知道了。” 在她接过了这请帖的时候,女孩便告退了。 而望着手上两张一模一样的请帖时,到了,白小仙知道这一次季沉的生辰宴会,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了。 只不过,看了一眼时间,五月一日啊。还有不到七天了。 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随即趴在妆台上。她这苦命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 不过,无论这一次剧情是不是推动着她走,她都要试着稍微反抗一下,毕竟今日不同往日,若是真的原文中的时间线都乱了,或许她可以浑水摸鱼一下。恶毒女配的结局,也不一定就是她的结局。 她瞧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请帖,那双星眸晶亮晶亮的。 又过了几天,一向和她玩得不错的秦小姐和黎小姐也约了她见面,还神秘秘笑眯眯地问:“小仙,再过几日便是明月公子的十九岁生辰了,你要不要也来一起凑热闹?” 黎小姐手上拿出了一张请帖。 白小仙想要婉拒的话逗留在唇边,最终还是收了。 看了看手上的请帖,又想起了家中那两张请帖,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看来她是逃不掉了。 “小仙,你是不知道,楚娇那贱婢占着有盛小侯爷撑腰,最近一直在弄什么歌舞呢,据说要在季公子生辰当日给他贺生辰。我看啊,她就是故意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这恶毒女配的发言居然让白小仙无法反驳,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一笑,却被两位小姐当做认同了,同为季沉的粉丝,自然也对一直把季沉当做自己囊中之物的楚娇十分看不惯,甚至说着说着就开始说起了如何折腾楚娇的想法。 白小仙也被拉作其中。 然后她才想起,在原书之中,好像是有这么两个炮灰小姐。当然,她还是那个教唆的人。没想到,这剧情它偏是偏,怎么都能拉上去。 她翻了一个白眼。 而很快,五月一日到来了。宴会是全天举行,不过中午季沉招待的是官场的人,晚上则是同辈。 自然,她是参加晚上的宴会。 第70章 . 落水 小姐,你又逗我了。 白小仙也挺好奇看着季府, 这才从秦小姐嘴里知道,原来自季沉中了状元以后,便自立府邸, 搬出来住了。 这个府邸并不算大, 可胜在清幽, 亭台楼阁布置得恰如其时, 夏季时节,甚至还有些幽幽的萤火虫缥缈其间。不过也许是今晚府上造访的小姐公子太多了, 台阶都被踏出了人气。 -- 第129页 白小仙打眼一瞧这些客人,看他们衣香鬓影,仿佛不是来贺寿的,而是来争奇斗艳的,一个个无论男女皆是打扮入时。 黎小姐笑着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这些人的底细透露给她听。 白小仙倒是面无波澜,这些人认不认识对她来说,在今晚都无所谓。 “听说今晚, 盛小侯爷特意为季公子搭了一个贺寿的台子呢,还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有前边的小姐疑惑地说着。 她身边的女伴笑着答她, “盛小侯爷一向讨厌着季公子呢, 今晚来还不是为了那个楚娇。人家硬是要准备一台歌舞给季公子贺寿, 还有盛小侯爷作保,那季公子再讨厌,现在终究是广场上的人了,总不能和他们闹这点别扭吧。” 那小姐才哦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 白小仙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的。 秦小姐在她旁边道:“就她事多, 以为大家没有才艺呢。” “谁不知道季公子为人最是光风霁月,真君子一个,不然谁忍得了。”黎小姐在一边附和着。 唯有白小仙听着她们的话, 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光风霁月,真君子? 不愧是黑心莲。 走着走着,便瞧见了昏色之中火树银花,不远处已经搭建了台子,侍婢家仆忙忙碌碌。天上一轮月色照得水榭附近好不热闹。 不过,在瞧见了自另外一边穿着一身牡丹襦裙的楚娇走过来时,秦小姐和黎小姐立即对她使了一个颜色。 白小仙是真的不想去。 可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三人跟着跟着,就走近了内院当中。身形窈窕的少女似乎脸上还带着气愤一样地,边走便嘴里说着什么。 黎小姐哼了一声,“我看啊,定是她又去找季公子了,结果被人请出来了吧。” 她努努嘴,眸色朝向那写着端居阁的牌匾,附近是深幽的花园,那里边想必便是季沉所居之地。 秦小姐道:“走,我们去拦住她,问一问。” 她和黎小姐对视一眼,又看向白小仙。白小仙有些头疼,不过还是点点头。估计这个剧情不走,她别想好过。不过好几年没做恶毒女配了,这一时间她还真的有些遗忘了。 也只能让楚娇自求多福了。 楚娇是很生气。非常的生气。便连那身漂亮的,专门为这场舞蹈定制的牡丹仙裙都被她穿出了一种凌乱之感。 “季哥哥,你为什么……讨厌我?”她忽然停下来,落了一脸清泪。又害怕被人瞧见,忙不迭地擦眼泪。可便在这个时候,就有一道不怀好意的女声出声道:“楚娇,你这么黏糊,季公子讨厌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楚娇转头,红着眼睛,怒气扬扬,“你胡说。” “呵呵,你当谁都是盛小侯爷,得巴着喜欢你啊。”黎小姐亦是道。 “你——” 楚娇这时也看到了走过来的黎小姐和秦小姐,气得不行,不过在看见她们身边的少女时,她神情有些复杂,那张娇美的容颜更是染上了很重的怒气,她牙齿作响。 “你们休想落井下石,季哥哥才不会是你们眼中那种小器的人。” 白小仙还是走出来了。“楚娇,今日见了我,也不打算打声招呼吗?” 她容貌清丽,此刻轻轻噙着一抹笑意,更是姿容闲雅。 楚娇看着她,目光滑过一抹警惕。“小姐,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秦小姐走近她,嗤了一声,“你说得这叫什么话,你都能来,小仙难道来不得。” 黎小姐更是嚣张跋扈,“一个下人居然不给主子请安,难道不知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吗?” 楚娇也不是好惹的,“你们胡说什么,我早已不再是白家人,称一声小姐已经是对她客气了。你们咄咄逼人,是不是嫉妒我啊。” 秦小姐呵呵一声冷笑,“嫉妒你,嫉妒你给我们取乐吗?我们这些正经小姐可比上你多才多艺,一会儿还得上台给咱们撑场子呢。” 楚娇气得,“你……恶毒。” 秦小姐、黎小姐逼近她,两张脸脸色都有些难看,“你说什么——” 白小仙瞧着她们离湖边越来越近,再看附近也没有季沉和小侯爷的身影,她有些担心楚娇落水,毕竟她可是不会游泳的。想到原剧情,她也没有犹豫走上前去,恰好走在秦小姐、黎小姐和楚娇之间。 她们三人都因她忽然的过来,愣了一下。 “咳咳,楚娇,你怎么说话的,快给秦小姐和黎小姐道歉。”白小仙冷着语气道。 楚娇红着眼睛,看着她,面上血色尽褪,她咬了咬牙,道:“白小仙,我不是你的奴婢,你别这样威胁我,不然我……” 白小仙持着团扇,清丽的眉目如月色一样婵娟,她轻轻启唇,似笑非笑。“不然你如何……?” “你们在做什么?”忽然盛小侯爷的声音含着怒气而至,白小仙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下意识地看过去,也就没有提防到楚娇就在这个时候,怒气冲冲地推了她一把。 白小仙在感觉背后被一推时,甚至扭头望了一眼楚娇。 她满脸的委屈,像个孩子一样又害怕又恶毒。 扑腾一声,她坠入了湖中。 秦小姐和黎小姐都被吓了一跳。“来人啊,白姑娘落水了。” 盛小侯爷当即也是大马金刀地过来了,楚娇一见到他,仿佛便有了倚靠,一把就投入他的怀抱,哭声很大,不知是掩盖着自己的心虚,还是今晚真的被季沉给委屈到了。 -- 第130页 “娇娇别怕,有我。” “盛小侯爷,快下水救人啊。”黎小姐着急地道。 盛小侯爷抱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楚娇,目光如刀般刮过她们两人一眼,“我若是救了她,这夏日轻薄地轻薄了她,你们是不是还让我娶了她啊。” 黎小姐有些讪讪。 而秦小姐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还是十分登对啊。一样的恶毒。” 盛小侯爷冷傲地瞧了她一眼,轻轻安慰着怀里的人,“娇娇别哭,是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咱们回去。” 怀中的人却哭得更加大声了。 盛小侯爷目露厉色,瞪了她们一眼,“还有下次,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秦小姐和黎小姐都被他那个眼神吓到了,甚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两人瞧了瞧湖里还有一些动静的水声,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当即便去搬救兵了。 而盛小侯爷瞧了瞧水里,过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随即温柔小意地向怀里啜泣的楚娇,道:“咱们别受他这鸟气,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娇提起脸,鼻尖都是微红,她却又不舍地望了望那牌匾所在之处,咬咬唇,最终还是轻微地应了下来。 顿时,小侯爷都惊喜到了,抱起她就走远了。 湖下,看了一出好戏的白小仙如一条美人鱼般破水,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这才从那种憋气的窒息感之中逃离出来。远远地瞧着黯淡灯火里,盛小侯爷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就完了……?”奇怪,季沉怎么没出来。 她又忍不住吐槽道:“还好我会游泳,不然就她们这么不靠谱,我今儿就折在这里了。” “是吗?”清澈如山中叮咚流淌般的声音忽然轻轻地流泻在耳中。 白小仙被吓了一跳。 张望了一下附近,只见这花园附近,也许是离着主人居所之近,入夜更是安静,只有些月色摇曳,些许幽花吐苞,夜风微凉如水般,刺得她也觉得寒凉不已。 明明是…… 她正欲在心中道,却看到有一道身影如月色般清朗,芝兰玉树般站在水亭里,手里执着一盏灯,在那明朗的灯光里,那双幽深如潭般的凤眸瞧着她,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的。 白小仙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这厮什么时候来的? 嗯? 他走到石阶边,打着黄澄澄的灯,照向水里的她,忽而伸出一只手。 “小姐,你不上来吗?” 水里的她有些狐疑地游了一游,游到他旁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正想伸出一只手。 可察觉到他那张清冷矜贵的容颜上仿佛若有所思,甚至那菱形唇瓣都微微上扬起来,一些说不出的恶劣,居高临下,又让她不知怎么地一想到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心中便冒出了火气。 这是在玩弄她吗? 她眸色划过一丝深色,然后笑了笑,那笑容很轻柔。水里的她,头发早已散开,此时如水藻般浮着,妆容因落水而脱离,更加是眉如墨,眼莹莹,唇如蔷薇,肤色凝脂般吹弹可破,仿佛自水中而生的一朵不染红尘的青莲。 季沉定定地瞧着她,失了神。“你……” 她脸上还带着柔柔的笑,牵住了他的手。“好啊。” 他不知怎么地,有些欣喜,连唇都轻轻抿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 可就在他全然放松之际。水中的少女忽然挑挑眉,哼了一声,将他拽入了水里。 扑腾一声。 直到水漫得湿漉漉,他那总是温润含笑的面具终于有了破绽。“白小仙——” 可是,闻声而来的却是她那一声声清脆脆的笑声。 她笑得欢喜,心花怒放似的,在他心中落了重重的一笔。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有些别扭的挣脱之中,双臂更加加了些力道,不让她脱离。他在她耳边说话,呼吸都有些热热的。“小姐,你又逗我了。” 白小仙:“……” 好吧,好吧,我是在逗你。她有些无奈了。 她使劲地想要扳开他的手腕,却发现是徒劳,被抱得越来越近。“季沉……” 他丝毫不放松,含着清润的笑意。“小姐,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故技重施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恶劣的趣味。 第71章 . 梳妆 季沉的妆奁 水下, 仿佛一切都有些缱绻。 被他抱在怀里,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紧促。 白小仙无奈,“季沉……” 他却轻轻地嘘了一声, 白小仙这才听到有人群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她立即就想起了, 就在方才秦小姐、黎小姐去搬人过来了, 这会儿应该是叫到人了。 她是极无语。若是真的唤做另外一个不会游泳的小姐,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 她们搬来救兵,怕是都要溺水而亡了。 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动静,觉得眼下她们俩这种距离怕是一会儿被人发现,少不了闲话。她小声地道:“季沉,你快松开。” 他声音清亮如银,“若是这么轻易地放过小姐,我不是白白地落水一趟了吗?” “小仙, 小仙——”秦小姐和黎小姐的呼声越来越紧,白小仙也有些紧张了, 掐了他抱着腰间的手一把。 他却恍然未觉, 语气低低, 有些说不出的恶劣。“小姐,你不想别她们发现吧。” -- 第131页 白小仙迟疑地点点头,不知道这厮要玩些什么。 下一刻,却天旋地转,被他抱入怀里, 她微微的眩晕,然后才发现他踏水,脚步轻扬如烟地落入夜色之中的花树之中, 很快,甚至她还来不及瞧岸上携着一堆奴仆到来的秦小姐、黎小姐一眼,便觉得腰间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沉稳有力极了,甚至轻轻捏了她腰一把。 被占便宜的白小仙愤怒极了,回眸却对上一双幽幽的眸子,他眸里有冷色,“看着我。” 白小仙被他这一声镇住了,看着他,半响,才恼羞成怒地道:“你有病啊!” 他掠地而落,园内满室灯火,连一旁清幽的树色都如碧玉般,他低眸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却不是笑,而是郁郁,噙着阴戾的清凉。 他踏入室内,将她扔在地上。 被这样粗辱对待的白小仙扶着自己的腰,有些悻悻望着地上的软毯,因为不疼,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强词夺理地骂人了。 “小姐,我本来就有病啊。”他轻飘飘地落下这样一句,视线瞥过她,忽然眸色回避似的挑开。 白小仙还没来得从他自我诋毁自己的惊讶之中回神,马上就留意到他的视线,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马上便捂住了胸口,同样回避着他。 她脸上都慢慢染上些许红晕,喝道:“你出去——” 季沉这次倒是没有和她顶嘴,抿抿唇,那张若仙人般清雅的容颜有些微红。只是,此刻白小仙留意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 他利落极了地走了出去,脚步很快。 撩起帘子,他在外边道:“我让丫鬟过来帮你收拾。” 白小仙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帘子被放下。 屋外传来主仆简短的对话,只是压得低低,她只含糊地听懂了一句。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个机灵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她一走进来,便走到了白小仙的身边,好奇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稳当地道:“白姑娘,奴婢叫喜鹊。哎呀,您全身都湿了啊,奴扶您去沐浴。” 陌生的地方,其实白小仙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此刻全身湿漉漉的,她也不好离开这个地方。瞧了瞧眼前的这个小丫鬟,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过于火热了。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喜鹊却不迭地说着话,极亲热的。“白姑娘是第一次来到府上吧,今晚好热闹啊,怎么您和公子都湿漉漉的啊?” 面对她那双圆滚滚,带着好奇的眼睛,白小仙轻咳了一声,抵在嘴角,含糊其辞。“巧合,巧合。” 那喜鹊也是个机灵的孩子,一见她这样,就是笑眯眯的,也不问了,而是问其他:“不知姑娘,喜欢用什么样的花瓣沐浴啊,是要茉莉,紫薇,玫瑰,蔷薇,还是百合啊。” 白小仙被这小丫鬟的热情吓到了,“随意就好。” 喜鹊扶着她往里间的浴室走,“那边都用一些。姑娘喜欢什么胰子?姑娘的头发可真秀丽啊,这都挂着水草了,一会儿我得好好洗洗……” 眼看着她小嘴吧啦吧啦,还要继续说个不停,白小仙马上打断她,“你决定就好。” 喜鹊看她。 她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欢喜的弧度。“我只要一会儿能够干干净净地在走出来,别的倒没什么所求。”这季沉的丫鬟还真……有趣! 完全就和季沉不是一个频道啊。 那小丫鬟笑眯眯地点头,“那奴听白姑娘的。” 虽说这小丫鬟话语多了一些,不过手脚确实很麻利的。把她那头缠绕着水草的头发篦得干干净净,还彻彻底底地上了香胰子洗了两遍。 白小仙泡在热水里,舒服地哼了一声。 喜鹊为她揉着肩膀,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乖乖巧巧的。白小仙侧脸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问:“喜鹊,你认识我?” 喜鹊的手都停住了,她又继续轻轻捏着少女的肩膀,无辜地道:“白姑娘哪里的话,我也是今日才认识白姑娘的。” “喔。”白小仙觉得也许是自己狐疑了些吧。 “好了。不便再捏了。有新的衣服吗?” 喜鹊转眸,笑盈盈地道:“小姐,有新衣服呢,刚刚便让人去买的。” 白小仙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那你去拿来吧。” 喜鹊道:“是,姑娘。” 白小仙看着她走出浴室,水汽有些氤氲,她眉目湿润,仿佛一朵水莲,眉墨唇红,凝脂般的肌肤在水汽蒸腾下说不出的滑嫩。 这小丫鬟……还真真有些怪。 她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对自己了如指掌一样。 不过今夜,不止季沉不对劲,就连自己也不对劲,为什么还挑拨他,要拉他下水?她捂脸,不知是热水蒸得脸热热的,还是别的。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回想刚才发生过的事情。盛小侯爷及时赶到了,季沉虽然没有出场,不过她觉得他应该早就到了。不然也不会连她在水里都被他发现过。 不过季沉为什么不出场。透过楚娇那委屈的面容,还有哭了的样子,也猜得到,她应该是和季沉见了一面,然后吵了一场出来了。 这一次盛小侯爷倒是来的很巧妙啊,还把楚娇给拐跑了,看来今晚季沉的生辰贺喜的那台舞蹈也一样是被抛弃了。不过,季沉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心情逗她玩。 -- 第132页 刚才那暧昧的距离,更让白小仙不由细思,细思极恐,难道到现在季沉还没有……喜欢上楚娇? 好像在她阴差阳错之下,他和楚娇所谓救赎的情节全部都落空了。 白小仙有些愁绪,这这这…… 若是不能早日达成大结局,那她岂不是还要担心不停。看来,接下来她还得真的好好地“配合”一下盛小侯爷,撮合一下他们俩。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喜鹊抱着一身衣衫走了进来。“白姑娘。” 白小仙回过神来,“喜鹊,你把衣衫放在哪里,我自己穿。” “那……好吧。”喜鹊嘟囔。 也许是她过于狐疑了吧,总觉得她这一声嘟囔里有些说不清的遗憾。 遗憾?白小仙在脑子里打了一个叉,她又想太多了。 喜鹊又道:“白姑娘,那我在外边等您。” 白小仙应了一声。 她从水中起身,走出浴桶,然后走到喜鹊放的衣衫身边,瞧了瞧那花色,是很干净清丽的一种杏色色长裙,刺绣着花纹,披帛是清雅的石青色。一身飘逸而华贵,仿佛漫步在花丛之中。 她一穿上,居然觉得无比的贴身,不由有些郁闷。这随便上街买的衣衫居然和她经常穿的衣衫一样舒适了。 她随便拿起一块白布擦着头发,然后才打开了门。 喜鹊瞧着她,主动接过了白布,替她慢慢擦着发尾,然后又引着她走到了妆台边。 白小仙一看妆台愣神了,这妆台看得出来很少使用,也并非是男子的妆台,连那菱花镜都是崭新的,泛着皎洁的光。放在妆台上的妆奁上放满了各种簪钗头花,甚至还有她朝花堂卖得极好的几样首饰。 “这也是随意买的?”白小仙疑惑地开口。 喜鹊滴溜溜地转过眸子,含笑道:“白姑娘,这……这是公子为未来的夫人准备的妆奁。” 白小仙语重心长地哦了一声,季沉这朵黑心莲还有这么儿女情长的一面?不过,她不由避嫌地道:“喜鹊,既然是你家公子为夫人准备的,还是别——” “白姑娘,公子走的时候给留了话,也让奴用这些东西,再说,公子还未娶妻呢,这些啊,不过是小小一角,姑娘您可别在意。” 这话说得白小仙都不知道怎么回了。她疑心地点点头,瞧着镜子里的喜鹊却长叹了一声的样子,若有所思。 “姑娘这身衣服啊,特别的轻逸,就适合配上一些金簪钗环压住。”喜鹊欢喜地拆了妆奁,取出了好多样给她过目。 白小仙有些目不暇接,此刻倒是对喜鹊的话,不太生疑了。只因这些首饰都一个比一个精致名贵,若是准备给未来夫人的,倒也称得上。 梳头髻,妆点,喜鹊贴心地一一问她。白小仙从来在这上面都是很有见闻,自然也是按着这套衣裙,还有自己的喜欢,让她一一弄了。 等到弄完后,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满意。 喜鹊却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她痴痴地道:“不愧是公子……” 白小仙皱眉,“什么?” 喜鹊捂嘴,岔开话题。“姑娘这样打扮仿佛是石榴花仙下凡来了一般,奴看岔了眼。” “是吗?” 被人夸自然是开心的,白小仙眉眼也浮上了笑意,她拔弄了一下额间花胜,抿了抿口脂,这才满意地收尾。 “你梳得挺好的。” 喜鹊笑眯眯地道:“承姑娘的美言。” 这一切,都已好,白小仙就想离开了,却被喜鹊拦住了。 她道:“白姑娘,公子让您在这儿等着他回来。” 白小仙皱了皱眉,“是吗?” 第72章 . 两碗长寿面 只是吃长寿面? 这丫头拦着自己做什么? 白小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披帛微拖,走到一边的桌子前坐下。 喜鹊见她仿佛是不再走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忙不迭地问:“姑娘饿了吗?我给您上些糕点和茶水?” 说完, 也不等她回话, 便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白小仙坐了一会儿, 这才起身,趁着这丫鬟的空档, 想要离开,可人还没走出这屋子,便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如竹叶般落在了眼底。 他的扇子隔开帘子,音色有些冷,便如夜色中的寒露一般。 “小姐,这是上哪去?” 白小仙脚步停住了,那张轮廓清峋的谪仙面容又落入了眼帘。鼻梁高挺, 菱唇微启。他那双眼睛很深,像沉寂的山海。不笑, 可话仿佛带着翩翩的笑意, 给人一种不毛而栗之感。 “我……出去, 参加晚宴。”白小仙不知怎的,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 他忽然走近,哪怕她微微退后,也是一把挽住了她的手。 白小仙想要甩掉他的手。 “小姐,今晚玩得很开心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可凤眸对上她的眼眸时,白小仙就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她背后有些发寒,难不成刚才在湖边那一幕全都被他看在眼中。 季沉拉着她走在桌边, 放开手,坐在她的一边,甚至笑语道:“小姐这么乖巧啊?” 白小仙像被摸了毛的猫一样,小心警惕地望着他,“季沉,你……别阴阳怪气的。” 季沉哦了一声,“那,小姐为什么又心甘情愿被楚娇推下水呢?小姐你可别和我说,只是巧合。” -- 第133页 “真是巧合。”白小仙嗫嚅,但少年那双眼眸里一丝相信都没有,还带着些不问个究竟的样子,她被看得,只好挑些不关紧要地回答。 “没错,我就是心肠坏,你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我此番是求仁得仁,求锤得锤,自己落了水,你若是看笑话,那边请。”她手指一横,指着门口的方向。 季沉似笑非笑,“小姐,这可是在我府上。” 白小仙:“……” 干嘛要和他纠缠在这种话题上啊! 她气鼓鼓地移开脸。又听见他似乎叹息般的一句话:“你生气了?” 白小仙挑挑眉,“不敢,我哪敢生您的气。” “也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外面想必很热闹。”她认真地建议道。 “没什么热闹。”他轻轻地推回。 她忽然嗅到什么,皱了皱眉头,“你喝了酒?” 季沉道:“我没醉。” 他手托着下巴,目光一瞬也不移开地落在她的身上,好久好久。 白小仙被他看得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季沉,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不用出去……酬客?”她得承认,她已经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出去的想法,可是眼前这人硬是没有接住他的话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又有那么一抹兴趣了。他微微抬头,眸光都有些皎皎,那黑泠泠的瞳子里仿佛像是有什么流沙星光闪耀着,“那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呢。” 白小仙总觉得他有些醉了,可是光看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丝毫看不出醉意,这样讨要礼物的季沉该不会是她在做梦? 她那有什么礼物啊,前几天得到请帖后,满心想的都是剧情线,昨日更被两位小姐熏陶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做恶毒女配的想法。至于礼物嘛,咳咳,就是随了份子,和秦小姐、黎小姐一起买的。进府的时候就上交了。 “给了啊,进府有人收礼哪。” 季沉看着她有些心虚的样子,那还不能知道她在敷衍自己,脸色都有些黑,“原来小姐是空着手过来啊。” 白小仙无语,就怼:“你这还没成为权臣呢,就想收礼想疯了啊。” 季沉被她这话一气,“白小仙,你……” 美少年生气,自然也是赏心悦目的,只见他眉目含些怒气,却更显得顾盼有神,唇红齿白。 白小仙装傻地把眼色递向门口:“这小丫头怎么还不来,我有些渴了。” “来了,来了……”隔着老远,就听到那丫鬟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她飞快地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公子,白姑娘。”她那双大眼睛瞧瞧自家公子,又瞧着偷笑的白小仙,嘴边也绽出一些笑意。 季沉应了一声。 喜鹊看着她们俩,心里嘟囔,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乖乖巧巧地把糕点和茶水放在了桌子上,又收到公子的眼色,早早地离开了。 “哎——”白小仙正想叫住她,没想到这丫头和滑腻的泥鳅一样,一下就没影了。 季沉嘴角微挑。他抬袖斟了两杯热茶,递给她一杯。“虽然是夏日,可落了水,还是喝点茶吧。” 白小仙接过是接过了,嘴角扯了一下,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她懒洋洋地道:“无妨,无妨,就当洗了一个冷水浴。我好多年没有游泳了呢。” 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眸子。 白小仙狐疑地眨眨眼,难道她说错了? 却见这朵黑心莲开始搬动旧账,“我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小姐在寒潭里洗了一个冷水浴呢。”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还瞥了瞥她。 白小仙很快就想起来了,就是她第一次觉醒记忆的时候,她尴尬地喝了一口茶,却被热茶烫了下嘴,忙不迭地捂嘴。忽然有一只手捏了杯水给她。 她想要拿过,谁知他是给她凉水,却不打算给她。 白小仙迟疑了一下,就着那杯子一口饮下。舌尖还是有些微麻。 “小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季沉在一边凉凉地道。 白小仙:“……”她现在很怀疑,今夜他是过来报仇的吧。且见他眉眼含笑,说不出快意畅快,仿佛是她吃了瘪,他就快活了。 她没好气地道:“季公子,你可真有闲情,今晚那么多的客人都不去招待,偏偏要在这里逗弄我?你开心吗?” “还行。”他淡淡地道了这么一句。 白小仙一下就站了起来,正要走,却因他的一句话定住了身体。“和你同行的两位小姐四处在找你,这个时候你若是出去了,恐怕今晚都不会有清净时候。” 明晃晃的威胁。 白小仙转身,看着坐着的季沉,他眸光灼灼,只是面色却很冷。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自己最想要问的话。“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把落水的她带回来,在她收拾干净以后,却不让她离开啊。季沉啊季沉,猜不透你的心啊。 他垂眸,“今夜是我十九岁的生辰,我想……你陪我一起吃一碗长寿面。” 语气幽幽淡淡的,有些说不出的黯然消魂。 就这……? 白小仙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只是吃长寿面?” “不然,小姐你以为呢?”他抬眸,没有一丝脆弱,面无波澜,仿佛刚才说出那番话的人并不是他。 -- 第134页 白小仙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吃面就吃面,这面呢?吃完我就走了。” 这不会是他太寂寞了,找个人作陪?就奇奇怪怪……!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刚才就应该把楚娇拉住。 “长寿面,福寿绵长,小姐沾了我的喜气,才能活得久一点啊。”他笑着说。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他这话听在耳朵里都有些诡异怪诞,她也不再乱说话,含糊地应了一声。 “在这等我。”他起身,离去。 还不忘悠悠地瞥了她一眼。 白小仙乖巧地坐在原地。 等他一离开,她心思就开始飘忽了。走到门外,见到处都是灯光光明的,她迈出一只绣花鞋,想要离开,可是一想到刚才少年那明明含笑,却说不出的黯淡形容,她又迟疑了一下。 白小仙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离开。重新回到了桌子边,撑着脸,变成了一张包子脸,使劲捏了捏,叹了一口气。 好吧,今晚的季沉有些太奇怪了。为了小命着想,她还是老实一点。不过……吃面归吃面,他作为一府之主的,用得着亲自去端面吗? 等的时间长了,她都有些不耐烦,而空了一个下午的肚子也开始嘀咕起来。随手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便觉得惊艳,这糕点……也太好吃了吧。明明是寻常的红豆馅,却做得这么软滑。 她随手吃了好几块,又喝了一杯热茶。不免嘀咕,“这人呢,再不来,我可就要走了。” “小姐想走?” 听得一声清脆如冰的声音在耳畔炸开,白小仙手里端着的热茶都不香了,鼻子灵敏地嗅到诱人的清水面香,眼睛也瞥到了端着两碗面施然走来的贵公子,他一身雪白清贵,和手上的两碗面应该是很不搭才对,可美人如玉,端着两碗雪白喷香的面,姿态说不出的动人。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对他手上的面,比对他的脸更感兴趣一些。她不由抱怨一声。 “你可来了,我等了好久了。” 季沉愣了一下,嘴角微抬,缓缓地走到她面前。“尝尝吧。” 白小仙瞧了瞧他的神情,拿过筷子,轻轻在碗里一挑开,果然是清水面。不过香得有些过分了吧。是那种想象之中的清香。 不知什么时候,季沉已经落坐,白皙的手指拿着筷子搅拌面条,低着眸,有些认真的样子。 白小仙收回目光,夹着面才发现果然是长寿面,很长很长的一根面,没有尽头一样。她轻轻咬着,有些烦恼。 “长寿面只有一根到底,你不必担心那些旧俗,按自己喜欢的来。”他漫不经心地道。 白小仙闻言,咬断了吃下,入口更觉得这清水面条软嫩滑爽,口感很好。吃了一口又一口,很快就将一碗吃完了。 她拿着秀帕擦了擦嘴,然后满意地颔首。“这面条还不错。你府上的厨子手上功夫不错。” 季沉不置可否。 只是淡淡地吃着面。 后来,他吃完了一碗长寿面,眉眼淡淡,随即优雅地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白小仙。 “喜鹊,帮我送客吧。” “是,公子。”喜鹊走了进来,笑着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白小仙。 “小姐,走吧。” 白小仙起身跟着喜鹊走出去,却总疑背后有一道目光,盯着她。她安慰自己,只不过季沉随意一瞥,直到走了出去,吹着轻柔的夏风,才算松了一口气。 路上,喜鹊也不叽叽喳喳了,倒是让她觉得有些不习惯,于是主动说话。“刚才我吃过的那道长寿面挺好吃的,你们府上的厨子挺不错啊。” 喜鹊挠头,“白姑娘你不知道吗,这长寿面是公子亲手做的啊。” 白小仙目瞪口呆,“他亲手做的?” 难怪去那么久,原来是自己做面,不过……季沉亲手做长寿面,还拉她一起吃。这些日子里来,一直困惑在脑海里的一连串事情,仿佛终于有了些许头绪。 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第73章 . 端午相遇 不堪为良配 喜鹊将她送出了花园便欠身离开了。 小仙挠挠头, 再看自己这崭新的一身,若是真的走到宴会和黎小姐、秦小姐见面,怕是她们这塑料姐妹情都要彻底崩塌。 她左思右想之下, 还是走到那热闹繁华的宴会之处, 站在阴影之中, 她甚至看到了一身银衣清冷矜贵的季沉与人群之中觥筹交错, 不过短短两年而已,昔日那个在她面前自卑而阴暗的少年仿佛也彻底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消失了。 不过, 唏嘘是唏嘘,她总是乐意见到他好的。过去,为书所困,她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好在,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站在男女主这边的。 她是绽放一时的烟花。 是光里的暗影。当她的剧情逐渐过去,她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啊。 想到着, 她也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开朗的笑容,笑着招手招来一个走过的婢女, 让她代替自己找秦小姐二人, 以身体不适先回家为由。 她这才毫不犹豫地离开。 只是她尚且没有发现, 有一个人目送着她离开,眼中露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一杯饮尽。 周围的公子小姐还笑着闹他,“真不愧是季公子,酒量也这般好。” 他笑了一声,然后找了一个借口离场。 -- 第135页 晚上, 小仙睡得很不安稳。她枕着手,想着今晚季沉那碗亲手做过的长寿面,真的很好吃, 甚至让她有过那么一瞬忍不住落泪了。 虽然过了十九年,她仍然想起了前世,妈妈在病床前为她煮过的那碗清水面,同样的是回味无穷。 季沉真的得了他娘亲的手艺吧,难怪原书之中谢国公都一直念念不忘,甚至被自己的侄儿困于谢国公府之中都从未哭过,直到他亲手做了一碗面。 结果,她倒吃到了。 季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为什么,身为局中人的她到了今夜才发现。他的口是心非,他的言行举止,细细想来,早就隐藏在这些细节里面了。 可,或许他喜欢上的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身为男主,无论如何百转千折,他该爱上的人的都只会是女主。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般地告诫着自己。 良久,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笑容,“白小仙,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能是他。” 否则就会陷入绝望。 这份感情能够回应她的只是一个深渊。 白小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不知怎地,困极了,她要忘记今夜所有的事情,做个好梦。 到了明天,她还会是她。是那个永远向前,不怕任何困难的白小仙。她要好好照顾爹爹,守住白家的家业,等着哥哥回来娶香兰县主。然后再把这一切交给哥哥来头疼,做个大懒虫。 就在这样幸福的想象之中,她坠入了黑甜梦乡当中。 看似如故,其实日常还是走神多了些。连身边的小丫鬟桃红柳绿都看出了不对劲。看出她的重重心事。 到了端午那日,两个小丫鬟就开始煽动她出去看热闹。白小仙也有些心闷,无奈地看了她们几眼,本想凶一句,可是两个小丫鬟早就看出她便是一个纸老虎,一点也不怕她。 白小仙只好收拾收拾,和她们出门了。 桃红笑着道:“小姐啊,今年的端午可特别的热闹啊,听说皇上身体不爽,朝廷特意让龙舟闹一闹,请神送瘟。还特地派太子殿下亲自住持今年的龙舟竞渡。” “你倒是消息灵通啊。”白小仙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 桃红眼神有些闪避,不过脸上笑容不减,“小姐,这可是前几天朝廷就张榜了的啊,只是您不太关注而已。” 白小仙只是顺嘴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丫头的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却听柳绿插话道:“是啊是啊,小姐,今天北道河边肯定特别热闹,咱们就游街玩玩呗。” “奴啊,看小姐最近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了。自从您从季公子的生辰会回来以后,就连笑得不开心了。” “打住。”白小仙见她越说越夸张,便说:“咱们这不是出门了嘛。” 她掀开车帘一看,只见车窗之外的街道上人喊马嘶,还有诸多艾叶药草的清香不断飘荡。百姓来来往往,四周的摊子也传来各种叫唤声,真可谓时节热闹。 她瞧了一眼新鲜,正对那街上飘香的青艾团团相中了,忽而,听到一声震破长街的铜锣之声,随即便望向远方的河岸,只见一艘艘神采各异的龙舟船,床边站着穿着不同颜色衣衫的汉子。 她们过来的时候,击鼓游龙已经过了,不过龙舟还没开始。 “小姐,咱们得快些。”桃红笑着道。 就连马夫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朝廷鼓舞人心的时候,再过一会儿应该便是开始赛龙舟了,只是人潮拥挤,车马也很难行动。 白小仙想了一下,还是让马夫在一边停下来,然后步行前往。 柳绿给她戴了一个染色的五彩线,道:“小姐,今日是五毒汇集之日,戴上这个辟邪。” 彩缕是绣花用的视线,染了端午时节的草药,散发着阵阵清香,不知好闻又好看。 白小仙任她戴上,然后才下了马车。 她们走到北道河岸时,赛龙舟已经开始了,鼓声阵阵如春雷一般响亮。一艘艘龙舟穿破白浪不断前涌,舟上的汉子们用力地划着,发出一声声如雷霆般的喝声。 岸上观看的百姓也是齐齐喝彩。身临其中,自然小仙几人也被感染了。 欢呼雀跃,喝彩不断。过了一炷香时间,她嗓子微哑,体贴的桃红看了出来,“小姐,那边有茶铺,咱们不如去歇歇再过来。” 白小仙津津有味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好好,我想和喝点酸梅汤止渴呢。” 今日端午,那茶铺又临着河岸,热闹得不行。白小仙三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给上了酸梅汤。 白小仙又要了一碗雪酪樱桃蜜饮,尝了一口,倒觉得口味还不耐,难怪店里如此热闹。 “店主人,准备一百份甘草汤和酸梅汤。”忽然听到一道清亮如银的声音,似潺潺流水般流动在耳畔。好听也就罢了,这声音的主人她回头一瞧,果然如她猜的。 他又道:“准备两份店里的招牌冰饮。” 看见季沉时,她愣了一下,想要回避,不过却看到他身边一位紫锦华服的青年时,怔了一下,那青年仿佛也是发觉到了她的目光,怔了一怔,礼貌地朝她一笑。真是君子端方,若美玉无瑕,霁月光风的代言词。 她也回以轻轻一笑。却在下一秒被着了一身官常服的季沉携入眼帘,他不笑,容颜甚至比那紫衣青年更甚,只是有些冷色,就连以往常人夸赞的温润而泽都消失了。 -- 第136页 “两位大人,里边请——”店主人道。 才拯救了这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可是紫衣青年却迈开长腿向白小仙左右走去,然后坐在空着的左边一桌。 季沉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过眸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白小仙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变化,挑挑眉,不开心了? 不过,当紫衣青年落坐在附近一桌时,她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小丫鬟却有些兴奋地低声向她说话。 “小姐,小姐,这位紫衣公子您认识吗?” “季公子唉,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可真是如朝阳明月,让人看了觉得心动。” 不止是她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便是自从他们二人进来以后,这茶铺都多了好多女客人。 白小仙不由在心中叹道,美色惑人啊。不过有一说一,这位紫衣公子还真是说不出的俊美,好似朝阳般焕发光彩,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他这老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怎么一回事。 白小仙皱皱眉,终究还是捕捉到他一个视线,然后对上去他的视线。他却微微回避开来,举止都有些青涩,很文雅地道:“我见姑娘容貌如明月般让人心喜,不免多看了一眼,冒犯姑娘了。” 他对面的白衣公子提着茶壶的手停在半空,看似面无波澜,其实已经开始散发着冷气了。 白小仙的笑容愣在嘴角,不是吧,他这是心情不好? “公子谬赞,我看公子才是一等一的人物。小仙不敢担这个笑话。” 紫衣公子却有些心焦地道,眉目难掩青涩,那双眼睛却闪闪发光似的。“怎会,姑娘……” “姑娘言辞文雅,是我见过最——” 他视线有些温柔。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别啊。 “君公子,请——”却在这个关头,一直沉静着的白衣公子忽然道,言行举止无比妥善。 那君公子被打搅了也并不有怒,笑着接过季沉的茶,耳朵却有些微红。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孟浪了。 两个小丫鬟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些趣味了。暗中打趣自家小姐。 白小仙嘴角勾起的笑容很甜。 季沉眼色微暗,喝了一杯茶,隐饰住眸中的冷厉。 那君公子却不死心,“今日遇见姑娘,可真是巧啊,免贵姓君,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笑扬扬地望着她,可是却被白小仙看出了一抹紧张来。 君?这不是本朝王侯的形势,白小仙眉头轻蹙,心里漏了一拍,再看这紫衣青年的形容,想起了桃红来之前的那番话。莫非这位君公子便是太子殿下? “白。公子多礼了。” 她又不傻,回过神来,更是留意到,季沉看似温温和和的,却眉眼却有些冰冷。 眼下这种奇怪的气氛,更是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尴尬,特别是在猜出季沉暗恋自己后,她此刻只想一走了之,避开这种尴尬。 在君公子情怯之时,她就收拾了脸上笑意,朝他颔首,矜持了一下,便递了眼色给身边两个丫鬟,离开了这个茶铺。 君公子看着她离去,很是想挽留。 “公子。”季沉轻轻地道了一声。 那君公子恍然如梦初醒,坐了下来,只是目光却追随着那佳人离去。 良久,才恍然若失地道:“季沉,这位白姑娘可真是琼姿玉貌。” 季沉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发白,他淡淡地道:“公子,难道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君公子羞涩一笑,贵公子般矜贵文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季沉瞧了他一眼,声音如冰。“公子,您身世高贵,她不堪为良配。” 君公子却翩然游神。 “季卿此话差矣,书中有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既为君,哪惧风雨。”他含笑对他言。带着作为太子殿下的傲然。 丝毫没有发现他眼底一丝笑意也没有。 第74章 . 十四夜邀宴 中秋十四夜,月明人亦如愿…… 次日在朝花堂见到君公子时, 饶是白小仙也有些惊讶,不过更让她挑眉的是,季沉也一身便服, 着银绯之色。 “君公子, 季公子。”她笑盈盈地道。 君公子却有些受宠若惊, “白姑娘, 正巧啊。”随即,又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季沉, 你和白姑娘认识……?” 白小仙便发觉落在自己身上似有若无的视线轻轻落开,他道:“公子,我和白姑娘的确认识。” 君公子微些皱眉。 季沉仿若无觉,淡淡地道:“只因曾经结缘府上,说起来我还得唤白姑娘一句小姐。”他目光也如水涟涟地瞥过一边含笑而立的玉人,语气浅淡如雾般。 君公子一怔,“季卿——”太子这才想起了他曾经的身世, 难免觉得戳人伤口,微些懊恼。 白小仙却看出季沉是故意为之。而这位太子一如书中的温善, 难怪后来被季沉谋夺权位, 还真是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啊。 她解围道:“季公子, 那都是些陈年往事,我们都应该介怀了。如今您为官场中人,苦尽甘来,可知是上天的眷顾啊。” 她一字一句真情实意,他却不喜她这种疏离含蓄的态度, 甚至连心情都开始烦躁起来。 白小仙却方然未觉,笑着道:“两位公子来得可巧,不如看看店里的首饰, 莫这样看我,便是男子也许修饰啊。” -- 第137页 君公子咳了一声,“那便劳白姑娘引路了。” 白小仙笑嘻嘻地道:“这边请。” 太子殿下的荷包不得好好掏空一番,怎么对得起她朝花堂的名头。 季沉并未去,只是坐在待客区,目光淡淡地瞥向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 店中的小姐看见他时,惊艳不已,却没有一个敢接近,只因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他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那菱形唇瓣却下撇,连如诗如画的眉目都不由染上了些许深沉的郁气。 使得五官更隔云端般美在云雾之中。 叫一边的姑娘们都没了看首饰的心情,只是在旁边守着他,唉声叹气。 白小仙笑眯眯地看冤大头一样看着君公子,见他向自己回笑时,不免有些讪讪。 她暗中算了一算,方才这位温善的太子殿下几乎把她介绍过的首饰全数都包下了。 “君公子,你的眼光可真是好。”她笑开了眉眼,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那种欢畅,连君公子都愣了一下,抿抿唇角,微微羞涩地露出一个微笑。 “多亏白姑娘了。我心甚喜。”他低低地道。 白小仙本欲答上一句,可忽被小姐围绕中的白衣公子抬眸朝她看来,那双凤眼如雾般迷茫,望着她。她的心为之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公子喜欢便好。” 君公子很欢喜,“我……自然喜欢。” 他的心都为之跃动。 临行前,季沉疏离有礼,并未多言,和喜上眉梢的君公子一起离开。 白小仙目送他们。心中有些不快,他最后那一眼,总让她觉得辜负。明明,他们之间从未开始过是吗。 她安慰了一番自己,很快便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 回宫路上,君公子仍然笑着,春风得意,“季卿,白姑娘可真是一个颇爱笑语的姑娘,自然,我并非是说她轻佻,而是……觉得她有趣。” “是吗?”季沉答了一句。颇爱笑语?她面对我时,永远都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亦或者是恼怒、不快,从未对我笑语过。 “季卿……?”太子这时才发觉他似乎很沉默,体贴地道:“季卿认识白姑娘,在你看来,白姑娘如何呢?” 季沉迟疑了一下,道:“殿下问下臣这句话,是……” 太子连忙摆手,面色微绯,“季卿莫要误会,孤只是对白姑娘心生喜欢,想要更多了解她一些。” 呵呵。季沉在心中冷笑。殿下啊殿下,你这试探,我怎会不知。你怎会不知她的一切,怕是昨晚密探早已查了一个遍。 “殿下,下臣只是年幼时结识白姑娘。” 太子失望,“只是如此吗?” 季沉轻应了一声,掩去眸中寒色。 太子心情快哉,甚至于河岸边折柳一枝,在手中把玩,微微领先季沉一些路程。 季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太子忽然放慢脚步,等到季沉走到身边,才语重心长地道:“季卿,孤和你也算莫逆之交了。这件事也只与你说。” “孤对白姑娘一见钟情。想要娶她为侧妃。你说,她会同意吗?” “不过,不可太过急躁。毕竟现在白姑娘才认识孤一天而已。季卿,你既然认识白姑娘,一定能够帮到孤的吧。” 季沉听着他有些心发怒放、天马行空的话。长袖遮挡住他攥紧的拳头,他指甲都刮进肉里,有微些痛意,刻意使头脑从这种混沌之中清醒。 “殿下乃国之储君,万不可一念为之。白姑娘身世卑微,如何配得上金枝玉叶的妃位。”他仿若是一个良臣劝着自己的君王,只是那话中有多少的真心实意,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太子虽不喜他的话,却认真地向他道:“季卿,此言差矣,白姑娘国色天香,冰雪聪明,区区的一个侧妃之位,孤还觉得屈就了她。” 季沉冷眼瞧他,他还眉开眼笑,露出甜丝丝的笑容。 他知晓,他的劝说失败了。 而太子殿下甚至拉着他开始谋划如何和他的白姑娘一往情深。 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绪,甚至不想再披上画皮,倦倦地答着他。心思如云纷飞。他仍然唇边含着标志性的柔笑,只是那笑有些疲倦,有些阴柔,甚至有些冷漠。 她……朝君久安的笑一遍又一遍地浮上心头,被一遍遍琢磨,越是回想,他越是回想,便越是心头冷色愈浓,还有一些说不出的烦躁。连夏蝉的轻鸣都觉吵闹。 他这是……怎么了? 吃醋?呵呵,他才不会,他才不会是那种肤浅,耽于情/爱之中的俗人。只是天气太热,君久安太吵,他心情不好。 - 白小仙接下来接二连三地各种“巧遇”君公子,她亦是琢磨出些诡谲,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每一次还有季沉在一旁作陪。她那些旖旎的心思都彻底泡汤了。只是以为,巧合,巧合…… 可这厮这比冷还凉的眸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转眼中秋便至。在中秋前度,君公子特意递来请帖,邀她共赏明月。白小仙本该是拒绝的,可一想起季沉奇怪的态度,咬咬牙还是答应了,虽然不知季沉怎么会喜欢上她,不过为了小命,她还是得戳破他对她的喜欢。 也许,太子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暗中对什么也不知道的太子说了一句抱歉。她本不该和皇家扯上关系的,可季沉这厮也同样不好惹,得借力打力。 -- 第138页 十四夜,她如约而至。还特意装扮,一改重新的清新自然,而是锦罗玉衣,盛妆艳丽。她知道今晚季沉一定会来,而对她情根深种的太子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酝酿之中,也一定会忍不住在今夜吐露心声了。 她偏偏要季沉看着她答应太子,彻底死了这颗心。如今还未入阁,自然也不是所谓首辅的季沉这一年被皇帝御赐在太子身边文书,他善于韬光养晦,那么她就要让他永永远远隐忍下去。 他会喜欢上关心他的人。 而不是她。 她笑着任女婢推开门,屋内蓝衣俊逸的君公子忽然起身,怔怔地望着她,是掩饰不过的惊喜和喜慕。“白姑娘——” 他就要走过来,接她。 她福身,明眸善睐,笑得轻灵。“君公子,季公子。”微微眨眼,有些调皮的样子。 他们在的楼,是京城中除了望仙楼第二高的高楼,灯火装饰,屋内温香如玉,灯火之下白衣的公子对上她翩然擦过的眸色。 她袅袅娜娜,宜喜宜嗔,时不时回应君公子一个浅如梨花的笑意。 他手指横着薄瓷酒杯,有些微冷的触感。 她走近坐下,如记忆里的香气飘渺,更为郑重的熏香,不再是清淡的花香果香,而是更为沉稳秀丽的白沉香。 君公子把季沉当做了作陪,甚至和他说好了,半路他要找借口离开,让他一吐相思之情。岂知他找来的人也觊觎着他心心慕慕的那个女子。 “君公子,今晚的菜我挺喜欢的。”白小仙扫了一眼菜色,完全忽略某个人意味深长的视线,乐呵呵地笑着道。 君公子一想起今晚的目的,却有些拘束羞涩起来了。“白姑娘,你喜欢便是最好的。” 太子殿下本就年轻,更生了一张俊美容色,此时微微含羞,亦是难描难画的俊雅。白小仙虽然是有目的地前来,不过此刻还是看愣了一下。 季沉一直留意着他们的眉眼来往,此刻见她有些失神的样子,唇瓣抿紧了,他心底沉了沉,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本欲开口,却不知何从下口。 他的心涩涩的,酸酸的。这种奇异的感受慢慢席卷了这颗心。 “中秋十四夜,月明人亦如愿,我祝你们一杯。”他温柔地笑,可那笑却让白小仙有些不寒而栗。 第75章 . 你喜欢的人不该是我吗? 小姐,你在害…… 他这笑, 笑得白小仙微些不安,她亦持着酒杯,浅浅笑道:“季公子客气了。” “季公子吗……”他轻轻呵了一声, 声音虽轻, 却落在了君公子和白小仙耳中。 君公子觉得有些奇怪。 小仙却毛骨悚然, 掩饰住眸子里思量。 君公子笑盈盈地道:“今夜花好月圆, 季沉,你可要欢喜些啊。” 季沉道:“欢喜嘛, 自然,今夜可是一个好时节。” 白小仙皱着眉头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也许是她的错觉,很快季沉便痛饮酣淳的美酒,如玉指尖倾倒玉杯,朝他们一笑。 “请——” 白小仙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情绪,只好抿了一口酒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君公子和季沉笑谈之间,仿佛逗她开心一样。也看不出半点的怪哉。后来, 她许是喝了一些酒, 兴致来了, 甚至主动举杯敬酒给君公子,脸上也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君公子抿着唇角,还有些少年的青涩,只不过也许是今夜要倾吐心声,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勇气, “白姑娘,这四枝春后劲大,还是少喝一点……” 白小仙吃吃笑道:“这酒喝起来甜甜的, 怎会醉人呢。明明是蜜酒。” 她甚至又主动自斟了一杯,就要送入嘴中,可在半路上却被一只手截住了,那手如玉般,骨肉匀称,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季沉眸无波澜地截过玉杯,淡淡地道:“小姐,四枝春虽是蜜酒,小饮怡情,不可贪杯。” 白小仙瞪了他一眼,“我这才喝了几杯。” 因喝了酒,她白嫩的脸蛋都染上了轻柔的红,那双眸子团了云雾般迷离,明明是瞪,却有一种娇花怯露之感。 君公子在一旁看着,不由蹙了蹙眉头,他们之间这种气氛让他本能地,心头就有一种危机感。 白小仙回过神来,微微偏头向身边的君公子,“君公子,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恶。”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君公子也因她这忽然的亲近,顺便便把刚才的那些不适抛之脑后,他羞涩地接过她这个眼神,却认真地道:“白……小仙,我觉得季沉说得对……我们还是吃菜吧。” 白小仙抱怨地嗯哼一声,可见君公子温柔地给她夹了一道糖醋鲤鱼的时候,她脸上又重现了笑容。她笑起来的时候,是甜丝丝的,像一朵绽放着的海棠,娇艳无方。 坐在他们对面的另外一个局外人,眸里的光明灭不定,光影投在那清俊如仙的脸庞上,仿佛一层迷雾般,让人看不透那神色。 他眼神含笑的,冷静,克制,可若是细细一看,又暗藏着疯狂。 多么亲密的称呼,小姐……,不,小仙。 曾经那样喜欢着他的小姐,现在又要投入另外一个人的怀抱了吗? 嫉妒像毒/酒,腐烂,恶劣。 他一杯饮尽,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他的视线太过狂热了,让白小仙想不留意都难,她心中倒是想,应该算是刺激到了这个人吧。 -- 第139页 白小仙忍住那种不适感,尽量笑着和身边的君公子说话。 “叩叩——”忽然有人轻轻叩响了屋门。 一个内侍低腰俯首道:“公子,府上出了急事,夫人要您速速归来。” 白小仙也被这种忽然变故打搅了心情,不过但瞧见君公子皱着眉,陈凝起来的神色,她也隐隐猜到了应该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果然,君公子便歉然地对她道:“小仙,我家里出了点事,今晚恕不能再陪你用膳。” 白小仙体贴地道:“怎会,既然是家中有事,君公子且快些去,莫耽误了时间才是。” 那内侍也是急急地望着君公子。“公子——” 君公子微些懊恼,为自己还来不及的后续,当然,更多的也是对宫中的担忧,他只好对一边的白衣公子道:“季沉,帮我送白姑娘回去,有劳了。” 季沉优雅颔首,语气温和。“季沉知晓。” 看着君公子和那内侍匆匆离去,白小仙才猛然发觉,这一间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季沉了。 满室都是暖香,糅杂着如蜜的酒香,仿佛春三月般,窗外明月团团,美得如梦如幻。 他忽然握起玉杯,一饮而尽。 那一杯酒便是他向前从她这里截过那杯酒,那玉色的杯壁上甚至印着浅浅的唇印。 白衣公子仿佛有些不胜酒意般,一只手轻轻撑着雪白额头,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玉杯,闲适淡淡。 这一时,白小仙却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她皱皱眉头,迟疑了一下,道:“季公子,天色不早了——” “天色不早了,小姐,今晚还开心吗?”他那双漆黑的瞳孔印上她的影子,温柔地问着。 只是这温柔总有些瘆人,让她想要逃离。 又像是捕捉到了某种危险的敏锐,她笑着道:“季公子难道今晚不开心……?” 季沉笑得温柔至极,揉入骨子的优雅,“小姐很得意吗?” 白小仙懵了一下,反问,“你什么意思?” 白衣翩然擦过,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白小仙转身,克制着情绪,对上他那深沉眸色。 他牵起她的手。 她想要甩掉他的手,可被紧紧束缚,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同样的让她很不安。 “我想小姐你应该知道,今晚痴情的君公子邀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吧。” “他爱慕你,心许于你,想要娶你。”他一字一句,温柔彻骨,可眸色之中却有阴戾冷厉之色不断滚动。 白小仙当然看出来了,她本也就打算在君公子诈走他后,再…… 可在这样的对视里,她还是暗暗咬唇,觉得别说更好。她本来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彻底忘情吗? “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霍地握住她的下巴,逼着那双皎洁更甚于月色的杏眼看向他。 他的声音低哑。 “白小仙,你说话啊。” 她低垂着眼帘,睫毛很长,细细地遮挡住眸中那些复杂的情绪。 “我……” 他却不给她说出那句伤人的话,一吻封之。那吻寒凉,带着他自骨子里传来的薄戾阴郁,愈发凶恶,让她都快喘不过气来。 他吃醋了。 可是白小仙却对他的发癫没有办法,她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瓣,却望见他细长睫毛之中那双藏着厌世的眸子更加疯狂了。这个吻也更加裹挟着他求而不得的欲望而来,像雨林密密的暴雨般将她席卷。 好久,她都呼气不过来的时候。他才移开唇,阴鸷地望着她面颊微红,如一抹桃花的颜色,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她。 “季沉,你疯了吗?”白小仙拎着衣领,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还是要说。 “我喜欢的人,是他。”她咬唇,道。 “呵呵,很好啊。”他冷静地说着。 白小仙被他这反应吓了一下,却见他捧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小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便是做那恶人,拆散所谓的一对有情人了。” 白小仙:“……” 他含笑,望着她,是那种醉人的温柔。缠绵悱恻之间带着些克制的狂热。 这这这…… 白小仙头疼极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厮背后这副样子,太子你知道吗?她想过他疯批对她的一天,没想到他的疯狂却用在了这奇怪的对话上了。 白小仙只能含蓄地道:“季沉,他的身份不凡,你也要拭其锋芒?” 季沉手指轻轻划过她手掌,让她有微些痒和不适。 “小姐,你若是敢喜欢他,别怪我心狠。” “你威胁我。” 他只是笑,“有时候,我真想疯狂一次。” 白小仙怔怔,灯火之下,他清冷眉间仿佛覆盖着冷雪,那清俊五官之下,掩盖的又是怎样一个人啊。 她看不穿,也不想去懂。 “季沉,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他轻呵了一声,看向她,是寸寸占有和复杂心绪。 “也许,从你把我推下水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就注定……要走到这一天。小姐,你喜欢的人不该是我吗?”他的语气有一种别样的认真,仿佛一个孩子般执着。 他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她想要掩耳盗铃的那颗心。 她有些语塞,挣脱他的手,起身,不顾背后那道炙热的视线。 -- 第140页 “小姐,你在害怕些什么……?” 她脚步一顿。绣花鞋迟迟迈不出那一步。“我……” “我只想平静度日,为何你总是要打扰我。”她回眸,望向他,清泪滚落。 蓦然,白衣公子从背后环住了她,不顾她的挣扎,唇角落过她鬓角,落在耳畔,“小姐,你哭了。” 白小仙冷冷地道:“你放开。”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骤然起了些笑意,他缓缓松开了手。看着少女如避毒蛇地避开自己,他眸中阴云翳翳,终究那唇瓣只是动了动。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她淡淡地说着,看了他一眼,随即拖着芙蓉色披帛走出了房门。 他走出来,看着她缓缓下楼,哪怕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都从未回头,芙蓉色披帛被夜风轻拂动,衬着月色下的她如仙女落凡尘,一场镜花水月般不可触及。 第76章 . 一封信 看来您瞒了我很多事情啊 “殿下, 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君九安一从皇帝寝宫里走出来,才稍息安定心来,就看见皇后身边的宫人走了过来, 无比尊敬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君久安问道:“母后她现在没什么事吧?” 他刚回宫就听到父皇身体不适呕血, 而母后焦急前往乾坤殿探望父皇时, 竟然担心得差点昏过去。 宫人只道:“殿下, 娘娘已经缓过去了。” 君久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时到底是孝心占据高峰, 他便随着宫人前往乾坤殿的侧殿。 殿内灯火通明,熏着浓妍的龙涎香,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坐在软榻上,一只手轻轻撑着脸,面色有些苍白,可那双充满了威严之气的眸子里的神情却有些捉摸不定。 直到听到一声声有力的步伐传来时,她才掩去那些怨毒和疲倦的神情, 那张并不年轻的容颜也重新焕发了光彩。 “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子殿下急急赶来,见到皇后那苍白的脸色时, 一张脸上都是满满的关心。 “安儿, 快起来。”皇后道。 “母后, 都怪孩儿来迟了,您没事吧。” 皇后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仍然苍白的脸色居然也慢慢涌动了血色,“本宫没事, 倒是你,今晚上哪去了。你父皇出了这等事,你可让本宫好找啊。” 君久安也有些内疚, “都怪孩儿不好,好在父皇没什么事,不然孩儿便是百死都难恕。” 皇后望着他还有些青涩的面容,不带一丝杂质的担忧,握着他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母后——”君久安迟疑了一下道。 皇后连忙松开手,不过仍然是不紧不慢的雍容气度。“你今日是不是又和季沉出宫了。” 她在心中咬牙切齿,姐姐啊姐姐,你就算死了,八年了,也不能让妹妹我安心吗? 君久安有些慌乱,忍不住皱眉唤了一声“母后。” 皇后道:“安儿,季沉这人面生恶相,扮着一张画皮,是笑面虎,你怎可亲近这种虚伪不堪的人。况且他身份低微,父亲不过是乡间一个秀才郎,你以后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便要亲近,也要亲近那些达官显贵的子嗣啊。” 这番话,近一年来,君久安不知听了多少次,他虽敬爱母后,可唯独这一点上从来都有不同的看法。 “母后,季沉为人沉稳,且有大才,并不想您说的那样不堪啊,再说,他是姨母的孩子,母后您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皇后见他双目坚定,一言一语自有太子风范,她便是有再多的心机,却也不能在他的身上使用,只能在心中叹一口气,对那季沉更是有了杀心。 皇后道:“罢了,你们的事本宫也不管了。” 她说些家事倒把这个话题给盖去了,太子陪在左右,聊些让她开怀的事。 他只不过,他完全想不到他的母后又是怎样一个人。一个杀伐决断的人,一旦对某个人起了疑心,有了心病,又怎么可能不会下很手呢。 过了中秋,沾了时节的热闹,朝花堂热闹得不行。白小仙却没心情,只是在府里待着,寻些玩意儿作趣。不过一想到十四夜她和季沉的那一晚上,真想掩面,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还哭了,在季沉面前哭了。 指不定他背后如何如何地嘲笑着她呢。 白小仙从琉璃盘里挖了一口最近花了好多心思才做好的冰淇淋狠狠地吃了一口。 连一边的闲书都懒得翻了。 虽然她身处市井,却也能从那位所谓的君公子,也就是太子的态度里看得出来,如今在朝廷里为官的季沉如今很得皇家重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很快接踵而来的便是那幕后之人不断的刺杀吧。 她迟疑了一下,挠挠头,有些纠结地叹气。好吧,有女主在,自然有她关心季沉,她干嘛要烦恼这种不该烦恼的事情。 “小姐,您没事吧。”在一边侍弄花草的柳绿短短一炷香时间里看着自己小姐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说话了。 “我能有什么事。”白小仙语气带着些嘲弄。 柳绿道:“小姐,您素来都是一个果断的人,若是真有什么事能把您都纠结这大半天,奴倒觉得这件事非得去做才是,不然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小仙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其实,我都已经想好不是吗。” -- 第141页 她的声音有些轻,不过这个时候眸子里都是坚定下来了,她拔完琉璃盘里的冰淇淋吃完,便起身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走。 柳绿倒被她的样子吓了一下。 又没过多久,白小仙便捏着一封信走了回来,然后把它给了柳绿,拍拍手,然后漫不经心地道:“柳绿,你帮我把这份信送给楚娇。” 柳绿摸着那副并没有写清小姐名讳的信,有些迷茫,小仙为何不写自己的名字呢。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想要骂一骂她,你寄到楚府小心点,别让她给发现了。”白小仙认真地道。 “小姐,奴知道了。” 柳绿摸不着头脑,为自家小姐总是一时心血来潮感到一阵无语,不过还是领下这个任务,离开了。 半路遇见了桃红,她道:“桃花,小姐让我出门一趟,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桃花眼睛撇到她摸着衣襟有些紧张的样子,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一声好。忽然靠近柳绿,在柳绿还来不及反应之下,咦了一声,从她头上摘下一片落叶。 “柳绿,你看你——”她把木叶递给她。 柳绿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许是刚才弄花侍草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不说了,我还得去送信。” 桃红点点头,笑着道:“去吧。”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时,桃红瞧了瞧两边,往树边一躲,才从后腰拿出那张信纸,那是她刚才从柳绿衣襟里的信封里取出来的。 没错,柳绿那已经是一个空信封了。 就连小姐她也不知道呢,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桃红其实在入京时早已经换了一个人,自然,原来的桃红拿了厚实的赏银,回到了自己家人身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而她嘛,从前是谢府暗卫,现在嘛,是公子身边的探子了。 桃红一眼撇过信纸,本来淡淡的目光很快就变成了难以置信,盯在纸上。她轻吐了一口气,看着落款连名字都没有这份信,居然写着很快公子就会被人刺杀,很有可能还会成功。 这份信的主人便是她家小姐,可是,小姐又为什么会写下这样一封信,小姐又为什么会未卜先知,为什么小姐居然不亲自把信给公子,而是转交给楚娇? 谜团如密云一般,让她看不明白。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转交给公子。 季沉收到这份信时,正从东宫回来。 今年夏天的时候,他便从翰林院出来,被陛下点在太子身边侍奉。当时,甚至引起了满朝文武的喧波,只是皇帝执意认为他才华出众,合适在储君身边作为太子少师,好在太子为人温和,全然接纳了他,这半年来,他夙兴夜寐,也成为了太子的身边心腹之人。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唯独朝廷之中却隐隐有一股势力对他极其敌视,三番两次让他踏入险境,虽然全数化解,可那背后之人却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他从心腹手中接过这一封来自白府的信时,眉心蹙了一蹙,想起了那一晚,她那缥缈如仙,仿佛和他隔云端的那道轻灵背影。 小姐啊。 他拆开信,看了一眼探子的汇报,怔了一下,眉头紧锁,随即打开了白小仙的那张信纸。不过三百字,可是每一字都让他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他揉揉眉头,看着那微微有些墨迹遗留的地方,仿佛写下这份信的主人也有过迟疑,可她到最后还是将之写了下来。 有人会刺杀他?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想,他有可能有点明白了,那些一直都让他如在云雾之中的谜团了。 为什么她这么有把握,甚至隐瞒名字也要寄给楚娇,甚至接二连三地在他耳边蓦定地说着,似乎他注定会喜欢上楚娇一样。 甚至在很早,在宁城的时候,她对他那种矛盾的态度,他都一一藏在心底,她不是那种恶毒娇蛮的女孩子,却总是一而再三地对他不善,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下过狠手? 呵呵,甚至,那个时候的他还以为她喜欢上自己呢。 真是可笑啊。 他的心腹看着自家公子那张含笑的容颜在晚霞之中有些说不出诡艳。“公子……?” 季沉合住信纸,那双凤眼之中流过凌厉的神色。“最近防守放松些,我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 “另外,楚娇那边彻底地给我查一遍,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心腹迟疑了一下,“那白姑娘这边……” 季沉瞥了他一眼,他立即低头不再说话。 “我会亲自关注。” “是。” 等他离开后,季沉取了蜡烛将信纸燃烧成灰烬,一个人沉静地坐在书房里,从黄昏到夜色暗涌。 好久,他笑了一声。 “小姐,看来您瞒了我很多事情啊。没关系,我会一件件地查个彻底。” 烛光摇曳,那张年轻的,充满野心的脸亦有些温柔之色。 第77章 . 刺客 那些过往~ 白小仙等到柳绿回来, 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做了总比没有做要安心一些。 只是,她偶尔发觉到桃红瞥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 说不出来, 她也没有一直去留意。 - 季沉一如既往地到朝起, 便到东宫报道, 中午陪着太子用膳或者是去酒楼,到了下午一切事了, 便回季府,他坐的是家仆赶的青布马车,在官员之中算得上是简陋了。身边也并没有仆人,只有一个马夫。走的也是一贯走的那条路,秋风吹落黄叶铺了一地,马蹄踏踩过变成了尘泥。 -- 第142页 黄昏绮丽的色彩撒向这幽暗的街巷,时不时传来的虫鸟之鸣显得有些凄清。 正是黄昏和入夜之际, 这条路很安静,安静地仿佛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经过。 忽有凌厉的风吹过, 惊起疏影里的燕雀乱飞。 马车内, 穿着一身银绯相间官服的贵公子安稳地坐着, 手指轻轻地按在膝盖上,极有节奏地,忽然,在那不知何处而起的狂风将青布帘子吹了一角,他优雅淡然地抿了抿嘴角, 只是那双凤眸里却有一片深幽难测的光芒流过。 风起的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 穿着夜行衣的高大男子正欲以毒针,一针封喉车外那碍事的马夫, 却猛然发觉那马车内有一道优雅利落的身影落入眼帘,他心中一声不好,正欲躲开,却见那马夫忽然提剑隔开毒针,和那道身影左右拦截他。 在车内的人出手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马夫一脚如流星,狠狠地见他踩在地上。 而他的目标,一身银绯的清冷贵公子走到他的面前,那张谪仙般的面容泛着轻轻的笑意,可他的动作却比什么恶鬼还要凶神恶煞。在他将欲咬破舌内毒囊的时候,他那只修长的手生生地卸掉了他的下巴。 “蓝意,带回去审问。” “是,公子。”马夫拱手,随即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那面无血色的刺客,将他给五花大绑住直接扔进了马车里。 拐角有一辆同样的马车滚滚而来,赶车的人道:“公子。” 季沉嗯了一声,随即走上车去。 进了马车内,他淡淡地问:“只发现了这一个?” 车外人道:“公子,这一次应该只是试探,今日他失败了,明日应该会有人来暗杀他。” 季沉面无波澜,只是望着窗外渐渐晚去的黄昏,支着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把他当钓饵,我倒要看看,这背后的人到底是那一方的?” 夜色渐上,宫内正彩灯连翩,暖香熏人,凤鸣宫中更是一片奢华,只是皇后娘娘却心情极差,她恨恨地一把扫去玉案上的山珍海味,玉盘金箸纷纷落地,而两侧的宫女正忙不迭地跪头。 “娘娘饶命啊,娘娘~” 沈芽犹豫了一下,还是暗暗地给她们使了一个眼神,那些宫女忙不迭地离开后。沈芽走到皇后身边,道:“娘娘,季沉好似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刺杀计划,提前做了准备。” 皇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沈芽,本宫给过你一次机会,你的人处理好,本宫要的是一个死人,若是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你也不用回来了。” 沈芽跪头道:“娘娘,沈芽这一次定不会辜负娘娘所托。” 皇后冷笑一声,“希望如此。” 次日,果然有人来截那刺客,敲打了一晚上刺客什么也没从嘴里撬出的蓝意正在火头上,有人来截正好,一起留下了。 季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照例到东宫值班,直到有心腹赶过来给他传信。陪在太子身边浅浅含笑的温柔公子一瞬间脸色有难看到极点。 他阖眸想了一下,还是会让心腹先离开了。 君久安过来的时候,见他眉心若有忧愁的样子,下意识地开口道:“季卿,你这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季沉叹了一声道:“不瞒殿下,这几天,一连有好几个刺客在臣回家半路上欲要拦截我,幸好我身边有武功高强之人将那贼子给拿下来。我本想私下审问一番,刚才家人有人来道,说是大理寺来府上要人。臣并不是想动用死刑,只是觉得有些诡常。” 君久安亦是奇怪,“居然有这等事?皇城之内还有人敢冒大不韪刺杀朝廷命官,孤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大理寺吗?季卿,咱们一起走一趟,若是他们不能给你一个交代,那孤便亲自审问。” 季沉感激道:“谢殿下。”便要屈膝,却被君久安拦住,他眉骨之间更是凛然正气,温和安慰道:“季卿何出此言,咱们也是朋友啊。” 季沉低头没说什么,那嘴角却有些嘲讽的弧度。 大理寺来要人,蓝意硬是拖了好一会儿,直到公子那边来人,他才哼了一声,瞧着那两个刺客,笑了一下,押给了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卿虽然内心有些后怕,可是一想到他背后的势力,还是把人押回去了。不过,本来是想要按照戏码,半路上就让这两个刺客“畏罪自杀”。谁知太子殿下的内侍赶到传话,大理寺卿擦了擦额头的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暗中使了眼色让人告诉背后之人。 季沉和君久安赶到大理寺时,大理寺卿正在审问那两个刺客,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序,只不过终究到底那两个刺客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季沉坐在一边看着,似笑非笑,当太子审问的时候,他奇异地发觉了其中有个刺客的神情有些奇怪。 他什么都没有说。 果然,次日,便听得大理寺传话说两个刺客在牢狱之中伏法,皆言是被敌对的大燕买通想要谋害本朝人才,然后当晚便签字画押,死在了牢狱之中。很快,皇帝也得知了此事,悠关本朝的立根之本,皇帝抱病上朝,发了一通脾气,命大理寺与吏部清查,居然查到了好多龌龊,很快皇帝就传了圣旨给边关,不再讲和继续攻打大燕。 这一场变故自然也惊动了皇后,让皇后十分惊惧,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也并未发现季沉有什么动作,她又暗暗蛰伏起来。 -- 第143页 这一年年底,边关告急,家书抵万金。白小仙收到自家哥哥的家书后很是担心,好在朝廷一直都是捷报,她也稍微安了下心。 她想了又想,发现原文之中和大燕一战,终究是以本朝获胜,只是,再怎么安慰自己,再怎么看向哥哥那报喜不报忧的家书,她和爹爹两人都不免担惊受怕,希望白兴元能早日平安归家。 皇帝在年底身体愈发虚弱,越来越倚靠太子,甚至彻底放手让太子开始处理朝政大事。而作为太子身边的谋臣,季沉的地位也是越发水涨船高起来。 皇后忍了下来,没有动手,因为她发现皇帝已经在防着她了。 她看向一身贵气,光明磊落的太子,犹豫了很久,开始从他这边动手了。 这时,太子孝顺,每日必定亲自到御前侍奉汤药,皇帝脾气大,可当太子侍奉汤药时,虽然讨厌喝药还是喝了,他实在是不想见到这孩子眸中那些担忧的样子啊。 他很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好好向琼枝解释。 同样的,他也很后悔,为了这个皇位他还是娶了她的妹妹,也是如今的皇后。 只是唯一不后悔的,便是有了久安这个孩子,他纯孝,和光同尘,品性高洁,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善良了,不过有季沉在身边辅佐他,他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皇帝呕了一口黑血,化在丝帕上,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 心中想着。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那个害羞地叫她太子哥哥的琳琅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给父亲喂毒,一碗又一碗,无色无味埋在每日的药汤之中。这时的皇帝,即便对皇后有再多的怀疑,终究还是把她当做太子的母后,一国之后看待。 只是,她已经被怨毒遮住了眼睛,为了让太子登上那绝顶之位,为了让自己满足,甚至可以不顾一切。 季沉在宫门处等待着太子。太子看见他时,脸色有些郁郁,“季卿。” 季沉早已看穿了一切,也彻底查到了,他娘亲的死因,看着眼前这个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活在光明中的太子殿下。 “殿下,皇上龙体自有上天保佑,一切会好起来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他又再次看了一眼季沉,想起了父皇的话,怔了一下,道:“季卿,说起来,你还是我的表弟呢。父皇他说,下一次希望你也和我一起探望他。” 那些陈年往事早已烂在心间,也早已从一些老人处查到了皇帝和谢家姐妹之间的昔日的他闻言,他虚伪地,像一条毒蛇般暗暗蛰伏。 “下臣知晓了。”他又笑了笑,有些冷淡。“下臣出身乡野,哪里配得上和太子殿下您做兄弟呢。” 太子愣了一下,“季卿。” 季沉收敛住脸上神情,“都是下臣乱说话,殿下切莫计较。” 太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第78章 . 两条玉腰带 不过,什么时候送,那还得…… 君久安看着眼前的女子, 越来越紧张,嘴里的那句话始终难以说出来。 她仍然笑着,抬眸瞧着他, 眸光水灵灵的, 仿佛两只蹁跹的黑蝶。 “白小仙……” 白小仙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心中甚至开始猜测, 那笑容都开始有些僵硬了,说实话, 虽然她想拿太子来搪塞季沉,可也绝不想成为太子后宫中的一员啊,宫心计什么的,她真的不适合。 她向不远处的桃红使了一个眼色。 “君公子,我新制的这只步摇很好看吧,若是你喜欢,我可以亲自为你订做。”她随意找了一句话, 逼得君久安那都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往嘴里吞了进去。 君久安俊毅的眉目之间都出现了迷惑,他看着那只坠着殷红坠子的蝴蝶步摇, 再看白小仙那张仿若无觉的笑颜, 忽然就面色都有些羞红。 他正欲告诉她, 他中意的并不是那只蝴蝶步摇,而是她。 可亭外的桃红忽然急急赶到,服了服身,便附耳小声地说了什么,就见白小仙一脸惊喜和慌乱。 一直观察着她流转眉目的君久安也被她这忽然惊变的神情, 带得一颗心也随之悬了起来,“白姑娘你——” “君公子,我看时间也不早了, 我这边也该走了。” 白小仙已起身,福了福身,有些歉意地朝他道:“君公子,真是不巧,我这边还有些事,不能陪你继续赏梅了。” 君久安看着她,心中懊恼不已,不过当眼角瞥过她手上的蝴蝶簪,忽然心上有了更好的主意。“无妨,下次还能再约,只是白姑娘,近日来,我玉带已旧,听闻朝花堂工艺无双,能不能请白姑娘为我订做一个。” 白小仙笑了笑,也松了一口气。“自然可以。那君公子,小仙便先告辞了。” 君久安却有些不舍之情,送到了路边。 她笑盈盈,披着雪鹤裘衣,微微弯腰行礼。梅园一片雪,各种深红淡红的梅花风骨清雅,于雪中凌寒绽放,有云蒸霞蔚之妖娆艳姿。 而雪中的她,更是如一个梅花精灵一样让君久安求之不得。 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觉得真是天也不助他。不过,若是能够得到白姑娘亲手做的玉带一条,也算是……定情信物了吧?他一想,那张俊秀的脸庞上就慢慢地染上了红意。 梅园之上,更为隐蔽的一座亭子里,白衣公子望着山石道上的君久安和缓缓离去的白小仙,手里的折扇扇骨都快废了。 -- 第144页 有人低声道:“公子,不知为什么,白姑娘在太子殿下欲要陈情之时忽然找了借口遁离,但是临走之前答应了太子殿下亲手做一条玉带。” 那暗探小心翼翼地抬眸瞧了瞧自家公子,见他面若美玉却冷煞煞的无情,一改从前的霁月光风。 那暗探也不敢再看,将头垂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白衣公子才缓缓移开眼帘,道:“皇上龙体欠安,太子殿下怎还有这些时间来儿女情长呢。” 说完这句话,便翩然而去。 而暗探在一边思考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果然,公子喜欢着白姑娘,又怎么会让给太子呢。而太子殿下啊,很不幸,你喜欢的白姑娘偏偏是咱们公子都一直放心上,都不敢吐露一丝情愫的人。 所以,接下来太子肯定是会忙得根本就没有时间再约佳人了。 白小仙坐进了马车,一直维持的笑脸马上就消失了。她无奈地叹了一声。 桃红挑挑眉,小心地问:“小姐,为何你……”在太子殿下还没吐露心声之前就打断了他? 白小仙支着脸,清丽的眉眼之间都有些怔忪,“桃红,我不能伤害他。”只不过,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虚伪,在决定利用君久安让季沉彻底死了那颗心的时候,其实她的利用就已经会伤害到了他了。 可是,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人员。季沉啊季沉,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这是她百思不得其的一件事。不过这半年来,也许是她的计划起到了作用,季沉也慢慢地消失在她眼前,她的那封信若是楚娇收到了,以她的性格,肯定已经会守着季沉,这么久也没听说什么,这段危机应该已经成为了过去。 她本该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不知怎么地,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让她也不懂的情绪时不时地抽动。 不过,有一点让她奇怪的是,盛小侯爷已经好久没有找过她了。 按照原剧情,作死不断啊。她这个恶毒女配自然也得给男女主之间添堵,不过不来也挺好的,就现在这种日子过下去,等到大燕退兵,哥哥应该就又能回家过年了吧。 她舒展开眉眼。 桃红在一边看着她,若有所思。方才就在公子的人已经打算出来劝退太子的时候,没想到小姐居然会主动向她使眼色,遁离。果然,小姐对太子是一点男女之间的情爱都没有,而对自家公子也不一定就没有一丝情意。 在她身边待久了。桃红也能隐隐感觉得到,自家小姐心中藏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就是那个秘密让她能够预知有人刺杀公子,也因为这个秘密而一直抗拒着公子。 公子啊,你只能自求多安了。 白小仙赶回白府,心情还算不错,一扫之前对太子的愧疚,正打算把在路上思考的玉带图案画下来,用一份大礼来向他赎罪。 只是她才走进雪香阁,走进暖阁之中,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淡淡花熏香,暖风之中,温香怡人,这屋中的每一物都是她亲自择选,也是备受她喜爱的,本该是和风般的温柔,可她却闻到在这甜丝丝的香气之中有一道寒冷的雪松清香扑鼻而来,凛冽地像一场东风将她席卷。 白小仙愣了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绣花鞋一顿,停在了珠帘处,忍不住呼道自己的丫鬟。“桃红,柳绿——” 可是,一连喊了几遍都没有人过来。 却忽而有一道清亮如银,仿若山间泉水缓缓流动般的声音于内室那密密麻麻的垂帘里响起。 “小姐,别唤了。他们不会来的。” 白小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觉得颇为头疼,她往里面一走,便看见了站在窗台边,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 白衣玉冠,身姿若庭树岸柳,他身处内室之中,仿若谪仙降世,霁月光风耀玉堂。 当她移步时,他才抬眸看向她。那双凤眸冷寂带着嘲弄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时隔四个月,十四夜后的第一次会面,白小仙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姿态,可是那声音还是难免有些慌乱。 他留意到了她声音里的颤动,还以为她是害怕自己,一想到刚才她对另外一个人笑颜如花的样子,他情绪有些受刺激,就连声音都更冷了几分。“小姐,怎么,你可以单独见你的君公子,难道我来见你就不可以了?” 白小仙听着他这强词夺理的话,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瞅了瞅他那冷冰冰的样子,硬声道:“季沉,这里是我的闺房啊。”你一个外男动不动就忽然上这里,吓死个人啊。 “哦。”他轻轻了应了一声,又笑了一声,“那又如何?” 白小仙听了他这话,就懂了,挑挑眉,什么也不说,就主动往门外走去。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 他已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困在了自己怀中,“小姐,你不喜欢他。” 他的怀中是清冷如雪的气味,她有过一刻的慌神,却在嗅到这凌厉的气息时,一颗心都冷静下来了,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亦没有一丝的动摇。 她用力推开他,奇怪的是,这一次,居然她轻轻一推,就从他怀抱之中脱离出来了。 她抬眸居然见到他眉目有些脆弱的样子,心软了一下,可是她眼前很快又浮现出书中她的结局,她定住心,再看他,那张清丽干净的脸蛋上只有疏离的情绪。 -- 第145页 “君公子很好,总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他的。”她狠狠心,说道。 果然,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那双无情的眸子看向自己,他脸上那丝丝脆弱早已消失不见,取代为如阴云般的戾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小仙咬着唇瓣,冷漠地道:“季公子,你已经是朝廷命官,何必为了我而惹得不堪呢。君公子的身份我已经知晓,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她面如桃花,可此刻却容色有些苍白,纵然有过害怕,可那双眸子仍然是不屈的动人心魄,水纹摇摇的,充满了让他都看不懂的野心。 他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平稳。“呵呵,君公子能给你的不过是一个侧妃的位置,小姐,你这么骄傲的人,会做一个卑微的妾吗?” “君公子爱我如命,你又怎知,等他为帝后,我不是他身边的那个人呢。”白小仙大量地说着,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样。 “小姐,真是好大的野心。”他笑着说,只是那清俊眉眼之间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按住她的手,无意识地用力,让白小仙疼了,她不由嘟囔:“你轻点啊。”眼中都起了水雾望着他,有些厉色。 可落在他的眼中,却像是一只扑腾的小猫,凶巴巴的,又可怜的,他虽一张冷面,手却松开了。他偏头,那张谪仙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温柔之色,反而是如冰般的寒寂,“小姐,你真的想清楚了?” 白小仙望着他的脸,咽了咽口水,“这是我的事。” 他呵呵冷笑一声,“只要你不后悔。” 白小仙一想起可怜的太子都还没当几年皇帝就被他弄了下来,马上告诫自己,可那也有几年啊,太子为人温和善良,值得信赖,比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可信多了。 “今年的生辰礼,小姐你都没有送啊。我要你亲手制作一条玉腰带作为生辰礼。”他临走之前,望着她,幽幽地说了这一句话。 白小仙很怀疑,今天她和太子见面,他也派人跟踪了。否则,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不过,为了送走他,她还是应了下来。 回过神来仔细一想,觉得他有些幼稚了。还玩这一套。她头疼极了。 不过,什么时候送,那还得看她心情。 不过,也快了啊,这一年过去后,明年的春天,皇帝因病去世,太子继位,格外提拔季沉为阁臣,这也是他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的一天,作为阁臣,也作为新帝的臂膀。 在本朝,只有成为阁臣才有机会成为首辅啊。 第79章 . 贺喜 他谁也不信,谁也不爱。…… 次年春, 九五之尊驾崩,整个京城都覆以白纱寄托哀悼,七天之后, 新帝登基, 民间又复一片喜意, 更在此际, 边关传来喜讯,又打下大燕一城。新帝喜颜赦封天下, 立功的将士皆封以官爵。 当封赏的官员来到白府的时候,白小仙和爹爹两人都有些受惊,不过还是好酒好菜地请了一桌宴席,这才得知,原来远在边关的白兴元这一次攻城有功,列功行赏,从七品千总封为五品参将。 白建泽也是喜颜笑开, 老大欣慰。“多亏李大人前来告知。” 那封赏的官员瞧着他们,笑扬扬地道:“不敢, 白老爷可真是好福气, 儿女争气, 现在是官商之后又添了一员虎将,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以后定然前途不凡。” 虽然高兴是高兴,不过一想到边关凄寒, 作为将士更是刀里舔血,送走了那官员后,白建泽的脸上又平添了一抹忧思。 “爹爹, 哥哥一向运气好,您啊,就别担心了。”白小仙陪在身边安慰道。 白建泽望着挽着自己手,卖乖的女儿,点点头,“是啊。” 能得知喜讯已经让人欢喜了。 两人都很思念白兴元,可也知道他的追求。相国寺中的佳人还在等待着。他们二人实在是不好说些让他别勉强的话。 眼下的局势,白小仙虽然是闺中女子,却也能窥探一二,正逢本朝强驱大燕的时候,哥哥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到年底努力升上四品副将,也许还能有机会求娶香兰县主一番。 只不过,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 她当然清楚。 皇帝驾崩后,已经继承大统成为新君的太子殿下忙得不停,自然也没有机会再来找她了。 而作为皇帝指给他的辅佐之臣季沉同样的也是忙。 白小仙有些无奈地看着放在妆台紫檀木盒子里的两条玉腰带,没错,这两条就是年前君公子和季沉要的那两条玉腰带。 可惜到了现在都没有送出去呢。 玉腰带,本就是男子很私密的物件,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光是在白家的首饰匠的好奇目光之下就差点顶不住了。 好在她什么都没说,大家还自当她这是在测试新的卖品。 阳光下,盒子里的两条玉腰带皆是流动着细密的波纹,美玉无瑕,当然,作为一个首饰设计爱好者的她,也巧妙地利用了君公子和季沉各自的性格和喜欢,花纹和节数都不一样。给君公子的设计的是古兽白泽和木樨花,大气沉稳,也附和他作为太子的高贵身份。而给季沉设计的是天鹅和莲花,咳咳咳,性格就算了,起码天鹅和莲花谁人见了都觉得是赞扬,适合他那谪仙般的气质。 书中都说蟒袍玉带,君子更是佩玉而行。 -- 第146页 玉腰带更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自然也只有官员才能佩戴玉腰带。 白小仙关上了紫檀木盒,心想,看来应该是送不出去了。这两人忙得不行,转眼大半年都过去了,该都忘记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京城里因新帝登基热闹得不行,季沉也跟着水涨船高,一跃成为京城中女子最爱慕的郎君之一。只不过,正在她准备收起那紫檀木盒子的时候,忽然便听到柳绿惊喜的声音。 “小姐,小姐~”柳绿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白小仙问:“柳绿,出什么事了?” 柳绿那双眼睛充满了笑意,“小姐,是喜事啊!季公子来府上了贺喜了。” 白小仙嘴角抽搐,“这算……”这算什么喜事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见柳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都是仰慕的光彩。 好吧,现在季沉炙手可热,京城中的女儿就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名字是不狂热的。 “他来府上贺喜?”分开听都能听懂,合起来嘛,她就晕了。 柳绿道:“小姐,少爷升五品参将,就是咱们府上的喜事啊。季公子,不,季大人念旧特地前来贺喜,今日老爷很是欢喜呢,特地备下宴席,让小姐也前去作陪。” 小丫鬟说到后边还暗暗地向她飞了一个眼神,暗示着什么。 白小仙那还能看不出她的暗示,就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年她明里暗里拒绝了爹爹安排的很多场相亲,因为季沉这厮逢年过节还会送礼到白府,上到爹爹,下到丫鬟小厮还都认为她和季沉两人之间有些干系。 “胡闹,爹爹也真是的。季沉现在什么身份,我不过一个商户女,简直乱点鸳鸯谱。” 柳绿撇撇嘴,道:“小姐,你和季大人也是青梅竹马啊,而且少爷眼下都是五品参将了,咱们家如何就配不上了。” 白小仙瞪了她一眼,“反正我不去。你便称我人不舒服,不能作陪。”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季沉再来找她,她觉得他应该是早已经失去了对她的兴趣。也好,就这样淡了,对他好,对她也好。再说,季沉居于朝堂之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应该都会谋求进入内阁,为将来成为内阁首辅铺路,权势炙人,她要想保住小命,还是切莫和他走得太近比较。 当然,太子,不,新帝那边更是,否则,也许就是她一个不小心就会踏入无底深渊,白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太后的手段,看过原书的她再清楚不过。 这两个危险的人物,她都要小心地摆脱。 回过神来,还见柳绿呆呆地看着她。白小仙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去吧,就这样办。” 柳绿见她神色之间确实有些疲倦之色,也只好答下,去正堂禀告老爷了。 白建泽很是喜欢季沉这个年轻人,甚至还有些私心,自然便是想要把自家女儿和他凑对,不过他也很清楚,时至今日,以他的身份,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温顺的少年了,早已不是白家能够攀附得上了。 不过,万一他喜欢小仙呢。 两人喝着茶,漫无边际地聊着,无论白建泽问些什么,白衣青年总能以他过人的见谈一解他的疑惑。即便说起商场上的风云纷争,亦有独到见解,也让白老爷私底下更是满意和惊艳。 到了饭点时,他催促身边的丫鬟去催白小仙过来,却见那丫鬟吞吞吐吐地回道:“老爷,小姐……小姐……” 白老爷皱眉,“莫吞吞吐吐,说个明白。” 季沉轻摇折扇,眉眼含笑,眸色亦是淡淡划过那丫鬟的面色。 小丫鬟无奈极了,终究还是照着原话回了。“老爷,小姐身体不适,说是不能过来。” 白老爷担心道:“小仙身体不适?有没有传大夫看过。” 小丫鬟眨眨眼,语气有些含糊道:“老爷,小姐说只是头疼,休息一宿便好了。” 季沉坐在一边,笑着听着他们的对话,眸底一片寒色如冰冻结。身体不适?我看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因为他的到来找的一个借口吧。小姐啊,大半年过去了,你到还是一如既往如此天真可爱。 想要让他主动放弃。 还尚有没有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白建泽终究是关心自己女儿的,见丫鬟这般说话,并没有再说什么。 季沉倒是关怀地道:“白小姐若是真的不适,不妨请济世堂的杨大夫看一看。” 白建泽也有些意动,瞧了瞧这年轻持重的青年一眼,也带着父母自带的那种光圈觉得他对自家女儿有意。“我看啊,就是小事,咱们俩一会儿好好饮上一杯。” 季沉黑眸淡然,轻轻一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也暗暗观察着白建泽,遂而那菱形唇瓣也含了轻轻点点的笑意。 推杯倒盏,不知几何,直到白建泽都有些半醉,他才微醺地找了借口休憩。自然,一走出来,便向身边领路的丫鬟道:“不用带路,我四处走走。” 那丫鬟被他一笑忘神了,脸上都熏出一朵红云,呆呆地点点头。 桃红亲自吩咐了厨房给做了一碗鸡丝面,只不过望着汤美味鲜的鸡丝面,白小仙却没有什么食欲。 一想到季沉还在府里,她那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季沉来者不善,拿那种贺喜的理由骗骗爹爹还行,她就不信了,难不成他还没有死心。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想通,季沉……怎么就会喜欢上她呢? -- 第147页 京城之中有这么多如花美眷,更有一心一意对他的楚娇,哪一个不比她好,再说,他们大半年都难得见上一面,他怎么就会喜欢上她?还非得痴缠着她? 白小仙长吁短叹,手里拿着筷子挑着那碗细细的鸡丝面,完全就没有心情吃得下。 关键的是,她真的想不通,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他对楚娇只有宠而无爱。也许是儿时遭遇巨大的变故,在成长路上更是一直倒霉,一个孩子以奴隶的身份辗转不同的府邸,被轻贱,被践踏。 混于市井之中,比起虚无缥缈的爱,他看中的更加是利益吧。在原书之中,他就利用新帝的信任扳倒了太后,甚至废了新帝,另立幼帝,彻底为父母雪恨,就算是对他有恩的谢国公都没有放过,囚禁在国公府中。 真正地做到了手握权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一权臣。 要比心黑,谁能比得上他蛰伏数载的坚决。 他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她甚至怀疑,他所谓的喜欢也许只是一种占有,不过是玩的游戏。他恨她,恨太子,恨自己无能无力,看着仇人鲜花着锦,十年了,仍然逍遥在外。 白小仙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否则,当她被拉入太子和他之间的漩涡,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因为季沉,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他谁也不信,谁也不爱。 第80章 . 无独有偶 无独有偶?呵呵,什么东西都…… 一碗鸡丝面硬是吃得了无生趣。 白小仙望着外头灿烂的日头, 也觉得有点热了,正是浓春,自窗外飘来花香惹的人也慵懒。 两个小丫鬟不知上哪去了, 留她一个人很是有些乏闷。 “小姐。”桃红自屋外走来。 白小仙抬头, “你来得正好, 我吃不下了, 你收下吧。” 她从桌边走开,绕进了里间, 走到了窗台前的书案,打算勾描一下夏季上新的首饰。 桃红应了一声,走到桌前,看着都没动过几口的鸡丝面,“小姐,你今儿都没用什么膳食,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白小仙拿着册子, 还没打开,就听着她这句话, 有些哭笑不得, “没事, 我就随口一说,你和柳绿可别都当真了啊。” 桃红哼了一声,不过又想起刚才遇见公子被吩咐的事,甚至头疼,她才把那碗面给收起来。看着自家小姐悠闲地取出了碗碟并朱砂、雌黄、云母粉、石青等颜色, 已经准备就着春阳工作了。 她磨蹭了一下。 白小仙闻着那迎面而来的浅浅桃花香,心头那些郁闷都被一扫而空,回过头才发现桃红还待在隔间用餐的地方, 那双秀目欲言又止。 她抬袖,捻着一只细细的紫毫,蹙眉道:“桃红,有什么事吗?” 桃红脸红道:“小姐,方才奴经过正堂遇见了季大人,季大人问,小姐要送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送呢,他已经等了大半年了。” 桃红说罢,那双秀目闪扑扑的,满眼都是八卦。 白小仙挽起的袖子又落下,她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居然还找上门了。她就说今天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半年的不催促,今儿倒是想到什么是什么了吧。 她暗暗在心里想道,在看向小丫鬟那一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她怀疑和季沉私相授受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意解释,只是叹了一口老气,无奈地搁下紫毫笔,然后走到一边的红箱子前。“桃红,你过来拿吧。” 季沉的性格,若是他记不得还好,他记得还不给,他便是如何都要弄到手。 桃红走了过来,打开了刻画着吉祥芙蓉纹的红箱子。 白小仙把其中一个紫檀木盒拿了出来,然后递给她。“把这个给他。便说这就是那样东西。” 桃红抱着长盒,朝她微微福身,“奴知晓了。” 她嘴角也含着笑意,看着白小仙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姐,这个是您亲手做给季大人的吗?” 白小仙翻了翻白眼,“算是吧。” 桃红打开一看,有些惊艳,又想起刚才看见的另外一个同样的紫檀木盒子,不由地问:“小姐,这玉腰带可真好啊,我刚才看见还有一个盒子里,都做的是玉腰带吗?小姐为何不一起送给季公子啊。” 也许是在闺房之内,白小仙也并没有多余的防备之心,无所谓地道:“另外一样不是送给她的。” 桃红一脸迷茫,随即眼前一亮,“是给君公子的吧!” 白小仙不置是否,却眉眼轻轻带笑。“你这婢子,还真是猜对了。不过啊,很有可能送不出去了。” 桃红遗憾地道:“那就太可惜了。” 她又吞吞吐吐地道:“不过,小姐,您同样地为季大人和君公子做了玉腰带,您到底是属意哪一位啊?奴倒觉得还是季大人更好,咱们知根知底的,且季大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对小姐您也是一心一意。” 她认真的语气让白小仙有些瞠目结舌。“好桃红,你说的那个季沉,和我认识的季沉是一个人吗?” 桃红闻言,被逗得捂唇一笑,“小姐,您可真损人。” 白小仙眨眨眼,撇嘴道:“我可是实话实说。” 她又复走到了窗台边的桌案前,窗外芭蕉阴阴,自不远处有浅浅桃花绽放,飘来碎花。 -- 第148页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窗台地上分明没有脚印,为什么会有一枝桃花,像是被人轻轻摘下,放在窗台之上的。 “小姐,那奴便去回话了。” “去吧,去吧。”白小仙回过头来回复着桃红,很快便把这一桩事抛之脑后,说起来奇怪,可到底也不会想太多。 她低头捻着紫毫,抬袖,哼着小调,细细勾画轮廓,完全没有留意在她身后的桃红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情。 她看向的方向,正是那窗台之外,一点翩然擦过的白色身影,若惊鸿般轻灵,转眼即逝。 桃红又看向了一眼正在描画的白小仙,心情有些复杂。 自家公子这行径,按照小姐的说话,委实有些变态了啊。 她委婉地在心中想着。 墙外桃树下,花落翩然,白衣人更似如春闺梦里的谪仙般,一回眸便引得无数女子断肠。他身边跟站着一个劲装的沉默男子。 马车停驻在芳草地里。春风多情,不时掀起桃花雨。 桃红娓娓走来,见到白衣人时,脸上卸去伪装做丫鬟时的青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肃。 “碧羽拜见公子。”十三暗卫之一的碧羽抱着紫檀木盒,俯身行礼。 白衣人背对着她,淡淡地道:“起来吧。” 碧羽道:“公子,白姑娘命我给公子送来此物。” 白衣人容姿清隽,微微转身,那双凤眸放在她手上的紫檀木盒,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那劲装男子便已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白衣公子道:“近来,她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碧羽低头,道:“公子,自从书信一事后,白姑娘这半年内都从未有过什么举动。深居简出,只是偶尔上朝花堂和白家丝绸庄看看,更多的时候都在府上画些新奇头面、妆面、衣饰等等。” 白衣公子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难怪,如今时人都以朝花堂白姑娘引为风潮,今日画的桃花妆倒是很别致。” 碧羽眸色微微一变,却只是低头,道:“白姑娘虽性格跳脱,却最是沉静的一个人。公子,我看,书信也许只是白姑娘不巧从皇上哪听到了什么。” 季沉望向远处的浮云,淡淡地道:“皇上并非心机深沉之人。” 碧羽和雷夏相视一看。 过了一会儿,反而听到轻轻的笑声,说不出的温柔。“我可不信,只是碰巧听到的。” “便连我都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那淡淡的声音仔细听来却有几分如冰的冷漠。 碧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声。当年她奉命待在小姐身边,如今已快四年了,这四年来,身为局外人的她走在小姐和公子之间,也越发看不透他们两个人了。 一个大智若愚,满腹心事,却从不与人说,做出来的每一件事都令让人惊艳。一个韬光养晦,明面上似乎只是一个善公子,其实这些年来私底下已将皇城的各大干系都揽于手中。 若依小姐身边的丫鬟看,公子近些年的这些举动,怎么也该是喜欢小姐吧。可偏偏,公子有暗暗在小姐身边埋伏了她这个暗线,从书信一事以后,更是心生防备。 公子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小姐,事到如今,连她都看不通了。 不过小姐始终都从未向她和柳绿透露分毫,她的内心隐藏着更深更深的秘密,对公子更是警惕小心,对世人所爱慕的颜色都毫无感觉。 碧羽佩服,便是她在公子身边久了,也觉炫目,而如今的公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目之间笼罩着一种醉人的意态,如书般引人来读。清冷矜贵而又淡漠温柔的气质,更是让人好奇不已。 “碧羽。” 碧羽回过神来,暗暗对自己唾弃,简直是乱想。公子这样的人,如何是她能够痴想的,比起做公子身边人,还是做他的臂膀手下更为安全。 公子之心,其实她能够猜测得到的。她只需要服从所有的命令即可。 “碧羽在,请公子吩咐。” “宫中朝廷最近颇不安定,好好陪着你家小姐,凡是有奇怪的人窥探,你可自行处理。”白衣公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碧羽有些紧张起来。 “公子……” 公子含笑,“怕什么,我不是死的,若要动她,还须问我应不应。” “等新帝立后后,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太后娘娘不会让这种情况留得太久的。”他语气带着些讥笑,眉目都有些冷厉之色。 太后和他都心知肚明,白小仙绝不可能成为新帝的妃嫔。 太后是认为她的身份低贱,不堪,甚至好几次动了杀手。皆被他暗中拦下,新帝也有所察觉,眼下不是已经认命地挑选后妃了嘛。 而他自然是不许。 他知道,她一直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这一年来,他不想计较这种微末的情绪,忙于事务,可是一抬首,才发觉,他连不懂自己的心绪。 她抗拒,也不想他对那种爱慕之心。 事实上,爱慕……她真的是把他看得太轻贱了,他对她的是占有,是不想让旁人发现的偏执,他想要她离不开自己,也许他早已疯了吧。 爱之一词,太轻了,不能承载他对她所有的贪图。 无意瞥见碧羽和雷夏两人眼中的惊讶,他只是淡淡地道:“无独有偶?呵呵,什么东西都是一个才配珍贵,另外一个檀木盒子的东西,我不想在别的地方见到。” -- 第149页 碧羽怔了一下,立即道:“属下知晓了。” 当马车离开后,碧羽慢慢地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看向墙里的落红,“小姐啊小姐,您啊惹上一个不该惹的人,自求多福吧。” 第81章 . 书房见面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姐。…… 玉腰带一送出, 白小仙本来担心季沉这边要出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时间一长,她在民间只听得一些众说纷纭的消息,当新帝立后后, 整个京城都要瞻仰新后的风采, 只有她松了一口气。 君公子, 不, 新帝这下应该要把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给忘了吧。 舒坦地过安生日子的白小仙可惜并没有过多久安生日子,就忽因哥哥久而不至的家书就疑窦丛生了。 而紧接着这年夏天, 边关告急,西固岭被大燕重重包围,局势难定。 新帝一连三张急函发往边关。 便是京城中的百姓只要有儿郎在边关从军的,就没有一家不是急急地找各种关系问的,可惜的是,军部回复得晦暗不明。 白父掏了一千两银子都没问出个究竟来,脸上的担忧害怕神情是越来越浓。白小仙陪伴着自家爹爹, 安慰道:“爹爹,哥哥一向运气好, 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父短短几日, 在听闻这一消息后, 整个人都老了几岁,看着她故作安慰其实也更多担忧样子,只得勉强一笑,“小仙说得对,你哥哥一向最是狡黠的一个人, 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大辰朝儿郎勇猛,那大燕只不过是一时威风,肯定是会折在杨大将军马下。” 杨大将军也是哥哥如今的上司, 在不到五百字的家书里,每次都能听到哥哥对杨大将军的称赞。就连白小仙此刻也祝愿着杨大将军这一次要带着哥哥他们突破西固岭,把大燕打一个落花流水。 家书不至,便是相国寺中的香兰县主都捎信给她。 见面时,小仙亦发觉她憔悴不已的倾城面容,好好安慰了一番。 回到府中,她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她知道,有一个人身处朝堂之中,一定知道这其中曲折,若是能从他哪里得到消息……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样的兵戈,绝非偶然,她敢判定,在原书之中,这段大辰胜利大燕的剧情只是浅浅写了几笔,只有结局,可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后宫,乃至边关,都只是朝堂政治斗争的一个侧面。 可是,真的要找那个人一问的时候,她又有些拉不开脸。明明知道眼下这副互不打扰的局面,对他们俩都是最好的,他是书中的主角,跨过最黑暗的时期,等待他的是黄金般的黎明。 可是,哥哥……是她爱的家人,离不开的家人,为了家人,她可以豁出脸面,可以做自己不愿的事。不过是求人而已。 她可以的。 “桃红,向季大人府中投名帖,我要亲自约见他。” 桃红惊讶了一下,皱着眉道:“小姐……” “哥哥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消息透露出来,爹爹每日都不安心,我又怎能独善其身。”说着,她低下眉目,一改往日的欢快,语气都有些沉闷。“季沉他一直知道。” 看向她那都快落泪的样子,桃红,不,碧羽那颗心都不免柔软起来,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姐,季大人一定知道,您放心,奴这便去。” 桃红很快便急急离去。等她回来时,亦带回一个好消息。 不过她却吞吞吐吐的。 白小仙看着她这样子,叹了一口气,她都猜到了,“怎么说?” “季大人身边的侍从说,大人要小姐亲自前往,细谈。” 果然,白小仙撇嘴,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季沉这芝麻馅的白团子黑得很,绝对不会放过一个羞辱她的机会。人在做天在看,上一次她就不应该不给他面子。 白小仙欲哭无泪地想。 不过,她沉凝了许久,在镜前换了一套装扮,柔柳般的衣裙,发髻上只有简单的银簪,脸色亦认真低婉,有那种求人的态度。 他若是还有一丝的情愫,定然不会再见面后一丝不吐。只要能抓住机会,问个明白,确保哥哥安全无虞,朝廷还有后招保住西固岭,她就马上撤。 若不然…… 若不然,她长叹了一口气,否则她只能找君公子了。 季府。 蓝意和雷夏望着自家公子,欲言又止。 季沉今日沐休,在家中着了一身寻常的夏衣,亦是最轻逸的白缎,可却被他穿出了难匹的风姿。书房之中,手中握了一卷君策,眉眼有一种难描难画的风韵。 季沉慵懒坐在贵妃椅中,忽而,手指轻轻翻过一页,抬眸见他们二人还站在跟前,淡淡问:“还有什么事?” 蓝意推了一把雷夏,向他使了使眼色。 雷夏难以置信,惨遭背叛的他发现自家公子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雷夏只好抱拳道:“公子,白姑娘要过来,咱们不用欢迎一番吗?” 蓝意也笑着道:“是啊,公子,白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是不是得准备些好酒好菜,备着?” 季沉也斜他们一眼,语气淡漠,“照你们说,我是不是还得跪着求她来见我一面?此番是我求她,还是她求我?” 雷夏瞪着眼睛。 蓝意瞥了他一眼,看傻子一样,马上附和自家公子道:“自然是白姑娘求公子,属下懂了,我和老雷立即就滚,不用公子赶。” -- 第150页 说罢,就立即拖着雷夏跑了。季沉那冷刀子般的眸光自然也全被躲开。 当书房里只剩下清寂的墨香还有沉沉的书香时,他起身,将手中书卷搁置,手指细腻地拂过那张白家名帖,上书“白家女拜交”,娟秀却不失大气,一如矛盾的她。 她来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 为了白兴元。呵呵,那才是她的家人,她牵肠挂肚的存在。 他看向窗外,池上清荷亭亭如玉,远处树荫里亦有一人被翩翩引着而至。碎屑般的金影里,她微微抬首,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季沉移开视线,又复坐在椅子里,轻轻掀开桌上那张画了一半的画像。便是再多笔墨,都比不上这一眼,这一面,是他相识的一面,却不是真正的她。 他重新覆上。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小声地问了一句:“季大人……?” “进来。” 听着语气,淡淡的,心情应该还不差。 她推门而入,就见书房之中,他居于书案之后,闲闲地坐着,目光看到她时,在她意料之中的有片刻失神。 她今日的确心机,青裙,衬得腰若约素,淡妆,莹莹肌肤若出水芙蓉。 不过,的确没想到季府的下人居然会把她带到书房。 不过,能够见到人,她也就不抱怨什么了。 “小仙见过季大人。”半年没见,她有些忐忑的语气。 “小姐,今日求见是为了何事呢?”他好整以暇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那狐狸般笑容让白小仙觉得有些欠揍,特别是这语气,真的是让人生气。忍住,白小仙告诫自己,微微露齿一笑,“季大人许久不见,风姿依然动人,不愧是京城的明月公子,便是天上明月,都比不上您的卓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白衣贵公子闻言哦了一声,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上翘,心情不错的样子。 “白姑娘,请坐吧。” 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白小仙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她此时根本就不在意坐不坐的。 “只有薄茶,怠慢了白姑娘,还望别怪罪。” “哪会。” 这等寒暄,委实有些尴尬。更重要的是,她这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引出话题,坐在一边也颇有些不安。 季沉只拿眸色浅浅地瞧了一眼,在她忧心低头思考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 白小仙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季大人,从前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和小仙计较……” “自然。”他轻描淡写。 白小仙噎住了,她话还没有说完呢。 “我……” “小姐有什么尽管说便是,若是能帮到小姐,也是季沉之幸。”他容颜温润如玉,浅浅而道。真当是一个美玉无瑕般的贵公子。“白府本就与我有恩,白姑娘称为为季大人,折煞我了。” 白小仙喜颜于色,“那……” 她压制下来情绪,露出了一些愁苦的样子,道:“不瞒公子,连日来听说西固岭告急,我家哥哥支援军中,到今日,已快三个月都没有一份家书了,我和爹爹实在担心。公子是朝廷中人,想必定能知晓些事情,不知……”她咬咬唇瓣,是真的担忧。 “西固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沉忽而蹙眉,“小姐,这些都是军中秘事。”换而言之,就是无可奉告。 白小仙瞧着他那有模有样的难为之色,心中就出了果然两个字,她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季沉这厮摆明是吃定了她。 “季公子,小仙发誓,定然不会泄出半点消息。”她举手,认真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地抿抿菱形唇瓣,有些浅浅的笑意。丹凤眼似笑非笑的。“小姐,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装傻充愣啊。” 忽而,他语气都有些凌厉和没耐心起来。 白小仙还没走出他的和风细雨,就忽遭这嘲讽的一番话,一番伶牙俐齿因求人也不敢使出。 “季公子,若我说,我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呢。”她真挚,不再扮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眉眼之间有些泼辣。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姐。 “告诉我。” “小姐真想知道?”他却反问。 白小仙皱眉,“你说?” 他长身玉立,行于她的身边,身上带着冷淡的松柏气息。“我要小姐对君公子不假辞色。” 白小仙脸色有些难看,“我已经半年没见过君公子了。” 他垂眸瞧她,居高临下的。“我想,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这个条件,她实在没有拒绝的必要。即便他们都已经心知肚明,君公子便是君临天下的新帝。 “八月十五,桂子香时,杨大将军定当凯旋归来,小姐皆是有闲,不妨和我亲自去迎接令兄。”他淡淡地说出了轩然大波般,只当是小事一桩。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总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会不会横着出去。就连离开时,亦是神魂怔忪的。 果然,和她想得没错,果然是朝堂之上的纷争。不过饶是得了他的话,白小仙也没有安心过,直到八月间,桂子香时,季沉府里的人来请她。 第82章 . 哥哥回京 好吧,其实她也有些后悔来了…… 其实, 早在八月初,西固岭一战获胜后,白兴元升上四品副将, 成为杨凌身边的心腹早在家书之中, 便一一告知了白小仙, 阖府都是喜颜于色, 也得知,此次将士班师回朝, 新帝还有一次赦封。 -- 第151页 季沉作为新帝的话事人,此番更是亲自出城代新帝迎接杨凌等将士。 白小仙还是没有想到,这厮如此大胆,居然还要携她前往。 难免想到几个月前,他那一句如同盖棺定论的话,“八月十五,桂子香时, 杨大将军定当凯旋归来。” 桃红催促道:“小姐,季大人的亲信正在门口等待, 咱们……” 白小仙露出笑颜, “去啊, 当然要去,将近两年没有见到哥哥了。”虽然不知季沉玩的什么花样,不过他都敢带她去,为何她就怕了。 她整整发髻,见镜子里的女子都含着浅浅的笑意。 走到门外, 见到马车上的劲装男子时,她还未说话,那人已抱拳道:“白姑娘, 请——” 白小仙觉得他有些面熟,又忘记了在那见过。“有劳了。” 桃红陪着她坐在马车里,不知过了多久,街市喧闹的声音也都慢慢消失在耳畔。仅仅听到了马蹄声声得得传来,她掀开车帘一看,才发觉已经到了城郭外边,而不远处站着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员,一眼望去,衣着不同,皆光鲜,照眼一面便觉得肃然。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人道:“白姑娘,便在此处下车吧。” 桃红眼中掠过光芒,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白小仙亦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还以为是让她在这里旁观着呢,毕竟今日若是杨凌将军班师回朝,大批官员迎接,她也不太好上前。 不过,当下她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从马车走了下来。 “小姐……?”桃红唤了一声,声音之中带着些不安。 “放心。”白小仙走了出来,才发觉那劲装男子早已站在一边的高树下。 她还没有仔细瞧周围的环境,就发觉有一个人踏步而来,身边跟着几个劲装亲信。 这人含笑道:“白姑娘。” 抬眼照去,这人一身朱紫官服,既尊且贵,容色清冷如仙,嘴边携着轻轻的笑,也柔化那一抹清冷,说不出的风流意态。 白小仙愣了一下,跳了跳眸子,不得不说,穿了官服的季沉,这些年养气功夫上升,反正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丰神俊朗,世无其二的清俊公子。 “小仙见过季大人。” 他眸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一眼叫她有种胆战心惊之感。也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是我这一身有什么不妥?” 她今日着了浅浅梨花妆,穿的是对襟窄袖衫,罗碧绣青荷,去掉了披帛,清丽自然。适合待客。 季沉并未答话,只是瞥了一眼身后的一个女侍卫,很快便见她拿一个长长薄纱帷帽走到白小仙身边。 白小仙抬眸看他,轻轻皱眉。 “此次风沙大,不知要等待多久,你着帷帽,一会儿我带你亲自见杨凌。”他凤眸淡然,此话说得从从容容。 白小仙愕然,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发觉大家接受能力都很强,居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吃惊的话。他的话自当是一言九鼎。 白小仙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得了这么诱惑,从那女侍卫手中拿起了那顶帷帽戴上,细长柔软的蚕丝帽裙轻轻垂下,任风都吹不乱,长度足以覆盖上身,一戴上,她稍微觉得有些不惯,不过才发觉在帷帽里看人,倒是能看的清楚。 “多劳季大人烦心了。”她微微福个礼,也不去想为何他出门还会备着女子的帷帽。 她抬眸,却发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透过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轻纱看向她,那双黑璨璨的凤眸里仿佛有星子般的光芒,如细细的蛛丝般化作牢笼将她紧锁。 “季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能“善意”地提醒。 他收回目光,道:“白姑娘,请随我来吧。” 白小仙怔了一下,还是随着他往驿站走去。 他的步伐并不快,便连她都跟得上,只是一前一后,没有半分的靠近。 穿着石青色官服的年轻官员看见季学士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时,真当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不止他,便是今日其他迎接杨凌的官员们也都窃窃私语。 “季学士一向不是最不假辞色的吗?连玉星公主、京城第一绝色观音奴、才女蔡小姐都拒绝了,今儿身边倒出现了一个女子?”有年轻的官员和身边的人打趣。 “简直是胡闹,简直他可是要待陛下犒劳三军,请来迎接杨凌将军的啊,怎可这么浮艳轻薄!”有年长翰林院的长官冷声道。 自然也有站在季沉这边的人,为他开解道:“我看,这位姑娘定是亲眷,指不定便是哪位大人的妹子呢。” 白小仙听到这些纷乱的声音时,脚步已经有些犹豫了。 可是走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一踏进时,所有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驿站外坐着饮茶的官员们群声皆喑。纷纷起身道:“季大人。” 论资排辈,如今季沉是新帝身边的红人,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入阁的官员,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今日这些迎接杨凌将军的官员也是以他为首的。所以,他施然而至,乃至身边带着白小仙一到,也没人再敢胡说些话了。 白小仙看着他和这些官员含蓄,也是瞠目结舌。不愧是官场啊,果然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睁着眼睛也能说瞎话,干脆都把她当做透明的了。 她还在震惊的时候,便见身边的青年道:“各位是否太空闲了,不妨上那边等着?否则,届时杨凌将军到了,也觉得我们太过随意,不拿将军当一回事了?” -- 第152页 话语仍然是温和的,仿若美玉般没有棱角,可是此话一出,那群不久前还在闲话的官员,此刻是一个比一个鹌鹑样子。 白小仙捂唇忍笑。不亏是季沉,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她这轻轻一笑,轻悠悠的,银铃般欢快。 年轻的官员纷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居然有些心旌动荡。 她虽帷帽笼罩,可花信女子的窈窕身姿怎能被帽裙遮挡。 如雾里看花,更觉佳人仙姿佚貌,不可多得。 “还站着干嘛?”他又怎能无视这些目光,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厌恶,便连语气都带了如霜降般的寒意。 在朝堂混久了,诸人也知道他的厉害,当下也不敢拭其锋芒,纷纷走开了。 白小仙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季大人,消消气。”声音也是半带着打趣。 他眸色落在她那丹蔻指尖,接过那杯茶,只是放在一边的桌上。 “小姐,我后悔了。”他忽然喟叹地说到了这么一句话,那双凤眸情绪很淡,却一瞬不离地落在她身上。 直到尘路滚滚,大批军队扬着旌旗而至,她始终没有明白他话的意思。 不过,当看见了不远处大军前列,便在将军马边的银铠小将时,她内心完全被喜悦占满,哪里还去思量那些是是非非。 这银铠小将,不是她哥哥还会是谁! 哥哥也是一个俊朗男儿,这一着银铠,更是英武不凡,一照眼,更是有一种沉稳气度。 白小仙眼中都冒出了泪花。一向爱笑,性格潇洒的哥哥变成眼下这个沉稳的男人,这两年来,在军中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吧。 她太过惊喜,看着白兴元下马走过来的时候,甚至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身后却有一道声音淡淡地道:“跟在我身边。” 她心中的激动因他这句话褪去,嘴角抽了抽。 白兴元看到眼前阔别两年的京城,亦是有些怀念,当见到不远处驿站外站着迎接的官员们,不由向身边的长官笑着道:“将军,咱们班师回朝,皇上特地派了人来迎接我们呢。您看——” 杨凌笑着道:“这一次能够大胜,还要多亏季学士在皇上面前为我们争取 ,否则以朝中交错的旁系,哪里能这么早便回京城呢。”说到后边,亦是有些唏嘘。 另外一个将士道:“若不是您关键时刻诈了一把燕军,咱们还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啊。朝廷之中,总有些人看不惯我们,可若不是我们——” 杨凌打断这将士的话,“慎言。若不是皇上念着咱们,又怎能胜利会师。边关我们守,潮廷之上有皇上守,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要做的事。” 白兴元暗中叹了一声,却笑着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李哥,你就别念着将军了。” 那将士无奈极了。“不过,听说这一次陛下让季学士亲自迎接咱们,倒也是做足了态度。” “可不是。”白兴元心情轻松地道,知道在那位季学士身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他差点快合不拢嘴了。 不止是他,便是杨凌等人亦皱眉。直到听到白兴元吃惊的声音,“是我家小仙!” 杨凌和李侠相视一眼,在军中每日听着这小子念叨他妹子不知多少遍,自然也知道了她的闺名。 只不过当下马见到那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女,还是微微一怔神,谁人不知季沉容色出色,便如仙人般姿容,可他身侧的女子虽然全身遮于帷帽之中,可在这些乍离了风沙边关的将领眼中,只觉玉软花柔,是来自京城当中的绝色芙蓉,让人开始期待安逸的京城生活。 这些视线落在女子盈盈身姿上。 季沉作揖,打断了他们那好奇的目光,脸上带着温雅的笑意,“下臣季沉,代陛下迎杨将军回京。” 身后亦是百官群声,如雷霆般响亮。 杨凌下马,白兴元自然也随侍,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小仙。 面对哥哥凶狠的目光,白小仙躲在人群里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无辜。 好吧,其实她也有些后悔来了。 第83章 . 相亲 美色当前,白小仙却无心赏 白小仙站在官员之中, 也不敢多做举动,令人侧目。 知道一切结束。季沉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叫她立即明白了, 轻手轻脚地溜出人群当中, 朝站在将军身边的白兴元比了一个手势。 帷帽之中她笑扬扬的, 只是白纱遮挡, 盖住了那如花映柳的笑颜。 白兴元真想逮住这个丫头打一顿。 他身边的李侠也为之侧目,小声问:“小白, 之前你说你家妹子性子跳跃,我还当你夸张,真的如是啊。不过,这样的女郎才有趣。” 白兴元瞪了他一眼,小声回道:“不许叫我小白,那可是我妹妹,你说什么浑话, 是不是想挨打了?” 李侠闭嘴了,这家伙可真是不好惹, 都能在将军手下过招的年轻将领, 他这个军师啊, 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 白小仙嘴角上翘,喜颜于色,脸颊两个酒窝都似桃花般,她走到马车边,把那顶帷帽拿了下来, 还给那个女侍卫,拉住丫鬟桃红的手,喜滋滋地道:“小桃红, 哥哥回来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得赶紧回家告诉爹爹!” 桃红瞧着她脸上醉人的笑意,也被感染得笑了,握着她的手,“那可太好了!” -- 第153页 那女暗卫和她相视一眼,便脚步轻轻地退下了。 蓝意在一边道:“白姑娘,请上马车吧,公子命属下亲自送您回府。” 白小仙眼风扫过远处的将领,还未问,又听得他道:“白姑娘,杨大将军及身边庆幸此次都会由皇上亲自面见,姑娘不妨在府中等着好消息。” 他那双眼睛里藏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白小仙暗暗咀嚼了一番,皱皱眉,只是应下。“那边劳烦大人了。” 这个年轻人才笑着推辞道:“不敢,白姑娘委实令蓝意羞愧了。” 桃红笑着催道:“小姐,咱们回府吧,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老爷他们。” 回到府中,白小仙便连忙让人催爹爹回家,当晚阖府的人等到月朦胧,才见白兴元从盛筵归来。一身清霜,一身桂香,银铠已解,暗蓝绣熊罴的四品文官官服,身上再无从前在家中的商贾气息,多了些凌厉,更兼容颜俊朗,英武逼人。当看着灯火中等待的家人,饶是见过生死的他亦是眼角滚泪,急急地行于白建泽身边,就要跪下,“爹爹,两年了,孩儿终于回来了。” 白建泽同样是老泪纵横,却拉住他,让他起身,“我儿,你如今在边疆抗敌,为国肝脑涂地,爹爹如何能怪罪你。” 白父借着灯火打量着他,有些欣喜。“你如今平安归来,便是我和你妹妹的福气。” 白小仙眼角也有些红,“哥哥,你若是再不回来,嫂子我可就受不住了。” 白兴元被她这句话逗得一张俊脸都红了大半,“你这丫头,净说些胡话!” 可他又忍不住问:“小仙,县主她……?” 白小仙看着旁边尖耳朵的爹爹,那些心酸也俱化作了调笑。“放心,县主一直等着你呢。今日我一回来,便给相国寺递了信,明日你怎么也得去一趟。” 白兴元亦是有些怀念,还有些羞涩,不过很快想起了今日城外大军回京却见到这丫头的那场面,就暗暗拉住她,小声地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还去了?” 白小仙咳了一声,“巧合,巧合。” 白兴元摆明了不信,可是白爹见他们两兄妹嚼耳根,好奇的样子,他也不好说了,怕让爹爹担心,只是瞪了一眼白小仙。 白小仙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 不过,这一夜白兴元两年间第一次归家,整个白府都老嚷嚷的,直到半夜才歇息。次日更是得了圣旨,陛下赏罚分明,杨凌将军被封为兵马大元帅,作为亲信的哥哥自然也被封为了四品将军,御赐将军府牌匾,一霎时,白府在朱雀街上门庭热闹非凡,还连开酒席庆祝。 只不过嘛,作为主人翁的白兴元酒过三巡都不到便人影子都找不到了。 只有这府上的白小仙知晓,她哥哥啊,归心似箭,早已便上了相国寺面见他的心上人了。 她亲自招待着一个又一个上门的女眷,心情不错,自然季沉也被完全抛之脑后。 只不过,哥哥一红,这些女眷便也都对她起了一些相看的样子。 她好不容易推开她们满脑子的相亲想法,才忽然发觉,已经二十一岁的她在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眼中都是一个老姑娘了。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年来,她竭心经营朝花堂和丝绸庄,避过了书中那些纷纭的剧情,终于等到哥哥归来的这一天。 对于嫁人这件事,她其实都没有想过,不过当晚上哥哥喜滋滋地回来时,听见她和爹爹说起这件事时,马上便道:“咱们家小仙人美又会赚银子,找一个好郎君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白爹操碎了心,狠狠地刮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就是为了你耽误了自己。” 白兴元摸了摸鼻子,有点儿无辜的样子。 白小仙有些无奈,“爹爹,哥哥,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的啊。” 白爹叹气,“可你都二十一岁了,要不是今日听到他们说,为父啊,对不起你早早离开的娘亲,这些年让操劳了。” 白小仙有些手忙脚乱,“爹爹,你别伤心,女儿我倒是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的。”嫁人什么的,从来就没有在她的计划之内。 白兴元也有些心酸,不过随即眼前一亮,笑着道:“爹爹,这些年啊,我见过的好儿郎不知多少,若是妹妹要嫁,也该嫁给这世上举世无双的男儿!” 白爹也感兴趣,“哦?” 白小仙私下拍了哥哥一下,眼神瞪他。哥哥啊,你可别乱来! 白兴元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已经解决了自己人生大事的他,此刻就像是浸在蜜里一样,恨不得也把自己妹妹给撮合了。 “爹爹,你觉得杨大元帅如何?”他嘿嘿一笑。 白爹摸摸胡子,自然是满意得不行,不过他不安心地问:“听说杨大元帅至今无妻房,可会不会……” 白兴元在妹妹开口之前,便急急地道:“爹爹放心,杨大元帅昔日立了一个誓言,不破大燕誓不立家,可如今大燕归降,天下海晏河清,大将军也该娶妻了吧。” 白小仙在一边嘟囔道:“哥哥,你自己娶香兰县主便是,可别把我揽上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爹瞧了白小仙一眼,“小仙啊,你哥哥说得对,这女婿我还不得好好地看一下。” 白小仙:“……” 接下来她根本就插不进话,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一路都快说到成亲后该生几个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 第154页 后来,白建泽更是拍板,“兴元,杨元帅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京城里,眼看就要八月十五了,届时你约着来咱们府里吃一顿饭。我相看一番。” 白建泽笑吟吟的,“相看什么,爹爹,我呆在杨元帅身边都快两年了,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若是能够成为我的妹夫啊,我得乐死。” 白小仙瞥他了一眼,忍不住吐槽:“我看你现在就快乐死了。” 八月十五夜,白小仙无奈地被押着梳妆打扮了一番,双髻簪新桂,穿着御赐贡缎新制的百花裙,眸含秋水,如花满堂,袅袅娜娜而至时,不止见到了宴席上的杨凌元帅,更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不着官服时,惯常穿着白色的锦衣,今日八月十五,自然穿的不是简单的白衣,月色灯火之下有华麟般的纹路如月色般蔓延开来,令人觉得灼眼的美。乌发佩于玉冠之中,眉下一双凤眸透着些淡漠的神色,似乎也发觉了她的到来,轻轻地含上了些许的笑意,落于一顾。 如今官运亨通,他也自带一种显赫贵气,也更让人觉得看不透了。 他眸光淡淡,却凝在她的身上,有些说不出的清冷孤高。 白小仙心里一跳,如何也想不到他也在这十五的家宴之上。 她硬着头皮,福身道:“小仙见过爹爹。见过两位大人。” 杨凌今日被白兴元闹得不行,终究是来了,又见到了那日官员之中的她,那日她身带帷帽,看不清容色,今夜盛装打扮,一眼望去,亦是有些怔神。 白兴元一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眸光时,便觉得有十足的把握。唯一让他奇怪的便是,季沉的样子,看似多情却也无情,他离开这两年来都和自家妹妹没有一点进展,在他看来,便是没有儿女私情,只是当念旧恩,来看他和爹爹的。 真的是这样吗? “小仙,快来坐。” 白小仙此刻是恨不得把他给抓个花脸,因她一过去,才发现她被安排的位置正是杨凌和季沉之间的位置。虽然季沉始终没有露出别的神情,可她还是发觉到了一些冷凝的空气自他身边慢慢溢出。 再看他,如谪仙般难以看透,神色清冷,眉目如远山近黛,难以匹敌的绝色。 杨凌元帅自然也不差,出乎意外的年轻,一身黑衣沉稳,身姿挺拔如苍松,容颜虽不是如何的俊美,气质坚韧如骄阳黑鹰,剑眉星眸,自有一番英俊。 美色当前,白小仙却无心赏,只有些坐立难安。 第84章 . 疯了? 小姐,别逼我 可她那傻哥哥愣是一点都没看出, 还笑扬扬地道:“杨哥,季学士,我先敬你们一杯。” 杨凌举杯。 季沉握着酒杯, 姿态闲雅。 白建泽倒是发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不过到底是待客, 却也没有多想。可苦了白小仙, 时不时总能发觉身边人的侧目,杨凌是军中人, 不拘小节,更兼男女之间不便亲近,对她礼仪上无可指摘。 席上,或许是顾忌着季沉,白建泽只是相看杨凌这个女婿,偶尔说几句,并不露骨。可惜, 这场宴会就是白家相女婿,再不露骨, 可身为席上人只要稍微细心一点, 如何看不出来别有用心。 在白爹再三问询隐晦询问时, 杨凌心中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常年边塞抗敌的他亦是微微有些羞涩,甚至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明眸皓齿的丽裙女子。 她正低头细致地吃着一块雪白的鱼肉,脸色如桃花般嫣红,不知是妆容, 还是羞红。 他心中一动,移开眸色,答道:“杨凌昔日在先帝面前曾道, 不破大燕誓不立家。恐怕……” “杨哥,如今天下承平,大燕归降,你这个借口我可不听啊。”未等他说完话,白兴元便第一个跳了出来道。 白小仙下意识地抬眸扫过身侧的季沉,见他一张如玉面容有些朦胧,看不出喜怒。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要多看这么一眼。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低下眸子的时候,白衣青年神色清冷,仿若罩了一层寒霜。 “可……”杨凌的声线落在了一边的少女身上。 “我知道杨元帅的顾忌。” 白建泽眼观八方,耳听四面,早已把这两个年轻人的动静都看到眼下,笑着把这个问题抛在了自家女儿身上,“小仙,你又是如何看的呢?” 吃了一口菜,差点因为爹爹这句话被噎住的白小仙,“我——” 这才发觉席上人的目光全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尴尬,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觉得桌下,有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握,是他强行把她那双纤细的手裹挟与掌中,肌肤相亲,微微的粗粝,也有些冷意刺入心中。 她一愣,眸光望向季沉,而他面色很平静,很平静,仿佛私下握住了她的手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一样。 “小仙……?”这种奇怪的气氛,白兴元也有些感,也不知他妹妹这个时候看季沉干什么。 白小仙收回眸光,“这——”她详装害羞,移开眸光。 “爹爹,哥哥,你们就别胡说八道了。”她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只因就在她刚才有些脸红的时候,某个人忽然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掌心,像是羽毛般的轻柔,微些心痒,说不出的悸动。也让她对这种感觉有些抗拒。 白爹乐呵呵,倒也没有说什么。 -- 第155页 白兴元倒是害怕激出她凶巴巴的样子,也只是讪讪一笑。“妹妹。” 杨凌眸光似箭,在他们身上逗留,也许是掩饰得好,并未被他发觉出什么。 白爹和白兴元都觉得今晚的小仙有些怪怪的,归结于她害羞了,也觉得眼下如同逼婚一般好似自家妹妹/女儿许不出去。 白兴元又道:“杨哥,今日中秋十五,别的也不说,今日咱们也该痛饮几杯。” 杨凌以酒致意。 白兴元纠结了一下,又望向季沉,道:“季学士,请——” 季沉松开手,持杯微微点头。 推杯倒盏,蜡烛泪干。不知不觉间,天上明月已团团。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挣脱开来,也不敢动作太大,只是掩饰。她这边的动作,杨凌微微也有些察觉,这时他再看她和季沉时,不由皱了皱英气的眉毛,对季沉也有些不喜起来了。 季沉饮了一杯,发觉他灼灼的目光,今晚本就有些不快的他嘴角一撇,微微含笑道:“杨元帅今晚频频回顾季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杨凌收回眸光,语气有些冷漠。“我听闻季学士与白府有知遇之恩。和白姑娘也是手足情谊,只是……” 他微微动了唇瓣,并未说出后半句,当然季沉懂了。 白老爷和白兴元正饮一杯,听见他们的对话,亦是好奇。 只是将目光投向两人之间的白小仙。 白小仙无辜,她就听到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抬眸看季沉。 见他唇瓣带着标志性的假笑,回着杨凌。 “杨元帅,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白小仙抽了抽嘴角,这句话谁都能说,偏偏你说来最是有一种无耻的感觉。不过她坐在这两人身边,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从客客气气的样子变成这么一副狭路相逢敌视模样,完全没有发觉这位正直的杨凌将军是认为季沉轻薄了她。 杨凌皱了皱眉头,对季沉的好感将降至冰点。 季沉亦是对他不喜。几日前,在朝堂上的和气此刻全然都化作了冷漠。 白建泽和白兴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发现了半信半疑的答案。 吃醋?妒火?一想到这一点,白兴元都发了一个寒颤,杨哥何等人,才不会这般小气,定是那季学士惹恼了他。 “今晚月亮好圆,咱们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不如移步到中庭赏月一番。” 他笑盈盈地提议道。 白小仙再不懂,这会儿也发觉出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不由干笑着附和自家哥哥。“是啊,今夜月色团团,咱们不如赏月喝茶,吃块月饼儿,观赏一番月色下的香桂。” 她声音甜美,有些谄媚了。季沉本心中有气,可此刻望见她那双如水的眸子,带着恳切地眼神,嘴边只是轻轻溜出一个音色。 白小仙又复看向杨凌,“杨元帅?” 杨凌也点点头。不由将她的容色映入眸中。心中微微的甜意,让他忘记了那些不喜。 府中的丫鬟开始布置起来,中庭月色如水,香桂含着金蕊,在皎洁月色下,仿若金线般秀丽。清茶配明月,鲜花配月饼,中庭之中设有几把椅子。只是杨凌不望圆月,悄悄地落在少女那如凝脂桃花般的笑颜上。 季沉心头不畅快。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惊动了白小仙的赏月之心。 对上他那双清冷冷的凤眼时,她无辜又无奈。“吃月饼吗?” 当她发觉爹爹和哥哥一家溜到一边去谈话,这才发现她又夹在季沉和杨凌中间,这说不出来的修罗场气氛让她不由眨了眨眼睛。 他两人都没有意见。只不过连多看一眼对方都不肯。仿佛是有什么仇恨一样。 白小仙亲自切了一块月饼,笑着递给了杨凌。 杨凌一怔,“多谢白姑娘。”那双黑眸亦含着些笑意。 白小仙会以笑容。 发觉背后有些冷冷的视线裹挟着,她僵硬了一下,切下一块月饼转身递给了谪仙。月色下,他气质脱俗清绝,她欲递,他却不接,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她。 白小仙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季大人。” 他忽然指尖微微落于她手上,轻触,有些冰凉,一如他的眸色,让人思量不得。他低声与她耳际说了一句话。 尔后接过月饼,漫漫于月色之下,看明月玉兔,不再看她。 白小仙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了他。 不止他,杨凌也怪怪的。说起来,也是第二次见面,白小仙对他倒是客气多余。 后来,她借口离开。 却不知在她离开后,季沉和杨凌两人的对话。 “季学士,白姑娘终究是闺中女眷,你是否欺人太甚?”杨凌指的是他于席上望见那一幕。大家都饮酒,他却笑着饮一杯,一只手轻轻握着少女的手,眸光贪婪,如盯着猎物的恶兽。让人作呕。 “将军,你既然已经拒绝了。又何必这么多闲话。我和她,不是你能置喙的。”他喝了一口龙井,语气亦是冷若冰霜。 好在白兴元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一场讨伐。白兴元也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怪怪的气氛。“杨哥,季学士,我送你们离开?” 两人同时回答:“不用。” 复又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不欢而散。 白兴元看了看他们,然后追向了杨凌。“杨哥,你等等我啊!” -- 第156页 季沉收回凉薄的眸色,手掌紧捏透出些青筋来,过了片刻,他走向花深处。 夜深,寒露生,百花凋残,唯有□□灿烂,一朵朵盛放,无可名状。月色之下,被秋风吹得摇曳,有些柔情似水的温柔。 白小仙坐在花园石凳上,十分气恼,当听到他的脚步声传来时,扭过头来,冷冷地道:“季大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从夜色中走出,白衣如鹤,可整个人却沉寂着一股让她一怔的阴鸷。 “若是我和小姐那么说,小姐是不是都不打算见我了?” “莫跟我说,你喜欢上了杨凌?” “小姐,你说呢?” 他一句句,也一步步地渐渐逼向她。 她站起又被他逼着坐下,只抬眸望着他,有些哑声,可是他那清绝容色笼罩于阴影之中,有些邪气,那双凤眸有些疯魔状地盯着她看。 “你……胡说什么!” “是哥哥自作主张。”她居然下意识地解释着。 也似乎是因为这句话,及时,或许又是救了他。 他叹了一声,低身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他。“小姐,别逼我。”他声音很浅,散在风里。 白小仙脑子有点晕,甚至还没来得说什么,她的手就被他捏住。她正欲挣扎,才发觉他只是在她手上放了一样东西,并没有别的举动。 她一愣,接着月色一看,才发现是一块玉佩。她皱眉看向他,想要一个解释。 “把它带在身边。” 白小仙愣住,他松开手,让她得到自由。 “把它贴身带在身边。”他淡淡地道,眸光有些黏腻,“我不想做出一些让你害怕我的事情。” 这浓浓的威胁。白小仙这时也不敢惹他,在他带着笑的眸色下,那克制而又疯狂的神情下,她一咬牙,把那玉佩放在衣襟里。 “行了吧。”她恶声地道。 他仿佛什么也没感觉一样,轻飘飘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白小仙:“……” 就这? 她拿出玉佩,摩挲着,看着月色下他的背影,一想起他刚才的话,也不知是寒风还是别的,有些萧瑟地颤了颤。 “疯了?” 第85章 . 妒火 海晏河清,君臣和谐 楚娇俏面含冷霜, 这位名满京城的第一花魁兼第一舞姬站在季府前,脸上覆着的白色面纱下神容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是那种求不得的讨厌。 季府下仆依照府中主人的意思, 道:“姑娘, 我家主人并不在府中。” 无论她如何说, 总之他就是这句话, 拦住她不给入内。 楚娇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极为不满,“姑娘, 咱们要不硬闯进去?” 楚娇想起上一次被雷夏扔出来的结局,有些后怕和惶恐,咬咬牙,这两年来情分已经被消磨,唯一支持她的只有那一抹影子,她仍然倔强,坚持, 可心底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 不要这样做。 会让他讨厌自己的。 楚娇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季沉门卫,冷声道:“闯什么闯, 没听人家说不在吗?咱们打道回府。” 她心中终究是有气的。 便连上马车的时候, 都推开了扶她的丫鬟的手, 眼中怒火燃烧。 季府内,青荷随风翩然,送来阵阵幽香。 蓝意上前禀告道:“公子,楚娇姑娘已经走了。” 白衣贵公子手指划过案牍,俊秀的眉动都没有动, “这种小事,何必和我说。宫中如何?” 蓝意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应了一声。又觉得奇怪, 近来几年,公子也在楚娇身边安插了暗卫,他曾经以为公子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的,可后来又觉得不像,倒有些小心提防。特别是自从白姑娘预知书信过后。 “公子,皇上邀您今晚赴宫中晚宴,时候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准备了?”蓝意想了想,小心地提醒道。 季沉从案牍之中抬首,眉眼之间有些疲惫,可语气却沉重。“我知道了。” 蓝意闻言,便不再说什么,而是悄悄离开了。 沐浴过后,他望着身上那些年少时残留的伤疤,冷笑一声,依次穿上紫色的官服,看着那条从未佩戴过的玉带,细长的手指轻轻触碰过那之上栩栩如生的天鹅和莲花,美玉无瑕,这条玉带亦是透着主人的用心,看上去是一件特别精致的礼物。 若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条,比之更加精致,也更加华贵的玉带。 若是他不知道,这条玉带的主人对他是多么的畏惧,也并不喜欢他。或许,这样的用心,可堪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 他冷冷一笑,佩上玉带,正衣冠,看着镜子里年轻的官员,亦有些恍然,如临梦中。 昔日那个季沉,早已不存在了。如今的他,是真正地成为了那个许诺要成为的人。 什么也不知道的皇上,比恶鬼更为邪恶的太后,那些隐秘的过往,十年前,害死他爹娘的罪魁祸首如今成为了这个王朝最不可动摇的存在,她的儿子是九五之尊,她的母族欣欣向荣。 只有他,从地狱逃出来,成为了索命鬼。 太后啊,太后,他嘴角的笑容亦有些讥诮。三番两次的针对,接连不断的暗杀,可惜啊,君久安将他当做兄弟,他得以一次又一次成功。还是太久了,太久了,他要够快,才能安慰爹娘在天之灵。 -- 第157页 君久安的家宴,是皇家的宴会,这一次却是私下让御膳房准备,只招待他一个人。 可他来时,仍然是按照品级,极有礼仪地穿着,步行至乾坤殿。 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叶公公看见他时,就笑着带着他走了进去。 殿内,新帝一身常服,在璀璨的灯火下眉眼舒和,携着九五之尊的贵气,却自有一种儒雅温和的气度。见到他时,俊雅的脸蛋上亦浮现出亲近的神色。 “季卿,你可算来了。” “微臣见过皇上。”季沉作揖道,神容淡雅,含着些许微笑。 新帝笑着道:“季卿快来坐,那些客套话便免了吧。今晚邀你来,便是有些事想要垂问一番你的意思,也好让朕下定决心啊。” 新帝挥手让叶公公退下。行至膳桌前,含笑让他坐下。 季沉淡淡一眼扫过桌上的菜肴,才发觉都是些寻常小菜,一半是他自幼吃惯的宁城菜肴,连佳酿亦是他素来喝的梨花白。看来,这位皇上是有求于他。 他施然坐下。 酒过三巡,他便见新帝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连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羞意。和朝堂之上那个温润如玉、摇摆不定的新帝截然不同,仿佛是求不得心上人的寻常男子。 他一颗心急急下坠,眸中亦了然,同样的有些冰寒。 只是此刻正在纠结如何措词的新帝也只把他当做亲近的兄弟看待,并未细心地察觉这些细致的神色变化。 “阿沉,听闻你前日十五夜,去了白将军府上的家宴,朕也闻杨元帅也在,不知小仙姑娘是是何意思?” 季沉在心底冷笑一声,这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嘛,何须还问。迎了新后,已经屈服太后的旨意,原来还贪图着小姐啊。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也有求不得的人。 他虽然同样不喜杨凌,可杨凌于公于私也算才俊,并不朝三暮四。也许这便是皇家吧,先帝为了那点念头,害死了娘亲,如今,皇帝是觉得后宫已稳,便想入非非了? “皇上,中秋夜宴下臣确实去了白将军府上。白姑娘久居深闺,心意岂是微臣可以探寻的?” 新帝懊恼连声,“是朕不当。怎能问你呢。小仙姑娘的心意,只有她才知啊。” 他那些探寻的目光如丝线般轻轻收起,那些怀疑却未曾消减。他暗中让人查了,总觉阿沉他的心意不明,如今多了一个杨元帅,本就被前朝后宫牵扯的他更是觉得困身不能,便连喜欢的人都无法见面。懊恼多之,酸涩多之。 他闷闷喝了一杯酒,接着些许醉意,有些惆怅地道:“季卿啊季卿,便纵为这九五之尊,自以为得到了天下,却身不由己,就连喜欢的人都不能见面。” 母后容不了她,也绝不许他恋上一个民间的低贱女子。可如今小仙的哥哥成了白将军,或许,他也能争取一把。 季沉淡淡地看着他。那双黑沉的凤眸已将眼前这个郁闷的男子看了一清二楚。他心中有一丝火苗迅速燃烧,将脏腑都烧得空白。 “陛下,有所图谋,谋而后定,才不致死局。” “死局!呵,朕偏偏就想要强求一把。”也许是醉意上头,那个一向温和的新帝终究是把近一年来在朝堂之上受的气都激发了出来。“季卿,朕心慕于她,为了保护她,甚至答应了母后娶了张首辅之女为后,这一年后宫之中的妃子哪个不是母后喜欢的人,可朕却不能得到一个喜欢的人。这后宫啊,是朝堂之上的后宫,朕每天看见她们的笑容,总是觉得她们那无可挑剔的妆容下透着冷漠。” “真怀念。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和你一起踏春曲水,小仙姑娘也陪伴在我的身边。” “皇上,你醉了。” 在他说得最痛快,最怀念的时候,那道声音冷漠而清晰地又把他拿到现实当中。 新帝借着灯火打量着他的表兄,这位在京素有明月公子美谈的青年,一身紫色官服,那种凡尘的贵气却并没有压下他骨子里浸着的清冷。他的目光斜斜的,不经意地落在他腰间的玉带,那熟悉而美丽优雅的花纹让新帝怔了一下。 “季卿,你如今是越来越处之泰然了。这玉腰带挺不错的,朕曾经也同小仙说过想要这么一条玉腰带,可惜她说再也找不到了。”他带着些恋爱中人的脆弱,“现在想来,小仙是不是觉得朕只是和她开玩笑啊。” 季沉静静听着。心中却有恶鬼化作他的音色,暗暗地嘲笑,找不到就对了,那条玉带已经被我毁了。 新帝说着说着,便又显出他跳跃的性子,垂问道:“季卿,眼下朝堂诸多势力已平,若是朕立妃以嘉奖白将军此捷大胜,不知如何?”终究是杨凌让他觉得有了危机。 紫衣青年端坐着,手中的薄瓷玉杯酒液潋滟,不知是否持酒的手指颤动,他低眸,语气透着些凉薄。“皇上,下臣始终站在您这边。” 新帝望着他,满意极了。“有卿此言,乃是朕之大幸。” 季沉不语,只觉得自肺腑深处涌出一些恶心,他喝了一杯酒,酒水冷冽微香压住了那种莫名的情绪,嫉妒如毒蛇般将他缠住,他甚至含笑地接着听着这位新帝天真的言谈。 夜深了,他走出皇宫,以指尖逼出那些酒水,冷风一吹,催醒了他的所有妒火。 为妃? 果然啊,血脉之亲,同样的性子甚至侵入骨血之中。太后的贪婪,他倒学了个尽,只是如此优柔寡断之辈,只有到了现在还看不透这朝堂之中的迷雾的皇帝,才会觉得海晏河清,君臣和谐了吧。 -- 第158页 “蓝意,开始吧。”他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却让马车前的蓝意有些震惊地抬头,居然不知今夜公子是受了什么刺激,终于要拿庆王开刀了吗? 次日,清河郡封国的庆王作乱,震惊满朝文武。 诸臣纷纷撇开关系,而与庆王有师生之谊的张首辅再三请命彻查此事,为新帝所恶。又三日,新帝命杨凌为帅,白兴元为将,亲至清河郡诛灭奸臣,押庆王上京。 然此令一下,清河郡内庆王甚至举清君侧正朝纲为由,响应郑王,直指京城。 第86章 . 囚金雀 小姐,你就当做我疯了吧。 新帝恼恨张首辅, 一连张后一同冷落。 年愈六十的张首辅自知让君王不喜,于是亲自乞骸骨。惊动太后。 新帝同谢国公再三劝阻不行,御赐张老归家, 赏赐满载入张府。后宫之中, 张后垂泪不已。 前朝变化莫测。此际, 季沉在内阁之中一跃而上, 不是首辅,手中权力却位比首辅。 让太后尤其忌惮, 只是有谢国公相护,君王恩宠,不敢动,其实和季沉已经撕破了脸皮。可是太后早已认为他来者不善,为谢琼枝报仇而来,是狼子野心。 这些事,都是小仙透过京城之中的风向暗暗得知。 庆王作乱, 将近半载都未平定,甚至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已经降服的大燕更是蠢蠢欲动, 无奈之下, 皇帝命杨凌镇守边关, 而清河郡叛乱则让白兴元平乱。 直至这一年的尾声。终于,白将军镇压下清河郡,边关亦有杨元帅施压。 接到家信时,白小仙和爹爹才松了一口气。盼着哥哥回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只是, 一想起季沉,她始终有些惴惴不安,只觉得眼前这种和谐像是一层泡沫一般, 一戳就破。 如今季沉大权在握,私下更被京城中人认为是“小首辅”,只待皇帝一纸诏令,便可青云直上。 可是,她知道,还远远不够。他盘踞于龙座之上,这么多年的安排,岂会是区区一个首辅能够安慰得了的。 太后和他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够获得胜利。 两个仇人之间,不是你死,便是他亡。此时的皇帝尚在平乱成功的惊喜之中,并未发觉这潮水之下的深深涟漪。开始波动,波动…… 她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无能为力。只能尽量,让哥哥安全。甚至不能泻露分毫,只因这些只言片语乃至会让白家顷刻覆灭。 季沉对她的喜爱,又怎会胜得上这些年他的忍辱负重,他辗转噩梦无法惊醒,都只是为了这件事。 白兴元得胜归京,为皇帝所喜,赐下许许多多的奖赏。只不过让外人侧目的是,这其中珠宝丝绸甚至多达二十抬箱,反倒是专赏给女眷所用。 来宣旨意的更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叶公公,叶公公对白兴元语气柔和,乃至多有暗示。白兴元不傻,闻弦歌而知雅意,震惊比欢喜更多,更有一些不安。 “白将军,陛下龙恩浩荡,看中您,有意提携,只希望白家能够和陛下亲如一家。” 白兴元只当做没有听懂,含糊地答着。 得了皇帝致意的叶公公有些不满,只当是个武夫呆子,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明示。“白府中的白姑娘,陛下欲许以妃位,白将军啊,不知您意下如何?” 白兴元俊脸上那些含糊之色顿时消失了个遍,冷面寒霜,“叶公公,兴元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此事容后再议。” 叶公公被甩了脸色,也很难堪,不过想起皇帝对白家的爱护,终究只能假笑着说了几句和气话离开。 他一离开,白兴元便呸了一口,冷声道:“皇上有张后,后宫之中更是如花美眷,小仙这般张扬欢脱的性子若是入了后宫,那岂不是入死了一番。” 他身边的弟兄,军师李侠亦是叹道:“皇上怎么会对白姑娘感兴趣呢。我看啊,还是得送信给杨哥,让杨哥回来救急?” 白兴元和爹爹自然是属意杨凌的,只是到底是妹妹未来的良人,想了许久,决定告知小仙。 此时宫中,皇帝终于等到叶公公回来,急着问他如何。叶公公吃了瘪,不过在皇帝身边待久了,自然认为白家不过是拿乔,按下不表,报喜不报忧。 皇帝闻言,甚是欢喜,思量了许久,决定借白兴元功劳御封白小仙为外姓县主,号为安了。抬高身份,弥补只能将心爱之人为妃的不平。只是这一纸诏书还没出御书房,便被太后和季沉齐手压住。 次日朝上,国师更是以白家女虽福寿绵长,却与帝星冲撞,若娶之,则江山动荡。群臣缶之。皇帝震怒,执意为之,并不信此论,却不敢让小仙被认为魅惑君心,只得退了一步,旨意下达白府,封为安乐县主。 等到风浪褪去,再立妃位。 白府中,白小仙接了旨意,亦是愕然,莫名被封为县主,让她心中很是不安。不过爹爹和哥哥近来那些纠结的样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同样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特别是白兴元又一次问她觉得杨凌如何时,她总觉眼前迷雾已经朝她掀开了一层浅纱。 “哥哥,你就别点鸳鸯谱了。别说我,便是杨元帅也没有这个想法。” 白兴元无奈地看着她,“杨哥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样直接就否了。” 白小仙瞥了他一眼,“哥哥,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 第159页 “你别乱想,哥哥能瞒你什么。哥哥都是为了你好。”近来便连民间都好多说法,只是白家人守住了流言,没让她发觉。 白兴元咬咬牙,想要告诉妹妹,可是又担心她万一得知,和家人一同担心,终究只是让她白白担心,只想暗暗和杨凌一同压下皇帝这条旨意,若是杨凌亲自向皇帝指婚,那么有太后和满朝文武在场,便是皇帝也得顾忌一二。只是,便是不知道妹妹是否愿意嫁给杨凌为妻了。 宫中那是与虎谋皮,万万去不得的,眼下满朝都不喜,怎能让妹妹做实妖妃之谈。 “小仙,你就告诉哥哥,若是杨元帅肯,你肯吗?” 白小仙挑挑眉,手里把玩着一朵殷红的山茶花,当时甚至是引以为笑谈般地答着自家哥哥。“杨元帅英姿飒爽,器宇不凡,全京城的女子谁不想成为他的妻房,若他愿意娶我,我怎会不应。” 白兴元笑着拍掌,“好啊,就这样说定了。” 白小仙无语,“哥哥,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杨元帅又不喜欢我。我想嫁,人家未必许呢。” 白兴元笑嘻嘻地道:“小仙,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又不是杨哥,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白小仙白了他一眼,也不说了,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也不理他在背后胡嚷。 不过,她再发觉了,风平浪静之下仿佛有什么暗暗涌动的。她那好哥哥和爹爹还报喜不报忧,不愿意告诉她呢。 身边桃红和柳绿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做实了这个消息。 皇帝封她为安乐县主,只有虚名,而没有封地。若是奖赏功臣家眷,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哥哥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甚至再三在她面前说杨凌的好,她隐约猜了出来。恐怕,是皇帝欲让她入宫。 当初那个君公子的面貌已经在心中模糊了,暌违一载,他居然还不死心,这倒是让小仙有些说不出心情复杂。 皇上啊皇上,你的宝座都快坐不稳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儿女情长啊! 杨凌…… 哥哥觉得杨凌会是她的好归宿吗?仔细一想,原书中杨凌最后有一个好结局,他为人正直,更手握重兵,便是季沉也不敢轻易动之,反倒和他形成朝堂之上的两个势力。只要季沉没有造反,杨凌便不会下场。不过季沉虽然并没造反,可暗中架空皇帝,甚至还令皇帝因太后之事很是愧疚,闷闷不乐而离世。点了幼主,仍然让季沉辅佐。 这位新帝,唯一不可指摘的便是心善。若是没有遇见季沉,清明之世倒也可成就。可惜啊可惜。 白小仙拍拍自己的脸蛋,她管这么多干嘛。眼下情况复杂,她更加能够浑水摸鱼。季沉如何如何,那是他想要的人生,可是她是万不能成为皇帝的妃子,站在季沉的对面的。 难道真的要嫁给杨凌? 她纠结地想。 “小姐,时间有些长了,可别泡皱了皮肤啊。”屏风外,桃红提醒道。 热水中洗浴肌肤的白小仙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应了一声,可待她擦拭过肌肤,着了睡裙走出屏风,闻见清雅的茉莉花香时,忍不住好奇地问:“桃红,今日怎么备着茉莉香了。” 桃红俏丽的身影隐于在碧账之外,连声音都有些缥缈。 “小姐,您累了吧。”过了一会儿,她走了进来,扶着小仙,笑了一下。 白小仙觉得有些怪怪的,“方才沐浴过,现在甚是精神。你这丫头,就爱说胡话。” 桃红笑,“小姐,您看,您这不是累了嘛。” 她蹙眉,正欲说话,可眼皮子忽然重若千钧,乏意席卷而来。怎么就累了呢。在坠入黑乡过去前,她仍然是不解。 少女柔软的腰肢落于她的身上,碧羽叹气望了一眼她那如桃花般嫣红的容颜,蔷薇般娇嫩的唇瓣,吹弹可破的肌肤,有些不忍。可最后,到底还是扶着她坐在妆台前,巧手试妆后,又挑了石榴裙给她穿了。 睡梦之中,她呼吸浅浅,桃腮粉里透红,丽妆后,更是不可多得的艳色。 墙外,一辆马车停在桃树下已有些时间了。 她醒来时,眼皮子还未睁开,便嗅到一些淡淡雪寂般的熏香,加了白檀香、雪松,嗯,还有一些域外的香料。想到这时,她皱皱眉,这不该是她雪香阁里有的香气。 这是哪?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她伏在贵妃椅上,菱花镜里映着那艳若桃李的妆容。 她微微一愣。 撑开手,是重重叠叠的石榴裙。 室内温暖如春,着目一切物件皆是稀罕的闺中之物。珍珠垂帘,罗汉床,连花心熏炉,这是一个陌生的闺房。 她手边的妆台上,女子的妆奁满满当当,什么宫花,什么珠翠一应具有,便连珍贵的螺子黛、苏合香亦齐全。仿佛只等待着一个女主人。 这个想法一出,白小仙愕然。 珠帘被人拂开的清脆之声响起,令她侧目。 优雅步伐,轻轻走来的人,使她受到了惊吓。“季……季沉?” 白衣如画的青年含笑走来,望着她,那双凤眸很温柔,很温柔。可是此刻的她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颤动,有一种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原来小姐……还记得我啊。”他眼神带笑,克制又暗藏疯狂,眸里的光缠绵悱恻,化作细密的蛛丝紧紧粘住她。 -- 第160页 让她都难以呼吸。 “你……” 他笑,“小姐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走到了她身边,抚着她的脸,望着她颤动的眼睛,含笑的语气却很残忍。“小姐,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偏偏你就是不听话。所以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他低头到她耳边,轻声地道:“怎么样,这里可是我亲自为小姐准备的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笑声清越,干净,如一弯溪流。 她抬眸难以置信,瞳孔如花蕊轻轻颤动,水光潋滟。 “小姐,你就当做我疯了吧。” 他笑得温柔至极,可眼神却透着凉薄和阴鸷。 第87章 . 蝴蝶 他若是在,我才吃不下。…… “无耻……”她恼羞成怒, 伸手想要打他一巴掌,此时才错愕地发现她的手是软绵绵的。伸出的手更似贴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温情脉脉的。 他的手覆住她的手, 暖意融融, 连心都跳慢了一拍。 “小姐啊,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语气似叹惋, 温柔得化出水来。那双凤眸越发低沉,望着她, 眼神之中又一种隐秘的炽灼的狂热。 白小仙觉得浑身也是软绵绵的,茉莉的清香淡淡地在鼻尖逗留,到了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个危险的人,她居然奇迹地平静了下来。“季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放开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呵呵。”回答的是他的一声低笑。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肌肤, 指尖莹润停在那蔷薇花般娇嫩的唇瓣上。 她的眼睛微微一睁。 “小姐啊,你总是爱说笑话。这种掩耳盗铃的话, 骗你自己还行, 可我早已不信的。”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声音甜蜜,仿若美酒般甘醇,却更如毒/药一般刺痛着她。 她这个时候,竟不知怎么地,也被他这副无求的态度弄得生气了。也有些不择语言。 “那你呢, 你不也是在骗自己。”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喜欢的只是那个让你厌恶的影子。” “说啊,接着说,小姐,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挺喜欢的。”他温柔的眸笑意未达眸底,如一片深邃的湖困住她。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也怕惹怒眼前这个人。 “你究竟想怎么样嘛。”她声音无奈,有些松软,仿佛在撒娇一样。 他面无表情,自上望着她,眉眼如罩雾间。 白小仙眨了眨眼睛。 “小姐,好玩吗?” 白小仙皱皱眉,正欲反驳,偏偏他已欺人而来,唇间一疼。 她望见是一双淡薄如云雾,却眼角飞红的眼睛。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再看,已经被他拉入他的世界当中,极尽缠绵的吻,片刻的喘息都不曾给她。 很久以后,她狼狈地呼吸。 而他只是起身,身影自屏风上垂下,那谪仙的神容垂在云母之间,是仙人之姿,却如恶鬼缠上了她。 “小姐,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不必担心,白小仙已经回到了白府,而小姐,你只会是我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字一句,像是让她认清命运。 软筋散仍然在发作,她身体绵软,方才的一切如遭噩梦,她红着一双眼睛,问他:“季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疯了啊,一切都疯了。为什么,为什么啊,她完全想不通。 一滴眼泪将要垂下,可他却以手指抹去,轻轻点在舌尖,微微的苦涩,一如他那扭曲的心境。 他看向她,像一幅水墨画般看不透。“若是我不来,小姐是不是要做皇帝的妃子,亦是嫁给杨将军?小姐的打算,可真是妙啊。唯独,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对于小姐,我只是一个玩笑嘛。”他轻嘲着。 眉目又带轻狂。“可是,偏什么,我就要看着这一切发生。我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想要。” 白小仙有点被他吓到了,一时半会地都没有醒过神来,“你——” 这个时候,她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辰不早了,小姐若是再说话,今晚我也不妨陪你。” “别。”白小仙胆战心惊,又怕惹恼了他,眼睛滴溜一转,面对着这个大魔王,低声着。 “你出去,我困了。” 他眸色很冷,却什么也没说,只因为今晚,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和她之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 脚步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际。 白小仙才从那种紧绷的心态里慢慢松开。她咬唇,疼了一下,看着菱花镜里被□□的唇瓣,眉头皱得高高的,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 他做出这种事,她一点都不意外,可是为何这个主角换成她的时候,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从前一直认为,他对她只是出于一种愤怒,一种羞辱,一种隐秘的情绪,根本就谈不上喜欢,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简单。 他都做得出将她从白府之中掠夺的事件,并且还那般语气幽密地告知她,他甚至还有后招,用人代替了她。是想将她关在这里,关在这个牢笼之中啊。 他想要……独占她? 她心头慢慢地冒出了这个想法。这个让她都觉得不可能,可有真切的想法。 -- 第161页 他在吃醋?嫉妒君公子,嫉妒杨凌接近她。 怎么就莫名其妙黑化了呢。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无辜,明明她最近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她心乱如麻,拿不出想法的时候,忽听到一声敲门声,她立即受了刺激般地看过去。 “白姑娘,公子命奴服侍您睡下。”是个端着银盆的丫鬟,笑盈盈的望着她。 白小仙总觉得她有些眼熟,“进来。” 那丫鬟了然地看了她一眼,“白姑娘忘记奴了吗?奴是喜鹊啊。” “哦。”白小仙语气淡淡,并不信任地应了一声。 喜鹊眸光扫了她的唇瓣,脸上亦涌出了红晕。“白姑娘,奴服侍你卸妆吧。” 白小仙小心地打量着她,没说话,可这丫鬟却极其熟稔地服侍着她,甚至绕着一边的衣橱中拿出了一套睡裙,很合身,合身得让她惊讶。一如这个诡异的房间,让她有一种如归之感,就仿佛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为她准备着。每一样,都那么合她。 “喜鹊,你……” 喜鹊挑眉,“白姑娘,这个房间是公子为你特别准备的,这里的每一物都是他为你挑选的。你该欢喜,切莫有什么想要逃离的想法,您啊,是逃不了的,这里里外外都有暗卫守着,除了公子和奴,谁也进不来。” “你——”白小仙冷若冰霜,望着她。 可当她这般时,喜鹊又柔了下去,声音如蜜般,欢喜极了的调子。“白姑娘,我家公子如何不好呢,你们金童玉女,天地造化。叫奴也欢喜啊。” 白小仙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丫鬟根本就不会松口,绝对是季沉的心腹,否则也不会被派来照顾她。 难道,她真的就要被锁在这个后院之中,与世隔绝,连爹爹和哥哥如今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吗? 这真是这么多年来,让她第一个捏不稳的意外。 简直是蝴蝶的翅膀,直接都被她给蝴蝶了。 喜鹊生着一张喜气洋洋的脸蛋,对她更是体贴得不行,可唯独这一点让她害怕。有种未知的,如一条毒蛇般爬上了她的肩膀,毒牙尖锐,似乎就要将她给扼杀掉。 喜鹊帮她合拢被子,笑着道:“姑娘,早点睡吧。” 她吹灯离开。 白小仙在床上半宿难眠,心里乱糟糟一片的。不过想得太多,在软筋散的效果下,她也是无能为力,到了后半宿,也居然睡了过去。 早上,她起的很早,走出了房门,冬日寒气袭来,让只着了轻薄单衣的她忍不住抱住了臂膀,眼睛落在晨色之中的院落,有些惊艳。 绿蔓蔓的藤条缠绕着院落,生出一朵朵白绯相间的山茶,晨露之中,花光潋滟。 让她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宁城的白府之中。 那些山茶仿若是少女眉间的朱砂般惹眼。 她看见院门时,眼睛闪了闪,可是一推开门,却发觉门外站着两个身体魁梧的男子。 “姑娘,请止步。”他们不敢看她,只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小仙叹了一口气。在风中吹了一下,浑身凉意,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果然,她就知道会这样。得了,他都布下天罗地网了,她一个弱女子想要从这院子里逃出去,想都别想。 “白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喜鹊疾步走来,语气带忧。她还未醒神,就被她拿着进了屋子里。 白小仙皱皱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任她梳洗,任她装扮,甚至还很有活力地指点她该用那种发髻,该用那种妆容。 喜鹊在她鬓间拈了一朵绒花,笑着道:“本来还担心姑娘想不开,好在姑娘能接受,开开心心的多好,公子也不是什么恶人啊。” 白小仙冷声:“呵呵。” “我饿了。寻常的我可不吃。莲子花心粥,珍珠饺,红豆包,玫瑰花茶,桂花糕……”她报了一串菜名,挑眉看她。 喜鹊笑嘻嘻地福身,“姑娘放心,一切都依着姑娘的喜欢。” 白小仙:“……” 她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在喜鹊下去之前,她又道:“你家公子把我困在这么个小地方,他自个儿上哪潇洒了?” 喜鹊无奈,“姑娘,公子还在上朝了。早时并告诉奴婢,说中午会回来陪姑娘用膳。” “陪什么,他若是在,我才吃不下。”白小仙恶言恶语地说着。 喜鹊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一般宽容。“姑娘放心,公子说,您吃得下的。” 白小仙:“……”故意的吗? 她被困在一隅,浑然不知外界的变化,自然也不知便在皇帝决心娶白家女时,便如国师所言,皇帝与她八字不合,冲撞了太后,惹得太后也生了急病。 皇帝虽然知道这其中有太后作梗,可终究还是念着孝心,决定容后再说。只不过,这腔郁气难平,于是当天把季沉给拉着一起喝闷酒。 午膳时,喜鹊说他回不来时,白小仙甚至有些庆幸,连午饭都多吃了一碗。唔,这季府的伙食还不错。大师父的手艺相当不错。 第88章 . 有你相伴 黄泉之下,他一个人会多寂寞…… 皇帝闷闷地道:“季卿, 朕这个皇帝做得可真失败啊,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拥入怀抱。” 他身边的紫衣人聆听着,只是偶尔答着他一声。任这个在早朝上被群臣抗拒的多情帝王急着酒派遣自己的不虞。 -- 第162页 好久, 皇帝微醺地看着身边的青年, 只见他眉目淡然, 是最脱离红尘的仙, 忍不住便开口道:“季卿,若是你, 又当怎么办呢?” 季沉眼中带了些嘲讽,语气温柔,“皇上,眼下您只需要等,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等到所有人都遗忘了,再主动出手。” 皇帝怔了一下, 手中酒杯松落,脸上却有了笑意。“是啊, 等。总有一天, 母后会接纳她的。届时, 朝堂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会散去。季卿,你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啊!” 季沉浅浅笑了一下,凤眸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季沉微醺地离开乾坤殿,等到坐在马车里时,他才支着头, 神态慵懒地问。“她……如何?” 蓝意道:“公子放心,有喜鹊贴身侍奉着白姑娘,白姑娘定然能习惯在季府的生活。” 季沉嘴角上挑, 俊美的容颜带着些嘲意。“是吗?” 他还真期待,现在的她是怎么副样子呢?会不会哭,会不会闷闷不乐,还是干脆就骂他一个痛快? 习惯吗?她肯定能习惯的。 “让碧羽借辞回宁城,以免让白家人发现不对。宁城处,只有内应。此事完后,让她到白小仙侍奉。”季沉手指轻轻敲着窗棂。 此际在白府假扮小仙便是她身边的丫鬟桃红,不,她真正的名字是桃红。 蓝意道:“属下知晓。” 马车抵达季府,蓝意迟疑道:“公子,要不要通知白姑娘那边?” 季沉皱眉,“我自有安排。” 蓝意闭嘴了。看来公子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怕白姑娘生气呢。 季沉瞥了他一眼,“她既然是我的笼中鸟,我什么时候见她,取决于我。” 蓝意闻言,自然也不再说什么了。 季沉走进了府邸,有些寒梅散发着馨香,午后灿烂的冬日融化细雪。 他望了一眼那梅花。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的谋划,也许就在这段日子他终要结束所有的恩怨。 这个节骨眼,他是不该动白小仙的。呵,皇帝御封的安乐县主,新晋将军白兴元的亲妹妹,杨凌中意的女子。多么多的头衔。他暗暗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手握重权,颠覆皇室,为爹娘复仇,让太后也一品亲人离去的悔恨。 可是,当得知白兴元的谋算时,他再也无法冷静,甚至不顾眼前局势,见她掠入府中,锁在牢笼之中。 他一直知道她害怕他,甚至不喜欢他。 她一直深知他这容颜之下的所有卑微阴暗的算计,知道他是如何一个心机深沉之人。甚至一而再三地避开他。可她总能在他对她心生厌恶之时,又做出了让他都无法料到的事情,她讨厌他,惩罚他,可只有她正眼看过他。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陷进去的。 也许是她身上的那抹光,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无意的牵扯,越来越深,爹娘离去以后,这个世界上他再也看不到一丝的光,后来被辗转买到各地,他已经习惯了戴上一张画皮,去做大家喜欢的那个季沉。 多么无趣的生活啊。他一直忍着,坚持着,只为揭开爹娘的死因。像溺在死水之中,有那么一丝的动力。 她是一抹微弱的光,终于叫他有了一点的期待。 她不爱他,也许恨他吧,都没关系,他只要占有她。有他在身边,无趣的生活似乎也有了可以逃离一瞬的欢喜。 不知不觉走到了内院的他,抬头一瞥,望见了正在晒太阳的少女,她一只手轻轻横在眉上,挡去冬日,慵懒地睡在树下的藤椅上。一边的小桌上,各色点心,花茶书本,日子可比他过得轻快多了。 他眼底的冷漠慢慢融化,如春回大地,唇瓣也轻轻翘起,下意识的愉悦角度。 守门的两个侍卫看见他时有些惊讶,正欲施礼的时候,被季沉轻轻拦下。 他皙白的手指轻轻横在唇瓣,噤声。 他走了进去。 走到了桃树下,婆娑的叶影光斑地落在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她嘴唇微动,仿佛在做什么美梦一般。 季沉落眸在她的身上,微微清冷的冬风一吹,吹去了他身上甘冽的酒气,也吹去了他心头上的那抹阴沉。 他坐在她身边,望着她,仿佛要把她嵌入心中。 喜鹊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她怔了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这一点动静,自然逃不过季沉的耳朵。 只不过,他也并未多加留意。 他的温柔全都落在眼前的这个少女。 冬日太暖,憩息一下的白小仙伸了一个懒腰爬起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坐在自己身边。她被吓了一大跳。动作之下,甚至把正在看书的青年都给惊动,他微微侧脸,那双凤眸淡淡地看着她。 “季沉——”她的声音像是见了鬼一样。整个人也缩成一团,缩到一边。 季沉瞧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继续放在书上,“小姐,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白小仙眸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书时,看到他看的那一夜全都是不堪入目的艳词时,一把就抢了过来,放到背后。 书被夺了以后,季沉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白小仙倒了一杯茶囫囵了,还发现他的目光黏腻地落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 第163页 她放下茶杯,冷眼道:“季大人,今儿不是忙嘛,这么早就回府了。” 季沉笑意温柔。“看来小姐很习惯这里的生活啊。我想小姐应该不会忘记,这里是哪里吧?” 他道:“自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能什么时候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落在白小仙的眼底,他平静得有点让她害怕。她错开眸子,“我难道不习惯,还要要死要活吗?” “这里是你的地方,你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她一说完,就桀骜不驯地瞪了他一眼。 季沉并不生气,只是含着笑望着她。 白小仙被他这亲呢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她忽然眉头一皱,鼻尖嗅到了一丝酒气。 顿时了然,难怪不对劲,不会喝醉了吧?呸,这厮会轻功,会武功,能逼酒,千杯不倒的。 她移开眸子,可是他那灼灼的眸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让她都不由后背有些僵硬。 她从昨夜到今天的气一时起来,转身语气不善地道:“你看够了没有?” 他道:“怎么会看够呢。你是我的。”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白小仙伸手就要动上一巴掌,可惜却被他另外一只手拦了下来,他眉眼漫漫,敛眉,那双薄凉的凤眼有一种极致的温柔。 “你——”他的唇落在她眉间,轻轻地,像是雪花一般的轻柔。露水一般地离开。 白小仙愣了一下。 他说:“别生我的气。小姐,以后一直陪着我吧。” 白小仙怒笑,“季沉,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你若真是喜欢我,就放我回去。” 他蹙眉,“我放你回去,你不会再给我机会靠近你。” 白小仙无语,没错,还真没被你猜对了。他的吻又落在她的发间,连声音像是蜜水一般粘稠。“小姐,你的父兄我都没有动过他们,有一位白小仙承欢膝下,你就死心吧。待在我身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若你要后位,我就许以后位。”他将她揽入怀内,在她耳边呢喃。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放肆。 “你……”白小仙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疯了吗?谢国公待你如子,皇帝对你信任不已,假以时日,你便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阁下。” “小姐,你在关心我吗?”他浅浅一笑。 白小仙简直想打开他的脑子看一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她正想说,望见他那双眸子里有些荒凉。 他说:“我和太后之间,注定只有输赢,若是她胜,我死,若是我胜,皇帝又怎会还对我信任不已呢。” 他低头看她,眼中带满了讥嘲。 她哦了一声,并没有咬饵。没有一丝的好奇。 季沉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白小仙推开他,神情淡漠。“反正你早已经想好了。” 季沉把玩着她的头发,笑着道:“不愧是小姐呢。” 白小仙听着他这挖苦,吸了吸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只会气坏自己。 “你打算这样关到我什么时候?”最后,还是她沉不住气了。 他揶揄地瞧着她,“放心,等一切成为定局以后,小姐想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 到了那个时候,若是他赢了,他会一辈子困住她。若是他输了……他也不会放走她。 黄泉之下,他一个人会多寂寞。有小姐相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89章 . 你是我的 嫁给我,我会给你自由。…… 被困在斗室之内, 每日每日,除了安慰自己要放平心态,只要认真一想, 便焦急得不行。 哥哥、爹爹如今又怎么样了呢? 没错, 季沉从不吝啬将现况告诉她。 可是, 比起他的转达, 她更想亲眼确定。不过,季沉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告诉她, 他是喜欢她的,可是在她的眼底,他就冰冷的蛇类,所有出于亲呢的纠缠,都像是把猎物扼杀。 他甚至每日必定陪她一起用晚膳,只不过她在彻底知道自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性时,连虚伪的假面也不屑于假装了, 他喜欢陪便陪,她无视便可。 这样的日子枯燥、漫长, 好在她还有可以寄托的事务, 只不过再多的灵感都有枯乏的时候, 这处不大的院落已经印在了她的心底,如死水一般无趣。 雪融了,花开了,冬天走了,春天来了。 他说:“白兴元要娶妻了。” 白小仙手上的话本子嘭的一声掉在了厚实的地毯上。 他嘴角微微上翘, 看着她怔然的动作。 “是香兰县主吗?”她担心极了。 他说:“没错,是永安县主。” 白小仙内心挣扎极了,嘴唇一动一停, 后来才发觉这个人一直打趣着看着她。那谪仙的面容带着轻慢的笑意,如同一只恶鬼一样不怀好意地接近她。 “求我。” 白小仙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往内室去了。 季沉望着她,仍然坐着,没有起身的想法。 “可惜了。”他轻轻地喟叹。 珠帘被打乱,清丽的少女纠结着,又回头。 季沉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张仙人之容轻快,有些慵懒的姿态。 “你想怎么样?”她忍辱负重地道。早知道,白府之中的小仙是另外一个人扮着,甚至为了不让她父兄发现,季沉让假小仙找了一个理由回宁城探亲。 -- 第164页 真是好谋算。爹爹和哥哥本就担心眼下这种复杂的局势会伤害到她,肯定也是希望她在宁城散心。这一举,甚至断绝了假小仙会被发现的危机。 她一向知道他心机深不可测,当他真的把这种心机用在她、她的家人身上时,她慢慢地后怕起来。这几个月来,为了不危及爹爹和哥哥,即便被他困于这斗室之内,她都忍了下来。 可是哥哥成亲了。她等了这么多年啊,就为了等到这一天。哥哥和香兰之间,暌违多年,终于能够结为恩爱夫妻,她多么想亲自为他们准备所有。而不是这样仓促地被通知。 她的脆弱,就像这句颤抖的话一样。 季沉都为之侧目,这三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露出那样不甘和委屈的样子。 他叹了一声,“小姐,我只是开玩笑。白兴元的婚礼,我会带你一起去。不过……” 白小仙说:“不过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内心都告诉自己,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下来。 在她心中,他就是那样不堪的人吗? 她的小心翼翼全部被他看在眼底,比起她的话语,更伤人的是她这种疏离的态度。 他低眉,语气冷酷。“白府之中已经有一位白小仙了。你只能是我身边的侍女。” 白小仙脸色一白,她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哥哥娶亲那一天,是一个良辰吉日。十里红妆,桃花灼灼,他迎娶的是永安县主顾香兰。将军府中,结灯挂彩,喜气洋洋。车水马龙,来往不绝。 不过他们的到来还是将这场婚礼推上了高潮。很多人好奇地望向她,可都在看见她身边的首辅大人时,齐齐噤声。 哥哥一身喜服,俊朗非凡,笑着走过来。“下官见过季首辅。” 季沉淡淡应了一声,“祝将军与县主百年好合。” 白兴元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虽着丫鬟装饰,一张脸也只是普通,可是她那双眸子很美,如春水般澜澜落在他脸上,仿佛有千言万语。 我们认识吗? “新郎官,新娘来了,到了拜堂的时候了。”一身紫衣冕冠的首辅大人勾唇笑道。 他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身边的女子。 她低开眸子。 她眸中有过挣扎,可还是站在季沉的身边, 白兴元笑着朝季沉抱拳,尔后欣喜地走向门槛。 “新娘到——” 娉娉婷婷的新娘已经跨过火盆。 鞭炮簇蔟响起,热闹里又携着诸人的笑语。 他凑近她,如恶魔低语。“小姐,你在害怕什么?” 白小仙捏住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可是他仿佛未觉,任她掐着手臂,脸上还带着春风般温煦的笑意。一如每一个在这里的客人。 白老爷居于高堂之上,笑盈盈地看着新郎牵着新娘走来。 在一边,有一个“她”捂唇落泪,她的身后站在两个丫鬟,桃红和柳绿。 她望向桃红。 桃红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笑着脸一点点消失笑意,她的眼睛闪了闪,仿佛想和她说什么,最终只是避开。 没错,她早已知道,此桃红非桃红,而是季沉的暗卫碧羽,而她陷入了眼下这种局面,也多谢她所赐。 柳绿那个傻姑娘什么也不知道,居然还安慰着落泪的“白小仙”。 她咬了咬唇瓣,低头,眼眶红了,她忍住不让眼泪落出。 爹爹说:“只盼你二人齐眉共渡,良缘永缔。同心同德,宜家宜室。” 哥哥说:“孩儿此生定会好好待香兰。” 拜礼后,又是哄堂的贺喜。 她忽然觉得下巴一疼,才发觉是他的手,他凤眸冷酷地盯着她看,“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她拍开他的手,嗓子有些干,“这一天我等了多久,我才不会哭。” 他们在厅堂的角落,在人群的边缘。 她甚至看见了杨凌走到“白小仙”身边,仿佛说了什么话,居然逗笑了她。两人相望。 “呵呵,原来杨凌喜欢的只是你的这张脸啊。”季沉讥诮地说着。 她心情很差,甚至忍不住怼他。“那你又是喜欢我哪一点?”甚至为了这一点,见她困在身边。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冷地道:“婚礼礼成,我们该离开了。” 他牵起她的手,紧紧地,不给她一点挣扎的余地。将她带离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地方。仿佛畏惧着,只要再待下去,她就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 季沉和太后争斗得热炽时,朝堂之上风云再起,后来终究是以他胜利。太后派系逃的逃,叛的叛,死的死,后来连皇帝都发觉了不对劲。 可惜已经晚了。 他的狼子野心终归在朝堂之上显露出来。若不是有杨凌在身边护着他,被架空的皇帝,也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乾坤殿,昔日的君臣已反目。 温润的君王难以置信地望着紫衣首辅。 “季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语气之中带着被背叛的惊骇。 紫衣青年冷嘲一声,“皇上,到了现在您仍然一无所知吗?太后真的瞒得您好苦啊。活在琉璃瓶里,成为了她想要的皇帝,这样的一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君久安脸色苍白,“季沉,你在胡说什么?” -- 第165页 他笑了一声,“皇上,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好好查一查你慈爱的母后是怎样一个人?当初先帝又是为何驾崩得那么突然。” “你胡说。你这个逆臣贼子。”君久安顺了一个茶杯狠狠地往他身上一扔,一张儒雅的脸很是狰狞。 茶杯砸到他胸口,茶水湿淋淋了上半身的衣服,上好的白瓷滚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瓣。 即便一身污垢,他也仍然如白雪青松,沉静优雅。 望了君久安一眼,他垂眸道:“信不信随你。” 他转身,往外面走出去。 后边的君王疯了一般地道:“你在胡说,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白小仙看着碧羽的信,这些日子以来,季沉很忙,从前他会亲自告诉她的一切,后来直接被密信取代了。这封信上的报的都是来自白府消息。 三天前,新婚不到一个月的哥哥被皇帝派往边疆,爹爹为不让他们夫妻分离,让香兰县主和哥哥一起去了边疆。 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甚至从中嗅到了一些奇怪的气息。 季沉走过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信,看个不停。发现他过来的时候,她怔了一下,他也很奇怪,那张脸上带着得偿所愿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 “小姐,你想家了。” 她还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他说:“我好像赢了。” 她的心沉了沉。就像原书一样,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赢了,为什么不开心?”她说。 他愣了一下,抿唇。“是啊,我应该开心。”他甚至暗中让人将太后锁在深宫之中,撤走所有的宫女,让她也体验一下死前的畏惧。 明明为爹娘在报仇雪恨。可是,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为什么不开心? 他捏住她的脸,逼着她看向自己。“我怎么会不开心。” 他的脸覆盖了寒霜般冷漠,凤眸冻结了所有的情绪。“我得到了所有,怎么会不开心?” 她怜悯地看着他。 他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仿佛他还是曾经那个脆弱什么也没有的少年。 他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就算是你,也不能这样看我。” 朝堂之上,谢国公的震惊,皇帝的失望,他早已看惯了。唯独她,他不希望她也这样看他。只要有她,对,只要有她,他就不会是一个孤家寡人。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慢条斯理地道:“小姐,我是我的。嫁给我,我会给你自由。” 第90章 . 婚礼在三天后 小姐,你的眼中只能有我…… 有那么一瞬间, 白小仙觉得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他的手指如铁烙在她的肩头。 “你疯了吗?” 他痴痴地笑了一声,眉眼清朗,如红尘里最出尘的仙。“小姐,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早已经疯了。嫁还是不嫁, 事到如今,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他冷漠地望着她。 这句话很淡, 却带着让她毋庸置疑的果决。 白小仙忐忑不安,“是你, 是你让哥哥去了边关!” 他抽开手,泡了一杯茶端着,茶香轻逸。“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好在小姐一点也没有让我失望。” 他眸光戏谑地扫过她那忽然紧张的面容。 白小仙手指捏着椅背,指骨都微微发青。她竭力不让自己的语气颤抖,她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慌张。他疯了, 可她不行,她还有家人等着她回家。 季沉颇有趣地打量着她渐渐苍白的脸色, 疼惜地道:“小姐, 你想好了吗?” 白小仙磨牙吮齿, “我嫁!” 他脸上浮现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容,选择性忽略了少女脸上沉重叹息的神情。甚至搁下手中的茶杯,紧紧地将她纳入怀内,来自她身上温香软玉般的触感令这个年轻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也杜绝了那大片的鲜血,那些在朝堂之上的冷漠全都被他关在身后。 只有她, 是他的所有。 白小仙冷静地在他怀里,那温暖的怀抱也并不能让她沉入。 “不过,季沉, 我想在家人的祝福之下嫁给你。” 他多心了一下,触碰着她的容颜,居然还是笑着道:“好啊,我们的大婚,自然也要让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白小仙无语,推开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轻轻一推,他就顺从地离开了她。仿佛是已经得到了最满足的东西,这个时候让她高兴一下也没关系。 越是想到这一点,她就越是生气。 白小仙有些后悔。她真的就要嫁给眼前这个人吗?可是不嫁,她这一辈子就要困在这个方寸之地,再也没有自由了。 他笑着落在她身上,那双如湖水般的凤眸里有太多的光暗,如寸寸蛛丝般将她紧紧缠住,假装冷静克制,可是那眸底之下暗藏着某种让她害怕的疯狂。 似乎见她看他,他的笑容变得很轻松,很干净,如白雪,如春光。 她知道,他不对劲。在如今他大权在握的这时,他再也不压抑着自己的本性了,如一条毒蛇般嘶嘶地吐着毒汁。 她不能惹他,要顺着他,万一他动了家人,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白小仙丝毫不怀疑,若是她逃,边关的哥嫂,京城的爹爹,整个白府他都不会放过。 -- 第166页 婚礼进行得很快,在定聘以后,青羽亲自来接她回白府。 青羽不敢看她,低着头道:“小姐,请上马车。” 她伸出手,就要扶她。 昔日有多么相信,此刻就有多么的恨,白小仙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上了马车。 青羽咬了咬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到白府以后,那个假的白小仙正在闺房里绣花,她一进来,“白小仙”就把绣架子扔在旁边,朝她行礼道:“青沐见过少夫人。” 白小仙望着她手边的绣架子,淡淡地道:“蝴蝶绣得很好。” 青沐眸光一闪,愧疚地道:“少夫人谬赞了。” 青羽看向她,终于说话了。“青沐,从今日开始由我们亲自侍奉小姐。” 青沐从脸上揭下一层薄薄的蝉皮,应了一声是,就站在了青羽的身边。 看得出来,青羽比她权力更大。 卸下□□的青沐,容颜清秀,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白小仙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内室,四个月了,她终于又回来了。房中所有东西依然还如离开时的摆设。 青沐道:“少夫人放心,青沐虽然假扮少夫人,却从来没有在这房里留宿过。” 白小仙当然知道,季沉这厮甚至让“白小仙”回到宁城住了三个多月,青沐自然也没怎么和她家人一起呆过。只不过,光是一想起,白小仙就有些抵触,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疲倦。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清丽的容颜有些掩饰不住的憔悴。 青羽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和青沐一同出去了。当然,有季沉的命令在,她也没有离开太远,她和青沐都必须好好盯着小姐,直到迎亲那日的到来。 季沉迎娶安乐县主之事,很快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京城之中的女子得知檀郎娶妻,纷纷咬碎银牙,暗地里不知戳了多少木偶。 太过忽然,让人好奇这位安乐县主又是何等的容姿,何等的福气才能嫁给首辅大人。 楚娇更是气得肺都炸了。白小仙何德何能叫季哥哥娶他啊。肯定是她不要脸。 她心中告诉自己。她啊,自从季哥哥成为首辅以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即便偶然见到,在官员之中的闲宴他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从来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为什么季哥哥要娶白小仙,为什么季哥哥对她视而不见??? “不可能。”盛小侯爷冷冷拒绝她的请求。 楚娇撒娇卖萌,他都黑着一张脸。 他再怎么在她面前伪装温柔都好,也绝不可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更何况,现在这个男人是那么的危险,整个朝廷都仿佛变成了他的一言堂。若是惹怒了他,她出了事,他该怎么办? 季沉这个人,最是冷心冷肺。他要娶妻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特别是他要娶的人,还是去年闹得纷纷扬扬的白小仙,皇帝喜欢的女人。 连皇帝都没说。 他又怎么敢乱来。 楚娇见他无动于衷,脸色很难看,她承认在知道季哥哥要娶妻,娶的还是白小仙的时候,她已经快疯了。这么多年的执念,她可以接受季沉讨厌她,不喜欢她,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可是……他怎么能娶白小仙呢。 明明,从一开始对他好的那个人是她啊! 她说:“盛天泽,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楚娇很不甘心地说:“一定是白小仙给他灌了迷魂汤。一定是这样!” 盛天泽烦躁不已,“娇娇,这场婚礼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是他亲自去白府换了庚贴,送了聘礼。你别乱想了。” 开始,他还抱着拿白小仙合作的心思,后来有一天,季沉亲自上门和他说了一段话,他就彻底掐灭了这种想法。 让他安心的是,季沉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娇娇。 “我只想亲自问一遍白小仙。天泽,你就帮帮我嘛。”她一直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如何宠爱着她,无法拒绝她,在这个时候,她抱住他,软声求他。“只是去白府,他不会知道的。” 软香在怀,他的心开始松动了。他语气有些辛涩,“娇娇,这是最后一次。” 楚娇从他怀里钻出小脑袋,喜笑颜开,伸出一只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乾坤殿,这个历来是皇宫之中最尊贵的地方。一身龙袍在身的皇帝愣愣地看着紫衣冕冠的首辅,咬牙切齿地道:“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帮我?” 他声音之中带着些恨意。 “季沉,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兄弟啊。” 季沉呵呵一笑,“既然把我当做兄弟,那皇上,下臣想要您亲自赐婚我和安乐县主,如何?” 便是一向温雅的皇帝都快被气吐血了。“季沉,你简直是无可救药。” 季沉道:“皇上称病太久了,眼下连圣旨都拟不出了吗?” 本还因太后做过的事,对他很愧疚的皇帝现在可以说是火冒三丈,“你——” 季沉的无耻,硬是让他找不到词来形容。 季沉挑挑眉,“皇上,不是你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吗?我和仙儿一往情深,你连一纸诏书都不愿下吗?” -- 第167页 皇帝气呼呼,“你到现在还没醒悟吗?你为乱朝中,强娶小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季沉笑着睨他,拱手道:“皇上,你被困在乾坤殿里太久,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你以为,现在我们还能回到过去?既然在你心中,下臣已经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了,又怎么可能还能收手。” 他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比深渊还要黑暗。 “朕,从未这么想过。”皇帝凝视着他,语气沉重。 可是紫衣首辅到了最后,从未回头,他身姿挺拔,如良玉美才。只有一个背影,隐隐约约的孤寂和难测。 乾坤殿里,皇帝摇头苦笑。“表弟,母后和父皇做过的事,朕可以承担,可是那些无辜的人,你又能承担他们的鲜血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喜帖,有些心酸。 白小仙陪着爹爹用了一顿晚膳,她隐饰得很好,满眼都是对季沉的钦慕。这一场忽然的婚事,白建泽在看到女儿眼眸中的幸福时,作为父亲,他也有一种忽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爹爹,我很欢喜。”她掩下心中的苦涩,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 白建泽欣慰地道:“还有三天,就到了婚礼。你哥哥应该也快要赶到了。明天,好好试一下婚服,爹爹要亲眼看着你幸福。” 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父亲鼻酸地说着。“小仙,你娘亲在天之灵一定也盼着你嫁出去的这一天。若是他欺负你,就算是首辅,我和你哥哥也不会饶过他。” 白小仙被逗笑了。“爹爹,女儿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回到雪香阁时,她看着那摆在罗汉床上的喜服,蹙金绣凤,华美无比,就连凤冠霞帔在光影之下都璀璨艳丽。 这是季沉亲自作图纸,让宫中绣娘赶制的,自然也是用了所有最珍贵的材料,艳丽无匹,华贵极了。 “看了这么久,不打算试试?”白衣郎君仿若无人地走到她的身边,笑盈盈地问着。 她蹙眉看着忽然出现的季沉,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季沉眉眼含笑,牵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最终没有抗拒地被他裹入掌中。 他携她走到妆台前,拉开贵妃椅,眼神一飞。 白小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如他唇边的笑意那么轻松。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反抗,倒是顺从地坐在椅子上,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解开她的头发,青丝漫漫带着温香洒落在肩头。 她怔了怔。 他却无比自然地从妆奁之中拿出了木梳,轻轻地梳着。 “小姐,还有三天了。”菱花镜中,他低垂着眼睫,语气唏嘘。 她眉眼含着一抹轻愁。“是啊。”她从没想过,她会嫁人,更没想过,她会嫁给眼前这个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崩溃的剧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只是一场没有醒来的噩梦。 “小姐,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他霸道地勾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第91章 . 太后的计划 带不走,就杀了。…… 杨凌撑手跳入白府, 终究还是做了梁上君子这等不耻的事。 他步伐大开,速度如飞,在亭台之间穿梭。 临近府中小姐的喜事, 无处不披红挂彩, 来往的丫鬟笑着聊天, 话中带着对未来姑爷的仰慕。 杨凌在心里冷笑, 季沉那么疯的人,也配上得白姑娘?皇帝让他按兵不发, 他作为君王的元帅,只能选择臣服,季沉贼子,明明是强娶白姑娘。 他之所以暗暗来到白府,一则是想要救出她。二则是想问,她真的喜欢…… 杨凌素来冷厉的脸上也滑过一抹羞涩。他甩去这种奇怪的想法,告诫自己此来是为了白兴元的通信, 查一下白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真的愿意嫁给季沉吗? 说话的丫鬟笑着打闹走过。 杨凌已经来到了雪香阁处了,还是第一次来到女子闺阁的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只觉满眼芳芬, 鼻尖嗅到的也是一股惹人脸红的女儿香。 他眼角忽然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丫鬟。 明明做丫鬟打扮, 可举止之间颇为大胆。他心中狐疑,掠步过去,“你是过来做什么?” 那丫鬟被他吓了一大跳,“你——” 杨凌当即拎小鸡似的将这个丫鬟拎起一起进了雪香阁里,“不想死, 就安静一点。” 那鬼鬼祟祟的丫鬟当即捂嘴,也不敢再乱吼。 雪香阁里,青羽和青沐察觉到风的弧度有些奇怪, 可院中芭蕉绿,海棠红,幽幽微微的清香,也许只是感觉出错吧。 飞檐走壁的杨凌瞧了一眼两个丫鬟,再看扑在自己身上瑟瑟发抖的丫鬟,过了一会儿,踏雪无声地落地,进了帘幕深深的内阁之中。 有人走进来时,白小仙敏锐地发觉脚步声和身边的丫鬟不同,她抛下手中画笔,就看见一身黑衣俊朗的杨凌,让她满头黑线的是,他手上还拎着一个丫鬟,呸,什么丫鬟,分明就是楚娇。 杨凌扔下手中的楚娇,一双俊目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白小仙有点尴尬,好在楚娇嘟囔打破了这种奇怪的对望。 “你神经啊!”一向被京城高官捧着的楚娇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从地上爬起来,恼恨地骂道。 -- 第168页 杨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愧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元帅,就那么一眼吓得楚娇花颜失色,一张脸都变得雪白。 白小仙头疼地看着这两个忽如其来的客人。“杨元帅,您这是——” 杨凌待她时,冷面也带些柔情。他想上前一步,却又怕吓到她。“白姑娘,我……” 白小仙走到一边的茶桌,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杨凌。 “杨元帅,请喝茶。” 杨凌犹豫地接了那杯茶,“你真的要嫁给他?”两人的人有片刻的接触,可白小仙的手撤得很快,那一点点的温软仿佛只存在于他想象之中。 她把另外一杯茶递给了楚娇。 楚娇像是看什么毒药一样,纠结了一下,还是不肯接。 白小仙也不强求。坐在一边的罗汉床上,喝了一口茶,再看他们。 “你们来都是为了这件事吧!” 楚娇道:“白小仙,你真的要嫁给季哥哥?” 白小仙挑挑眉,似乎是意外这茶的新鲜,她似笑非笑。“楚娇,季沉明媒正娶,我难道嫁不得?而且事到如今,能够做主的已经不是我了。” 杨凌冷静地道:“白姑娘,如果你不想……” 白小仙笑着道:“杨元帅,难道你是说你想带我逃婚吗?可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白小仙看向楚娇,“楚姑娘,不如你去求求季沉,或者你干脆代替我成婚?我是求之不得呢。” 她是笑着说的,可是那语气之中的讥诮听得楚娇面红耳赤,“你……你……” 杨凌攥紧了手,眼前的少女洗尽铅华,容颜如玉,不像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无拘无束的白姑娘,她的眸子底带着连他看不下去的黯淡。 “白姑娘,只要你愿意,我——” 白小仙道:“元帅,别说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的人就在外面,若是被他知道了,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她的眼神也带了一下楚娇。 楚娇怒极,“季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胡说。” 白小仙懒得和她说,郑重地对杨凌道:“杨元帅,若是你还念着我们认识一场,就马上离开吧。” 杨凌眼中的希望慢慢消失。他低低地应声:“白姑娘,我知道了。” 楚娇不满地看向他,“你不是喜欢她吗?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杨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即拎小鸡一样地拎起楚娇,最后迟疑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外间传来青羽迟疑的问候声。 白小仙看了杨凌一眼,他眼神复杂,可还是利落带着楚娇上了房梁。 青羽走了进来,只见屋内的白小仙正提笔画着山茶花,她进来的时候,才抬眸问:“什么事?” 青羽道:“小姐,您画了这么久了,该休息一下眼睛,莫要累着。” 白小仙欣赏着她笔下嫣红的山茶花,哦了一声。 “你先出去吧。”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瞧见青羽的目光正落在一边的一杯茶。 白小仙皱眉,那是刚才杨凌喝了一口的茶。 青羽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地出门了。 房梁之上的两个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白小仙抬头对上杨凌两人的眸色,示意他们快离开。 两人内心都有不甘,可也知道劝不动她的,只好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白小仙真的好想答应杨凌,他是一个好人,也能护住她,可是……她却不能这么自私,杨凌喜欢她,可是她不喜欢他,况且,爹爹和哥哥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季沉的神经越来越紧绷了,她不能成为那一根绷断他的弦。 她得承认,此刻她的心情很乱。奇怪的是,对于嫁给他,她反而并没有太大的抗拒。难道,她内心真的有那么一丝喜欢上他? 呵呵,这是得了斯德哥尔摩吧。 凤梧宫,昔日华丽威严的宫殿深锁了大半年,花圃无人照料,野草疯长,深闭的宫门之中锁着一个女人。头发花白,一身乱糟糟的,那张徐娘半老的脸在太久的黑暗之中已经彻底疯狂。 “开门啊,开门啊!”她厉声唤着,哭喊着,双手捶着朱红宫门,捶打宫门的手血肉模糊,化作朱门凝成的红。 “开门啊——”她的声音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响亮。 过来送午膳的小宫女都被吓趴在地上,“太后娘娘,娘娘——” 当听见她的声音时,里面的女人却捶打得更有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若泣血。 小宫女六神无主,呆呆地看了一眼被一节节横木钉起来的宫门,她咬咬唇,把食盒往狗洞里一扔就跑了。 “放我出去啊!”女人好像累了,声音粗粝如石磨过一般断断续续的。 在叛乱之夜逃离凤梧宫的大宫女沈芽在看见四周终于无人的时候,落泪走到紧锁的宫门,狠狠地拍击了三下。 “娘娘,奴婢回来了。” “娘娘,奴婢来迟了。奴婢这就救您出来。”她拿出利可断金的匕首。 里面的女人听着声音,那双凤眸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清醒过来。 她干着嗓子,阻止她。“沈芽,不要……” 谢琳琅忍痛,望着那扇巨大的宫门,抱着冷冰冰的身子。“本宫不能出去。” “娘娘。”沈芽红着眼睛。 -- 第169页 谢琳琅咬着牙,十分冷静地道:“皇帝如今怎么样?” 沈芽颤着声音将如今朝堂上的现状说了一遍。 谢琳琅痛心道:“这个孩子,还是这么天真。老天误我啊。” 沈芽安慰道:“娘娘,乱臣贼子不可惧也,只要您出来,咱们一切还可以从来。” 谢琳琅摇摇头,说:“季沉他一直都等着我出手,先帝留下的朱雀令让他一直都不敢出手。本宫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可是,他怎么也猜不到,号令密林军的朱雀令在皇帝哪里。沈芽,本宫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成则胜,不成则亡。” 沈芽哭着跪下,“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黑暗里,有一种比夜还有沉的颜色,那是谢琳琅的仇恨。 “皇帝不是喜欢白小仙吗?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并不多的情谊还能剩下多少。沈芽,我要你在他们的大婚之夜抢走白小仙,让他们君臣反目。” 沈芽犹豫了一下。 谢琳琅看穿了这一点。“带不走,就杀了。当然,你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个女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语气很平静,如一座冰山矗立,生生地令沈芽背后一寒。 “爱……?他就像他死去的娘亲一样天真。”谢琳琅痴痴笑道,忽然又哭着叫喊,“琼枝……姐姐?别看我,不是我啊,陛下,我真的没有下毒……” “放开我,放开我——” 沈芽红着眼睛道:“娘娘,娘娘——” 可是,她再也没有清醒过来。作为顶尖暗卫,也是顶尖杀手的沈芽最终放弃了营救太后,而是诡魅一样离开了凤梧宫。 大婚之日,锣鼓喧天。 即便身在内室,都能感同身受着那份喜意。 青羽服侍着她穿上喜服,点了花钿,两人之间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白小仙看着镜子里艳色如春的女子,镜子里那双盼兮的美目也凝着她。 青羽从锦盒里取出一块玉佩,挂在她的颈项之中。那玉佩是珍稀的蓝田美玉,巧夺天工地雕刻着一枝桂花,一只小巧的玉兔作凝望月亮之状。 白小仙看着那块玉佩,那是曾经季沉送给她的玉,如果她没记错,那是他娘亲的遗物。正应了琼枝之名。和谢国公的那玉佩是一对儿。 她什么也没说,马上都要举行婚礼了,戴上这么一块玉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小姐……”青羽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主仆之间都处得相敬如“冰”,白小仙瞟了她一眼,懒懒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远方已经传来了密密锣鼓声,季沉迎亲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 青羽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 第92章 . 落崖 若是不想她死在你的面前 这一天, 白府喜气迎面,来往宾客不绝,丫鬟小厮来来去去, 因为这桩婚事而忙碌着。就在这个时候混进白府的人, 便是青羽和青沐都没有察觉。 沈芽轻功绝佳, 步伐诡魅, 了无生息地接近了雪香阁。 忽然看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也往里走进去。她想了一下,快步掠到丫鬟前, 抓住了她。对方露出惊骇的表情,沈芽面无表情地点了她哑穴,冷冷笑了。 还当是谁,原来是季沉的红颜知己,京城中的观音奴楚娇啊。 楚娇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内心后悔极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凛然杀气, 让她停止了挣扎。 沈芽提着她,抓准青羽离开的时机, 进了闺房之中。 坐在镜前的白小仙一回头, 就被一阵风擦来, 她心中只觉得不对劲,可是身体被一只青葱手指点了几下后,她就觉得全身软而无力,昏了过去。 昏迷过去之前,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楚娇。 楚娇害怕地看着沈芽扒衣服, 想跑但是不敢跑。 沈芽把白小仙脱得只剩下白色亵衣后,道:“穿上。” 楚娇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芽瞟了她一眼。 “楚娇,你是想活, 还是想死?” 楚娇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哆哆嗦嗦地穿起了喜服。 沈芽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寻常的衣裙帮白小仙穿上后,转头看了一眼穿上喜服的楚娇,说:“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既然穿上了这身喜服,你就是白小仙。” 楚娇不能说话,她眼神有些躲闪幽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芽嘴角的笑容有些讥讽。 她利落地背起白小仙,几步之间就出了房间。 楚娇按着心脏,看着门口再无一人,回头再看向这陌生的闺房,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心中的天平还是向她的欲/望倾斜。 她收拾了地上凌乱的衣服藏了起来,走到菱花镜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了一边的螺子黛、花钿、口红一一尝试了,很快镜中女子娇艳如花,凤冠在头,是一个极美丽的新娘。 她为自己盖上了红盖头。 青羽总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过于冷淡疏离了。就连手都不愿意搭在她的身上。一边柳绿正擦着眼泪,啰嗦地说着。 盖着红盖头的小姐一句话都没有说。 青羽眸底有些黯然。 两个丫鬟引着新娘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白家府邸石狮子处。 锣鼓喧天,鞭炮也响了起来。新郎官的仪仗也到了门口。 -- 第170页 整条长街上都挂着红色灯笼,正是春暮季节,漫天落花飘香,红衣如霞的新郎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一身喜服的新娘身上,他那双眼睛带着微笑,温柔得比这长街上的春花更动人。 他下马走到新娘身边,伸出手。 新娘似乎有片刻的踌躇。 季沉在等。终于,当新娘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时,他脸上温柔的微笑忽而在凝视的目光之中渐渐消失了。 周围的人也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下一刻,那个温润如玉的红衣青年扯开了新娘头上的后盖头。 新娘也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捂住脸。春风下,同样是一张绝色的面容,可是绝不是他想要娶的白小仙。 白老爷张着嘴,也没看懂他的女儿怎么会变成一个陌生的女人。 青羽浑身的血都冷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女人。 楚娇张开嘴,想要解释,可是没有声音。顶着那如寒霜般无情的目光,她在这一刻忽然满心的欢喜都变成了害怕。 蓝意敏锐地发觉了这一点,给楚娇解了哑穴。 “我……”面对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面对着季沉那冷冰冰的眼神,楚娇忽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忽而有一簇寒霜般长箭冷厉地射在花轿上。 季府所有的暗卫都当即护住季沉。 季沉挥手,让他们散开,拔下箭上的血书。 血书上惨烈地书着十个字:若要白小仙,雪风崖来见。 蓝意紧张:“公子……!” 青羽更是羞愧难安。“公子,都是青羽看护不力。” 季沉语气如冰:“去雪风崖。” 他一步上马,脸上凝着雪般的沉重。蓝意他们同样是担心,跟了上去。青羽和青沐也随之。 周围人都还没看懂这是什么戏码,就看见马踏飞花尘泥,季府的人都已消失不见了。 白建泽焦急,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安慰他。 一身喜服的楚娇只觉浑身冰凉,在季沉冷冷扫过她一眼就直接将她给无视了。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将她给绑住了,而这时楚娇心如死灰,居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雪风崖,京城十里外,两侧山势险峻,悬崖之间如一线天。白小仙醒来就被一阵罡风刮得脸颊都发白,她被扔在地上,身后就是万丈深崖,偶有碎石落下,就被那罡风吹得速速落下。 白小仙扭头看向一边打坐的女人。 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容颜端庄,和什么刺客杀手根本就扯不上关系。 “醒了?”女人抬头,落在她身上,那活像是在看死物的目光让白小仙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白小仙竭力冷静,看向女人,看向周围的环境。还能有什么不懂呢。这肯定就是季沉的政敌,可怜她要扑街。干嘛不去抓季沉。 她咽了咽腹中的恶气,和颜悦色地问:“姑娘,我看你还是放过我吧,你对付季沉就好了啊,我是被他强迫的啊。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抓了我也没用。” 沈芽听着她的话,说:“安乐县主,你以为我是要拿你威胁他?” 她脸上轻轻的一个笑,笑得白小仙毛骨悚然。 她那双眸子如死水一潭。 白小仙讪讪地道:“难不成你还想灭我的口?”如果要杀她,为什么不在白府,还要那么辛苦地把她带到这里来? 沈芽说:“你还有利用价值呢。要死,也得死得其所。”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一种狂热,仿佛要化成火苗将白小仙也一起燃烧。 白小仙也不敢再继续刺激她了。 忽然,她被沈芽拉了起来,还不待白小仙反应,她手指间的那把匕首就锐利地抵在她柔白的颈项之间,丝丝的疼意让白小仙觉得有点冷,她抬眸忽而望见了一身红衣翩然如仙的季沉走了过来。 雪风崖上,罡风刮着,寒松吹得向一边倒。 他的眸光落在有些狼狈的她身上。 白小仙瞪了他一眼。 他却反而唇边凝了轻轻的笑。 “别过来!”沈芽冷声道,手中利可断金的匕首抹了一下手中的猎物。当即,白小仙洁白的颈上就滑落出了血丝。 季沉抿唇,停住了脚步,也挥手让身后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季沉道:“沈娘子,当日既然从太后身边逃了,现在有不怕死地回来了?” 沈芽似乎是想起了过去,脸色苍白,她狠狠地望着他,连指尖的匕首都微微紧了一下。可怜的小仙有些无语,这个季沉到底是来救她的,还是刺激她的? “季沉,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她眼睛涌出泪花。想起时醒时疯的太后,连语气都颤抖着。 季沉冷笑,“你可真是太后身边的一条疯狗啊。到这个时候还拼了命地帮她骂我。” 沈芽挟持着白小仙,语气不善,“皇上他心存善良,被你这种小人蒙了眼睛。娘娘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讨命鬼。不过季沉,你抢了皇上喜欢的人,还妄想娶她?也不想想,就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又怎么会有人喜欢你呢?” “便是她,也是你要强娶的吧。” “你——”季沉拦住了蓝意,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笑意。“沈娘子,你今天的目的不只是骂骂我而已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 第171页 沈芽瞥了一眼他,语气恶劣。“我想做什么?”她手中的匕首在白小仙颈上划了一条。 白小仙:“……” 她丝丝地发声,青丝已乱,眼底有些许泪意,整个人在沈芽的束缚之中如一朵雨打的梨花,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意态。 沈芽匕首割去一段青丝,笑着说:“首辅大人,若是不想她死在你的面前,你就先自断一只手臂吧。” “公子不可。”蓝意雷夏等人立即皱眉道。 沈芽手捏着白小仙脆弱的颈项,似笑非笑地望向季沉。 我去,你想多了,他怎么可能自残。 白小仙都闭了眼睛,等死了。 忽然,听到季沉冷如雪的声音。“好。” 白小仙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看向风中一身喜服的他,他以眼神安抚她,却伸出了一只手就要劈向另外一只手的时候,她的一颗心都悬赏上来。 沈芽也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 忽而青羽从旁边掠出,打了沈芽一个措手不及,沈芽怨毒地瞥了季沉一眼,手中匕首狠狠一动插向怀中的白小仙的胸中,就当白小仙都以为自己没救了的时候。青羽无惧无畏地推开了她。 可是救了一个,被惹怒的沈芽又怎么会放过另外一个。匕首狠狠地插入了青羽的胸膛之中,血那么红,片刻之后就染红了胸口周围的衣衫。 白小仙只觉两只眼睛都被血染红了。她嘴唇颤动,看向青羽。 蓝意和雷夏当即就虎步掠出。 可惜的是,沈芽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当他们再次接近的时候,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白小仙就往雪风崖跳了下去。 白小仙最后一眼,凝在一身是血的青羽身上。 变故再大,就连季沉都来得及赶到,他有那么一瞬间对上了她的眸光。她却看向另外一个人。 “公子——”雷夏和蓝意拦住了他。 他声音很冷:“放开。” 他走到了崖边,流风之中,人影已无可觅处。 他慢慢地红了一双眼睛。 第93章 . 玉佩 白姑娘,你认识我? 季沉冷冷地看了青羽一眼。 青羽的尸身已凉。 “蓝意, 雷夏,搜寻雪风崖下,生要见人, 死要见尸。”他说。 蓝意、雷夏当即应道:“谨遵公子命令。” 崖前风很大, 他就那么一袭红衣站在风里, 吹得玉冠的三千青丝都振振若飞, 那挺拔的身体如在阴影之中黯然。他望着险峻的悬崖看了好久好久。 也许,在这个时候, 他也后悔了吧。 季沉婚礼上出事,甚至惊动了乾坤殿里的皇帝,得知是太后身边沈芽拉着小仙一同跳了雪风崖时,他那张温雅贵气的容颜上露出了沉甸的悲哀。 “母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明明一切都开始好了起来,他甚至放弃了自己心爱之人。等到表弟醒悟过来,他们始终还是一家人啊。 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双掌, 白皙的,如玉一般, 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 因为他, 他爱的人,爱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让他双手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 他怎么还能视若不见呢? 皇帝疲倦地坐在地上,眼角滑落泪珠。 手里的剑披荆斩棘,夜以继日地在这雪风崖找啊找, 无论天晴还是雨落,他胸膛里的一颗心渐渐沉寂,他应该失望是吧。 雪风崖之下密林偌大, 整整七天,蓝意和雷夏带着人彻底搜寻了一边,可是什么也没发现。那条湍流白浪如花,奔波不停,直到有一天从中打捞出沈芽的尸身后,蓝意脸上都出现了一抹不忍。 “公子,已经打捞到沈芽的尸身。”蓝意抱拳道。他话语之中还有未尽之言,那便是白小仙也许凶多吉少了。 季沉脸色苍白,最近他几乎都只是小眯一会儿,眼下青黑,可在看到沈芽的尸身时,他颤抖了一下手指,眼角很红,他冷声道:“继续,我要看到她。” 蓝意道:“是,公子。” 可是下一秒,季沉却眼前一黑,栽倒了,好在被身边人扶住了。 “公子,你已经七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白姑娘我们会继续找的,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扶住他的的雷夏咬牙说着。 季沉苦涩地说:“好,回府。” 周围人脸上都出现了喜色,目送他离开。 马车上燃着名贵的雪沉香,香气飘渺高雅,引人入梦。他撑着脸,渐渐地闭上了眼眸。 他竟然看到少女笑着走到他面前。“季沉,等你好久了。” 她向他伸出一只手,巧笑倩兮,令他如沐春光。 就在他要挽住她的手时,忽而眼前美景已变,小仙一身是血,落泪望着他。 “仙儿——”他想要挽住她的手,却发现他们离得越来越远。那是他怎么也抵达不到的彼岸。 他喘着气,从噩梦之中惊醒。马车之中,兽形熏香炉仍然吐着淡雅的雪沉香,马蹄得得,渐渐可闻繁华之声。 “公子——”是蓝意担忧的声音令他彻底从梦中场景里醒来。 他揉着太阳穴,语气碎冰。“到哪了?” 蓝意道:“公子,已经到了。” 季沉眼尾飞红,杀机涌动,他沉寂很久,才下了马车。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决不能倒在今天。 -- 第172页 太后,呵呵~ 你不是想让皇帝唯我独尊,成为真正的皇帝吗?那我就要让他永远也做不了皇帝。 三天前,雪风崖下的一处幽潭,采药的医女正打算过来采一些无心莲入药,眼睛却瞟到了一段华丽破碎的锦缎。医女愣了一下,往幽潭深处走去,猛然发现一个落水的少女被急湍推到水浅处。 她急急地赶到落水的少女身边,探了探呼吸,发觉只有浅浅。便做前世救人溺水的方法,开始做心脏复苏,好几分钟后,少女终于有了呼吸,吐出了污水。 医女卸下背后的药箱,见她拖到背上,带了回家。 谁人也想不到,在这无迹可寻的雪风崖下居然有一处桃花源。 芳林美田,菜畦平整,在远方坡上更有几间竹屋围着。附近种着好几亩药地,正是春暮时节,山中野花绚烂,衬着这桃花源如诗如画一般幽美。 医女吃力地背着少女到了一棵桃花树下,将她放平在藤椅上,脱了自身一件外衫盖住后,便往那竹屋喊人道:“季瑜,聂神医,快来救人啊。” 很快,便从那竹屋里出来两个人,只不过有一个人是坐在轮椅上,另外一个则是推着轮椅过来。 聂神医把轮椅推给医女,好奇地看了一眼藤椅上的少女,“琼枝,哪儿捡来的人?” 医女看了一眼丈夫,说:“这姑娘啊,是我寻常采无心莲的地方看到的。恐怕是从雪风崖上掉下来的。” 三人都惊叹不已地看着藤椅上的少女,真是命大。 聂神医把了脉搏以后,当即施了银针,不过三针,少女已吐出一阵混杂着淤血的河水,并且有渐渐复苏的样子。他随后说了一个药方,让医女煎服。 “这段时间都不要让她下地。且饮食得补,半个月后,应当无恙。” 轮椅上的季瑜看着少女,若有所思。 白小仙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痛,睁开眼睛却奇异地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皆是竹器,环境清幽,隐隐有一股清苦的药香纳入肺腑,连那点疼意都渐渐被这药香给抚慰了。 难不成她又穿了? 正在她想入非非之时,有人推门而入。 “姑娘,你醒了啊!”端着药进来的女子容貌绝色如芙蓉,笑起来更是温柔干净。 白小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那女子道:“今日我在幽潭下遇见了姑娘,将你带了回来。你醒来就好。” 白小仙松了一口气。看来没穿。 她欲发声,才发觉嗓子干涩难以辗动。 女子走到她面前坐下,安慰道:“喝了这盅药就能开声了。” 她一口一口喂着白小仙喝药。 白小仙一边喝着药,一边看着她的脸,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次日,白小仙终于能说话了。在这位自称谢姨的女子口中得知,此处原来是在雪风崖下,她也一头黑线,佩服自己命大。只不过虽然能下床,按照那位聂神医的吩咐,必须躺个十天半个月以免筋骨错位。 被好生伺候的白小仙也有些脸红,住了人家的地方,还每天吃好的,可惜她身上除了季沉那块玉佩什么都没有,也给不了银子给谢姨。 不过,每当谢姨望向她的时候,那种慈爱而忧伤的神情总让她若有所思,特别是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小仙喝了一口鲜美的鸡汤,又捉住了谢姨幽幽顾向自己的目光,这回她没忍住了。“谢姨,你是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吗?” 谢姨眸色暗了暗,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白姑娘,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是哪里来的?我也有过这么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本应该在我那可怜的孩儿身上啊。” 白小仙放下汤碗,低头取下了那条玉佩递给谢姨。 上好的蓝田美玉,雕着一枝桂花,小小玉兔望月。谢姨姣好的面容有些落泪,“没错,就是这个,是这个,我的沉儿。” 白小仙看着她,内心有个大胆的猜测。不会吧,难道谢姨就是季沉那不在世的娘亲,谢琼枝? “您的闺名是唤做琼枝吗?”她紧张地问。 谢琼枝也怔了一下,“白姑娘,你认识我?” 白小仙忍不住吐槽,认识,那可是相当的认识,我差点就要做了你的儿媳呢。 此时京城之中,整个朝堂震荡不已。首辅寻仇,连带把这次帮助太后的派系给全部拉下马。手段血腥,令人侧目。就连杨凌也忍不住了。他知道白姑娘的死对季沉刺激很大,可是斯人已逝,又何必让她连死也不安息呢。 季沉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杨元帅如果想要替他们喊屈,不妨先灭了我。” 他浑身戾气难以平息,便是曾经身在修罗场上的杨凌见了都不由止步。 皇帝还是没出乾坤殿。 季府外,曾经无所畏惧的京城第一小霸王盛小侯爷跪在阶上,求他。“季首辅,娇娇是无辜的,看在她曾经那么爱慕你、为你不顾一切的份上,你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季沉从他面前走过,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盛小侯爷咬牙,气急败坏地骂道:“季沉,你就如此冷心冷肺吗?” 雷夏道:“小侯爷慎言。” 季沉瞧了他一眼,脸上覆盖着寒霜,连一丝的人气也快没有了。“我放过她,谁又放过我?” 楚娇不顾一切赶到门口,听到这句话时,手指渐渐松开了门,坐在地上。 -- 第173页 门外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爱的,一个爱她的。爱她的人为了救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荣辱,遭遇践踏,也要救她。 原来那曾经的一眼,他含笑的温柔,都只是她少女的多情。 她忐忑不已的喜爱,都是她一个人的痴痴情深。 为什么要穿越,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不爱的人,为什么以为救赎一个人就一定能够得到他的爱。 楚娇泪如泉涌,“天泽……” 盛天泽惊喜不已,想要去拉住她的手。 “不——”她撕心裂肺地说着。 可是季沉却面无表情地捏住了盛天泽的喉管,呼吸越来越急,他的眼睛黏在哭着的少女身上。想要说什么,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 少女不顾身后人的拖曳,她那么爱惜自己的美,在这个时候居然也爬着出了门槛,手磨红了,衣服脏了,她抱住了季沉的靴子,哭着求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季沉你杀了我吧,放过他,放过他啊——” 蓝意叹了一口气,道:“公子,皇上在等着您。” 季沉眼尾暗红,推开了盛天泽。 “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他的话飘在了风里,却硬是让此刻抱住了盛天泽的楚娇听出了一股心狠手辣的味道。她瑟瑟发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流着眼泪抱住了命悬一线的盛天泽。 她终于明白,季沉之于她,这些年只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噩梦。 好在她明白得……为时不晚。 第94章 . [最新] 全文完 余生还长。 白小仙喝着一碗汤, 听着她说起那些过去的事情。 原来,谢琼枝和季瑜落崖后并没有离世,而是正巧被采药的聂神医救了。 可惜的是, 谢琼枝命大, 只是容貌有些残缺, 而季瑜为了护着她, 坏了双腿,且脑子里有淤血, 必须得聂神医定期清理。 夫妻两人近十年来一直在找他们唯一留下的儿子季沉,可是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而且又因太后的狠毒,只能诈死,暗中查访。 白小仙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且能够下床,她握住谢姨的手,安慰道:“谢姨, 季沉现在很好,他已经是京城中的大官了。” 谢姨脸色一变, “可是谢琳琅……”她那佛口蛇心的妹妹又怎么会放过沉儿? 白小仙叹了一口气, 便把她知道的那些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当然,她也隐瞒下了一些不必要说的事情。 比如说你现在的儿子简直快成一个疯批了。 她的一言一语都让谢姨心生波澜,身为一个穿越女,当然也知道这些年缺失的亲情给自小就早熟的季沉带来了多少伤害。他食仇恨而活,一路走到今天, 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心中又有多少的苦涩呢。 看着说着话,带着叹息和懊恼的白小仙,谢姨心中有些好笑。恐怕, 这位白姑娘就是沉儿喜欢的人吧。 这般别扭,却不相信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吗? 若不是心爱之人,又怎么会把为娘的遗物送给小仙呢。 “小仙,他做错了。我们要回去教她。”谢姨蓦然说道。 “啥……?”谢姨这猛的一句倒是把白小仙给弄晕了。 “他是一个好孩子。念着我们,要给我们报仇,可是啊,这黎明百姓又有什么错呢?要遭遇这么一场祸事。他做错了,作为他的亲人我们有资格把他骂醒。” 白小仙怔了一下,是啊,她……好像一直做错了。 明明,知道他是错的。可是从来告诫自己,这是注定的,于是不去说服他,不去敲醒他,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知道的啊。 他那爱慕的眼神,他看着她时,那喜爱而又不敢接近的样子,仿佛是觉得如今的他已经丧失了爱她的资格。 她错在,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错在,不曾和他心交心。 如果可以再早一点,是不是那些书上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白小仙猛然起身,“谢姨,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一直这样逃避的。” 谢姨也被她吓了一下,却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好,我们一起回京。” 这一句她说得掷地有声。 整整半个月,连尸骨都无存。季沉麻木地告诉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这两样都没有发现,那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他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这个微笑落在蓝意雷夏等心腹眼中实在是心拔丝的凉。 这半个月来,京城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 那些老臣子,先帝当日的贤臣一个个露出了狰狞的面貌。 贪墨卖官索贿敛财杀人放火之事,一桩又一桩地被季沉查了出来。派系之间开始互相扯皮,划清界限,甚至不知羞耻地来到季沉面前求饶,送舞女,送田地店铺,威胁等等。 可是雷夏知道,自从白姑娘出事以后,公子便再也没有控制自己了。 他们都很担心,黄帝一时的信任到底能够维系得多久呢。 会不会有一天,皇帝还是会拿公子开刀。 可是劝也劝过,公子始终只是含笑,优雅地清掉朝堂上哪些拔冗的人或事,首辅是做得越来越嚣张和六亲不认。 便是他的舅舅谢国公都被禁步于谢国公府之中。 皇帝还是什么都没说。即便外面传得他如一个废帝亦或者说是野心勃勃的首辅大人夺去了所有的权利。可只是他们知道,皇帝始终还是皇帝,手握兵权的杨凌大元帅始终听候差遣,可是即便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他还是没有出来主持公道。 -- 第174页 皇帝在乾坤殿里下着一盘棋。 紫衣首辅落了一黑棋。 “季沉,你还是不肯停手吗?” 季沉目光从那黑子远远占领白子局面的棋盘上收起。 “皇上,孤家寡人才是真正的皇帝,下臣只是在执行先帝的遗命。” 他语气平静如水。 皇帝手中的白棋差点没握稳,他也被这厮公报私仇还说得这么平淡无耻的态度气到了。 皇帝始终还是那个皇帝。 说到底,季沉这段时间虽然行事疯狂了些,可是他没有做错,也没有冤枉一个人,只是这样下去……他就不顾惜自己了吗?好好的一个首辅硬是做得被所有人仇视。 “季沉,朕知道你恨我,恨太后,既然如此你何不取而代之?” 皇帝其实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季沉冷冷地道:“没兴趣。” 看着眼前活得像行尸走肉的青年,皇帝开始怀念起那个总是笑得一脸腹黑的他了。这么一想,又有些肉麻。可是,一想到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想到小仙的死,他也红了一双眼眸。 他猛然抓住季沉的肩膀,“季沉,太后她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朕生为她的儿子,不能坐视让她落在你的手里。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我都不会说什么。表弟。” 季沉拿开他的手,语气酷寒,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君久安,我爹娘的死,仙儿,都是因为她啊,你让我不恨她?” 他那双凤眸红得滴出血来,阴鸷而又冷漠。 皇帝颓然,过了许久。他还是咬牙说:“我只能用我这条命来弥补。” 季沉冷笑了一声,“你不配。” 季沉离了皇宫,天很蓝,红也很红,可始终透着一股颓然的死态。他收回目光,忽然看见蓝意快马加鞭地赶来。 “公子,公子……!” 季沉看着他那欢喜的样子,心中蓦然一沉。 他说:“公子,白姑娘回来了!” 季沉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步上马,快马加鞭,夏风很大,吹得发丝都乱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礼仪。 那个时候,他心中只恐这场美梦醒来。 马踏飞燕,踏飞沙落花,他终于看见了季府。终于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穿着朴素的白裙,站在门边等着他,明眸皓齿,只恐梦中见。 “季沉——”她看见他从马上跳下,最上乘的轻功,一跃到身边,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恐惧时光荏苒。 “我疼。”她说。 他连忙放松了手,可是却不曾松开过她。他语气艰涩,那双黑漆的凤眸温柔地凝在她身上。 “仙儿……”他语气很轻柔,仿佛呵护着一朵花,不敢吓着她。 白小仙有些脸红,“我没事。你别这样……”好似她是什么玻璃娃娃一样,有那么脆弱嘛。 她望着他,笑。“你倒是也看看身边的人啊。” 因为她这句话,他看向旁边,随即一愣,望着推着轮椅的谢姨,还是轮椅中的季瑜,三个人都眼睛红了。 “沉儿。” “……爹爹,娘亲……”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难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凤眸很红,仿佛要从中涌出泪水来。 白小仙鼓励地望着他,温柔地看着他。 季沉的心拔丝的凉,仙儿怎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一定是在做梦。 因此他紧紧牵着白小仙的手,遗憾地低头。 白小仙又无语又想爆笑,她轻轻跳起,拿额头撞了一下他的胸口。 疼意漫开时,他迟疑地抬头。 见三个人都无语地瞧着他。 “这可不是梦啊。” 白小仙望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扬起笑对他说。 谢姨和季父也是笑着望着他们。 这温馨的一幕落在季沉眼中,他也露出一个微笑。说不出的霁月清风,说不出的俊美无俦。 白小仙平平安安出现在季府,并且还带着季沉爹娘也回到京城这一事很快就成为茶余饭后的奇谭。 白家一家人倒是终于不再伤心,只是唯独有一点不好,因为婚礼还未完成,还因白兄对季沉的偏见,白小仙当晚就被接到了白府,自然也被勒令不再于季沉见面。 白小仙心情复杂,也知道爹爹和哥哥的做法是对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那颗心。 朝廷的事情她不懂,不过也知道在皇帝和谢琼枝、季沉、谢国公谈了一晚上以后,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流言,太后疯了。 在她的姐姐回到京城以后,那个曾经夺了姐姐人生的谢琳琅终于被吓醒了。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年谢琼枝要逃婚。 那一天,暌违二十多载,姐妹终于再见。谢琼枝也终于告诉了她答案。 “我这一生,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先帝爱我,可是给不了我爱。妹妹,我不恨你做皇后,可是你为什么要派人杀我?” 这一句,锥心刺骨。 夏日长,夏日荷花亭亭如盖。 白兴元看着自家妹妹,有些恨铁不成钢。“下次他再来,我打断他的腿。” 白小仙嘟囔:“这句话你和他说去啊。他会轻功,我又不会。” -- 第175页 话虽这样说着,她那张清丽的脸蛋上却带着幸福的微笑。 白兴元拿她明白,悻悻地瞪了她一眼。嘉 顾香兰笑吟吟地拿着一盘新做的玫瑰糕放在桌子上,看着兄妹俩,道:“我看季首辅是诚心啊,既然他们都彼此相爱,你这个做哥哥的又何必再棒打鸳鸯呢。” 握着妻子的手,白兴元眼底只剩下温柔。“香兰,季沉那厮太疯狂了,我怎么能把小仙嫁给他。” 一想到上半年发生过的事,便是他这个从军营里混出来的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白小仙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唉,看来我这是要孤独终老了啊。” “你……”白兴元被气得半死。 顾香兰捂嘴偷笑,小仙这话倒是没说错,这京城之中,谁不怕季首辅,谁又敢迎娶他的心爱之人。 到了后来,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礼也安排在金秋之时。白小仙拉着季沉亲自挑选婚礼的一干用品,这个朝堂之上权倾天下的季首辅也乖乖地跟在她身后,亲自提着她买下的所有东西,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工具人。 他顾向她的眸光是那样的温柔,从不肯落开一眼,仿佛只要离开一眼,她就会再次消失。 他这如狼似虎的目光也看得白小仙有些头疼,干脆就牵起了他的手。 他不知怎么地,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热乎乎的,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就像握住自己最珍贵的存在。 她回头,笑容清澈。“季沉,这一次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她知道,他多少有些病态。 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吐露心意,既然已经爱上了他,那么余生她都要温暖他。让他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他。 他也冲她一笑,笑容若皓月般皎洁。 “我知道。” 他知道,他眼中张牙舞爪的小猫,是一只狡黠没良心的小狐狸。他不知道,她爱他的期限会有多久,他画地为牢,将他的爱意供奉,任她驱使。 可是没关系,他们的余生还长。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