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吾三尺矣》 —— 距吾三尺矣 作者: 清南安 文案: 书院里,丞相公子和王府世子学识高,相貌好,是公认的两巨头,但是,这两巨头有点像两对头。 小侯爷在书院里每日必做的事是 絮璁,每日我们要去打猎,你去吗?絮璁,我们要去踏青,你去吗?絮璁,我们要去柳河畔喝酒,你去吗? 对于小侯爷的骚扰,冷清的小丞相永远都是两个字:不去。 后来,丞相和王爷因为立场原因兵戎相见,丞相被王府人马射了一箭。 谁让你们放箭的?谁让你们放箭的!小侯爷睚眦欲裂,反应比小丞相还激烈。 小侯爷在院子里伤心的喝酒,虽然丞相对絮璁不好,但那毕竟是他爹,这一箭,他和小丞相更无可能了。 小侯爷喝的迷迷糊糊,醉梦迷离间看见小丞相就在他身前,这一惊非同小可,小侯爷的酒醒了大半,睁眼一看,小丞相正伏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带我走好不好? 甜文,妥妥的,甜文。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絮璁杜行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侯爷和小丞相的故事 立意:总会有那个喜欢你的人出现。 1.第 1 章 前言: 岳霖书院早前还不是京城里最大的书院,也是一个四条木棍,一片茅草铺起来的小学堂,看起来破败的很。 但是耐不住里面的先生都是满腹经纶又怀才不遇的,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只能到这个小小学堂里教人读书,因此,先生们教的格外卖力。 也耐不住在里面读书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少小吃苦,懂得生活不易,能在这个破小学堂里面上学,孩子们都觉得非常满足,因此,少年们学习得十分认真。 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有意义,先生们愿意教,学生们愿意学。在岳霖书院成立后的第一次科举,出了个状元和探花,自此,书院名声大震。 再加上天公作美的时运亨通,每逢科举,前三总有一位出自岳霖书院,随着潜移默化的时过境迁,书院渐渐的从京城里偏僻角落的小学堂变成了京城里最大最好的书院。 书院名声好,学子个个榜上有名,先生严苛,学生们都是朝堂重臣,还有何惧,世家贵族都愿意把自家孩子送进书院。 因为这个缘故,书院里的学子大多都是公子王孙,出自名门,诸如丞相公子,王府侯爷,都在岳霖书院里受习学书。 就是在这样一个神奇的书院里,学子们最津津乐道还是书院里的两位对头,二位对头家世好,学识高,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书院的焦点。 其一是丞相家的公子,文絮璁文小公子,素日里不苟言笑,看谁一眼冰碴子都能冻得三尺,白瞎了一副清隽玉雪的好相貌。 丞相公子太过冷漠,学子们敬而远之,能避则避,偏偏就有人不知好歹,迎难而上。 平阳王独子,杜行清杜小侯爷,生的丰神俊朗,倜傥无双,在书院最喜欢做的事都是招惹文絮璁,文絮璁做什么,他都能挑挑毛病,说说不好,怎么惹文絮璁生气怎么来,并且乐此不疲,还乐在其中。 学生们不瞎的,不傻的,都看得出来,小丞相对小侯爷的骚扰不厌其烦,一方面他们为小侯爷总是杠上冷若冰霜的小丞相捏了一把汗,一方面又佩服小侯爷勇于赴死的精神,还隐隐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变态心思,期待着哪天不堪忍受的文絮璁拿出半人长的砍刀来追杀杜行清十条街的盛景。 想到这的学子内心充满了忧愁,若真是有这一天的发生,那他们是该端着板凳磕着瓜子看热闹呢!还是赶紧拿纸笔来记下这千年难得一遇的空前盛况呢! 就在书院学子每天的殷切期盼下,两对头竟然双双翘了书院的课,不来还是一个月! 他们等啊等,却等来了两个人私奔的消息。 全体学子:!!! 那个!那个玉面罗刹文絮璁,竟然私奔了!对象还是死皮赖脸,他以前烦的要死的杜行清! 正文: 嗡的一下,沉闷的钟声在书院上空聚集,收拢,再呼的一下散向四面八方。 紧接着,沉寂的书院变得喧嚣了起来。 夫子今日又拖堂,讲来讲去也就那些,还不如喝酒听曲儿玩的有趣! 你小点声,这才刚出门,你想被夫子听见罚抄书吗! 咳,温兄,今日听夫子授课,我是感悟颇多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 上次喝醉酒拉着人家姑娘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是谁! 你小声点,想被夫子听见罚抄书吗! 学生们抱着书从阁楼里出来,一时间,书院比集市还热闹。 少年人眉间意气风发,看什么都热闹,做什么都有趣,凑到一堆,就是不认识的人也能你来我往的聊两句,没有隔阂。 一堆一堆的少年人聚在书院里,虽然是暮春,可处处都透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就连树上过了花期的夹竹桃都摇枝摆叶的仰首吐蕊,仿佛还在花期。 在这样一个三五成群,欢声笑语的园子里,偏偏有个不合群的。 文絮璁拿着书,走在绿意生生的藤萝架下,如画的眉目间神情淡漠,唇角微微下垂,像是他周围荆棘利刺似的,学生们自觉同他保持着距离,或者是干脆走另一条道,丞相公子想来从来没有遇到堵塞的情形。 哎!絮璁!一道清清朗朗的嗓音在吵嚷的人群中格外瞩目,学子们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看到来人,又见怪不怪的转过头。 在书院里,能这样熟络的和文絮璁打招呼的,只有那位不怕死的杜小侯爷,杜行清了。 文絮璁听见声音脚步一顿,不肖往后看就知道来的是谁,小少爷目不斜视的加快了脚步,他身高腿长,眼见着就要走出书院南阁的大门。 你不理我扯你发带了啊!身后那人如影随形,活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眉心笼上一层冷意,文絮璁停下脚步,抿着嘴角看向来人:小侯爷。 小侯爷相貌犹如三月阳春,爽朗俊逸,杜行清把身子往墙上一靠,轻松的断了文絮璁的去路:明日常假,你要去哪玩? 文絮璁垂下眼,长且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两道阴影:在家温书。 那有什么好玩?杜小侯爷啧了一声表达了对书呆子的不屑:天儿不那么热了,周策说山上没那么冷,去打猎不去? 不去。 文絮璁干脆的拒绝完,绕过杜行清就要走。 哎!杜行清拦住他:我说文公子,丞相大人可是温文儒雅,见人先笑的好脾气,怎么到你这这么不近人情。 那你可以去找丞相大人,文絮璁尽量心平气和的抬头看他:叫他陪你去山上打猎。 我找他干什么,他又没你好看。 冷冷的看了一眼满口胡言的杜行清,文絮璁敛下眼帘,不想说话又要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话没说几句,倒总想着走! 小侯爷,眉心狠狠的跳了几跳,文絮璁耐着性子向杜行清身后一指:有人在等你。 太傅家的公子周策,在他们身后抱着柱子,可怜巴巴的露出一双眼睛,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委屈模样。 我先行一步! 哎,你 就是向后一瞧的功夫,文絮璁淡声告了一声辞就走,等杜行清想要转头去追,被找准时机扑上来的周策抓住了袖子。 小侯爷,今天别去招惹玉面罗刹了,救救我吧! 你能有什么事!杜行清见那道修长身影消失在视线拐角,才不舍的收回目光,低头把自己袖子扯回来。 大事,稍有不慎就是抄家满门的那种。 杜行清幽幽的把周策从头看到尾:谁敢抄尚书大人的家! 祖宗,小点声。 周策拉着杜行清向大门走,在路上心虚的左瞧又瞥,最后像坐贼似的一把把杜行清拉进一家酒楼里。 杜行清:忍住把这货一脚踹开的冲动,跟在他后面走。 其实是这样的,前几年外邦来犯,我朝被迫后退了三十里土地,让出了十二座城池,当时民心惶惶,朝野上下一片怨声载道,这时,军队里出现了一个谢泽,骁勇善战,屡建奇功,一路开疆破土的收复城郭,最终把外邦逼得投降最后班师回朝,天子大悦,赏赐大将军之名,立其为护国公,赐珍宝无数,所谓一战成名,大抵就是如此。 但人啊!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难,功名利禄美人在侧,觉得自己曾经立下的汗马功劳,难免就心浮气躁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今日看见刘侍郎家的珊瑚丛好看,厚着脸讨了来,明日看见李大人的玉如意精致,嘿嘿一笑搓着手说不如给我,最最让群臣不耻的是,去官员家赴宴,若有姿色上等的丫鬟被他看上了眼,没有一个不是被他抢了捆绑上床的。 虽然大臣们忍不了,这些皇帝想到他在那场大战中收回的疆土都能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可是谢泽那厮在朝堂上言语张狂,多次犯上,更在酒醉交谈中透露和外邦的人有往来,称和他对战的,都是兄弟。 这样一来,皇帝就发现事情不是那样简单了,可人家只是说交好,外邦人在败仗后对我朝俯首称臣,面上的交情也不能说不好,谢泽和外邦的人有往来,也算不得什么。 心里的芥蒂一旦埋下,便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长势迅猛了,大家都知道皇上对谢泽不满,可没有证据,动不了他。 大臣们人人自危的疏远着这位功高震主的大将军,生怕哪天受了他的牵连,连累自家满门。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谢泽,就在前几日,和户部尚书的胞弟,周逢春在秦淮河畔,怀里搂着美人,畅快的喝花酒。 行清你不知道,我爹这几日上朝前都焚香祷告, 酒楼里,周策苦着脸,坐在杜行清对面:生怕圣上哪日心情不好,把我家一窝端了。 好歹也是正三品大臣的儿子,能不能有点骨气。有世袭爵位的小侯爷一脸鄙夷。 正三品也抵不过家里有人赶着作死啊! 那倒也是,杜行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酒杯玩,好奇的问:你爹怎么还没把你叔父那个草包赶出门去? 虽然周策这事说的吓人,但杜行清也帮不了他什么,无非也只是说出来排解排解,发泄一番。 但是,杜行清看着一边苦大仇深的念叨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一边往嘴里灌酒的周策,有点想不明白,这是找他来分忧来了,还是来喝酒来了。 一直到月上中天,周策终于推开酒壶,抱着头嚷嚷:不能喝了,头,头疼。 杜行清立即放下筷子:那就回吧! 周策醉眼朦胧的仰起头,看见了三个重影的杜行清:你怎么,不和我喝酒,你,你戒酒啦! 谁要和你喝酒,杜行清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门口招手让小儿过来:要喝也不是和你喝。 这话被醉鬼听见了,周策撑着桌子站起来,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找到杜行清的影子,东摇西晃的走过来:你,你还想和谁喝,难不成和,和那个玉面罗刹喝,人家搭理你吗! 管你什么事!杜行清啧了一声,把喝醉了的周策一把推到身后的小二身上,随手在周策身上掏了掏,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小二:这是太傅家的逆子,给他拖回去,放在周家门口就行。 小二诚惶诚恐的扶着周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着那个看着就很贵气的客人已经走了。 听完唠叨,和周策喝完酒,回到家,王府早就点起了灯笼,杜行清一脚踏进大门。 世子,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不能再多加一章,但是觉得应该多个前言要好写,就只能,辛苦看文的各位,不要在意 2.第 2 章 你让我去拿谢泽手上的兵符!爹,你是在外面喝醉酒了,还是有了私生子要让我死在外面,这事我娘知道吗? 杜行清坐在书桌对面,挑高了眉毛和他爹面面相觑。 平阳王杜渊薮,数日不回家,回家也不会找他,每次叫他过去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次杜行清没想到,直接就让他去将军府偷兵符,那是亲爹能干得出的事! 你懂什么!握紧案上的奏折,杜渊薮忍住把它往杜行清脑门上砸的冲动:谢泽勾结外邦,皇上早就想除掉他,他手里的兵符必须在他叛变之前拿出来,也就是这几日,皇上那边也会有动作,这事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悄无声息的做。 杜行清喝了口茶,对他爹苦口婆心说的局势不为所动:所以,你就要你的儿子为此丧命,爹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这小子怎么听不懂好耐话! 在战场上打拼过几年,学到几句地方话的王爷揉了揉气的发疼的胸口;别和我说这些,你以前做过的混账事我不想提,哪件没这事荒唐。 人家是将军啊。 又不是让你和他打架!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这些年给你请的师父,在军营里的那些,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我打不过怎么办? 总是不能在言语上占自己儿子上风的王爷一拍桌:那你就给我死在外边! 噢!杜行清一直八风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听见他爹这声嘶吼才撩了撩眼皮: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混账东西! 无论王爷怎么骂,杜行清就是一句,不去!干脆又利落,丝毫不脱泥带水。 杜行清从小就倔,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就是他爹娘磨破了嘴皮,或是用棍子打屁股,他都不松口,身上被打得红肿一片,说不去就是不去,杜渊薮也拿他没办法。 恋耽美 ——(2) 唯一一次碰见杜行清妥协的事,是让他考岳霖书院,虽然是皇家子弟,可岳霖书院也是需要考核夫子评定的。 杜行清对上书院这事没多大的兴趣,听见不能直接进去上学,还得写文章,让夫子考书上的内容,那就更加的没兴趣了。 任他爹和他娘在家里好说歹说,最后家法都上了,杜行清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松口,看着养的白白胖胖的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杜渊薮举起的棍子也下不去手。 棍子一扔,王爷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叹气:那文程玉的儿子人家早就上了岳霖书院的名单,你在家里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你 杜渊薮的叹息还没完,那刚刚被打得浑身青紫也不同意的杜行清却抬起了头:是文絮璁吗? 是啊,你 杜渊薮烦得要死,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彼时还面容稚嫩的杜行清从地上爬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灰,跑到书桌上坐下:那我还是看看书吧,爹,岳霖书院考什么? 思及此处,多年养娃的种种艰辛一齐涌上心头,快年近半百的王爷靠在椅子上,忍不住的,有点悲从中来:那文程玉家的孩子,就比你小了一岁,听话聪明,让干什么干什么,这次说不得文程玉也让他去谢府那兵符,那人家 文相那边让文絮璁去拿兵符!那一直在椅子上当木头人的杜行清哐当一声挤碎了木头壳子,坐直了身子。 皇上那边叫谁去我怎么知道,杜渊薮被混账小子唬的一愣:但这事不难,也算是历练,少不得派亲近的,又有意栽培的。 亲近又有意栽培的,那可不就是自己儿子嘛!杜行清在心里把这话过了一遍,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成了爹,这事交给我你放心。 杜渊薮还没说话,自家的混账小子已经走到门口,小厮们打着灯笼送他出院门了。 每次听见文絮璁的事,这小子答应的特别快!摸着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的王爷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想到某种可能性的王爷眼前一亮,我儿终于意识到了他在朝堂上与文程玉的局势,要幡然悔悟,决心为他爹干点事了。 清儿长大了,杜渊薮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只觉老怀甚慰,自己后继有人。 然而杜行清想的十分简单,这不是光明正大和絮璁接近的机会,傻子才不抓住呢! 在文絮璁这边,文程玉确实让他去拿兵符。 丞相府的书房内,文絮璁还穿着书院的院服,听完文程玉的话后,文絮璁看着地面,没有迟疑:好。 璁儿,年近四十,一身儒雅的文相看着自己儿子,想要说些父子间的关心之言,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叹息:注意安全。 文絮璁躬身行礼,做足了儿子对父亲的礼数:是。 淡淡一个是字,话音落下,屋子静的只能听见外面风过树梢的声音,无声尴尬的情绪在父子之间蔓延,文相咳了一声,搜肠刮肚的正要再说点什么。 文絮璁已经贴心的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向后退了一步,行了一礼:父亲,孩儿先回房。 文程玉想要把他扶起来,文絮璁已经先他一步直起身,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睛,文程玉的手停在原地:那你,好好休息。 是。 身形修长的少年转身离开书房,窗外槐树枝丫低垂,文絮璁走过时需要微微低头才能避开头顶的枝干,脚步从容的离开了屋里人的视线。 文程玉有些恍然,以前还会抱着他腿亲亲热热叫爹爹的孩子已经长成比树枝还高的少年了。 谢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眉目艳丽,锦衣华服的丞相夫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端庄的拢着袖口:絮璁还能被吃了不成。 夫人,文程玉揉着眉心:朝堂上的事,你怎能 偷听呢! 我这是在自己家,也要避着那些子虚乌有的规矩?夫人抬手,丫鬟们捧着画卷上前来:老爷看看,这些都是城里的规格千金,貌美温顺,絮璁到了年纪,我瞧着这些都很不错。 卷轴一幅幅打开,画上的女子拈花抚琴,尽态极妍,各有千秋。 这些还是让璁儿自己来选得好。想起自家儿子那个冷冰冰的脾气:要是他不喜欢 他年纪还小,能懂什么?我们是他爹娘,还能害他不成夫人桌边坐下,秀气的抿了口热茶,满不在乎的在那些画卷上一划:况且,我们给他选的东西,他哪次拒绝过。 可 老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为絮璁挑一个可心的姑娘的。 公子,你回来了! 文絮璁踏进文府里最偏僻的小院,书童远远的迎上来,殷勤的接过他手里的书。 嗯。 文絮璁把书递给书童,走进自己的厢房,这地方僻静,四四方方围成一个小院子,陈设也简单,里屋一张木床,外间一间书房,平日里看书喝茶都在这里。 院里只有几颗草木,虽然稀少,但长势极好,厢房旁的一间屋子就是院里唯一一个书童的住处,也只有这一个下人。 公子,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听见管事的嬷嬷说夫人拿了好些姑娘的画像,说是要给你选少夫人。小童抱着书跟文絮璁进屋,把书整齐的放在架子上。 文絮璁脚步一顿。 书童跟着文絮璁多年,早就知道他的习惯,见他停下来,立即颠颠的送上自己的探听到的消息:她们说,那些姑娘都是夫人本家或是同夫人交好的,公子你看 扶着进门的门框上的那只手忽然就停住了,文絮璁扶着门的姿势静了片刻,他才抬起眼,一脚踏进厢房:无妨。 公子!夫人这样摆明了就是借你替她笼络人心,你还不 盏茶,文絮璁眸光微沉:慎言! 盏茶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敢再说了。 桌上是盏茶早就温好的茶,文絮璁俯身去拿杯子,指尖刚触到杯身,那在案几边缘的茶杯摇摇晃晃的摔到了地上。 其实文絮璁动作利落,若是想接没有接不住的,但他就那么看着那杯茶在他眼前掉下书桌,在他旁边碎的四分五裂。 溅起来的茶水打湿了他的下摆,茶水的颜色在白衫上晕染开来,文絮璁手指还放在桌边,低着头没说话。 盏茶看着一片狼藉,小心翼翼的:公子。 没事,文絮璁收回眼,在案前坐下:把它收了吧! 3.第 3 章 暗夜时分,本是万籁俱寂,家户安眠的时辰,但谢家将军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盛况。 一道暗色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潜在墙角暗处,等巡逻的家丁走过,才从藏身的柱子后走出来,悄无声息的掠上房檐。 不远处又有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走过来。 在瓦檐上屏息的文絮璁略微踌躇,一翻身,落到院内的花园内,刚刚松了口气,那群人举着火把,却是要走进园子里。 文絮璁抬眼一看,四周都是假山灌木,被火光一照纤毫毕现,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正思虑间,院门口脚步逐渐清晰。 看仔细了,今日是咱们将军请吐蕃国大臣吃饭的好日子,若是有不相干的人混进来,你们一个个的,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群人在说话间越来越近,脚步声,呼吸声,甚至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文絮璁站在一人高的花丛后,垂着眼,袖中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院门处出现了一只脚,文絮璁眉峰一凛,正要抽出腰上的匕首。 身后灌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迅速的将他一扯,文絮璁猝不及防的被人带到灌木从里,那人压倒他二人顺势一滚,长势茂盛的花草将二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文絮璁抬眸,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杜行清竖起一根手指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靠的太近,文絮璁皱眉,伸手就要把他推开。 杜行清却抓住文絮璁推在他肩上的那只手,一手把他搂的更紧,俯下身,清新好闻的草木香在文絮璁耳边氤氲开来:别动。 周围都是花草,隐约的光亮透过枝叶的缝隙只能看清人的轮廓,二人的距离贴的极近,文絮璁僵的像是一块铁板,呼吸都轻了许多。 都仔细找找,这段时间是咱们府里最重要的时候,不能让一些阿猫阿狗混进来了。 花丛里的躲着的两个人: 文絮璁雪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忍耐着等这帮人离开,那在他腕上的手却松了力道,文絮璁轻轻的活动下手腕,还没等松口气,杜行清那厮用空了的手朝他脸上伸了过来。 外面有人,杜行清又困在他前方,文絮璁只得头向后仰,奈何空间有限,只是稍小的一个幅度,文絮璁的头就碰到了后面的树枝,那手却擦过他的脸向后掠过去。 杜行清拈过文絮璁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的花,举在他眼前给他看,还得意的眨眨眼。 文絮璁: 文絮璁抿紧了唇,还没发作,外头侍卫却拿着剑刺进低矮的草丛里,泛着寒光的剑尖探进花丛里来,文絮璁心下一凛。 身上骤然一轻,杜行清搂着他,像抱个娃娃似的向后一带,文絮璁翻了个面压在杜行清身上,翻转间文絮璁低头,脸上和杜行清的唇一触而过。 文絮璁趴在杜行清身上,瞪大眼,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占了人家便宜的杜行清到没怎么样,好整以暇的仰视着身上的文絮璁,活像个地痞流氓似的勾起唇角,看神情似乎还很愉悦。 索性那些家仆也只是随意的试探,并没有想到草丛里还能藏人,虚虚的刺了几剑,就把利器收起来去巡逻下一个地方去了。 这边没有。 统领,这边也没有。 都没有吗? 是! 走吧。 凌乱纷杂的脚步声逐渐平息,属于身边的的呼吸声渐渐清晰起来,等到最后一个侍卫离开花园,文絮璁撑着杜行清的腹部,手上用力,从花丛里站了起来。 喔咳咳咳!那一撑差点把杜行清的五脏六腑都挤出来,杜行清弓着腰,好半天才从他们藏身的地方钻出来。 我好歹也算是帮了你一把,你就这样忘恩负义的对我!杜行清捂着肚子,低声朝文絮璁叫道。 对不住,里面太黑了,我没看轻。文絮璁转身,今日他穿着一件玄色衣服,衬得他面如冠玉,十分好看。 本在咬牙的杜行清借着清冷月华看清了文絮璁这身装扮,不在装模作样的叫苦,伸手就要揽文絮璁的肩:没事儿,你要是看见我刚才救你于水火的份上朝我笑笑,我也算不虚此行了。 文絮璁冷冷看他一眼,避过他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你往哪去? 杜行清看见他是往侍卫离开的方向走过去,赶紧拉住人。 我去找刚才那群人,文絮璁垂眸,雪色的脸上一片肃穆:决斗。 4.第 4 章 三月的阳光正盛,但并不炙热,岳霖书院阁楼外的花木被洋洋的照上了一层暖色,春意无边。 南阁里,年迈的夫子咳了声嗽,拿着书慢慢的踱了出去:你们先休息一下,下堂课讲春秋。 待夫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南阁里就像拔掉塞子的倒挂着的茶壶,嗡的一声喧闹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健谈又自信,在书院里又没有官场上面的客套虚伪,往来时,就多了几分真诚,一来二去,一个阁里的学生都熟稔不少,夫子一走,少年郎们便坐不住了。 什么我家昨日得了一头珍贵的幼兽,养大后一定威风凛凛啦!什么我家又有人在山上捡了一块玉送来啦!什么我家又去山上郊游啦!甚至连我爹昨日回家考他功课啦这样的话也能说上大半天,只是为了分享,并无炫耀。 昨日常假,少年们说的话题又更多了些。 行清,周策也加入了闲聊的队伍:你昨天去哪玩的,不是说好去打猎的吗? 他家叔父这两日安分不少,没在出门去和不三不四的人称兄道弟,周策一颗忧虑的心也放下不少。 南阁里吵吵闹闹,唯有窗边一人那里冷冷清清,连阳光都捂不热似的。 我昨天杜行清把蹭过来的周策一推,站起来朝窗边走:爬墙去了。 被留在原地委屈的抱着头的周策:爬墙?你一个王府世子还爬墙?你怎么又去找人家了!你看人家搭理你吗?你天天去不烦吗? 文絮璁前面的学子不知道跑哪去和人厮混了,杜行清把椅子调了个个儿,大大咧咧的在他前方坐下了。 这人休息时间没皮没脸赖过来的次数太多,文絮璁看着书,眼皮都没抬过。 杜行清不在意,山不就我我就山:絮,文公子。 文絮璁目光移到杜行清身上一瞬,又挪到书本上,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有话快说,没事快滚的精髓。 你什么时候再去谢府? 文絮璁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底清清楚楚的写着:和你有关系。 不要这么冷淡嘛!杜行清不折不挠,双手交叠趴在文絮璁案几上;咱们还是同窗呢!父亲都是朝廷官员,于情于理,我们都该亲近亲近,日后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文絮璁低下头,透过书和他对视:不用。 可是我怕啊!我连院墙的翻不进去,我得找个人帮我。 文絮璁突然放下手里的书,杜行清挑眉,这是说动了,下一刻就见着文絮璁伸手过来在他肩头拍了拍,顺便把这坨聒噪的东西从自己的案几上推开。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这冷漠没有起伏的语气,真是一点鼓励都没有听出来。 恋耽美 ——(3) 我不行的,我爬不上去的! 啪的一声,文絮璁把书拍到桌上,冷冷的看着他。 怎,怎么?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文絮璁淡淡的: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们去爬将军府的墙了。 哦哦哦,好的,杜行清受教的点头,下一刻骤然提高了音量:絮璁啊!我们去爬呃! 杜行清揉着腿,看着有点委屈:好端端的,你踢我做什么,不是你让我喊的吗? 文絮璁想把书扔他头上去,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那你和我去吗?你要是不去我可又喊了啊。 南阁学生被杜行清那一嗓子吸引过来了,都在朝这边好奇的张望,以前杜行清也赖着文絮璁不走,可是从来没有闹出这么大阵仗,因此一群人都拿着书挡在眼前,一副想看又怕等会打起来殃及自己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模样。 文絮璁按耐着和他打一架的冲动,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去。 落日时分,正是倦鸟回巢,农人归家的时候,文絮璁站在谢府外,穿的十分朴素,他抬眼看着同样打扮在门口和管事模样的人在讲些什么的杜行清,无声的开始了他站在这的第二十七次叹气。 揉着额角太阳穴的的手不堪忍受的捂住脸,文絮璁透过指缝看着杜行清,想着自己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同意和他一起来谢府。 正想着要不要先走一步,把杜行清一个人留在这里,杜行清已经朝他走过来了:弟弟,快谢谢这位管事,他同意让我们进府,以后我们不会吃不饱饭了。 文絮璁看着地面,没说话,理他才是有鬼。 对不起,杜行清向管家歉意道:我家弟弟小时经常被人欺负,养成了这个不爱说话的性子。 没事没事,管家摆手表示理解,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和我进来吧,今天晚了,先带你们去看看住处,活就不用干了,明早再干吧。 文絮璁扫了杜行清一眼,转身抬脚,慢慢跟上了管家的步伐。 杜行清想要上前的脚步一顿,絮璁这眼神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活不过明天似的。 哎!管家向后瞧了瞧:你哥哥怎么没跟上来? 谁知道。文絮璁顺着管家的目光望着站在谢府匾额下的杜行清,不咸不淡的算是喊了一声:哥哥,跟上啊。 这都五月,眼见着就要进入夏天了,道路两旁的树都抽了绿油油的枝条,生机勃勃的等待着夏季,这样的一个时节里,杜行清却突然觉得天寒地冻的,莫名的凉。 他可能是真的活不过今晚了,打了个寒颤,杜行清想。 管家给他们带到一间小屋子前,不大,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放衣服柜子,还有其他屋子也装不下了。 这就是你们两个日后的屋子了,管家把钥匙交到杜行清手上,嘱咐着:虽说这屋子有点小,但你们兄弟挤挤还是住的下的。 杜行清收了钥匙,笑着说了声好,他以为会和其他下人住在一起,他都已经想好晚上拉着絮璁抱着被子去屋檐上打地铺了,没成想他们二人竟然有自己一间屋子。 他们要做的事也不算太困难,一般下人的活都不会很麻烦,就是很累,他们需要打扫谢府东边最偏远地方的园子,因为这里远,又不好打理,所以管家特意空出一间屋子来专供打扫这里的下人居住,这样一来,倒是正中二人下怀,人少,地方远,办有些事就很方便。 管家唠叨了一番,说了几点让二人注意的事,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管家一走,门一关,杜行清一转身,屋子里有些氛围就变了。 杜行清后退两步,靠在门栓上,做好逃跑的准备:絮璁啊! 嗯。文絮璁表情还算镇定,他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想了想,还是放下了,他转头看向窗边:把窗户也关上吧! 杜行清走了两步,轻手轻脚的把窗户合上,再提心吊胆的转过头:关窗户干什么。 文絮璁眉目沉静的站起来,把杯子放在桌上:算账么!总归是有些血腥的,被人家看到不好。 不不不,絮璁,你听我说 杜行清当即就想跑,奈何屋子小,他刚刚离开门口去关窗户时就失去了先机,窗户和门口是互相对立的两个方向,文絮璁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你是我兄长? 不是,不是,那是权宜之策,权宜之策。杜行清手忙脚乱的扒拉着窗户,人越急有些事就干不好,那窗玖被他挠的吱吱作响,也没打开分毫。 我从小被人欺负,养成了这不爱说话的性子?说话间,文絮璁已经逼近,一字不落的把杜行清说过的话还给他。 那不能,谁敢欺负丞相公子,那都是我瞎说的。 可怜的杜行清,额角已经有汗了,窗框都快被他扒出火星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那窗户不堪忍受小侯爷的折磨,颤颤巍巍的露出了一个缝儿。 杜行清大喜,伸手就去推。 在他的头探出窗户的同时,一只素白的手揪住他的后领,将他一把拖了回去,接着,那刚刚才打开的窗户又被狠狠的关上了。 风拂天青,墙角下花儿舒展着枝叶,正沐浴着阳光,猛的,一声痛呼使她的花蕊颤了颤,风把它吹向东边,似乎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痛痛痛,絮璁那是我的胳膊不是面团,它是折不过去的。 啊!你别打脸,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轻点轻点,你怎么不注意着点,那地方是你能痛下杀手的吗!我以后还要不要传宗接代了! 絮璁,文少爷,文大公子,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 5.第 5 章 一柱香过后,文絮璁在桌边坐下,坦然的理着衣襟。 杜行清缩在墙角,衣服凌乱的散开,委屈巴巴的:嘤~ 额角青筋跳了跳,文絮璁一眼横过去。 他没下重手,也不知这货委屈给谁看。 咳!杜行清立即从地上一蹦而起,拍拍身上的灰尘,没事人似的凑到文絮璁身边坐下。 我们总算进来了。 文絮璁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你这个小学子是怎么回事,小侯爷不满的撑桌教育他: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看看你那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样子,没有我,你能光明正大从谢府大门里走进来吗? 刚刚发泄了一番,现在也没有动手的欲望,但我们小丞相不动手就靠着一张嘴也能让杜行清输的惨绝人寰。 若你想要光明正大的进谢府,文絮璁转身,正对着他:大可用你的名字,或是我的名字下拜帖,勿论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就是谢泽来院门处迎你,那都是必然之事。 呃,这个小侯爷张口哑然。 但我们此行是为兵符而来,想要光明正大的走进谢府,怕是行不通。文絮璁善解人意的替他反驳,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怎么的,那个对字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杜行清往旁边缩了缩,直觉让他还是要小心为上。 平阳王和王妃还健在,但小侯爷这样方式,未免欠缺妥当。 文絮璁现在还能想起杜行清是怎么编了一个悲惨的身世来诓骗那位管家的。 我和弟弟是京城周边一个小镇上的孩子,家里还算有点余粮,但前几年流寇作乱,镇子上的人死了大半,家中爹娘也不幸惨死,我带着弟弟,一路与流寇拼死疏搏,这才逃出生天。 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动了恻隐之心让他们在府上找了个差事谋生。 咳!杜行清假咳一声:那都是权宜之策,权宜之策。 嗯,文絮璁声音低低的,向山涧流水似的,十分好听:所以我也没有拿此事来要挟小侯爷。 话少的人向来一针见血,杜行清也曾听过这个道理,但今日,身体力行的见识过了一番,尤其是那人一针见血还睚眦必报,实在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来说正事。杜行清搓了把脸,强行把话题掰扯到兵符上来:我们现今人在谢府,夫子那里也已经告过假,接下来,就是专心搞兵符的事了。 我们人在谢府,只要知道谢泽把兵符放在哪,接下来不是难事。 这两人在人家的地盘上商量偷人家的东西,商量的十分坦荡,甚至还有几分冲锋陷阵,领兵杀敌的讲究兵法之意,但二人说到日薄西山,终于达成一致,先在谢府住下,偷摸打听到兵符在哪,再悄悄把兵符偷走离开。 外面太阳都下山了,文絮璁站起来。 你干什么? 休息。 晚饭还没吃!你就要休息了? 不想吃! 也不是不想吃,只是觉得不知道应该去哪吃,索性就不吃了。 成,文公子你稍坐一会,我去给你找吃的。杜行清认命的拿着茶壶往屋外走,这祖宗是他死皮赖脸缠过来的,怎么能让人家饿着。 文絮璁看着杜行清出门的背影,想说不用麻烦,但想起小侯爷金尊玉贵的,少不得要吃晚饭,又忍住了到嘴的话。 杜行清一走,屋里安静下来,文絮璁坐了一会,觉得人家去找吃的,他在这坐着干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同样生下来没做过什么重活的丞相公子用手,擦了擦桌子,但桌子不脏,一脸冷清的小公子收回了手。 他又坐了一会,杜行清还是没回来,小丞相又低下头,用嘴轻轻吹了吹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还顺带着给杜行清的那把椅子也吹了吹。 做完这一切的文絮璁看了眼窗外,无声的抿紧了唇,外面看着比刚才还要暗了一点,可是还是不见杜行清的影子。 在文絮璁给每个椅子都拍了灰,屋里唯一的床架子也被他从屋外的树上扯了几条树枝子握在一起,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在他忍不住还要看看屋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地方需要打扫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杜行清一手提着个食盒,一手提着茶壶回来了。 丞相家的小公子,我回来了! 文絮璁不自在的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让他别这样叫,又觉得人家为了晚饭奔走,自己还要为这样的小事计较,未免小气。 正当文絮璁还在床边纠结时。 杜行清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你手里那是什么?这屋太暗了,你也不点个灯。 找到火折子,杜行清对着它吹了吹,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小屋瞬间被莹莹烛火照亮了,杜行清顺手把火折子熄灭了,转头一看:你在收拾床啊! 手里的树枝被文絮璁紧了紧,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轻轻的嗯了一声。 真不错,杜行清夸奖了一句,接着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朝他招手:快过来吃饭,虽然这里的饭是有点简陋,但人在屋檐下,等咱们拿到兵符了,我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烛火下,杜行清半张脸没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在灯火下俊逸无双,眼角的笑意像是冬日暖阳那般抚慰人心。 文絮璁被他拉到桌边坐下,手里还被杜行清硬塞了一杯热水。 这水是我在厨房烧的,不用担心喝不得,这一下午我看见你捧着杯子好多次了,想喝水又不说,先喝一杯水再吃饭,对身体好。 手里的茶还在丝丝冒着热气,文絮璁一愣,低头怔怔的不说话。 你怎么啦?杜行清给他盛粥的手一顿,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去揽过文絮璁的肩,杜行清忧心忡忡的:你不会是在这里不习惯,像家了吧! 没有。文絮璁躲过他的手,低头喝水。 那行,杜行清仔细的在灯下瞅,看文絮璁神情态度都很正常,语调也很正常,就是比之前的声音要轻了点,杜行清略微安心,姑且把这当做他累了,不想说话而已。 那你多吃点,杜行清把小菜都往文絮璁面前推,清炒土豆丝,时蔬虾仁,笋尖炒肉,还有一碟小蘑菇,文絮璁面前的桌子堆的满满当当的,最后,一碗清粥放在他身前:来,你的粥。 文絮璁小口的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抬眼时手上就多了一双筷子,他又是一愣,等杜行清笑着说了一句什么,他也没听清,就恍然似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蘑菇。 你喜欢吃蘑菇啊!杜行清把蘑菇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都给你吃。 文絮璁小口咬着蘑菇,看了眼前那盘菜半晌,小声的说了句:多谢。 不客气,杜行清受用的眯起眼,喝了一大口粥:你多吃点,是我把你拐到这来的,要是你瘦了,丞相大人那里我没法交代。 文絮璁吃着菜,没说话。 杜行清就去看他,青隽的小公子在灯下坐着,可乖的吃菜,小口小口,像猫似的,杜行清突然就笑了,这人生气是真生气,好哄也是真好哄,一顿饭就被骗了。 6.第 6 章 一食盒菜被两个半大小子吃的干干净净,文絮璁把筷子放在碗上,还没等他说话,杜行清就把他手里的碗筷接走:吃饱了吗? 文絮璁看他把碗碟一样一样的放进盒子里,还有点愣:嗯。 真吃饱了? 文絮璁点头的动作带着几分肯定。 吃这么少,杜行清一边嘀咕一边把食盒的盖子合上:那菜大半都是我吃的,我还当你不喜欢,等会去厨房给你偷两个肉包子,包子你爱吃吗? 文絮璁并不挑食:都可以。 好吧。杜行清收拾好桌子,把食盒往边上一放:该睡觉了。 文絮璁目光上移,在烛火中半明半暗的床架子上停住了,继而,他的目光有点呆滞,杜行清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到了什么,也停在了原地。 恋耽美 ——(4) 天地良心,如果床能够变成人的话,它一定会哭泣,这两个憨货,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屋里,就他们只能住的屋里,有且仅有,一张床! 你,没有不和人睡的毛病吧! 文絮璁摇头,杜行清放下心来,还好还好。 不知道。文絮璁用他一惯冷清的语调说。 一时间,气氛有点诡异的尴尬。 那个,委屈你,将就将就,这床咱们两也睡得下,我保证不挤你。 文絮璁站在床边,看着空旷的床架沉默半晌,油灯噼啪一声,结了个灯花,他才向后退了一步,在屋里张望着:没有被子。 应该是有的,杜行清按耐着心头的那点不知为何的雀跃,也跟着在屋里搜寻。 翻箱倒柜一阵,二人在柜底深处找到一床被子,还有一床棉絮,被面粗糙,也不厚,算不得什么好,更是和二人在家常用的锦被不能比,但胜在天不冷,被子也没有什么异味,看着还算干净,也就用它凑活的铺在床上,今晚睡觉的地方算是有了。 收拾好床铺,借着门口水井简单洗漱了下,二人又站在床边。 一时间微风和月光一起从窗户边透进来,二人身上的衣衫都被染上了月色在烛火下轻轻飘动,就像是碧玉荷盘上的水珠无声的掉进水里,静谧安然又向远方荡起层层涟漪。 你睡里面,我怕晚上睡相不好把你踢下床。 你睡觉踢人?文絮璁脱掉外衫,掀开被子上了床,靠在床头,被子半盖在身上,扭头看着他。 我不知道,杜行清也上了床,朝文絮璁笑笑:这事说不准,也没人和我睡过,万一呢,明早你就该在床下了。 哪来那么多坏习惯。文絮璁翻身躺下,双手放在胸前,规规矩矩的睡姿:万一明早是你在床下呢? 那也比你被我踢下去的好,你这身娇肉贵的,怕是磕一下要青紫许多日。杜行清翻了个身,和文絮璁一个睡姿,倒挺坦然。 睫毛颤了颤,文絮璁闭上眼,不再说话。 杜行清也自觉的闭上了嘴,在床脚随手扯了一条文絮璁刚才用来打扫床架的树枝条,挥手就扔了出去,正中油灯,火光霎时就灭了,屋里陷入黑暗,就窗口处透着一点朦胧的光,杜行清偏过头,闭上眼睡了。 本来以为一夜无眠,但伴着清风月色,还有身边人清浅的呼吸,二人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意昏沉,各自见周公去了,难得的一夜好梦。 待到第二日春光明媚,杜行清被枝头的鸟叫扰醒,烦躁的翻了个身,手搭在旁边的棉絮上搭了个空,杜行清皱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睁开眼,他还是好端端的睡在外侧,里侧的床铺空荡荡的,昨夜睡在他旁边的人没了踪影。 心里一惊,杜行清瞬间坐起身,昨夜真不会把那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踢下床了吧!可他睡在外面,是怎么把人踢下去的? 7.第 7 章 一声巨响,床板不堪忍受重负发出吱呀的声响,摇摇欲坠的在杜行清的弹跳下稳住了,杜行清正要喊,余光瞥到窗边的身影,突然顿住了。 窗户开着,阳光从那里照进来,文絮璁就那么坐在光里。 杜行清看着低头看书的他,突然就恍了神。 你怎么了?文絮璁听见声响,抬起头的神情有点凝重:不会真有什么梦魇的毛病? 啊?杜行清手还撑在床板上,维持着一种慌乱的动作,才睡醒的大脑不允许他做出太过清醒的反应,所以他微张着嘴,发出了一声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气音。 文絮璁手上还拿着书,见到杜行清在书院里永远都是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模样,哪里见过小侯爷刚刚睡醒呆呆傻傻的样子,这个认知让他愉悦的挑了挑眉梢,坐在凳子上的他转了个身,完全的对着杜行清的方向。 你这是在笑我呢!杜行清搓了把脸,掀开被子下床穿外袍:你这小公子没良心,亏我还以为你被踢下床去了。 你睡在外面,被踢下去的也是你。文絮璁敛眉,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是吗?杜行清随意把头发束起,突然凑到文絮璁身前,弯下身子,嘴角噙着一丝不正经的笑:你怎么没把我踢下去? 文絮璁抬眸,正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眼,他微怔了一下,而后用手把杜行清一推,别开眼:今晚就把你踢下去,总有被踢下床的那天。 杜行清被他的力道推得向后一仰,笑着直起身子:本公子给你这个机会,今晚上保证不动,让你把我踢下去。 文絮璁抿了抿唇,没出声,心里却在想:谁要踢你! 我去拿早饭,你等着我回来。 杜行清洗了把脸又溜溜哒哒的提着食盒出门去了,回来时食盒里装着两碗清粥几叠小菜,二人吃完后,照例是杜行清收着食盒,文絮璁拿着碗想要帮忙。 你别动。杜行清抬手拿过他手里的碗,用手肘把他往旁边推:这碗碎了不碍事,要是碎了,你又被割破了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 文絮璁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人推到一边,再回来的功夫,杜行清已经手脚麻利的收好了桌子,盖上了盖子。 接下来抬起头的杜行清目光灼灼,想说我们就得到处去遛遛,打听打听兵符的线索。 文絮璁指着墙角的剪子笤帚,冷着脸打断他:我们应该去打理园子。 不然到时兵符没找到,先被赶出谢府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小侯爷背都不如以往挺拔了,他叹了口气,挪着步子移到墙角边,拿起扫帚,莫名的觉得有点悲愤:我可是小侯爷! 丞相公子走到他身边,拿起剪子,沉默的往外走。 哎哎!絮璁!杜行清吓了一跳,三两步追上去:你拿剪子做什么,放下放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不。文絮璁坚持,修剪花木的剪子被他藏到身后。 万一扎着你,杜行清绕过他就要去拿那把在他看来锋利无比,稍有不慎就能戳破文絮璁手指的剪子。 文絮璁垂下眼,推开他继续往外走。 行行行,那你等等,拉住这位祖宗,杜行清把自己的扫把递给他:咱们换换,我来剪,我比你高,有些地方你剪不到。 文絮璁看着扫把,似乎在思考。 真的,而且我不喜欢扫地,杜行清乘胜追击;用剪刀剪两下就完事的活多好,文公子,你和我换换呗! 文絮璁眸光闪了闪,终究是对那两顿饭心软了,迟疑着交出了自己的剪子,换了一把笤帚。 杜行清松了口气,提着剪子和文絮璁一起出了门。 园子里确实不怎么好,灌木参差不齐的像四面八方伸展着树枝,一些高的槐树,松树倒稀稀拉拉的长在各个角落,珍贵的花草比不得野草长势凶猛,瘦骨嶙嶙的匍匐在地上。 杜行清从没干过这些活,心里凶猛手上也压不住火,唰唰唰的就把灌木剪的小小一团,地上落了大片枯枝残叶,野草也被小侯爷毫不留情的捏住枝叶一扯,也不管是不是扯到了花,根是不是还在土里,再往外一扔,野草和灌木树枝十分可怜的躺在一起。 来,给本公子再长起来,我到要看看是你长得快,还是我的剪子快! 这什么玩意,只长叶子不开花,扯了算了! 又是一个没开花的,不要不要。 在第六次文絮璁扫过的地方又被杜行清扔出来的杂草泥土弄脏了之后,文絮璁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他不想再忍了。 拿着扫帚,小丞相冷着一张雪玉的脸,走到弯腰正怨气冲天的拔草的小侯爷身后,对着某个地方,抬脚就是一踹。 小侯爷熬的一声扑进了草丛里。 你这小公子怎么回事,竟然偷袭!捂着屁股,杜行清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拍着自己身上的草屑,本是有点火气的五脏六腑看见文絮璁的刹那也安静了下来,憋出这么一句。 你要是不想修剪,你就回去。 没有没有,我还是很喜欢扯草的。 不要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 那你就专心干活。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聒噪。 得到回答的小丞相满意的走了,杜行清委屈巴巴的闭上嘴,转身拿起剪子又是一通怒剪。 都怪你们这些倒霉玩意,让絮璁烦我了。 过了一个上午,园子的树枝被大致,粗略,不是很走心的修剪了一番,路上的杂草泥土倒被扫的干干净净,这园子才有了点能见人的意思。 8.第 8 章 此后的一连两天,杜行清每次清晨拿着扫把在园里胡乱的划拉两下就算了事,接着就出门在谢府里晃荡,他长得好,和人说话时都带着笑颜色,一来二往的,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府里来了两个俊逸的少年,好多小姑娘明着暗着都等着杜行清出门来和她们说句话。 文絮璁不爱与人交谈,最初杜行清还拉着他出门,奈何有些外向开朗的小丫鬟也不怕他,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耳边问东问西,吵得他头疼,所以第二次杜行清再拉他出门时,小丞相身子一偏,侧过去看书,给杜行清留下一个冷漠拒绝的背影。 但是,闭门不出也不能阻止有些春心萌动,为美色蒙蔽双眼的小姑娘。小丞相总归是要为自己的冷漠很吃了一些苦头。 杜行清一出现在庭院门口,一群小丫鬟都像是看见鱼食的鱼,争先恐后的扑上去。 小哥又来啦,今日那园子不忙呀? 小哥你看,我昨日厨房有上好的千层酥,给你留着的。 小哥你弟弟呢?怎么没见他! 杜行清仿佛看见了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带着滚滚烟尘向自己跑来,他先是霍的一声,当即就要往后退,想到千辛万苦来这目的,天天修树种花,都快对那把剪子产生惺惺相惜的情谊,又岂能容他说退就退的,他便强撑着停下脚,心里泣血的面上堆了个笑出来,在一众问题中挑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 今日不忙,弟弟今日有点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巨石投入江海,在小姑娘群中掀起惊涛骇浪,弟弟不舒服等于弟弟病了,那小少年看着就柔柔弱弱的,若是病了,那还得了。 于是在那一瞬间,杜行清周围的小丫鬟少了大半,都从各个方向奔去文絮璁所在的小屋。 杜行清也不在意,只是骤然间少了许多人让他耸了耸肩,继续开始他这一天的插科打诨,旁敲侧击兵符的事。 在百花丛中流连的杜行清并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给文絮璁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仍旧是无功而返的一上午,杜行清提着他和文絮璁两人的食盒,走在回小屋的路上,远远的,他听见那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声响。 这是怎么了?杜行清迈开长腿,大步走到那个在谢府和文絮璁暂时栖身的地方。 小屋的门敞开着,杜行清遥遥的撇到了里面的景象。 这一眼非同小可,杜行清吓得手里的食盒都快掉了,人都止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小屋里,文絮璁被几个大小姑娘围着,早起时束好的发已经散了,外衫凌乱的落在肩头,手指仓皇的扯住在肘部的衣服,那些小丫鬟胆大包天的,你一手我一爪子的正像八角蜘蛛似的扒着文絮璁的衣服,可怜的小丞相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那衣服在他身上已经摇摇欲坠了,看得出已经僵持许久,文絮璁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青白中还透着点灰。要是杜行清再迟个一时半刻回来,指不定看见的是文絮璁被□□成什么的模样。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杜行清话都说不利索了,颤巍巍的,小跑着向前,进到屋里,奋力的把可怜的小丞相从狼堆里救出来,痛心疾首的质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一个个姑娘家,都不知道羞耻吗!对我絮,对我弟弟做什么!禽兽! 文絮璁躲在他身后,把自己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听说弟弟病了,我们来照顾他呀! 就是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小姑娘意犹未尽的看着文絮璁纷纷符合:生病的人要多休息,我们只是为弟弟宽衣上床休息而已。 是了是了,杜行清一边护着文絮璁,以免再遭毒手,一边把人往外赶:不劳姐姐们费心,我回来了,自家弟弟还是自家照顾得好,你们先会吧,多谢,啊,再会。 哎哎哎?虽然有点意犹未尽,那小少年毫无招架之力的同她们对扯衣襟时脸上红的十分惹人恋爱,但人家哥哥回来了,再说什么好照顾的话难免越俎代庖,惹人非议,所以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姑娘念念不舍的走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杜行清一边栓上门,一边念叨着:现在的小姑娘,太疯狂了,絮璁你没事吧? 文絮璁手撑在桌子上,看上去还有点狼狈,他低低的喘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眼底还带着几分疲惫:我在这屋里看书。 嗯。 她们冲进门来就脱我衣服。 嗯? 说我生病需要修养。 啊! 文絮璁用手把鬓前的发别到耳后去,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琉璃色的眸子正无悲无喜的注视着他:她们说是我兄长说我病了。 嗯~! 杜行清那声平淡的嗯生生的拐了个调,尾调上扬着消散在窗口在阳光里飞舞的灰尘里,杜行清在无声的寂静里,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我不是 等他会过神来想要辩解时,已经晚了,文絮璁沉着脸已经走过来了。 絮璁,不是那样,你等等,真的,我只是无心之失,我不是故 故什么呢?小丞相没听清,但他已经不想听清了,有的时候,上手比动口来得实际,这几天,文絮璁充分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恋耽美 ——(5) 9.第 9 章 小屋外面,有一块因为高高翘起的屋檐而遮住阳光,阴凉的地方,杜行清就坐在这个地方,抱着膝,背靠在墙壁上,看着高墙外的青天白云,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啦。 姓谢的那个狗匹夫到底把兵符藏在哪的!杜行清揉揉肚子,打了个嗝,虽然絮璁面上嫌弃他,可还是把很多菜都留给他吃。想到这,杜行清又眉眼弯弯的,心情好了一点。 他轻轻一笑,扯到嘴角的伤口,有点疼,轻轻的嘶了一声,那是文絮璁刚刚步步逼近他的时候,自己没注意脚下磕了一下,脸直直的朝桌边栽下去,嘴角皮肉磕在桌子上,现在已经紫了。 当时冷冷走过来的文絮璁整个人都愣了,在原地足足呆了三吸的时间,才赶紧把人扶起来,最后么,丞相公子到底也没动成手。 嘴角的伤口又让杜行清咬牙,他这完全都是无妄之灾,都怪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鬟。 唉!小侯爷惆怅的望天,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那个姓谢的狗匹夫到底把兵符藏在哪的?这谢府再待下去,他小侯爷就要成一个废人了。 杜行清的惆怅并没有很久,第二日一大早,管家就找来了。 今日咱们将军在府上设宴,人手不够,你们俩也跟着去前厅搭把手,帮忙上菜倒酒,有点眼力,这次咱们将军请的可不是一般人。 虽然二人都没给人上菜倒酒过,这一辈子,恐怕也是别人给自己上菜倒酒,但人在屋檐下,两个小公子心里微妙的跟在管家身后去了。 谢泽的宴设在正厅,放眼望去满目嘈杂,宾客之间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正中央还有美艳女子扭着腰肢,正在跳舞。 二人一进门就看见谢泽主位两旁番邦打扮的客人,对视一眼,这人果真是要反,朗朗乾坤便这样毫无顾忌的在家里设宴款待外邦之人。 杜行清和文絮璁站在角落里拿着杯子,人家添茶倒水的下人都是极有眼力见的,客人的杯子一见底,那手脚麻利的就已经添上了,只有他们两这,客人咳嗽不见倒酒,把杯子重重放到桌上也不见添茶,只能不悦的往后望过去:倒酒。 这时候,两个少年郎黑着脸,看着比他还要不悦的拿着酒壶,非常敷衍的给空掉的酒杯里倒了半杯酒。 杜行清刚刚给面前这位国字脸,四肢粗大,笑声豪放的外邦打扮的客人倒上酒,拿着酒壶站在柱子后的阴影里。 他拨弄着酒壶上的盖子,百无聊赖的看着这群喧哗的人,小侯爷想让这场宴会快点过去,无聊不说他还要伺候人,有什么意思,这宴会上也不会有人问兵符的事。 将军,在下尚有一事还需斟酌。小侯爷抬眼看过去,主位左边那位带着高帽,穿着长袖短卦,外面罩着一件宽肥长袍的男子用他们国家的礼仪举起了酒杯:将军说自己有十万军马,可是真的。 杜行清一愣,随即又低下头去玩酒盖子,掀起眼皮懒懒的勾了一下嘴角,问了又怎么样,谢泽还能把兵符拿出来不成。 我知道,既然你们心里有疑惑,谢泽是个四十多岁,浓眉大眼长相却并不憨厚的中年男子,闻言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手背揩去脸上的酒渍后,用那闪着油光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物事,高高举起来:那就把兵符给你们看看,省得以后彼此之间失了信任。 啪嗒一声,酒壶盖上方便让人拿起的小小凸起被杜行清一个不留神,把它给掰下来了,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他和絮璁千方百计,整日的忍辱负重都找不到踪迹的兵符,就这样毫无预兆,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眼前,杜行清转头去看文絮璁,发现小丞相脸上的表情也很一言难尽。 惊喜来得太快,小侯爷和小丞相都没有反应过来。 谈笑间,谢泽把兵符收到怀里,杜行清和文絮璁面上同样的沉思,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但人多眼杂,不好下手。 二人正苦思冥想,那厢给谢泽倒酒的丫鬟手一抖,打翻了酒壶,半壶的就睡撒在谢泽的袍子上。 大抵是今日心情好,谢泽挥挥手,并没有责备匍匐在地,猛烈发抖的丫鬟:我先去换个衣服,等我回来咱们再接着喝。 下面的人举着酒杯,抱着美人,一呼百应:好! 谢泽双手撑在桌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大厅出口走。 文絮璁,杜行清; 何为无巧不成书,何为天意,何为缘分,就是如此。 杜行清的位置是一个拐角,离大厅出口要绕过一些宾客,他又身高腿长,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难免不引人注意,文絮璁的地方虽然离出口也远,但不用绕来绕去,沿着墙根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文絮璁抬眼一扫,轻轻的退了两步,避开人隔着屏风和齐腰高的围栏把酒壶交给杜行清,二人衣袖相拂间,他看了杜行清一眼。 杜行清拿过酒壶,他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但眼下不是个让他逞强的时机,他借着围栏,悄悄的捏了一把文絮璁的手心。 敛下眼帘,文絮璁镇定的收回微蜷的手,沿着墙角的阴影,不动声色的跟在谢泽身后去,离开了大厅。 杜行清拿着酒壶,眸光微沉。 谢泽走出宴厅,风吹在面上有些凉,冷气一激,酒气就上来了,他走得东倒西歪,几乎快要摔到了。 但他不让人扶,把袖子从下人的手里抽出来,还推了一把那人:老子还没废呢!离我远点,等老子干完大事,有你们羡慕的。 就这样,谢泽一路说着他的宏图大业,一路颤颤巍巍的,回到自己院落的卧房。 他醉醺醺的,也不关上门,随意的扯下衣服扔在地上,倒是把兵符好好的放在桌子上,到屏风后换衣服。 文絮璁趁着无人,轻声的来到房内,屏着声息,动作又轻又静的拿起那块兵符。 屏风里谢泽还在哼着不堪入耳的花街柳巷的曲子, 文絮璁无声的把兵符放好,转身就要出门,可身后手腕上的触感让他呼吸猛的一窒,脊椎上窜起一股电流,冷汗从毛孔里唰的一声流出来。 他的身后,谢泽的衣服只穿了一半,他抓着文絮璁的手腕,狎昵:这手倒是细皮冷肉的,你这小馆儿,要去哪啊? 10.第 10 章 文絮璁面无表情的回头,一脚踢向谢泽命门,谢泽向后一躲松了力道,文絮璁趁势收回手。 谢泽抬头,见在他房里的是个唇红齿白,青葱水嫩的少年,醉醺醺的脑海更加的不分明了:你是哪个大人送来的美人,来来来,欲擒故纵的把戏在我这上不得台面,好好从了我就是。 看他一眼都嫌的小丞相躲过谢泽伸过来的手,不屑之余还有点恶心,这人喝醉了都认不得男女了吗? 文絮璁不想和他纠缠,但谢泽下一刻又狞笑着上前来了,他伸手似乎想摸文絮璁的脸,文絮璁扭过头,寒毛倒竖扣住谢泽的手腕,反手将他按在桌子上。 不知好歹的贱东西!谢泽半张脸被压在桌子上,血气上涌,手腕灵活的一挣,就破了文絮璁的桎梏,转身朝文絮璁腹部一拳击过去。 谢泽常年在战场上和敌人肉搏,无论是实战方面还是技巧方面,都比文絮璁强的多,二人你来我往打碎桌椅闹出的动静不小,过往的下人听了,也不敢进来,以前谢泽屋里闹出的动静有比这还大的,又不放心的下人进屋去查看,被谢泽一个茶杯扔出来,至此谢泽屋里动静无论多大,下人都低眉顺眼的做自己的事,只当自己不在。 屋里谢泽呼吸粗重,这种看得见碰不着的恼怒让他心里冒着火,下手也不管不顾目的性极强了起来。 他挺身,不躲不避接住了文絮璁搭在他腹部的拳头,文絮璁微微睁大眼,下一刻他看见谢泽嘴角露出一抹□□,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好的感觉,文絮璁当即就要后撤。 但已经晚了,谢泽借着这个姿势握住文絮璁的手腕,反手狠狠的一拧。 骨骼被挤压发出的声响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文絮璁右手一阵痉挛,从未有过巨大的痛感让他眼前发黑,忍不住的闷哼出身。 会说话啊!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呢!谢泽卸掉了文絮璁的一条胳膊,抓住文絮璁的两只手反缚在身后,轻佻的摸了一把他的脸:这脸怎么这么嫩,比那些小娘们的脸还要好摸。 文絮璁冷汗又冒了出来,不只是痛的,谢泽明白他是男的,后背的中衣都湿透了,谢泽已经拉着他往床边走了,文絮璁咬着牙,用尽力气的像谢泽一撞,这一撞用了全身的力气,谢泽毫无防备之下,竟然被他撞的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 文絮璁疼的厉害,还没缓过来,就被人抓着抓着头发扔在柔软的床榻上。 乍然间天昏地暗,文絮璁倒在床上,一阵眩晕,突然手肘的剧痛让他清醒过来,文絮璁抬起头,看见谢泽拿起他脱臼的那只手,正要绑在床头的架子上。 他要干什么,文絮璁一愣,巨大的恶心感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他胸口,沉甸甸的使他透不过气,他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 谢泽拉着他的手向后压,文絮璁皱着眉,又是一声闷哼。 叫的不错,等会叫的还这么好听,爷赏你好东西。谢泽用衣服给文絮璁绑在床上,再打了个结。 文絮璁的发被冷汗浸湿了,软软的贴在额上,眼见着谢泽□□着上身,急不可耐的朝他俯下身来,不顾绑在床上脱臼的手,文絮璁咬破舌尖,生出一点力气来,想要一鼓作气把那只手从衣服做的绳子里扯出来。 那只手不动的时候就已经很疼了,现在还要他使劲,只是想想文絮璁的唇色又淡了几分,但现在容不得他怕疼了。 文絮璁冷着脸,正要动手,身上骤然一轻,一阵劲风袭来,谢泽被人圈住脖子,拖下床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杜行清一脚踢在谢泽脸上,眼神沉的吓人:他你也敢动,是想死还是走火入魔疯了,他是我的人你不知道吗! 你谢泽倒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似的嘶嘶抽气,费劲的偏过头,想要说什么,但杜行清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杜行清一条腿向后退了半步,屈膝蹲在谢泽身前,提起谢泽的头正对着自己:你看好了,今日你爷爷我杜行清,就要在你的府里,你的屋里,把你打的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谢泽眼珠转了几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顾自己的头还在杜行清的手上,眼神变的凶狠:你们是皇上的人!你们!! 你管我是谁的人!他的头被小侯爷扔在地上,用了搭弓射箭的力道,谢泽的头磕在地方,蜿蜒流着血迹:通敌叛国的废物也敢嚣张! 杜行清一下一下的踢在谢泽身上,每下都带着凶狠的力道,谢泽刚开始还发出低低的痛呼,到最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躺在地上,像块破布似的,由着杜行清翻来覆去。 杜行清衣服的下摆上都沾上了血迹。 11.第 11 章 杜行清!文絮璁手还被绑在床头,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低低的喊了一声,因为没什么力气,声音细如蚊呐,也不知道杜行清有没有听见,他忍着疼,准备再叫一声。 那杜行清已经收回踏在谢泽身上的脚,快步走到床边,在文絮璁身边坐下,动作很轻的解开捆住文絮璁手腕的衣服,面对谢泽时的狠厉褪的一干二净:他打你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受伤。 杜行清的动作牵扯到文絮璁的肩部,文絮璁蹙了一下眉,杜行清的手立即僵在文絮璁腕部的地方一动不敢动:怎么了?我,我弄疼你了。 文絮璁还没说话,杜行清已经看到他手臂的异样,手心朝上,靠近肩部那一段手臂却是向下的。 蕴育着浓墨的眸子更加幽深,杜行清手抚上文絮璁肩膀:可能会有点疼,絮璁闭上眼睛。 眼睛眨了眨,文絮璁闭上眼。 卡巴一声骨骼复位的脆响,文絮璁霎时整个人猛的一抖,冷汗又唰的一下冒出来,刚刚那一瞬间的痛感让他觉得他这条手臂快要断掉了。 虽然是真的疼,文絮璁动了动手,带动着肩膀也活动了下,虽然还有些被磕着桌角那样的疼,可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可以忍受了。 杜行清沉着脸解掉在床头的衣服,衣服被狠狠的扔在地面,杜行清踩着衣服朝谢泽的方向走过去。 小侯爷!文絮璁顾不得手刚好,伸手要去抓他:我们先 别动。话未说完,杜行清转身拉住他的手臂,带着点不让文絮璁胡来的力道。 喊我一声就好了,我又不是听不见。杜行清肃穆,有点像训斥:非要动手来拉我,你那手不想要了是吧! 文絮璁在杜行清手上轻轻动了动,但杜行清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索性就忍着:兵符在我这,我们先离开谢府。 杜行清漠然的看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谢泽一眼,半抱着文絮璁的腰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走。 杜行清带着文絮璁一路直行到他们第一次来谢府爬的那道院墙下,文絮璁拍拍架在自己身上的手:我先上去,再拉你。 搭在文絮璁肩上的手下移,杜行清搂着文絮璁的腰,这时候才露出了点云销雨霁的笑模样:你这小公子看不起谁呢? 文絮璁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腰上力道一重,身体骤然一轻,待他回过神来时,杜行清已经带着他越过两人高的院墙,轻巧的落在地面。 你文絮璁抬头看着他:会爬墙! 都是小事,我只是碰巧会一点而已。杜行清的语气充满了不值一提:我们先走,先走。 站住,你俩是什么人!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爬完人家院墙要快点跑,不走在那瞎墨迹啥呢!这不,两个人刚刚跳下来就被人逮着了吧。 杜行清拉着文絮璁就开始跑。 谢泽的府邸不知道出于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原因,修剪在城中偏野外的角落,杜行清和一帮凤子龙孙瞎混时,都是选从谢府前的那一条路,不为别的,就是近。 现今苦恼的事是,将军府的守卫有意的围住了大路的出口,杜行清和文絮璁没有选择,只能抄小路往山上的那条路跑。 各式各样的街道在二人眼里逐渐后退,渐渐的,路边的草木多了起来,杜行清始终落后文絮璁一步,神情看着有点凝重,这路他来过,尽头前面是一处悬崖,他曾经和人打猎时来过这里。 站住,别跑。 谢泽的人越追越近,如影随形的像是幽灵。 杜行清突然拉上文絮璁的手,跑在他前面:小公子,这次咱们要赌一把了。 恋耽美 ——(6) 文絮璁跑的有点喘,一时间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赌什么? 小路的尽头的断崖出现在文絮璁眼前,一向冷静的丞相公子此刻忍不住微微瞪大眼,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赌,自然是看运气了!但身边那个蠢货不准备放过他,杜行清拉着他,跑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耳畔是急速的风声,文絮璁拉不住他只能跟着他一起朝悬崖跑过去,杜行清在风里大声道:但是我运气一向很不错! 后面有追兵,前面是断崖,杜行清又是这样状若癫狂的疯样,文絮璁不用想也知道他向干什么。 不过就是跳崖,文絮璁胸口突然也生出了一股豪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看见街上冷的发抖的老人在讨饭,知道夫人一定会责备他,但他还是把腰上佩戴的小玉佩解下来送给那位老人。这种明明知道做了会被责备但心里很舒畅的事,文絮璁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于是他回握住杜行清的手,跑到悬崖边上时也没有迟疑,两个少年像是风中翱翔的雀,衣袂翩飞的掠下悬崖。 12.第 12 章 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大青石下的山谷里,杜行清仰躺在地上,轻轻的问。 没有人理他。 小公子!杜行清唤。 絮 闭嘴。 他身上传来文絮璁低沉的嗓音。 好吧,杜行清忍了一会。 忍不住了:可是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哎。 文絮璁趴在杜行清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头晕脑胀的从杜行清身上起来。 他们跳下来的地方其实是一块突出来的巨石,看着下面是万丈深渊,跳下来时杜行清眼尖的看到巨石下面的平地,抱着文絮璁拉着崖下青藤,顺势一跃,杜行清倒在山谷的平地上,文絮璁倒在杜行清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脆弱啊!杜行清扶了一把看着随时都能倒下的文絮璁一把,让他靠在后面的石头上,自己凑过去坐在他身边,忍不住拿着文絮璁的头发在他脸上扫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砸你身上了呢。 刚刚跳下来又惊险又刺激,这会气血一阵的往上涌,文絮璁脑子一片混沌,这会儿听杜行清的声音遥远的像是天边传来的,嗡嗡的带着回音,他苍白着脸从怀里掏出通神漆黑的兵符:兵符给你。 杜行清看都没看一眼,只顾盯着文絮璁近看时越发纤长浓密的睫毛:给我干什么?我不要! 掌管十万人的兵符被弃如敝履的扔在杜行清怀里,文絮璁垂下眼:那你就把它掰成两半。 掰什么掰!你还记着呢,不过是一句玩笑。 小侯爷,对王爷来说,那可不是玩笑。 是吗?那丞相大人也对此看作儿戏吗? 身子突然僵了一瞬,文絮璁别开头,不想看他。 行吧,先不说这个,杜行清指尖一挑,把兵符放回文絮璁手里,这几天好不容易态度缓和了点,可不能再冷回去:咱们先去看看今夜在哪住宿,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文絮璁拧着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起来啦!被杜行清动作轻柔的一把拽起来,杜行清望了望绿意葱茏的四周,随意的选了一条路:唔,咱们朝东边走吧! 文絮璁轻轻的推开他,脚下往杜行清说的方向走:为什么要朝东边走? 因为我看见那边刚才有只兔子蹦哒着跳过去了,杜行清可认真:咱们今晚可能要吃烤兔子肉。 晚间,树梢在月下婆娑,丛林掩映的一间废弃的小木屋外,生着火堆,杜行清和文絮璁手里一人拿着一只,烤兔腿。 你吃大口点,杜行清狠狠的咬上一口手里的兔肉,肉香在唇齿间蔓延开,小侯爷顾不得享受美食,热心的教导:这种烤的肉,就是要一口咬下去才香。 文絮璁没理他,拿着树枝小口的咬。 柴火燃烧的火光给小侯爷脸上染上一层暖色,虽然不说话,整个人却是柔和的多。 小公子,你这样不说话让我很伤心的啊!杜行清眯着眼,趁此良机打蛇棍上:我还给你烤兔子吃呢。 我果然,文絮璁动了动,耳尖有点微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他解释道:吃东西慢。 好吧!杜行清有点惋惜的看了手里的兔子肉一眼,见文絮璁的神情在他眼皮底下快要变得不安了,杜行清忍着笑,不逗弄他:兔子肉好吃吗? 文絮璁咬了一小口在嘴里,点点头:好吃。 眉目如画的少年坐在火堆前小口小口的啃着烤肉,举着兔腿仰头看他时,眼皮褶皱挑出漂亮的弧度,那人还在乖乖的点头,杜行清的心都要化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火堆里还在烤着剩下的兔子,杜行清用防身带着的刀子把最嫩的部位切下来,堆在荷叶上,全都放在文絮璁身前:咱们明早大早还要去找出去的路,肩还疼吗?你动动肩膀。 文絮璁举着兔腿,闻言听话的动了动,虽然还是有点疼,可从小到大,小丞相都不是给人家找麻烦的人,因此,文絮璁摇摇头:不疼。 不疼你这几日也不能活动太多,尤其是你回丞相府之后,杜行清嘱咐:练字模帖什么的,先放一放,今晚咱们就不进屋去睡了,我刚看了,这屋里没有被子,在火堆外面坐着还不如进屋去的冷,你自己回家了也要注意,那肩膀受不得寒,晚上睡觉别蹬被子知道吗? 那口兔肉在口里反复咀嚼,文絮璁却感不到半分滋味,他眨眨眼,好半天,才风轻云淡的挤出一个嗯字。 13.第 13 章 他们两个人在树下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是文絮璁先醒的。 他是被风吹到手背上的树叶扰醒的,他睁开眼,动了动,发现不对劲。 昨夜用来取暖烤肉的火堆已经熄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他身上披着杜行清的外袍,正倒在杜行清胸口,杜行清两手抱着他,闭着眼,似乎睡得正香。 他是什么时候靠上去的?文絮璁愣愣保持着被杜行清抱在怀里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彼时风清鸟鸣,他怕把人吵醒了。 杜行清身上有好闻的草木清香,文絮璁凑在他胸前,偷偷的闻了闻。 文絮璁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了,他这一生十几载,也有过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但这样心情明朗的时候却是极少不常见的。 少年人心思单纯,有点愉悦就忍不住的动手动脚,一会觉得自己腿麻了,一会又是头发贴在脸上痒,反正就是各种小动作停不下来。 后来文絮璁想到这个时候的自己时也很惊奇,他能拿着书安稳的坐一下午,这么就那时候坐不住? 杜行清是被他吵醒的,谁怀里抱了只不安分的猫还能睡得着,虽然杜行清醒了,可他还是很困,小侯爷不到日上三竿是不起床的。 他迷迷糊糊的把文絮璁往怀里一揉:别动,昨晚上看你发抖我都没怎么睡好。 杜行清像给猫顺毛似的,文絮璁的发都揉乱了,小丞相在杜行清怀里看着地上二人交缠的衣摆,突然想到昨日谢泽也是这样的行径,文絮璁皱眉,现在被杜行清抱着那种强烈不适的抗拒感倒没有出现。 好在杜行清理智逐渐清晰,知道怀里的祖宗是需要供着的,闭着眼发着呆没多久就把小丞相放开了,自己靠着树还在打盹。 文絮璁被松开,看了一会困得睁不开眼的杜行清,顿了顿:小侯爷。 嗯?杜行清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文絮璁抿了抿唇,站起来:我去摘几个果子回来。 等等!杜行清闭着眼扯住小丞相的袖子。 早晨露水大,还是我去吧。杜行清狠狠的搓了一把脸,努力睁开眼,借势拉着文絮璁的袖子使力站起来,文絮璁被他拉的差点摔下去。 然后打着呵欠揉着眼睛,没有外袍的小侯爷就这么步履维艰的摘了几个果子回来。 这颗最大,给你!杜行清一手兜着下摆,一手把一个饱满鲜甜的果子递到文絮璁手里,自己也抓了一个在手上啃:我看那边结了不少果子,樱桃,枇杷,桃都有,就是还没熟,小小的一团挂在哪,等我们夏天再来,就能吃了。 文絮璁咬了一口果肉,果然很甜:嗯。 你这是答应啦?杜行清一边啃一边拿眼偷瞅人家,那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以前找文絮璁做什么都是一个不去,现在这样好说话? 文絮璁眼睛看着地面上从衣服下摆里露出的鞋尖:嗯。 嘿!这一大早的,杜行清也愉悦了起来。 于是两个都很愉悦的少年愉悦的吃完果子,愉悦的上路了。 山间小道悠悠,树木旺盛,树下一堆一堆绿油油的草丛,零星夹着几朵颜色娇嫩的花。 杜行清把手背在身后,心情极为舒畅:以前和周策他们来山上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好地方! 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文絮璁手里拿着树叶枝条,看见有露水在树梢处汇集的地方,就用枝条在上面一扫,小丞相的神情是冷清的,可行为却稚气的可爱。 杜行清看着那枝条在树叶上扫来扫去,心里痒痒的,像是扫在自己心上似的:这么好的地方可不能让他们那群俗人知道了,不然这里会毁掉的,就我们俩知道挺好的,不告诉别人。 文絮璁抬头看他一眼,又把头扭回去继续扫露水:嗯。 小公子能不能多说几个字!你这树枝条条挺好玩的,杜行清突然一把抢走文絮璁手里的树枝:给哥哥玩玩。 文絮璁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愣住了,按理说,一根树枝也没什么,漫山遍野都是,可是杜行清他偏偏要来抢自己手里的,抢走又不好好珍惜,看见文絮璁重新折了一只就把原来那支扔掉又来抢,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丞相在心里默念:树上有,你赔 我树枝条条。 文絮璁还没说完,那让人头疼的冤家突然凑近了他,嘴角挂着不正经的笑:陪你几天? 14.第 14 章 兵符呢? 书房里,杜渊薮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拿起茶杯,抬眼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没拿到。杜行清一身粗布素人打扮,没有一点自觉的摊开手。 没拿到?杜渊薮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溅到他手上,平阳王抬头,震惊的看着这个逆子:你没拿到兵符! 嗯! 杜行清昂首挺胸,非常的大义凛然。 你没拿到兵符?平阳王愣了。 没拿到兵符你搞出这么大阵仗!还敢去登京兆尹的门,大摇大摆的让人家把你送回来!平阳王出奇的愤怒了,整个人气的发抖,杜行清和文絮璁从山里出来便直奔京兆尹的大门,声称自己遇上了歹人,让京兆尹派几个人护送他们回文府和王府,想到那大队人马来敲王府的门,杜渊薮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你哪来的脸! 爹,你不知道当时的境况,杜行清想走近点给他爹倒杯茶消火降燥,被王爷一个眼神给退回去了。 站在书桌上,杜行清老实道:我和絮璁刚进城门,谢泽的人已经在街上拿着画像,就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如果不是旁边就是京兆尹府,我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那你和文相家的公子怎么回事,我听着有人说你和京兆尹的人是先送他回去,再转来王府。杜渊薮按下这个话题不论,想到了其他的,他是从来不知道他儿子竟然会这样替他人着想。 都是同窗,用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发,杜行清笑得真诚:情谊自然在的。 离他远一点,杜渊薮垂下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你们之间,注定没有什么同窗情谊,还不如趁早断了,省得日后麻烦。 收了不着四六的神情,杜行清皱眉:爹。 你叫我干什么!杜渊薮瞪他:不是不让你有几个狐朋狗友,文程玉那是王府注定的死对头,你老子在外斗的你死我活的,你私下里去找他吃酒? 杜行清想说什么,忍了忍,没出声。 你没拿到兵符,那文家那个小子,他呢?杜渊薮又问。 我怎么知道,我们是出了府才碰见的。杜行清看着地面。 哼!刚才一口一个絮璁叫的亲热,现在装不熟,蒙你老子呢!杜渊薮气的牙痒,偏偏孩子大了,又不能动手:小子,那可是兵符,你知道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要是落到 杜行清低着头,衣角处还有一根早上从山间带出来的树叶,杜行清把它拈下来放在手上,似乎又想起树下文絮璁含霜带雪的眉眼,不知道絮璁在家里怎么样?杜行清垂着眼帘,在心里暗暗的想。 把兵符给文絮璁,杜行清不后悔,王府这几年招兵买马,暗自屯粮,他都知道,只不过不想承认,便不去在意,只当自己不知道,他生来富贵,没吃过什么苦,没见过什么险恶,也没觉得世间有多美好,觉得日子这样似水流年,安稳过完便算了,何必为了那虚无的东西呕心沥血,整日的殚精竭虑,剑走偏锋。 杜行清不想干,也不屑去做这样的事,但那人是他爹,有的事,便无法那样坦然。 人家的事我怎么知道,杜行清看着窗外,不看他爹:您方才不是还说让我离他远一点,现在又问我人家的事,你对你儿子要求真高。 那我刚刚让你离他远一点你不是还想和我反驳吗?别说话,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杜行清闭上了嘴。 现在和我扯这个,杜行清我告诉你,别给我惹事,不然你就去练武场上当靶子去! 我没杜行清想装的有底气一点,于是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却拍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杜行清脸色一变。 恋耽美 ——(7) 你怎么了?杜渊薮狐疑的瞅着他。 没,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杜行清笑着:那爹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你以为这样就算过关了?把你在谢府的事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了,否则就跪在外面去。 就那么回事 杜行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描淡写的实话连着瞎话一起说,他和文絮璁当时光明正大的在谢泽面前漏了脸,说是没见过兵符只怕是说不过去,只说他们拿到兵符被人追到悬崖边上,谢泽的人逼他们拿出兵符,迫于无奈,才把兵符交了出去,没成想,那些人拿到兵符还不死心,非要把人逼得往崖下跳,这样也就圆了他们跳下山崖的事,毕竟看见山崖就往下跳,连和后面追兵都没吼一两声的傻子确实不多。 落日西斜,杜渊薮才放人走。 杜行清离开书房时还算淡定,一离开他爹的视线便快步向自己小院走,一路上请安行礼的丫鬟下人都没搭理。 回到自己小院,杜行清进屋关上门,转身掏出怀里的东西。 此刻天色已经快黑了,屋里没有点灯,昏暗的视野里,杜行清手里的东西通体漆黑,虎头形状在指尖的遮挡下若隐若现,正是那块本应该在文絮璁手上的兵符。 15.第 15 章 第二日,一向准点准点,决不可能多一刻在夫子之前踏进书院大门的小侯爷,早早的就到了南阁。 他望着窗边的那张桌案,按耐着情绪等,文絮璁来的早,所以他天没亮就出门,等那小公子来了,他得好好问问他,这兵符是怎么回事。 竟然闷不吭声的把兵符塞到他身上就跑了,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杜行清在书案前演练着等会儿要怎样表示自己的怒气又要严肃而不失温和的,免得吓着那位嫩生生的小少爷。 杜行清等啊等,等到学生陆续来齐,都在自己书案前坐下了,杜行清眉心皱起一股阴郁,越来越浓。 期间周策伙同着其他狐朋狗友围过来想问问这几日是怎么回事,杜行清嫌他们聒噪,冷着脸把一群人赶走了。 周策等人走了,杜行清撑了撑身子,换了个身子继续朝文絮璁的位子上盯,等到钟声响了三声,满头白发的夫子抱着一本皱巴巴的书走到了讲台上。 人齐了,开 夫子,杜行清皱着眉提高声音:还有人没到。 嗯?夫子年龄有些大了,他站在高处,自上而下使劲的看了杜行清一眼,抬头纹堆满了额头。 夫子又看了一眼窗边空着的座位:文絮璁这几日有事,家中已经向我告过假了。 什 杜行清还想再问,但夫子已经把书用力的拍向台子:上学! 学生们齐刷刷的起身,向夫子和他身后的圣人画轴躬身行礼:夫子好! 杜行清按耐着情绪直到下学,回到府上,院服也不换,在院里的凉亭里坐下了。 明明昨日送他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杜行清靠在栏杆上,长腿曲起,望着天边云霞沉思,今日突然就有事了?杜行清一边担心文絮璁出了什么事,一边又怨文家丞相,什么样的事让自家孩子学都不上了,是亲爹吗! 凉亭的栏杆像是长了钉子,杜行清在上面怎样也坐不安稳,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到文絮璁窗前去,亲眼看着才安心。 但若是光明正大的下拜帖登门拜访,按着两家的关系,文相有可能藏着一把刀来开门,侥幸不死回来后也得被他爹打死,可像去谢家那样□□,谢家到底不如文府,那丞相家也不是说能进去就能进去的。 小侯爷在凉亭里坐着叹气,一缕发丝软塌塌的垂下来,贴在脑门上,整个人看着没精打采的。 杜行清没有想到的是,不止是那一日他没见着文絮璁,此后的一连半个月,他连小丞相的影子都没见着。 就是可怜那段时间王府的下人,小侯爷不言不语沉着脸的神色像是要吃人,在路过小侯爷身边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唯恐招来无妄之灾。 书院里,夫子还没来,南阁里闹哄哄的,杜行清嫌吵,把书盖在头上趴在桌子上睡觉。 头上的书被人拿开,杜行清睁开眼。 周策吓了一跳,悻悻的把书放在桌边:你这什么眼神,好凶。 自从谢泽入狱后,周策也不夹着尾巴做人了,整日里招摇的恨不得长出根尾巴翘到天上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嘚瑟。 做什么?杜行清把书放好,向后靠在后面那人的书案上,看起来有点疲惫。 你最近来得挺早啊,晚上喝酒去不去!周策的娃娃脸脸满是兴奋:秦淮河又来了一批美人。 杜行清闭着眼,心道就这点出息:不去。 我都记不清这是你多少次拒绝我了!兄弟看你这两日实在郁闷,想带你去解解闷,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 不要这样说,杜行清撇他一眼,又挪开眸子,懒洋洋的替自己辩解:我是个正经人,被人误会怎么办。 你 周策想抽他,什么叫一腔真心喂了狗!这就是,尤其是这狗在嫌弃完他后,还摆摆手:没事你回去多看看书,快考核了,次次垫底尚书大人面上也无光啊。 深吸口气,心里默念着这是我一起插科打诨,未来还要一起混吃等死的兄弟,默念三遍后,周策睁开眼,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知道冬南楼最近得了一块半人高的玉石,正在广发请柬,邀人观赏,要开好几坛陈年老酒来招待,石头我们就不说了,东南楼的酒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不如我们 什么玉石?杜行清坐起身,总算有了点兴趣。 玉石,我也不知道,周策一愣,他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什么玉石玛瑙,不都是长得好看一点的石头嘛:听说是一块岫岩碧玉,被人在山洞里发现的,翠绿无瑕,通体圆润,很是难得。 周策把人家夸赞的话一字不落的背出来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杜行清一点头。 那你去不去啊! 杜行清仰头正要答,夫子伴着钟声夹着书进来了,周策立即跑回自己位置上规矩的坐着。 杜行清翻开书,望窗边的空位看了一眼,今天文絮璁还是没来。 摸了摸胸口,说不上失落还是难受的垂下眼,讲台上夫子已经说了上学,杜行清正要站起来。 夫子,我来迟了。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门口的少年换上了春衫院服,站在绿树浓阴的影子里,抱着书,有些歉意的躬身。 是学生的错。 16.第 16 章 那是文絮璁! 意识到门口那人是文絮璁时,杜行清整个人狠狠一震,差点把桌子掀倒了,指节泛白的扣住书案,杜行清这才镇定下来,仔细打量着门口的文絮璁。 夫子摆摆手,说着不在意让他进来,文絮璁躬身向夫子行了一礼,散在背后的头发随着动作散了两缕垂在胸前,半个月没见,看着似乎是瘦了,院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人越发的清减,在杜行清看来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意味。 随即文絮璁走了进来,他如玉的脸上如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就是在入座转身之前,清冷的目光似有若无的从杜行清身上一扫而过。 杜行清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下学的,钟声一响,夫子下课的声音几乎一落,杜行清人已经到文絮璁身前了。 小侯爷!文絮璁正在收拾书本,课本上写着端正小楷的批注被他合上,他仰首看着来人,声音有点轻。 你怎么杜行清敏锐的从文絮璁这句里听出了以前那种疏离的语调,明明前些日子还不是这样的。 絮璁?杜行清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 这一声倒是听不出别的滋味,杜行清顿了顿,在原地站了半晌,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杜公子,文絮璁抱着书站起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家中还有事。 你怎么了?杜行清上前一步,挡住文絮璁的去路,想问兵符,又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书院,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在谢府的事吗? 自然记得,文絮璁神色淡淡的,他站在杜行清身前,虽然没有杜行清高,但身姿挺拔,风骨极佳:那段时间多谢小侯爷照拂,改日必定厚礼答谢。 谢我,谢我什么,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油然而起,杜行清看着无关痛痒的文絮璁,恨不得抓住这人的肩膀大声质问,亏他还日日夜夜的担心,怕他出了什么事,怕他回家后没拿到兵符被他爹责罚,到头来全是他自作多情,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厚礼答谢就把他打发了。 杜公子,周策从二人身后冒出头,弱弱的问:冬南楼的宴会你还去吗? 周策也很忐忑,但今日他外祖母寿诞,他爹办了一场家宴,叮嘱他下学赶紧回府,但又先前去东南楼喝酒的事杜行清还没给他答复呢!奈何这人一下学就往文絮璁这里跑,周策在远处巴巴的看了半天,实在等不了了,才凑上前问了一句。 但,杜行清不舍得对文絮璁发脾气,对其他人可以。 去什么去!杜行清像个点着了的炮仗,噼里啪啦见人就炸:整日里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你若真是闲来无事不会在家里看书吗?论语,春秋,女戒你都会背了吗?还想着去玩,尚书大人一生正直,毁在你身上了可如何是好! 发泄完一通的杜行清愤愤的拂袖而去,留下被吼的脑子发懵的周策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扣手指。 什么嘛!我只是问问你去不去,还让我背女戒,我又不是女人,先朝都灭亡了,还这么迂腐,周策扁着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背什么女戒,干嘛这么凶。 周策正散发着怨念,那一向清冷的小丞相在看着杜行清出门后,竟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他发脾气的是我,不是对你,不用介怀。 文絮璁的声音冷冷清清,像是冰块倒进水里,清脆又泛着凉意。 啊!我我我我吗?啊哈哈哈,周策目光转了个圈发现文絮璁是在对他说话后,疯狂摆手:我不介怀,我不介怀! 你们方才说要去东南楼?是去做什么? 虽然小丞相把问句说的像是陈述句,但周策却听出了文絮璁不同以往的温和。 好吧,其实也没有多温和,但至少也是正常人对话的语气。 我我,我看他这几日心情不不好,想和他去喝,玩玩,嘿嘿,我们去玩玩。周策讪笑。 噢。文絮璁抱着书点点头,绕过他向门口走:家中有事,我先走了。 再会。周策一脸玄幻的挥了挥爪子,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文絮璁和他说话了哎! 但是,周策抓了抓头发,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坏了!周策火烧屁股一样朝书院大门跑,寿宴! 17.第 17 章 虽然那些杜行清说的慷慨万分,义愤填膺,十足笃定,他不去冬南楼的宴会。 但那天到了,杜行清又掩着鼻子,一言不发的坐上了周策的马车,他正襟危坐,就连衣角都显示着本世子很高贵,只是看你可怜,姑且就陪你去一趟的气息。 但是周策不买他的帐,他对那日的女戒还怀恨在心。 小侯爷,周策拍拍他的肩,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为什么我们彼此不能坦诚一些呢?放下一些所谓的骄傲,日子会简单的多,你这样活着太辛苦了。 对此,活着太辛苦的小侯爷做出的回应是,十分感激的抬手对准周策的头,然后狠狠的拍了下去:给本世子好好说话。 冬南楼在泗水街的巷子最深处,他们两下马车时楼里已经到了许多人,冬南楼门口待客的管事笑着迎上来:小侯爷,周少爷,里面请! 杜行清提着袍子踩着脚踏走下马车,向管事点点头朝里走,周策跳下来:你等等我 冬南楼其实就是一个奇珍异宝的大卖场,有人得了好东西,要卖掉或是忍不住拿出来显摆一番的,只要把东西交给冬南楼,楼主保管把这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这里进门是一个大院子,楼台水榭,花草虫鱼,假山长廊,人来人往的,看着好不热闹。 有认识杜行清和周策的,提着声音打招呼:你们二位来啦! 杜行清手还背在身后,正仰首瞧着树上伸出来的树枝发呆,闻言转身笑了笑:随便看看。 看什么看!周策可不是来随便看看的,他兴冲冲的转身找到管事的:管事,你们这的酒在 嫌弃的推开周策,杜行清扭头问管事的:听说你们这有块不错的石头? 小侯爷,这就是那块石头了。 阳光下,半人高的的玉石被雕刻成清疏雅淡的花枝,摆在白色细软的布上,细细看花叶的纹路在上面都很清晰,玉石本身又通透漂亮,杜行清握上去,果然沁着一股温润的凉。 周策围着看了半日,不得不得承认:这还挺好看的,是吧行清? 嗯。杜行清收回手,看向管事:它卖吗? 啊?管事一愣:白丝木盒装着,自然是要卖的,不过 不过什么? 这块玉已经被人定了。管事笑了笑:要不小侯爷再去看看其他的? 什么叫被人定了!杜行清皱眉:既然要卖东西,把货给人家看了又说被定了算怎么回事,那当初何不该早说这东西被人买下了,害我白跑这一趟,被谁定了? 我也不知道您要买啊!管事擦擦额上的汗:城西李家,那李家老爷子就喜欢这些玉石翡翠,听说有这块石头,早早的就来定下了。 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要它来做什么?买来等不了几年,人不在了不就是暴殄天物,可惜了这块玉。那李家老爷子今年才五十三,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听见小侯爷这话估计要气的吐血。 恋耽美 ——(8) 小侯爷说得对,管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还得硬撑着:可凡事都是讲究个先来后到,也不能让我们为难不是。 那我不让你为难。杜行清干脆利落的一点头。 那就好 李家出多少钱,我出双倍,算是让给我。 管事的那一口气还没懈下来,又被杜行清接下来的话给提了上来。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但凡事不也都有个商量的余地么,你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不怎么样!管家不敢说,这是商量吗?这是威胁吧,这是威胁,妥妥的威胁。 行清,你干嘛非要这块玉?以前也没见你多喜欢这些东西。 杜行清瞥他一眼,周策缩了缩脖子,挪到边上演石头。 杜公子,咱们这 劳烦你去帮我说说,只要这块玉能定下来,多少钱我都给,杜行清用手指着那块玉石,他一向好说话,今日却不管不顾的犯了混,好看的脸上看不出玩笑的神情:三日后,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18.第 18 章 杜行清要那块玉?文絮璁坐在窗边,搁下笔,抬起的侧脸衬着窗外景色,显得眉目如画。 是啊!冬南楼的掌柜已经跑来我这几次了,李家老爷李沐,看着有些发福,正从怀里拿出帕子擦汗:说是那王府的小侯爷不依不饶,非要那块石头,您说说王府里面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非要来抢这一块玉! 文絮璁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卷,想了一会,揉了揉眉心:给他吧。 给他么?李沐小心翼翼端详着文絮璁的脸色:那丞相那边 一块玉没甚么稀奇,文絮璁神色淡淡的:你且去吧,丞相那边我会解释。 是。 李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临走时又偷偷瞧了一眼如画中人的丞相公子,如同他不懂丞相要他去买下这块玉,丞相公子却说这玉没什么稀奇一样,李沐同样也不懂为什么儿子不管爹叫爹,非要同着他们这些外人叫丞相。 树影婆娑,文絮璁重新提起笔,对着空白宣纸半晌,竟是一字未落。 公子,您要的盏茶端着茶壶进屋,见到的就是文絮璁右手拿笔墨字的情形。 你怎么又在用右手写字!茶壶被急匆匆的搁在桌上,盏茶跑过来,想抢文絮璁手里的笔又不敢,着急的差点在原地跳起来:您的手还没好,大夫说要休养,公子,可不能再用手了,不然这手 盏茶呜噎的声音越来越小。 文絮璁虽然有些不明白,这手已经废了,用不用它写字有什么关系,但看自小陪在身边的书童快哭了,文絮璁看着手里的笔愣了愣,还是把它放在了笔架上。 公子,盏茶看着,更心疼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手臂还疼吗?疼要说出来,别忍着。 文絮璁道:没有。 文絮璁低头时额前的发垂在脸颊两边,皮肤又白,显得有点消瘦,盏茶想到有的事,心里的气又止不住了:夫人真是狠,您也是,手上有伤又不说,这下好了,手伤了,人也在床上躺了十几日,公子日后也要多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你看看,又瘦了一大圈。 文絮璁左手撑着额,右手抬起正要翻书,然后似有所敢的抬头,于是,文公子在盏茶的目光里镇定的换了只手翻页。 盏茶喋喋不休,文絮璁充耳不闻,倒不是嫌他聒噪,只是觉得盏茶话太多,该喝口水润润喉,对自己的手没多大在意,废了便废了,只是不能提重物,还好好的长在手臂上,没甚么大不了的。 右手手臂动了动,文絮璁面无表情放松手臂,其实还是疼,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才几天! 前些日子,文絮璁不是故意没去书院,他回来没带着兵符,文程玉没说什么,可夫人觉得他无功,就该罚,于是,他便被罚到寒冷刺骨的冰洞里面壁思过了。 起初还好,只是冷,没什么其他的感受,渐渐的,他便觉得被谢泽卸掉的右手有点疼了,随后,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疼,如同针扎进骨头在狠狠搅动那样的疼,后来洞内严寒,文絮璁又受了风寒,昏昏沉沉的不知在洞里熬过了几个日夜。 最后,是下人的惊呼让文絮璁有了意识,他费力的睁开眼,他尝试着想要动动手腕,但右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偏头,心知只手应是要不了了,坦然之余又幽幽升起一股遗憾,这手也是杜行清接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护着的,如今,竟然废了。 想到杜行清,文絮璁用手抵着眉心,那里不自觉的皱到了一起,不知道小侯爷非要那块玉来干什么,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想讨人家欢心不成。 公子!公子? 文絮璁抬眼:嗯? 盏茶拍拍胸脯:我以为公子魔怔了,呆着好半天都不说话。 文絮璁揉揉额角,换个书童吧,还清净。 19.第 19 章 你非要那块玉干什么?冬南楼又不是没有其他好东西,马车经过闹市,行的慢,周策挑开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又兴致缺缺的坐回去:这个时辰怎么街上人这么多,小半柱香了吧,还没走过这条街。 杜行清坐在周策对面,本是撑着下颌靠在窗框边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他转了个身,朝着周策懒懒的指了指车门帘子:那你下去走,说不定你到家了马车还没走完这条街。 呵!周策冷笑一声,京城只有这条街拥堵,过了这条街前方就是宽阔的大路,周家离这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让他走回去,月上中天了他还在大街上游荡。 小侯爷,你变了,拍下杜行清的手,周策皱着鼻子瞪他:就在刚才,我决定要和你一起回王府,向王爷说说你淫威深重,骄奢淫逸的事。 造谣可是要坐牢的。杜行清不理他,继续撑着下巴看窗外。 哎!那你和我说说,那玉是怎么回事,周策朝他挤眉弄眼:都是好兄弟,说出来让我也了解了解。 有你什么事!杜行清推了一把想要坐过来的周策的头:离我远点。 不是,周策死皮赖脸的坐下了,顶着一张大脸在杜行清眼前晃:你把那玉买下来做什么,你给我说说,就说说。 杜行清被他烦的要死,恨不得一脚给他踹下去:送人的。 别这么凶嘛,周策强行搂着杜行清的脖子,脸上挂着贱贱的笑:送给谁的? 送给你妹的,可以吗?杜行清咬着牙;你要是还不放开我,你这爪子今天就废了你信吗? 那我妹妹今年才五岁,你们不合适,不合适。讪笑着放下手,周策想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一拍杜行清大腿,这事杜行清还真可能干的出来:你不会真丧心病狂的看上我那妹子了吧!给她搞块玉趁着她小把她定下来。 那可不行,周策掀开帘子朝驾车的马夫催促了几句:真得去王府说说,我那妹子虽然小小年纪确实是如花似玉,可你也不能这样,你太老了,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杜行清看着他,然后面无表情的撩起下袍 你干什么?周策不明所以。 然后下一刻,小侯爷就冷冷的抬脚一踹:你觉得尿床的小孩如花似玉,我可不会。 啪叽一声,街上的路人只看见马车一阵激烈抖动,然后帘子滚出一个球,在路面上滚了几遭才停下来。 你你你周策捂着屁股抬头,看着马车灵活的绕过行人,七拐八拐的冲出这条街道,然后消失在视野里,气急败坏的跳起来:你个混账!那是我家的马车。 于是,周策一直都没能打听出来这块玉被杜行清买来做什么了,但是,有人知道。 公子,这是!书房里,盏茶捂住吃惊张大的嘴,眼睛也瞪的老大:这块玉不是被杜家那个小侯爷买了吗!怎么是徐大人送到咱们这来了。 文絮璁看着垫子上青玉花枝,也有些愣,今日一大早院子里就喧嚣起来,文絮璁在看书,盏茶小跑着出门:你们在干什么!大清早的打扰公子看书。 几个汉子放下挑着檀木盒子的扁担,其中一人道:这是徐大人送来的贺礼,今年他家公子中了皇榜,给咱们公子也送了一份,老爷吩咐我们送过来。 盏茶看着木盒子上面金丝线的纹路,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个好东西,趁着文絮璁没说话,他挥了挥手:那你们先去吧,东西放这就好。 文絮璁不喜欢别人送东西过来,有人送什么他都全数退了回去,从来没留下什么,盏茶站在箱子边乐呵呵的想,东西都留下了,这次公子就没法子再退回去了。 盏茶。 文絮璁在窗边唤了一声,语气不可谓不冷淡。 噢。盏茶犹如打架失败的小鸡,塌着肩进到房里,不死心的问:公子,咱们打开看一眼里面是什么好不好? 说着不待文絮璁说话,迫不及待的就把箱子打开了。 文絮璁怎么也没想到,箱子里是那块本来就是他要买下又让给杜行清的那块玉。 公子啊!盏茶越想越担心:徐大人虽然和咱们府上关系说不得好,可在小侯爷手里抢东西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日头正盛,玉石在骄阳下似乎闪着莹润的光,文絮璁自然不会蠢到这块玉是徐良辰从杜行清手里面抢过来的,从四品的知府怎么敢和王府世子争抢,还不是杜行清买了东西,在其中做了些手脚,让徐良辰送过来的。 把它拿进来。文絮璁站在窗边,浅青色衣角在窗框上一扫而过。 这样不好吧,盏茶倒不想留着他了:这是徐家和杜家的事,咱们离的远远的不掺和为好。 文絮璁看他一眼,转身准备自己出来拿。 我来了,我来了!盏茶哪敢让他真的来拿,当即深吸一口气,弯腰双手搭在玉上,一使力。 次啦一声,那是衣服裂开的声音。 公,公子盏茶捂着某个开裂的地方,并着腿,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我能这样进来吗? 文絮璁也没想到他搬个东西能把衣裤崩开了,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随你。 盏茶就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把玉抱进了文絮璁的书房。 公子,我,我先下去了。扯着衣服往下,盏茶别扭的躲在书柜后面。 去吧。 盏茶就小跑着离开了,屋里就剩下文絮璁一个人,他看着这块玉眸光微沉,突然有阵风刮了进来,案上的书页被风吹的翻了好几偏,玉石下面的白丝垫子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了一张纸。 文絮璁走过去,纸被压在玉石下面,拿不出来,他用手拿着玉的一个角,用力把它翘起一个角,但他右手没力,差点拿不稳摔了,好在文絮璁转了个面,用身子抵着玉,险险稳住了。 文絮璁趁机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在窗前,对着用玉雕成的花枝展开,上面是有人抄写的一行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文絮璁轻轻皱起了眉,却又不由自主的缓和了眼尾的冷意,浅浅的,有些泛红。 字上的笔迹,满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狂放不羁,这样的字他不是第一次见过,上一次见是在书院杜行清的课本上。 20.第 20 章 公子,盏茶换了一件齐整的衣服,理着袍子走进了屋,四下瞧了瞧,疑惑的问:那块玉呢? 文絮璁坐在桌边,左手拿着书,闻言右手手腕动了动,他低着头,不动声色:收起来了。 噢。文絮璁的语气太过于自然,神态太过于平静,以至于盏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站在文絮璁身后安静侍立了一阵,直到他看见文絮璁手边的茶杯见底了,作为一个上乘的书童,自然不能自家公子喝着,但拎起茶壶的时候,里面也空了。 我去添点热水来。不待文絮璁说话,盏茶说完拿着茶壶唰的跑出去。 盏茶到了院子里,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他愣愣的想,公子把那块玉收起来了?他闷不吭声悄悄的收起来了,以前不是不收别人送的东西吗! 外头烈日炎炎,盏茶却觉得天昏地暗,完犊子了,公子开始收贿了,这王朝要完了! 盏茶,没看见老爷来了,站在院子里发呆做什么! 盏茶一个激灵,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向院门口说话的人瞧。 文程玉穿着官服,正皱眉看着他,想必是一下朝就往这来了,身后站着文华,是府上的管家。 老,老爷!文程玉不威自怒的气质让盏茶两腿战战,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公子呢?文程玉轻轻点了点头,抬脚往屋里走。 公子在书房,看书呢。盏茶跟在后面,低着头,差点撞到门框。 公子,老爷来了! 文絮璁抬起头,眉心浮现一丝怔愣,又飞快的闪了过去。 父亲。放下书,文絮璁就要站起来。 你坐着。文程玉摆摆手,示意文絮璁不用站起来:我只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手还疼吗。 文絮璁坐在椅子上,眼帘垂着:好多了。 文程玉细细瞧着他:我看你今日好似心情不错,想来是这几日在家休养的缘故,面色也好了很多。 胸口的信纸似乎发着烫,文絮璁碾着书页的一角:是。 璁儿,你的手文程玉顿了顿,还是问了 已经无碍了。文絮璁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他爹:父亲今日来,是想与我说什么。 这样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文絮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什么责备的话都不说,就能让文程玉哽在喉口,有什么也说不出来。 恋耽美 ——(9) 当日文絮璁回来,没带着兵符,反倒是难得一见的风尘仆仆,还有点狼狈,孩子需要磨练,他懂得这个道理,只是问了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至于夫人把璁儿关进冰洞里的事,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文华向他禀告:公子被夫人罚去冰洞思过三天,现在已经人事不省,大夫说,公子的手受过伤,又被严寒的温度冻了几日,那手日后已经提不了重物了。 他去文絮璁的小院时,路上的脚步还是焦急的,但他踏进文絮璁的房里时,文絮璁已经醒了,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屋子里只有盏茶守着,院里的小炉子上熬着药。 文絮璁看见他,如同往常一般,看不出情绪,不说疼,也不埋怨,文絮璁平静的让文程玉对文华的话心生怀疑,这样看起来像是人事不省,右手废掉的人吗! 他没能在文絮璁疏离有礼的语气下待很久,文絮璁说了无碍,他看着也像无碍,嘱咐了几句,他便走了。 文程玉缓了缓,看着文絮璁的眉眼,放低了声调的温和:你娘她也不是故意如此,当然她也不知你手臂有伤,你在床上躺了几日,她在房内也伤心了几日,璁儿,你 我不怪夫人。收回眼,文絮璁把目光落在书面上,他一如既往的都是这个回答,但他确实也是不怪的。 甚好,文絮璁发现如今他心里竟是一丝起伏也没有,小公子觉得这样,甚好。 父亲,您今日来,还有它事?屋里静了片刻,父子二人沉默的对峙,文絮璁问,他不相信事物繁忙的丞相大人今日只是心血来潮,想来关心他的伤势。 文程玉愣了愣,他自然不是单单关心文絮璁的身体,但这个时刻似乎有有些 父亲,真的没事吗。 是有一桩事,天气近几日回暖,皇上听说郊外的景色很是不错,就想着召集百官去钟翠山打猎。 打猎!盏茶猛的抬起头,少爷那手,拉得动弓吗! 要我去吗?文絮璁神色自若,未见不虞。 你若是想去看看,见识一番,自然是好的。 文絮璁点头:我会去的。 文程玉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好像提起来什么东西,他站在那,文絮璁又把目光移到书案上,外面鸟雀叫了几声,文程玉向窗外看,他不知道在这地方还能听见鸟叫。 但窗外疏枝淡淡,他看不清树上鸟儿的身影。 那你好好休息,爹先走了。 文絮璁站起来,微微躬身:父亲慢走。 公子,瞧着文程玉那一行人走出院门,盏茶立即栓上门,冲到文絮璁书桌前:你真要去打猎啊!大夫说你的伤得静养,不适合奔波。 文絮璁看着书,心平气和的翻了一页:我不打猎。 那那些世家公子有的也不是好东西!盏茶可懂这些人,仗着自己有个好家世便不得了了,耀武扬威,要是那些人非逼着公子拉弓搭箭射猎物,不然还嘲笑公子又该如何。 盏茶,文絮璁敲了敲杯沿,提醒道:没茶了。 哦!盏茶憋屈的抱着茶壶,添水去了。 盏茶走了,书房里又剩下文絮璁一人,他看着书,硬是在脑海里挤进几个书上的字,手却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架上的狼毫。 他提笔,在铺好的宣纸上笔尖游离,心里颤巍巍的,笔下的字却朗如春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文絮璁瞧着,眼角眉梢都带了点少见的柔和,但他眉目一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把那行诗划掉,但笔尖顿在字上,文絮璁提的手臂开始酸麻,也没舍得划去。 21.第 21 章 这几日京都的天气着实不错,河岸柳枝轻拂,满城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过日子,这样的时节,山里更是郁郁葱葱,青翠可人的一片好景致。 静看是杏粉桃红梨花白,远处还有连绵不断的群山,就连拂过脸颊的风都要让人快活几分。 圣上和文武百官狩猎,皇上带着皇子,百官带着自家的公子,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鸟雀吱呀着振翅飞走,树梢晃动,钟翠山瞬间喧嚣起来。 下人们忙着搭遮阴的棚子,文絮璁下了马车,站在文相身后,眼角瞥到不远处有个身影。 文絮璁抬头。 杜行清靠在树上,穿着天青色的袍子,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扯来的树枝丫,正看向这边。 他看见文絮璁抬头,二人对视一眼,文絮璁似乎看见杜行清嘴角勾了勾,但杜行清没说话,转身悠悠荡到王府搭的棚子前坐下,看模样十足的惬意。 文絮璁收回眼,身旁下人手脚麻利的放好桌椅,盏茶喊他:公子站太阳下做什么,快来喝茶。 璁儿,文程玉换好一身骑装,身形利落,牵着马朝他走过来:皇上要去山里,我得跟着,你在这歇歇,可以去周围看看,这附近有野兽,你不可走的太远。 文絮璁接过盏茶放到身前的茶水,递给文程玉:我知道,父亲也要小心。 好。文程玉接了,将其饮下:我走了。 嗯。文絮璁点头,看着文程玉翻身上马,扯紧缰绳跟上那抹明黄的队伍。 公子!盏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文絮璁后面,用手盖在眉毛上挡太阳,顺着文絮璁的目光往远处望:不热吗?你老是往平阳王府那边瞧什么! 盏茶很纳闷呐,他以为公子是看着丞相离开的方向,站在文絮璁身后他才发现,这个视线对过去的是平阳王那边啊! 如果有多话被主子打死的书童,盏茶一定是第一个。 文絮璁看他一眼,把盏茶看的低头老实后,转身朝人少幽静的小路上离开。 公子,您去哪?盏茶小跑着跟在文絮璁身后。 找蛇。文絮璁拨开身前的枯枝,头也没回。 您找蛇干什么?虽然有点害怕,盏茶还是走到文絮璁前面,替他挡着树枝野草。 文絮璁看着前方忠心的盏茶,不为所动,还面无表情:让他咬你。 盏茶勾树枝的手悬在空中,半晌,灵魂出体的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公子,盏茶咽了口口水,不可置信中还带着点颤抖:您方才,说什么? 走过那条小道,二人来到一片开阔的树林里,这里的树大多都是野果树,不高,但枝繁叶茂,落英缤纷,空气里都弥漫着果花的清香。 远处那颗杏花树下的草丛里似乎有东西在动,文絮璁没理他,想过去看看那是什么。 公子!盏茶死命的把他拉住了:这山里的蛇万一有毒怎么办,咱们还是不要去找了。 文絮璁正想推开他,头顶上却突然传来一道轻笑。 哎呀!这不是文相家的公子吗?可真是巧了。 说话者相貌端正,金冠绾着黑发,气宇轩昂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旁跟着几个世家子弟,看模样应是以他为尊,身后还跟着一批穿甲带刀的侍卫。 见到有生人,盏茶松开文絮璁的袖子,识趣的站在文絮璁身后,但他也不是个老实的,掀开眼皮偷偷的瞧,但局限于情形,他只能看见一群人坐在马上,正低头看着地上的文絮璁笑。 这几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似的,盏茶心里正盘算着要不叫公子先回去,就听得身边文絮璁一惯冷清的声线。 三皇子。文絮璁恢复了见生人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仰头看着来人,打招呼也是如此的言简意赅。 文公子,三皇子拉着缰绳,那马在文絮璁身前走了几步:很少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近来可好啊? 还好。文絮璁垂下眼帘。 文公子说话,一如既往的简洁啊!三皇子身边的华服少年笑了。 哎!人家丞相公子向来如此,这些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此起彼伏,一人话音落下,另一人又接起话头:皎皎明珠自是高冷,不屑与我们这等粗鄙之人交谈,能与我等说话已是不易了。 是啊,文公子在书院里又是头筹吧!杜行清在他之后呢。 文絮璁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微微带着点疑惑,这人他不认识,也是书院的人,但,咱们小丞相可能南阁的人都认识不全。 原来文公子这么厉害,幸好当初没进宫来作我陪读,三皇子笑笑:岂非是暴殄天物了! 谬赞之言,愧不敢当。文絮璁抱了抱拳:在下还有他事,先行 文公子!三皇子提高了语调,却显得有些阴沉:咱们难得见一次,不切磋一把岂非浪费良机。 在下只是一介莽夫,怎敢与殿下切磋。 絮璁勿要妄自菲薄,咱们就随意比试比试,不如就比射箭如何,前面有只兔子,咱们就看谁先射中,这兔子就归谁。 文絮璁扫了一眼树下的草丛,推辞:我不会用箭。 又在自谦了,书院里也有射箭的比试,文公子可是很厉害的。 这样说来,絮璁今日不拉这箭,就是看不起我了! 文絮璁看着眼前三皇子随从递过来的箭,淡淡的挪开视线:我手上有伤,拉不得弓。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怎么像是狡辩。三皇子招手,那随从将要收回来的手又递了出去。 实在是有伤,文絮璁没接,也没看那人一眼:恕难从命。 你真不拉。 我家公子真是 想要替文絮璁说话的盏茶被他拦在身后,文絮璁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三皇子:不拉。 杏树下草丛攒动,露出了一双白绒绒的耳朵,一只兔子蹦了出来,似乎是没想到安宁的草丛外有这么多人,圆润的兔子受了惊吓,跳着跑远了,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兔子跑了,这可怎么办?不能比试了,三皇子挠了挠头,貌似很苦恼:絮璁你让我下不来台,这林子你可能就出不去了。 也不用如此麻烦,文絮璁抬手,将宽大的外袍脱下,让盏茶抱着,他理着手腕处的衣袖,一边仰头看向马背上的众人,风轻云淡的道:切磋也可比武,打一架也未尝不可。 22.第 22 章 一时之间,不止那些坐在马背上仗着有人撑腰,在书院里见着文絮璁都要绕着走此刻却硬气无比的少爷公子们有点愣,就连正中央的三皇子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们在这林子里遇见只带着一个书童的文絮璁,再上前将他团团围住,自然是想趁此良机,狠狠教训一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丞相公子,但没想到,这事竟然如此顺理成章! 文絮璁这种撩起袖子找架打的行为,无异于把借口送到他们跟前,就差掰开他们嘴让他们吃了。 马背上那群人肉眼可见的蠢蠢欲动了,他们兴奋的摩拳擦掌,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轻易逮不着这样的机会,他们已经开始想象文絮璁在他们脚下满脸泥污的情形,惊喜来的太突然,三皇子等人的眼角都发着光。 公子,我们先走吧!盏茶拉着文絮璁的衣服,差点把衣服都扯烂了,恨不得扛着文絮璁就跑,对面这么多人,非要打架,什么叫切磋也可比武,那不是比武,那是送死! 奈何盏茶使出吃奶的力气,文絮璁就像脚下生根了似的,八风不动,他袖口束起,身姿挺拔,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不打一顿不罢休的锐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公子,咱们回去叫几个人来再打也行啊!盏茶快哭了,你要是真想动手打我也行啊,决不还手的那种。 眼见着那群人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就要下马了,盏茶更急了,用力拖着文絮璁:公子,咱们快走!快走! 文絮璁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抬手轻轻将他推到一边:无妨,你站远一点。 又是无妨,从伺候文絮璁起盏茶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无妨,那哪次是真的无妨的!盏茶还不死心的拽着文絮璁的衣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就这样,僻静的树林里,一个少年站着,一个书童拉着,还有一群人正在上前围拢,这场景,看着不来个伤亡一二很难收场。 树上筑巢的鸟雀松鼠似乎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从巢穴里探出头来,而后着急忙慌的逃之夭夭,霎时树枝婆娑,草丛攒动,一片匆忙惶急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只利箭携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绕过枝干,穿破树叶,直直的透过三皇子面颊,没入远处杏树的树干,随着沉闷的声响,粉色的花雨纷纷扬扬的撒了满天。 哟!差点射到诸武,杜行清懒洋洋的靠在树下,手上还拿着弓箭,掀起眼皮看向这边:不好意思,太久没练,手生了,没吓着你吧? 怎么就被吓着了,不至于,三皇子咬着牙笑笑:表兄箭法卓群啊! 不能这样说,杜行清唇角微勾,半真半假的:我这箭法要是好一点,可不就射中了吗!我本来是想打两只鸟玩玩,可惜了。 你还想打中!三皇子眸光一冷。 杜行清已拨开树枝走过来,看了看他身边的人,拍着他的肩:诸武不错嘛!你结交的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公子,做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日后表兄就靠你罩着了。 三皇子脸色一变,扯出个笑来:表兄这话不能乱说,被有心之人听见可是要大做文章的,我向来 行了行了,杜行清打断他:没什么事你先带着你的狗腿退下,我和文公子有私怨要了。 可三皇子满眼阴骛,抬眼看向他身后的文絮璁。 那诸武是想同我去叔父那里喝盏茶?杜行清侧着身,有意无意的挡住三皇子的视线:也好,今日趁着你们都在,一起去也热闹。 半柱香后,三皇子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尽头,杜行清叹了口气,把弓往地上一扔,转身:你家公子饿了,你去给他烤只野兔来。 恋耽美 ——(10) 盏茶:啊?我啊! 杜行清抱着臂,仗着身高睨着他:你觉得呢? 盏茶偷摸看了文絮璁一眼:这里好像,没有兔子。 那你不会猎一只来。 我也,不会打猎。 射箭也可以。 射箭,也不会。 那你完了!杜行清扭头朝着文絮璁:你家这书童不行,换一个吧。 文絮璁别过头:有你什么事。 杜行清摸摸鼻子,笑了:闹什么脾气你这是。 我家公子才不会闹脾气呢! 那你家公子脾气还真好呢! 盏茶看了杜行清一眼,他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于是他就闷闷的,自以为应该谦虚一点:我家公子脾气还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回家都□□点了,所以就有些迟,希望见谅,另外某个说着天天都要看我文很着急的同学,那个零分,我真的想哭着说我不懂@[emailprotected] 23.第 23 章 不管如何,盏茶都是不能在只有文絮璁,杜行清两个人的树林子里待下去的,他被杜行清一通威胁带恐吓的吓跑了,临走时满心惊惧,带着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那个小侯爷说他不够格,一个从小就立志在书童这一道路上干出名堂来的盏茶小跑着冲出树林,心中燃着熊熊斗志,他要回去烧水泡茶,给公子把床铺好,再备好点心,等着公子回来休息。 呼!可算是走了,不懂眼色的站在这遭人烦,杜行清呼出口气,屈指在文絮璁脑门上一弹:小公子你怎么回事,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让我好找,你怎么和李诸武杠上了,还想着打架,翅膀硬了,胆子大了,你敢上天啦! 那一下不重,文絮璁还是被他点的捂着额头,后退了一步,等他站定时正要说话,杜行清像是要把这几天没说的话说完似的,一张嘴就叭叭叭个没完,文絮璁耐着性子听。 杜行清一串连珠带炮,顿了顿,没听着回应: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这小公子脾气这么大! 无声的叹了口气,文絮璁看着他:我小时,三皇子母妃想让我去宫中伴读,但 喔~我明白了,没去对吧,那是应该的,杜行清了然的打断他:他也配让你去做伴读!就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德行,别气,以后我给你报仇。 我没生气。文絮璁淡淡的,不由自主的,眼角眉梢的生冷软了下来,看着柔柔的像风拂过树梢。 那块玉,文絮璁睫毛抬起又落下,手指抓着衣袖,他接着问:是你送的? 是我。杜行清低头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毛又挑了起来:你不会是因为那块玉才和我说话的吧!怪不得觉得你今天这么乖,摸你脑袋都不吭声。 文絮璁现在也是面无表情的没吭声,暮春的太阳照在他身上,衬得他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暖意。 杜行清看的心里痒痒的,想把这个面冷心热的小公子抓过来抱在怀里好好的揉搓一番,但不管爪子已经如何蠢蠢欲动了,理智仍在。 心里已经沸反盈天,杜行清只是伸手捏了捏身前这个小公子的脸:一块玉就把你收买了,你怎么这么好哄啊小公子! 小侯爷。推开杜行清的手,文絮璁用眼神让他自重。 捏捏嘛!又不能怎么样,杜行清慢吞吞的收回手,心里还在回味脸上的触感:脸这么软,不让人捏多浪费,小时候你娘是不是经常捏你的脸啊? 文絮璁脸上被杜行清捏的红了一块,他也不知道,等着半张花脸肃穆道:没有。 行吧!可惜了,这个给你。杜行清遗憾的耸耸肩,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抛到文絮璁怀里:你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放到我这的。 是那块兵符,文絮璁低头瞧了瞧,没什么留恋的又把它还了回去:我不要。 那我也不要。 扔了吧。 文絮璁转身朝前走。 哎哎!杜行清拉住他:不要就不要,这么急着走做什么!大不了我把它收起来不给你看见就是。 文絮璁闻言,脚下犹豫的一顿,这一顿,就失了先机。 走走走,杜行清逮住机会,一手揽着文絮璁,那手再往下点就是腰,一手抓住文絮璁的手臂,强行拉着他往林中走:今日风和日丽,本世子心情好,带你去看看林间秀色,这一路的蛇蚁虫兽,世子给你清干净了,莫怕。 文絮璁被他架着,这个姿势让他挣脱不开,只能被迫的跟着他往树林深处走:小侯爷,你 你别动,手好了吗?杜行清右手上移,捏了捏文絮璁的手腕: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疼不疼? 其实是不痛的,可是杜行清几乎半抱着他,距离近的文絮璁都能感觉到身后人隔着布料胸膛的起伏,轻轻拉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文絮璁突然觉得那日被谢泽折断的地方开始疼了起来,不止是疼,手臂被杜行清挨着的地方还泛着密密麻麻的痒。 被杜行清握住的手腕轻轻一颤,手腕的主人有点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山林间掉落的枯枝上。 文絮璁脚下一滑,整个人眼见着就要倒下去。 杜行清揽着他,见状手上就要用力把人拉起来,抚在文絮璁腰上的手正要用力,千钧一发的时刻,杜行清眼皮一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哎呀一声,落叶满地的树林里,文絮璁和杜行清两个人一起栽了下去。 文絮璁睁开眼,杜行清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压在他身上,正撑着身子看着他笑:小公子,你怎么冒冒失失的像个没长大的三岁小孩!走路也要摔的吗。 闭嘴。文絮璁恼怒的瞪他,白皙的脖颈有些泛红。 手上传来少年发丝柔软的触感,杜行清垂眸看着他,文絮璁仰面躺在落叶上,头发在身后铺开,越看,杜行清发现这小公子当真是唇红齿白,好看的不像话。 在书院,你为什么对我那个态度? 突如其来的,杜行清手上微微用力,托着文絮璁的头靠近自己,二人离得近了,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絮璁,杜行清看着眼角泛着水光的小公子,抚上他的脸,在杏花树下与他絮絮私语:我能亲你吗? 24.第 24 章 亲谁?文絮璁被日头晃了眼,在杜行清手上偏了头,他看见了树下的草丛微动,文絮璁迷迷糊糊的想,亲我吗? 亲我!文絮璁猝然睁大眼,手搭上他的的肩把人推开:杜行清! 在这呢!杜行清由着他推开,应了一声,看着文絮璁懒懒的笑:叫我做什么? 文絮璁瞪着他,看模样有点气呼呼的,但他没说话。 好了好了!杜行清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小公子不禁逗,到时恼羞成怒跑了,还得他去哄。 杜行清率先撑着身子起来,再拉着文絮璁的手把他扶起来,然后不顾文絮璁的挣扎,给人拍干净衣袍后摆上的灰,再理理有点乱的衣襟。 好啦!杜行清才拍拍文絮璁白嫩的脸:公子满意吗?我第一次伺候人。 谁让你伺候了!杜行清简直是个无奈,文絮璁脸上红红的,说不上是气还是恼。 他瞪了杜行清半晌,轻飘飘一拂袖子就要走。 你往哪去?杜行清抓住他。 文絮璁谨慎的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回去。 他怕杜行清再发什么癔症,今日这山林里,只能有一个出去了。 我又不能吃了你,你等等我,杜行清无奈又好笑的把人拽回来,仰首打量着杏树上的花:这花开的好看,我给你摘几枝回去放在床头,夜里也好入眠。 粉色的花瓣簌簌掉落,杜行清掰着一枝树干,将花拉下来,他摘得也均匀,这一枝,那一束,摘下来一枝就认在文絮璁怀里,最后文絮璁怀里的杏花都把人淹没了,杜行清才从树下跳下来。 哟!杜行清笑了:这么多!我没觉得摘了多少啊。 文絮璁的声音从杏花后传过来,闷闷的:你可以把这棵树砍回去。 你说什么?杜行清故意逗他:我听不清。 这人真是恶劣啊!文絮璁在心里捏了一个杜行清的小人,再狠狠的戳了戳。 杜行清看见那捧花枝抖了半晌,才费劲的冒出文絮璁那颗一本正经的头。 我说,文絮璁两手抱着花,准备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把那棵树 行了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可爱,让你说你就说。 文絮璁手上一空,杜行清把一束粉红雪白的杏花接过去,轻巧的抱在手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和文絮璁刚刚不见头的样子天差地别。 太多了,插在瓶子里不好看,杜行清埋头在一堆花枝里挑挑拣拣:我给你拿几枝出来。 杜行清说要拿几枝,文絮璁就在树下仰着首等他,杜行清手指在杏花中穿梭,修长的指节衬着雅淡的花枝,格外的赏心悦目。 不得不承认,小侯爷不言不语一本正经的时候,凭着相貌也能占几分优势,就像是春阳夏风,怎样看都好看,怎样看都让人舒爽。 刚刚杜行清摘花的动作太大,一块黑色的物事从他怀里露出来,手一起一落间,文絮璁把杜行清衣襟处的兵符看得一清二楚。 你为什么不把兵符给王爷? 嗯,什么?杜行清手下挑着花,闻言朝文絮璁这边偏了偏:你说兵符,一块兵符而已,他还能打我不成。 怎么?文絮璁主动说话难道,杜行清抬起头笑:你没把兵符带回去,你爹打你了? 杜行清这样笑吟吟的看着他,文絮璁觉得自己手臂开始有些疼,他不看杜行清,低声答:没有。 那倒也是,杜行清把目光重新挪到手里的杏花上:你爹怎么舍得打你。 世人总是以自身的想法或者是生活来猜测别人的生活,开朗大度的人看身边的人都是温和明睿的个性,宵小之徒也不会拿好意来揣度人性。 杜行清这话说的坦然,文絮璁细细的看着他,想必在王府里,小侯爷很受父母疼爱。 可是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侯爷,日日和宿敌家的人混在一起,即便疼爱,那父母也能放任自流吗! 呐,给你。 那捧花枝被杜行清挑了几枝,斜出的枝干上点缀着几朵粉花,看上去别有一番意境。 文絮璁沉默的将它接过,用手揪着花下的树枝,半晌:多谢。 不客 杜行清! 嗯?怎么了。这一声又清又脆,杜行清受宠若惊的,看着树下抱着花的祖宗。 文絮璁低着头,太阳在他身后,影子落在那一捧杏花上,没被文絮璁遮住的地方亮闪闪的仿佛也在发光。 25.第 25 章 杜行清是一只手把花递过来的,文絮璁却用了两只手接,一只手拿不住。现在一向冷清的小丞相双手抱着花,低头看着,眸光在花叶枝干上流转,最终暗淡了下来。 这花,不该要的。文絮璁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生怕第一次有些后悔。 文程玉二十岁高中进士,进入朝堂后受皇上提拔,如今年过不惑已官至宰相,文絮璁看得出来,他爹对皇上一片肝胆,耿耿忠心。 那平阳王杜渊薮,招兵买马,招揽门客,野心昭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双方沉潜已久,还未到最后一步的那时候,但以杜渊薮在朝上的态度来看,最后那一步也不远了。 到了最后那一步,势必要兵戎相见的,文絮璁微微皱起眉心,真到那时候有该如何。 胜者为王,皇家也有其中复杂的秘辛,是平阳王想要谋反还是街头的乞丐揭竿起义都和文絮璁没关系,他觉得这一生水过无痕,也无什么生趣,就是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连死都不怕的小丞相心里说不上的郁结,想到以后的某天,双方对峙的人马或许会是他和杜行清,文絮璁便有点烦闷了。 文絮璁不是明知这条路走下去他不喜欢还要走下去的人。 侯爷。文絮璁抬头,唤了一声。 怎么了?杜行清神色稍敛,喊的这么,这么正经做什么。 那块玉你用了多少钱,回府我让人把银钱送来。 送你的,又不是卖你的,你小侯爷皱眉就想发脾气,转眸看见文絮璁白皙的侧脸,那股气就生生的散了,干巴巴的:你不喜欢,生气了? 这无关喜欢,文絮璁抱着花的手紧了紧:没有不喜欢,小侯爷,虽说你出来打猎遇见我是凑巧,可王爷那 不是啊,杜行清老实的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什么凑巧,杜行清一直留着小丞相的动静,见文絮璁往林子里走,茶杯一放便马不停蹄的跟上了。 这一句坦诚实是猝不及防,文絮璁眼睛眨了眨,有点无力:你, 我怎么了!杜行清笑得风流倜傥,勾住文絮璁的肩,一手握着人家手,向先前那样带着文絮璁往外走:我这么大一人,出来见了谁,和谁在一起说了话,同哪家的小公子玩得好,这个我爹也要管吗? 嗯? 真的,管没管自己心里有数的小侯爷脸上就差写着我说的是真的几个大字,严肃道:我爹说要和同窗和谐有爱,共读诗书,同床~窗之间,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嗯!是真的。杜行清一脸肯定的将文絮璁疑惑的脑袋转了回去。 恋耽美 ——(11) 文絮璁手抱着花,手肘又被杜行清拉着,空不出手来,只能摇摇头,把自己脑袋上的那只爪子摇下去。 二人朝来处走,高一点的少年把矮一点的少年揽在怀里,远远看去像是相携着靠在一起,感情甚笃。 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你松开,我能走。 山路崎岖,我扶着你走,同窗嘛,不必客气。 这一段路还在林中,并不崎岖。 林中更危险了,不定从哪个草丛里游出一条毒蛇,或是从山野里窜出一头野猪,你这身娇肉贵的小公子被咬了一口怎么办?同窗嘛!不必客气。 现在没有野兽,你把手放下来。文絮璁冷冷的看着腰间的那只手。 杜行清不放,手上用力把人抱得更紧了:防范着,有什么坏东西出来公子带着跑得快,我怕来不及。 你就是最大的那个坏东西,文絮璁被他这一下撞的手里的花都挤到了一起,簌簌的向下掉着花瓣,文絮璁抬头,眸光含冰带雪的向杜行清看了一眼。 杜行清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把这事含糊的混过去,文絮璁就站住了脚,没受伤的那只手向后狠狠的一挥。 唔! 杜行清捂着肚子,踉跄着后腿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下手这么狠! 还有更狠的,文絮璁把凌乱的花枝摆好了,闻言往杜行清那边瞧: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不!杜行清摆着手,老实的走在文絮璁旁边,不再动手动脚:您请,您请。 文絮璁眼尾扫过杜行清快步跟上来的衣脚,倒是没说什么,面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许多,被杜行清这样插科打诨的一闹,他也没有再提其他事的想法,就这样吧! 过些日子再说,落日余晖里,林中花草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杜行清在耳畔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二人的袖口衣摆在风里飘起又落下,文絮璁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26.第 26 章 两个人沿着树木稀疏的地方一路向前,终于走到连着帐篷的队伍前,远远的,似乎能听见人群的喧闹声。 杜行清!文絮璁却停下来不走了。 怎么了。杜行清一个激灵,全身都戒备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这祖宗又说什么离我远点的话。 文絮璁却没看他,低头拨弄着花枝:这花败了。 那林子离搭棚休息的地方实在是远,即便是文絮璁拿的万分小心,到底娇嫩,一路走来,稀稀落落的,掉了不少花瓣,现在一捧枝丫上,就剩下几朵零星的花苞,看着可怜巴巴的。 花可怜,人看着也委屈,也不知文絮璁在杜行清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看着低头不言的文絮璁,觉得这小公子真是娇气,不就是掉了几朵花,委屈的像个糖掉了的小孩儿。 他小侯爷,生来就见不得人委屈。 于是杜行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和文絮璁好声好气的商量:现在有些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再给你摘一枝回来好不好? 文絮璁抬头,眼神有点怪异的看了杜行清一眼,这人的语气这么像是哄三岁幼童。 这样的杜行清让文絮璁很不适应,这样一来,像是他和杜行清撒娇似的。 文絮璁目光很轻的闪了一下,他也只是一时兴起,看见到了营地,鬼使神差的,就住了脚。 好在文絮璁理智尚在:不用。 那有杏花的林子离这有一段距离,一来一回,杜行清回来的时候,一定是傍晚了。 你别和我客气啊!杜行清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在那推辞:和我有什么不好说的。 谁和你客气,文絮璁简直想把花扔到他脸上,那个大男人喜欢花到让人家傍晚去摘的地步,当他是闺阁小姐! 不用。丢下这两字,文絮璁硬梆梆的往前走。 这怎么又生气了!杜行清追上去,绕过文絮璁,堵在人家身前不让走:絮璁,你要怎么你和我说,这样闷不吭声的往前走伤的不只是咱们一场同窗情谊,还有我的心呐! 路口窄小,杜行清存心不让文絮璁走,侧着身子将道路挡的严严实实的,打不过,骂不出,文絮璁避无可避的抬眼对上他,这样一来,越发像个被调戏的闺阁小姐。 文絮璁眼皮一抬,眉心一皱,肉眼可见的恼怒了,他想要伸手把杜行清推开,可手上拿着花,文絮璁抬手的动作一顿,不知怎么的,他竟眼尾泛红,无端的生出一股委屈来。 你让开! 带着颤音的语调把杜行清吓了一跳,几乎是文絮璁瞪他的同时,杜行清一抖,立即的手足无措起来。 絮,絮璁,这,这怎么,你,你别哭,你你你,你要花咱们回去摘,咱们现在就去林子里,走走走,别生气。 杜行清想带着文絮璁往回走,手伸到一半,又退了回去,讨好的朝文絮璁低声下气: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仿佛面前的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声音大一点就把人家震碎了。 他这一害怕,自然而然的半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文絮璁不理他,顾自不吭声的就要往前走。 絮璁,杜行清抓住他不放,这可是实打实被吓住了:我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直说,该打便打,该骂便骂,我绝不反驳,可你若要铁了心与我划清界限,那我就 那他就如何?杜行清看着面如冠玉的文絮璁涨红了脸,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出来有什么能威胁到这小公子的,说不顶用,上手又舍不得,就这样置之不理更是不行,什么都不对,什么都不行,杜行清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畏手畏脚的一天。 回头看着抓着自己袖子的人,说着狠话,那低垂的眼帘却把口不对心彻底的暴露在文絮璁眼前。 反正,杜行清不松手,赌气一般的执拗:你今天要是生气了,就不许走。 这话简直不讲道理,人家生气不生气,和他有什么关系,还不让人走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文絮璁叹了口气:你松开我,袖子快被你扯破了。 杜行清撒开手,低着头偷偷的瞅,瞄一眼花再看一眼人:那我给你送玉你要不要? 文絮璁无奈:要。 某人得寸进尺:给你摘花你收不收。 收,文絮璁想到了什么,补上了一句:现在不要,别去摘。 嘿!杜行清开心了,抬起眼光明正大的看,漆黑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那我明天给你摘,给你送过来。 文絮璁转身和他一个方向,二人的影子混着树干的倒影缠在一起,慢慢的走出这片林子,稀碎的光影在他们身后成片的斑驳:好。 27.第 27 章 到了第二日,杜行清也没能去那个林子里给文絮璁摘杏花,他回营地的当时就被王爷逮着了,王爷黑着脸,话也不说,看着人回来了就挥挥手把人带走了,说好来打猎,杜行清还没来得及拉开弓就坐上来回城的马车。 同样的,文絮璁那边也被丞相连夜带回府里去。 这其中原因么,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无非就是皇上和王爷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明着暗着的你损我一句,你捅我一刀。 皇帝说天气晴朗适合打猎,王爷就说太阳太大,恍了眼睛拉弓不合适。 王爷说周遭树木长的真好,皇帝就说长在深山老林,到底是少了几分温驯,上不得台面。 皇帝和王爷目光对视之间霹雳啪啦的火光四溅,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那些跟着出来的大臣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这不是该他们说话的事。 上位上的两人谁也不让谁,下面的大臣也装死,文程玉看了沉寂的众人一眼,向皇帝的方向偏了偏头。 皇上,靖州前些日子又送了不少粮食,文程玉对身前的皇帝闲聊,总不能一直僵着回去:看来今年收成不错。 耳朵边没了平阳王聒噪扰得头疼的声音,皇帝脸色好了许多,树上鸦雀乱啼,正想顺着文相的话说两句,没成想 平阳王目光一凝,故作迟疑:陛下,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最好是不要讲!皇帝在心里疯狂的骂着平阳王,但表面上还是笑着道: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王兄请讲。 皇帝面上笑嘻嘻,心里的装作不经意的侧耳倾听,心里面却是早就有个底了。 果然平阳王一本正经的,无非就是说皇帝心善,太过于容易相信他人,万一那靖州知府是个偷漏税收的,到头来被骗了还夸奖人家干得好。 其实那靖州知府谢枝江也没干什么,和这两位更加是没什么过节,不过是平阳王找遍了由头,故意生事罢了。 皇帝忍着撸袖子的冲动,努力控制情绪着和杜渊薮掰扯。 二人越说越不着边际,你来我往间,杜渊薮一口认定靖州知府一定有私欲,不按律上缴税收。 皇帝非说人家老实纯良,没有那些油头滑脑的坏心思。 两个人就这样有了分歧。 古往今来,人类有了问题的的下一步就是解决问题,同理,平阳王和皇帝有了分歧的解决方式就是消灭问题,两个权倾朝野的天子王爷在初夏的阳光里沉默的对峙。 最后,还是杜渊薮笑了一声,率先出声,说他儿子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不学无术,也可去靖州走走,见识一番别地的风土人情。 这就是一边找个人去靖州了,杜渊薮那边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杜行清,皇帝这边也该喊自个的那几个皇子去靖州走一趟,皇帝张了张口,出口的话在喉咙口打转,混着鸟叫声咽了下去。 一来皇子养在皇宫身娇肉贵不提,二来他的那几个皇子是个什么路数皇帝心里也明白,杜行清他也见过,每每都恨的牙痒,同样都是老赵家的孩子,咱们他生了这么多个,都上不了台面,人家就一个,就生的这么好! 皇子们见了杜行清这个表哥,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没有不怕的,怂的要死,让那些怂包和杜行清一道去靖州,只怕是回来骨头渣都没剩下。 皇帝思来想去,眉毛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也没想到一个好法子。 正踌躇间,沉稳的文相十分靠得住的替皇帝解围:我儿絮璁,打小也没出过京城,让他去靖州走一趟,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皇帝眼前一亮,他倒是把文相家的儿子忘了,有才干又长得好的少年郎是藏不住的,何况还是丞相家的孩子,就更加的引人注目了。 那文絮璁在书院里,可是能和杜行清平分秋色的。 嗯,皇帝想着甚好,想着日后他作古了,朝堂上还有文相的儿子帮着打理,心头的憋屈驱散了不少:那就劳烦絮璁了。 于是乎,杜行清和文絮璁第二日就被自家的爹打包好送上了去靖州的马车,在靖州知府的会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的干做了半日也没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那个,上首坐着文絮璁和杜行清,谢枝江站在他们二人下方,额头冒着虚汗,不安的搓着手心:二位远道,远道而来,下官,下官惶恐,但是不知二位大驾,所谓何事? 闻言,杜行清脸色一肃,直起了身子,文絮璁态度和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听说你贪污纳税,上头让我我来查查。 大人一心为民,圣上派我来慰问一番。 同时的,清静的大厅里响起了两道含义截然相反的声音。 28.第 28 章 啊!!! 谢枝江浑身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额头上的汗更多,滑到耳朵附近,但他也不敢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 你是来慰问的的?不顾脸色惨白,吓得脚软的知府大人,转头瞧着垂眸喝茶的文絮璁,杜行清面容古怪。 你是来查税的?文絮璁比他更古怪的问。 杜行清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了一个:嗯哪! 文絮璁坐在杜行清对面看着他,眸中深深浅浅,矜贵高傲的小侯爷还有如此尴尬无奈的时候。 文絮璁偏头,撩了一下头发,眉梢扬起,微微的笑了。 杜行清就看着他,将他唇边的那抹笑看的真切,杜行清的目光顺着文絮璁抚发的手到衣襟整齐的胸口,这大热的天气,寻常人在外面走一走都会出一身的汗,但这丞相家玉骨雪颜的小公子不一样,他好像是从寒冬腊月里走出来似的,琉璃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凉意,头发干干净净的披在身后,瞧着一点热气也没有。 从京城一路奔波赶到靖州,杜行清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到口干舌燥了。 你先下去,杜行清看着文絮璁朝谢枝江摆摆手:我和文公子有事要谈。 这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的谢枝江想也没想:二位大驾光临,下官理应作陪。 杜行清回过头自上而下的一瞥,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的抱臂看着他:我本是好意,谢大人,你看你都快站不稳了,还是先下去歇歇,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不不不,下官谢枝江犹自挣扎,他也想下去修整一番,吃口冷茶平复一下翻涌的心情,奈何这几年平阳王和皇帝的事闹得越来越大,这两个,一个是王爷的人,一个人丞相的人,要是他不在了,这二位打起来出了点事,那后果谢枝江想都不敢想。 下去! 谢枝江身体晃了晃,立即弯腰拱手:是,下官去给二位准备酒菜。 谢枝江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员,就这样对杜行清呼喝走了。 啧!真是没眼力,听不懂话,杜行清转过头,看着文絮璁那张脸又笑了起来:还是我们絮璁听话,对吧。 扫他一眼,文絮璁拿桌子上的茶,没打算理他,那是人家不想走吗?那是不敢走,怕他们两个人独处一室打起来。 哎!文絮璁的手被人连着茶杯一起按在了桌子上,杜行清不满的抱怨:你怎么又不理我,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 恋耽美 ——(12) 文絮璁没抽回手,借着这个姿势抬眼看着杜行清:以前怎么不知道小侯爷还有一副善人心肠,初次见面的谢大人都这样上心了。 我没有啊!杜行清愣愣的眨眼,这话说的,他什么时候对谢枝江上心了。 小侯爷还在那发呆,小丞相已经把手收回去了。 手心空的一刹那,小侯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 絮璁啊!你这是不是吃醋了。小侯爷眉眼弯弯,笑的十分欠揍:你放心,这辈子,能让我上心的,就你一个,别说一个谢枝江,就算是我爹来了,那也是比不过你的。 杜行清这话不假,平阳王身边娇妻美妾众多,哪里轮得到他来上心,就是他小时,平阳王对他也是疏于照料,谈不上上心。 文絮璁听了这话,表情毫无波澜,低头在桌上巡睃,不知道在找什么。 絮璁,杜行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文絮璁白眼或是言语犀利,自己反倒是忍不住赶上去挨呲。 你,哎刚刚说了个开头,文絮璁已经倒了点茶在杯盖了,抬头就朝他泼过去。 杯盖装的茶虽然不多,那也不少,杜行清拿袖子去遮还是有些茶水溅到脸上。 你这是,杜行清擦着脸上的水,又好笑又无奈的看着泼完就淡定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某人:恼羞成怒了。 文絮璁眉眼都没抬一下的又抬起茶杯,这次是一整杯茶。 哎哎哎!你放下你放下,杜行清赶紧抓住文絮璁手腕:我错了,好絮璁,别生气,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文絮璁眼睛看着茶杯上那只手:松开。 杜行清乖乖把手松开了。 小侯爷,你来靖州真是为了查税来的?文絮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惬意的眯起眼。 大热天的赶路到靖州,现在才喝上一口水,想想也是蛮不容易的。 嗯,不管怎么样,都要查到谢枝江贪税的证据,杜行清手握成拳:然后弄死他! 这幼稚模样简直没眼看,文絮璁问他:你三岁? 我这是心里愉悦,心为身动罢了,怎么就三岁了!杜行清两手趴在桌子上,脑袋放在手臂上望着他:絮璁,丞相大人是怎么嘱咐你的? 文絮璁手上还拉着茶杯,偏过头看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一高一低对视着。 我父亲说,靖州知府因为杜行清趴着的缘故,文絮璁需得低头看着他,这样一来,他的眼眸不仅低垂,身后的头发也有一缕落到胸前来,这样的文絮璁看起来,平白无故的多了几分温和雅致的气韵。 杜行清趴着看,就看见文絮璁刚刚喝了茶,这会显得格外水润的唇瓣,具体文絮璁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嗯嗯嗯,你说得对。 对个鬼,说什么了就对了! 小侯爷,文絮璁皱眉:你听我说了没有。 听着了,咳咳咳,你说丞相大人觉得靖州知府这几年兢兢业业,任恼任怨的,杜行清爬起来,见好就收的讲正事,不敢太过猖狂:哎,不对啊! 杜行清把文絮璁的话捋了一遍,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为什么我爹和我说的不是这样的。 文絮璁也在想:我父亲原话是这样,他说 我爹原话是这样的 两个人在堂前讨论了一盏茶的功夫,杜行清总结二人得出的推论就是没啥大事,那两个人太闲了,整日吃饱了就是放屁,太平了也要找点事情不太平,折磨他们这些小辈。 他们还是人吗?杜行清拍着桌子十分气愤,痛诉远在京城的那两人:他们一个说黑一个说白,怎么不自己来看,大热天的让我们跑!遛狗呢! 文絮璁不喜欢这个比喻并且十分迅速的做出了回应:你才是狗。 29.第 29 章 到底是害怕出事,谢枝江出门去换了一件衣服又急匆匆的赶过来,说是要请他们吃饭。 你还是别费心啦!看着知府大人精神萎靡却还要强打起笑脸来,杜行清真诚道:你这样自己吃不好饭,会把我们胃口也弄不好的。 谢枝江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小侯爷的宽宏大量,还是应该收敛收敛颓废的心思不要让这位爷倒胃口。 这两样选择都很痛苦啊! 在谢枝江内心犹疑不定时,那位到了靖州就没开口说过几句话的丞相公子偏头看了不羁的小侯爷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谢枝江的错觉,那眼神有点儿警告的含义,然后 谢大人,丞相公子转头对他道:你放心,我们来此并非刁难。 就是就是,你要是没干不该干的事,我们回京后会照实说的,你不要一看见我们就像是要掉脑袋那个模样,又不能把你吃了! 这也是两个人在屋里嘀咕了半日想出来了,就该看的看,该查的查,虽然被诓到这里来还是很不服气,可来都来了,就当是游山玩水,回去想个由头两边都不得罪就好了。 谢枝江点头称是,心里稍微安稳了点。这也不能怪他。 哪个地方官在没有预兆时看见京城来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完! 听了文絮璁和杜行清两个天差地别的话之后,谢枝江心里的这个念头更重了,临了出门时,想着用不用今日就拖家带口的跑了,也好过没个全尸。 不再那么害怕的谢枝江想了想,饭不和他吃,住的地方总要他亲自送一送的,就把人往加急收拾出来的院子里带。 刚好,谢府的庭院里有两件院子挨在一起,不住在一起,也不隔的太远。 这样一来,两个对头不用每天见了面彼此心烦,又能暗自观察,对头之间,自然是要查探对方的行动的。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谢大人站在院子前洋洋得意,指着左右两扇大门介绍:这院子是我靖州最精致的两个,二位挑一挑,看谁喜欢哪间,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了,不用担心不能住人。 杜行清站在门前,看着两间门口大敞的院子,不知为何,脸色有点不好看:我们来时,家父告诫,行事不可铺张浪费,我和文公子住一间院子就好。 不打紧不打紧,谢枝江自以为揣摩透了他们的心思:这别院本就是修好给上面的人住的,不住空在这也是浪费,有空院子不住何必挤在一个院子里。 杜行清忽然很想拿把扇子来扇扇风,或者是把这个人的榆木脑袋放在冷水里清醒清醒,如此不懂眼色,这正四品的知府是怎么混上的! 杜行清的怨念太浓重,谢枝江也感受到了,他小心的觑了一眼文絮璁,小心翼翼的对杜行清道:要不,杜小侯爷先选。 选你大爷,杜小侯爷的脸更黑了。 今日劳累,我先歇息,谢大人自便。 文絮璁选了一个离自己近的院子,先一步告辞了。 是是!谢枝江赶紧朝文絮璁背影道:晚膳我让人给文公子送到屋里来! 文絮璁脚步一停,转身朝谢枝江轻轻点头:多谢。 谢枝江受宠若惊的表情他没看到,小丞相反而眼角瞥到了小侯爷嘴角抽一抽的,似乎在磨牙。 夏天舒爽的风撩起小丞相的发,露出清俊的眉眼,他眉眼舒展,显而易见,小侯爷的表情取悦到了小丞相。 心情愉悦的小丞相进了院子,饶有兴趣的在院里的凉亭下吹了吹风,才进屋里去,刚坐下了没多久,下人们就提着食盒进屋上菜了。 摆满了一张桌子,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倒也是精致好看,文絮璁对吃住并不诸多挑剔,举箸便要加菜,筷子触到盘里小菜,内屋的窗户处突然传来异动。 放下筷子,文絮璁朝那边看过去,不见得有多大惊诧,在知府院里,总不能光天化日进了贼。 果然,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只手搭上了窗沿,下一刻露出杜行清那张丰神俊朗的脸来。 杜行清右手提着食盒,一手撑在窗户上,轻巧的跳了进来,打量了一圈屋内,看见了文絮璁,兴奋的三两步的走到文絮璁身边:我就知道你吃饭不叫旁人守着! 文絮璁纹丝不动:小侯爷。 咳,杜行清神色稍敛,把食盒放在桌上,不客气的在文絮璁身边坐下:这么巧,絮璁,我来找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杜行清:哼!小样,还想分开我和絮璁。 30.第 30 章 小侯爷亲亲热热的挨着小丞相坐下,嘴上说着你自己一个人初来乍到,难免想家,我来陪你说说话诸如此类的,手上却不停的把自己带来的食盒里打开,把菜碟子一盘一盘的往桌上摆。 一碟一碟的小菜密密的挤在一起,一张不大的桌子,竟然还真的被他放下了两个人的菜。 对此,文絮璁十分感动,在忍耐着和杜行清吃完饭后对于他提出来要在这个院子和文絮璁挤一挤的要求,文絮璁干脆利落的拎起人的后领,一脚把杜行清踹出了院门。 小丞相风轻云淡的理了理衣袖,没事一般进屋去了。 絮璁,絮璁,杜行清趴在门上,情真意切的拍了半天: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呀絮璁。 奈何这副登徒子的形象面对的是冷冰冰的雕花铁门,他敲了半天,也没等来什么动静。 不急不急,杜行清收回手站起了身,唇边露出个笑来,慢悠悠的朝自己院门走:来日方长。 第二日第一缕晨曦透过天边的时候,文絮璁就被窗框上照进来的阳光扰醒了,夏天日长夜短,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其实也不是很早,在文絮璁有条不紊的穿戴整齐,用过饭后,文絮璁在窗口,借着微风,打量着靖州的明媚春光,心思却不自觉的飘到哪去,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应该是还没起吧。 手指抚在窗框上,文絮璁垂在身前的袖子在清晨的微光里和着枝头树梢一起晃动,又轻又淡,像天上浮着的云。 文少爷,穿着寻常的谢枝江进屋来,朝他笑着拱手行礼:昨夜睡得可好? 浮云被收起来,文絮璁转身看着他,也许是一晚上的时间让谢枝江心里有了心里建设,总之今日他脸上神色轻松,比之昨日畏惧紧张,好得太多。 文絮璁只是面上看着不近人情,但是没有那些富家子弟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做派,所以他点头有礼的回道;很好。 谢枝江呼出一口气,心里觉得这丞相家的小少爷还挺好说话的。 其实他今早上来也不为别的,昨晚上他思来想去,文絮璁和杜行清来到他的靖州,又说是偷税漏税的事儿,大抵也是田间收成的问题,所以还不如带他们到山野地头去看看,那些粮食收成几何,一问变知,好过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别人睥着眼,半真半假的问一句是吗。 谢枝江提出带着文絮璁去乡下看看收成的时候,文絮璁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不过就是出院门,余光微微瞥到旁边院落时,文絮璁稍稍的顿了顿,随即又面不改色的和谢枝江走远了。 出了谢府大门,他们坐上了去田间的马车。马车一路走走停停,摇摇晃晃,一柱香的时间,谢枝江在外敲了车壁,喊:文公子,这小路马车走不过去,得劳烦你下车走一段。 话音未落,文絮璁掀开帘子,探身出来,干脆利落的下了马车。 这一套动作堪称迅速,谢枝江愣了愣,乍然有一种这细皮嫩肉的丞相公子早就不耐烦坐马车的感觉。 啊,这边请,愣归愣,谢枝江收回不合时宜的想法,给文絮璁带路:乡野小路不好走,文公子仔细脚下。 文絮璁点点头,跟在谢枝江身后往前走。 这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青黄交接的田地向远处蔓延,苍穹低的仿佛触手可及,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呼啸而至,带来一股文絮璁从来没见过的,充满着生机的气息。 地里农人正在弯腰劳作,除草,点豆,栽苗,采摘,彼时三五聊天,干的热火朝天,一片喧嚣又热切的景象。 那些在地里劳作的人看见他们这一行声势浩大,又穿得好看的人,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有人认出了谢枝江:哟!这不是知府大人吗! 这一人的惊呼带起了周围一堆人的回应: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 谢枝江摆摆手:我来看看,你们忙自己的。 说着,谢枝江朝文絮璁乐呵呵道:文公子怕是没见过田里的庄稼长得什么样吧!咱们平日里吃的都是从这里结出来的。 没机会见识。文絮璁站在田坎上淡淡道。 剩下的我倒是知道平日里吃的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这一句话被文絮璁咽进肚子里,就是不知道杜行清知不知道! 文絮璁正这样想着,一道好听微磁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谢大人,我们虽然没见识,可也不是傻子呀!你看你这话说的,若是在酒席上,可是要被罚三杯酒的。 那人一身青衫,左手拿着一根水灵灵的黄瓜,右手握着一只番茄,腰上别着一把折扇,俊秀的脸上带着懒散的笑,不是杜行清又是谁! 那人前一刻还在开玩笑说谢枝江的不是,接着又对着文絮璁伸出了自己的爪子:絮璁,这是我给你摘的黄瓜,可脆了,你尝尝。 谢枝江: 文絮璁看着他,这人眉眼飞扬,神色流光溢彩,就连袍子上沾上了碎叶都不知道,只顾拿着手上的东西朝他笑。 小侯爷,文絮璁弯了腰,把杜行清身上的碎屑拿下来,才直起身来看着他:你大清早就是来这里摘蔬果的? 是啊!文絮璁给他拍衣服,杜行清十分受用的眯着眼笑,像是一只太阳下被人顺毛的毛,他总是因为文絮璁在某一时刻的亲近而感到十分的愉悦:昨晚上我睡得不习惯,早早的就醒了,想来找你吃饭又怕你没醒,我就先来给你摘些瓜果裹腹啦! 我吃过了。 谢枝江默默闭上了想要开脱而插话的嘴,他觉得,文小公子和杜小侯爷在一起的时候,有人气的多,今早文絮璁和他来田间的时候,也说话,大多都是他说文絮璁答,每每都是言简意赅,答完便不在多言,与其说是在聊天,倒不如说是在谈话,但 恋耽美 ——(13) 谢枝江瞅瞅笑容满面的杜行清,又看看垂眸柔和不少的文絮璁,他总觉得文小公子和杜小侯爷在一起说话,倒有了那么一点聊天的意思了。 谢枝江恍然惊觉,丞相的公子怎么可能和王爷家的少爷心平气和的和谐共处,这谁看来都会觉得这是一场笑话! 得仔细注意着,别到时候吵起来他还不好调解。 强迫自己全神戒备的谢枝江正待肃目以待,就听得身边杜行清叽叽喳喳若无旁人的话,一字一句像个锤子似的暴击谢枝江脆弱的心房。 啊!你吃过啦!那我把这个给你留着,半晌午的时候饿了再吃,这个黄瓜开胃,吃了中午说不定还能再吃一碗饭呢! 谢枝江在心里疯狂腹诽,小侯爷你这关怀备至的语气是应该和死对头说的吗?你还让人家多吃一碗饭,那有你什么事!谢枝江还有点丧心病狂带入了王爷和丞相的情境,恶狠狠的想,你不是应该盼着人家不吃饿死才对吗! 出乎知府大人意料的事,那个冷冰冰的丞相小公子只是顿了顿,并没有拒绝杜行清把早上给他摘的蔬果当零嘴的提议,文絮璁目光在嫩生生的黄瓜上停留了会儿,轻轻的吐出一个:好。 好,好?好!谢枝江瞪大眼,觉得自己不是没睡好产生了幻觉,就是年纪大了耳朵出了什么毛病,这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你死我活的对家应该有的对话啊!知府大人已经神经错乱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把那根黄瓜塞进小侯爷嘴里再冷冷的哼上一声扬长而去吗!不应该吗!这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的正常情况吧! 谢枝江觉得自己当真是老了,已经看不透现在的人心了,可怜知府大人正当盛年,却在顷刻之间苍老如斯,实在是可悲可叹啊~可悲可叹~ 作者有话要说:  知府大人:(捂眼哭中)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现在这些小年轻太会搞了,呜呜呜 31.第 31 章 谢枝江看着他们,目光犹疑,面容古怪,多次欲言又止,那参杂着太多不解的情绪太浓烈,让文絮璁不想注意到都不行。 于是他抿了抿唇角,自矜的敛起和杜行清说话时不经意柔和的眼尾,偏过头去,不和杜行清说话了。 哎,絮璁。杜行清拿着扇子,还没打开,就看见文絮璁垂下眼不理他了。 一头雾水的杜行清打开折扇给文絮璁扇了两下,正想问问喜怒无常的小公子怎么了,转眼间就看见期期艾艾的谢枝江。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不是看着谢枝江和他要避嫌呗! 这个脓包知府,给文絮璁扇的扇子转回来怒气冲冲的朝自己扇了扇,杜行清额间两条小须须在空中气急败坏的飞舞,怎么如此不识人眼色。 杜行清手上折扇不停,心里不住的盘算怎么把这个碍事的知府弄走,站在这一脸猥琐不说,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也太过显眼不是。 少年人心思灵活,眨眼间就有千百个注意在脑子里打转,但是他还没想好选哪个,是直接一点让他滚呢还是委婉一点让他滚呢? 这一犹豫,就被人占了先机。 大人! 知府被人拉到一旁,也不知说了什么,谢枝江听了那人的话,沉默半晌,朝杜行清文絮璁这边看过来,为难的皱起眉。 怎么了?杜行清善解人意的扬声道:谢大人,府上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枝江陪着笑:城里有个案子,师爷说有些棘手,这年头 我懂,这年头,哪不遇见一些难事,你且去断案,我和絮 咳!杜行清脸上还有笑意,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到腰后,把那只掐着他腰上软肉的手牢牢握住,强自改了称呼:我和文公子在田里看看就回去。 这谢枝江看着衣料相贴的两人,有点犹豫。 你去吧,官司要紧。站在杜行清身后,手被杜行清抓住脱不开的文絮璁面无表情的跟着补上一句。 是啊!杜行清脸上笑眯眯的,手上却握着那只修长的手捏了捏:你那才是正事,我们这都是游手好闲的杂人,没什么事干的,你和我们一起不也无聊不是。 因为文絮璁和杜行清站的近,又穿的都是广袖,在远处的谢枝江看着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 谢枝江在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官司重要,还能显得他一心为民,忠心职守,在二位京城来的祖宗面前也有个好名声。 那下官就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 这个知府真是比大姑娘相亲还扭捏,眼见着谢枝江转身,杜行清嘟哝了一句把文絮璁的手抓至身前,想着再好好揉一揉。 文絮璁把他爪子推开了。 下官,呃有所牵挂的谢枝江转过身,那是他的错觉,刚刚那小侯爷是抓着丞相小公子的手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去吧去吧!来两个人,这个知府大人实在是太磨叽,杜行清决定帮帮他,挥挥手,:把谢大人带回府,这些人也都跟着你回去,拿着刀站在田里像什么样子! 小侯爷,文公子,下官会让人在留在这,接你们回来的。 有劳有劳! 谢枝江忧心忡忡的走了,上马车之前又不放心的掀开帘子:这案子是上面来的人,我一时半刻怕是回来不了,师爷,记得叫人守在这带二位公子回城,小心跟着。 师爷摸着他的山羊胡,笑起来时那双三角眼更小了:大人放心,已经通知管事,让他就在田里守着,把人送回府里才离开。 谢枝江点点头,放下帘子,做在马车里安心去了。 知府大人带着一大批人马急急而来,又匆匆而去,农人望着马车在路上行过溅起的滚滚黄沙,直到看不见马车身影了,才低下头做自己没干完的农活。 至于知府说的农田里的管事。 人家本来在田里专心的埋头除草,站在岸上的师爷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淹没在稻子堆里的管事也没听见。 老王!老王!师爷吊着嗓子喊,声音又哑,听着像是叫魂,隔壁田的听不下去了,帮着传了个话:有人叫你呢! 啊?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扯秧田苗的王管事抬起头,看到了岸上的师爷:叫我吗? 师爷喊的都快背气了,终于得到了回应,激动的小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我和大人有事要回府里一趟,等会马车停在路口,你记得让车夫把那二位公子送回来。 这个时候正是稻子疯长的时候,日头大,水分足,昨天才刚刚撒了肥料,野草得赶紧除掉,不然是会和稻子抢养分的。 好!我知道了。王管事答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庄稼人,就是全身心都铺在农田上。 那个师爷还想多嘱咐几句,奈何王管事实在是太忙,听了这一句话又低下头去在地里捣鼓。 摸了摸干涸的嗓子,师爷顿了顿,悻悻的走了。 一条秧田很快被埋头苦干王管事除完了草,扯掉最后一根野草,他直起腰动了动酸胀的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刚刚师爷叫他干什么来着?王管事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还有那么多田里的草没有扯!王管事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又跳进下一个秧田里冲锋陷阵。 32.第 32 章 你说那些官场上的人如同成精了似的,见微知著,察言观色的功夫炉火纯青。 太阳从天边爬到了正中,渐渐热了起来,杜行清站在文絮璁身边,一边打扇,一边感叹:你说谢枝江是怎么当上知府的。 那扇子被杜行清使出了芭蕉扇扇火焰山的架势,文絮璁被扇的一脸凌乱。 嗯。把眼前飘来荡去的头发抚到一边,文絮璁应了一声,淡定的离杜行清远了几步。 杜行清还无察觉,见文絮璁走开,不识趣的凑上去,兀自把扇子摇的呼呼作响,那阵仗,不摇出个花来绝不罢休:你往那边去什么?这天这么热,我给你扇扇子。 我受不起,文絮璁闻言,走得更快了。 絮璁,等我。 两个人一个走,一个追,走走停停的,绕过外围的稻田,到了里面的菜地,这个时候,许多蔬菜都谢了花,结出了果实,个大饱满,放眼望去,红的红,绿的绿,生机勃勃的一片。 在第五次把飘到眼前的头发抚到耳后,理好自己的仪容,文絮璁终于抬手止住杜行清摇扇的手,礼貌道:小侯爷,我不热。 你自己一个人扇就好。 你不热? 杜行清低头看他,之前关顾着追文絮璁,这会才看见小公子额前东一缕西一缕的头发,绑在脑后的发带也有点微微松散了。 向来一丝不苟的文絮璁还有这种凌乱的时候!杜行清眸光一瞥,看见了他举在二人之间的扇子,因为杜行清比文絮璁高了一个头的缘故,杜行清向来干什么都是顾着文絮璁,所以这扇风也十分顺着他,怕他热,扇子都快凑到文絮璁胸前,但是小侯爷也热,轻轻摇能有什么凉风,故此,杜行清扇的十分起劲。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好好的一个小公子被他弄的这副模样,但文絮璁这副模样在杜行清看来又实在可爱,嘴上说着抱歉,面上却是不自觉的笑开了。 我方才没注意到,杜行清伸手替文絮璁把在他额前的头发顺到耳边,还顺手在人家脸蛋上摸了一把,在文絮璁发作之前迅速收回手,十分正人君子的感叹:脸挺滑的。 说完又谨慎的后退一步,小心的觑着文絮璁的脸色,这人记吃不记打,一时手贱冲动过后又想起那些年挨的打,生怕文絮璁下一刻又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 没人的地方,杜行清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心里莫名的觉得的可行是怎么回事。 正浮想联翩,杜行清看见文絮璁冷着一张清俊的小脸,上前一步来就要拉他。 要挨打了!杜行清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文絮璁的手捞了个空。 然后他看见文絮璁的脸从面无表情转变成了惊愕,打不到恼羞成怒也就罢了,做什么这么慌,小侯爷在身体后退着脑子里想。 随即他就知道了。 他撞着了人。 一叠声的哎哎哎!落下后,紧接着响起的是巨大的水流声伴着闷响,杜行清向后退的那一步正好和担着水桶挑子的农夫撞在一起。 农夫当即撂下水桶向空旷处跑了几步,没有受到波及,杜行清带着水桶一起栽进旁边的青椒地里,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两只水桶,镶着金丝的袍子也湿了大片。 你这小郎君,怎么不看路的!还好我今天挑的是水桶,要是明日我挑的是粪桶,你也往上撞?农人是个四十左右精壮的汉子,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汗巾,站在田坎上低头叉着腰数落。 您这话说的,杜行清呲牙咧嘴的揉着抵在小土包上的腰,顶着青椒叶子坐在地里:粪桶大老远就能闻见味儿,避还来不及,还往上撞! 嘿!农夫被他逗笑了。 您别生气,文絮璁弯腰把两只水桶扶起来,再把杜行清拉起来示意他别贫嘴后,捡起落在地上的挑子拿在手上:这是我们的不是,再去给您挑一桶水来。 少年公子穿着一身清爽白衫,贵气又好看,敛着眉眼给自己道歉,农夫有点受宠若惊了。 没事没事,我们庄稼人,有的是力气,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农夫拿过文絮璁手里的担子,熟练的套好两个水桶,毫不介意的朝他们笑了笑:你们两个小郎君是出来玩的吧!我看这位郎君的衣服都湿了,那河边有一块空地,宽敞,可以去那晒晒,这个日头,一会就干了。 是,多谢。文絮璁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轻轻点头。 没事儿!你们玩的开心,等会在我地里给你们挑西瓜。今年西瓜可甜了。农夫挑起担子,一路吱吱呀呀的走了。 絮璁,杜行清拍拍身上的灰,黏糊糊的凑到文絮璁身边:你刚刚说的是我们。 小侯爷,文絮璁叹了口气:你身上有水,别离我这么近。 噢!杜行清不情不愿的挪开了。 文絮璁看他一眼,转身绕着路边上的小花往前走。 絮璁,你往哪去?杜行清跟上去。 河边。 去河边做什么?你要吃鱼啊? 给你晒衣服。 哦哦,杜行清似乎想到了什么:絮璁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什么时候? 我说粪桶大老远能闻着味的时候。 你刚才是不是又笑啦? 没有。 我都看见了,哎呀,絮璁别害羞,等等我。慢点,这路上杂草多。 33.第 33 章 清澈的小溪边上,杜行清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身边小石头空出来的部分:絮璁,来坐,小是小了点,但是挤挤还是能坐下的。 文絮璁看了那巴掌大的空隙一眼,没理他,整理衣衫在旁边的一颗大石头上坐下了。 杜行清收回手,张了张口正要不死心的再说几句,文絮璁低头捡了一颗小石子,轻轻的,将它掷了出去。 呼啦一声,那石子看着轻飘飘的力道不大,却在水面溅了好大一片的水花,弄出来的动静也不小。 你想说什么?收回手,文絮璁才转头拍着手问杜行清。 没事,没事。看着水面上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涟漪,杜行清干干的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朝文絮璁露出个笑,弯腰低头盘腿坐在石头上,顾自晒衣服去。 把湿了一片袍子理出来,整整齐齐的盖在双腿之间。末了还扭头看看衣服有没有落在地上沾上灰,看见袍子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没有垂到地上,这才放心的把脑袋收回来。 杜行清晒衣服的动作认真极了,文絮璁看见他,就想起了那些七八岁的小娃娃,也是这样东摇西晃的,怎么都不肯安安静静的坐一会。 恋耽美 ——(14) 哎?你怎么做完这一切的杜行清发现身边的人半天没动静,转头看着文絮璁,顿了顿,才道:不说话。 文絮璁坐在石头上,就这么歪头瞧着他,眼里还带着点细微的柔和,夏风浅浅吹过来,浮起他身后的发,好看的不似真人。 被晃了眼,杜行清手足无措的移开目光。 小侯爷,文絮璁的声音混着水声和蝉鸣声传进杜行清的耳中:你今年是不是该及冠了。 唰的一声,杜行清打开扇子,一下一下扇的气势十足,企图将脸上躁意褪下去少许:是啊!就在这几天,快了。 嗯。文絮璁听了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杜行清有点不懂,看文絮璁不像是欣慰也不像是问他的生辰给他送礼,这副眸光低垂,似笑非笑的样子倒有点像是嘲笑,就是那种大人看小孩笨拙姿态露出的神色。 你在笑我?杜行清不甚确定的问,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笑的。 没有。文絮璁眨眨眼,把脸上的神情收敛,正色道。 回答的这么快,真是很难让人相信呢。 杜行清默默无言的与文絮璁对视,半晌,他看见文絮璁的嘴角极缓慢的,向上勾了一下。 你杜行清眉梢一扬,像个看见新奇事的小孩,正要大嚷,心想这次我可抓住你了,看你还怎么不承认! 但是那句取笑还没来得及出口,杜行清已经目瞪口呆,什么都忘了。 文絮璁就在他眼前,嘴角的笑容扩大,越来越浓,最后淡色的眸子都染上了柔柔的笑意。 他本来就生的好,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平时淡淡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模样,这乍然一笑,就像是昙花初放的那般清雅动人。 远处树梢晃动,叶底青青杏子垂,杜行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竟然还真的有这么个人,笑一笑就能让他心花怒放,神魂颠倒,来这世上也不枉走这一遭了。 行吧!杜行清看着眼前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就算是被小公子嘲笑了,能博得美人一乐,也算是不虚此行。 丝毫不知道文絮璁是刚刚看见他拍衣服那个认真劲儿像个小孩才笑的,杜行清也心情很好的跟着笑了:你要是多笑笑,要什么没有,爹娘就疼这种笑起来好看的小孩子。 笑意渐渐从脸上降了下来,文絮璁还是看着他,颇为配合的道:讨喜的孩子谁都喜欢。 你就很讨喜。尤其是我,一见到你,就喜欢的不得了。 是吗?眼睛弯了弯,文絮璁说:多谢。 你喜欢讨喜的?杜行清问他:还是哪种? 文絮璁没听懂:什么喜欢? 就,就是喜欢的人,以后过一辈子,要成亲的那种。杜行清有点结巴,脸还有点红。 成亲的那种喜欢,文絮璁愣了愣,仔细的想了想,良久,文絮璁摇了摇头:这个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这会没听懂的人变成了杜行清。 我喜欢什么人,不重要。 怎么就不重要了!喜欢就成亲,以后过一辈子,整日朝夕相对,哪里可以轻率。杜行清不满的嚷。 文絮璁看着他,有点茫然,似乎是不懂他为何怎么激动,他成亲的人,是由夫人选的,但,夫人也没有询问他喜欢与否的意思。 小侯爷,文絮璁把脑袋低下去,声音也低低的:那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什么是简单,什么又不简单!杜行清的眉毛快要拧成一个结,他没想到紧张又忐忑的问了一句话能得到这样的回答:你是丞相公子,才貌双绝,君子品行,喜欢什么人都不敢想吗? 不是不敢想,是文絮璁不知道该怎么说,是他想了也没没用。 是什么?你说。杜行清不依不饶。 小侯爷,文絮璁揉着额角,无奈的叹息:你说若是王爷攻城,自立为王,那我爹这个丞相,还能坐多久?到那时,还有人会为了丞相家的长子这个身份嫁给我吗? 我杜行清一怔,原来的咄咄逼人都偃旗息鼓,不知道去了哪里,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心里也塌下去一块,酸酸涨涨的,很不是滋味。 文絮璁第一次和他说这么长的话,杜行清没想到是如此的直达人心。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水声潺潺,不觉得清爽,反倒是聒噪。 我,我回去会劝我父亲,好半天,杜行清才艰涩的道: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好,我信你。文絮璁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不说他对篡位这事没有什么意见,就是平阳王为这件事废了多少心血,怎么会为了杜行清一时的规劝放弃。 就算,就算真到了兵败城倒的那一天,深吸一口气,杜行清缓慢又认真看着文絮璁:我也会护着你的,把你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你,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一不留神,文絮璁看进杜行清的眼睛,那眼睛漆黑,纯粹,又带着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那双黑眸里不掺杂质的,令文絮璁不敢正面直视的感情。 几乎是慌乱的,文絮璁从石头上跳下来,不敢再看杜行清的眼睛,文絮璁看着脚下的石子:你衣服应该干了,走吧。 说完,不待杜行清回应,文絮璁快步走开了这个让他不自在的地方,少年人迎风离开的背影,充满着落慌而逃的意味。 絮璁,杜行清没像以前那样跳下来跟上去,坐在石头上,看着文絮璁的身影:你为什么总是走得这么快,你能不能 等等我。 杜行清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都近乎小声呢喃,自嘲的摇摇头,让那个没心肝的小公子等你,做什么梦呢! 杜行清收拢扇子正要起身去追,不远处的文絮璁却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了。 他听见了杜行清的未尽之言。 你为什么总是走得这么快,你能不能等等我? 但是小丞相不会说讨人欢心的话,于是他停下脚,忍着不自然的情绪,听了他的话,等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搞起来啊!!! 34.第 34 章 嘿!杜行清双手一撑跳下石头,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文絮璁身前,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蹦过来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文絮璁怕他撞着自己,都向后退了一步。 你退什么!杜小侯爷又不乐意了。 小侯爷,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好凶。文絮璁没往后退,漂亮的眼睛向上抬出好看的弧度,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 我没有!我,我很凶吗,没有和他说过很凶的小侯爷立即软了下来:其实我为人很温柔随和的,特别适合过一辈子,不吵架的那种。 可是你在刚刚一刻钟内,和我发了两次脾气。文絮璁伸出白皙的手指,认真的比了个二。 我没有和你发脾气,我只是声音大了一点!杜行清声音柔和的不能再柔和的解释。 文絮璁的手并没有收回去,他只是在听了杜行清的解释后学着杜行清平时的动作,挑了挑眉,表示自己不信。 文絮璁的动作把杜行清萌的不行,越看越喜欢的杜行清伸出自己罪恶的爪子把人家文公子的手指收回去,并且借此机会抓着人家的手不放,随即一手搭上人家的肩以一个全身挂在文絮璁身上的流氓姿势带着文絮璁离开河边。 絮璁你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没有关系,你这样也很可爱,我很喜欢,哎哎哎,别拿手肘打我肚子,那地方疼,乖,至于你刚刚说的我发脾气的问题,我得向你解释,人一旦在情绪起伏太大的情况下,是很难控制自己声量的,但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尽力克制,不会大声和你说话的。 文絮璁只是一时兴起,难得的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人能蹬鼻子上脸到这种地步,两只手被缚走得踉踉跄跄,还要忍受杜行清念经似的絮絮叨叨,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值。 二人一路拉拉扯扯的走回了田间。来到了一片瓜地前,热浪粼粼的太阳下,深绿条纹的西瓜在瓜藤间此起彼伏,一个个的又圆又大,看着饱满的很。 絮璁,吃西瓜吗?杜行清还赖在文絮璁身上,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一只手像给猫顺毛一样的摸了摸文絮璁的下巴:哥哥给你买啊! 文絮璁手肘横在杜行清腰间,示意这人老实一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看向瓜田:挑个甜的。 你放心,看我的,在挑西瓜这一块,本侯爷还没服过谁!杜行清拍拍胸脯,非常豪爽。 文絮璁应了一声,心里不报太大的期待,只是盼望杜行清能选一个熟的就好了,对小侯爷的要求,不能太高。 然后文絮璁看见一边昂首阔步一边从袖口掏着什么的杜行清顿了顿,继而停住了脚,又摸了摸胸口,随即,有点僵硬的停在原地。 文絮璁眉峰一扬,嘴角有缓缓上升的趋势。 怎么!文絮璁看着转身回来,一脸尴尬的杜行清,心知肚明的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个 杜行清动了动唇,正要不好意思的道出实情,他早上出门忘记带银子,就见文絮璁懒洋洋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我的西瓜呢?哥哥。 杜行清猛地抬眼,险些站不住脚摔进瓜田里去,好在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形,不过细看之下身躯还在战栗的发抖。 被一声哥哥刺激不小的杜行清环顾四周,离这最近的当铺在哪,他今天就算把裤子当了也要给小公子买个西瓜! 作者有话要说:  杜行清:絮璁吃西瓜吗?我当裤子给你买。 作者觉得,一个西瓜都买不起的男人不能要,哼(T ^ T) 35.第 35 章 最终小侯爷还是没能当掉裤子。 杜行清一脸坚决而严肃的表情配上他边走边扯腰带的动作太惊悚,吓得文絮璁一把按住杜行清脱外袍的手。 你干什么! 杜行清抬头,神情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挣脱文絮璁的手:给你买西瓜。 这货的力气太大,文絮璁按不住他,挣扎间杜行清的外袍已经被脱下一半,文絮璁一边给他拉衣服一边阻止杜行清继续脱衣服的动作,简直左右支绌。 冷清的小公子快要被这人逼疯了。 杜行清!文絮璁咬着牙,攥着衣襟的手指节泛白,忍的不能再忍了,那你脱的哪门子的衣裳!买西瓜不是卖身! 嗯?杜行清眨着眼睛,无辜与文絮璁对视。 哎!小郎君!你们这在做什么?这两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孤男寡男,拉拉扯扯的实在不成体统,动静太大,连先前被杜行清撞翻水桶的农夫都看见了。 他正在瓜地里浇水,一桶水快浇光了,农夫手里还拿着水桶挑子,见是他们,热情的招呼:衣服在河边晒干了? 啊!老伯!有熟人在,杜行清也不发疯了,十分自然的把肩头的衣服扒拉上去,低头看了一眼文絮璁:絮璁你扯我衣服做什么。 文絮璁: 霎时就黑了脸的小公子转身就要走。 絮璁,絮璁,我玩笑的。杜行清赶紧把人抱住,活像只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别气别气,咱们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还动不动就生气,显得咱们气量多小啊!对吧? 呵!文絮璁都要被气笑了。 絮璁,你 杜行清还在黏黏糊糊的抱着他,还要再文絮璁耳边聒噪,那边农夫已经提着一个个大饱满的大西瓜走过来了,脸上乐呵呵的: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天热,吃个西瓜解渴。 杜行清两眼放光,好像是饿死鬼看见了食物,恩人呐!好歹不用光着走回去不是。 杜行清和文絮璁两人坐在阴凉处的田坎上,手里各自捧着一块西瓜,杜行清低头狠狠啃上一大口,转头看文絮璁在西瓜上咬了一口,红色的瓜瓤上有一个小小的弧度,杜行清摸了摸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小公子那一口咬的不是西瓜,是他身上的肉。 惜命的杜行清转头与农夫没话找话聊如下:好甜,老伯,今年西瓜收成怎么样? 农夫蹲在一边小憩,闻言用汗巾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嘴角裂开笑了:今年么,不错的,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田里地里水分都足,这几日太阳不错,你看我这西瓜,漂亮吧! 农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瓜田的方向,他们三个是一个三角的距离,从杜行清这个角度看,农人手指的方向就是文絮璁。 杜行清偏头,认真的仔细看了一会,笑了:漂亮,漂亮的我都喜欢的不得了。 农人有点不懂,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有怪癖还是没见过西瓜,不过西瓜而已,还喜欢的不得了,但到底憨厚,豪爽的大手一挥:你要是喜欢,等会多摘几个回去。 杜行清手里捧着西瓜,眨着他那双含情眼,偷着往旁边瞥:那倒不用,一个就够了。 文絮璁垂眸低头吃西瓜,没看见杜行清的秋波,在旁边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就吃完了西瓜。 多谢您的款待,不过我们今日身上没带银子,回去后会叫人补上的。 说这话的文絮璁手里拿着瓜皮,仰起头和农人说话时,皮肤显得格外的白皙,神情看起来认真极了。 今天也是一个好看又可爱的小公子呢,杜行清挪了挪屁股,离文絮璁更近了一点。 农人摆摆手:不用不用,我最不缺的就是地里的东西,我去给你们挑几个甜的瓜。 庄稼人都是憨厚又实诚的,在文絮璁和杜行清的万分推辞下,他才为难的挠挠头,深思熟虑的从一大片瓜里,勉为其难的摘了一个大的,不由分说的递到杜行清手上。 拿着拿着,没事快回去吧,这天热,当心中暑了,我挑水去。 恋耽美 ——(15) 农人挑着担子吱吱呀呀的走了,留下杜行清和文絮璁面面相觑。 文絮璁看了看越来越小的农人身影,转头看了一眼抱着西瓜的杜行清,弯腰捡起杜行清放在一边的扇子,站起身:回去吧! 杜行清凑到他身边:不玩了? 拍拍他怀里的大西瓜,文絮璁打开折扇扇了扇:你抱着它能走一段再说。 那有什么不能的,杜行清一只手举起西瓜掂了掂:我能抱着它走一天。 文絮璁举起扇子挡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侯爷在炫耀自己有个西瓜。 36.第 36 章 就如同杜行清没能当掉裤子,他们也没能悠哉的在乡田里逛下去。 两个少爷身形高挑,面容隽秀,其中一个还抱着个大西瓜,走在田间,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你们好啊!杜行清左手颠着西瓜,右手举起对着农人挥来挥去,那架势比谢枝江还像谢枝江:今年地里长得粮食多吧?要交多少给上面呀? 他长得好看,衣饰精美却没有一点架子,脸上笑得犹如春风拂面,立刻让小姑娘春心萌动,大婶子喜不自禁。 地里来送水的小姑娘红着脸,声音又怯又弱:收成好的呀。 举着锄头一挖一个坑的大娘抚了一把鬓发,满眼慈爱:该交多少交多少啊,咱们这又不是偷税漏税的地方。 文絮璁握着扇柄,忍了又忍,在杜行清第五次开屏时果断的打开扇子遮住脸,拉着杜行清的衣领,干脆利落的往外走。 哎哎哎!杜行清的西瓜都快掉了:絮璁,这由不得我说你,你这动辄扯人领口的毛病着实有点不好,你 一直走到田野的外围,文絮璁才松开手,他用手抵了抵眉心:小侯爷,你知不知道收敛二字为何物? 知道啊!杜行清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向他笑:不扯人家衣服嘛! 很快杜行清就笑不出来了,他看见文絮璁冷冷的看着他,虽然这是小公子一贯的风格,但杜行清还是心里打了一个突。 完了,小侯爷一个哆嗦,又惹他生气了。 文絮璁只是看着他,看到杜行清全身紧绷终于知道收敛为何物的时候,他缓缓抬起手。 杜行清不敢看的闭上眼别过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文絮璁只是伸手,打开了那把折扇。 文絮璁扇了扇,奇怪的看了一眼视死如归的杜行清:你在干什么,走了。 嗯?杜行清小心翼翼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着文絮璁摇着扇子歪着头正疑惑的看着他。 噢~走啊,走。 杜行清啊的一声,跟在文絮璁后面,二人走了几步,杜行清觑着文絮璁的神色。 可小公子时不时的扇两下扇子,雪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杜行清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来。 文絮璁不说话,杜行清也不敢说话,两个人默默的走了一大截小路,等杜行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通往官道的大路上,走过转角就是谢枝江上午带他们来停马车的地方。 那 杜行清正开口说了一个字,那低头一路冷清的小公子就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眼睛,杜行清要说的话又止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那什么?拧起秀气好看的眉毛,文絮璁问他。 文絮璁的目光询问中带着审视,小侯爷从离开田地就没说过话,联想到杜行清在田间热情的和那些农人打着招呼,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勤快的姑娘! 不是,我是想问咱们这就回去了,你不多玩会?见文絮璁眉头一皱,杜行清立即补救,生动的演绎了何为怂的彻底。 是,但你还想再玩一会,那我们 不,没有,我不想玩,累了,咱们回去吧! 跟上一马当先在前方开路的杜行清,文絮璁将信将疑的:其实,农家姑娘禀性至纯,你若是喜欢 什么禀性至纯!难不成你看上了哪个农家姑娘!你什么时候看上的!不可能!杜行清都没听清文絮璁后面那句话,当即就一手扳过文絮璁的肩,压着声音吼。 文絮璁: 折扇收拢重重敲在杜行清的额头上:杜行清,你有没有长脑子。 文絮璁眉眼清淡,骂人也像是吟词颂诗那般淡定,杜行清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去乡下玩了一会就能看上一个小姑娘,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有可能,那一旦把这个设想放在文絮璁身上,那便怎么想怎么违和了。 咳!杜行清拍拍文絮璁肩上被自己捏出来的衣服褶皱,欲盖弥彰:我开玩笑的。 走开。文絮璁推开杜行清,别挡路。 但是,你真没看上什么农家小姑娘吧! 别气别气,我就好奇问问。 一路上文絮璁被气得都不想说话,杜行清一会扯东一会说西,也没让小公子消气,正抱着西瓜走在文絮璁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那沉默的小公子却停下脚步,一向低沉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可置信:小侯爷。 怎么啦! 文絮璁细细观察着前方的宽阔大路:你今早是在这下的马车? 杜行清看了看:是啊,哎!马车呢! 前面的大路上,两旁树荫环绕,不远处还耸立着一处悬崖,鹅黄色的小花在崖顶招摇,唯独路边的那辆说好接他们回城的马车不见了踪影。 37.第 37 章 就在杜行清和文絮璁转过拐角的前一刻钟,醉心农事的王管事终于顶着一脑袋杂草从田里爬出来了,他一边挽着裤脚,一边往家走,田里草扯干净了,他得回家拿个锄头挖地。 走到拐角,他看见烈日下的马车和守在一边的侍从。 你们在这干嘛呢!一裤脚的泥水,王管事啪嗒啪嗒的走过去。 我们在这等您,侍从左看看右看看:不是说您要送二位贵人过来我们把人接回去? 贵人?管事一愣,继而想到师爷在岸边的呼喊,他说什么来着? 发现自己记不起来师爷的王管事大手一挥,反正,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事儿!这城里的贵人除了谢大人还有谁,他人呢? 大人已经回府了。 那不就得了,你们也回去吧!谢大人都不在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可是师爷他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们想在这太阳底下晒着就呆在这,我不管。 就这样,马车就这样搭着空气,车轮滚滚的离开了。 我是真没想到,杜行清抱着西瓜,一面在官道上走走踢踢,一面碎碎嘟囔:那个谢枝江看着老老实实,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也会骗我们,他不怕革职吗!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文絮璁不觉得谢枝江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你怎么知道? 他怕革职啊!文絮璁摇着扇子,回答的一脸云淡风轻。 这样突然的不知是褒是贬的语气杜行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累不累? 啊? 重不重?文絮璁指了一下杜行清手里的西瓜,从地里出来到现在也走了好几里,从来没受过累的小侯爷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住:要不换我? 我可以,杜行清立即拒绝了文絮璁帮助的提议:一个优秀的男人,是不会让自己的同床干活的。 轻轻摇着的折扇顿在空中,文絮璁眨眨眼觉得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同~同床啊。杜行清心虚得厉害,但他敢说。 你舌头被咬了。 没有,咱们不是已经,还是年轻,有些浑话说不出口,杜行清近乎自暴自弃的低声嘟囔:同窗一场,你想对我忘恩负义! 同窗? 是啊!同窗,杜行清仰首,笑得兀自风流,他一只手抬起文絮璁下巴,望进那双眼眸里,轻佻的凑近拉近二人距离:你想成什么了! 有些话太过下流,对着文絮璁他说不出,可调戏小公子么,小侯爷不说是信手拈来,也是得心应手。 可他身子前倾,左手还抱着个大西瓜,从文絮璁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杜行清身后的农人赶着牛向前,那牛停住不动,农人吆喝了好半天才慢腾腾的扬起四蹄,路过的地面留下了大滩一坨一坨深褐色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丞相公子觉得好累,这里他真的待不下去了。 啪的一声打掉杜行清的爪子,文絮璁揉着眉心往前走:我什么也没想。 絮璁,你看见没有,杜行清追上去:那头牛拉屎了。 文絮璁: 杜行清一路走来,话就没停过,比树上的知了还要聒噪,实在不堪其扰的文絮璁转头望着他:小侯爷,你抱着东西还说怎么多话,累不累。 累了你就歇会。 不不不,我不累,奈何杜行清不懂文絮璁的意思,咧嘴笑的十分欢乐。 嗯。你不累,那就不累吧! 就是一个西瓜,絮璁不必这样担心我,那天杀的突然用肩撞了撞文絮璁,撞的文絮璁一个趔趄,用着使坏的眼神装着害羞:我要是个姑娘,就该红了脸骂你一句小冤家,然后把帕子丢给你跑了。 我,我没有,小冤家脸上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只是,我 絮璁你看! 文絮璁还没自证完清白,杜行清把头一撇,指着一处眼前一亮:那里有个马蜂窝,我在京城郊外的马虎山看见过比这还大的。 小冤家本能的顺着声音抬头,一个葫芦样深色的蜂巢挂在高高的树枝上,周围还有许多马蜂围绕着进进出出,忍不住多看了一会,他也去过马鹿山,别说比这大的马蜂窝,就是鸟巢,他也没看见一个。 就这一会的功夫,文絮璁忘记刚才的事,眼底都是新奇的马蜂窝:这就是马蜂窝?好大。 这不叫大,杜行清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头,一边走:等回京城,我带你去看那个大的,不知道还在不在。 离那棵树越来越远,文絮璁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个圆滚滚的蜂巢,没应杜行清的话。 那河边是什么?花怎么是红色的,咱们去看看。 还没出声的小公子被他拉到河边,看着长得像一株外形形似水仙的,花瓣艳红的花。 两个人一会去河边看花,一会蹲在路边研究草,在不就是偷摸的见没人去摘路上青青的李子。 呸!杜行清俊俏的脸皱在一起,手里捏着被啃掉一半的李子:好涩。 文絮璁站在一边,一手抱胸一手扇风,眉峰微微扬起:和你说过,李生大道必苦,你不信。 是这个理,杜行清把李子抛的远远的,转头看着他笑:但是这个理也是前人吃了这个酸李子才得来的,我就是不信,想着试试。 文絮璁低头:已经知道的事实,为什么要试。 我不信啊,凭什么人家说的就是对的,我又没试过。 你试过了,这个是酸的。 不不不,杜行清又从树上摘了一个李子,啃了一口:呸!又是酸的,我要试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试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 嗯? 嗯什么嗯呀,小公子,杜行清拉着他走,朝他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快走,回去太阳都下山了。 38.第 38 章 人呢!我让你接的人呢! 知府庭院,谢知江指着车夫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不是说让你们带着京城里来的那二位公子回来吗!你们自己回来干什么!天黑了你们想下了差回家吃饭吗! 车夫头也不敢抬,看着地面像蚊子似的小声哼哼:王管事说让我们先回来,没有什么贵客,我们就 他说什么你就信!谢知江恨不得一刀劈了这个没用的东西:那我给你说的话呢! 大人!师爷山羊胡子也不撸了,拉着谢知江的袖子小声道:这还有人在呢! 毕竟是京城里来的人,带着令牌,谢知江和他客气两句,一盏茶的功夫,客套话还没说上一半,就见得管家冲进来,热得满头大汗:大人,马车回来了,京城来的二位公子还没回来。 什么!谢知江一抖,握着的茶水倒了满身,活像是尿了裤子,顾不得擦,撩起衣服就跑到屋外。 院子里空空荡荡,除了几个瑟瑟发抖的车夫,那两个好看的贵公子当真没有身影。 一直到现在,谢知江看着这毒日头,心情郁猝不能介怀,这个知府,干到头了吧,干到头了吧,干到头了吧! 经过师爷这么一提醒,谢知江才发现他刺激太大,浑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位从京城而来,还不知其来意和身份的又一位大人。 那个谢知江看向那位男子,尴尬的气氛瞬间蔓延:让大人见笑了。 那人身形高大,眉峰处一颗黑痣,看着不是很和善:我无官职,当不起这一声大人。 相处也不是很和善啊,眼看着日头西斜,天气回凉,谢知江的额角沁出了汗:是是是,是下官称呼错了。 恋耽美 ——(16) 大人!二位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谢知江猛的转身,湿衣服都顾不得拎了,由着他湿答答的挂在身上,抬步就要往外走。 大人既然有事,我先告辞,待晚些时候,再来找大人商讨。 好好好,怠慢了大,兄台,晚些时候我给兄台赔罪去。 絮璁,你看太阳,多好看! 你别扯我袖子。 杜行清和文絮璁的声音渐渐近了,那人不说话,只是向谢知江拱了拱手,从后院退出去了。 你看哪,好不好看,拉一下都不会怎么样,杜行清一手抱着西瓜,一手拉着想要努力扯回袖子的文絮璁,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进了院门。 谢大人!有客啊?杜行清偏头一瞥,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人影,貌似有些眼熟,有点像他爹身边的人。 那也是京里来的,二位公子,你们是,咳,如何,那个谢知江犹豫着不敢问,他怕这一问,就引出一场血雨腥风来。 哦!说起这事, 来了来了,谢知江屏息以待,连汗毛都竖得笔直,迎风不动,被贬的第一步来了。 挺好的,没啥大事,以后再接再厉啊!杜行清拍拍谢知江的肩,笑容满面。 文公子,走呀,咱们吃西瓜去。 这声文公子听得文絮璁皱了皱眉,看了杜行清一眼,没说话,可脚下一转,跟着杜行清的步子,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院子。 啊这 这就完了!谢知江看着他们走过的院门目瞪口呆,只有杜行清刚才的那个微笑在他的脑子里无限循环。 那个,谢知江咽了一口唾沫,他们真的说的不是反话吗? 你不该吓他。杜行清死皮赖脸的挤进了文絮璁的院子,找了刀,在凉亭底下坐着,文絮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杜行清正在切西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谢大人?他让我们走了这么久,若不是我厚着脸皮,坐上那辆牛车,咱们现在还在路上走,让他害怕一晚上没什么不妥。 小侯爷也知道,文絮璁坐在石头凳子上,眸光软了下来,但脸上的神情又带着几分戏谑:自己脸厚啊。 呃,杜行清举着一块瓜,此刻正保持着半递出去的姿势:你说这西瓜,我是给不给你呢? 文絮璁搭在石桌上的手敲了敲:随你开心。 小公子坐在那,眉眼含笑,干净得像是十五圆月落在红梅花蕊上的月光,杜行清心里不由自主的软成一片。 给你,都给你,杜行清半是无奈半是气,一遇上这个人,他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你要什么都给你。 39.第 39 章 第二日没什么事,杜行清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去找文絮聰。这人也是作,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去爬院墙。 文絮聰正在树下看书,却被人丢了一颗青葡萄。 把葡萄捏在手里,文絮聰抬起眼,杜行清趴在墙上,手里握着一串青葡萄朝他挤眉弄眼。 只瞧了一眼,文絮聰把头低下去看书。 杜行清嘿的一声从墙上跳下来;絮聰啊,你干什么呢? 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文絮聰不准备回答这个蠢问题,所以杜行清凑到他身边,硬是要挤着坐下的时候,他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合上书发呆。 文絮聰不说话,杜行清谨慎的保持着一个挨着文絮聰却又不挤着他的距离:絮聰? 文絮聰转头:嗯? 你不看书啦! 这样怎么看,文絮聰举着书,四下里一瞧,他本来是坐在树下的一个木头墩子上,不大,杜行清还非要和他坐一块,一个人坐着刚好,两个人就十分勉强了,在这样一个十分勉强的情况下,这话问的真好。 文絮聰心平气和的望着天:不看。 那,那你吃葡萄。 那葡萄不仅青,就连个头也是很小,文絮聰把它推回去,礼貌道:小侯爷吃吧。 啊哈,这个,好像吃不了哈。 文絮聰点头:好像是没有太熟。 杜行清自觉得尴尬,片刻后,他看着坐在身边的文絮聰,又感觉心情明媚了起来,尴尬归尴尬,但是两个这么坐着,倒是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今天还没看见谢大人,杜行清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看树叶缝隙中的天空。 要是平时,谢知江早就在院门口等着,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现在都日上三竿了,门口一点知府大人的影子都没有。 文絮聰目光移到院门口,又浅浅的挪回来,应了一声:嗯。 杜行清开始沉思:是我昨天说的太厉害,把他吓病了? 文絮聰想了想:应该不至于。 我也觉得,杜行清颔首:哪就吓人了,要是真生气,我早就骂他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 文絮聰称赞:小侯爷厉害。 哎,你这是夸我呢,杜行清正要好好和文絮聰说道说道,院外却突然一阵喧哗,就像是木桶里的水拔开了塞子,呼啦一声吵嚷起来。 公子,谢知府去世了! 世子,谢知府去世了! 杜行清和文絮聰的人同时推开院门,与坐在树下几乎靠在一起的二人面面相觑。 两个人被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惊的有点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连那些人嚷嚷的话也没有听清。 什么事?文絮聰最先站起身,一手捏着书背在身后,冷淡的小公子又回来的。 知府大人去世了。 昨日不是还在?杜行清也站起来,与文絮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点凝重。 昨日确实还在,入睡前还去书房练了一篇字,从书房出来后还去看了看知府夫人和他七岁的孩子,然后又去了书房一夜没出来,等师爷有事找他时,谢大人坐在椅子上,眼睛睁着,身体已经凉了。 什么东西!好好的人为什么会死!杜行清走了两步,眉头一皱。 谢大人是畏罪自杀,不算是无根无据。玄衣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封信走进院子:世子,这是他的告罪书,文公子也在。 文絮聰冷漠的点了一下头,转头问杜行清:你家的人? 张青!小侯爷也很诧异:你怎么在这? 那是平阳王手下的人,昨日还以为他眼花。 我奉王爷之命,前来查探靖州知府谢知江偷税一事。 你来,那我和絮文少爷是来做什么的。 张青脸上一派坦荡,毫无作假;王爷是怕二位公子年轻见识的少,特派我来相助,果真二位公子没有看出此人的奸诈面目,在下,幸不辱命。 你如何查出谢大人偷纳税收。文絮聰淡声。 张青抖了抖手上信封:有谢知江的供词为证,好在他识时务,自尽以谢罪,省了我们许多事。 文絮聰眉头皱着,正要说话,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杜行清面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白,他紧紧攥着文絮聰的手,声音有些低:絮聰,外面太阳大,先进屋去。 文絮聰望向他,发现握着他的那只手轻轻的发着抖,盯着杜行清看了一会,很轻的蹙了一下眉心。 皇上和平阳王本就是借着靖州这事发作,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要是谢知江活着,他和絮聰二人回京尚且好说。 但平阳王的亲信一来靖州,知府就留下一封书信畏罪自杀了,这事无论谁听了也说不通,但是杜行清明白,这是他爹不满现状,明目张胆的要提前试探了。 杜行清看着文絮聰关上的门,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都能想到的事,絮聰也会想到,但他还是想要文絮聰避开这些事,仿佛文絮聰不说,他也不说,这些事就不存在,还没发生。 他早知道他爹和皇上的暗潮汹涌,但明面上彼此都是一团和气的模样,说不得有什么嫌隙,杜行清总是觉得时间还早,或是不一定能撕破脸皮。 一旦那层风平浪静的假象被扯下来,杜行清突然就惊慌失措了,如此皇上和平阳王必是会起冲突,那届时, 杜行清垂眸低首,那他和絮聰 世子对文家的公子很是上心。 杜行清转身,他长得快,比一般人要高出许多,低头敛着眸光看向张青时带着点审视的味道:把谢知江逼死,我爹他想做什么? 世子不用担心,虽然会有一些小波澜,但是,王爷他会控制好的。 果然就是那些事,杜行清闭了闭眼,这辈子就这么喜欢一个人,他娘的怎么就这么难。 40.第 40 章 靖州知府畏罪自杀的消息传的很快,从京城来的人第二日就要回京了。 晚上,文絮聰站在院子里,夜凉如水,目光越过院墙,沉静而幽深,少年公子的脸上如同月色,蒙上一层纱,教人看不清表情。 就是这面墙,在靖州这两天杜行清不知道爬了多少次,每次嚷嚷的文絮聰头痛,但这会院里一个人都没有,文絮聰却没看见那个俊朗的少年郎趴在墙头上对他笑。 一直到更深露重,袍子被露水打湿了一片,文絮聰转身,一言不发的进了屋。 第二日启辰上了马车,文家的小厮扶着文絮聰上了马车:公子,小侯爷他们还没出来,要等吗? 文絮聰看了一眼谢府的方向,朱红的大门依旧鲜艳,青鸟飞过长空落在檐上歇脚,长出院墙的树枝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了,文絮聰放下帘子,袖子稳重的垂在双膝上:我们先回去。 吱呀的马车声逐渐响起,车轮溅起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飘浮,细细小小的,风也吹不散。 因为谢知江的死讯,皇帝平阳王的冲突越发严重,京中局势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朝中大臣们明哲保身,每每退朝时大汗淋漓,汗衣能拧的出水来。 文絮聰杜行清二人自从回京,就没在见过面,但他们在宣乐门碰到了。 宣乐门有两座城墙,一南一北,本是修建用来兵事,这些年战乱平息,一时间倒荒废了许久。 那日文相偶然带着禁军去宣乐门打扫尘杂,刚好碰上了凑巧带着兵来宣乐门操练的平阳王。 文程玉在南,杜渊薮在北。 双方在城墙上对峙,阳光大好的时候,现场却如同拉紧了的弦,一触即发。 文絮聰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的杜行清,他站在杜渊薮身旁,看上去有些憔悴,这几日也不知干了什么。 杜行清当然也看见了文絮聰,他的目光移到文絮聰的身上,又含糊闪烁的避开了。 文絮聰眉目沉静,站在文相身后一言不发。 王爷这是何意,文程玉背着手站在城墙上:私自带兵出营可是重罪。 文相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将士们劳累,带着他们出门吃一顿好的而已,杜渊薮突然提声:我帐下的豪杰们,今天吃的好不好? 士兵们纵声欢呼。 好! 多谢王爷! 这顿饭给劲! 既是犒劳士兵,来这宣乐门做什么,这可是禁地,除非皇上有旨,不得随意进出。 将士们吃饱喝足,兴致高涨,想要操练一番,我也不好驳了他们,宣乐门!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文程玉提前就放出风声要来宣乐门打扫,杜渊薮早就点好亲兵跟随前往,在城墙上对峙,倒像是两个人都有苦衷一般。 最后,杜渊薮身边的人按耐不住:我家王爷不过就是上了一会宣乐门,以前不是没来过,丞相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我平阳王府没人吗! 此话一出,平阳府的弓箭纷纷搭在城墙上,文府的人也拉弓上弦。 父亲。文絮聰皱眉,侧身想挡在文程玉身前。 无妨,你站后面去。文程玉让文絮聰退到一边:他不敢伤人。 爹!另一边,杜行清也不满的想要把杜渊薮拉到身后来。 怕什么,他不敢射箭。杜渊薮一把把杜行清推到后面。 两方都以为对方不敢射箭,偏偏队伍里面就有一根筋的蠢货,听了文程玉的话怒火朝天,王爷这么多年头一次叫他们出来吃一顿好的,竟然遇上这么个迂腐的半吊子秀才丞相,真以为他不敢射么! 那小兵心里话叫嚣的破了天,弦崩到最大弧度,以至于拉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弓弦割破了手上的皮肤,但他咬紧牙关,满心愤懑,理智告诉他不敢撒手。 偏偏这时身边的人似乎也很紧张,到了极致竟然抖了一下,手肘撞到小兵的肩,小兵的身体一偏没了平衡,条件反射的松了手。 纯黑的弓箭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破空而来,速度快到众人反应不及,只是眨眼睛,箭头已经飞过城墙,直冲文絮聰胸口。 文程玉抬头,满眼惊愕,他都能箭矢带着的凌厉风声。 千钧一发之际,文絮聰抢过身边一人的弓箭,拉弓搭箭毫不犹豫,一剪射出。 他一只手没力,准头失了大半,城墙上两箭相遇,文絮聰的箭尖堪堪擦过那支箭尾,那箭偏了一偏,倏忽而至,直接没入文程玉胸膛。 爹! 大人! 丞相! 鲜血霎时间涌出来,文程玉胸前一片血红,被箭带的惯性向后倒去,文絮聰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41.第 41 章 利刃穿破胸膛,文程玉半磕着眼,眼里神采已经涣散了,软绵绵的向下倒,好在文絮聰手疾眼快的扶住他。 谁射的箭!谁射的箭!另一边的城墙上,杜行清睚眦欲裂,看着比文絮聰这个正牌儿子还要生气:他娘的谁让你们射的箭! 恋耽美 ——(17) 小兵手上还拉着弓,全身僵得像一块铁板,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害怕的呼吸断的比中了一箭的文程玉还厉害。 杜行清,你抽哪门子的风!杜渊薮皱眉。 虽说文程玉中箭在意料之外,可杜行清声嘶力竭,实在是有些失态。 能抽什么风?你们怎么不想想自己疯不疯,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争得你死我活,我就是脑子有病,比不得你们一群人! 有道是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杜行清全顾不上了,他心口梗的厉害,手指用力攥紧骨节处泛着青:他的爹在城墙上,被我爹的人射了一箭,你说,你说 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杜行清眼眶酸涩,险些要落泪了,但对面一片惊慌失措,他又眼底闪着水光的笑了,事已至此,他能说什么。 杜行清!你到底怎么了!杜渊薮喝了一声,他好好的一个儿子,自从靖州回来就像是中了邪,这会又像个刺猬似的到处扎人,看着更像是入了魔。 我没怎么,我好得很。 小侯爷眼眶通红,一脚踢开身边的人,不敢看对面城墙的小公子,跌跌撞撞的跑下了楼。 你去哪?杜渊薮没想到这儿子如此癫狂,眨眼间就看不见他的人影。 相爷!匹夫敢射 这边文程玉的人正不知所措又满心愤恨,文絮聰已经把文絮聰抗在肩上,匆匆向墙下走:去找大夫,快去! 文絮聰脚下片刻不停,把文程玉背回府中,父子二人满身是血的踏进文府的大门把一地的丫鬟下人们吓了一条。 好在大夫来得快,给文程玉止血拔箭上完药后,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夫人公子宽心,相爷这伤未伤及心脉,偏了一寸,只是看着血多现下血已经止住了,没有性命之危。 丞相夫人捏着帕子坐在床边,闻言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老天保佑,多谢大夫。 大夫拱拱手,径自出门写药方去。 文絮聰送了几步,走到门口,大夫已经走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坐着的夫人和躺着的老爷,身形一滞,不知道该回去还是应该退下。 正犹豫,夫人掖了掖文程玉的被角,已经看向他,这六月的天,眼底一点温度也没有:你爹在城墙上被人射了一箭,你怎么没把他看好? 文絮聰垂在袖子里面的手还在微微的发着抖,身上一身血迹,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看着狼狈极了,他微微垂着眼:是我的错。 夫人从上到下扫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了:去换身衣裳来,相爷受伤,探病的人不少,别丢了文家的脸面。 左手掐着手心,手肘处疼厉害,文絮聰轻轻颔首:是。 挺拔隽秀的少年跨过门槛时,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孤高冷傲,像一棵风雨不折的竹,却想到了城墙上那个跑下城墙的身影,那个孤傲的影子便有点歪斜了,带着点伤心又茫然的弧度。 记忆中的小侯爷意气风发,何曾颓唐萎顿过。 文絮聰穿过长廊,前方有一棵玉兰树倚在墙边,靠着青砖瓦黛,花枝舒展,像极了那块被他藏在房里的花枝玉。 文絮聰从不在自己院外的文府摘花,今日他却不知怎的,在树下折了一枝。 玉兰花在掌心里怯怯的躺着,文絮聰低头盯了它半晌,面无表情,此刻太阳西斜,文絮聰仍旧觉得热,到处都热,透着一股令人心烦闷。 然后,文絮聰眸光一闪,就像是不经意的,还沁着香的玉兰枝被扔在树下,文絮聰转身,修长的身影大步的远了。 42.第 42 章 文絮聰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玉石相击的清朗,但他一般很少说话,加上冷漠疏离的态度,别人只想避开,没有在意他还有一把清清的好音色。 但杜行清知道,小公子声音放低,和缓平直,一开口,就顺着耳朵往下,一直落到了心里,不知道是不是他自作多情,听着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但是现在,无论是杜行清自作多情还是文絮聰在真的撒娇,似乎这个问题都没有很大的意义。 残阳如血,小院凉亭上坐着一人,腰背悬空靠在栏杆上,脖颈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拿一只袖子遮着眼,另一只手垂在身边,握着一个酒壶,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酒壶。 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人满身的颓唐之气遮掩不住,连带着夏意森森的小院都萧瑟了几分。 好半天,躺在凉亭里的杜行清才动了动,仰头灌下半壶烈酒,也不坐起来,就着这么个姿势,张口就往嘴里倒,直到被呛着了,才直起身靠在柱子边咳嗽。 咳了半晌,杜行清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落到院墙外面,只是还没有黑,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周围的虫鸣扰人,杜行清眉间拢起一股阴郁,愁苦又无奈,烦躁的心情一上来,又想到今日的事,杜行清想到谢知江因为朝堂纷争为了家人自杀谢罪,想到城墙上文程玉被他平阳王府的人射了一箭如今生死未卜,再想到文絮聰站在文程玉身后,他看不清他的脸。 絮聰应该是生气了吧。 啪的一声,酒壶被扔在地上四分五裂,黄昏刺眼,杜行清用手挡着眼睛,低低的笑了,却有水痕顺着手指缝隙留下来。 他倒是很喜欢那个丞相家的小公子,可惜,现今看来,他和小公子,是绝无可能了,如此也好,小公子日后娶妻生子,少不得和他一个男子在一起要幸福和美。 这样想着,杜行清却是无可奈何的,满腹惆怅的,低叹了一声。 杜行清把手挪开了半寸,那没有遮挡的眼帘感到有影子一闪而过,条件反射的,杜行清手还挡在脸上,已经睁开了眼睛,向前方看过去,待他看得全貌,猛的一颤,杜行清瞪大了眼,浑身酒意清醒了大半, 他正对着的,是一面二人高的院墙,此刻,那面墙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正转过身面瞧着他。 转眼间天已经暗了,月亮挂在半空,那人的脸在月光下白皙的几乎透明,像极了故人。 杜行清手还搭在脑门上,愣愣的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他靠在柱子上发呆,文絮聰已经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朝着杜行清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杜行清的呼吸也随着逐渐清晰的视线越来越轻,最后几乎是屏息的看着眼前的人。 文絮聰终于站在了杜行清的面前。 小侯爷的眼眶还是通红的,因为不敢置信,他的头向上仰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小心翼翼的生怕面前是个泡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看着挺可怜的样子,小公子这样想着,忍不住俯下身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属于文絮聰冷冽的清香包裹这杜行清,杜行清僵着背,连呼吸都快停止了,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是那种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又怕是做梦一样的患得患失,以至于让杜行清忘记了今夕何夕。 只是一个拥抱,杜行清就像是做梦那般的不真切,下一刻,文絮聰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打入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文絮聰安静的抱着他靠了一会后,用那种很轻的,压低的,在杜行清自作多情听来像是撒娇的声音:带我走,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实话,这两天我这么勤快,你们不夸我都不行(●u●)??」 43.第 43 章 趁着月色, 杜行清带着文絮聰走了。 没有去处,借着月亮沿着小路出城,也不觉得疲惫,他们穿过山林, 踏着石头走过小溪, 杜行清先一步跨过溪流,向后去扶文絮聰, 文絮聰拉着他, 杜行清手上使劲, 把人带过水面。 月色朦胧, 杜行清转身, 身后天幕低垂, 星河灿烂, 一片夏意森森, 他朝文絮聰伸出手, 笑了:絮聰, 过来。 文絮聰垂眸,在月朗风清中走近他, 二人手心相贴, 袖摆在风里绕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等到那座熟悉的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二人才发现,他们走到当初断崖下的那片山林。 夜色此刻浓稠的像化不开的墨, 睡意在瞬息之间笼了上来,一直到文絮聰在杜行清怀里趴着睡觉的时候,杜行清的手还抚着他的脸,清浅呼吸萦绕在杜行清的指尖。 杜行清还有些恍惚, 他带着千娇万贵的小公子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不是他把小公子打晕扛来的,是小公子自愿跟着他来的,现在还抱着他睡觉,看着十分香甜。 木屋里没有被褥床铺,胜在门窗完好,干干净净的沁着野外花草的清香,杜行清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安心的闭上眼,管他的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睡意是会传染的,杜行清眼睛刚刚合上,立刻睡了过去,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静静给相拥而眠的两个少年镀上一层银光。 文絮聰睡的很熟,杜行清知道,但是到第二日天光大亮,他醒来发现文絮聰还躺在他腿上没有醒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并且这种意外在他动了动腿,文絮聰在他腿上翻了个身,头贴着他腹部蹭了一下仍旧没有睁开眼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絮聰这是,在赖床? 因为这个想法,杜行清觉得腿上的小公子更加可爱了许多。 许是察觉到身下的触感不对,文絮聰只是小小的赖了一会,片刻后他埋在杜行清腿上的脑袋动了动,露出一只眼睛来,淡色的眼眸倒映着杜行清的脸,声音低低的:早。 因为这一个字,杜行清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声音微哑:早。 还有点困,文絮聰瞅了一会,又把脑袋埋回去,半天不动,像只需要冬眠的兔子。 可是兔子不需要冬眠,杜行清戳戳兔子露在外面的腮帮子:起来了。 兔子的声音闷闷的:嗯。 咱们在这里玩几天。 嗯。 你喜欢这里吗? 嗯。 杜行清怀疑他在敷衍他。 揉了一把兔子头,杜行清哄;那你把头抬起来。 沉默了一会,文絮聰把头抬起来,睡觉向下撇着,看起来还有点不乐意。 轻声细语陪着说了一会话,兔子,哦不,文絮聰终于舍得起床,虽说他们昨夜在地上抱着睡了一宿,可是,在文絮聰看来,睁开眼不睡觉这个状态就是起床。 屋外面离小溪不远,杜行清带着文絮聰把小屋收拾了一番,又东找西找的发现了一条下山的近道,添置了不少东西,被褥,家具,碗筷这些,算是齐全了。 至此,他们在这山间算是正式住下了。 杜行清扎着高马尾,交颈圆袍意气风发,文絮璁清簪半挽,一身白衣素雅风华。 白天太阳大,他们在藏在山林里的小屋里睡觉,晚上就躺在细小的野花堆里看星星,杜行清说着好玩的事,文絮聰趴在旁边仔细的听。 杜行清摘了一朵花别在文絮聰鬓边,文絮聰拢着头发没说什么,耳后却红了一片。 然后跨过小溪到一片竹林边的小石桌子上喝酒,小溪边的石头多,杜行清跳过去一块石头再转身拉文絮聰,风把二人的头发吹得飘起来,衬着月色,飘飘欲仙。 文絮聰不会喝酒,杜行清给他倒一杯酸梅汁,一壶果汁下肚,文絮聰的脸看着比发间的花还要娇艳。 遇到好天气的时候,杜行清也在树下练一会剑,少年挥剑时身形飘逸,红色发带随着动作在黑发间舞动,意气风发的影子就在剑花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在此期间,杜行清发现文絮聰简直乖的不得了,干什么都说好,说什么都同意,他有的时候没话,听杜行清的话也很乐意,卸下那层冷漠外壳的小公子露出了内里温润柔和的一面。 文絮聰如释重负的和杜行清在山里生活,眉眼间的满足和愉悦几乎快要溢出来只是他有的时候看向杜行清微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44.第 44 章 立秋, 还没过末伏,七八月的太阳还是很热,金灿灿的阳光撒了一地,山林里树影婆娑, 投在地上的影子清清凉凉。 小木屋的房顶被几棵树挡着, 屋外还放着一个小桌子,两张小木椅, 在此处不用摇扇子看着都很凉快。 山里的风大, 不时的刮过几阵大风, 木门被吹得吱呀乱响, 片刻后,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接着, 身形修长少年打开了门, 只批了一件外袍, 中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如今这个时候屋里屋外都是一样光亮的了, 少年把门拉开也没想着关上,打了个呵欠蹲在门边拨弄门栓。 屋里的床榻陷进去了一坨, 还睡着一个人, 少年拨门栓的动作很轻,但是还是有轻微的响动, 床上的人动了动,也掀开被子, 下床蹲在少年旁边。 少年唇红齿白,脑门上还翘起来一缕头发,蹲在门前眼睛向下垂着,看着还很困怠。 文絮聰把脑袋放在膝上, 看了一会门栓又看着杜行清,看过去看过来的,就是不说话。 杜行清揉了一把小少爷的头,立在脑袋顶上的呆毛被揉下去了。 这里松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门栓,杜行清把吊在门上的木头栓子指给他看:看见了吗? 文絮聰伸出食指戳了戳:看见了,怎么办呢? 找个东西把它钉起来呀!文絮聰才起床的迷糊劲实在有趣,杜行清笑起来。 这里没有钉子。文絮聰打量着空旷的小屋,这里只有桌椅柜子,还有几套衣服,昨天刚刚收拾了一遍,墙缝里都找不出一根钉子。 那怎么办呢?杜行清苦恼的敲敲脑袋,随即把文絮聰从地上拉起来推到床上坐下,俯身看着他低低的笑:睡好了吗?还想不想再睡一会? 文絮聰抬眼望过去,杜行清的脸刚好映入眼帘,这个距离有点危险,他的眸光闪了闪:不想。 恋耽美 ——(18) 那咱们去山下买钉子好不好,这个门吵得我夜夜睡不好觉。 文絮聰看着他,突然偏头在杜行清脸上亲了一下,很快,一触即分。 小公子亲了人,明明不好意思还要撑着绯红的面皮,强自淡定移开目光:好。 那个吻很轻,但杜行清还能感受到脸上柔软冰凉的触感,他没动,愣愣的保持着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些傻。 清静的小木屋似乎连空气的凝固了,片刻后,迸发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我给你拿冠来绾头发。 匣子被翻的杂乱无章,觉得哪个都好看,但想着要带在文絮聰的头上,就觉得哪个都不好看了,杜行清看着匣子半晌,索性把它搬到文絮聰身前。 里面发冠玉簪零碎的躺成一堆,分不清谁和谁原本是一对的,乍一看像是被人摧残过似的。 文絮聰看了半天,最后拿了放在床头的发带,把头发绑好了。 那,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急吼吼的没拿稳,杜行清捧着水撒了文絮聰一身,文絮聰拎起湿淋淋的衣服,默不作声。 我给你拿衣服来。 衣服胡乱的捧到文絮聰身前,杜行清狗胆包天的脱文絮聰的衣服想要帮他换,文絮聰抬手去挡,这个时候没有几分理智的杜行清手下没个轻重,刺啦一声,文絮聰的袖子被扯下来一节,露出半截白皙光滑的肩头。 文絮聰闭了闭眼,实在没忍住: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折腾我吗? 他才没有,杜行清委屈巴巴的蹲在一旁,不敢惹文絮聰生气。 直到文絮聰换好一身青色衣袍,绰绰风姿,自己才飞速的换上一件白色袍子,朝着门口意气风发:咱们出发吧! 杜行清穿白色显得玉树临风,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文絮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他实在没忽略掉一个很严肃的事实:你不洗脸吗? 洗脸!杜行清一愣,立刻昂首挺胸:我不洗! 文絮聰被他唬的顿了顿:为什么不洗? 杜行清看了他一眼,比刚才更大声的说:你刚才亲了我,我不要洗脸! 那一瞬间,文絮聰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在此后的一柱香的时间里,文絮聰试图说服杜行清他亲他这事,和他不洗脸这事其实是没有冲突的两件事。 但杜行清显然是个油盐不进的货,就是不动,最后耍赖的梏着文絮聰给他擦脸的帕子,抵死不从。 文絮聰力气没他大,两个人扭打半天他累的满脸通红,有些气喘的拍了一把自己腰间的手:杜行清! 看出小公子有些恼了,杜行清眼睛一眨:那我洗了脸,你再亲我一口,补回来就不可惜了。 这是个什么歪理,文絮聰又气又好笑,靠在杜行清怀里缓了片刻,瞧见照进屋里来的一片日光,夹杂着花草的影子,影影绰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虐,可能吗,可能吗,我这是甜文呀 45.第 45 章 一番折腾, 日头爬上了三竿,两个人才从屋里出来,一路说说笑笑,树荫下走着又凉爽, 似乎转眼间就到了山下集市。 好热闹。文絮聰从来都是做完什么事立即回家, 从不在外逗留,在书院里下学时也是这样, 抱着书匆匆穿过闹嚷的街道, 并不像今天这样, 身边有个杜行清, 也不急着回家, 看见好玩的, 有趣的, 凑上去半天也无妨。 小公子站在杜行清身边, 眼珠在视线范围内小幅度的转动, 荡漾着兴奋的光。 集市上哪里都热闹, 就是有一点不好,杜行清一把牵住他的手:容易走丢啊。 文絮聰身子一僵, 他没有被人牵着逛街的经验, 动了动就想挣开:我不会走丢的。 杜行清却扣紧手指,将他一把拉近了:听话, 走丢了我到哪里去你去。 这话说的,像是在哄小孩, 文絮聰耳尖红了一点,掩在长袖下面的手倒是不动声色的握了回去。 走,我给你买东西吃去。杜行清眉梢扬起来,看上去眉飞色舞的, 像是掉进了蜜罐子似的。 文絮聰跟着他走,小声喊他:小侯爷。 杜行清回过头:嗯? 你带银钱了吗?他没忘上次在田里吃瓜的事。 你放心,杜行清拍着胸口向他眨眨眼;多着呢! 集市上人来人往,两个人的身量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这一回头,引得有些小姑娘不住的拿帕子遮了眼往这边偷瞧。 文絮聰感到掌心里微微出着汗,握着他的那只手却是并没有半分想要松开的意思。 吃不吃糖葫芦? 文絮聰正出着神,一串红色圆滚滚的东西映入眼帘。 我吃不了一串。文絮聰接过来咬了一口,看杜行清手上空荡荡的:你不吃吗? 小公子嘴里塞着一颗山楂,把一边脸颊撑的鼓起来,说话间一鼓一塌,像极了兔子吃草。 吃一两个就成,留着肚子吃其他的,杜行清牵着吃糖葫芦的小公子往前走:我就估摸着你吃不完,就买了一串。 啊?文絮聰嚼着糖皮,周围又吵闹,他没怎么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杜行清一会扯扯人家衣服,一会又揪揪人家发带,文絮聰在吃东西,好脾气的没理他。 等文絮聰吃了三颗山楂,把糖葫芦串着捏在手上,并没有把它向前几次那样放在嘴边咬一口的动作。 文絮聰还没说话,杜行清就探过身去拿他手里的糖葫芦:不想吃了? 虽然不知道杜行清要干什么,但是文絮聰还是把糖葫芦递出去,老实的点头:有点甜。 我就知道。杜行清极为自然的咬下一颗文絮聰吃剩下的糖葫芦,声音清脆。 这样,你,不好吧!小公子当街被杜行清的举动弄的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有什么不好,你这小公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杜行清咔咔几声,一口一个,几颗糖葫芦就被他下了肚:你看这些婶婶姨娘,做生意多辛苦,你舍得浪费吗? 强词夺理,文絮聰看他一眼,没什么脾气。 快快快,刘老糖今日在城东开摊子,去晚了很多人等着呢! 跑起来。 杜行清正在铺子上瞧着一直竹编的小笼子有趣,身边的人一群一群的都往同一个方向跑。 这是怎么了? 您二位不知道?我们这镇上有个做了几十年糖人的老师傅,那手艺可是一绝!画的糖画惟妙惟肖的,像是活的似的,那老虎糖人,能把小孩子吓哭。 热情的货郎小哥还没介绍完,身边的人似乎眼睛已经在放光了。 是吗!那可得去看看。杜行清把一锭银子放在那支小竹笼旁边,拉着文絮聰跟着人流挤进去。 哎,客官,你的东西还没拿呢!小哥头一次见给钱大方还不要东西的,急得拿起杜行清搁在台子上的银子大喊。 杜行清头也不回的朝他招招手:回来再拿! 然后低头对文絮聰小声嘟囔:还拿东西,要是我们去迟了没有糖人了怎么办? 会有的,文絮聰安慰他:如果没有了就买块糖回去在锅里煮一煮也是一样的。 好像,不是很一样。 到了。 杜行清顺着小公子的声音,脑袋往上一抬,就看见一个糖人摊子支在河边的榕树下面,因为人多,做糖人的老师傅看不见脸,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人,男女老幼都有,旁边也是一个摊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画,栩栩如生,两个八九岁的小孩,一个小姑娘一个小男孩歪歪扭扭的把一张纸贴在糖人画前面,上面写着一行字:老弱病残及七十岁以上者可自行拿一支糖人,不必排队。 杜行清眯着眼睛看完那行字,一敲掌心:絮聰,咱们吃亏了。 文絮聰:什么亏? 杜行清一脸惋惜:吃了年纪的亏。 你还是排队吧。 噢!杜行清应了一声,转过身去。 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个满头白发还有点佝偻的老者。 杜行清看看老人的头发,又抬头瞅瞅天上的太阳,觉得这大太阳的老人太辛苦了,就好心提醒老人家:老伯,那边七十岁以上的不用排队。 老者目视前方,没有动静。 应该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杜行清心里越发不落忍了,拍着老人的肩膀更大声的又说了一遍:老人家!那边老弱病残不用排队! 一阵寂静后,老人还是没有理会。 杜行清不死心,又说了一遍:老人家,那边七十岁以上的老弱病残不用排队!!! 这次老者终于站不住了,他转身颤颤巍巍的朝杜行清吼:我今年才六十九!六十九,六十九! 喊完犹自不解气,又愤愤补上:早上出门还喝了三碗稀饭,地里草都是我挖的,老弱病残,我算哪一个! 七十算了,老弱病残也能忍,七十岁的老弱病残实在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文絮聰挡着脸表示,我不认识这个人。 46.第 46 章 年轻人, 以后日子还长,现如今小小年纪就以貌取人,以后还怎么得了。 刚才连眼神的吝啬给一个给杜行清的老者此刻对着他说教不绝,杜行清连连致歉, 是我的错, 是我不对。 老者犹嫌不够,指着他身边的文絮聰:我看你弟弟长得好看, 我能说他是个绣花枕头, 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吗! 杜行清向他挑挑眉, 文絮聰低头, 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他啊!他可不是绣花枕头, 他在书院里文试武考都是第一呢! 第一啊!老年人都喜欢上进的孩子, 闻言仔细的盯着文絮聰看, 文絮聰轻轻的颔首, 有礼貌, 老年人笑嘻嘻的点点头, 转眼对上杜行清,立马花白的眉毛竖起, 又是另外一副神情。 就是说, 下次不能如此莽撞,也是老头子我脾气好, 不同你生气,你换下一个人试试, 保准上手揍你。 杜行清看着老人身材瘦小,四肢枯瘦的像是小树棒,嘴角抽了抽:老伯宽仁。 哼!年轻人。 老者仰着头轻蔑一叹,抚了抚衣袖, 径直到旁边铺子,一头扎了进去。 给我来一个猪拱食的糖人,回家哄孙子去。 老人瘦弱的身影在人堆里起伏不定,就像是浪里的船帆。 他,他干什么去了?杜行清觉得自己对某些事的感观出了一些偏差。 文絮聰: 那边老者已经拿着一只猪啃着菜叶子的糖人从人堆里心满意得的挤出来了。 捏捏杜行清的手,文絮聰安慰他:没事,都过去了。 可是他明明说 到我们了,快走。文絮聰推着他,三两步来到糖人铺子前面的小板凳上面坐下。 杜行清: 杜行清坐在小板凳上,愁怨颇多。 这位公子,看着有点不开心啊。买糖人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平时人家来买糖人都是欢天喜地的,这位怎么看着像是被人骗了钱。 不是被骗了钱,但也差不了多少,杜行清依旧不能想明白。 没事,来,老婆子送给你一串糖,小孩子嘴里甜就会开心了。 我不杜行清想说他已经不小了,糖人老婆婆已经把麦芽糖拿棍子一戳一提,棍子那头便插了一个圆圆的糖团子。他一张嘴,就被满口塞了糖。 你也有,来。不搞偏爱那一套的老婆婆又拿了一棍子糖喂到文絮聰嘴里。 两个人嘴里含着糖,互相对视一眼,光天化日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多亏糖人婆婆的福,杜行清心里本来也就没多大的那点情绪也没了,他抿了抿唇,何况嘴里的糖还挺甜的。 你二位看着年纪不大,想要个什么糖人呀?老妇人抽了两根棍子放在做糖人的铁皮架子上,笑眯眯的问。 唔,杜行清把糖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含糖的文絮聰,用糖指了指:可以画个他吗? 老婆婆愣了愣,打量了二人一眼,笑了:可以可以,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我家的两个祖宗就不行,天天打架。 我们不是兄弟。 不是兄弟,婆婆倒糖的手有瞬间的迟怠,但片刻后又接着画糖人:那感情真是好! 恋耽美 ——(19) 老婆婆画了几十年的糖画,用糖画人也是轻车熟路,只是几句话的时间,她手上就多了一个小小的糖画版的文絮聰。 好像他!杜行清眼前一亮,举着糖人对着文絮聰看了半天,喜欢得不得了:婆婆,好厉害! 婆婆笑得眼不见牙,眼角的沟壑更深了:这有什么,你们喜欢就好。 她又转头问文絮聰,像哄小孩子似的: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糖人啊? 文絮聰把嘴里的糖拿出来,手指捏着棍子把那颗糖团子转了几圈,脸上有点红:您能捏一个他吗? 半盏茶的功夫,杜行清和文絮聰站在街边的屋檐下,手里各自拿了一个糖人。 只是看着那两个糖人娃娃,杜行清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乐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真好看! 文絮聰没说话,倒是把手里的糖人杜行清往旁边的那个糖人文絮聰身上靠了靠,头碰着头。 我不吃你,我要把你好好放起来。 文絮聰一愣:我也不吃你。 这两个人的对话,听着还怪瘆人的。 走,吃不了糖人,我带你吃其他的去。 文絮聰点点头。 杜行清带着文絮聰走街串巷,遇见什么好吃的就买上一份,文絮聰只吃了一点,剩下的都被杜行清吃光了。 等到杜行清手上大包小包提着,都是今日一天买的东西,从吃的到用的再到玩的,什么都有,稀奇古怪的一大堆。 街角有个老翁带着草帽,前面摆着木头篮子,里面整齐的摆着几个陶瓷罐子,还没走近,一阵的酒香扑鼻。这酒香和文絮聰平时闻到的酒不同,酒味淡,更多的是瓜果的清甜,一直没喝过酒的小公子心动了。 小侯爷,你看那个。 杜行清感到小公子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他顺着文絮聰的目光看过去,挑了挑眉:那是酒?你想喝酒了呀! 二位小少爷,老翁看见两个人朝自己这边看过来,笑了:看看我这酒,自己家酿的,可好喝了。 我们买点回去尝尝。文絮聰眼睛亮晶晶的,一直拽着杜行清的袖子。 你能喝酒吗?杜行清腾出一只手来拎着小公子的后脖颈把人拉回来:我一直没见你喝过。 哎!我这酒不醉人的,我喝了它几十年,从来没醉过。 老伯说他没醉过。文絮聰被拎回杜行清身边,提醒他:几十年呢! 不醉人呀!小侯爷故意不看他:可是咱们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了,你还要买,晚上怎么回家,你要是和我撒撒娇,我就给你买酒,好不好? 秀气的眉头皱了皱,显然这辈子文絮聰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小公子站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杜行清也只是想逗逗他,一瓶酒有什么大不了的,看着文絮聰为难自己反倒是心软了。 杜行清刚想说我给你买吧!就看见文絮聰仰起头,认认真真的撒娇:我可以得到一瓶酒吗!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行人,眼前是文絮聰如画的眉眼,耳边文絮聰的那句话还在回荡,杜行清感到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 片刻后 买!老伯,你这篮子里面剩下的酒我都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文絮聰见证了文絮聰极不理智的一段时间。 絮聰,你要这个簪子吗?买! 你看了刚刚那个铺子一眼什么意思,买! 那个你要不要,买! 不如我把这条街买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如你买点脑花回去补补脑子吧 47.第 47 章 最后是文絮聰拉着杜行清, 把他拖走的。 杜行清向渐行渐远的街道伸出手:我觉得我还可以买。 文絮聰:不,你不可以。 大晌午的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身的汗,杜行清打水来两个人各自洗了一遍。 文絮聰穿着雪白衣, 就杜行清出门倒水的功夫,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床上去了,被子两角掖的好好的, 靠在床头两眼亮亮的看着他。 你这是杜行清愣了愣, 看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要睡觉了? 文絮聰拍拍旁边的床铺:嗯。 可是现在也是未时末了耶, 杜行清把到嘴的这句话咽了回去, 秋收冬藏夏午眠, 没什么不妥的。 杜行清这样想着, 心安理得的上了床。 觉得不妥, 等杜行清躺在床上闭上眼的时候, 听着窗外阵阵风声, 文絮聰又在旁边睡着, 一时间觉得日子安逸又顺遂,实在是不能再好了, 心思放松, 脑袋一偏,和文絮聰碰着头, 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文絮聰正闭着眼,听见旁边的声音变得舒缓绵长, 他睁开眼,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小侯爷线条流畅的下巴,文絮聰轻轻的往旁边挪了挪。 杜行清侧着头,鼻梁很高, 睫毛漆黑,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皮肤白皙,就算是闭着眼也挡不住的意气风发。 他可真好看!文絮聰看了半天,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等他睡醒了,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点灯,杜行清一手支着头,正看着他。 文絮聰迷迷糊糊睁开眼,杜行清笑起来:醒啦! 睡的昏昏沉沉的文絮聰一头把脑袋扎进枕头里,没醒,还能睡。 别睡了,杜行清拍拍文絮聰的背,又捏着人的下巴把脸抬起来,声音很轻:反正今晚上咱们是睡不着了。 文絮聰把脑袋搁在他手上,抬眸看着他,眼底荡漾着光。 杜行清呼吸一窒,把人放回枕头上,下床去找蜡烛。 拿了火折子点燃了床边的烛台,杜行清转身一看,文絮聰还是杜行清下床前把他放在床上的那个姿势,闭着眼一动不动,看上去又睡着了。 絮聰。 杜行清无奈的坐回床边,又把人拉起来,文絮聰脑袋垂着,双手撑在被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生气。 烛火盈盈,灯下的小公子像是玉做的,透着一股文雅的诗书气。 把文絮聰的脑袋抬起来,杜行清看着他,文絮聰也望着他,窗户被关上了,屋子里很静,烛火静静的在旁边燃着。 杜行清低头,慢慢的凑近了他,两个人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文絮聰仰头,被迫与他呼吸交缠。 有的东西,一旦尝了点甜头,便食髓知味,忍不住想着再来一次,再多一点,是不是可以,做一些更过分的事。 文絮聰仰着头,乖顺的躺在他臂间。 因为这一声喘息,杜行清稍稍清明了些,他把文絮聰抵在床头,文絮聰眼里含着水,朦胧的看着他, 杜行清的声音有点哑:我们做的太过了。 两个人的衣服凌乱的不成样子,文絮聰衣裳都快褪到腰间,脖颈间一片吻痕。 文絮聰抬手抱着杜行清的脖子,低头在他唇上吻着:不过,一点也不过。 今夜的月亮特别的大,月光撒了一地,松涛在林间起伏,树林深处,粉色的花在瑰丽的月色里悄然的露出了自己的花蕊。 文絮聰眼尾泛着红,眉头蹙着,他把头埋在杜行清肩头,神情痛苦又欢愉。 清冷孤傲的小公子在床榻间竟然如此乖顺隐忍,几乎予取予求。 杜行清的胸口像是丢了一块,蓦的有些疼,他偏头,文絮聰开始发出呜咽,杜行清吻上了文絮聰的唇。 林间的风,刮的更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小屋的瓦檐上,屋里的两个人心绪沉迷,毫不知情。 漫漫长夜,谁能睡得着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晓得,删除了能不能发出来,唉! 48.第 48 章 骤雨初歇, 花草树叶上还挂着露珠,山林被水洗的一片澄澈,雨后的风都透着一股凉意。 小屋里传来文絮聰略显无奈的声音:小侯爷,我可以自己走。 文絮聰握着杜行清的手, 阻止他弯腰的动作。 这是今天第八次杜行清要抱文絮聰走路了, 就出门到屋子外面的距离,文絮聰不觉得自己不能走。 你, 你变了, 昨晚上你还不是这样的, 你, 你无情无义。杜行清双肩塌下, 神情悲愤, 看他的神情像是看一个渣男。 我没有, 我只是 昨晚上你还是要对我好, 一辈子听我的, 你都忘了, 杜行清泫然若泣,就差咬帕子了:你们男人, 就是到手了就不珍惜。 你这是, 在撒娇吗?文絮聰揉着眉心,昨晚天亮才睡, 杜行清又在旁边哭哭啼啼,他实在是禁不起折腾, 手上握着杜行清的力道却是小了。 嘿!杜行清趁此机会,一把将文絮聰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屋外。 将人仔细的搁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面,杜行清还想进屋去给文絮聰拿毯子。 文絮聰的脑袋更疼了:小侯爷, 现在是七月。 他也不是刚刚生下孩子吹不得风的女子。 杜行清悻悻的住了脚;我怕你受凉,书上说,容易发热。 小侯爷一片好心,文絮聰却眼睛一眯,抓住了更重要的东西:什么书? 啊!杜行清含糊其辞。 什么书,在哪看的,什么时候看的? 啊,那个,你,小公子三连问威力太大,杜行清支支吾吾,在文絮聰的目光下更慌乱了:以前看的一些杂书,我都忘记了,成年往事罢了,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文絮聰更狐疑了:可你昨日作为,不像是忘记了。 我是真的忘记了。杜行清严肃的蹲在文絮聰面前。 可是唔! 小公子太难缠,小侯爷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倾身,堵住了小公子的嘴。 树叶上露珠被风吹得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终于顺着叶脉从树梢那里掉了下来。 短短一天时间,连手都不敢拉的小侯爷进步神速,直到文絮聰喘不上气才放开他。 你小公子满脸通红,捂着嘴想说什么,但小侯爷握着他的肩一脸无辜,那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落了回去。 自从今天睁开眼,杜行清就像是刚开了荤,瞅着时机,绝不放过一次亲文絮聰的机会。 你收敛一点。文絮聰小声的和他说。 嗯,我尽量。 小侯爷! 哎不是,文絮聰被抱起来,坐在了杜行清腿上,杜行清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不满的想在小公子身上咬一口,可看见文絮聰露出来白皙的脖子上面青青紫紫,只能作罢:咱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叫我小侯爷,不说相公,你叫一声名字也好啊! 哎哎哎!杜行清的声调陡然拐了个弯:不叫就不叫,你别掐我,絮聰,絮聰!你松手!疼。 文絮聰松开他:别瞎说。 不说也就罢了,杜行清抱着文絮聰,在他颈间蹭了蹭,像只猫似的,有些痒,文絮聰缩了缩脖子。 大雨过后的空气是最好的,地上有水洼亮堂堂的,照着树枝在水面上晃动,两个人安静的看了一会疏影横斜,杜行清颠了颠文絮聰,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瘦: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昨天买回来的还有很多没吃。 杜行清本意是糕点或者是他去给小公子煮点肉什么的,文絮聰望着天捏着杜行清的手指想了想:昨日买的老伯的酒还没喝。 酒?杜行清一愣。 文絮聰向后靠在杜行清身上,拉着他的手指向屋里昨天买的一堆东西,几大罐的酒瓶子特别显眼:嗯。 你少喝一点啊,别呛着。拗不过,杜行清找了一个小酒杯给文絮聰倒了一小杯,递给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以前喝过酒吗? 没喝过,可是那位老人家说这酒不醉人,这个都没有酒味。 行吧!杜行清将信将疑的喂了文絮聰一杯。 文絮聰:我觉得自己可以 杜行清一挑眉:你喝不喝。 小公子没说话了,乖乖的喝了一杯杜行清手上的酒。 味道怎么样? 文絮聰喉结上下滑动,把酒咽了下去:我觉得你可以去换一个大一点的杯子。 这果酒确实没有多少酒味,杜行清也喝了一杯,觉得没有辛辣的味道,反倒是酸甜的,看文絮聰喜欢喝,又听说这酒不醉人,就喂了他大半壶。 恋耽美 ——(20) 奈何一直没喝过酒的人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那个老伯也低估了自己酿的酒。 文絮聰头一次喝到不全是甜还带着一点刺激的东西,杜行清又由着他,一时间没有节制,一不小心,就喝的有点多。 杜行清! 正在收拾瓶罐子的杜行清吓了一跳,屋檐下面文絮聰满脸严肃。 杜行清走过去:刚刚不是不叫我名字。 啪叽一声,杜行清被挨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杜行清拉着文絮聰的手看了看:你打的这么重,手不疼啊! 你晃的我头晕。小公子玉面含霜,像极了以前在书院的模样。 你是不是,喝醉了。杜行清摸摸文絮聰的脸,是有点烫,这个人怎么喝酒不上头! 小公子满脸高贵冷艳,一副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的表情:让你别晃。 我没晃,杜行清哭笑不得,伸手去拉他:要不你回床上去睡一会。 你别动我,我会吐的。小公子冷静的看着他。 杜行清不动了。 啪的一声,小公子皱起眉毛:叫你不动。 我错了好不好,你让我动动,不然我不舒服。杜行清揉揉小公子的头,将人家一头黑发揉的毛茸茸的。 小公子看了他一会,见杜行清说的诚恳,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既然他不动不舒服,就让他动动好了,自己看着头晕什么的,也能忍。 杜行清收回手,蹲在他跟前看着他,人家喝醉酒了撒酒疯,他家这个还好,都算不上是无理取闹。 杜行清! 我在呢! 我要去看兔子。算不得无理取闹的人抓着他的袖子。 杜行清扭头看了地上的水坑,树叶上的水珠,草丛上面的露水,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刺: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章被禁了,呜呜呜 49.第 49 章 絮聰, 那边有刺不能去。杜行清把文絮聰的方向掉了个个儿,让他抬脚往大道上走,别总是往树杈刺丛里面钻。 不不不,你不能踢树。杜行清兜头淋了一身的水, 把文絮聰从树下面扯出来。 文絮聰眸子湿漉漉的:腿疼。 杜行清知道他为啥腿疼, 咳了一声好脾气的笑:我下次轻点。 哎!别跑,杜行清把文絮聰拽回来, 就差提着耳朵教训他:路上这么滑, 你腿不疼了! 找兔子的路上, 杜行清可谓是身心疲惫, 文絮聰脾气上来了, 不让背也不让抱, 自己小步小步在路上挪, 还听不得杜行清说他走的慢, 杜行清一有这个苗头, 小公子仰首挺胸, 大步向前,但他又不看路, 一不留神就溜到树下面去, 露出个眼睛看着杜行清过来,等他走近了, 再狠狠一踢树干。 喝醉酒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就想今早上那样的撒娇求抱是没用的, 想抱的人不能抱,能抱的人不想抱。 杜行清擦着脸上的水,一边顾着小公子,一边怒骂自己, 喂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絮聰,我走不动了,脚疼,你要不等等我。 喝醉酒的小公子高贵冷艳的偏头审视着他,杜行清立即瘸着腿,呲牙咧嘴的表示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人走慢点,不作妖的等着他。 小公子看了他半天,最后大发慈悲的递给他一只手,意思很明显,你乖乖牵着我,不要捣乱。 握住那只手,杜行清哭笑不得,路都走不稳的人是谁啊! 能安稳的走了,杜行清看着周围又犯了愁,这荒郊野外的,他在哪去给文絮聰找兔子! 文絮聰喝醉酒上了头,身上又不大舒服,脑袋又晕,脾气不是一般的大,路上有草挡了他的路,小公子直接一脚踩上去,心有余悸的看着陷在泥里的草杆子,杜行清跟上去:等等我,慢点慢点。 文絮聰向后一撇,寒气逼人。 杜行清立即乖巧的笑:随意,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咱们不急,別摔着。 就这样,醉酒的少年拉着浑身湿答答又无可奈何的少年穿过一个又一个树林,绕过一堆又一堆花草,最后,小公子在一片茂盛的草丛前停下来。 杜行清只顾着看文絮聰脚下和防备着道路两旁的树枝条子,冷不防文絮聰停下来,他差点连着自己带着文絮聰两个人撞翻在树林下。 怎么了这是?累了还是哪不舒服,杜行清握着文絮聰的肩两个人才没倒下。 我找到兔子了。杜行清往前面看了一眼,雪玉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洋洋。 这兔子是草吗,随便走两步就能找到的!可是小公子仰头眼底藏着喜悦的神色实在太好看,杜行清把人放在干净的地方,张口就是哄醉鬼的话:真厉 杜行清睁大眼,和不远处草丛堆里一团一团毛茸茸雪白的东西来了个对眼,这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小醉鬼找到了一窝兔子! 那应该是兔子家族,叔婶爹娘,祖父高堂得往上倒三代才能让这一窝兔子都有身份,一堆雪团子挤在一起,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周围的草叶子被吭的稀稀拉拉。 那堆兔子成功的讨得了文絮聰的欢心,他站在草丛后面,琉璃色的眸子就没离开过那群毛团团片刻。 絮 刚刚说了一个字的小侯爷立即受到了警告,别出声,兔子跑了怎么办。 杜行清尽心尽力扶着人,心里比下了雨还要凉,现在一窝兔子都能和他争宠,真是天道不公。 虽然不明白一堆兔子吃草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小公子喜欢,也就算了,杜行清就陪他站在草丛后面一起看,可是越看某人眼底的渴望快要溢出来是怎样的一回事。 要不我给你去捉一只来给你摸摸,看看好不好玩? 可以吗?小醉鬼可耻的心动了。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杜行清撸起袖子,挽起下摆就像兔子窝进攻了。 小侯爷无声的接近兔群,找准目标,瞅准时间,然后干净利落的,下手,拎着活蹦乱跳的兔子,小侯爷得意一笑,由此可见,这人以前经常干偷鸟蛋之类的事,简直炉火纯青。 奈何小文公子不满意:这个是短毛毛,我想要长毛毛。 得咧,喝醉酒还口齿清晰您还是独一份儿,杜行清认命的丢掉兔子,那兔子刚刚落地,小短腿一蹬,眨眼间就跑掉了。 杜行清再次无声的靠近兔子窝,挑了一只毛最长的。 然而,文絮聰看着提着两只耳朵蹦哒的兔子:这个兔子有点方,我想要圆的。 杜行清又去给祖宗抓兔子。 这次是一只毛发雪白,圆滚滚走路都不稳的小兔子,虽然它小,可是它胜在体重优势。 小公子动了动,白皙的手指张开把它接了过去,兔子也很乖,窝在陌生人的掌心里面一动也不动,胖乎乎的实在是很可爱。 文絮聰将它拖在手上,拿手戳了戳饱满的肚皮,整个人柔和了下来:你好胖。 杜行清松了口气,正想着歇一会,那刚刚还很欢喜的文絮聰把兔子递到他手上。 兔子在杜行清手里打了个滚,白胖的屁股对着他,杜行清愣住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把它还回去,我们回家。 你,不看啦!这兔子不再多摸一会。 文絮聰摇摇头,像个拒绝诱惑正直的的书生:我困了,想睡觉。 人家书生是为了读书,他是为了睡觉。 那支小兔子开始蠕动,半晌后杜行清手上多了几颗小小的,黑色的东西,杜行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再让文絮聰喝酒,他就是狗! 50.第 50 章 天色昏沉, 夕阳在山林里待不了多久,晚霞出现了片刻就落了下去,屋里屋外一片昏暗。 文絮聰醒的时候杜行清正在点灯,吹灭了火折子杜行清往床上瞧了一眼, 笑了:醒啦!头还痛不痛。 杜行清放了支蜡烛在床边, 借着烛火打量着小公子:你酒醒了没?干过啥事还记得不? 文絮聰望着他,经他提醒, 拉着杜行清在刚刚下过雨的树林里面去找兔子的事一下子就浮现在脑海里面, 就连自己在树下踢水的情景都回忆的异常清晰。 小公子的脸上有短暂的空白。 看你这样, 是想起来了呀!杜行清哼了一声, 把搁在床头上的甜汤端过来, 吹了吹, 递到文絮聰嘴边:喝点汤, 不然头疼, 趁着自己喝汤的功夫, 你好好想想, 然后自己说,下次还喝酒吗? 怕文絮聰醒来脑袋疼不够喝, 杜行清熬了一大锅, 用一只海碗装着,勺子也没有一个, 就那么直愣愣的放在文絮聰面前。 真莽夫喂水。 但是自觉不好意思的小公子没有什么异议,就着杜行清的手喝汤。 杜行清拿着碗, 看文絮聰喝汤时两边脸颊鼓鼓的,心里面又软了,问罪都狠不下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我给你揉揉。 文絮聰咽下汤:没有。 杜行清捏着文絮聰的脸, 戏谑:你这觉醒的是时候,天刚黑,人家正准备睡觉呢,你倒好,睡了一觉醒了。 文絮聰不说话,只是心虚的,不由自主的,在托着自己脸的那只手上蹭了一下。 杜行清感到自己胸腔里面跳动的东西正在逐渐化掉,他捧着文絮聰没说话。 你上来睡觉吧。文絮聰拉他。 那你干嘛?杜行清低头看着那截被修长的手指揪住的袖子:唱歌给我听哄着睡觉吗? 文絮聰也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不会唱歌。 睡不着了吧?杜行清点着文絮聰的脑袋,把他的头抬起来;下次喝醉酒还去找兔子不? 文絮聰眨眨眼:不找了。 还在树下踢我一声水不? 文絮聰摇头:不踢了。 下次还喝酒喝醉不? 文絮聰老实巴交的:不喝了。 行吧!杜行清在文絮聰脑门弹了一下:你下次再喝醉酒也行,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 杜行清站起来去柜子里找衣服,文絮聰坐在床上捂着脑袋发愣。 等杜行清把衣服拿过来放在床架子上,小公子还没回过神,杜行清把他拉下床:傻坐着干什么,睡了一天脑袋不晕啊! 没有,不是,文絮聰手被杜行清抬起来穿衣服:你不睡觉吗? 哦,我不睡,杜行清给文絮聰整齐衣领,系上腰带,回答的十分淡然:今日你睡着了我也睡了一会,现在也不大睡得着。 宿醉的劲头还没过,文絮聰偏头看着他,懵懵的,觉得有点不大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正晕神的功夫,杜行清自己也换好衣服了,站在他身边弯腰和他对视:怎么了? 嗯?文絮聰回过神:没有。 那就走吧。 杜行清牵着他走近屋外的一片月色朗朗。 虽然昨夜下了雨,可是白天有太阳,树木花草被阳光照了一天,现在这个时候,水迹都干了。 小溪看着不深,倒是也不浅,杜行清跳上一块大石头,转身去扶文絮聰:这石头滑,你拉紧我。 天幕低垂,小侯爷站在山林草地间,朝他笑着伸出手,那一瞬间,少年的感情炙热浓烈,猛地破土而出,开成最好的花。 水面风大,文絮聰一手把头发挽在耳后,一手伸出去拉住杜行清的手,杜行清立即反手握紧他,手上用力将文絮聰拉了过去。 你真的太轻了,将人放到平地上,杜行清把手挪到文絮聰腰间:腰也这么细,你是不是小时候挑食不吃饭? 文絮聰有点痒,他动了动,垂下眼帘:小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食。 杜行清微微一愣:丞相家还吃不起饭啊! 不是,文絮聰把腰上的手拿下来,捏着杜行清的手指一边玩一边踩着树木的影子往前走:小的时候父亲忙,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丞相,家里没多少人,有的时候到饭点就吃不上饭。 恋耽美 ——(21) 是要等你爹回来一起吃吗? 文絮聰想了想: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那就是你这个小公子太正经了,不懂得自己找东西吃。前面是长着小花的山坡,月光倾泻而下,躺上去一眼就能看见明晃晃的大月亮。 嘿哟一声,杜行清拉着文絮聰倒下去。 他倒在草丛上,杜行清倒在他的身上。 他搂着文絮聰,嘿嘿的笑:我小的时候,和周策他们上树掏鸟蛋,上坡捉兔子,下河插过鱼,一天就没有饿的时候。 这样躺着不舒服,文絮聰从杜行清身上爬下来,趴在草丛里一手支着头看着他,眸光温润:兔子烤来吃吗? 我那时候的手艺炒可能就浪费了那只兔子,只能拔毛用来烤了。杜行清有点可惜的看着月亮。 哦~ 明天我给你烤鱼吃好不好? 我不喜欢吃鱼。 你这小公子,说你挑食你还不信,鱼怎么啦!算了算了,那我明天给你烤兔子,兔子你能吃吧! 能,文絮聰有点怀疑:小侯爷你会烤兔子吗? 你在质疑我嘛!这位小公子,注意你的言辞,杜行清严肃的点了一下杜行清的脑门:你清哥我小时候烤的兔子没有九十也有八百,你这样说,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兔子吗! 那我试试。 杜行清满意的放下手:这还差不错。 杜行清小时候的事对文絮聰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安静的听着,周围一片被月色照的明亮,文絮聰低头微微笑着,神情比月色还要温柔。 51.第 51 章 日头透过窗户撒进来, 尘埃在日光里面飞扬,有几道窗户的影子投到床上,睡着的少年眉头皱了皱,睁开了眼。 文絮聰偏头, 旁边是空的。 小屋外面蝉鸣声不断, 光亮透到屋子里面来,带着金灿灿的温度, 可是旁边的床榻是凉的, 被子被仔细的掖到文絮聰的身上, 看着昨夜好像只有文絮聰一个人睡过。 一个人, 从始至终, 都是一个人。 心里仿佛缺了一块, 闷的生疼。 盛夏时节, 文絮聰把脑袋埋进旁边被子里, 觉得周围冷的惊人, 冻得他整个人开始细小的颤抖。 文絮聰蜷缩在床上, 心底骤然悲凉又荒凉,悲从中来的情绪来的莫名,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脏一下一下往下沉的时候, 门突然开了,少年特有的嗓音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絮聰, 我回来了。 床上的人狠狠的一颤,文絮聰露出眼尾发红的眼:你去哪了。 一身露水的杜行清把手上拎着的活蹦乱跳的兔子给他看:我捉兔子去了, 我早上走的时候给你留的粥喝了没有。 早上不吃看到桌上没动过的粥碗,杜行清隔空朝他远远一指,倒是看见小公子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啦?眼睛怎么红了。 兔子被扔掉一边,杜行清上前搂着文絮聰的肩, 抬手在他眼角一抹:你哭过了。 我没有,文絮聰把他推开,自己下了床:早晨眼睛肿,我揉了一把。 是么?杜行清跟上来,细细看着文絮聰的脸:眼睛是有点肿。 文絮聰净面扎好发带,仰面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 小公子换上一身月白色衣袍,发带绑在脑后,头发垂下来,整个人温雅又清贵,看不出刚才失态的痕迹,杜行清有疑惑,又怕惹得文絮聰不开心,只能指着满屋乱窜的兔子逗他开心:你看这兔子,肥不肥?给你玩玩要不要? 肥肥肥,我不玩,你怎么大早上的出文絮聰拍掉杜行清肩头上的草屑,捏了一把他的袍子,湿的厉害,眉头拧起来,话还没说完,杜行清扭头凑近他。 你不玩兔子,杜行清把脑袋往他手下钻:那给你玩玩我吧? 文絮聰被他扰的没脾气,轻轻抓着他头发把他往旁边推:别闹,快去换衣服,袍子都湿了。 没闹,你困不困,要不我们再睡会。 杜行清抱着文絮聰一顿乱蹭,时不时的在脸上,耳后亲一下,文絮聰缩着脖子,文絮聰几乎痒得站不住。 一不留神的功夫,两个人倒在床上,眼见着腰带快被挑开了,文絮聰捉住他作乱的手,衣服都乱了,有些气喘:□□的,别闹。 杜行清从他脖颈间抬起头,嘴唇亲的发红,有点不满的向下撇着:□□怎么了,反正都很闲。 不如做点有趣的事。 文絮聰抬头亲亲他:你不是还要烤兔子吗?晌午的时候时候吃什么。 嗯?杜行清撑起身子看着满屋子乱窜的白胖兔子,眨了眨眼睛,又把脑袋埋回去:那个需要的时间不久,我们还可以多睡一会。 说着多睡一会,抬着文絮聰脑袋的手悄悄移到了腰间,文絮聰捧着那颗脑袋:不行。 可杜行清还想狡辩。 不可以。 哼!杜行清恨恨的在文絮聰脖子上咬了一口,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起来。 文絮聰也坐起来,推推他:去换件衣服。 小侯爷无奈,站起来放下一句狠话;看我晚上怎么欺负你。 烤兔子去! 小侯爷被打了一下,换了衣服,悻悻的提溜着兔子出门刮毛去了。 杜行清的烤兔子做的着实不错,兔肉外焦里嫩,泛着油光,文絮聰本来是在屋子里喝粥,闻到香味跑出院子里挨着杜行清坐下。 你怎么出来了? 杜行清在大树下生了一堆火,正在把兔子架在火上烤,看文絮聰出来了,往旁边挪了挪,两个人一起坐在树下烤兔子。 粥喝完了没?杜行清一边转兔子,一边问文絮聰。 吃完了,文絮聰指指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它什么时候好? 还得有一会,饿了? 没有。 文絮聰看了半天,说:它的油滴下来了。 嗯,杜行清回答他:所以说它肥嘛。 哦。 文絮聰抱着膝,头放在手肘上看了一会:它糊了。 没糊,那是我涂的酱。杜行清绷不住笑了:这兔子没烤多久,里面还是生的,柜子里面有糕点,你去吃两块。 不想吃。 杜行清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你不要挑食。 文絮聰在他手下哼唧了两声,目光一直没离开火堆上面的兔子。 你要不去旁边玩一会,斗会儿蛐蛐,看会儿蚂蚁,兔子好了我叫你。杜行清见不得文絮聰这个模样,总觉得委屈了他。 文絮聰摇摇头,继续蹲在原地,用实际行动向杜行清表明他能等,还忍得了一会。 你忍得了我忍不了啊,眼巴巴的看着,像是我虐待你似的,杜行清没办法,往火堆里再加了一块柴。 52.第 52 章 两个人在树下守着火堆烤了半天, 杜行清拿起刀子往兔子上面戳了一下,满意的看着焦香四溢的兔肉点点头,才用刀子片下最嫩的一块递到文絮聰嘴边:你试试,小心烫。 文絮聰张口, 把那块肉咬了下去, 咸淡正好,肉皮被烤的焦焦的, 里面却很嫩, 小公子被这种简单又好吃的东西俘获了, 他眯起眼睛, 像旁边一靠, 抓着杜行清的袖子仰起头:好吃! 啊呀!杜行清感到自己的身体飘起来了, 周围开满了小花, 他荡漾着, 又给文絮聰剃了一块肉:再吃一块, 来, 再来一块,还可以再吃一块。 杜行清和文絮聰在树下就着小刀, 把烤兔子分着吃了, 两个人靠着树干发呆。 杜行清用帕子擦擦手:进屋去? 和杜行清待久了,文絮聰也学会了那种懒洋洋的气质, 他看着天:走不动。 啊?杜行清没太反应过来。 在肚子上摸了摸,文絮聰靠在他身上, 眼睛都快闭上了:撑。 他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小公子一边笑一边扭头看着杜行清:我这样,好像一个有孕的女子。 这句话太猛, 杜行清咳的惊天动地,好半天他忍住咳嗽,掐了掐小公子的脸,心道我也觉得像,可我不敢说。 那我们就在这坐一会。 文絮聰动了动,说了声好。 山里的天看着比城里的看着要干净得多,白云悠悠,枝丫迢迢,杜行清看着,突然就想和文絮聰说说话:屋里没多少米了,咱们明天下山去集市买点粮。 文絮聰脑袋靠在杜行清肩头,吃的有点饱,这会他的眼睛有些沉:好,还可以去看看那位买酒的 不可能的,杜行清打断他:还剩下几瓶,你最多只能喝三杯,不许多喝。 文絮聰嘴角小弧度的向下撇了撇:哦。 杜行清扣着文絮聰的腰:那玩意喝多了不好,隔三差五的喝几杯就行了,听话。 嗯。文絮聰闭着眼,小小的应了一声。 杜行清轻轻拍拍他的脸:困啦?回床上睡。 文絮聰赖在他身上,闭着眼蹭了蹭,唔了一下:走不动。 好吧,杜行清转身,两手一抄,轻轻松松的把文絮聰拦腰抱起来。 文絮聰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去。 等杜行清把他送到床上,文絮聰松开手,在床上扎了一圈滚到床里面去,趴在枕头上呼吸沉稳。 杜行清也脱了鞋躺在旁边,给文絮聰掉了个个儿:别趴着睡,这是什么坏习惯。 文絮聰动了动,面朝着杜行清睡的安稳。 睡觉的小公子真的是又乖巧又好看,杜行清越看越心痒,他悄悄伸出手想要把文絮聰拉过来抱着睡。 文絮聰闭着眼:热。 杜行清立即收回手,一动不动安静的躺在一边。 文絮聰睡着了,是被人戳着脸,拨着睫毛弄醒的,他偏头,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窗外。 唔!今日还行,没有睡到天黑。 他撑着床榻坐起来,头发就从肩头落下来,杜行清握住那些头发,手指勾着头发绕了绕,文絮聰就低头看着他。 昏黄的阳光,屋外晃动的树枝,还有床上的两个人,一时间静谧无言, 杜行清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问他:不睡了吧? 文絮聰点头。 那只手顺着头发向上滑到肩头,杜行清轻轻握住:饿不饿? 文絮聰摇头。 行吧!闲着也是闲着,总要找点事做。 肩上的那只手微微使力,杜行清把文絮聰拉下来,偏头吻了上去。 日头悄悄躲进云里,换上了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月牙出现了,倦鸟归巢,夜渐渐的深了,虫鸣在旷野山林间此起彼伏,却挡不住床帐间的耳语私咛。 你,你都不累的吗,让我歇会,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什么对身体不好,我好着呢,不信你试试,乖,放松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晃动的床幔停了下来,杜行清抱着文絮聰,像小孩子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那般洋洋得意,又忍不住觉得不真实,这个时候,文絮聰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才会生出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山林是真的,小屋是真的,文絮聰也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低头吻上文絮聰的肩。 肩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让没剩下多少力气的文絮聰狠狠一颤,他眼尾泛红,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小侯爷,你想要我死就直说,没必要这样折腾我。 抚着文絮聰的头发,杜行清低低的笑起来:你在说什么。 文絮聰叹:就是这样死的不大体面。 恋耽美 ——(22) 行了,杜行清重新把文絮聰捞回来,盖好被子满满的抱着:你睡吧,我不闹你。 屋内的桌椅被透进来的月光照出清晰的轮廓,床幔垂在地上,窗户露着一条小缝,遮住了一屋子的旖旎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说关于文絮聰的性格问题,其实在我看来,他和杜行清两个人走了,就代表他放下了一些东西,想要和杜行清好好在山上待一段时间,他也才不大,遇到一个宠着自己的,难免就有一些小孩子脾气 53.第 53 章 你就在这, 不要瞎跑,等会我回来找你。 杜行清弯腰对着坐在茶棚下的文絮聰仔细嘱咐。 嗯。文絮聰抬眼,在茶棚下坐的安稳。 杜行清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抓了抓脑袋, 去隔壁包子铺买了一碟小笼包, 去茶摊要了一壶茶水,吃喝就具备齐了, 才磨磨蹭蹭的走了。 昨天晚上杜行清闹得太晚, 出门就有点迟, 到集市上正时一天最热的时候, 走了两步杜行清就觉得文絮聰可能热的受不住, 硬是找了个凉快的茶棚让文絮聰坐着等他, 他一个人去买东西回来接他。 文絮聰不觉得自己娇气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杜行清非让他坐着:你看你这眼下, 都快青黑了, 还逞什么强。 小公子没说话了, 那个不让他睡觉的人是谁,不去就不去, 他还嫌流汗不舒服。 文絮聰坐在茶棚里面不同他争, 杜行清倒是挪不开脚了,走三步退两步, 担心他年纪小被人骗走了,又怕他渴了饿了找不到东西吃, 嘱咐这,叮咛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仿佛这里坐着的不是一个四肢健全,心思缜密的少年, 是个离不开人的奶娃娃。 文絮聰坐在树荫下面,杜行清没在旁边,他又恢复了以前不惹凡尘的清贵模样,手边的茶水倒映着头顶长出茶棚的树枝,文絮聰有点口渴,但他不想喝,没了杜行清,他就对其他事没了兴致。 这时,旁边妇女的对话,吸引了小公子的注意力。 茶棚挨着一座桥,桥下溪水潺潺,经常有妇人抱着衣服来河边清洗。 王婶子,你听说了没,城东头李家的公子,前两天偷摸去了回春堂,被李老爷子发现了,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回春堂?小公子竖起了耳朵。 是嘛!李家公子今年弱冠,去那干什么?难不成也是亏了身子? 可不是呢,小小年纪那花街柳巷里面的玩意他哪样没玩过,别人去不放心,自己就去了,大白天的蒙个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做贼呢! 要我说,他身子亏了还去买什么药!那韭菜,牛鞭多吃一些不就补回来了。 某人的身子不动声色的往桥边歪斜。 有妇人压低了声音取笑:估计是吃了那玩意没用,才跑到药堂去,还被发现了。 你还别说,韭菜那玩意有用,我叔婶子家的小侄女,嫁了个病秧子,嗨,别提了,小侄女来我家哭,我家那口子给她说了这个偏方,没吃几天就好了,隔年抱了个胖小子。 就是吃韭菜? 对。 衣服洗完了,妇女利索的搬起一盆衣服谈笑着离开,文絮聰坐正了身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若有所思,吃韭菜。 树影婆娑,文絮聰在板凳上坐的笔直,看着沉思又像是在发呆,杜行清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他面前都没发现。 小公子想什么呢!杜行清搔搔他的下巴:像块望夫石似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动作委实有点过火了,路人都有意无意往这边瞟,但文絮聰方才想事一不小心入了迷,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形。 他回过神,神情瞬间变得柔和: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杜行清低头看见桌子上的茶碗,走的时候啥样,现在还是啥样,杜行清点了点文絮聰的脑袋:我走的时候让你喝水你为什么不喝,大热天的你想热成人干吗?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看看这天气,就是什么都不干就是一身的汗,你还不喝水,你想干什么,要上天是不是! 又开始了,文絮聰想要捂耳朵。 杜行清的唠叨有一种魔力,他能就文絮聰的一个错处,引经据典,说上三天三夜,磕巴也不打一个,文絮聰一听的他唠叨就头疼。 因此不待杜行清督促,文絮聰自觉听话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咕咚一声,小公子把少了大半的茶碗放在桌上,主动拉着杜行清:咱们要回去了吗? 两个人靠的很近,阳光下文絮聰的侧脸清雅隽秀,白皙如玉,不得不让杜行清想到昨天晚上小公子眼眸含春的模样。 絮叨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杜行清磕巴了一下:回,回吧。 那就走吧!文絮聰拉着杜行清就走。 等等我。 杜行清转身,端起那个茶碗,把文絮聰剩下的茶水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杜行清重新牵起文絮聰的手。 对上小公子疑惑的眼神,小侯爷一本正经:不能浪费,五文钱一碗呢! 这是他节俭的象征,不是因为口干舌燥。 身后提着茶壶的伙计叫道:客官,五文钱不限茶水的啊!我再给您续一碗? 脚下一个趔趄,杜行清差点摔了。 不,不用了。 拉着文絮聰,杜行清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54.第 54 章 这就是你说的摘花?不说别的, 就这颜色也应该是草,不是花吧。 杜行清看着院子里一捧绿油油的韭菜,木着脸,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他们顶着烈日骄阳回到小木屋, 杜行清提着熟食小菜去厨房做午饭, 文絮聰在屋檐下翻天倒地的找了半晌的东西,说他要去林子里面走走, 顺便摘几枝野花回来插在瓶子里, 做饭也需要一段时间, 杜行清就由着他去了。 但是他没想到, 等他把饭菜都做好了, 摆在桌子上了, 等回来的, 是个袍子上面沾满泥土, 手里握着一大把韭菜的小公子。 杜行清快要被他气笑了, 把韭菜放在桌子上, 给小公子一边拍掉身上的泥一边哼哼:你说,扯这么多韭菜回来干什么! 文絮聰自打把韭菜递给杜行清就没说过话, 低头看杜行清给自己拍衣服, 才冷着小脸:吃。 吃!杜行清听见这话,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他抬起头:你知不知道韭菜是罢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下次不许去林子里挖野韭菜,听见没有,不然我觉得你这是在挑衅我,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找到的, 还长得挺好。 我知道,文絮聰面无表情,耳朵后面却有点红:他们说这个是补身的。 杜行清的动作石化在当空:你你你,你说什么? 文絮聰看着他:给你补身体。 杜行清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他眼眶含着泪,捧着胸口:我不能满足你吗?要把你逼到如此地步。 文絮聰拧着眉:你在说什么?你,你不知节制,日久天长,就不能吃点韭菜补补,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你买药不成。 嘎!杜行清的泪止在眼眶:你这是,觉得我太行,还是不行? 自然是,文絮聰别过脸,薄红从耳后蔓延:太过频繁。 噢!原来如此,文絮聰是担心他太勇猛,导致体虚才去给他挖的韭菜,既然是太频繁的话 杜行清心情舒畅了,他又恢复了懒洋洋不正经的模样,一把搂过文絮聰的腰,将人扣在怀里,好一通揉搓才低声解释:这东西既然是补身子的,我何必吃他,吃了不是让你,更加的受不住么! 文絮聰被他揉的衣衫不整,抓住杜行清的领口瞪他一眼:我是怕你肾虚。 这就是被气得很了,小公子连肾虚这两个字都说出来了。 杜行清又气又笑,抓着人不许他跑:你觉得我虚吗? 文絮聰木着小脸在杜行清怀里挣扎,要不是第二天需要出门,这人能抓着他一晚上不停,虚个屁! 好了好了,不逗你,吃饭去。 文絮聰像只猫似的抓来挠去,杜行清倒是没觉得痛,只是这大热天的站在外面闹,小公子脑门上都有汗了。杜行清拉着人进屋,又点着文絮聰的脑袋提醒:我还得再说一句,那东西是补的,越吃不是越补吗?下次别去弄这些。 文絮聰整理了下衣服,才冷哼一声坐下,他吃了杜行清夹过来的一筷子肉,又自己挑了一块笋干,咽下一口粥,放下筷子很严肃的转向杜行清:你夜夜如此,就不怕体虚亏空吗? 啪的一声,筷子在杜行清手里生生断成了两截。 好啊!他盯了文絮聰半天,才皮笑肉不笑扯起嘴角,杜行清给文絮聰添了一碗粥:絮聰一片好心,我今晚上就那些韭菜炒了。 那笑得文絮聰头皮发麻,他握着碗,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你若是不想吃,就把他插在瓶子里好了。 这屋子里唯一一个瓶子就是床头的一个花瓶,在床头上放着一把韭菜,只怕是梦里都会闻着韭菜味儿饿着醒过来。 不,杜行清摇摇头,神情温柔极了;那是絮聰对我的一片情意,我会好,好,报,答的。 文絮聰: 他更加食不下咽了。 晚饭是两大盘绿油油的韭菜炒蛋,杜行清两口就是小半盘,文絮聰暗自胆战心惊,总觉得杜行清吃的不是韭菜,是想把他在唇齿间碾碎了咽下去的决心。 这种情绪在杜行清沐浴时达到了顶峰。 文絮聰早洗好了,在靠在榻上看着窗外月色,杜行清只披着一件袍子进屋了,他身上水没擦,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滴。 只看了一眼,文絮聰爬起来就往外跑。 杜行清就站在门口,怎么能让他跑掉。伸手一揽,就把人捞到手上轻松的扛起来,一脚把门踢过去关上。 屋外风声小了大半,杜行清扛着人往床边走。 文絮聰向下趴在杜行清肩上,两手抓着杜行清的衣服,脸色有点发白:杜,行清,放我下来。 不放!小侯爷吊儿郎当的,三两步走到床边,把文絮聰放在床上,自己也压了上去,看着文絮聰笑:你要跑。 你杜行清本就披了一件衣服,这会领子敞开,露出了大片皮肤,文絮聰想推他都无从下手,只能向床脚缩。 别跑,黑灯瞎火的往哪跑! 握住文絮聰的脚腕将人扯回身下,另一只手已经移到文絮聰的腰带上,腰带松开的同时杜行清俯身吻了下去:现在该我报答絮聰的韭菜之恩呐! 窗外月光皎洁,厨房里的韭菜根还在篮子里,虽然根不能吃,杜行清给洗的干干净净,想着找个地方给它种下去。 但是此时的文絮聰是不知道的,他正攀着杜行清的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指尖陷进杜行清的肉里,文絮聰语不成调:杜,呃,杜行清,停下。 杜行清抬头,伸手拂去文絮聰脸上的泪珠,叹了一声:怎么又哭了,你这一晚上哭了多少次。 他这一停,文絮聰有了喘气的功夫,把头埋在杜行清的肩上小声的呜咽;我来不了了。 这才到哪,杜行清把文絮聰放平躺在床上,抓着小公子纤细的脚踝,勾唇笑了:晚上的韭菜,可是我一个人吃的呢。 小侯爷用事实向小公子证明了什么人是需要补身体,什么人是不需要补身体的。 但文絮聰想明白这个问题时,他已经累的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杜行清问他:还去挖韭菜吗? 他没说话,只是倔强的翻了个身,给杜行清留下了个黑发凌乱的后脑勺,文絮聰在心里想,以后谁和他提韭菜,他和谁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杜行清哼哧哼哧的种韭菜根根。 文絮聰找了他半天,发现这个人在种韭菜,当时脸就黑了:你在干什么? 恋耽美 ——(23) 杜行清仰起头,毫无觉察:种韭菜啊! 然后,那一片韭菜根在杜行清去做饭的时候被人扯的干干净净,一根小须须都没有留下。 55.第 55 章 太阳悬在天上, 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树影摇曳,山间的小木屋前,少年端着一碗粥, 推开了小木屋的门。 少年相貌俊朗, 身姿挺拔,眉眼间掩不住的神清气爽, 他把粥搁在床头, 在床边坐下:絮聰, 起来喝点粥。 床上的少年闭着眼, 自然是不会搭理的。 杜行清笑了, 捏捏小公子白嫩的脸蛋:这都午时了,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脑袋不疼吗? 我睡到午时是因为谁, 文絮聰有了反应, 恨恨的翻了个身, 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就是不起来。 杜行清这厮折腾了人家一宿,给人家清洗完还不好好给人家穿衣服, 从衣柜里捡了一件摸着舒服的就给文絮聰穿上了, 没成想那是一件外袍,还是杜行清的。 文絮聰这一翻身, 宽大的袍子掉下去,露出布满青紫的肩头, 杜行清喉头一紧。 他把被子拉上去盖住文絮聰的肩膀,文絮聰就缩成一团,不动了。 轻轻拍了拍床上那一坨:快出来吃饭啦! 被子一片寂静。 杜行清又喊:絮聰,起床了。 被子还是没有动静。 被子四角无声的塌着, 象征里面缩着的人誓死不出来的决心。 好吧!杜行清无奈的脱掉鞋子,翻身和衣躺到床上,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一起拖进怀里,手不老实的探进被子里,既然赖着不起床,那就做点让他起不了床的事好了。 杜行清!文絮聰满脸通红,衣襟凌乱的抱着被子往后缩,透着水的眸子满是戒备:离我远一点。 杜行清靠在床头,笑得文絮聰想给他这张脸上打一拳。 清醒了! 文絮聰瞪他,可这副模样实在没有威慑力,反倒是把杜行清看得心软了。 好啦!杜行清轻声细语,哄孩子似的:是我不对,但也不能不吃饭啊!听话,喝点粥。 文絮聰披着被子坐在那,不说话,微微撇着眼。 杜行清端着粥碗,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递到文絮聰唇边:吃一口,我早上熬的,现在还温着。 粥是菌菇粥,里面加了肉丝还有稀碎的葱花,闻着香,吃着也不错。 文絮聰咽下那口粥,蓦的抬起眼:现在只给我喝粥了。 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清,但是杜行清就能能听出一丝微妙的埋怨,得到手了,不珍惜了,现在吃饭也只能喝粥了,从他眼底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几个大字:你这个渣男! 这不是前几天他赖着耍混说的话吗! 行了你,杜行清没好气的用手指擦掉文絮聰唇边的水渍,小勺小勺的喂他:大早上我去坡上给你找蘑菇,给你炖粥,还给你端过来,怎么不知足呢!再说了,早上没吃饭,能吃那些大鱼大肉太油腻的东西吗? 文絮聰张口想说话,又被杜行清塞了一勺子粥,含糊的咽下去,杜行清看他差点呛着,动作温柔了不少,文絮聰这会儿可以说话了,他目光移开,只是小小的哼了一声。 一碗粥喝完,杜行清又去打水给祖宗洗脸,伺候祖宗床衣梳头。 文絮聰觉得不自在,拢着衣服让杜行清出门,他自己穿。 怕什么!杜行清把文絮聰从被子里提溜出来: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害什么羞。 被穿好衣服文絮聰坐在床边,雪白的脸上一片木然,他看着杜行清在桌子上找梳子,在心里面想,你才害羞。 给小公子穿好衣服,再梳好头发,扎好发带,小公子还是垂眸看着地面,不管杜行清怎么逗,就是不说话。 杜行清哄了半天没见好,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文絮聰面前蹲下,两手握着他的手腕,文絮聰手腕白皙细腻,手感特别好。 别气我了,是我的错,下次我不闹你了。 文絮聰抿着唇,看上去有点委屈:昨晚上让你停你都不停。 我心里有数呢!再说还不是你对上文絮聰的目光,杜行清的话咽进肚子里,重新陪着笑:是是是,我混蛋,以后我温柔一点,别生气了好不好? 文絮聰看着他,反手把杜行清的一只手揽进怀里,捏着他的手指玩。 文絮聰低头玩着杜行清的手:我腿疼,腰也酸。 我给你揉揉。 一只手被文絮聰拿在手上,杜行清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把文絮聰搂起来,让他半靠在床头,隔着衣服按摩文絮聰腰部的肌肉。 杜行清力道不轻不重,他手下的地方酸痛好了很多,文絮聰舒服的眯着眼,像只被顺毛的猫。 杜行清一边给他揉着腰,一边看他表情,松了口气,这下不生气了应该。 以后不许吃韭菜了。 屋子里半天没人说话,文絮聰突然冒出来一句,杜行清差点没憋住,他忍着笑:好,咱们不吃那玩意。 文絮聰被撸顺了毛,满意的又靠了回去,眼皮子半磕在一起,开始打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嘎子,你不爱我了吗,有了小橘子你就不要我了。呜呜呜,我已经哭晕在厕所。 56.第 56 章 文絮聰手上有伤, 这个杜行清知道,并且他还知道伤的很严重,但是他不知道文絮聰的右手已经到了完全提不起重物来的地步。 因为前两日把文絮聰折腾的有些厉害,这几日杜行清消停不, 厮混的时间了, 两个人去山野里面胡闹的日子就多了。 这日的太阳大,但是风也很大, 倒显得外面不是那么热了, 两个人睡了午觉起来, 杜行清提着一个篮子说要到山上去找野果子。 文絮聰拗不过他, 披上间衣服和他出了门, 两个人在林子里钻了半天, 什么也没看到, 倒是看见了许多竹笋和蘑菇。 就算是没有野果子, 杜行清一边往篮子里扔蘑菇, 一边对文絮聰说:贼不走空。 文絮聰偷摸把一朵小花别到杜行清头发上, 鼓励他:那你多偷点。 杜行清低头仔细的找蘑菇,装着不知道自己脑袋上有朵花, 然后像是不经意的把篮子往文絮聰身前一递:拿一下, 我看见前面有好多。 文絮聰左手把篮子接过来。 杜行清就往前面走,一面留心着身后的动静, 文絮聰踩着枯枝落叶,貌似走的很沉稳, 但他一直看着杜行清脑袋上的那朵随着他动作摇曳的小粉花,忍着偷偷的笑。 让你偷袭,杜行清这作死的东西,突然搬起路上的一块石头就往文絮聰的篮子里放。 那石头说大也不大, 但还是有些份量,文絮聰被吓了一跳,没有准备,右手就移过去想要帮忙,但,好像没什么用。 右手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不仅没有分担左手的重量,还连带着文絮聰一个趔趄,篮子没拿稳,踉跄着往旁边到。 怎么回事!杜行清也被吓了一跳,当即直起身抓住文絮聰的手臂,文絮聰扶着他,脸色有点发白。 篮子掉在地上,红色的,白色的小蘑菇撒了一大半,杜行清头上的花也掉了。 杜行清搂着人,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刚刚是怎么了? 文絮聰收拾了下脸上神情,想要和以前那样镇定自若:我,一时没拿稳。 他的说的稀松寻常,可到底是朝夕相处心尖尖上的人,杜行清敏锐的觉得不对劲,要是以前,不说把地上的石头捡起来砸他,也会冷着脸让杜行清哄半天,决计不是一句风轻云淡的没事就能解决的。 倒像是在遮掩什么,杜行清狐疑的拉起文絮聰的右手:我刚刚看你右手没什么力气一样,你 这会杜行清没错过文絮聰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文絮聰,你给我老实交代,手是怎么回事。 文絮聰想把手抽回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杜行清看他脸都红了,手上却没感到有什么力气,忍不住声音微微大了一些:让你说话,别撒娇。 我没事。文絮聰不服输,和他对视。 行!杜行清被他激的撒了手,后退了一步,指着地上那块石头:今儿你用右手把这块石头搬起来,我就不说什么了。 文絮聰垂眸看着那块石头,没说话,也没动,就那么站在那。 两个人就无声无息的在林子里倔起来。 从小到大,杜行清就没遇上能让他妥协的事,什么事不得由着他的性子来,直到遇上这个冤家。 冤家倔,杜行清也倔,可是倔不过一直宠着哄着的文絮聰。 站了没一会,杜行清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拉着文絮聰在旁边大石头上坐下,小声的问他:我刚刚没有吼你,就是有点激动,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就是没劲,提不了东西。 文絮聰坐在他旁边,说话也很小声,林子里面就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怕吵到谁。 没劲,提不了东西,杜行清皱眉拿起文絮聰手腕,托在手上细看,手腕纤细,看不出什么来,又撸起文絮聰的袖子,小臂修长,线条流畅,就是惨白惨白的,没有年的鲜活气。 那你这个,什么时候才能好,怎么不敷点草药。 好不了了,轻轻摇了摇头,文絮聰语气平淡:一直这样。 杜行清脸色一僵:那就是废了。 文絮聰看着他,摸着他的脸:没事。 什么叫没事!废掉了叫没事!好好的一只手怎么会废掉的。 杜行清极力压着怒气,还是忍不住的狂躁,握着文絮聰手臂的手用力收紧,文絮聰手腕泛着青白,一只手想要废掉也是要受一番苦楚的,文絮聰皱个眉他都不舍得,在床上的时候都担心是不是重了弄疼他了,那个恨不得藏起来天天养在安乐窝里的文絮聰,一只手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生生的废掉了! 文絮聰被他抓的有点疼,但他微微笑着,用他一向带着点撒娇的语调:我不疼的,行清,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57.第 57 章 回去的时候, 杜行清仔细拉着文絮聰,虽然没说什么,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又把娇弱的小公子磕着碰着, 紧张极了。 一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 文絮聰本来就是话少的人,杜行清不说话, 他就更加沉默了。 到了小木屋, 杜行清提着篮子要去洗, 里面是那个被他扔了一块石头砸掉两个人蹲在地上捡了半天的小蘑菇。 文絮聰站在水池边上, 卷起袖子, 捞起一个放在水下冲。 你放那, 我来洗。杜行清捉住他的手, 把他赶到一边去, 厨房烧火灶前面有一个小板凳, 杜行清向那边扬扬下巴:你在那坐着去。 这是什么都不让他干, 文絮聰抬首想要对他说什么,杜行清却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听话, 这里不用你。 文絮聰的脸默默红了, 站在杜行清身后,小板凳也不去坐。 杜行清把淘洗干净的蘑菇捞起来, 放在篮子里沥水,转头问文絮聰, 带着笑:蘑菇你想怎么吃?烧汤还是炒着吃。 文絮聰想了想:都可以。 还真好养活,杜行清又去剥笋,笋子白白胖胖的,看着很水灵。 那笋子呢, 你想怎么吃?杜行清把笋子放在蘑菇旁边。 笋能做什么菜?文絮聰问。 也挺多的,杜行清想着以前吃过的东西:糟溜春笋,笋丸汤,笋子鸡,都好吃。 哦,文絮聰点点头,还是那句:我都可以。 杜行清转身看着他:那我刚才的都白说了? 啊?小侯爷站在那,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有你今天必须给我说点什么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小公子想了想:那可以全部都做一遍吗? 做什么?杜行清呆在原地。 你刚才说的那些菜。文絮聰抬头,眼神纯真,表情无辜。 那个杜行清把他往厨房外面推:你还是不要点菜的好。 文絮聰被推着往外面走,忍不住笑了,他一边扬起眉眼一边回过头:我不点菜了,杜公子给个机会。 杜行清也憋不住笑:杜公子不给你机会,你在桌上等着去。 说着是赌气,其实是菜都洗好了,马上就要生火炒菜,夏天本来就闷热,要是守着火堆,杜行清怕小公子被火烤化了。 见小公子走到屋子里,却是不肯消停的开始收拾屋子,一会移移花瓶,一会整理柜子,杜行清拿着锅铲就想追出去,又不想惹文絮聰不开心,就在锅里铲两铲子,抬头看看,铲两铲子,又抬头看看。 一直这样到炒完一桌子菜。 恋耽美 ——(24) 说是不让文絮聰点菜,杜行清还是拿蘑菇,鲜笋各自烧了个汤,再加上鸭肉鸡肉什么的,又炒了几个菜。 最后一道菜盛进盘子里,杜行清往厨房门口瞅,正要喊一声开饭,就看见收拾好屋子的小公子坐在门边,看着天边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黄的的夕阳落到他身上,照的他半张脸像是一块玉石,冷冰冰的没有生气。 要说话的突然就咽进了肚子里,杜行清放下铲子,洗了把手,走过去揉揉小公子的脸,雪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也多了几分人气。 咱们去河边吃饭吧!凉快,那不是有一块木头桩子吗? 杜行清说的是屋后面的小溪,小溪旁边有一块很大的木桩,应该是被人砍了树干,树根留在地面上,没有把他挖出来,正好是个桌子高度。 倒不是为了凉快,不过是杜行清看小公子有点闷闷的不开心,想着小溪边旁边的山坡上面有很多小野花,又有流水又有小花,还有潇潇梧叶,指不定小公子可以畅快点。 啊?去哪不 走吧! 文絮聰还没回过神,就被杜行清拎着到小溪边坐下了。 杜行清身高腿长,从小木屋端着菜盘子到小溪边也不嫌麻烦,最后一趟的时候还顺手拿了一瓶小公子最爱的果酒。 漫着果香的的瓶子就在文絮聰身前,他的眼睛微微闪着光。 别多想,杜行清用食指点着他的脑袋:最多只能喝三杯。 文絮聰极小幅度的撇撇嘴。 我厉害吧?上哪去找我这么长得好看做饭又好吃的良家好儿郎。杜行清看他一口饭一口菜吃的香,忍不住絮叨:快说,佩不佩服我。 文絮聰把口中的菜咽下去,抿着唇浅浅的笑:你厉害,你最厉害。 杜行清得意洋洋:我只给你做过饭,有没有更加喜欢我了! 耳朵后面红了大片,文絮聰喂了他一片竹笋,堵住了他的嘴:小侯爷,你是怎么会做菜的? 唔!杜行清三两口把菜咽下去:小时候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我爹顿顿让厨房做我不爱吃的菜,我是多么有骨气的一个人,饭点的时候没吃,就晚上偷摸跑去厨房自己找吃的,你猜怎么着? 文絮聰安静的听,闻言微微扬着眉毛:嗯? 先前我去还有点心剩饭!杜行清眉梢冲着天,若不是长在脸上,只怕早就怒气冲冲的飞到天上去了:等我后面接着再去的时候就没有了,一星半点儿都没给我留下。 文絮聰已经想到年纪小小的杜行清跑到厨房面对空无一物柜子的情景,拍拍他的肩用以安抚:后来呢? 后来啊,没剩菜能拦得住我?杜行清仰着头,十分狂妄:有本事把熟食藏起来,那他有本事把米面油粮也给我藏起来!厨房有那么多的东西,我就自己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杜行清的厨艺,就是在夜深人静没有剩饭里面的小厨房练出来的。 一阵清风拂来,文絮聰把头发别到耳后,举着酒杯忍不住笑,小侯爷的人生,从小就如此丰富多姿。 流水潺潺,月明风清,月亮在水面上静静飘浮着倒影,长夜漫漫,以前的人生还很长,他们有很多的时间慢慢聊。 58.第 58 章 关于文絮聰右手的事, 两个人默契的选择绝口不提,文絮聰是不想提,杜行清是不敢提。 但总而言之,发生的这一件事, 是不愉快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文絮聰闭上眼, 心头还是一两分说不出的闷。 杜行清就在他边上, 文絮聰借着月光细细临摹杜行清的脸, 想来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个什么。 可就是心口压着一块东西, 鲠在那里, 不至于透不过气, 但让他呼吸都不顺畅, 烦闷的要命。 杜行清闭着眼将他往怀里一搂:不睡觉干什么呢? 没有不睡觉。文絮聰轻轻的反驳。 那就赶快闭上眼睛, 杜行清一只手拍拍他的脑袋:赶快睡着。 因为这个动作, 文絮聰整个人都在杜行清的怀里, 把头埋在杜行清胸前,鼻尖萦绕着让他安心的草木清香, 文絮聰在少年结实的臂膀里蹭了蹭, 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敛着郁色的眸子合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 把屋子外面的虫鸣声盖住了,床帐不透光,但隔不了声音,文絮聰动了动, 迷迷糊糊的揪住了杜行清的衣襟。 杜行清睡的正香,安抚的拍着文絮聰的背:怎么了? 文絮聰听着雨声,眼睛睁不开,声音贴着杜行清胸膛传出来,闷闷的:下雨了。 没事,杜行清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搂的更紧:睡你的。 就这样一句话,抓着杜行清衣服的文絮聰松开了手,放松的窝在他怀里,仿佛天塌下来,只要有这一句没事,睡你的他也能睡得安稳。 但这样的安稳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令文絮聰安心的怀抱消失了。 文絮聰不安稳的蜷缩在床上,连带着浓密的睫毛也在颤抖,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他猛的睁开眼! 身边没有人 杜行清又不见了。 文絮聰先是默默的发了会儿呆,接着他地下头,手捂着胸口,越来越紧,用力到五指发白的地步。 屋外阳光正好,鸟语花香,他一点也听不见声音。 就在文絮聰心口生疼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长剑破空,凌厉的的舞剑声。 文絮聰抬起眼 雨停了,树叶被雨洗的发亮,天空也是干净的一片蓝,杜行清一身窄袖,正在练剑,一举一动,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察觉到屋里的动静,杜行清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利落的将剑收在背后,朝着屋内露齿一笑:絮聰,你醒啦! 杜行清今日没束发,只捆了一条红色的发带,衬得他的相貌张扬的许多。 小侯爷文絮聰望着他,皱眉低声呢喃:我好像得病了。 你说什么?他这声音实在太小,杜行清大步跨进屋内,把剑随手扔在床边,摸了一把他额头:怎么一头的冷汗,做噩梦了? 他坐在床边,红色的发带随着黑发垂下来,落在文絮聰手边。 文絮聰手指收拢,捻着杜行清的一缕头发,他脸上勾起一抹笑,眸光浅浅:小侯爷,你今天真好看。 说,说什么呢!文絮聰鲜少如此直白又热切,杜行清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起来,脸上露出那种不好意思,又带着欣喜的笑。 文絮聰抬手摸摸他的脸,像是突然想起来的随口一问:我们来这几日了? 杜行清身躯一僵。 我就是问问,在山里我还没待够呢,文絮聰又笑了,下床披了一间衣服,把杜行清拉到镜子前坐下:你发带松了,我给你重新弄。 镜子里面的小公子眉眼温和,小公子应该是第一次给别人捆发带,但他做的很仔细,手上动作细腻轻柔,杜行清看了半天,忍不住放松了身子,闭上眼就快要睡过去。 松开发带,梳理好头发,再把它用发带捆起来,文絮聰扎了一个好看的结,盯着杜行清后脑勺看了半天,赞了一句:好看。 杜行清摸摸头发,摸不准这是夸他自己手艺还是夸他头发好看。 今天你想去哪玩?文絮聰问他,意有所指:没菜了。 想得美!刚刚还沉浸在飘飘然里面的杜行清拿手一指,正对上小公子无辜的眼神:别想上街。 介于文絮聰前科累累,杜行清强硬的剥夺了小公子去街上的权力,不是不近人情,要是他一直跟在杜行清身边,有杜行清看着他,那倒也没什么。 可小公子爱吃街上那些甜的腻人的东西,又嫌丢脸,不肯去排队,杜行清怕他一个人又去听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两个人的日子搞出许多事来,就不许他上街了。 出乎杜行清意料的是,以前都要忍着性子和他磨半天的文絮聰这次只是略微的眨了下眼,表达自己的遗憾。 于是小侯爷顺畅的出了门,他提着糕点绕过长街,周围见过几面的和他打招呼:又来买糖藕糕了! 杜行清笑着点头。 家里那个喜欢吃甜食的小公子正在山脚,抱着膝发呆,等着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厉害,在班车上写完这章,吃烧烤去啦! 59.第 59 章 不同凡响的一天, 往往都是从早晨开始的,杜行清这一天,注定过的不频繁。 起先,外头天刚破晓, 他枕着山间清风睡的正好,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震得他整个人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他眼睛还没睁开,条件反射就要去抱旁边的人, 但是搂了一个空。 杜行清从来没有醒得这么利索过, 当即坐起来, 他小公子呢!他这么大一个, 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呢! 正想着小公子, 小公子进来了。 小公子还是那个小公子, 全须全尾的, 不过就是脸上黑了几块地方, 杜行清给他买的衣服也破了几个洞, 看上去像是被火燎过的, 在杜行清看来,整个人像是掉进了煤堆似的。 你没事吧! 杜行清:这话, 应该我问你吧, 大清早的,你在干什么? 文絮聰拍拍衣服下摆, 上面被火烤的发黑的布料掉在地上,他面无表情:为什么竹子用来烧火会爆开? 明明他看杜行清也烧过, 火势迅猛,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不不,杜行清想到了什么,挑起了一边眉毛:你烧的应该是竹筒, 不是竹块吧! 文絮聰看他一眼,不懂都用来烧火了,最后变成一堆灰,在它被烧之前是什么形状又什么区。 杜行清叹了口气,下床给小公子擦着脸上的灰:竹节的地方要给它破开,不然烧火的时候会爆掉的,但是你早上烧火干什么? 脸上的灰被擦掉了,文絮聰抿着唇,干净清冷的小公子又回来了:煮粥。 等我起来煮呀。捏捏肩又捏捏手,杜行清点了一下他额头:以后去煮了。 文絮聰低头,手指头害羞的收了一下又放开,正想说话,杜行清又说。 你是不是饿了才起床的?杜行清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以后晚上你多吃点东西,上床前给你多吃两块糕点。 文絮聰的脸有点黑。 杜行清看到了,以为小公子害怕长胖,宽慰他:没事,你不胖,多吃一点没关系的。 这下文絮聰彻底冷了脸,嗖嗖放着冷气。 接着,杜行清又提着文絮聰烧了几个洞的衣服看了看:你看,这衣服都烧坏了,下次不许玩火了听见没。 早早的起床煮饭被他说的去玩火,文絮聰不想和他说话,沉默的垂下眸子,转身向门口走。 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拉住了,杜行清拉着他手上一个使力,眉目如画的小公子就坐在他腿上了。 虽然文絮聰没说话,但他只是移开眼,没想着从杜行清身上起来。 我知道絮聰是想给我煮碗粥喝,可是我会煮的呀! 杜行清两手环抱着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文絮聰耳后,让他无意识的向后一缩:痒。 杜行清笑着替他揉揉那块痒痒肉:下次一个人去厨房,竹子爆了,厨房烧了,衣服破了几个洞,都是小事,要是你受了什么伤怎么办! 天渐渐亮了,鸟雀出了巢,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起来,清脆悦耳,文絮聰却觉得,小侯爷的声音比枝头的鸟啼还要好听。 文絮聰勾着眉梢,轻轻的向后靠,倒在了杜行清身上,杜行清笑了,这种靠一靠抱一抱亲昵的小动作是文絮聰表达他不生气的一种方式,每次一出来,杜行清都心头软的不行。 杜行清在晨光熹微中抱了文絮聰一会,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这是什么味道。 文絮聰也静静的闻了一会,末了,他脸色一变,从杜行清身上跳下来就往屋外跑,杜行清连衣角都没抓住一片。 然而还是迟了。 锅里一锅大米粥,已经糊了,向外幽幽冒着白烟,焦味萦绕在两个人的鼻腔,经久不散。 小公子的脸色嘛,杜行清不敢看。 终究是心软占了上风,杜行清舀了一勺,大着胆子放进嘴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小侯爷咳的惊天动地,他扶着灶台,艰难的摇摇手:吃不了,这样的吃不了。 恋耽美 ——(25) 你,你吃他干什么!文絮聰拍着他的背,本来还有点失落都被这人变成了无奈,他知道杜行清虎,没想到杜行清能虎成这样。 倒了吧,吃了。 文絮聰伸手要把锅提起来,杜行清按住了他的手:还能吃,倒。 文絮聰拧眉望着锅里的东西,还能吃? 能吃,倒了。 杜行清在屋里找了一圈,拿了几根葱,用筷子在锅里戳了几个洞,把葱插了进去。 闷一会就好了。 最后的粥确实没有糊味,文絮聰有时候也真是想不明白,杜行清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 杜行清看着安静喝粥的小公子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事总算是过去了,然而他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 吃完饭,文絮聰说要去洗碗,杜行清哪能让他洗碗,收了碗就去了水池子边,然后文絮聰就转身回屋子拿穿过的衣服出来,准备洗。 杜行清把祖宗请到了水池子前:你来洗碗,我去洗衣服。 文絮聰接受了这个提议。 但是,就四五个碗,文絮聰站在水池边一会的功夫,碗就碎了两个。 你捡,我来洗碗,你去洗衣服成不。 虽然有点不满,但是文絮聰还是安静的蹲在水盆前面,开始搓衣服。 杜行清松了口气,衣服让他搓烂了也就算了,碗碎了还怕扎着他的手,杜行清洗的很快,想快点洗碗去接替小公子洗衣服的差事。 他池子里的碗还没洗完,文絮聰已经开始晾衣服了,杜行清一愣,这么快? 然后小公子走到他身边,手上还带着很多泡沫,他举起一只手给杜行清看:衣服晒干了这些东西会消失吗? 这个杜行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杜行清认命的把衣服取下来,老老实实的清了几遍。 文絮聰蹲在他旁边看,杜行清已经不让他碰这个洗衣服的盆子了,文絮聰看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往屋里走。 住脚!你往哪去,你去干什么!杜行清顿时紧铃大作,叫住了他。 我去那把斧子,修修树枝。文絮聰看着头顶的树,它挡着我太阳了。 你去了,消停会行不行!这天天心力交瘁的,杜行清想给他跪下:在我身边让你这么无聊吗? 哦。文絮聰转了个身,又在杜行清身边蹲下了。 没一会儿,看小侯爷洗衣服有些无聊,他环视了一圈院子,和杜行清打着商量:我去扫扫院子。 杜行清: 作者有话要说:  文絮聰:今天我斗志昂扬,一定能多干活,谁都不要拦我! 杜行清:呜呜呜,祖宗你歇一会,别闹了。 60.第 60 章 因为怕第二天文絮聰又起床去炸锅砍树枝, 一到早上的时候,杜行清就留了个心眼。 果然,第一声鸟叫的时候,旁边的人就醒了, 轻轻的坐了起来, 杜行清没动,就等小公子下床再吓他一把, 把他拉回来。 他屏息以待, 文絮聰人家只是靠在床头, 替他把被子往上一拢, 天气渐渐的凉了, 山里晚上吹着风, 也需得添件衣服。 嗯, 絮聰要干什么?杜行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喊不醒的小公子现在天刚亮就起了, 还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床头发呆。 不对, 不是发呆,文絮聰在看他, 杜行清感到一股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虽然他没有睁开眼,但他仍旧感觉得到, 那目光细致又温柔,如同冰雪消融, 春暖花开,带着暖意。 大早上就如此直白,杜行清还沉浸在被文絮聰目光包容的那种愉悦里,旁边这个人就弯下了身子, 头发扫了杜行清一脸。 杜行清强忍着抓一抓的冲动,脸上却有柔软的触感,一闪而过。 杜行清立即如坠云端,恍恍惚惚好不真实,小公子他他他,大早上不睡觉爬起来看他,还亲他! 偷亲的小贼还十分担心自己动静太大,把他给吵醒了,小心翼翼趴着看了杜行清半晌,觉得这人应当是没有醒,长呼了口气,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接着看他。 这个时候要是还装睡杜行清就太不是男人了! 杜行清忽的一下睁开眼,和避之不及的文絮聰对视了。 文絮聰愣愣的还没说话,杜行清已经抓住他的肩将他往下一带,整个人压住他,大声道:偷亲了我,你想往哪跑? 文絮聰被他唬的一跳,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我往哪跑? 不跑就好!杜行清低头在他脸上很响亮的啵了一口:这是你偷亲我的惩罚。 文絮聰今日十分纵容他,亲完没赌气也没不理人,和他躺在床上好脾气的说话:外面亮了,你要起了吗? 这么一闹睡意倒没了,杜行清把他和自己两个人都裹在被子里,严严实实的,像一只巨大的蚕宝宝,只露出两双眼睛。 等会再起,被子里还热乎着呢。杜行清搂着小公子不撒手。 文絮聰看着窗外:快到秋天了。 下了好几场雨,是该凉了。 文絮聰数了数日子,觉得有些凉,往杜行清身边靠了靠:是呢。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太阳都照进屋里来了,窗外的树影氤氲在木板上太阳留下的影子里。 这山上太阳出来的太早了,到了煮早饭的时候,杜行清自觉的从被子里顾涌出来,他把抚了抚文絮聰的头发:你是要起来还是在床上多躺一会。 文絮聰抬眼看着他,这个动作显得他眼睛圆滚滚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杜行清失笑:你还想不想睡一会? 文絮聰摇头。 那就起来吧!杜行清把他从被子里捞出来:晒晒太阳,或许还能长长个儿。 厨房里面,杜行清淘米下锅,文絮聰帮他递盛米的小碗。 你要喝什么粥?红薯还是绿豆? 红薯。文絮聰立即给出了回答。 红薯是前几日日杜行清去集市上买东西的时候看见的,农家的红薯长得快,这个时节已经是胖胖的很大一根了,和着大米熬上半个时辰,又甜又软,文絮聰第一次吃塔,当天喝了三碗红薯粥。 好勒客官!杜行清从筐子里拿了两根红薯出来,削掉外面红色的皮,把里面的白芯砍成一块块的,放进锅里。 没一会儿,柴锅里就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杜行清掀开锅盖,热气一下子把少年俊逸的脸挡的一干二净。 然后盖子就被杜行清眯着眼盖了回去。 文絮聰就隔着那残余的热气冲着他笑,笑得小侯爷心里喜欢极了,也对着热气冲着他笑,两个人笑的像个二傻子似的。 日头向西边挪了一点,锅里的红薯粥也好了。 最近不热了,咱们去树下吃吧! 好。文絮聰把粥碗盘子摆在树下,又要进厨房看看。 在外面等我,这里不用你进来。杜行清向他摆摆手,自己把锅从灶台上拿出来,哼哧哼哧的搬到树下。 你烫不烫? 不烫,它边缘是不烫的,哎哎哎!我说不烫不代表你就可以碰它,文公子,请把你的手收回去。 文絮聰不动声色的收回要去掀盖的手。 杜行清心满意足拿碗盛粥,他弯下腰:等会我再去买点红薯回来,你在 文絮聰善解人意的先他一步开口:我在山脚等你。 小公子今天太好说话,杜行清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想下山逛逛,就和我一道,但是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 尤其是不能瞎听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更不能把这个不切实际的东西用到他身上。 好啊!文絮聰笑笑:我陪你去。 他笑得太温和,杜行清狐疑的咬了半块红薯,今天的小公子有点不太对劲。 61.第 61 章 喝完粥, 碗筷往池子里一扔,少年就摘花打草的下山了。 走了小一个时辰的集市照例的人声鼎沸,热闹喧嚣。 出门消食儿遛弯的的老大爷在桥上一前一后相遇了,两个人都觉得有点熟悉, 眯着眼盯着对方看了半天, 终于想起来多年的老伙伴,咧着没有牙齿的嘴笑了。 老李头, 你出门晒太阳啦! 最近天儿凉了, 出门溜达溜达。 货郎挑着馄饨担子沿街叫卖, 小孩儿从父母手上要了几文钱追到货郎身边, 担子盖一打开, 白气飘了众人一脸, 小孩趴在担子旁边, 发出哇的赞叹。 还有丫鬟跟着自家小姐出门的, 丫鬟年纪小, 看什么都稀奇, 小姐端庄莞尔,拉着小丫鬟不许瞎跑。 处处都带着人间烟火气。 文絮聰和杜行清在人来人往的大流中漫步, 好像他们在这条街生活了很多年。 秋风落叶萧瑟, 文絮聰抬眸看了一眼,无声的拉紧了杜行清的衣袖。 二人都是宽袖的袍子, 看着只是两个人挨得近了,看不出他手下的动作, 但杜行清察觉到了。 怎么了?是渴了还是累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捏捏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是想喝茶还是给你买一份板栗糕。 只要和文絮聰一出门,杜行清总是止不住的想给他买东西。 我不累,你要是渴了去茶棚歇一会。 我不渴的, 咱们还是找找红薯在哪,不渴,我真是不渴。 杜行清十分严肃的沿着街道向前。 自从上次杜行清在茶摊子喝掉了文絮聰剩下的茶水,那茶棚的小伙子就记住了这位衣着富贵但是却舍不得多拿五文钱喝茶的抠门公子,每次路过那个地方,小伙子看着他,都会露出那种一言难尽,十分纠结的神情,看得杜行清十分想把钱袋抽出来扔在他的脸上大吼一声看好了,大爷我有的是钱! 文絮聰后来没上过街,不知道杜行清和茶棚小伙子的故事,以为杜行清是想先买东西,得空再去喝茶,他在杜行清身侧,微微侧首:买了东西再去喝茶也是一样的。 啊!要去喝茶吗?杜行清的面上十分怪异的扭曲了下,但为了文絮聰,他又十分痛苦的妥协了:行,要是你想去喝的话,那就,去吧。 文絮聰眼睛眨了眨,有点不太明白。 最后他们带着一大筐嫩生生的红薯,在茶棚底下坐着,杜行清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脸,假装没看见那小伙计太阳打东边出来的惊诧的眼神。 杜行清的表情实在是有点痛苦,小伙计都看不下去了,他给两个人倒上满满一碗的茶水,收起茶壶招呼道:客官,这样吧!小店今日特惠,我给你便宜一文钱。 一文钱,杜行清无声的握紧了钱袋,忍着扔东西的强烈愿望。 小伙计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悠哉乐呵的招呼其他人去了。 你气氛有点凝固,文絮聰望着小伙子欢乐的背影,再看看杜行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小侯爷看着要吐血了:做了什么让那位小兄弟误会了。 什么小兄弟!杜行清压着嗓子吼:这脑子还做生意,地上变成精的石头都比他聪明,这茶棚迟早要开不下去! 他不懂事,你和他计较什么。文絮聰端着茶碗让他喝口消消火:那孩子看着也不大。 杜行清就着文絮聰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打了个水嗝还不解气:你说就喝了一口你剩下的茶,记着我穷记到现在,给我少了一文钱,还感觉给了我多大的便宜!我看着是缺那一文钱的人嘛! 你不缺,你不缺,人家小本生意也是好心。文絮聰宽慰他,声音柔柔的:一碗茶就买五文钱,别为了这个置气。 哼!杜行清哼了一声,一口把文絮聰和自己的茶水喝光了,朝着小伙计喊:添茶! 多喝一点,把这个茶摊子给它喝倒了! 来了~~客官!小伙计远远的隔着人应答,小跑过来给两个人都掺上水,还朝杜行清使了个眼色:不限量的啊,客官喝好再走。 杜行清再一次无声的捏紧了钱袋。 这位小哥,是个有趣的人。文絮聰喝了一口茶,其实茶棚的茶大多都是为了过路人解渴闲聊,茶不是好茶,泡法也不讲究,和文絮聰以前喝的茶也相去甚远,但他觉得,这茶入口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你说他有趣,你的高冷呢!杜行清捏着他的脸,把小公子的脸对着他:你个谁都不搭理的还会觉得一个人有趣!你,走吧走吧! 恋耽美 ——(26) 杜行清觉得这个茶棚和他八字不合,第一次坐在这文絮聰回家挖韭菜,倒茶的伙计认定他是一个穷鬼,第二次还引起了文絮聰的兴趣,估计再坐一会这么大一个媳妇就要没了。 杜行清数了九文钱,把两个人的茶碗都喝干净了,拉着文絮聰就走。 一边走一边念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见了那小子几面就觉得有趣了,下次不要这么以貌取人知不知道? 自己碗里的茶被抢了两次,文絮聰也不生气,跟在杜行清身后,好脾气的应了个好。 声音不大,但杜行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拉着文絮聰,虽然没说什么,但在文絮聰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缓缓上翘,小侯爷被一个字哄好了。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添置了一些东西,杜行清估摸着文絮聰该累了,提着一大包东西和他商量:咱们回去了吗?你还有什么想要没买的。 文絮聰提着两包小糕点,摇头道:没有了, 你不去杜行清却没动,挑眉道:真的没了?要不你再想想。 没有,回去吧。 一阵风来,杜行清在树下看了他一会,笑了:好,回去。 62.第 62 章 杜行清搬了一筐红薯回来, 提着筐子下缘,哗啦啦的都倒在木屋旁边的一个小石潭里,石潭从上方流着泉水,下面弯弯曲曲的汇成一条小溪, 乐呵的向前奔流。 红薯胖胖的, 一根有杜行清半只手掌那么大,他挽起袖子在水边蹲下, 红薯上的泥在他的手下被泉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水灵灵的摆在篮子里。 文絮聰也撩起袍子蹲在杜行清旁边, 和他一起洗。 你起来起来, 杜行清用手肘推他:衣服湿了等会又是我洗, 你快起来。 文絮聰放下红薯, 靠近杜行清和他商量:那我去 你去把我们买的那个大西瓜抱过来, 杜行清打断他:在屋檐下面的瓦块旁边, 西瓜冰一冰, 甜。 文絮聰起身去抱西瓜。 身影渐渐远了, 水潭里面的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杜行清眉眼渐沉。 等文絮聰抱着西瓜走过来, 杜行清仰头时, 又带上了笑颜:扔在池子里面,晚饭后咱们来捞它。 文絮聰把西瓜放在水池边上, 让它慢慢浮到水面深处,还用手拨了两下水:嗯。 小孩似的, 杜行清逗他:你当这是放花灯呢? 不说话,文絮聰就这么抬眼看着他。 我错了,我错了,现在认错小侯爷可是一位老手, 杜行清把最后一根红薯洗干净放在篮子里,一只手把人拉起来:我去给你煮晚饭,今天街上还有卖葫芦鸭的,我买了一只。 用我生火吗?文絮聰提了一个小篮子,跟着杜行清走进厨房。 那个小公子眼神还带着点希翼,杜行清也不好太打击他的积极性,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我给你把火燃起来,你看着火就好了。 好。文絮聰坐在灶台前面,笔直端正。 等会再去烧,杜行清好笑的点点他的脑袋:小傻子,我还要切菜呢!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坡,吃晚饭的话,有点太早,不过对于晚起吃了个早午饭,一日多餐的小侯爷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噔噔噔,欻欻欻,噼里啪啦,油花四溅,几碟小菜伴着一盆粥出锅了。 咱们又去那个树桩子上面吃啊!杜行清手里面端着两盘菜,腰上围了一个围裙,转头向文絮聰招呼。 他说的树桩子就是溪边的那个地方,小侯爷是个文盲,只会树桩子树桩子的喊。 文絮聰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他拿着碗筷往溪边走。 两个人在树桩子旁边围着坐下了,每人一碗小红薯粥,吹着山风,沐浴夕阳,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你怎么总是啃红薯不吃菜,杜行清比老妈子还操心,夹了一块鸭腿肉放在文絮聰面前的小碟子里: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山脚的集市地处偏远,做菜也难免粗糙了些,鸭肉里面夹杂着葱段姜丝,文絮聰前不吃这些调味的东西,但是今天,他一边回答杜行清,一边把小碟子里的菜十分自然的放进嘴里。 我没有。小公子解释了一句,慢条斯理的嚼着口中的菜,然后眼睛眨了眨,囫囵的把它咽下去了。 你杜行清停下手里的筷子,转头和文絮聰对视,文絮聰瞳孔清澈,一眼就能看得到底。 多吃点。杜行清收回眼,把鸭肉里面的葱姜挑的干干净净,放在文絮聰眼前:不许一直喝粥。 你是不是不高兴?一直闷闷喝粥的小公子突然抬起头。 啊!杜行清一愣。 我想让你高兴一点,文絮聰的勺子在粥碗里面搅了搅,他低垂着眼眸:但是好像你不是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弃它短,呜呜呜,我今天被人骗了,求抱抱!可恶的骗子! 63.第 63 章 夜深了, 床帐深处,少年低吟不绝。 杜行清握着文絮聰的腰,将他身子向下一沉,文絮聰抓着床单的手骤然收紧, 发出一声难耐的□□。 窗帘没放下来, 文絮聰半偏着头,借着月光, 杜行清看见文絮聰泛着水光的眼尾, 和紧抿的唇角。 明明折腾人的是他, 杜行清反倒是受不了了。 松开手, 杜行清将他翻了个身抱起来, 文絮聰坐在他腿上, 两手抱着他的脖子, 软绵绵的把脑袋放在杜行清肩上。 杜行清却不让他撒娇, 捏着文絮聰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手指在小公子嫣红的唇瓣上一滑, 杜行清望进他眼里,低低的叹了口气:告诉我, 絮聰, 你在想什么? 这几天的文絮聰温和迁就,几乎是到了柔顺乖巧的地步, 每日早早的就醒了,杜行清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说一个不字,就是刚才在床上,文絮聰也是予取予求,无声的包容。 这样的文絮聰没什么不好, 可是杜行清在他清晨看向窗外的时候,在他仰首含笑说好的时候,在他无条件隐忍的时候,总会感受到小公子在眼底掩饰的很好的,那种小心翼翼的伤心。 杜行清觉得很奇怪,他们两个靠的这么近,这么亲密,杜行清还是觉得怀里的人拉不住,总会在某一个时间变成一缕他抓不到的柳絮,飘走了。 他不想让文絮聰这样,伤心也是悄悄闷在心里,面上却对着他笑。 文絮聰还没从刚才的□□中缓过来,茫然又无措的看着他,眼底还带着疑惑,你为什么不抱我? 杜行清俯身抱了抱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絮聰。 文絮聰眨了眨眼:嗯? 晚饭的时候,你说我不高兴,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不开心?杜行清的声音很轻,柔和的就像掠过树梢,让花蕊轻轻晃动的风:你想让我高兴,我也想让你开心,絮聰,这几天你在想什么? 文絮聰听清了,他低着头,这个视线他看见因为两个人胡闹而乱成一团的床榻,还有自己压在杜行清衣服上,露出来的一节脚踝,上面有红色的痕迹。 没有想什么好半天,文絮聰才抬起头,抱着杜行清的手慢慢收紧:我们来这里有二十七天,行清,该回去了。 在山间他和杜行清纵情声色二十多日,文絮聰知足了。只不过想到杜行清一个身娇玉贵的小侯爷,被他骗到这里来,剩下的日子不多,想着对他好一点,怎样也不够,还要再好一点。 杜行清搂着文絮聰的手一顿。 他们两个在山里彼此默契,关于京城里的那些事一个字也没有提,文程玉的伤势,杜渊薮的叛乱,皇帝的施压,可是在某些时候,因为害怕而闭口不提的东西,总会在某一天变成最棘手难缠的怪物,将他们打个猝不及防。 乌云散了又来,窗台上的月光从明亮变得暗淡,又慢慢变得亮了起来,屋里的两个人还靠在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行清笑起来:我以为我们能等到秋天再回去,京城比山上热。 文絮聰也笑。 杜行清摸摸他的脸,文絮聰抬头看着他,然后杜行清接着说:既然你想回去,那我们明早就下山吧。 文絮聰埋头埋在杜行清肩头,闷闷的声音模糊不清:好 没多久,杜行清感到肩头那处湿热一片,他摸着文絮聰的头发,无声的叹息:要回去了还不开心,哭什么。 文絮聰抓着杜行清的衣服,一直没抬头,杜行清肩上的那片泪痕烫的厉害,烫得杜行清也跟着那一片灼热的温度疼起来,像在火上烤似的。 别哭了,听话。杜行清把人拉起来,指腹在少年红肿的眼尾一扫而过,擦掉文絮聰脸上的泪水,杜行清哄他:我肩膀都被你的眼泪烫红了,以后咱们不吃烤兔子了。 文絮聰的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他本来还难受的皱着眉,闻言笑了一下。 杜行清给他把肩头的衣服拉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揉揉他的头发: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小公子,以后不许哭了。 文絮聰对上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 杜行清拉着他躺进被子里:睡觉吧,明天早点起。 文絮聰闭上眼:嗯。 他们在山里从盛夏待到立秋,没等到秋天的第一片黄叶落下,也没等到框里的红薯吃完,他们就要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子和小侯爷要回去啦,大家一起哭一哭吧。 64.第 64 章 当初从王府跑出来的时候, 他们走了几乎一个晚上,如今不用刻意避开京城的官兵去乡下的集市去买东西,下山到离山脚最近的城镇,也就走了两个时辰。 但是今天,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 起的都有点晚,正午才醒, 杜行清还慢悠悠的煮了一顿午饭。 等他们吃好出门的时候, 快是申时末了, 再从山上下来, 到城中, 已经是夕阳时分。 城中官兵一见到人, 先是揉了揉眼睛, 又拿出画像比对, 接着像府邸深处奔跑:大人!找到人了。 文相府的公子和平阳王家的小侯爷, 消失了二十多日, 王府和丞相家人马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发现踪迹,终于在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偏远的小城显了身。 两个人的本意是在城中买两匹马骑着回去, 刚刚进城门就被官兵拦住了去路。 城中不知道是个什么官被喊做大人的提着衣服冲过来, 远远的朝他们喊:下官林德史,见过二位公子。 杜行清应承了两句就想走:我和絮, 文公子还得回京复命,不在此地叨扰大人, 告辞。 林德史哪敢让他们走掉,这段时日文相病重,平阳王嚣张,这两家的儿子还不见了, 现如今京城上下人仰马翻,现在见着人,如果是在回去的路上出了差池,他这官也不必当了,脑袋也是留不得的。 杜行清执意要走,林德史派了两队官兵护送二人回京,自己即刻修书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杜行清不愿意,他觉得就两匹马的事,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本来就不开心,这会小侯爷的怒气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林德史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拉着文絮聰就要走。 眼见着拦不住人,林德史急得像掉进热锅上的蚂蚁,手脚吱呀乱摆,就是不敢上前抱着人的大腿。 算了吧,文絮聰拉着杜行清的袖子:坐马车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林德史痛哭流涕,很想朝文絮聰跪下,都说丞相公子高冷不近人情,实则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啊! 文絮聰都这样说了,杜行清只得别别扭扭的同意了。 因为知道两家的嫌隙,林德史给二人各自备了一辆马车,杜行清看着宽敞明亮的大马车,脸都绿了,天杀的,回京前最后一点和絮聰独处的时间也没了。 林德史脸上堆着笑:请。 杜行清: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文絮聰却突然偏了偏身子,借着衣袖的遮挡,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悄悄的挠了一下杜行清的掌心。 眉梢一挑,杜行清想要抓住那只手,衣角一滑,小公子已经上了马车,放下帘子了。 杜行清抬起手,上面某人指尖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看向马车,啧了一声,学坏了。 让他们一路小心,嘱咐送行的人好生伺候,林德史向两人告了个别,就匆匆的回府去写书信。 黄昏时分,两辆马车后面跟着一大队人,车轮滚滚的上路了。 恋耽美 ——(27) 路途漫漫,天色渐渐暗了,忽然间,马儿一声嘶鸣,车身猛烈的摇晃了一下,然后马车便停了下来,有人开始讨论着什么。 文絮聰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似乎车身颠簸,还是停止不前,对他都没什么影响,他坐在黑暗里,袖子垂在双膝上,看着像个无欲无求的石像,连呼吸都未颤动半分。 忽然间,车身投进来一束光亮。 你这怎么这么黑! 杜行清掀开帘子俯身进来,在马车里摸索,找了一个火折子,把车壁上的烛灯点燃了。 文絮聰一颤,猛的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前面路塌了,他们在搬石头,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走,过去点,我也要坐。杜行清凑到文絮聰身边,硬是挤着坐下,向左一瞧,准备的吃食原封不动。 杜行清不禁点了点小公子的脑袋:就这一时半刻的没看着你,你连饭都不吃了! 文絮聰揉着眼睛,但他没有躲。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杜行清捉住他的手,低头仔细看着:我给你吹吹。 不是,文絮聰仰着头,感到杜行清吹得他眼皮凉凉的,他眨眨眼:蜡烛有点刺眼。 那你就早点把蜡烛点上啊!杜行清握着他手:手也这么冷,不点灯也不吃饭,文公子,你是要修仙吗? 没有修仙,文絮聰笑了:你现在过来,外面的人 怕什么,杜行清揽住他的肩:那些人要说什么,也说不到你爹我爹耳朵里面去,要是真的说到他们耳朵里面去了,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我皮厚。 胡说八道。 文絮聰说他,片刻后又握紧了杜行清的手。 杜行清正在强迫文絮聰吃东西,外面有人瞧瞧车壁:二位公子,前面路已经通了,咱们可以上路了。 文絮聰低头咬着糕点没说话,杜行清又往他碟子里添了一块:你吃你的。 文絮聰抬头:你过去吧。 杜行清看他把那块糕点吃完了,才揉揉他的脑袋:回去了机灵点,该推到我身上的就推到我身上,不要怕,还有我呢。 文絮聰点头:我知道。 杜行清还是不放心:我会来找你的。 文絮聰笑了:好。 杜行清走了,文絮聰看着马车门口的帘子被人撩起又放下,最后垂在风里,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65.第 65 章 一路向西, 赶了两个时辰,终于在正夜子时进了京城大门。 京城么,依旧是灯火通明,繁华如初的, 就算是子时, 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吵嚷热闹的。 杜行清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外面, 小兵跟在马车身边低声询问:杜小侯爷, 这离王府要近一点, 不如 杜行清摆手:先送文公子回去。 是! 文府离这条街也不远, 就几里地的距离, 一盏茶的时候, 马车就到文府外面停着了。 文絮聰下了车, 看了眼文府牌匾, 围着马车绕了一圈, 正好在杜行清马车旁边, 文絮聰微微颔首:诸位辛劳。 杜行清挑开帘子,眸中映着长身玉立的文絮聰:文公子好走。 文絮聰向他抱了抱拳:小侯爷珍重。 眼见着文絮聰走进文府, 就像是水进了油锅, 寂静的文府瞬间沸腾起来,丫鬟小厮奔走相告少爷回来了! 放下帘子, 杜行清坐了回去:走吧。 杜渊薮在掌灯时分收到一封来自池州的信件,池州官员在信上说他那失踪快一个月的儿子现身了, 现在正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 平阳王看着信,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去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王爷,那 去! 杜行清回家,见到高堂上座的父亲, 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另一只手拿起碗里的水,在鞭子上一淋。 那水没有茶色,应该就是盐水了。 杜行清在杜渊薮身前一跪:爹,儿子回来了。 我还当你死在外面了。杜渊薮眼皮一掀,手腕一掀,沾了盐水的皮鞭子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你说,这几天去哪了?林德史说你和那个文家小子在一块,不要告诉我你们是跑外面打架去了。 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不要和我嬉皮笑脸! 皮鞭贴着杜行清的面皮擦边而过,带起来的风都火辣辣的。 两个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杜行清仰面看着他爹,眼底坦然:自然是互通情愫,在 你放肆! 这会鞭子结结实实的打在杜行清肩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口子。 杜渊薮犹不解气,又是一边挥了过去:小畜生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互通情愫,且不说他是文家的人,他文絮聰还是个男的,通的什么情!互的什么 鞭子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滋味不好受,杜行清低着后槽牙,等这波痛过去了,才接着说:男的又怎么了?我喜欢他,中意他,是我带着他走的,在山上待的这段时间,夫妻之间该干的不该干的也都干了,爹你今天要是把我打死在这,大家彼此太平,要是我今天侥幸留了一命,我也要拖着一口气去找他! 你,你杜渊薮实在不敢相信,这番话会从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口中出现,杜行清一向落拓不羁,但也不至于离经叛道如此地步。 是真的,爹,就像您说的,杜行清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两个半大小子,在山上待了二十多天,总不能是打架吧! 不要脸的狗东西! 大厅的人早就散了,屋子里就剩下一个无惧无畏的杜行清,和气得眼冒血丝,拿起鞭子抽在杜行清身上的杜渊薮。 不知羞耻,好个不知羞耻的畜牲,你真当我不敢打死你!你今天死在这,也好过出门丢脸。 杜渊薮他是武将,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此刻气红了眼,下手更是没个轻重,没过一会,杜行清身上全是血痕,袍子也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 但他不服输,也不求饶,咬着牙一声不吭,杜行清跪在地上:是儿子不孝。 你好啊!杜渊薮握着鞭子浑身发抖:我今天倒要看看,是我的鞭子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鞭子一下一下凌厉的声响在空中回荡的令人心惊,杜行清伏在地上,仍旧倔的厉害,杜渊薮抽的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息:你错没错? 带着血的手指撑在地上,杜行清勉力直起身来,看着他爹:我问心无愧。 畜牲!杜渊薮高高扬起鞭子狠狠挥下:是我和你娘平日对你太过纵容,你才长成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今日若是打不回你,便把你打死在这,也好向杜家的宗族有个交代。 鞭子打在身上,就像是用钝刀在皮肤上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有的打在重复的地方,就是在已经割开口子的地方再更深的割出一道口子,还有盐水,那滋味 杜行清躺在地面上,冰凉的大理石能够让他火辣的皮肤稍微的得到舒缓,他爹这次当真的气的狠了,杜行清呲牙咧嘴的笑,也不知道那小公子是怎样的一番遭遇,下次见了面一定要让他看看这伤,还是算了,杜行清想了想,肯定狰狞恐怖,不要吓到小公子。 一直到后半夜,杜渊薮也没停手,杜行清闭着眼,浑身是血,连呼吸也微弱的几乎听不见,最后,管家请来了杜行清的娘。 平阳王妃伴着青灯古佛,一向深居简出,杜行清大了,一件也没见着她几次,但和王爷却是少年夫妻。 王妃出门匆忙,手里还拿着佛珠,一进大堂,就看见一摊血上面躺了一个人。 王妃捏着佛珠的手一顿,小心翼翼的扶起杜行清的头,杜行清把头枕在他娘腿上,睁眼一瞧,气若游丝的笑了:娘啊! 娘在呢?王妃颤抖的手拔开杜行清汗湿在脸上的发,险些落下泪来:娘在,别怕。 把世子带回去,请大夫来。 谁敢!杜渊薮怒喝一声。 那你先打死我! 沾着血的鞭子被身量纤细的王妃抢过来扔在地上,她扶着杜行清酿酿跄跄走出大厅。 等人影散了,杜渊薮瘫软在椅子上,两手发着抖,抓着额前的头发,压低着声音,怒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坚强一点呀,这才到什么地方,宝贝们,打起精神来!还没到最后!不要怕! 66.第 66 章 杜行清顶着一身裂开的血口子, 在床上躺了两天,他睁开眼的时候,王妃手里拿着帕子,正从他的额头上拿开。 娘?杜行清声音干涸的不成样子。 醒啦!王妃捂着胸口, 念了一句佛号, 把杜行清头垫高了扶起来,动作轻柔:伤口还疼不疼?娘给你炖了汤, 你先喝点。 我自己来!杜行清挣扎的要接他娘手里的汤, 被王妃点着脑袋, 推到枕头上去。 你别动, 王妃舀了一勺汤, 吹了吹喂给杜行清:身上这么多处伤, 手怎么动的了, 娘喂你。 汤是被人温在锅里的, 不咸不淡, 透着一股清香, 杜行清一口咽下去:好喝,娘你怎么出来了? 王妃常年待在杜府的佛堂里, 除了逢年过节, 轻易不肯踏出她吃斋念佛的地方半步。 我要是不来,王妃搅着碗里的汤, 勺子里装了一块鸡肉:你就被你爹打死了。 杜行清咽下那块肉,看着自己身上还渗着血的纱布, 不敢说话。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的事了? 杜行清这样在王妃看来,就像个努力把自己头缩回自己翅膀下面的鹌鹑,笑了, 她本就气质稳妥,这一笑,就更加秀美柔和了。 我从小就教过你,遇事要沉着冷静,见机行事,你就是和你爹服个软又能如何,你和那文家小 娘,我和絮聰的事,杜行清捏着身上的被子,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你怎么看。 王妃被这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两个都是男孩子,她又能如何看,向来都是男女谓之阴阳,二者结合才是世间一直以来奉行的准则,她能怎么看。 可面前这个被打的奄奄一息也不低头的少年是十月怀胎,在她臂弯里长大的小子,自他记事以来就不曾在他身边陪伴,对杜行清,王妃总是莫名的心软加之愧疚的。 她没想到,几个月没见,一见面竟然是这副模样,母亲都是心疼自己孩子的,他已经挨了打,她又怎么舍得再去苛责。 叹了口气,王妃摸了摸杜行清的脸:人家那边也是个小子,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况且你爹和文家 杜行清把头低下去,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道:可是我喜欢他。 人家喜欢你吗?王妃问。 他喜欢我,杜行清立刻抬起头,用的肯定的语气:虽然他没说过,但是我感觉得出来,他喜欢我。 那你们可怎么办呢? 王妃和杜行清坐在一起,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哀伤,这几年杜渊薮收敛钱财,招募士兵,想要将那个人逼下皇位。 王妃不能明白,血肉至亲,何至于如此刀剑杀伐的地步,明明小时也曾经在一起放肆高歌欢笑,她不明白,但她同样也阻止不了,王妃选择了一种最懦弱的方式,她搬进了佛堂,每日诵经礼佛,祈祷满天神佛也能听见她的心愿,希望事情终了,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也学周易,跟着书上的步骤卜卦,可是卦象她却看不懂,她想算的局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难解,反倒是有两颗不起眼的黑子,凶险异常,让她扯断了手里的佛珠。 现在看来,那两颗黑子,就是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那个孩子,文絮聰,他在家里怎么样? 王妃想起来在一次的宫宴上,她看见过那个芝兰玉树的孩子,可是丞相夫人,他的母亲,看向他时眼底并没有母亲的温度。 他在家里?我杜行清回想他和絮聰在一起的点滴,发现他并没有提过他的爹娘,也没有提过他家里所有的事,对于文絮聰所在的丞相府,他一无所知。 娘,絮聰他会不会杜行清皱着眉:被打啊? 人家的家事不可妄言,那孩子看着聪明,不像你是个死倔的性子。 恋耽美 ——(28) 娘,我许久没见周策了,你帮我给他托个话,就说我想和他叙叙旧。抓着他娘的手,杜行清讨好的摇了摇,他还是不放心,想要找人去看看。 王妃装着不明白:清儿自己不能找人托话去? 我爹他肯定不让,带话的人门都没出呢!指定被拦下了。 现在这么机灵,昨日干嘛去了,王妃起身,食指点着杜行清的额头:在这等我消息。 儿子谢过娘亲。 杜行清面上一喜,颤颤巍巍撑着床就要下床给他娘磕一个,王妃连忙把他按了回去:躺好,文家那小公子还等着你去见他。 那娘这意思,是同意我和絮聰的事了?杜行清看着王妃的背影,目光殷切。 王妃出卧房的动作一顿,那日佛珠断掉的恐慌重新笼上心头,她回头,朝杜行清一笑: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王妃的动作很快,上午出的门,下午周策就过来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探究八卦的迫不及待在进门之时看到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杜行清,一箩筐问题都烂在肚子里。 你你你,你这是,在失踪的那段日子里被人糟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呜呜呜的,我都不忍心写了,我也呜呜呜(┯_┯) 67.第 67 章 求人办事扬起来的笑僵在脸上, 如果不是杜行清躺在床上行动受限,周策不一定能站着走出平阳王府的大门。 爬的也不能。 你,你别气啊!后知后觉的感到杜行清满脸的黑云压城,周策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床前, 戳戳他缠着纱布的手臂, 嬉皮笑脸的把这个话头绕过去:你这是咋了。 杜行清白他一眼:被打的。 谁打的?下手有点狠啊。周策有点心动,那位敢动杜行清的是哪位神仙, 他一定要和他当兄弟。 杜行清吐出两字:我爹。 周策: 那就算了叭! 周策接着叭叭:你前些日子都去哪里了, 我听说你是和文絮聰两个人一起回来的, 你们两个, 不会是 有你什么事!杜行清丝毫不嘴下留情:整日里长舌碎嘴, 打听东家里短, 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 唉!周策被骂的不明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们两个是不是被山贼努走了, 这个也问不得? 杜行清绷着脸:问不得。 周策砸吧砸吧嘴:那行吧。 你帮我一个忙。杜行清靠在床头, 微微仰着头, 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 要不,周策试探的问:我先给你磕一个。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杜行清觉得这人烦的要死:你帮不帮! 你说你说, 大爷, 您请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杜行清想要装作轻描淡写的弹弹袖子上的灰, 发现他胳膊抬不起来,袖子也没有, 若无其事的把抽动的两根手指收回去:絮聰一个人在文家,我不放心,你帮我去看看他。 你说什么?周策把椅子往床边拖了一点,并且低着头脑袋离杜行清更近了些:我刚刚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你去看看絮 我家里还有点事,以后有事没事常,不,不用联系了。周策站起来就走。 回来!杜行清眉峰一凛。 杜行清你疯了!周策看周围没人,在房里转了几圈,低声怒吼:你知道你爹和文家的关系,你这么担心他干嘛!要是被你爹知道了,你身上还得添些伤。 我知道,杜行清皱眉:你帮我去看看就行,其他的你别管。 我怎么去看,平时我和文絮聰就没交集,这个时候我递帖子,我愿意去人家愿意见我吗? 平日里什么事没干过,爬墙钻狗洞什么事没干过,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装什么惨。 你为了一个文絮聰就这么和我说话,他又不是你媳妇!周策觉得自己遇到了渣男,气得鼻孔都大了一圈,是谁陪他招猫逗狗的,现在这么翻脸不认人。 周策越想越气:是一件小事,但是我凭什么要去爬墙钻狗洞,你说 我喜欢他,你可以把他当成我媳妇。 杜行清冷静的打断他,然而周策不能这样平静,杜行清的话对他有实质性的伤害,他感到有一道惊雷,穿过屋子咔擦一声劈在他身上,震得他脑子一片混沌还带着嗡嗡的回响。 你等我缓缓,等我缓缓,摸索着坐在椅子上,周策捂着自己脆弱的胸口:兄弟,你说你,喜欢谁? 文絮聰,文相府的少爷,咱们岳霖书院的第一,品貌 你没什么毛病吧!周策忍无可忍,要不是看他身上没地方下手,他都想揍他:文家和你家不说是世仇,也算是宿敌,还是的男的,你说你喜欢,文絮聰? 杜行清低低一笑:这玩意哪说的清楚?我看着他就开心,舍不得他挨打,也看不得他受苦,现在我在这府里困着,也不知道他在家里怎么样,只是一想到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皱眉,我就忍不住的心疼。 唉!周策坐在杜行清床边,唉声叹气:我不是说你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这局势算了算了,我去帮你打听打听,你那心肝在家里被挨揍了没。 多谢你,兄弟。杜行清朝他拱了一下手。 得了,这动作像只虫似的,周策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杜行清的肩:等我好消息。 嗯。 那个,还有一件事,周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犹豫的在地板上磨着脚尖,周策有点欲言又止:你以后别说那样的话,心疼什么的,我听着有点恶心。 滚! 周策麻利的滚了,滚到文府门口,蹲在大街上看着车水马龙,捧着大脑袋犯愁,怎么才能进去呢? 直接进门说我要见你家少爷,容易被那个冷情冷性的文公子赶出来,要是翻墙的话,周策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摇摇头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容易被人当贼抓起来。 周策绕着丞相府转了一圈,终于在后门的那个角落发现了一个常在杂草里面的狗洞。 看着半人高的洞口,周策内心天人交战,终究还是杜行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占了上风,那娘们唧唧的样子,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周策心下一横,趴下身子就钻了进去,好一阵蠕动,周策呸的一声吐掉嘴巴里的草,露出了他的头。 哎嘿!他进来了,周策心里一喜,正准备一鼓作气,把狗洞外面的屁股也收进来,他爬呀爬,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黑靴子。 顺着靴子往上,周策看到一张漆黑的国字脸,那人正低头看着他,双手抱胸。 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 秋风凉,周策的心里更凉,完了,周策心想: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68.第 68 章 你想想, 光天化日之下,那护卫多狠呐,问都不问我是干什么的,一脚就把我踹出去了! 周策的脑门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脚印, 在杜行清床前诉苦, 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凄惨无比:什么人啊!万一我是他府上的贵客, 那他也踹? 哪个贵客从狗洞进去, 杜行清懒得理他, 嫌弃的仰着身子以免被周策的口水溅到。 杜行清皱眉:所以, 你没见到絮聰? 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质疑, 周策瞥着他:杜小侯爷, 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杜行清挑了一下眉毛, 表示愿闻其详。 周策切了一声:不就是想知道文公子在府上怎么样, 又不是只有见到一种法子 周策被踢出狗洞之后, 就在文府偏僻的侧门守着, 巡查着目标,侧门不大, 只有一个成年人大小才可以通过的门, 因此只有一个守门的小个子男子。 虽然是侧门,可是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 守门人似乎人缘挺好,见谁都打个招呼。 王哥, 又出门去买什么东西? 今日你当值呢!没啥事,夫人让我上街买点药,要给你带点什么不。 哟!夫人病了? 没病没病,一点小事, 我先走了哈。 忙你的去吧,慢走啊! 在杂草堆里顿的腿都要发麻了,周策终于逮到了那个守门人独自在门口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周策抓紧时机,猛的从草堆里窜出来,呼的一声朝守门人扑过去。 当时那个守门人吓极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草渣子的东西朝他奔过来,他当即就要跑。 好在周策手疾眼快的抓住那人,手脚并用的将人死死缠住,捂着嘴的力道可以把人憋死。 周策把人勒在怀里,把人捂的脸色青白还在低声威胁:别出声,出声我就弄死你! 呜呜呜!唔!守门人拼命的挣扎,周策快要按不住他,情急之下,把腰间钱袋子里面的银两倒出来,都塞到守门人手上:大哥,大哥你听我说,我只是打听点事,小事,我打听完了就走,真的。 银子触手生凉,不断呜咽挣扎的守门人停止肘击周策的动作,他握着银子的手捏了捏。 周策一身的汗,终于松开了手。 他们倒在地上,守门人看着他,他看着守门人,那时间,云淡风轻,绿树成荫。 你守门人刚要说话。 先等等,先等等,周策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我的肾,好疼! 守门人的嘴角抽了抽。 半盏茶后。 守门人:你想进府去? 周策认真的点点头。 守门人:你想看我家少爷。 周策严肃的点点头。 守门人:你想知道我家少爷近况如何? 周策认真且严肃的点点头。 哦,守门人双手捧着银子表示了然:可是我只是一个守偏门的,带你进不了府去看我家公子啊! 那你还说什么,把钱还我。周策翻脸不认人的去抢守门人手里的银钱。 哎哎哎!守门人翻身,护着那些银子不让他抢:虽然我带你进不去,可你想要公子的近况,我可以回府上帮你去打听打听。 你能成事吗?周策上下打量着他,钱倒是小事,可以找杜行清报账,要是随意糊弄他他也分辨不出来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心眼还不小,我还能骗你咋滴! 你这人,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做生意也有有个品质吧! 几番拉锯之下,守门人同意让周策换身衣服跟在他身后进文府,他打听,周策就在后面听,这样品质就值得保证了。 周策思虑一阵,同意了。 换了身衣服,偷偷摸摸的进了府,守门人先是同马厩的洗马的的人套了近乎,再去园子里修剪花草的杂扫仆从,接着从外院的端茶倒水的丫鬟小厮再到内院伺候的下人。 恋耽美 ——(29) 他们终于打听打了公子回府那日相爷不在,被夫人叫过去了一段时间,下人们在外面听着没什么响动。 公子出来的时候衣裳整齐,脸上一个红印也没有,屋里也没有什么东西碎了,反倒是夫人柳眉倒竖,看着很生气的样子。 此后文公子再也没出过自己院子。 想来文公子是没挨什么打的,只是被关起来了,这是周策在杜行清床前的最后总结。 那就好,絮聰没事就好,至此,杜行清才畅快的呼出口气,心口一直担忧的事终于放下了。 杜行清方才心绪放宽,天边却暮霭沉沉,周策扭头看过去,好奇道:要下雨了,我出门的时候还是正热的日头。 杜行清心里想着文絮聰,回答的漫不经心:入秋了,天气都这样。 69.第 69 章 年纪轻底子好, 加之用的药都名贵,两三日伤口便开始结痂愈合,杜行清在王府待了五天,刚刚能下地走路就要去书院。 王妃让他去了, 王爷阴沉着脸, 到底也没开口拒绝。 杜行清一瘸一拐的向书院奔去,他在路上想着, 如果絮璁没受他的连累, 至少书院是一定会去的, 以前没有非常重要的事, 文絮聰刮风下雨, 都没缺过一日上学的日子。 有一次下大雨, 城门口的两颗大树都被吹倒了, 好多学生告了假, 杜行清那日下了马车, 就走进书院大门的这一会功夫, 袍子湿了大半,他走进大雨氤氲的南阁, 学生只有一小半, 三三两两,其中最为显眼的, 就是眉目冷淡,坐的笔直的文絮璁。 如果, 如果他们的事没有让文相知道,那么,至多不过骂一顿打一顿就罢,那还能 杜行清迈进南阁门槛的腿都在微微发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手心都出了汗。 他走进了他读书的学堂,昔日同窗都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变过,只是在窗边,那个他想看见的人没有在 杜行清心里一空。 你怎么来了,周策正在低头奋笔疾书赶功课,无意间抬头看见杜行清,穿过无数站在杜行清身边,啧啧两声:前些天我看你的时候那么惨,我要是你,就在床上躺个把月的,才 周策的聒噪让杜行清烦的要命,他抬手打断了周策:文絮璁这几日来了吗?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好,周策瞅着他,也不去开他的玩笑,挠挠头:没来,一直都没来,上次不都打听过了吗!人家在府里没事。 一直都没来,杜行清眸光忽的冷下来,周身像冰窖似的,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快打钟了! 但是周策叫不住他,杜行清三两步走出南阁,身影再从窗口里出现的时候,已经走出书院大门了。 大惊小怪,莫名其妙!周策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两句,接着抄他的功课去。 现在这时候,大街上的阳光还是很烈,但是路口已经有树叶飘下来了,飘飘悠悠的,打着旋儿落到街面上。 杜行清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里,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全身上下,哪哪都疼,尤其是胸口处,更是闷闷的疼,疼的厉害。 说不清的情绪将他笼罩其中,走哪都不舒服,去哪都不自在,杜行清渐渐的有些走不动了,但他不肯停下来,刚刚结痂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一直往前走,且走的越来越快,愈走愈急。 他想到文絮璁在山间最后两天的乖顺隐忍,他想到文絮璁在山间从来不提以后,现在想来,那不是舍不得离开的患得患失,那是在最后日子里的孤注一掷。 文絮璁在山里看着似乎是放下了很多东西,他和杜行清相处的轻松又坦然,山里的小公子,温和又内敛,说不出的灵秀鲜活,杜行清一路想着山间的文絮璁,再一抬头,眼前是文府的牌匾。 杜行清理了理衣袖,一手背在身后,朝文府守卫颔了颔首,端的是世家公子的风度文雅:在下平阳王府杜行清,你家公子的同窗好友,有事要同他探讨,劳烦你去报个信。 万里无云,天气正好。 文絮璁识得字后,就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小小年纪的娃娃捧着刚刚学到字的书,坐在窗口边撑着下巴想,秋天的柳絮,风一吹就散了,七零八落的连家也找不到,多可怜呐,再说那璁字,白白占了个玉字旁,却不是玉,只是像玉的石头。 虽然年纪小,文絮璁也觉得这不是好的意思,但小孩子,烦心事都不放在心上,他虽然疑惑,但看见走进屋里的丞相和夫人,又眉开眼笑的从凳子跳下来,欢天喜地的朝他们两个跑过去。 母亲,爹爹! 他身边侍奉的乳母拉住他,轻声斥责:见着老爷夫人需得行礼,公子,这是无理的行径。 小孩子懵懂的仰头,但他没见过其他人家,不知道人家的孩子见到父母用不用磕头作揖,所以他收回张开求抱的手,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双手作揖,用稚嫩的声调: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夫人却绕过他,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倒是文程玉把他扶起来,也是严厉带着冰冷的:今日的功课如何? 小文絮璁乖乖仰头答,眼睛偷偷瞄着高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的美貌妇人,母亲好像有点不喜欢我,小孩在心里想。 高贵冷艳的丞相夫人从不缺少文絮璁的衣食,也不责骂,她自认做好了一个母亲的一切,她对文絮璁的照顾永远都是轻描淡写的口头吩咐,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小文絮璁为了讨好他记忆中的母亲做了许多事,还没灶台高的他给母亲煮粥,白嫩的手臂烫了几个水泡,他给母亲写诗,他给母亲上街买纸糊的小蝴蝶逗她玩。 可是粥被倒在猪槽里,写诗的宣纸被弃之如敝的扔在废纸娄里,小蝴蝶被扔在地上,翅膀碎了一半。 对文絮璁的亲近不屑一顾,会用涂着丹蔻的手指将他推开,然后慢条斯理的转身离开,转身时那睨着他的眼角都带着嫌恶。 后面文絮璁长大了,到了懂事的年纪,听了一些府上的闲言碎语,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母亲不是不喜欢他,是讨厌,也就不在去做徒劳的无用功,譬如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就是装的再讨喜,讨厌的还是讨厌,不会喜欢。 文絮璁就这样平淡的长到了十六岁,一直和他爹敌对的平阳王独子却像个围着鲜花的蜜蜂一样在他身边打转。 后来,他爹被王府人马射了一箭,小侯爷在城墙上睚眦欲裂的悲愤模样吓到了他,他看见小侯爷朝平阳王怒吼,接着失魂落魄的跑下了城墙的楼梯。 文絮璁说不清他心里面的感觉,只是想着小侯爷都能对他爹如此,那他是不是也能 他忍不住去王府找小侯爷,两个人躲在山间去了,那段日子,是文絮聰十几年来过的最舒心,最随性的日子,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带着满腔爱意陪在你身边并且迁就你所有的坏脾气。 但他不能和小侯爷一直在山里待下去,他能,小侯爷却不能,虽然他只有小侯爷,可小侯爷不至有他,还有他的父母,手足,朋友,他不能让小侯爷只和他待在一起。 所以他们就回来了。 回来的那天,桌子上点着一盏烛灯,丞相夫人独坐高堂,她维持着一贯的体面:你爹生死未卜,你还知道回来。 夫人问他这二十八日干什么去了。 文絮璁看着地面,简短的如实以告。 听完他的话,夫人保养得体的脸上多了两条皱纹,眉间深深的皱起,夫人没有责骂他,只是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烛火跳动了一下,夫人的声音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改了,以后不许和杜家的那个小子见面,我给你看好了一门亲事,隔几日就结亲。 文絮璁摇头说他不答应。 这是文絮璁第一次拒绝夫人的话,三番两次的顶撞让夫人觉得文絮聰逃出了自己的掌控,夫人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你要是不听我的,那我还留着你做什么,不如药死了干净! 文絮璁脸上看不出异常,临出门时,他朝夫人磕了一个头,算是报答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隔了几日,夫人差人送来了一个小药瓶。 将药瓶握在手上,文絮璁第一次在文府露出这种释然的表情,他把药瓶里面的毒药吃的干干净净,放下手时,他叹了口气。 他不怕死,也不后悔,像他这样活到这般大,已经是虚度光阴,再活下去也是没滋没味,毫无生趣,只是想到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又止不住的心疼。 对不住,但是他活的与行尸走肉没有分别,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嗯,你们,你们,你们好一点。 70.第 70 章 这几天文絮璁尤其的喜欢晒太阳, 看见太阳照进屋子里来了,盏茶自觉的给窗口的软榻上铺好被子,让文絮璁靠在那晒太阳。 靠在软榻上,文絮璁呼出口气, 移到软榻的这个过程消耗了他不少体力, 他脑袋偏了偏,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下苍白的透明, 一点血色也没有, 眉宇间带着病弱。 公子, 屋子里沉默的让人透不过气, 盏茶刚一开口, 就红了眼:你这是何苦? 你不懂, 文絮璁的目光越过高墙, 看见了南飞的孤雁, 宁静悠远:他这是救了我。 盏茶瞪着眼睛, 又呜呜的哭起来, 他确实不明白,如果没有杜家的那个小侯爷, 公子就不会和夫人决裂, 也不会喝下毒酒,现在公子油尽灯枯, 那个小侯爷又在哪?是怎么救的他? 可是,他也没来找你。盏茶替他不忿, 又怕吓着他家公子,两只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头:他不配你这样对他!公子,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看重他啊? 我没有看重他,我是喜欢他。文絮璁纠正盏茶。 他说的这样寻常, 就像是我喜欢看书这样的一件小事一般,盏茶却愣住了,两颗泪珠子挂在脸上,呆呆的忘了擦,他家公子说,他喜欢杜行清! 盏茶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怒其不争多一些:他有什么好的,他爹和咱们丞相一直明着暗着互斗,就是,就是不是世家小姐,寻常人家的男子也比他好,公子你干嘛这么喜欢他! 这话太孩子气,文絮璁被他逗的心里面都轻松了些,也不奇怪,盏茶今年十三没到,还是个孩子,文絮璁闭着眼,忍不住跟着盏茶的话往深处想,是啊,干嘛这么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 思绪飘远,就回到了以前。 他小的时候,第一天去书院,刚刚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有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撑着他的书桌在他桌子上坐下,清棱棱的目光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报上名来,以后我带着你玩。 从来没有人说要带着文絮璁玩,在文府里,下人们伺候他恭恭敬敬不敢逾越,在书院里,学生们觉得这个人性子冷漠不敢靠近,无意识的就把他排挤在外。 只有杜行清,在见着他的第一天就大大方方的朝他伸出手。 当时的文絮璁抬眼看了他一会,又冷漠的垂下目光,双手扯着桌子腿,用力往后一拉。 小侯爷被他摔到了地上,屁股蹲在地面上,小侯爷懵的不明所以,他这是,被人摔下桌子了。 但他没生气,只是惊奇的挑起一边眉毛:还挺有脾气,那你和不和我出去玩?我在城东的那颗柳树上发现了一窝鸟蛋,下学我带着你去掏啊! 文絮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看不懂人眼色又厚脸皮的人,他低头整理课本,语气冰冷没有起伏:不去。 从那之后,岳霖书院南阁的学子都知道了小侯爷缠上了文相家的小公子,次次示好,次次碰壁。 但小侯爷也屡次在小公子的底线上反复试探,抢人家的书,非逼着人家吃他从街口买的点心,还抢人家的功课抄,学生们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哪天玉面罗刹与他撕破了脸,拿刀追砍他几条街。 但是文絮璁没有,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杜行清,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无声的纵容着小侯爷,他看着拿着他的功课洋洋得意离开的杜行清,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恃宠而骄。 后面都长大了,杜行清眉眼长开,骨条抽长,变成了俊逸的少年模样,少年么,懂事了总归和小孩子是不一样的,不再撒泼打滚,不再为了一只空掉的鸟窝苦恼,也不在执着于小时侯的事。 恋耽美 ——(30) 但他唯一没变的,就是几年复一日的骚扰小公子,乐此不疲。 那文絮璁是从什么时候动了喜欢杜行清的心思的呢?是第一次见面被他摔下桌子还要问他去不去掏鸟蛋的时候,还是在靖州河边说他要护着他的时候,又或者是每每对他都是捧着一颗真心的时候。 文絮璁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想那么多又能如何,喜欢就是喜欢,就是在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你还小,不懂。文絮璁只能这样对盏茶说。 我不懂什么!盏茶嘴巴一扁,又要哭了:公子现如今都这样,那小侯爷也不知道来看你,就是喜不喜欢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负心汉! 我和絮璁的事让你在这随意置喙,你算什么! 一把沉沉的嗓音在屋外响起。 文絮璁呼吸一窒,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有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相貌俊朗,眉间含霜,侧身偏头时露出发间文絮聰熟悉的红色发带。 文絮璁怔怔的,如坠雾中:杜,行清? 71.第 71 章 文絮璁躺在窗口的软榻上, 整个人比着他们分开的时候瘦了不少,以前淡粉的唇色煞白,眼底灰暗,带着病气, 本就是个娇贵美人灯, 现在美人灯被扔在地上踩坏了,露出颤颤巍巍的灯芯, 风再大点, 里面的烛火就灭了。 现在文絮璁就像是露在风里摇摇欲坠的烛火, 稍不注意, 生的那口气就断了, 油尽灯枯到了底, 就只剩下听天由命。 杜行清没想到, 就短短五天, 文絮璁就能变成这个苍白虚弱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杜行清轻声问。 以前文絮璁伤了手, 杜行清神情比山雨欲来还要恐怖, 现如今文絮璁,他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了。 盏茶识相的抹了把泪出去了, 杜行清坐在他旁边, 握住文絮璁的手,大热的天, 手冰的让他一颤,于是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杜行清的把文絮璁的右手拢在手心, 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声音也很轻,怕吓着小公子:是不是一定要人看着你,你才肯好好照顾自己? 文絮璁笑笑, 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点活气:我有听你的话,吃饭,睡觉,都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心疼摸着文絮璁冰瓷一般的脸,杜行清的手抖的厉害:变成这样了? 夫人有些生气,文絮璁看着他的手,睫毛颤了颤,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害怕杜行清生气,但他还是竭力的,用平淡的,简短的语气给杜行清说了那瓶毒药的事。 听到最后两个字,杜行清猛的一愣,仿佛身躯都不是自己的了,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杜行清弯腰就要把文絮聰抱起来:我带你去看大夫,别怕。 行清,不用,行清,文絮璁拉着他的手,因为用力而止不住的咳嗽,他拉着杜行清一边咳嗽,一边忍着痛:你听我说,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太,咳咳咳咳咳咳,太久了,实在是,太,咳咳咳咳咳,太累了。 小公子看上去是那么痛苦,咳的撕心裂肺,杜行清看见了他手上一闪而过被他藏起来的血色。 杜行清对他无可奈何,看着他,不敢和他挣扎,替他拍着背,渐渐的红了眼:那你,以后让我怎么办? 文絮璁仰着头,忍着喉间腥甜,好半天才缓过那股劲。 早知道这样,文絮璁叹了口气:当初我就不该招惹你。 杜行清低着头没说话。 扣起小侯爷的手,文絮璁费力的摇了摇,这是属于小公子冷清之外的讨好:行清啊! 杜行清抬起头,眼眶红的吓人,一点也看不出哭过的模样:她让你喝你就喝,她不是你娘吗?怎么舍得? 她不是我娘,文絮璁摇摇头,眼神有点涣散,但他努力向杜行清解释: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十几年前,相府夫人和小妾同时怀孕,孕期且在同一日,深宅大院里面,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小妾买通了夫人身边的稳婆,让夫人的孩子因为长时间缺氧闷死在腹中,但小妾因为生下孩子出血过多,也魂归天外。 一夕之间,本应该添丁进口的文家,剩下了奄奄一息心怀愤恨的夫人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第二日,夫人醒来看见了这个孩子捏紧了身下的床单,末了,夫人松开了手,对着还是婴儿的文絮璁扬了扬下巴:留着吧!我来养。 从此文絮璁就变成了夫人的孩子,她把对小妾的怨恨都加株在了文絮璁的身上,名义上养着文絮璁,实则不言不语不闻不问更伤人心。 文程玉因为心怀愧疚,夫人没有做的太过,他也就随着去了,至少,夫人在表面上对彼此都能过得去。 文絮璁就这样被人冷心冷面的养到了十六岁,他反抗不了,他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他是来替他的亲娘赎罪的,十六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形成了一种本能,他只能喝下那瓶毒药,一命还一命,这是命中注定的。 有些东西,他没发说出口,但他知道杜行清明白,他抓着杜行清的手,用着油尽灯枯的力气:你,别哭。 他不后悔,只是有点可惜,如果他能早点看清对杜行清的感情,早点走的话,那结果是什么样子。 文絮璁还没想出来结果,杜行清手抹在他脸上,一手滑腻,文絮璁才发现自己哭的比杜行清还厉害。 杜行清流着泪:那你也别哭啊! 文絮璁笑了笑:止不住。 杜行清也笑,他伸手将文絮璁揽进怀里,像在山里的时候那样,文絮璁把头靠在他肩上。 真是奇怪,外面阳光明媚,天光真好,杜行清却是觉得心疼的快要死掉了,他抱着文絮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同他商量: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让你生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也不住在京城里,就去山里待着,什么丞相王爷,都随他们去,我们自由自在的,你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文絮璁被他抱的透不过气,哪里都疼,但他抓着杜行清的衣襟,仰头看着他:如果有下辈子,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杜行清低头吻着他的发,眼泪滴在文絮璁的黑发上: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大你两岁,等我把什么都打点好了,你就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行了。 文絮璁靠在他怀里,闻言勾了勾唇:好啊! 那我们说好了,你等我。杜行清贪婪的抱着文絮璁,怀里的这个人是软的,温热的,会给他回应的,他不知道还能抱多久。 文絮璁费力的抬头看着他,温柔又认真和他约定:一言为定。 突然,文絮璁说完这句话,喉头涌上一股异物,他咽不下去,猛的转身,趴在软垫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絮璁!杜行清扶着他肩膀,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我带你 文絮璁按着不断起伏的胸膛,擦干净唇角的血:你 他知道到了分开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分开的,不管是每日在书院下学后,还是在山里的时候。 只是这一个字带起的念头,就让文絮璁泪如雨下,他忍着强烈的疼痛,硬起心肠:你走吧。 死相太难看,他不想让杜行清看见。 杜行清握着他肩头的手一僵。 走吧!文絮璁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没让他落下:终归是有这一天的。 杜行清颤抖着,调不成调:当真要我走? 文絮璁别开眼,只是说:等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埋在山里小屋旁边的那棵树下。 杜行清控制着声音,可语气哽咽的厉害:好。 他一向都纵容文絮璁,现在文絮璁这个模样,他也心疼的滴血的说好。 他把文絮璁扶到软榻上躺好,替他整理好衣襟,又理了理小公子额前的头发,那个清冷端庄的小公子又回来了。 看了一会,杜行清轻轻在文絮璁脸上亲了一口,就像在山间文絮璁第一次亲他那样。 文絮璁笑了笑,眼底留恋,仿佛也想到了在山里的时候。 我走了。等我,杜行清在心里默念。 文絮璁闭着眼偏过头,眼泪从眼角落下来,他没说话。 杜行清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刚刚走了两步,文絮璁猛的咳起来,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也咳出来。 杜行清立即就要转身。 别回头,文絮璁死死的压住咳嗽,狠下心:走。 于是那道挺拔身影听他的,一步一动,终于,杜行清在门口处顿了顿,抬步,消失在门口。 文絮璁松了口气,颓然的垂下手,倒在软榻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想要再看杜行清一眼,撑着一口气。 现在杜行清见到了,那口气也没有了,文絮璁看着窗外,又想起那人风华正茂的脸,叹着气,释然的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子是真的去世了,这个结果是在前面也有铺垫的,他是真的逃不了,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面,就像是驯养大象,小的时候给它用很粗的绳子拴着它,让他使劲挣扎也挣扎不开,等他长大了,只用一根很细的绳子系着他,他已经成了习惯,这个习惯非常的可怕和令人痛心,小公子也是这样,他躲不开,也不能躲开,他母亲的事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觉得对夫人有愧,所以他听夫人的,功课做到最好,剑术做到最好,毒药也喝了,他欠她一条命,这辈子就这条命还给她。希望你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会写后续,小公子和小侯爷在现代,那个时候的小公子从小不受夫人的洗脑,他觉得已经还了夫人一命了,不欠夫人什么,所以他和小侯爷两个人好好的,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啦!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接着看下去吧! 72.第 72 章 她不是我娘, 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这是文程玉走到文絮璁房门口,听到的第一句话。 在朝野上叱咤风云的文相愣了愣,他以为这事被他掩饰的很好,璁儿不会发现, 没想到 屋里的文絮璁又开了口, 这是文相第一次听见他的儿子说这么多的话,他越听, 就越是遍体生凉。 璁儿说这么多年, 他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璁儿说喝下夫人给的药, 这一生的生养之恩就算是还尽了。 璁儿还说, 没什么好怨的, 这十几年都是这样过的, 现在算是解脱了。 他知道, 平日里一句话都不说的文絮璁心里面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母亲的事, 也知道文相的刻意纵容, 文相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一直以为的轻描淡写的小事, 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文程玉刚刚下朝回来, 就听见下人来报杜府的小侯爷来探公子,文絮璁消失二十多日回来后, 他背上箭伤刚愈,积累了大量公务, 文絮璁从小听话懂事,这次无缘无故消失了,他觉得孩子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夫人说去看看孩子, 他便由着她去了。 不过文程玉没想到,文絮璁是因为喜欢杜家的那个小侯爷才走的,也没想到夫人会给璁儿毒药,更没想到,他将近一个多月没见的孩子,竟然真的喝下了那瓶毒药。 屋里的杜行清絮絮叨叨的说着下辈子的事,文絮璁轻声应着,是他从来没听过的柔和带笑。 文程玉心头蓦的涌上一股悲凉,想要推开门,却有没有力气,文相一生自诩正人君子,从不屑于偷听的小人行径,此刻脚步挪不动分毫,近乎自残的听着屋内的一字一句,句句如刀,剜他骨肉。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文絮璁一阵咳嗽,过了片刻,杜行清出门来,文程玉抬头,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红肿在看见他一瞬间变得冰冷又厌恶的眼。 杜行清疲于和他客套,还是嗤笑了声:伯父高义,为了夫人逼死自己儿子,世间无出其二。 杜行清他以前见过几次,每次都是笑语盈盈的模样,同他客气几句后问他絮璁在哪,现在语气态度无理之极,文程玉一时哑然,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我会把絮聰的骨灰带走的,他不想留在你们文家。 说着这样的话,杜行清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背影失魂落魄,神采飞扬的少年失去了他的光,整个人看着是如此的没有生气。 但文程玉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杜行清临走时的两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两根稻草。 他不顾丞相的威仪,瘫软在文絮璁简陋的房门口,阳光刺眼,文程玉怔忡着发呆。 有的时候,总要等到它发生的时候,才能想起从前的好,生出诸多的愧疚悔恨来,但人都不在了,这点愧疚悔恨,又有什么用呢?毕竟人家也不稀罕。 文程玉抱着膝盖在门槛上坐了半天,也没敢进去,盏茶不放心,在房门口守了一会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绕过文程玉,小心翼翼向屋里去了。 恋耽美 ——(31) 文程玉木然的看着盏茶从自己袍子上跨过去,毫无动静,末了,屋里传来盏茶撕心裂肺的哭声。 公子!!! 文程玉猛的扶着门框站起来,像被惊雷当中劈下,他向屋内看过去。 文絮璁闭着眼躺在软榻上,毫无声息,盏茶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文程玉颤了一下,老泪纵横:璁儿! 京城飘飘洒洒下了三日的小雨,终于在初秋的那一日停了,这日天气晴好,杜行清带着个白瓷罐子上了山。 上次杜行清给文絮璁买的果酒还剩下几坛子没有喝完,杜行清一边在树下挖着坑,一边将那些坛子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挖了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小土坑,最后一个酒坛子扔到一边,木屋周围笼罩着酒气。杜行清有点醉了,但他捧着白瓷罐子的手很稳。 你看,杜行清打了一个酒嗝,将罐子抱进怀里:我把你的酒都喝光了,气不气? 啧,知道你脾气不好,杜行清翻了个身,拍了拍罐子,接着絮絮叨叨:这就不理我了?不知道你看见没?我去拿你的骨灰的时候,丞相两口子像老了二十多岁似的,你爹,哦不,文相脸都黑了,但是他没说什么。 杜行清笑得像个得逞的小孩:你看着解气不解气?我是挺解气的。 上次见着你的时候我都没和你说,我回家被我爹揍了,拿鞭子抽的,疼死我了。杜行清委屈的低头盯着罐头盖子:可是没有我现在疼。 如果杜行清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没说了:你这一生过得太累了,就不让你再遭这一趟罪,你下辈子乖乖等着我就好。 山里的野棉花开了,等会我去给你摘两朵来,留着陪你好不好?粉粉的还挺好看,不过没你好看 杜行清抱着罐子说了大半日,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白瓷罐子始终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杜行清抱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它放到了小土坑里。 一捧一捧的,杜行清用手填上土,眼眶红着,自嘲的勾起嘴角:以前总觉得多情自古伤离别是在无病呻吟,现下这个情况,倒也贴切得很呐。 人间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杜行清工工整整的把白瓷罐子埋在树下,翻了个身仰躺在树下,手指在泥土上磨擦摸索,仿佛他这样用手翻着,能翻出一个文絮璁来似的。 不远处,两株粉色的棉花在风中招摇,它们花蕊不时贴在一起,像两个絮絮低语的小两口,缱绻又热切。 作者有话要说:  快啦快啦,快到下辈子啦! 73.第 73 章 入了秋, 天气就像骤然冷下来似的,每日清晨屋檐下都接着寒霜,推开窗嘴里呵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气。 添上了衣服,渐渐燃起了暖炉, 春秋更迭, 一季接着一季,日子还是照样的过, 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就停止不前, 但会有所改变。 杜行清坐在屋子里, 手里握着那块在谢府里抢出来的那块兵符,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呆。 指尖在兵符纹路上滑过, 杜行清想到偷偷摸摸把兵符往他怀里塞的小公子模样, 忍不住笑了。 从山里回来, 杜行清在屋里睡了一天, 醒来就找出来那块兵符, 屋外寒气逼人, 握着兵符的手被冻得有点僵,杜行清浑然不觉, 他低着头想, 这块兵符,要不要给他爹。 正犹豫,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平阳王大步走了进来, 沉沉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杜行清手上握着的东西。 杜渊薮带兵打仗了一辈子,怎么会认不出兵符! 你是不是想气死老子!平阳王努力忍着自己的脾气,还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拍得震天响,他还记得当初那混账说没找到兵符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他手上是什么,屎吗! 爹,您能不能沉稳一点,杜行清把兵符磕在桌子上,转头对跟进来的王妃道:娘得时时劝着,这样的脾气上了年纪对身体不好。 杜渊薮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现如今沉稳的门槛低了,任谁都能说得两句了,轮得到杜行清来劝他要沉稳一些,以前那个上房拆瓦的人是谁? 王妃用力扯了一下平阳王的朝服,警告瞪了他一眼,王爷和王妃少年夫妻,杜渊薮哼了一声,在杜行清对面坐下了。 这几天的事有点曲折坎坷,该打打了,该骂骂了,杜渊薮也不想再去追着说教什么, 倒是杜行清,被抓了现行十分坦然,杜渊薮不像是很生气的模样,或者说,他也并不十分在意他爹因为这件事生气。 杜行清把兵符往前一推:给你。 杜杜渊瞥着兵符:给我干什么? 给您调兵遣将,您不是要谋朝篡位么。 大逆不道的话听得杜渊薮手又痒痒,止不住想抽他的冲动。 清儿,赶在杜渊薮之前,王妃嗔怪的看了杜行清一眼:怎么和你爹说话的。 儿子说错话了,杜行清斯文有理的朝他爹拱手行了一礼:父亲莫怪。 杜行清以前都是不正经的样子,现在变得有点懂事的模样,杜渊薮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他挥了挥手: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 杜行清一笑:怎么会。 我得和你说个事,杜渊薮眉毛一肃,正经起来:你和文絮璁那事,过了这么久,况且人已经 杜行清眉心一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我不是和你说这个事的!杜渊薮喝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有点骨气,人家不在了你还不活了! 没有活不活的,杜行清揉着眉心,倦怠的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屋顶:你们来想说什么? 杜渊薮当然不是和杜行清来说这个事的,对他来说,文家那个小孩虽说死掉有点可惜,但人各有命,他自私极端的想,这样对大家都好,若是他没死 杀伐决断的平阳王不允许自己去想这种不存在浪费时间的事。 他今天来,是有一件非常,及其,刻不容缓的事要同杜行清说。 皇上,驾崩了。 什么?饶是杜行清现在心如死灰,听见这个消息也生出荒谬之感,当今皇上比他爹还小一岁,杜渊薮正直壮年,皇帝怎么会? 是真的,尸体已经进了棺,我替他穿的衣服, 杜渊薮也觉得恍恍惚惚,不甚真实,他以为他会和皇帝在众兵环绕的城池下决出胜负,没想到事实会如此滑稽。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下了一夜的雨,凌晨的时候台阶上面就冻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皇帝出宫门上早朝时没注意脚下,踩在冰面上整个人往下一滑,太监宫女们吓得立即扔掉手头的东西,但皇帝被扶起来时已经眼下漆黑,没有生息了。 一代九五至尊落得个如此草草收场的下场,就是杜渊薮这个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也不免唏嘘几句。 我没想到他死的这么轻易,你快和我进宫里去,当今皇帝儿子个个不成器,都是些草包,我们得把人心抓到我们这头来。 74.第 74 章 平阳王不愧是是造反的一把好手, 带着满身的肃杀之气笑吟吟的往朝堂上一站,那些风中飘摇,举棋不定的墙头草们倒戈了大半。 就只剩下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文程玉还有几个老臣,但也都是独木难支, 以前皇帝健在, 文相睿智,杜渊薮都能与之抗衡, 现如今, 天平歪的厉害, 几番拉扯, 固执己见的老臣终究还是退步了。 杜渊薮登基那天, 文程玉摇摇欲坠, 吐出一口血来。 一身明黄的杜渊薮赶紧叫人扶他起来, 殷切叮嘱文相这几日身体不好, 朝堂上的事暂不劳他费心。 文程玉自然懂他的意思,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宝殿巍峨的宫廷, 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朝堂上, 杜行清带领百官俯身下跪, 恭迎新帝。 旧历二十七年,平阳王杜渊薮登基称帝, 国号为兴,寓意天下清平, 国运洪兴。 杜渊薮那几天很高兴,走路都带着风,但他在上朝是努力端庄,一丝不苟, 他想要当一个好皇帝。 杜行清在余下的时间里,除内忧,平外患,东奔西走,不得闲暇,他在历练,也在成长,替杜渊薮稳定朝堂天下,杜行清用了五年时间。 收复了最后一个外族,杜行清回到宫中复命。 杜行清这几年似乎又长高了些,没有以前还是小侯爷的时候白皙,但多了几分风吹雪雕的坚毅之气。 杜渊薮看着他,只觉得老怀甚慰,以前杜行清就是懒散贪玩的纨绔模样,虽说没有那些唯我独尊的坏脾气,可到底是娇生惯养,有的事还得从头开始。 但杜行清这几年出乎他的意料,就像一把渐渐出鞘的利刃,杜行清锋芒毕露,就连一向古板的老学士提起他来,也是一脸的赞许之色。 杜渊薮十分畅快,这以后的江山,传给杜行清,也算是后继有人。 他说这许多年,该立太子啦!让杜行清挑个时间,把这事办了。 杜行清却跪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杜渊薮认错,但他态度坚持,他不想接这个位置,他心性不坚,母亲腹中孩子还有月余就要出世,可以把他当成储君仔细教导。 年近不惑的杜渊薮瞪着他,觉得这人是脑子被人端走了再装的一个猪脑子上去,不然这种浑话怎么说的出口,什么心性不坚,都是托辞! 父子两人闹的很僵,已经是皇后的王妃来劝架,她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就是不立太子,先选个妻,也是好的。 杜行清笑了笑:母亲您是知道的,相伴一生的良人,我只要文絮聰。 他已经死了!你有本事,就去娶一个死人! 杜行清看着他爹,平静道:絮聰不想我这样。 你 杜渊薮气的满屋子找棍子:你以为你打过几次胜仗,教唆了几个老官翅膀就能硬了?就能和我顶嘴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皇后急的去追他,几番拉扯之下,皇后捂着肚子,就要摔倒在地上,杜渊薮一把将人抱起来,杜行清快步出门。 宣太医。 皇后因为气急,牵动了胎气导致的早产,好在孩子已经足月,太医院人仰马翻之下,母子平安。 小小的婴孩放在锦被里,因为他整个皇宫的人提心吊胆了一整夜,个个疲乏不堪,他倒好,张着眼睛打量着四周十分有精神。 杜行清看着他,松了口气,最近几年他闲暇的时候,就跟着他娘在佛堂里诵经礼佛,如今也不由自主的念了一句佛号,还好,人没事,是个小子。 杜行清低头用手指戳戳小团子的脸,小团子却不怕他,扭扭大脑袋,看着他咧着没有牙的嘴直笑。 杜行清把手收回来,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到了有些温度,他也难得的逗小团子:牙都没有,你傻乐什么? 小团子眨眨眼,咿呀一声。 杜行清手指轻轻在小孩白嫩的脸蛋上捏了捏:快点长大吧!以后父亲母亲就让你来保护好不好? 小团子不懂,以为这是和他玩,蹬着小胖腿笑得更起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古代篇就要完结啦!我也真的好想好想看见他们重逢呀!呜呜呜~ 75.第 75 章 在宫里守了两天, 小团子精神饱满,皇后也好了许多,面色红润的抱着小儿子逗弄,杜渊薮在亲自给炭炉子加炭, 杜行清倚在门口双手抱胸的悠悠看了一会一家三口, 转身走了。 杜行清骑马迎着风霜,连夜赶到当初他和文絮璁在山间住过的小木屋, 夜色昏沉, 但他没有进屋休息, 他把马放在一边, 没有拴缰绳, 由着它跑。 没良心的东西。马儿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杜行清笑骂了一句, 也不着急, 他整理了下衣服, 在那颗地面上有个插着两朵野花的小土包旁边坐下了。 他把头靠在树干上, 仿佛游子归家,舒服的叹了一声。 我来看看你, 本来是想给你带酒的, 修长的手指在野花娇嫩的花瓣上拂过,杜行清仰头看着无边月色:但是母亲给我生了一个弟弟, 我急着赶来看你,就顾不上去买酒了。 杜行清骑马一路颠簸, 也不觉得热,这会坐在树下,冷风一吹,他觉得有些凉, 披风就在旁边,杜行清不想披。 他一手搭在那个小土包上,越冷,他心里越释然。 冷一点好啊!杜行清闭上眼,寒意顺着毛孔往四肢百骸流窜,一会的功夫,他的睫毛上都结上了一层白霜,冷一点他就省得去想其他法子。 我娘怀孕之后,我还一直担心,寒风潇潇里,杜行清轻声说:如果生的不是个小子,我该怎么办?现在内忧外患全都没了,好不容易盼上母亲有了一个孩子,这一胎如果是个姑娘,我上哪找时间等她再怀一个去? 恋耽美 ——(32) 明月皎洁,似乎惩罚他说的浑话,杜行清唇色冷的有点泛白了,他动了动手指头,发现僵硬的很难动弹。 前小侯爷突然对这数九寒冬有点厌倦,难受不说,若是他捱了一晚上受了罪还是活着怎么办? 反正现在天下太平,没我的事。杜行清揉了把脸,身体因为这个动作有了一点活气,身体不那么僵硬了,他从身侧抽出了一把匕首,刀刃映着月华,寒光凛冽:那我就来陪陪你。 杜行清眸光淡然,更多的像是得偿所愿恬静,这不是一时兴起,这是他一直都在思量计划的事。 文絮聰想走,他留不住他,杜行清让他先走了,自己把身后事都处理干净了,才准备去找他。 这么久没见着你,不知道你想不想我,杜行清握着匕首,对着空气,说给天上的月亮听:反正我是挺想你的。 夜风吹的更猛了,匕首划破皮肤,鲜红的血珠一颗一颗的渗出来,落在脚下的泥土里,像浑然不觉疼痛似的,杜行清下手又用力了几分。 血更猛烈的溅出来,杜行清握着刀,却越发笑得痛快,听说那条路上很黑,也不知道絮璁走的害不害怕,但也没什么要紧的,他马上就能看见他,抓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过那道桥。 杜行清意识涣散,体内的温度也在逐渐流失,杜行清握紧刀柄,准备直接砍下去。 挥刀的手却停在空中,杜行清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怎么看得清东西了,但他眯着眼,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 没有刀子在伤口上划来划去,手腕上的血止得很快,杜行清摇了摇头,缓了一会,清明的视野向身旁看过去。 白袍青衫的少年隽秀无双,一向凝着寒霜的眸子带着点轻微的责怪: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 杜行清看清人影时,猛的一颤,匕首掉在地上,陷进土里,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他的声音抖的不像样:絮璁? 文絮璁还是杜行清记忆中的样子,他摸着杜行清的脸,眉目中带着愁苦,小公子叹了口气:你也想死掉干什么呢? 杜行清怔怔流下泪来:我 杜行清想说我很想你,这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梦见过你,杜行清想说的有很多,可是看到那个人的脸是,他又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别哭,文絮璁轻柔的叹息在他耳边:我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干这种傻事。 杜行清抬头,眼眶含着泪:你不走了吗? 文絮璁低着头,和他额头相抵:不走了,我陪着你。 风还在刮,树上的枝叶已经结了寒霜,杜行清看着那个人,心里面暖得不行,他反手撕下内衬,利落的给伤口缠好,他看着少年笑:那我都听你的。 文絮璁笑着,轻轻点头,在明月清风里,把头靠在了杜行清的怀里。 从此,杜行清多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与他亲密无间的小公子。 因为不娶妻同杜渊薮大吵了一架,杜行清一脚踢翻了书房里的椅子,文絮璁握着他的手:别生气。 前线战事吃紧,杜行清的帐篷里灯火通明,他看着地图发愁,文絮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别急,会有办法的。 江南烟雨朦胧,杜行清打着伞,文絮璁走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去看看杏花。 杜行清一时贪杯,喝的头痛欲裂,文絮聰扶着他,皱眉道:又喝了这么多酒呀!杜行清揽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颈间偷偷的笑:絮璁,你在真好。 杜行清觉得文絮聰很讲信用,他说不走,就当真在他身边陪了他三十年,一直到云卷云舒的时候。 那天的风很清,天很蓝,杜行清坐在树下打了个盹儿,满枝的杏花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皮很沉,突然觉得很疲倦。 他偏着头,睡的很安静,手里还紧紧握着他的小公子的手,不敢放开,思绪一下就回到了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 还是小侯爷的他跟着杜渊薮去山里打猎,碰见了被五皇子刁难的小公子,两个人不小心倒在了杏花树下。 杜行清手上托着小公子的头,被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恍花了眼:絮璁,我能亲你吗? 可以。 少年偏过头,对他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舍不得小公子走,关于小公子后面出现的事,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吧,你们觉得小公子的灵魂陪着杜行清也行,这是杜行清臆想出来的也可以,怎么开心怎么来,你们想的是什么,那就是什么(●u●) 」其实我本来是想搞搞他们现代的一章,但是我有点累了,小公子和小侯爷的古代篇就结束啦,明天见,你们周末愉快哦!(明天我陪室友去献血,你们干啥呀?) 76.第 76 章 初秋的天气, 街角的梧桐树落了一地的黄叶子,烤红薯的摊子也支起来了,盖子一掀,北风一吹, 满街的红薯香气。 街对面的汽车来来往往, 少年带着耳机,鼻梁上架着细眶眼镜, 衬衣外面套着浅蓝色的外套, 裤腿挽了一截, 他一只肩膀背着书包, 左手夹着一本书, 公交车来了, 他抬脚上了车。 少年好看的眼睛眸光微微下垂, 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 衬得那张脸白皙又清俊, 但他握着扶手, 沉默的看向窗外的时候,骨子里透着的那股冷漠疏离悄然的笼罩着他, 身边的人往旁边靠了靠, 这个少年并不是很好接近。 公交车在夕阳的树荫里飞驰,在路边停了一站又一站, 车上人来人往,上上下下的换了好几波, 快到站了,一道好听的男声在喧嚣的公交车上格外惹人注意。 少年眉头蹙了蹙,抓着扶手转身看过去。 青年微微侧着身,朝门口的老人有礼貌的点点头:老伯, 劳驾,让我一下。 青年穿着一身西装,风流隽秀的桃花眼,头发浓密黑亮,身量极高,在狭小的公交车上显得有点逼仄。 车到站了,老年人往里缩着身子,给青年让出一条下车的路来。 少年握着扶手的手腕突然有一瞬间的酸涩,让他几乎连肩上的书包也背不住了,看见这个青年的相貌之后,他的胸口猛烈的跳了起来,他松开扶手,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朝人流挤过去。 可是车上的人太多,前后左右都是阻碍,他和那个青年的距离,似乎隔着千山万里,短短几米的路程,他艰难的走了一半,青年已经下了车,司机关上门的时候,少年刚好握上门口的栏杆。 公交车已经起步了,少年透过车门的窗户看过去,青年的身影逐渐变小,并且在司机转弯开上了另一条路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少年收回目光,小小的抿着唇角。 公交车还在往前开,似乎下个站永远没有尽头,一车的人吵闹不休,少年无声的皱着眉头,也不知忍耐了多久,公交车终于到了站台,车门刚打开一半,少年立即从人群中挤了下去。 脚尖刚刚落下台阶,少年朝公交车来时的方向走回去,随着街道两边景物的向后推移,少年的心情渐渐变得焦躁。 今天周五,他放学本来是应该回家的,他要下的站台也不是这一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刚才在公交车上的那个青年的脸,一股异样的感觉就涌上来,让他心头发着颤,又酸又涩。 下午五点左右,人群熙熙攘攘回家的时间,有人提着菜,有人接着放学回来的小孙子在路上缓慢的走着,有人夹着公文包正在打电话,枝头的橘黄色的太阳恬淡又柔和,正是一天之中难得的休憩闲适的时候。 路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与之清冷外表不相符合的,全力奔跑的少年,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扯下来塞进衣服口袋里,动作太急,一条线垂在口袋边随着少年的奔跑在空中飘来荡去。 这种骤然发力的运动不太适合少年,他仗着身高腿长,飞速的跑过街角,再跑过摆着各种小吃炸串的小巷,前面就是上一站的站台,只要跑过去,少年手心全都是汗,只要跑过去 红灯亮了,车流陆续行驶过路面,少年脸涨的通红,在路口停下来,小幅度的喘着气,激动的整个人都在细微的发着抖。 等红灯的间隙让少年稍稍恢复了点神志,且不说他和那眉眼含笑的青年萍水相逢,从未见过,就算是他莽撞的跑回去,人家不一定就在公交的站台等着他。 如果站台没有人,少年揪紧了自己的衣服,发现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他沉闷的透不过气,在越发焦躁的情绪中,少年等来了红灯。 车辆渐渐少了,露出了空旷的路口,少年揪着衣服看过去。 对面街口红绿灯下,俊逸的青年神采飞扬,眉目流转间的神态像极了故人。 少年揉着眉心,平复着呼吸向对面走过去,一条街的距离,他走了三十七步,最后在青年面前停下了。 青年大抵也没想到这个少年走过街道,不偏不倚的,朝他走过来了。 青年眼珠的颜色很淡,他低头看向少年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魔力,轻而易举的将少年俘惑其中。 这种俘获不是着迷,少年心跳得飞快,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形容的词语,那应该是开心。 你好,这位青年看见少年在自己眼前站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他挑了挑眉,看见了少年臂弯中的书: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你少年张着口,憋着的情绪快要爆炸了,好不容易站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天快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青年看着他笑:对着陌生人也要发呆? 少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他就像找到了一件自己想了很久的东西,如果那个东西是个物品,那他一定把它带回去,可眼前这个,是个人,能说话能笑,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快回家去,你父母都不担心的吗? 少年还是不说话,青年啧了一声,似乎是没有办法,随手招了一辆车,把人塞进去还拍拍少年的头:告诉司机你家在哪,下次不要对着陌生人发呆。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青年已经关上门,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司机开始开车。 载着少年的黑色大众离开青年的视野,青年盯着少年消失的拐角好一会,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笑来:文砡啊!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惹??(ˊˋ*)?? 77.第 77 章 文砡回家的时候, 屋子里很静,他往大厅扫了一下就收回眼,回手关上门,声响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把书包放在玄关上, 文砡低头换鞋。 文家这几年生意涉猎广泛,渐渐有一家独大的意思, 偏生在生意场上遇到一个杜家, 就算文砡对公司的事不上心, 也从他爸口中听到了很多次那个杜家的名字。 他们忙, 文砡换上拖鞋, 勾起书包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这他能理解, 不过他今天回来, 是他爸, 文沙南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问他周五放不放假, 有事要找他商量,不然文砡是不会回来的, 在寝室里他能多看一会书。 屋子又大又空, 一个人呆着没什么意思,但今天好像是他回来迟了一点, 文沙南的时间把控总是很精准,不愿意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上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所以他回来没看见人。 如果是以前,文砡回到家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可能还有一点沉闷,但今天他满脑子都是在公交上看见的那个风流隽秀的青年,一时间也没去在意家里是不是有人了。 文砡坐在客厅, 灯也没开,外面天黑屋子也跟着黑了,这个时候,楼上的照明灯被人按开了,穿着睡衣的女人站在栏杆前向下眯着眼,看清了坐在沙发的少年:文砡? 灯光晃了一下文砡的眼,让他不自觉的偏了偏头,他抬手挡了挡眼睛,应了一声。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爸等了你半个小时,你们学校周五放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现在已经快八点了。 这样质问的语气让文砡的气质更加冷清了,他坐在沙发上移开目光:公交晚点。 晚点?女人双手搭在栏杆上,在家里也穿着带跟的拖鞋,她查过路线,从文砡学校到家里坐公交只要一个小时,还加上步行到公交站的时间,但他做的公交车十分钟一趟,即使晚点,也不至于迟了一个小时到家。 文砡,你是不是?女人的目光带着审视:在学校谈恋爱了? 谈恋爱?文砡想到那个青年的脸,微微摇头,不至于,应该是碰见了个喜欢的人。 没有谈恋爱。文砡回了他名义上的母亲一句,起身上了对侧的楼梯:我先去睡觉了。 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女人眉心几不可查的皱了皱。 八点多放学到家,也不问问他吃饭没有,文砡对女人的漠视倒不是很在意,脑子里又想到了青年,至少,那个人还给他打车让他回家。 锁上门,少年躺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没有上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文砡看了一会天花板,觉得有点冷,被子在床上,这会他骨头躺的有点懒,不想去拿。 恋耽美 ——(33) 于是,文砡沉默的躺在上面发呆,没多久手也开始发麻了,头也枕的有点酸,他高,为了不把腿掉在榻榻米外面得把腿曲着,这会也有点憋屈了。 文砡突然就有了一点小情绪,他目光下移看见了半敞开的衣柜,他走的时候把柜子关好了的。 没意思透了,文砡从榻榻米上爬起来,从衣柜里拿了两套衣服找了个袋子放进去,随手把书包挂在肩上,文砡推开门就出了屋。 咔擦一声,别墅大门在文砡身后关上,文砡推了推眼镜,这时候路上的行人远不如白天的多,他背着书包往学校的方向走,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恶意的快感,他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坏的想到明早保姆叫他吃饭推开门发现没有人的情景,她们会生气的吧! 其实文砡不是一个故意做坏的学生,相反他前十七年循规蹈矩,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同学眼里的男神,是亲戚朋友家的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文砡觉得之前的日子无趣,可他从来没有做过在大街上追一个男孩子并且大晚上离开家回学校宿舍的事。 他是被规矩教条压着长大的孩子,可是今天看见青年,堪称惊鸿一瞥,让他觉得,那些东西也不是很重要了,自己过得畅快一点才是真的。 回到寝室,把书包放在床下的桌子上,文砡拿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了看四周,有点愉悦,寝室虽然也是一个人,可是它不大,让他感觉有点人气。 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十点,文砡去厕所冲了个澡,当文沙南的儿子至少还是有这个好处,寝室有单人间,厕所淋浴喷头,还有热水。 从厕所出来,文砡擦了擦头发,看它不滴水了,就抓着栏杆上了床。 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文砡忍不住有想到了那个青年,如果下次看见他的话,文砡闭着眼在心里想,一定不能这样让他这样轻而易举的走掉。 学校寝室外面是一片花坛,一到晚上虫子就开始叫,月亮被乌云遮了又散,文砡雷打不动的十点睡觉,现在这个时候他只是有点倦,眼睛闭着倒是一点也不困。 心绪宁静,文砡想着要不要下床去做两道数学题,却听见钥匙转动门把的声音。 文砡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口,他想不出来是谁大半夜的拿钥匙开他的门,宿管不会做这种事,可不是宿管,还有谁能有钥匙,是不是有人开错了门。 下一刻门被人打开了论证了文砡的猜测是错误的。 青年还穿着下午的那套西服,他关上门三两步走到文砡床下,朝床上明显呆愣的少年挑了挑眉:你好,我是杜衍。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了十几年好孩子的文砡突然叛逆了一下,哎嘿!这种感觉还挺爽! 78.第 78 章 文砡脑袋上还翘着几根头发, 当他看清来人的时候,一下从床上翻身坐起,从脑袋上的呆毛到握着被子的手都充斥着惊诧的气息。 你 文砡心跳得飞快,他有很多话想说, 想问这个刚刚闯进他寝室, 说他叫杜衍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什么他 杜衍偏了偏头, 站在寝室的单人床下面, 朝他张开了手:你这是要跳下来吗? 文砡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因为这个陌生人的一句话, 就掀开被子, 从床上跳了下去。 杜衍有点惊讶, 但他稳稳的接住了从床上跳下来的少年, 满满当当的, 抱了个满怀。 文砡搂着他脖子, 胸口剧烈的起伏, 不知道为什么,重新抱着这个人, 他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明明这人他以前从未见过,但他们彼此熟稔, 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杜衍抱着人颠了颠,低头看着他, 淡色眸子映着少年清俊的脸: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人投怀送抱,要是个坏人,把你卖掉了怎么办? 语气调笑, 还带着戏谑,但文砡就是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懒洋洋带着不正经,偏生又很吸引人。 文砡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你把我卖掉好了。 他怎么舍得,杜衍笑了,抱着文砡走了两步,把人放在上床的梯子上,杜衍拍拍少年的腰,本来是想拍屁股的,怕文砡生气。 快上去吧!不要感冒了。 文砡转身抓住他领带: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 杜衍看着他,眸光深深,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怎么会走。 你先上床上躺着,我去冲个澡。 文砡给他找了件对他来说比较大的睡衣,杜衍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那件睡衣穿在他身上还是有点小。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杜衍上床搂着乖乖在他怀里的文砡,就是不穿衣服,那也是不可以考虑的。 脑袋顶上的目光变得有点下流,文砡偏头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杜衍及其自然的把手摊开让他捏着玩,寝室单人床不大,两个身量长开的男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头挨着头,身子贴着身子,文砡却觉得暖和极了,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文砡捏捏杜衍的手指,明明下午看见他的时候还装出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虽然确实也是不熟,可晚上就追到寝室来了,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不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了?这大晚上一个人我一个人怎么放心。 文砡眯着眼,从这话里找到其他的信息:你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杜衍立即举手证明清白:是其他人看着你,我觉得你不对劲,才来找你的。 有区别吗?文砡扫他一眼,对这种事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也许是对象不同,他又缩回杜衍怀里,才短短一天,他们就已经在一个床上互相抱着了,文砡觉得不可置信,可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要找人看着我? 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问问你,杜衍揽着他的那只手捏起文砡的下巴,低头看进那双清澈的眸子,两人近的鼻息相闻:在你看来,我们算什么? 文砡看着他,突然偏头,软软的黑发轻轻扫过杜衍的侧脸,文砡在他脖颈间蹭了蹭:你很好闻。 杜衍把人拉起来,没好气的警告他:不许撒娇。 这位杜先生,文砡看了眼握着自己肩上的手,故意使坏:您不知道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 这位文同学,杜衍挑眉:你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 竟然如此!文砡耸肩,似乎是无可奈何:那就你说了算吧。 杜衍笑了,忍不住又把人拉回怀里,抱着文砡,杜衍满意的叹息出声:我们才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很早很早就见过你了。 文砡窝在他怀里,闻言嗯了一声,似乎是惊奇,又好像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淡定,杜衍确实在很早很早之前见过他。 具体是多早,杜衍不记得了,应该是他记事的时候,他刚上初一的时候,在等车来接的时候看见背着书包,白白嫩嫩的小孩子一个人坐公交车,还没公交车的投币机高,司机哎了一声,叫他:那小朋友,你不用投票。 小孩默然的看了他一眼,顾自踮起脚尖投了两块钱,自己走到后面,爬到位置上坐下了。 杜衍看着坐在公交车上面,脚离地面还有很大一截的小孩,心里面突然打了个突,他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孩,他只知道他得找到这个孩子,他得看着他,他得把人拉到他这边来。 因为心里面有了想要的东西,杜衍回家多方打听,旁敲侧击到那个小孩是他父亲最大竞争公司的对手。 杜衍当时手里拿着笔,假装正在做作业,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父母谈论文家的事。 是文家的小孩,钢笔在杜衍手里转了个圈,墨水甩了一大滴出来,晕染了大片白纸。 从那以后,杜衍就对公司的事格外上心,一边学习一边学着打理公司很辛苦,可杜衍愿意,他得在认识文砡之前让自己成长到可以保护他的地步,他爸乐得看他上进,现如今他二十,公司已经有大半事务归他打理。 文家的小孩,他始终一直默默关注着,直到今天,他忍不住跟着小孩上了公交车,他想着能够离他近一点就好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孩竟然下了公交车跑过来找他。 看着跑得小脸通红,眼睛亮亮的小孩,想要忍住抱抱他的冲动,真的很难,可是小孩这是第一次看见他,他不能做吓着他的事,所以杜衍给他找了一辆车,送他回家,那辆车也是他的人,他不担心小孩会有什么危险。 晚上的时候,在文家外面看守的人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小孩背着书包出门了,杜衍知道文砡在家里没有一个正常小孩应该有的待遇,可是大晚上出门,他总归是不放心的。 害怕小孩出了什么事,他本来是回公司处理一些事的,转道就来到小孩的学校。 既然来都来了,杜衍揉了揉文砡的头发,柔软的触感让他舒服的眯着眼,至少是不虚此行。 道理我都懂,文砡听他说了半天,仰头问他:你怎么会有我寝室的钥匙? 这个啊!杜衍顿了顿:我说我是你哥哥,家里出了点事我不放心,宿管就把钥匙给我了。 文砡:就这么简单? 杜衍点头,十分无辜:就是这样啊! 睡吧。 文砡从他腿上下来,把被子分给他一半。 杜衍却突然侧着身把他拉回怀里,文砡还不习惯和人这样亲近,耳朵有点红,但他没挣扎。 杜衍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娃娃:说起来好笑,一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起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文砡,我很喜欢,你虽然你有可能不太理解我对你的这种感情,我为我前几年的监视道歉,可是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想要保护你,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所以请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感情。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 文砡背对着他,少年的嗓音在寝室半空中回荡,杜衍有些没听清:什么? 我不会拒绝你,文砡转身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像个寻求依耐的小动物:相反,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一样的。 是啊!他们是这样的密切,这样的熟悉他是这么的喜欢他,一如他喜欢他,就像是上辈子见过一样,他又怎么会拒绝他呢! 俊朗高大的青年和眉目如画的少年在寝室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他们十指交缠,他们久别重逢。 79.第 79 章 寝室的被子在这个天气盖着有点薄, 文砡有时睡着睡着就蜷缩在一起,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手脚冰凉,可是今天晚上就不一样了,薄被子亲亲热热的盖着两个人, 手脚不论往哪个地方放都是暖和的, 文砡难得睡的这么安逸。 可是半夜两三点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文砡想到一件事, 他闭着眼推了推腰上的那条手臂:杜衍。 什么?杜衍抱着文砡的手在他的背脊上下滑动, 像撸猫似的。 文砡睡到一半良心发现:你是和我爸有纠集的那个杜家吗? 然而杜衍是个没良心的, 他顺着文砡的头发:是啊, 怎么了? 他说的非常自然, 就像是那个和对家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人不是他亲爹一样。 文砡也被这种态度感染了, 他动了动, 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去:嗯。 好吧, 就这样吧! 杜衍困倦的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出来睡, 闷。 文砡枕在他胳膊上, 眼皮沉的抬不起来,懒得和他闹, 就睡在杜衍臂弯里, 眼皮磕上,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 晨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寝室外面的花香, 文砡转了个身,眼睛还没张开,不过已经自己开始往杜衍的怀里缩。 轻轻点了一下小孩的额头,杜衍捏着那只嫩生生的耳朵:别赖床, 快起来,昨晚上你睡得倒是舒服,我一晚上没敢动弹。 文砡这人对着他就娇气得不行,杜衍轻轻一翻身,就哼哼唧唧的睡不安稳,杜衍怕挤着他一晚上没敢动,等祖宗醒的时候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文砡听着这话,就把身子往旁边一侧,这样一来,杜衍就平躺在床上了。 你这是 杜衍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就看见眼睛还带着困意的少年朝他这边一转,文砡趴在他身上,软软的:这样你就不挤了。 恋耽美 ——(34) 窗台透进来的阳光和煦温柔,养在阳台的两盆绿植青绿透明,杜衍觉得岁月静好的不可思议,杜衍手指从文砡的头发上穿过,叹了一口气:说了多少次,不要撒娇。 这一撒娇,他就拒绝不了。 那能怎么办呢!少年窝在他怀里乖乖巧巧的,又怎么舍得让他不开心。 最后文砡又赖了好一会,才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坐起来也是发呆,盯着杜衍抓着栏杆下床不说话。 你们这小孩子的床真麻烦,杜衍把昨天的衣服穿上,西服往身上一罩,看在文砡眼里比电视里的男明星还要帅。 下来,穿衣服我带你去吃饭。杜衍扣上扣子。 文砡掀开被子,慢吞吞的往床边挪,然后站起来,跳! 哎哎哎!杜衍吓了个半死,差点把衬衫扣子扯掉,着急忙慌的接住从床上跳下来的文砡。 我寻思着,杜衍低头看着他:这上下铺的梯子也不是摆设啊! 文砡勾起一抹笑:有你在,它就是摆设。 少爷,得,您有理儿,您最大!杜衍把他放在椅子上,心服口服的朝他拱手,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一口北京腔。 你柜子在哪?我给你找衣服。 文砡指指旁边床铺。 杜衍打开一瞧,嗬了一声! 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堆满了一柜子的,行李箱。 少爷,你这是准备搬走啊还是刚搬进来呀? 文砡趴在椅子上看着他:不是,这样方便。 杜衍回头,高大的身影显得寝室格外狭窄怎么方便了? 用完再放回去,这样搬走的时候就不用收拾东西。文砡认认真真的和他解释。 杜衍挑起眉毛:那你在家也是这样? 把东西塞进箱子里面,用完再塞回去,这样到底哪里方便了,有开箱子关箱子的时间,他已经收好了七八个箱子的东西了。 文砡脑袋上几根头发疑惑的翘着,一副这样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80.第 80 章 杜衍按照文砡的指示从一堆白色箱子里拖出来一个, 在里面找了一件牛仔裤,一件T恤,还有一件外套。 文砡倦倦的换衣服,他就在旁边叠睡衣, 一抬头就撞着床板。 嘶!杜衍捂着后脑勺, 把衣服放在床上:还真是年纪大了,你们小孩子住的寝室是真的太矮了。 文砡穿好鞋正在洗脸, 闻言把脸转过来, 水珠顺着白净的脸蛋往下滴:我一直没有撞到头。 杜衍走过去和他挤着洗漱, 抽空揉了一把小孩手感很好的头发:有可能是高度不够。 文砡面无表情的呼他一脸水, 他178, 这才高三, 还会长的。 今天周六, 杜衍擦了一把脸上的水, 给文砡把外套拉链拉上, 笑了:带你出去玩? 去哪玩?文砡把自己手机钥匙都放在杜衍的西服口袋里, 以前没有人叫他出去玩,他也不想出去玩, 但是出门玩的限定对象变成了杜衍, 文砡觉得出门干走也是开心的。 去哪都行,杜衍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难得你周末不上课, 不带着你出去看看,多浪费时间, 现在高三了,更加要注意休息。 文砡被他拉着出门,意有所指:你也知道我高三了。 别讽刺我,杜衍点着他额头,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我还知道你是全年级第一,怎么?第一都不能出门转几圈了吗! 别人家的第一名不知道,杜衍握着把手打开门,揽着他肩出门:我家这个我是知道的,对吧。 他家的第一名笑了。 文砡带着杜衍去食堂吃早餐,一路上学校的高冷男神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彼时杜衍正在让文砡给自己手机录指纹,文砡觉得不用,他非要把手机调到那个页面,还要抓着他的手,一路上的老师同学太多,指不定就碰见一个认识的,文砡就自己把杜衍手机拿过来一点一点的录着指纹。 小孩低着头两只手拿着手机,额头前面的头发垂下来一截,周围的人投过来的视线更多了。 你平时走在你们学校里,也是这么,杜衍想了想:引人注目吗? 嗯?文砡录好了正中的指纹,正在修饰旁边一圈的,闻言脑袋往他这边偏了偏:什么引人注目? 没事,你弄你的。杜衍生下来就被人看着长大的,也无所谓看不看的。 好了。文砡就着录好指纹的这个页面,也不瞎动其他的地方,手机被递到杜衍身前。 杜衍接过来,手指从下往下一滑,随后按下了电源键,他把黑屏的手机重新递给文砡:你试试能开吗? 文砡把大拇指放在手机的感应器上,手机一震就打开了,桌面壁纸是一张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偷拍的文砡的照片。 屏保上的文砡带着眼镜,单肩挎着书包,低头靠在树下,正在等公交车。 你怎么?看清手机桌面,文砡一愣: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 前几个月吧!想换壁纸了就去偷拍你,杜衍突然凑近他:要不把你的手机壁纸也换成我的,我不用偷拍,给你光明正大的拍,要什么姿势什么姿势,都能让你满意哦! 文砡对眨着桃花眼卖弄风情的杜衍没有兴趣,但还是微微红着脸:变态。 不觉得我很聪明吗!反正这事已经被说开了,杜衍也无所谓要脸不要脸的,拿变态当真爱:追你这么久都没被发现,还有谁能有我这么机敏。 追人追到这份上,杜衍也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独一份了。 你管那叫追?文砡虽然没有追求过其他人,可根据一般人的正常理性思考,杜衍的所作所为一点也和那个词不沾边。 我喜欢你怎么不叫追!杜衍振振有词,又塌下肩膀:就是可惜,我一直想拍你一张你在教室的照片,那样目标动静太大,一直都没能拍上。 文砡看着他,眨眨眼,也学着先前杜衍凑近他的样子,小声道:吃完饭我带你去我班上。 文砡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可爱,杜衍也跟着他压低了声音:去你班上干什么? 拍照片呀!文砡脸上红扑扑的,黑亮的眼睛带着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爱,我已经能想到两个人暗戳戳在食堂门口脑袋对着脑袋商量在教室拍照片的样子了。嘿嘿? 81.第 81 章 于是出去玩的计划变成了高三一班一日游。 周末的教室一般没什么人, 文砡推开门,把杜衍带到最后一排,指着一个角落靠窗的书桌,和杜衍说:这是我的位置。 桌子上面干干净净的, 和其他书桌恨不得把书堆的比人还高形成鲜明的对比, 杜衍没怎么费劲的就坐在文砡的桌子上,拍拍桌子又瞧瞧黑板:怎么坐在最后一排, 看得清黑板吗? 有一只眼睛不怎么看得清, 带上眼镜就可以, 文砡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 想在桌子里找找眼镜, 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堆硬硬的东西。 面无表情的把它们拨到一边, 文砡在桌肚里把眼镜盒拿出来, 文砡带上眼镜就多了几分沉秀的斯文气, 连带着整个人都不是那么冷冰冰的难以接近了。 他戴不戴眼镜杜衍都喜欢看, 他伸手拨了一下文砡被眼镜压住的刘海:你刚刚在抽屉里找东西的时候摸到了什么?拿出来看看。 没什么, 不用理。他这样一说,文砡就把塞得满满一桌子的卡片从桌肚里掏出来, 两只手还有点拿不完, 文砡捧着从指缝间漏出来的卡片,转身就要把那堆画画绿绿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 哎哎哎, 那是什么?情书吗?杜衍拉住他胳膊,长臂一伸把那堆东西抢过来, 放在桌子上打开一张,看清上面的内容摸着下巴:还真是情书哎! 高中正是一个青涩又懵懂的年纪,没吃过苦,也没遭过罪, 有着一种大胆的天真,喜欢谁用写情书这种害羞又直白的方式对于现在的小年轻来说是合适的办法。 文砡同学,你好,我是三班的李文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非常喜欢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这是我的手机号。 杜衍两指夹着这张卡片:这个李文艺你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的人的手机号可不能随便加,我帮你放到一边哈。 那张卡片被放在一边,杜衍在剩下的一堆情书里挑挑拣拣:这个字太丑,不看,这个还喷了香水,轻浮,这个写的这么少,不上心,这个写这么多,眼睛疼,写情书又不是写作文。 几十封书信被杜衍批的没一个能看的,那堆卡片被杜衍收起来,整整齐齐的垒好:我帮你去扔掉吧! 早就想要扔掉的文砡看着他,无奈的点点头,也是不知道他看着一通是为的什么。 杜衍正站在垃圾桶边上,那手就举在上面,一撒手就掉下去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文砡一挑眉毛:哥哥,我把这些东西扔了,那些女孩子不会生气吧! 青年的尾音上扬着猫着怀,文砡被那一声哥哥喊热了脸,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天,文砡才抓住杜衍的手,一抖,那些卡片就掉到垃圾桶里,文砡把杜衍拖过来,脸上发着热气:你不是要拍照吗?还不过来,站在那边干什么。 怕哥哥你生气呀!杜衍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脸颊红透眼躲闪的小孩:来,笑一个。 别,别这么叫,文砡偏着头,狼狈的躲开相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只是觉得怎么都不自在,只怕是这会让他看书,他能把书扬了:等会儿拍。 这么容易害羞,杜衍把手机拿在手里,在前面一个椅子上倒坐着,趴在文砡的桌子抬头,逗他:为什么要等会儿拍? 文砡推着眼镜:等我缓缓。 杜衍笑出声,手机放在桌面上:行,等咱们哥哥缓缓。 文砡捡了一本书扔过去:别这么叫。 恼羞成怒了这不是,杜衍接住书让它在手上转了一圈,低头翻了翻,然后把书摊在文砡面前:你怎么只挑大题做?选择填空呢?你看不起它! 文砡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选择填空和满满当当的大题:不是,选择填空后面几道我也做。 文砡不做选择填空,他只是只做难的。 那你这习惯不太好,杜衍一页一页的翻习题册,上面字迹工整,连公式字母都写的端正有棱有角的:考试的时候只顾着做后面的大题了,前面的选择填空忘记做了怎么办? 不会,那个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喔~我们小砡这么厉害呀。 文砡低着头不说话。 哎!你这里做错了!杜衍突然像发现新大陆那样兴奋,把册子推过去指着一处:这里,你公式写错了。 哪里?文砡低头去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作业有错误的地方。 文砡低头看书,那边杜衍却叫了一声:小砡,看这里。 文砡抬眸:嗯? 杜衍拿着手机,咔擦一声,带着眼镜的少年正好看向镜头的画面被拍下来了。 我们小砡长得就是好,杜衍在手机上一顿操作,最后刚刚那张文砡穿着一件衬衫外套的照片变成了新的手机壁纸,杜衍对着手机看了又看,心满意足:真好! 我也想要,文砡站起来,从杜衍的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我要拍一张你的。 你想要我怎么拍?杜衍大大方方的,很豪爽,甚至还抛了个眉眼:脱衣服的也行哦。 文砡拍了他一下:正经一点。 他的手机没有指纹,只想要杜衍的照片就够了。 来来来,你拍,正面来一张。 咔擦一声,拍好了。 侧面来一张。 文砡接着给他拍。 背面再来一张吧! 文砡忍了又忍,还是举起了手机。 拍了许多照片,文砡把手机放在前面的课桌上,选了延迟拍摄。 你坐在这里来。 恋耽美 ——(35) 杜衍和他挤在高中教室的小板凳上,看着手机镜头,两个人微微笑着。 手机画面显示着,三,二,一,两个人的画面就此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杜衍这个lsp!哼! 哎呦你们相信我嘛,真的真的不会虐了,我发四! 82.第 82 章 然后杜衍的手机壁纸又换了, 换成了那张两个人坐在课桌前,后面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黑板报的照片。 文砡低头拿着手机一阵鼓捣,最后手机壁纸也变成了那张照片。 你这个,要是被你爸妈看见了, 杜衍把他抱在腿上, 脑袋放在文砡的肩膀上:是不是有点嚣张啊? 文砡手指在屏幕上滑过,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事, 现在是自由恋爱。 那我们现在, 杜衍突然偏头, 在他耳后亲了一下:是在谈恋爱吗? 窗外阳光温柔, 教室里, 少年回吻过去:是啊! 两个人之间有距离, 呼吸交缠间, 文砡垂下眼帘, 不知何时, 双手搂上了杜衍的脖子:难不成你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这话听着莫名耳熟, 杜衍呼吸一窒,他捧起文砡的头, 让他看着自己, 杜衍的声音有些低:我怎么会对你始乱终弃,这辈子, 只要你不抛弃我,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杜衍的声音有点难受, 让文砡心头发着颤,他抱着杜衍的双手用力,他想,一辈子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 为什么要抛弃杜衍,他又不傻。 文砡这样想着,一瞬间突然涌上许多愧疚来,他有点难过,文砡低头亲了亲杜衍的脸,认真的保证:我不会离开你。 好。杜衍用同样大的力气回抱住他,然后拍拍他文砡的背:十一点了,你请我吃早饭,我带你吃午饭好不好? 走吧。 文砡从杜衍身上下来,两个人走出教室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监控。 现在想起来有监控啊!杜衍捏了一把文砡的脸,这个人看着冷冷清清,脸上的肉肉倒是软软糯糯的,让人上瘾:事,不会有人看的,以前周末的时候我还在教室里打架,到现在也有老师叫家长。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楼梯口,文砡拉着他示意小心台阶,问:为什么打架? 杜衍笑着把他拉到楼梯内侧:记不太清,好像是那段时间心情不大好。 喔,文砡点头:你心情不好喜欢打人。 说什么呢你!我发现你这人属良心的杜衍笑骂:在你看来我像是家暴的人!你对我的理解有偏差,我平生的信条就是与人为善呐。 说话这事上文砡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他从来不会落于下风,当即我们小少爷就要回怼,杜衍西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爸!杜衍盯着来电信息,奇怪道:我给人弄这个备注啊! 他一般都是老头子,老佛爷,疑惑了半天谁在占他的便宜,文砡从他手里把手机拿过来:我的。 文砡划过接听键,把电话放在耳边,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又严肃,文砡站在杜衍旁边打电话。 爸,嗯,昨天你在家,我有事,嗯,回不来,再说,好,再见。 杜衍靠在墙壁上抱胸瞅着他,看他挂完电话,才问:你爸打电话干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在家。文砡把手机接着塞进杜衍的口袋里,收回手,自己都察觉的情绪低沉。 做什么不开心,杜衍揉揉小孩的头,笑着安慰他:你爸爸关心你,昨天你从家里跑出来,任谁都要打电话问问,你妈是不是在你爸身边很生气?我把她这么大一个儿子拐跑了。 她不是我的母亲,文砡望着他,语气平淡的不像是说自己的事。 嗯?杜衍微微弯腰,适当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疑惑。 他是感到文家一家人奇怪,从他这几年的了解来看,文砡吃穿用度都不比其他小孩差,就就是少了很多父母应该对待他的亲情,这样看来的文砡,还比不上那些在亲戚家借宿的孩子。 我爸他,有一次在外面应酬喝多了酒,和一位女士不小心有了我,当时的文夫人也有了孩子,本来我爸是想生下我,就给一笔钱给那位女士,从此和她有瓜葛,可是那个人,使了一点手段,文夫人的孩子死在肚子里,那位女士生下我的时候,难产,自己也去世了。 文砡用那位女士来称呼自己的母亲,向杜衍解释事情原委的时候不参杂一丝个人感情,既不对他口中的那位女士表示怀念,也不对这十几年文沙南的不管不顾而怨恨,他分的很清,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文夫人孩子的死不是他的原因,他也不会对此感到愧疚,至于文沙南,作为一个父亲,生养于他这就够了,不比奢求其他,所以现在的文砡活的很清醒,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囚禁在那个还有出生的孩子身上的。 你做的很好,我们小砡就是要这样果断勇敢,对于不重要的人不需要浪费多余的感情,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割舍的,包括父母亲情,你得学会选择,有她们,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的信仰。沉默半晌,杜衍摸摸小孩的头发,带着安抚的力道。 我的小砡,不用羡慕那些再阳光下开朗大笑的孩子,他会照顾他,补上他以前缺少的那些感情,就像是盛开的蒲公英那样,把爱和珍惜的种子都吹给他,满满的,全都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开学了需要交手机,到周末了一下子都冒出来啦! 83.第 83 章 两个人在寝室混两天, 周一到,文砡要上课,杜衍要上班,但杜衍有空的时候, 还是会来蹭文砡寝室的单人床。 但寝室的床实在是小, 两个人大男孩子睡着实在不舒服,杜衍痛定思痛, 决心不管怎样, 都要把文砡哄到他那去。 于是, 杜氏集团的员工白天看见自家总经理不要命一样的干活, 各组上的人稍有一点耽搁下班的差池, 那总经理的脸就跟别人抢他媳妇一样, 比千百年没刮的锅底还黑。 那几天因为杜总雷厉风行, 员工上行下效, 集团严肃的整顿一番不良风气, 上班下班看见杜衍都整理衣襟, 抬头挺胸,恨不得敬个军礼。 但是白日里不苟言笑的总经理在下班之后, 自己开车到文砡的学校外面, 同高中同学们抢两斤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害怕冷还给它捂在大衣口袋里, 然后在冷风里腰部鼓鼓囊囊一大堆,气宇轩昂的等文砡放学。 等人群里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出来, 杜衍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实则借着糖炒板栗的余温取暖,一手举起来朝文砡挥挥。 今天晚上他还有个饭局,但时间是晚上九点, 他还有时间带着小孩去吃个晚饭。 上车,文砡坐在副驾驶剥板栗,给杜衍吃一半,自己吃一半。 杜衍心里有事,囫囵的把板栗咽下去,给后面的人超一次又一次车,作为一辆奔驰的尊严都被它的主人碾碎。 小砡,我想和你商量个事。杜衍呼吸再呼吸,不是他紧张,是他害怕这样太唐突,让小砡不自在。 什么事?文砡抱着栗子,从杜衍的车上扯一张卫生纸擦擦手。 我看你寝室的东西多得都放不下,这周末带一点东西去我哪怎么样?杜衍向左打着方向盘,余光观察文砡的神色。 啊?小孩的表情有点迟疑。 不不不,我不是想让你搬到我那去的意思,文砡的神色瞅着不太对,杜衍赶紧解释:我只是想着,我那房子反正也是空着,没人住,就我一个人,你要是能来,这样方便一点。 我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先想想好不好。 杜衍没给文砡说话的机会,吃完饭又把小孩送回去,应酬难免喝酒,晚上就不去文砡寝室。 第二天,杜衍提着一兜饭菜还有很多水果在校门口等他,文砡没背书包,出校门来把杜衍带回寝室里面。 今晚上杜衍没啥事,文砡也不去上晚自习,两个人在寝室里面吃晚饭。 杜衍打包的菜色很好吃,不知道是哪家饭店做的,文砡吃很多。 杜衍看他吃的香,使劲往他碗里夹菜,文砡吃的两腮鼓鼓的,杜衍抓着机会:搬我哪去呗,我也会做菜,到时候天天给你做。 文砡看着他,还没说话,杜衍生怕文砡觉得不自在,抢先道:你先想想,你先想想,我不是让你马上就搬。 文砡把嘴里的菜咽下午,无意间偏头看见自己放箱子的柜子。 第三天的时候,杜衍有个跨过会议要开,没时间带文砡去吃饭,嘱咐他自己好好吃饭后杜衍就忙去,星期四文砡考试,杜衍也就没去打扰他,一直到星期五,杜衍在校门口接文砡的时候,看见少年提着两个大箱子,站在门口正在等他。 你这是?杜衍手里还握着给文砡带的冰糖葫芦,看着这情景愣一下。 文砡拿过他手里的糖葫芦咬一口:不是说要搬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冲鸭!这文快完了耶,我会争取不断档开下一本哒,古文,没有重生,写个可爱小少爷和端方公子的故事,你们还看不。 84.第 84 章 文砡的箱子, 大大小小的几乎塞满了整个寝室,他的所有东西都在寝室,每次回家,都是用书包背一两套衣服, 开学了再带走。 现在箱子的东西都被人拿了出来, 一件一件的摆在杜衍的公寓里。 文砡被赶来坐在沙发上,左边是一杯果汁, 右边是点心零食, 面前还放着喜羊羊灰太狼, 杜衍正在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 挂在衣柜里。 其实文砡的东西和公寓比起来不算是很多, 可杜衍收拾完, 偌大的房间多了不少人气。 好了!杜衍给最后一个箱子放在杂物间, 直起身来拍拍手, 非常有成就感:以后这就是咱们两的家啦! 拖鞋牙刷, 睡衣这些杜衍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文砡多心,他看着花纹都差不多, 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杜衍淡定的给他推出厕所:都是一个牌子, 款式当然差不多啦!走走走,我给你做饭去。 文砡还想再说什么, 杜衍拿果盘里的一块桃子堵住了他的嘴:今天考试怎么样?晚饭想吃什么? 文砡咬着桃,心里升腾起一股很奇异的感觉, 暖暖的,就像是他走在胡同口,看见几个孩子过家家酒,平房的烟囱上冒着白烟, 然后大人扯着声音喊小孩子回家时的那种感觉。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回到家里有人问他考试怎么样,晚饭想吃什么,这让他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像家一样。 都行。文砡站在厨房边上,看着杜衍淘米下锅。 都行!杜衍在电饭煲上按下煮饭键,转身擦了擦手上的水:这是你回家的第一顿饭,现在就都行了,以后还有这么多日子,你得怎么过! 说罢不待文砡出声,他又指着玄关处的一堆食材,故意将声音放得很粗,恐吓道:有鸡鸭鱼,牛肉,猪肉,快说,你要吃什么! 都做吧。 杜衍没反应过来:什么? 文砡认真得不行:都做吧! 你出去吧。杜衍把他往厨房外面推,他自己想想晚上做什么吃。 文砡被他推着走,一边回头忍不住笑:给个机会,再来一次。 杜衍也忍不住笑:不给你机会,你在沙发上看喜羊羊等着吃饭去。 文砡突然有点恍惚,好像在很多年前,身穿繁复衣袍的少年在小木屋前也是这般。 白袍少年推着青衫少年往外走,青衫少年要稍矮一点,回过头笑:杜公子给个机会。 白袍少年也笑:杜公子不给你这个机会。 文砡突然转头搂着杜衍的腰,仰头看着他,两只眼睛如同繁星璀璨:我帮你洗菜,我会打下手的。 又撒娇,杜衍忍无可忍:那你把水槽里那土豆洗了吧。 文砡洗菜,杜衍就开始切肉丝,他从餐具架子上找了把刀,转头看了眼文砡,厨房的灯光是昏黄的,文砡虽然瘦可身姿挺拔。 恋耽美 ——(36) 杜衍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的右手没事吧? 文砡闻言一愣,抬了抬右臂:没事。 那就好,杜衍松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我总觉得你右手不好。 文砡把洗好的土豆放在盘子里沥水,他在水龙头下冲着手,自己盯着右手看:右手没事,不过我右手好像没有左手力气大。 文砡的手往下滴着水,杜衍眸色幽深:这辈子好好养着,说不定下辈子两只手就一样了。 文砡悄悄把水往杜衍衬衫上抹:这有什么关系。 杜衍挑眉,懒洋洋的:这位同学,我手上拿的可是刀,你这是在挑衅我? 文砡笑着收回手:还要洗什么吗?我一起洗了吧! 你看看,喜欢什么就洗什么,放在台子上就行。 嗯。 就这样,文砡和杜衍在苏州这样一个温婉的城市住下了,文砡上课的时候,杜衍就去接他,如果有应酬,杜衍就跟着文砡睡寝室,到了周末,两个人就在公寓里窝着,文砡特别能睡,到早上八九点还不起床,杜衍也惯着他,捧着早餐到卧室让文砡在床上吃,文砡就抱着人的腰蹭蹭的,把人拉到床上一起睡。 阴雨天的时候就更好了,文砡不起床,还拉着杜衍也不许起床,杜衍搂着人没办法:我给你煮粥去,松开手。 文砡不听,闭着眼翻身到杜衍身上,像抱着一个大型抱枕那样接着睡。 大清早的,杜衍被他闹的一身的火,少年就在他身边,呼吸清甜,杜衍忍的青筋直跳,等你高中毕业了的。 杜衍心里想的文砡不知道,他住在杜衍这边已经快一个多月了,他没回去,他爸也没打电话问他,这个时候,文砡觉得他们不关心还是挺好的。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那天周四,高三了大大小小的考试很多,考试的时候晚上没有晚自习,杜衍老早的就把人接到家里去了。 文砡正在客厅做题,身边摆了一地的零食,杜衍在粗发叮叮当当做菜,这个时候文砡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上面的那个爸突兀的映入文砡的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周一啦!唉_ 85.第 85 章 你这么多天没回家, 在干什么? 文家客厅,文沙南和朱虹坐在沙发上,目光审视,今天终于两个人都在家, 文沙南把人叫到了客厅。 没干什么。文砡坐在他们对侧, 背影笔直。 文砡,你快一个月没回家, 都是在学校吗? 朱虹挨着文沙南坐着, 四十多岁的年纪眉目依旧艳丽, 她一开口, 文砡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这段时间被另一个人捧在心上, 不养出点脾气来, 都对不起杜衍。 文砡看着茶几, 浑身上下的态度比桌子上那杯刚泡好的冰咖啡还要冷。 文砡, 你好好跟我们说, 这几天在学校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 文沙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文砡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嘴里叫出来突然觉得有些刺耳, 连名带姓的叫, 到底不如小砡来得好听。 文砡不自觉的就想到杜衍,昨天晚上回了文家, 身边少了个人,在原本自己屋子里, 怎么睡都不自在,大清早的还被逼问一通。 文砡垂下眼,有点想杜衍了。 文砡,文沙南耐着性子, 再问了一次,文砡以前一直是个不会让他操心的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跟父母说! 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突然就变得刺眼,文砡偏头,唇瓣终于不是抿在一起。 父母,文砡浅浅勾起一个笑,稍纵即逝:我妈在哪里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文砡觉得这话很可笑,可他生下来就有礼自持,嘲讽的话说不出口,但那样程度的够了。 朱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文沙南也僵直了身躯,他们以为 今年年底我就十八岁了,我也不傻,好歹你在我身边耳濡目染这么多年,那些事我也会查。少年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畅快,文砡眯起眼,觉得书上说的很有道理,发泄果然是排解愁闷的最好选择。 我看得见,听的清,不是聋的瞎的,派来校门口监视的人我看的见,那些人没有把消息传给你你们吗? 少年淡漠的嗓音像是刺进文沙南心中的一根刺,朱虹在他身边坐立难安,似乎有点被拆穿的窘迫,但文沙南没有安慰她。 前几天朱虹给他发了几张照片,上面是文砡和一个男孩子站在一起,甚至文砡还坐上了他的车,那个青年的脸文沙南很熟悉,是处处同他作对的杜氏集团总裁的儿子。 那一瞬间,文沙南说不清是文砡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举止亲密对他的影响大,还是那个男孩子是杜衍的对他的影响大,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文砡被骗了。 然而现在文砡在客厅里,风轻云淡的就说出了许多年前的往事,文沙南本来暴躁烦闷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心虚。 朱虹对文砡面上挑不出错来,可他能看见,冬天床上的薄被,放学回来时的冷淡,照顾他时的敷衍,文沙南都看得见,可到底朱虹失去了一个孩子,于她有愧,文沙南从不在文砡的问题上和他争吵。 文沙南正愣愣的想着往事,文砡说的有些口渴了,这么多年,这是他头一次在家里说这么多话,他喝了口水,既然已经说了这么久,他不介意把话接着说明白。 我看父亲的模样,不像是不知道我和杜衍的事,少年仰头对着自己父亲,直视着他:不是借机造谣,也不是凭空捏造,我是和他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我也不想离开他,并且也打算和他这样过下去。 文沙南都几乎听不清文砡说的什么,他盯着文砡的嘴唇一张一合,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楚,可连城一串到脑子里他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文砡不给文沙南缓一缓的时间,他坐在沙发上,垂下目光,以前的事他不想提,可偏偏又不得不提: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我也很抱歉生在你们家里,破坏了你们夫妻的幸福,从此以后,你们不用顾忌太多浮于表面上的情感问题,不用不想见我还要忍着愤怒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也不用装模作样的对我关心,坦诚一点,这样对彼此都很好。 朱虹手垂在两侧,她快活了大半辈子,这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用言语抽打,她感觉自己脸红辣的厉害。 最后,文砡站起来,向二位生他养他的夫妻弯腰鞠了一躬:感谢你们这十几年来的照顾,我至少是不愁吃穿长大的,我今天就会搬出来,你们养我的钱,我以后会按照利息,还给你们。 小砡,我们文沙南呐呐开口,可是文砡已经不稀罕他的这声小砡了。 文砡拿出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的通话界面,已经通了十几分钟。 来接我吧!文砡把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应了一句什么,但客厅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那个人很开心。 没过几分钟,门铃响了,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门口,笑着朝文沙南点头:伯父您好,我来接小砡。 文沙南脸色难看至极,杜衍觉得自己打过招呼了,已经是非常有礼貌的,便走进屋来,揽着文砡的肩,低头在他眼眶旁边一抹:眼睛怎么红了。 文砡是看见杜衍眼眶才红的,他拉着杜衍的袖子:走吧。 走。杜衍反手扣住文砡的手,转身时朝文沙南笑笑:伯父,我们先走了,再回。 小砡,你听爸爸说,前几年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砡抬眼看着他,瞳孔幽深,安静的等他说完,文沙南被这样的目光直视着,商场上发生任何意外的文总都能轻描淡写的找到最佳解决方法,但这次,要说的话卡在嗓子里,他有一种感觉,他说的再多,在文砡的眼里,只是无谓的辩解,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解释。 文沙南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挽回他漠视了十几年的儿子,文砡见他没话说,也不在意,拉着杜衍向大门方向走。 他牵着的那支手很暖,很让人安心,他不想放手,过几天就是冬至了,他想牵着这只手去吃火锅,再吃糖炒栗子,然后一起过年,岁岁年年,日日如此。 他们上辈子在夏末分开,这辈子在初秋相遇,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有如意顺遂的功成名就,也有相守一生的平安喜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可以在这里就完结了,文砡爹妈后悔的事可以放在番外来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这样完啦!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本,正正经经结束的一篇文,最开始的时候,你们看着我更新日期就知道,我是一个多懒的人,主要是我觉得没有人看,那种感觉不好描述,反正不太好,所以我就很懒散,你努力做一件事,得收到回应吧!不然我感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瞎搞,后面大嘎子出来啦!小橘子也来了,还有很多默默看完然后给我收藏的人,我都很感谢你们,因为有你们的留言,我觉得我的文还是有人看的,不至于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每天码字都有了动力,如果没有你们,这文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卡着呢!我觉得每天码字的时候,在写作方面也感悟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我真的很爱你们啊!最后呢,希望我们一起加油,这一次的终点就是下一次的起点,新的起点新的动力!我们大家冲鸭!!!!!!!!!!!!!!! 86.番外一 杜衍推开门, 屋子里的灯光一下子透出来,温热的气息让他心头一暖。 他放下钥匙,轻手轻脚的走进客厅,沙发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旁边还摆着一本数学书, 黑发和手臂挡住了文砡大半张脸,杜衍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下巴。 文砡手上还拿着一支笔, 杜衍怕他扎着自己, 轻轻的把笔从文砡手指间抽出来他动作很轻, 还是把文砡吵醒了。 文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你回来了? 杜衍摸着他的头发:怎么不去床上睡, 吃饭了吗?他今晚上临时有个会要开, 出门之前叫人给文砡送了饭菜, 让他自己先吃, 现在回来快十点半了。 文砡把头放在杜衍腿上, 哼哼唧唧的:没吃, 没你做的好吃。 那我不回来, 你也等我这么久,傻不傻!说着人傻, 杜衍忍不住低头, 亲了一口怀里的人。 文砡靠在他怀里眼睛都睁不开,他蹭了蹭杜衍, 小声问他:你回来洗手了吗? 杜衍一愣,抱着文砡撸毛的手也不敢碰他了, 僵硬的垂在沙发两侧。 文砡揉了一把脸,眯着眼看他:你从外面回来没洗手就抱我。 气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杜衍狠狠亲了一口文砡的脸,陪着笑:我错了, 现在就去洗。 文砡从他身上爬下来,看见杜衍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仔仔细细的打肥皂,转圈,严谨的就像是要进手术室的医生。 这样一闹瞌睡都没有多少了,他把脑袋放在沙发背上:我把粥煮好了,等会你炒菜就行。 杜衍正在冲手,闻言转头朝客厅应了一声好。 其实文砡在家里熬好了红薯粥,菜也洗好了放在篮子里沥水,土豆切成丝,蘑菇撕成两半,杜衍只负责炒一下就好了。 要不是他实在是没有做菜的天赋,十次做菜有九次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杜衍回家就可以吃上热乎饭的。 杜衍给锅里倒油,放入葱姜蒜,转头看见在旁边递盘子的文砡,笑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杜衍炒了一个小蘑菇,土豆丝,还加了一个辣子鸡,文砡坐在饭桌前,正在给两个人舀粥。 下次不要等我回来,杜衍接过他手里的粥碗:饿了就吃饭,困了去床上睡觉,你还是个学生呢,听话。 文砡没理他,喝了一口粥:明天周天,又不上课,睡那么早干什么。 那你也不能不吃饭。杜衍给他夹了鸡腿教育他。 文砡咬着那块肉,小声说:那些菜不好吃,没你做的好吃。 少年低着头,杜衍只能看见他漆黑的发顶和一个发旋。 文砡低头喝粥,夹菜,就是不抬头。 杜衍先心软了,他把人的脑袋抬起头,望进那双清澈眸子里:我没有说你做的不对。 杜衍的声音很轻柔,文砡慢慢看着他。 最近我有点忙,没多少时间陪你,但是我保证,忙完就回来给你做饭,你要是饿了,先找点零食垫垫肚子好不好。 文砡的脸慢慢红了,他垂下目光不敢和杜衍对视:好。 把人哄好了,杜衍揉揉少年头顶的头发:吃饭,吃完洗澡睡觉去。 文砡眼尖,把剩下的鸡腿夹到杜衍碗里:嗯。 杜衍对坐在暖黄灯光下的少年爱的不行,怎么也看不够,亲也亲不够。 明天我没事,带你出去玩?杜衍满腔的柔情。 不去,文砡利落的拒绝了他。 恋耽美 ——(37) 啊? 文砡低头吃蘑菇:最近考试比较多,我得看书。 那个 我吃完了,少年放下筷子,走向卧室:睡觉去了。 文砡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对了。 杜衍眼前一亮。 文砡认真的嘱咐他:记得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每天搞两篇文,有点累耶!如果哪天我没更新,不要在意,最多两天,俺胡汉三会出现的。 87.番外二 两个人这就算正式住到一处了, 没过多久就是国庆节,杜衍看文砡高三,课程很忙,想着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不准备带他出去玩, 况且那个时候走哪都是人,文砡不太喜欢这种氛围。 到底是放假, 杜衍还是期待的, 毕竟他就能和文砡在一起待七天, 杜衍开车到文砡校门口的时候脚上都收着劲, 怕自己一个激动飙车, 被交警贴单子。 可文砡背着一个大书包, 坐上车来的时候, 没有杜衍那么激动。 怎么了?杜衍看见人露出来的笑脸一敛, 把糖炒栗子放在他怀里:学校有人欺负你, 还是你爸来找你了? 文砡低头剥板栗, 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缝隙按下去,再轻轻向两边一掰, 金黄色的板栗仁就摊在文砡手心, 文砡吃了一个板栗,才摇摇头。 既然都不是这两个原因, 杜衍稍稍放下心,他点火踩离合倒车, 黑色奔驰随着车流上了马路。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我不吃,你自己吃,杜衍偏头躲过文砡喂到嘴边的板栗, 笑着趁着换挡的时候勾勾文砡的手指:放假七天呢!还不开心。 听他说放假,文砡的情绪越发不高兴了,他扯了扯腿上的书包带子,小声抱怨:还不如不放。 什么?杜衍正在转弯,没太听清。 文砡揪着糖炒板栗的油纸袋子,抿了抿唇:七天,每天一张卷子。 那还好啊!一天一张 文砡打断他,目光沉重:每科一天一张。 一共六科,一天就要做六张试卷,还有老师给他加的其他作业,文砡想把背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从车窗外面扔出去。 要是在以前,文砡对于作业多少是不在意的,反正他除了做作业,也没有其他可以娱乐的消遣,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有杜衍,放假了,就想和杜衍黏在一起多待一会,可是,这么多作业,是想让他死吗! 少年连糖炒板栗也不吃了,坐在副驾驶上面沉默着,也不知道和谁赌气。 好了,杜衍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摸了摸文砡的头,忍着笑:高三都这样,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不是都有那句话吗?高三下课的时候睡一觉,桌上的卷子能把人淹了,你有没有被淹过? 文砡又低头重新剥板栗,小小声的不服气:我下课不睡觉。 还挺厉害,晚上看你是睡的挺香的。杜衍逗他。 你们有什么事吗?文砡吃了一会抬头,两手抬着,他的手上全是板栗渣:你们公司,比如项目,开会什么的。 我们公司啊,杜衍想了想,笑了: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样,反正我这七天是没有工作的。 一点也没有吗?文砡感到自己腿上的书包沉甸甸的,不死心的再问了一次:你们公司就都放假了? 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杜衍打开转向灯超车:看个人认为那事值不值得立即去解决,我只能说这几天没有特别重大的事需要我来拿主意,所以比较空闲,再说了,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工资给他们开着,拿钱不办事啊! 哦。 文砡垂下眼,在杜衍西装上擦手,有点小赌气,他只是心里不平衡而已,谁要听他在车上讲大道理,像是他无理取闹一样。 因为这个事,文砡璁下车到家的时候都没理杜衍,一路背着大书包沉默的坐在沙发里面。 杜衍说什么他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趣。 一直到吃完饭,两个人都洗完澡了,杜衍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睡觉了。 文砡穿着睡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我不睡。 有作业的人不配睡觉。 怎么了?还不困? 杜衍挤在文砡身边坐下,这人身上水珠没擦干,文砡挨着他的半边衣服都湿了。 文砡往旁边躲了一下,中性笔在本子上划了长长的一道:不困,你去睡吧。 杜衍拎着一张卷子看了看:你得做到多久,明天做也行啊! 文砡没理他,只是说:你先睡,我今天晚上睡书房。 杜衍拿卷子的手一僵,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一个:小砡。 文砡把卷子抢回来,转过身趴在桌子上接着算:我还有很多作业,和你不能比。 你这是,杜衍把小孩的身子转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小小年纪,气性这么大啊!小朋友,就说我没工作你记着这么久。 文砡在他手上,借着这个力道,没吭声。 好啦!是杜衍把人搂在怀里哄,摸着背顺毛:是我不好,不该在你面前炫耀,我陪着你一起做作业好不好? 你有什么作业?好半天,文砡才瞥着他,神经已经松动了。 没作业也得创造作业啊!杜衍低头,与文砡接了个气息缠绵的吻,然后和他头抵着头:不然我家里的人心里不平衡怎么办。 文砡眼尾泛红,有些喘,他轻轻的哼了一声。 咱们睡觉去?杜衍抱着文砡。 文砡还是没吭声,只不过把手抬起来,搂住了杜衍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铁子们,其实,人家前两天去培训去了,每天一回到酒店就很累,眼皮就没睁开了,你们原谅我吧!呜呜呜! 还有那个被锁的那章的事,你们真的想看吗?可是我不知道在哪里可以给你们发,你们觉得发在哪比较好。 还有,我开新文啦,你们要不要帮小安捧个场啊!爱你们么么哒! 88.番外三 十月的天气, 渐渐的变得有些凉,文砡觉得开空调空气干,就没开,但是这天气到早上的时候还是有点凉。 杜衍闭着眼, 手一拉想要给旁边的人拉被子, 顺道再把人拉倒怀里来,手落到床铺上, 却落了一个空。 杜衍立刻醒了过来。 坐起来, 环视一圈屋内没有找到人, 最后杜衍揉着眼睛在落地窗前面找到了人。 那个害他不能早睡的罪魁祸首正趴在杜衍特地给他买的小书桌什么, 低头写作业, 身后是一大片白花花的卷子。 杜衍有点好笑, 这是不爱说话的小同学和他住久了, 慢慢展露的坏习惯, 做作业的时候喜欢把所有的课本卷子铺开, 满地都是, 像是小动物在附近摆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借此证明这是自己的地盘, 生人勿近。 文砡正在低头算物理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 额头却被人轻轻点了点,然后手里的笔被抢走了, 被强行塞了一杯温牛奶。 怎么又不听话,杜衍把笔在手里转得如鱼得水, 可见这人在上课的时候没少练过此等功夫:早上起来为什么不喝牛奶,空着肚子在这做作业? 文砡仰头看了他一眼,高楼层的阳光总是特别好,当他仰头的时候, 阳光把他浅色的眸子照的格外清晰,像是水洗过的一样澄澈。 怎么起这么早? 文砡乖乖喝牛奶,杜衍问他。 睡不着,作业多。文砡把牛奶咽下去,示意杜衍看这身后的一大片卷子。 行行行!我知道了,杜衍投降,他以前也是被应试教育摧残过的祖国花苗,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苦海,他不想在回味第二次。 那你把这杯牛奶喝完,我给你做早饭去。又揉了一把文砡的头发,杜总穿着家居服,给自己的小男朋友做饭去。 一杯牛奶就饱了。文砡喝着牛奶,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杜衍敏锐的回过头。 文砡埋着头喝牛奶,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小赖皮的!杜衍笑骂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文砡不喜欢吃面包那些东西,杜衍做的早餐一般都是中规中矩的一般的,中国式的早餐。 一锅清粥,一碗泡菜,两个咸鸭蛋,一笼包子,还是不同口味的。 不许把鸭蛋给我扔掉啊!杜衍一边给他舀粥,一边皱着脸恐吓文砡。 你别以为上次我没从垃圾桶里面找到你丢的鸭蛋! 文砡把脑袋埋到粥碗里面,精致的小脸一片淡然,假装自己没听到。 这个吃咯! 咸鸭蛋被剥掉蛋壳,光溜溜的在盘子里面打转,文砡用筷子戳了戳鸭蛋,让它在盘子里跑来跑去,他不喜欢吃咸鸭蛋,蛋白太闲,可是对面的那个人一直盯着他。 凶死了。文砡小声说。 一大早的你嘟囔什么呢?杜衍都笑了:你把这个蛋看出一个洞,用筷子戳成渣,你今天也得把它吃了。 文砡不服,抬头想要争辩,杜衍慢悠悠的握住了他的七寸,给了文砡最后一击。 你要是不听话,明天早上就给你煮土鸡蛋吃。 文砡立刻咬了一口蛋白,咸鸭蛋虽然咸,可它到底有味道,土鸡蛋早上吃能把人噎死。 二者相较取其轻,文砡深谙此道。 杜衍看着文砡吃了一个蛋,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小包子,才满意的放过他。 杜衍心满意足的收着碗走了,他的目标,就是把文砡养胖养大,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娃,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杜总在水池子边上洗着碗,一边回忆着文砡抱在怀里软软的触感,一边荡漾的笑了。 但是,在杜衍洗完碗出来的时候,发现了文砡的不对劲,这人还记着昨天晚上的仇呢! 等会儿你想去哪玩?杜衍洗完碗出来,擦着手上的水:是想吃好吃的,还是去好玩的? 杜衍都想好了,如果文砡想吃好吃的,就带他去吃一家川菜火锅,如果文砡想出门走走,就带他去森林公园,如果文砡想玩,就带他去游乐场。 但是杜衍想错了,文砡一个都不想去。 文砡不知道啥时候又跑到书桌前面坐着去了,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杜衍就把脑袋埋下去了:我要做作业,不想出去。 这 杜衍在文砡身边坐下,看着小孩白皙的侧脸,试探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文砡垂着头,摸了摸脸,没说话。 杜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文砡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不妥的问题,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应该没招着这祖宗。 物理卷子写完了,文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卷子换成了语文,那是个不需要怎么思考,全靠写的科目。 钢笔文砡手上一摇一晃,都没停下来过,杜衍偏头一瞧,看见他在写作文。 待他看清文砡写的是什么的时候,杜衍的脸黑了。 作文是以人如何自立自强为中心来写一篇议论文。 文砡的大体意思是这样的。 他先开篇写了一个小孩一直依靠别人,然后后来惨遭抛弃的故事来点明主题,表明谁都靠不住,自己靠自己! 随即他批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资本主义,只知道剥削和压榨,根本不懂名声疾苦,在结尾处又画龙点睛,大体意思是万事万物靠不住,自己只能靠自己来深化主题。 文砡字迹工整,文字老练,如果这小子以前去搞写作这条路,说不定能开创出一片光辉的未来。 杜衍看着文砡漂亮的字,越看越心惊,感觉一股凉气一直在自己背后嗖嗖的冒出来。 宝贝儿啊!文砡感到文砡的字里行间都在明着暗着的骂自己。 文砡停下笔抬头。 杜衍看着作文方块格子上面因为笔尖停顿聚集的一个小墨点,文砡用笔尖戳了一下,小墨点颤颤巍巍的往旁边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 你又生气啦? 文砡沉静的看着他:我经常生气吗? 不不不,杜衍立即反驳:宝贝你可爱可亲,哪里就会生气呢! 文砡又把头低下去。 那你,这次是为了什么生气啊? 杜衍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今天早上的事,好像没有让这个祖宗不开心的事啊! 我没有生气,文砡写作文,不小心在作文纸上面留下了一道,不长,但是足够让杜衍心惊胆战,每次文砡做作业的时候卷面都干净的不得了,一个墨迹都没有,那一道杠就是明晃晃对他朝显的怒气。 恋耽美 ——(38)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文砡心平气和的说:我只是一个高三的作业很多的学生,有什么资格和你这个国庆七天一点公事都没有的杜总生气。 杜衍明白了,这是还在生昨天晚上的气呢! 他被文砡七平八稳的音调气笑了,一把抓住文砡把人带到自己腿上,杜衍埋头对着那张不服软的小嘴亲了下去。 嘴再硬,我也能给你亲软了。 等杜衍再送来文砡的时候,他摊在杜衍怀里,眼眶红红的,有点喘气。 你个没良心的,杜衍捏了捏文砡的脸:你见过哪个老总哄着高三的作业很多的学生?给你做饭给你洗碗,这么记仇!心眼这么小啊文同学。 文砡脸上一向是冷白没有其他的颜色,这个时候两边红红的,他瞪了一眼杜衍,控诉:是你先在我面前炫耀你假期很空的! 太小心眼了!杜衍低头,又亲了文砡一口。 文砡由着他亲,但是脸上的神情就是看着有点气呼呼的。 是我的错,杜衍笑了一声,摸着文砡的头发:文少爷给个机会,让小的将功补过好不好? 文砡低头,就是不说话。 好不好?杜衍颠了颠怀里的人:文少爷? 文砡被他的轻声细语弄的耳朵都红了,他推开杜衍:等我做完作业。 杜衍低头随便一捡,就是几张卷子:做完这些? 文砡脸上的温度降了少许,他拿起笔:写完作文。 你这个作文,杜衍在他旁边弯腰看:不会被老师骂吗? 不会。文砡说的很笃定。 为什么?杜衍有点好奇。 我们班上的作文分都是我打。 高三了很多事,好多老师就把批改卷子的活交给了学生,他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很久没有看他们的作文了。 这么厉害!杜衍摸了摸文砡下巴:那你每次给自己打多少分。 这篇作文,文砡看着刚刚写好的作文,思忖了一下:我会打个及格分。 这么低,杜衍又看了眼:其实也还行,不至于这么低。 不,私人情绪太重。 杜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确定老师真的不看你作文吗? 文砡很肯定的点点头。 然而文砡不知道的是,他铁面无私的给自己的作文打了一个及格分,但是这次的语气成绩一下就跌了很多,语文老师以为文砡出了什么问题,在那一堆卷子里面,抽出来了文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砡:大型社死现场 按道理说,入V当天三章,但是我尽力多写一点 89.变小(一) 一觉醒来, 自己的枕边人变成了小孩怎么破? 杜行清说实话,现在心里挺慌的,枕头上的那个娃娃小小的,安静的睁着淡色的眸子和他对视, 不说话安静的时候像极了某个人。 伸出一根手指, 杜行清试探的戳了戳那白胖的脸,软软的, 嫩嫩的。 小孩一把抱住杜行清的手指, 小小的手使劲的握也只能勉强圈住杜行清的食指。 小孩有点不开心的咿呀了一声。 还不会说话, 杜行清轻轻一挣, 娃娃抱不住, 手指就从他手里滑脱了。 小孩儿'杜行清搔了搔奶娃娃的下巴:你是絮璁不? 胖娃娃生气了, 两只手抱着杜行清的手指头, 啊呜一口就咬上去。 人这么大一点, 就杜行清手臂那么长, 咬人也没多疼, 杜行清由着他咬,在床榻上打量这个浑身散发着奶香的小娃娃。 奶娃娃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在白嫩的脸蛋上面最显眼, 抱着杜行清的手指头咬得正起劲儿,两腮一鼓一鼓的, 说来也是奇怪,杜行清不喜欢小孩, 只知道哭又听不懂话,不开心了能哭一天,吵得人脑袋疼,但是看见这个小东西, 杜行清突然觉得小孩还是很可爱的。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絮璁还好好的,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怎么早上一起来就变成了这样圆的小玩意儿。 小孩儿,杜行清晃了晃手,小娃娃跟着他摇晃:把嘴松开。 小孩太小了,杜行清害怕自己一用劲,把那绿豆大小的牙给崩了。 呀伊伊! 小娃还以为他在挑衅,抱着那根手指咬的更厉害,口水都流下了。 脾气还挺大,杜行清笑了一声,用另外一只手擦掉娃娃脸边的口水,轻声哄:絮璁听话,你这样咬得我疼。 也不知道小娃娃是不是听懂了那句话,杜行清感到自己手指上牙齿的力道下了。 松开我好不好?杜行清接着哄:哥哥手快要断了。 小娃娃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杜行清看了好半天,才松开嘴。 啊咿! 小娃抱着杜行清的手,往被子上蹭。 杜行清一下就懂了他的意图。 咱们不用被子擦,有帕子,我们用帕子擦。杜行清趁机摸了一把小孩的脸,把被啃得满是口水的手指在水盆里洗了洗。 甩干水,杜行清站在床边,看着光溜溜的小娃娃犯了愁,虽说现在是夏天,可山上蛇虫鼠蚁多,要是被咬了一口怎么好!这么点大的小娃娃精贵的不得了,何况还是絮璁呢! 由着小孩在床上爬来爬去,床上的被子枕头被杜行清垒好,像一座堡垒似的把小孩困在里面,小孩翻过被子,像爬山一样。 杜行清站在衣柜面前,挑了一件布料最柔软的,刺啦一声就撕开了,就变成了四四方方的布块。 把正在翻山越岭的小孩抓过来,杜行清给他放在布料上,想给他裹起来。 杜行清第一次给小孩穿衣服,又怕伤着他,动作笨手笨脚的,小娃娃不乐意了,蹬着腿就要挣扎,翻个身连手都用上了,灵活的跑到最里面去了。 别跑,快过来! 看着一下子从自己手里溜走的小人儿,这才刚刚开始,杜行清就感到有点头疼了。 絮璁,听话,快过来,外面有大虫子,小心咬你。 杜行清恐吓他,可惜小娃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被被子绊倒一下摔在枕头上面,咯咯的笑了。 还笑! 杜行清也笑了,拿着布料冲他招手:快过来! 小孩不听他的,爬起来给自己藏在角落里面的被子里。 望着被子上面鼓出来的一坨,杜行清有点心累: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是吗?快出来穿衣服。 小小的一团没有动静。 杜行清等了他一会,没办法,给被子轻轻掀开一个角。 找到你了,快出来。 小孩还以为杜行清在和自己玩,咯咯笑着又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面去。 杜行清: 最后,杜行清不顾奶娃娃的哭闹,强行给他穿上了衣服。 布料一裹,把手臂多余的布料收下来,再给腰肩打个结,这样简单的小衣服就做好的。 好在小文絮璁生的粉雕玉琢,穿什么都好看,杜行清用发带给他把细软的黑发扎起来,漂亮可爱的小人儿就新鲜出炉啦! 你看,多好看呀!杜行清抱着小人走到镜子面前,让他看着镜子里面的一大一小:是不是,你看你,多漂亮! 小孩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大眼睛看看杜行清,又看看镜子,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像只追蝴蝶的猫。 杜行清把小孩抱在臂弯里面,颠了颠,离得近了,他发现絮璁小时候眼睛是真的大,睫毛也很长! 好了,我们出去,给你做饭吃去好不好?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杜行清抱着小娃走出门去。 走出门的时候正巧吹过一阵风,杜行清摸摸小孩的脸蛋子,温温热热的,感觉应该不会冷,比较这是六月的天气,就带着小孩来到厨房门口。 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许瞎跑啊!杜行清给小孩放在树下,这个方向正对着厨房,他一眼就看得到:我给你煮饭去。 小娃懵懵懂懂的,看着杜行清走了两步,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的就跟着杜行清走。 杜行清没走两步,腿上就撞上来了一个小跟屁虫。 你这小娃娃,不听话!杜行清把小娃娃抱起来,唬着脸吓他:小心我打你屁股! 咿呀! 小娃娃朝他张开小短手。 小娃揪着杜行清的衣服,吱吱呀呀的,杜行清也不懂他在说什么,杜行清没办法,只能弯腰把小孩抱起来往厨房里走。 你说你在外面玩不好,非要跟着我进厨房!杜行清都一手抱着小娃,一手开始淘米下锅了,还在絮絮叨叨:这里面烟熏火燎的,当心呛着你。 说教归说教,杜行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小的这个可爱,虽然大的那个也可爱,就是爱面子,不会这样黏着他。 不敢给小孩子吃其他的东西,山上一时间也没有清淡的东西给小絮璁吃,杜行清只敢煮点白粥。 洗好米下锅,杜行清抱着小娃娃坐在火堆面前,捏着他的两只手拍来拍去的:我们先喝点稀饭好不好呀!先垫垫肚子,等会下山带你去吃好吃的。 咿呀! 小孩开心了,站在杜行清腿上,一回头就给了他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事,我很好,我还能肝~(吐着血,虚弱的打出这段话。) 这个是小脑洞啦,是在山上的时候小公子变小了的时候发生的事,有没有很萌~ 90.变小(二) 怕小孩肠胃不好, 杜行清给粥熬的很粘稠,盛好放在树下面的木头桩子上面,杜行清文絮璁放在腿上,舀了一勺吹凉了喂他。 喝点粥, 乖。 小娃娃不乐意, 在杜行清身上扭着小身子,也不要他饱了, 挣扎着就要下去。 杜行清一手抱他, 一手拿勺子, 差点给文絮璁摔了。 你小时候怎么这么皮啊? 把勺子放回去, 杜行清把文絮璁捞起来让他站在自己身上, 和他对视:小孩子就是要多吃饭, 才能长得高, 知道吗? 咿呀呀! 文絮璁和他互吼, 气呼呼的, 又是一巴掌拍在杜行清脸上。 杜行清彻底没脾气了, 说不听,打不得, 骂两句这小孩比他还凶。 絮璁啊!杜行清把小孩举起来逗他:听话好不好?吃完饭下山我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咿呀! 小孩不动了。 杜行清让他坐在腿上, 在粥碗里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在文絮璁嘴边:啊~ 文絮璁乖乖张嘴, 把勺子含进嘴里。 真乖!杜行清摸了摸小娃的脑袋,手上用力想把勺子拿出来, 却没把勺子从文絮璁嘴里拿出来。 低头一瞧,小孩的后槽牙还在用力呢! 让你喝粥你咬勺子干什么?杜行清握着勺子柄晃了晃:听话,等会伤到你的牙。 文絮璁恶作剧了一下,还很得意, 朝杜行清眨了眨眼睛。 这是在捉弄他!杜行清都没脾气了:快松开。 文絮璁乖乖张开嘴。 你怎么不把粥咽下去。 杜行清看小孩一直没动,喉咙那里也没有吞咽的动作。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就是不咽。 快咽下午,杜行清严肃脸:不然我打你屁股。 咕噜一声,小孩把粥咽下去了,看着杜行清笑了。 笑什么笑,小坏蛋!杜行清给他添了一勺粥,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调皮的不得了! 张嘴。 文絮璁乖乖张嘴,这会没有咬勺子,也没有故意逗杜行清,一口就把粥咽下去了。 真乖! 杜行清笑着亲了一口小孩的侧脸。 刚刚觉得小孩子太调皮,现在又看着小孩吃粥的模样,觉得小孩子真是一种可爱的不行的生物。 杜行清的心又柔软了起来。 吃了小半碗粥,文絮璁又不老实了,偏头躲过杜行清的勺子,在他怀里跳来跳去,闹着要下去。 好好好!你去玩吧! 本来就是吃一点先垫一垫,小孩子怎么能只喝白粥,杜行清给小孩放到地上,一口给剩下的粥喝了:你在院子里玩一会,乖乖的不要乱跑,我去换个衣服就带你出去玩啊! 文絮璁一下地就哒哒哒的满院子跑开了,路都走不稳,杜行清看得触目惊心,好几次文絮璁都要摔了,小孩又摇摇晃晃的稳住了身形。 恋耽美 ——(39) 杜行清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 小娃满院子跑,一会儿在屋檐下面蹲着看杜行清在山下买的酒,一会儿又跑到树下看一群蚂蚁爬来爬去,看了一会又去捡旁边的树枝,在桌子上打来打去。 杜行清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差点没吓得断了气。 就这一时半会的功夫,文絮璁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不能要了,全都是泥点子,他正趴在栅栏上面,踮着脚努力往上爬,已经爬了一半的距离,小身板在篱笆做成的栅栏上面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像是要倒下来的样子。 你没事爬那么高干什么? 杜行清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一只手把文絮璁从栅栏上面提溜下来。 你看看你身上,你是去在泥塘里面打了个滚吗! 咿呀! 被拎着不舒服,文絮璁在杜行清手上扭来扭去,不开心的皱着小眉头。 你还不乐意,脏娃娃!杜行清给文絮璁带进了屋,把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然后把枕头和被子围了围,脱光了的小娃娃又被扔进了被子堆里面。 咿呀! 小娃兴奋的拍打着被子。 笑,你就笑吧你!杜行清在衣柜面前挑衣服,又撕了一件给文絮璁做衣服。 还用帕子给小娃娃擦了擦脸,干干净净的文絮璁又回来了! 真漂亮! 杜行清看着小娃娃,眉眼盈盈,朝小娃娃伸出手:我抱你。 咿呀! 小娃娃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把扑进杜行清怀里。 真乖!杜行清抱着小娃娃走出门,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你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呀!乖乖絮璁,你要是隔三差五的这样变一变多好。 咿呀! 这一声仿佛是小娃清脆的抗议。 不开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开心。 咿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事,我真的很好,真的?(微笑微笑微笑,然后下一秒吐血,不治身亡。) 91.第 91 章 絮璁, 别跑,第四次把迈着小短腿往外跑的小娃娃抱回来,杜行清绷着脸吓唬他:哥哥要买菜,你不听话乖乖站在哥哥旁边, 会有卖小孩把你偷走, 你信不信? 旁边有人在卖萝卜,刚刚从地里扯出来的萝卜上面的杆子还没有砍掉, 杆子旁边侧生的枝丫上还开着紫色的小花, 一摇一摇的在风力摇晃, 小孩子都喜欢鲜艳的东西, 正想着去抓一抓, 花瓣一角没碰着, 又被人抓回去了。 咿呀! 小娃娃不开心, 在杜行清怀里蹦哒着要下去。 听话, 杜行清被他闹的没办法, 又怕撒手街上人多, 这还没他小腿高的小儿丢进人堆里一眨眼就找不见了,菜也不买了, 只能先抱着他走一会。 杜行清抱着小娃哄, 小娃也不闹了,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小手还揪着他的衣领,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旁边买菜的大娘看着一大一小和谐的场面不仅笑了:这是你弟弟?生的真好! 杜行清就听不得有人夸他家的孩子好看, 忍不住把小娃举在眼前,和他头对着头:是啊!长得真好,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这么小的娃娃爹娘也放心让你带出来?也不怕吹着风。 杜行清心里一惊,转头和两颊嘟嘟的白玉娃娃对视半晌, 摸摸小手,又摸摸额头,好在都是暖呼呼的像个小太阳,不凉。 还好,不冷。 脱下外袍给小娃裹好,周明朝抱着团子一般的小娃娃,专门挑着太阳下走,他要给小娃娃买点吃的。 卖糖人的老人还在树下摆摊,周围的人照旧分成两拨,人还是很多。 周明朝抱着小娃站在人堆后面,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啧了一声:看见没,当初我们还在这买了两个糖人。 你吃不吃,周明朝手臂颠了颠,小文絮璁冷着一张小脸在杜行清怀里上下摇晃:要吃咱们排队去。 咿! 小娃突然蹦哒了两下,小身子在杜行清怀里扭来扭去。 怎么了?小不点还挺有劲儿。 周明朝朝文絮璁挣扎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不远处卖果酒的老伯在草席子上坐着,身前摆满了酒罐子。 你才这么点大!杜行清觉得文絮璁真是争气:就想着喝酒了! 想到上次文絮璁喝了酒的所作所为,杜行清想了想还是摇头抱着文絮璁走了:你不能喝酒,你醉了酒就是一个小酒疯子,上次拉着我去树林里给你找兔子你还记得吗? 兔子在手心拉屎的触感还历历在目,杜行清至今记忆深刻,他补上了一句:小醉鬼,不给你喝。 咿呀!咿~呀! 眼见着离自己想要的方向越来越远,小文絮璁不干了,不抓着杜行清的衣服,也不乖了,小小的身子向后仰,两只小脚使劲蹬着,就是要闹。 人来人往的,杜行清怎么哄都没用,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哄小孩儿的人贩子。 别人怎么看他倒是无所谓,毕竟人是他的,不管是以前那个冷清的小公子,还是现在这个又白又软的小胖团子,可是小孩闹得实在厉害,小小的身子怎么就能翻这么大的弧度,杜行清怕他闪着腰,喝了风,只能把他抱到买酒的摊子前。 看看看,你看个够。 把小娃娃举起来,让他悬在那些他心心念念的酒坛子上方,杜行清对买酒的老伯歉意的笑:孩子非得要来你这看看。 没事,老伯也很爽快,上年纪的就喜欢小孩,尤其还是这样漂亮好看的孩子,就更加开心了。 咿呀! 文絮璁开心了,在杜行清手里直蹬腿,咧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可讨喜了。 杜行清也忍不住笑了,给小孩掉了个个儿,和他对视着:你怎么这么爱蹬腿儿啊?开心也蹬,不开心也蹬,你是不是个小哪吒,啊?是不是呀! 小孩儿也被杜行清的情绪感染了,咯咯笑着,还和杜行清头碰着头。 这孩子真乖,老伯家四代单传,儿子还没成亲,非常羡慕那些儿孙绕膝的老伙计,看见这样讨喜的娃娃,也忍不住逗一逗的心思:几岁啦?想喝我这个酒啦! 一两岁吧!他这么小,哪能喝。把文絮璁当个娃娃那样抱在手上,杜行清蹲下来和老大爷聊天。 小娃娃仿佛听懂了老人家的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地上的酒罐子,一只手揪着杜行清的头发,就要探身去够酒瓶子。 胖乎乎的小手还没挨上酒坛子的边,杜行清就扶着他的身子,给他抱起来了。 小心把老人家的酒碰倒了,杜行清捏捏总想使坏的小手,佯装生气:调皮! 咿呀!小娃娃软软的叫了一声:哎,哎! 他在杜行清膝上弹跳着。 他这是想喝我的酒啦!小小年纪就想喝酒,老伯笑了,和小娃隔着一堆酒坛子喊,老年人耳背,总觉得别人听不见他说话,声音嚷得比谁都大声:你还太小啦!不能喝。 咿呀!似乎听懂了老伯的话,小文絮璁不跳了,他坐在杜行清膝上,小小的脑袋垂着,看起来很沮丧。 老伯稀罕:这么点大还懂伤心呢! 看着小孩的下巴戳到胸口,杜行清只能看见他粉嘟嘟的脸蛋,这么点大怎么就不能懂伤心了!杜行清心疼了。 我给他买点吃的去。老伯生意兴隆。 杜行清抱着小孩站起来,在街上溜达。 絮璁,你看那个,草编的蚂蚱,喜欢不,喜欢就咿呀一声。 杜行清摇晃着怀里的小人儿。 咿呀! 软软的一声,杜行清立即明白了,叫住了小贩,把摊子上面的蝴蝶,蚂蚱,小猴子,还有草蜢子都买了一个。 开不开心?开心给我叫唤一声。 小孩摆弄着竹蜻蜓,脑袋也不抬的咿呀了一声。 杜行清: 怎么感到有点敷衍。 抱着小孩在山下的集市里面逛了一圈,各种零食小玩意买了个遍,小世子果然财大气粗。 夕阳西下,杜行清提着一大包东西,右手还抱了个文絮璁,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孩玩了一天累了,小脑袋垂在杜行清肩上,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 絮璁,杜行清轻声问他:絮璁睡着啦? 咿呀一声,软软的,声音很小。 那眼睛闭上了吗?给我看看。 大人真难哄,明明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小娃娃还是从杜行清的肩上起来,给他看自己眼睛已经闭上了。 好了好了,睡吧! 小孩又趴回杜行清肩头,睡得很熟。 黄昏的太阳暖洋洋的,杜行清的外衫都用来裹着身上这个小祖宗,山里有点凉,但是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他抱着小孩儿,缓缓的走在山间小道上,身边花草翠绿,杜行清心里沉甸甸的。 小孩儿清浅的呼吸扫在颈侧,蓦然一股暖流滑进心田,杜行清用脸蹭了蹭小孩毛绒绒的脑袋,心里安稳又快活,他在山间小道里想,就这样也挺好的,长大了心思深,这样小小的一团什么都不想,开心就笑,不快活就闹,这样的文絮璁他能好好的给他养大,锦绣金被的伺候着,不教他皱一点眉头。 小孩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动了动,似乎是不舒服,杜行清俯身抱着他拍了拍,小孩蹬了蹬腿儿,脑袋一偏,又睡熟了。 杜行清扯过被子,给小孩团成一个堡垒,出门时再看了一眼,他得给小孩熬肉糜糊糊去,他今日在山脚特意问了,小孩能吃这个。 鸡肉肉砍成肉糜,加蘑菇,加葱丝,再加上其他调味料,熬了半个时辰后闻见香了拿碗盛了一碗,在上面撒上一点细碎葱花。 杜行清试了点味道,满意的端起来朝小屋走。 刚刚走在外围,听见屋子里面有动静,杜行清展眉一笑,正好,醒了就起来喝粥。 醒啦!杜行清推开门,端着肉粥进了屋:你可真是祖宗,睡醒就吃,猪都没你这样 那个懒字看清床上那个人的时候,杜行清像是闪了舌头,差点没站稳,摔了。 絮絮絮絮絮絮璁,你醒啦,变回来啦!杜行清赔着笑。 床上的少年,眉目清列,面容清隽,不是文小公子又是谁! 此刻的变回来文絮璁身上没穿衣服,正拢着被子,肩头大半白皙的皮肤露在空气外面,他抬头,头发顺着动作滑在肩头: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杜行清喉头上下滑动了,坐在床边:给你熬的粥,我喂你。 文絮璁觉得杜行清的眼神有点怪,他谨慎的向后退了少许:我不饿,你给我把衣服拿过来。 不饿?杜行清眉梢一挑,慢条斯理的把头放在床头:真的不饿吗? 不饿,你唔 文絮璁话还没说完,就被连人带被子的扯到杜行清怀里,挣扎间杜行清也到了塌上,密语私吟声不绝。 杜行清沿着文絮璁的脊背往下,声音低沉:我可什么都还没吃呢,就先想着喂你了,絮璁既然变回来了,就行行好,先喂喂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吧,希望小侯爷和小公子在我们摸不到够不着的地方,一直这样没羞没臊的,快乐的生活下去,这个番外,我也不确定以后有没,或许这是最后一篇啦!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