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是病美人》 —— 帝后是病美人 作者: 富小乖 文案: 三年前,一袭白衣的仗剑少年名震江湖,凭一己之力破阴谋、斩邪风,救万民于水火。之后,少年销声匿迹,谁也不知其去向。 三年后,扬州多了一个病弱貌美的富家小公子,沈府上下都将他视若瓷娃娃,生怕他磕着碰着。 一日,小公子难得出门,不料与兄长走散,被人纠缠之际,遇见一个面容冷峻衣着华贵的男人。没成想这人不仅身份不菲,而且从此阴魂不散。 夜黑风高月圆之时,某人擅闯沈府,亮出精妙剑法,将众人宝贝的小公子拐跑了。 沈府大公子:登徒子!放开我弟弟! 白切黑清冷攻vs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剑痴病美人受 人物背景架空,故事均属虚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犀,云翼 ┃ 配角:预收文:太子殿下的宠猫[穿书] ┃ 其它:预收文:豪门恶少的小美人鱼[重生] 一句话简介:大尾巴狼和披着羊皮的狼 立意:奋斗拼搏要趁早,不负青春好时光 1.第一章 三月的扬州,正是繁花似锦,沈府中当属后院的桃花林开的最盛,枝理相连,铺天盖地一片粉霞。 说起沈府,那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单是看家护院的人就比知府衙役还要多。每日申时,府上的护卫便会聚集在后院练剑,名为训练,但府中上下都清楚个中缘由,此番作为全因后院厢房中的小公子。 自三年前,小公子被接回府上,不久他们便有了申时练剑的规矩,说白了就是给小公子看着解闷儿的。侍卫们非但没有埋怨,反而很是卖力,个顶个的都是打心底里想哄小公子开心。 院中有规律的响起长剑破风之声,不远处的厢房窗子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推窗的人犹不知足,又将窗子推开了些。 窗外台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草蚂蚱、木雕还有小孩子爱玩的风车。紧接着,这些东西就被人一一拾进去。年轻公子把玩着木雕,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木雕虽然刻的粗糙,他却是爱不释手。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桌子上放有一只空了的青瓷碗。三年来,他终日与药为伴,鲜少有出屋的时候,即便是出了屋子,也只是在后院驻足片刻。每日开窗的时间是有规矩的,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时辰。 他每次开窗,都能看到台子上放着一些小物件,这些东西都是府里的人从外面搜罗来的,虽说不值几个钱,但多少能带来点慰藉,好像是他自己去集市上转过一般。 初春的风犹带着一丝寒凉,让窗前的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主子,该关窗了,小心着凉。 小厮进门时,瞧见他还坐在窗前,算了算时间,早就超过一个时辰,赶紧上前关好窗子。他家公子的身体可是受不住贪凉,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大病一场了。 见满园春色被关在外面,凌犀可惜的叹了一声,转头道,大哥都说过了,我可以多看一会儿。 底下伺候的人对凌犀可谓是百依百顺,唯独一件事上坚持的很,那便是沈府的生存准则,小公子不能凉着不能热着,也不能累着,药必须按时喝,饭要顿顿吃。 小厮低眉顺目,收拾起他方才把玩的物件,是,公子您身体好多了,大公子是说过您可以多开一会儿窗子。但现在天气还不够暖,等暖些,咱们再开久一点。 凌犀抿了抿唇,回到榻上坐着去了。 听听这语气,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三岁娃娃哄。 小仲,过两日是不是要到彩灯节了?扬州的彩灯节,他是只听过,没亲眼见过。谁让他被接回来时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大哥怎么可能放他出府去。 小仲闻声抬头,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仍是禁不住恍神。他已经在凌犀身边伺候三年有余,按理说早该习惯了,但每次还是会被面前人惊艳到。他曾经听旁人提到过含情目,当时他并不明白如何的眼睛能称得上如此,直至见到了凌犀。明明此人只是很平常的看过来,却让人觉得是误入了一汪清泉,秋波盈盈像是含着柔情,不知不觉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回公子,是到彩灯节了。小仲忙低下头,收敛心神。 凌犀拿起床头的书册,随意翻看几页,你说,大哥会不会同意让我去街上转转? 小仲啊了一声,心道难怪自家小祖宗突然问起彩灯节,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于是赶忙将他的危险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大公子肯定不会同意的。 凌犀不置可否,专注看起了书,好像方才的念头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 用过晚饭后,又到了喝药的时辰。一天三次药,早就当成家常便饭。但不管喝多久的药,他还是觉得这药难喝的很,总要用蜜饯压一压才不至于吐出来。 见过大公子。 沈瑞冲底下的人摆摆手,一干人等尽数退下,他亲自端起药碗走到床边,原本沉稳老成的脸换上一派柔色。 药还是趁热喝,凉了影响药效,胃也受不了。 药都递到嘴边了,还是沈瑞亲自端的,凌犀不像平时那般拖着,乖乖接过来,不一会儿功夫药碗便见了底。 沈瑞见他喝完药,眼神又柔和一分,随即递给他两个蜜饯,我听小仲说,你今日闷闷不乐,可是哪里不顺心?不妨说予为兄。 两日后彩灯节,我想去街上看一看。凌犀抬头,眼含期待,任谁看了也难以说出一个不字。 沈瑞自然也说不出,可他又忧虑凌犀的身体,始终不肯点头。 凌犀看出他在犹豫,趁机道,前两日郎中还说我身体大好,应该多出去走走。 这 凌犀抓住他的衣袖,乘胜追击,我保证绝不着凉,也不会走丢。 沈瑞张张嘴,话到嘴边换了样子,多披个斗篷,过节街市上人多,跟紧我,别乱跑。 凌犀一听成了,笑的双眼弯弯,谢谢大哥。 扬州的彩灯节是春季中最热闹的日子,尤其到了晚间,十里长街上到处都是流灯溢彩,两旁铺肆大门敞开,叫卖声此起彼伏。 沈府两位公子出门是大阵仗,身后不仅跟着小厮,还有一行护卫随同,单是排场就引得不少行人侧目。 凌犀与沈瑞并肩而行,一身杏色广袖长袍,包裹在月白斗篷之中,宛如月宫的小神仙跑下凡尘。三年来,他头一次走在扬州长街上,还是如此热闹的场面,忍不住左顾右盼,早已应接不暇。 沈瑞扫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把抓紧凌犀的手腕,以免被冲散了。 公子,您看,那边的灯好漂亮。 凌犀顺着方向张望,果然看见一盏冰蓝着色的琉璃灯,灯屏上映有一双蟠龙,在众多红火的彩灯映衬下透着股静谧飘渺。 是好看。 去替小公子把灯买下来。 沈瑞吩咐底下人去买灯,凌犀见着琉璃灯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已经提在自己手上。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凌犀盯着手上的灯,愈发喜欢。 沈瑞瞧他一眼,笑道,拿着累不累?累了让他们提着。 凌犀回神,小声嘀咕,我哪有这般娇弱。 前边的拐口被人群堵住,凌犀偏头张望,偶尔看见剑光闪过。 公子,是在表演舞剑。 提到剑,凌犀立马被勾起心思,不管是精深的剑术,还是单纯的舞花剑,他都喜欢看,像书生之于墨宝,完全出自本能。 护卫们上前打开路,好让凌犀瞧的更清楚。 沈瑞陪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演,突然有人挤开人群朝这边靠过来。 沈公子,幸会幸会,没想到在这看见您,我还想明日登门拜访了。 沈瑞打量来人,原来是于老爷。 于老爷笑着寒暄几句,我在后边酒楼开了雅间,沈公子不妨借一步说话,咱谈谈之前说的生意。 沈瑞转头看向凌犀,见人盯着台子上,看的津津有味,没有扰他。 你们几个,看好小公子,别把人挤着了,我去去就回。 沈瑞一个护卫都没带,全都留下来保护凌犀。台上由一人舞剑,变成了双人,虽然未施内力,但剑花挽的漂亮,引来一阵阵叫好。 凌犀于人群中感受周遭喧闹,望着台上,瞧入了神。 公子,您快到这边来,这人少一点。 小仲的声音忽近忽远,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舞剑的台子旁边有个喷火表演,不知怎的突然扬起冲天火光,烧着了卖艺人的衣服,吓得一群人滋哇乱叫的往另一边跑。浓烟瞬间弥漫开来,人们躲闪间挤来挤去,连凌犀的斗篷都给挤掉了。 公子! 凌犀握紧琉璃灯,转头去找人,却发现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又由浓烟扰乱视线,根本分不清沈府的人在哪。几番混乱过后,他被挤到人群之外,依旧没看见沈府的人。 凌犀倒退两步,不巧与人撞上,随即转过身道,对不住。 被撞的男子刚要发作,看见凌犀时,那些粗鄙之语一概说不出口了,反而笑呵呵的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公子您一个人出来的? 凌犀见他上下打量自己,那眼神仿佛看见待宰的肥羊,下意识就要走。岂料那男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不仅拦住去路,还招呼一帮男子出来,将他连推带拽的让进了阁楼。 阁楼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到处都飘着丝竹管弦之声。堂上坐的人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凌犀被他们一路带到雅间,二话不说,酒菜便端上了桌。 难不成他是遇上强买强卖了? 大哥还在等我回去,改日再来照顾生意。 凌犀才有起身的动作,就被男子们按了回去。打刚才他就觉得不适,想想应该是被这些人身上的脂粉味儿熏到的。他打量男子们的衣着,才发现他们大都穿着明艳的薄纱,脸上施了粉黛,眼波流转时总透着那么一点媚意。 难道是他太久没出来行走,招呼客人的小二都换成这副打扮了? 男人眼疾手快,见凌犀宝贝这盏灯,抢过来放在一旁。如此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定能诈出不少银两。喝了这的酒,吃了这的菜,还赏了这的人,哪能一两银子不付就让走。即便随身没带着,总会有家里来找人。 来者即是客,哪有让客人沾沾地儿就走的道理?只见他冲那些年轻男子使个眼色,男子们便像没有骨头似的往凌犀身上贴。 公子喝酒。 公子吃菜。 公子,您要不要听小曲儿?奴才伺候您呐。 凌犀努力把自己胳膊抽出来,这不太好吧。 然而他越是如此,那些年轻男子就越是笑的花枝乱颤,这有什么不好的,公子莫要不好意思。 凌犀被这呛人的酒味儿勾的咳嗽不止,拉扯间,不知是哪个扯破了他的袖子。 对不起,对不起,奴才会针线活,给您缝补上吧。 哪有扯人衣服的店小二,这家店也太奇怪了,莫不是家黑店? 凌犀以拳抵唇,刻意将咳嗽压下去,却始终不见成效。 正当此时,突然有一群人破门闯入,琴音戛然而止,惊叫声四起,堂前顿时乱作一团。 男子们吓的花容失色,纷纷躲到角落里,凌犀终于得了空隙,抬眸去瞧这些人的着装,每人腰间都别有长刀,像是统一的侍卫装扮。 在那群侍卫之后,紧跟着走进来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乖回来啦~文文开始正式连载,攻君下一章上线。 预收文:古风《太子殿下的宠猫[穿书]》,现代《豪门恶少的小美人鱼[重生]》,感谢支持! 2.第二章 来者是位丰神俊朗的男子,身着冰蓝色云袍,脚踩锦缎云靴,周身上下皆透着清贵。此人虽然容貌过人,气度非凡,可眉宇之间神色过于淡漠,时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站到堂前,其中一个侍卫立马来到其身侧,拱手禀道,回主子,阁楼已封。 男子略一点头,视线越过众人,来到东侧雅间,刚好与凌犀打量的目光撞上。 凌犀眼前着此人朝自己走过来,摸不清这帮人的来路,又无奈被呛的说不出话,难以轻举妄动。 男子停下脚步,眸光状似不经意的掠过凌犀,看到其手臂上的红色胎记时,微微眯起眼。 当街强抢民男,罪不可恕。查封南月楼,将这些人统统带去知府衙门。 清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凌犀心道怪不得这些人如此装扮,原来真是官府的人。他悄悄看一眼男子,此人又是谁呢? 侍卫们领命押人,阁楼里哭天抢地的大喊冤枉。尤其是引凌犀进来的男人,顾不上脸面,抱住侍卫的大腿赖在地上不肯走。 官爷冤枉啊!小人只是做小本买卖,这里的人都是自愿进楼,从未强抢民男啊! 不等蓝衣男子开口,旁边的侍卫头子上去就是一脚,大胆刁民,我们亲眼所见,尔等强行将这位公子抢进楼里,欲行不轨之事。 男人趴在地上,扶着腰哎呦个不停,冤枉,官爷,小的只是请这位公子进楼喝酒的,绝对没有图谋不轨! 侍卫上去又补了一脚,还敢狡辩!喝酒能把袖子都喝破了? 被讨论的中心人物此时正一脸茫然的愣在旁边,强抢民男?是在说他吗? 男人好说歹说,几乎快要磨破嘴皮子,最终还是被侍卫们拖出了南月楼。 侍卫头子转回来复命,启禀主子,楼中一共二十一人,外加客人十一人,均已扭送府衙。 蓝衣男子点下头,随后弯腰将凌犀一把抱起,后面的事你自行处理。 凌犀猝不及防就被人横抱在怀,他压着胸口勉强不让自己咳嗽出声,但还是换来几声闷咳。 他好歹也是成年男子的重量,虽说常年卧病在床,虚不受补,身子轻了些,也不至于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捞起来吧 恋耽美 ——(2) 蓝衣男子将人抱的很稳,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勒疼了人,又让人难以挣脱。 侍卫们眼睁睁的瞧着自家主子把人抱出门,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侍卫头子摸了摸额头,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一个念头倔强的冒出来,主子莫不是见人家小公子长的好看,想要假公济私? 但很快的,他就将这个念头否决掉了。他家主子是谁,万年铁树不开花,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家主子只知道舞刀弄剑,别人娶妻生子的年纪,他家主子依旧心如止水。这些年,不管男子女子,他家主子都不曾多瞧过一眼,怎么可能突然开窍。 顾不上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凌犀只知道自己是被人一路抱上马车,又抱回府邸。说不得话,挣不开手。好不容易喝上一口水,才勉强把喉间的痒意压下去。 他放下杯子,抬头就见那人站在床头盯着自己。 多谢这位兄台,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蓝衣男子闻声,淡淡道,单名一个翼字。 哪有人自报家门不说姓,只说名的。如此看来,此人是不想透漏身份。 凌犀倒也没追问,拱手道,原来是翼公子。 云翼在他破了的袖子上打量一个来回,我叫人拿件衣服来。 不必如此麻烦。凌犀赶忙道,我家住在此地,回去就换了。 云翼似是在思索他的话,你是当地人? 凌犀想想自己也算不得当地人,于是回道,算是半个当地人吧,亲戚在此地,我是借住在亲戚府上的。 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家住哪里,在下好派人通知公子的家人。 凌犀闻言笑笑,眸子更明亮几分,在下凌犀,住在沈府上。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他只知自己住在沈府,可沈府到底在哪个位置还真讲不清楚,毕竟是他来扬州后头一次出门,出来时有大哥带着,又是晚上,根本没记路。他兀自懊恼,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眼中的瞬息万变。 翼公子应该知道沈府在哪吧?凌犀略显心虚的说,他这个半吊子扬州人不识得,眼前这个当地人总识得。 岂料云翼张口就道,不认识。 凌犀: 云翼沉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派人去打听。 凌犀一听有办法,跟着补充道,很好打听的,家中大哥是扬州商会的会长。 云翼应了声,我记下了。凌公子今日受惊,好生歇下,等找到府上,再来通知凌公子。 凌犀还想同他说道说道阁楼之事,哪知这人说完就走,利落的很,他话还没出口,人就关门了。 这人可真是奇怪。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难辨,令人捉摸不透。而且他明明头一次见到此人,却莫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凌犀回忆起此番闹剧,不由叹声气,大哥定然是急坏了,陪他出来的人少不了要受罚。 思及此处,凌犀下床去到门口,刚一打开门,便瞧见门外的两个侍卫转过来朝自己行礼。 公子有何吩咐? 我有急事,就不多加叨扰了,回头替我向你们主子通禀一声。 他尚未迈出一只脚,两名侍卫立时像拦路虎似的挡住去路。 主子有令,在找到公子府上之前,还请公子留在此处,以免走丢,被有心人掳了去。 不是,我 房门无情的合上,凌犀眨了眨眼,不仅主子奇怪,手下的行事作风也是怪的很。 方才他们是从正门进来的,是以他瞧清楚了门口的匾额,他曾听大哥讲过扬州的知府姓徐,既然这里是知府府邸,那位翼公子不管是何身份,到底是官府之人,总归不能害他。 凌犀在房中整整待了一个晚上,再未见着那位翼公子的面,问门口的侍卫,侍卫也只道他们主子有事务在忙。 期间小厮送来不少茶食,茶品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点心也正巧是他喜欢吃的桃花酥、糖蒸酥酪。 凌犀简单用了一些,便搁置在旁。这么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得想个办法见到翼公子。 方法尚未想出,他心心念念的翼公子倒是自己进了门。不仅人来了,手上还提着那日被遗落在南月楼的琉璃灯。 凌犀瞧他一袭蓝衣提着蓝色琉璃灯,倒是搭配的很。 你的灯。 凌犀接过琉璃灯,道声谢,翼公子怎知 昨日我远远瞧见这盏灯,才看见你被那行人拉进楼中。 凌犀闻声了然,原来是灯把他们引来的,其实南月楼的人也没有对我怎么样,顶多就是想赚点钱财。 云翼瞧他一眼,凌公子不懂这其中罢了,我会酌情发落的。 凌犀仔细端详眼前人,不禁问出心中所想,翼公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不然我为何觉得你如此面善? 云翼愣怔片刻,尚未开口,就听凌犀又道,我说笑的,翼公子别介意。不知公子可找到沈府了? 云翼的神色恢复如初,尚不曾。 其实我想 话音未落,云翼清清冷冷的声音抢先响起,不可,外面乱的很,凌公子既然对此地不熟,切不可独行。 凌犀抿抿唇,居然无法反驳,在扬州除去沈府的人,他确实人生地不熟。放在以前,他还能仗剑行走江湖,如今这副身子,怕是无人信服。 见人不说话了,云翼放柔声调,凌公子可还缺什么东西,我着下人添置。 什么都不缺,不用麻烦了。他本是叨扰,最多待上几天就走。 正当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启禀主子,府外有人求见,来人姓沈,说是来寻家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犀犀:我想 翼翼:不你不想。 3.第三章 凌犀随云翼去往外厅,果然瞧见坐在那里等人的正是自家大哥。沈瑞一眼瞧见凌犀,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其跟前,将人上下打量好几遍。 都是为兄不好,不该离开你身侧。袖子怎么破了?可有受伤?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见沈瑞如此急切,凌犀赶忙安抚道,我没事,没受伤,也没有不舒服。袖子是个小意外,让大哥担忧,是凌犀的不是。 沈瑞再三确认眼前人安然无恙,一颗心终于放回原位,你没事就好。 凌犀瞧向旁边的云翼,多亏这位翼公子,帮我处理了一桩小麻烦。 得知自家弟弟无事,沈瑞这才有空顾上别人,只是对上云翼时已然换上一副官腔,多谢翼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沈瑞,来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 云翼略一点头,全当做了回应。 沈瑞拱手道,家弟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带他回家了,告辞。 凌犀被沈瑞拉走,刚踏出门槛,就听身后那人出了声。 慢着。 两人回身,沈瑞上前一步,以保护者的姿态挡住凌犀半个身子,不知翼公子还有何事? 云翼伸出手,旁边侍卫立马双手将琉璃灯递上。他越过沈瑞,直接对上凌犀,你的灯,别忘了。 谢谢。 凌犀应声接过,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他们。踏出徐府大门时,凌犀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怎么了?沈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没什么。凌犀收回视线,被沈瑞扶着上了马车。 他方才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自己,兴许只是错觉。 回到沈府后,凌犀打眼就见着小仲以及一众侍卫跪在后院,除去小仲外,那些侍卫们人人手端一个盛满水的木盆,托举过头顶。 大哥,他们 沈瑞没好气的说道,不准求情,这么多人都护不好你,就是平时太懈怠了。 凌犀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沈瑞已经黑了脸,只得作罢。大哥正在气头上,他需找个别的机会再提。 公子,您总算回来了!阿九大呼小叫的迎出来,要不是被凌犀眼神制止,他险些要哭天抹泪了。 公子,您快坐,累不累,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凌犀摆摆手,瞧见沈瑞的脸色缓和一些,于是旧话重提,大哥,你就让他们起来吧,想来应该跪很久了。 阿九接收到他的眼色示意,心领神会,毕竟是自小跟在凌犀身边的,主仆之间的默契一直都在。 是啊,都跪上一天一夜了,一口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 凌犀接过话头,就算是惩罚过了,好不好? 沈瑞叹声气,罢了罢了,你就知道护着他们,阿九,去让他们起来,滚回住处每人抄写佛经三十遍,就当替小公子祈福。 凌犀看了眼阿九,阿九立马应道,奴才这就去! 你瞧瞧桌案上,多了什么东西? 凌犀听他这么一讲,才往桌案那边瞧,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宝剑。 这是? 沈瑞见他过去拿起剑翻来覆去的看,就像小孩子得着心怡的玩具,随即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 我听扬州来了个有名的铸剑工匠,打的一手好兵.器,就派人去下帖子定制一把青铜剑。今早送过来的,我忙着去寻你,便直接让人放你房里了。 凌犀抽出宝剑,此剑比寻常宝剑要宽上两指,剑身泛着赤色,一侧镌刻着精湛的花纹,翻转间熠熠生辉。 他将剑归还剑鞘中,是把好剑。 你喜欢便好。自从凌犀住进府中,知道他最爱宝剑,沈瑞便派人四处打听哪里能铸出好剑,好得了新宝剑哄自家弟弟开心。 你这身衣服沈瑞瞧一眼他的袖子,若是喜欢,让绸缎庄用同样的料子再做一身。 凌犀这才记起来自己袖子还破着,谢谢大哥。 沈瑞笑望着他,猛然想起在徐府见过的人,上弯的嘴角渐渐放平,你可知那位翼公子是何身份?此前我也去过徐府,从未见过有这个人。 凌犀回想起那人,也没有头绪,我只知他住在徐府,徐府的侍卫对他言听计从。且他好像是初来扬州,对此地并不熟悉。 沈瑞凝眉思索了会儿,我听说徐知府有位公子,少时离开扬州去京城求学,好像最近要回来,莫不是他? 凌犀见那人确实像个富家贵公子,说是知府府上的少爷也不为过,但是他总觉得此人周身的气度似乎不止如此。 总之,官府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复杂的很。你不曾接触过官场,不知道其中厉害,以后还是离那个翼公子远一点。 凌犀点点头,大哥所言我记下了。 沈瑞在他房里小待片刻,看着人把药喝下才离开。凌犀独自回到榻上,抬头就瞧见他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带回来的琉璃灯。 看见灯,他又想起那个奇奇怪怪的人。 阿九进房时,凌犀依旧靠在床头盯着灯盏发呆。 主子,时候不早,该歇下了。 凌犀回过神,药都送过去了? 阿九到案前收拾,都送了,找管家要的跌打损伤药,全都给他们分下去了。这跪上一天一夜,膝盖指定受不了,好在不是严冬腊月,他们身上也都有点功夫,不打紧的。 凌犀想起这件事闹的动静有些大,有所顾虑,姥姥那不知道消息吧? 阿九了然的笑道,公子放心,都瞒下了。仗着福姥不怎么出房门,前两日才见过公子您,也就没疑心。 那就好。凌犀长舒一口气,姥姥年事已高,又常年跟着他奔波,三年前的事,可把老人家吓的不轻,如今可不能再让她跟着担心,你只记得,我这边一切安好,就算有什么小意外也不必让姥姥知道。 奴才知道,公子放一百个心。 阿九走到窗边,想将琉璃灯收起来,凌犀见状突然出声,不用收了,就挂在那挺好。 公子,这灯真漂亮,奴才头一次瞧见这般好看的琉璃灯,您眼光真好。 说到底,他还是喜欢这种静谧的颜色,想起那位翼公子的衣袍与这灯盏颇有几分相似,如果不是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都要以为是琉璃灯成精了。要不然那人怎么像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冒出来替他解围? 公子,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吗?阿九蹲下来两手托腮,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像是在等故事听。 凌犀瞧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莞尔,好玩的事儿倒没有,不过好玩的人有一个。他卖足了关子,突然话锋一转,我好像记得再过些日子就是扬州的比武大会? 阿九立马被他带跑了,一拍大腿,可不是,公子不提我差点忘了。知府大人前几日还送来请帖,邀请大公子观战。听旁人说过好多次,奴才还没看过呢。 凌犀敛了眸子,扬州的比武大会他也没亲眼见过,虽然比不上武林大会高手如云,但对于在府中闷了三年之久的他来说,任何热闹都值得一观。 阿九见他神情,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公子,您不会是想去观战吧?您这看个灯会都出乱子了,恐怕大公子不会应允的。 凌犀笑笑,不置可否。虽然灯会上出了点小插曲,但还是有收获的。最起码他出去一天一夜,都没有生病,这足以证明他的身体大有好转,就凭这一点,大哥准能应允他。 扬州的比武大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由知府亲自坐阵,擂台就设在扬州最热闹的丰元街口,参加比武的人身份年龄性别均无限制,胜出者可得一千两纹银。 比武大会当日,丰元街口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徐知府于观战台上正襟危坐,凝视着台下。三尺高台上扬有带着武字的朱色大旗,一名衙役笔直的站在擂台上,等待战鼓敲响的那一刻。 恋耽美 ——(3)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百姓们瞧见车前的挂牌,自觉让开一条路。 马车停在观雨楼前,沈瑞率先下了马车,转回身去扶凌犀。 当心。 凌犀由沈瑞扶着自己,乖顺至极。本来沈瑞也应该去观战台,可因为怕他受凉,改为陪他去观雨楼。从这里二楼往下俯看,刚好能将擂台尽收眼底。 百姓们挣相抻着脖子张望,愣是比看比武还起劲儿。 那位公子是谁啊,怎么都没见过,能让沈大公子亲自扶下来? 我听说沈府有个小公子,一直没出过府。许是锦绣丛中长大的,娇贵了些,沈府上下当个宝贝似的藏着。 今日一见,别说,还真是个宝贝。我要是家里有这样一个人,也不想让别人窥探了去。 人群中窃窃私语之声顿起,全都是因为这位惊鸿一面的神秘公子。 主子,那个公子不就是您前几日救回徐府的? 云翼远远望着凌犀一行人登上观雨楼,神色未变,但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抹杏色,迟迟收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文文的话记得收藏呦~感谢支持! 4.第四章 凌犀等人被伙计带到二楼雅间,专门挑选的采光最好、视野最宽广的位置。刚一落座,伙计紧跟着端上楼里的招牌,碧螺春和桃酥饼。 客官请慢用。 凌犀略微颔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见伙计杵在旁边没动,沈瑞斜他一眼,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伙计如大梦初醒,赶忙低下头,踩着小碎步倒退出去。 公子您看,下面人好多啊。阿九东张西望,一双眼睛快要忙不过来了。 方才在车里瞧着,只瞧个大概其,如今在楼上俯瞰全景,才觉人山人海,场面大的很。 沈瑞把点心碟子推向凌犀,这里视野如何,如果嫌不好,我再让他们找地方。 大哥不用麻烦了,这里就很好。 凌犀看向观战台上,除去徐知府外,还有几个衣着富贵的老爷,那些人都是谁? 沈瑞看上一眼,不在意道,他们是扬州商会的。 比武大会虽由知府主持,但也要请旁人共同见证,最适合的人选便是扬州城中的这些个员外、富商了。 凌犀将观战台从左至右寻了一遍,都没有看到那位翼公子的影子。如果他是徐知府的公子,理应也会在观战台上才对。 莫不是他对比武不感兴趣?可那人明明就是个习武之人。 阿九忽然激动起来,开始了开始了! 战鼓敲响三声,参加比武的人接连上场。两两对战,胜出者站在台上守擂,如若台下有人应战,则可上台比试一番,再决出新的守擂人。如若没有人再敢应战,守擂人便为获胜人。假设一直有人应战,时间截止到当天太阳下山,最后一个守擂人就算最终胜出。 比武的交手方式没有规定,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可,只要能打赢,哪怕上赤手空拳对战流星铁锤也无妨,全看个人本事。 台上的比试越来越紧张激烈,台下围观的人们始终盯紧战况,或倒吸凉气,或拍手叫好。 公子,您看他们哪个比较厉害,拿大锤的那个?还是拿刀的?阿九叽叽喳喳的说不停。 凌犀放下茶杯,随手拿起一块桃酥饼,均尚可。 他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比这更为惊险刺激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此时,一名手持长剑的男子飞身上台,抱拳道,特来领教高招。 对面拿着铁锤的壮汉大笑两声,侠士小心了,怕你这小身板经不住俺这一锤。 男子听后也不作恼怒,勾了勾唇,壮士说笑。他继而转向台上,冲着徐知府说道,大人,若在下赢了比试,不求纹银千两,只求和方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杏衣公子把酒言欢一番。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像是炸开了锅。当下男风盛行,不少大户人家都有娶男妻男妾的先例。方才那位小公子的容貌本就难免让人垂涎,经他如此一说,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某些个胆大的也开始大放厥词,一时间,纹银千两被人们忘到了脑后,竟互相争抢起把酒言欢的机会。 岂有此理!沈瑞拍案而起,转身就要出门。 凌犀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哥干什么去? 去把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揍一顿。 凌犀拽着他不松手,大哥莫急,比武还在进行,我们静观其变,无知莽夫而已,不值得大哥动怒。难不成他们还敢来沈府造次? 沈瑞运了运气,重新坐下来,但脸色犹是难看。 衙役敲响铜锣,徐知府扬声道,肃静!台上之人,先赢了比试再说,比武规矩不是你说改就改的。 男子再次抱拳,忽然抽剑而出,长剑直冲壮汉面门,犹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壮汉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气,有恃无恐,可动起手来却突感吃力,缕缕被对方制住。不多会儿身上衣服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力不从心的倒退数步。铁锤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人被男子一脚踹下了台。 妈呀!公子,那厮居然赢了,这可如何是好?阿九颇为担忧的搓着手,万一那厮要冲上来纠缠他家公子怎么办? 作为当事人,凌犀却毫无自觉,还在品男子方才的几步剑招,有点东西。 看了这么久,总算看见一个有点像样的。 衙役敲打铜锣,还有没有人上台挑战? 男子站在台上,单手负于身后,仿佛已经在睥睨众生,享受胜利者的荣耀。方才还跃跃欲试要上台比试的那些个武者,现下却踟蹰不前。男子的实力有目共睹,难怪其口出狂言,想来也是有些本事才如此。 衙役连敲三下铜锣,如若无人上台,台上的少侠便是此次比武大会的胜出者。 且慢。 一道蓝影掠向台上,百姓们忽然安静,不止知府衙门的人吓了一跳,连同凌犀都诧异了。 怎么是他? 云翼未顾礼数,只持了一把宝剑,微微扬首,在下来领教。 衙役慌张之余看向徐知府,徐知府堪堪合上嘴巴,装作镇定无事,冲衙役摆摆手。 新一轮比试开始,对方率先出招,云翼以不变应万变,在外人看来就是只守不攻,勉强挡住对方的攻势。 阿九不免揪心,这位蓝衣公子能赢吗?对方好像更胜一筹的样子。 凌犀却突然笑了,他这是在逗剑。 当双方实力悬殊时,强的一方往往会在开始送对方几招,说是礼让,其实是逗对方玩。 三招过后,云翼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出剑迅速利落,甚至快的让人捉不住影子。仅仅过到第四招,对方便被逼到了死角。 云翼本能点到为止,可却选择了粗.暴的方式。男子被无情踹下擂台,脸着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打的好!阿九拍手称快,让那厮敢打他家公子的主意。 云翼收起宝剑,铜锣又响三声,再无人敢上台应战。 衙役高声道,比武大会就此结束!下面请扬州会长为获胜者授予一千两纹银。 轮到沈瑞出场了,凌犀也随之下了观雨楼。大哥上台,他便在门口稍候。 箱子已经抬到跟前,云翼却忽然道,这些银两不必给我,都分发下去,用于扬州城百姓生计。 听他这话,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高呼,动静比看比武的时候还要大。再望向台上时,众人目光从羡慕变成了崇拜,甚至有人大喊菩萨降世。 云翼未管这些,视线越过众人,落到观雨楼大门前那道单薄的身影上。他突然轻身跃起,从百姓头顶上掠过,落到凌犀面前。 凌犀尚在回味云翼刚才使出的招式,一转眼人就到了跟前。 翼公子,好剑法。 见人不搭话,凌犀眨了眨眼,不禁笑道,翼公子不要赏银,却来盯着我,难不成是想与在下把酒言欢? 原是打趣,可看对方迟迟不否决,凌犀暗道,难不成让他说对了? 云翼沉了沉才问,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凌犀被他问懵了,哪有人赢了比试,自己什么都不要,来问他要什么的? 凌犀! 耳闻大哥的声音,凌犀心道自己再不走,大哥怕是要冲过来和这位翼公子理论了。 他心思一动,忽然倾身靠近,在云翼耳边低语,我想赏月。 说完,他便立即拉开距离,露出一抹浅笑,后会有期。说着,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直至回到沈府,凌犀依旧暗自比划剑招,心情愉悦的紧。而沈瑞却是喜忧参半,看见自家弟弟高兴,他自然也高兴,可大会上出了插曲,还有那个什么翼公子似乎阴魂不散的,总叫人心里不爽快。 后院中,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被丫鬟搀扶着,站在庭院中间似乎在等人。 瞧见凌犀他们回来,老妇人急走几步,公子回来啦。 姥姥? 凌犀赶忙迎上去,代替丫鬟扶住老妇人,姥姥您怎么站在这? 我出来走几步,总待在屋里不见光也是不行的。老妇人望着凌犀,眼中满是慈爱,听说公子一早就和大公子出门看比武擂台去了,如何?好看吗? 好看的不得了。 见凌犀笑的开心,老妇人也跟着染上笑意,公子高兴就好,我很久没见公子如此开怀了,只是要注意身体。 沈瑞见状上前安抚道,福姥您放心,有我照顾凌犀,不会让他有事的。 福姥点点头,多亏大公子了。 福姥您客气。 沈瑞不管在外对着别人如何摆少爷架子,回家对上这祖孙俩马上脾气全无。他疼爱这个弟弟,如同亲兄弟那般。福姥是凌犀娘亲的奶娘,凌犀早已经将其当做自家长辈一样尊敬,他自然也是跟着一起敬重。 姥姥,我扶您进屋,好好讲一讲大会上的事。凌犀扶着福姥一边走一边说道。 沈瑞擒着笑意紧随其后,这时有下人送过来一封请帖,他扫了一眼,立马笑意全无。 请帖是冲着凌犀来的,落款为一个翼字。 不是那厮还能有谁? 就说小公子身体不适,不能赴约。这事不必打扰小公子。 下人迟疑道,信是知府衙役送的,会不会 沈瑞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翼:给媳妇儿耍段剑。 凌犀:dna动了。 云翼:把酒言欢的机会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沈瑞:登徒子你在想桃子! 5.第五章 等了两日,沈府风平浪静,不见有人上门拜访。凌犀每夜喝完药便早早睡下,近两日他却有些睡不着。 底下人把药碗端走,熄了灯,独留凌犀一人在榻上,他于漆黑中瞪着一双眸子,毫无睡意。 有道是习惯成自然,他三年待在府中,虽然偶尔怀念曾经恣意的样子,但到底能静心安稳。可一旦破了例,萌生出几分希冀,便收不回去了。 有一就有二,不知道那位翼公子有没有把他临时开玩笑的话放在心上。虽说是玩笑,但也含了半分真心。 思及此处,凌犀无奈笑笑,两天了都没有动静,可能人家转头就忙公事去了,哪里会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他抬手摸向床头,那里悬挂着一方宝剑,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拿下宝剑,放在掌间摩挲。 这剑自出师之日起一直跟随着他,即便如今没什么机会动用,他还是将其留在身边,权当是对往昔的一个念想。 当初他向师父请命下山,师兄听闻后,足足半个月没怎么休息,赶制出来宝剑赠予他,便是他手中的灵渊剑。 初出茅庐的少年,正是一腔热血之时。他曾发誓,灵渊剑下所斩必是作恶多端之徒,才不负师父当年悉心教导。而他也做到了。 忽闻窗外响动,继而一阵寒风拂面,凌犀握紧灵渊剑,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闪至床边,来应赏月之约。 凌犀闻声,愣了一下,翼公子? 是我。 这人不送请帖,不走正门,偏偏三更半夜翻窗入内,怕不是有什么怪癖? 他将灵渊剑放到枕下,翼公子何故如此? 这你要问问你的好大哥。 凌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原来不是这人没放在心上,而是被自家大哥拒之门外了。 可我现在和你走,若是让他们发现,又要到处找我。他可不想惹出上回的乱子。 天亮之前,我必将你送回,不会有人察觉。 凌犀想了想,觉得此计可行,当即拉住对方的手腕,如此就有劳翼公子了。 下一刻,云翼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施展身法,无声无息的掠出了沈府。 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打烊的店铺没有几家,凌犀被人带着,一路乘风,不知要落到哪里。 终于,云翼将他放下,凌犀四处张望,他们身处的地方是湖边水榭的顶层。借着月色往下看,还能看见偶尔经过的船只。 坐。 凌犀回身,梨花木桌上放着青玉酒壶和独角夜光杯。云翼自斟自饮,酒香慢慢飘过来,与在南月楼闻见的全然不同,隐隐透出几分香甜。 这是什么酒? 云翼抬眼,月光倾洒在他脸上,不知是不是饮过酒的原因,竟令人看出些许柔情。 桃花酿。 凌犀左右看看,都没有找到另一只酒盅,怎的只有一个杯子? 云翼再饮下一杯酒,你能喝酒? 喝一点还是不成问题的。特别是这酒闻着就不烈。 云翼倒上一杯推过来,那便只饮一杯。 凌犀就着他的杯子喝下去,果然入口清甜香醇,醇而不烈,正合他意。 恋耽美 ——(4) 他伸手去拿酒壶,却被云翼抢了先。 说好的,只饮一杯。说着,不但拿走酒壶,连同酒杯也抢了回去。 凌犀抿抿唇,讨不到第二杯酒,只好回味刚才的味道了。仰头望向空中圆月,他深吸一口气,月朗星稀,清风宜人,有美酒佳酿入喉,有初识新友在侧,当乃人生一大幸事。 云翼抬眸看向凌犀侧颜,长睫微阖,唇角轻扬,青丝披散在肩上,清雅中多了一分慵懒,在月光映照下更像个偷偷下界的小神仙。 他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凌公子什么时候来扬州的? 我来这三年了。 云翼再饮一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凌公子姓凌,为何称沈公子为大哥? 凌犀偏过头,说起这个啊,少时,娘亲曾救过沈老爷,两人投缘便结拜为义兄义妹,故而当亲戚走动。 云翼轻转着酒杯,据下人查探,当初沈府接回府中的只有凌犀和一位老婆婆,并没有其他人了。三年中,沈府将人藏的极为隐蔽,打听不到太多。 凌公子的娘亲也在沈府上借住? 凌犀扯下嘴角,转回去看月亮,娘亲走的早,小时候我们住在一个村子里,后来村子闹瘟.疫,死了很多人。娘亲身体本就不好,听说是因为当初生我的时候伤了身,然后又闻父亲的死讯,哀伤过度,身体大不如前,故而没能躲过去。 握住酒杯的手突然收紧,云翼双唇微抿,对不起。 凌犀笑笑,无妨,能如此闲在的聊聊天,我很高兴。 春日的晚风虽然比寒冬数九时差得远,可吹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寒凉,凌犀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和袖口。 他的一点小动作尽数落入云翼眼中,紧接着,他身上便多了一件外袍。 凌犀抬头,翼公子不必 云翼却拦住他的话头,把外袍给他裹紧,我送你回去。 依照他的承诺,天亮之前将凌犀送还沈府,神不知鬼不觉。 本来一切顺利,皆大欢喜,可天不遂人愿,转天,凌犀一发不可收拾的起了高热。 请郎中来开方子抓药,喂下去一天的药,凌犀依旧高烧不退,这可把沈府上下都急坏了。 沈瑞在外屋来回踱步,怎么药喂下去不见效用? 郎中赶忙道,小公子是受了些风寒,还需要时间把药效行开,发出汗来就好了。 沈瑞扫一眼进进出出忙做一团的下人们,心中更添烦乱,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高烧,你们几个,昨晚小公子都去哪了? 阿九上前回道,公子昨晚哪也没去,喝了药早早就安歇了,谁知 沈瑞刚要再问守夜的侍卫,一眼瞧见挂在屏风上的袍子,走过去仔细端详,这衣服不像是凌犀的。再一回想,这冰蓝色云袍,不正是那厮的?顿时怒从心中起。 好一个知府少爷,干起走旁门的勾当来了!沈瑞将袍子丢开,抬步就要走。 大哥。 只一声,沈瑞应声折返,快步走向床边,怎么样?哪里难受告诉为兄。 他探了探凌犀的额头,好像是退了一点温度。 凌犀无奈之余,暗骂自己这副破.身子,本以为大好了,不过吹点小风,就又摆他一道。 我没事,天都黑了,大哥快去歇息吧。 沈瑞索性坐在床边,为兄等你烧退了再走。 等到后半夜,凌犀的热度才慢慢退下去。虽说是退了烧,可人还是精神不济,每每喝了药,没吃几口粥,又睡过去了。 沈瑞那厢一腔愤懑出不去,瞒着凌犀,亲自登了知府大门。说是拜见,实则是去兴师问罪。 沈家在扬州一向吃的开,徐知府也常常以和为贵,让沈家三分。今日见到沈瑞面色不善,气势汹汹,于是好言好语,先礼让道,沈公子快快请坐,不知沈公子一大早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沈瑞朝侍卫使个眼色,沈府侍卫即刻将蓝衣袍子奉上。 这是贵府公子落在沈府上的,原物奉还。还请徐大人好好管教自家公子,莫要趁着月黑风高去他人府上做客。 徐知府听的一头雾水,但见这袍子却越看越心惊,其实这位 沈公子是来找在下吗? 眼瞅着云翼负手进门,徐知府立马起身,张了张嘴,被他瞧一眼,紧跟着闭口不言。 原来翼公子在府上,你亲自听见了也好,就不必徐大人转告了。在下告辞。 云翼抬臂拦住沈瑞去路,沈公子为何大早晨的来兴师问罪?说罢,他顿了顿,莫不是凌犀出事了? 沈瑞运着气,高烧一天一夜,算不算出事? 云翼闻言皱眉,他病了?我去看看他。 这下换成了沈瑞将人拦住,翼公子管好自己,不要来招惹家弟就好,登门就不必了,在下告辞。 此时,沈府后院中,下人们时时刻刻提高警觉,按照沈瑞的吩咐,不仅要看大门,还要防着有人翻墙。 凌犀喝下一碗清粥,有了些精神,半天没看见沈瑞,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大哥? 阿九转了转眼珠,嘻嘻哈哈一番,奴才也不知道,可能是谈生意去了。公子,您看,奴才把桃花放在这好不好? 凌犀抬眼望去,就见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水墨白瓷花瓶,上面插有三两棵桃花枝子。 这样公子在屋里也能看见桃花了。阿九越看自己的杰作越是满意,哦对了,奴才去端药。 不用忙了,我给端来了。 阿九吐了吐舌,大公子。 沈瑞将药碗放到床边圆桌上,今天气色好上不少。 大哥放心,再过几日便全好了。 凌犀刚要去端药,就听门外有人扬声道,报,府外有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浪漫的一章~就是不小心浪过了哈哈哈 6.第六章 沈瑞头也未回,不耐道,何人求见?罢了,不管谁来都打发了去,就说我没时间。 是,是知府衙门的人,来人自称是翼公子。 是旁人也就罢了,一听是那厮,沈瑞立时火冒三丈,险些丢了在凌犀面前的稳重自持。 好在他对上凌犀那双眸子时,将这份自觉重新找回来,强自压下火气,冷冷道,你去回,沈府近些日子都不见客,让他以后也不必来了,我们小门小户的,消受不起知府公子的恩惠。 凌犀在旁听着,心道大哥肯定是知道那晚上的事了,才会如此排斥翼公子。 大哥,此事不怪翼公子,是我提出的,翼公子只是来赴约。说到底是我托大,才会导致如此,大哥若是生气,责骂我两句就是了。 沈瑞哪里狠的下心责骂,虽说不是亲兄弟,但他却是拿凌犀当亲弟弟一般护着的,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讲。于是他斟酌好用词,才开口道,为兄不是责怪翼公子,是是你尚未痊愈,不如等都好了再见。 大哥所言有理,但是 他与那人不过见了几次面,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已经能了解对方了。如若今日不让他进来,他必定会想其他法子也要进来,到时候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还不如今日正大光明的见了。 那人来,无非是想要确定自己是否安好,让他安了心,此事便了结了。 但是,我有些话想和翼公子说,大哥就让他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阵,最终还是沈瑞败下阵。等云翼进门,他为了眼不见为净,撂下一句家弟身体不适,莫要说太多话,便径直离去。 云翼闻到满屋子的药味儿,再瞧靠在床头的人仅着了里衣,厚重的锦被盖到腰际,脸色稍显苍白,双唇也不见太多血色,唯独眸子还是清亮的。 在他来之前,怕是更加严重。 云翼:你 凌犀:你 两人愣怔片刻,凌犀笑着咳嗽几声,翼公子请坐,恕我身体抱恙,招待不周。 云翼坐到床边,将人打量一番,是因为那晚受的风寒? 我尚未大好,恐将风寒过给翼公子,你凌犀本想说让他坐到远一点的椅子上,但见对方没有任何挪开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不是那晚的事,是我自己体弱。 若是身体康健,吹一会儿晚风能有什么事。 云翼闻言,皱起眉头,凌公子何故体弱? 凌犀笑笑,不在意道,大概是先天不足吧。 得了答案,云翼却是眉头皱的更深,明明此人从前不是如此,怎会是先天不足? 凌犀见他这副神情,以为他是在担忧自己的病情,出言安抚道,我都习惯了,不妨事,过两日又活蹦乱跳的,翼公子不必介怀。 云翼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变化,心中冒出一种久违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我身边有医术精湛的郎中,明日我带他来替凌公子诊脉。 凌犀倒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提,不必麻烦翼公子了,大哥私下里替我请过很多郎中,大同小异,不过是开些补身的药。为了怕别人知道我是个病秧子,大哥特意暗中接人来,不叫旁人知道。 既然已经看过许多,不妨多试一次。随行郎中是我的人,不会乱说的。云翼回想下属关于沈府的呈报,怪不得查不到过多的消息。 外面传来两下叩门声,紧接着,阿九手端锦盘缓步入内,见到云翼,匆匆颔首行礼。 公子,方才的药凉了,就别喝了,这是大公子让人重新煎来的。 锦盘上置有两只瓷碗,一碗汤药,一碗蜜饯。 凌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顿药没喝,瞧我这记性,放那吧,我自己来。 药是刚煎好的,可能有些烫,公子您可别一气儿灌下去啊。阿九怎么想怎么不放心,要不奴才喂您? 凌犀瞧他一眼,笑着轻斥道,我何时让别人喂过,放下吧。说着,他伸手去够药碗,不料被人抢了先。 云翼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温,是烫了点,不能喝太急。 勺子都递到唇边了,凌犀看看人,又看看药,不好让人一直抬着胳膊。 他喝下第一勺,就有第二勺、第三勺相继喂过来。许是诧异于对方的举动,都没来得及嫌药苦。 喂完了药,云翼看向旁边的蜜饯,拿起两颗顺手喂过去,药很苦? 凌犀嘴里含着蜜饯,只得点点头,接着,他突然睁大眼睛,就见云翼直接将剩下的一丁点药渣子喝下去。 这人不知道苦吗? 云翼放下药碗,是挺苦。 凌犀: 云翼登门时已是晌午,离开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他才出房门,就被在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沈瑞堵个正着。 沈公子有话对我说? 沈瑞特意在门外等着,为的就是避开凌犀,单独告诫这位阴魂不散的翼公子。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非善类。自家弟弟到底单纯,并不是此人的对手,若是此人居心不良,必然吃亏。 人,翼公子见了,情况,你也知晓了。往后就不必劳烦翼公子登门拜访了,今日是我看在家弟面子上,没有下次。来人,送客。 言罢,沈瑞转身就走,只留下个小厮招待云翼。 小厮怯生生的说,翼公子,您,奴才送您出府。 云翼进门时,将随从都留在府外等候,不想过多惊扰沈府人。一天之内,沈家当家接连两次当面顶.撞,他也无意计较,只因怕那个人不高兴。 他才迈出两步,就见远处有位老妇人杵着拐杖,脚下踉跄却走的急切。身后有丫鬟追着,连连惊呼。 福姥!您慢点,小公子已经退烧了,您不用担心。 你们都帮他瞒着我,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中用了。 云翼心思转动,老妇人这般年纪,又因凌犀的病而焦急至此,想来就是与凌犀一同被接回沈府的那位老人家了。 忽然,老妇人脚下歪倒,整个人朝着地面栽过去。 丫鬟的惊叫声刚刚响起,一股力道应声靠近,将福姥稳稳扶住。 老人家您没事吧? 福姥缓过神儿,看清楚眼前人,不禁多打量几眼,多谢这位公子,您是? 云翼拾起拐杖交回福姥手中,在下名翼,是凌公子的朋友。 福姥点点头,原来是公子的朋友,我们公子身体不好,鲜少出门,朋友不多,还望您以后要多关照我家公子。 云翼微微颔首,老人家放心,我会的。我扶您过去。 好,好,有劳翼公子。 云翼把福姥搀扶到门口,自己反倒止步不前。福姥觉得奇怪,不由问道,翼公子不是来探望我家公子的吗?何不进去? 我方才已经见过了。云翼扯了下唇角,眼底滑过一丝落寞,凌公子生病说起来与我有些关系,沈大公子不愿让我登门也是应该的。老人家您进去吧,在下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对方挽留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道背影。 凌犀得知福姥来了,将屋子看上一圈,都没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想收拾一番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虚弱,时间也来不及了,最终还是惹得她老人家掉了眼泪。好不容易安抚住福姥,凌犀特意在晚饭的时候多吃几口菜,即便自身没有什么胃口。但他的脸色始终骗不了人,若是没有大碍,他早就能行动自如,哪能像现在这般整日乏力,只得靠在床头,时不时的低咳几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到他这比抽丝还慢。 福姥被他劝回去一次,转日还是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过来照看他。凌犀哪能让她亲自动手,便令丫鬟好生陪着福姥,自己老老实实的该吃药就吃药,该吃饭就吃饭。 恋耽美 ——(5) 沈瑞瞧见他这般乖巧,忍不住打趣道,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听话,果然还得福姥来坐阵。 大哥,此言差矣,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不过是最近出去过几趟。 沈瑞还想趁机多逗他一会儿,但被匆匆前来的管家打断。 出什么事了? 管家看一眼凌犀,是翼公子登门拜访。 沈瑞凝眉道,他怎么又来了?此人以后再来,都按照之前所言挡回去。徐知府当真是贵人多忙事,都没功夫管管自己儿子。 凌犀忽然想起昨日那人说过,要带随身的郎中来为他诊治。 还真是言出必行的一个人。 大哥 他刚一开口,沈瑞便打断了他,凌犀,不是为兄对他有偏见,以为兄多年识人的经验,此人绝不像你看到的这般无害,还是少接触为好。为兄知道你素来钟爱剑术,碰巧那厮剑法不错,但万不能因几招剑法就被迷惑了。 凌犀知道大哥一直都是为自己着想,可翼公子这人虽然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似乎也没有大哥所言的那般糟糕。起码他从对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危险,反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更多小可爱的留言(^0^)/ 7.第七章 管家左看看大公子,右看看小公子,犹豫不决,迟迟不去回复。 虽说沈府家大业大,又是历届的商会会长,官府也要礼让三分,可和官府结怨终究不是好事,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座山。沈家老爷和夫人不在了,这个家由沈瑞接掌,沈瑞一向稳重有度,将家里家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想今日却出了岔子。 公子,这不大好吧。 沈瑞睨他一眼,照我说的去回,有什么事我担着就是。 凌犀想不明白自家大哥一向温和好说话,怎么对上翼公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大公子啊。福姥一句话打破了屋中的僵持,你们所说的翼公子可是昨日来府上的那个? 凌犀闻言看向福姥,姥姥您见过翼公子了? 福姥点点头,可不,还是翼公子扶着我,我这把老骨头才没摔着。大公子,我看这孩子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就让他进来吧。 福姥,他沈瑞叹声气,转过身去冲管家摆摆手,让他进来。 等云翼被带进房中,屋子里就只剩下凌犀和在旁伺候的阿九了。一名布衫老伯随在云翼身后,未得云翼吩咐,这位老伯便低头站在门口,半分不敢上前。 云翼坐到床边,再打量人时,轻声道,你今日气色好了一些。 凌犀低下头,露出一抹浅笑,可能是因为姥姥来看我,我多吃两口饭,人吃的多,自然气色好。 云翼点下头,有理。 言罢,他回首瞧向门口,那老伯收到指示匆匆上前。 这是我昨日提的郎中。 凌犀了然,颔首道,有劳。 郎中赶紧行礼,弯下腰替凌犀诊脉,诊脉的时间越长,郎中的神色越是匪夷所思。半晌后,他退后两步,对着云翼拜道,凌公子的脉象虚浮,应该是生过一场大病,伤了根本才会如此。暂没有方法根治。只能用一些补药先将凌公子的身体本元调理好,再寻其他方法。 凌犀一点都不意外,他见过很多郎中,都是同样的结果。而且他并不是大病一场那样简单,只不过他已经做过一些障眼法,寻常人是难以诊出来的。 云翼听后,低眉不语。 这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继而,他突然道,有没有方法可以让药不苦? 郎中搓着手思索半天,一抚掌,有,不过适合凌公子补身的药大多呈苦涩,要不压制药性,还能去苦味,需要多添一味药,不过这药材有些难寻,不一定每个药铺都有。 云翼点头,去寻就是。 是是是,我这就去开方子。 郎中急匆匆退下,阿九也被支去给郎中带路,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凌犀悄悄偷看一眼,没想到他还记得药苦这件小事。 你这样往沈府跑,徐知府不会不高兴吗?毕竟是个官府少爷。 云翼眼中带了点疑惑,关他何事? 凌犀见他这副反应,原本以为理清楚这位翼公子的身份了,现下却重新陷入迷茫之中。听这口气,分明是没拿徐知府当回事。若不是他太过骄纵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那便是他们误会了这位翼公子的身份。 你难道不是徐知府之子? 云翼闻言,心思百转,联想起沈瑞登门兴师问罪的说辞,才明白这兄弟二人是把自己当成了徐府的少爷。 他弯了弯唇,将错就错道,我是。 凌犀眨眨眼,不禁暗叹这位知府公子还真是被骄纵惯了。 昨日,那位老人家说让我多来看望你,我会每日都来,直到你痊愈。云翼讲这话时,神情十分真诚,任谁看了都难以怀疑。 姥姥这样说过? 云翼点头,老人家还说,要我多照顾你。 凌犀回想福姥方才是对云翼赞赏有加,便没有疑心。 接连几日,云翼也确实如他所言,每日都会来探望一次,每回来都带着不少珍贵药材。药材用木箱子装着,旁人就算瞧见了也不知道是何物。 全仗着福姥美言,沈瑞再也没阻过云翼登门,但他始终未对云翼放下芥蒂,是以每次云翼来,他都避而不见。云翼不仅登门拜访送药材,还非常自觉的肩负起喂药的职责,日日如此,以至于凌犀都已经习惯有人喂自己这个事实了。 勺子递到嘴边,凌犀眉梢微动,不情愿的张开嘴,却没感到意想之中的苦味。 药不苦了? 瞧出面前人的惊讶,云翼解释道,去苦味的药材找到了。 凌犀心想这下好,他不用再怵头喝药,于是很爽快的把余下的药都喝了,一滴不剩。 云翼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竟然是彩色的糖果。 刚喝完药,嘴里立即被塞了糖果。药不苦了不说,还得了满嘴的甜。 云翼把整包糖放到凌犀手中,不能多吃,会牙疼。 凌犀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糖果,再看向一脸淡然的云翼。 他这是哄小孩子呢? 云翼瞧向别处,不经意扫到桌案上的桃枝,枝子上的桃花已经有几朵开始败落。 凌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阿九摘来的,好几天没换了。 话音刚落,只见云翼突然起身走出屋子,再回来时手上莫名多了几枝桃花,比原来那几枝花瓣更多,开的更盛。 让阿九他们做就好了。 云翼将花瓶里的桃枝换掉,举手之劳。 他换桃花枝子时,瞧见窗边的琉璃灯,眸中不由升起柔色。如果不是这盏灯,他怕是要与那人再次错过。只是这份温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推门进来的沈瑞打断了。 凌犀见到沈瑞自然是欣喜,大哥?这几日总瞧不见你。 为兄有生意在忙,就没顾得上过来。沈瑞坐在方才云翼坐过的位置上,仔细端详自家弟弟的脸色,气色是好多了。多谢翼公子这几日照看家弟。 云翼轻应一声,沈公子不必言谢,是我应该做的。 沈瑞难得没有红眉毛绿眼睛,反而客客气气的笑道,到底是让翼公子破费了,我已经命人备了上好的布匹和珍珠玛瑙,待会儿翼公子可以捎回府上,就算是给徐知府和徐夫人的。 云翼不动声色,心知沈瑞是想用礼来堵他,让他和凌犀撇清关系,划清界限,倒是比先前高明一点。 他未接沈瑞的话茬,而是走到凌犀跟前,凌公子此次生病多少我都有责任,做这些不仅有弥补,也是出自朋友之义,并不用回报。凌公子,可是要与我算的这样清楚? 这人本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可眼下盯着人的时候,不见半分凌厉,倒让人看出几分委屈伤感来。 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凌犀抓住沈瑞的手臂,是不是?大哥? 沈瑞不好拂了自家弟弟的意,只得点头认了,随即拍拍凌犀的手背,无奈道,你呀。 凌犀笑笑,又听沈瑞打趣自己,忍不住反驳两句,兄弟俩一来一去其乐融融。 云翼眼中的伤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他瞧见那二人兄友弟恭,自己像是被划在边界之外的外人,难以融入他们之中。 凌犀总能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对沈瑞的依赖,这种信任依赖非一朝一夕所能成。 云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终究归于平静。 若是那人对自己如此信任依赖,会是怎样的感觉? 待凌犀的身体大好以后,云翼便不再登门了,只派人送上补品和一句口信,说是有要务在身。 想想也是,他一个知府少爷,总不能天天往沈府跑。再者,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登门探望。 凌犀本觉得没什么,可每当喝药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让他喂了这么多天。现下只有药,没有喂药的人,自己竟开始不习惯了。 公子,您怎么愣神了? 嗯?凌犀低头才意识到自己举了半天糖果没有吃,没什么,刚才外面什么事如此热闹,好像有几个丫鬟在聊天。 她们啊,能不热闹嘛。您不出府不知道,这几日知府衙门算是焦头烂额了。 凌犀一听同知府有关,追问道,出了何事? 阿九一边倒茶一边说,扬州城闹出大乱子,都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采.花贼。 采.花贼?凌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九愤愤道,说起来,这贼人甚是可恶,专挑大户人家下手,看上哪家有美人,还提前在门口留一枝桃花,通知人家自己要上门采.花。更可气的是,被盯上的人家无论做什么防范,最后还是被他得了手。这种毁人清白的人渣就应该丢进湖里喂鱼! 凌犀想起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倒也碰见过类似的事,但提前通知这种行为还是头一次见,这不明摆着是来挑衅的?所以翼公子的要事在身怕不是就指的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姥姥:我看这孩子知书达礼,让我家公子和他在一起我放心。 云翼:嗯。 凌犀: 沈瑞: 8.第八章 采.花贼一事闹的满城风雨,受害者们到官府报案,知府衙门第一时间派人追查,但都一无所获。那贼人依旧逍遥在外,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新的目标。 凡是有年轻子女的人家终日胆战心惊,就怕那贼人会盯上自家。徐知府加派不少衙役查办此事,竟连一点影子都没追上。一时间,知府衙门陷入僵局中,对上难以交代,对下难以服众。徐知府本就不多的头发又掉了不少,再解决不了此案,他就可以出家当和尚去了。 时至今日,无人见过那采.花贼的模样,连受害者都没有看清楚此人样貌,只知道是个身形不高的男人,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也正因为无人见过其真容,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茶楼的说书先生,酒楼中的过往客人,一人嘴里一个样,有人说那采.花贼有三头六臂,三只眼,八条腿,能遁地而行,才会抓不到。甚至有人说做这事的不是人,而是哪个山中出来的精怪,为修功法到处采补。 凌犀听阿九将这些坊间流言娓娓道来,不禁好笑,恐怕此案一日不破,真相就会越传越离谱。 不过都是说书人放出来的噱头,吸引听客的,不必当真。 阿九却犹豫了,可是公子,如果他是人,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 凌犀放下书册,只要功夫好,有什么不可以?特别是轻功,再加上迷.药,不难做到。 若是以前,他倒是可以亲自追查,但如今身子不佳,便不好出手了。知府衙门对江湖人士了解不多,查办起来有一定困难。但如果有翼公子在,兴许会好办很多。虽不知那人完全的实力,但只要那人出现,就会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即便与其不是很熟识,也会觉得可靠,个中缘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九听他如此说,才恍然大悟,公子所言有理,毕竟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他家公子曾经也是可以做到的。 公子,出事了! 小仲着急忙慌的跑进屋,顾不上气喘吁吁,赶紧禀道,公子,那采.花贼,他盯上咱沈府了! 不等凌犀反应,阿九率先叉起腰,好一个不要脸的!居然把主意打到沈府头上。 凌犀思索片刻,对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尽快告知府中的女眷,这些天都不要落单,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待在屋中也要结伴,一切待贼人落网再说。 他思来想去,沈府上没有夫人小姐,有的也就是几个年纪轻的丫鬟,那贼人许是在门口盯梢的时候瞧上了哪个。 然而对面的两个人却没有听从吩咐去传达消息,反而都看着他欲言又止。 凌犀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你们怎么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心直口快的阿九来说。 公子,您就别担心那些丫鬟了。这采.花贼十有八九是冲您来的。 凌犀总算明白他们二人为何这般神色了,那贼人是个断袖? 阿九撇撇嘴,他啊,可是个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的混蛋。奴才忘和您说了,遭毒手的人里不只有富家小姐,还有大家公子,只要长的好看,他都不放过。 这人还真是凌犀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素来不会骂人,真是有够随便的。 没错!就是个登徒子,臭流.氓,杀千刀的败类!阿九接过话来愤愤道。 凌犀点点头,对,就是这样。大哥可知晓? 小仲赶紧回禀,早就知道了,大公子召集了全府上下,正在商讨对策。命奴才和阿九先来守着您。 恋耽美 ——(6) 与此同时,前院的氛围颇为沉重,侍卫们列成两排,沈瑞皱着眉头,在他们之间来回踱步。 你们几个,五个人一队,分别看护院门口,院围墙,小公子房门。日夜看守,随时都要有人顶上。 是! 沈瑞背过手,冲管家道,桃花枝子留好了,去知府衙门备案。即便他很不想与知府扯上关系,特别是衙门里有那个翼公子,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一切都要以自家弟弟的安危为重。 管家捧着桃花枝子,颔首道,奴才这就去。 沈瑞长叹一声,也不指望知府衙门能管什么用,他们要是能抓着人早就抓到了,不过多做准备总是好的。 阿嚏! 衙门里的徐知府正在后院厢房处理公文,不知怎的就突然打起喷嚏,还连着打了两个。 大人,您是不是惹上风寒了?衙役狗腿似的问道。 徐知府揉了揉鼻子,无碍,去把有关采.花贼一案的证词都拿过来,我再从头到尾过一遍,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衙役得了令,屁颠屁颠奉上一摞册子。每一本册子上是一个受害者的证言,大都是交代了在受害当晚,和前后几天的情况。采.花贼在下手前,通常放三枝桃花在目标门口,三棵枝子用红绳系在一起,打着蝴蝶结,此事还被坊间戏说成登徒子的浪漫。每当此标记一下,最迟三天,那贼人必定得手。 徐知府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在重重把关下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档子事,还能完美脱身,世上真有如此身手? 他这边费心思想着,不料云翼突然进了门,他见到来人什么都忘了,立马起身相迎。 见过殿下。 云翼应一声,瞧见公.案上铺开的证词,还在查采.花贼的事? 徐知府闻言,心头一跳,心想完了,这祖宗不会是嫌他办事不利,前来责问的? 臣尚在追查,一等有头绪就会禀报殿下。 云翼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前坐下,旁边的衙役赶紧递上热茶。 不必时时向我汇报,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尽快了结便是,早日把采.花贼捉拿归案。他此行另有打算,可没功夫为了小小的采.花贼浪费时间。 徐知府一听他并不想插手此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要这位祖宗不是来责问他的,比什么都强,殿下放心,下官必定尽快结案。 云翼手中的茶水才喝了一口,忽然有衙役匆匆来报。 启禀大人,外面有人来备案,说是采.花贼又有新动作了。 徐知府偷偷瞧一眼云翼,见其并未理会,才继续问道,是哪个府上? 回大人,是沈府。 云翼闻言,抬了眸子,哪个沈府? 衙役对上他的目光,突然结巴了,就是,就是城南的沈府,当家是扬州城商会会长沈瑞。 不待徐知府开口,云翼直言道,把人带进来。 是! 不一会儿功夫,沈府的管家就被带到后院厢房,他奉上那三棵桃花枝子,把沈瑞交代的话委婉的转述给徐知府。 徐知府听后,未发一言,时不时瞧向云翼的方向。有这位祖宗在,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云翼轻转着杯子,等管家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开口,你回府告诉沈公子,知府衙门已经受理备案,不日便会派人到府上保护,力保沈府周全。 管家之前与云翼打过几次照面,在自家主子口中也得知眼前这位便是知府公子。对着徐知府,管家尚有些局促,可看见云翼,想起他对府上小公子的关照,便大了几分胆子。 此案是由翼公子负责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小公子常常提起您来着。 云翼转杯的手突然顿住,他提起我?提起我什么? 管家赶忙笑了笑,他本是为套近乎才寒暄几句,没想到对方要刨根问底,不得不硬着头皮编下去。好在他这些年的管家不是白当的,左右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小公子说,您有本事,有才干,是个可靠的朋友。还说,与您结交是他近些年最高兴的事。大致就是如此,奴才年纪大了,原话记不大清。 云翼放下茶杯,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上扬,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我会亲自登门部署。 管家连连道谢,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中了对方心坎儿,这屋子里的温度都跟着温暖许多,反正一直说好话就对了。 倒是旁听的徐知府满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方才还一副全然不顾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全权负责了? 殿后面的话没出来,徐知府便因云翼的一个眼神警告而闭了嘴。 云翼转过来看向管家,你不必先去通报了,我同你一起回沈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徐知府:采花贼的事 云翼:你处理就好。 沈府管家:不好了,那贼人盯上我家小公子了。 云翼:我马上去! 9.第九章 沈府上下在沈瑞的安排中已经部署妥当,里三层外三层,有站岗有巡逻,还有一部分待命,犹如铜墙铁壁,一直苍蝇都插翅难飞。 即便是如此严密的看护,沈瑞尤是不放心,自家弟弟好不容易身体大好了些,可不能再横生枝节。 凌犀见他三次往返,时时叮嘱,终于在沈瑞第三次来探望的时候拉着他坐下来,大哥不必过于忧心,无非是小毛贼罢了。 沈瑞瞧着他,叹声气。自家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从小痴迷剑术,行走江湖也是光明磊落,只为惩恶扬善,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从不留意。再加上在府中待了三年后,便更加不知世间险恶。如果只是简单的小毛贼,哪能闹到扬州城家家自危的地步。 你对这些事不太了解,总之如果被那贼人得了手,后果很严重。沈瑞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凌犀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放心,他定然闯不进沈府的。 沈瑞长叹一声,希望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看门侍卫匆匆赶来,在后院溜达一圈没寻着沈瑞,于是直奔凌犀房中。 报!知府衙门的人来了,为首的带着令牌,说是执行公事,我等不敢阻拦,人已经进后院门了。 沈瑞没想到知府衙门的人会来的这般快,还以为会由管家先回来通报一声。 凌犀偏过头想从窗子张望,没等望见什么,人已经推门而入了。他一转头,刚好与云翼四目相对。 沈瑞从旁咳嗽一声,打破沉寂,没想到翼公子亲自到了。 云翼略一点头,侍卫们都守在院子里,在贼人落网前,他们会一直留守。 凌犀冲他笑了笑,一双温柔的眸子微微弯如新月,有劳翼公子。 不必言谢。云翼走向凌犀,这是知府衙门的职责。 翼公子不如留下用饭。凌犀诚心提出邀请,总不能让人家跑一趟还饿着肚子回去。 云翼走到跟前,本来人就比凌犀高出一些,眼下两人离得近,他便稍稍低下头,脸上虽没有多余表情,可声音却显得轻柔,好。 沈瑞看看离得过近的两人,上前一步把自家弟弟拉过来,家弟大病初愈,不好多劳累,待会儿饭食就端到房中吃了。我陪翼公子到前厅用饭,用过饭后再派人送翼公子回府。待事情了结,官府的侍卫自当归还。 云翼瞧他一眼,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沈瑞见状傻眼,翼公子这是何意?是他说的不够清楚? 在此期间,我也会留守沈府,确保凌公子安全。讲这话时,云翼是直接看着凌犀说的。 一听这厮也要留下,沈瑞登时就不答应了,已经有沈府和知府侍卫看护,不用劳烦翼公子亲自留守。 云翼不以为然,如果侍卫看护能万无一失,我又怎么会在南月楼救下凌公子? 二人四目交锋,谁也不相让。凌犀左顾右盼,想劝不知从何劝起,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好友,终归都是为了护他。 如此僵持在几声轻咳中瞬间瓦解,沈瑞赶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怎么了?哪不舒服? 云翼匆匆起身,四下环顾一番,倒了杯水递过来。 凌犀被扶回榻上,接过水,道声谢。 不知道怎么劝的时候,还是咳嗽几声比较管用。 到最后,云翼还是留在了沈府。为求周全,他亲自守在凌犀房中,日夜不离。云翼的理由充足,以至于沈瑞也拿他没办法,为了捉贼人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青天白日的还好说,到了晚上,总不能不让人睡觉。就算身体再康健,熬几个晚上也受不了的。 凌犀偷偷瞧向正襟危坐的人,翼公子,我看那贼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如你去隔壁休息?要是有风吹草动,照样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云翼张开眸子,淡淡道,案底中,楚员外之子就是在房中遭到毒手,当时门外有侍卫看守,楚员外睡在隔壁,一样没能防住。 凌犀听他如此说,也难以劝他去隔壁休息了,但看着此人为看护自己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一整天,还要坐一晚上,于心不忍。 阿九。 房门立马被从外拉开,阿九嗖的一下子窜进来,两眼瞪的圆溜溜。大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门口机灵点,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冲进去。 主子,您还好吗? 凌犀揉了揉眉心,我很好,去叫人置张榻子,供翼公子歇息。 见到凌犀安然无恙,阿九长舒一口气,笑嘻嘻道,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功夫,新添置的床榻被抬进屋,床褥是从隔壁抱来的,尚是无人用过。 房间熄了灯,云翼躺在新榻上,眼睛却没有阖上,借着床边的琉璃灯,屋里还能见到一点亮。他侧过头,看向对面榻上的人。 如果不是这次采.花贼一事,他尚不知要借何缘由再见这人一面。原想着,凌犀在沈府,当是被保护的很好,但此事一出,他又突然觉得,沈府不足以将护其周全。 翼公子,你睡着了吗? 凌犀阖眼阖了半天,还是没睡着,索性睁开眼,被窗边的琉璃灯吸引过去,又想起对面榻上的人。 他本是轻声问一句,要是对方睡着了就不吵他了。没想到对面轻飘飘的回上两个字,没有。 凌犀侧过身,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 凌犀听他说话未带鼻音,想来也是睡意全无,我有些睡不着。 云翼未料到对面人也同自己一般,以为他是忧心贼人一事,安慰道,别担心,我在这。 凌犀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睡不着,但绝对不是为了那个小毛贼。 我听说,翼公子从小去京城求学,京城那地方可热闹? 云翼大致回想了下,算是热闹。 既然两人都睡不着,凌犀想干脆同他聊会儿天,左右屋子里就他们两个,有没有好玩的? 这下可把云翼难住了,他迟疑片刻才道,不曾注意过。 在京城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注意过好玩的好吃的?难不成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剑痴? 那翼公子小时候都在做什么? 云翼回忆道,读书,练武没了。还有一些不能说的。 凌犀不禁轻笑,还真是简单明了。 当你的先生一定很省心,我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按娘亲的话讲,虎头虎脑,专门往危险的地方去。可能是本子看多了,总想当个路见不平的侠客。 云翼似乎因他的话勾起一些回忆,不由弯了唇,喃喃道,是挺虎的。 嗯?凌犀歪过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 夜已深,窗外的弯月都转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云翼听对面人说起童年往事,渐渐没了声音,他突然起身,悄无声息的靠近凌犀榻前,俯下身单膝跪在床畔,才勉强能看清其睡颜。 睡着了的凌犀显得格外乖顺,胸口轻轻起伏,呼吸却有些沉,云翼心知,越是体弱的人越是如此。他替人掖好被子,才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榻上。 云翼在沈府上一住就是两日两夜,在此期间,那采.花贼半个影子都不曾露过。 贼人没捉到,云翼对凌犀的起居作息倒愈发熟悉起来,何时该喝药,何时该吃饭,何时坐到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他都摸的清清楚楚。 公子该喝药了。 阿九才进屋,眨眼的功夫,手里的药碗就被人端走了。 我来就好。 云翼回到床前,熟练的喂起药,一勺一勺慢慢喂,见其嘴角沾上一点药渣就立马用旁边的软巾擦去。凌犀不知不觉被他喂习惯了,完全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也没有感到两人是不是过分亲昵。一个喂的自在,一个被喂的坦然。 阿九看的一愣一愣的,药被这位翼公子抢去喂,饭被这位翼公子端去共进,凉了抢着给盖被子、批衣服,渴了马上倒水递到嘴边。如此周到,这位大少爷难不成是和他们抢差事来的,长此以往,他和小仲怕是要卷铺盖回家了。 那个采.花贼会不会转移目标了?凌犀寻思着,说好三天内必然出手,如今不见人影,如何能捉到?如果此次捉不到,势必会有更多人受害。 云翼却道,依照前边的案子,他不可能主动认输。 这下凌犀更想不通了,这小毛贼在等什么?难不成在掐算黄道吉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犀:你是来抓贼的吗? 云翼:我是来保护你的。 10.第十章 晌午时分,凌犀用些小食,喝完了药,抵不住浓浓的倦意,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他本是打算闭会儿眼就好,没成想自己真睡着了。 阿九端着刚沏好的清茶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云翼朝着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立马闭紧嘴巴,轻手轻脚的把茶壶放下。 恋耽美 ——(7) 云翼走到床边,拿走凌犀手中的书册,将被子往上拢了拢。 外面是个好天气,阳光倾洒了半个屋子,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阿九见这里根本用不着自己插手,便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了,为怕吵醒自家公子,他放慢步子倒退出门,还不忘把门带好。 云翼盯着人瞧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来到案前,铺一张宣纸,自己研磨动笔。凌犀睡了多久,他便画多久。画上的人侧躺在床榻上,被子盖一半,手边握有一本快要掉下去的书,床头多添了一盏琉璃灯。 他落下最后一笔,仔细端详,不禁蹙起眉。他自认画技不差,但不管怎么画,都不及那人。 床上的人挪动下身体,随即睁开一双眸子。许是睡的太久了,凌犀醒来时有一瞬间的迷茫,眸中氤氲,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阿九。 云翼闻声,匆匆抽一张空白的纸张覆在画上,何事? 凌犀转头,茫然的盯着他瞧,呆愣片半晌才想起来这人为何在自己房中。 没事,就是有些口渴,让翼公子见笑了,我自己去倒水。说着,他便要掀开被子下地。 被子刚掀起一半,一杯热水已经被递到眼前。 喝吧,茶凉了,我让他们重新煮,先喝水。 凌犀接过水杯,低头喝两口,时不时偷看几眼,有些过意不去。让人家好端端的一个知府公子不仅上门当护卫,还干起了贴身小厮的活,徐知府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跟沈家断交。 见凌犀仍要下床,云翼忙问道,还需要什么? 凌犀抬头冲他笑笑,不用什么,我想起来走走,不能总躺着吧。 云翼背着光,此时见到面前人的笑颜,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境在,虽然他心知这四个字同自己半点都不搭边,可就算是贪图一时也好。 我扶你过去。 凌犀失笑,不用了,这几步路我还走不得? 云翼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碰到他但随时能扶住他的距离,直到凌犀安稳的坐到窗子前。 这里阳光最暖,凌犀阖上眼,享受被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春日的太阳还不算炙热,温度刚刚好。 云翼在他背后站一会儿,忽然出声,凌公子可喜欢下棋,不妨与我对弈两局。他想这人终日因病被困在府中,应该是会觉得无聊的吧。 凌犀闻言转头,莞尔一笑,当然好啊。 两人于书案前对坐,云翼匆忙将画卷收起放入袖囊中。 凌犀单手支颌,看他忙碌,打趣道,翼公子藏了什么好东西,还不叫人看? 没什么。云翼摆好棋盘,自己执起黑子,下棋。 凌犀也没追问,手执白子便同他切磋上了。 他下棋的本事还是待在府中的这几年练就的,想他以前沉迷剑道,根本顾不上这些。如今武功用不动,为打发时间,他便把琴棋书画重新拾起来,只是这看书写字倒是难不倒他,其余的没有什么建树。 两人连下两局之后,凌犀都毫无意外的输了。 翼公子棋艺了得,真乃文武双全。凌犀对输棋不甚在意,毕竟他一个临时抱佛脚的怎么能比得过人家十年苦读。 云翼瞧他一眼,重新摆好棋盘,再下一局。 好。凌犀爽快答应。 有道是,舍命陪君子,他不过是陪君子下盘棋,又有何难? 虽然凌犀的棋艺平平,但他对待每一盘棋局时都是认真在下。到第三局时,他莫名觉得两人的对阵方式有所改变,以至于到最后他以两子险胜。 云翼放下棋子,你赢了。 凌犀眨了眨眼,他居然赢了,有点说不过去吧? 云翼眼瞧着他面露茫然,还在研究自己是怎么赢的,一时间觉得有点可爱,平日里,你都是看书打发时间? 凌犀被打断,索性不再纠结棋局的事,望向窗外,有时候还会看侍卫们练剑,不过被采.花贼的事情一闹,他们也顾不上练剑了。 云翼听出他语气中带着可惜,沉默片刻,随即起身,房中可有剑? 凌犀一愣,往他身后指了指,书架右侧悬挂着的正是不久前大哥赠予他的宝剑。 只见云翼取下宝剑,走到离他远一点的位置,挽起剑花,不带一丝一毫内力,单纯在舞剑。青铜剑本就比平常宝剑要重,但在云翼手中却轻飘飘像是羽毛,转腕间灵活如游龙,云袍衣袖随之上下翻飞。 即便是不带内力,云翼的剑法依旧让他不得不瞧入了神。上次在擂台比试,他粗略估计,此人也就用了五成功力便让那江湖剑客无从招架,不知若是用上全力会是如何。 看着看着,凌犀突然明白了,抚掌道,我知道那小毛贼为何不上门了。 云翼收起剑势,于对面长身玉立,为何? 因为翼公子。 想来别人家不管守多少人,看守的多近,那贼人都不放在眼里,只因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可翼公子不一样,即便没有亮出真招,单是远远瞧着,气场也非一般人能轻易近身,那小贼一看可不就不敢现身了。 我有一计,翼公子不妨假意有事离去,待夜深人静之时悄悄返回,埋伏于房中,静待时机。 错过此次机会,不知还有多少人受害。既然犯到他头上,段然不能叫其跑了去。 当天下午,云翼按照他的计划,提出有事回府,向沈瑞告辞。此番计划只有二人知晓,连同沈瑞都是蒙在鼓里。是夜,云翼避开众守卫,潜回凌犀房中。 麻烦翼公子折腾一趟了。 云翼弹去袖子上的土,不麻烦。 凌犀环顾四周,寻思着让他躲藏在哪里不容易被发现。 床底下?柜子里?房梁上? 云翼偏头往他身后瞧,突然翻身上了床榻,大被一盖,装成被垛。 凌犀迟疑片刻,这里确实是隐蔽又最近的藏身地点。 他熄了多余的蜡烛,只留下一根红烛,随后回到榻上,拉过另一半被子。身侧人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以至于被窝里比平日暖和不少。于是他下意识的将两只手也缩回被子里取暖。 翼公子,你不会闷到吧? 无碍。 云翼在被子里转过头,鼻尖不小心碰到凌犀的手,随即传来那人身上淡淡的药香。 凌犀感觉到自己碰上了被子里的人,但不知道碰到了哪,没敢动。地方就这么大,随随便便动作都会碰到的。 窗子突然吱呀一声,烛光微摇,凉风入内。凌犀转头时,窗前已然多出一个身材矮小,宽肩圆腰的蒙面男子。 男子转瞬之间跃至床前,低下头,嘿嘿笑两声,灯下观美人,果然越看越美,古人诚不欺我。 眼见着这小贼就要上手,凌犀偏过头躲开。男子见状也不恼,反而更加兴奋。 美人别怕,我很温柔的,试过的都说好。男子不紧不慢往床边一坐,有恃无恐,丝毫没有做贼的自觉。 凌犀看他如此大胆,不由问道,你不怕被抓? 男子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又笑一阵,这外头的守卫都被我迷晕了,你就算叫破天也没人听见,我怕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你那个相好走了,谁还能耐我何? 什么相好?凌犀琢磨过来,耳根蔓上桃红,休得胡言!别以为谁人都同你一般。 这小毛贼不但胆大包天,还胡言乱语,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美人莫要恼,你同我云雨一番,比较比较,我和你那相好谁更强,更能让美人你快乐。 男子作势就要扑上来,正当这时,云翼突然跃起,一脚将男子踹开。 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待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扭头就要跑。 他仗着轻功了得,从来没有怕过谁,唯独看见眼前这位祖宗,即便没交过手,他都能看出来此人不是自己惹的起的。 然而他所向披靡的轻功到了云翼面前却变成寻常功夫。他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可无论逃向哪里都能被云翼拦下。 云翼三下两下将人擒住,抽出宝剑架在其脖颈上。 男子直觉脖子上一凉,动也不敢动,直求爷爷告奶奶,只差把自己祖宗十八辈请出来。 凌犀下了床,站到男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把他押回官府大牢吧,也好给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 云翼点下头,你回床上躺着,免得受凉。 凌犀刚要从善如流的躺回去,忽然灵机一动,从箱子里找出两个老鼠夹子。 以防万一,要是他半路上用什么诡计跑了呢。此人祸害这么多公子小姐,不能轻易放过他。 云翼二话不说,随手拿起一块抹布塞住男子的嘴。 男子猛的瞪圆眼珠子,冷汗立时顺着额角流下来。老鼠夹子紧紧咬住他的两只脚,疼得他两条腿都在抖,却出不了声。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房门被破开,一众侍卫冲进来,随后跟进来的是沈瑞和管家。 凌犀,你没伤着吧?沈瑞上下打量自家弟弟,担忧的问道。 凌犀拍拍他的肩,我没事,大哥放心。 冲进来的侍卫们突然跪地,齐声道,属下该死!让王爷受惊了,请王爷责罚。 凌犀豁然转头,对上云翼略显心虚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奉上!周三有事,木有时间码字啦,周四晚上见~等我! 11.第十一章 怪不得他总觉得此人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竟然是个王爷。 回想从一开始,这人就有意掩藏身份,是他们主观臆断将其认作知府公子。只是后来这人倒好,将错就错的承认了。 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云翼身上,其余人他全不在意,唯独身侧人探究的视线竟让他有些无措。云翼抿了下唇,又是久违的感觉。 沉寂半晌,云翼清清冷冷的声音打破局面,贼人已经落网,押回知府衙门候审。 是! 云翼交代完侍卫,想看又不敢看旁边人,于是随便找了个托词,几乎是落荒而逃。 其余人离开后,沈瑞又在凌犀房中待上个把时辰,话题自然也是围绕这位从天而降的王爷的。 凌犀嫌少关注朝廷的事,对于皇室更是不甚了解,就连传闻都不曾在意过。一来是因为他从小就长在民间,二来则是他记得娘亲曾说过的话。世人都鼓励孩子寒窗苦读,一朝高就入堂为官,光耀门楣,可他的娘亲却对他说,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不必求取功名利禄。 而沈瑞不同,沈瑞虽不主张与朝堂官府结交,但他身为沈府当家,又是扬州商会会长,与其打交道是必不可少,多少都会了解一些朝堂的事。特别是有关皇室的传闻,在这些大人们之间打交道习惯了,不想听见也能听见。 凌犀听沈瑞与自己说起皇室之事,才知道当今天子膝下有五子一女,其中三位皇子封为亲王。其中三皇子名翼,人们称之为翼王。 提到这位翼王,沈瑞不由多说了两句,实在是因为翼王殿下身世特殊,与其他皇子大为不同。 相传二十一年前,当今圣上得一美人,封为贤妃,深藏宫中,旁人从不得见其真容。在贤妃诞下皇子之后圣上有意立后,却突生变故。贤妃之父,当朝礼部尚书宁书言被人弹劾生有异心,勾结外族,卖.国求荣。此案交由刑部协审,最终罪名做实,宁尚书一族被诛,旁系流放。贤妃带着出生不久的小皇子在忠仆里应外合下越.狱逃跑。 时隔十六年,宁尚书叛.国一事突然翻案,当初弹劾宁尚书的官员被查办。而这位翼王殿下就是在翻案的当年从民间寻回的,得知贤妃已亡故,圣上心怀歉疚,故对三皇子殿下着意栽培。 也正巧这位三皇子殿下不负所望,虽比其他皇子入学晚,但各方面都十分优异,尤其在武艺方面,深得圣上欢心。三皇子十九岁时主动提出随军出征,力退南疆,立下战功,圣上龙颜大悦,封亲王赐府邸,可谓是恩宠有佳。 其他两位亲王都有母妃帮衬,唯独翼王殿下无人照扶,却仍能与两位大哥并驾齐驱,故此民间对于这位翼王的传说更加广泛。 凌犀听完这些,没有感叹翼王殿下多么丰功伟绩,英勇无敌。而是不免在想,没有母亲一族支撑的皇子,能到达如今的地位,应该挺难的。 自从那日云翼匆忙离去,便没了消息。采.花贼落网,被处死刑的消息一经传出,扬州百姓无不拍手叫好。行刑那天,阿九还跟着去凑了一番热闹,围观的百姓把市口堵的水泄不通,虽然是影响了街市生意,但到底大快人心。 凌犀如往常一般在房中练字,最近沈瑞来看他的时间明显缩短,他知道大哥是在忙碌给徐知府准备贺礼。徐知府寿宴将近,扬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少不了登门祝寿。作为商会会长,沈瑞自然也不能不去,去就不能空手,怎么也得提现出沈家的排场,不能落于人后。 他坐在案前写的专注,旁边随侍的两个小厮也看的专注。阿九从小就喜欢看自家主子练剑,到如今主子不练剑改练字了,在他心里不管凌犀练剑还是练字,都是最好的。他作为小跟班一跟就跟了这么多年,现在小仲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公子这字是越写越好了,那叫什么。阿九抓耳挠腮,无奈肚子里墨水少,最后只憋出一句,对,有力道。 公子之笔犹如行云流水。小仲满眼崇拜的看着。 阿九赶忙附和,对对对。 凌犀专心练字,头也未抬,早就习惯了这两个马屁精。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凌犀放下笔,就见沈瑞推门进来,观神色似乎心情尚佳。 今日精神不错,打发时间就算了,别累着。 沈瑞走到案前,低头一瞧,笑道,凌犀这字再练下去,外边那些书法大家可都要卷铺盖回家了。 凌犀失笑,大哥别拿我打趣,可是忙完给徐知府的贺礼了? 沈瑞点头,忙完是忙完了,但今早知府送来两张请帖,其中一张是给你的。 我?凌犀不禁讶然,随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一个人,我可与大哥同去。 沈瑞见他这些日子悉心待在府中,本不想让他身处寿宴这样人多嘴杂的场面,可他知道自家弟弟素来喜热闹,且最近身体调理尚佳,出去一时半刻倒不打紧。 恋耽美 ——(8) 如此,我便让人准备,到寿宴当天,你只管吃喜欢吃的,不必管应酬,也不必喝酒,权当是去散心。 凌犀欣然应下,都听大哥的。 沈瑞准备的寿礼本就隆重,多上凌犀一个人,也不必另外准备。寿宴当晚,凌犀同沈瑞一起乘马车抵达徐府,徐府门前的马车排成长队,行进缓慢,他们等了好半天才下车。 进入会客厅,更是宾客云集,扬州商会几乎全都到场,老爷公子们见到沈瑞,少不了迎上来寒暄一番。沈瑞是各大宴会的常客,但凌犀可不是。他的到来引起不少人瞩目,要不是他身边站着沈瑞,那些明里暗里观望的人早就要围上来了。 给徐知府祝寿。沈瑞拱手拜道。 徐知府今日喜气洋洋,一派容光焕发,回礼道,沈公子,快里面请,凌公子也来了,快,上座。 凌犀等人入座后,徐知府也坐上主位。主座上空了一个位置,徐知府坐在旁边,就像底下有钉子似的,随时准备蹦起来。 翼亲王到。 随着一声通报,厅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只见翼王殿下在侍卫们的跟随下信步走进。徐知府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等云翼入座,他才安心坐下。 翼王一到,丝竹管弦之声顿起,宴席开始,美味佳肴一道接着一道被端上桌。徐知府作为寿星,本应是寿宴主角,可有翼王在,他可不敢妄自尊大,立马自觉当起陪衬。众人从祝寿,突然就变成了对翼亲王的奉承讨好。 一些急功急利的忙凑上前,其余胆子小的则远远观望着,不敢贸然。云翼兴致不高,对这些阿谀奉承不大理会,徐知府便在其中做起桥梁,上通下达,忙的不亦乐乎。 凌犀往主位上瞧了一眼,见那人神色漠然,菜也没吃几口,只知喝酒。周遭一圈人说的热闹,但仿佛与其无关。 怪不得都说这位翼王殿下性情怪诞,今日一见,传言还是有可信之处的。沈瑞夹一块鱼肉放到凌犀碗里,想他一个亲王,突然来扬州,不知所谓何事了,一定不是小事。 凌犀闻言,垂下眼帘,专注吃饭。 没想到他歇息三年之后,头一次结交朋友竟交到一个亲王。 沈会长,哎呀,我可把您盼来了。 凌犀瞧见来找沈瑞的人越来越多,大约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而沈瑞却因为自己不肯过去,于是开口劝道,大哥去吧,我自己待在这无事的。 沈瑞看看两边,这次不是在街市,没有拥挤的人群,寻思着倒是出不了什么事,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凌犀颔首应下,等沈瑞和商会的其他人攀谈起来,自己则继续低下头吃饭菜。案角的酒他是一滴未沾,就算不是大哥嘱咐,他也对寿宴上的酒提不起兴趣。 思及此处,他不得不想起那日湖边水榭上饮的桃花酿来。 阁下是凌公子吗? 凌犀闻声抬头,就见三五个年轻男子围过来,每人手中都举着酒杯。 为首的那个笑声朗朗,一看就是劝酒的能手,以前没见过凌公子,头一次见,想来交个朋友,还请公子赏薄面。 说话间,对方手里的酒杯已然空了。 与此同时,主位上百无聊赖的某人抬了眼,将一切收入眼底。 从进入会客厅,他便一刻未停的关注着右侧席上的那个人,之所以未正面打招呼,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怎么跟他解释隐瞒身份的事? 自己隐瞒身份,一是因为皇家身份不宜外泄,二是顾忌凌犀会因这个皇家身份而拒绝他的接近。可瞒过一时,解释起来反倒成难题。 云翼远远看着沈瑞给凌犀夹菜,看着凌犀和自己一样独立于喧闹中,与这里格格不入。本想等宴会后,寻机会同他谈谈,可却因为几个突然围过去的小子把计划都打乱了。 他放下酒盅,周围一圈人立刻噤若寒蝉,均是惴惴不安的望着他,纷纷暗忖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惹到了这位亲王殿下。 徐知府打哈哈道,殿下可是要加菜?下官吩咐底下人去做。 云翼睨他一眼,去请个小贵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12.第十二章 案前的酒杯纹丝未动,凌犀擒着笑意起身,拱手道,今日有幸得见,实属缘分。公子盛情在下心领,请恕在下不胜酒力,抱恙在身,便不回敬了。 他将面子里子都照顾到,说的也都是实情,这些人但凡识点大体都会就此作罢。然而天不遂人愿,偏偏就让他遇上几个不识大体的。 男子听后非但不就坡下,反而劝酒气势更盛,仿佛跟凌犀较上劲,凌公子这就不对了,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我等也没有多灌你,怎么就喝不得了?还是凌公子瞧不上我们几个,不肯赏面子?俗话说的好感情深一口闷,凌公子莫要再推辞了。 旁边几个男子也跟着一同起哄,大有他不喝这杯酒就不走的架势。 凌犀不由暗自叹息,不能给大哥惹事,于是耐心道,公子此言差矣,在下是真心敬重几位,才据实以告,不做欺瞒。几位若是同样尊重在下,何必为难? 男子冷哼一声,凌公子言重了,我们哪里敢为难你,你一出现就把在场所有小姐丫鬟的眼都迷了去,我们若是为难你岂不是要引众怒? 没错,表哥未婚妻打刚才就没看表哥一眼,广看你了。旁边人突然接茬,继而被男子瞪了一眼。 凌犀挑下眉,原因找到了,怪不得专门冲他来。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走到几人跟前,弯腰拜道,凌公子,翼王殿下有请公子上座。 凌犀闻言转头,那人此时请他,莫不是听到这里动静来替他解围的? 其余几个公子哥一听翼王名讳,再闻翼王要请其上座,纷纷噤若寒蝉,方才的胡搅蛮缠统统消失,都不用人赶,一个挨一个灰溜溜的跑走了。 凌犀被带到主位时,云翼刚好抬头,他只看了徐知府一眼,不知怎么的,原本围在云翼身边的众位老爷公子都被徐知府引到别处去了,而主位就剩下他们二人。 云翼拿起自己的酒盅倒上一杯酒递过来,坐。 凌犀坐下以后才想起来自己坐的位子正是寿星本尊的,正当他想要再起身,却被云翼一手轻轻压住肩。 无妨,这酒不烈,可以喝,但只能喝一杯。 凌犀闻了闻手里的酒,与那日的桃花酿不一样,可也是他喜欢的甜味儿,喝下去才发现除了甜味儿,还有点酸味儿。 什么酒? 云翼拿回酒盅,青梅酒,诸如此类的甜酒还有桂花酿、杏子酒,低醇不烈,少喝暖身,适合你。 送去沈府的请帖是他着意让徐知府加上凌犀的名字,为的就是制造契机。知道凌犀会来,他特意让人准备了甜酒,整个宴席上,只有他面前的酒壶装的是青梅酒。 凌犀听后不禁莞尔,他确实喜欢甜的东西,倒是适合他。 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视线飘过来,凌犀抬起头,就见那些坐在近前席上的人们时不时看向主位,与他的目光对上立马慌乱移开,可不一会儿又瞧回来。 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凌犀转头,不假思索道,想。 虽然这里热闹也暖和,有美酒佳肴,但寒暄奉承不是他所喜的,是以常常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但,大哥还在这里。他可是答应大哥要待在原地。 云翼听出他担心何事,只道,无碍,我遣底下人去通知沈公子一声即可,我们只在院中待一会儿,马上回来。 凌犀同他出了会客厅,来到庭院中的一处凉亭里,眼下晚风已然染上暖意,即便是坐上一小会儿也无事了。 凉亭中本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凌犀原想坐哪张都是一样的,可他却看见其中一张凳子上铺了厚厚的席子。 能做如此准备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人,看来他早就想引自己过来,想必是有事要同自己说。 既然人家都准备好了,哪有辜负好意的道理。想着,他便从善如流的坐下了,殿下也坐。 云翼瞧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可觉得凉? 凌犀一愣,随即想起缘由,他怕不是还对自己上次染风寒耿耿于怀。 不凉,天气变暖了,这垫子也暖。 云翼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先说什么呢?骗了人家应该是要道歉的,可自他有记忆以来,就没同谁道过歉了,向来过的都是弱肉强食的日子。 殿下?凌犀见他出神,不禁暗忖,莫不是要说的事太重大,难以开口? 云翼沉默片刻,终究是抬眸看过来,对不起。 这下倒是换成凌犀愣神了。 殿下是为隐瞒身份的事道歉? 见云翼点头,凌犀失笑道,殿下不必道歉,在外行事皇家身份多有不便,一时没有公布,合情合理。 云翼观他神色不像介意的样子,那我们 我们还是朋友,不管殿下是何身份。凌犀说完,思索一下补充道,如果殿下不弃的话。 云翼立即道,怎会。 那便没有问题了。凌犀瞧见这别别扭扭的人总算是肯落座,把手边的点心往中间推推,殿下尝过这桃酥没有?好吃的紧。 石桌上的点心是云翼特意让人准备的,同席子一样,都是按照凌犀的习性、喜好来的。 好。 云翼伸手去取盘中点心,却在下一刻,手中的桃酥如利器般飞出,惊起一片鸦鹊。 霎时,十几个黑衣刺客飞身跃下,寒光凛凛,直奔凉亭而去。 待在这里。 话音刚落,云翼便出了亭子,迎面夺下一个刺客的剑,与其他刺客缠斗在一处。 凌犀坐在亭中未动,目光始终不离云翼左右。一招下来,他便知这些刺客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是云翼对手。 其中一个刺客突然瞧向凉亭中,旋身换了目标,剑锋直冲凌犀,然而他连亭子的边都没碰到就被一剑毙命。 云翼手执长剑,双目凛然,原本想留下他们审问一番,眼下倒是不想留了。 只见宝剑在他手间飞转,所到之处,无人存留。顷刻后,地上倒了一片黑衣刺客的尸.体,只有云翼脚下的刺客还存了口气。 侍卫们匆匆赶到,看到眼前场景,登时跪地领罪。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云翼没心思同他们掰扯,是他自己为了同凌犀说话,才把人都支开的。 把活口压下去审问,这里处理一下。 侍卫头子忙拜道,属下领命! 云翼一转头,瞧见凌犀正要往这边走,随即丢掉长剑,快走几步把人迎住,可有被剑气影响? 凌犀摇摇头,暗道都怪自己上次大病一场,恐怕以后这人定要把自己当成个不能磕碰的瓷娃娃了。 殿下要不要传郎中来检查,看看身上可有伤到? 云翼却气定神闲,不必,我已习惯,都是小事。 凌犀听他这话,不免思索,习惯的是舞刀弄剑,还是习惯了明枪暗箭呢?观其神情,确实像是司空见惯了的。看来这皇亲贵胄虽然尊贵,怕是日子也并不好过。 云翼看看他,抿下唇,他们是冲我来的,叫你白白受惊了。 凌犀笑笑,殿下不必担心我,能看到殿下用剑,这个惊倒是没白受。 凌犀! 他闻声转头,就看见沈瑞朝着自己匆匆赶来,到近前又是一番拧眉打量,可有伤到? 大哥放心,我无事。 这边凌犀还在安抚自家大哥,那边徐知府领着衙役珊珊来迟,跑的脸和肚子上的肉都在颤动,一边跑一边擦汗。好好的寿宴遇刺客,要是翼王殿下在他府上真有好歹,别说乌纱帽,九族的命都没了。 下官该死,下官失职,殿下,殿下您无事吧?来人,传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云翼冷冷的看了一眼,立即闭了嘴。 徐知府确实失察,此事还需徐知府给一个交代。 徐知府点头如捣蒜,下官马上派人查,严查不怠! 沈瑞确定自家弟弟无碍后,脸色稍稍回转,继而对着云翼行礼道,我这便带家弟回府了,望殿下勿见怪。 回府上给凌公子传郎中瞧瞧,以免引起其他病症。云翼点头回应,今日之事,是本王之过,连累凌公子受惊,他日必登门致歉。 素来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在照顾凌犀的事情上竟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 回到沈府后,沈瑞果然要着人去请郎中,凌犀瞧出势头提前拦下,再三表示自己无碍,才打消沈瑞请郎中的念头。 凌犀想起今日遇刺之事,不由凝眉细思。沈瑞见他这副忧思模样,刚安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果然还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凌犀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坐下,大哥,我是在想今日刺杀翼王的人会是什么人。 沈瑞听闻他提起那位翼王殿下,一颗心放回原地,皇家的事,谁能猜的准,里边门道大着了,不是我们这等寻常百姓能管的了的。 虽不接触朝堂,但凌犀看过不少书,正史野史,话本游记,凡是能翻上几眼的他都没放过。 能到刺杀亲王的地步,幕后之人身份定然也不一般,少不了涉及皇权之争。听大哥提起过,云翼还有四个兄弟,即便不是皇子亲自所为,那些兄弟背后的势力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翼王一人得势。而云翼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的目的又是什么? 13.第十三章 翼王遇刺一事被压的干干净净,除去当时在场的知府侍卫,也就他们兄弟二人知晓。其余人全然不知,扬州城还是同往常一般繁华似锦,半分未受影响。 后院卧房中,一颗白字落入棋盘,凌犀狡黠的看向自家大哥,随手收取六颗黑子。 大哥又输了。 沈瑞输了棋局,嘴角却没有下来过,凌犀这棋艺大为见长,真让为兄刮目相看。 凌犀想起与云翼对弈的时候,好像自己同他下过棋以后,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一样,对于棋盘布阵越发融会贯通。 恋耽美 ——(9) 再来一盘。沈瑞输棋输的开心,兴致大涨,不料此时管家神色焦急的跑来,附在沈瑞耳边嘀咕了几句,沈瑞脸上的笑意立马不见了。 大哥?出何事了? 沈瑞转过头,看向凌犀时还要强撑笑颜,殊不知自己笑的有多勉强,有客人来访,请为兄过去。你且自己看会儿书,到点吃药吃饭,为兄得了空就过来再同你下棋。 凌犀看着沈瑞与管家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安。 定是出事了,不然大哥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他听从沈瑞的嘱托,安安静静的待在房中等候,可半天等不来消息,派出去打听情况的阿九也不见人影。 有什么能让大哥变了脸色,除去沈府中人,大概只有生意上的事,莫不是哪庄大生意做赔了? 正当他思索间,阿九终于赶回后院,一进门就慌慌张张的差点把凳子带倒。 不好了,大公子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说是有人告发大公子监守自盗,贪了商会的钱,且数目不小,徐知府派人来传问话。 凌犀闻言,立即起身往外走,阿九想拦不敢拦,只得在后边跟着。 公子,这更深露重的,您去哪啊? 叫管家备车,去徐府。 沈家世代皆任扬州城商会会长之位,历来账目清晰,上下都得信任。不管此次诬陷大哥的是何人,如若不迅速查出真相,沈家的百年清誉即将毁于一旦,到时候作为当家人的沈瑞更是成了家族罪人。 阿九匆匆叫来管家,陪同凌犀一起前往徐府。见马车奔着徐府后.庭院走,阿九不禁奇怪道,公子,奴才听说徐知府现应在前衙门问话,不在后院。 我们不是去找徐知府。 阿九和管家面面相觑,不得要领。 马车在后.庭院侧门停下,凌犀下了车,抬头就见侧门有两个衙役在守卫,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表明自己是谁,谁知他才上阶梯,守门的衙役就将他认出来了。 自凌犀下车开始,两个衙役便互相递眼色,实在是他的相貌太容易记得,谁人不知那日寿宴上被翼王当做座上宾的小贵人。 凌公子,您怎么来了? 凌犀顾不上思索他们为什么识得自己,忙表明自己来意,我有事求见翼王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真不巧,王爷他出府去了,至今未归。 凌犀敛眸,他来的是急了些,没想到赶上翼王不在,但这件事只有找翼王插手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我可不可以在府上等候?那人总会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徐府的人会不会通融。 侍卫们想都没想,马上开门放行,当然没问题,凌公子随小的来。 守门侍卫不仅将他们带进会客厅,还热络的招呼丫鬟上来端茶倒水。三人在厅中稍后,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阿九一边张望一边挠头,翼王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啊? 一旁的管家也是不停措手,坐立不安,不知道大公子那边如何了,现在没消息,怕是被扣下了。如果堂审,不会要用刑吧? 大哥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凌犀放下茶杯,如是说道。 沈家虽不至与知府衙门交好,但也并无仇怨,更没有利益冲突,徐知府没有理由落井下石。用刑谈不上,但牢狱之灾恐怕避免不了。举证查证需要时间,这期间大哥作为嫌疑重大之人,只能暂被押在牢房等候水落石出。 大哥的为人他是清楚的,但要找出幕后黑.手,靠徐知府,大哥在牢里待的时间恐怕短不了。那地方就算好吃好喝,也终究不是好待的。 直至厅正中的炉.鼎已经换上新香,他终于把翼王给等来了。 见过殿下。 云翼几步上前,沈公子的事我已知晓,待会儿我去前衙门问问情况。 见凌犀还要行礼,云翼压下他的手,你我之间无需多礼。他看了看随凌犀来的两人,凌公子不如今晚住在府上,有消息我随时告知于你,省得你来回奔波。 凌犀点点头,虽知大哥必然会无事,但仍旧心急知道情况,就在这确实能第一时间得知近况,有劳殿下。 他嘱托管家回府稳住沈府上下,自己和阿九被云翼安排到西厢房。 公子,您对这好像很熟悉? 凌犀一进门就知道这房子正是他第一次被带回徐府时住的那间。 来过一次,自然熟悉。 阿九替他铺好床,时间很晚了,公子您快到床上睡会儿,别把自己累着。 凌犀往床上一坐,连床头都未靠,我等等消息,应该不会太久。 不出他所料,也就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云翼便折返回来。凌犀浅阖双目只是为养神,一有动静他立马就睁了眼。 殿下,大哥他如何了? 云翼先他一步走过来,也就免去了他起身相迎,事情的经过我已大致了解,现在正加派人手去调查商会款项的去向。至于沈公子,在案子查清前不宜到处走动。我命人在衙门单独准备一个房间,由衙役看守,吃的用的均安排妥当。在此期间,沈公子绝不会受半点损伤,你无需忧心。 凌犀点头,多谢殿下。 云翼居高临下的瞧着他,见人把眼眶都熬红了,不禁皱眉,已经深夜,你身体熬不住,早点歇息吧。 言罢,他扶着凌犀的肩,将人带到床头,拉过被子替他裹上。 夜深还是需要注意。 得知大哥不必入牢,凌犀稍稍安心,方才一直撑着,现在放松下来,一下子被困意席卷。 今日劳烦殿下了,殿下也早点安寝。 我素来睡的晚。凌犀瞧他一眼,继而改口道,好。 虽是嘴上答应,但云翼始终坐在床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凌犀心想这人难道不用睡觉?想着想着自己先撑不住了。 云翼俯身替他掖好被角,一转头,阿九还杵在跟前。 这里有本王,你到外间守着吧。 阿九看看自家主子,再看看翼王,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糊里糊涂的应了声,一步三回头的溜到外间去了。 没有旁人打扰,云翼终于得空能好好看着眼前人。想起初见时,这人活脱脱像是从天而降的小仙童,就是画里的善财童子都不及其灵秀。然而就是如此白白净净、同他一般大的孩童却硬是于险恶中救了他一命。 云翼抬手,将其散在脸侧的发丝别到耳后,当初的小仙童长大了,依旧是谪仙之姿,更是叫人一见难忘。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宁静安稳的感受,也可以说从记事开始,他的周遭皆是险象环生,可在此人身边,他竟能生出片刻安宁之意。云翼一时贪图起这种感受,在房中迟迟不离开。 凌犀醒来时,窗前洒满了细碎的阳光,他刚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边趴着一个人,仔细一瞧,竟是翼王。 他怕把人吵醒,抬起的手落回去,可即便是这样细小的动作还是让云翼立时醒了过来。 你醒了。云翼起身,理了理衣袖,我去让人准备早饭。 殿下怎么趴这睡了? 云翼面不改色道,太困了,来不及回房就在这睡了。 凌犀眨眨眼,明明昨天都不见他有半分倦意。 启禀王爷,徐知府求见,现已恭候多时。 两人相视一眼,云翼扬声道,让他进来。 等他们收拾妥当出来,徐知府已经在外间坐了好一会儿。昨晚翼王殿下亲自过问沈瑞一案,令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重视,整理资料,愣是一宿没睡,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案子有何进展? 徐知府俯身行礼,现在的证据对沈公子很不利,呈上来的沈府流水中,有一笔不小的入账数目,与商会遗失的款项分毫不差。 14.第十四章 凌犀抿了抿唇,看来意图诟陷之人做足了准备,绝不是临时起意。 谁发现款项遗失的?云翼淡淡道。 徐知府赶紧将整理好的案档呈上,是商会里的账房先生,他指认是沈公子授意吞并商会款项,再由他做假账,事后会分给他足够的养老钱。可沈公子过河拆桥,所以他怀恨在心,前来报案,要与沈家同归于尽。 人证物证俱在,换一个嫌查案麻烦的都能直接结案了。 凌犀就站在云翼身侧,云翼能看到的资料他都能看见。证据确实对沈瑞非常不利,除非他们能让证人翻供,或者直接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否则难以在短时间内证明沈家清白。 云翼瞧一眼正陷入沉思的凌犀,直接对徐知府说道,再去查,谁人吞并银款如此明目张胆落人把柄的。就算是要挪进府中,也应该分批挪,岂会和消失的银款数目正好对上。清查沈府近几个月的账本,所有与沈府有生意往来的商人都要查一遍。 是!下官这就去。王爷开口,他一个知府岂敢怠慢。再者,沈瑞管理商会从未出过岔子,且不止一次对官府衙门造福百姓生计有过贡献,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沈府出事。 见徐知府躬着身子就要退下,凌犀赶忙道,徐大人,不知可否让我与大哥见一面? 徐知府犹豫道,这恐怕于理不合他停顿片刻,转头扫过云翼的脸色,顿时改了口,不过见一面还是可以安排的,我这就去安排,等好了通知凌公子。 多谢徐大人。这其中细节怕是要他直接去问沈瑞了,毕竟官府的人问话,双方都可能有保留,不利于推进查案的进度。 待徐知府离开后,云翼命人将早饭端到外间,自己也留下来一起用些。 凌犀面前放着精巧的芙蓉糕和水晶汤包,他却因为想沈瑞的事,只吃了两口便不动筷了,连阿九给他盛的菱粉粥都没有注意到。 可是不合胃口? 凌犀回神,对上云翼疑似关切的眼神,失笑道,不是,很好吃,我只是走神了。 云翼把粥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徐知府会尽快安排,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犀从善如流的拿起勺子,甜粥入喉,不禁多了几分暖意。在府中待这么久,他的食量变小很多。他吃下一个包子已经觉得不饿了,但不好拂了云翼的好意,这才继续喝起粥。 两人正用着饭食,门外忽有侍卫通报,参见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云翼起身,我去去就回。说着,他低眸扫过凌犀手边的粥碗,多吃点。 凌犀点点头当做回应,专注对付手里的甜粥。 房门缓缓开合,云翼转身时,侍卫头子忙俯身行礼。 何事? 侍卫头子看看房门,压低声音,扬州城商会里的商人们得知商会银款被盗,今儿个都上沈府砸门去了,直言要沈府把银款退出来,并且让沈瑞自动卸下会长之职。声势越来越浩大,沈府门前已经围了一圈百姓。 任侍卫头子禀报的如何事态严重,云翼都只是面不改色的听着,待他禀报完才开口,派人守在沈府门前,告诉他们回去等待消息,具体如何由官府衙门定夺,他们的银子一分都少不了。如若还有滋事者,按乱民论处。此事不必再扩散,尽快处理干净。 是! 云翼回到房中时,凌犀手边的粥碗已经空了,他见人回来,特意扬了下碗,就好像在说自己有乖乖听话。 云翼不自觉的扬起唇角,活像在哄骗小孩儿,只喝粥也不行,不如再尝一块芙蓉糕。 凌犀眨眨眼,他是真的吃不下了,就算要恢复饭量,也得循序渐进,哪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云翼瞧他是真的饱了,便没有再劝,去榻上躺会儿,等徐知府过来我喊你。 这人的喂食手段比起自家大哥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吃了睡,睡了吃,他们确定不是在养猪? 不躺了,躺太久了也不好。凌犀瞧向窗外,今日阳光正好,如若殿下无事,不妨和我一起去院子里待会儿。 想来有翼王在,徐知府的消息不会太晚。 也好。 云翼陪他在庭院中漫步,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仅不能着凉,亦不能在日头下久站。所幸在他刚有一点头晕的时候,阳光突然被挡住了,凌犀回头,原来是云翼往前跨了一步。 要不要去长廊上小坐?也可以看到太阳。 凌犀当下就接受了他的提议,怕是再多晒会儿,又要劳烦别人来扶他。 两人在长廊中小待片刻,徐知府便匆匆赶回来了。云翼陪同凌犀一起到了前衙门,但在进房时是让凌犀一个人进去的。 沈瑞背对着房门,脊背挺的笔直,听到房门响,还以为是衙门来人问话,无故蒙冤的愤懑尚未消退,头也未转,只道,大人不是刚问过话,怎的又来? 大哥,是我。 沈瑞豁然转身,见是凌犀,赶忙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是我拜托徐大人来看望大哥。凌犀观沈瑞面色,想来是没有被为难。 胡闹。沈瑞轻斥道,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一片柔软,不是让你在府中等为兄,怎么不听话? 凌犀知道大哥是担心自己身体,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人一同坐于圆桌旁。 大哥蒙冤,我岂能坐视不理?大哥,现在形式对你不利,你可否回忆起最近与何人有过生意往来,是数额不小的那种。 沈瑞仔细回忆一番,近期最大的生意,当属与于老爷的那批玉石生意。买家从徐州过来,和于老板有过生意往来,但于家没有足够的玉石,便作为中间人来牵线搭桥,赚中间差价。这桩生意从开春时就在谈,对方要的玉石量很大,故而一时未达成一致。前些日子终于开辟出新的玉石来源,谈成了,成交价应该是两千多两纹银。 一从房中出来,凌犀未做耽搁,转头就去前堂,方才云翼说会在前堂等他。他到时,果然云翼和徐知府都在。他将与大哥的谈话尽数告知,不多会儿功夫,派去传于老爷问话的人已经折返回来。凌犀和云翼躲在后堂旁听,堂前只留下徐知府一人。 恋耽美 ——(10) 于老爷进门后恭恭敬敬的朝着徐知府行了一礼,大人,您找于某是有何事啊? 徐知府板着个脸,自从案子开始,他就没合眼,此时怨念聚的更盛,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七日前,你可是与沈府做过一笔玉石生意? 于老板抬起头惊讶道,于某不知大人在说什么?什么玉石生意?沈府的生意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凑上前的。 徐知府再拍惊堂木,你引荐徐州来的商人同沈瑞认识,促成玉石生意,可有其事?本官要实话。 于老爷登时就跪下了,大人明鉴,真的没有什么玉石生意。如果有的话,小人何故推脱呢,什么徐州商人,小人一概不知啊。 凌犀在珠帘后听着,渐渐凝眉,他倒是没料到这于老板连生意的事都撇的干干净净,想来那个徐州商人早已经离开扬州了,无对证,只凭其一张嘴。 徐知府足足问了半个时辰,都未能从于老爷嘴里套出一丁点蛛丝马迹。在此期间,悄悄派去查找徐州商人的衙役回来禀报,近两月内根本没有从徐州来的生意人。 看来从于老爷这着手已经行不通了,凌犀想起指认沈瑞的账房先生,或许证人翻供是目前最快的法子。 徐知府听他的意思,摇摇头,账房先生已经审问过很多次,他一口咬定是沈公子交代他做假账,再问还是一样的。 凌犀却不这样认为,如果说于老板可能觊觎会长之位做此陷害,账房先生与沈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平日里还多得沈瑞照顾,为何会听于老爷指使,单纯为了钱财?可他此行做假证,就算成功,自己也会有牢狱之灾,给的赏钱又由何人去享? 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于老爷对他有恩,他为了报恩刀山火海都下得。二是他有把柄在于老爷手上,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账房先生在扬州城可有家人? 徐知府摸着下巴思索,他是当地人,府衙有调查过他的家室,家中尚有妻子和一儿一女。 不待凌犀再言,云翼突然开口,派人把账房先生的家里人请到衙门。 徐知府来回看看两人,忙道,是,下官马上安排。言罢,提着官服下摆匆匆出了前堂。 堂中仅余下他们二人,云翼眸中露出一点柔色,你想到什么了? 凌犀转头,眨巴下眼睛,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 15.第十五章 以目前的形式和于老爷的行事作风,账房先生为其卖命很可能是因为后者,也是唯一能逼迫账房先生就范的筹码。 兴许是受到凌犀的感染,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露出一抹笑意,温暖恬静,令人如沐春风。 云翼也不禁多了几分笑容,凌公子虽不接触朝堂事,却有颗七窍玲珑心,查案倒是一把好手,有为官的潜质。 凌犀连连摇头,殿下谬赞,我不过是突然想到罢了。入朝为官这等事我是从来未想过的。 云翼听他话中有话,不经意间追问一句,凌公子好像不喜朝堂之事? 凌犀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本身倒对朝堂无喜恶,但他的娘亲似乎对朝堂之事颇为敏感,也在潜移默化中不让他接触。 娘亲生前说过,只望我平安喜乐,朝堂之地,多事之秋,面上看着光鲜亮丽,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命搭进去。凌犀回忆起童年时光,不由笑得更加温柔,殿下见笑了。 云翼闻言却认真道,令堂是有见解之人。 凌犀提起娘亲,忍不住就会多说上两句,是啊,娘亲她多识江湖朋友,见识宽广,不仅有江湖儿女的豪情,也有大家闺秀的才情。 他自懂事起,家中就只有娘亲和姥姥相伴,娘亲从未提起过父亲,直到她临终前,才将父亲的名讳和生平简单告知。得知父亲死因后,凌犀想这大概也就是娘亲为何不愿让他入朝堂的缘由了。 寻找账房先生家人的衙役已然派出府,明面上由衙役出动,暗地里云翼遣了自己的侍卫去探查。账房先生的家人果然下落不明,衙役百寻无果,唯有一线希望寄托在云翼手下。 凌犀依旧住在徐府中静候佳音,在此期间他让阿九打听沈府近况,按理说沈瑞被捕之事一出,那些商会老板怎么可能还坐的住,势必要到府中大闹。可据阿九回禀,沈府近几日无甚大事,一切如常。 安心之余,凌犀不由感叹,那些商会老板可真沉得住气,不愧是做大生意的。 公子,奴才把书放案上了,您要是想看了随时都能看。 凌犀抬眸,就见阿九抱了一摞书进来,哪里来的书? 阿九把书码整齐,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是翼王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怕您在府中闷,知道您平日看书消遣,就从徐府上借了一些。 凌犀走到案前,随意翻看两本,一本治国策,一本兵法。再往下看,还有诗集曲赋。到最下边露出一角与其他不同的册子,凌犀抽出来一瞧,登时乐了。 知府衙门里还有武林野史呢。 在沈府的日子,他为了打发时间确实不挑,什么书都看,上到治国□□,下到坊间话本,只要到他手里的他都看了。 午间您小憩的时候,翼王殿下来过,看您在休息,没让奴才吵您。阿九如今提到翼王殿下,不似刚开始那么怵头了。特别是看到他对自家公子百般照顾,心中已经认定翼王一定是个大好人。 没想到这位翼王看似一点都不平易近人,可心思如此细腻周到。兴许他本就是如此心细温柔的人,只不过因为身处皇室,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才不得不把自己包裹起来。 下次翼王殿下再来,不管我醒着睡着,都告诉我。 阿九笑嘻嘻应声,好嘞。 话音刚落,凌犀便听见外间动静,他率先绕出屏风,果然瞧见刚进门的云翼。 殿下。 云翼手上拿着一封信,信口是破过的,上来就交到他手中。 账房先生的家人已经找到了,你所猜不错,他们确实在于老板手上。如今人已带到知府衙门,和账房先生见了面。 凌犀大致扫了一遍信件,上面写着的是账房先生的口供以及他亲自按的手印,眼下有了翻供,大哥的清白终于得以证明。 见他面露欣喜,云翼又道,来自徐州的生意人已经找到了。 凌犀一愣,他还没走?不是说没有从徐州来的商人? 确实不是徐州来的,那人就是于老板花钱雇来演戏的,只为了坑沈家。于老板早就有意要夺会长之位,奈何无从着手便出此下策。说着,云翼拿出另一份供词,还有在彩灯节上的事,也是他所为。 凌犀瞧一遍供词,暗暗称奇,原来彩灯节上被喷火表演吓到的人群是于老板买来的,为的是让他和沈府的人走散,好绑.架他威胁沈瑞让出会长之位,没想到出了岔子。 此人用心歹毒,现已抓捕归案。 凌犀抬头,大哥可以恢复自由了? 云翼点头,当然。 他们正说着,另一边,沈瑞由徐知府亲自陪同已经到了门外。 凌犀! 凌犀想要迎上去,沈瑞见状赶紧快跑几步,你别跑,为兄好着了,什么事都没有。 大哥受委屈了。 沈瑞是沈老爷唯一的孩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他也争气,样样优秀,何曾受过这等糟心事。 不委屈,有凌犀替为兄奔波,为兄怎会还觉得委屈?沈瑞转向云翼,拱手行礼道,此次多谢翼王殿下出手相助,沈某以往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云翼看一眼凌犀,只道,沈公子不必如此,本王从未放在心上。 沈瑞却不肯作罢,执意要向翼王道歉,大恩不言谢,改日若殿下得了空,可莅临沈府,沈某自当设宴款待,以答谢殿下恩情。 云翼难得客套两句,小做推拒,最后还是答应了。 沈府一朝洗冤,沈瑞还是原来的会长,那些曾经来府上闹事要过钱的老爷们仿佛自动把往事掀了篇儿,依旧围着沈瑞转,极尽奉承之能事。 凌犀随沈瑞回到府中,回去后才发现书案上的那些书不知怎的也跟他一起搬回来了。他本想叫人送回去,可护送的侍卫却坚持称翼王交代过,书送给他,除非翼王亲自来,否则谁也不准把书接回去。 他寻思着大哥邀请过云翼做客,反正早晚得来,等其来时再还不迟。 于是这几日,他是书不离手,手不离书,倒是少了几分出府的心思。 书再好看,也不能一直看,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凌犀失笑,放下书册,乖乖喝药。 大哥如何突然转变了态度,就因为翼王殿下此次鼎力相助?凌犀了解自家大哥,他家大哥除去做生意,其他事情上多是直来直往,若是认定一人合自己意,就会掏心掏肺对那人好。若是觉得一人不顺眼,管他是谁,也绝不轻易妥协。 沈瑞听出自家弟弟的调侃之意,神色却显得严肃认真,他是王爷,位高权重,得罪他自然没有我们的好。再者他看看凌犀,若他是真心与你交好,未尝不是一把好的保护伞。 凌犀虽然生在小镇,长在乡间,如今辗转到了沈府。他比凌犀年长几岁,早就在父亲口中知晓其身世,虽说现在人还待在沈府,可万一有朝一日留不住了呢?到时候沈府的手可能就伸不了那么长,谁来护其周全? 他原观云翼不是良选,是因为他看不透此人,不知此人何意。如今那人堂堂一个王爷,愿意为凌犀化干戈为玉帛,救下曾经多有冒犯的自己,可见凌犀在这位翼王殿下心中确实是有份量的。 凌犀眨眨眼,见沈瑞看自己的眼神愈发像是一个送子远赴的老父亲,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无事。沈瑞抿唇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头,为兄只是想,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你就长大成人了。 凌犀狐疑的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大哥奇怪的紧,好像他马上就要成家立业,远走他乡了。 正当他纳闷儿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相继出了屋子。 只见管家来回踱步,他面前站着阿九,还有一个陌生都女子,那女子双手紧紧揪住衣裙,似乎很是紧张。 阿九啊,你怎么就带个外人进府了?就算你看她可怜,大不了给点银子。大公子交代过,府中不收来历不明之人。 阿九挠了挠头,可她都饿晕在门口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还有管家您看,她一个柔弱姑娘,给了她银子,怕是也要被人抢了去。不如您格外通融一下,留下她,在府里当个扫地丫鬟也好。 管家叹声气,不是我老顽固,不知可怜别人,实在是大公子有交代过。姑娘啊,要不我给你包点衣物干粮,再给你介绍个帮工的去处。 阿九一抬头,赫然瞧见凌犀二人,立马跑过来,公子,我们可不可以收留这位姑娘?她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怪可怜的。公子您不是常说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凌犀越过他瞧向那位年轻姑娘,见她身上的衣衫褴褛,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唯有露出的脸和手虽然附有淤泥,但依旧遮掩不住清秀之姿。 此人看着不像是常年流落在外的乞儿,倒像是家道中落的小姐。 16.第十六章 女子偷偷往兄弟二人的方向瞧,双手将衣裙捏的更紧,对上凌犀探究的目光,愣怔片刻,随即慌忙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凌犀见她如此紧张,放轻声调问道,姑娘,你从哪来?为何会独身一人? 女子低着头迟迟不肯说话,等了半晌犹不见回应,沈瑞皱眉道,姑娘,我们是正经人家,不会欺负你,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是啊,姑娘,你快说,都说清楚了就可以有地方落脚了。 在阿九的劝解下,女子终于开了口,我是,是从外地来的,路上遇见土.匪,父母都被土.匪害死了,盘缠也没有了。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求能有个落脚地方足矣。 凌犀打量着女子,若有所思。 阿九和管家看着女子,均露出同情之意,可他们到底要听主子的,于是都望向凌犀二人,听候安排。 大哥,我们留下她吧。 沈瑞诧异的看凌犀一眼,继而应道,既然小公子发话了,就留下吧,给她找身干净衣服,领到后院邓婆子那分差事。 女子俯身冲着二人行礼,自始至终再未抬头,随后便跟着管家他们去了。 等人走远,沈瑞才问起,这女子的说辞过于简单,漏洞百出,你为何要留下她? 凌犀眨了眨眼,眸里透着一丝狡黠,她身上有故事,而且我觉得她不是个坏人。 透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许多问题,即便伪装得再深也能寻出端倪。他自问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惟有在翼王殿下那出了点岔子,比如这位殿下偶尔盯着自己的目光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阿九跟去安置女子后便回来复命,那陌生女子自称小翠,梳洗一番后倒是与府中的俏丽丫鬟们看不出太多区别。因为沈瑞交代过,不可让她接触重要的差事,特别是关于凌犀的,故而邓婆子只分了些杂活给她。 接连几日,府中一切如常,府里的人已经快要忘记这档子小插曲了,沈府家大业大,谁还会时时记得一个新来的丫鬟。 公子,您已经在院中待了好一会儿了,要是等会儿大公子回来看见您还在院子里,定是要怨我们的。小仲紧跟在凌犀身后,寸步不离,生怕一眨眼把人跟丢了。 凌犀近来身体恢复的不错,看外面天气好便忍不住出来走走。他从后院厢房走到后门,竟还不觉得累,不得不承认翼王派人送来的补品功效确实不一般。 放心,大哥不会怪罪你的,再待片刻我们就回屋子。凌犀忽闻异声,侧耳道,你听,是不是有猫叫? 小仲抻长脖子仔细听,好像是,从柴房那传过来的。 凌犀寻着声音过去,果然看见柴房门开了一道缝隙,他轻步走近,透过门缝瞧见里面的景象。 一女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些吃的,正在喂跟前的一只猫。 恋耽美 ——(11) 小仲跟着看过来,府里怎么会有猫? 女子豁然转头,惊惧中把手里的吃食藏到身后。 凌犀推门进去,看到地上那只花猫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察觉到有人进来,一瘸一拐的往柴垛后面躲。 我吓到你了?凌犀认出女子就是那日进府的小翠,这是你买的猫吗? 小翠低着头,怯生生道,公子恕罪,猫是奴婢前两日雨天时候捡来的,奴婢看它可怜才留它几天。如果公子不喜欢猫,奴婢马上让它走。 凌犀失笑,我何时说过不喜欢猫?既然捡了,便留在府里,你以后就照顾它吧。 小翠抬头,像是惊讶于自己听到的,看着凌犀发了会儿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公子,该到喝药的时辰了。 凌犀瞧一眼身后的小尾巴,回来冲小翠点点头,随即转身出了柴房。 喝药为大,就算大哥不盯着他,还有一众人提醒他,索性药不苦了之后,他喝药也变得容易许多。 公子。 凌犀抬眼,看阿九一身风尘仆仆的,不由笑着轻斥,背着你家公子我去哪玩了? 阿九嘿嘿笑两声,老老实实过来倒水讨好,奴才是出门帮老李头推车去了,可不是去玩,而且啊奴才还听见一件事。 凌犀表面上说他,其实心里也愿意听听坊间传闻,打发时间的事多一件是一件。 在茶馆听的? 阿九摆摆手,可不是听说书先生讲的,奴才是听街边卖面人儿的商贩说的。城东杨家一夕之间,上下三十七口被灭门,这事知府衙门压着,可事情太大了,少不了走漏风声。百姓们不敢明面上传,但背地里还是会说。 凌犀听着听着凝了眸子,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如此罪大恶极之事,许是他在府中养病,旁人也不同他说这些,专挑有趣的好玩的给他讲。 衙门有动作了? 阿九努力回想,好像是有人击鼓鸣冤,说是见到过凶.手,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这样灭门的手笔,如果不是仇杀,就是为了争夺某种东西,例如家传宝物。若是有人撞见凶.手,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云翼答应大哥他日赴宴,却迟迟未登门,是不是也是因为此事? 阿九瞧见自家公子凝眉出神,忙拍拍自己的嘴巴,都怪奴才,没事同您说这档子凶恶事做什么,还让您费神。 正当这时,送还药碗的小仲去而复返,一溜小跑,似是有急事禀报。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现在会客厅,大公子请您过去。 难不成真是想起谁谁就到? 凌犀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 他自己待在房中多是着里衣,靠在床头,盖着被子,顶多再披件外袍。现下贵客登门,他少不得要整理一番。 等他到了会客厅,云翼和沈瑞二人相对而坐,似乎是等候许久。桌案上摆着两壶酒,却不见一道菜。 殿下。 抬眸瞧见凌犀进门,云翼略一点头,继而对着沈瑞说道,可以上菜了。 原来是在等他啊。 凌犀坐在两人中间,他看那两人跟前都有酒盅,唯独他这没有。菜肴一道接着一道往上端,不一会儿功夫便摆满一桌。 从菜品上看就可见宴席之郑重,八宝鸭,凤尾鱼翅,金丝酥雀,多的是诸如此类的荤菜。 舍下简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沈瑞端起酒盅,先干为敬。 云翼随后饮下,沈公子客气。 凌犀看看自己跟前,只有一碗鱼汤,难道让他以汤代酒? 凌犀,先喝几口冰糖山楂粥,开胃的。沈瑞盛出一碗放到他面前,就连汤匙也放到特定的位置。 云翼目光流转,随即夹了几筷子清蒸鱼肉放到他碗里,这个清淡,可以多吃。 凌犀左右看看,无奈笑道,殿下和大哥不必只顾我。 往常只要是两兄弟同桌用饭,沈瑞都必定要记着凌犀先吃,替他布菜加菜已经成了习惯。眼下见此情形,沈瑞抿唇笑了笑,将这照顾人的差事不动声色的让给了对面的翼王殿下。 而云翼做起这事倒像是手到擒来,娴熟的很,根本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 可能是之前习惯了某人亲手喂药,如今这人亲手夹菜,凌犀也没有感到不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识得多年的故交。 凌犀吃的差不多了,见云翼还要夹菜,话锋一转,我听说了杨家的案子。可有眉目? 云翼终于停下夹菜的行径,昨日有人击鼓,称自己知道内情,并且撞见了凶.手。衙门画师根据他所述画下疑犯画像,徐知府正派人张贴缉拿告示。 凌犀挑下眉,这证人不止撞见凶.案现场,还知道内情? 内情是如何的? 换一个人问这问题,云翼说不定就将人抓回去当成可疑人士了,但这话是凌犀问出来的,他当然是知无不言。 此人称灭门杨家的凶.手是杨家独子的未婚妻周雨。杨家独子身患残疾,没有名门小姐愿意下嫁,于是让人找了一个无父无母的贫家女。周雨在杨府住了一月有余,如果不是出此祸事,再过几日就是杨家娶亲的日子。 凌犀思索着,也就是说,这位证人的意思是周雨不愿意嫁给杨家公子所以灭了杨家满门? 云翼见他不动碗里的菜了,随后把手边的糕点推过去,按照供词,周雨先收了杨家给的钱,安葬父亲,然后和城里的一个铁匠暗通款曲,合计下毒灭了杨家,妄图夺取杨家财产,和情郎远走高飞。 还有此等事? 凌犀拿起一块酥酪,那铁匠呢? 铁匠已经身死家中。 凌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沉思,除去击鼓鸣冤的那个证人,其他都是死无对证。 何人在此?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起身出了房门。 云翼看一眼守门侍卫,出何事了? 回殿下,方才有人朝着这里窥探,属下发现后,那人就跑了,要不要属下去追? 云翼才要开口,凌犀眼波流转间已经有了猜想,他一把抓住云翼的衣袖,我好像有点头晕。 17.第十七章 就在所有人都被凌犀引去注意力的间隙,那道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了。 侍卫再三请示道,殿下,属下现在追还能追的上。 而此刻的云翼垂眸瞧一眼凌犀拉住自己的手,再抬眸盯人。 怎么会头晕?为兄去请郎中。沈瑞扶住凌犀,满脸担忧。 凌犀依旧抓着云翼的衣袖不放,一双眸子望着云翼,话却是对沈瑞说的,大哥不必忧心,我回房休息片刻就好。 我扶你回去。言罢,云翼环住他的肩膀,将人带进自己怀里,说是搀扶,实际几乎是半扶半抱了。 侍卫杵在原地,愣愣的盯着几人远去,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方才追他还有把握,这会儿恐怕连一根头发丝都落不下了。想他们王爷何时在什么事情上犹豫过,今日真是见了鬼了。 扶人的差事由云翼夺去,沈瑞在外踱着步子,忧心不已,最后还是叫了郎中来,听闻没有大碍才彻底放下心。 云翼合上房门,转身回到床畔,见他气色如常,才开口道,凌公子是在护着什么人吗? 凌犀低头浅笑,我就知道糊弄不了殿下。 但是他拦下云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件事终究是需要云翼去处理的,左右要向其坦白。 想来他拖住人的伎俩十分拙劣,但他却莫名笃定一定有效。 一听真有这么个人,云翼登时蹙起眉,除了沈家的人,谁还有这么大能耐,让眼前人放在心上?还为其打掩护? 我只是觉得杨府灭门一案事有蹊跷,突然出现的证人也有诸多疑点。殿下不觉得吗?也许徐知府可能会被糊弄过去,但云翼一定不会。 确实疑点颇多,证人现被留在衙门,待水落石出再放其归家。 这时,阿九突然敲门进来,见到云翼也在赶忙行礼,参见翼王殿下,公子,您让奴才时刻关注小翠的去向,奴才方才见她想要从后门出府,已经将她拦下。 凌犀点点头,好,你将她带过来。 云翼听到名字,眉头皱的更深,直到阿九把人带进来,他亲眼看到小翠时,眼神已经变得近乎冷冽。 小翠刚一抬头,就被云翼吓一哆嗦,继而把头埋的更低。 你不要害怕,殿下是好人,是来帮你的。凌犀轻声道,小翠,或者我该称呼你周雨姑娘。 周雨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继而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求求公子,不要送我去坐.牢。 凌犀本不想把人吓到,可还是难以避免的吓到了,他几不可闻的叹声气,周姑娘,你先起来,如果我要送你去牢房,方才怎会帮你打掩护?又怎会私下叫你来? 得知有人在前院偷看时,凌犀已然猜到是她,若是当场抓了人,势必要兴师动众带人回衙门,如果找不出别的证据,周雨的处境会很危险。可若是将人私下交给云翼,待水落石出时再让她出面更为稳妥。 周雨逐渐被凌犀说动,虽未起身,但好在已经肯抬头说话。即便她得知坐在凌犀身边的人是亲王,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惊恐。自误打误撞进了沈府,得沈府收留,第一眼见到凌犀时,她就直觉这个神仙般的小公子能救她。就算这位亲王殿下再如何令人望而生畏,在凌公子身边都仿佛有一丝收敛。 杨家大公子是个好人,虽然我不曾对他生情,答应嫁给他也是为了安葬父亲,但我绝对没有害他的心思。 云翼静静听她讲述前后经过,与击鼓鸣冤的证人证词出入甚大。当下没有第三个人证明他们谁说的才是真,可谓是死无对证。 你知道胡铁匠吗? 周雨连连摇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铁匠,请王爷明察!我亦不知自己是如何逃过一劫的,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杨府起了大火,尸.骸遍地,我好不容易才从火海中逃出来。 如今城里恐怕已经张贴了缉拿告示,周姑娘继续待在沈府实属不妥,殿下,不如先将她安置在别处,再慢慢探查。凌犀起来想去,只有这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云翼点头应下,人在我这,你放心。若她是冤枉的,定然保她安然无恙。 凌犀莞尔道,我自然信得过殿下。 他没有追问云翼会把人安置在哪,他相信他会处理的很好,用不着自己再操心。 通缉令依旧张贴在街市上,百姓们再也打听不到关于案情的进展消息,剩下的也只有坊间的各种猜测。凌犀早已经吩咐下去,令沈府上下守口如瓶,抹去了周雨在沈府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沈瑞近日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完成了一桩大生意后,难得有空闲可以多些时间陪伴凌犀。 听总去茶馆听书的阿九说,茶馆里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堪称一绝,自他来了以后,茶馆的生意较往日更好了。 每每阿九欢天喜地的转述说书段子时,凌犀都会面带笑容安静的听着。沈瑞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终于有一日,他安排好一切,带凌犀去了茶馆。 沈家预订的雅间自然是精挑细选的最佳位置。兄弟两人一进去,茶水、糕点立马送上桌。 凌犀瞧了瞧楼下,他们坐的位置刚好对着说书台子。此时,一位白胡子老翁走上台,往那案后一坐,底下的茶客瞬间安静。 醒木拍响,老翁开口道,今日我们来说说三年前的武林大劫,幽冥谷被灭,宝藏图遗失。 茶客们鼓掌叫好,老翁兴冲冲开讲。凌犀手上一顿,抬起眸子。 老翁捋一把胡须,摇头晃脑,娓娓道来,话说景瑞年间,武林突生浩劫,幽冥谷谷主不知从哪得来一张宝藏图。据传言,这宝藏图是异族留下来的,藏有堪比半壁江山的宝物,得之便能富可敌国。如若叫哪方势力得了去,自立为王也指日可待。但宝藏图只有一小部分,幽冥谷为寻其余的宝藏图,到处造下杀孽,无恶不作。 说着说着,老翁端起茶杯细细品起来。 下面的茶客正听到兴头上,老翁却突然停顿,吊足了台底下人们的胃口。 终于有人忍不住朝着台上问道,武林正道就没有人能制住这个幽冥谷谷主? 老翁放下茶杯,笑着摇头,幽冥谷谷主功法深厚,岂是一般人能左右的?再者说,幽冥谷可不是光明正大之辈,惯常使用暗器和一些下三滥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武林中人不是没有同仇敌忾,可头一次攻打冥谷伤亡惨重,武林盟主重伤身亡,再之后便没有人敢轻易对上幽冥谷了。 底下又有人道,那幽冥谷是怎么灭的? 诶,这正是老朽接下来要讲的地方。老翁卖了半天关子,不紧不慢的继续讲,就在三年前,一位白衣少侠凭空出世,此人头戴斗笠,神秘异常,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但其手上的灵渊剑一出,几乎无人能敌。此人单枪匹马闯入武林浩劫,与幽冥谷谷主决战于不归山。经过四天三夜的厮.杀,谷主死于白衣少侠剑下,幽冥谷群龙无首,被武林其他门派一举歼灭。后来那名少侠再也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幽冥谷手中的那张藏宝图也没了踪迹。 有茶馆常客问道,先生,为何今日会讲起这段? 老翁意味深长的笑笑,自然是因为近日扬州城杨家被灭门一事,有传言道,杨家有个传家宝,正是其中一块宝藏图。杨家被祸事到底缘由如何,其中门道多了去了。我们言归正传,关于之后,那位白衣少侠是何去向,坊间传言无数,单老朽知道的就有不下十种版本,到底是都是什么版本呢? 老翁一拍醒木,请听下回分解。说罢,也不管台底下怨声载道,自己慢悠悠的走回台下去了。 沈瑞悄悄看向凌犀,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知道的还挺多。 凌犀笑而不语,继续品手里的茶。 说书人才退下,后面紧跟着上来一个唱曲的姑娘,还不等人们鼓掌欢迎,忽然闯进来一群人,将茶楼团团围住。 恋耽美 ——(12) 姑娘抱着琵琶退到角落里,百姓们纷纷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做出头鸟。 凌犀瞧见他们的侍卫着装,再看为首之人正是翼王身边的人,不由一愣。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将一名男子从茶桌上揪下来按在地上,引得周遭百姓惊叫连连。 头儿,凶.犯已经擒住。 男子挣扎着要抬头,却被侍卫踩的死死的。 什么凶.犯,你们是谁?光天化日居然捏造事实诬陷良民! 良民? 话音刚落,凌犀随着声音往门口看去,果然瞧见有道影子逆着光线而来,余晖渐渐自他身上褪去,显露出真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翼王。 18.第十八章 云翼走到男子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莫要侮.辱良民这个词了。 说话期间,侍卫取来麻绳,像屠.宰场捆猪一样将男子五花大绑。 侍卫头子立于云翼身侧,扬声道,此人赵良,杨府家丁,实际为杨家老爷的私生子,因对杨老爷和杨公子心怀怨恨,勾结匪人残害杨府上下。为继承杨家财产,雇人做假证,嫁祸周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自事发,坊间流言无数,各种猜测都有,就是没有人想到其中还有私生子的事。 男子剧烈的挣扎着,你们有什么证据!造谣全凭一张嘴吗! 侍卫头子将他单手提起来,丢给后面的侍卫,你雇来的假证人已经尽数招供,有什么话衙门里说吧,带走! 侍卫包围茶馆只为抓人,现在人抓住了,他们自然也就撤出了茶馆。云翼抬头往二楼雅间望去,正好看见往下探头的凌犀。 他方才在茶馆门口瞧见沈府马车,心中便有了计较,本以为是沈瑞在此约人谈生意,不想凌犀也同在此处。 一场风波过后,唱曲姑娘抱着琵笆重新上台,茶馆里再次被丝竹管弦之声环绕。茶客们从惊吓中缓过来,照常品茶听曲,顺便谈起方才的事端。 凌犀在上面瞧着,眼见侍卫们离开,云翼却只身上了楼。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云翼便在小二的引领下进到雅间。 凌犀:殿下。 云翼略一点头,对沈瑞亦是如此。 殿下快坐,我方才见到一个生意伙伴,刚好去同他打声招呼,你们先聊。说罢,沈瑞便掀开珠帘出去了。 四目相对,云翼没了刚才捉拿犯人时的架势,说话也刻意放轻了声调,扰了凌公子雅兴。如果知道凌犀今日来茶馆,他便把抓人的日子错后一些了。 殿下办的是正事,谈何打扰。凌犀示意他入座,不知那证人是如何突然招供的? 云翼坐到方才沈瑞的位置上,对上凌犀好奇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许是他良心发现,自己说了实话。只不过是一些必要的审问手段,不必让眼前人知晓。 凌犀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在哄骗三岁小孩,倒也没同他计较。 周姑娘如何了? 云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他自认言必行行必果,尤其是答应凌犀的事,他必定会做到。 等案子结束,我会命人妥善安置她。她没有亲人,没有住处,便给她置办一处小宅院,给她些银两,如有需要再给她介绍一份差事或者盘个店铺,做以后营生。 凌犀闻言笑道,殿下安排着实周全。他顿了顿,眸光一闪,说书先生是殿下安排的吧? 恰逢杨家灭门一事,旁人讨论都是私下,没有一个说书先生敢在台上提及。谁给他的胆子,可想而知。 云翼丝毫不意外凌犀会猜出来,大方承认,是,为了引他出来特意安排的。 先让赵良放松警惕,再以他感兴趣的话题诱他出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良以为自己深谙此道,但架不住想要捉他的人比他更高一筹。 凌犀命小二添置新茶杯,重新沏了一壶好茶,待茶上桌,他先替云翼倒了一杯,殿下请。 云翼从善如流的接过茶杯,你是来听书的? 凌犀抬眼看向云翼,是啊,我听闻这位说书先生备受欢迎,就想过来瞧瞧。书讲的是不错,只不过,杨家有藏宝图的事此前从未听闻,这位说书先生到底从何知晓的? 我告诉他的。 凌犀没料到对方回答如此直接,还以为他会顾左右而言他的糊弄过去。 殿下此次来扬州也是为找宝藏图? 自知道云翼身份,他便猜测到其来扬州定然是有要事,如今联想到一起,十有八九是为了宝藏图。云翼知道宝藏图在杨家,却比别人知道的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从武林门派,到皇族朝臣,都对宝藏图虎视眈眈。为了这富可敌国的机会,身遭横祸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任他如何看,云翼都不像是为了财而兴师动众的人,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云翼放下茶杯,同他探究的目光对上,如果我说是呢? 见对面人并不想提起真实缘由,凌犀不再追问。为友者,善于倾听,若是友人有苦衷不愿意说,那便等其想说再提罢。 他用自己杯子碰了一下云翼手边的茶杯,祝殿下得偿所愿。 云翼移开视线,重新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他本可以将实情告知,但他又不想把凌犀牵扯其中。他也可以矢口否认,可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如果凌犀知道最真实的他会如何,最终还是理智占据高位。 他原以为再也寻不回故人,没想到竟有朝一日他乡遇故知。他怎忍心用这人冒风险? 茶馆分别之后,凌犀总能从阿九口中听见关于杨府灭门案的新进展。公堂审问,举证定罪,一切顺理成章。而周雨姑娘也如云翼所言,被安置了一处宅院,以开胭脂铺子为生。 凌犀偶尔回想起那日在茶馆中,云翼看自己的眼神,对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两人除了案子,再没有提及其他。 院子里响起耍剑的声音,整齐划一分毫不差。侍卫们见到凌犀出来,练的更加卖力,以至于个个出了一头汗,手中长剑却挥舞不停。 凌犀瞧他们练剑,莫名又想起之前云翼在房中施展的那几招。 如果自己身体如常,定是忍不住要与他切磋一番的,只可惜如今只能饱饱眼福了。 公子,起风了,我们回房吧。小仲在后面提醒道。 总归他的身体比起头两年大有进步,起码可以出门看侍卫们练剑了。放在卧床的那些日子里,能听见个响动就算是幸事。 凌犀回到房中,刚抓起笔来写了几个字,紧接着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奇怪的是脚步声并未对着房门,而是到窗前停住。 凌公子。 凌犀闻声微愣,继而走到窗边,殿下? 是我。 这人怎么不爱走正门,独独对窗子情有独钟? 殿下何不进来? 窗外人沉默片刻,我是来同凌公子告别的。 殿下要回京城了? 凌犀突然想起来,窗外之人毕竟是皇室,他来此地有其目的,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只是自己大病初愈,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现在又要分隔两地了,忽生一丝伤感。 是,两日后启程。 这么急?凌犀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云翼来同自己道别,不如在今日替他践行,殿下不妨留在沈府用饭。 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今日来是与凌公子说一声。若今后有机会,定当邀请凌公子去京中做客。 连践行的时间都没有,想来是有急事。 说定了。 沉了沉,窗外传来回音,如此,后会有期。 脚步声渐行渐远,凌犀推开窗子,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出院门前的背影。 回到知府衙门,云翼带着一众侍卫直接去了牢房。铁链悉悉索索的被牢头撤下,云翼缓步走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 刑架上绑着一个男人,此人耷拉着脑袋,身上没有一处完好。 侍卫头子收起铁鞭,颔首道,殿下。 云翼瞧也未瞧刑架上的男人,问出来了? 宝藏图已经被匪人带走,那伙人的去向不明。 云翼原也没指望赵良这个蠢货能知晓那帮人的去向,只不过要再次确认宝藏图确实已经被人拿走。 告诉徐知府,此人无用了,让他寻时间处置了吧。言罢,云翼转身便走。 侍卫头子紧随其后,他跟在云翼身旁多年,虽不至于能知道其心中所想,但到底还是能猜出自家殿下高兴还是不高兴。 比如,殿下每次看到凌公子时,周身都显露出一份宁静祥和,而眼下却是气场冷冽,除去宝藏图被人捷足先登的缘故外,他大胆猜想,应该与凌公子脱不开关系。 殿下,您若是舍不得凌公子,可以带其回京。咱王府上地方多的是,还留不住一个凌公子做客吗?侍卫头子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这也算是他头一次说僭越的话,他能如此大胆的原因,也是因为有凌公子在的日子里,他家殿下似乎多了不少人情味儿。 云翼忽然停住脚步,却没有怪罪的意思,低声自语,还不是时候。 19.第十九章 桌案上放着银耳羹和水晶冬瓜饺,小仲进门时,悄悄数了数饺子个数,与他方才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想他离开也有个把时辰了,自家公子竟然丝毫未动筷。 凌犀手中的笔未停,他誊写的正是从徐府带回来的其中一本诗经。他练字练的专注,即便有人进门,也不曾抬头。 公子,再不吃饭都凉了。 凌犀停下笔,看到桌边的小食,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吃了。 我尚不觉得饿,撤下去吧。 啊?小仲杵在原地,迟迟不动弹,好不容易他家公子这些日子以来胃口见长,现在一夕之间又回到了从前。 凌犀想了想,吩咐道,你们谁想吃,热热吃就是,别浪费了。 小仲面露难色,大公子特意叮嘱每日换着样的准备吃食,他们吃了算怎么档子事。正当他还想多劝几句,阿九突然急可可的推门进来。 公子,府上来了客人,大公子请您过去。 凌犀从案后走出,我知道了。 往常不管是何贵客,大哥都不曾让他出面过,除了翼王来时。但翼王殿下明日便会动身回京,事务繁忙连践行酒都来不及喝,更不可能现在过来。 凌犀走进会客厅时,主位上坐着沈瑞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男人看上去上了些年纪,但显得体魄强健,像是练家子,一袭深棕云服,腰间配着宝剑。 两人看见凌犀,相继起身,陌生男人上下打量凌犀,渐渐的红了眼眶,竟是一派动容之色。 这人是谁? 凌犀被瞧的茫然,不禁看向自家大哥寻求解惑。 凌犀啊。沈瑞语重心长道,这位是凌将军,你父亲的兄弟。 当朝护国大将军凌峰,他曾听人说起过。 继父亲在一场对南疆的战役上以身殉国之后,凌峰挑起大将军一职,继续镇守云国山河。 犀儿都长这么大了,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到欣慰。说话间,凌峰声音微颤,走上前来,抬手想拍拍凌犀肩膀,但始终不敢落下,我都听说了,嫂子已经故去,犀儿你也因大病一场,身体总是不好。这些年,我遍寻你们不得,如今终于找到了。 虽说是自家长辈,可凌犀从小便长在民间,对于将军府毫无印象,突然冒出来的叔叔于他而言甚为陌生。 头一次见到父亲这边的长辈,凌犀显得有些无措,他朝沈瑞的方向瞧上一眼,见到沈瑞冲自己点头,沉了沉才道,二叔。 诶!凌峰重重的应一声,迟迟未落下的手终于放到凌犀肩上,但犹不敢太过施力,二叔这次来就是要接你回将军府,京城有好郎中,实在不行,二叔去求皇上派御医来替你调理,一定将你的身体养好。 回将军府凌犀犹豫了。 当初母亲离开京城,其一是想要离开那个伤心地,其二恐怕是为了不让他再卷入其中。 凌峰擦了把眼泪,是啊,二叔接你回家,正好也能回去祭拜你父亲。 父亲 沈瑞见状,上前一步道,反正将军也是明日返程,今日就住在府上,好好休息一晚。 也好。凌峰终于寻回亲侄,欣喜不已,一番激动之下也就没注意到其他。 回到房中,凌犀依旧在想回将军府的事,二十一年了,他从未祭拜过父亲的牌位,是想回去看看的。 凌犀。沈瑞安置完凌将军,便立刻赶过来,见房中长着灯知道人还没有歇下。 凌犀回了神,大哥。 沈瑞坐到床边,为兄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是将军之子,本就该回到京城中去。你放心,如果你是担心福姥,为兄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把她老人家当亲人一样照料。等你在京城一切安排妥当,为兄再带着福姥去看你。 大哥。凌犀抓住沈瑞的手臂,谢谢你。 沈瑞笑笑,傻小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兄回头命人替你把吃的用的、盘缠细软都准备好。你二叔有句话是对的,京城里医术好的郎中更多,对你调理身体有好处。你只需切记,能不用武功便不用,以免旧伤复发。 凌犀点点头,好,我记下了。他只想回去看一眼,看看父亲,和父亲娘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即便千般不舍,沈瑞还是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的替凌犀张罗行装。如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人,他是绝不会放人的,可现在是人家名正言顺的亲人来寻,他再也没有立场留下凌犀。 沈瑞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恐怕再雇三两马车都装不完。凌犀最终只留下两个包裹,其余的都让沈瑞收回去了。 他自己带的东西并不多,严格来讲,只有娘亲的牌位和一把剑。至于其他的,他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大哥说,他的房间还是会替他留着,一直等他回来住。 恋耽美 ——(13) 次日一早,沈府上下都围在大门口,福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坚持要亲自送凌犀上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凌犀抬起帘子,犹能看到沈瑞,福姥,还有其他沈府人站在门前朝着马车张望,迟迟不肯走。 凌峰此次前来预备了两辆马车,另有十名侍卫护送。凌峰乘的马车在前,凌犀的在后,阿九和小仲随行,为了方便照顾,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公子,不知道京城好不好玩,比扬州城怎么样。阿九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听说京城长街繁华的紧。 凌犀瞧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惦记着去逛街市。 阿九嘿嘿笑两声,难道公子不想? 凌犀无奈摇头,转眼就见小仲背靠马车,身体僵直,两只手握成拳,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难道是换陌生地方太紧张了? 凌犀拍拍他的肩,不必紧张,不过是换个府邸住着罢了。 他这副身体也不能经常出门,基本没有两样。阿九从小跟着他,故而他了解阿九更多一些,知道其是个贪玩好动的。而小仲是在剿灭幽冥谷期间,从谷中救的,遭受幽冥谷迫害的不止小仲,但只有他一人跟在自己身后,如何说都不肯走,最后拗不过他,就把他带回来了。 小仲点点头,奴才听说,京城有很多大人物,都是不好开罪的那种。 我们公子也是大人物呀,再说还有凌将军嘛。阿九自豪的说道。 然而小仲听后还是忧心忡忡,可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有更大的人物的。 凌犀来回看看两人,你们所言都有理,此去京城不必在扬州随意。我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力求不生事端,但倒也不必草木皆兵,轻松一点。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阿九收敛起一些贪玩的心思,而小仲也不似方才那般忧思过重了。 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程,天黑前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下榻。 客栈小二见来的大队人马,满面笑容的出来迎客,几位客官里面请,打尖儿还是住店? 侍卫套出一包银子拍在桌上,准备两间上房,其余随意安排六间房。还有,给外面几匹马喂些干草。 小二看见银子,两眼就挪不开了,但他既舍不得银子,又面露难色,这不好意思,客官,方才最后一间上房已经被定走了,小店现在没有上房。您看诸位是不是能临时凑合一下? 凌峰皱眉道,附近没有别的客栈了?他在军营住惯了,到没什么,可凌犀身体不好,要是房间潮湿寒凉可怎么是好。 回老爷,天黑前怕是赶不到下一家客栈了。 凌犀拦下凌将军,二叔,我可以随意住一间,不一定要上房。 可是凌峰还是不放心,他方才看过这里的环境,地点偏僻,房屋老旧,上房都不见得多好,更甭提其他。他好不容易把亲侄寻回来,万一没到京城就病倒了怎么办。他可是听沈瑞说过,凌犀极容易受寒发热。 方才来的客人在哪,我们同他们商议一下,可否多加些银两,与他们交换。 这小二转转眼珠,偷偷往楼上瞧,小的看怕是不妥。 这时,一名男子从楼上走下,冲小二招招手,送些清淡的饭菜上来。 小二点头哈腰,对凌峰使个眼色,就是他们。 凌峰转头,看见男子却没有命人上前交涉。 老爷,您怎么了? 凌峰仔细看那人侧影,忽而道,此人 凌犀也顺着他们的方向望过去,见那人交代完后便要转身上楼。 这人,不正是翼王身边的侍卫? 与此同时,那人也向凌犀的方向看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再观旁边站着的凌峰不禁有一瞬都愣怔。 见过凌公子。侍卫头子颔首道,继而对着凌峰也抱拳施礼。 莫非翼王殿下也在此处? 凌犀看看楼上,你家主子 侍卫头子忙回道,主子在楼上了,我带您上去瞧瞧。说完,他余光瞄向凌峰,心中疑云顿生。 当初没来得及践行,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凌犀微笑点头,也好。 我也同你一起去。凌峰同样满心疑惑,交代完底下人,随后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暂时下线,二叔上阵,翼王的追妻路漫漫。 两人下章又见面啦~ 明天双更,摩拳擦掌中 20.第二十章 二人随在侍卫身后来到客栈三楼上房,云翼正端坐于桌案前,手上拿着张折子,凝眉静观。 耳闻脚步声不止一人,他本以为是来送饭菜的后厨伙计,头也未抬,继续看折子。 侍卫头子轻咳两声,殿下,凌将军和凌公子来了。 云翼抬眼,瞧见他们时,愣了片刻。 二人皆向云翼俯身行礼,凌峰自持与云翼更为熟识,又本着维护侄子的想法,主动和翼王寒暄起来。 云翼得知他们此行是去往京城,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心中疑惑更甚。 他暗自思忖,凌姓,莫非 凌将军是如何同凌公子结识的? 凌峰提起这个,欣喜之情难以抑制,犀儿是家兄独子,流落在外多年。臣此次是来接犀儿回去,就近照顾。 原来是前将军之子。云翼喃喃自语,看向凌犀的目光犹显复杂。 他原不想让凌犀入京,是因为京城中波涛汹涌,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到纷争当中。可凌犀又是他意外重逢的故人,他自然不想就此分离。如今凌犀以护国将军亲侄的身份入京城,名正言顺,以后应该也是会在将军府长住了。 云翼忽而低头轻笑,既然冥冥之中已经替他做了选择,他便不再瞻前顾后,将人护好就是了。 凌犀被瞧的一脸茫然,又是这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翼王殿下听到他们要前往京城好像是有点高兴,但不是完全高兴。 所以到底是高不高兴? 云翼放下折子,思索间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都是回京,不如同行,也好彼此照应。本王到此地时,上房只余下一间,现在应该是没有上房了。 凌峰当然记得这茬儿,可眼前人是当朝亲王,他一个臣子不好让人家王爷给让地方,看来只能暂时委屈犀儿在二楼住一晚了。 就在他想携凌犀告退去安置时,云翼忽然开口道,这里房间宽敞,加张床榻也没有问题,凌公子身体不好,不宜住潮湿之地,让凌公子与本王同住就是。 啊这林峰一时讶然,没想到翼王殿下主动让凌犀上来住。可与亲王同房也不是小事,更何况犀儿自小长在民间,对宫中礼仪一概不知,难免会冲撞王驾,反而得不偿失了。 凌犀倒是没有意外,反正两人不是头一次同房,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既是朋友,也就不拘于这些小节。 他看出凌峰面露忧色,安抚道,二叔放心,我与殿下熟识,自有分寸。 凌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这话翼王殿下居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他对翼亲王是有所了解的,毕竟两年前的南疆之战,翼王殿下同他一起上过战场,实乃有勇有谋之材。对此,他很是欣赏,可翼王的性情似乎令人琢磨不透,想要讨好他的人大多吃了闭门羹,也不曾见翼王殿下同哪个人相交密切过。今日怎么就突然对凌犀另眼相待了? 跑堂伙计得了吩咐,急急可可的安排人送榻子和被褥上来,不多会儿功夫,热腾腾的饭菜也被端到桌上。 房中余下云翼和凌家叔侄,原本他是想只留下凌犀的,但想了想,好歹凌峰是个将军,又是凌犀的二叔,便一起留下用饭。 凌峰作为叔叔,还从未有机会同亲侄一个桌上吃饭,想起凌犀的父母亲都不在了,且如今体弱多病,不免更加疼惜。 他兴冲冲盛了一碗金丝蜜枣粥,尚未端到凌犀面前,便眼睁睁瞧着云翼同样端了一碗枣粥,在他之前递给凌犀。 粥要趁热喝,凉了对胃口不好。我尝过,甜的。 凌犀含笑接过,多谢殿下。 蜜粥入口,果然很甜。 凌犀满足的眯起眼,对于嗜甜的人来说,东西不用多,只要够甜就好。他一转头,就瞧见凌峰端着粥碗呆愣愣的杵在那。 二叔,怎么了? 凌峰尴尬的收回手,把粥碗放到自己跟前,干笑两声,没什么,殿下说的对,这粥是甜。 虽不知翼王殿下何时对人如此客气关照了,想来可能是一时兴起,真的想分享甜粥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凌峰并不气馁,继续挑菜夹给凌犀,犀儿,这鱼肉 然而就在他下筷子的时候,云翼已经直接拿走凌犀跟前的碟子,每道菜都夹了一点,碟子重新回到凌犀那早就没了空余地方。 殿下不必只顾我。凌犀心里过意不去,从饭菜上桌,云翼就没有吃一口,只管给他布菜了。 云翼这才动筷,无妨。他目光扫过凌峰时稍作停留,凌将军怎么不吃? 凌峰如梦初醒,保持微笑道,吃了,臣刚吃好几口,好像有点饱了,许是还不饿。 等云翼的视线错过去,他长舒一口气,手中饭食顿觉无味,当真是见了鬼了。 夜渐深,床榻都已经铺好,三人面面相觑,最终是凌峰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上房。 房门关合的瞬间,云翼好笑道,凌将军的眼神好生奇怪,就像是我能把你吃了似的。 凌犀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委屈,二叔才找到我,难免会紧张些。 这样也好,不必日后只见书信了。说着,云翼自觉走向另加的榻子,撩开衣摆坐上去。 凌犀见状忙上前,还是我睡这里。怎么好叫人家请客又让床,而且另加的榻子看上去就很硬,躺着应该舒服不了。 我习惯睡硬床。云翼眼也不眨一下的说道。 一听就是骗人的。 没办法,他是拗不过这个人。 凌犀合衣躺下,偏头看一眼对面榻上的人,往床里头挪了挪,拍拍床沿,如果殿下不嫌弃,可以和我共榻。 云翼余光瞄过去,身体却没动,可能会挤到你。 我看这床挺宽敞,睡两个人没有问题。还是说殿下是嫌弃 话尚未说完,云翼立即起身走过去,掀开被子靠床榻边沿躺下。 凌犀眼瞧着云翼另一侧已经没有丝毫空隙,而他们之间隔着的仿佛楚河汉界。 殿下是想半夜掉下床去? 云翼闻言,又往他这边挪了挪,意外碰上他的手,反而舍不得移开了。淡淡的药香味萦绕鼻尖,他触及凌犀微凉的指尖,想也未想,便将其包进掌心。 手不冷了,凌犀偏头,只见云翼侧颜,殿下? 睡吧。云翼阖上眸子,握住凌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许是身边有个大暖炉,凌犀直觉暖和不少,入睡也比往常快了许多。 次日一早,凌犀醒来,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正巧这时,阿九和小仲端着铜盆进房来伺候他梳洗。 翼王殿下呢? 阿九一边替他梳头一边说道,殿下去找凌将军了,临走时吩咐奴才们在门外候着,等您醒了再进来。 料想翼王特意找二叔,没准儿是有关朝堂的事,于是洗漱之后他便自己先下了楼。 阿九找小二要一些吃食,见端上来的只有包子和小米粥,嫌弃道,公子,这家店的伙食真的不大行,您先将就一下吧。 凌犀却不甚在意,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 这时,客栈外面突然响起鞭炮声,锣鼓喧天,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在笑,还有人在哭。 外面是在干什么? 阿九一溜小跑跑到门口,又跑回来,公子,是迎亲队伍。 迎亲?怎么还有哭声。 小二叹声气,真是美人薄命啊。 凌犀一听,冲小二招招手,你知道是何人娶亲? 还不是宋家老爷,他今年都年过半百了,家里有十几房妻妾,这不,前几日看上了镇东头买豆腐家的儿子,愣是要纳做第十八房妾室。 兴娶男妻男妾的事他倒是听过,没想到今儿让他撞个正着,还是仗势强娶的。 门外忽生骚动,锣鼓戛然而止,惊叫声四起。紧接着一个身穿粉红喜袍的男子横冲直撞的扎进客栈中,跑动间撞倒了桌子凳子,吓得客人们都往楼上跑。 把那个小贱蹄子给爷捉回来,反了他了! 说话间,四五个家丁涌进客栈,撸起袖子围堵男子。男子被他们逼的退无可退,一转头瞧见凌犀等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喊,公子!救救我!我不想嫁人! 凌犀起身时,一位身着大红喜服、体态圆硕的中年男子提着衣摆追进来,跑,我叫你跑,绑回去!看爷晚上怎么治你。 等等。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尤其是中年男子,那目光一下子就迷离了。 凌犀被他看的不适,凝眉道,阁下眼中可还有王法?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当真有恃无恐?快把人放了,今日之事便暂且作罢。 中年男子嘿嘿笑着,根本没听进去这些文绉绉的话,只顾着赏人了。 美人儿,你比他们都好看,爷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要不你随爷回去,爷不仅放了他,还扶你做正室怎么样? 凌犀何曾被人当众如此称呼,顿时气结,止不住咳嗽几声,休要胡言! 呸呸呸,你个癞□□别冷充白天鹅,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阿九叉着腰骂道。 中年男子根本不理会阿九,一个劲儿往凌犀这边走,美人儿,别生气。生气就不好看了,你说这么美的容貌,不就和该让人赏玩的嘛,不然多可惜。 恋耽美 ——(14) 凌犀听不得他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嫌弃道,照这样讲,阁下这副尊容岂不是该拿根绳子把自己吊死。骂人他不行,那人不带脏字他还是在行的。 中年男子一拍桌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看上你是赏你脸了,别人几辈子求不来的福气。来人,把人带回去,我还不信了,降伏不了你。 话音刚落,只见有道影子自上飞过,再听一声惨叫,中年男子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瞪着自己的手,而他的掌间正穿插着一只竹筷,血流如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一章鸭 21.第二十一章 宋府的家丁们乱作一团,七手八脚的想把自家老爷扶起来,可宋老爷就像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怎么都站不起来。 血!血呀!宋老爷抓着自己被打穿的手,叫声比杀猪都惨。 凌犀转头的功夫,云翼已经直接从楼上一跃而下,轻轻巧巧的站到他身前,睨一眼宋家人,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方才他从楼上往下张望,一眼便看见这厮对着凌犀张牙舞爪。也仗着手边没什么趁手兵.器,他跃下来时,用内力催动桌子上的竹筒,才有了竹筷穿手那一幕。 林寒。 侍卫头子忙赶上前,殿下吩咐。 送这位小兄弟回去,至于他们,你妥善处理。有什么事也得出去做,不能污了那人的眼。 林寒一听,了然于胸,属下明白。 其他在堂内用饭的客人早就被吓的跑没影了,只有客栈跑堂伙计可怜兮兮的抱着头站起来,看到满地狼籍,欲哭无泪。 云翼使个眼色,底下人立即拍给伙计几两碎银,叫他重新布置。跑堂伙计见着银子立马就乐了,屁颠屁颠去叫人。 这时候,凌峰火急火燎跑下来,见到凌犀安然无恙,终于松口气,可还是不放心,真没伤着? 放心吧,二叔,殿下在这,怎会出事?凌犀含笑看向云翼,又欠殿下一个人情。 凌峰也跟着拜谢,多亏殿下关照。 云翼略一点头,算是应了叔侄俩的致谢。 三人同桌而坐,凌犀想起刚才的闹剧,不禁叹息道,果然还是扬州城的民风比较淳朴,少有这种好色之徒。 随侍在侧的阿九背地里撇撇嘴,心道自家公子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被大公子瞒的死死的。自之前擂台赛和知府寿宴上,他家公子相继露面,之后男男女女有意提亲说媒的人不断。要不是大公子以其需要静养为由尽数回绝,恐怕沈府的门槛都能被踏破了。 殿下和二叔还没用早饭吧?凌犀看看桌上清淡的饭食,不过这里早饭只有包子和粥,你们将就用些。如果殿下想吃别的,再叫人去做。 云翼二话不说,直接拿起一个肉包子吃起来,没有半点王爷架子。 毕竟是亲王,凌峰总归得陪着小心,若是不合殿下胃口,臣这就去找后厨。 无妨,本王喜欢吃包子。云翼抬头,正好瞧见凌犀刚伸手拿了一个包子,他微微眯起眼,眼前人的身影与数年前渐渐重合,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朝自己伸出手,递来肉包子的小男孩儿。 凌犀眼瞧着翼王殿下接连吃了五个包子,原以为他是随便说说,现在看来倒真像是爱吃这口的。 用过早饭后,凌犀也按时服了药,一行人等准备继续赶路。凌犀的马车夹在凌将军和翼王中间,他先被凌峰送上马车,才要放下车帘子,就见翼王身边的一个侍卫走过来。 凌将军,凌公子,殿下说此行路途遥远,独乘一辆马车,甚是无趣,想请凌公子到马车上共叙。 还不等凌犀回话,凌峰随即道,正巧我有事同殿下相商,我去殿下车上,犀儿你就安心留在这,有事叫二叔。 凌犀乖巧点头,好。 马车继续前行,翼王果真没有再派人过来相邀。凌犀背靠车身闭目养神,旁边阿九自两个包袱里翻找一通无果,继而露出一副苦瓜脸。 怎么了?小仲见他如此,小声嘀咕道。 阿九指了指包袱,点心没有了,公子要是路上饿了怎么办? 听他这样说,小仲摸了摸身上,摸到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只有零散几块糖了。 糖也要没有了。小仲登时愁的和阿九一个模样,他们公子平日里就好吃点甜的东西,这些日子赶路用去不少,早知道就在镇子里再买些。 凌犀本就没有睡着,即便他们声音再小,都被他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你们公子我又不是小孩子,甜的东西没有了,可以先不吃。大不了就是嘴里少点味道,也不是大事。 可对面两人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小仲双手将糖包递给凌犀,没事的,公子,等到下一个镇子我们就去买,有银子。 阿九也跟着在旁边搭腔,对对对,盘缠还有好多,可以买很多很多点心和糖。 凌犀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公子的威严算是回不来了。 说话间,马车骤然停住,车身晃了一下,凌犀手里的糖险些掉到地上。 出什么事了? 阿九掀开车帘子,惊呼道,公子,前边有一队人马,看样子好像是附近的匪类。 匪类? 凌犀看看马车外,他们刚好是走到山路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确实容易遇到匪类。 只见骑着高头大马的粗.壮汉子,一抬脚,牵马的矮小男人被他踢的往前蹦了三蹦。 说话。粗.壮汉子没好气的说道。 矮小男人揉揉后脑勺,对着踢他的人点头哈腰,转过来立马神气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紧跟着,身后的山匪们一阵高呼,气势雄厚,好像撂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凌犀都替他们着急,他躺了三年了,没想到这些山匪们的劫路誓言一个字都没变。 尔等何人,速速离开。林寒抽住缰绳,架马行至最前。 粗.壮汉子大笑两声,他奶.奶的,还有人在这条路上问老子是谁,告诉你,别吓着,老子是你爹。兄弟们,给我冲,今天可是遇见头肥羊。 山匪们仗着人多势众,毫不顾忌的往前冲,没想到冲上去一波倒下一波。汉子顿时傻了眼,想要撤退已然来不及。他猛的瞧见后面还有三辆马车,脑子里灵光一闪,跃过众人,落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把车夫踹下去,自己拉住缰绳。 马受了惊,前蹄扬起,仰天嘶鸣,马车里的三个人被晃到了车尾。 公子!两个小厮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咻咻两声,粗.壮汉子双眼瞪如牛,呕出一大口血,直挺挺的倒下去,再看其身上竟明晃晃的插着两把长剑。 与此同时,凌峰落在到马背上,拉起缰绳将马车稳住。而云翼踢开山匪的尸身,掀起帘子,一双眸子急急的寻找凌犀身影。 殿下,我没事。他只是被马车晃了一下,没磕着也没碰着,但看云翼瞧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他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山匪很快被肃清,凌犀也被顺理成章的带到了翼王马车上。 二人相对而坐,因是下山路,马车比方才行的要快些,却也更加颠簸。 凌犀想起方才撒出去的那几块糖,不由觉得可惜,本来还能吃几天的。 怎么了?云翼从接凌犀上马车,便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连脸上细小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凌犀笑笑,没什么,就是刚才马车晃动太大,糖洒了。没事,洒就洒了。 云翼抬手掀开车帘子,林寒。 殿下吩咐。 把准备的点心和糖拿来。 林寒一愣,他们何曾准备过这些,可再一看里面那位,顿时明白了。 之前没有,之后可以有。 属下这就去取。 刚下了山,往前走不久就是一家小镇,马车也不似方才那样颠簸了。 凌犀听见外面的叫卖声,不一会儿功夫,林寒揣着两个纸包回来复命,手上还多举了一串糖葫芦。 殿下,咱准备好的,都在这。 云翼接过东西,转手留递给了凌犀。 凌犀看看自己手上这些东西,哪里像是之前准备好的,明明就是去现买的。 他抬头瞧向云翼,见其一脸笃定的望着自己,便没有拆穿。 难为翼王殿下了。 云翼装作看车外,余光却始终在凌犀身上打转,看到凌犀吃了两个果子,忽然问道,甜吗? 凌犀抿唇一笑,眸光盈盈,惹的人心头轻漾。 很甜,殿下要不要尝尝? 云翼对甜食并无喜恶,但眼前人的邀请他似乎无法拒绝,故而倾身上前,抓住凌犀的手腕拉到自己这边,低头叼了一颗果子下来。 很甜。 云翼只尝了一个,剩下的全部进到凌犀腹中。 若是累了,就躺一会儿,有事我叫你。 俗话说,吃饱了食困,刚好又到午后时辰,他是觉得有些乏。所幸翼王马车较为宽敞,坐的地方也能顶半个榻子用。 云翼放下车帘,见凌犀已然睡熟,便退了身上的外袍给他盖上。 殿下,前边出镇子了,林间路,可能稍有颠簸。 云翼转头瞧向睡梦中的人,思索片刻,随即坐到了对面。他放轻动作,扶起凌犀,让其枕到自己双膝上,一手护在外面不让人掉下去,另一只手顿了顿,像是哄孩子似的缓缓轻拍。 他低下头,越看越觉得怀里人乖的不像话,唇角不自觉的牵起,眼中是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情。 凌犀呓语一声,似乎是找到了温暖的源头,无意时的往云翼这边靠,即便车身再颠簸,也没有感觉到半分。 等他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渐晚。他张开眸子,才发现自己竟枕在别人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开心嘛╮( ̄▽ ̄)╭ 22.第二十二章 凌犀仔细回想自己睡着前有过什么举动,可思来想去,他都记得自己躺在翼王对面,怎么醒来就变躺腿上了? 上一次他枕在别人双膝上睡觉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当时娘亲尚在,每每哄他入睡便是如此。 凌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耳根慢慢染上桃红,殿下 他不会做梦撒癔症了吧? 相交于凌犀,云翼倒是大大方方,看上去坦荡的很,瞄见他泛红的耳朵,好心解释道,方才路面颠簸,你差点掉下去,我过来扶你。 凌犀悄悄松口气,只要自己没撒癔症就好,多谢殿下。 云翼理了理衣衫,都是小事,无需言谢。 凌犀掀开车帘子,抬头遥望,零零散散的星辰环绕下挂了一弯上弦月,夜深人静,唯有马蹄声随行。 仗着京中无急事传召,一行人等白日赶路,入夜找地方投宿一晚,约莫过了半月时间才抵达京城。 一入京城界内,翼王殿下便与他们分道而行。凌犀随着凌峰回到将军府安置,他的房间被安排在西厢房左边第二间,被褥桌椅全是新换的,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连屏风都是他喜欢的桃花图案。 凌犀只在自己房中稍待片刻,随即同凌峰一起前往凌家祠堂拜祭。 哥,我带着犀儿回来看望你了,嫂子将犀儿教导的很好。凌峰点了两柱香,其中一柱递给了凌犀,犀儿,快来祭拜你父亲。 凌犀点头,同时将娘亲的排位也摆放到父亲旁边。 叔侄二人面对牌位连鞠三躬,凌犀看着双亲的名字,目光最终落到娘亲的名字上。 他从小就知道娘亲时常会想念父亲,特别是娘亲一个人的时候,他在房外偷瞧,总能瞧见娘亲手上拿着一件云袍兀自出神。 娘亲不愿意回来,是为了他,也是为了避开伤心的回忆。可其实不管走到哪里,回忆始终都在,不会因为换个地方就消失了。 凌犀对着双亲跪下,磕了个响头。以他如今的身体,基本与战场无缘。对于功名利禄,他也并不上心。只要不入朝为官,娘亲担心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哥,嫂子,你们放心,兄弟一定会好好照顾犀儿,不叫他受半点委屈。凌峰插上香,转头对凌犀道,犀儿,你先在府中休息两日,回头二叔命人带你去清风书院看看。 清风书院?听着好像是个读书的地方。 凌峰念起他对京城之事一概不了解,耐心解释,清风书院是供朝臣子女们读书习武的地方,你年纪虽然长了几岁,但从未在京中待过,也不曾学习宫中礼仪,去学习一下总是好的。二叔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到那只管读书,他们习武时你在旁看着就成。 凌犀点点头,都听二叔安排。 凌峰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堂弟也在书院,正好就近照顾你。 爹! 叔侄二人闻声转头,就见一位俊朗的年轻公子站在祠堂门口。 凌峰冲其招招手,笑道,说谁谁就来,快来,杰儿,这是你堂兄,快叫人。 凌杰往旁边瞧一眼,拱手行了一礼,爹,先生留的文章我还没写完,先去写了。继而转身就走。 诶?凌峰略带歉意的看向凌犀,犀儿莫见怪,你堂弟他认生,回头我好好说他。 看起来这位堂弟似乎不太欢迎他。 凌犀笑笑,没事的,二叔,等相处久了就熟识了。 他在将军府的头两日,府中上下皆是对他关怀有加,唯独那位堂弟再没有露面过。 直到去清风书院当天,凌犀才算是第二次见到凌杰,不出意外,凌杰坐在离他很远的位子上,始终都没有上前同他讲话。 先生尚未进门,凌犀安安静静的持着一卷书,并未与旁人搭话。 听二叔说,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价背景的。可他既不想要攀附权贵,也不想扬名立威,跟着打打酱油就好。 但凌犀不知道,即便自己没有主动说话,只要人往那一坐便会自主成为旁人关注的焦点。 书院的公子小姐们成日读书习武,早就觉得乏味无趣,就在他们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有个谪仙似的人物从天而降,怎能让他们不起探究的心思。 恋耽美 ——(15) 凌犀身着青玉云袍,一只祥云白玉簪挽起一半青丝,单是背影就难以令人忽视。可因着凌杰的关系,众人只远远望着,无人敢贸然上前攀谈。 有人碰碰凌杰,嘀咕道,这就是凌将军给你新寻回来的堂兄? 凌杰抬下眼,什么堂兄,长的比我还嫩,就是个小白脸。我的堂兄应该像我爹一样,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再不济也得是仗剑行侠的江湖侠客,左右都不会是个病秧子。 几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声音已经压到最低,可凌犀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无奈摇头,都怪自己耳力太好,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册,翻到第十页时,直觉身边有人接近。 敢问公子是不是凌家的? 凌犀抬起头,只见两个人蹲在旁边,像是发现新游戏的孩童,满眼天真好奇的望着他。 我是,二位是? 其中一人指着自己,兴冲冲的报上家门,我是何靖,户部尚书之子,他叫韩励。凌公子初次来京吧,交个朋友怎么样? 年轻人交朋友十分简单,看对眼了,三言两语就成了相交好友。何靖是个能言善道的,不仅在先生上课前围在凌犀身边大讲京城趣事,就连先生来了他都没回去。最后他索性向先生申请调换位置,两人就这样调到了凌犀的左右两边。 先生一说今日到此为止,学堂的公子小姐们立马都精神了,三五成群走出书院。凌犀和凌杰本是分着出门的,可不知怎么的又碰到了一处。 凌杰不耐烦的说道,你不会和我一辆马车回去吧? 凌犀也不知道二叔怎么安排的,他倒是也不想同这小子一道回去。 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行,我再让他们驾一辆马车过来。 凌杰轻哼一声,我看可以。 正当此时,将军府的马车已然停在门口。 凌杰见到往日经常接送的侍卫,率先走过去,可侍卫没有奔着他来,反而直接朝着凌犀那头去了。 凌犀公子,将军请您速回将军府。 凌杰一听不高兴了,拽过侍卫,我有急事,要先乘马车。 侍卫恭恭敬敬的拜道,属下只是传将军令,公子若是有急事,属下让人另驾一辆马车过来。将军找凌犀公子有要事,刻不容缓。说完也不管凌杰是何反应,便引着凌犀上马车。 路上凌犀还在想,他才来京城,二叔找他能有什么要事,思来想去都只有求医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他回到府中,就见到二叔身边站着一位身着朝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凌峰拉着他坐下,犀儿,这位是宫中的李太医,二叔向皇上上书求来的。以后李太医就常住将军府了,转门替你调理身体。 谢谢二叔。 凌峰不好意思的笑笑,傻孩子,和二叔说什么谢。太医,您请。 凌犀微微颔首,有劳太医。 沉了半盏茶的功夫,李太医收拾起药箱,写好方子交给凌峰,公子的体弱之症还需慢慢调理,之前应该有不少郎中给公子瞧过了,目前来看恢复的还是不错的,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凌峰接过药方,转头交给下人去煎药,多谢李太医,您随我来。犀儿,你先回房休息,等药煎好了让人给你送过去。 凌犀应下,可刚回到自己房中,就有人来报,说是翼王殿下来了。凌犀这厢才掀开被子下了地,云翼那边已经踏进房门了。 他绕出屏风,再见云翼时,对方换上了皇室的服饰,一身墨绿锦袍,金丝蟒纹带束腰,鎏金冠绾发,胸前的团龙纹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其尊贵。 见过殿下。凌犀拱手拜道。 云翼朝门外做个手势,凌公子进京也算是乔迁新居,我当来送礼祝贺。 侍卫提着一只笼子进来,笼子上以黑布覆盖,瞧不见里面是何物。 这是? 接到云翼示意,侍卫掀开黑布,笼子里竟然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雪貂。 去年春猎时带回来的。云翼把雪貂拿出来,说话间就要递给凌犀。 凌犀没有伸手接,王爷养了一年的,如此割爱好吗? 不过是养着玩,它很通人性,可以陪你。 在云翼的坚持下,凌犀终究是把雪貂抱了过来,那小雪貂在凌犀怀中翻了个滚儿,一转眼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欢实的不得了。 它喜欢你。 凌犀没养过小动物,这感觉甚是新奇,是吗? 云翼将雪貂捉下来放回凌犀怀中,它喜欢谁就爱在他身上窜来窜去。 凌犀小心的抱着它,怕把它摔着了,它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ilica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比心~ 23.第二十三章 雪球。 凌犀微微挑眉,这名字倒是很适合小家伙,可与威名赫赫的翼王殿下一点都不搭调,实在不像眼前人能想出来的名字。 谢殿下。凌犀像哄孩子似的,抚.摸雪球的背,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这人特意来一趟,说是送礼物,其实是怕他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难免孤独寂寞吧。 凌犀怀抱着小雪球,笑颜温柔似水,他时不时的逗.弄一下怀里的小家伙,惹得它扑住凌犀的手指,放在嘴里咬,也不使劲儿,好像在和凌犀玩儿似的。 云翼瞧着这一幕,不自觉被染上些许宁和,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凌公子还需要什么?尽可告知。 凌犀歪过头,稍加思索,吃穿用度二叔都已经安排妥帖,不缺什么了。如果非要说需要什么自离开沈府后,就瞧不见侍卫们练剑了。说白了,他就是眼馋翼王殿下的剑术。 凌公子同我来。 两人相继来到庭院中,云翼随手从侍卫身上抽了把剑,当着凌犀的面舞出剑招。 不同于上次在房中舞剑畏首畏尾,云翼完全展开剑势,只稍稍收了部分内力,以免伤到观看的人。桃花瓣随着剑气飘落,快要落地时又再次浮起,始终旋在云翼周围。 凌犀看的聚精会神,仿佛又回到了昔日扬州擂台上翼王殿下初露剑法的时候。 云翼收剑之时,正赶上凌峰父子二人前来。他将剑丢给侍卫,上前几步恰好立在凌犀身侧。 殿下好剑法,比去年春猎时更加精进了。凌峰抚掌道。 云翼扯了下嘴角,凌将军谬赞。 岂是谬赞,是殿下过谦。殿下来府上,还带了那么多真贵药材,实在太客气了。凌峰拱手,臣已经命人准备晚饭,殿下务必要留在府中用饭才是。 云翼用余光瞧一眼凌犀,随即回道,不必了,本王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两人相互客套几句,凌峰亲自恭送云翼出府,而凌杰一直默不作声的在凌峰身后跟着,送翼王出门他也跟随其后。离开西厢房前,他有意无意的回头冷冷瞄向凌犀,什么都没表示就走了。 自从有了小雪球,除了读书练字可以消磨时间外,又多了一项,那便是逗雪球。不仅他喜欢,他的两个小跟班也喜欢的紧,成日里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往雪球跟前送。三个人围着一只雪貂,快把它宠上天了。 说来也奇怪,不管别人怎么喂它,雪球只粘凌犀一人,吃饭要在他脚边吃,如果是凌犀喂的那就能吃更多了。 公子,您看雪球是不是比刚送来的时候肥了一点?阿九悄咪咪的趴到雪球旁边,仔细观察。 雪球本来在和鸡肉奋战,不知怎么的突然转过身子去,只留了个背影给阿九。 阿九委屈巴巴看向凌犀,我被雪球讨厌了。 小仲掩面偷笑,谁让你说人家胖来着。 凌犀招招手,只见小雪球蹭的一声跳到椅子扶手上,伸出试探的小爪子按在凌犀的袖子上,见人没有反应,一咕噜滚落在他怀里。 我们雪球一点都不肥,这叫可爱。凌犀低头瞧着它,眼中止不住笑意。 翼王殿下说的没错,小雪貂真的通人性。 阿九装模作样的叹声气,算了,反正雪球也不喜欢我,它只喜欢公子,我好伤心。 小仲抬起胳膊肘怼他一下,无情插刀,你伤着吧,雪球是不会理你的。 庭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雪球立即支愣起脑袋,就好像在防备闯入自己领地的外来者。 今天天气好,出来晒太阳?凌杰站定,挑眉道,挺有闲情逸致。 凌犀感受到雪球的戒备,轻轻抚.摸它的脑袋,你找我有事? 对方不愿意认他这个堂兄,他自然也没有闲心思去管这个堂弟。井水不犯河水,皆大欢喜。往日,凌杰打死都不会独自来西厢房这边的,莫非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这是将军府,我爱上哪上哪。我爹让我来问你晚上想吃什么。凌杰的目光落向他怀里的雪貂,这就是翼王殿下送的?还挺招人喜欢。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二叔随意准备就好。 凌杰轻哼一声,知道了,还非要我跑一趟,随便派个下人来问不就得了。说罢,他弯下腰,要去摸雪球的头。 它认生,你别 然而凌犀提醒的话尚未说完,雪球已然扑了上去,照着凌杰的左手就是一口。 凌杰一甩胳膊,小雪球凭空旋转两圈又掉回凌犀腿上。 凌杰捂着手,面色铁青,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畜牲罢了,以为谁稀罕。说罢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了。 凌犀捧住雪貂的小脑袋,不准随便咬人。 平时显得聪明过分的小家伙现在却发起了呆,睁着两只黑豆大的圆眼和凌犀小眼瞪大眼。 凌犀无奈,在它头上戳了一下,你呀。 又过几日,凌杰没有再来西厢房找麻烦。清风书院那头他依旧是每日要去,即便和凌杰碰上面,两人都几乎是形同陌路。 这两日教书先生家中有事,派了其他先生来代讲。文课被安排的少了,武课自然就多了。 别人习武时,凌犀依言坐在一旁,看他们蹲马步、比划剑招。然而在凌犀看来,观这帮朝臣子女练武还不如看沈府侍卫练剑。这些公子小姐们懒散惯了,都是花拳绣腿,懈怠的很。 一到中间休息,他们倒是比上课时活分很多,不知道谁提出的,竟聚在一处玩起了投壶。 凌犀对这游戏只听过没玩过,不免多注意几分。 要我说,单玩投壶没意思,不如增加难度。凌杰旁边的人忽然说道。 凌杰听了破感兴趣,尹安,就属你鬼点子多,你说怎么增加难度。 那还不简单,让一个人举着中间的壶来回移动,看谁还能投进去。 凌杰点点头,是个好主意,不过谁去举壶呢?他抬头看向四周,视线越过众人扫到走廊中的凌犀,突然上前几步抓起韩励的衣领子把人拖过来,你举。 诶!凌杰,你别欺负人啊。何.靖拉住韩励另一边,让人举着多危险。 凌杰却毫不在意,他不举着,你举着? 你,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将军之子就作威作福。 凌杰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将韩励彻底拽过来,怎么叫作威作福?他一个员外郎的儿子进清风书院是因为皇恩浩荡,这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你,快去举壶,跑快点,跑慢了就拿你当壶投。 韩励耷拉着脑袋,被人从背后一推,直接跪地上了。就当他挣扎着要爬过去拿铜壶时,忽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凌犀公子? 别怕,先起来。 凌犀将人扶起来,塞到何靖身后,转头对上凌杰等人,冷声道,二叔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凌杰走过去拿起箭筒,我可不愿意和废人多说话,你继续躲到屋檐底下好了,免得待会儿太阳晒多了没支持住,爹再怪到我头上。 凌犀知道凌杰今日就是冲着他来的,选韩励下手也是为了给他下马威,告诉他谁才是将军府的少主人。从住进将军府到现在,凌杰心中的怨气越积攒越多,就算今日不发作,总有一日会发作。 我同你比试,若我赢了,你向韩励道歉。 凌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要是你输了呢? 随你定。 凌杰抽出一支箭,放在手里把玩,好,可是你说的。他爹千交代万嘱咐,凌犀身体不好,不准同他动武,现在可不一样了,是那人主动要求比试的,结果如何都怪不到他身上。 其余人等统统让到两边,只留下他们二人,三只筒壶离他们能有将近一丈远,比寻常投壶的距离都要长。 凌杰头一次投这么远的距离,心中虽然没底,可气势不能输,只见他执起第一支箭,气定神闲都往壶里投去。众目睽睽之下,箭矢落入了右侧铜壶中。 听见周围的喝彩声,凌杰顿时士气大涨,接连投出其余七支箭。 尹安在壶边上数了数,左侧三支,右侧两支。 凌杰微扬下巴,请吧。 凌犀执起第一支箭,他方才见凌杰尝试往中间投,可中间的壶口小,三次都失败了。 若是投中中间的壶算什么? 何靖赶忙搭腔道,中间一支顶旁边两支。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只要照着中间投就对了。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想想怎么投中再说吧。凌杰双臂环抱,淡淡说道。 凌犀头一支箭瞬间出手,只听一声轻响,众人的眼睛都快要粘在中间的铜壶上了。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没有看到他如何特意瞄准,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投中了。 中八支,中间壶尹安一边宣布,一边怀疑自己的眼睛,傻愣愣的待在壶旁边,像是要把壶盯出两个洞。 恋耽美 ——(16) 凌杰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一个病秧子而已,怎么会 凌犀转身看向他,脸色微沉,我赢了,该你道歉了。 我凌杰仍旧不敢置信,他咬了咬牙,一扭头跑进学堂。 其他人立马围上来,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个不停。 凌犀,你怎么练的啊?你真的是第一次投壶吗?什么时候教教我啊?何.靖连着问了一堆问题,不等回答犹觉得不够,还想接着问。 凌犀被他们吵的头疼,一抬眼就见晴日当空,今天的日头实在是大了些,怪不得照的他有些眼晕,脚下也有点站不住了。 24.第二十四章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幻。恍惚中,凌犀感觉吵闹声忽然小了,再后来,他好像听见有人提到翼王。 翼王怎么会来清风书院呢?一定是他听错了。 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者是翼王,一传十十传百,公子小姐们纷纷从凌犀身边撤开,自觉排成两列俯身行礼。 参见翼王殿下! 云翼点下头,径直奔着凌犀走过去。他原想在门口等,待他们下课再接人,可一到书院外就听里面吵吵闹闹,还隐约听见凌犀的名字,这才提前进来了。 别人都在恭敬行礼,唯有凌犀站在原地不动。云翼走近,却见他的身子稍晃,直觉不对劲,抢先一步上前将人扶住。 凌公子? 凌犀看清楚眼前人,不由笑了笑,还真是翼王来了。 见过殿下。 云翼上下打量他,抬手探上额头,并不见发热。 我无事,可能是累了,歇一会儿就好。凌犀有气无力的说道。 云翼面色凝重,不清楚发生何事,心中横生焦躁,我送你回去。 站着时,凌犀尚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可一旦放松下来,反倒更觉乏累。他记得自己是被云翼扶上的马车,可到将军府后的事他就有些记不清了。 昏睡半晌,一睁眼,凌犀甩了甩头,终于感觉头脑清醒很多。 云翼听见动静,疾步走回床边,可感觉好些? 原来这人没走。 凌犀笑道,好多了。 太医说你是类似中暑之症,当下尚未入夏,但你身子特殊,不宜受凉,也不宜受热。说着,云翼端起药碗,小心谨慎的喂他吃药。 喝完了药,凌犀自觉又让眼前人担忧一场,有些过意不去,让殿下费心了,我会多加注意的。 云翼依照惯例递给他一块糖,凝眉道,你在将军府可是过的不好? 嗯?凌犀茫然的眨眨眼,想起今日之事忽然明白了,没有的事,二叔待我很好。 正说话间,凌峰闻讯匆匆赶来,见到云翼也在,急忙行礼。 我听说你们下午玩投壶来着,凌杰那小子怎么回事,怎么能拉着你站大太阳底下玩呢。凌峰近前打量凌犀,眼中满是担忧,现在好点没?二叔再请李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二叔,小问题,我已经好了。凌犀指了指药碗,药都喝完了。 云翼扫一眼凌峰,突然出声,怎么回事,凌将军不妨问问贵公子。 方才凌犀昏睡时,下属已经将书院发生之事尽数禀告,若不是因为那凌杰是这人的堂弟,他早已亲自教训了。 凌峰听出其中隐情,回头看向凌犀,犀儿,可是凌杰那小子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找他。 眼见凌峰急匆匆离开,凌犀暂无力气阻拦,索性由他去了。 他原不想告状的,没想到翼王替他把状告了,这下他和凌杰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凌杰就瞧他不顺眼,没有今日之事也是一样的。 云翼在他房中一待就是个把时辰,直至天黑了才离开。翼王前脚才走,阿九后脚跑进来,探头探脑,跟做贼的一样。 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偷什么东西。凌犀打趣道。 阿九轻咳两声,直起腰板,奴才这不是怕翼王殿下还没走远嘛。 凌犀笑他少见多怪,翼王殿下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九撇撇嘴,翼王是不能吃他,可也不希望他们这些人杵那碍眼啊。 公子,奴才听说凌杰公子挨了家法,被将军罚去祠堂跪着了。阿九气呼呼的说,活该,谁让他害公子头晕的。 连阿九都知道此事?凌犀略作思索,随即明了,肯定是那人授意的。 凌犀在房中修养数日,期间向书院告假,安心在将军府与小雪球为伴,倒也过的轻松自在。 可没过多久,突然接到宫里的消息,说是要让他参加今年春猎。 春猎之日将近,原本凌峰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打算带他去,春猎的名单里也没有他。可不想突然出了岔子,一名朝臣公子因为贪玩摔伤了腿无法参加。 每年春猎都是有固定人数的,据说其中有讲头,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吉利。恰巧今年春猎因为意外少了一个人,而适龄的王公子弟都已列在其中,寻来寻去就把注意打到了凌犀身上。 最终凌犀还是要奉命补上最后的名额,好在凌峰已经打好招呼,凌犀只是冲个人.头,跟在后面打打酱油即可,不用管什么拔得头筹。 上次凌犀身体不适,让凌峰心中挂念,此次虽不得不去,但也寻着办法不让他长时间晒在日头下,特意准备好斗笠让他随身携带。 自京城前往狩猎场至少花了半日功夫,皇亲贵胄先行,文武百官随后,武将们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而凌犀则是随文官们乘了马车。 狩猎第一日,皇帝并没有亲自上阵,只让一些跃跃欲试的臣子先行,相当于是热场子。狩猎一共三日,在猎场上获得猎物最多的人能得封赏,这可是在圣上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不少王公子弟都摩拳擦掌。 待到晚上,臣子们带着猎物折返,开启篝火晚宴。白日得来的猎物架在火堆上烘烤,不多时便飘香四溢。乐人从旁奏曲,随行的舞姬于御前翩翩起舞。 皇帝坐在观礼台上,执着酒杯欣赏歌舞。他身侧坐有三位亲王,云翼也在其中。 凌犀随二叔他们待在台下,这还是他头一次面见圣颜,都说帝王乃真龙天子,自带威严,不可直视冒犯天威,但他亲眼见了倒不觉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可怕。 过一年了,那谁家的小四好像又长高许多,时间过的真快,朕也是老了。 太监总管立马躬身倒酒,皇上怎会老,您可是万岁,万寿无疆。 皇帝嗤笑道,就你最会油嘴滑舌,竟捡着好听的说。说着,他忽然看向台下,凌爱卿,这便是你寻回的亲侄? 凌峰举杯,携凌犀起身,正是,犀儿,还不拜见皇上。 凌犀颔首,恭敬道,参见皇上。 皇帝点点头,免礼,你父亲是个忠君爱国的英雄,他的孩子必然不差。 凌犀抬头,谢皇上。 方才被挡了视线,现下看清楚些,皇帝恍惚片刻,继而如寻常人家的长辈般关切道,听凌爱卿说你身体不好,此番狩猎不可冒进,随意就好。 凌犀再次行礼,是。 他入座时,有意往旁边瞧,刚好发现翼王也在朝他这边看。两人对上眼,一触即分,倒好像怕别人看见似的。 凌犀将杯里的酒饮尽,稍感辣口,随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犀儿少喝酒,来,多吃点肉,这是鹿肉,补身的。 见凌峰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碗里放吃食,凌犀一转头,猝不及防接触到凌杰冰冷的眼神,对方瞪他一眼扭过头去兀自喝起闷酒。 凌犀无奈失笑,恐怕凌杰讨厌他最大原因是为了在二叔面前争宠。说来也是,凌杰自小是二叔独子,叔婶去的早,想来二叔对唯一的儿子也是宝贝的很,如今自己刚来就分去二叔大半关爱,也难怪他总和自己对着干。只不过好好的一个孩子,染了一身纨绔习气,有些可惜了。 二叔,我已经吃不下了。 凌犀使个眼色,凌峰会意,瞧向另一边的凌杰,随后往他碗里放了一只鸡腿。 老喝酒像什么样子。 凌杰豁然抬头,瞧见他们二人都看着自己,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埋头开始啃鸡腿。 此时,弦乐突变,舞姬褪去霓裳换了装扮,随曲摆动腰肢,大跳胡旋舞。只见她被托举上台,旋转间来到亲王席前,曼妙轻纱在三人中浮动,最终落在翼王的肩头。 大臣们依旧推杯换盏,对此都见怪不怪了。在皇族中献舞,本就有一跃龙门的机会,多少人凭借一舞入了大人物的眼,从此飞上枝头。只不过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人能让翼王殿下动心,可人们被其相貌所蛊,因其身份而伺动,虽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 凌犀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 25.第二十五章 莲步轻转,舞姬端起酒盅举到云翼跟前,眉目含情,有意无意撩过,仿佛能勾人魂魄。 风花雪月中,这喝酒也是有规矩的,若是接了酒就证明是看上了人。 其余人等,包括皇帝在内都静静看着,只为等这位从不近美色的翼王殿下是何反应。 时间缓缓流动,酒盅还在舞姬手上,分毫未动。云翼未抬一眼,端起自己的酒盅仰头饮尽。舞姬尴尬的收回手,灰溜溜跃下观礼台继续未完的歌舞。 沐王见状朗笑道,三弟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伤了多少美人心呐,小心以后娶不到王妃。 皇帝看上去似乎心情尚愉悦,听沐王打趣,特意为云翼解围,好了,别调侃你三弟,你三弟年纪还小,尚未开窍,这种事急不得。 一旁的轩王但笑不语,场面一度温馨和谐,就像是寻常人家在闲话家常。 凌犀将这一幕父慈子孝看在眼里,辨不出几分真几分假,对翼王平生一丝担忧。 若真如传言所说,翼王母妃家蒙冤受屈,是圣上亲降的抄斩旨意,又间接累及其母妃流落宫外以致红颜薄命。他真的能对皇帝毫无芥蒂? 再者,十五年后,贤妃家平反昭雪,只推了一个从品官出来定罪,真正在背后主使之人音讯全无,案子却结了。皇帝当真信任这个半路寻回的儿子?其他皇子见翼王崛起,又岂能坐以待毙。不论从哪一方面讲,翼王的处境都十分堪忧。 晚宴进行到一半,群臣已然喝的微醺,沐王以及个别文臣都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席,凌犀称自己到喝药时辰了,也跟着提前退离。其实距喝药还有一段时间,他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 没有让侍卫跟着,凌犀独自一人往帐子那头走,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树林中传来奇怪的响动。 他寻着声音过去,在一个缓坡前停住。他站在老槐树旁,直觉声音是从坡下草丛间传来的。借着月光,他能看到一团影子在草丛中滚动,犹伴随着说话声。 王爷,王爷放了奴才吧。 狗东西,你当本王带你来是游玩的?小心本王不高兴剁了你。 绕是未经人事,凌犀也觉出不对劲了。 草丛中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凌犀看清楚那人的脸,不禁讶然。 居然是沐王。 凌犀震惊之余,忽觉身后有人靠近,猛然转身,抬起的手被来者抓住,对方以指抵住他的唇。 看清来人,凌犀眨了眨眼,由他拽着自己离开是非地。 殿下。凌犀犹豫着开口,你怎么也出来了? 不管怎么看,翼王殿下都不像不胜酒力的。 云翼未作答,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他。 凌犀打开一瞧,是包桂花糖,正巧此次春猎出来匆忙,糖带的不多。 饿了也可以吃,但不能多吃。云翼不忘嘱咐一句。 这人提前出来不会是专程给他送糖的吧? 凌犀浅笑道,谢殿下。 月色朦胧,落在他脸上,仿佛染上些许光晕,长睫如鸦羽,轻阖间映下扇形浅影。 云翼微怔,一时想不起说辞,只剩下两人静默相对,目光交织在一处。 犀儿!犀儿没回来吗? 听见二叔的声音,凌犀率先移开视线,我先回去了。 云翼点头,明日狩猎,父皇也会参与,所有人都要上场,你只管在后跟着。 凌犀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往帐门那边走,脚步莫名快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他跟云翼躲在帐子后面,总有种背着长辈私会的错觉。 凌犀摇摇头,赶紧把这荒谬的念头压下去。 想起方才在缓坡误撞见沐王之事,不免再次感叹扬州城民风质朴。 怎的越往北上,风气越发孟浪了? 次日一早,才见晨光,文武百官皆整装待发。以皇帝为首,臣子们身着劲装,后背弓箭,骑在高头大马上,就等着号角吹响。 今日获得猎物最多的人,赏赐黄金万两! 太监总管高声宣布后,号角声即刻响起。霎时间,马蹄飞扬,掀起一阵沙尘。 所有臣子都跟在皇帝马后,谁也不敢越过。行至树林深处,皇帝突然勒紧缰绳,在原地转了几步。 都散开,让小辈们自己去狩猎,各凭本事。皇帝看向凌峰,凌爱卿,你和朕去前边瞧瞧,看今年能猎上什么好东西。 臣遵旨!凌峰驾马过去时,特意回头看向凌犀,经过凌杰身边时,低声嘱咐道,照顾好你堂哥,知道吗? 凌杰不情不愿的说,知道。 皇帝先行,三位亲王自然也得跟着,而其他臣子和公子小姐则是自行安排。 凌犀今日穿得一系月白劲装,勾勒出纤细腰身,头上戴着白纱斗笠,白皙修长的手指绕在缰绳上,看上去有一些弱不禁风,不免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察觉到云翼投来的目光,凌犀点头示意,才见人驾马走远。 皇帝一行人向东,文武百官则朝北而去。一众公子小姐选了西向,驾马行在前边的是凌杰等人。 何.靖特意放慢,与凌犀并行,还撑得住吗?用不用歇会儿?咱不用管他们。反正我也没打算挣头筹,我陪你。 后边的韩励这时也赶上来,凌犀公子,我和你们一起。 恋耽美 ——(17) 凌犀看看两位好友,我没事,权当是游山玩水。 不知向西行了多久,终于有猎物出没,走在前边的公子小姐纷纷挣相拉弓射箭,只有他们三个慢悠悠跟在后面,好像真是来欣赏风景的。 有狐狸!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众人齐刷刷张望,果然看见一只火红的小狐狸在箭雨中慌忙躲闪。 凌杰拉开弓弦,狐狸是我的! 一箭过去,射.到了旁边的岩石上,火狐狸窜跳而过,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像鹿、野猪等都是些寻常猎物,但狐狸难得一见,特别是火狐狸,故而不少好胜之人都起了争夺心思。 凌杰扬起马鞭,一路猛追,众人追赶一只狐狸直至深山偏谷。原本在狩猎场边界看守的侍卫听到马蹄声,立马跑过来大声呼喊。 前边不通行! 然而那帮建功心切的公子小姐们谁都没管侍卫喊什么,群马飞驰,一路扬尘。 糟了!何.靖叫到。 凌犀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不知道,那边是狩猎场外的范围,深山野林,谁知道有什么飞禽猛兽。 凌犀抬眼望向一旁的石碑,确实刻有禁地两个大字。 我们也过去。事到如今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知不觉,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凌杰他们只顾追赶火狐狸,根本没注意到路程。那狐狸跑的极快,这么多人马竟还是让它跑掉了。 可惜了。尹安叹气道。 韩励环顾四周,怯生生的说,咱这是到了哪里? 他们身处的地方尽是崎岖,阴风阵阵,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凌犀侧耳,你们听,好像有声音。 何.靖四处乱看,什么声音?说话间,他突然顿住,好像好像是有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凌犀双目微睁,这声音他熟悉的很。 身后树林里渐渐泛起幽光,群马忽然受了惊,大扬前蹄,嘶鸣不已。那些公子小姐们一个一个被甩下马,等爬起来时,骏马已然跑远了。 树林里的幽光慢慢显露出真面目,狼嚎声再度响起,就像是一阵一阵的催命符。 狼,是狼群! 众人瞬间乱了阵脚,没有马匹,箭法还不到家的公子小姐们完全沦为了狼群紧盯的盘中餐。 一行人或呆立或跌坐,均被吓的失了反应。 眼见头狼压低了身子蓄势待发,凌犀大呵一声。 跑!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明天就要入v啦,入v当天会有三更,谢谢追文的小可爱们,后面更精彩,感谢支持! 下面是预收文案,欢迎收藏~ 一、古风《太子殿下的宠猫[穿书]》 叶知路穿进自己写的渣溅小说中,成了当朝太子殿下的宠猫。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趁机作威作福都白瞎这机会了。于是他在太子宫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溜太监们玩,顺便给太子殿下卖个萌。 为了抱紧长期饭票,拯救深情攻二,让太子殿下独美,他在猫和人形之间来回穿梭,天天赶场,可累死他了。 叶知路费劲千辛万苦撮合原书主角攻受,掰正攻二秦慕枫,结果画风歪到了另一边。 秦慕枫:你喜欢我。 叶知路: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一日太子殿下亲眼目睹某只猫变人全过程,把人堵在门口。 秦慕枫: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叶知路:论意外掉马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清冷猫奴太子攻vs戏精猫咪受 二、现代《豪门恶少的小美人鱼[重生]》 莫小沫重生一世还是原来的人鱼王子,他找到前世恋人顾翰林的转世,对方不仅不记得他了,而且性情大变,总是欠欠儿的。 家世显赫的顾翰林名声在外,天生凉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直到他遇见一个迷迷糊糊的漂亮青年,把人放在身边就当是解闷儿,没想到遇上了克星。从此纨绔子弟顾大少跻身耙耳朵一族,还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小剧场一 莫小沫:我饿了。 顾翰林:不是刚吃过吗。 对上莫小沫的大眼睛后,顾翰林:吃!都给你,要什么有什么。 小剧场二 顾翰林痴迷的盯着水池里的小美人鱼:乖,让我摸下尾巴。 莫小沫双颊红扑扑:不可以,摸尾巴是要负责的。 顾翰林歪嘴笑:我负责就是了。 腹黑傲娇投喂成瘾大佬攻vs超甜超凶超能吃美人鱼受 26.第二十六章 随着凌犀的声音, 众人立马从惊恐中缓过神,连滚带爬,撒丫子往反方向跑。 何.靖和韩励仍旧不离凌犀左右, 论起逃跑, 何靖算.是个中好手, 多亏由他带着,不一会儿的功夫, 他们就超过了不少人。 凌犀,撑住啊。何.靖一边大口换气一边喊道。 凌犀捂着心口,以他现在的身体着实不宜剧烈跑动。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人总归是跑不过狼群的。 有没有火折子?想他小时候在山里遇见过狼群, 就是靠火折子才险中求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命中与此东西犯克,怎么又遇上了。 何靖摸了摸身上,没有啊, 韩励你那有吗? 韩励大力摇头,火折子都在小厮那了, 换了狩猎装束就没带着。 众人一直沿着悬崖边上跑,身后群狼离他们越来越近, 人们也逐渐跑不动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座吊桥,正好连通对面山崖。 有人嚷了一嗓子, 快!快跑桥对面去! 到了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都拼了命的往吊桥那跑, 落在后面的与狼群距离愈发的短了。 啊! 凌犀闻声回头,居然有只孤狼先于狼群追了上来,被它扑到悬崖边上的正是凌杰。 凌犀身后原本是没有背箭的, 见此情形来不及思考其他,一把抽出何.靖身后的弓箭。 箭矢正中孤狼头部,伴着凌杰的呼救声,连箭带狼翻下了悬崖。 快把手给我。 凌杰见是凌犀三人跑来救自己,死死扒住悬崖边的石土,咬着牙就是不肯伸手。 我不用你救! 凌犀一转头,又见追上来几只,拉动弓弦一一射.杀,眼见着箭已经不够用了,那位小祖宗还在闹脾气。 他尽力压住喉间腥甜,自知没有时间再同凌杰耗着,故意道,那我走了。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诶!诶!凌杰急得嗷嗷叫。 凌犀停下来,诶什么?到底救不救? 救,救我!凌杰终究是耗不住,奋力喊道,堂哥,快救我!我不想死! 三人共同施力终究把凌杰给拖了上来,为此他们耽误不少时间,以至于快要被狼群包围了。 凌犀不禁叹息一声,不是他不想遵郎中嘱咐。 快过桥,快! 凌犀摘下斗笠扔出去,正击中一只扑上来的野狼,随即旋身抽出凌杰腰间的宝剑。 何.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凌犀,快过来! 宝剑出鞘,锋芒毕现。凌犀翻身跃起,剑气横出,即将扑咬上来的群狼登时倒地。 破开一条口子,几人朝着吊桥方向疾行,然而追赶他们的狼群一批接着一批,仿佛永远杀不尽。 快过去,我断后。 眼见着三人跌跌撞撞跑过吊桥,凌犀强自撑着,走在最后。 狼群随他之后扑上吊桥,面前是惊恐万分的众人,若是让狼群过桥,他们就算是完了。 说时迟那时快,凌犀轻点脚尖,飞身跃起,在狼群即将涌至吊桥中间时,一剑挥下,后面的野狼接连掉下悬崖。 凌犀!何.靖大声叫喊。 凌犀应声坠落,落至吊桥尾端时,剑锋直点岩壁,整个人旋身飞转,借着力道再度跃起,一个翻转落在众人面前。 人们拥到凌犀身边,你一言我一语,激动的不得了。 凌犀,你太厉害了!何.靖骄傲满满,满脸欣慰。 韩励也围在旁边,跟个崇拜的小跟班一样,多亏凌犀公子相救。 而凌杰傻愣愣的呆立于人群末端,看着凌犀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突然眉头一皱,挤进去接住倒下来的人。 你怎么样?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凌犀也不知道扶住自己的是谁,视线模糊中恍然听见有马蹄声渐近,喉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了。 疼痛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在漫长的黑暗中,他似乎寻到一点光亮。耳边隐约听闻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凌犀能感觉到有人坐在身边,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可眼皮仿佛能有千斤重,任他怎么挣扎也抬不起来。 如何了?他为何还不醒? 李太医诊完脉,赶忙拜道,回殿下,凌公子身体本就不好,这次意外牵动了旧伤,故而来势汹汹。好在好在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要多调理一段日子了。 旧伤。云翼看着床上人喃喃自语,忽而抬眼道,什么样的旧伤?可有法子治? 这李太医面露难色,根治恐怕尚切不能,只能是尽量调养。之前微臣替公子诊过脉,当时脉象虚浮,难以甄别。如今却是明了,公子的伤约莫两三年光景,七经八脉似是大伤过。现在会昏过去也是因为牵动了筋脉所致。待公子清醒,恐怕会觉全身疼痛难忍,微臣这就去开止痛的药。 太医多说一句,云翼的面色就冷一分,以至于李太医到后来已经细如蚊声。听说上过战场的人脾气都不大好,这位翼王殿下比凌将军的戾气更甚。 速去。 李太医如获大赦,弓着身退下,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冷汗。 云翼盯着人瞧了一会儿,与往常熟睡时不同,凌犀紧阖双目,眉宇不见舒展,双唇微抿早已失了血色,似是强忍着什么痛苦。他轻轻握住悬在被外的手,力道之轻犹如细羽拂面,生怕把人碰疼了。 凌犀?云翼感觉到掌间的手指在微微弯动,连着唤了几声,果然瞧见床上人缓缓张开眸子。 凌犀初醒,有一瞬间的迷茫,但不管他如何恍惚,都知道身边坐着的是云翼。 殿下。他一开口,忽被自己暗哑的声音惊到。 别说话,我给你倒水。 云翼想起李太医的话,不敢随便碰他,没有将人扶起,只俯下身一点一点往他嘴里喂。 清甜润过喉间,凌犀咳嗽两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引得他蹙了眉。 云翼忙放下杯子,替人顺气,呛到了?你别说话,听我说,他们都没事,只是因为擅自出狩猎边界,被罚禁足一月。凌将军他们在外面,我让他们出去候着了,你要是想见他们,我随时让他们进来,不过要等你把止痛的药喝完之后。 凌犀眨巴两下眼睛,很听话的没有开口,事实是云翼把他想问的都说完了,他确实无需再问。 喂药时,云翼依然如故,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比方才更有经验。药效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有见效,凌犀抬起手臂也不再见最开始的钝痛。 他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云翼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动作,抢在他用力之前扶他靠在床头。 凌犀叹气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我又不是个瓷娃娃。 然而他的话在云翼看来十分没有说服力,依然坚持事事亲力亲为。 我睡了多久? 云翼替他把被子掖好,两日一夜。 凌犀闻言稍作停顿,抬眼看向面前人。 他一直守在这里? 你睡了这么久,我都要以为你陷入了什么梦魇中,才迟迟不醒。 凌犀弯了弯唇,我确实做了好长一个梦。 云翼停下动作,梦见什么? 梦见村庄,娘亲,小时候的一些事。还有曾经在山里撞见的狼群,和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孩。 翼王殿下,米粥熬好了。阿九端着食盘进来,瞧见凌犀时大喜过望,公子,您终于醒了! 云翼在此时起身,去将凌将军请进来。 诶,诶,奴才这就去。阿九放下食盘,一路小跑出去报信。 不一会儿功夫,凌峰和小仲他们都进了屋子,所有人围在凌犀跟前问寒问暖。凌犀同他们笑谈,时不时的瞧一眼独自站在后面的翼王。 真是麻烦殿下了,这两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犀儿。凌峰对着云翼行礼道。 凌将军不必多礼。云翼朝着凌犀的方向看去,本王今日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凌峰再次行礼,臣送殿下。 一连数日,凌犀缠绵病榻,李太医每日都来诊脉,止痛调理的药一刻都不曾耽误。起初他只能吃一些清淡粥品,后来胃口好些了,凌峰便让后厨把各种滋补汤品炖上,再换着样的给凌犀做他爱吃的糕点。 公子,您才好点,就不要盯着书信看了吧,就算是大公子来的信,也不用瞧这么久啊,您都看一下午了。阿九将书信拿远,您应该好生修养才是。 恋耽美 ——(18) 凌犀无奈道,你越发像个唠叨的老管家了。 阿九把信放到桌案上,奴才看翼王殿下没少唠叨您,也没见您哪回说他。 提起翼王,那人这两天都没有来过。 准备笔墨,我待会儿写回信。 阿九满脸的不赞同,回信不着急的,公子还是养好身体再安排这些。 大哥书信上说沈府一切安好,就是姥姥每日都念叨他,他总要让老人家尽快安心才是。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云翼已然迈入房中,他身后仅跟着一个随从,随从把食盒放下便匆匆和阿九一起退了出去。 27.第二十七章 云翼眼瞧着床上的人比前些日子脸色红润不少, 心情稍霁,他亲手打开食盒盖子,端出一碟糖糕。 这是 这不是平时姥姥最爱给他做的糖糕吗? 新做的, 你尝尝。说话时, 云翼已经把碟子端到他跟前了。 凌犀拿起一块来, 这糖糕的模样与姥姥做的极为相似,都是桃花似的形状, 入口颇有点旧时味道。 好吃。凌犀弯唇道。 好吃就好。云翼把碟子放回床头圆桌,我听阿九说,在扬州时,福姥常常做糖糕给你吃。 凌犀闻言稍愣, 目光不经意扫过翼王的手,猛然发现其手背上有一块红印,那印子一看就是新伤。 这糖糕不会是他亲手做的吧? 殿下伤到手了。 云翼看一眼自己的手背, 无所谓道,不妨事, 不算什么伤。 不说征战沙场,就连曾经习武时受的伤都比不上。 他虽如此不在意, 凌犀却无法忽视,继而对外扬声,阿九。 阿九一阵风似的跑进屋子, 公子,您吩咐。 拿烫伤的药来。 待伤药取来,云翼收着手, 不肯配合,坚持要自己上药。 凌犀什么劝说的话也没讲,就单单望着他, 冲他伸出手。 两人相望间,终是云翼先败下阵,乖乖抬手让他上药。 云翼手背上的烫伤不轻,若是不管恐怕会落下疤痕。凌犀小心的替他涂伤药,云翼只觉手背上一阵清清凉凉。 凌犀放下药瓶,低头轻轻吹了吹。小时候他但凡磕着碰着,娘亲都是这么给他上药的。 方才还觉得手背清凉,此时云翼却突然觉得手背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想收回手,又不舍得收回去。 心中划过一丝异样,云翼尚没有弄清楚那是什么,凌犀已经松开他了。 多谢殿下的点心。 云翼抬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犹觉心跳比往常快上不少。 凌犀见他捂心口,疑惑道,殿下怎么了? 无事。云翼放下手,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待你大好,我同你去街市上转转,所以你要快点好。 一言为定。他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有机会出门游玩了。 云翼望着他,眸光微动,心情颇好,一言为定。 他们一行人等本就被禁足一月,待凌犀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的禁足令早已经过去。只是凌峰尚不放心他出门,不管是书院还是街市,他都暂且无缘。 给大哥的回信早就寄回去了,凌犀百无聊赖时便举着书册看,将军府中的书比沈府上还要齐全,再加上翼王送来的,估计一年半载看不完。 先前凌犀没有什么精力,小雪球被小仲抱走照顾,现在他精神头好多了,小家伙又被放了回来。多日不见,小雪球一被放行,就变本加厉的粘着凌犀,天天在他身边打滚。明明是只雪貂,愣是比何.靖养过的小狗还能撒欢儿。 想不想我? 凌犀点点雪球的脑袋,它立马躺下,一个劲儿的往凌犀掌间蹭。 他边逗雪球,边问道,阿九,你何时同翼王说过姥姥爱做糖糕? 阿九擦着桌子,闻声抬起头,前些日子奴才和小仲提起公子您想念福姥和大公子,正好被翼王殿下听见了,就顺便说了那么一嘴,您最爱吃福姥做的桃花糖糕。 想起翼王手上的烫伤,应该是头一次下厨,做的还有模有样的,不知道背地里试了多少次。 他正思索间,只听门外有脚步声或疾或徐,近到跟前又忽然没了音儿,但稍沉片刻,房门就被推开了。 凌犀看到来人稍感诧异,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该不会惹到这位小祖宗才对。 凌杰攥了攥拳头,把手里的盒子往桌上一放,凶巴巴的说道,这是我存的伤药,平时用不着,给你了。 凌犀和阿九面面相觑,皆不得要领。 这小子难不成是吃错药了? 别误会,我不是来感谢你的,也不是专门给你送药的。等不到对方说话,凌杰咬咬牙,爱收不收吧,反正我放这了。 凌犀见他一脸恼怒,但不似以前那般真的厌恶,不禁好笑道,好,为兄知道了。 凌杰陷在别扭里,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凌犀的自称,还是因为别的,竟没有反驳,对着凌犀行了一礼,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掉了。 方才进来时他没注意凌杰走路的姿势,现下才瞧个清楚。 公子,这药好像都是上好的金创药。 凌犀看看窗外艳阳,随口问道,他的腿怎么了? 是将军打的,打折了两根藤条。您昏迷的时候将军都气疯了,要不是管家拦着,估计这前儿凌杰公子下不了床。阿九撇撇嘴,虽然看着都疼,但到底都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闯的祸,挨打也是应该,您说这凌杰公子突然送药,是什么意思? 凌犀低头抱起小雪球,谁知道呢。兴许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天气渐渐入暖,立夏时节已过,凌犀终于把身体调养到之前的样子,凌峰也松了口,肯放他出门瞧瞧。 他还记得与翼王的街市之约,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正想等翼王下次来的时候提起此事,就立马接到翼王手下来送信。 凌犀换了常服,随通报的侍卫走出将军府,门口停着辆马车,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正是翼王殿下。 上来吧。 凌犀看一眼他伸过来的手,随即搭了上去。 为了不张扬,此行换的是寻常马车,阿九和侍卫在前赶车,车行迟缓,一点颠簸都没有。凌犀透过车帘看向外面,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渐渐接近了最热闹的长街。 京城的街市比起扬州城更加繁华,铺子多是古玩玉器,书本字画,茶馆酒楼也是每隔一条街就能看到几家新的。 凌犀不经意瞧见一个面人儿摊,老汉身边围着一群小孩子,孩子们叽叽喳喳挣相要老汉手里捏的面人儿。 云翼对着车外说道,买几个面人儿回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凌犀手里就多了好几个面人儿,其中一个长的颇像他家小雪球。 这个雪球一定喜欢。 云翼瞧见他的笑颜,心情自然而然也跟着愉悦,它可有淘气? 雪球很乖。凌犀想起自家小雪貂把将军府下人们溜到气喘吁吁的场面,不禁笑意更甚,一定是殿下驯养的好。 云翼回想一番,乖这个字似乎和那只雪貂丝毫不搭边,但听凌犀如此说不疑有他,毕竟不管何人何物在此人面前都会开始向往起宁静美好。 公子,前边有卖糖糕的,奴才买了几块回来,给您尝尝。 凌犀接过阿九递来的油纸包,还是热腾腾新鲜出锅的,摊开来放到两人中间。 味道如何? 凌犀咬一口,抿唇道,还是殿下做的好吃。 云翼低下头,嘴角不自觉上扬,你要是喜欢吃,回头我再做。 本来是想要夸赞一番翼王殿下的,可话出口,凌犀又寻思了,让人家一个亲王总为自己下厨是不是不太好? 会不会麻烦殿下了? 云翼轻声道,不麻烦,我也很喜欢下厨。 凌犀挑了下眉,是这样吗? 那就有劳殿下了,不过凌犀意有所指的瞧一眼他的手背,殿下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嗯,定然不会再伤到了。 马车行至一家酒楼门口,抬头就见明晃晃的金字匾额,写着凤缘居。云翼先行下车,转过来扶凌犀。 由于他是身体恢复后头一次出门,特意戴上了斗笠。可即便看不见真容,被云翼扶下马车时,依旧引来众人瞩目。 这是哪家的公子出来了? 照我看,肯定是富家公子带着夫人出来游玩,你没瞧那两人手牵的那样紧。 几人进了酒楼,被伙计一路引至雅间,身后那些私语声渐渐被挡在外面。 二位公子,您看是要点什么菜? 一旁的侍卫得了授意上前道,我家公子就想尝尝你们这的手艺,把这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伙计摆好碗筷,咱这八宝鸭是一绝,还有其他各式美味。得嘞,小的这就去安排。 等菜的功夫,雅间外突然热闹起来,仔细听好像有人喝多了在发酒疯。 凌犀断断续续听外面的人说起什么悬赏,缉拿,不免多了几分注意。 云翼轻敲两下桌沿,去打听一下外面什么事。 是! 菜肴上的差不多了,侍卫也折返回来,将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呈上。原来那酒鬼是在说京城里有桩案子,本来已经结案了,可最近总有流言传出,城南秦府冤魂不散,缕缕有百姓说见到过秦府小姐的鬼魂出没,以至于人心惶惶,天色一暗就不敢出门了。 此事沸沸扬扬传到刑部衙门,员外郎下令,只言鬼魂一事乃子虚乌有,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故而张贴告示,悬赏缉拿装鬼之人,但至今无果。 凌犀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秦府小姐因何而死? 不待侍卫回禀,凌犀眼前先多了一碗参汤。 先吃,边吃边听。相处这么久,云翼算是摸出几分凌犀的习性,这人吃饭就跟小孩子似的,很容易被别的东西吸引注意力,一不留神就把饭忘了。 凌犀从善如流埋头喝汤,在沈府有大哥和姥姥叮嘱,没想到来了京城又换成了二叔和翼王。 不过这种唠叨他倒是很受用。 28.第二十八章 据侍卫听来的消息, 那位秦府小姐名秦岳珊,其父经营绸缎生意,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本于去年抛绣球得一良婿, 可却在今年年初时突然身亡。 此案报于刑部衙门, 由刑部张员外郎主审,调查出秦小姐与府中一个长工有染。此事被秦小姐夫婿发现, 长工被逐出府外,人财两空,故而怀恨在心,于一日夜里用匕首杀了秦小姐。那长工被抓后, 不日便在菜市口处斩,秦小姐的爹娘因为痛失爱女相继病重去世。 云翼边听边替凌犀布菜,凡是带刺带骨头的, 他都先剔除了,只留下软嫩的肉。 见凌犀一直在乖乖的听话吃饭, 他忽然问道,你怎么看? 凌犀思索片刻, 我倒是和张员外郎的一些看法不谋而合,坊间有秦小姐冤魂索命的传言,很可能是有心人士假扮亡者故意把事情闹大。但具体这个扮鬼的人意欲何为, 还有待考证。 说话时,他的碟子里又多了一块鸭腿肉,再看云翼跟前的碟子只有孤零零的几块鱼肉, 而他的碟子已经快满了。 凌犀立时有些过意不去,总要礼尚往来才是,不能总白白使唤人家一个亲王。 他记得云翼似乎对包子情有独钟, 于是夹起一只蟹黄汤包放到云翼碟子里。 云翼动作稍顿,随后面不改色的把那只包子吃了。 凌犀眼瞧着翼王对其他菜色没吃几口,倒是连着吃了好几个蟹黄汤包。 看来翼王殿下真的喜欢吃包子。 后面随侍伺候的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各自往后退一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别家主子用饭时,都有丫鬟小厮在旁布菜,而这俩主子根本用不上他们,显得他们二人十分多余。 直至天色渐晚,云翼才将凌犀送回将军府,两人到了门口,在将军府等候的侍卫在云翼耳边低语几句,就见他停住脚步没有再往里面走。 殿下不进去了? 云翼示意侍卫把买来的东西都交给阿九,还有些事。 凌犀原想翼王会进府稍坐,让他和雪球见见。这些日子里翼王虽隔三差五的来,但他来的时候雪球都被带到别处了。毕竟是翼王养过一年的,多少会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就不耽误殿下正事了。他扫一眼阿九怀里的盒子,随手拿起那只像雪貂的面人儿递给云翼,好歹是出门一天,殿下可不能空手而归。 恋耽美 ——(19) 云翼想都未想,反射.性的接过,拿到手里才惊觉自己接了一个多小孩子气的物件。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不再留恋这些孩子才喜欢的东西,可眼下他却是将面人儿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凌犀拱手拜别,往府中走了几步,莫名停下脚步转头一瞧,翼王殿下还站在原来的位置。 四目相对,云翼轻声道,我看你进去,早些休息。 凌犀微微颔首,这一次没有再回头。他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对上那人的眼神而已,竟然像落荒而逃似的。 此行出府之后,他的身体并无异样,也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有李太医诊脉为证,凌犀重新回到了清风书院。 先生还是原来的先生,那些公子小姐们也都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一看见他,就围上来嘘寒问暖,热情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过是休息了月余,怎么这些人都像是转了性子一般? 众人习武时,凌犀依旧是在旁观看。他本来听先生的安排,在学堂内等候,但堂外整齐划一的舞剑声引得他出了屋子。 只见那些从不曾认真练剑的公子小姐们正努力挥舞长剑,虽然稍显笨拙,但也算是用心在学。 凌犀一出来,众人突然练的更加起劲儿,连教习武功的师父都被他们惊到了。 一等中场休息,何.靖跟韩励马上跑过来,同他讲这些日子的趣事。何.靖更是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恨不得把少说的话都补上。 凌犀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书院的大英雄,他们总吵着跟我俩套近乎,就是为了打听你的消息。何.靖颇为自豪的说道,就好像被人称赞的是自己一样。 凌犀闻言失笑,什么大英雄,不过是雕虫小技,保命用的。 什么雕虫小技啊,凌犀你就别谦虚了。何.靖拍拍他的肩膀,真不够意思啊,原来凌犀武功这么厉害,那时候你刷刷几下,狼群倒了一片。 他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比划,比外面的说书先生不逞多让。 几人走过长廊,转到庭院后身漫步,走至假山边上时,隐约听见有人在假山后边说话。 他们 凌犀捂住何.靖的嘴,透过山石缝隙瞧见假山后边站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堂弟凌杰。 凌杰,可不是我说,你那个堂兄此次出的风头太大了,你要是再没有点作为,可就永远被他踩在脚底下了,过不了多久将军府还不得易主。当初他来京城时我就提醒过你,本以为是个病秧子好拿捏,没想到有点本事。尹安摇头晃脑,说着风凉话。 等了半天不见凌杰回应他,尹安走过来搭上凌杰的肩头,不如我们给他来点猛料,他不是武功了得吗?爱救人吗?我们就专门雇几个高手装刺客同他过过招,到时候你装作被劫,他一定来救你。他那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 话音才落,凌杰突然打掉尹安的胳膊,以后我家的事你少管。你敢找人,我先把你狗腿打断了。 尹安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不是,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我可是想给你出气才想点子的。你不会是认输了吧?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给个痛快话。我还能 不等他说完,凌杰一把搡开他,滚开!别跟我这说这些龌.龊点子。我是嫉妒他没错,但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算哪根葱,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看二人不欢而散,凌犀等人从假山一侧出来,何.靖大口唤着气,刚才差点憋死他。 凌犀盯着方才二人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心道这小子还真是转.性子了,莫不是自己救了他,突然被感化了? 休息结束,所有人回到前院继续练武,马步还没蹲一会儿,大门口就响起一阵骚动,守门的侍卫匆匆来报,说是门外晕倒了一位姑娘。 侍卫们把姑娘抬进院子中,几位小姐上前查看姑娘的状况,就见其脸色惨白,身上有好多处破损,人一直紧阖双目昏迷不醒。 是不是该请个郎中来啊?何.靖小声道。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伸手乱抓,揪住凌杰的衣服下摆死死不撒手,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真切。 韩励皱眉细听,却怎么都听不真切,她到底在说什么? 凌犀凝眸道,她说,'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女子始终抓着凌杰衣服不妨,凌杰又不忍对一个受伤的弱女子做出什么粗.鲁举动,只得先把她带回将军府。 凌犀请来李太医给女子诊治,其身上竟有多处刀伤,但好在都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 女子来历不明,看情况像是被仇家追杀所致。这些天凌峰不在府中,旁人无权做主是否能收留她。 凌杰偷偷往凌犀这头瞄一眼,这姑娘挺可怜的。 凌犀抬眼,就见其眼光躲闪,似乎心虚的很,当即心念一转,你想留她在府中? 那她这个样子,我们总不好见死不救。凌杰小声嘀咕道。 凌犀盯着他看了半晌,把人都看毛了。 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凌犀摇摇头,不是,我是在想,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是又怎么样?凌杰愤愤道,爹不在,不是该长兄拿主意? 凌犀闻声挑了下眉,那好,我的意思是救人救到底,一切等她醒了再说吧。 她一日不醒过来,便一日不清楚个中缘由,总归如凌杰所言,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待到第三日,陌生女子终于悠悠转醒,她对凌犀二人千恩万谢,只道自己名叫芙蓉,被仇人追杀,可再细节的却是一个字都不肯提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有所保留,凌犀也没逼她,只是命府中丫鬟好生照料。 阿九端着食盘进房,看凌犀正跟雪球玩闹,便把点心放到一旁,公子,奴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凌犀一松手,面人儿掉在床边,雪球瞧准时机一头扑过去把面人儿叼走了。 什么事? 阿九压低声音,凌杰公子每天回来都去探望芙蓉姑娘,据在跟前伺候的人说,那讲话语气别提多温柔了,和以往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凌犀寻思一番,笑道,也没什么奇怪的,没准儿是有人动了春心而已。 小雪球叼着面人儿跑到门口玩耍,刚巧撞上进屋的小仲,惊的小仲一阵手忙脚乱,它反倒像没事儿貂一样的跑回凌犀身边。 公子,府外来人了。小仲稳住步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晚上的,谁在这时候来? 凌犀放任雪貂在自己腿上转来转去,来的何人? 说是刑部衙门的人,要捉拿逃犯。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明晚见~ 29.第二十九章 凌犀赶到前院时, 刑部侍卫军已经把将军府门口团团围住,带头的人身穿降紫色朝服,头顶乌纱帽, 正在与府上管家交涉。 在下是刑部员外郎, 此次前来是接到匿名举.报, 有人看到在逃钦犯藏进了将军府。下官也是为办案,奉命行事。此人自怀中掏出搜查令牌, 下官已经向上边请示过了,待搜查之后定当向凌将军赔罪。 他刚要上前,就被凌杰横跨一步拦住,这位是凌将军的公子吧, 多有叨扰,待搜查之后下官立马就走。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围查将军府?凌杰愤愤道, 今天谁也不准进门搜! 张员外郎瞧他一眼,笑了笑, 下官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只是京城闹鬼一案使得人心惶惶, 尚书大人令下官紧急调查。如果凌公子非要拦住下官,下官回去不好跟大人交代,大人也就不好跟皇上交代。案子查不出, 皇上必定追责,到时候恐怕将军也承担不起。 凌杰瞪眼道,你威胁我? 岂敢岂敢。张员外郎自进门脸上都挂着三分笑意, 一看就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惯了的老狐狸,露不出真的喜怒。 大人。凌犀怕凌杰吃暗亏,几步上前, 拱手道,大人坚持要搜查将军府,难道是觉得将军府上有人藏匿钦犯? 张员外郎闻声一顿,来回打量凌犀,公子便是凌将军寻回的亲侄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公子此话非也,下官就是奉命办事的,没有任何对凌将军不敬的意思。 事到如今,刑部手里有密报和搜查令,若是今日不让他们进去搜,反倒说不清楚了。 凌犀拉住凌杰胳膊,将他往后一带,大人请便。 张员外郎俯身拜道,多谢公子体恤,来人!每个屋子都搜查清楚。 一声令下,侍卫军鱼贯而入,将军府的下人们被聚集到院中间,三五成群,眼观鼻鼻观心。 凌杰挣动手臂,小声嘀咕,你干什么答应他,万一 稍安勿躁。凌杰朝他使个眼色。 这时候,兵分几路去搜查的侍卫们纷纷折返,皆没有寻到钦犯的影子。 凌杰诧异之中看向凌犀,得不到回应也不敢在此时问什么,只好先忍着疑惑。 张员外郎脸色稍沉,待最后一队侍卫回禀后,甩开袖子,对着凌犀二人行了拜礼。 冒犯两位公子了,下官改日定当登门告罪。 无妨。凌犀笑道,没耽误大人您的差事就好。大人确定搜查清楚了?出了这个门,可没有第二次机会。 自然搜清楚了。张员外郎再行一礼,旋即招呼侍卫军迅速撤离。 等刑部的人都走干净了,凌杰终于忍不住抓着凌犀问道,她人呢? 凌犀指了指院中的下人们,就见一名小厮低着头走出来,到了跟前才缓缓抬首,不是别人正是芙蓉。 多谢二位公子搭救。 凌杰看着芙蓉,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你,你居然,把她藏这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这个道理还是管用的。凌犀转过去对芙蓉道,芙蓉姑娘,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们实情了? 芙蓉重重点头,跟着他们二人回了前厅,将秦府的事以及京城闹鬼的事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据她所言,秦府小姐与长工私通是被人陷害,真正的凶手其实是秦小姐的夫婿,也就是一年前入赘秦府的那个人。芙蓉作为伺候秦小姐的侍女,刚好目睹秦府姑爷杀害秦小姐,但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行踪。原本芙蓉也应该没命,可她命大,身中一刀,被丢到河里居然没死。 可等她回来想揭穿那个男人的阴谋诡计时,秦府早已大权旁落,案子草草了结,再无申冤之门,于是她才想出闹鬼的法子,把事情再度搬到人们眼前。 两人听完后,相视一眼,凌杰抚掌道,照这么说,刑部员外郎肯定和那男人有勾结,才会匆忙帮他遮掩。你可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芙蓉叹声气,如果我有,就去告御状了。我就是证人,但是如果我落到刑部那厮手中,恐怕没有机会作证。 凌犀点点头,芙蓉所言句句在理,如今只能让其他人插手案子,才能有机会调查清楚,使得刑部不得不重新审案。 芙蓉姑娘,你暂且留在府中,就以小厮装扮,这件事容我们再想想。凌犀朝着凌杰的方向瞧上一眼,起码等二叔回来再说。 芙蓉当即跪在二人面前,磕了个响头,多谢公子! 快请起。凌杰一步上前,将人搀扶起来,姑娘放心,我们定当帮姑娘讨回公道。 凌犀见二人目光相交,郎情妾意,顿时觉得自己站在这有点多余,随即低头掩唇咳嗽两声。 正待这时,管家回来通报,说是翼王府派人来了。凌犀一听,忽然觉得这件棘手的事有了眉目,便叫管家赶快把人迎进来。 林寒进门,恭恭敬敬行上一礼,随行的人抬着一个木箱,箱盖掀开,只见里面有三五个小箱子,还有一摞书册。 见过凌公子!属下是替殿下来送药材和书的。 将军府的药材和书籍已经快要堆积成山,但翼王殿下还是隔三差五的派人送来一些。对此将军府的人已见怪不怪,就连凌杰都已经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凌犀颔首道,替我谢谢殿下。 您是殿下至交好友,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公子不必见外。林寒想了想,又道,若是公子实在想过意不去,不如哪日当面告谢。 我记得了。他是该当面告谢。 林寒将翼王吩咐的事都安置妥当,犹站在原地未动,犹豫片刻才问道,属下方才见刑部的人离去,可是出了事? 恋耽美 ——(20) 凌犀本就想提起这件事,眼下林寒主动问起,他便更容易顺水推舟,刑部是来搜查钦犯的,林侍卫若是见到殿下,烦请帮我带句话,请王爷留意京城闹鬼一事。 林寒当即拜道,公子放心,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凌犀眼见着翼王府的人离开,暗付自己的话翼王应该是明白的。如今二叔不在府上,京城中唯一能信赖之人便只有翼王。 他知道翼王的能耐,想着对方日日忙碌,能抽出时间关注一下秦府案子即可。没想到不出三日,翼王便暗中派人来带走了芙蓉。凌杰虽是与其依依不舍,可为长远考虑也不得不同意翼王将人带走。 芙蓉离开将军府的第四天,刑部忽然出了大事,不知怎的,秦府案子被重新翻了出来。开堂公审,一桩一件,再也遮掩不住。 公子啊,有消息了,好消息!阿九欢天喜地的跑进门,上来就汇报道,刑部员外郎被下狱了,还有秦府那个姑爷也被抓起来了,不日处斩。那秦府姑爷当真不是东西,自己勾搭府上丫鬟被秦小姐发现,反而倒打一耙,还谋财害命,处斩算是便宜他了。 凌犀放下毛笔,暗道案子居然办的这么快? 芙蓉姑娘呢? 阿九指指外面,芙蓉姑娘啊,已经被翼王送回来了,以翼王府侍女的名义,给凌杰公子了。 凌犀不禁讶然,他居然连这层关系都知道。 还有啊,刚才翼王府侍卫前来送书,正好赶上公子您小憩,便没有进来打扰您。阿九把藏在身后的书拿出来,说来也奇怪了,翼王殿下每次都是拿一摞来,今日如何只送了一本? 一本? 凌犀接过书册,随意翻看几页,不过是寻常诗经。 翼王怎么会专门让人单送一本诗经过来? 他再往后翻看,果然瞧见不同,中间书页的边角有一处明显折痕。他按着折痕复原后,边角恰好压在一句诗文上。 纵不及归还,亦不负君望。 凌犀盯着诗文愣上片刻,心头微动。 他运气也太好了,大病初愈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公子?阿九瞪大眼睛,看见自家公子对着书册轻展笑颜,不禁更加奇怪,公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凌犀合上诗经,抬头道,确实是件好事。 他故意不把话说全,吊的阿九抓耳挠腮想探听下文。主仆俩玩笑间,凌杰急匆匆的进了门,手上还抱着一摞书册,往那桌案上一放,自己找把椅子就坐下了。 过两天有御试,你快恶补一下。 凌犀茫然的看着他,什么御试? 唉,一看你就不知道。凌杰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就是清风书院每隔一年都会有考试,且考试时皇上会亲自驾临。考试头一名重重有赏,最后一名可是有惩罚的,具体赏罚看皇上心情吧。 凌犀恍然,居然还有这等规矩,他一直以为只有科举前三甲才会由皇帝亲自殿试。 凌杰拿起一本书,你才来书院多久,得好好补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最后一名,可不是丢人那么简单,你这身体撑不撑的住还是一回事。我爹他恐怕得御试后才能回来,到时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又得揍我了。 不就是不得最后一名,凌犀莞尔,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凌犀低头端茶,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你才应该注意点,省得陷入温柔乡,一朝马失前蹄。 诶,你!凌杰蹭的一下站起来,从耳朵到脖子红个彻底,管好你自己吧,别等翼王殿下一来,你就知道出去游玩,乐不思蜀,考个倒数第一。 凌犀轻咳一声,不知为何莫名心虚,匆匆饮了一口清茶。 自己明明是打趣他和芙蓉,他总提翼王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更新~ 30.第三十章 离着御试只有五天时间, 凌犀把凌杰送来的书册迅速过了一遍,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幸好大多内容以前都读过,只有零散几本涉及朝堂礼仪和时政, 是他以前少有接触的。 翼王那边近来似乎忙碌的很,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过面。即便如此, 翼王府依旧没有断过送东西来。凌犀虽见不到翼王的面,可关于他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 全赖林寒中间传话。 这些日子,凌犀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悉心学习,整日与书为伴, 只在闲暇之余逗逗雪球。 直到御试当日,清风书院所有学生正襟危坐,学堂内寂静如斯,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教书先生手中的试题上。 何.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 凌犀,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凌犀瞧他一眼, 你们以前御试都是出的什么题? 何.靖皱着眉头回忆道,先生出题从来没有规律,有一次涉及朝堂, 有一次偏重诗文,还有啊,去年试题有十问, 都是关于民生的。 凌犀心道还真是抓不住规律,你去年考第几名? 何.靖嘿嘿笑两声,颇显心虚, 还好,没有倒数第一。接着,他咳嗽一声,第十四名。 凌犀环顾四周,这里加上自己总共只有十七人,按去年人数算那不就是倒数第三? 我想知道,十五,十六是谁? 这时候,韩励悄悄往两人这边探头探脑,凌犀公子,十五是我,十六是尹安。 凌犀: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危险的。 终于,先生公布了今年的试题,此次试题只有两个,一个是普通的诗文,一个是关于通东诏的贸易论。 试题一经宣布,几家欢喜几家愁,松口气的没几个。 本次御试尤为重要,拔得头筹者奖赏倍增,同理,末位者惩罚更严厉。教书先生背着手,在他们之间来回踱步,严禁交头接耳,严禁打小抄,一经发现,惩罚翻倍。 先生的话就像老和尚念经一般,始终在每个人的耳边盘旋。 凌犀下笔时没有半点犹豫,这两道试题在他看来不是难题。他拿不准自己的水平能在书院里排到第几,反正不是倒数就行。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当他下笔如有神助时,学堂里将近一半的人还在抓耳挠腮,想着怎么提笔。 御试是有专门时间规定的,一柱香燃尽之时便是御试结束,就算一个字未写也得往上交。 先生回头看向炉.鼎,正色道,停笔。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同是在学堂,学出来的结果依旧良莠不齐。先生收卷时,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皱紧,喜怒不定,看的学生们跟着一阵阵胆战心惊。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通报,清风书院所有人纷纷起身行拜礼。跟在皇帝身后进门的有两位大臣,凌犀记得凌杰有提到过,御试审阅由朝内两位文官先审,选出前五才会呈皇上过目。 皇帝驾临后,众人显然比考试前更加紧张,有人身体僵直一动不动,有人则是不断搓着衣摆以至于都快搓破了。 两位文官相继起身,将精挑细选的五份试卷呈到皇帝眼前。众人屏息以待,不敢直面圣颜,只敢偷偷窥探。 皇帝看到最后一张试卷时,神情似乎很是愉悦,随即摆摆手,让臣子把最终结果发下去。 何.靖接到试卷时,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是第十三名!回家就告诉我爹,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凌犀,你是第几? 我凌犀瞧着试卷上的批注,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会吧,凌犀你难道是何.靖探头,忽而震惊道,第一名,凌犀你是第一名! 韩励听见动静立马凑过来,也跟着高兴,恭喜凌犀公子。 两位好友开心不已,而凌犀却还在茫然中,他不过是正常发挥,就能拿到第一了? 凌犀何在? 只听皇帝亲自开口,凌犀被两位好友推上前,于迷茫中回神。 参见皇上。 皇帝点点头,方才还是严肃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模样,你的诗文和贸易论都写的很好,朕记得,你来清风书院仅几个月。你想要什么赏赐? 凌犀低头拜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全听皇上安排。 他从未有争第一的念头,也就没想过赏赐的事,现在等同于赶鸭子上架,皇帝想赏赐什么他接着便是。 皇帝沉吟一番,朕倒是有个想法,如今礼部正好有空缺,以你的才情心性,定能当重任。 凌犀以为最多不过是赏赐金银,没想到是要让自己入朝为官,赶忙道,皇上 然而皇帝并没有留机会给他,直接道,凌犀听封,朕任命你为礼部侍郎,即日起上任。 凌犀犹豫间,一旁的太监总管突然出声催促,凌公子,还不快谢恩。 回皇上,我我担心自己恐难当大任。 皇帝笑笑,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地,已是实属难得。近几年来,朕都未在书院中见过这样的文章,如今见到了,怎能白白浪费人才。即便是科举,那些学子入朝为官也是头一遭,不必忧心。 一旁的太监总管也跟着搭腔,多少人求不来的荣耀,皇上头一次为公子破例,您还不快谢恩。 凌犀知道自己是再难推拒,如果抗旨不尊,不仅要落个不知好歹的名头,恐怕还得连累二叔他们。现在想,也许从皇帝叫他上前时,已然做好了决定,问他不过是走走过程。 臣,谢主隆恩! 任职的消息一出,其他赏赐也接踵而至,在外人看来他是名利双收,令人艳羡不已。可他从入京开始,就没有打算入朝,如今却是事与愿违。 早知道他就随便写写,或者故意写差一点,大不了得个倒数。 朝服和赏金均被送到将军府,府中上下得知消息,纷纷向他道喜,唯有凌犀自己没有觉出喜从何来。 没看出来啊,我这才得个第五,你这一举拿下,还直接入朝了。凌杰显得比他都要高兴,看在你为将军府挣光的份儿上,想吃什么,我叫人把玉香楼的大厨请到府里来摆宴。 凌犀扯了下唇角,不必麻烦,我没什么胃口。 凌杰察觉出来不对劲,上下打量他,怎么?兴致不高? 凌犀几不可闻的叹声气,如果我说,我不想得第一,也不想入朝为官,你是不是想打我? 凌杰点点头,确实,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正当此时,阿九急匆匆赶进门,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凌犀望向门口,这个时候翼王突然到访,莫不是因为他被封官的事? 放在平时,翼王身后必定跟着几个随从抬箱子,而今日翼王什么都没带,似乎是临时起意。 殿下。 云翼瞧见他,略一点头,目光带过旁边的朝服,我都听说了,父皇封你为礼部侍郎的事,消息传的很快,应该过不了多久,朝中文武百官,乃至后宫都会知道。 凌犀见他比自己还要不高兴,忽然想到大哥曾提起过,上一任礼部尚书好像就是翼王殿下的外翁。 殿下莫要忧虑。 云翼闻言微怔,他知凌犀无意于朝堂,本是来安抚的,没想到却是反过来了。 凌犀浅笑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殿下相信我,既然已成定局,我定能处理的来。 半晌,云翼轻声应道,我自然是信你。 至此,他的一颗心才算是得以安宁。回想方才得知凌犀任职礼部的事,他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就好像珍视的东西再次要离自己而去一般。 凌犀观其神色,貌似好转不少,轻松道,不过,如有不懂的地方,还要向殿下请教了。 尽管来问。云翼负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眼神避开他,我我来的匆忙,未着人准备东西。 凌犀见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禁好笑,准备什么东西?难不成殿下觉得我是盼着殿下的东西才想殿下来的? 所以云翼顿了顿,再抬眼时,眸光凝在凌犀身上,令人难以躲闪,你是想我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此一问,可就是鬼使神差的问出来了。 凌犀眨眨眼,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想殿下来。 云翼听后,眼神随即柔软一分,嘴角几不可见的牵起稍许弧度,我也是想着来探望凌犀,只是最近有些事务在忙,一时难以脱身。 恋耽美 ——(21) 我知道,林寒都同我讲了。凌犀想想,继而道,殿下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不要过累。 云翼盯着眼前人,轻声道,好。 普普通通一个字,由翼王出口,莫名多了一丝温柔小意。 二人视线相交,凌犀忽然升起想要后退的念头,可脚下似乎生了根,根本挪不开步子。他由着翼王离自身越来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翼:你想我来? 凌犀:我当然想殿下来。 云翼:媳妇儿想我了! 凌犀:突然高兴个什么劲儿? 明晚见~ 31.第三十一章 四下静谧无声, 云翼头一次摸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目光触及到凌犀那双含笑的眸子时,仿佛受到了蛊惑, 只想顺应本心, 想离着这人近一些。 就在此时, 只听一声惊叫,凌犀猛然回神, 往后退了一步,与云翼拉开距离。 两人同时转头,凌杰被他们盯的发毛,无措的搓着手, 我刚才好像看见一只大耗子从门外跑过去,不是有意的。惊扰翼王殿下了,实在对不住。 凌犀狐疑的打量他几眼, 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别扭的借口都说的出来。 见凌犀的注意力都在凌杰身上, 云翼突然道,晚上的药是不是还没喝? 凌犀这才想起来, 方才光顾着想任职的事,喝药的时辰一拖再拖。 药也要按时吃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云翼对门外吩咐道,药热好了端到卧房去。 凌犀瞧他这意思是要同他回房继续闲话家常, 顺便想起上次未提及的事,登时把凌杰忘到脑后,在云翼陪同下回了卧房。 上次殿下走的匆忙, 都忘了让殿下来看看雪球。两人才进门,雪球第一时间扑过来,围在凌犀脚下转圈。 凌犀俯身将它抱起, 殿下看,雪球是不是长大了些? 抱着雪球的人想让他看的是怀里的小雪貂,而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落在那双白净修长的手上。 是大了。云翼淡淡道。 殿下要不要抱抱它? 云翼接过雪球,稍稍抱一会儿便放它出门玩去了。正巧阿九端药过来,云翼接过药碗,顺势将阿九遣出去陪雪球。 凌犀乖顺的喝了药,吃糖的功夫,云翼竟然已经把床铺好了,忙道,这些让阿九他们去做便是,何必殿下亲自动手。 举手之劳。云翼将人引到床畔,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那殿下你 云翼抬手摘去他头上的玉簪,青丝倾泻而下,披散于身后,待你歇下,我再离开。 凌犀愣怔片刻,他方才是想要自己摘的,没想到被翼王抢了先。他抬手抚上身侧的衣带,稍作犹豫的间隙,就见翼王似乎又要动作,赶忙三下五下褪去外袍。 难不成翼王是抢小厮的活儿上了瘾,还想替他宽衣不成? 如今已经入夏,棉被早早换成薄蚕丝,轻轻柔柔的覆在身上,温度刚好。云翼坐在床边,余光瞧见床头那本诗经,随手拿起来,见扉页正是他之前特意让林寒送来的那本。 尚未读完? 凌犀瞄一眼他手里的书,读完了。他读书速度一向很快。 云翼抬眼,那为何? 凌犀抿了抿唇,就是觉得这本诗经不错,想再细读一遍。 至于这本诗经到底哪里不错,云翼没有问,他只听到凌犀很喜欢他特意送的这本书。 你最喜欢哪一首? 凌犀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不负君。 他本不觉得有不妥,可一对上云翼的投来的视线,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说了什么。 一阵敲门声打破房中的沉寂,凌杰推门进来,瞧见床前相对的二人时,突然失了声,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云翼看他一眼,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叙。 两人恭送翼王,只不过凌犀被云翼按回榻上,只好靠在床头看其离开。 你找我有事?打刚才在前厅,凌杰就不对劲,现在火急火燎追过来却什么都不说,肯定有鬼。 凌杰踢了踢地面,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爹还没回来,他交代我看好你,不能让你出事。我这不是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办事。 听他这番解释,凌犀就更疑惑了,我在房里能出什么事? 我,我不是怕翼王殿下凌杰偷偷瞄过来,后边的话没说下去。 怕翼王? 凌犀失笑道,怕他什么?他还能吃了我? 凌杰撇撇嘴,心道自己要是不跟过来,这事还真没准儿。方才在前厅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翼王那眼神绝非看普通好友的眼神,至于其中的意思他也拿不准,总之就是觉得危险。 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大晚上的,你俩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容易出事。 凌犀琢磨过他的意思,两颊一热,轻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他与翼王实乃一见如故,这些人怎的都容易往歪处想 自任职的圣旨下来,凌犀便不用再去书院,而是变成了为早朝奔波。不仅每日要上朝,闲暇之余还要接管礼部积攒下的批文,以及熟悉礼部的公务。 任侍郎位本应是有专门侍郎专府的,但皇帝念在他身体抱恙的份儿上,就留他在将军府,没有额外赐府邸。 每每下朝后,凌犀不会在礼部多做停留,未看完的公文都顺理成章的被他带回了将军府。 原来的桌案上摆放的全是文房四宝和杂七杂八的书籍,如今他往案前一坐,左手边是需要批阅的公文,右手边是礼部事务汇总,再也没有多余时间看闲书。 凌犀才放下东诏使臣送来的通商公文,一抬头,云翼正巧踏进房门。 殿下来了。他总算是百忙之中有了能歇息片刻的时候。 云翼瞧一眼桌案上成堆的书文,蹙眉道,若是看不过来,交代下去让礼部员外郎分担些,身体要紧。 凌犀闻言点点头,已经交代他们一部分了,我才上任,多看些也能尽快熟悉。没想到礼部要管的事务也如此繁杂。上到祭祀、科举、宫中宴请,下到接待各国使臣,与外通商,都要由礼部来办。 云翼与他相对而坐,六部各司其职,每一部的事务都是只多不少,尽力而为就好,手底下的人就是拿来用的,可不是白白养着他们,只累你一个。 凌犀听出来他这是在变相教自己为官之道,不由升起几分兴致,那依殿下所见,入朝处事礼应刚正不阿,还是应该左右逢源? 问是随口问的,可云翼答却是带着认真,刚正不阿,左右逢源,都有自己的道理。刚正不阿是为社稷为百姓,而左右逢源则是能争取更多机会为社稷为百姓。两者并不冲突,左右逢源立世,刚正不阿立己。特别是当你没有把握能掌控全局时,可以逢源暂缓,伺机而动。 凌犀会意,我明白了,此番意为韬光养晦。 云翼跟着笑了,聪慧。 两人正笑谈间,管家拿了一摞帖子进门,向二人行礼后便将帖子呈给凌犀过目。 这些都是近几日送贺礼到将军府的名单,本应该是给将军看,可现在将军不在,贺礼又是为了恭贺您任职的。您看 凌犀大致扫上一眼,在众多署名当中混着两张显眼的帖子。 沐王和轩王也送贺礼?他的面子这么大的? 云翼敛眸道,自父皇在位,从未有从书院御试中直接任命的先例,故而凌犀,你在世人眼中已经是圣驾前的红人。 凌犀听他如此说,才知自己这个礼部侍郎之位有多金贵,可这殊荣也不是他求的,再金贵,于他而言,不过是个差事罢了。 贺礼留下,还有,去打听一下京城附近的流民,适当的分发下去。 凌犀将帖子放置一旁,继续看起公文。 为何不退?云翼轻声问道。 这贺礼都收了,就等于都没收。凌犀抬头,眨了眨眼,我替他们做做善事,也是帮他们积德。 云翼摇头失笑,你倒是学的快。 在凌峰不在将军府的日子里,府中上下有事皆来请示凌犀,就连凌杰也是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有事没事都要找他。凌犀将礼部事宜重新纳入新程的同时,也把将军府的琐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使得府中所有人对他更多了几分敬重。 待凌峰赶回来,圣上即将南下巡游的消息也一同传开。此次巡游,皇帝未着意带后宫,随行的除了成年皇子,还有几位受皇帝青睐的重臣。其中,凌犀与凌峰皆在其列。 距上次春猎之后,凌犀的身体未再出其他状况,有太医每日请脉,不断调整补药,再有云翼送来的各种药材和补品,他的身体比在扬州时大有好转。 李太医收起药箱,起身行礼,凌公子身体暂无大碍,臣会调整个新方子,还是要按时服用,多注意休息即可。 凌峰点头道,有劳李太医。 待李太医随管家下去开方,凌峰转过来,好好打量凌犀,神色稍显严肃,如果不是边疆临时有事,二叔也不会去了这么多日。二叔本来是不想让你入朝为官的,一是你的身体,二是伴君如伴虎,二叔不想你为此忧心,只想你在将军府能得到好的调养和照顾。可没想到 凌犀不在意的笑笑,二叔,我都知道。 凌峰几不可闻的叹声气,不说那些了,话说回来,还是我们犀儿有出息,头一次御试就得了个第一。此次皇上南下巡游,着意要去杭州,到时候少不了走水路。二叔怕中间生变故,让李太医随你同去。 凌犀乖巧点头,都听二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凌杰:爹你快回来!我太难了! 谢谢。。。,yi喵小可爱们的营养液鼓励! 明天双更~ 32.第三十二章 皇帝出巡, 本应声势浩大,万民朝拜。但依照上头传下来的意思,此次出巡吃穿用度一切从简, 所有人都要装成寻常商队, 沿途不得惊扰百姓。 于是各个亲王和朝臣均严格按照皇帝旨意, 全部换上常服,扮成外出做生意的商人。 马车队从京城一路南下, 到了水域充沛之地又转为水路,几经辗转,抵达杭州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数只画舫相连,于杭州西湖中顺流而下, 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即便不知道船上乃是皇亲贵胄,也能看出是大户人家来游湖。 皇帝和亲王皆在前边的画舫中,而凌犀同凌峰一起则是留在大臣们这头。考虑到凌犀的身体特殊, 凌峰不仅让李太医随行,还捎上了阿九, 以便就近照看他。 天色渐晚,西湖岸边的灯火依旧通明, 偶尔还能传来商贩的叫卖声和唱曲姑娘的歌声。凌犀坐在船头,青丝半散,披在肩上, 垂下的发丝遮住一半锦白衣襟,烟罗紫细纱外袍的长摆平平整整铺于身后。他手里拿着鱼食,时不时的往湖中撒一些, 引来不少鱼儿争抢。 湖面上微风习习,轻轻柔柔拂过面颊,犹带着夏日的暖意。阿九端着药碗寻出来, 瞧见人还坐在那喂鱼,赶忙上前,公子,喂一会儿就得了,咱进去吧。听将军方才交代,待会儿还有船宴。 凌犀把剩下的鱼食一股脑都撒下去,接过药碗仰头饮尽,喝完药以后总觉得少了什么,再看阿九两手空空,终于想起来是少什么了。 我的糖呢? 阿九扣扣手,笑嘻嘻说道,公子,带出来的糖都被您吃完了。咱一直在赶路,也没顾上买,等明儿个,奴才去街上买两包回来,您要哪个?桂花糖? 主仆俩说话间,有人从两船相接的地方跃过来,凌犀打眼一瞧,来人正是翼王殿下。 殿下怎么过来了? 自从出京开始,云翼便同其他皇子一样,始终不离皇帝左右,随是同行,路上两人却从未有机会打个照面。 云翼走到船头,挨着他坐下,我是来找你的,父皇宴请朝廷老臣,命小辈们自行安排。待会儿去第二只画舫用饭。 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叔去了这么半天都不见回来,看来是直接留下参宴了。 云翼低眸,瞧见他手中的药碗,随即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桂花糖。 凌犀微愣,他们一直在赶路,翼王是何时有机会去买的? 恋耽美 ——(22) 谢殿下。他打开纸包吃上一块,和上次云翼给他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在云翼看向湖面,争食的鱼儿尚在水面上欢腾,喂鱼? 是啊,小时候娘亲和我说,万物皆有灵性,喂过它,它便会记得你。说着,凌犀伸出手去,指尖轻轻触碰湖面,荡起一圈细小涟漪,本在争抢食物的鱼儿纷纷聚过来,在凌犀手边起起伏伏,殿下要不要来试试? 我? 不等云翼答应,凌犀转头就吩咐阿九再取鱼食来。 云翼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有模有样的往下撒鱼食,倒也引来一群鱼儿。只是鱼食喂完了,他照着凌犀的样子去碰触湖面时,那些鱼儿却都纷纷绕着他游过去。 万物果然是有灵的。云翼盯着湖面,喃喃自语。 凌犀见状,赶忙补救道,殿下别灰心,他们许是刚才吃饱了。 他自知借口过于生硬,一时又想不起来有什么好方法能让鱼儿也同云翼亲近。 毕竟是他提出来喂食的,本来是图个高兴,没想到这西湖的鱼十分不给面子。 殿下,它们可能是认生,我方才喂了一下午呢,殿下刚来,喂的时间还是少。 云翼扯了下嘴角,无妨。 凌犀见他要收回手,徒升念头,一把握住云翼的手,同在湖面上掠过。说来也奇怪,方才躲着云翼游动的鱼群又转了回来,围绕在他们二人的手边。 殿下看,它们也是愿意亲近你的。凌犀抬头,笑颜映进对面人的眸光中。 云翼此时哪里还记得鱼儿的事,眼中看见的身上感受的皆只剩下一个人而已。 凌犀明显察觉到对方心情在变好,心道自己的方法果真没有错。 公子,方才沐王派人来找,说是让公子过去吃席。 凌犀闻声想要收回手,却被云翼反过来握住,诧异下已经被其扶着站起来。 我带你过去。言罢,云翼几乎是半牵半扶,小心谨慎的带凌犀跃过两船的交接处。 等到进舫时,云翼才松手,他看着凌犀先进去,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才跟进去。 舫中美酒佳肴早已端上桌,上坐几位皇子,下坐着的都是朝臣公子。 沐王一见云翼进门,貌似热络的招呼他入座,就等三弟你了。 云翼略微颔首,随即坐在五皇子右侧。 琵笆声宛转动听,着青萝霓裳的舞姬轻点莲足,翩翩起舞。 凌犀被其他公子敬酒,象征性的饮了一杯,便低头专注吃菜。一边吃着,一边留意上座几位皇子的动静,听他们百无聊赖的寒暄,与朝堂官吏、地方商人之间并无不同。 轩王突然举起酒杯,早就听闻我们的新任侍郎大人才高八斗,实乃文曲星转世,有机会还要向凌大人讨教一番。 凌犀没想到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这里,忙举杯回敬,轩王谬赞。 轩王一向不苟言笑,眼下却看着比往常要平易近人许多,凌大人莫要过谦,对了,本王想起来刑部尹大人家中尚由一女待字闺中,刚好凌大人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不妨本王从中牵个线。 这话一出来,周遭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凌犀,不止提议者,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等他如何回应,其中也包括喝酒喝到一半的翼王殿下。 凌犀猝不及防被安排婚事,本有些发懵,但好在他反应的还算迅速,对着轩王拱手道,臣身体抱恙,暂无成亲的意向,还是等身体调养好再做打算。 轩王微微一笑,显不出真正喜怒,那可惜了,当然是身体要紧,等以后本王瞧见合适的再帮凌大人留意。 多谢轩王。凌犀行礼后回座,余光掠过云翼,只见其端着酒盅,自斟自饮。不知怎的,看上去就像是在喝闷酒。 方才的小插曲掀过去,其余人等继续把酒言欢,唯独云翼尚不能忘却。 他听到轩王要与凌犀说亲时,竟没来由的打心底升起一股躁动,直到凌犀婉拒轩王,这股躁动才得以平息。 云翼饮下一杯酒,抬眼看往凌犀的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自重逢以来,云翼只想着接近这个人,把他归在自己的羽翼下护着。今天却是头一次思考一个新问题,自己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人? 这时,舞姬旋身退下,一名身着白纱的男子提着宝剑缓步迈入,只见他提剑起舞,面纱随着动作翩然落下,露出一张清俊容颜,眉梢微挑间带了几分醉意,竟显出一丝媚态。 沐王盯着人,唇角止不住上扬,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人杰地灵。本王突然想玩个游戏,我们来斗蛐蛐儿如何?谁赢了,他就归谁。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正在舞剑的男子。凌犀猛然想起春猎那晚撞见的场面,心道这沐王提出来的就没什么好主意。 不多会儿功夫,随侍们便端来了沐王精心培育的蛐蛐儿。沐王爱斗蛐蛐儿的事儿不是秘密,基本上是走到哪带到哪,一养就是好几只,正好够他们每人挑上一只。 凌犀根本无意争抢什么男子,也不懂蛐蛐儿该怎么斗,只是看到一个个头最小,蔫头耷脑的,就顺便要了,打算早输早完事。 沐王一声令下,众人的蛐蛐儿开始两两相争。凌犀本想着自己挑选的蛐蛐儿第一轮应该就能败下阵了。结果他眼睁睁瞧见那病歪歪的蛐蛐儿到了斗场上忽然精神抖擞,杀敌凶猛,竟然过五关斩六将,赢到了最后。 沐王拍手叫好,凌大人选的好,本王以前都没注意过这只宝贝。没想到凌大人不仅有才情,斗蛐蛐儿也是个中好手,以后定要多多互相探讨。 凌犀连忙推拒道,沐王这是折煞臣了,臣不懂这些,不过是巧合,巧合罢了。 好一个巧合,妙哉。沐王大笑几声,对着男子道,还不来拜见新主子? 男子收了剑,来到凌犀跟前,低眉顺目俯身拜道,知月见过大人。 凌犀还了一礼,知月公子不必多礼。 他来之前可是料想不到会多这么一个变故,但人已经到了自己名下,他再找个机会把人送走便是。毕竟此人应该也是身不由己,与其辗转于王公权贵之间,不如放其自由身。 座上的翼王忽然放下酒杯,接下来不管歌舞如何精彩,佳酿如何醉人,他都没有再瞧一眼,全程面无表情恍若座钟,一直到宴席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云翼:媳妇儿太好看的烦恼别人不懂。 晚上还有一更 33.第三十三章 宴席结束后, 那名知月公子顺利成章的同凌犀一起回到了他们下榻的画舫。凌犀一直在找机会向他开口,等到没了旁人在侧终于得了空隙同他好好说道一番。 公子喝茶。知月俯身低头,双手端着茶杯, 与眉齐平。 凌犀接过杯子放到一旁, 你不必拘束, 我这里也没有这么多规矩。 知月含笑道,奴家明了, 从头一眼瞧见公子,知月便知公子是心善之人,亦是可托付之人。 凌犀闻言,斟酌道, 托付二字过重,可能是知月公子高抬在下了。 公子莫要自谦,公子叫奴家知月就好。只见他半抬眉眼, 目光盈盈,竟是一副情动模样, 然而这份情动落在凌犀眼中却自动被忽略掉了。 凌犀只想着怎么顾及对方的面子,还能把人打发走, 知月,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我可以放你离去,给你足够的盘缠, 天地之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知月愣怔片刻,喃喃道, 您,公子莫非是嫌弃奴家出身? 不是,不是嫌弃。凌犀想着措辞, 和你的身份没有关系,只是我这里人手很多,不需要再多添,你难道不想出去走走看看? 这么好的机会,应该不会放弃才是。 知月敛下眸子,不多时忽有一滴清泪珊珊落下,奴家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如果公子不想要,奴家只有一死。 凌犀: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他也没说什么重话,这安慰人的活真不好干。 你若暂时没有去处便待在这,等你想好去哪里再同我说。总归他还是得找个机会把人送走。 知月抹去眼泪,破涕为笑,多谢公子。 凌犀转过身去喝茶,不禁暗忖有句古话说的还是挺对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包路费都不行。 茶喝到一半,凌犀听不见身后动静,转回来瞧见知月仍旧站在原地,不由问道,还有事? 知月眨巴着眼睛,面露几分羞涩,奴家服侍公子睡下。 不用,我不习惯别人服侍,你去找阿九,让他给你安排个住处。 可知月听后非但没有离开,到底轻轻柔柔的跪到了凌犀跟前,公子若是不弃,奴家愿意好好伺候您。 凌犀直觉他话里意思不纯,赶忙道,不必,我也不用人伺候。 公子可还是嫌弃奴家?知月抬起头,脸颊的泪痕未干,明明是个男儿身,此刻看上去却是楚楚可怜。 我不是凌犀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和你没关系,我是真不用人服侍。 知月低眉瞄上一眼,细如蚊声道,如果公子不习惯与旁人过近,奴家可以换一个方式服侍您。 他哪种方式都不要 正待两人僵持下,门外传来凌峰的声音,凌犀像是见到了救星,赶忙过去开门,二叔。 凌峰看一眼房中的知月,板着脸道,这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知月委屈的瞧向凌犀,可不见其所动,只好俯身称是,默默退了出去。 二叔您快进来坐。 送走了一个绕指柔般的麻烦,凌犀轻松不少,把凌峰让进门,转去倒茶。 你真打算留下他? 凌犀将茶杯奉上,二叔放心,我会找个好时机给他安排一个妥善的去处,断不会带他回将军府。 凌峰点点头,你有安排就好,倒不是说出身如何,此人来路不明,二叔不放心留他在你身侧。他家犀儿才貌双全,为人正直,从不见纨绔习气,别再给人带坏了,回头二叔找人试试他的功夫,放在身边一天都要小心为好。 凌犀笑笑,不用了二叔,方才我已经探了他的脉象,并无内力。在宴席上舞剑也是花拳绣腿,没有真功夫在的。就目前看来,他没有恶意。我会小心的。 好,你心里有数,二叔就放心了。凌峰面上透出几分欣慰,他原是怕凌犀过于单纯心善,容易被欺,如今看来是他过于担心了。 到了次日正午的船宴上,皇帝特意将皇子和朝臣们聚在一处用膳,没有歌舞,也没有丝竹管弦之音,只是热热闹闹的吃个饭。 凌犀坐在凌峰身侧,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云翼身侧,都不见其抬头,似乎心情甚为不佳。回想起来,好像从昨个晚宴开始,云翼周遭的气场就越来越冷了,仿佛又回到初见时这人身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模样。 菜肴一道接着一道端上桌,杭州最有名的吃食当属河里的东西。沐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吟吟的,看到新菜端上来,立马夹上第一筷子,嗯,味道真是不错,三弟怎的不动筷子,快尝尝,这道西湖醋鱼可是一绝。 云翼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突然起身道,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停了筷子,怎么回事?让太医来瞧瞧? 不用。云翼看向凌犀的方向,儿臣许是水土不服,歇息片刻就好。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快回房歇息吧,别逞强,实在不舒服就传太医。 凌犀眼瞧翼王一筷子都没动就起身离开了,心下疑惑更甚,再看碟子中的吃食,突然也觉得差了些味道。 翼王下榻的画舫与沐王相通,凌犀思索再三,都觉得自己不太适合拜访。 可翼王的异常始终是个事,一日不解,他也难以心安。 公子,您晚上不吃了?阿九担忧道,要不奴才单独拿些吃食回来? 凌犀手握书卷,头也未抬,不必,你下去忙吧。 阿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依言退下了。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敲门,凌犀以为还是阿九,随意道,不用送吃的来。 来人轻步入内,将食盘放到桌边便站在一旁不动了。 凌犀抬头,才见是知月,找我有事? 知月把食盘往他跟前推,听说公子未去晚宴,可是身体不适,奴家拿了几道开胃小菜给公子。 恋耽美 ——(23) 没事,我只是不饿而已,这些菜你拿下去吃吧。 知月还是未走,似是有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 凌犀瞧出来便问道,可是有事? 公子。知月略显不安,奴家从来都是被训练如何侍奉人的,只有侍奉好了主子,才会得到更好的生活。如今,如今公子不肯要奴家,却为何还派人安排奴家的吃穿用度? 凌犀放下书卷,耐心道,你不必有此顾虑,都说过了,我这里没有太多规矩。你所说的侍奉我确实是不需要,你如果非要报答什么,便和阿九他们一样即可。 知月愣愣的望着他,好像没听懂一样,就当凌犀寻思着是不是再讲一遍时,知月突然又哭了。 你我说错什么了吗?凌犀一时无措,实在是拿不准这位水做的男子到底为何落泪。 不是的,公子。知月吸吸鼻子,比起头一天来时的做派倒显出几分娇憨,奴家是想,世间真有公子这样的君子,如果奴家早些遇见您该有多好。 凌犀瞧他一眼,无奈摇头,我也没有你说的这般好吧,行了,别哭了,把小菜端下去吧。 知月胡乱抹着眼泪,可是公子,饭不能不吃啊,伤胃。 凌犀想了想,你去端些点心来放这,我饿了自然会吃。 诶!奴家这就去。 三五道精致的甜点端上桌,凌犀依旧只顾着看书,看也未看上一眼。 与此同时,同样被冷落的还有翼王房中的糕点。自午膳提前退席,云翼便一直坐在书案前端着本书,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灰色暗纹的外袍搭在屏风上,他仅着着碧湖色里衣,发丝松松散散的由蟠龙簪挽起,比起平日来少了一分威压,却更显清冷。 殿下,您午膳就未用,晚上还是吃点吧。林寒作为贴身侍卫,不禁连同丫鬟小厮的心一同担了。 云翼未抬眼,却突然道,如果你的至交好友要成亲,你会如何? 林寒愣了一瞬,斟酌着回道,属下定然会送上贺礼,替他高兴。 听到答复,云翼的脸色不见好转,反而更冷了。 他不能做到如此。 不说成亲,即便是见他收了一个随侍,那股莫名的躁动都能闹腾得他心烦意乱。 林寒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哪里不对,可自家主子不高兴,一定是自己的不对。他苦思冥想间,忽然灵机一动,属下方才瞧见阿九了。 果然一提到关于那人的消息,自家王爷就是装作不在意,也难以真的不在意。 林寒心里有了底,后边的话都顺了起来,属下听他说是他家主子不吃晚饭,急得他到处乱转,想要来找殿下您劝劝凌公子,可自知身份不妥,便没有来。 云翼闻言,立即丢了书本起身拿起外袍,怎的不早说?说话间就往外走。 林寒跟在后边,暗自咋舌,后边那句可是他自己编的,人家根本没来找,叫他怎么早说啊? 34.第三十四章 凌犀独自一人在房中看书看的专注, 一时忘了时辰,一阵叩门声响起终于将他换回神。 他抬头瞧向窗外,才觉天都暗了, 再看手边的糕点原封不动的摆在那, 显得格外凄凉。 进来。 房门应声被推开, 就见云翼连同林寒一起前后脚进了屋子。 凌犀稍愣,他之前还在想如何同翼王见一面比较妥当, 没想到人自己来了。 见过殿下。 云翼径直走到凌犀对面坐下,悄悄打量眼前人,见其面色并无不妥又问道,我听说, 你晚上没用饭,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的事,我只是不饿而已。凌犀观其神色, 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殿下可好些了? 云翼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午膳离席的事, 说来也奇怪,他自己闷在房里的时候如何都不好, 这一见到人就什么都好了。 好多了,无需挂心。云翼接过凌犀递过来的茶杯,斟酌道, 日前你收的那个人 凌犀闻言不由失笑,殿下还真是和二叔一样,总爱操心。我不需要近侍, 会找机会把人送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云翼听完自己的话后脸色好了不少。 云翼压下上扬的唇角,吩咐道, 林寒,把点心端过来,还有,这些陈旧点心都端下去。 凌犀刚想说这桌上的点心都是新的,可见他难得心情转好,便由着他了。 桌上五颜六色的糕点被换成了精致小巧的荷花酥。云翼特意将碟子往凌犀跟前推,不吃饭可不成。 凌犀眨眨眼,回击道,殿下可是两顿都没吃。 云翼自知理亏,随手拿起一块荷花酥,一起吃。 荷花酥外皮酥脆,内心甜软,特别是他面前的这碟荷花酥,酥心像是特意撒过蜜糖一般,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一碟点心两人分,不多会儿功夫便被一扫而空。云翼趁着喝茶的功夫说道,凌犀想不想去岸上转转? 凌犀与他的眸光对上,两人刚好不谋而合。难得来一趟杭州,当然不能只领略西湖风光,如何也得去街上逛一逛。 晚间,画舫停泊在湖边,皇帝早就下过令,晚膳后的时间小辈们可以自行安排。于是两人大大方方的结伴同游,专门寻着最热闹的地方去。 沿街都是戏班子在表演杂耍,中间穿插着小摊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公子,不来套个圈吗?套中了都是您的。 凌犀往人群里一看,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摆了一地,什么陶瓷、木雕应有尽有。不少人排着队,手上拿了一串竹圈子,使尽浑身解数往中意的物件上套。可能是竹圈太轻的缘故,即便有人套中东西,竹圈也会迅速弹开,最后落得一场空。但越是如此,人们越是不死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娘亲,我要那只小猪!我要!小男孩拉着女子的手,一边跳一边喊道。 女子摸摸他的头,乖,回头娘亲给你买一个。咱都套了七八回了,根本套不中。 我不嘛,我就要这只小猪!小男孩说着说着眼看就要抽泣起来。 凌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摆放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陶瓷猪。 他稍稍偏头,在云翼耳边低语,殿下可否帮我把那只小猪套回来? 耳边一阵酥酥麻麻,云翼眸光微闪,把不合时宜的心绪压回去,二话不说直接付银子。 竹圈出手,在一众歪七竖八的圈子中掠过,稳稳当当套在小猪脑袋上,引来周遭一片惊呼。 摊主把陶瓷猪拿过来,笑呵呵的说,公子好身手啊,这可是今天头一个套中的。 凌犀接过小猪,转过去交给小男孩,送你了,快和你娘亲回家去吧。 小男孩眨巴两下眼睛,抱着小猪笑成一朵花,谢谢哥哥! 女子把孩子拉过来,多谢二位公子了。 凌犀笑笑,小事一桩,这附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女子想了想,二位是外地来的吧,咱这最好玩的莫过于街东边的城隍庙,可以烧香拜佛,求签卜卦,算财运算姻缘都很灵验。对了,庙里有棵百年古树,人们都叫它姻缘树,两位公子可以去瞧瞧,给心上人带点东西回去也好。 烧香拜佛、求签卜卦的事他从来没做过,但听女子讲的有几分趣味,他倒是也想去看上一眼了。 果不其然,城隍庙里比街上还要繁闹,特别是在姻缘树下挂牌子的善男信女更是多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两个男子,他没有心上人,也不曾听闻翼王订亲,来这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正当他想要拉云翼离开时,一个小和尚突然从旁边经过,不说走过去,而是在两人跟前站定,笑的两眼瞄成一条缝,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不求个姻缘吗? 凌犀颔首道,多谢小师父,不必了。 小和尚后退一步紧跟两人,图个彩头也好啊,真的不求一个吗?见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小和尚突然吸了吸鼻子,哭腔马上就来了,两位施主可怜可怜贫僧吧,化缘不易,好不容易有机会卖姻缘牌和红绳赚点香火钱,二位就当行善积德。 两人被小和尚念的头疼,云翼拿给他二两银子成功让他闭了嘴。 小和尚将银子收入囊中,立马恢复成一开始的淡然,多谢施主体恤,这是两位的红绳和姻缘牌。 凌犀不禁问道,自己牌子单挂上去也管用? 小和尚转了转眼珠,赔笑道,管用,自然管用,您二位可以一起挂上,月老看到了会分别保佑二位早日与意中人携手的。 方才怎么说都不肯走,现在得了银子溜的比谁都快。 凌犀看向牌子和红绳,怎么想都是他们被坑了。 挂上去? 云翼低头瞧一眼,随即把两个牌子用红绳系在一起,挂上去。 凌犀听后没有异议,好歹是花银子买的,丢了也可惜。 两人在牌子正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凌犀打眼一瞧,诧异道,殿下居然也是腊月生辰? 先前他得知翼王与自己同年,如今又知同月,两人生辰竟只差了半个月。 云翼将凌犀的牌子拿起来,腊月二十五,许是缘分。 凌犀跟着笑道,当真是缘分。 只见云翼轻点脚尖,飞身跃起,轻轻松松把两个牌子挂到了最高的位置。 凌犀见他落回来,莞尔一笑,要是真的被坑了,我也算是拉上殿下做垫背的,不亏。 云翼盯着眼前人的笑颜,一时晃神,心中疑团顿时豁然开朗。既然他不能忍受凌犀和别人成亲,自己同他成亲不就好了? 凌犀忽然摊开手掌,好像下雨了。 云翼立时回神,果真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他退下外袍罩在凌犀头上,等我一会儿。 诶!凌犀本想出声,可反应过来周遭还有众多百姓,又把到了嘴边的殿下二字咽回去了。 雨下的越来越密,人们大多没带伞,被淋的四处窜逃,好不狼狈。凌犀抬眸,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向自己。 云翼站到凌犀身边,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我们回去。 凌犀拉紧袍子以免被风吹下去,好。 回到画舫上,凌犀才瞧见云翼的左肩湿了一片,连忙催促他回去沐浴更衣。 公子,奴才给您准备热水和姜汤。 不用了,我又没淋湿。雨小的时候有云翼的袍子挡着,雨大了又有云翼撑伞,他是半点没淋到。 阿九还是不放心,小心点好,公子您想想,万一路上您要是病倒了,就算有李太医在,这杭州之行您也只能在画舫里度过了。 提到这点,凌犀深以为然,便没有再拦他。 衣物挂在屏风上,凌犀背靠木桶,双臂搭在桶边,任由温热的水汽徐徐升起,旋在上空仿佛缭绕的烟雾。 暖意令人昏昏欲睡,凌犀强撑着意识才没让自己睡过去。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凌犀忙打起精神,让殿下进来吧。 云翼迈进房中,面前是一张墨竹屏风,屏风上隐约映出那人的影子,撩水声轻轻柔柔的飘进耳朵,染红了耳根。 殿下已经洗好了? 云翼闻声回神,洗好了,你,你还没 我原本不想洗的,是阿九那小子,说防患于未然。 云翼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好对着屏风,阿九所言有理。 话音刚落,凌犀突然起身迈出木桶,一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 屏风上的身影逐渐清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云翼轻抿双唇,喉间缓缓滑动,连忙垂了眸子。 不好意思,让殿下久等了。 云翼本是打定主意不再看他,可这人走出来了,还同自己说话,目光便止不住的往他身上移。 凌犀此刻只着了一件里衣,外袍是披在身上的,青丝披散,水滴顺着发梢淌落。许是被热气熏的,凌犀的脸色比往常都要红润很多。 无妨,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怎么样。云翼盯着人瞧了一会儿,突然别开眼,不知道往哪看。 殿下不用担心,我好着了。说着,他走到近前,替云翼倒上一杯茶。 人离得近了,云翼头一次没在凌犀身上闻见药香味,取而代之的是沐浴后的清香。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中温馨,继而就听门外有人说话,凌大人,你歇下了吗? 云翼闻声,眉头一皱,登时放下茶杯,三下五下替凌犀把外袍穿好,动作一气呵成。 系好衣带后,他后退一步,看着别处,低声道,小心受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35.第三十五章 凌犀见到来人时, 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毕竟他和五皇子之间从来没有交集,眼下突然登门不能不让人多想。 恋耽美 ——(24) 太好了, 我看屋里灯亮着, 凌大人应该还没睡下。五皇子云珞眉开眼笑的说道, 仿佛见到凌犀是多么令他高兴的一件事,三皇兄也在啊, 那可来巧了,我想去岸上转转,想邀凌大人一起,三皇兄也在, 不如一同去吧。 凌犀打量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和凌杰一般大的年纪,却显得比同龄人小上许多。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恰到好处的带了一些天真烂漫,和云翼站在一处, 就更衬得他人畜无害了。 只可惜凌犀不吃这一套,即便对方善于伪装, 可真天真与假天真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瞧出端倪是一回事,凌犀并没有打算让其下不来台。听二叔说起过,这五皇子与沐王、轩王又有不同, 他的母妃是宫中王昭仪,外翁是杭州知府,背景有一点, 但比起两位亲王不值一提。加上王昭仪并不受宠,五皇子本身也没有过人之处,要在皇宫中生存, 装傻充愣避免不了。只要他不主动来犯,如何处事倒是与自己无关。 不等凌犀回话,云翼便替他回绝了,凌犀身体欠佳,不适宜过度劳累。 云珞尴尬的笑笑,一双眸子怯生生的瞄向云翼,这样啊,那太遗憾了。我一直想和凌大人结交,总是找不到机会。凌大人要是不能出去的话,我可以留下,我们秉烛夜谈也好啊。说着,便往凌犀的方向靠过去,似乎两人很熟稔的样子。 凌犀本能的往后退一步,他不适应陌生人太过热情,特别是这种目的不明的人。 云翼横插一脚隔开两人,面向云珞时,神色严肃至极,丝毫不负旁人叫他铁面王爷的称号。 时间不早了,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云翼作势离开,云珞即使不愿意也不敢再留下来,匆匆与凌犀拜别,继而低着头跟在云翼身后一同离开了。 本以为这位五皇子是一时兴起,想过来凑热闹,碰了钉子也就不来了。没想到转天他居然还来敲门,以沐王宴请为由邀他过去。凌犀寻思既然是宴请,大家都去也没什么。可当见到沐王时才发现到场的只有他和五皇子,根本不见其余人的影子。 怎的不见轩王和翼王殿下? 云珞憨笑两声,二皇兄和三皇兄让父皇叫走了,现在就剩下咱仨。 这时,沐王举起酒杯,朗声道,只有我们三人,也能吃好喝好,不管他们。凌大人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亲王敬酒,他自然要回敬。他之前倒是不知道沐王还是个嗜酒如命的主,拉着他连敬三杯才招呼上菜。 云珞随后也举着酒杯凑过来,凌大人,我敬你一杯,昨晚离开的匆忙,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同凌大人说。 凌犀略一颔首,把酒喝了,不知五皇子殿下是要同臣说什么? 就是看凌大人投缘,想和你交个朋友。云珞叹声气,看凌大人和三皇兄关系很好的样子,真羡慕你们,我就没有像凌大人这般的好友。 五皇子的话看似是闲聊,可又句句透漏着陷阱,好像他回答错了一句就会惹祸上身。 凌犀敛去眸光,弯唇道,是翼王殿下抬爱。 美味珍馐接连端上桌,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甜点,这东西凌犀识得,桃花似的形状,边缘侵染粉红,小巧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凌大人快来尝尝,这桃花酥和外面卖的可是不一样。 在沐王再三礼让下,凌犀盛情难却,终是拿了一块来尝,味道果真如沐王所言,独有一份香甜。 好像是有酒味儿。 沐王大笑道,正是,里面馅儿是加了桃花酿的,不仅形状似桃花,味道也是。 是啊,凌大人别客气,这点心可好吃了,还不用担心吃醉了。云珞跟着敲边鼓,两人一唱一和,倒真像是热情好客的东道主。 左手边是美酒佳酿,右手边是桃花酥,凌犀都没机会吃上其他菜肴,已经七八分饱了。 沐王伏在案上,面颊酡红,俨然是一副醉态,可即使已经直不起身板,酒壶依旧不离手,本王,嗝!本王第一眼见到凌大人,就想和你交朋友,可是,可是老三总在你身边转悠,烦的很,烦的很呐。 沐王殿下您醉了。凌犀只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的沐王和五皇子有了重影,他用力晃晃脑袋,可越晃头越晕,我也醉了,我该回去了。 凌犀摇摇晃晃站起身,突然被云珞拖住胳膊,甩也甩不掉。 凌大人,我们继续喝! 凌犀掰开他的手,不行,不能再喝了。 云珞失了重心,砰的一声栽到地上,挣扎半天愣是没起来。 凌犀扶住墙壁,脚下踉跄,走到门口时突然撞上一堵墙。可这墙比别的墙软了很多,不仅有温度还会扶他。 他借着这堵墙的力道站稳,抬头就看见紧皱眉头的云翼。 是你啊。 凌犀轻笑,身子一时犯软,直接歪倒在对方怀里。下一刻,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两脚悬空,不知怎么的就被抱走了。 回到房中,云翼将人轻放在床榻上,俯身去脱他的鞋子,却被一把揽住手臂,登时僵在原地。 若说方才凌犀尚能保持一丝清醒,全是因为在陌生环境下本能的戒备,如今见到熟悉的人,戒备瞬间荡然无存,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 云翼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手臂被人抱着,他也舍不得推开,无奈抱着他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不仅整个人贴上来,还一个劲儿的在他手臂上蹭。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云翼叹息一声,看他这样子很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枕头被子一类的东西。 岂料凌犀突然抬起头,水汽氤氲的眸子迷迷蒙蒙的望过来,瞬间展了笑颜,殿下,你回来了。 云翼呼吸一滞,像是丢了魂儿,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一个人。 翼王殿下,奴才把醒酒汤端来了。 云翼瞬间回神,赶忙把人按回床上,再将醒酒汤取进来。汤匙到了嘴边,凌犀却紧抿双唇,死活不张口。 把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不管云翼如何诱哄,凌犀就是不喝,难得闹起小孩子脾气。他的声音极小,云翼靠近了听才听清楚他说什么。 不喝,不喝药。 云翼耐心哄道,这不是药,是醒酒汤。 凌犀似乎听不懂他讲话,躲到床榻里侧,双臂抱膝,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想喝药,讨厌喝药。 云翼愣了一下,低头看看手里的醒酒汤,是一口也没喂下去。不喝醒酒汤,转天醒了准头疼。 凌犀,你过来,我们不喝了,不骗你。 凌犀歪过头,似乎在判断他的可信度,但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分辨不清,只是靠着对面前人的熟悉便按着他的话做了。 等人主动靠过来,云翼瞧准时机,一把将其揽住,断了他的退路,紧跟着亲自将醒酒汤渡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心无旁骛,只是为了喂汤,结果却变了味道。要不是凌犀因着酒劲儿先睡过去了,他恐怕是要失控。 云翼抬手抚上自己的唇,再去看榻上陷入睡梦中的人,眸中早已缠绵缱绻。 手掌抚过凌犀的脸侧,指腹轻轻摩挲,他回想方才凌犀的反应,满目柔情中参杂了一丝疼惜,等把你的身体调理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喝药了。 凌犀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晌午。他瞪着帐幔愣怔半晌,突然坐起身。 他记得自己昨日同沐王他们喝酒来着,后来自己喝醉了,再后来他好像撞见了翼王殿下。 然后呢? 凌犀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阿九。 奴才在! 阿九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公子您吩咐。 昨天是翼王殿下送我回来的? 阿九点点头,翼王殿下等您睡下,夜很深才走。 凌犀抿唇道,我昨晚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他应该不会耍酒疯吧。 阿九面露难色,挠了挠后脑勺,奴才就过来送了一次醒酒汤,其余的都没在跟前,应该,应该没有。 凌犀: 公子,您嘴唇怎么肿了?阿九惊呼一声,赶忙端来铜镜,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不适应的东西? 凌犀仔细端详,嘴唇还真是肿了,下唇尤为明显。 要不要去请李太医来? 不过是肿一点,请太医实属小题大做,更何况惊动太医,二叔也就知道他醉酒的事了。 不用,你拿软巾浸冷水,我敷一会儿就好。 主仆俩一通忙乱,终是把昨晚醉酒的痕迹都抹去了。凌犀松开帕子,再看嘴唇时,已经消的七七八八,不仔细看看不出问题。 犀儿。 主仆俩相视一眼,凌犀理好衣襟,有模有样的执起茶杯,让阿九去开门。 凌峰进来时,凌犀如往常一般,举止从容,看不出半点慌乱,二叔,可是有事? 皇上要去岸上看看,咱们都得陪着去。你收拾收拾,外面太阳大,记得把斗笠带上。 36.第三十六章 一行人本是跟随皇帝同游, 途径一处戏园子,皇帝临时起意与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进园听戏,让小辈们自己到处转转。 沐王等人早就坐不住了, 听皇帝下令, 正中下怀。一出戏园子, 以沐王为首,一行人等从东街穿过西街。他们这些人里皆为清贵俊朗的年轻公子, 走在一起引得不少百姓侧目。 凌犀头戴斗笠走在最后,不时抬头望向前边,为首的沐王一直拉着几个弟兄闲话家常。目光扫过翼王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来昨晚的失态, 不禁窘迫。 自己到底有没有撒酒疯?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时,方才偷偷留意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边了。 想什么如此出神?云翼低声问道。 凌犀闻声讶然,殿下?刚才翼王还在最前头同沐王他们说话, 怎的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最后边?又或者是自己想的太专注,警觉性都降低了? 云翼瞧他一眼, 今天醒了可有头疼? 被他一问,凌犀不可避免的又想起醉酒的事, 不疼。殿下我想问 云翼静静等着,见人欲言又止,鼓励道, 你问。 凌犀咬咬牙,所幸豁出去了,我昨晚没过于失态吧? 问题出口, 凌犀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再看翼王,抚着下唇, 眼神貌似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丢人的举动,才让翼王如此难以回答? 殿下? 云翼收起怀恋的神色,你不记得了? 瞧见旁边人一脸茫然,云翼便知此人将昨日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原本应该庆幸凌犀不记得昨天自己轻.薄之事,可他心里还有点别扭,似乎空落落的,又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你醉了,我把你扶回房,喂了醒酒汤你就睡下了。 凌犀松一口气,还好,他就说他的酒品不至于太糟糕。 两人原本走在最后低声交谈,低调的连邻近的人都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可偏偏总有不速之客过来打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番五次闹着要和他攀交情的五皇子。 凌大人,待会儿我们去南街那看看吧,我听说南街都是杂耍表演,可热闹了。说着,云珞自然而然的来到凌犀另一侧,仿佛旧友般熟稔。 凌犀微微颔首,五殿下好兴致,不过还是和大家一起走吧,不要走散了。 云珞见说不动他,也不气馁,凑过来抱住凌犀的手臂轻轻摇晃,凌大人,我觉得叫大人怪生分的,大人比我虚长几岁,不如我叫你凌哥哥? 下一刻,云珞突感身体失重,差点当街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见旁边人已经换成了不苟言笑的三皇兄。 云翼挡在两人中间,目视前方,不咸不淡的说,凌犀身体不好,不适宜负重,也不适宜多走动。五弟如果想去,大可找别人。 云珞张了张嘴,但看到云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全然不记得该说什么了,立马低下头默不作声。 穿过三条长街,众人才看到杭州最大的酒楼,翠品居。步入门口,就能隐约闻见淡淡的酒香,越往里面走,酒香越发浓郁。 他们随小二去到雅间,小二见他们衣着光鲜,出手阔绰,忙前忙后的张罗,紧跟着好酒好菜便往上端。 一楼厅前搭有三尺高台,一行人进楼时,台子上恰好有乐人在抚琴弄.箫。等他们落座,曲子落尾,乐人起身退下,换上来一个年轻姑娘。姑娘上台便坐到书案后,一拍醒木,竟是讲起书来。 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城南郊外匪患的事。话说南郊有一伙匪众,终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人敢惹。前不久更是出了一桩大事。姑娘摇头晃脑,做派有模有样,比那些说书老先生不差分毫,引得台下客人抻着脖子等下文。 这事儿得从城南季家公子说起,那季公子可称得上杭州第一美男子,与城北赵家小姐自小订有婚约。本来这个月两家应该结亲,可就在大婚前一晚,季公子突然失踪。根据各方面的人证物证,掳走季公子的人就是南郊山匪。 恋耽美 ——(25) 姑娘话说到这,台下不少听客开始纷纷伸张正义,声讨山匪。 是不是山匪看上新娘子,所以把新郎给杀了? 我看是山匪觊觎季、赵两家家产,趁机敲竹杠。 下面讨论的声音越大,姑娘脑袋晃的越起劲儿,等他们猜不出什么新鲜东西了,姑娘才拍了醒木,把注意力拉回台上,非也,是那山匪看上了季家公子,要让他当压寨夫婿。据说那匪头是个七尺莽汉,专门喜欢美貌男子,这下季公子落到他手里可算是倒八辈子霉了。季家告到杭州知府衙门,但衙门也畏惧南郊山匪,季公子至今生死不明。 听到这里,沐王端着酒杯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山沟里土匪头子也好这口,可惜这美人落到不会欣赏的糙汉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 凌犀回想起春猎那晚,再看沐王那副惋惜的样子,不禁暗自腹诽世风日下。 杭州知府衙门竟如此脓包,可真让人长见识,你说是不是,五弟? 轩王的话递过来,云珞登时如骑虎难下,谁都知道杭州知府是他外翁,如今说知府衙门无作为,就是在打他的脸。 到底是少年心性,禁不起激将法,云珞松开拳头,拍案而起,这土匪实属张狂,我这就带人去掀了匪窝,把人救出来。 沐王美美的饮下一口酒,不紧不慢道,五弟莫急。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兵分四路,抓阄决定谁与谁同行,谁要是先救到人顺便解决匪患,可是大功一件。 沐王开口,不见有人提出异议,便叫小二拿纸笔上来。同行的有四位皇子、四位臣子,正好分成两人一组。 凌犀刚打开纸条,云珞突然凑过来瞧,忽而惊喜出声,我的也是一,太好了,我和凌大人一组。 云翼闻声抬头,刚好和凌犀的目光撞在一起。 好,分组已定,现在便出发,以天黑为界,天黑前不管成不成功都要回船上去。 沐王发了话,带着一众侍卫先行,紧跟着便是轩王。而云翼尤盯着凌犀的方向,迟迟不肯动作。 凌犀看出他在担心什么,浅笑道,殿下不必忧心我,莫叫其他两位殿下等急了。 云翼面上的忧色未减,转头便道,林寒。 属下在。 你跟着凌公子,确保其周全。 林寒半点没有犹疑,当即应下,他可是知道自家殿下有多看重这位凌公子。 见其他人均已出发,云珞也吵嚷着拉凌犀一起去。凌犀被他缠的头疼,沉下脸色严肃道,殿下可会武功? 云珞拍拍胸脯,当然了,皇子哪有不会武的。再者说,还有我的侍卫们,个个武艺了得,还能怕他区区山匪不成? 凌犀扫一眼他身后的几个人,实在是没有看出武艺了得在哪里。 既然如此,便全靠五殿下了。 云珞喜笑颜开,好说好说,本殿下罩着你,不会让山匪伤害凌大人的。 他们初来杭州,对杭州城的路途陌生的很,几经辗转才打听到南郊秃凤山怎么走。 几人来到山脚下,凌犀瞧一眼地面上,横七竖八都是脚印,想必那三位殿下已经带人来过此地了。 这上山的路在哪啊?云珞眼望重峦叠嶂,犯起了难。 就在这时,凌犀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暗道糟糕,有迷香,快掩住口鼻。 然而为时已晚,云珞和他的手下强将相继倒地,一个个像死猪一样,怎样都唤不醒。 说好的武艺了得呢? 凌犀思索再三,朝着林寒使个眼色,林寒立即会意,随即两人也跟着晕了过去。 不多时,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声音渐近,即便不睁眼也能感觉到有不少人围在四周。 二当家的,我看这个小白脸长的不错,白白嫩嫩的,大当家一定喜欢。 那个长的也不错,还有一个遮着脸的,把他们仨都带回去,给大当家过目。 凌犀禁阖双眼,意识却是清晰的,他方才同林寒使眼色,是让他假意被抓,再沿途做记号。 他感觉自己被人抬了很久,终于落到一处地方。被称作二当家的人招呼弟兄们通报,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听有人在喊大当家。 这应该就是说书人口中的土匪头子了。 大当家,您过目。 那人的脚步很轻,声音越来越近,近到跟前时突然停住。下一刻,凌犀只觉头上的斗笠被人一把掀开。 就他了,抬到我房里去。 凌犀一听这声音,不由诧异,土匪头子原来是位姑娘。 他悄悄按住想要行动的林寒,他们既然作为诱饵进来了,就得先找到季公子的下落才不算白跑一趟。 凌犀被带到土匪头子的闺房之中,四下无人时,他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土炕上铺着一层简陋的草席,不远处叠放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半点看不出是个女子闺房。 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一名娇丽的年轻女子手持酒壶大摇大摆走进来,看到人醒了,把空酒壶往地上一丢,直奔凌犀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37.第三十七章 这位姑娘虽然看上去身形玲珑娇小, 可举手投足间都能显露出是个练家子,且武艺不凡。 凌犀见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但感受不到半点杀气, 随即拱手道, 见过姑娘, 我等只是路过,并非有意打扰到贵山寨。 女子站到床边, 居高临下的打量凌犀,轻笑一声,公子的话骗骗三岁小孩尚可,骗本姑娘可不好使。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人上了山, 只不过来的那队人马太过怂包,没打几下就夹着尾巴跑了。 说着,她俯下身, 一双凤眼正好对上凌犀的眸子,现在你们又来, 不过虽然依然不经打,但到底是送了个美人上来, 不算白来一趟。 凌犀自动忽略她言语中的调戏,暗付先前上山的人马应该是沐王等人,没想到小小的匪窝如此难攻。 女子瞧出他心不在焉, 眉头一皱,轻哼道,正好本姑娘的夫婿丢了, 你们便赔我一个。 他说的夫婿不会就是季公子?难道季公子不在秃鸣山了? 凌犀扯下唇角,姑娘此话差异,令夫婿丢了和我们有何关系?这不合乎道理。 本姑娘就是这的道理!女子一手撑在床沿, 凑的极近,我说要你就是要你。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也未免太开放了 使不得! 凌犀立时后仰,拉开一定距离,姑娘你我互不相识,怎能就谈婚论嫁了。 女子闻言嗤笑道,我,冯桃,秃鸣山大当家,还需要了解什么,尽管问,早问完早拜堂。 凌犀:所以都不用旁敲侧击,回答的如此干脆? 在下听闻姑娘本来是要和季家公子成亲,为何不见季公子? 冯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床前退开,我就知道,你们也是为了季家来的。说起来,季家应该感谢我。 这话没头没脑,凌犀听了更是茫然,怎的掳走人家儿子,人家还应该感谢她? 愿闻其详。 冯桃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当下却比往常多了不少耐心,竟真的同他说道起来。 季家公子救过我,一年前,我被知府衙门暗算,身受重伤,多亏季公子收留,我才能捡回一条命。 凌犀不曾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听冯桃的意思,是季公子救了他,她对季公子暗生情愫所以才抢亲的。一切推断合情合理,可冯桃接下来的话却再一次颠覆他的认知。 我给过他承诺,只要他需要帮忙,冯桃义不容辞。就在几个月前,季公子突然来找我,说他要成亲了,新娘是父母给他定的,他不愿意。他想离开家乡,可是又跑不过家中护卫,才来找我帮忙。 事态发展愈发的出乎预料,可凌犀还是不解,莫非季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冯桃点下头,可不,他的心上人不是大家小姐,季府老两口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同意他娶心上人,才让他出此下策。抢亲当晚,我便派人护送他们出了杭州,现在他和他的心上人应该双宿双栖去了。 凌犀张了张嘴,上山前准备好的说辞一套都没用上,以为作恶的人原来是受人之托,原本的受害人才是这场闹剧的策划者。 冯桃看着他,忽然又笑了,可是老天待我不薄,这不,大白天给我送了一个夫婿。 凌犀见他又要过来,连忙道,在下不可,在下不行,请冯姑娘另择佳婿。 为何不行?冯桃眼见着便要动怒,可眨眼的功夫却不见了怒色,难不成你也有心上人? 凌犀闻言灵机一动,当即应道,是,在下和心上人已经互通心意,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完这话,就见冯桃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继而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了,本姑娘不是棒打鸳鸯的人,既然公子心有所属,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多谢冯姑娘体恤。凌犀思索片刻又道,冯姑娘此番是解了季公子的围,但你的名声 冯桃满不在意的说,什么名声不名声,落草为寇哪里还有名声。再者说我只是帮忙,没拜堂没圆.房,想什么时候娶夫婿就什么时候娶,不当事。 凌犀听言至此,不禁佩服起面前女子的豪爽,冯姑娘果然当的起一寨之主。 冯桃摆摆手,刚要开口,突然被一道掌锋逼退数步,转身抽出一把弯刀与来者大打出手。双方互不相让,几招下来谁也没占上风。 林寒,快住手! 林寒挡开冯桃的攻势,撤回凌犀身边,挡在他前面,不忘戒备的盯着冯桃,凌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都是误会,冯姑娘是好人。 与此同时,冯桃也收刀住招,喂,刚进来的小子,你功夫不错,就是背后偷袭不够光明磊落。念在你为了护主,本姑娘就不和你计较了。 凌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概述,这才打消林寒对冯桃的敌意。只是屋子里刚安稳下来,外面却响起不小的骚乱。 报!大当家的,不好了,一队人马冲上寨子,领头那个太厉害,弟兄们不敌,已经失守了。他们扬言要咱把人交出来。 凌犀一听,追问道,来者可是穿灰色云袍? 通报的人反应不及,下意识点头。 你们认识?冯桃凝眉道。 应该是来找我们的,不打紧,只要我们平安出去,我可以担保寨中人安然无恙。 冯桃沉思稍许,对着底下人道,告诉他们,人在我这,毫发无损,只要他们把弟兄们放了,我这边也放人。 很快的,双方达成一致,山寨的人退到里面,攻山的人马也被留在外面,仅有云翼只身进了寨门。 殿凌犀看一眼冯桃,话锋一转,我们都很安全,冯姑娘请我们来做客的,都是误会。 云翼将人来来回回打量,确定他无事才顾上其他。凌犀对云翼讲述经过又与对林寒不同,基本上事无巨细全同他讲了。 既然是误会。云翼淡淡道,多有叨扰。 冯桃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逡巡,忽然露出一副明了的神情,对着凌犀无声的说道,我懂了。 反倒是凌犀一脸茫然,她到底懂什么了? 冯姑娘,落草为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何不考虑其他生计? 这时候,冯桃身边的人突然站出来,公子这话说的轻巧,但凡是能有活路,哪能愿意到山上当匪寇?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会如此啊。像你们这样的贵人不知道,杭州知府一手遮天,去年发大水,庄稼全毁了,上头发下来的赈灾粮款大伙是一样都没见到。 经他这一提,不少人纷纷响应,是啊,我们去到衙门问,都被打回来了,说什么只有糠皮子,根本没有米面,更别提银子了。为怕灾民闹事,知府衙门派衙役镇压,打死好多人,我们是为了活命才躲到秃鸣山上的。 没想到隐情中还带着隐情,两人相视一眼便已经知晓对方所想同自己一样。 我们会调查此事,还大家一个公道。凌犀看向冯桃,正色道,如果能让此事水落石出,该惩罚的人受到惩罚,冯姑娘可否答应弃匪从良? 冯桃仍旧犹疑,你们?能还大家公道? 只见云翼抬手,林寒便将侍卫令牌递上。他亮出令牌,再开口时掷地有声,我们从京城来,如果我们都不能还诸位公道,就没有人可以了。 恋耽美 ——(26) 冯桃盯住令牌,咬咬牙,好,本姑娘信你们一次。老刘! 方才佝偻着背的汉子忙上前,大当家的您吩咐。 你同两位公子下山,协助他们调查。 有了冯桃的许诺,一行人趁天黑前火速下山。未免节外生枝,两人未将事情缘由告诉他人,谁来问都是一言带过。直至回到画舫上,云翼才带着人去见皇帝。 凌犀被留在房中等待消息,知月随侍在侧,一边研磨,一边悄悄观察凌犀的脸色,见他始终在练字,不敢出声打扰。 等到凌犀将笔放下,他才找到机会开口,公子,奴家方才听闻有人说翼王殿下带回一人,说是同杭州知府有关? 凌犀抬眼瞧他,你还听说什么了? 知月抿了抿唇,还听说,说杭州知府中饱私囊,可能要倒霉了。 消息传的倒是挺快。凌犀笑笑,复又执起笔继续写字。 知月看着他欲言又止,挣扎了半晌还是出声道,既然奴家都听说了,那知府衙门也会听见风声。公子您说,如果这都是真的,那王知府会怎么做? 凌犀闻声,笔下一顿,如果东窗事发,幕后黑手会如何? 抵死不认,又或者狗急跳墙。 公子,若是出事,您可千万要小心自身,切莫被伤到了。 见凌犀看过来,知月匆匆低下头,奴家只是担心公子,公子抱恙在身,最好是离是非远些。 凌犀盯着人好一会儿,心下有了计较,弯唇道,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惊叫连连,紧接着火光四起,嘈杂声一片。 有刺客!护驾! 38.第三十八章 凌犀赶到甲板上时, 已经有两只画舫着了火,其中一只正是圣驾所在。数十名黑衣人分布在各只画舫上,和护驾侍卫缠斗在一起。 公子!阿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将, 将军去救驾了, 临走前吩咐您待在房中。 瞧这架势,前来行刺的人已经是破釜沉舟, 不成功便成仁。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直奔凌犀冲过来,阿九作势上来挡剑,被凌犀一把推开。 公子! 凌犀旋身躲开送至身前的长剑, 从旁劈手夺下一柄宝剑转而迎上黑衣人,已是使出了三成功力。两招下来,黑衣人不敌, 被一剑刺中落入水中。 阿九冲上来扶他,急得眼睛都红了,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郎中说过您不宜动武的。 凌犀捂着心口,只感到胸前钝痛,倒是没有其他激烈的反应。 这是不是证明他的身体大有好转, 已经能承受他动用些许武功? 混乱中,知月连滚带爬的跟过来,瞧见凌犀衣角上有血迹, 大骇道,公子,您受伤了?快随奴家回屋避一避。 然而凌犀并没有被他说动, 反而把他推给阿九,知月,你同阿九躲到房里,一旦画舫靠岸,马上弃船。 翼王和二叔都在皇帝身处的那只画舫上,他怎么可能不管。 知月和阿九的叫喊声在骚乱中被掩盖的彻底,凌犀轻点脚尖飞身跃起,刚一落地,便有数名黑衣人朝他冲过来。凌犀转腕间,久违的月山派剑法如行云流水,来一杀一,来二杀双。 围攻过来的黑衣人接二连三掉入湖里,他一路闯进舫中,就见凌峰护在皇帝身前,旁边护驾的还有轩王及其手下。 左右寻不到翼王的影子,凌犀蹙起眉头,清理掉挡路的刺客,跃至凌峰跟前。叔侄俩背对着背,同是手持宝剑,周遭的刺客见到他们略显迟疑,就是这迟疑的功夫便被叔侄二人占了先机。 不是叫你好好待在房里吗!凌峰撂倒两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大喊道。 凌犀长剑一挥,近前的刺客尽数倒地,我担心您。 虽然以翼王的身手不至于被伤到,可瞧不见人,凌犀心中还是不安。 翼王在何处?凌犀退敌之余抓紧时间问道。 翼王殿下守在船尾。 得了答案,他一刻也不耽搁,直奔船尾而去。舫中剩下的刺客不多了,有凌峰在,收拾残局不成问题。 果不其然,他赶到时,云翼已经解决了一批刺客,只是黑衣人数量太多,过于难缠。 殿下。 云翼回首间,顺便将靠近凌犀的黑衣人一剑刺.穿,紧接着疾步跨到凌犀身边,急切道,你怎的跑来了? 瞧见这人生龙活虎的,凌犀登时就安了心,不禁展露笑颜,自然是来救驾。 你云翼紧皱着眉,目光落在某人稍显苍白的脸色上,责备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凌犀本是想开个玩笑,但见眼前人似乎认真了,立马正色,我是担心殿下,想来看殿下是否安好。 云翼唇角微动,却比刚才更难开口,一时忘了到底该说什么。 剩下的刺客趁机涌上来,云翼旋身挡在凌犀跟前,以一敌十,内力震发,竟把刺客震出去数丈远,一点动手的机会都没留给凌犀。 回去再同你算账。云翼撂下一句自以为是的狠话,随即掀开帘子进了舫中。 凌犀干咳两声,跟在他身后。到目前为止,他都感觉身体没有太大的异样,除了喉间压下几次腥甜,胸口有些闷,再没有其他不适,比预想要好上太多。 大火被及时扑灭,所有刺客已经伏法,所幸没有太大损失。云翼特意留下两个活口绑到圣驾前,启禀父皇,刺客五十一人,四十九人伏诛。 岂有此理!居然敢行刺父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沐王捶胸顿足,愤懑的嚷嚷着,他本来准备好长篇大论,可都叫皇帝一眼瞪了回去。 皇帝瞧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沉声问道,何人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个刺客突然昂起头.颅,呸,狗皇帝,我们秃鸣山山寨的人绝对不会服软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却无人应声。正当这时,驼背刘老汉指着刺客骂起来,龟孙子少血口喷人!你们绝不是我秃鸣山的人! 凌犀眼疾手快,拿了个杯子掷过去,立时打中刺客的胸膛,拦住他,他要自.尽。 与此同时,云翼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小药丸自黑衣人口中喷出,咕噜到凌峰脚下,终究是保下了一个人证。 皇帝的脸色越发铁青,当即传唤随行御医前来验药,顺便替皇帝请平安脉。 最后只有太医和凌峰留在皇帝身侧,其余所有人都被清退,回到自己所在画舫等候,没有圣上命令不得随便离开。 趁此机会,云翼亲自将凌犀送回房中,即刻招来太医替他诊脉。李太医搭上凌犀的脉,面色沉重,半晌未言,看的云翼莫名紧张,凌犀一头雾水。 终于,李太医收起药箱,欣慰道,凌公子并无大碍。 云翼: 凌犀: 既然无大碍,为什么沉这么久才说啊。 虽然无大碍,但还是加重了些许体虚之症,以后要多多注意休息才是。 李太医是功成身退了,凌犀兀自庆幸了没多久,抬头就接收到云翼复杂难明的视线。 太医都说了,我身体没什么问题。既然没有问题,算账一说也就不存在了。 可云翼并不如他所愿,径直走到床边,盯紧着人,沉默半晌,想要怪他不爱惜自己却开不了口,但不开口他又难以安心。 瞧见翼王的脸色变幻莫测,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凌犀倒是瞧明白了,舍去打趣的心思,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以后一定离危险远远的,绝不让自己处于险境中。殿下莫要为我忧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察觉到翼王有所松动,凌犀心知已经八九不离十,拉住他的袖子,大不了如果我再不知照顾自己,就全凭殿下处置。 云翼本就不舍得对凌犀言重,更何况眼前人冒着受伤风险是为了赶到他身边确认他安然无恙。他只是心里有些慌,是怕眼前的这份美好被伤及分毫。 当初领千军万马直破敌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翼王殿下,自从两人重逢以后,他便不由自主的将这人的安危放在心头。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心,情.爱这种东西离他太远,而且没用。 结果现在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义无反顾的陷进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 凌犀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露出一抹浅笑,或许我们还有一个证人可以解开行刺的谜团, 在云翼疑惑的目光中,凌犀对着房外道,阿九,把知月叫过来。 云翼听到这个名字,心下立马不悦,可他知道凌犀传人来必定有理由,虽是不喜,仍旧耐着性子等人过来。 过了好一阵子,知月才被阿九推进房中,大门闭合,知月想退也退不出去,硬着头皮走近前,余光瞄见凌犀衣角上的血迹,双膝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奴家该死,累公子您受伤了,奴家该死!说着,竟一个嘴巴子朝着自己抽过去。 响亮的巴掌声倒是把凌犀惊住了,见他还要再打,赶忙阻止道,快住手,我没受伤,那不是我的血。 知月这才停手,愣怔片刻,抽泣着说,那也害公子受惊了,都是奴家的错。 凌犀看不得别人哭,听见哭声他就头疼,知月,到现在,你还是不能同我说实话吗? 哭声立时止住,知月低下头,双手不安的抓在衣服两侧,公子 你知道刺客会来,才会提醒我要保重自身。这件事在知月提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可没料到对方的行动如此快。 听到此,云翼也大致猜出了个中缘由,忽而冷下脸,你是王知府的人? 知月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入肉里,是。 我带老刘回来的事是你通知王知府的? 知月猛的抬头,不是,不是我。我承认是王知府派我来打探消息的,但我从来没有向他传递任何消息,公子待我好,不会恩将仇报。但是我身边一直有他的眼线盯着,翼王殿下带人回来时正巧那眼线来接头,瞒不住他,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公子,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 凌犀将他留在身边,自然是断定他不会伤害自己,如若不然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我信你。 知月眼中忽然升起一股希望,像是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难得的光线,拼了命也要抓在手里,公子多谢公子!请公子救我,家弟在王知府手上,我知道他侵吞赈灾粮款的事,这些我都可以作证。只要能把家弟救出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放心,只要你将你所知原原本本交代清楚,我们必定会竭尽全力救出你的弟弟。凌犀的语气轻柔,却是莫名叫人安心,就好像只要他一张口,便一定会做到。 知月感恩戴德,连连磕下响头,跟在林寒身后退下时,再也不见往常的惧色,似乎轻松淡然了许多。 等审出刺客背后的指使者,再加上知月和老刘的供词,杭州知府的罪证就算是做实了。 凌犀才为解决一桩棘手的事而松口气,就听上方的人幽幽开口。 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还待他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哦 39.第三十九章 凌犀干笑两声, 心道自己刚刚才保证的照顾好自己,就立马被翼王抓住把柄,还怎么糊弄过去? 我是确认他无害的情况下才留的。 任他如何解释, 云翼依旧静默不语, 眸子沉静如水, 脸色微沉,却又不像是恼怒, 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的所有解释落在云翼耳朵里只剩下一个意思,他信任那个从未谋面过的乐人。一句我相信你就像他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般,同样恳切认真。 凌犀抿了抿唇,都怪自己身负旧伤, 整日体弱,才会让友人对他这般不放心。 你方才说你相信他。 凌犀茫然抬头,不知他是何意, 是,对, 我是说了。 云翼敛去眸光,你也同我说过相信我。 凌犀左思右想, 绞尽脑汁寻思着这其中的联系。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云翼又道,你可是也拿他当朋友?和我一样? 恋耽美 ——(27) 凌犀懵懵懂懂间似乎找到了一点破解的苗头, 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不过即便不明白,他还是脱口而出,殿下和他自然是不一样。他只不过是过客, 殿下可是我要相交长久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起了效用,总归说完之后,翼王殿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沉为晴, 就连眼神也变成了他日常熟悉的样子。 本以为这波已经糊弄过去了,然而他喝过药以后,云翼却依然和他讨要兑现承诺。 你说的任我处置。 凌犀犯了难,心想这翼王殿下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好,他们都转开话题了,居然又绕了回来。 殿下,要不等到下回再说? 云翼挑了下眉,还有下次? 凌犀头一遭在翼王这吃瘪,以往翼王殿下都很好说话,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殿下说如何处置吧,我听着就是。 云翼盯着人瞧了一会儿,忽而弯唇,从床头的纸包里拿出一块桂花糖喂给他,随后便把油纸包收走了,我听说,你每日除去喝药后吃糖外,还会多吃一颗。 凌犀低着头,舔了下唇,那还不都是糖太好吃了,他没忍住。 如此,处置就是三日内,只许喝药时吃糖,其余时候不准吃。糖我先收回,何时吃来找我要。 凌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堂堂亲王居然克扣他的桂花糖。他才要开口,就被云翼用食指抵在唇上。 不准有异议。 凌犀仍旧抱有侥幸心理,觉着翼王殿下不过是嘴上说说,实际是干不出来此等幼稚的事情来的。可结果却是翼王当真没收了所有糖果,接连三日每日只发三颗给他,一颗都不多。 没有糖吃,凌犀便把多余的精力都放在了看书习字上。 只要他不想,就不会馋。 公子,药熬好了。 眼见着阿九把药碗端近,凌犀放下笔,突然道,今日是第四日了吧? 阿九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什么第四日? 而凌犀一边喝药,一边暗自寻思着翼王今日应该把糖还回来了。 阿九,王知府的案子有着落了吗?过了这么久,他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阿九听后却比方才更为难,公子,翼王殿下交代了,不准在您面前多口舌,要让您好好修养。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凌犀瞄他一眼,你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快说。 阿九咳嗽一声,心道人家翼王殿下还不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但主子发话他也得回答,于是便一字不漏的都同凌犀讲了。 被擒的刺客已经招供,是王知府派人行刺皇上,为的是掩盖其中饱私囊等大罪。如今是罪上加罪,皇上已经下旨抄家处斩,就在后日午时。 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知月的弟弟可有救出? 这奴才就不知了。 主仆俩说话间,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五皇子云珞急急可可的闯进来,一把将阿九推搡到旁边。 凌犀微微蹙眉,五殿下找我有事? 云珞冲到跟前,抓住凌犀的手臂,力气大的惊人,凌大人,你救救我外翁,我现在只能找你了。 此次王知府数罪并罚,没有牵连王昭仪和五皇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五皇子素日与沐王走的近,这前儿突然来找自己帮忙,岂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五殿下何出此言?我只是小小的礼部侍郎。 不等他说完,云珞却道,凌大人素日与三皇兄交好,你去求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 凌犀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与翼王殿下也只是投缘而已,翼王殿下断不会因为我去掺和此事。五殿下求错人了,在下爱莫能助。 瞧云轩这副样子,想必沐王已经甩手不管,他才会想起从自己这谋求出路。 云珞粗声换着气,冷静下来几分,我看凌大人是不想帮忙吧。可是凌大人,你就不想想三皇兄当年的境遇,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重蹈覆辙? 五殿下此言差矣。凌犀微微颔首,当年礼部尚书的事是遭人陷害,而如今王知府一案证据确凿,五殿下敢说那些罪证是假的? 见云珞没了后语,凌犀又道,王知府是咎由自取,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云珞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我本来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原来你跟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样,看三皇兄得宠就与他交好,原本就瞧不起我,也不屑帮我的吧。凌大人,你这副清高的模样可真让人恶心。 你胡说!本来就是王知府死有余辜,凭什么污蔑我家公子。阿九冒着大不敬对云珞吼道,他死了才是大快人心,对得起那些被他害死的百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冲我鬼吼鬼叫?云珞气红了眼,上手就要掌掴,然而一道清冷的声音却让他刚举起来的手立时僵住。 云翼自门口缓步入内,沉声道,你说谁恶心? 云珞扬在半空的手不自觉发抖,进而连整个身子都在打颤,三皇兄,你,你怎么来了,我是在说,我有点恶心,可能是晕船吧,这就回去休息了。说完,他谁也不敢看,埋低脑袋跑出去,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似的。 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云翼看向凌犀,神色稍见缓和,来送糖。 凌犀瞧见他手中的油纸包,不由笑道,我记得果然没错,今天是第四日了。 公子,您没事吧,方才那五皇子冲过来就抓您,您胳膊没受伤吧?阿九仍对刚才那幕愤慨不已,心里想着可得当着翼王殿下的面好好告一状,不能叫自家公子平白受委屈。 云翼上前几步,头也不回的吩咐,这有我就行,你且退下。 阿九偷瞄一眼凌犀,恭恭敬敬的退出屋子,不忘把门带好。 阿九前脚刚走,云翼握住凌犀的手腕,掀开袖子,果然在小臂上瞧见一道红痕,就落在胎记下面,极为显眼。 见云翼皱了眉,凌犀抽回手,笑道,红印子而已,一会儿便消下去了。 他不会再来扰你。 凌犀因他眼中的认真愣了一瞬,就好像对方说的不只是简单的安慰之语,倒像是一句承诺。 这次撞上殿下,我想他以后也不会再来的。凌犀低头,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纸包,殿下还不把糖还给我? 香甜的桂花糖重回身边,凌犀不吃都觉得心里甜,不忘嗔怪一句,殿下的处置还真是严苛。 瞧见这人的笑颜,云翼也跟着心情转好,既知严苛,以后就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定记得。说着,他摸出一块桂花糖放入口中,终于不用再惦记没有糖吃了。 如翼王所言,知月的弟弟已经被救出,现今知月不必再强颜欢笑,能带着弟弟周游四海也算是了却心愿。他与翼王相约,等王知府伏法以后便和老刘一起再上秃凤山,好叫冯桃遵守承诺。 行刑那日他没有去,一来是他并不想凑热闹,二来就是翼王殿下又发话了,刑场血气重,不适宜他去,于是他从善如流,落得清闲在房里看书。 公子,林侍卫来传信,说翼王殿下已经在岸上等着了。 凌犀放下书册,我马上就来。 余光瞧见阿九没头没脑的傻笑,凌犀停下动作,你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阿九嘿嘿两声,确实是好事,大快人心。 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人他还能不知道,能让这小子高兴成这样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有好吃好玩的,二是同自己有关。 您猜我今天听见什么消息了?阿九难得卖一回关子,他清了清嗓,字正腔圆的说道,皇上下旨,命五皇子守墓陵,永不得回京城。 凌犀不禁讶然,皇上如此安排,等同于断了五皇子的后路,以后他便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了。如果是因为王知府的牵连,理应早下旨意,当时不下,现在才安排,可见不只是因为这事。 他犯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翼:招蜂引蝶,要罚。 凌犀: 云翼:必须严惩,就罚三日内每日都少吃一颗糖。 凌犀:幼稚鬼。 谢谢忽上忽下的点心小可爱的地雷鼓励! 40.第四十章 阿九搓着手仔细回想, 听说是五皇子结.党.营私,通过他外翁拉了不少人脉,如今树倒猢狲散, 有人得不到好处就蹦出来告发, 匿名送信, 信中列出了所有和五皇子攀关系的人。 虽然听上去合情合理,可凌犀却不这样认为。即便是王知府倒台, 五皇子地位受到影响,也不至于在这个关头揭发。那些人当初站队五皇子,为的就是捞到好处,如今他们若是告发五皇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他们怎会去做。 凌犀忽然想起那日翼王殿下同自己说过的话。可如果是翼王插手, 短短几日时间又怎能把名单查清,除非他原本就已经着手调查。 思及此处,凌犀摇头失笑, 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是巧合而已。 凌犀简单收拾妥当, 便乘上翼王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同前往秃鸣山。他们原本的意图是给那些被逼落草为寇的人们一个交代, 好让冯桃兑现诺言,教化匪寇。 然而抵达秃鸣山后,寨中景象已与他们当初离开时大不相同。原先的匪众换上寻常百姓的衣服, 挑水的挑水,刨土的刨土,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凌犀往远处望, 就见冯桃和寨中女子们一起,人手拿着一个草簸萁,往挖好的土坑里面撒种子。 他们本来的打算就是让寨中匪寇回归农田, 继续老本行,开垦种地,有了收成便不必再打家劫舍。没想到人家早就先他们一步,把种地的老本行拿回来了。 冯桃瞧见二人,把草簸萁交给别人,几步上前,见过翼王殿下,见过凌大人。 二人颔首还礼,凌犀看向农田里劳碌的身影,感叹道,冯姑娘不愧为当家,不仅信守承诺,还有先见之明。 冯桃被他夸赞的不好意思,摆摆手笑道,凌大人可别抬举我了,什么先见之明啊,我们也不会干别的,不打家劫舍的话也就种种地了。 虽然相交不深,但冯桃这个人很简单直接,大方豪爽,肚子里墨水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凌犀也就没再拿文绉绉的话砸她。 看田地已经开垦几日了,难不成是我们上一次离开之后冯姑娘就带着大家开始种地了? 冯桃点点头,两手叉腰,对自家寨子开垦的农田颇为自豪。 凌犀忍不住追问,冯姑娘就没想过万一我们没能查清此案? 冯桃听后却爽朗的笑了,我记得翼王殿下说过,如果你们都不能帮寨子里的百姓讨回公道,就没有人能了。我愿意赌一次。 凌犀与云翼相视一笑,这功夫冯桃撸起袖子继续和底下人一起播种子。凌犀见状起了心思,拉着云翼一起下到田地。 小时候我在村里住过,也见到别人耕地播种。凌犀回头看过来,殿下应该没种过地吧? 可瞧见云翼播种子的动作比他还要娴熟,不禁讶然,莫非殿下以前也种田过? 云翼做完自己手里的事,接着把凌犀剩下的种子拿过来,我可是什么都干过。 凌犀沉默片刻,想起坊间关于翼王的传言,翼王十五岁才被寻回宫中,流落民间的日子里这个人都经历过什么无人知晓。 他们待在杭州的日子所剩无几,在仅有的几天时间中,两人每每抽空都会来秃鸣山看寨子里的百姓们耕作,偶尔兴起便会亲自动手。 三日后,众人按照原计划折返京城,只不过这次弃了水路,改为快马兼程。临走前,凌犀交代阿九在杭州采买一些当地特产和有趣的小玩意儿带回去。先不说书院里的好友惦记着,就他堂弟那个孩子脾性,要是不给带礼物也是不肯罢休的。 叔侄俩回京后,凌峰奉召进宫面圣,于是只留凌犀带着随从们先回府中。将军府提前就接到了消息,早早在门口等着迎接,迎接队伍里为首的就是凌杰。 凌杰看到锦盒,喜形于色,拍拍凌犀的肩膀,不错,还没忘了我。 凌犀抿一口茶,轻笑道,哪能忘了你,毕竟出京前你已经同我要礼物要了七八遍了。 我什么时候要过七八遍。凌杰被掀老底,不禁脸上发红,随即转移话题道,听你们这回去出了不少大事,王知府倒台,五皇子被贬墓陵。你是不知道京城里都传的神乎其神了,据说后宫也颇有动作。 恋耽美 ——(28) 凌犀抬眼,后宫能有什么动作。 你想啊,五皇子没了夺储的资格,王昭仪能不慌,其他妃嫔能不趁机生事端?凌杰学话时双目炯炯有神,比读书时强了数倍。 凌犀瞧他一眼,你就知道打听小道消息,前朝消息已经不能满足你了,都打听到后宫去了。 你不懂,我这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凌杰抚摸两下锦盒,等回头我参加科举,夺个状元回来,下次皇上巡游的时候就能跟着去了。 凌犀闻言,挑了下眉,那我就等着你荣登榜首,到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凌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可说好了,到时候不能赖账。 君子一言。凌犀观其满面春风,眸光流转间生起调侃的心思,我和二叔不在的时候,你倒是春风得意,有佳人相伴就是不一样。 凌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什么,什么佳人,你出去一趟回来是越发没正经了。 我怎么是没正经,终身大事也是正经事,难不成你不喜欢芙蓉? 凌杰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我当然喜欢她!看到凌犀含笑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他的道,轻哼一声,倒是没有反驳,等我找好时机,就同爹提明,我要娶芙蓉为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凌犀点点头,颇有几分长者的稳重,芙蓉是个好姑娘,我想二叔肯定会答应的,我可是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还不知道谁先喝谁喜酒呢。 凌犀听得一头雾水,他这连个心上人都没有,怎么可能先有喜酒喝? 胡说什么,我上哪找人让你喝喜酒? 凌杰撇了撇嘴,终究是没敢多说话,随便找个由头把话题给岔过去了。 回京几日,凌犀都忙着处理礼部积压下来的公文,那些需要亲自批复的他均要一一过目。除去在上朝时能瞧见翼王一面,私下里两人都在忙手边的事务,没有多余时间像在杭州那样结伴同行。 终于,凌犀迎来第一个休沐日,同时也接到了翼王的请帖,设宴邀他于王府一叙。 自从来京,每次都是云翼来将军府,他这还是头一次登门拜访,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脱去朝服,换上便装,再带着一些精挑细选的礼物,凌犀午时前乘车到了翼王府上。等在门口迎接他的是林寒,一下马车,林寒立马引着他往府中走,穿过长廊直接到了主院。 云翼同样是身着常服,就像两人在扬州那般好友相见,两人似是不约而同的想将亲王大臣这些身份统统抛开。 殿下。凌犀拱手行礼,随即入了座。 等人一到,云翼便吩咐底下人上酒菜,主菜还要再等上些许功夫,那些开胃小菜端的倒是及时。 殿下,您要的桃花酿。 来人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男子,看衣着像是侍卫可又有不同,他站在丫鬟小厮前面,底下人好像都对其很是尊敬。 有劳俞叔,让底下人去端就是了。 凌犀看了眼云翼,察觉其对这个人说话时带着几分礼让,与对旁人不同。 俞子陌笑了笑,无事,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做事,殿下就让我多操持些吧。说着,他的目光移到凌犀身上,忽而停顿片刻,这位便是殿下曾提过的凌公子了,果然是芝兰玉树,怪不得能得殿下青眼相加。凌公子看着好生面善,千万不要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 凌犀也觉得这位俞叔和蔼可亲,不自觉多了些亲切感,多谢。 待菜肴都齐全了,其余人等尽数退下,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凌犀尝一口桃花酿,和在扬州喝的时候味道一模一样,俞叔是王府的老人了吧,我观殿下待他不大一样。 云翼边夹菜边随口应道,俞叔是母妃身边的人,当初是他护送母妃逃出京城。后来中途走散,十岁那年,俞叔找到我把我带了回去。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伺候了。 怪不得,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想来云翼对俞叔和他对姥姥一样,都是有着相依为命的感情在。 见凌犀已经举起第三杯酒了,云翼出声提醒道,先吃菜。 凌犀低头看看手中酒杯,哑然失笑,随即放下杯子专注吃菜。 这桃花酿不会是殿下自己酿制的吧? 云翼轻轻点头,你要是喜欢,便提两坛回去,不过不能贪杯。 还真让他蒙对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突然有人来报,启禀殿下,云音公主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继续~ 41.第四十一章 关于这位云音公主, 凌犀也曾听大哥说起过,她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其母位分婕妤, 可惜身体不好, 在公主七岁时便离世了。此后云音被寄养在德妃名下, 除此之外再未听过坊间有其他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传闻,似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由此可见圣上对唯一的女儿也并不上心。 云翼轻应一声,让她进来。 凌犀悄悄观察翼王的反应,看来云音公主到王府拜访并不是头一次了。 不多会儿功夫,一位身披粉衣斗篷的女子跟在侍卫身后进了门, 女子掀开斗篷,露出俏丽娇美的面容。她后边紧跟着随从,同样身着斗篷, 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云音神色急切, 三皇兄,你快救救瑾儿吧, 他快要不行了。说着,她让到旁边,拉下随从身上的斗篷, 那人怀里抱着的居然是一个男孩。 能让一国公主冒着违反宫规的风险带人出宫的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凌犀听到那个瑾字,心里已经做出猜想。 这孩子莫非就是六皇子云瑾? 瑾儿打五日前便高烧不退,之前田采女犯了德妃的忌讳, 德妃下令宫中所有司职都不得进采薇阁。太医院也无人敢给瑾儿开方子,人就要烧傻了。 云翼瞧一眼男孩,把戚先生请来。 待戚先生应召进门, 凌犀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在扬州时替自己诊脉的郎中。 戚先生替六皇子请脉之后,随手写下药方呈给云翼,普通的风寒,但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体质弱,所以显得凶险。一副药下去即可退烧,之后连服用五日可痊愈。 云翼当即命人去抓药,熬好了送来,在翼王府内喂云瑾服下。云音公主陪在旁边,照顾幼弟将近一个时辰。 瑾儿的温度好像退下去了。云音惊喜道。 云翼点头,天黑之前我派人送你们回宫。 谢谢三皇兄。云音颔首,我又打扰三皇兄了,还有,还有这位公子。 凌犀拱手行礼,公主言重。 先前翼王同沐王他们在一起时,不见半点手足温度。如今再观翼王对云音公主和六皇子的态度,似乎多了一分身为兄长的关怀。即便至始至终,他一个笑模样都没给,但凌犀看得出他还是在乎这对弟弟妹妹的,不然大可以打发出去。 几人说话间,床上的男孩儿悠悠转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坐起来就要找母妃。 云音赶忙拦住他以免他从床上掉下去,瑾儿乖,待会儿就能见到你母妃了。 安慰没起到作用,云瑾吸吸鼻子,继续抽抽搭搭,猛的瞧见云翼也在,立马把眼泪收回去,乖巧的喊了声三皇兄。 云音点点他的额头,你呀,皮的很,还看人下菜碟,就知道三皇兄能镇住你。 云瑾吐吐舌头,扒着床歪头往云翼身后瞧,看到凌犀时大眼睛亮了几分,神仙哥哥,是你救的瑾儿吗?瑾儿果然不难受了。 凌犀被他这番童言童语逗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不是臣救的六殿下,是郎中开了药,六殿下喝了药才不难受的。 那一定是神仙哥哥请来的郎中。云瑾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迈着小步子去找凌犀,中途被云翼一把抱起,一动不敢动。 神仙哥哥身体不好,你病还没好,会过给他。 小孩子不懂事叫他神仙哥哥也就罢了,可这词到了云翼口中,听的凌犀脸上登时染了绯红。 云瑾马上捂住口鼻,我离远一点,不会传给神仙哥哥。 凌犀被云翼那声神仙哥哥喊的心乱,忙接道,臣是礼部侍郎,不是神仙,郎中是翼王殿下请来替六殿下诊治的。 云瑾似懂非懂,转向云音小声问,皇姐,礼部侍郎是什么? 云音把他接回来放到随从怀里,是很有学问的人。 凌犀待在一旁,听着他们三个交谈,云翼的话虽不多,但好歹给足了耐心,也算是温馨有余。沉了个把时辰之后,云翼专门派两个侍卫护送姐弟二人回宫。 细想起来,云瑾贵为皇子,生病却在宫中找不到人医治,若不是云音冒风险出宫寻求翼王帮忙,恐怕是哪日死了旁人都不知道,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小孩。 凌犀悄悄看向云翼,所谓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成。而没有母妃的皇子皇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殿下看见他们可是想到了自己? 公主和六皇子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处境尚且如此,翼王当初的日子又是怎么过的? 云翼闻言稍愣,随即露出一抹笑容,早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殿下被寻回前在何处生活? 在扬州时,他自觉两人初相识,虽然颇为投缘,但到底不必涉及深远。但自从二叔来寻他,他们二人的交情便不再止于扬州,他想他是可以再了解对方一点。 云翼看向别处,似是在回想,母妃病逝后,我一直在民间流浪,去过山间村落,到过江边小镇。常常住在破庙或者没人的荒宅,山窟也曾待过。我记得有几次,因为肚子太饿又没钱,还和牲.畜抢过东西吃。 说这些时,云翼的语气显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讲别人故事似的。可在凌犀听来心中却是莫名泛起一股酸涩。 几次死里逃生,也算是命大。云翼收回视线转过来,都是很久以前的事,记不大清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凌犀抿唇笑了笑,殿下的福气在后头了。 云翼盯着他,认真应道,承凌犀吉言。 如今翼王殿下的所有风光谁也不靠,皆是凭借真本事得来的,马背上战绩,朝堂上的拥戴,全部是他的资.本。若是换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别说成为亲王,恐怕活命都是难事。 友人的童年太不尽人意,这件事就此装进凌犀心里,即便到很久以后,不管他对云翼的感情如何变化,其中总会掺着一丝今日的怜惜之情。 三伏天里,不止人会觉得酷暑难耐,雪貂更甚。自从进入夏季,雪球便开始蔫头耷脑,不如以前活分了。凌犀从云翼那打听过,要给雪貂去暑,首先要给它造一个冰窝。冰窝造好以后,雪球果然喜欢的紧,平日里除去吃食的时候,全都躲在窝里不肯动。 屋子里同样放了冰降温,阿九不敢给放多了,每日只让人抬两块过来,以免自家公子贪了凉,适得其反。 凌犀住的厢房院落里有一方池塘,自那日从翼王府看见池塘边上的秋千架,便对其上了心。若是将军府里也搭一座秋千架,可是夏日乘凉的佳选。但凌犀到底不愿为了这点小事麻烦他人,也就没向凌峰提及。 午后,他正于房中小憩,耳闻院子里有敲打声,心下好奇,打开房门来看,就见到池塘边上一众工匠在敲敲打打,忙成一团。而云翼负手站在旁边,时不时吩咐阿九做事。 这是在搭秋千? 云翼回身,瞧见凌犀后,丢下工匠们朝他走过来,吵醒你了。 殿下。凌犀瞄一眼池塘边上,殿下何时到的? 午时,听说你睡着了就没喊你。云翼察觉他的视线,让开一步同他并肩一起看,那日你说秋千好乘凉,我想着找人来你这搭一个,正好赶上今日有时间。 那天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翼王真放心上了。 多谢殿下,又劳烦殿下了。 云翼眉间一松,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听闻你近日劳累,可是为了父皇寿宴? 他在礼部任职,宫中大小晚宴自是由他来操持。头一次布置宴会,凌犀只觉手忙脚乱,一方面要熟知圣上喜好,另一方面王亲贵族、满朝文武也同样要照顾到。 期间沐王等人还曾派人来邀,都被他以筹备寿宴为由婉拒。沐王连着两次派人来请,都被自己拒绝,恐怕已经觉得他不识抬举了。 我已经拟出大致的表演单子,只是还需要调整。 云翼轻轻点头,莫要累着。 恋耽美 ——(29) 凌犀莞尔,我晓得,殿下放心。说着,他转头看向云翼,眨了眨眼,圣上大寿,殿下打算送什么? 当今圣上五十大寿,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管是皇子还是朝臣,肯定都为送何礼物绞尽脑汁,趁着圣上心情好,讨其欢心可是事半功倍。 一本经文。 凌犀闻言挑眉,送皇上经文?圣上喜欢礼佛?他这些日子可是下功夫打听了,怎么从未听说过。 父皇是一国之君,财富美人从来不缺,寿宴送礼无非是表心意。云翼缓缓道来,别人送金送银送玉石珠宝,我抄写一本祈福经文祝寿也是表心意。 此言倒是有理,只是 凌犀凑近几分,眉眼含笑间别有深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殿下当真是自己为皇上抄写了一本祈福经文?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见~ 42.第四十二章 云翼僵住身体, 身边人靠的太近,近到他偏头便可以与其没有距离。他不敢动作,怕把人吓跑了, 可也不舍得躲开, 就想这样离着他近一些。 进退两难间他别开视线, 旁人代写,模仿我的笔记。他当然不可能为那个人抄写祈福经文。 如凌犀所料, 他们的翼王殿下虽然本性纯良,可绝对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儿。 待秋千架搭好,凌犀围着它绕一圈,又坐到上边试了试, 头上有挡木,曝晒雨淋都不必担忧,果然是适合夏天待的地方。 凌犀以前可玩过秋千?云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后, 双手扶在绳子上,低眉瞧着秋千上的人。 凌犀歪头想想,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那阵子娘亲身体还好, 偶尔会带我到镇子上去。 不妨现在也回忆回忆。说着,云翼轻轻拉动绳子,秋千小幅度的晃悠起来。 凌犀无奈回头, 殿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才喜欢荡秋千。 云翼控制着秋千摇晃的力道,忽而打趣道, 可是有人喜欢吃糖,小孩子才爱吃糖。 凌犀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回, 于是扭回头来不再搭茬儿。 看来翼王殿下今个真是心情不错,都知道调侃他了。 他随意往远处望,就见一团棉花团似的东西冲着他滚动过来,定睛一瞧竟然是雪球。 雪球跑到凌犀脚下,努力往上窜,直到凌犀将它抱起来才肯安生。 凌犀抚摸着雪球的皮毛,自打入夏以来就没见过他家雪貂如此活蹦乱跳了。 定是因为殿下来了,雪球才这么高兴。 云翼扶稳秋千,低身坐到另一侧,瞧见凌犀脸侧垂下一缕青丝,想也未想抬手便替他顺到耳后。 凌犀突然定住身形,连抚摸雪球的手都停在了原处。雪球等不到主人顺毛,闹起意见,在他怀里翻滚。凌犀回神,抱紧雪球,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也许是他所交朋友不多的缘故,他见别的朋友在一起不曾像他与翼王这般亲昵,即便是在沈府的时候,大哥都没有与他亲近至此。 凌犀将这份异样感压下去,兴许是他大惊小怪,朋友好到一定程度,亲密一些也是正常的。 很快,到了圣上寿宴的正日子,宫中自正午便开始张罗。凌犀更是亲自下场监督,主要过目君兰阁的布置。从君兰阁往前望是台戏,两边种满了君子兰,是宫中惯常举办大型宴会的地方。 圣上的位子自然是在正中,自中间往两旁排开,右手边妃嫔,左手则是王亲贵胄,再往后是满朝文武。凌犀作为操持宴会的人,位子离的并不算远。谁去安排表演,谁去盯御膳房上菜,他早已调配妥当,当天检查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 每一桌宴席都大有讲究,菜肴佳酿均根据不同人的喜好做过调整,比如圣上不爱吃牛肉,其案上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牛肉类的菜色。故而从御膳房准备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每一桌宴席的佳肴酒酿,分毫不差。 寿宴于申时正式开始,凌犀知道当今圣上最爱听戏,特意安排了两出戏分别放在开头和结尾,中间插有歌舞奏乐,书法绘画这些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同时也找来了杂耍班应景。 开头一出八仙庆寿引得皇帝露了笑模样,底下人见到皇帝笑,也纷纷迎合着笑起来。 这出戏是谁选的? 太监总管迅速上前,弓着腰道,今年寿宴的表演都是礼部凌大人亲自过目,特别是关于戏的,也是凌大人亲自挑选的。 皇帝点点头,去把人叫过来。 凌犀见太监总管亲自来寻,料到是皇帝叫他去,立马起身同总管到了圣前。几句话使得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赐了御酒。 谢皇上。 皇帝丝毫不吝啬惜才之情,不仅赐酒,一张口便是黄金千两,布匹绸缎等更是不用说。 凌犀再次谢恩,皇帝未发话让他回去,他只好先站在一旁等候。余光不经意扫向身侧,感觉到同样的视线,凌犀转过头,正瞧见也在看自己的翼王。 皇帝举起酒杯,所有人跟着举杯共饮,山呼万岁。 头一出戏落幕,紧跟着便是风竹贺寿舞。台子上张开六扇空白屏风,舞姬翩翩起舞的同时,抓着沾了墨的笔往屏风上挥洒,不多会儿便有了竹节的影子。 此舞为何名风竹贺寿? 凌犀颔首,回皇上,此舞乃是画画和舞蹈相通,舞如风,而下笔为竹,青竹意为长寿,故此得名。 好,说的好。自从杭州回来,因遇刺的事,皇帝已经多日没有这样畅快笑过了,凌犀这个礼部侍郎,朕果然没有封错。 凌大人自然是才高八斗的妙人。沐王举着酒杯,眉宇间带了些许醉意,笑呵呵说道,本王总想找大人讨教学问,可总是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偏偏三弟一找一个准儿,你们说这上哪说理去。 凌犀但笑不语,一旁的轩王倒是突然插话,皇兄今日怎醉的这样早,还与弟弟们吃起醋了。 沐王嘿嘿笑两声,本想继续调笑,却突然没了声音。手上一抖,酒杯掉落在地,碎的清脆。紧接着,云沐像是中邪般揪住自己的衣襟用力扯开,一把抓过旁边的随侍胡天胡地起来。 放肆! 皇帝厉声呵斥,沐王身边的侍从赶忙上前拉扯,岂料沐王就和发了疯似的,推开众人,最后所幸把桌案都掀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衣衫不整,步履蹒跚,目光一瞬不瞬的定在凌犀身上。 沐王冲过来的刹那,突然被另一股力量带倒,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凌犀眼瞧立于自己身前的翼王,只见对方回头时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皇兄喝的太醉了,怎可如此惊扰父皇圣驾?云翼凝眉道。 云沐找不到人疏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宽衣解带,嘴里还念念有词。 皇帝脸色铁青,一拍桌案,大声道,来人!把沐王拖下去,酒没醒就想办法弄醒,丢回他的沐王府去,即日起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侍卫们迅速上前,七手八脚将沐王重新裹好抬了下去。底下人不敢出声,特别是德妃,更不敢在皇帝气头上替儿子说情,只好咬牙忍耐。 凌犀回位子前,与席间的云音公主对上眼神,双方略一点头便互相移开了视线。 回想方才开席之前,云音公主悄悄来找过他。后宫自然不得与朝臣多有接触,可云音公主急色匆匆,直奔他而来,必然是有要事。 凌犀避开其他人耳目,同云音躲到假山石后,公主殿下何故如此急切? 云音看看四周,确定无人才小声道,我刚才不小心碰见大皇兄的随从在宫中鬼鬼祟祟,就跟上去瞧了一眼,看见他们混进御膳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我一时好奇就继续跟着他们,结果听说大皇兄吩咐他们在凌大人酒里下药。 下药?什么药? 云音摇摇头,后边我没听清,想着赶紧过来告诉大人一声,千万小心,大皇兄这个人心眼儿小,大人要是得罪过他可就难了。 难不成是因为几次拒绝邀请,记恨上他了? 凌犀拱手拜道,多谢公主相告,臣会小心的。 待云音离开后,凌犀遣开众人,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去了御膳房。他找到自己席间的酒壶,并没有寻到哪里不对,可再看酒盅时却瞧出了端倪,酒盅内侧附有一圈细小的粉末,如果不仔细看定然察觉不了。 虽然无法断定粉末是何药物,这样偷偷摸摸放进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凌犀转头将自己的酒盅与送给沐王的对调,于是便有了圣前的这一出闹剧。 原来那沐王是想他在御前失仪,好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为了办他,堂堂亲王连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沐王席上的东西早就摔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被宫人草草收拾下去,再也寻不到痕迹,无人知沐王是因为中药才会如此。且其素来名声在外,醉酒至此也不会被人怀疑。沐王自己本就做贼心虚,更不会主动要求调查,此番闹剧沐王府必定哑巴吃黄连。 只是这样一来,他算是把沐王得罪透了。 凌犀饮下一杯酒,摇头失笑,早晚都得得罪,不在乎这一时。 神仙哥哥。 凌犀放下酒杯,抬眼就见六皇子站在跟前,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 六殿下,你怎么不陪着你母妃?凌犀左右瞧瞧,见其他人都在观看台上表演,低声问道。 云瑾傻傻笑着,我刚才看见神仙哥哥了,可是神仙哥哥身边的人脸色都好差,我没敢过去。神仙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陪瑾儿玩啊?瑾儿想出宫玩。 凌犀抓了一把栗子给他,等六殿下再长高一点,臣就陪殿下一起出宫游玩,还有你三皇兄和皇姐,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 凌犀见把人哄住了,趁着别人没注意到这,三言两语将云瑾哄回田采女身边。 身边刚清净片刻,阿九突然绕过重重屏障跑到他身边,俯首低耳传了几句话,令他脸色大变。 公子,扬州出事了。 43.第四十三章 凌犀拿到手里两封书信, 一封是沈瑞寄送来的家书,上面同往常一样交代了沈家和福姥的近况,称一切安好。而另外一封是将军府派人在扬州探查的急报, 扬州城突发瘟疫, 将近半城的人都染上了病症, 高烧不退,重者昏迷不醒, 当前因瘟疫身亡的百姓已经超出了百数。 他小时候遇上过瘟疫,深知这东西的厉害,如果不是那场瘟灾,母亲也不会离开他。沈瑞信中隐瞒不报, 对瘟疫的事只字不提,应该是怕他担心。 直至寿宴结束,凌犀再没有半分心思想其他, 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想对策上。 扬州城灾情如此厉害,应该马上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到时候一定会派人去扬州放粮赈灾,稳定民心, 这正是他上书请命的好时机。 大哥和姥姥都在扬州城,他怎能安心待在京城中。 次日上朝,凌犀已经准备好奏本, 前有户部提报扬州灾情,他在后方等候,只要户部尚书禀报完他便将文书呈上, 主动请求前往扬州赈灾。 皇帝听完扬州的事,眉宇微皱,从太医院调人, 许太医对瘟疫有经验,传令许太医,再挑选两个医仕。此行 正当皇帝在满朝文武中寻觅时,云翼突然上前,拱手拜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去扬州城赈灾,请父皇恩准。 凌犀闻言怔住,他方才已经要上前递交奏本了,没想到被翼王横叉一脚。 这人怎么 皇帝沉吟道,皇儿心系黎民百姓是好,但此行凶险,瘟疫可不看人,你确定要去? 云翼颔首,正因为此行凶险,更应该彰显父皇皇恩浩荡,儿臣此去正是代表父皇稳定民心。百姓们见到皇子前往,必然会信心大增。儿臣愿意担当此任,为父皇解忧。 好,阿翼用心良苦,也是扬州城百姓的福气。就由你协同许太医前去扬州城,记住凡是不可冒进,不必事事亲为,注意保护自身。 云翼再行一礼,儿臣遵旨! 扬州城赈灾一事已成定局,凌犀捏紧掩藏在袖子里的奏本,目光始终不离翼王。 待到早朝一过,百官散尽,凌犀快步赶上翼王,对方走的很慢似乎有意在等自己。 殿下,你何必 云翼转身,同他的目光对上,扬州出事,我知道你必定要去。 翼王一句话成功让凌犀问不出后半句,他本想说翼王殿下何必以身犯险,可答案已经如此明显,都是为了他。 但是殿下此行若是出了事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放心,我不会出事,沈府不会出事,扬州城也会安然无恙。云翼抬手,停顿片刻还是落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凌犀,信我。 凌犀沉默片刻,心里明了翼王主动请缨的心意。他怕自己体弱,前往扬州城会被瘟疫染上。他本可以找其他人前往,可知道自己不放心别人,故而亲自前去,所有一切都照顾周全,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在京城等待消息。 恋耽美 ——(30)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够交到如此挚友。 我当然相信殿下。 圣旨下来的当日,翼王便收拾行装协同太医一起即刻启程。凌犀答应要留在京城等消息,每日除了早朝,就是待在将军府,哪里都不去,为的就是怕错过任何回音。 凌犀坐在案前,书册摊在他手边,停在第五十六页再没有动过。离着翼王离京已经过了好一阵子,虽然每隔几日就有书信回传,但瘟疫一日未控制住,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他这边正兀自出神,忽然感觉有团毛乎乎的东西在脚边拱来拱去,低头一瞧原来是雪球。 凌犀俯身把自家小雪貂抱进怀里,轻轻抚摸,怎么了?饿了?我叫小仲给你拿食吃。 雪球自他怀里抬起头,趁着脖子愣是把自己从一团抻成长条,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凌犀,一动不动。 凌犀点点它的小脑袋,你是不是也担心他?说罢也不管小家伙听没听懂,揉着雪球的软毛,自顾自的继续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等他。 公子,公子,来信了!阿九急匆匆跑进屋里,深知他家公子有多在意扬州近况,一刻不敢耽搁,才进门就将书信呈上去。 凌犀展开信纸,从头到尾细细读过,欣喜之情顿生。 找到扼制瘟疫的药了。 阿九一听也跟着大喜,太好了!早一天控制瘟疫,福姥和大公子他们也能早日安全。 只要瘟疫控制住,再把染病的人医治好,翼王殿下回京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凌犀摇了摇雪球的爪子,你听见了吗?马上就要雨过天晴了。 雪球歪过脑袋,也不知道懂没懂他的意思,忽然低下头凑到信纸上胡乱嗅。 公子,奴才看您近两日都回来很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阿九一边收拾书册一边问道。 科举将近,圣上要广选人才,安排考试的事也归礼部管。如今好了,得到好消息,他便有更多精力去操办科举考试的事。 考试临近,京城各大客栈都住满了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尤其是京城最大的客栈,藏龙居。 藏龙居为历届科考举子们的佳选,只因其牌匾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名,故而学子们就算是为图好兆头,也会削尖了脑袋争抢藏龙居的房间。即便是里面的柴房,价格也比寻常客栈的普通房要高出一番。 凌犀是头一次介入科考事宜,上头的事要安排好,下头的事他也得了熟于心,而体察民情则是了解学子现状的最佳方法。 他换上常服,与礼部孙员外郎一起扮成普通客人,前往藏龙居吃饭。这时候想要在藏龙居定一间客房是不可能了,但吃个饭只要有钱就行。 为了近距离观察考生们,凌犀没有选雅间,直接挑了大堂的位置,只不过两人的桌子靠墙,算是隐蔽一些。 他们稍坐片刻,这里的氛围确实与其他酒楼不同,没有说书唱曲,也没有人拼酒划拳,全都是一些文人墨客,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或讨论朝堂,或吟诗作赋,颇为风雅。本是一派祥和,却突然有人打破了平静。 公子,那个人长相好凶。小仲低声说道。 凌犀去看从楼上下来的那个人,果然眼尾往上吊,满脸横丝肉,打眼一瞧就不好相与。 穆公子,您来了。 穆公子好,您坐这。 打那姓穆的公子一来,不少书生点头哈腰,纷纷让路,似乎对其唯命是从。 凌犀不由道,难道学子里也分三六九等? 孙员外郎笑笑,您想啊,朝廷里分官职大小,江湖中分门派高低,学子中当然也有等级,只不过这等级有时候是按学问,但大多数时候按的是家世。 穆羽往椅子上一坐,下巴微扬,目光掠过,最终定在角落里,去,把那个人给我请过来。 他这个请字用的极重,身旁的人得令后,三步五步将那人架了过来。 欧阳公子,巧了不是,又见面了。穆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蔑的睨他一眼,摆摆手让手底下人松开。 任其如何耀武扬威,欧阳然却是不分给他半个眼神,穆公子大驾,我等怎敢同您巧合,岂不是冲撞了穆公子您这个文曲星? 此言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学子们纷纷掩面偷笑。他们这一行人中都知道,穆羽素来学问不过关,能中举都是一件新鲜事,何谈文曲星下凡。这彻头彻尾的讽刺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旁人看不惯穆家行径,可又畏惧他家里财大气粗,不敢做声,也就这个愣头青欧阳然敢挑战他。 穆羽喘着粗气,一拍桌子,来人,给我教训这个没爹的杂种,让他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底下人上来就要动手,欧阳然嘴上逞了强,可到底一届书生,哪能比得过那帮野蛮家丁。 凌犀朝孙员外郎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三两下便将动手的家丁制服,引起不小骚动。 我家公子今日在这里用饭,不想被打扰,如果有人生事,可别怪我们惊动官府。 穆羽打眼相望,看见凌犀,再打量其穿着气度,素来看人下菜碟的他立马换了嘴脸,叨扰公子了,不好意思,没什么大事,都是误会,散了吧,散了吧。 正主都发话了,看热闹的也不敢再逗留。小仲跑过去扶起被推搡到地上的欧阳然,欧阳公子,您没事吧? 无事,多谢。欧阳公子穆然抬头,看见小仲后温和笑道,多谢小兄弟。 小仲脸上一红,随即摇摇头,是我家公子让我来扶你的。 欧阳然赶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公子搭救。 举手之劳,欧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凌犀让小二多添了一副碗筷,如若欧阳公子不弃,不如一桌用饭。 岂敢岂敢。欧阳然再行一礼,规规矩矩的坐下,公子也是来进京赶考的? 凌犀笑笑,非也,我家住京城,只是出来吃个饭。不知欧阳公子与那位穆公子有何过节? 44.第四十四章 欧阳然闻言轻叹一声, 甚为无奈,不瞒公子,在下和那姓穆的是同乡, 自小在同一学堂读书。他家业大, 又是独子, 向来对别人颐指气使。在下不屑与他为伍,故而总被针对。 原来这过节从小就有。 几人在藏龙居小酌一番, 凌犀渐渐发现这位欧阳公子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不管与他说什么都能接上来,可谓是实打实的学富五车,像这样的人才倒正是科举考试需要选拔的。两人虽只见过这一次面, 倒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欧阳然这个人对瞧不上的,不管是何等身份, 从来不假辞色,但对合胃口的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不等天黑, 凌犀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临行前, 欧阳然主动相邀,称改日定要回请。 他去藏龙居不过是为观察学子们备考,没想到撞上出闹剧。原以为入朝前的举子大多是文人雅士, 尚未沾染习气,可见是他想的过于简单了。而他意外撞见的这位才子,算是此行唯一收获。 接连数日, 凌犀都在布置科举的事,没再去过藏龙居,和欧阳然再叙的约定也就被搁置了。 公子, 您再不喝药,等翼王殿下回来,奴才要和殿下告状。阿九大着胆子威胁道,他知道一提及翼王殿下,他家公子必定会乖乖就范。 凌犀放下公文,睨他一眼,我看你改日就去翼王府当差好了。 那可不成,奴才啊,这辈子就跟着公子,服侍公子。阿九笑眯眯的递来药碗,看着他服下后再上前收拾。 凌犀吃了块桂花糖,不经意问道,小仲呢?怎么这几日都没怎么瞧见他? 奴才也不知道,小仲哥总是早出晚归,每次出去手上还提着篮子,神神秘秘的。 两人正说话间,小仲刚好打外面进来,果真手里提着一只空篮子,他快步走到凌犀跟前,将书信奉上,奴才方才回来时碰上送信的,是扬州来的信。 凌犀迅速打开信封,信上的内容让他瞬间松了口气。 扬州城的瘟疫已经控制住了,目前只余下旧时的病人需要调理。 阿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这可是大好的消息。 凌犀盯着书信,舍不得移开,当然是好消息。 对了。阿九扒拉一下小仲的胳膊,贱兮兮的问道,小仲哥,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是不是私会哪家姑娘啊? 小仲被他闹成大红脸,羞恼道,别胡说,哪有什么姑娘,没影子的事。 阿九依然不肯放过他,抢过篮子一看,还说没有,这里面都是点心渣子,你不是给哪家姑娘送小吃去了?公子方才还问我你的去向,是不是啊,公子? 凌犀见状也察觉出小仲这些时日心不在焉,如果真如阿九所言,小仲有了心上人,倒也是一桩好事,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俸禄的人,凑个彩礼钱不成问题。 小仲低着头,抿了抿唇,双手背在身后,鞋底磨着地面,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公子,奴才真的没有私会姑娘。 凌犀点点头,小仲从来不会同他说谎,那你在忙什么? 奴才就是就是看欧阳公子独子赴京赶考,没人照顾,所以才给他送些吃食。那日他与公子相谈甚欢,应该也算是公子朋友了,奴才是替您照看一下。 所以不是私会姑娘,是给欧阳然送点心去了? 凌犀凝眉打量自家小跟班,见其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小动作不断,回想起芙蓉跟凌杰在一起的场景,这情态与那时候的芙蓉如出一辙。 沉思稍许,随即了然,准备嫁妆也是一样的,他都出的起。 既然你这几日都在替我关照欧阳公子,之后也多精心点,科考在即,倒是需要人多照看。 小仲连连点头,随后把竹篮抢回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阿九跟见鬼似的盯着门口,公子,小仲哥很不对劲,活像,活像少年情窦初开。他不会是看上那什么欧阳公子了吧? 凌犀继续低头批复公文,看上也挺好的,那人我见过,倒是不错的人。小仲家中没有其他亲人,若是他能寻得一人彼此照顾,不管是嫁是娶他都乐见其成。 很快便到了科考正日子,学子们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都要考上三天,缺一天不可。凌犀不仅要亲临考场监督,还要协同其他大人批阅试卷,在一月时间内将考中的学子名单张榜告知天下。 待科考结束后,考生们大多继续逗留京城,等待张榜结果,各大客栈在此期间会再赚一波银两,有时候甚至比考前还要多。 能进京城应试的学子已经是通过乡试选拔,即便这样,凌犀他们要过目的试卷也有上千份。礼部夜以继日的审阅,终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整理出成绩。 凌犀看到进士的榜名时,瞄见两个熟悉的名字,欧阳然和穆羽都在入选范围之内。 你的欧阳公子中选了,回头你带点好吃的去同他庆贺。 小仲听后面颊绯红,公子您说什么呢 凌犀睨他一眼,打趣道,好了,快去吧,墨都快叫你研干了。 小仲尴尬的放下磨块,收拾好药碗,刚要出门,迎面撞上疾跑进来的阿九,一不留神,药碗自手中掉落,摔的粉碎。 凌犀站起身,瞧见阿九如此慌乱神色,皱眉道,出何事了? 阿九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公子,出大事了,刑部尚书带侍卫包围了将军府,说是有人密报您在科考期间监守自盗,考前卖题,要带您去刑部问话。 话音刚落,刑部一行人等已经进了西厢院落,走在最前边的男子身穿朝服,冲后边摆摆手,侍卫们迅速窜进院落中将门口围住。 凌大人,在下奉旨前来,调查科考卖题一案,还请凌大人行方便,和在下去趟刑部,等查清楚了,便放大人回来。 凌犀面上未露多余神色,打量来人,这应该就是尹安之父了,尹大人,可是皇上让你来请我去的? 尹尚书笑笑,我自然已经禀报过皇上,还请凌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侍卫们一左一右守在凌犀两侧,眼看就要上手。这时候,院子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凌杰挣脱侍卫阻拦跑进西厢院落,见侍卫要动手,立马上前替凌犀挡着。 你们别碰他。 凌杰。凌犀拉住他的胳膊,尹大人只是让我去问话,事情清楚了,我就回来。 这脏水都泼过来了,还怎么清楚。凌杰着急道,你这身体不能去刑部。 刑部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问话要怎么问也是两说,问完有没有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凌犀压低声音,皇上已经下旨,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你速速告诉二叔,其余的不要做。说完,他推开凌杰,对着刑部尚书拱手道,尹大人,我们走吧。 尹尚书沉吟一番,让出路来,凌大人请。这回侍卫们没在冲上来押人,仅仅是跟在了后头。 凌杰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握紧拳头,咯吱咯吱作响。 恋耽美 ——(31) 凌杰公子,怎么办呀!阿九和小仲站在后边,急得都快哭了。 我去找我爹来,他一定有办法。 不过半天功夫,凌犀被带去刑部的事已经传开,朝堂上下人尽皆知。皇帝是何意思众人猜测万千,均不敢轻举妄动。 正宣门前,十几个公子小姐跪在宫门口,每人手里托着一封文书,从太阳没下山他们就跪在这里,到天色暗了仍旧一动不动。 励儿! 男人提着朝服下摆,急急可可的赶过来,看到韩励,沉下脸色,胡闹!快随我回去。 韩励抬头,惊讶道,爹,您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就跟着办糊涂事了,快跟我回去! 韩励抿紧双唇,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他们一起为凌公子请命。 在场跪着的都是清风书院的学生,以何.靖和凌杰为首,皆是为凌犀求情。 韩员外郎揪住他的后襟,气急败坏的往上拽,别人我管不着,你必须和我回去。凌大人的事自有圣上评判,有刑部调查,轮不到你我质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韩励头一次违背父亲之命,愣是跪在原地不动,凌公子是好人,他品行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断不会做出此事。一定是有人要害他,我不能不管,即便只能尽绵薄之力,也比不尽的要好。 你,你这个逆子,不过是在一起念书罢了。凡事要独善其身知不知道! 韩励挣开他的手,我一直因为您的职位低微,被其他人排挤在外。是凌公子来了,我才开始有了好朋友。如果当初我被人欺负,或是大家围场遇难时,凌公子也独善其身的话,爹您早就见不到我了。 韩员外郎登时语塞,半晌后重重的叹了声气,凌将军早早就进宫了,不管是真有此事还是被人陷害,若是凌将军都没有办法,你们又能做什么? 韩励咬咬牙,起码,起码能让凌公子早日出刑部也好。凌公子身体不好,刑部阴气重,即便不用刑,对身体也是有损害。可以让凌公子禁足在将军府,待案子调查清楚再行定夺。 谈何容易。韩员外郎没了方才的疾言厉色,抬头看向宫门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荣宠加身或是牢狱之灾,都看圣上如何想了。 45.第四十五章 刑部抓人时是以问话为名, 可凌犀被带到刑部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尹尚书的影子。 侍卫们守在门口,而凌犀独自坐在审讯室中。之前他也曾耳闻过刑部审讯的手段,若是真动起刑法, 退层皮都算是轻的。 凌犀环顾四周, 这里只有桌椅, 并不见刑讯的铁架和其他刑.具。看起来他们尚未对自己起折磨的心思。 审讯室中暗无天日,他也分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时辰, 大约估算着应该有一日时间了。期间侍卫隔一段时间便会来送饭,即便他一口未动,饭菜还是准时送到,渐渐的占满了桌案。 终于,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动静不止一人。审讯室的铁门一下子被推开,尹尚书埋着方步款款入内, 摆足了架子。 凌大人,不管怎么说, 饭还是要吃的,若是您在这因为不吃饭饿死了, 我可不好和凌将军交代。 凌犀扯下嘴角,几顿饭而已,饿不死。 尹尚书坐到书案后, 挥挥袖子,侍卫们迅速上前将饭菜尽数端走,换上新的笔墨纸砚。 凌大人, 都到这里了,我实在不想对您动用刑讯,不如您自己交代。说到这里, 尹尚书身边的人已经研好了磨,提笔准备记录。 不瞒尹大人,我实在没什么好交代的,有人诬陷我,还要我交代,是不是强人所难?如果说在来刑部之前,他还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眼下却是有了大致推测。 此举背后的人是谁他虽暂时确定不了,但这件事很可能有刑部的参与,不然为何刑部如此迅速的请示圣上拿人。 事发突然,还是发生在翼王殿下不在京城的时候。似乎是有人想要趁这个机会把自己带过来,可带过来的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尹尚书装模作样的叹声气,凌大人您这样说,我很难办啊。 凌犀坐在其对面,神情自若,仿佛只是来做客,尹大人想问什么问就是了,反正我现在落在你手上,插翅难飞,你有什么难做的? 得不到想要的效果,尹尚书收敛了假笑,渐渐眯起眼,既然如此,不如等口供写好了,凌大人在上边签字画押,我们就算结案了,也不必多费口舌。 凌犀既已料定他们想在自己身上问出什么东西,就不会贸然对自己如何,如此一来尹尚书的威胁如同纸老虎似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是我的供词,我怎能签字画押?尹大人是在说笑吗? 尹尚书轻哼一声,冷声道,我看凌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好好招待凌大人,送份大的见面礼。 一旁的侍卫应声,几步上前,抽出腰间匕首对准了凌犀的眸子,眼看就要刺下去。 等等。尹尚书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只要凌大人肯招供,就不必受剜目之苦。 侍卫手中的匕首只要再往前送出去一分,后果不堪设想。凌犀面色不改,眼睛分毫未眨的看着尹尚书,不发一言。 尹尚书皱起眉头,摆摆手,那侍卫随即收了匕首躬身退下。 算你有种。尹尚书不再维持方才打太极的圆滑模样,凶相毕露,他朝着底下人使个眼色,紧跟着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此人脚步极轻,看不见面容,只能凭借身形判断出对方是个男人。 只有两种人会有如此轻的步子,一是将死之人,二是武功极高。 此人一来,尹尚书反倒退到了后面,将所有主导权交给了男人。 凌公子。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凌公子可知道幽冥谷? 凌犀心中一沉,好在稳住了面色,未露出端倪,不知。 三年前杀了幽冥谷谷主的那位少侠也姓凌。 凌犀笑笑,天下同姓之人多了,再者说,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少侠吗? 男人沉默半晌,又道,那么,凌公子使得剑法可是月山派剑法?难道天下会月山派剑法的人也多了? 自重伤后,他唯一一次用月山剑法是在杭州遇刺时,也就是说这人当时也在画舫上。 凌犀敛去眸光,淡淡道,我曾有幸学过几招月山剑,但到底先天不足,不适合练武,也就没有拜入月山门下。 男人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慢步靠近,原来是在下误会了。 说话间,男人突然发难,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凌犀立时僵住身体,只觉一股强盛的内力冲.撞过来,压的他透不过气。 如果他不反抗,必定会受内伤。但假如他反抗,即便赢了男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同时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思及此处,凌犀彻底放弃抵抗,对方内力径直闯入四肢百骸,只要再继续下去必定伤及心脉,男人却在这时松了手。 没有钳制,刚受重创的身体已然不能支撑,凌犀死死扶住椅背才不至让自己滑下去,他紧咬住下唇,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猜对了,这人是来试探他的。 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人死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混沌,视线也愈发模糊。到最后,他实在是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了,只知自己再一次被单独留在审讯室里。铁门关合的刹那,一直强撑的眸子终于缓缓合上。 御书房中,凌峰始终跪在圣前,他鲜少有如此久跪的时候,上一回还是二十一年前兄长为国捐躯后,他在灵堂前跪过一天一夜。 臣恳请皇上下令让犀儿回将军府待查,犀儿身体不好,断然受不住刑部的地方。 皇帝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这才抬了眼,凌爱卿平身吧,朕并没有定凌犀的罪,只是传讯问话。凌犀那孩子朕也喜欢,朕同你一样不相信他会如此。可凡事讲究证据,不能因为你与朕的一句不相信就免了一切。 凌峰依旧坚持跪着,皇上,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在案情水落石出前,犀儿不会离开将军府半步,臣只求将犀儿带回将军府,并不是罔顾朝法。 旁人查案都是在刑部,怎能破例?皇帝叹声气,朕知道凌爱卿是疼惜这个侄子,朕也念及他是凌晔之子,已经交代刑部不可动用刑讯,只是问话而已,凌爱卿不必担忧。 凌峰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突然有太监匆匆入内,附在总管耳边嘀咕几句。 启禀皇上,翼王殿下求见。 凌峰心头一震,原本无转圜余地的局面徒然生起希冀。 不消片刻功夫,云翼应召进入御书房。凌峰起身退至一旁,抬眼间只见翼王如往日一般,神色淡漠,回禀扬州城瘟疫一事时有条不紊,引得皇帝频频点头且眼中无不透露出赞许。只是自打进门,翼王仅仅说了扬州城的事,全然未提及凌犀一句。 皇儿辛苦了,事情办的好,回去想想要什么封赏,想好了告诉父皇。 云翼拱手拜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不敢讨要封赏。 皇帝面上有了笑模样,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都不知道借机讨点好处。 父皇,儿臣有个请求。 皇帝高兴时,大部分事情都能得到应允,特别是在赏赐小辈方面出手从来不吝啬,皇儿尽管说。 云翼抬头,儿臣想亲自处理科举舞.弊一案。 皇帝刚有点笑意,却因为他的话冷了下去,朕知道你同凌犀有交情,此事你还是避嫌的好,交由刑部处理就是。 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处理,五日内,必定给父皇一个结果。刑部能给父皇这个保证吗? 这一番话在旁人听起来稍显张狂。可皇帝心中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能耐,沉默片刻后,忽而道,既如此,朕允你去处理这个案子,若是五日后不见结果? 云翼再行一礼,儿臣自行领罚。 一道圣旨传下,科举漏题案归由翼王全权处理。皇帝放权的同时已经默许翼王自行决定凌犀的去留,刑部接到圣旨的时候也接到了翼王的传令,只能开门放人。 将军府院内,云翼同凌峰父子一起在门口守望,等候接人的消息。 报!接凌公子的马车快到门前了。 不等马车停住,云翼率先迎出门去。他千盼万盼终于将人等回来,匆忙掀开车帘想确认其安好,不曾想看到凌犀时,时刻惦念的人竟是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靠在角落里,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了。 凌犀。 听见熟悉的声音,凌犀睁开眼睛,看到云翼时,露出抹浅笑,双唇轻启,几欲出声,却止不住的吐出一口鲜.血。 凌犀! 云翼大骇之下,将人抱出马车,丢下一句请太医后,顾不上其他人,直接施了轻功直奔凌犀卧房。 将军府上下乱作一团,凌峰强行镇定,吩咐人去请李太医,自己则是一刻不停的赶往西厢房。 爹,凌犀一定没事的吧?凌杰被方才的场面吓的三魂丢了两魂半,跟在凌峰后边,不安的问道。 一定没事。凌峰语气笃定,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儿子说的。 父子俩守在外间坐立难安,李太医进去诊脉有好一会儿了,迟迟不见出来。 46.第四十六章 卧房内间, 鸦雀无声,安静的几乎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李太医把着凌犀的脉,眉头紧皱, 半晌未言, 而翼王殿下的脸色更是比往常都要冷上几分。 床上的人双目紧阖, 眉宇却不见舒展,仿佛被什么梦魇困住, 不得安宁。 方才一路抱着凌犀进来,云翼已经动用内力护住其心脉,怕将人伤到,小心谨慎不敢用太多力。 终于, 李太医收了手,转过来对云翼恭敬回禀,凌公子无性命之忧, 只是因为外力闯入,伤了经脉。凌公子的经脉本就伤过, 好不容易调理见了成效,眼下要回到先前的状态恐怕要花上更多的时间。除非 除非什么?云翼冷声问道。 李太医赶忙拱手行礼, 除非有内力雄厚的人每日替凌公子调息,再加上臣配制的药,可缩短凌公子的恢复时间, 也可减少凌公子的痛感。 你只管去开药,其他的事本王安排。 待李太医应声退下,云翼执起凌犀的手, 触碰到微凉的指尖,心中不是滋味,随即握的紧了些。 接到京城消息时, 他尚在返京途中。原本预计的到京时间还剩下三四天。但他一刻也不能再等,立即弃了马车,直接率侍卫骑马,日夜兼程,只用一天一夜便抵达了京城。 恋耽美 ——(32) 只是他没想到,仅仅隔了一日,还是让凌犀受伤至此。 云翼一直守在床边,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凌犀,只有送药的阿九来过一趟。 他试图喂药,可尝试几次都喂不进去。云翼心知不能再耽搁,索性自己先喝了,再渡给凌犀。 昏迷中的人突然咳嗽起来,让一向淡定自若的翼王殿下顿时慌了神,一边帮人顺气,一边急切的唤对方名字。 凌犀呓语几声,但声音实在太小了,云翼低头贴耳的去听都没能听清。 凌犀?你在说什么? 凌犀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一个字,疼 来人!把李太医找来。 云翼想要碰触却迟迟不敢下手,生怕再弄疼了他,哪里疼? 这回他没有等到凌犀的回话,再看其额间已经布了一层细汗。 李太医被底下人火急火燎的请来,进门行礼时被云翼厉声打断,顾不得虚礼急忙赶到床前替人诊脉。 如何能止住疼? 李太医俯首道,药才服下,要等一个时辰才能有效果。凌公子伤了经脉,疼是必然的,如果要在药效起效前止疼,需要多输送一些内力调息,不可间断,直到凌公子安然,但此举极为耗费内力。 不等他说完,云翼已经握住凌犀的手,将内力缓缓推.入。李太医见状立马闭上嘴,退至一边不再多言。 云翼替凌犀输送了近乎一个时辰的内力,见其眉宇舒展开才慢慢松手,你再来诊脉。 李太医应声上前,摸脉后立即回道,看来药效已经起作用了。如此每日服药,加内力调息,凌公子过几日便会醒来。估计再过两个月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 嗯,有劳李太医。见人平稳下来,云翼这才顾及到面上的礼数。 李太医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然退下。 接连几日,云翼白日里出门,晚上回到将军府亲自喂药,亲自助其调息,从未间断。等凌犀正式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的早上了。 他费力的睁开眼,环顾四周,屋子里只有一个阿九。 阿九转过身来,正好对上凌犀的眸子,大喜过望,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床前,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 凌犀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 他这是睡了多久嗓子都说不出话了。 阿九见状抹把脸,立马跑过去倒水。他不敢碰凌犀身上,只好扶住凌犀的头,歪着杯子喂水。 小仲哥在煎药,一会儿送过来,您可吓死我们了。 凌犀感觉到喉咙松快些,哑着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五天。阿九拍拍心口,不禁想起三年前的事,后怕的不得了。 凌犀想了想,他记得自己倒下前是见到过翼王的,二叔他们,还有翼王殿下何在? 将军和翼王殿下都在宫里了。阿九在床头蹲下,您不知道,这几天,刑部都变天了。诬告您的人和考生穆羽都已经招供,说是被宫里那个王昭仪指使的,因为王家被抄家斩首,六皇子也回不了京,所以王昭仪怀恨在心,找人通向宫外,想扰乱朝堂。圣上已经下旨将其处死。 凌犀虽然身体行动不便,可心里跟明镜似的,王昭仪已经被贬冷宫,就算能通宫外也掀不起大风浪,况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报复方式,只要不是个傻的干不出这事。 王昭仪只是个替罪羔羊而已。 你说刑部变天是什么意思? 一提起这个,阿九更来精神了,有证据指向尹尚书与王昭仪串通,故意栽赃陷害朝廷官员,还在问话期间动用私刑。已经被削去尚书位,流放到荆州了。您猜新任的刑部侍郎是谁? 凌犀见他这府眉飞色舞的模样,料想此人应该是自己认识的,莫非是欧阳然? 阿九原本预备卖关子,逗自家公子开心,当即傻了眼,懊恼道,您怎么猜出来了呀。 凌犀但笑不语,暗付依着欧阳然的性子倒是适合刑部。 凌犀,你醒了!凌杰端着药碗进来,一见到人,立马把药碗放到桌上快步赶过来,你可吓死个人了。 凌犀瞧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禁笑道,不是小仲煎药?怎么你送来了? 我和他一起煎的。凌杰突然想起药碗,赶紧端过来,趁热喝。 服过药,凌犀有些昏昏欲睡,但身边还有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自己,困意又稍稍减了些。 你不是一直希望自己的兄长是个英雄?怎么如今倒越来越关心起我这个病秧子了? 凌杰扣着床沿,别扭道,你救过我,你就是我的英雄。过去是我不懂事,你,你别生气。 凌犀本来就是逗他的,现在看人认真了,话锋一转,你既然从小崇拜英雄,不如多努努力,自己当个大英雄。 嗯,我一定会成为大英雄的。凌杰信誓旦旦的说,哦对了,你再睡会儿,我叫人做些清粥来,等你醒了喝。 没有旁人打扰,凌犀只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何时便没了意识。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云翼呈上所有关于科举舞.弊一案的供词和证据。皇帝遣退其余人等,单独留下云翼。父子俩在御书房中沉寂半晌,只能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 既然案子已经查清楚,王昭仪和尹尚书都已经处理妥当,此案可以结案了。 云翼拱手行礼,父皇,此案其实还有诸多疑点,可以继续往下查。 话说到这,皇帝却笑了,罪魁祸首已经伏法,还需要查什么? 云翼沉默片刻,颔首道,儿臣遵旨。他方才不过是为了试探皇帝的意思,果不其然是他料想中的结果。 如无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 云翼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身后那人突然出声。 翼儿,朕知道你心里对朕还是有怨的,当初是朕没有查清楚案件始末,才间接害死了你外翁,以至于你母妃心灰意冷带你逃出皇宫,这么多年你流落民间,朕一直都惦念着你们母子。皇帝长叹一声,如今你回到朕身边,朕只想多补偿于你。 云翼再行一礼,儿臣明白。 皇帝摆摆手,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回去歇息吧。 任凭皇帝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云翼都不为所动。如今,唯一值得他放在心上之人正在等他回去。 将军府西厢房的房门紧闭,凌犀这一睡就到了晚上,迷迷糊糊间,他感受到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汇入身.体中,让原本沉重的身子变得轻盈许多。 有人在给他输送内力。 凌犀强迫自己睁开眼,果然瞧见床边的翼王。 殿下。 云翼松开手,可有哪里不适? 凌犀摇摇头,我现在很好。 虽是这样说,可脸色骗不了人。他自己看不到,云翼可是看的清楚。 是我回来晚了。云翼紧抿双唇,神色凝重,俨然是做错事等待批评的模样。 凌犀忙抓住他的衣袖,殿下是为了我才去扬州城赈灾,如今赶回来想必也是日夜兼程。我见殿下都清减了。 云翼覆上他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我无碍,你很久没有进食,吃别的怕胃口承受不住,我叫他们送清粥过来。 殿下。凌犀仍旧未松手,我听说案子的事了,刑部的事殿下是为了我吗? 既然王昭仪是个替罪羊,何来尹尚书与其串通一说?尹尚书的背后另有其人,且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暴露。他思前想后,都只有一种可能,尹尚书的罪证是翼王做的手脚。 他虽不知翼王到底在暗中布置什么,又在调查什么,但眼下对刑部下手必定是在原计划外的。 47.第四十七章 云翼未做回答, 衣袖被他抓着,也不挣脱,只扬声叫来人吩咐煮粥。 殿下切勿打乱自己的计划。皇家之事不同于普通人家,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明明伤势未愈, 这人不知道心疼自己, 却来惦记着他。 云翼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心里有数。 他暗中查访多年, 大致能猜到背后的人,可单凭其一人之力难以成事,其身边必定有帮手,甚至说是主谋。但那个人始终未露出踪迹, 这也是他至今都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赶快好起来,其他莫要多想。 凌犀收回手,讪讪笑了。 虽不知背后的人是谁, 但刑部一动,也算是断了他方势力的一只重要爪牙。只不过此举是双刃剑, 既重创对方,也可能会引来更猛烈的反扑。不过看样子, 局面尚在翼王掌控之中。 想起在刑部见过的神秘男人,凌犀犹疑片刻还是据实以告,那日随尹尚书来的还有一男子, 身披斗篷看不清样貌。他知道我在杭州遇刺时用的是月山剑法,也知道一些江湖恩怨,恐怕是有朝堂的人勾结了江湖帮派。 云翼一听, 凝眉道,是他伤的你?原本刑部审讯最有可能的是外伤,可凌犀受的却是内伤。经过几日帮凌犀调息, 他能确定对方应该是个高手。 他无意杀我,想来是想从我身上套出什么东西,凌犀思前想后,将幽冥谷等信息串联起来,如果确定自己是当年杀了谷主的人,唯一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便是那张三年前不翼而飞的藏宝图。 云翼低眉敛目,低声道,我会继续派人去查。皇帝不让他明察,但也阻止不了暗访。 两人正说话间,阿九端着食盘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子,生怕打扰二人,放下盘子又迈着小碎步倒退出去。 房门缓缓关上,凌犀望向门口,眨了眨眼,他这是怎么了?自家小厮从来不是个安静的主儿。 兴许是怕吵到你。云翼端着粥碗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吹温。 凌犀也未同他客气,从善如流,张口等喂。 这时候,有只白团子溜着墙边过来,被云翼一眼瞧见,不幸的被抓个正着。 云翼提起雪球,刚要把它丢出窗外,幸好得凌犀相拦,才没有真丢。 独独把它忘了。不让其他人进来,为的就是让凌犀多休息,没想到还有个爬窗子的。 凌犀看看敞开半扇的窗子,忽而笑出声,不愧是殿下养过的,和殿下有同样的爱好。 都喜欢走窗子。 殿下,把它放过来吧,这些日子没瞧见雪球,还怪想它的。 云翼冷眼看向雪球,手下却是轻拿轻放,如果丢过去,砸到床上的人就不好了。 雪球方才在云翼手里老老实实,即使被擒住后脖颈,也没有挣扎,现在回到凌犀身边立马换了一副模样,不仅用脑袋蹭凌犀,还在床上打起了滚儿,逗得凌犀笑意更盛。 小雪球一来,瞬间俘获了凌犀的心,一个撒娇打滚,一个看着它笑,显得云翼格外形单影只。 堂堂翼王殿下站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和雪貂,目露幽怨,想把雪貂丢出去,可看到凌犀如此高兴,又不能真丢,渐渐的,幽怨中带上了一丝委屈。 许是目光太过炙热,凌犀有所察觉,和雪球玩闹一会儿便抬起头来,刚好撞上云翼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殿下怎么站着? 云翼别开视线,我嫌它热。 凌犀低头看看雪球,心道大夏天的看见这身毛确实挺热,自己身体有恙不觉得,但翼王身体康健肯定会感到热。 把它放出去吧,殿下莫要站着了。 云翼二话不说,无情的将软萌可爱的小家伙请了出去,如愿以偿重新占领床边的位置。 由于每日还需要进宫上朝,云翼几乎是要等到晚上才会来将军府。白天的时候除了底下人照看凌犀,凌杰自觉身负重任,天天往西厢房跑。他这个大少爷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也能学会熬药,可谓是下了苦功。 凌犀,你看谁来了。 凌犀听惯他的大嗓门儿,早就见怪不怪,抬头就见两个人一同进了房门。 芙蓉姑娘? 芙蓉提着食盒笑道,凌犀公子称我芙蓉就好,我也不会旁的,知道您爱吃糕点,做了一些点心拿过来,给您打牙祭。 凌杰像献宝一样打开食盒,端出两碟精致的酥酪,芙蓉手艺可好了,你一定喜欢。 凌犀打量二人,禁不住调侃他们,我看是你一定喜欢吧。 诶你!凌杰羞恼道,不吃就给我,你找翼王殿下要点心去。 那可不行,这是芙蓉做给我的,哪有端回去的道理。芙蓉你说是不是?和凌杰相处越久,他就越是喜欢逗这个堂弟,看他脸红脖子粗但又不能发作的模样,比逗雪球还有意思。 恋耽美 ——(33) 芙蓉上前拉住凌杰,凌犀公子说的有理,你呀多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一边是堂兄一边是心上人,凌杰鼓着腮帮子左看右看,谁都不能说,只好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凌犀精神头越来越好,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想起之前兄弟提过的事,凌杰,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喝上喜酒啊? 凌杰搓搓手,那什么,我这不还没摸着机会同爹他老人家提嘛,他天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没见着他几回面。 是谁有话要和我说? 三人同时回头,就见凌峰已然迈进门槛,径直朝着凌犀走过来。 二叔。 凌峰快步赶到床边,你别动,好好养着,李太医说了要静养。说罢,回头对上凌杰时立马板起脸,你不要吵到你堂兄。 凌杰摸摸后脑勺,左顾右盼时瞧见凌犀同自己使眼色,一咬牙一跺脚,索性都说了,爹,我有事同您讲。 凌峰抬了下眼,对自家儿子略显嫌弃,何事? 我,我想娶芙蓉为妻,请爹成全!凌杰拉着芙蓉一同行礼,儿子心属芙蓉姑娘,非她不娶。 凌峰认真打量起芙蓉,头些日子他鲜少在府中,对府里多个丫鬟小厮的事就更不留意了。不过他印象里有这么个人,和秦府冤案有关,后又被翼王以侍女的名义送回将军府。 怪不得翼王殿下把人送回来,你小子 凌犀突然从旁截住他,二叔,芙蓉是个好姑娘,为旧主申冤,有情有义。如今她与凌杰情投意合,二叔就成全他们吧,也好早享天伦之乐。 凌峰再看那两人,叹声气,罢了,由你吧,回头挑个黄道吉日,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凌杰大喜,向凌犀投来感激的目光,直接给凌峰行了叩拜大礼,谢谢爹! 将军府的少爷娶妻可不是小事,消息一经传出,大街小巷没有不知道的。日子凌峰已经请人给算过,就订在下个月初三。期间,凌犀的身体一日比一日有起色,李太医向他保证过,参加婚礼不成问题,只是不能饮酒。 皇帝派人送来的补品都堆在将军府后厨,像是特意弥补似的,各种赏赐接踵而至。在别人眼里,他这是恢复荣宠,可在他看来,不过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帝王之术,他总算是领教过了。 等凌犀将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凌杰大婚的日子。从早上开始,将军府上下都在张罗忙碌,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就连凌峰都不得不亲自上阵相迎。 凌犀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慢品茶,顺便看准新郎官被一众侍从摆弄来摆弄去。 我有点紧张怎么办?凌杰张开双臂,让小厮整理喜服。 说到成亲,他也没有经验,凌杰这个即将娇妻在怀的家伙来问他,着实是问错了人。但身为兄长,他总得做点表率。 不妨事,等到拜堂的时候,你看见新娘就不紧张了。 凌杰闻言转头,向他投来怀疑的眼神,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会更紧张。 凌犀轻咳一声,那你多喝点酒,就不紧张了。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 凌杰点点头,是个法子。 兄弟二人在房中磨蹭半晌,外面早已热闹非凡。院子里人来人往,阿九回来禀报时差点和别人撞个人仰马翻。 公子,吉时快到了。翼王、轩王他们都已经到府了。 不待凌犀反应,凌杰反而开始催促他出去,你快去迎翼王殿下吧,别让殿下等急了。 凌犀被他催的摸不着头脑,翼王殿下是来参加你的婚宴的。 总之你快去吧,就当替我迎下客人。凌杰其实是想说翼王参加婚宴是顺便,找人才是真,但看着自家堂兄懵懂的模样,还是没能说出口。 凌犀莫名其妙被赶出来,无奈摇摇头,总觉得凌杰一沾翼王马上变得神经兮兮。 迎客就迎客。 前院主厅已经坐满了宾客,凌犀进门时,那翼王和轩王已经于两侧上坐。他的位子刚好与翼王相邻,两人视线相交,不用多言已经明了对方心中所想。 入席后,凌犀仔细端详自己案上,再看其他人案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现场 云翼:我也想要。 凌犀:??? 48.第四十八章 凌犀摸摸手边的茶杯, 再看别人桌案上,终于想起来是差了什么。其他桌上都放着酒壶酒盅,只有自己这是清茶。再抬眼时, 他瞧见翼王举起酒盅向自己摇了头。 所以他的喜酒就变成喜茶了? 喝喜酒的念想登时破灭, 但凌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于是对着那人笑语嫣然,殿下, 你说今日是我堂弟大喜的日子对吧? 云翼当着他的面饮下一杯酒,你身体才好,不宜饮酒。 多多少少,我这个当堂兄的也得喝一杯。凌犀望着他, 清亮的眸子满含希冀,一杯而已,不打紧的。 云翼忽而别开视线, 他着实受不住那双眸子里含着央求,若是看久了, 别说是一杯酒,就算是这人要天上的星星, 估计他也能穷尽所能的去摘。 说好了,只一杯。 凌犀眼看着上酒的小厮送来一杯酒,端端正正摆在他的桌子上。 真的只有一杯 凌犀禁不住叹气, 谁让自己没有资格讨价还价,有一杯就不错了。只一杯他还得快点喝,若是让二叔看见, 恐怕连一杯都没有。 宾客们相互攀谈之际,新郎和新娘已经双双牵住红绸到了大厅门外。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众人停下所有动作,齐刷刷的看向两位新人。在司仪的引领下, 二人拜天拜地拜长辈,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凌杰偷偷瞄向凌犀,眼神和之前在房里更衣时一样紧张慌乱。 这小子,人家姑娘还没紧张了,他倒慌的跟个待嫁新娘似的。 夫妻对拜! 凌犀冲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跟着拜。凌杰急忙弯下腰,才没闹出笑话。 礼成!送入.洞.房! 司仪的话刚落下,众人连连道喜,热闹的几乎要将门外的鞭炮声淹没了。凌犀眼含笑意,目送一对新人,全然没发现旁边也有道视线紧紧追随着自己。 礼成之后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众宾客把酒言欢,只有凌犀专注吃菜。 没办法,他唯一的一杯酒在凌杰敬酒谢客的时候喝掉了。 别人那里都是谈笑风生,可凌犀却突然觉得自己身边过分清净。他抬头一瞧,就见翼王神色不明,执着酒盅,一杯接着一杯,桌上的菜分毫未动。 翼王好像有心事。 凌犀转回来再看自己跟前的菜肴,顿时就觉得不香了。 喜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不少人喝的东倒西歪,索性有底下人跟着,好歹是给接走了。凌峰与管家送走一波又一波宾客,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突然发现还有个人没走。 他们的翼王殿下伏在案上,手里仍握着酒盅,底下人谁也不敢上前叫他。 将军府的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凌峰硬着头皮上前,殿下,臣让人送您回王府? 任凭凌峰如何试图叫醒翼王,都没见人动一下。 凌犀见状起身,到云翼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殿下,喜宴结束了。 紧接着,凌犀惊呼一声,反被捉住手腕,猝不及防的跌到他身上。 犀儿! 凌峰和底下人涌上前,凌犀立马感受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又攥紧几分。 不准 凌犀侧耳过去,殿下你说什么? 云翼虽未睁眼,却死死抓着凌犀不放,孩子气般嘟囔道,不准丢下我。 凌犀闻声稍愣,不知道翼王到底是怎么了。从相识开始,翼王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这还是头一次他看见这个人近乎脆弱的样子。 二叔,翼王殿下现在的情况恐怕是走不了,不如在西厢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凌峰低眉瞧一眼,就见翼王紧握着自家侄儿的手腕,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说是给收拾客房,结果等把人扶到西厢,云翼赖在凌犀身上,死活不肯进房去。无奈之下,凌犀将人带回自己卧房,也不知道翼王好端端撒什么酒疯,在自己床榻上倒是躺的安然。 殿下,你先松开我,我去给殿下端醒酒汤。 事实证明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最是行不通,云翼不仅不放手,反而把他也拖上了床榻。 凌犀抓住床沿,才没让自己直接砸在云翼身上,殿下,不喝醒酒汤明天起来会头疼。 母妃,别丢下我。 凌犀本来还在挣动,听见他的话,立时顿住了。 原来这人是想念母妃了。 云翼的声音越来越小,抓着凌犀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别离开我,别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凌犀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随即放弃挣扎,轻轻拍着身边人的背,睡吧,不走,谁都不会再离开你的。 虽然前一晚醉的七荤八素,可翼王终究是身强体健,次日醒的比凌犀还要早。 他瞧清楚身边躺着的人是谁后,怔了一会儿,昨晚上的记忆慢慢回笼,可能是真喝太多了,任他努力回想,只能想起一些细碎的片段。 凌犀因身边人的动静慢慢转醒,看到翼王气色如常,不像宿醉头疼的样子,随即露出一抹浅笑,殿下早。 他这一打招呼不得了,云翼迟来的慌张终于占据心头。心中属意之人从怀中醒来,笑意望着自己,温柔的道声早安。 如此场景已经不止一次闯入他的梦境。 现今人真的在这了,他反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云翼抿了下唇,眼睛不知要看哪,我,我昨晚失态了,有没有,吵到你休息? 凌犀见他这副无措模样,顿生逗趣的心思,殿下没吵到我,只是只是抓着我喊娘来着。 云翼抬眸,慌张之色逐渐褪去,换上一派淡然,前天是母妃的忌日,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母妃的样子了,连梦里都是模糊的。 凌犀想要打趣的心思顿无,云翼越是云淡风轻,他便越不是滋味。 这个人,连委屈诉苦都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别扭,又让人心疼。 贤妃娘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殿下如今的才干,也定然会保佑殿下。 云翼紧盯着眼前人,眸光微动,母妃她以前总唤我阿翼,自从母妃过逝后,便没有人再如此唤我了。 如果殿下允许的话。凌犀莞尔道,我以后私下里唤殿下阿翼如何? 云翼半天没应声,眼里却是写满期待。 凌犀观起神色,犹豫道,阿翼?可以吗? 因为这声阿翼,云翼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热,太久没有过的感觉蔓延开来,再唤一声。 凌犀闻言失笑,阿翼,快起床,不然我们起的真要比新人还晚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叩门声,不见有人应,门外的人继续坚持不懈的敲。 凌犀,是我。 凌犀听是凌杰,心想这小子不好好陪娇妻,大早晨的砸自己门做什么。 房门一打开,凌犀就把人堵在门外,去向二叔敬茶了吗?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凌杰狐疑的往里面探头,早就敬完茶了,我这不是早晨没见到你,怕你有什么不舒服嘛。你怎么不让我进门,里面藏什么好东西了? 凌犀倚在门边,就是不让路,什么都没有,你快回去陪弟妹,我还要梳洗。 哦。凌杰应声作势转身,却突然钻了空子,一头挤进门里头,你定是藏宝 话未说完,凌杰撞见披着外袍走出来的翼王,登时傻了眼,结结巴巴道,殿,殿,殿下? 云翼看他一眼,直接对凌犀说,我先回府了。 殿下慢走。 凌犀送完翼王,回来时凌杰还是呆头呆脑的傻样,他伸手在其眼前摇晃,回魂啦。 凌杰反应过来,指着凌犀,半天才道,你,你们到底昨天是谁的婚宴啊。 殿下昨晚喝多了,留宿府中。凌犀没再理会他,叫来阿九准备梳洗。 恋耽美 ——(34) 凌杰挠挠头,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将军府马上要多一位王君了。 毕竟除了当事人自己不知道,他家老爹,还有将军府上下,都已经将翼王当成未来亲戚对待了。 待凌犀的身体恢复如前,他重新回到朝堂之上。因为先前科举的风波,皇帝对他和颜悦色更胜从前。然而凌犀心里清楚,君王如果突然给予加倍荣宠,必然是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果不其然,早朝上皇帝命人宣读了东诏来的请柬。东诏王大寿,广发请柬,邀各国至东诏做客。 他身为礼部侍郎,出使别国的任务必然会落在他肩上。此行不仅是赴宴祝寿,还需要加强双方贸易往来,打开新的通商之路。 离东诏王寿宴已经不剩多少时日,凌犀叫人打点好行装,圣旨下来的当天便启程出发。 凌峰不放心他的身体,但皇命又不可违,最后坚持着让李太医与他同行,好随时照看。再加上阿九和小仲跟随,侍卫队护送,简单一算就已经有十余人了。 二叔,您快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凌峰连连点头,但脚下还是站在原地,别管二叔了,二叔看着你上马车。 他走的急,也来不及同阿翼打招呼。 凌犀在阿九的搀扶下刚坐安稳,忽闻马蹄声渐近,掀开帘子瞧,只见另有一辆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翼王。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府众人:我们磕生磕死,然而我们的cp主角还是个单纯的娃。 49.第四十九章 凌犀没想到翼王会赶得及来送行, 明明刚下早朝那会儿,皇帝留下轩王、翼王议事,还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 眼见着人径直朝自己走来, 凌犀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一时不知从哪说起。是说自己已经托付二叔回头转告翼王, 还是说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即日启程。 好在没让他思考太久,云翼主动打破了沉寂, 此行路途遥远,切记多注意身体,万事不可冒进。 凌犀微微一愣,随即展颜道, 我记住了。 翼王这些话同二叔嘱咐的如出一辙,都是老生常谈了,可他却常听常新, 受用的紧。 我尚有事务缠身,此番凌犀先行, 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云翼紧盯着眼前人, 不离半分。如果可以,他是不想让凌犀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但现在他还无法做到掌控全局。 凌犀只当他是太过担心自己, 错过了他话里的玄机,殿下放心,我自是记得。上回自己可是被没收了桂花糖, 怎么可能不记得。 如此,祝君一路顺风。 凌犀接过翼王递来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他最爱的桂花糖, 殿下放心,等回来给你检查,若是伤一分一毫,任君处置。 云翼闻言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叫我什么? 凌犀无奈失笑,可就是不肯如他的愿,直到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行进,他都没应云翼。 挺大个人,跟个要糖的孩子似的。 公子,您看。阿九偷瞄车帘外头,翼王殿下还站在原地没走呢。 凌犀探出头去,果然瞧见那人同方才一样,连姿势都不带变的。 莫不是要等马车没有影子才回去? 趁着还没有离太远,凌犀的双唇一张一合,无声道出两个字,阿翼。 马车行远了,凌犀放下车帘,敛眸时嘴角还是微扬的。 方才他看见翼王笑了,是二人相识以来他见过的最明朗的笑容。 一路上走走停停,白日赶路,入夜投宿,他们用了近乎一月的时间才抵达东诏王城境内。距离东诏王寿宴还余下几日,他们完全有空余时间在王城中游览一番异域风光。 公子,您瞧,这里好多卖面具的。阿九一手拿起一张牛头面具,当即试戴起来,东诏和咱那卖的东西真不一样,原来他们喜欢这些物件。 凌犀看他像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笑着摇摇头,转头就见小仲缩手缩脚的跟在自己身后,你也同阿九去瞧瞧,有喜欢的只管买下来。 小仲听后眼睛立马跟着亮了,谢谢公子! 东诏王城长街上的铺肆大多为织绸锦缎、胭脂水粉,而街边的小摊上除了阿九心怡的面具外,还有不少奇花异草、牛角香料。论起酒楼客栈,他们转过三条街只瞧见一家,比起中原来可是相距甚远。 这位公子,花送你。 凌犀闻声抬头,只见一个买.花的姑娘手里捧着花环,圆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花环多少钱? 谁知姑娘摇摇头,不要钱,送公子了。说罢,她直接将花环塞进凌犀手中。 一条街下来,凌犀怀里被塞了七八个花环不知道谁的帕子掉他身上了,随便抖落,竟然抖落出四五张锦帕。 东诏这是什么习俗?难不成是看出来他们是别国来的,故而尽东道主之仪? 随从们把花环锦帕接过来,阿九拿起其中一张帕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香啊,公子。 正当凌犀纳闷儿时,旁边卖牛角的粗犷汉子大声笑道,公子有福气了,很久没有人从咱街上过,能收这么多花环锦帕的。 所以确实是习俗?敢问这位兄弟,这些东西是何意? 汉子打量几人,我说呢,你们不是这的人呐。那些都是姑娘们的心意,东诏的姑娘若是心怡哪位公子,便会掷出花环和锦帕,表达相思之情。 凌犀: 公子,咱们去下一条街吗?阿九欣然问道。 凌犀咳嗽两声,不去了,尽快找到使臣馆下榻。 他本不想再多引注意,奈何天不随人愿。就听长街西头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惊叫声四起。长街两边的小摊逐一被掀翻在地,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不仅路人仓皇逃窜,马背上那人都被吓的尖叫连连。 快让开!都让开!啊! 男子被甩的左摇右晃,一不小心没拉住缰绳,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摔了一身的土。然而那匹马依旧发疯般向前冲,男子手脚并用爬起来去追。 小心! 男子大喊一声,骏马嘶鸣,前蹄扬起,下面竟然多出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男子连滚带爬扑过去抱住孩子,而马蹄就在他们上方,眼看就要踏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凌犀纵身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揪住缰绳调转马头,才让男子和小孩躲过一劫。 公子小心啊! 随从们想要上前,可那匹马上蹦下跳,嘶叫不断,没有知道要从何处下手。 凌犀被马匹带着,身子晃来晃去,看得周遭围观的百姓频频倒吸凉气。 任它如何折腾,凌犀死死攥住缰绳,夹紧马肚,身体虽晃,但分毫未歪。 方才在远处看着时,凌犀就知道这是一匹尚未被驯服的烈马。敢骑烈马上街,不知道这人是胆子太大,还是被别人蒙了。 马蹄再次高高扬起,众人几度惊呼。男子被吓的都忘记站起来了,跌坐在原地,半张着嘴呆愣愣的望着。 凌犀拉紧缰绳,再调转马头。骏马连着在原地转圈,忽然嘶叫着停下挣扎,默默喷气。 好! 不知道谁高喊一声,将百姓们从惊吓中唤醒,立时掌声四起,欢呼色彩声不断。 凌犀侧身下马,走到男子跟前,朝他伸出手,你没事吧? 男子呆呆的摇摇头,只见面前的人背后迎着光,双眸清澈如晨。在他眼中,凌犀从头到脚乃至头发丝都附有仙气,好像从天而降的救世仙人。 阿娘啊,我不是真的看见神仙了吧? 凌犀被他这声逗笑了,什么神仙,在下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小兄弟起来吧,看看有没有受伤。 他这一笑,男子面颊登时添了绯色,赶忙拉住他的手起身,多谢公子相救。 凌犀笑笑,忽而以拳抵唇咳嗽几声,心道那匹马真是难驯。 男子忧心道,公子可是伤到了? 无碍,老毛病而已。 随从们挤过人群赶到凌犀身边,将他围在中间。阿九着急的上下打量他,公子您没事吧?要不要叫李老先生看一看? 不必。凌犀压下咳嗽,没什么大事。 几人才要离开,就听有人从后面追过来,一直追着他们拐进巷子口。凌犀回头瞧,原来是方才落马的男子。 公子留步,还没问公子尊姓大名,在下日后好感谢公子。 凌犀原本就没有打算让他报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早些回家去吧。那匹马已经驯服了,以后可以骑。 男子却再三叫住他们,自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公子,这是寻王府的牌子,在下夏寻,改日公子若是用的上在下尽管拿着令牌来王府。 说着,夏寻不好意思的笑道,就算没有要事,也欢迎公子来找我。 一把将牌子塞凌犀手里,夏寻扭头就跑,根本不给凌犀说话的机会。 凌犀看看手中令牌,心头转过夏寻两个字,夏是东诏国姓,东诏王只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名为寻。 这么直接自报家门真的好吗? 回想方才夏寻不加掩饰的神情,凌犀不禁暗付,难不成王族真的能养出来一朵小白花? 天黑之前,他们一行人终于如期住进使臣馆。这里不仅有中原来的客人,还有前来参加寿宴的他国之人。 他们抵达时,使臣馆的房间已经满了大半。经过长廊上楼时,凌犀不经意听到有人在廊下说话,随即抬手示意后面几人停下。 听说东诏王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情况下大摆寿宴是为了什么啊? 谁知道呢,咱们来可不是为祝寿。据说东诏王城里藏着富可敌国的宝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真是,咱们可就要立大功了。 谈话声越来越小,凌犀凝眉敛眸,刚才那一番话已经足够让他心思百转。 原想不过是为促进两国贸易,如今看来,东诏王举办寿宴没有这么简单。而他们口中的宝藏又是怎么回事就更加令人不得其解,据他所知,这天下关于富可敌国的宝藏传言只有那一个。 莫非又是同宝藏图有关? 凌犀正兀自思索间,忽有一行人推门闯进来,方才迎他们的东诏臣子见到来人赶忙上前行礼。 见过大王子。 夏与根本没有理会,冷眸扫过,和凌犀打量的目光不期而遇。 50.第五十章 夏与一把揪住臣子的衣襟提到跟前, 视线却始终盯着长廊上,那人是谁? 回,回大王子, 这位是中原来的使臣, 凌犀凌大人。 夏与突然松手, 差点将臣子搡倒,去, 去把这位凌大人请来。 臣子一听,赶忙上前阻拦,使不得啊,大王子, 这可是别国的使臣,俗话说的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我东诏与中原向来和平共处, 不能出岔子啊。 夏与回过头来,一脚将人踢开, 吵死了,本殿下请凌大人来不过是觉得投缘, 想尽地主之谊,不更能促进和中原的关系? 他说的冠冕堂皇,但底下人都知道这位大王子是个什么德行, 这些年折在他手上的人多到数不清。只要他高兴,什么人.命在他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方才视线相交的时候,凌犀便觉得不对劲, 那位东诏大王子看人的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让人颇为不适。 一行人打算回房间,可还是晚了一步, 几名侍卫上楼拦住他们,打的正是东诏大王子的旗号。 凌犀再看楼下,早就不见夏与的影子。而侍卫们的传话是让他到王府上一叙。 多谢大王子美意,只不过在下抱恙在身,怕过给大王子,不宜登门拜访。不如等在下修养几日,再于寿宴上同大王子闲叙。 对方侍卫寸步不让,手已经按在刀柄上,我等都是来传话的,希望凌大人不要让我们为难。大王子请您,今天就算是抬,也要抬您过去。 你们别欺人太甚!阿九冲出来喊道,我们公子身体有恙,就是去不得。 眨眼的功夫,双方刀剑出鞘,寒光相对,一时间剑拔弩张。 退下。凌犀挺直脊背,单手负于身后,气定神闲道,我同你们前去。 恋耽美 ——(35) 他们是来参加寿宴,不是来挑事,这里是东诏地界,到底不是在自家土地上。 公子。阿九急切道,奴才陪您去。 奴才也去。小仲跟着应声。 凌犀冲他们摇摇头,你们和李太医留在此处,我带两个侍卫去即可。 之前在路上他已稍有耳闻,传言东诏大王子行事乖张,无法无天,连东诏王都拿其没有办法。如今看来传言非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抵达与王府时,随行侍卫被拦在前门,只放他一人前往后院。 凌犀不知这位大王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非要大费周章引自己前来。 他随着王府侍从来到后院房间,进门时,夏与正坐在桌案前,手上端着酒杯,酒香浓烈,一直蔓延到门口,引得凌犀蹙眉。 见人到了,夏与和善的笑笑,让凌犀落座,凌大人不必拘束,来这就当成是在自己家一样。 凌犀拱手行礼,不知大王子叫臣来是有何事? 夏与转着酒杯,笑意不减,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凌大人面善,想要多结交一下。如果凌大人不嫌弃,不如与本殿下对饮一杯。说着,酒杯已经被推至凌犀跟前。 凌犀低眸扫上一眼,臣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如大王子所愿,还望见谅。 他不喝,夏与也没催,但也不说可以,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又是这种眼神,凌犀凝眉以对,夏与看他的眼神仿佛是那毒蛇盯上猎物,令人背后生寒。 半晌,夏与突然低声笑起来,不喝便不喝,本殿下觉得与凌大人投缘,想留凌大人在王府做客。 凌犀只觉这大王子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始终在自说自话。 臣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他甩了甩头,眼前的夏与顿时变成了重影。凌犀暗道不好,撑着桌沿起身,却发现自己早已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夏与笑吟吟的站起身,轻松将人抱起,转身进了内间。 进来吧。 此时,一名衣着怪异的中年男人来到床前,手上提着一个半掌大小的圆形玉石。 夏与端来一杯酒,正是方才凌犀没有饮下的那杯,他忽然上前钳住凌犀的下颚,将酒灌了进去。 大师请吧。 男人亮出玉石,在凌犀面前轻轻摇晃,玉石摆的越来越快,渐渐的凌犀的眼神变得晦暗,直勾勾的盯住前方。 你是谁? 凌犀:我是谁? 你是阿砚,是大王子的侍从。 男人口中念念有词,他说一句,便引着凌犀重复一句。待他说完,打了个响指,凌犀立时倒在床头。 大师,这回总不能出差错了吧?夏与看着床上的人,眯起眼,本殿下已经打量再三,他同阿砚的眼睛最像,本殿下就要他。 男人微微颔首,药喝了,催眠术已下,他必然逃不出大王子您的手掌心。只不过这药虽然已经调整过,但属下还是怕有纰漏,如果这位公子出现任何清醒的症状,属下会及时补救。 夏与扯了下嘴角,有劳大师。说罢,他走到床前,俯身与凌犀相对,用指尖描绘他的眉眼,以后阿砚就一直陪着本殿下,等王位到手,你就是本殿下的王后。 待凌犀醒来时,天色早已入夜,他抬手扶住额头,犹觉得有些晕眩,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但好歹能正常行走。 他走至门前,打开房门的瞬间,守在外面的两名侍卫立即将他拦住。 大王子有令,请砚公子回房等候。 凌犀颔首,不得不退回来,桌上的清茶已凉,他拿起来又放下,冷茶如残羹,实在不想入口。 就在他环顾四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侍卫们齐声拜见大王子,凌犀一听,紧走几步坐回床边。 刚坐下,夏与便进了房门,他径直朝着凌犀走过来,到了近前停住。凌犀作势要起身行礼,被他一手按下。 阿砚风寒初愈,需要静养,就不必起身相迎了。 凌犀抬起头,看见夏与的面容时难掩倾慕,动容道,谢大王子恩典。 夏与心情颇好,顺势坐到他身侧,执起他的手,柔声道,阿砚不用和我见外,以后还是唤我阿与便好,就像你以前常常唤的那样。 凌犀诧异抬眸,试探的开口,阿与? 夏与因这两个字,眼底的阴鹜瞬间消散,整个人都跟着明朗许多。 我在,我一直都在。 阿与,你不生我的气了?凌犀看向他,怯生生的问道。 夏与将人揽进自己怀中,像安抚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会了,以后,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凌犀在他怀中缓缓点头,低眉敛目,顺从的不像话。 我觉得有些头晕,没有力气,我是还在生病吗? 夏与贪恋怀里人的温度,低头埋在其颈间,喃喃道,阿砚生病了,要乖乖吃药才能好。 直到深夜,等凌犀睡下,夏与才离开。期间夏与始终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凌犀没有挣动,因为真正的阿砚是绝对不会推开这个男人的怀抱的。 等人一走,凌犀忽而睁开双眸。 他记得那个中年男人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邪门方法,想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他的意识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所有事情。 凌犀悄悄起身,步子轻到几乎没有声音,他来到房门前侧耳细听,就听外面守门的侍卫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大王子这回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扣留了中原使臣。 嘘,你小点声吧,小心被大王子听见。说来也奇怪,砚公子在世的时候,大王子极其瞧不上他,非打即骂,就连做那事都要血流成河,没有丝毫怜惜。这人死了,大王子却魔怔了似的到处找替代品,只要一处像砚公子就抢回来,让大师做法。弄死再找新的,不知祸害了多少年轻公子。 呸呸呸,还说让我小声点,你也注意点吧,里头那位就是现在的砚公子,可别让他发现什么端倪。要是他回复记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们的声音静了下去,凌犀悄然返回床榻。如今他被扣在府中,阿九他们恐怕也被夏与控制住了。他要先确保他们的安全,眼下只好和这位大王子虚与委蛇,装成那个所谓的砚公子。 听侍卫的意思,之前被控制的人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可是他却记得,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与其相克的? 好在夏与每日只来一次,说说话便走,没有再过亲.密的举动。很快到了东诏王寿宴的正日子,凌犀作为侍从跟在夏与身后,与他一起进王宫贺寿。 金雕玉砌的宫殿上,君臣皆已入席,与王府的人是最后才到的。凌犀低着头紧随其后,莫名觉得有一道视线追随着自己。 东诏王果然如传言一般,面容惨白,说话有气无力,已是时日无多。只见他举起酒杯对着另一头说道,翼王殿下远道而来,当真令东诏蓬荜生辉。 阿翼? 凌犀豁然抬头,正与云翼四目相对。 他怎么来了? 翼王殿下可是对本王子的侍从感兴趣?夏与仰头饮下一杯酒,酒杯重重的落在桌案上迸发出清响。 作者有话要说:  云翼:我觉得我这头上好像长了草。 谢谢48746811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51.第五十一章 夏与这一声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连殿中翩翩起舞的东诏美人都无人问津了。 东诏王见状咳嗽两声,阿与不得胡闹,翼王殿下勿怪, 小儿口无遮拦, 冲撞了殿下。 云翼凝着眸子, 视线始终不离凌犀左右,丝毫不理会东诏王这个和事佬, 大王子倒是先问了,本王还没有问,我们中原的使臣如何就成了大王子的侍从?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哗然, 有在使臣馆见过凌犀的臣子交头接耳,私语声越来越大,几乎传进上座人的耳朵里。 我见过他, 真的是中原来的使臣。 真的假的,东诏这是要明着挑衅中原? 夏与自然也听到这些声音, 却满不在乎,不仅喝酒, 还示意凌犀替他倒酒。 凌犀才执起酒壶,就感觉追着自己的那道视线愈发强烈,不由心虚的手抖, 酒都倒洒了一滴。 怎的如此不小心,别怕,翼王殿下是驰骋沙场的大英雄, 不会无故为难你的。夏与人模狗样的说着安慰之词,好像翼王才是那个强词夺理的人,翼王殿下, 我不懂您的意思,这确实是我的侍从,名阿砚,从十六岁起就是我的伴读,怎么成中原使臣了?阿砚,你说是也不是? 凌犀本刻意不去看云翼,无奈被点到名,不得不抬起头。 当下并不是相认的好时机,他尚未确定阿九等人的踪迹,东诏国的许多谜题也未解开。如果他在殿上承认,东诏做实扣留使臣的罪名,两.国之交势必分崩离析。打仗倒是不怕,只是每一场战役下受苦的还是百姓,为一人之过使得生灵涂炭,未免得不偿失。 想好了对策,凌犀放下酒壶,朝着云翼行上一礼,阿砚参见翼王殿下,不知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阿砚确实从小就生长在东诏,从未去过中原。 他每说一句话,云翼的脸色就冷下去一分,眸子变得幽暗不明,仿佛想将人生吞活剥了。 凌犀不禁暗自哀叹,回去恐怕不是没收几颗糖就能交代的了。 夏与听后,畅然大笑,随即搂过凌犀的肩膀,翼王殿下听清楚了吧,殿下若是找不见谁了,改日我派人帮殿下去寻,可不兴夺人所爱啊。今儿父王大寿,宴席我也来了,寿礼我也送了,现下有点乏累,就提前退席了。 言罢,他带着凌犀起身,阿砚,走了。 凌犀跟在其身后,经过云翼旁边时,忍不住朝其方向偷看一眼,立马低下头随在后面走出宫殿。 他能感受到不少人在盯着他,他知道其中定然有翼王,却独独忽略了一个人。 回到王府,凌犀盘算着要如何暗中与翼王里应外合,既能救人又能把谜团调查清楚,还可以不打草惊蛇。正当他陷入沉思时,突然有人影从窗外闪过。 谁在那? 话音刚落,窗子徒然敞开,滚入一个黑衣人,此人在地上翻滚两圈,站起来时腿脚显得不太利索,显然是功夫不到家。 轻功练成这样还敢夜探王府,也真是够大胆的。 来者何人? 见黑衣人拉下面巾,凌犀诧异道,二王子? 夏寻上来就拉住凌犀的手,拽着他往外走,快,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凌犀要做的事还没完成,当然不可能随他走,于是挣开他的手,二王子您快回去吧,被大王子发现就说不清楚了。 夏寻急的直挠头,我在寿宴上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凌大人你快随我逃走,王兄他脾气不好,特别是对房里人,在你之前都埋过好几个了。我不想看你也深受其害,你是中原来的使臣,我把你送回去。 不成想这东诏王室还真有纯良之辈。 二王子您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要说我是中原使臣?我明明只是阿砚。 夏寻盯着他端详一会儿,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凌犀做出茫然的神情,我是阿砚啊。 夏寻叹声气,撸起袖子,得罪了,凌大人,我也是为你好,等带你出去,我遍访名师把你的记忆寻回来。 然而没等他抬起手刀,房门立时被从外踹开,一队侍卫涌入将他们二人包围住。 王弟要带阿砚去哪里?夏与背着手踱步进来,是不是应该先知会我一声? 夏寻护在凌犀跟前,戒备的看着夏与,王兄,以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个人你不能动。 夏与一听就乐了,我不能?笑话,轮得到你来告诉我能不能,来人,将二王子请出去。 侍卫们七手八脚跟抬猪笼似的把夏寻送出屋子,夏寻几番挣扎都无济于事。 凌大人你快醒醒!你不是阿砚,快跑啊! 夏寻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房门闭合彻底被阻隔。 房中只余下凌犀和夏与二人,夏与往前一步,凌犀也跟着往后退一步。 你怕我?夏与眼中的阴鹜重聚,仿佛下一刻就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凌犀抬眼,惊疑不定,对不起大王子,我不知道二王子为什么会来,你别生阿砚的气。 叫我什么? 凌犀抖着声音唤道,阿与,不要打我,我会听话的。 本来夏与已经攥紧拳头,可见他如此,好似身体都在发抖,想起过往种种,随即深吸一口气,过来,我不打你,以后都不打。 凌犀这才听话往前迈了几步,尚未到跟前便被其一把搂过去。夏与抱他抱的太紧,紧到都要透不过气了。 恋耽美 ——(36) 阿砚,你不能离开我,不然我一定会发疯的。说着,夏与低下头埋进他的颈窝,阿砚,我想你了。 凌犀直觉夏与变得很不对劲,锢他背上的手逐渐开始不老实。 这家伙要干什么? 他猛的想起春猎时在草丛中撞见沐王和侍从的那幕,顿时心中一震,手中银光乍现。 别的兵器寻不到,寻根银针还是可以的。 报!王府中有刺客闯入! 夏与低骂一句,随后推开凌犀,阿砚等我回来。 待人走后,凌犀常舒一口气,银针随之收起。 还好,没逼得他当场弑杀异族王子。 凌犀走到窗前,将两扇窗都推开,温热的微风袭来,他不免想起某个爱走窗子的人。 这时候谁会来王府刺杀?莫不是 忽然一阵不寻常的清风掠过,方才惦念起的人竟切切实实出现在眼前。 凌犀愣怔片刻,殿,殿下? 云翼自窗子跃入,一手揽住凌犀,旋身带着人到了床畔。 是我。 比起翼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更好奇的是翼王如何知晓自己是装失忆的。 殿下你 云翼瞧他一眼,似乎有些高兴,你刚才偷看我了。 凌犀:他已经很小心在偷看了,没想到还能被翼王发现。 回去再算总账,此地不宜久留,和我走。 凌犀忙抓住他的手臂,阿九他们? 放心,人已经救出,待出去就同他们汇合。 其实他还想问翼王为何来东诏,不过眼下不是时候。正当二人准备离开,忽而有钟声响起,钟声接连不停,一共敲打七下。 两人对视一眼,均心知这钟声的含义,不论在哪一国,钟敲七下都代表这个国度的王驾崩了。 丧钟响起,王府内顿时陷入一片慌乱,两人趁机混出王府,却在快要成功时撞上被侍卫围住的二王子夏寻。 大王子有令,对不住了二王子。 夏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敌不了谁。他被逼退到墙根底下,已经退无可退。 你们,你们谋害王室,可是要诛九族的! 我们听命大王子,要诛九族,合该也是先诛王室才对。 森森寒光当前,夏寻抬手挡在头上,大叫之时,宝剑徒然坠地,咣当一声,持剑的侍卫也应声倒地。 夏寻惊讶抬头,被人拉住手臂,看清楚来人后眼睛立马亮起来,凌大人! 另一边,云翼已将余下的几名侍卫放倒,回头看见凌犀抓着那人的胳膊,蹙眉道,他也要带走? 好歹这位二王子企图救过他,就当是还礼。 凌犀拖着人往前走,麻烦殿下再带个人了。 云翼扫一眼后身,当即接过夏寻,右手揽过凌犀,左手提起夏寻的腰带拎在空中,纵身跃起,吓的夏寻嗷嗷大叫。 他们落进一处荒院之中,云翼松开左手,夏寻啪叽掉在地上,哎呦半天才爬起来。 没伤到吧?云翼说着,上下打量身侧的人,手臂还圈在人家腰上。 凌犀抿唇笑笑,没有。 夏寻看两人对视半晌,全然忘了自己的存在,撇撇嘴,翼王殿下,该被问受没受伤的人应该是我吧? 云翼瞧也未瞧,抬手吹了声口哨,就见一群人从屋子里跑出来,为首的正是阿九。 公子,真的是公子,太好了,奴才就知道翼王殿下肯定会把你带出来的。 阿九等人围住凌犀转圈,叽叽喳喳个不停,凌犀和他们小叙一会儿,转头瞧见夏寻,收敛起笑容,在下有些疑问需要二王子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真永不消逝小可爱的地雷鼓励! 52.第五十二章 此行来东诏有太多谜团, 这些谜团的缘由想来也是东诏王最为清楚,可现在东诏王已没,他们只能尝试从夏寻这里应该能探听出消息。 夏寻闻言正色道, 凌大人救我两次, 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王子可知令堂选在重病之际大摆寿宴的原因? 这夏寻面露难色,挠了挠后脑勺, 不是我不告诉你们,是我也不知父王的意思。我只知道近两年来,王兄和父王的关系日见紧张。有消息传,王兄私底下培养死侍, 意图逼宫,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凌犀听后沉思良久,东诏王得知大王子意图逼宫, 故而宴请各国使臣,莫不是想要求助他国来镇压大王子?可是东诏王为什么偏偏要等病入膏肓才出此下策?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朝不保夕, 很有可能等不到外援。 如今东诏群龙无首,外头都是大王子的人, 客栈等人多的地方是去不了了,他们只好暂且留宿在荒宅中。 这里地处偏僻,院子里荒草长了能有半人高, 一看就是人烟罕至。阿九们紧赶慢赶才把主厅收拾出来,拖出榻子褥子打地铺,所有人都聚在一处, 彼此好有个照应。 凌犀在王府那阵子常常要保持警醒,总也睡不踏实,再加上来东诏时舟车劳顿, 尚未真正安稳休息过,在榻子上躺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等睡起一觉来已经到后半夜,这是离开将军府后他睡的最沉的一次。 凌犀抬头,就见云翼坐在自己旁边,背靠梁柱,双臂环抱于胸前,闭着眼小憩。余光扫到地上的几个黑点,凌犀仔细瞧,才发现是几只死蚊子。 凌大人你醒了啊。夏寻暗搓搓的凑近,凌大人果然定力非于常人,蚊子乱飞都能睡得着。为什么蚊子都不咬你啊? 凌犀瞧他用力挠手臂和脖子上的肿包,再看其他人也都是挥手驱赶蚊子睡不踏实。 看来是有人帮他把蚊子挡了。 凌犀盯着身侧人,嘴角止不住上扬,这蚊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都不见有哪只敢往翼王身上飞的。 本想再多瞧会儿某人,凌犀却忽然看向门口,双目一凛。 与此同时,云翼睁开眸子,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数十名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破门窗而入,直奔凌犀几人。 侍卫们立时迎上,与刺客交起手来。云翼按住凌犀的肩膀,低语道,等杀出一条路,你们先行,我会去与你们汇合。 两人对视一眼,凌犀终是点了头。待云翼提剑上前,他瞧准时机,带着阿九等人冲出荒宅。 他们人生地不熟,只有靠夏寻带路,沿着小巷子穿过一条又一条街。身后短兵相接的声音渐渐远去,本以为已经脱离险境,不料前方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凌大人,您快走! 随他出来的侍卫不多,虽说尚且能抵挡一阵子,但肯定不能支持太久。 阿九和小仲挡在凌犀身前,跟母鸡护崽一样,即便自身慌的要命也分毫不退让。 怎么办?凌大人,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夏寻在刀光剑影中躲来闪去,凭他三脚猫的功夫也帮着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凌犀仔细观察这群黑衣刺客的身手,与方才荒宅中的完全不一样。这些刺客应该不是同一波。 除去大王子的人,在东诏竟然还有人想要杀他们? 这时,有道影子飞入黑衣人中,此人一到,侍卫们顿时落了下风,逐渐不敌。 凌犀见状蹙起眉,抬手道,阿九,剑。 阿九愣了一下,匆忙卸下身后的包袱,双手将宝剑递上。 长剑出鞘,寒光凛凛。 凌犀提剑跃起,轻转手腕间,剑气横扫身前一众黑衣刺客。 灵渊剑? 凌犀闻声转身,与那人正面对上。 此人能认出他的剑,必定也曾是江湖中人。而且这人的声音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男人眯起眼,沉声道,你果然是。 凌犀虽然先声夺人,但到底没有使出太多内力,而对方却是处处下了杀招,使得他只能守不能攻。男人疑似察觉到他的顾虑,下手更加狠辣。凌犀节节败退,眼见对方剑锋已经递到面前,不得不飞身后退。 忽闻些许响动,他调转方向自男人剑下躲过,男人紧追不舍,却被突如其来的梅花镖阻断。下一刻,数名青衣人落入场中,挡开刺客围攻,让侍卫们得以喘.息。其中一人旋身飞至凌犀身侧,扶稳他的肩,将他护在身后。 我月山派的人,尔等也敢动。 凌犀看着来人愣了一下,师兄? 莫枫偏过头,等师兄,一会儿就回来。言罢,人已经飞身迎向黑衣男子。 公子,公子您没事吧? 阿九几个冒着被砍的风险冲到凌犀跟前,一个个急得眼睛都红了。 无事。凌犀收起灵渊剑,止不住咳嗽几声,嘴角漾出一丝鲜红。 阿九吓的大叫,公子! 凌犀抬手蹭去血迹,虽然吐了血,但他确定身体没有大碍,尚能撑住。 无妨。 再瞧莫枫与那黑衣男子,男子本不是莫枫的对手,可他见自身逐渐落于下乘,接连抛出萃毒的暗器,令莫枫束缚了手脚。 说时迟那时快,莫枫长剑挥下,不顾一切朝男子刺去。黑衣男人欲丢出暗器侧身躲开,岂料身后突然有剑气逼近,转头时,剑锋已至,两把宝剑同时穿过。 两人抽出宝剑,黑衣男子立马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地。 头目一亡,剩余的刺客不约而同引剑自刎,不过眨眼的功夫,再无一个活口。 云翼与莫枫相继赶到凌犀身边,把阿九等人挤得没地方站。 二人扶在凌犀两侧,均是面带忧色,谁都不肯往后让一步。 凌犀左右看看,不知道要先和谁说话,想想还是决定先问荒宅的刺客情况。 刺客均已伏诛。云翼沉了沉,补上一句,我没受伤,你放心。 凌犀点点头,这才顾上另一头,师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莫枫在两人身上来回看,拧眉道,说来话长,先找个安全地方,去我们落脚的宅子那。 荒宅附近已经暴.露,眼下没有更好的去处,他们只好跟着莫枫回到他口中所说的安全地方。那宅子较为简陋,只有一位耳背的老妪在院中,倒适合暂时落脚。 等把其他人都安顿好,师兄弟俩避开众人来到院中老槐树下。 莫枫背着手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我们这是受人之托,帮忙救个人,人早已经救完,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回去,不想碰上一行可疑的人。我原想跟着他们,看他们要做什么,如此碰上了你。凌犀,让师兄好好看看。 凌犀乖乖站着,任莫枫打量,是不是长高了? 莫枫笑道,是长高了,也瘦了。说着,他停顿稍许,你身体还是不好? 已经好很多了。凌犀不在意的说道。 莫枫却不像他这般轻松,你原本才应该是月山派的掌门,可是为了对付那个谷主,也为了给师父报仇,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如今落了一身病。都怪师兄无能,若师兄当初在武功上更有建树,便不必让你如此。 好了师兄,都是过去的事了。凌犀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很好,我本来就不想当掌门,你比我更适合。 莫枫望着近在眼前的人,眸光微动,突然道,凌犀,和师兄回月山吧。 师兄不知道,我二叔来寻我了。凌犀后退一步,拉来两人距离,等东诏的事情了结,我便要回去京城。 莫枫苦笑了下,怅然道,当初,你义兄先我一步将你接回沈府。一晃三年,现在你的亲人也来找你了。师兄该为你高兴,可是凌犀,你要知道,师兄也希望能够照顾你。 俗话说长兄如父,自师父故去,师兄便代替了师父在他心中的位置。这三年多来,凌犀也曾想过有机会回师门看看,但总是被各种事情缠身。 我知道的,师兄。 莫枫却不见释然,你不知道,凌犀,师兄很想念你。 凌犀莞尔,我也想念师兄。 凌犀,师兄有些话想同你讲,其实从三年前我就想和你讲,但一直没有机会。 见他欲言又止,凌犀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什么? 莫枫看见凌犀这般茫然,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开口,其实我,我 凌犀。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云翼径直走过来,驻足于凌犀身侧。 莫掌门,你的同门方才找你不见,你若有时间便回去交代一声。 恋耽美 ——(37) 莫枫瞧一眼凌犀,点点头,我去看看。 待人走后,凌犀转过来,殿下?突然寻出来必定是有事。 云翼淡淡道,是阿翼。 凌犀失笑,不与他挣,阿翼找我有事? 云翼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定,我有话想与你讲。 今天什么日子?都有话要同他讲?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表白了!恋爱小白翼翼子冲鸭! 53.第五十三章 不管是面对刺客还是圣上朝臣, 都不曾见翼王殿下紧张过。可当下,他眼前这人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慌乱,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他越是如此, 凌犀就越奇, 到底是什么能让翼王如此? 凌犀。云翼顿了顿, 悄悄观察对面人的脸色,我想 凌犀凑近了些,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离得过于近了,想什么? 云翼稍低下眸子就能清清楚楚瞧见其微微颤动的长睫。他像是受到了蛊惑般,缓缓靠近。凌犀本来是等着对方说下文的,结果没等来下文, 却等到柔软的触感在眉间一闪即逝。 凌犀愣在当场,一双眸子惊疑不定的望着云翼,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翼王这是 就是这个意思。云翼舔了下唇, 盖下印章,就是我的人了。 向来不知表白为何物的翼王殿下做完了自己认为要做的事, 心满意足且惴惴不安的等待凌犀回应。根据林寒搜罗来的民间话本,有情人互诉衷肠时, 都要在眉间盖下印章,就像是一场虔诚的仪式。 凌犀不容易反应过来,你对我? 见对方郑重其事的点头, 凌犀后知后觉,两人早就不同于寻常朋友般亲.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凌犀思索片刻, 忽而轻松调笑道,殿下是想让我为侧君?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云翼急急辩解, 没有侧君,我此生只凌犀一人。如有二心,天地共弃 凌犀立马捂住他的嘴,自己原本是随口一说,不成想这人倒是发起毒誓了。身为皇室,若想与一男子结连理,前朝倒不是没有先例,但大都为侧君,甚至侍君,很少见哪个王爷名言要娶男子为正室的。 其实方才思索间他已经想清楚,若是今天换一个人来与他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恐怕以后两人连朋友也做不成,只会渐渐疏远。而今说这话做这事的人是云翼,他不仅不抵触,反而心里莫名有些欣喜,像他们本该如此。 他没有过心上人,也不知道这叫不叫情.爱。他只知道自己会时刻注意眼前这个人,不见面时总会惦念,见了面便高兴,听其往事会心疼,见其名就会欣慰。 凌犀松开他,休要胡说,你知道我向来信你。 所以你你愿意对吗?云翼谨慎的追问道。 凌犀含笑点头,幸与君同。 云翼闻言,眸子立时璨若星辰,倾身将人圈进自己怀中,名正言顺的俘.获其双唇。 动情之时,凌犀忽然推开他,我知道了! 云翼意犹未尽,抱着人耳鬓厮磨,知道什么? 那个在街上拦截我们的刺客头目就是在刑部出现的斗篷男子,是他的声音,他知道月山派剑法,认得出灵渊剑,一定是他。 云翼听到这,紧跟着正色道,打伤你的人? 没错。凌犀凝眉细思,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会在这?总不会是追着他来的吧? 云翼瞧出他的疑虑,主动解惑道,是冲我来的,当然还为了别的。 既然有另一方隐藏的势从中原追到东诏,中原那头接不到刺杀成功的消息,恐怕还会派第二波刺客过来。事不宜迟,他们要尽快解决东诏的事,早日打道回府。 对付夏与并不困难,之前只因云翼此行是私人行动,没有带太多人手,才会有所停缓。如今有了月山派相助,基本上是水到渠成。 翼王的人和月山派弟子兵分两路,一面护夏寻闯进王宫,另一面直入王府生擒夏与,在其尚未来得及对遗诏动手脚时将其抓获。 动荡了数日的东诏于一朝一夕之间重新恢复平静。与王府的人尽数被缉拿归案,而夏与私养的那些死侍也已经被就地歼灭。东诏相臣在满朝文武面前宣读诏书,东诏王亡后,二王子夏寻为东诏新王。 待一切尘埃落定,新上任的东诏王亲自设宴款待凌犀等人,因为守丧的缘故,宴席未大办,只在王宫内摆宴,没有请旁人,只请了他们几个。 辞行前,其他人先行离开,只留了凌犀和云翼。 继任后的夏寻再不见之前的畏首畏尾,坐在王座上,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他喝了凌犀敬的酒,笑道,凌大人有话请讲。 凌犀拱手行礼,王上可否为臣答疑解惑? 夏寻依旧和颜悦色,凌大人尽管问。 王上当真不知先王为何在这时广发请柬吗? 夏寻弯了唇,凌大人不妨说说你的猜想。 大王子想要逼宫是真。凌犀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之所以会逼宫,是大王子知道先王有意立王上为储君,故想铤而走险。先王身患重疾,时日无多,难与大王子势抗衡,而当时王上势薄弱更难自保。所以先王才与王上合计,借举办寿宴之名请求外援,而王上将目标定在了中原。 夏寻听后,全不否认,还有呢? 凌犀掏出王府令牌,臣想了很久,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才导致大王子的催眠术失效,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物件可疑,便是王上曾赠予臣的令牌。 夏寻重新拿回令牌,左右端详,不错,凌大人所猜八九不离十,这令牌上有特质香料,可以防一些旁门左道。 既然如此,王上救过臣两次,臣也救过王上两次,算是扯平了。但我等助王上继位,是不是还缺一点报酬? 凌大人想要什么? 凌犀回头,冲身旁人使个眼色,云翼幽幽开口道,东诏王室手中的宝藏。 对上云翼,夏寻不再同方才那般有耐心,随口道,翼王何故觉得本王会给? 这时,凌犀又将话接回来,王上派人放出消息,将王室宝藏一事大肆渲染,为的就是让自己手中多一个筹码,期望外援会因宝藏为交换助您上位。既然各取所需,到了王上付出报酬的时候了。 夏寻笑着摇摇头,凌大人要,我一定会给。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羊皮卷,这块宝藏图是父王给我的,想来二位都应该听过关于宝藏的传说。我的胃口比较小,只在东诏为王即可,至于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是留给有心人去寻吧。 凌犀接过羊皮卷,拱手道,多谢王上,我等这便返回中原了,今日也是为了与王上辞行。 两人并肩走出宫殿,临到门口时,夏寻突然出声叫住他。 凌大人,方才你所猜八九不离十,你就不想知道那余下的是什么? 凌犀回身道,臣所求也不多,各回各位即可。 眼望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夏寻低下头,手边是东诏的玉玺和继位诏书,再没有谁知道当初刻意接近时,这个人真的会映入他的眼中。 从东诏境内出来,回京城和去月山派的路方向截然相反。马车在岔路口停滞许久,云翼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看上去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外面的动静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正在话别的那两个人。 东诏的事了结,莫枫本应即刻率领门内弟子回山,可他将行程推了又推,到不得不分道扬镳的时候才面对。 凌犀,你真的不随师兄回月山派?问这话时,莫枫的目光片刻不离凌犀左右,犹带着几分希冀。 师兄,我已经想了。凌犀拱手拜道,以后有机会,我会回去看望你们的。 莫枫长叹一声,之前师兄说过还有话要同你讲。 凌犀静静等待下文,不料师兄的话尚未出口,云翼突然从马车上下来。 这次多亏师兄相助,大大减少了周旋时间。云翼握住凌犀的手,与他并肩而立,本王在此谢过,他日定与凌犀一起登门拜访。 凌犀挣扎了下,没挣开,在莫枫的打量之下,耳根悄悄染红。 丑媳妇儿还要见公婆,何况他家翼王殿下俊的很,现在告诉也无妨。 莫枫瞧见两人的小动作,心中了然,摇头道,翼王殿下不必客气,我便把我这小师弟托付给殿下了。 云翼郑重道,师兄尽管放心。 凌犀瞧他们之间眉来眼去,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由问道,师兄,你方才说要和我讲什么? 莫枫笑笑,低眉间敛去一丝怅然,没什么。 与同门告别之后,凌犀二人的马车也加紧奔往京城,从这里乘马车,就算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从半月算起。 他见云翼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云翼抿了抿唇,这件事在他心头盘绕许久,现在凌犀问了,他索性就老实说了,我回去再同你表白一次。 凌犀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之前表白太仓促。云翼闷声说,和话本上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凌犀:话本里是如何写的? 都没有花瓣,也没有萤火虫。云翼回想书中场景,他本来是要做完全准备,打算回京城再给凌犀一个惊喜,结果遇上意外,心里着急就先说了。 凌犀沉默片刻,拍拍云翼的肩,以后少看点话本。 云翼闻言扭过头,明明平日里在别人面前像头孤狼,眼下当着这人的面儿倒像个被嫌弃的人形犬。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这人终于自觉一回,他确实有很多疑问。 等不到凌犀回应,云翼自顾自继续道,我来东诏有两个契机。一是为你,二是为寻件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犀:我想起来了! 云翼:媳妇儿,再亲会儿。 凌犀:快起来搞正事。 谢谢shadow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54.第五十四章 打从扬州城杨府一门被灭, 宝藏图踪迹全无开始,凌犀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猜测,但他一直没有问过云翼。 是为了寻宝藏图吗? 云翼倒是没有意外他会猜出来, 毕竟自己看上的人向来心思通透, 如何能不察觉。两人既然已经挑明心意, 自然也应该坦诚相待。 正是,你应该听闻过多年前礼部尚书通敌叛国一事。 凌犀点头, 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云翼状作回想,娓娓道来,当年,宁家手里也曾有一块宝藏图, 宁家被抄家斩首之后,那块宝藏图也就没了下落。 所以,你觉得陷害宁尚书的人是为了宝藏图而来? 云翼摇摇头, 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当年母妃盛宠, 周遭许多眼睛盯着,宁家作为母妃的娘家, 自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家一倒,母妃即使不被处死, 也只能落得打入冷宫的下场。幕后的人想要彻底消除母妃这个威胁,也想要夺取宝藏图,可谓一石二鸟。 凌犀听闻其推断, 与自己先前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只要找到争夺宝藏图的人,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陷害宁尚书的真凶。 如此看来, 当年的罪魁祸首应该不止一人,后宫脱不了关系,前朝恐怕也有人接应。这后宫里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位,可想找出与其勾结的前朝中人需得费一番功夫了。 如今阿翼手中有一块藏宝图,那人必定会来抢夺。恐怕他们返京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云翼拿出羊皮卷,观其边角像是位于右下角的一块,相传藏宝图一共有六块,才能拼凑成最终的地图。假设那人手中有两块藏宝图,我们手中有一块,仍有三块遗落在外。 不,我们手中也有两块。说着,他在云翼诧异的目光中,解开衣带。 你做什么? 凌犀未答,紧接着从衣服内侧私下一块羊皮卷,正是位于中间部分的藏宝图。 云翼愣了一下,眼见藏宝图递到自己跟前了,却迟迟没有接过来,你为何你要给我? 凌犀拉过他的手,直接把藏宝图塞给他,弯唇道,我留着没什么用,之所以一直带在身边,是怕它落入歹人之手,如果放任它流落于民间,恐又引起腥风血雨。给你,我放心。 云翼低头看看手里的两块地图,凌犀你莫非就是三年前挑战幽冥谷谷主的那位白衣少侠? 凌犀莞尔一笑,正是。他见云翼望向自己时神色复杂,不由反问,怎么了? 恋耽美 ——(38) 关于那位白衣少侠的事众说纷纭,云翼也曾听闻。能歼灭幽冥谷的人,岂是等闲之辈。可他没有想到,曾经的武林第一居然和自己眼前的人是同一个人。 云翼定定的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必会医好你。 曾经的武林高手如今却难以施展,还整日与药为伴,此等落差非常人所能承受。就像是多年付出的心血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若是换一个人,保不齐已经自暴自弃,而凌犀承受着这般失落,却常常微笑示人,从未见过他消沉。 凌犀一听便懂了他的意思,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过的挺好?虽然身体抱恙,但他还有亲人朋友陪伴在侧,现在更有云翼,故而他已经知足了。 他自己不在意,可云翼却无法释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寻找更好的疗伤调养方法。 马车行进到山林小路时,只因山路崎岖,碎石挡路,不得不放缓速度。 突然,一道冷光略过,云翼抱住凌犀闪身至旁边,再看方才的地方直直的插着一只利箭。 有刺客! 马车外侍卫大呵一声,骏马嘶鸣,扬起前蹄一路狂奔。紧跟着,数十名黑衣人自闪石后丛林间相继跃起,直奔马车而来。 云翼将凌犀放下,待在车上,我马上回来。 外面刀光剑影,凌犀依言独自待在马车上,不知车外到底是何形势。 他相信以云翼的武功,对付这些刺客不成问题,怕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忽闻异动,凌犀立即撑起身体,侧身翻出,双脚堪堪落地,只听轰隆一声,马车顿时被炸成了废墟。 凌犀! 云翼挡开拦路的刺客,努力靠近凌犀。然而刺客并不只他们身前的这些,冷箭自四面八方袭来,云翼连连躲闪,眼见离凌犀越来越远。 凌犀劈手夺过一把宝剑,御敌时,仍不忘搜寻云翼身影。那些黑衣人均是冲着云翼去的,即便还有侍卫相互,也抵不住对方人数众多。 没想到第二波刺客来的如此快,看来幕后之人不仅想夺取宝藏图,还下决心不让他们活着到京城了。 他与云翼乘的马车已经被毁,余下的只有李太医他们的马车,在刺客的围攻下摇摇晃晃,估计也坚持不了多大功夫。 近处有刺客围攻,远处有埋伏的射.手,左右受敌,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凌犀挡开一众黑衣人,忽闻背后响动,回过来就见数只利箭齐发,寒光凛凛,竟全都是冲着他来的。 凌犀!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晃过一道影子,他突然被人圈进怀中,旋身掠出数丈远。 凌犀余光不经意扫见一抹红,立时抓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袖子有道狭长的口子,渗出鲜红,不多一会儿便显出几分暗色。 凌犀暗道不好,箭上有毒! 不妨事。云翼仍旧护在他身前,即便出剑的动作有所迟缓也没有松开他,支撑的住。 方才被刺客围住,凌犀都没有这般心急过。 这样拖下去不行,云翼的伤需要赶快医治。 渐渐的,云翼已经有些身形不稳,然而那些刺客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 凌犀见状,夺过云翼手中的剑,替他挡住刺客的剑招,架着人飞上另一辆马车。 杀出去! 凌犀大呵,拉紧缰绳,骏马甩开挡路的黑衣人,从人群中狂奔而出。剩余的侍卫们杀红了眼,夺回马匹紧随其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将追赶的人甩开。天色已晚,周遭只听到几声蝉鸣,凌犀一拉缰绳,马车停在某个不知名的村子口。 他怎么样? 李太医探出头,翼王殿下的毒可解,但需要尽快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臣好替殿下清理伤口,再采买些草药回来。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只有面前的破败村子尚能落脚,再往前走恐怕是要露宿山林。 凌犀当即吩咐底下人去村子里打探,几人找到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三间茅草屋,只有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孩住,虽然简陋了些,但屋子里到底算是干净整齐。 那对夫妇收下银子,特意腾出两间茅草屋给他们。时间紧迫,凌犀只留了李太医在房中替云翼清理伤口,自己守在旁边,其余人等都在屋外看守。 李太医用烧过的刀子重新划开死肉,即便云翼在昏迷房中仍旧皱了眉头,发出一声呓语。 凌犀抓住他的手,感觉到对方突然攥紧,顾不上别的,立马回握住。 擦血的布巾接连被丢下来,足足染红了两盆水。 李太医抬起胳膊,蹭去额头上的汗,臣已经将伤口的余毒清理干净,侵入殿□□内的毒不多,臣待会儿去周围找找草药,回来给殿下服下。 凌犀帮云翼缠好纱布,视线片刻不离其左右,有劳,去找草药时带两名侍卫同去,以防万一。 臣晓得。 李太医恭敬退下,只余下他们两人。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血.腥气,凌犀撕开云翼剩下来的半截袖子丢进盆中,却不经意发现其手臂上的红色疤痕。 他停下动作,仔细端详,疤痕同他手臂上的胎记处在同样的位置。 这疤痕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回想间,凌犀小心翼翼的帮他褪去染血的外袍,为了避开他的伤口,不得不半抱半托的为他脱.衣服。 一块翠玉自云翼的领口滑出,落在枕边。凌犀拿起来翻看,只见翠玉正面右下角刻着一个月字。 这块玉的成色由浅入深,几点墨绿镶嵌其中,上面刻有凤凰花的花纹,在他的印象里曾见到过一次如此样貌的翠玉。 凌犀在翠玉和疤痕之间逡巡,目光最终定在云翼略显苍白的脸上。 原来是他。 联想起扬州相逢,再到后面的种种,凌犀不由失笑,怕是这人早就认出他来了。 当年的男孩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合,凌犀俯身,悄悄描绘他的眉眼,细看之下确实有点孩童时期的影子。 公子。阿九放轻了步子进来,小声道,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这里没有旁的,只有米粥和玉米饼子。 先不用,把这里收拾一下,等李太医他们回来再通知我。 没了软巾,凌犀只好拿自己的袖子替云翼擦汗,还有,找身干净衣服来。 原来的衣服是穿不了了,等人醒来,总不能穿着带血的里衣走来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hadow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55.第五十五章 凌犀在床前收了一晚上, 彻夜未眠。临近天明前,他伏在床边,握着云翼的手, 感受其掌心的温稍觉安心, 这才慢慢阖眼。 他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还是那个十岁的孩童, 因为贪玩,和同伴们玩捉迷藏迷路了,只知道上山不知道下山。 天色越来越暗,好在身上带了火折子。他一个人在山上都密林中行走, 先前他也和别人上过山,可都有人带着,这回落到只剩下自己完全认不得方向。 就听咯吱一声, 凌犀停下脚步,缓缓低下头, 见是踩中了枯枝子,不禁长舒一口气。没等他放松一会儿, 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嚎叫。 凌犀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叫声,虽然心里没底,但孩童都好奇心还是支使他向声音的来源靠近。他剥开灌木丛, 抬眼便见昏暗月光下有无数的灰影子围在一处。再仔细看,他突然惊觉那些灰影子是什么东西。 狼群的中间被困着一个男孩,男孩衣衫褴褛, 似乎还挂着血迹。狼群越来越集中,眼看着就要将男孩当成打牙祭的点心。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凌犀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顾不上惧怕的, 只想着要怎么把男孩救下来。他听娘亲说过,大部分东西都是怕火的,于是他瞧一眼手中的火折子,牟足力气丢了出去。 快跑! 火折子遇上枯枝,瞬间扬其一道火光,狼群受惊露出缺口,凌犀正站在缺口的方向朝男孩挥动手臂。 两人根本没敢往后看,撒丫子就往前跑,他们兜兜转转跑到一座石窟跟前时,那个男孩忽然停住,抓住凌犀的肩膀把他往石窟里面带。 凌犀跟着他进到山窟中,就见这里还有未熄灭的火堆,岩壁边上铺着树叶草根,好像是有人待过。 什么人会住石窟里? 凌犀转身,借着光亮看清楚男孩的样子,和他以往在村子里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单说那双眼睛,就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住在这里? 男孩未理会,径直走到火堆旁,加了两根树枝子将火烧的更旺一些。 你受伤了。 凌犀刚要上前,就见男孩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他。 我是看你的伤,我要是想害你,还会救你? 男孩闻言点点头,终于肯由着凌犀靠近。 凌犀撕开他手臂上缠着的布条,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皱起眉,用力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料给男孩包扎上,我这没药,先包上止血。 处理完男孩的伤口,凌犀无意中发现其手臂上的圆形红色疤痕,他端详一会儿,掀开自己的袖子,巧了,我这也有,不过我这个是胎记。 男孩往他手臂上瞧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凌犀也不介意他不说话,接连问道,我叫凌犀,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你的家人呢?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回音。 正当两人沉默之际,突然响起一阵咕噜的声音,凌犀找来找去,最后找到男孩身上。即便男孩小脸儿脏兮兮的,但还是能显出赧然之色。 你饿了?凌犀从怀里探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有点凉了,不过还能吃。 男孩看看凌犀,再看看油纸包,终是伸手接过。纸包打开,是两个还有点温热的肉包子。男孩只犹豫了一下便狼吞虎咽的都吃了。 慢点慢点,我不和你抢。 凌犀见状不禁萌生一个念头,这小孩儿不会是因为想从狼口中夺食才惹上了狼群的吧? 吃完包子,男孩对他的敌意瞬间减少许多,不只允许他靠近了,还将铺给自己的草席分给他。 凌犀开心的笑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娘亲说过,这叫对,叫患难之交。 两人并排坐下,凌犀一眼瞧见他脖子上滑出来的翠玉,伸手去拿。男孩反射.性的想躲,可想起方才的肉包子便硬生生的僵住身体没有后退。 凌犀拿在手上看了两眼,瞧见翠玉上的花纹和月字,他虽然不懂玉,但我知道那肯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一个住山窟食不果腹的孩子身上会有一块贵重的翠玉,这孩子的身份似乎更扑朔迷离了。 这东西可宝贝,你要收好,别丢了。说着,他将翠玉重新塞进男孩衣襟内。 男孩呆呆的望着他,也不说话,看的凌犀更加迷茫。 此时,山窟外隐约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凌犀自小耳力过人,一听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 有人来找我了。凌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回头对男孩说道,你你和我走吗? 男孩迟疑片刻,还是摇了头。 凌犀见状也没强求,那你保重,我明天再来看你。 自此,凌犀始终记得半山腰的石窟里有个小男孩住在那,每天也不同其他孩子去淘气了,专门从集市上买包子给他送到山上,见他爱吃,就换着馅儿的给他买。这一送就是半个月,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即便男孩还是不肯开口,但凌犀总能通过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直到有一天,凌犀着凉发了高热,在屋里一养就是四五天。他病好之后头一件事就是赶紧冲去山上看人,结果围着石窟转了一圈都没瞧见男孩。 当他急急可可的往石窟外去找时,迎面碰上同样紧张惊慌的男孩。 男孩瞧见他,惊疑不定的眸子忽然安稳下来,闷声不语,瞅着他的眼神极其幽怨。 凌犀清了清嗓子,把怀里的两个纸包都递过去,给你的。 男孩打开纸包,顿时怔住了,除去包子外,还有一只面人儿。 捏面人儿的大叔说,这个是雪貂,我没见过雪貂,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过感觉挺可爱的。凌犀抿了下唇,他可是特意买的面人儿,为的就是补上他没来的这几天。自己没来,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吃饱。 男孩吃了包子,收起面人儿,还是定定的望着他。凌犀见状心虚的笑笑,我不是故意不来的,我是发烧了,躺好几天,其实也不用那么多天,但是娘亲不让我出门我也没办法,只好老实养着。 凌犀再看男孩的眼中转为担忧,不在意道,我现在都好了。对了,等过几天,我和娘亲提,把你接回我家里好不好? 男孩眨了眨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恋耽美 ——(39) 我家里人都可好了,我娘亲很温柔的,还有我姥姥,特别会做点心。还有还有邻居们也都很好,你去了一定会喜欢那里。 男孩静静的听着,眼中头一次多出一份希冀来,不等凌犀讲完,他忽然抓住凌犀的手臂,冲他重重的点了头。 凌犀惊喜道,你答应了?太好了,以后不止有包子吃,还有好多好吃的,我都分给你。 篝火烧的越来越旺,凌犀眼前的男孩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阿翼! 凌犀猛的起身,眼见床上的人还在睡,探了探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随即长舒一口气。 公子,药熬好了。 放下吧。凌犀头也未回,接过来新的巾帕替云翼擦脸。 阿九杵在后边探头探脑,公子,要不还是奴才来吧。 无妨,你去端些米粥来,殿下应该快醒了,等吃点东西就喝药。 干净衣服被放在床头,凌犀看向熟睡的人,还是怕惊扰了他,索性等他自己醒过来再更衣。 他正换药时,云翼的手指突然曲起来勾住了他的衣袖。 阿翼?凌犀欣喜道,你等着,我去倒水。 然而下一刻,他却被拽了回来,差点压到云翼的胳膊。 别忙了,我没什么事。云翼将人单手环住,弯唇道,我现在觉得很好。 不喝水,就喝点米粥,待会儿好喝药。 云翼这才松开他,见他要喂自己,抬手挡住,我们两个怎么如今还反过来了?我自己来就行。 凌犀也学他以前的样子躲开他,病人是要乖乖听话的,来,张嘴。 在他的坚持下,还是云翼不敌,老老实实的由着他喂。喂完了饭,还要喂药。重新热过一次的药被阿九端回来,不用入口,闻着就带苦味。 云翼指了指自己的唇,十年风水轮流转,这下改成你喂我吃药了。不过我可是用嘴喂过。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力气调侃他。 凌犀瞪他一眼,只不过这一眼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有点勾人心痒。 眼瞧着凌犀就要舀起一勺自己先喝,云翼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开玩笑的。他的凌犀最怕苦,他怎么忍心让他多尝一口苦味。 等喂完药,重新将伤口包扎好,凌犀才和他拉开距离,作势端详,阿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云翼面露不解,何事? 凌犀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你不好好回忆回忆?你要是不同我说清楚,我可是要生气了。 云翼思前想后,还是没猜出来凌犀指的哪一件,又不敢贸然开口,就怕不打自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hadow的营养液鼓励! 56.第五十六章 两人四目相对, 沉寂半晌,云翼紧抿着双唇,静默不语, 冷峻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委屈。 凌犀几不可闻的叹声气, 看来这人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 半山腰, 石窟里,狼群, 包子。凌犀特意提了几个关键词,挑眉道,不想说说? 云翼这才恍然,原来说的是小时候的事, 你都记起来了? 若不是这次受伤,恐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凌犀指了指他的脖子,你的翠玉, 还有胳膊上的疤,我都记得。 听到这里, 云翼心中暗喜,凌犀没有把他忘了, 后来我回村子找过你,但是已经没有你们的消息了。当时我听闻村子才闹过瘟疫,还以为 说起阴差阳错, 凌犀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找他的时候也是遍寻山头找不见人影。 我和娘亲都说好了,要接你回家,但是去山上找你时却找不到你, 只看到山窟前有滩血迹,以为 血迹旁有脚印,不止人的脚印, 还有野兽的印迹。凌犀到处找不到人,只在熄灭的火堆旁找到已经四分五裂的面人儿,心中徒生不好的念头,怀疑是不是有狼群寻到了他。 我确实又遇上几只野狼。云翼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幸好俞叔及时出现将我救走,我因为被狼咬伤,昏迷几天几夜,等醒过来时早已经被带离村子了。 凌犀反手回握住,浅笑道,万幸我们都还活着。 云翼满眼柔情,定定望着凌犀,舍不得移开视线,半晌后,突然道,将我脖子上的翠玉取下来。 凌犀依言解下,原想放回云翼手中,却见他摇了摇头。 这是送你的。 给我?凌犀低头看看玉佩,这应该是你从小就佩戴的东西。 是母妃唯一留下的东西。 凌犀一听,更要还给他了,既然是贤妃娘娘的遗物,你何故 月是母妃的名字,你把它戴上,如此我所有珍视的人就都在这里了。 云翼的理由让人无从拒绝,翠玉最终还是系到了凌犀脖子上。云翼眼瞧着自己最在意的人带上自己珍视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笑了。 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说着,凌犀转身取来干净衣物,不过这里买不到太好的料子,你先救急穿,等到镇子上再买便是。 云翼不在意道,什么样的衣服我没穿过? 凌犀不由回想起当初那个小泥孩儿,心中一紧,以后定不会如此了。 云翼受伤的手臂行动不便,只好由凌犀来代劳。可凌犀从来不曾替他人穿过衣服,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我自己来吧。云翼瞧见他围着自己忙前忙后,忍不住说道。 你不准动,我可以。凌犀坚持不撒手,忙活好一阵,终于将外袍的带子系上了。他理平云翼的衣襟,抬眼端详,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派出去的侍卫们已经将村子前后都探查过一遍,没有可疑的踪迹,他们尚且能留在这里,等云翼的伤势好些再行赶路。 在此期间,对于云翼的饮食起居,凌犀算是亲力亲为。好在他眼下的身体尚没有大碍,不然他们两个病人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了。 那对年轻夫妇膝下只有一个小女儿,名叫小花,看上去约莫三四岁的年纪。自打凌犀一行人住到她们家中,她便常常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满眼好奇的望着他们,从不怕生。偶尔,小女孩儿还会往他们屋里探头,凌犀每每见了都会将她叫过去,给她糖吃。 你把桂花糖都给了她,自己可就没的吃了,这糖恐怕村子里是买不到的。云翼才服下药,转过来催促凌犀按时用药,顺便提了一句糖的事。 凌犀摸了摸纸包里的桂花糖,确实所剩不多,不打紧,桂花糖没了,我可以先吃别的糖,实在买不到,我可以先不吃。 两人正说话时,小花捧着一个花环跑进来,见到凌犀便仰着头说道,大哥哥,送给你。 为了方便小花替他带花环,凌犀特意蹲下身,这花环是谁编的? 小花自豪的拍拍胸脯,我和阿娘一起编的。 凌犀捏捏她的脸,小花真厉害,大哥哥有桂花糖,给你吃好不好? 小花这次却没有伸手接,到底将双手背在身后,小花不要糖了,糖都给大哥哥吃,小花可以要别的奖励。 凌犀抬头看一眼云翼,想来是方才他们二人的谈笑让这孩子听见了。他怜爱的摸摸小花的头,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小花眨巴两下眼睛,阿爹夸小花的时候,都会把小花抱起来,大哥哥你也把小花抱起来吧。 好,大哥哥抱小花。 凌犀将小孩抱起来,没有举的太高,只在原地转了两圈。 小花高兴的不得了,小花飞起来啦! 等凌犀将她哄走,再转过身,只见床上的人正眼含幽怨的看着自己。 凌犀心思百转,突然笑了,阿翼莫不是也要让我抱? 堂堂亲王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云翼扭过头去不看他,憋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瞧这反应,凌犀心中就更有底了,他走回床前坐下,笑眼以待,我人就在这了,阿翼想如何都可以。 云翼勾住他的手指,低眉道,真的如何都可以? 当然。 凌犀大大方方任他看,原想这人是吃个小孩子的醋,见他抱了人家孩子,他也想要被抱。凌犀做好了被抱的准备,哪知下一刻天原地转,被掠去了呼吸。 好不容易云翼松开手,凌犀立马起身,耳根泛红,脑子里一团乱,却还不忘检查他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你怎么 云翼无辜道,你说的,如何都可以。 凌犀匆匆叫底下人收拾药碗,又吩咐别的事情,自始至终不再往他那瞧。 公子,您的脸好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仲担忧的问道。 凌犀闻言干咳两声,无妨,只是有点热。 小仲将信将疑,偷偷打量凌犀,暗觉自家公子哪里不同,目光扫到一抹印迹,公子,您这里怎么也红了?是不是话问到一半,小仲恍然,即刻闭嘴退下。 凌犀握住脖颈,回头时云翼已经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和方才生龙活虎的翼王殿下派若两人。 翼王殿下。 云翼一听就知道是把人惹生气了,虚着声音道,疼 伤口疼吗?凌犀赶紧上前查看,确定伤口并无异样,这才反应过来,无奈笑道,我守着你,睡会儿。 明知道这人是装虚弱,可他还是没有拆穿。 云翼往床里侧挪了挪,上来。见凌犀吃吃不动做,他又补上一句,我不做别的。 凌犀听后,面上再染绯红,翻身上榻,我是怕压着你伤口。 云翼单手将人揽住,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过后几日,他们继续在村子里藏身,等待云翼伤势恢复再启程。幸得云翼恢复力高于旁人,他们没有耽搁太久。 为尽可能躲开刺客袭击,凌犀等人改变回京路线,多绕了一个州镇,以至于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过去月余。 到京的头一件事便是进宫面圣复命,皇帝听闻消息龙心大悦,留凌犀在宫中宴请,一直到晚上,凌犀才算真正回到将军府。 凌峰和凌杰早早得了消息,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等人回来,见到马车停到府门前跟前立时迎了出来。 犀儿,让二叔好好看看,路上累坏了吧,都瘦了。听说路上出事了,有没有伤到哪?李太医呢? 凌犀站在原地任其打量,笑道,路上出了点状况,回来的晚了些,您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凌杰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是皇上总召见我爹,他老人家都要亲自去东诏寻你了。快给我讲讲东诏的事儿呗,我都没去过。 臭小子。凌峰朝自己儿子脑袋上呼了一掌,讲什么讲,以后有的是时间讲,找你自己媳妇儿去,快让犀儿好好歇歇。 凌杰委屈巴巴的捂住后脑勺,知道了知道了,爹,您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我,我好歹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有媳妇儿的人,成天没个正形儿。凌峰一瞪眼,凌杰立马缩着脖子,闭口不言。 凌犀眼含笑意,在旁边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同往常一样打打闹闹。 等只剩下他自己在房中时,凌犀一抬头便瞧见有团雪球朝着他滚过来,不多会儿功夫移到脚边,探出头来望他。 凌犀弯了弯唇,俯身将它抱起,有没有想我? 小雪球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似乎很享受主人的抚摸。 凌犀靠在床头,将雪球举起,和自己的视线齐平,原来他还活着,真好。 雪球歪过头,两颗圆圆的黑眼睛盯着凌犀,两只小爪来回扑腾。 凌犀将它放在双膝上,继续轻抚它的背,另一只手摸到颈间的玉佩。 阿翼送了他贴身佩戴的翠玉,他得好好想想,要送什么给阿翼才好。 恋耽美 ——(40) 57.第五十七章 天气渐渐转凉, 院子里铺满落叶残瓣,小厮们人手一把扫帚于庭院前后打扫。 炎热过后,雪球立马恢复成以往活蹦乱跳的样子, 围着凌犀转圈, 凌犀走到哪, 他便跟到哪。 小仲正扫着落叶,一团白球忽然出现在视野中, 随即抬起头,自家公子果然就站在房门口。 他登时把扫帚丢到一边,疾步赶过去,公子, 外面有风,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凌犀见他张皇失措的样子,笑着安抚道, 你家公子我站在的身体可是好的很,不用紧张。 小仲晒笑着挠挠头, 都怪他关心则乱,自从有李太医精心调理, 他家公子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有起色。只不过仍旧离不开药罢了,等到哪日公子彻底好了,就不必再与药汤为伴。 凌犀弯腰将雪球抱起, 不经意的问道,今早有何人来过吗? 从东诏回来之后,之前的公.务堆积如山, 两人各自忙碌,除去早朝能彼此瞧见一眼,大多都是通过底下人传话。今日他休沐, 却迟迟没有听见消息。 小仲这才想起正事,赶忙道,方才奴才见您未起身,便没去通报。今早翼王府的人来过,说是近几日圣上召见翼王殿下,许是有不少事务要忙,暂时来不了将军府。 凌犀低头抚摸着雪球,嗯,我知道了。 公子放心,等忙过这一阵子,殿下肯定过来找您。殿下若是知道公子您如此惦念他,必然高兴。小仲笑嘻嘻的说道。 凌犀一听,耳朵便不争气的染了红,谁说我惦念他。说来也奇怪,以前他当云翼是友时,从不避讳。如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倒是听不得这些了。 小仲抿唇忍住笑,是是是,我们公子一点都不想念翼王殿下,是翼王惦念公子,所以一定会登门的。 小仲。凌犀故意沉声道。 奴才在! 凌犀瞧他一眼,少和阿□□,都被带坏了。明明小仲以前乖的很,现在也会调侃他了。 是,奴才遵命。话虽是这样讲,但他知道自家公子不过是羞赧而已,按照阿九的话,情.爱中的人,都是如此,心里想还怕人说。 公子! 还未瞧见人,打老远就能听见阿九的叫喊声,这声音穿过庭院走廊,直通往西厢房。 凌犀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道,怎么毛毛躁躁的,出何事了? 阿九按住胸口,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宫里出了事。田采女死了。 凌犀回忆片刻,就是六皇子的母妃? 正是,不过田采女死的蹊跷,据说死状可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阿九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圣上下令刑部彻查此事,应该是想给个交代,就算不受宠,好歹也是后宫的人。 刑部?马上欧阳大人来查这桩案子了?小仲突然问道。 阿九看向他,眼神立马变得暧.昧,是不是担心你的欧阳大人了,小仲哥? 胡说什么。小仲扭过头,谁担心他了。 凌犀:这语气怎么似曾相识呢。 抛去调笑,凌犀收敛心思,认真思索这件事。田采女的死看似只与后宫相关,实际牵扯起来恐怕也能波及到几个亲王。 小仲,你近日多去看望一下欧阳大人,顺便打探田采女的案子。 他去拜访未免引人注意,小仲去是私交,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小仲忙收拾起赧然之态,行礼道,奴才这就去。 凌犀原以为宫中出事,云翼那里更不得空闲来将军府了,没想到仅仅过几日,他就见到了人。 云翼每次来都是直奔西厢房,凌峰和凌杰也十分自觉,只是出来迎接,客套几句便把余下的时间全部留给他们二人。 房门关上,凌犀倒上一杯清茶推至云翼跟前,阿翼今日如何得空? 云翼接过茶杯,父皇交代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我原想前日就过来,但被耽搁了一阵。 以正事为重,我这里不妨事。 两人已经将近半月时间没有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相处了,云翼瞧见人,目光便不想移开,即便喝茶都没怎么看杯子,依旧盯着人瞧。 可是我日思夜想,总想快些来看你。 凌犀闻言,手上一顿,抬眸时,视线交织一处,再难分开。他直觉自己脸上发烫,莫名的心跳不稳,执着杯子的手忽然收紧。 凌犀不曾想我吗?云翼眼含笑意,明知故问,偏偏要看到眼前人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模样才罢休。天知道在两人无时间碰面的日子里,心上人每夜如梦,令他思之如狂,却什么都做不了是何等滋味。 我凌犀咬咬牙,索性直率道,我自然想阿翼。他想与心上人朝夕相处,但是他也知道自家的翼王殿下有重要的事要做。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云翼闻后极为受用,难掩愉悦,突然覆上凌犀的手背,细细摩挲着,感受到掌间的柔软,根本舍不得松开。 凌犀被他惹得心中更是慌乱,忙找别的话头转移注意力,田采女的案子,阿翼可有想法? 倒是没什么太大想法。云翼似乎满不在意,好像天大的事都没他眼前之人来的重要。 我听闻,刑部已经请旨,要搜查后宫各殿。这消息还是小仲从欧阳侍郎那里打听出来的,目前仍是秘密,暂无外传,不知圣上是否会应允。 他会应允的。 凌犀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思一转,自然有了计较,想来他家翼王殿下已经有所安排了。 云翼没有言明,凌犀也没有追问,两人依旧对坐品茶,闲话家常,谁都没再提朝堂的事。渐渐的,云翼不知何时坐到了凌犀身侧,仍旧抓着手不放。 两人挨的极近,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凌犀感受到身旁的目光炙热,犹豫片刻,还是抬起头与其对上。 腰间忽然被圈住,对方靠的越来越近,凌犀怔怔的等着,下一刻,有团白色毛球挤进两人之间,由于空隙小,它一个劲的扑腾才挤进半个身.子。 云翼提起雪球,立时黑了脸,眼瞧着就要把雪球丢出去。 阿翼。 雪球被提在半空,可怜巴巴的叫唤着。云翼因凌犀这一声才没有松手,而是安安稳稳的将雪球放到地上。 小雪貂重获自由,立马跑到主人身边,蹭着凌犀的鞋子好像在寻求安慰。 凌犀无奈,拍拍它的小脑袋瓜,将其抱进怀里,再看云翼,似乎脸色更不好看了。凌犀叹了声气,放下雪球让它自己去玩,回过头来,抬手蒙住云翼的眼睛,倾身凑上去。 两人分开时,凌犀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躺进云翼怀里去了,面上一红,想要起身,却被这人紧紧搂住,动弹不得。 云翼抱着人轻哄,直到将人哄睡着了将人放回床榻上,才自行离开。 正如云翼所言,没过多久时间,宫里便传出大肆搜查的消息,几乎是同一天,田采女的案子就有了眉目。德妃宫殿中被搜出六只布娃娃,上面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每只布娃娃的心口正中都扎着银针。娃娃分别被藏在床底和柜子里,观上面的字,分别指向丽妃,田采女,轩王,翼王,六皇子,乃至当今圣上。 自古厌胜之术常有之,每次一出,必然牵连甚广。果不其然,圣上得知此事龙颜大怒,当即将德妃和沐王禁.足,命刑部继续彻查。这一查不得了,竟牵扯出多年前的旧事。 案子尚未结案,仍未对外公布。凌犀通过小仲仅能听到一些零散消息,还需靠自己拼凑。 终归得出一点,知道此事于翼王来说无碍,他便放心了。 公子,李太医说,您的药方里去除了两味药,加了一味补身的。小仲将药碗端到桌案前,随后守在一旁静候。 这事儿李太医对他提起过,减药证明他的身体形势大好,是好事。 凌犀服下药,含一块桂花糖,继续低头处理公文,有什么消息吗? 回公子,据说圣上已经在拟旨了,沐王一脉怕是在劫难逃。 凌犀放下最后一本公.文,终于得了空,查出什么旧事了? 小仲压低声音道,当年四皇子溺水,张婕妤暴毙,都是德妃的手笔。不仅如此,沐王私下的动作也被提了出来,放在一起就是图谋皇位,就算说其意图谋反都不为过。 自古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威胁权位,如此看来,沐王与德妃这次已经不是受罚能了事的了。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凌犀闻言起身,遣退其余人等,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二人。 云翼疾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往里间带,以后不必起身相迎。他将凌犀安置好,才在对面坐下。 阿翼这时候来,是有事要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云翼:有人回收白毛团吗? 58.第五十八章 云翼面上毫无意外之色, 实际上他来此地就是为凌犀答疑解惑的。他心知以凌犀的才智,根本隐瞒不住,他也无意隐瞒, 不过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尽数告知, 眼下便是最佳的时机。 进门前, 云翼特意吩咐小仲把雪球抱走,在他离开之前都不想见到那小家伙出现在凌犀房中。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云翼抢在凌犀之前去倒茶, 所以我尽快赶来了,你有想知道的尽管问。 与其说是问,不如说他只需要云翼点头或是摇头即刻。 欧阳然已经是你的人了? 从哪个方面看,德妃都没有理由蠢到在宫内行厌胜之术诅咒他人, 最有可能的解释只能是有人给她设了套,等她自己钻进去。最方便设局的人便是着手查案的人,先将布娃娃放到德妃宫中, 再一举搜查,人证物证俱在, 根本无从抵赖。 等罪名做实,再介入调查全局, 牵扯出真正的罪行,将其置于死地,所谓的厌胜之术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云翼点点头, 从将刑部彻底换血开始,他就已经在我这边了。 凌犀抿了一口清茶,若有所思道, 田采女确实是德妃害死的? 云翼再次点头,德妃买通太医院,给宫中其他嫔妃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此药不易被查,要连服用几年才会生效,即便中间被察觉,也很可能被误认为是身体抱恙。这就是田采女为什么多年身体欠佳的原因,也是当年张婕妤为何突然暴毙的诱因。因丽妃饮食有专人把关,她难以得逞,只能先对位份小的妃嫔下手。 早听闻后宫险恶,各家挣宠斗艳,凌犀今日听了才知自己所听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若田采女饮食中有问题,六皇子殿下岂不是? 云翼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六弟已经无碍,他体内确实有余毒残留,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常常体弱多病。他服用毒药的年头少,加之饭量少,未到田采女那般地步。 凌犀想起那对姐弟,终究还是不放心,云音公主被寄养在德妃名下,此次保不齐会受到牵连。而六皇子年幼,没了母妃,必定会被惦记上。 云翼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来到身边揽住他的肩,无需担忧,云音不会被牵连的,至于六弟,我也会安排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他始终觉得云翼对待这双弟弟妹妹是有手足之情的。 思及此处,凌犀莞尔道,阿翼为何总是能明了我心中所想? 云翼被其笑意感染,眼神也跟着温柔起来,那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凌犀轻轻推他一把,没有推开,反而让这人揽的更紧,曾经不苟言笑的翼王殿下,如今愈发的油嘴滑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在他心目中,只要是云翼说的话,他都会无条件相信,事实证明,云翼的保证从未落空过。不出三日,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德妃被下令处死,沐王被贬为庶民,德妃外戚全部受到波及。曾经权倾朝野的势力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朝堂之上的局势不得不打乱重组。 绊脚石总要一块一块铲除,先除了容易的,才能轮到最困难的。原本的三足鼎立,瞬间演变成轩王和翼王分庭抗礼。有人重新站队,有人坐山观虎斗,朝局难以明辨。 时间一晃,恰逢中秋佳节,又到凌犀操持宫中盛宴的时候。中宫虽空置,但丽妃一人独大,中秋赏礼以及其他国奉上的贡品全都需要由其过目。凌犀不宜进后宫,便转交内侍将礼单呈上。 平民百姓家中过中秋少不了家人团聚,吃月饼赏月。将军府中的习俗也不例外,从中秋前习,后厨就已经开始准备面皮和馅儿做月饼。阿九和小仲跟着一通忙活,等月饼出锅后第一时间端到凌犀面前。 恋耽美 ——(41) 公子快看,这是奴才和小仲哥做的月饼,用松仁儿、核桃仁儿磨制成细粉,还分别加了梅子等果干,是不是很像样子?阿九眨巴着眼睛,眼巴巴的等夸奖。 凌犀细观面前的月饼,确实像模像样,是不错,后厨可还有? 多着呢,公子若是喜欢,奴才再去取。阿九开心的说道。 凌犀瞧着月饼,心思微动,随即说道,去包几块给翼王府送去。 阿九和小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奴才这就去。 还有,小仲,你带一些给欧阳大人吧。 小仲闻声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奴才遵命! 都安排妥当,凌犀不禁想起远在扬州的姥姥和大哥,记得上一回接到家书还是一个月前的事。他当即展开信纸,思索片刻便提起了笔。 就在他写到一半时,小仲去而复返,手上捧着封书信,兴高采烈的呈过来,公子,是扬州来的信。 凌犀一听,立马拆开,信上所言皆是报平安。虽与以往无异,到赶在中秋节当日送到总是觉得不一样。凌犀写完后半部分家书,派人加急送回扬州。 阿九早早按照他的吩咐将月饼送去翼王府,回来时不仅跟来几个提箱子的侍卫,还带回来一辆马车。箱子里都是御赐的中秋礼,云翼将其中的药材和部分有趣的玉器摆件统统送来了将军府,另外派林寒前来接人去王府赏月。 凌犀匆匆与凌峰打声招呼,便随马车去了翼王府上。这是他第二次来王府,底下人却对他十分熟悉似的,见他来了,自觉行礼,一路上竟让他有种回自己府上的错觉。 俞叔亲自相迎,这是殿下书房,请凌大人稍坐,殿下待会儿就来了。 有劳。凌犀点下头,端起茶杯细品,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房各处,停在一幅画上。 他仔细端详画卷,画上的人身着白衫,被子盖到腰间,双眸微阖靠在床头,旁边挂有蓝色琉璃灯。 这不就是他吗?云翼书房里怎会挂有他的画像? 凌犀踱步到画卷前,再看桌案上,与毫笔并列放着的还有一只雪貂面人儿,正是头次和云翼游览京城时买的。 他正发呆间,云翼已经进了书房,见人现在画卷跟前,步子稍顿,随即走到其身后。 直到一双手按在肩上,凌犀才回神,阿翼,这画是? 云翼轻咳一声,我画的。 凌犀回想在扬州的日子,忽然明了,怪不得云翼那日遮遮掩掩,好像在藏什么东西,原来是藏的画像。 他转过身,笑望对方,调侃道,翼王殿下的画技了得。 见云翼难得露出无措的神情,凌犀笑道,以后阿翼若是想画,随时都可以和我说,不用再偷画。 云翼闻言,面上微晒,牵起凌犀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凌犀由他牵着,两人来到王府后院的凉亭里,石桌上早已布置好酒菜,月饼端端正正的摆放在琉璃碟中,与天上的明月一样圆。 两人相对而坐,凌犀接过云翼递来的酒杯,只尝一口,就被熟悉的香甜味道吸引住。 阿翼这里还有桃花酿。 云翼再替他添满,我总要多准备些出来,毕竟往后多了一个人喝。 话音刚落,凌犀抬手接到几片飘落的花瓣,转头往亭外瞧,忽然间天降花雨,粉红花瓣满天飞舞,随风散落,弥漫整个庭院。 这是 云翼饮下一杯酒,弯唇道,说好的,要补上。 凌犀猛然想起云翼对花瓣雨的执着,无奈摇头,可是如今天气怎会有这么多落花。他不经意抬头,瞄见房檐上的脚,再往外探身,只见一众侍卫站在屋瓦上,手拿麻袋,往下倒花瓣,另一边还有人拿着芭蕉扇用力扇风。 凌犀: 凌犀觉得如何? 面对云翼期待的眼神,凌犀露出一抹浅笑,很美。 虽然是幼稚了点,不过这花瓣雨却是极美。 得到想要的夸赞,云翼心中愉悦,月饼尝起来也愈发的甜了。 撒下最后一波花瓣,所有侍卫不约而同一起消失不见。云翼起身来到凌犀跟前,牵着他的手将人带起来。 直觉这人的呼吸越来越近,凌犀抬起手臂挡在身前,我们还在屋外。 云翼将他手臂拉下来,把人再拉近些,我让其他人都退下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凌犀侧耳细听,确实没有察觉到旁人存在,于是半推半就。眼看云翼就要得逞了,却在这时,有脚步声靠近,凌犀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推开。 云翼对着来人冷下脸,何事? 两个字如同咬掉了冰渣,侍卫头也不敢太抬,跪地禀道,回殿下,云音公主求见。 二人面面相觑,这个时间,她怎的出宫了? 云翼点下头,请公主去前厅。 是!侍卫如获大赦,退下时几乎用上了轻功,好似多待一会儿都能惹祸上身。 等两人到了前厅,云音已经在客座上等候多时了。瞧见二人,云音半点惊讶都没有,起身迎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真永不消逝小可爱的地雷鼓励! 谢谢萧木凌玄、shadow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么么哒~ 59.第五十九章 云音从袖口掏出两只荷包, 锦缎绣制,金线勾勒出一双并蒂莲。 中秋佳节,我不知应该送三皇兄什么, 便亲手绣了荷包给三皇兄。云音瞧一眼凌犀, 赶制出两个, 原想让三皇兄转交给凌大人,没想到今个儿就见着了, 正好送给凌大人。 凌犀接过荷包,观其绣图精致,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多谢公主殿下。 云音掩唇浅笑, 凌大人不必客气,这以后说不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哪里用得着道谢。 凌犀错开视线, 这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与云翼手上的竟是一对,合在一起刚好是花开并蒂。 所以到底是有多少人知道他和云翼的事了? 有劳皇妹。除去凌犀所赠外, 云翼头一次如此轻易收下他人送的礼物。 云音观其面色较好,也跟着高兴, 三皇兄不必客气,云音还要谢谢三皇兄相助,让我免于牵连, 也让丽妃的意图落空。时候不早,我就不打扰你们赏月了。 待云音离开后,凌犀想起方才她说的话, 不由道,丽妃怎么了? 云翼将荷包挂在腰间,转过来又替凌犀挂上, 丽妃向父皇提出过继六皇弟,但父皇没答应。 宫中再无其他可与丽妃匹敌的嫔妃,沐王被贬为庶民,五皇子终身守陵,均是没了夺嫡机会,如今只余下轩王,翼王和六皇子。丽妃作为轩王生母,若再将六皇子捏在手里,必然是加大了胜算,只需对付翼王一人即可。 至于圣上为何拒绝丽妃的请求,不用说,肯定是他家翼王殿下使了什么招数。 回到将军府后,凌犀时不时的盯着荷包发呆,连雪球在旁边打滚求关注都没注意到。 公子,该喝药了。 凌犀回神,端起药碗服下,草药的味道已经淡了许多。 欧阳大人可喜欢月饼? 小仲啊一声,忙回道,喜欢,欧阳大人说好吃。 凌犀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可是出什么事了?到底是跟在身边三年多,他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小仲慌张摇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公子,奴才有点不舒服,想先行退下了。 凌犀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摆摆手,让阿九过来,你去歇着吧。 他身边的这两个小跟班从来都瞒不住事情,但凡有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令小仲如此惴惴不安。 公子,您唤我? 凌犀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小仲他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他总在出神。 您也这么觉得?阿九看看外面,压低声音说,奴才也觉得小仲哥今天不对劲,自打送月饼回来就患得患失的,问他他也不说,您看是不是和欧阳大人有关?俩人吵架了? 论打探这些小道消息的本事,谁都比不过阿九。凌犀冲他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你继续暗中盯着小仲,看看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有机会旁敲侧击一下探探口风。 阿九连忙点头,公子觉得小仲哥他 我是觉得他可能遇上棘手的事了,怕他做什么傻事。 公子放心,交给奴才了。阿九拍着胸脯保证道。 次日早朝,众臣聚在龙云殿上,未见着皇帝的面,左等右等,等来太监总管传话,说是圣上龙体欠佳,早朝取消,议事由丞相暂代主持。 众臣转于候朝阁内,简单议事后,曹丞相留下几个人,其中包括凌犀。以往,凌犀不曾与这位当朝丞相共事,大多只是点头之交。而今丞相突然让他留下,还将他留在了最后,凌犀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其余人等都离开了内阁,曹丞相终于转向凌犀,起初是和他寒暄几句,但很快便转了话锋,递过来一本奏折。 凌犀打开奏本,这是一本弹劾上书,所弹劾的人正是他自己,至于名头就更加荒谬可笑了,居然有人弹劾他行为不检点。 曹丞相沉吟道,本相自是不相信凌大人会如此的,可这奏本呈上来,本相又不能当没看到。为今之计,有个方法,凌大人把那小厮交出来,问话证实后,再给凌大人您送回去。 凌犀合上奏本,抬头笑道,丞相说笑了,既然是子虚乌有的事,为何还让下官将人交出来? 如果凌大人执意如此曹丞相收起圆滑事故的嘴脸,冷声道,本相只好禀明圣上,到时候会如何我们谁都无从预料。 凌犀拱手行礼道,那么丞相大人按规矩办事即可,下官等着圣上的旨意,若无其他事,下官告退了。 也不管曹丞相的脸色多难看,凌犀撂下话后转身就走。 才踏进将军府大门,就被阿九拦住,着急忙慌的引着他去后院。 到底出何事了? 阿九气喘吁吁的说,是,是小仲哥他,他要寻死! 凌犀一听,立即加快脚步,等到了小仲房里,只见人横躺在床上,旁边守着一个下人。凌犀挥挥手,那下人便躬身退下了。 小仲?凌犀坐到床边,观其面色已经变得灰白,再看其脖子上一片青紫,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察觉到微弱的气息,当即松了口气。 小仲哥,公子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们。 在两人接连的轻唤当中,小仲终于睁开眼,看到凌犀时,忍不住落泪道,公子,奴才对不住您,奴才有罪。 凌犀抬手替他拭去眼泪,胡说什么,到底发生何事了? 小仲挣扎着起身,拉住凌犀的衣袖,急急道,奴才有罪,是奴才连累了公子。公子还记得三年前将奴才从幽冥谷中救出来吗?其实奴才是幽冥谷买来的奴.隶,是他们与官.道勾结的工具。奴才的任务就是侍奉和幽冥谷有结交的各种人物,即便不知道他们是谁,只要幽冥谷把奴才送过去,奴才就一定要将其侍奉好。如果他们把这些事挖出来,必定会对公子您不利。 凌犀静静听着,怪不得弹劾他的名头是他私养玩乐之人,行为不检,败坏朝纲。 你去送月饼途中遇到过熟人? 小仲艰难的点了头,是奴才曾经侍奉过的其中一人,那人见到奴才就揪住奴才不放,他让奴才做伪.证,说,说公子您当初与幽冥谷纠缠不清,说奴才是您从幽冥谷手中买的,用来享乐。 这人既然知道小仲是他的人,定然是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又与幽冥谷关联,恐怕与那个斗篷男子有所瓜葛。 凌犀前思后想,按住小仲的肩,认真问道,小仲,为今之计,你不能再待在我身边了。 对方有备而来,又握有真凭实据,若是强留,他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将人护住。即便能证实他与小仲清清白白,可小仲的过往就会被昭告天下。 公子小仲颤着声音道,已然泪如雨下。 凌犀替他擦眼泪,这不是你的错,但我们要做一个权宜的选择。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欧阳然? 小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蒙了,愣怔片刻才缓缓点头。 那好,我会派人去探他的口风,如果他得知所有过往之后仍有此意,我便将你托付于他。在一段时间内,你需要换个身份在其身边生活。凌犀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你无需隐姓埋名太久。 恋耽美 ——(42) 小仲抽泣两声,公,公子,欧阳大人会接受我吗? 我相信他会的。凌犀起身道,如果不能,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你也好趁早断了对他的念想。 凌犀的人连夜与欧阳然递了消息,得到的回复果然不出凌犀所料。欧阳然是云翼的人,对小仲有情,又是个刚正不阿的主,如果他自身不愿意,断然没有人能逼迫他的,是他托付小仲的最佳人选。 曹丞相的人于隔日才到将军府上要人,从全府上下询问一圈都不知有小仲这个人,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无功而返。 本来此事已经传出一些苗头,可不仅抓不到人,所有人还众口咬定没有此人,使得此次上书成了笑话。曹丞相为此被皇帝一顿奚落。为了安抚凌峰和凌犀,皇帝又命人送来不少赏赐,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小仲被送走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之所以如此没有痕迹,凌犀当然晓得这里面也有翼王的功劳。 凌犀刚念起云翼的名字,本尊就到了将军府上。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未提及小仲之事。 阿翼觉得曹丞相此人如何? 云翼稍作思索,随即道,此人老奸巨猾,与后宫无牵连,常年保持中立。虽不确定是不是敌,但确非友方。 凌犀深以为然,我倒是觉得,这位当朝丞相如今似乎已经开始倾向于一方了。 如今只余下两方势力,他自然是要选择一方的。 凌犀支着下颌,若有所思,殿下蹭怀疑当年宁尚书之祸是后宫与前朝合计的结果。想来殿下已经将目标放在了丽妃身上,那么前朝呢? 60.第六十章 只要凌犀的一个眼神, 云翼就能读懂他所想,更何况他已经将话引到了这里。 云翼仔细思索一番才道,曹相这个老狐狸多年来从不曾表露支持哪一方, 也与后宫从无瓜葛, 这也是父皇为何重用他的原因。我也曾派人暗中探查, 但一无所获。他不是没有怀疑此人,可线索少之又少, 加之两方之间不见半点联系,令人难以着手。 既然他开始表明态度,就会有下一步动作,动作越多, 越有可能露出破绽。凌犀单手支颌,若有所思。 曹相到底是因为只剩下轩王和翼王才开始加入纷争,还是早有图谋, 只是一直按兵不动,尚未可知。 我会多加留意。说着, 云翼突然覆上凌犀的眼睛,这些事让我来费神就好, 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调理好身体。 长睫在他掌心缓缓划过,云翼躬起手背,不止掌心痒, 连心都被带痒了。 凌犀从善如流的应道,好,我知道了。随即拉下他的手, 笑颜以对,都听殿下的。 他当然也想早日调养好身体,再也不用碰那些药汤。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想要息心安养时,西域突然派遣使臣到访,这与外族接洽的差事必然要落在他身上。 此次到访,西域派遣使臣史莱和郡主康薇,单是带来的贡品就装了十辆马车。西域使者前来是想修两国之好,多些贸易往来,在觐见皇帝之后,薇薇公主提出想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好广览中原风光。对此皇帝欣然同意,相对于双方和平往来,别说是让一个郡主小住几日,就算是让她在京城留个一年半载,皇帝也是不会反对的。 薇薇郡主虽然住在外臣馆,到到底是西域王室的人,总不能怠慢,且其人生地不熟,就算要游览京城,也需要有人陪同。 这薇薇郡主生得貌美,又身份尊贵,不少王孙公子自告奋勇想要陪伴美人身侧。可这圣旨下来,此份美差直接落在了凌犀头上。为此凌杰还拿他打趣,叫他小心,别回来人家郡主瞧上他,再把他拐回去当郡马。 起初,凌犀陪同薇薇郡主在长街上闲逛,只觉得人家郡主头一次来京城,对哪里都好奇也是人之常情。可接下来的几日,这位郡主就好像从不知道累似的,每日都来找他去逛街,一逛就是一整天,以至于翼王府的人每次来都扑了空。 凌犀有种预感,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家翼王殿下就该亲自杀过来了,到时候有外族人在,着实不好收场。 凌大人,你们中土为什么有这么多小物件?薇薇郡主一手拿着糖人,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一盒胭脂水粉,捧在掌心爱不释手。 凌犀几不可闻的叹声气,他家那位祖宗暂时是顾不上了,还是先把眼前这位小祖宗打发走才是正题。 就像西域会有一些中原不曾有的东西一样,比如西域的香料和绸缎堪称一绝。 薇薇郡主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有道理,不过还是中原的东西多,凌大人,我们去下一条街转转。 凌犀不得不佩服这位郡主的精力,他们已经逛了三条街,就连后面跟着的侍卫都显出疲惫,可她还是乐此不疲,不仅不累,反而更精神了。 他当然不能让西域郡主落单,不得不带着人在后面跟着。也就是他身体大好了,要是放在扬州那会儿,怕不是逛一条街就能要他半条命。 薇薇郡主在一家点心铺门口停住,闻了闻味道,更是走不动了,凌大人,这里是卖什么的? 凌犀驻足打量,恭敬道,这里是买点心的铺子,杏仁饼,桃仁酥,都是些苏甜软糯的,郡主若是喜欢,不妨买一些回去。 薇薇郡主冲到伙计跟前,眨巴着眼睛看了一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好嘞! 待伙计将五个油纸包交给薇薇郡主,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过来。凌犀暗自叹息,自觉上前付账。 凌大人,你真好。薇薇郡主心满意足的笑着,若是将来娶了哪家小姐,定然是她的福气。 凌犀拱手行礼,郡主谬赞。 薇薇郡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待人谦和,就是 她自认为的小声,全被凌犀听了去。 就是什么?凌犀忍不住笑问。 薇薇郡主被当场听去了心里话,也没有多做羞赧,大大方方道,就是太谦和了,感觉很有距离。凌大人似乎对任何人都很和善,但也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感。看似亲近,其实遥远。 凌犀闻言一愣,不免重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看似年纪轻轻,好动贪玩,却是个很有想法的姑娘。 薇薇郡主惋惜的叹声气,若是凌大人再多符合一条,我就带你回去当我的郡马了。 凌犀暗自松口气,还好,他不是这位郡主的心中所选,郡主可有意中人了? 有倒是有。薇薇郡主抿了抿唇,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喜欢我。 原来是芳心暗许。 得知对方与自己无意后,凌犀倒是更加放松的与其相处了,不知郡主心怡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薇薇郡主仰起头,状似在回想,虽然那人并不在眼前,可她单是想着就已经满眼崇拜。 他呀,是个大英雄,丰神俊美,气宇不凡,文能定国□□,武能驰骋沙场。他杀伐果断,年纪不大便创下累累战绩。他虽不苟言笑,但我觉得像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情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着,她转过来问凌犀,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让人难忘? 确实。 听康薇的这番描述,恐怕任谁见了都是难以忘却的。只是这样的人物并不多,而且他越听越觉得熟悉。 依郡主的意思,和他不熟? 薇薇郡主忽然收了笑容,我只曾经匆匆的见过他一眼,想来他是记不得我的。大部分的事我也是听别人提起,不过我们那里的人都知道他,说他是一等一的中原战神。 这个人在中原?凌犀心思一动,难不成薇薇郡主千里迢迢来京城其实是为了寻这位心上人? 对啊!薇薇郡主提到那人,眼睛里就开始泛亮光,可是我进京这么多天了,连他一面都没见着。每次去找,得到的消息都是他在忙。我也知道啊,他是何等身份,肯定很忙的,但我只想看他一眼,告诉他我心中所想。 薇薇郡主的心上人不止在京城,还身份尊贵。又符合战神之说,难不成 凌大人,你怎么了? 凌犀回过神,以笑掩过,无事。 他们来到一家酒楼门口,薇薇郡主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进门了。点了一桌子菜肴,她倒是满不客气,一桌子饭菜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反观凌犀,只动过几口菜便再也没拿起竹筷。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引得客人纷纷瞩目。 让你陪小爷喝酒,是给你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满口污言秽语,他的手下在其指使下毫不留情的将一位年轻姑娘按在桌子上,碰掉了一桌的碗碟。 男子绕到姑娘面前,俯身恶劣道,不过一个唱曲儿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假清高。来人,给我灌酒。 诺大的酒楼里,看热闹的人多,敢出头的没有一个,眼看着整坛子酒往姑娘脸上洒,没有人吭声。 岂有此理!薇薇郡主一拍桌子,直接从二楼跃下去。 凌犀迟了一步,立即吩咐道,快跟上! 呦,哪里来的美貌小娘子啊?男子淫.笑着,上下打量康薇,小爷不要她了,你和小爷回去,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呸!无耻之徒。康薇一气之下直接冲上去和男子交起手,不料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身手却是有几下子,与康薇过招竟不落下风,反而游刃有余。 直到侍卫们冲上来,两方打的不分你我,引得周遭尖叫连连,鸡飞狗跳。 男子擒住康薇的脚.踝,小娘子还不从了小爷?我可是这京城的小侯爷。 下一刻,几只竹筷传过人群,直奔男子面门,迫使他不得不松开康薇,退后数步。 凌犀将康薇拉到身后,放肆! 男子不但不收手,流里流气的劲儿更足了,呦呵,还有小白脸。你这小模样倒是挺不错,可惜是个男的,小爷不好这口。我爹可是圣上亲封的北忠侯,识相的就给爷滚开。 凌犀倒是听过北忠这个名头,当初北忠侯救过圣上一命,才被封为侯爵。由此看来,眼前这家伙便是忠小侯爷了。 正当男子叫嚣之时,忽然有一群侍卫涌入酒楼,将闲杂人等尽数赶出,而男子的那些手下全部被制服在地。 公子,您没事吧? 凌犀转天一瞧,林寒? 林寒在这,岂不是那人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凌犀:你完了 云翼: 61.第六十一章 果不其然, 在闲杂人等都被清出酒楼后,云翼只身进门,旁的谁也未瞧, 直接朝着凌犀走过来。 就在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 薇薇郡主突然冲上前, 抓住云翼的衣袖,大喜道, 翼王殿下!真的是你,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凌犀的目光落到薇薇郡主的手上,如果说方才是猜测,现下已经是证实了, 西域郡主的心上人就是云翼。 郡主。云翼抬臂闪开她的碰触,察觉到凌犀的视线时,他默默横跨一步拉开和康薇的距离。 薇薇郡主终于见到心属之人, 欣喜不已,便没有注意到太多, 目光紧随云翼,满心满眼皆为崇拜爱慕。 翼, 翼王殿下?郡主?被按在地上忠小侯爷听见这称呼,不仅身体发抖,心肝更是跟着打颤, 翼王殿下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绝不是有意冒犯郡主的。 云翼看也未看,直言道, 来人,押解刑部。 翼王殿下!忠小侯爷鼓足最后的勇气,挣扎着挥开侍卫的桎梏, 大吼一声,我父亲当年可是于圣上有恩,您不能动我! 不能动?云翼这才赏脸给他一个正眼,王子犯法,尚且与庶同罪,尔等是何人?有恩又如何? 只一个眼色,林寒当即会意,上前一脚将人踢倒在地,踩着他的脑袋,对旁边吩咐道,拿绳子绑结实点,拖刑部去。还有把他嘴堵上。 是!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人捆成了待宰的猪羊,不知道是谁随手拿了块抹布塞进他嘴里。忠小侯爷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所有人,想喊话又出不了音,生生的吓尿了。 待把忠小侯爷和他的手下都押走后,酒楼掌柜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叫伙计们把桌子凳子恢复如初。几人回到二楼雅间,客人重新被放进来,方才被调戏的姑娘也回到台上继续唱曲,不多会儿功夫楼里重见热闹景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薇薇郡主面对面看着云翼,越看越爱看,奈何她每次凑到云翼跟前,他都会不动声色的躲开,她只好保持着一人距离。即便这样,她仍旧赶到很知足,心心念念的英雄就在眼前,让她如何能不欣然。 恋耽美 ——(43) 翼王殿下明日可有安排?薇薇郡主柔声问道。 云翼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只道,有安排。 这样啊。薇薇郡主绕着手指,那后天呢? 云翼瞧向凌犀,只见对方始终盯着茶碗看,一眼都未看自己,心中不免烦躁,都有安排。 薇薇郡主轻叹一声,翼王殿下事务繁多,要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了。 多谢郡主。 三人同桌而坐,只有康薇积极想着话题来打破沉寂,其余两人皆是兴致不高。 翼王殿下可记得西域风光?等殿下再去西域境内,我一定带殿下好好转转。薇薇郡主开心的说道。 凌犀放下茶杯,突然起身,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休息,先送郡主回去吧。 云翼紧跟着站起身,小心的虚扶在侧,身体不舒服吗? 无碍。凌犀笑笑,只是路走的有些多。 可是薇薇郡主小声道,天色尚早,我还想继续转转。要不这样,凌大人累了就先回府,翼王殿下在这,我不怕的。 凌犀瞧她一眼,这言下之意就是让云翼陪她继续逛街。 如此也好。 云翼一把将人拉住,我送你回府。 不用了,郡主初来京城,身边离不开人,殿下还是陪郡主吧。凌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想这么说,可一开口就变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酸。 云翼却不放手,对外道,林寒。 属下在! 云翼手上未顿加力道,就是怕把人抓疼了,可他也不松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你留下保护郡主,天黑之前要将郡主安全送回外臣馆。 属下遵命! 薇薇郡主在两人之间打量,一脸茫然。不等她反应,云翼直接拉着凌犀出了雅间。 放在往常,就算在路上两人也是有问有答,即便云翼在旁人那里不爱闲谈,但在凌犀面前从来都是有话说。可这回,两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直到进将军府,凌犀没有邀请,云翼也是二话没说自觉跟进去了。 到了房内,云翼关好房门,疾步走至里间,上来就道,我的错。 凌犀豁然抬头,一脸茫然,这人在说什么他有什么错? 我不该让她近身。云翼虽然面上不带,但眼神十分诚恳,给人一种诚心检讨的错觉。 凌犀反应过来,方才的醋意一扫而空,不由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是薇薇郡主对云翼有心,云翼不曾知晓,也未回应,何错之有。 可是你在生气。云翼来到他身侧,如同犯错被抓包的孩子,显得异常乖顺。 让这人看起来乖顺,实属难得,凌犀不免多瞧就一会儿。 我不生气了。凌犀低眉间,眼波流转,忽生调侃之心,殿下文武双全,才貌兼备,令人心向往之当属人之常情。男未婚女未嫁,郡主对殿下一见倾心,也能理解。其实若殿下有意,我也不是不唔 待云翼松手,凌犀捂着下唇,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咬我? 云翼抿了抿唇,他实在不想听见方才那些话,即便知道是眼前人面红呼吸调侃。 不准乱说。言罢,他又靠近,疼吗? 凌犀瞪他一眼,现在知道心疼,刚才咬人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方才只感到唇上被咬住,但对方并为用力,就像小猫舐咬,闹着玩的。 见云翼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便心软,舍不得再逗下去了,不疼。 公子,公子,不好了! 阿九急赤白脸的跑进门,看到两人挨的极尽,赶忙捂住眼睛,非礼勿视,参见殿下,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凌犀哪有闲心思和他逗闷子,直接问道,出何事了? 回公子,奴才听闻外头有人说,宫里派人带着圣旨去翼王府了,据说是要下旨赐婚,要将西域郡主赐给翼王殿下。 凌犀一把拉住云翼,你去哪? 云翼拍拍他的手背,进宫。 如果他这时候回府,不接圣旨便是抗旨不遵,唯有进宫,才能挣得一线希望。 天色已晚,云翼利用暗线确认赐婚的消息后,谁也没带,连夜进宫,在金华殿在候了个把时辰才被召见入内。 皇帝披着外衣,坐在案前,手边是成摞的奏折,只见他揉了揉眉心,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才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何事如此着急? 云翼拱手行礼道,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无意于现在娶妻,也不想耽误薇薇郡主。 皇帝沉吟一番,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朕就说崔顺办个差事怎么迟迟不回来复命,原来是你躲着他。此事无需在议,不过是和亲而已,对西域,对云国都有帮助。现在皇室之中只有你和轩儿适龄,轩儿早有正妃,便只有你了。 请恕儿臣难以领命。云翼与皇帝的目光对上,丝毫不见退让。 皇帝只当他是小孩子闹意见,语重心长道,朕看那薇薇郡主生的貌美,又是西域王的掌上明珠,倒是配的上。翼儿到底有何不满,不妨说于父皇听。 郡主自是才貌双全,是儿臣的问题,儿臣现在并不想考虑娶妻之事。 殿内忽而陷入寂静,皇帝慢慢收敛了笑容,不再玩父慈子孝的那一套,是不是为了凌犀那孩子? 他早就知道了。 云翼面色不改,恭敬回道,臣心属凌犀,望父皇成全。 即便他已经将自己与凌犀明面上的联系降到最低,也仍然掩盖不了他们之间过从甚密。不过他倒也没有过分担心别人妄加猜测他们的关系,毕竟他从未认为他与凌犀有何见不得光。 皇室对于纳男妃并不排斥,并且屡见不鲜,故而皇帝也没有太惊讶。 凌犀那孩子确实是人中龙凤,朕也喜欢。皇帝叹息一声,翼儿若是真喜欢,父皇也可将其赐予你,但是让那孩子做个侧君着实是委屈了,翼儿你能舍得他如此? 云翼听后直言道,儿臣此生只有他一人,何来侧君之说。 翼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帝眯起眼,神色凝重,只有他一人,男子无法绵延子嗣,你也不在乎了? 没有了子嗣,也就等同于放弃皇位之争。云擎从来不认为他这个儿子会心如止水到置身事外,可云翼眼下的作为又让他疑惑了。一个人当真能为了情字放弃权势,并且还是同为男子。皇室何时出来一个情种? 云翼再次拜道,儿臣心意已决,请父皇成全。 正当父子二人静默不语时,外头突然传来内侍的禀报声。 启禀皇上,凌侍郎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翼:我错了。 凌犀:???错哪了? 云翼:不管,先认错再说。 62.第六十二章 云翼离开将军府时让凌犀留在府中等他, 凌犀心知云翼这是想要让他置身事外。可他在府中从天明等到天黑,却迟迟得不到翼王府的消息,心中便有了计较。定是皇帝牵扯出他来, 才会绊住将人这么久。 于是凌犀当即决定进宫面圣, 既然是两个人的事, 他怎么能让云翼自己全部抗下,即便自家翼王殿下表面上似乎总是无所不能, 但到底也是个凡人而已,肩上负重太多总是会累的。 凌犀一进御书房,父子两人皆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惊讶于凌犀的到来。 臣参见皇上。凌犀恭敬行礼, 与云翼的目光一触即分。 皇帝方才与云翼已经摊开来谈,那是父子二人的家里话,等到凌犀觐见, 他便重新戴上了慈善的面具,好似一位仁君对凌犀关怀备至。 爱卿深夜进宫所谓何事?现在深更露重, 以你的身体着实不应该这时候出门。 凌犀颔首道,臣谢皇上体恤, 臣前来是为皇上赐婚翼王殿下一事。 皇帝没料想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却仍旧不往那方面引,故意打趣, 莫不是爱卿也对西域郡主有意? 凌犀并不预备同他打太极,抬起头来,目光沉静但内里透着认真。皇帝对上他的视线, 直觉这眼神分外熟悉,好像方才从云翼眼中也曾见到过。 臣心怡翼王殿下,想与之成百年之好, 望皇上成全。 此言出来,不仅断了皇帝的后话,也令云翼为之心头一震。 云翼盯着身边人,眸光波动,心难自抑。他从未在凌犀口中听到过如此直言,不曾想如今上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见了。 沉寂半晌,皇帝才幽幽开口,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朕来成全,朕有什么理由放弃两国联姻开成全你们? 云翼上前一步,与凌犀并肩而立,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皇帝面色不善,冷冷道,讲。 儿臣心中对父皇曾有怨怼,儿臣想父皇也清楚。但这些怨怼在回到父皇身边的那刻开始便越来越淡。多大的怨都抵不过天伦血脉之情,儿臣对父皇的崇敬终是盖过一切。云翼将心境娓娓道来,说到后来,皇帝的神情已经开始松动。 儿臣别无他求,只愿今生与凌犀为伴,一生一双人。请父皇怜惜。 云翼躬身下摆,凌犀也随之。 方才他听自家翼王殿下改为怀柔战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知道这人是要用皇帝最后的一点愧疚之情做文章。但凡皇帝对当年的事有一丝不忍,都有可能点头。 对于帝王,硬碰硬不免会落得凄惨下场,倒不如攻心。 皇帝看着两人沉了好一会儿,几不可闻的叹声气,翼儿,你可都想好了? 云翼应声,儿臣心意已决。 你们都退下吧。言罢,皇帝冲底下摆摆手,略有些疲惫之色。 帝王的心思谁也不能猜透,他们言尽于此,八九不离十,但也不能说拿稳。 次日早朝风平浪静,皇帝没有提及联姻之事,也没有提及他们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下了朝,凌犀依旧是带着公文回将军府批复,一切如常。虽面上未露,但心有所想,他在等一道圣旨。 公子! 凌犀放下笔,抬眼时,阿九已然进了门。 公子,宫里来人了,将军叫您过去呐。 至此,凌犀已了然于胸,丝毫不见惊讶,看的阿九一愣一愣的。 待他来到主院前厅,凌峰正在同崔公公喝茶,见着正主来了,崔公公立马起身,展开圣旨,尖声道,凌犀接旨。 凌犀于最前应声行跪礼,将军府上下皆随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峰将军之侄,现礼部侍郎凌犀,德才兼备,广得人心,现赐婚于翼亲王为王君,于正月初六完婚,钦此! 凌犀闻言叩首,臣凌犀接旨,谢主隆恩! 咱家给凌大人、凌将军道喜。崔公公宣完旨意,笑呵呵的说道。 内侍传旨,少不了一番打赏,凌峰将人打点走后,回过头来拉着凌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想说的话太多反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凌犀见他如此,笑道,二叔放心,翼王殿下不会苛待于我。 凌峰感慨万千,二叔知道。若说旁人不清楚,将军府上的人怎会不知那翼王对凌犀有多上心。 二叔是想啊,刚将你寻回来,不到一年光景,眼看着你又要离开将军府了。凌峰倒是没有担心其他,只是想多留亲侄一段时间。他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凌犀将来娶个大臣子女,尚能留在府中,但与王爷结亲,自然要去王府。可经过这些时日,特别是凌犀在刑部走过一遭,他也释然了。估计这天下也没有人再能比翼王殿下更好的人选了。 凌犀知他舍不得,安慰道,好在同在京城,我会常常回来看望二叔的。 凌峰点点头,好,只要你过的好,二叔就高兴。 本是叔侄俩的温馨时刻,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凌杰打断了。只见他风风火火赶过来,精神抖擞,好似有喜事的是他自己一样。 恭喜恭喜!凌杰拍上凌犀的肩膀,我就说你和翼王殿下必定修成正果,虽然比我晚了那么一步,倒也没过年,就算前后脚吧。 没大没小。凌峰瞪他一眼,却没有丝毫威慑力,让人一看就是吓唬人。 凌杰憨笑两声,这回我可得把喜酒喝回来,王爷的婚宴,排场可大着了。 凌犀笑着摇头,正要开口,就赶上管家回来禀报。 禀凌犀公子,府外有人求见,说是西域的人。 凌犀略一思索,大致知道是谁了。等他来到大门口,果然瞧见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而马车前站着的正是薇薇郡主。 见过郡主。 康薇瞧见他出来,随即笑脸相迎,还没恭喜凌大人,祝凌大人和翼王殿下永结同心。 恋耽美 ——(44) 凌犀听后一愣,郡主你 从那天在酒楼我就看出来了,他待你不一样。康薇叹声气,如果他也能如此待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 凌犀早知康薇看似娇蛮,其实是个通透的好姑娘,郡主将来定能遇上独属于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承接吉言。康薇学着他们拱手道,我明日便启程回西域了,特来和凌大人道别,多谢凌大人这些日子劳心劳力的相陪。 这么快就走? 康薇莞尔,出来挺久了,也该回去了。我听闻翼王殿下为了凌大人抗圣命,想来对凌大人情深义重。幸得皇上应允,促成良缘,可见殿下在皇上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 凌犀闻言,但笑不语。 皇帝能允下这桩婚事,又封他为王君,并非那么简单。对于云翼的亏欠仅仅是其中一个方面,以云翼过往在战场上的功绩和朝中的雷霆手段,尚对皇帝有用。再者,一个迎娶男子为正君的王爷,特别是云翼已经放话不再纳妾室,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放弃了上面那个位子,于皇帝而言,便成了可以利用,威胁性却大大降低了的优质棋子。 很快,翼王娶亲,还是娶男子为正室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桩婚事。茶馆的说书先生自然也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将翼王与礼部侍郎的事渲渲染染传成了旷世之恋。 朝中各方有人沾沾自喜,觉得除去一方夺嫡势力,有人却不以为然仍旧保持戒备。但不管哪一方,就因这桩婚事,朝堂上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一时间相安无事。 寒冬腊月,不管是宫里还是臣子府上都在赶制冬衣。凌犀的新衣服刚做出来,阿九便急不可耐的给自家公子呈了上去。 凌犀换上新衣,阿九还蹲在旁边替他抚平下摆。 好了,阿九,差不多就行了。他对衣着并无过多追求,向来是整洁即可。 阿九理好衣角,这才站起身,看着自家公子一番赞叹,那可不成,有阿九在,断不能旁您穿着皱了衣服。 凌犀终于能放下抬了半天的手臂,一身水蓝色雪缎织锦云袍衬得人更加出尘,袖口、衣襟皆有银丝绣线勾勒祥云暗纹,华贵又不张扬。 还有,还有。说着,阿九拿起屏风上的锦白氅衣给凌犀披上,这样就暖和了。 眼瞧着凌犀要把氅衣褪下,阿九赶紧拦着,公子穿这身多好看啊。 凌犀无奈道,屋子里炭火烧的这样旺,我怎么穿的住。 阿九讪笑两声,奴才把这茬给忘了。 这个月扬州还没有来信? 阿九替他氅衣脱下,还没有。 按理说,每月月初的时候,家书就应该到了。不知道上个月送出去的信大哥看到了没,信中他已经将婚事告知,离着婚期还有月余,若是大哥腊月中旬动身还是能赶的上的。 凌犀公子。 凌犀听声疑是管家,进来。 管家应声入门,拜道,将军请您过去,说是扬州来人了。 凌犀一听,喜上心来,顾不得别的推门而出。阿九反应慢了半拍,抱起氅衣追在后面。 公子,外面冷,把衣服披上啊! 63.第六十三章 自打听见扬州来人, 凌犀便一心往主院赶,竟是比接到赐婚圣旨还要急切。他着实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到了,到之前都没来声消息。不过仔细算算, 从他告知扬州那头自己婚讯, 如果即刻动身, 确实差不多是这两日到京城。 他原想着只是大哥亲自来恭贺,不成想一进前厅, 不知见到沈瑞,还有被丫鬟搀扶着的福姥。 凌犀!沈瑞大踏步的走过来,直接将凌犀抱住,轻拍他的背, 快让为兄好好看看。 大哥,姥姥,你们怎么都来了?何时进的京, 怎么都没知会我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凌犀难掩欣喜, 说话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沈瑞松开他,好好打量, 蓦然就红了眼眶。若是见到人瘦了,他必定会心疼。可现在见到人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 还是忍不住哽咽了,连沈瑞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 自然是因为我和福姥都想你,况且你大婚将近, 我们怕路上耽搁错过了日子,便即刻动身了。 兄弟俩说话间,福姥也坐不住了, 不顾丫鬟阻拦,杵着拐杖就要起身。两兄弟一看赶忙去往老人家身边,一左一右,才将她拦下。 凌犀特意蹲下身,仰视福姥,姥姥近来身体可好? 福姥慈爱的望着他,拉起他的手放在掌心轻拍,都好,都好,公子安好,我就好。 你放心,福姥身体康健,就是在路上太盼着见到你,犯了两次头晕,叫郎中看过了,现下已经无碍。沈瑞在一旁补充道。 凌犀一听,便有些担忧,要不让李太医再给您瞧瞧? 福姥确实笑着摇头,公子别挂念我了,我这一切都好。倒是公子,在京城住的可好?翼王殿下待公子可好? 姥姥放心,我这这一切都好,翼王殿下待我很好,二叔他们也对我很好。凌犀抿了下唇,姥姥,犀儿自作主张应了这门婚事,您 福姥抬手抚摸他的头,公子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好,只要小公子喜欢,小姐她也会喜欢的。在扬州的时候,我就觉得翼王殿下此人值得相交,如今你二人能结秦晋之好,我也是放心。 凌犀知道姥姥疼自己,但也会担忧姥姥会不会对自己与皇室结亲,且嫁为王君有所不解。如今看来,是他关心则乱了。 公子快起来,蹲久了对身体也不好。说着,福姥便要俯身搀他。 凌犀哪能让老人家搀自己,赶紧就站起来了,瞧我,光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了让人去准备房间。 别忙了,二叔早就让底下人去准备了。凌峰在旁边待了许久,看他们故人相见便没有插话,这时候才开口。 多谢二叔。 凌峰装作生气的模样,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客气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凌犀点点头,二叔说的是,都是一家人。 扬州来的一行人等都被凌峰安置在西厢房,以便他们时常相见,这样凌犀有时间时就可以和他们闲话家常。 近乎一年的时间没见着面,现下住在同一屋檐底下,让凌犀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在扬州的那段日子。 入冬之后,西厢房院子里的秋千便失宠了,倒不是凌犀不想坐,而是他一出来就有一群人跟着,时刻提醒他外面风大,不能贪凉。 雪球呢?凌犀在屋子里寻过一圈,也问了几个下人,还是没有寻见。 阿九也跟着后面找,没瞧见啊。 凌犀打开房门,一眼望去,没看见雪球,倒是望见了秋千。 公子,加件衣服。 凌犀等阿九给他披上氅衣,才朝秋千走过去,等走近了,就瞧见上边卧了一只白面团,一动不动,显然正在酣睡。 怪不得哪里也找不见,原来是躲这睡觉了。阿九蹲下来,歪头瞧它,伸手想要碰雪球的脑袋,又不敢碰,生怕把它吵醒了。 凌犀驻足在旁,眼前的秋千和雪貂都是云翼送的,这让他立时想起来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正当他出神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凌犀转头见是沈瑞,笑道,大哥。 想什么呢?沈瑞走过来替他把衣服拢紧,天气这么冷,别在外面站太久。 我在想阿翼的生辰要到了,该送什么礼物才好。 沈瑞瞬间了然,摇摇头,我们凌犀心里也有惦念的人了。在扬州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自家的弟弟马上就是人家的王君了。 凌犀面上一晒,大哥别那我取笑。 沈瑞忍住感慨,认真帮着想注意,我倒是觉得翼王殿下贵为亲王,金银珠宝,佳酿珍馐,什么没见过,不必送太贵重的,重在心意。 心意?凌犀反复思量,问题就在送什么最有心意。 生辰都是要吃长寿面的。 凌犀听后深以为然,大哥的意思是,我亲手做一碗长寿面? 这沈瑞出了主意后又迟疑了,他可是知道凌犀从未下过厨,现在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也可以让厨子做,你再给他送过去。 不是他亲手做的如何提现诚意。 凌犀心下有了计较,当即便同沈瑞一起去往后厨,找到后厨的师傅请教长寿面的做法。 厨子头一次见凌犀进厨房,诚惶诚恐的迎着,以为是要交代他做新菜,没想到凌犀是来学做长寿面的。 凌犀公子是读书人,想云长寿面吩咐奴才们一声就行。 凌犀确实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厨房,四处看了看,直言来意,翼王殿下的生辰快到了,我想亲手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厨子一听是做给翼王的,立马了然,未来的王君想为王爷亲自下厨,果真如传言一般琴瑟和鸣。 好嘞,奴才给您演示,您瞧着,有不懂得您问奴才。 凌犀认真求学,旁人搬来椅子也未坐,全神贯注看厨子做面。 等他看厨子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感觉自己好像会了,但又好像没会。眼瞧着热腾腾的汤面上卧了金黄色的荷包蛋,还有几叶脆爽的小白菜,似乎不是很难。 头一次煮面,凌犀显得手忙脚乱,即便有厨子在旁协助,还是重新做了好几次才做出一碗像样的长寿面。 凌犀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看到一旁的沈瑞便生了分享的心思,大哥,你要尝一下吗? 好,为兄尝尝。自家弟弟头次下厨,他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支持鼓励,再者说,他这也算是抢在翼王之前尝到凌犀的手艺。 看着沈瑞吃了一口,凌犀专注的盯着,满含期待,如何? 沈瑞面露难色,可看到凌犀又说不出一句实情,当即点了头,好吃。 真的?凌犀低头看看自己的杰作,作势要去拿竹筷,被沈瑞一把按住。 真的好吃,为兄不骗你。 凌犀狐疑的瞧他一眼,这反应就不是好吃的样子,那我让二叔他们来尝尝。 沈瑞这下藏不住了,赶紧拦下他,凌犀,别去了,我说,就是面条有点生,汤有点咸,其他还好。 凌犀趁他不备,尝了一口长寿面,登时面露苦涩。 着哪里是有点生,有点咸,根本留不能下咽。 没关系,头一次做,已经很好了。沈瑞安慰道。 这时候,阿九突然寻过来,见着凌犀总算是松了口气,公子,翼王殿下来了,奴才让殿下在房中等您,可听说您在厨房,殿下说什么也要和奴才一起来找您。 凌犀一听,不知道该往哪躲,礼物还没送就要暴.露了,还有那碗失败品,可不能让云翼发现。 他这正想着把面藏哪,云翼那边已经进门了。翼王殿下到场,厨子里的下人尽数躬身退下。 凌犀将长寿面挡在身后,笑颜以对,阿翼,你怎的不在房中等我? 云翼往后面瞧一眼,我听说你来后厨,就跟着过来看看。 凌犀一时饿了,我陪他来厨房找点吃食。沈瑞横跨一步,与凌犀并立,共同挡住后面。 云翼见凌犀始终背着双手,又见他们如此紧张,对被挡着的东西更加好奇。沈瑞的借口漏洞百出,想找吃的早就让阿九等人来了,哪里需要凌犀亲自来。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他的? 想着,他走紧几步,你脸上有东西。 不会是沾了面粉吧? 凌犀才抬起手臂去蹭,被云翼一步抢先,不仅沾了面粉的手藏不住了,人都被云翼带进怀里,身后的长寿面一览无余。 这是,你做的?云翼停顿片刻,你想为我做长寿面? 凌犀咬咬牙,索性承认了,可惜失败了,不过等我研究一下,定能做出好吃的长寿面。 云翼轻叹一声,拉着凌犀到水缸边,用浸湿的软巾替他擦拭,每一根手指都擦的仔细轻柔,不要再下厨了,烫到怎么办? 但是 云翼抬眼,若是想做长寿面,等你生辰我做给你吃。 明明是给他过生辰,怎么反倒让寿星来下厨了 凌犀面上泛红,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两人视线交织,颇有你侬我侬之意,这下可苦了在旁陪着的沈瑞,一个劲儿的搓衣角,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恋耽美 ——(45)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hadow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64.第六十四章 想做长寿面的主意在云翼的温柔攻势下彻底被扼杀, 但生辰礼总归是要送的。虽然云翼直言送什么都喜欢,哪怕只说一句生辰嘱咐都会高兴,他也不能真的只说句祝福了事。 待在府中实在想不出, 于是凌犀打算亲自去街上转转, 兴许机缘巧合就能瞧见满意的礼物了。 他们从长街西头转到东头, 凌犀还是没能发现想要送的东西。说来奇怪,以往来街上逛, 他觉得什么都好,现在想专门挑选了,倒一样也寻不出来。 公子,您瞧这个怎么样?阿九站在一家字画铺子跟前, 这里应该都是大家名画。 凌犀摇摇头,在云翼的书房里有多少名家字画,多一幅不多, 少一幅不少。 阿九叹声气,活像只打了霜的茄子, 冲后面的两个侍卫说道,你们也帮忙想想。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均是一脸茫然。阿九一看就知道不该指望他们,赶紧四下张望帮自家公子寻礼物。礼物没寻到,反而看见一个熟人。 公子, 您看,是不是欧阳公子? 凌犀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欧阳然正往字画铺子的方向走来, 身后跟着一名小厮,小厮怀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跟油纸包,看起来是逛很久了。 欧阳然瞧见凌犀等人, 快走几步迎上来,凌大凌公子,没想到在这相遇,近来可好?对了,还忘了给凌公子道喜。 凌犀弯唇道,一切都好,多谢欧阳公子惦念,他好吗? 为了彻底掩盖住小仲的消息,自其更名换姓到了欧阳府上之后,他便没有再让人去打探过,以免留下把柄。 欧阳然立即会意,都好,他还说公子大喜,他不能亲自送公子,托我转达,待有机会再跪拜公子。 无需在意那些虚礼,你们好便好。凌犀瞧一眼小厮怀里的东西,欧阳公子今日是采买来了? 欧阳然闻言略显羞涩,是,是他想尝尝宝鑫斋的点心,我有时间就出来买了,顺便看看其他。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凌犀侧过身给他让路,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转转。 凌公子也是来买东西? 凌犀打量欧阳然,心想这人应该会对送礼物有所研究,于是问道,欧阳公子以为,在意之人的生辰礼应当送什么为好? 欧阳然瞬间就明白了他在寻什么,继而笑道,既然是在意之人,凌公子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身边缺什么,如果一时想不起来就静下心好好像,一定能想到。哪怕是他的衣服破了一道小缝隙,新做一件或者亲自缝补上都是一番心意,凌公子不必把此事想的过于复杂。 一席话瞬间让凌犀茅塞顿开,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考虑什么东西能配得上云翼,还能体现自己的心意。如今看来,他倒是舍近求远。 多谢欧阳公子。 两人拜别之后,凌犀转头就进了一家铺肆,在琳琅满目的物件当中相中了一件。 阿九上下左右的观摩,就见凌犀掌中是一块绑有琥珀玉石的剑穗,那玉石晶莹剔透,一看就是精雕细琢的。 公子是要送剑穗? 凌犀翻来覆去的看,他记得云翼佩剑上缺一个剑穗,这样只要云翼带着佩剑,就会随身带着剑穗,也算是将他的心意待在身边。 朝里朝外的人都知道当今的翼王殿下不喜热闹,故而生辰礼从未大操大办过,对此皇帝也没有过问,到他生辰时赐下价值连城的东西送至翼王府,就算是替他庆生了。 其实云翼不过生辰,一是懒得应付那些圆滑世故的朝臣,二是并无可共庆贺的人在,也就没有这个心思。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他有了凌犀。 腊月初十,将军府的请帖一大早便送到了翼王府。不多一会儿,翼王府的马车就停到了将军府门口。云翼知道凌犀今日要送他生辰礼,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里却是满含期待,忍不住想凌犀会如何准备。 凌犀房中早已准备好热茶,待云翼进门,一袭降红锦袍,颇为适合他这个寿星身份。其余伺候的人都自觉退到了门外,只留下他们二人。 恭贺殿下生辰。凌犀先是行礼,见云翼面色不解,继而拿出锦盒,阿翼生辰快乐。 云翼接过锦盒,当着凌犀的面拆开,拿起剑穗放在手里,就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爱不释手。 我很喜欢。 凌犀莞尔,阿翼喜欢就好。! 云翼进凌犀房中从来不带佩剑,宝剑都是交给随行侍卫保管,现下他却是想要快点把剑穗系在佩剑上,我与凌犀舞剑如何? 凌犀一听来了兴致,那敢情好,算是我有眼福了。 两人出了屋子,云翼从侍卫那取回宝剑,转眼间就把剑穗系了上去。 凌犀披着氅衣站在庭院中,耳边是长剑破空之声,眼前尽是云翼舞剑的身影。 底下人也是托了凌犀的福才有幸亲眼得见翼王殿下舞剑,懂剑与不懂剑的都看的聚精会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瑞和凌杰也从别处赶来。 云翼收起最后一招剑势回到凌犀身边,也不言语,目光灼灼,像是在等待什么。 凌犀抬手抚平他胸口的衣襟,浅笑道,阿翼的剑术愈发精湛了。 翼王殿下剑法了得,不知殿下有没有时间指点一二?凌杰眼巴巴的望着云翼,同辈中,他只信服两个人的剑法,一个是凌犀,一个是翼王。凌犀身体不好,他虽崇慕,但不好让凌犀累着。可云翼这样的高手就在眼前,因为凌犀的关系他们还沾亲带故,他也没有从前那般发怵了。 云翼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没有时间。说完,还不忘把佩剑举起来,亮出剑穗,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凌杰不但没偷师成功,反而感觉被晃了眼。 殿下这剑穗着实不错。沈瑞笑着夸赞道。 云翼满意的放下佩剑,这是凌犀送本王的生辰礼,自然是好东西。 凌杰撇撇嘴,再看凌犀,见其眼里只有翼王,低头和芙蓉贴耳嘀咕道,我也要剑穗。嫁出去的堂兄泼出去的水,谁还没有个知心人了。 芙蓉无奈道,好,我亲手给你做。 这时候,管家从主院寻过来,看众人都在,赶忙上前,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将军请诸位过去。 将军府此行算是家宴,只有将军府和翼王府的人,并为宴请其他。众人举杯共饮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一下就是一天,以至于云翼用过午饭后依旧留在将军府中不得出行。 直至快到晚饭时间,雪才算是正式停了。等雪一停,下人们纷纷出门,院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都说瑞雪兆丰年,为了沾一沾这个好兆头,人们都要在雪地里多待一会儿。 凌犀透过窗子看外面白雪皑皑,不自觉多瞧了一会儿。 云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想出去? 凌犀收回视线,我想堆个雪人。上次堆雪人的时候还是娘亲和姥姥同他一起堆的。 公子,外边可冷了。阿九站在雪地里冻得直跺脚。 云翼盯了一会儿凌犀,从侍卫那把自己的氅衣取来给凌犀披上,里三层外三层差点把他裹成雪球。 跟我来。 云翼将人拉到庭院中,却只让他在一旁看着,不让他沾手。 阿翼,你冷不冷? 这人把氅衣都给自己了,他怎么办? 云翼挽起袖子,蹲下身,不冷。 凌犀瞧他蹲在雪地里,起初还反应不出他要做什么,渐渐的等雪堆起来才明白他是要堆雪人。 翼王殿下亲自出手,其他人也没闲着,竟三五一群都堆上了雪人。平日里的王孙公子抛去身份,眼下却都同小孩子一般,争相攀比谁的雪人又大又好看。芙蓉陪着福姥和凌峰站在屋檐下,笑望他们嘻笑打闹。 雪人慢慢成形,阿九灵机一动跑去后厨抱来黑豆和胡萝卜,奴才给各位的雪人按上眼睛鼻子。 凌犀抬眼望去,满院子的雪人,大小不一,以云翼堆的这个最大。 论堆雪人我可是很有经验。凌杰骄傲的说道。 沈瑞不以为然,那可说不准,我小时候可没少堆雪人。 好啊,那我们再堆一个。凌杰玩上了瘾,难得有人和他对上,劲头更大了。 沈瑞玩心忽起,当即应道,再来! 云翼回到凌犀身侧,却未靠近他,依凌犀看哪个雪人最好? 自然是阿翼的最好。凌犀见他与自己拉开距离,走近两步去拉他的手,手冻坏了吧。 云翼将手背到身后,我刚沾了雪,别把冷气过给你。 凌犀嗔怪的瞧他一眼,上前拉过他的手臂,再摸上掌心,果然透着冷意,不由分说便替他捂着,我还怕你这点冷气? 正当此时,有侍卫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到云翼跟前,启禀殿下,宫里来信儿了,皇上传您即刻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翼:这是我媳妇儿送的剑穗,你们没有。 凌杰: 沈瑞: 凌犀: 65.第六十五章 自云翼应召进宫, 凌犀回到西厢卧房,心中却莫名的惴惴不安。 皇帝如此急召,还是在云翼生辰之日, 必然不是小事, 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他提着笔在房中练字, 是为静心,可写了半天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写了什么。他左思右想, 把可能突发的变故都过了一遍,是丽妃和轩王先发制人?还是边疆燃起战事。 再一低头,不知何时桌角上多了只白团,正在用爪子扣宣纸。 别闹了雪球。 他驱开雪球, 才发现自己练字的宣纸边上早已滴落了两滴墨点,他竟然逗没有发现。 这时候传来几声叩门声,凌犀当即放下笔亲自去开门, 瞧见是沈瑞赶紧让了进来。 外面天寒路滑,大哥怎的不多穿些。说着, 凌犀便作势要把自己的汤婆子递给沈瑞。 沈瑞又给他推回来,为兄抗冻的很, 你自己留着用,别着凉。在练字? 凌犀见沈瑞踱步至桌案边,来不及挡住, 索性任他去看了。 在扬州练字的时候,你的纸张上从不曾染过墨点。沈瑞抬头,在担心翼王吗? 兴许是他的担忧太过明显了, 谁也瞒不住,凌犀也无意隐瞒,阿翼将近傍晚入宫, 直至现在也未传来消息。 你放心,翼王殿下不是行事鲁莽之辈,断不会出岔子。沈瑞把他按回床上,时间不早了,喝过药好好歇息,等翼王府来信儿为兄第一时间叫你。 凌犀虽放不下云翼,但有大哥在跟前三令五申,也不好拂了大哥的好意,只是待沈瑞走后,他人躺在床上,可迟迟不能入睡。 次日一早,不等阿九进门,凌犀便起身穿衣,待阿九拿着梳洗的东西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 阿九见他惊诧道,公子,您起这么早做什么?皇上不是下旨免了您近三个月的早朝了吗?让您专心准备婚事。 睡不着就起了。 昨晚没有消息,今日早朝必定会有,可惜他近日休沐,错过了早朝,只能等着听消息。 凌犀,可起身了? 凌犀一听是沈瑞的声音,立马示意阿九去开门。 沈瑞两手空空而来,面色却是严肃,见到凌犀未多言,摊开手掌,掌心有一张折了的纸条。 翼王府林寒亲自送来的,说是昨夜殿下并未回府,今早叫人给你送消息来。 凌犀展开纸条,只见上面言简意赅的写着几个字,南疆战事。 果然叫他猜准了一方面。 南疆那头数年来都是中原劲敌,其族人不仅善骑射,还擅长用毒施蛊这些阴狠招数,令人防不胜防。当年,父亲便是在对南疆的战役中为国捐躯,二叔多年来屡次同其交手,包括云翼在内,上沙场时对敌也是南疆。 这才过了近三年光景,南疆一脉又开始寻衅滋事,挑衅中原边.境,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沈瑞见他脸色微沉,忙问道,可是不好?他方才瞧见林寒来送消息便觉得事态有异,再见凌犀如此就更断定是出事了。 南疆那头恐怕又要战乱了。 阿九啊了一声,这才过几年,那厮还敢来犯,真是癞□□不死心。说着说着,他忽然惊道,公子和翼王大婚就在下个月,若是起了战事,这大婚怕不是要推迟? 凌犀思索片刻,当即道,大哥你告诉姥姥一声,我有些公务要忙,这两天暂时不能去陪她老人家聊天了。 沈瑞见他要出门,拦他一步,你要去哪里? 礼部衙门。 恋耽美 ——(46) 作为对外枢纽,礼部必然会得知全面的消息。他错过早朝,但可以去衙门找公文。 不出所料,他到达衙门时,一众人等正面对面犯愁,各个面如土色,活像家里在办丧事一样。见到凌犀来了,各位郎中和员外郎喜出望外,终于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把今日颁布下来的召令通通说予凌犀。 原来南疆边境驻守将军不敌攻势,近日被南疆兵力突袭,伤亡惨重,送来八百里加急公文,请求支援。但皇帝的意思似乎并不想硬碰硬,意图走一些迂回路线来避免双方继续交战。 怪不得昨晚宣召的是翼王,没有让二叔一同前往,恐怕轩王那边也是同一时间进宫面圣的。 礼部众人得到指示,让集思广益,如何能在不开战的情况下平息战乱,这可让众臣为难至极。 依照眼下的形势,不开战是不可能的,就算云国做出妥协,南疆还是会生出其他借口,他们的目标就是中原,小恩小惠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臣倒是有个想法。左郎中躬身拜道。 凌犀抬头问道,说来听听。 下官以为,如果想不动干戈,化解此次战事,可以选择和亲之路。 他这一提,接连有人应声,当今公主殿下尚未婚配,正好可但此任。 就在几个郎中讨论正盛时,凌犀放下手中公文,碰到了一旁的毛笔,毛笔滚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响,屋子里顿时没了声音。 这就是诸位想的好法子? 郎中们纷纷低头,只有左郎中尚不死心,坚持己见道,舍一人而救天下,也是公主殿下的造化,公主殿下身为皇室之女,自然有义务当此重任。大人,这云国未来的昌衰可都系在公主身上了。 凌犀听后,扯了下嘴角,你的意思是,整个云国,要靠牺牲一个孩子来换得未来昌隆,那还要文武百官何用?要疆边的将士何用? 左郎中闭口不言,渐渐为底下头去,下官也是想给皇上一个交代。 此事我心里有数,不必再议了。凌犀摊开一封空折,叫人重新研磨。 此战非行不可,磕一旦正式开战,不仅二叔要重新皮褂上帅,甚至于云翼也可能亲赴现场。此事轩王等人皆会推波助澜,毕竟云翼曾成功退敌,皇帝派他同去的可能性极强,他想但就云翼自己,也会主动请缨的。 刀剑无眼,征战沙场可比武林浩劫更加严峻。可即便如此,亦不能退半步。 凌犀自礼部衙门出来,便听闻了上头消息,皇帝已然下旨,命凌峰为主帅,翼王代圣驾亲临南疆边境。 圣旨一下来,将军府上下立即陷入忙碌之中,管家吩咐底下人为将军出行做准备,庭院、走廊上随时都能看到丫鬟小厮来来去去。 南疆也太不是东西了,什么时候不打,偏偏这个时候打。阿九气的直咬后槽牙,公子您和翼王大婚在即,这下翼王殿下出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婚礼岂不是要搁浅? 婚礼搁浅倒不是他担忧的事,只是他实在不放心自己的亲人和意中人都前往战场,而他仅能在后方等候。 凌犀心中有个念头,从接到纸条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他若是先同二叔讲,恐怕得不到应允,于是他决定直接和云翼说。云翼虽会阻拦,可也懂他。 凌犀前往翼王府时,未叫人提前打招呼,好在王府的人大多都识得他这位未来王君。 翼王府同将军府一样,底下人也在整理行装,出征在即,没有几日时间了。 云翼见到凌犀前来,先是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在他开口之前便抢先道,战场危险,留在京城等我,好吗? 凌犀抿了抿唇,他就知道这人猜的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应对准备,既然你都知道我要说什么,就不该阻拦。阿翼,若你我异地而处,难道你会让卧独往? 战事一起,少则半年,多了就不知道要多久,他实在是等不起,为等不得。 云翼说不出反对的话,可还是不想他冒险,但我会担心你。 凌犀握住他的手,把我留在京城你就不担心了? 云翼沉默了,前有狼后有虎,他确实想把凌犀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可他去的地方又是万分危险。 我只是随军同行,到了营地,绝不出军营半分,可好?凌犀继续游说道,我现在身体大好,药量都减半了,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云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即便我同意,父皇个轩王那也不会放人,将出在外,亲眷留京是老时候留下来的规矩,说是旁将安心,其实是防其反叛。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凌犀挑了下眉,只要你点头,我就有把握说动二叔,为有把握让皇上和轩王同意。 是何方法? 凌犀特意卖关子道,届时阿翼就知道了。 启禀殿下,云音公主和六殿下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想必云音和六皇子也是听到翼王出征的消息赶来送别的。 让他们进来。云翼淡淡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俞叔便带着公主和皇子进到书房,云瑾一见到凌犀,立马扑了过去,拽住他的袖子摇晃,凌大人也在,我好久没见到凌大人了。我听皇姐说,凌大人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兄的王君了,那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称什么好呢,叫三皇嫂吗? 云音跟上来,瞧见凌犀面红,戳了戳幼弟的脑袋,别乱叫,不若就叫凌犀哥如何? 云瑾当即高兴道,好啊好啊,就叫凌犀哥!凌犀哥你抱抱我好不好,瑾儿想飞高高。 凌犀一个眼神便将云翼拦住,见衣服碍事,索性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直接将云瑾抱起来。 我最喜欢凌犀哥了! 云瑾尚未开心多久,下一刻他就被云翼捞了去,你很重,别累着你凌犀哥。 几个人拿小孩子逗着玩,谁都没发现站在门口那人此时的神色。 66.第六十六章 云音姐弟俩在翼王府一待就是个把时辰, 失去母妃之后,云瑾显然比以前更加依赖他的三皇兄,即便云翼平日里看上去很严肃, 但也从未真正对他疾言厉色。 小孩子的直觉是很准确的, 他们说不出原因, 可却能感觉出谁是真心待他好。云音在旁催促好几次,云瑾还是待在云翼身边, 哪怕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也不肯离开。 凌犀见状便拦下了云音,自己先行离开,把时间留给他们兄弟姐妹。临行前,他刻意未让云翼出府相送, 而是由俞叔送他出来的。 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凌犀突然回身,刚好撞上俞子陌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自书房到大门口, 一路上他都知道身后有道视线紧紧追随,如此一看果然不假。对方显然是有话要同自己讲, 可又显得犹犹豫豫。 俞叔有话不妨直言。 俞子陌被抓正着,咳嗽一声, 略显心虚的笑道,老奴也没什么事。还不知凌公子原先家住哪里? 他小时候辗转的地方可多了,我与娘亲原是在一个小镇子上生活, 后来迁居到村子里,再后来我拜师去了月山。 俞子陌点点头,又问, 凌公子最先待的那个小镇是何名啊? 凌犀回想片刻,是千菱镇。 俞子陌闻言,眼光一闪, 脱口而出,令慈可是姓施? 世人大多都知道他是前护国大将军凌烨之子,但甚少有人知道他娘亲的姓氏。 他是如何得知的? 凌犀挑眉道,俞叔认识家母? 俞子陌顿了顿,含糊道,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听他的问话,这个一面之缘怕是在娘亲当年离开京城之后了。 俞叔可是在千菱镇遇见家母的? 俞子陌张开嘴,欲言又止,似是想点头但又要摇头。 见他如此,凌犀更是不解,如若见过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会这般难以启齿。 算算时间,若俞叔是在千菱镇与娘亲碰见过,应该正是贤妃偷逃出宫的时候,他与云翼那时应该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回想俞叔初见自己时的神态,显然是不知千菱镇的施夫人便是凌将军的发妻。贤妃娘娘久居深宫,又是私自出逃,不会认得娘亲,更不会暴露自己身份。也就是说当时两方很可能是擦身而过但不知对方真实身份。 凌公子可否答应老奴,今日之言不要对旁人提起,也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当年贤妃娘娘曾碰上过将军夫人一事。俞子陌躬身行礼道,老奴在此叩谢。 俞叔您不必如此。凌犀忙出手将他拦住,才没有让人跪下,我答应就是。 虽不明缘由,许是俞叔怕有心人拿当年的事做文章才故意隐瞒。没想到他与云翼不仅在十岁时遇见过,原来在婴儿时便已经照过面了。如果不是答应了俞叔,他倒是像同云翼打趣一番。 从翼王府回来后,凌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连三日作息如旧,似乎无事发生。但别人那里却是鸡飞狗跳,热闹的紧。 阿九一大早端着早饭进门,这几日他怕自家公子心情不好,换着样的向后厨讨点心,就为了让公子开心一点,可他暗中观察许久,却不见自家公子有何不愉快,反而像是没放在心上。 公子,您知道外面现在都在传什么吗? 凌犀拿起一块桂花糕,眼也未抬,传什么? 都在传轩王府闹鬼了,连着三天,每天晚上鬼哭狼嚎,墙p还出现血痕,在王府后院里显出一块刻字的石头。阿九摇头晃脑起来,您猜上面写了什么? 凌犀依旧是不在意,什么? 人祸至,文者皎月,天下平,珠犀碧华。阿九搓搓手,也是奇了,您说这石头上写的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说着,凌犀站起身,把氅衣拿来。 阿九诧异道,就吃这么一点啊?您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准备准备。 阿九拿来氅衣替他披上,一脸茫然。凌犀也未同他说因由,只是穿戴整齐便去了主院,一直等到中午凌峰下朝回来。 犀儿,你这几日莫要到礼部衙门露面。凌峰嘱咐道,等风头过去以后再说。 凌犀装作不懂,什么风头?可是出了何事? 凌峰沉色道,你待在府中不知,轩王府挖出一块刻字都石头,轩王连夜进宫面圣,众臣凭其文字推断此次出征需要一名文官随行,今日朝之后,圣上传六部尚书侍郎于御书房议事,应当就是为此。 二叔是担心皇上让我随军?凌犀停顿片刻,其实我想和二叔同去的。 凌峰拍拍他的肩膀,二叔知道你的心意,可战场如虎,非同儿戏,你虽是身体大好,但终究不适合那里。你留在府中,有福姥和沈公子他们相陪,二叔也能安心些。 凌犀没有在争取,他知道在二叔这里就不能像同对云翼那般,若要二叔点头,怕是要圣旨降到将军府门口才行。 几乎是与凌峰回府前后脚,崔公公便带着一众侍卫登了将军府大门,手持圣旨,比起上次来宣赐婚旨意更为庄重肃穆。 凌峰瞧见崔公公来,暗道不好,可也来不及相拦了。 礼部侍郎凌犀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侍郎凌犀才智双全,且对两.国.邦.交多有建树,此次出征,令其随军同行,协助抵御外敌,钦此! 凌犀叩拜道,臣接旨。 崔公公笑道,凌大人多受将军器重,可不要辜负皇恩啊。 臣定不负使命。 凌峰在旁瞧的心急,终于得了机会开口,崔公公,皇上不是还宣了其他五部的大人们共同议事,何故会派给犀儿? 崔公公颔首,请凌将军包含,皇上的心思岂是咱家这等可以揣摩的。既已颁完圣旨,将军和大人留步,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待宫里人离去后,凌峰面色沉重,竟是比接到出征旨意时还要沉几分。 凌犀见他如此,安慰道,二叔不必担忧我,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凌峰按住他的肩膀,收了收力道,我在你爹娘面前起过誓,必不会让你碰战场,可如今 二叔莫要自责,我只是随军,在后方而已,不会上前线的。 事已至此,凌峰即便不愿也无能无力,只得交代底下人把凌犀的行装也准备出来。 凌犀的目的已经达成,顺理成章的成了出征队伍中的一员。他深知鬼神之说对皇家的重要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那日他从翼王府出来之后,便到京城暗巷中收买了几个办事的。他聪江湖出身,自然知道那些刀尖上舔血、拿钱与人消灾的人都在哪。 恋耽美 ——(47) 闹鬼的事是他派人造出的声势,石头上的诗文是他想的,石头也是他的人暗中埋进王府中,再借由说书先生、民间歌谣大肆宣传,最终得了现在的局面。 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何此次出征会如此心神难安,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此行他必须去。 整理行装时,凌犀无意中看到凌杰和芙蓉小两口在院子里窃窃私语,芙蓉好似面带伤感,满眼的依依不舍。 放心,你夫君我的身手好着呢。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凌杰信誓旦旦的说道。 凌犀在旁听上一阵,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你也要出征? 凌杰豁然回头,一见是他,立马凑过来,满脸自豪,可不,我可是通过选拔的,还当上个小头.头。连我爹他都不能说不。 没想到他们兄弟俩在先斩后奏这方面倒是不相上下。 我听说你也随军出征了,放心,这回,我保护你。凌杰拍拍胸脯,爹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绝对不能让你伤着一根手指头,不然我爹非得把我下锅炸了。 凌犀无奈笑道,你们放心吧,我到那就住在军营里不出来。 凌杰将他打量一个来回,最好是。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明日便要启程,他这个时候过来? 凌犀瞧见云翼时,立即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了,原来是算旧账的。 云翼一到,凌杰立马拉着芙蓉腾地方,其余人等更是匆匆退下,整个院子就剩下他们二人。 阿翼不在府中筹备? 云翼瞧他一眼,将人搂过来,在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你说的方法原来就是这般方法。 凌犀侧身想躲开他的魔爪,无奈这人搂的紧,左躲右躲也逃不开他怀里,我知道此行冒险,不过我是有完全把握才行事的,不算违约,阿翼可不能屈打成招。 云翼轻叹一声,心知拿眼前之人没法子,索性彻底把人抱紧了,你怎的不叫我派人去做? 你如今身负重任,此等小事我力所能及便自己做了。凌犀放松身体,埋在他怀中,若这时候还麻烦你,就不合我的初衷了。 云翼低头,闷声道,我很乐意被你麻烦。 凌犀莞尔,将他回抱住,我知道,往后我可是要麻烦你一辈子的,不在这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hadow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67.第六十七章 次日一早, 大军整装出发,自主帅到士兵,共计五万援军。他们每跨一座城镇都会接到新的前线战报, 前线战事日益严重, 驻守将领身负重伤之后, 南疆乘胜追击,来势汹汹, 云国边境已经快要坚守不住。 即便大军日夜兼程,抵达边境时也已经有月余。云国的前线防守已经千疮百孔,遍地都是伤员,要不是将士们誓死抵御恐怕早已失了边境城池。 援军到来无疑是给将士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再见翼王殿下亲自坐阵,更是士气高涨。 凌犀答应过绝对不会上战场,于是他在军营中便同随军太医们负责伤员包扎。需要医治的伤兵太多, 军医人手根本不够用,凌犀把能借用来的人手都找来了, 这才让伤兵们尽可能及时的得到救治。 云翼在营帐中正同几位将领商谈对策,凌犀就在帐外照顾伤兵。阿九和李太医也随他来到了边.境, 眼下正好派上用场。自古久病成医,凌犀对包扎和分辨草药有几分基础,再由太医指点几句便更容易上手了。 公子, 纱布已经不够用了。阿九两手空空,来回乱转,后边还放着两排的伤兵没有处理。 凌犀包扎好身前的伤兵, 抬头道,先找干净的布条,没有布条就用单子、衣服撕开。 奴才知道了! 阿九刚飞奔离开, 凌犀一刻不停歇的继续包扎下一个伤兵。接着的伤员比方才还要严重,胳膊上、腿上都有大面积的刀伤,肋下三寸还有匕首的伤口,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不易。 你忍着点。 凌犀皱紧眉头,将草药洒在士兵的伤口上,就听那人嗷的一嗓子,直接吐出大口鲜血,溅的凌犀衣袍上到处都是血点。凌犀眼疾手快点了士兵的穴道,暂时将血止住。 你不止有外伤,还有内伤,待会儿让太医再替你瞧瞧。 士兵眼神躲闪,虚弱道,对不住大人,把您衣服弄脏了。 不妨事,不用放在心上。凌犀手底下麻利,迅速替他上药包扎。 士兵偷偷看凌犀一眼,虽然不认识这位大人,但凭经验也知道这位公子一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让您为我这等身份的小人物治伤,真是折煞我了。 凌犀将他扶好,什么身份,你们都是因保家卫国负伤,当然受的起,而且理当如此。 士兵豁然抬头,一时哽住,不知要说什么好,最后只红着眼眶点点头。 凌犀与他点头示意,转过去医治下一个。正巧阿九抱着一摞布条回来,他便把后边的伤兵都交给了阿九,自己去另外一排。 凌犀。 云翼与众将领议事后不见他,故而特意出帐子来寻找,果然瞧见他在伤兵中间忙碌。 凌犀将手中未完成的尽数转交给阿九,这才起身朝云翼走过去。云翼一见他满身血污,登时蹙了眉。 不是我的血。凌犀看出他的神情变化,特别解释道。 和我进帐子。 凌犀从善如流,随他进了王帐。他们来时为了尽量减轻装束,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而他的行囊都被云翼安排在自己帐子中。帐子里只有一张榻子,榻子本就不富裕,凌犀也不好额外再占用一张,也就是说在军营的日子里,他都要和云翼同榻而眠。 云翼看他换上干净衣服,眉头才算是舒展开,你不要累到自己,尽量让底下人去做,别忘了来之前你答应过我的 凌犀一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我知道,绝对不让自己受伤、生病,我会注意的。 云翼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掌间,记得就好。 明日你可会上战场?想来云翼抵达边.境的消息对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近期必会有所行动。 明日我不会出战,还不到时候。云翼亲手替他系好氅衣,犹怕太冷,继续将衣服拢紧,放心,我有把握扭转局面。 凌犀浅笑道,有阿翼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这人向来报喜不报忧,如果如此好对付,驻防将领又如何会突然失守。 去看过重伤的付将军了吗?他怎么说? 提到付将军,云翼见还是瞒不过,索性一五一十的都同他讲了,南疆王今年年初的时候新封了一位国师,自这位国师上任之后,边.境滋事不断。听闻那国师擅长占卜和蛊毒,设有蛊阵无人可解。传言蛊阵有三重,凡入阵者皆会被蛊虫所伤,若是绕开蛊阵则会掉进南疆埋伏中。付将军则是在第一重外就中招了。 蛊虫这东西他曾听师父提起过,在江湖行走时常为对付幽冥谷而奔波,虽然幽冥谷中也有施蛊毒者,但这蛊阵还是头一次听闻。 凌犀不禁面色沉重,明日二叔他们定然会上战场。 援军到后初战至关重要,如若这一战胜了,将士们便越战越勇,如果这一战败了,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我们已经商量好对策。云翼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我不会有事,凌将军也不会有事,我会尽我所能。 凌犀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缓缓点头,下一刻便被拥入怀中,温暖霎时将他包围。 云翼侧头,在其额角落下一吻,帐子里冷不冷?要不要让人加点炭火。 不用,已经很暖和了。 次日一早,凌峰率五千骑兵先行,云翼带大军压后。虽然临行前云翼嘱咐凌犀多休息一会儿,可他们一离开,凌犀便无心睡眠,直接出了帐子继续照料伤兵。 自昨日一天一夜的忙碌,大部分的伤员都已经得到了初步医治,剩下的就是煎药换药等繁琐的事。 公子,奴才来吧,您快回帐子里,小心着凉。阿九一边煎药一边说道。 反正回去我也坐不踏实,不如来帮忙。凌犀接过草药,多个人还能快一些,放心好了,你公子我现在身体可不是从前在扬州的时候。 知道知道,公子您身体大好了。阿九哄小孩儿似的说,可也不是彻底好了不是,您自己还喝药呢。 凌犀无奈的看他一眼,我负责煎药,你去送行了吧? 阿九憨笑两声,奴才这不是严格遵照翼王殿下和凌将军的嘱托,要把您看好了嘛。 没错,还有我。 两人闻声转头,就见凌杰环保双臂站在帐子口。 凌犀上下打量穿着铠甲的凌杰,你留下守营了? 可不,还有谁比我更值得信任。凌杰走过来,拍拍凌犀的肩膀,虽然我也想上场杀敌,但在后方驻守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舍我其谁。不过翼王殿下已经答应我了,下一次就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凌犀反拍回去,那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那当然,我一定会让爹刮目相看。凌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盯的凌犀背后发毛。 干什么? 凌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学着长辈口气语重心长道,安心,你是不知道翼王殿下的神勇,南疆将士遇上他才是倒霉。而我爹更是老当益壮,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才回将军府一年,还不习惯,我可是经常留守将军府,早都是家常便饭了。再说了有我罩着你,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啊,兄长? 凌犀笑笑,把煎好的药塞给他,凌校尉,你要是没有旁的事做,就把药送过去,然后去外面加强防守。 好好好,知道了,就知道使唤我。凌杰嘴上嫌弃,身体上早已很诚实的按照凌犀吩咐做了。 凌犀一直守在帐子中煎药,也不知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他听到号角声响起,忙放下药碗出了帐子。 号角声响一声是出征,响三声是凯旋。 尚未见到人影,他静静的听着三声号角声相继响起。 打胜了!我们胜了! 云国万岁!圣上万岁! 四周陷入欢呼声中,历时数月来的第一次胜仗让将士们心底的希望重新破土而出,就连那些负伤的士兵也激动不已,仿佛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凌犀耳闻马蹄声渐近,望远处张望,就见大军随着扬尘而至,为首的便是云翼。 云翼远远的见到凌犀,拉紧缰绳,率军快马入营,在众将士的欢呼中举起宝剑,周遭立马安静。 此战大捷,均为诸位的功劳,今晚设宴犒赏三军。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不同于其他人,凌犀听后却有另外一番计较,虽然初战大捷值得庆贺,但还有更困难的蛊阵有待他们突破,现在庆贺为时尚早。思及此处,凌犀看向云翼,只见其与自己对了一个眼神。 云翼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是夜,如云翼所言,除去一部分守夜的士兵外,全军上下聚在一处举杯共饮。因为特殊时期,每人最多允许喝一碗,身上有伤的更是以水代酒。 凌犀坐在云翼身侧,碗里是云翼亲自撕好的烤鹿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去带来的粮草外,若要吃点荤.腥,便只能有什么打什么了。 随军出战的副将们围在一起侃侃而谈,绘声绘色的讲述翼王殿下如何神机妙算,底下将士们听得更是专注,原本旧士早就对翼王崇敬不已,而新兵们尚只是听闻未曾亲眼所见,如今一战却是大为震撼。 突然,一名士兵冲入宴席之中,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启禀殿下,有不明人马偷袭粮仓! 68.第六十八章 众将士齐刷刷的看向云翼, 顾不上手里的吃食,纷纷抄起家伙就等着翼王殿下一声令下。 反观云翼倒是最从容淡定的那个,听到急报后面不改色, 只淡淡问了句, 把人带上来。 是! 几乎同一时间, 凌杰率领的驻守兵将便押了一个人过来,此人年纪轻轻, 身着云国铠甲,浑身上下全是血污,被人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唯独那双眼睛依旧犀利。 凌杰将人押送过来后,拱手复命,启禀殿下, 偷袭粮仓的敌军已被属下绞杀。殿下料事如神,军中果然有内奸。此人外号小猴, 在军中半年之久,透过密语时时与南疆传递消息。说着凌杰命人奉上一只垂死的鸟雀。 云翼闻声抬眼, 可有同伙? 细作只招供这些,称南疆王子怕人多不好行事,只派了他一人前来做内应。 云翼单瞧上一眼, 便知此人已为弃子,心怀赴死之人已然探听不出更多消息了。 恋耽美 ——(48) 就在此时,那细作突然挣脱束缚, 拼尽全力竟是夺下一把宝剑。 凌杰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剑刺中,转眼间, 那细作却突然停了手,胸前没过一把长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石头,好样的!凌杰长舒一口气,拍拍士兵的肩膀。 被叫石头的人抽回长刀,颔首行礼,沉默着退到一旁。 云翼举起手中水碗,以茶代酒,宴席继续,不必坏了兴致。 不多时,地上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众将士继续侃侃而谈,只道翼王殿下料事如神。 凌犀在一旁默默看了全程,但笑不语。原来云翼早就怀疑军中有内鬼,才会特意放松警惕,在这个节骨眼儿设宴犒赏三军。如此一来,内奸被除,既鼓舞士气,又震慑三军,可谓一举数得。 初战大捷,其余将领本想整军修养几日再行进攻,然而按照云翼的布阵,次日一早,大军再次出兵。在不了解的人看来似乎有些冒进,甚至会觉得其年少轻狂,但军中几位将领均与其并肩作战过,对翼王殿下言听计从。 云翼的第二次出兵调整了作战方案,副将先行,主帅压阵。云翼亲自率领骠骑军上前线,兵分几路包抄,不仅不绕过蛊阵,更像是专门冲蛊阵去的。 凌犀则是继续留守在军营中,这回凌杰也随军上了战场,身边只有阿九和李太医是相熟的。 子,您说殿下为何不过两日再战?阿九一边翻腾草药一边问道。 你可曾听闻乘胜追击?凌犀看顾炉火,阿翼他倒也不是全是为了一鼓作气,而是此行与初战、劫粮仓、引内鬼相辅相成。若今日大胜,则军心才算是彻底稳固。 阿九挠挠后脑勺,太复杂了,奴才还是摘草药吧。 凌犀笑笑,轻轻叹息一声,等人的滋味儿不好受,若是他身体康健,大可随军一同上沙场,也好过在此漫长等待。初战时云翼未上阵,而今日可是亲自挂帅,即便他相信云翼的实力,也不能避免担忧之情。 大军自早上出发,到了将近日落仍旧没有消息。凌犀手下已无药可煎,只得待在帐子里干等。 阿九抱着一捆草根进来,兴冲冲问道,子,您看这是什么药材? 凌犀侧过耳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如昨日一般的号角声顿起,听到第三声时,凌犀已然出了帐子。 子,是凯旋声,翼王殿下回来了!阿九也顾不上药材了,丢下草根随在凌犀身后。 只见云翼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所到之处,士兵们夹道欢迎,齐声震天。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凌峰、凌杰等人,皆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战马行至一半,云翼翻身下马,几步来到凌犀身前,接过阿九手里的氅衣替他披上,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凌犀此时却顾不上冷不冷的,满眼都映着一个人的影子,恭喜殿下大获全胜。 云翼卸下战甲,牵起凌犀的手,带着人回了主帐,其余将领随之。 有尚不清楚状况的士兵小声嘀咕,这位子到底是何人?怎么总见他出入王帐? 你这可孤陋寡闻了,没听说新封的翼王君吗? 啊!你是说怪不得如翼王殿下这般铁血,都能情根深种,果然是个嫡仙般的人物。 几人回到帐中,全程就听凌杰和几个副将在回味战场上的惊险刺激。尤其是凌杰,头一次亲身上阵,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豪情壮志,再加上首先战便是大获全胜,得意的不得了。 你是说蛊阵第一层已破了?凌犀惊讶道。 获胜他倒是不意外,可这蛊阵闻所未闻,就这么被破解了其中一层,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凌杰微扬下巴,骄傲道,那当然,当时可是惊险万分,你可知这第一层蛊阵是如何破解的? 凌犀摇摇头,看向其他人,都是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知道是没那么轻易能探听出口风了,于是端起兄长架子对凌杰道,别卖关子了,快讲。 就知道欺负我。凌杰摸摸鼻子,你可能做梦也想不出用的什么招。翼王殿下亲自擒住那南疆王子,丢进了蛊阵。若要救他们的王子必定要破坏蛊阵。我想那南疆国师现在心里在滴血,毕竟听说蛊阵一层建成需要数月心血,设阵前的准备时间更久。 这答案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让敌人自毁阵脚。 凌犀瞧一眼云翼,不由莞尔,这法子不错,就是有点损。不过这战场上两军交战,兵不厌诈,都是常事。 左右都在奉赞,半晌后云翼才开口,此法子只能用一次,后两层蛊阵仍需破解,尚不能掉以轻心。 众将领闻言皆抱拳行礼,紧奉殿下号令! 云翼点点头,将后面的事交给凌峰,自己带着凌犀先行回了王帐。宽衣时,凌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被发现了也没有避开。 为何如此看我?云翼眉眼含笑的问道。 凌犀原本是想看看这人身上有没有落下伤,看的太过专注都忘了自己这般紧盯有何不妥。现下被问起,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无,无事,我其实是是在出神想事情,对,想事情。 云翼挑了下眉,一转眼连里衣也褪下了,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凌犀在想何事? 凌犀见他身上无伤,算是彻底安了心,可见他靠的越来越近,又没来由的有些紧张,止不住后挪,直被云翼圈在双臂间。 没有什么事,都是小事,小事。凌犀本想躲闪,却逐渐被结实漂亮的手臂吸引住,想他当初身体康健时也不曾有这般。 想着想着,他伸出手在云翼胳膊上捏了捏,果真结实的紧。下一刻他作怪的手就被人按住了,尚来不及辩解,就被身前之人拥上了榻。 凌犀想要起来,无奈被抱的太紧,动弹不得。 陪我躺一会儿,我有些乏了。 云翼这一声呢喃比千言万语还要管用,凌犀听后果然就不再挣动,老老实实让他抱着。 你不冷吗? 云翼偏过头,埋在他的颈间,不冷,你跟暖。 敢情是拿他当暖炉了。 你要是觉得冷了,我叫人添炭火,把带来的汤婆子拿来。 凌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我不冷。有云翼在旁边,别说冷了,他现在直觉身体还有些燥热。 过这一役,云国将士们的军心彻底稳固,战场上的局面也彻底被扭转,南疆不敢再轻举妄动,正是修养整顿的好时机。 云翼负责排兵部署,而凌峰则是亲自操练士兵,其余副将各司其职,片刻不曾停歇。凌犀陪在云翼身边,时而参与军策,时而还是去给军医们打下手,忙的不亦说乎。 子,您找什么呢?奴才给您找去。阿九端着一簸萁草药,兴冲冲的问道。 凌犀左顾右盼,你看见翼王了吗? 啊?阿九费力回想,没看见,许是和将军议事去了? 我去过了,二叔和凌杰他们在练兵,并未见到翼王。他几乎是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皆是一无所获,人能去哪呢? 阿九一拍大腿,您看,那不,翼王殿下! 凌犀顺着他所指望去,就见云翼正手端瓷碗朝着帐子走过来。 阿翼,你这是? 凌犀往碗里一瞧,见是清汤面,不解道,怎么不让人送来? 云翼看一眼阿九,待人自动退下,才拉着凌犀回了帐子,将人安置在案边,再把面推到其跟前,时间仓促,食材有限,等回京城,我重新煮一碗。 你做的?长寿面?这人倒是记得清楚。 见云翼点头,凌犀端起来便吃,好吃。 云翼瞧着人,眸中更温柔几分,等这一切结束,我们马上回京完婚。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云符令牌,交到凌犀手上,此令可调令三军,你且留着,明日我等出兵,令牌留在你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凌犀看看手中的令牌,终是点了头,我等阿翼凯旋而归。 69.第六十九章 转天一早, 大军再次出征,这一次将士们个个信心满满,与前几回上战场大为不同。两军交战的局面被彻底扭转后, 云国士兵势如破竹, 乘胜追击, 连破南疆数道防线,在翼王带领下, 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蛊阵一日不破,还是难以让南疆俯首称臣。而云国连胜数战,遇到的瓶颈便是这第二层蛊阵。上一次用过的方法不能再用, 要破解蛊阵只能再寻他法。云翼在出征前已与众将领多方研究,根据驻守将士提供的线索,规划出三条包抄蛊阵的路线。作为施阵者的南疆国师理应在第三层蛊阵中心, 也就是说他们此行目标是破第二层蛊阵,尚不是最难的一环。 本来一切应该都万无一失, 可凌犀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他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就是不能安然。 公子,您已经将芍药举半天了,可是有问题?阿九小声问道。 凌犀闻声回神, 发觉自己确实举着芍药,估计是发呆太久,阿九才会喊他的, 没有问题,是我在想事情。 阿九放下竹筐,一根一根的拾药草, 公子是不是有心事?莫不是为了翼王殿下?殿下英明神武,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无事。 凌犀点点头,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公子若是累了便先歇息,剩下的奴才来做。阿九拍拍胸脯保证道,这些日子奴才早就把医理研究透了,也算是得李太医真传,保不齐回京还能谋个医侍的职务。 凌犀瞧他这副自信的样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等回京,我去向太医院问问,帮你谋个差事? 方才还在吹嘘,一听凌犀这话,阿九立马苦了脸,奴才就是随便说说,就奴才这半路出家的功夫也就帮着抓药煎药了。再者说,奴才可是要一辈子伺候公子的,多好的差事都不如留在公子身边。 凌犀笑着轻斥一声,说什么都有你的理。 主仆俩正说话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骏马嘶鸣,与喊打喊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分辨不清。 凌犀立时起身,就在这时,一人掀开帘子跨进帐中,手上的宝剑尚染着血迹。 发生何事了? 凌杰将帐口封住,有敌军突袭,我会派人守住这里,你千万不要出来。言罢,他一个闪身冲了出去。 不多时,一名士兵匆匆入内,见到凌犀,躬身行礼道,属下奉凌校尉之命,特来保护公子。 凌犀打量来人,你是叫石头吗? 他记得此人,正是那日宴席上亲手结果内奸的小兵。 属下惶恐,正是。 敌军在这个节骨眼儿突袭,必然不是临时起意。凌犀蹙眉道,外面情况如何? 回公子,敌军共派三支队伍闯入军营,眼下凌校尉等正在奋力厮杀,事态不容乐观。 阿九听过再也顾不上药草,冲到凌犀跟前,公子,万一待会儿有敌军闯进来,奴才拖住他们,您快走。 凌犀眯起眼,仔细端详这个叫石头的小兵,此人虽然躬身颔首,可一只手按在剑鞘上,另一只手收在腰侧,看不清动向。 霎时,寒光乍现,凌犀推开阿九,扬起竹筐砸向石头的面门。竹筐被一剑劈成两半,石头的剑直奔凌犀而来。 公子小心! 凌犀几个闪身,堪堪躲过,你和那个内奸是一伙的。为了隐藏自己,亲手杀死同伴,当真是个狠人。 石头冷哼一声,无毒不丈夫,那厮愚不可及,不知道寻找厉害。凌公子,我今日便是来取你性命的。 凌犀节节退后,你知道我对翼王殿下的意义,何不劫持我作为人质,直接杀了岂不是浪费? 无需如此麻烦,我想现在翼王已经自顾不暇了。 凌犀双目一凛,你说什么? 石头飞身上前,截住他的退路,国师大人可是亲自在阵眼等着翼王大驾光临,你说他还能回来吗? 就在剑锋即将挨近凌犀眉心之时,徒生逆转。只听一声闷吭,石头瞪大眼睛,直直倒在了地上,胸前还插着他自己的宝剑。 阿九,去把灵渊剑取来。 公子 凌犀低眉肃目,沉声道,快去。 是! 凌犀出帐时,敌军已经被凌杰等人击杀,虽有损伤,但不算严重。 凌犀,你怎么出来了?凌杰赶忙迎上去,我让石头去守帐,他人呢? 凌犀收握灵渊剑,转头道,他是细作,已被诛杀。 什么?凌杰闻言大骇,那厮居然是南疆的人,亏得我这么信任他。你没事吧? 恋耽美 ——(49) 凌杰越说声音越小,他总感觉此刻的凌犀与往常大不一样,就算过去自己与他不对付时,都不曾见过凌犀有如此冷峻的眼神,就好像看见了翼王殿下一般,令他不敢放肆。 此刻,一名士兵快马赶回,到了近前,直接聪马背上掉了下来,挣扎着喊道,翼王,翼王殿下中了埋伏! 凌杰跑过去将人拉起来,我爹呢? 凌将军走的另外一条道,应该无碍。 云翼这是把最没有把握的一条路留给了自己。 若是南疆国师亲自劫杀,云翼此行九死一生。要救人必须除掉国师,只有除掉国师,才能彻底终结蛊阵。 召集三千骑兵,随我去支援。尔等留守,以防敌军再次突袭。 什么!凌杰惊呼一声,万万不可,要去也是我 凌犀直接拿出虎符令牌,所有将士即可跪地听命,见令牌如见帅,诸将听候调遣,不得有误。 是! 二层蛊阵的阵眼在西南方位,也就是云翼率军包抄的那条路。队伍刚刚踏入阵内,云翼便顿觉不好,可撤退已然来不及。二层蛊阵被人换了阵位,而能做此事的人只有那位传说中的南疆国师。 一袭紫衫衣袍的男子站在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国士兵在阵中腹背受敌,只阴恻恻的笑道,如何?翼王殿下?可有方法从这里出去? 石台下众将士浴血奋战,上方传来轻飘飘的风凉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楚。 云翼解决掉围攻上来的南疆士兵,飞身上了石台,能不能出去,还需与国师切磋一番才能定夺。 南疆国师神秘莫测,谁也不知他的功夫几斤几两,能研制出蛊阵这般东西的人绝非省油的灯。事到如今,想要从这里出去,定要杀了这厮。若是他失败了,还可保凌峰等人撤回,不算全军覆没,尚能卷土重来。 只是若他失败了,便违背了对凌犀的承诺。 交上手的那一刻,云翼立时明白了此人内力深不可测,与他交手的人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能有如此身手的。 几招下来,高低立见分晓。云翼手握长剑支在地上,堪堪稳住身形。方才厮杀,他已经消耗不少体力,为了防止蛊虫近身,更是不得不分神应对,再面对强敌,胜败已定。 不妨我们再打过?紫衣男子含笑道,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我让殿下三招如何? 蛊阵骤然间发生变化,藏在地里的蛊虫迅速激生,不分敌我,钻进众人的身体。 紫衣男子歪头瞧一眼,惋惜道,无趣,看来孩儿们饿了,殿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说时迟,那时快,紫衣男子眨眼的功夫便逼近云翼,一掌打在其心口,竟是用足了力道。 云翼被打下石台,即将落地的瞬间,耳边疑似听见有马蹄声渐近。 只要挨到地面,蛊虫便会趁虚而入,但他已经没有力气自救。 云翼重重的落在地上,下一刻却被人拉起,意识恍惚时,他好像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凌犀将他放到马背上,拍拍他的手背,蛊虫只会钻人,不碰马,且待在这里。 凌犀?云翼瞬时清醒,他不是幻觉。 这位公子可也是来破阵的?紫衣男子饶有兴致的打量他们二人,我可以为公子破例,腾出一点时间来过几招。要不要先让公子三招? 不必。 话音刚落,凌犀飞身下马,直奔石台,灵渊剑出鞘,寒光逼近紫衣男子。男子仰身躲闪,不复方才的玩笑之色。 公子是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 两人频频过招,竟是谁也未曾落入下风,紫衣男子虽应对明显吃力,但却愈加兴奋。 凌犀扫一眼石台下,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只能孤注一掷,速战速决。 再次迎上时,凌犀调用十成内力注入剑内,直刺南疆国师心口。 凌犀! 剑锋势如破竹,紫衣男子像原来那般抵御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宝剑从其心口穿过,登时血流如注。 南疆国师倒地的一刻,凌犀攥住自己的左手腕,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二层蛊阵在国师陨没之时便不攻自破,蛊虫自爆而亡,余下来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得救了!我们赢了! 凌犀回身上马,拉紧缰绳,将云翼的双臂圈在自己腰上,众将士听令,速速撤离。 是! 大军迅速撤离,云翼恢复几分,圈在凌犀腰间的手臂终于使上了力气,他刚想开口询问身前人,猛然惊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手背上。他抬手一看,已是满手鲜红。 70.第七十章 军帐外, 凌杰协同其他驻守校尉整军待发,随时准备杀上战场。自凌犀率领骑兵赶去救援后,先后有三波南疆士兵偷袭, 全被他们奋力扼杀, 眼下只等上头号令。 如今整个军营中到处都是敌.军的尸身, 凌杰作为驻守统领,本应下令清扫尸.体, 可当前翼王殿下陷入围困,凌犀去救援又迟迟不归,凌杰凭借武将之子的胆识才支持到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收拾残局。 阿九在帐前已经守了个把时辰, 抻长脖子远眺,奈何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自家公子回来,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凌杰公子, 我家公子会没事的吧?他好怕像那时候一样,等回来的是几近奄奄一息的人。 会没事的。凌杰头也没回, 却是笃定的说道,不知道是在对阿九说, 还是对自己说。 殿下回来了! 一声通报仿佛在军营里炸开了锅,阿九和凌杰听见消息后撒丫子跑向守卫口,果然瞧见不远处风沙扬天, 正是归来的大军。马蹄声越来越近,视线也愈发清晰。 阿九刚裂开的嘴角迅速落下,眼中只剩下马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翼王的宝驹从众人眼前一晃而过, 只留下一句话,宣太医! 与南疆此战,因国师身灭而扭转乾坤, 第二层蛊阵不攻自破,凌峰等将领更是大获全胜,赶回来时本是个个意气风发,想要庆贺一番,却不想瞧见军营中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凌峰登时就觉得不对劲,一把揪过凌杰,发生何事了? 凌杰咬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兄长出事了。 凌峰松开手,二话不说就往王帐里闯,却被帐前守卫拦下。 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军中所有军医都守在王帐当中,一同会诊。四周寂静如斯,军医们屏住呼吸,只敢互相对眼色。 如何? 听翼王突然开口,军中最有资历的医师硬着头皮禀报道,回,回殿下,凌大人经脉俱损,恐怕非一半药物能医,臣等力不能及还请 军医偷看一眼翼王的脸色,立马闭口不言。 本王要他活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云翼守在塌边,替床上的人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只要方法,其余的不必开口。 军医们面面相觑,皆露难色,却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云翼擦拭的每一分都无比轻柔,目光片刻不离凌犀左右,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能不见了,李太医可在? 回,回殿下,李太医伤了腿,行动慢点,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李太医终于在士兵的搀扶下进了王帐,刚要行礼就被云翼打断,片刻不再耽搁,赶忙上前替凌犀诊脉。 稍沉片刻,李太医收回手,表情凝重,殿下,臣有一法可试,但并不能万无一失。 云翼抬眼,你说。 需要有人用内力护住凌公子的奇经八脉,臣再以银针行九转之力,期间不能有片刻被打断,不然回天乏术。即便成功,凌公子到底能不能苏醒还需再观察。 很快,其余军医都被遣出了王帐,帐中只余下云翼和李太医守在榻前。李太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下针前他看向云翼,犹豫少许还是说道,殿下,您身上的伤 撑得住,不会妨碍行针。放眼军中,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如果他都不能坚持到施针结束,便更没有人了。 李太医不再提及,手上执起一枚银针,殿下,开始了。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凌犀体内,一根接着一根置在他身上各处穴位。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李太医终于结束施针,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银针下了,需得三个时辰后才能取,在此期间,云翼的内力依旧不能断。 放在以前,云翼身上无伤,尚要费一番功夫,如今身负重任,仍旧强行施内力,令其负荷骤然加重。 他紧握着凌犀的手,两人掌心相对,数九寒冬,仍旧是出了一头汗,即便有钻心蚀骨的疼也止不住他为凌犀输送内力。 殿下,殿下!李太医急急的喊道,银针已撤,您快将内力收回。 云翼听后立时脱了力,身体向一侧倒去,意识完全消失前,他只记得自己还抓着凌犀的手,以及耳边貌似还有李太医的呼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睁眼时,入眼依旧是他的王帐。 他还活着 云翼猛的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钝痛,然而他已经管不得这些,忙翻身下榻去寻人,转头一瞧,心中惦念的人就躺在旁边的榻子上,这才定了神。 他走到榻前,只见床上之人面白如纸,毫无生气。他想伸手去碰,举起来半天又放了回去。 殿下,您终于醒了。林寒大喜道。 李太医在哪? 臣在! 帐子立马被掀开,阿九扶着李太医摇摇晃晃走进来。看到榻上的人,阿九强忍着抽泣声不敢吵到人。 李太医颔首,臣等一直守在王帐外。 云翼坐到榻边,探了探凌犀的额头,温度比寻常人低了不少,本王睡了多久? 林寒拱手道,两日。 他何时能醒? 李太医斟酌着开口,凌公子的经脉受损,若不是有殿下内力配上施针,早已现在虽暂时稳住,但要凌公子醒来还需一定时候,可能几天,也可能就算公子醒来,重塑经脉也是长久的事,难以一蹴而就。 云翼替人将被子角掖好,你们都出去,有事本王会传召。 王帐中再次安静下来,云翼紧盯着凌犀,连眨眼都已经忘了,凌犀身上还是那件沾了血的衣袍,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挪动凌犀,就算是他也不敢。 你要是真的云翼沉默片刻,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忽而他笑了笑,罢了,你可要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凌犀,要是你不好了,我就去陪你。 他自幼失去母妃庇护,意外与凌犀结识,却阴差阳错以为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原以为他终究会孤身一人,不曾想上天似乎意外的关照了他,让他重遇小贵人。 人若未曾得到,便不在意失去。可若是重新有了希望,便不能再容忍失去。 云翼对着人自说自话,他也不知道凌犀能不能听见,但还是讲个不停,我拿你没办法,拿自己还是有办法的。 自南疆国师歿后,南疆兵将有所收敛,全军严守戒备,凭借最后一层蛊阵死守防线,一连数日未再贸然行动。谁都知道南疆受挫,一时恢复不了元气才会如此安静,这只是短暂的平息。国师被灭的仇若是一同清算,南疆反扑会更为猛烈。若是不能让其甘心俯首称臣,过不了多久南疆就会卷土重来。 云国同样在抓紧时间修生养息,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大部分事宜都由凌峰和副将在处理,军中士兵勤恳训练,谁也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生起别的事端。 云翼每日行于主帅帐和王帐之间,大多时间都守着凌犀,非不得已时,才会去主帅帐与众将领交代兵事。擦身、喂药,云翼从不假手于他人。长此以往,不止昏迷不醒的人日见消瘦,照顾的人跟着瘦了一圈。 我早就该知道,不能听信你的保证。但他却没有立场责备一二,如果异地而处,他亦会奋不顾身前去救人。 云翼无奈的笑道,只是笑容慢慢凝固,终究是僵在了唇边。 他从凌杰那里听闻凌犀出军营前后的经过,不止一次后悔将令牌交给凌犀。他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护身符,最后不得已时可调兵遣将以求自保,没想到却成了催命符。 与南疆国师交手是早晚的事,国师一日不灭,南疆一日不肯消停,云国百姓便会因此而长期饱受战乱之苦。这些在出征前他统统设想过,所做的调配也是目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做法。他将所有人的退路掐算好,唯一有风险的一条路留给了自己。 报仇之前先是卫国,即便他在此役中不幸未能全身而退,他也不悔。但凌犀是他最不愿牵扯进来的人,如今事与愿违,他最想保住的人此刻却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殿下。林寒走进来,小声禀报,有一支队伍自北方来,押送两车粮草,为首的是名女子,说是要见殿下和凌公子。 云翼抬起头,问清楚是何人了? 回殿下,她说是来自秃凤山,愿在殿下麾下效力,抵抗外敌。 恋耽美 ——(50) 云翼忽然有了点印象,可叫冯桃? 正是,她说是带人来投奔的。 云翼点点头,收下便是,让凌将军去安排,就说本王现在走不开。 是! 待林寒退下后,云翼再次执起凌犀的手,放在掌间捂热,凌犀,你听,你当初还说冯姑娘有大将之风,非寻常姑娘家。可是让你说准了,她现在来投.军,可是等着见你我,你向来重视待客之道,怎么能让人白等。 就在这时,原本紧阖的眸子缓缓张开,云翼一时愣住,再瞧时,那双眸子又重新合上了。 凌犀? 长睫轻轻颤动,眉宇微蹙,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云翼垂眸,掌间的手缓缓动了一下,手指勾住他的手掌,似是在回握。 71.第七十一章 凌犀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一声比一声真切,他想睁开眼看看,奈何眼皮太过沉重, 好不容易张开一道缝隙, 又重重阖上, 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声音太过熟悉, 即便如此意识不清仍旧能识得。 他要是再不睁眼,这人恐怕要急坏了。万一急哭了怎么是好,若是让旁人瞧了去,那人亲王的面子往哪里摆。 阿翼。 一道近乎听不清的声音成功让云翼怔住, 他瞪着一双眸子,不错眼珠的盯住,直到凌犀张开双眼, 这一回没有再阖上。 失焦的眼眸重新恢复清明,凌犀第一眼望见的便是云翼微红的眼眶, 以及刚好落下来的一滴泪。 他就说,这人怕是要急哭了。 凌犀想要抬手替他把眼泪擦掉, 可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云翼察觉到他的眉宇微蹙,忙抓住凌犀的手,李太医说你经脉俱损, 短时期内是要卧床修养的。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现象,只要好好养着,按时喝药, 还会慢慢好起来。 这消息他倒是一点都不诧异,毕竟以前他重伤后被救回,大哥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感觉好比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但是看到眼前人安然无恙,他失的值。 凌犀发不出声音,只得以口型道,别哭。 云翼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落了泪,眼泪这东西似乎离他很遥远了,就连凌犀生死不明的时候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现在人醒了,他反倒是忍不住了。 自母妃亡故后,不管是被野兽追咬,还是被人鞭打,他都没有再哭过,因为他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没有人会在乎。被寻回后,俞叔亦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特别是在皇室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如今不一样,他是有人在意的人了。 你别动,我给你倒水。说着,云翼抹掉脸侧泪痕,赶到案边去拿水壶,来人! 林寒立马闻声赶来,见到醒过来的凌犀,大喜过望,回应都慢了半拍,殿下吩咐! 把李太医叫来,然后把煎好的药端来,再有,让阿九准备细软的食物,等凌犀有胃口的时候用。 交代完林寒,云翼回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给凌犀喂水,虽说在人昏迷的时候他已经日日喂药,按道理凌犀是不会感到疼的,但他依旧陪着小心。在他眼里,凌犀现在就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怎么轻都不为过。 温水润过喉咙,凌犀咳嗽两声,震的心口有些闷痛,他刚一皱眉,云翼便有如如惊弓之鸟。 是不是哪里疼? 凌犀缓缓摇摇头,因为这简单的动作,额上竟是布了一层细汗,不是大事,我很有经验,就是咳嗽带的而已。 他不提经验还好,一提这两个字,还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让云翼更是心疼不已。 我让李太医开止咳的药。 凌犀弯唇道,好,不过,我还是有账要和阿翼清算的。 见云翼愣住,他眨眨眼,故意冷下脸,阿翼明知其中风险,替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唯独把自己置入险境,是不是不该?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赶去救援,也因为知道想要打赢这场仗,南疆国师必除,早晚是要直面的。如果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唯一的方法就是同归于尽。 他自然晓得云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一条路,可若是到了,他等到的可能只剩下翼王以身殉国的消息。 不该。云翼斩钉截铁的接道,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想怎么清算就怎么清算,我任君处置。 凌犀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莞尔道,这可是阿翼亲口认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消多时,李太医被匆匆传召来替凌犀诊脉,仔仔细细的为凌犀检查一番。 半晌后,李太医长舒一口气,公子已无生命之忧,接下来需要好生调养,只是要调理成先前那般需得费上一番功夫了,几年都说不准。 接收到翼王的眼色,李太医顿了下,再开口已然换了口风,不过公子大可放宽心,只要按时喝药,保护的好,臣敢保证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能行动自由了。 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太过瞩目,凌犀想不看见都难,见李太医如此为难,他出声打断,有劳李太医,费心了。 李太医朝着凌犀投来感激的眼神,公子言重,臣分内之事。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阿九扑到榻前,鼻子一抽一抽的,早就哭成个泪人,您吓死奴才了。 凌犀转危为安后,云翼撤了禁令,凌峰父子俩这才有机会得见,翼王等人守在榻前,父子俩当下只能红着眼眶远远看着。 是啊,兄长,你可,可吓死我们了。凌杰抹了把脸,还不忘替自己找补一句,我是风太大迷眼了。 凌峰沉默半晌,终是哑着嗓子道,没事了就好。 凌犀也是见不得他们这样,一时不知该从何安慰,求助般的望向云翼。 好了,凌犀刚刚转醒,还需要好好休息。 翼王发话,众人顾不得伤感,简单说几句后纷纷退下,好让凌犀得以修养。 凌犀这一醒,军营中重新恢复了生气,将领们都放宽心,底下的士兵们自然好过。 他记得在扬州的头一年,他是日日卧床,如厕都是需要人搀扶去的。现下的情况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省了别人搀扶的麻烦,都是云翼亲自抱上抱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连脚都没有挨过地。 云翼不在王帐的时候,便有阿九寸步不离,可谓是全天候有人守着他。似乎是怕他觉得闷,二叔竟然还抱了几本兵书来给他打发时间,原因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买不到话本。 阿九,外面好像很热闹?凌犀撑着双臂坐起来。 阿九吓得立马跑到榻前,公子您别乱动,小心伤。 凌犀笑笑,不必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个话到嘴边咽回去。他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让旁人无端难受了去,我知道了。 您肯定不记得了,今儿个是年三十啊。 凌犀恍然,他在王帐里过的今夕不知何夕,哪里还能记得过年。这段时间南疆也有几次来犯,都被尽数挡回。云国想破最后一道蛊阵不得,南疆想进攻云国边境也不得,双方僵持不下,这一来一去竟就拖到过年了。 南疆没了国师,无法修复前两道蛊阵,唯有这最后一层蛊阵屹立不倒,只要找到办法破了它,便能一鼓作气平了南疆。 所以军营里是如何过年的?这里既然买不到话本,炮竹烟花更是没戏了。 阿九眨了下眼,别说,他们还是真有法子过个简单年,起码咱们有肉有面,奢侈一下,包顿饺子还是不成问题。 他倒是把这点给忘了,不过肉馅儿鹿肉馅儿?鸡肉馅儿? 阿九挠挠头,这得看他们能打回来什么。 说什么这么热闹? 话音刚落,云翼已然进了帐子,卸下披风,驱了驱寒气才往凌犀这边走,今日感觉如何? 感觉不错。凌犀仰着头,好方便他探自己的额头,我听说营里要包饺子过年。 是啊,据说已经包上了,等熟了我叫人端来。云翼替人理好青丝,还是太瘦了,等饺子熟了多吃点。 初见凌犀时,他便时常觉得他清瘦,好不容易在京城时养好一点,如今变得更加清减了。 好。凌犀从善如流道,我听说秃凤山来投军了? 你修养这阵子,冯桃已经带着她那帮弟兄上过两回战场。云翼不吝啬的称赞道,如你所料,巾帼不让须眉,短短月余,已经被你二叔晋升为校尉。 凌犀回想起秃凤山时的景象,毫不意外,她可是个女将军的料。说完营里的事,他不经意提起一句,阿翼可有想好如何破最后一道蛊阵? 闻言,云翼正色道,南疆国师虽已不在,最后一道蛊阵依旧易守难攻,除非有善于蛊毒的人,否则拖上一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谁都心知肚明,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 论最擅长蛊毒的就是南疆人,然而他们在敌方,不可能帮他们攻打自己的族人。再者,他们过不去蛊阵,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擅长蛊毒的南疆人,更别提诏安策反。若是广招贤士,又不知何事能寻得。 启禀殿下!营外有人求见。 云翼听到帐外的禀报声,只道,查清楚是何人,禀报凌将军。 回殿下,来人指名要见凌大人,说是东诏来使。 两人相视一眼,这个时候,东诏突然派使臣来能是所谓何事?指名要见他,想必是和战事有关。 凌犀拉住云翼的衣袖,让他进来。 云翼思虑片刻,终是点了头,搜完身再带进来,站在帐子口即可,不得靠近榻前。 72.第七十二章 不一会儿功夫, 林寒便带着东诏使臣行至王帐前,东诏其余的护卫都被拦截在外,只允了大臣和一名侍从入内。 凌犀穿戴整齐, 坐在榻边, 乍一看上去倒是与常人无异。云翼守在一旁, 时刻关注身侧人的神色,怕他再逞强。 参见翼王殿下, 见过凌大人。使臣拱手行礼,抬头时朝身后一摆手,那名侍从立即上前,将手中的锦盒奉上。 使臣掀开盒盖, 恭敬道,这是王上专门派臣送予凌大人的。 林寒接到云翼的眼色,接过锦盒仔细端详一番才送至榻前。盒子里共有十二瓶青瓷罐, 皆以木塞封着,看不出是何物。 凌犀打眼一扫, 这是 回凌大人,此物名为天香散, 是用香樟木、檀香木、土沉香木等七种木料,和广藿香、岩蔷薇、石香竹等十五种花香料研制而成。可有驱蛊虫之效。 凌犀听后,迅速与云翼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说的这些香料大都是春夏才有的东西,如何现在制得? 使臣笑着回道,凌大人有所不知, 东诏境内有一城池名为春城,四季如春,要集齐这些香料并不是难事, 只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从王上下令寻找香料,到炼制成功共计耗费了七十一天之久。东诏虽不通阵法,但对付蛊虫尚有奇招。只要大军进攻时,每人身上携带一小包天香散,即可让蛊虫不进身,这样即便不能破了阵,也可畅通无阻。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东诏此举有如神助。没有了南疆国师,再消除蛊虫的影响,南疆兵将不足为据。 劳烦大人提我向王上致谢。当初他们与东诏王的恩情早已算清,就算他如今不插手此事也无可厚非,然而他还是出手相助了。 使臣应声下拜,臣定当转告,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臣便即刻返回东诏了。 云翼点下头,林寒,派人互送他们出境。 十二瓶香料看似不多,实则分到每人身上竟然足足有余。天香散奇香异常,将战场上的血.腥味都尽数掩盖住了。 有了东诏相助,云翼立即召集兵将调整战术,先以一千骑兵攻入蛊阵周围,再行大军全力攻入。 不出三日功夫,南疆士兵已然招架不住,云翼借此契机彻底清绞了驻守在蛊阵周围的南疆兵将,至此将最后一层蛊阵彻底终结。 没有蛊阵为障,云国大军势如破竹,完全夺回了主导权。从云国与南疆正式宣战,至南疆举旗投.降总共耗费了近半年之久。南疆派使臣来主动求和,奉上十余车奇珍异宝作为贡品,且签下百年内绝不入云国边境的契约,才将战事完全平息。 诸多贡品当中,有一样东西极为神秘,是由使臣亲自护送奉上。 凌犀端详那丝绸锦箔裹着的东西像是卷轴,叫人打开一瞧果真如此。 恋耽美 ——(51) 他展开画卷,却看到一幅空画,而卷轴当中竟滚落下来一张羊皮卷。 云翼将其拾起,忽而双目一凛,是藏宝图。 第三块藏宝图居然在南疆,这次南疆王舍得送它出来也算是下了血本。 如今他们手上仅有三块地图,另外的三块很有可能都在当年陷害宁尚书的幕后之人手中,那么余下的便是他们两方势力之间的较量了。 南疆的捷报先于大军之前,早已八百里加急火速传往京城。皇帝得知喜讯,大喜过望,忙命人准备设宴迎接翼王以及众将领,举国同庆。 大军班师回朝行至京城城门外时,忽然被人拦住。侍卫下马来报,只见亲王马车肃然立于城门口。 是轩王的马车。 这个时候轩王拦在城门外,虽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定然是没安好心。 见云翼要起身,凌犀抓住他的衣袖,目露担忧。云翼拍拍他的手背,安抚性的笑了笑,无事,许是我离京太久,二皇兄思念于我,才迫不及待的迎来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个玩笑话,凌犀却没有被他逗笑。 放心,我去去就回。云翼在他掌心轻轻捏了一下,撩开车帘迅速下了马车。 云翼这边才下来,那边轩王也跟着下了马车,云轩站在众侍卫前,静穆肃立,等着云翼朝他走过来。 二皇兄。云翼略一点头,不知二皇兄至此相迎,所谓何事? 云轩扬起一抹浅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为兄听闻三皇弟在边境九死一生,心下甚为担忧。只是京城乃天子脚下,大军回京不免惊扰圣驾,本王看三皇弟还是先交了兵符,让大军驻扎在城外,只身入京面见父皇的好。 云翼闻言不惊也不怒,二皇兄当真思虑周全,但二皇兄可有父皇手谕? 见轩王眼神微闪,云翼心下有了计较,若没有手谕,请恕本王难以从命。 云翼。 二皇兄。云翼抬手止住他的呵斥,大军入城怎会惊扰圣驾?相反更能彰显云国士气,让百姓称颂圣上治国用兵有道。怎么到了二皇兄这里,反倒成了不是? 轩王沉了沉气,为兄也是替父皇和皇弟你考虑,三皇弟可不要不识好人心。 不敢。云翼只道两个字,便与轩王相对而立,谁也没有开口,双方就这么坚持着。 半晌后,云轩冷冷吐出几个字,三皇弟好风光,只是不知道这风光猛持续到几时。有时候啊,不是自己的东西得了去是会遭报应的。 云翼微微蹙眉,多谢二皇兄提点。说罢转身便回了马车。 大军照常行进,轩王的人被晾在一边,距离越来越远。凌犀见云翼回来后似乎有心事,故而问道,轩王说什么了? 云翼收起思绪,将轩王所言尽数告知,他之所以会陷入不解,都因为轩王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话。不是自己的东西,难不成说的是那高位? 凌犀听后同样觉得事有异样,可又说不准哪里的问题,若是往简单了想,不过是轩王随口的义气之语,可他特意在这个时候说,又像是已经掌控了什么。 因着提前禀明了圣上,凌犀先被护送回将军府,至于庆功宴则由云翼和凌峰父子俩前去。凌犀一到府中,就被姥姥和沈瑞围住了。姥姥看着他略显憔悴的模样,说不得几句话便落了泪,凌犀忙不迭的安慰,好不容易才把老人家安抚住。 就知道糊弄我老人家,公子要真是 凌犀陪着笑道,姥姥莫要担忧了,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沈瑞叹声气,你管这叫好好的? 当真是比在扬州时好不了多少。 凌犀也知道自己理亏,又见姥姥再次落泪,赶紧朝沈瑞使眼色。沈瑞不得不和他打配合,说了车载斗量的好话才把老人家哄去歇息。 你这小子。沈瑞瞧他一眼,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凌犀扯住他的衣袖拉着他坐到床边,好大哥,别恼我。 沈瑞无奈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为兄什么时候真恼过你。 凌犀这身子还是不争气的紧,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有些困乏。沈瑞也怕累着他,看他服药后便劝着他睡下了。 按照李太医的话,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修养,什么时候觉得累了便什么时候就寝,不必在意青天还是晚上。于是他这成日里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愈来愈分不清日子了。 翼王府和将军府都得了不少封赏,此战归来,朝中人的依向也纷纷有了转变,原来尚且与轩王分庭抗礼,如今天平却是在慢慢倾斜。 先前两人的婚事被战乱耽搁,此事由凌峰主动禀上之后,圣上特意为两人重新挑选了黄道吉日,大婚就订在八月初六。 凌犀原本就得了皇帝特许,眼下再加上身体抱恙,便更加不用每日早朝。他每次醒来,床前不是坐着云翼,就是阿九,或者是沈瑞,总归会有人在。 每日要喝的药又加就几味,虽去了苦味,但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酸,凌犀房中的桂花糖比以前都要用的快,几乎隔几日,云翼就要带包新糖来。 公子,您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阿九才出去倒茶的功夫,回来就见人已经坐起身,赶忙跑回床前。 凌犀往床头一靠,再睡可就要睡傻了。 阿九憨笑两声,公子聪慧过人,怎么睡都不会傻的。 凌犀见外面青天白日的,不由问道,我记得方才我醒来,是大哥在这。 是,奴才早上去街上给您买糖去了,奴才听说鸿运斋的桃仁儿糖也是一绝,买来给公子尝尝。 凌犀点下头,糖呢? 阿九挠了挠头,没买到奴才去的时候,鸿运斋都没开门,奴才打听才知,鸿运斋从半月前就关了门,都是因为那里的老板妖言惑众,被抓起来了。 凌犀闻言抬头,什么妖言? 阿九犹犹豫豫道,哎呀,就是,就是此事说来体大,和翼王殿下有关。 73.第七十三章 阿九说一句, 凌犀的脸色便冷下一分,听到后来已然是和翼王素日的神色不尽相同了。 他们都说翼王殿下是是冒充的皇子,当年真正的皇子早就死了。阿九偷偷看向自家公子, 越说越小声, 全是从市井流民那传的, 太可恶了,这店铺老板也是活该, 听信这等流言蜚语。 何人敢在天子脚下编排皇室?还是关于皇家血脉的大事? 凌犀忽然想起城门外轩王的马车,以及云翼转述的那句话。他为什么那样说,原来是早有图谋,先派人散布谣言, 才找伪证人作证做实云翼冒充皇子的罪名。反正贤妃娘娘已逝,死无对证,他若真找来证人往云翼身上泼脏水, 按照皇帝对轩王的宠信,恐怕不好办。 瞧时辰, 早朝快下了吧?凌犀突然问道。 啊?对,应该是要下了。 凌犀看向窗子, 轻声道,你派人去请翼王殿下来,说我有要事找他, 十万火急。 是!奴才这就去! 凌犀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一件衣服走到桌案前。现在这个时候,天气已然转暖, 要不是他身体欠佳,早就不必再盖厚被子了。 在云翼再立战功后,依轩王的野心, 绝不会坐以待毙。果不其然,他们才回京不就便出了招,可他没想到居然是这般阴毒的招数。 如果让百姓、朝臣,乃至当今圣上都怀疑云翼的身份,云翼不能再威胁轩王的路,与报仇真相无缘,到时候那高座确实就变成了不属于云翼的东西。若是世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云翼则会因欺君罪而丧命。 他在案前一坐就是个把时辰,云翼进门时看到的便是他身披外衣,手执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怎的不在床上多休息会儿? 凌犀闻声抬头,见云翼满是不赞同的神色,放下笔才道,躺累了,起来坐会儿。 他练字是为静心,虽然轩王来势汹汹,他们总不能自乱阵脚。 云翼疾步走过去,将人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你现在要静养,遵医嘱。 凌犀一把抓住云翼的袖子,阿翼可听说坊间关于你的流言了? 云翼闻声一顿,抬眼道,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果然,这件事云翼早已耳闻,如果不是阿九去街上买糖,回来又说漏了嘴,恐怕他得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阿翼可有对策? 云翼替他盖好被子,又帮着按了按胳膊,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找什么证人来。假冒皇子是死罪,但诬陷皇子也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 凌犀点点头,是他关心则乱,只要云翼皇子的身份没有问题,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流言就不管了吗? 我想顺着流言去查还有谁涉及其中。云翼敛眸,他多年来积累的势力已经蓄势待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需要确定目标才能一网打尽。 再抬眼时,云翼已然将厉色除去,只余下满目柔情,总,我会料理妥当。你不要费神,更不许因此伤身。 好。既然云翼已经有了准备,几本上十拿九稳,他倒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也好清闲自在一把。 翼王身世疑云犹在发酵,文武百官自然都已经听到风声,不管是先前站在哪一方,眼下都按兵不动,朝堂上安静的出奇。云翼借此机会,派人暗中探查轩王势力,将支持轩王的朝臣尽数记录在册,但对于当年的另一个幕后黑手尚未能下定论。 如今这般关卡,凌犀特意嘱咐云翼不必担忧自己,尽管去忙朝中的事。他这里围着一大帮人,也出不了什么事端,当以应对轩王为重。至于他自己,则是和云翼三令五申的保证过,一定会安心修养。 为求云翼没有后顾忧,别说将军府,凌犀大多连屋子都不出,每日出门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见见阳光便回屋歇着去了。连雪球这段日子都没能在他眼前出现,听阿九说,雪球早就成了将军府里的小霸王。他随军出征后,更是深的福姥喜爱。凌犀养病的时候,雪球就赖留在福姥那,日渐圆润。 公子,奴才买了新话本,您要不要瞧上两眼?阿九怀里抱着两本册子,笑眯眯的说。 凌犀瞧他一眼,拿来看看。 阿九献宝似的把话本递过去,只见最上边那本黑册子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醉春佳话。 凌犀见到这名字就觉得不妙,翻开扫了几端果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什么冷面王爷、温柔公子,朝堂一见倾心,结伴共饮,醉后 凌犀合上话本,面色微红,半天憋出一句,不成体统。 哪里不成体统了,奴才觉得这先生的手笔甚好啊。阿九暗搓搓的推荐道,您看看下边那本,那本更好。 凌犀狐疑的看着他,在其殷切期盼下打开了蓝色册子,比起头一本显得低调很多,然而看到内容,却是有过而无不及。 阿九。 阿九闻声打了个激灵,陪着笑道,公子,您吩咐。 凌犀把两本册子随手放到床头,你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你家公子我可以给你安排。 不不不,公子,奴才忙的很。公子您歇着,奴才想那药快熬好了,奴才去看药。说着,阿九脚底抹油呲溜一下就窜出了房间,临到关门时还在纳闷,明明先生们的文笔一流,写的他家公子与王爷缠绵悱恻,公子咋不喜欢呢? 阿九关上房门,摇摇头,他家公子不都和翼王殿下有婚约了?居然还是这么薄脸皮,可愁死个人。 听到房门关上,凌犀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什么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他们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再说了阿翼才没有话本上那般不正经。 他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些画面,方才的笃定又见摇摆。 应该是没有的 凌犀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回床头,不就是话本,想他什么书没看过,还能怕话本子不成? 思及此处,凌犀咬咬牙,拿起蓝色册子,翻开第一页,故事开头便是紧张刺激,堪称香艳,看的他脸红心跳,却始终坚持着没合上。他本打算看几页就放下,殊不知这一看竟也不困了,一页两页是他,二三十页也是他,不知不觉就翻了半本。 公子,府外有人求见。阿九轻步入内,来人说是翼王府上,姓俞。 凌犀手上一顿,慌忙藏好话本,正色道,让他进来。 这些日子,若云翼没有时间过来,便会派林寒常来探望,代为转达。这一次突然改成俞叔,他还有些不习惯。 殿下这两日可好? 俞叔恭敬道,殿下安好,有劳公子挂念。说着,他顿了顿,行了拜礼,请公子屏退左右,老奴有事要向您禀告。 恋耽美 ——(52) 凌犀看他一会儿,摆摆手让阿九出去守着,百米内不得近人。 请讲。 就在这时,俞子陌突然双膝跪地,伏在地上,老奴有罪。 凌犀大惊,忙翻身下榻,来到他跟前,想将人扶起,俞叔,您这是做什么? 公子不必扶,就让老奴跪着说完。 见俞子陌始终不肯起,凌犀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行俞叔恐怕是瞒着云翼来的。 俞子陌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当年,宁尚书喊冤受屈,宁家满门被折,贤妃娘娘和刚出生不久的三皇子被困冷宫,生死难料。我等作为宁家的家卫,尚书大人怕我们受连累,便提前一步将我们遣散。可我等始终放不下,于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混入皇宫救走了贤妃娘娘和三皇子。 凌犀静静听着,俞子陌说的这些他明里暗里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但他觉得俞子陌要讲的不仅如此。 一路上我们被追兵追的无处可逃,娘娘身子骨弱,三皇子又尚在襁褓。宁家蒙难,无人敢惹祸上身,出手救助。贤妃娘娘久居深宫,从未露过面,也不曾结交何方势力。我们几个就护着她们一路往南,直到逃进了一座小镇,叫千菱镇。 凌犀心思一动,这与他推测相符,俞叔果然就是在这个时候见过娘亲。 大人们可风餐露宿,可孩子不能。三皇子高烧不退,我们又不敢去医馆暴露行踪。恰好这时,有位好心的夫人收留了我们,给三皇子殿下请了郎中,让我们在其家中小住了些日子。这位夫人说她姓施,家中有一位小公子,还有一位奶娘嬷嬷。 说到这,俞子陌抬起头来,脸上竟已经是老泪纵横,后来,追兵追到了千菱镇,我们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多待了,于是便早早寻了个由头,说是赶着回乡探亲,和施夫人辞了行。临走前,我考虑到前方旅途艰险,贤妃娘娘又日见寡欢,她时常哭着跟我们说无论如何要保下小皇子。于是在临行前,我潜到了小公子房中,迷晕了奶娘嬷嬷。 74.第七十四章 从俞子陌进房下跪开始, 凌犀便知道他要禀明之事足以令人震撼,可未曾想到真相会是这般。 他想从俞子陌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表演痕迹,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也有设想过俞子陌可能是被轩王买通了, 可只要仔细想, 这种可能性就会化为乌有。若翼王上位, 俞子陌便是功臣,他怎么会舍近求远。按照云翼所言, 俞叔家中再无其他牵挂之人,并不会被威胁,如此推算只有一个结论,他所言非虚。 凌犀阖上眸子, 沉了沉,如所说,早就认出了我, 为何先前不说? 木已成舟,老奴原想将错就错。老奴跟了殿下多年, 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凌犀再睁眼时,眸中只见清冷, 为何现在要说? 老奴俞子陌犹豫不决,逐渐不再敢直视凌犀的眼睛,老奴是因为 我来替讲。凌犀淡淡道, 轩王得到了风声,以此做文章,见纸包不住火, 逐渐起了心思,想要把翼王这颗棋丢掉。 不是这样的!俞子陌急切道,老奴绝对不想殿下死, 老奴只是想让每个人回归原位,即便老奴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不想这样?凌犀转过身,冒充皇子乃是欺君,欺君之罪如何不会不知道,即便他不知内情,也难辞其咎。一旦身份曝光,谁也保不了他。很可能将军府也会因此蒙难,这些都想过没有? 老奴俞子陌张了张嘴,辩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凌犀坐回床榻上,若说方才是震惊,现下已然冷静了不少。他强忍着心口的钝痛侧过身子,靠在床头,抬手摸了摸颈间的玉璜。 他道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怪不得云翼手臂上烫伤的疤痕和他的胎记在同样的位置,原来都是人为的。 俞子陌是个忠仆,只不过他衷心的是宁家,是宁大人和贤妃。为了这份衷心,他使得别人骨肉分离。为了替主家复仇,他找回云翼充当报仇的发码,把这份仇恨强加在其身上。 今日来,必然是知道轩王得到了有力的证据。才会生出这个念头,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不得有所隐瞒。 俞子陌俯下身,重重叩首,当年护送贤妃和小皇子的家卫因为被追杀,只余下老奴一个。但几日前老奴得到消息,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人正是向轩王告密之人。他透过书信传递消息,如今应该快要抵达京城了。 翼王可有察觉到此事? 俞子陌规规矩矩伏在地上,不得令不起身,不曾,此事老奴只对您一人讲了。 凌犀捂住心口,闷咳几声,他不知道,便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找寻陷害宁家的真凶是云翼的夙愿,这些年不管处境如何,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下去的信念。如果这一切本不该他承受,多年的坚持岂不是变成了一场笑话。 俞子陌豁然抬头,您?可要是 凌犀转头看他一眼,如果寻不到我,原本不就是打算扶他上位的?何故现在担心皇室血统? 等不到俞子陌的回应,凌犀又道,我本就无心朝政,做个侍郎已经很头疼了。他更加适合那个位置,我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 俞子陌静默半晌才道,老奴明白了,这便派人拦截认证,定然会说服他改口供。 凌犀弯了弯唇,如果他不改呢? 那依着公子 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凌犀轻声道,截杀证人,替换成的人去见轩王。 俞子陌一愣,继而下拜,老奴遵命! 俞叔,我相信会把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就像将此事隐藏了二十年之久一样。这件事往后天知地知,知我知。凌犀不再看他,无声的挥了下手。 俞子陌既忠于宁家,便会忠于他,只要他在,俞子陌便不会再生其他事端。 耳闻房门轻轻开合,凌犀不再压着,蜷缩起身体,咳嗽不止。 一会儿功夫,阿九端着煎好的药进了房门,刚进屋隐隐听见咳嗽声,吓得他放下药碗跑去床前,眼见着凌犀蜷在床上,额角全是汗,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阿九慌张不已,想替他顺气又不敢下手,奴才去找李太医! 不必。凌犀撑着身体坐起来,不用去找,我没事。 您这样怎么叫没事啊。阿九急出哭腔,恨不得现在就把翼王请过来,只有翼王在,他家公子才会乖乖看病。 情急之下,阿九灵机一动,翼王不在,大公子和福姥在啊。他刚要溜出去,又被凌犀及时叫住。 谁都不准找,把药端过来。 阿九苦着脸,老老实实端着药碗,眼看凌犀服药后慢慢恢复了些,才稍微松口气。 阿九,扶我去看姥姥。 啊?阿九一时反应不及,等凌犀又唤了一遍才赶忙上前。方才自家公子不让找人来,现在又要去找福姥,他真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凌犀在阿九的搀扶下来到福姥的住处,一进屋正好赶上福姥再喝茶。 丫鬟瞧见他,喜笑颜开,忙俯身行礼,见过公子,福姥刚刚还说要去看您。 凌犀走到福姥跟前坐下,姥姥近来身体可好? 好,一切都好。福姥看见凌犀,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倒是公子,可得好好修养才是。 凌犀点点头,我会的,这不,今日觉得大好了,就过来看看您。 等明个,我给小姐上柱香,让她保佑公子早日康复。 姥姥。凌犀捧住老人家的手,娘亲临终前还和您说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福姥拍拍他的手背,倒是还有一句。小姐说如果小公子问起来便告诉您。不管发生何事,永远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凌犀垂下眸子,她们一直都知道。 想来也知,亲手照料的孩子,怎么会察觉不到被人调了包。 怎么了公子?福姥抬手摸上他的头,公子要记得,无论何时,也永远都是老身的小公子。 凌犀闻言,弯唇道,犀儿知道。 阿九在旁看着不敢多言,纵有诸多不解,但只要是他家公子下的决定他都会遵从。就比如公子明明身体不适,却说今日身子大好。再比如见过那个姓俞的男人后,不仅变得反常,还嘱咐他不得提起那人来过将军府的事。 日子照常过去,他家公子的身体还算平稳,渐渐的阿九也就把这些疑惑给忘了。可他无意间听闻的消息又让他再度吓个半死。 公子,公子,不好了。 凌犀放下茶杯,抬眼道,何事? 阿九原本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可这件事非同小可,重者是要祸及性命,他不能不说。 奴才听闻,轩王禀明圣上,说翼王非圣上血脉,说当年的小皇子早就死了。现在的翼王殿下上加冒的,还找了证人来,现在正在朝堂对峙了。 凌犀听后,轻应一声,重新端起茶杯,知道了。 阿九茫然的眨巴着眼睛,公,公子,您不担心翼王殿下吗? 无需担忧。凌犀冲他笑笑,殿下必然会安然无恙。 阿九被自家公子的笑颜迷了眼,跟着呆呆点头。说来也是,这等谣言圣上一定会识破的,翼王殿下当然不会出事,还是他家公子有智慧。 与此同时,金华殿上,重朝臣谁都不敢抬头窥探,只余下轩王在圣驾前侃侃而谈,将种种疑点和证词列举。 儿臣确保消息属实,父皇如果不信,可以传证人,也就是当年宁家的家卫赵七上殿问话。 皇帝脸色不善,看一眼轩王,又看向云翼,见其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事不关己,抬抬手示意总管去传人。 宣,前尚书家卫赵七觐见! 只见一位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走入殿中,左脸上有道狭长的疤痕,看上去十分可怖。 草民赵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沉声道,来者可是宁家家卫? 赵七低下头,正是。 这时候,轩王更跨一步,拱手道,当初暗中交换小皇子的事,包括在婴儿手臂上落下疤痕造假的事,赵七都知晓。还请父皇明断。 二皇兄何必着急。一旁沉默许久的翼王终于开了口,本王也想听听,这名所谓的家卫到底能说出什么。 根俞叔所言,当初的家卫只剩下俞叔一个,那么此人就是轩王找人假冒的。只要证明此人身份有假,其言论也就不攻自破了。他已经命俞叔着手,在此期间他只需来拖时间即可。 轩王冷冷的瞧他一眼,赵七,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必害怕,当今皇上在此,自会主持公道。 赵七接收到轩王的眼色,点点头,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启禀皇上,草民有罪! 75.第七十五章 赵七弯下腰, 当即就叩了个响头,可草民不敢妄言。 尽管说。皇帝的脸色已经黑的彻底,环顾朝堂之上,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朕都确保你无罪。 轩王在旁边紧敲边鼓, 无需害怕,有父皇给你做主, 你尽管照实说来。说着,有意无意的睨一眼云翼。 金华殿上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仿佛只要他开口,朝堂上的局势就会彻底明朗。 赵七直起腰板, 似乎是鼓足了全部勇气,启禀皇上,当今翼王殿下确是贤妃之子无疑, 根本没有交换婴儿一说。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傻了眼, 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就连云翼听后都只剩下疑惑, 轩王费劲千辛万苦搞出来如此大的动静,怎么找来的证人临时改口供?莫不是突然良心发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轩王头一次在圣驾前如此失态的大吼大叫,你和本王可不是这么讲的。 然而这时, 皇帝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朕在问他,你退下去。 恋耽美 ——(53) 轩王还要争辩, 可皇帝已然发话,若再打断就是大不敬。他忽然抬头,狠狠瞪向云翼。 云翼依旧目视前方, 根本不予理会,在外人看来便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其实心里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草民也不是什么宁家家卫,草民叫李狗蛋,就是市井小民,前不久,轩王殿下突然找到草民,给了草民一大笔银两,让草民冒充宁家家卫,又交给草民一番话,说当初的小皇子已经亡故,现在的翼王殿下是余护卫从别处抱来冒名顶替的。 这下轩王再也忍不住了,冒着大不敬站出来怒斥道,一派胡言!是不是何人收买了你,来栽赃陷害本王。 李狗蛋缩了缩脖子,抱住头连声讨饶,王爷别杀我呀,我就是一个小百姓,贱命一条,您就放过我吧。昨天我才知道当着皇上面说谎是要掉脑袋的,您何苦来害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轩王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怎么着都摘不清楚了,父皇,您听儿臣说,这刁民没一句实话,一定是有心人买通他来陷害儿臣的,父皇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帝略带嫌弃的看一眼轩王,沉吟道,来人,把这个李,对,李狗蛋,带下去,交给刑部。轩王识人不明,偏听偏信,有失皇家体统,罚俸一年,回去闭门思过。 父皇! 皇帝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继而转向云翼,就显得和颜悦色多了,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回去好生歇着,改日咱父子俩下盘棋喝一杯。 危机不攻自破,云翼面不改色的行上拜礼,虽还想不明白,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出宫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要赶去将军府,朝堂对峙的事必然已经满城风雨,让人报平安不如他本人赶过去。 你们公子呢?这还是他头一次扑空,凌犀不在房中,会在哪里? 管家匆匆赶过来,见过翼王殿下,凌犀公子在祠堂,交代下来若是殿下来了,便让您去祠堂寻他。 这将军府的祠堂都是凌家人才能进的,凌犀今日为何让他过去? 云翼思索片刻,转念一想,又自己想通了。他即将与凌犀成婚,也算是凌家一份子,去见见也是应该。 在他到来之前,凌犀已经在祠堂待上许久,他面对双亲牌位席地跪坐,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 云翼踏进祠堂门口时,见到的便是凌犀的背影,当即蹙了眉。 凌犀。 凌犀转头,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展颜道,阿翼。起身时稍有不稳,幸得云翼一步上前将他搀扶住。 你在这里多久了?云翼满是不赞同,可语气还是轻轻柔柔,不肯对眼前人有半分冷言。 一会儿罢了,没多久。凌犀拉着他往里走,今日突然想和爹娘说说话,阿翼,你陪我给爹娘上柱香如何? 云翼点头,理当如此。 他不让凌犀走动,亲自点好了两柱香,将其中一柱递到凌犀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对着将军和夫人的牌位连鞠三躬,相继把香插在祭炉上。 云翼看着双亲牌位良久,默默露出一抹浅笑。 都言虎父无犬子,果然将军的儿子,也是征战沙场的将帅之才。 阿翼,我想去看姥姥,你陪我去吧。 云翼轻轻点头,拉着他往外走,刚出祠堂,便突然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我能自己走。凌犀抓住他的衣袖,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瞧见。 云翼信步往前走,在扬州时,我也是这般抱你的。 经他这提及,凌犀回想起两人再遇的画面,还真是鸡飞狗跳。 公子,您。阿九突然闭上嘴,别有深意的傻笑着,躬身退到一旁。 凌犀将自己埋进云翼胸膛,假装自己不存在。在军营的时候,自己不能动,被抱来抱去就算了,现在算怎么回事 眼看到西厢房了,凌犀连声催促云翼把自己放下来。云翼低头瞧见他泛红的耳根,终是顺了他的意,到福姥房门前把他放下来。 凌犀嗔怪的看他一眼,理好衣衫才推门。 姥姥,您这是 福姥放下绣撑,见他们来了,忙要起身行礼。云翼疾步走过去将老人家扶起,福姥免礼。 早知道殿下今日和公子一起来,老身就让小花那丫头沏壶好茶。 凌犀在她身旁坐下,姥姥您别忙了,阿翼他也不是外人。 福姥闻言频频点头,说的是,都是一家人。 凌犀拿起绣撑,大红绸面绣上了半只鸳鸯,一旁还搁置了针和线。 姥姥,这针线活,您让其他人做就好了。 福姥笑笑,那哪里能一样,按理说,公子您成婚,应该小姐绣一样东西给您的。但小姐过逝的早,就由我这个老太婆代劳了。 福姥莫要伤了眼睛,多注意休息才是。云翼鲜少安慰旁人,有了凌犀后,他连带他身边的人也都一同划进自己的羽翼之下,感觉应该在这时候说点什么,奈何不擅长,只得笨拙的安慰。 凌犀轻笑一声,是不是该改口了? 公子莫要说笑。福姥赶忙拦着,怎能委屈殿下。 不委屈。云翼突然道,应该的。 福姥愣了一下,犹豫道,这 云翼坐到福姥另外一侧,拉起老人家的手,姥姥。 诶。福姥笑着笑着,眼里就含起泪花了,她把两人的手合在一起,都是好孩子。 凌犀特意把说话的机会多让给云翼个福姥,自己在旁边看着听着,不自觉的跟着一起笑。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福姥见到云翼的第一印象便极好,当时大哥可还是处处看不上阿翼,姥姥就已经看他哪里都顺眼了。 两人陪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暗。云翼第一次陪老人家聊天,虽然嘴笨,但意外聊得投机,他心里也是有几分高兴的,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爱了。他本想再陪凌犀回房中小憩片刻,就在此时,林寒急色匆匆过来寻他,并将一分信函交到他手上。 凌犀在他身侧与他一起,将信上的内容不差分毫的看了去。 信是由刑部欧阳然密送,依照信上所言,小仲再次瞧见那日曾威胁他的人,一直跟随到曹府外,眼看着那人进了丞相府。 云翼烧掉信纸,转头对凌犀道,我先回去了。 凌犀了然,要小心。 云翼点头,将人安置好后,才同林寒离开将军府。 凌犀琢磨密信的内容,当年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当朝的曹相,即便不是,也和他有莫大关系。 云翼此次离开,又是一连数日不见人影。凌犀待在房中即便手上有话本,也觉得无味了。 云翼多年追寻的真凶即将浮出水面,那也是他需要知道的真相。 数日的风平浪静,更像是暴风雨前夕最后的一点宁静。 他再得到消息时,整个朝堂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刑部直接派人以收受贿赂之名扣留了曹相的小舅子,曹相多次索要人无果,欲以高位镇压要人。不料翼王出面,与曹相正面对上。与此同时,刑部、户部、兵部先后上书弹劾曹相,罪名便是勾结党羽,陷害朝廷贤臣。当年宁尚书被冤枉一事再一次被翻出来摆到台面上。 看似突然,实则不然。凌犀知道云翼绸缪已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今翼王在朝中的势力已然成熟,只缺最后的目标,如今目标定了,自是要一网打尽。 阿九,准备笔墨。 阿九手脚麻利,布置好文房四宝,眼见凌犀提笔书写,不由好奇道,公子啊?这么着急写什么? 奏本。 阿九挠挠后脑勺,他最近很少去街上,莫不是错过了什么惊人的消息? 您多日不上朝了,要奏何事? 凌犀未抬眼,只道,弹劾曹相。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完结倒计时! 76.第七十六章 御书房内, 皇帝正襟危坐,手边是成摞的奏折,最显眼的位置上有几本奏折都是近两天递上来的, 分别由兵部、户部、刑部、礼部上奏, 皆是弹劾曹相, 重审宁尚书受冤一案。 云翼站在案前许久,皇帝连夜将他召见来, 却又绝口不提何事。但即便皇帝迟迟不说,他也明白他要说什么,无非是关于弹劾曹相的事。 终于,皇帝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 再抬头时,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好像在仔细打量云翼, 好像想从云翼这里瞧出什么。 半晌后,皇帝轻叹一声, 翼儿,你可听闻四部上书弹劾之事? 事到如今, 云翼也无需再同他装什么父慈子孝,索性大方承认,儿臣已听闻。 你对此有何想法?皇帝往够仰身, 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离云翼。 云翼拱手道,儿臣以为, 应当采纳众臣谏言,重审此案,揪出真正陷害宁尚书的人。 皇帝看了他良久, 颇为语重心长,朕知道,你对你母妃的死,对你外翁的死依旧耿耿于怀。但这件事在你刚回宫那阵就已经结案,罪魁祸首已经被处死,你又何必揪住不放? 因为儿臣知道,伏法的人是只替罪羊,真正都幕后之人还在朝中。云翼抬起头,与皇帝的视线对上,好不退让,以及在后宫宫墙之中。 放肆!皇帝厉声呵斥,然而沉了沉又压下火气,继续以长辈的口.吻和云翼商量。 朕知道,这四部都是看你的眼色行事的,只要你肯让这件陈年旧事过去,他们便会撤回上书。切忌因为疑神疑鬼伤了忠臣之心,曹相为国为民操劳半生,朕都看在眼中,绝不可能是什么幕后黑手。 云翼无数次设想过,皇帝为何当初草草结案,是被幕后真凶蒙蔽,还是因为要护着什么人。如今各方证据都已经举到眼前了,他仍旧不信,他真的如此信任曹相? 曹相的辛劳父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为何当初却不曾看见宁尚书的忠心? 皇帝一时语塞,沉默许久才道,是朕失察,偏听奸佞一面之词,才误会你外翁,也连累了你母妃和你。朕承认,其中有朕的过失。也正因为如此,朕如今才更加珍惜朝中贤臣,不想再让悲剧发生。朕也希望你能放下,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当朝天子亲口承认自己有错,任谁听了都不得不震惊,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可云翼不然。 他说了这番话,字里行间都是让自己放弃唾手可得的真相。他宁愿以九五至尊认错,为不愿意自己追查下去。 以前徒生过的念头再一次冒出来,最不可能的事有时候偏偏是真的。 父皇,儿臣心意已绝。云翼行上拜礼,眸中坚定如初,斩钉截铁道,当年之事,儿臣必要讨回一个公道,重臣也好,王亲贵族也罢,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任谁也拦不住。 你!皇帝一拍桌案,怒气攻心之下咳嗽不止。 云翼拱手,父皇龙体欠安,还是好生休息,儿臣告退。 他前脚出门,后脚便有几本奏折砸向他方才站过的位置,紧接着凌乱嘈杂的声响不绝于耳,可他已无心去管。 他现在只想见到一个人。 此时,早已入了深夜,凌犀却怎么都合不上眼,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他在床上躺了半天,最终还是坐起身,披着外衣下床点上一根蜡烛。 他在桌边坐着,愣了半天神,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就在他纳闷儿时,门外传来阿九极小的声音,公子,公子您睡了吗? 没有,何事? 翼王殿下突然到访,马上到西厢房了。 凌犀一听,立刻站起来。云翼深夜前来,走的还是正门,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 他疾步走去开门,云翼却先他一步打开房门,两人不期然撞到一起,凌犀不慎跌进其怀里,被抱个正着。 云翼将人抱起来,阿九在外面默默的关上房门,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待凌犀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抱回床上了。 为何这么急着过来?可是出事了? 云翼将人安置好,自己也上了床榻,拥住凌犀,半晌未语。 凌犀也不催他,静静等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他的背,好似在安抚。 他果然都是知道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凌犀愣是听出来他说的是谁。 你是说皇上? 恋耽美 ——(54) 云翼埋在他的颈间,闷声道,他知道是谁做的,知道宁尚书是冤枉的。他在包庇那个幕后的人,在二十余年前他就默许错误发生了。 几句简短的诉苦却听得凌犀一阵心惊,云翼的意思是当年皇帝明知道是丽妃在背后搞鬼,却装作不知道,任由宁尚书满门被屠。 世人都言贤妃当初宠冠后宫,无人能及,现在看来所言非实,或者说皇帝是故意的,故意将贤妃推到风口浪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虚假的盛宠变成催命符,而在那个时候出生的自己可能在这道催命符上又新添一笔,最终将整个宁家逼上了绝路。 都说虎毒不食子,我想他现在可能后悔留下我了。云翼将人抱紧了些,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也不知道是谁抱着谁取暖,凌犀只知道自己此时半分都不愿意松开。 两人沉默良久,还是由凌犀打破了沉寂,曹相的小舅子还招出什么了? 此人熟知曹相的动作,也和幽冥谷有联系。当初就有传言,说幽冥谷勾结朝廷,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曹相对他这个小舅子也算是仁至义尽,如此重要的认证,他能允他活到现在。这个重要证人离开京城二十余年,若不是沐王等先后倒台,让他放松了警惕,不知道还要躲藏到何时。 曹相不仅私结.党.羽,还广招江湖人士,开创了幽冥谷,幽冥谷谷主其实就是曹相在武林中的一颗棋子,替他清除敌人,替他寻找剩余宝藏图的下落。 凌犀闻言不知该作何感想,自己替武林除害,为师父报仇,倒误打误撞毁掉了曹相的一颗重要棋子。 云翼轻叹一声,只要凌犀在他身旁,便什么都不是大事了。 我果然是亲缘浅薄,以后可要劳烦凌公子收留我。 凌犀一抬头,刚好蹭上云翼的唇,两人俱是一愣。 云翼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脸上有了笑意,凌犀是特意安慰我吗? 明明心绪已被扰乱,可他还是会为云翼那句玩笑话而在意,你有我。 亲缘浅薄的本该是自己,还好往后他们会有彼此。 他不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会在对方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当他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无法清醒思考了。 云翼将人松开,往上提了提被子,睡吧,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 如果不是重审在即,他今天一定不会轻易放人。 凌犀转过身去,面上潮红未退,沉了许久眸子才恢复清明。 他都看过这么躲话本了,怎么还是如此经不住撩拨 遐想逐渐消散,思绪重新回归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中。 过半朝臣都上书弹劾曹相,皇帝再也没办法置之不理,不得不下令应允。宁尚书一案被重审,曹相、丽妃,连同轩王都被禁足,等待会审最终结果。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云翼透过曹相小小舅子提供的名单,将朝中轩王、曹相的党.羽一网打尽。此次牵连甚广,朝中人人自危,无人再敢生事。 宫中传来皇帝身体欠安的消息,早朝皆由云翼代为主持。一时间,拥护翼王的臣子们更是勇表衷心,而原本中立的那些则也开始良禽择木而栖。 七日后,宁尚书含冤一案终成定局,丽妃与曹相的罪行一桩一件,均大白于天下。 当云翼拿着公文亲赴皇帝寝殿时,只见皇帝面容憔悴的躺在龙榻上,总管在旁边端着药碗苦苦劝说,半天不见有动静。 太监总管看见云翼,想要出声,被云翼抬手制止。 父皇,何故不喝药? 皇帝抬了下眼,复又垂下去,一言未发。 云翼来到龙榻前,摆摆手让太监总管退下。 这殿下总管犹豫时,对上云翼的视线,心头一震,立刻放下药碗,躬身退了出去。 父皇,这是宁尚书一案的终审结果,父皇不过目吗? 皇帝依旧没有看他,有你出马,自然是你要的结果,朕还何须过目。 云翼扯了下嘴角,还是把公文放到了床头,父皇有心情的时候还是看看为好。儿臣有一些疑惑,不知父皇可否为儿臣解惑? 等不来皇帝的回音,云翼也不恼,继续道,父皇当年知道是丽妃所为吧?还是下令处斩宁家满门,儿臣只想问一句,母妃与儿臣,对于父皇来说究竟算得什么? 听到这里,皇帝终于肯看向云翼,他盯着自己这个儿子瞩目许久,叹息道,朕曾经也是喜欢过月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真永不消逝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鼓励~ 谢谢shadow的营养液鼓励~ 笔芯! 77.第七十七章 听到皇帝怀恋般的感叹, 云翼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都笑出声了。 皇帝听后倒是没有责怪他的无礼,继续一桩一件回忆他与宁月的点滴。 记得你母妃刚入宫时, 堪称得上倾国倾城。她是个温婉娴熟的女人, 从不爱凑热闹, 不喜欢宫中的宴席,故而朕特许任何节日她都不必出席。皇帝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她喜欢安静,也不争宠,深得朕心。朕知道她有身孕的时候,心里高兴的很。 深得父皇的心。云翼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嗤笑道,父皇是为了让她给丽妃挡箭吧。丽妃娘家势力低微,于宫中并不占优势, 父皇为了护她可是煞费苦心。 寝殿中忽然陷入沉寂,皇帝的脸色本就憔悴, 被云翼打断之后便显得更加难看。 云翼坐到龙榻边上,看上去与榻上之人倒是像了一回寻常人家都父子。 父皇不好讲, 儿臣替父皇来讲。您为保护丽妃,故意向外界展现对母妃的恩宠,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可丽妃并不理解您的苦心, 在母妃生下皇子之后,更是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这才有了陷害宁尚书一案。而您早就知晓是丽妃所为,但依旧决定保住丽妃,装聋作哑, 任由宁尚书满门被冤。 放肆!皇帝大呵一声,继而扶着床沿,咳嗽不止。 云翼不紧不慢继续道,而后东窗事发,您拦不住真相大白,默许丽妃推了个替罪羊出来就想草草结案。再后来儿臣被意外寻回,您担忧轩王野心过重,怕他在您在世时就生逆心,便故意培养儿臣牵制轩王。儿臣说的可有哪处不对? 皇帝捂着心口,抬眼死死盯住他,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没错,不愧是朕最得意的儿子,一句不差。可是有件事你可能该不知道,如果朕不说,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云翼闻言蹙起眉,何事? 皇帝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对面的房梁,那上边有个锦盒,里面是答案。 云翼瞧他一眼,随即跃身而上,果真取下一个积灰已久的锦盒。 你将盒子打开,就知道朕在说什么了。 云翼满腹狐疑,还是依言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幅图卷,他展开画卷,立时愣在当场。 画卷是普通的山水画,不普通的是里面夹带的羊皮卷,正是其中一块宝藏图。 皇帝终于瞧见云翼有就些许不一样的神色,满意的躺回去,相传,宝藏图一共有六块,是前朝异族留下复国的,得之便能富可敌国,招兵买马,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但是谁也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谎言。 云翼豁然抬头,谎言? 对,是和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还是皇□□那辈子的事。只有历代皇帝才会知晓的真相,宝藏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是为了制衡皇权,才散播下去的弥天大谎。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无不为之争夺,可他们永远都不会集齐宝藏图,因为最后一块图纸就在皇宫大内。皇帝得意的笑笑,那些人啊,争的你死我活,殊不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宁家满门被斩,江湖纷乱,因宝藏图而受害的不计其数。到头来居然根本不存在什么富可敌国都宝藏,当真是可笑至极。 云翼端着锦盒,未发一言转身便走。皇帝却在此刻失了镇定,急声叫住他。 丽妃在何处,朕可以不阻止你登上这个位置,但是逆必须答应朕,不能动她。 云翼缓缓转身,看了皇帝良久,忽而扬起一抹笑意,儿臣这里也有一桩事,是儿臣不说,父皇也不能知道的。 皇帝犹豫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何事? 您就不好奇,为何曹相猛与丽妃联手?他们非亲非故,到底是何缘由?云翼自怀中掏出另一份信件,丢到榻上,这是曹相亲信与丽妃侍女的亲.口.供词,曹相偏帮丽妃是因为他们早就有染。 一派胡言!皇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拍龙榻,像是要坐起来,可怎么都动不了。 父皇还是好好看看。云翼转过身,您的爱妃在进宫成为您的妃子前,与曹相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算进了宫,也没有断了联系。说不定,两人时常谋划要如何将您推下皇位,让轩王继位。当然说不准,二皇兄是不是二皇兄也不一定。 言罢,云翼不顾皇帝如何反应,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殿门缓缓合上,咳嗽声也跟着被掩盖其中。 次日,皇帝病重的消息传至文武百官,至此朝政之事由云翼全权代为掌管。 每每处理完政务,云翼便会亲自去将军府上看望凌犀,说点体己话,只要看见这人安然无恙的在自己跟前,对着自己笑,他便已知足。 阿翼近日是不是过于劳累了?凌犀抚上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摸索,还说要我注意身体,我看是有人更要注意身体才对。 云翼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我的错,凌犀想如何罚,便如何罚。 今日这般听话?凌犀将人仔细端详一番,莞尔道,莫非有诈? 我何时不听你的话了。 话音刚落,云翼一把将人抱起,不由分说放回床榻上,盖上被子,一气呵成。 凌犀无法,谁让自己这副身子堪称娇娃娃,让他挣扎都无从下手。 现下曹相已被关入天牢,丽妃和轩王被分开软禁,皇帝病重卧榻,根本顾不得政务,朝中局势已经明朗。相对的,所有事务也就都落在云翼身上,他怕人累着。 那六块宝藏图你打算如何处置? 云翼收敛笑容,自袖囊中掏出一卷羊皮图纸,正是全部宝藏图,他们手上都三块,皇帝那的一块,以及抄曹相府邸得来的两块。 我打算把它们全都烧了。 这种东西害人不浅,早就应该毁了。凌犀与云翼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到了嘴边他还是想要逗他一逗,你就不怕皇上是骗你的?其实真的有宝藏图。 与我何干?云翼瞧一眼凌犀,纵着他调侃,任它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我都不在乎。 六块地图尽数被丢进火盆当中,在火光映照下慢慢化为灰烬。历经三代为人所争抢的东西就这么变成一堆灰,难免不让人闻之唏嘘。 凌犀眼看着它们消失,心中五味杂陈。当听闻皇帝对贤妃和宁家所为,又得知宝藏图的秘密后,他终究是亲自见证了皇室中的人情冷暖。 如今宫里宫外都遍布云翼的人,事已成定局,起码他还能确保身边人安然无恙。 突然,凌犀听到声音,指着外面问,什么响声? 在这里都能听到钟声。 云翼看向外面,淡淡道,是丧钟。 紧跟着门外有人来报,启禀殿下,皇上驾崩了。 凌犀随云翼赶到皇宫内时,殿外跪倒一片,所有太医都在其中,唯有太监总管在内殿守着,没有人能站出来做主,直到看见云翼,众人仿佛才有了主心骨。 殿下,您看这 云翼扶凌犀坐下,将白绫挂上,发国.丧,通知诸位大臣。 是! 安排好所有,云翼低下头,手掌扶在凌犀背后,来的急了些,可有不适? 凌犀摇摇头,此时皇帝已经被蒙上了黄布,两人谁都没往里面走。 他本可以待在家中,可还是决定和云翼进宫一趟。他对这个生分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他不爱他,也不恨他,他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尽孝心,只不过是想让一切彻底结束。 两人在寝殿中待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大臣们陆陆续续已经聚集在殿门口,门外渐渐传来哭声,两人这才携手走出去。 恋耽美 ——(55) 望殿下节哀! 云翼牵住凌犀的手,扫一眼行礼的众臣,有劳诸位大人深夜前来,本王还要替父皇守灵,诸位跪拜之后便回吧。 这时候,户部尚书赶忙上前,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云国群龙无首,恐有动荡,还请殿下早做打算,择日登基。 此言一出,其余大臣纷纷跟着谏言,无一人敢说不字。 云翼沉吟不语,半晌后才开口,就依诸位大人所言。 吾皇英明! 户部尚书这一跪,众臣紧跟着纷纷参拜,高呼万岁。 云翼未多言,转身携着凌犀返回殿中。 众内侍抬起先皇遗.体缓缓放入棺木中,令堂点起,白绸绕梁。梨花木宝榻和供桌相继被摆放在主殿正中,以黄龙帐幔围之。 云翼等人已经换上孝服,他原想叫凌犀回去,不舍得他陪着自己守在这冰冷阴森的灵堂中,但凌犀却坚持留下。 他遣退内侍,殿中只余下他们两人。云翼将人揽向自己,以自己的体温替他暖身。 凌犀靠在他身上,轻声道,典礼的日子定了? 嗯,定了,27日后下葬,次日典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结局啦~ 大婚安排上! 78.第七十八章 按照祖制, 守丧期间不得杀生,曹相的命是可以多留些时日的。但待丧期结束,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届时势必要大赦天下, 普天同庆。未免节外生枝, 云翼在朝上与众臣开诚布公,最终破了祖制。 在先皇驾崩的第十天, 曹相被斩首于玄坤门前。同日,丽妃在冷宫中被赐毒酒,轩王终身困于天牢之内,永不见天日。 继任大典虽尚未举行, 但满朝文武早以云翼马首是瞻。在此期间,早朝、批阅奏本,凡帝王应行之事, 云翼一桩都没有落下。 直到守丧期满,先皇下葬, 入墓陵。文武百官跪地迎接新皇登基,当日宣旨, 大赦天下、减赋税,引得云国百姓人人称道。 自此改国号为云翎,封翼王王君为帝后, 入主中宫。 除帝后之外,后宫并无殡妃,众朝臣不敢妄言, 此事在民间流传开来,竟成一段佳话,深受话本先生、说书人的青睐。 新帝登基的同一天, 帝后正式入住栖梧宫。凌犀进宫前特意和云翼提起阿九的事,把多年侍奉自己的人送去了太医院,跟着李太医当医侍。 拨到栖梧宫中伺候的内侍总共三十人,都是经过逐层筛选,个个出身简单,手脚利索,人机灵。为首的小太监名为小喜子,年纪不大,但也算是宫中的老人,在云翼还是亲王时便已经投入其麾下。 凌犀原以为这宫中的老人理应稳重严肃,不料这小喜子却是整日叽叽喳喳,倒是与阿九有几分相似。 殿下,您可觉得冷?要不奴才去叫人把地龙烧旺一点。 凌犀放下书本,抬眼瞧他,不必,我不冷。 小喜子憨笑两声,继续道,方才御膳房送来几样小食,奴才看着甚是松软香甜,给您端来尝尝? 不用了,我还不饿。凌犀无奈摇头,随即继续埋首于书本中。 云翼初登宝座,难免政务繁忙,没想到他自己没有时间同他唠叨这些琐事,倒是派了个更能唠叨的人来。 小喜子挠了挠腮帮子,想说话怕主子烦,不说又担着皇上交代下来的重责。 他在宫中伺候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如此好说话又事儿少的主子,能自己做的事绝不轻易指使他们。可这位主子好说话,另外一位主子就不然了,他们被派来伺候帝后,若是整日里无所事事,怕是要卷铺盖走人。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喜子酝酿半天,突然就跪下来了,殿下,您就吩咐奴才做点事吧。 凌犀被他惊到,看了他一会儿,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去把点心端来吧。 他总也想不起来现在是在宫中,伺候的人那么多,其实他也用不到。 诶!好嘞,奴才这就去!小喜子立马恢复了精神头儿,仿佛人生又看到了希望。 凌犀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就听房门吱呀作响,头也未抬,便吩咐道,再沏壶茶。 好,我这就让人去。 凌犀闻声抬头,只见玄色帝袍加身的人面带笑意,缓步走近。 阿翼。 他刚要起身,来人疾走几步将他按回床上,顺便把书本拿到一边,都说了好多次了,你我之间不必相迎。 凌犀笑笑,从善如流靠回床头,阿翼今日早朝下的早一些,可有用膳?待会儿小喜子拿点心过来,你也用一点。 云翼握住他的手,不提还不觉得,我确实未曾用膳。 凌犀一听便皱了眉头,即使身体再好,国.事再繁忙,也要按时用膳才是,这还是你嘱咐我的,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反倒不在意了? 是我的疏忽,以后一定注意。云翼低头在他手指上落下一吻,若是外犯,任打任罚。 凌犀挑了下眉,这可是阿翼自己说的,不过你现在是皇帝,让我打让我罚不好吧? 这与旁人无关,与我是谁无关。云翼不满足于此,继而倾身靠近,趁其不备在他嘴唇上偷得一吻,只是我们的家事而已。 凌犀自以为可以抵挡的住,可随着某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他终究是扛不住了,忙将他推远了些,现在还是守孝期间。 云翼压下眸中暗色,内含几分幽怨,看得凌犀一阵头大,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等三年守孝期满,阿翼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说这话时,凌犀半低着头,已经是拿出了看话本时的看家勇气,可还是禁不住双夹嫣红。 他不敢看云翼的眼睛,只要他抬头对上,就好像会被对方的灼热视线烫着。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当今圣上会如此饥.渴难耐 虽然不能真做什么,可好处还是要讨得一些的。云翼十分有分寸的闹了凌犀好半天,直到内侍开送点心才收敛。理好衣袍,正襟危坐,还是人前那位清心寡欲、不苟言笑的帝王。 在旁伺候的小喜子不小心用余光瞄到一眼,匆匆把头埋的更低,即便如此还是掩盖不住上扬的嘴角。 世人都传能让当今圣上不一样的人只有当今帝后,坊间大大小小的话本子广为流传,什么强势宠溺,又或是缠绵悱恻,单是他看到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没有一本能此眼见为实更让他激动。 虽然宫中的内侍都很有分寸,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抬头,可凌犀还是脸皮薄的很,嗔怪的瞪一眼始作俑者,伸手便要去够书。 看这么久书,小心把眼睛看坏了。云翼故意把书拿远,替人将散乱下来的青丝捋好。 启禀皇上,云音公主和小王爷来了。 凌犀终于寻得机会,抢先一步应道,让他们进来。 姐弟两个兴高采烈的进来,本是想找凌犀聊天的,没想到云翼也在,立马规规矩矩起来。尤其是云瑾,频频看向凌犀,却碍于皇兄的威严,不敢过去。 凌犀冲云瑾招招手,瑾儿,过来坐。 云瑾刚迈一步,偷偷看向云翼的脸色,立马不动了,皇兄,臣弟可以坐过去吗? 云翼瞧他一眼,不置可否,算是默许了。云瑾这才安心的凑过来,扬起笑脸对着凌犀道,凌犀哥,近日先生布置的功课好难,如果有不懂,我可以来请教你吗? 凌犀摸摸他的头,自然可以。 一大一小同时转头看向云翼,一个带着询问,一个带着暗示。不习惯对旁人展颜的云翼勉勉强强露出一抹笑容来,可以。 太好了!云瑾跑回去抱住云音,皇姐,你看,我就说皇兄和凌犀哥最疼我。 你呀。云音捏着他的脸,轻斥道,可要好好读书,不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当然,我磕用功了。 云瑾这个小活宝引得屋里一阵欢声笑语,姐弟二人待了好一阵才离去。用膳后,云翼将随侍统统遣退,终于轮到他独自霸.占凌犀的时间。 等守孝期满,我们把大婚补上。 大婚于凌犀来讲不过是个形势,云翼已经封后,他也入住了栖梧宫,三年后他们早就是老夫老夫了。 不办典礼也无妨。 云翼却不依,将人揽在怀里,时不时温存一阵,我答应过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可反悔? 两人的婚礼因出征、国.丧而一拖再拖,云翼在心中已经盘算很久,说什么也要把缺憾补上。 不久后,轩王因志郁死于天牢之内,俞子陌提出告老还乡永不返京,林寒被提拔为御前侍卫统领,负责皇宫大内一切守卫。 云翎三年,六月初六这一天,举国欢腾,普天同庆。尤其是整个京城,十里长街张灯结彩,到处都透着喜气。 当晚,宫中大摆宴席,朝臣们交杯换盏,相谈甚欢。凌家父子接上福姥和沈瑞同赴宫中参宴,小仲恢复姓名后也随欧阳然一同起入宫。而在太医院的阿九则是坐在李太医身后,遥遥瞩目着自家的公子,一袭红衣喜袍加身,明艳无双。 离殿上位置最近的非云音和云瑾姐弟俩莫属,两张笑脸朝向新人,连手边的佳肴都顾不上享用,只因上面的美景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丝竹声绕梁,歌舞起,金华殿上的一对璧人相携守望,任殿下如何热闹,他们眼中只剩下彼此。 宫宴还在继续,而殿上的那两位已经早早离席。云翼一路将人抱回栖梧宫,亲手为凌犀穿上的红衣,再由他亲手褪下。 凌犀可是答应过,我今天做什么都行。 两人气息相缠,凌犀攀上他的手臂,我又没说要反悔。 他知道云翼等了三年之久,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着,凌犀抬起头,眸光潋滟,引得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云翼瞧着瞧着便痴了。帐幔落下,掩住万千芳华,只剩了丝丝缕缕的余音。 门外守夜的太监都被小喜子遣远,只有他自己站在外殿守着,耳闻美妙声响,难掩心潮澎湃,忍不住拿出怀里的小册子浏览一番,看完复又叹息。 果真,话本先生们还是保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真永不消逝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鼓励!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后面还有甜甜的番外更新。 预收文:古风《太子殿下的宠猫[穿书]》,现代《豪门恶少的小美人鱼[重生]》欢迎来捧场收藏~ 另外也可以收藏作者专栏,或者关注作者微.博:富小乖记录贴,随时查看更新动向,爱你们鸭,新文见! 79.番外一 云翎七年, 同七年前一般,都是在腊月时下头一场雪。从栖梧宫的殿门口眺望,皆是银装素裹, 白茫茫的一片。 凌犀最喜欢看雪, 每逢下雪的时候都要出来瞧一瞧, 但这也是栖梧宫宫人们最为戒备的时候,要是这位主子有半点差池, 他们上上下下几十口好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 当今圣上曾下过命令,下雪后栖梧宫中的雪暂时不要清扫,要先堆起几个能看的雪人来,等日头出来再自己融掉。宫人们低头做事, 不问缘由,其实不问也知道,这都是为了栖梧宫的主子。 雪停后, 宫人们勤勤恳恳的忙着堆雪人,院子里的雪不用扫, 差不多都让他们用尽了。唯有一人站在殿门口,身披月白氅衣, 头顶金冠,青丝散于肩后,面如冠玉, 眸若秋水,面上气色红润,一看就是日常被娇养着的。 殿下, 外面冷,您都出来许久了。小喜子追在后边唠叨着。 凌犀约莫估计着,他大概刚出殿门半盏茶的时间。 小喜子算了算皇上该下朝的时辰, 又道,要不殿下您到殿里来,门先敞着,也能看到。 凌犀也是被唠叨惯了,知道他们都是他自己着凉,才时时刻刻陪着小心,即便他现在身体大好,连汤药都省了,可是所有人的习惯依然如故,还是拿他当七年前一般。 他笑着摇摇头,索性转身回到殿中,走路时稍有迟缓,他强作镇定,悄悄扶住后腰,今日雪人堆的好的都有赏银。 这就是为什么他站在一个地方不愿意动的原因,而始作俑者还没下朝。 小喜子忍住笑意,高高兴兴的应道,奴才马上传令下去,殿下您坐这,这边垫子厚。 在栖梧宫伺候的好处,其他宫里的人只有羡慕都份儿,活儿最少,赏赐最多,主子脾气好,简直就是他们内侍的天堂。唯有一点,必须保证这位主子不生病不受伤,其他都好说。 凌犀闻言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的坐过去,看看时辰,也到下朝的时候了,最近没有听说有何重大的决议需要商讨,理应不会延迟。眼看着就到用膳时间,仍旧不见云翼的影子。 恋耽美 ——(56) 小喜子往门外探头探脑,私下悄悄派人去打探消息,终不得结果,回来见凌犀还在等着,斟酌着道,殿下,许是皇上和大臣在议事,奴才叫人送膳食来? 没等圣上用膳事小,若是饿着了主子才事大,这一点在旁伺候七年的喜公公深有体会。 我尚且不饿,等皇上来了再传膳。凌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喜子点头哈腰都应道,那,奴才叫人送些小食放这,您要是饿了先垫一垫? 见凌犀点头,小喜子匆匆忙忙赶出去吩咐人,就在这时,他迎面就撞见刚进栖梧宫宫门的圣上。 参见皇上! 宫院内跪成一片,凌犀听见动静便起身走到了点门口,只是一脚都未迈出殿门就被来人给截住了。 怎的不披件衣服就出来了。云翼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里走。 方才披了,这不回屋又脱了,听你回来没顾上穿。 凌犀同他一起回到内殿,跟进来侍奉的只有程总管和小喜子。程总管手上提了一个食盒,他将食盒放下,朝着小喜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相继退了出去。 云翼扶着他的肩头,经过镶金红木方桌,让人坐在桌旁,再将食盒拉近,神秘兮兮的也不打开。 凌犀瞧一瞧,我今年做的可有长进。 凌犀瞧他这样子,不禁莞尔,倒是活像每年过生辰送礼物的样子。 等等,生辰? 凌犀掀开食盒盖子,果然瞧见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自七年前,云翼便在每年生辰日亲手做一碗长寿面,面碗大小逐年增加,里面的食材也是越放越多。 凌犀抬眼瞧他,瞧你,都是皇帝了,还总做这种亲自下厨的事。 云翼笑笑,难掩眸子里的柔情蜜意,亲手盛出一小碗端到他跟前。 皇帝是皇帝,夫君是夫君,皇帝不好亲自下厨,夫君可以。我说过的,只要你想吃,每年生辰我都做,做到做不动为止。 许是云翼的目光太过专注,凌犀实在抵不住,匆匆低下头去尝面。 明明都是老夫老夫了,他还是会因为这人而失了淡然。 好吃。云翼的手艺越发见长,可惜自己在厨艺上实在没有天赋,为了云国安康,就不亲手做给他吃了。 云翼替他夹上肉片和荷包蛋,见汤少了就替他添上。 阿翼也吃。 照顾好凌犀这头,云翼这才顾上给自己盛,两人吃下一碗面,早已没有余力再用其他膳食了,顶多是叫人送了些点心瓜果来放在殿中摆着。 只要没有大事可议,御书房基本上就成了摆设,皇帝寝殿云翼更是一天都没有踏进过。所有的奏折都由程总管吩咐人送到栖梧宫,午膳过后,云翼便留在栖梧宫书房内批阅奏本。每当这时,凌犀如果精神头不错便陪在身侧,如果乏了困了,则先回内室小憩。 云翼见他在旁看书,会时不时的同他说一些奏本上的事。凌犀如何回答均是看心情,心情好便和他浅聊几句,心情欠佳时一般就以后宫不得干政把人搪塞回去。云翼几次吃瘪,究其原因也是他前一日惹出的祸,心虚之下只能无奈宠着,不敢多言。 我听说最近有新的话本子。 凌犀翻书的手突然顿住,抿唇一笑,阿翼许是听错了,最近并无新的本子。 绝对不能让云翼再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以免他心血来潮按着上边的来一遍。 云翼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挑眉道,可我听 阿翼不妨多看看云史记、鉴国策。凌犀抢先说道。 那些我都看过了。说着,他顺势搭上身边人的腰际,倾身靠近,我现在想读一本叫凌犀的书。 凌犀侧过身子,坚决不让他得逞,腰还是要的。 他听那些成家的人说,枕边人就算再恩爱,过了多年也淡了,可他家的皇上不仅热情如初,而且越老越不正经,他也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皇上昨晚可是说过,这两日都要好好静心,修生养息。而且这本书皇上已经翻阅很多遍了,就不觉得腻? 但凡凌犀开始叫他皇上,就证明这事严重了。 云翼一阵心虚,可手上却不放,到手的怎么可能放走? 凌犀这本书翻阅多少遍都不会腻,所谓常翻常新,永远都读不完。不如我们明天开始静心,今日还是继续研究这本书好不好? 这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凌犀睨着他,一脸的不相信,手肘抵住他的胸膛,半分不让人再靠近,说今日开始就是今日开始,君无戏言。 云翼本想再说什么,突然被前来禀报的小喜子打断,登时冷了脸色。可来者是日常给凌犀请请平安脉的李太医,云翼始终对凌犀的身体上心,便叫人进来了。即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也始终陪着小心,隔三差五让太医诊脉,从未忽略。 随李太医来的还有阿九,至今阿九也算是学有所成,单独请脉都不成问题。李太医年事已高,不少时候都是阿九代替来的。 请脉过后,李太医退下同皇帝回禀,而主仆两人留在内殿多聊了几句体己话。 阿九,你知道有什么助人清心的药吗? 阿九闻言一愣,有倒是有您是要? 凌犀咳嗽两声,就是近日有些上火而已。 阿九听后更加不解,方才他也诊了脉,明明正常的很。忽然,他心思一动,看看身后,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皇上宠.幸殿下过于频繁? 他这话一出来,凌犀真的咳嗽上了,只不过这一回是被自己呛到的。 阿九这下全明白了,当即开了个方子塞给凌犀,殿下让人去太医院抓来便是,可以泡茶喝的。 凌犀心领神会,将方子藏到枕头底下,待阿九离开后,他尚未来得及叫小喜子,只见云翼独自进来,未待旁人,便知今日还是躲不过了。 虽然他也喜欢,可是第二天真的是有些乏累。于是他让小喜子去抓药时,顺便让让阿九开了一份补身健体的药方。 两幅药都可以入茶,凌犀交代过,一份是给皇上喝的,一份是给自己的,等到了晚膳后就端到内殿。小喜子记的很清楚,并且安排的妥妥当当。 喜公公。 小喜子抬头,立马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王爷。 云瑾摆摆手,凌犀哥可醒了,本王是来请教功课的。 这殿下刚睡下了,王爷要不赶明儿再来? 云瑾深以为然,不要打扰凌犀哥,本王改日再来。 小喜子将人送走,转过来再看两杯茶,顿时犹豫了,哪杯是给皇上喝的来着? 次日,凌犀浑浑噩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让小喜子把药给倒了。 他家皇上的体质非常人,这清心药怕不是大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天真永不消逝小可爱的营养液鼓励!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