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软》 【1】 明明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周阮正打趣着自家弟弟:“哎……左星恒,你喜欢不喜欢人家姑娘,就赶紧说清楚。我可好奇我家弟弟的女朋友呢。” 左星恒也像往常一样,低着头收拾着东西,好一阵子,只闷出来了“不喜欢”几个字。 周阮靠过去,揉了几把他的头发,还挠了挠他的耳背,笑了起来:“怎么……我们小星恒,害羞了?” “没有。”左星恒轻轻拿开她的手,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别离我这么近。” “还说没害羞!”周阮凑到他的另一边,“没事儿啦……我才不会给爸爸打小报告呢——左星恒早恋!” “我……”左星恒支吾了一声,“啪”的把抽出来的书甩在了桌子上,“那你呢,姐姐!” 他就横了这一瞬,马上就泄了气。周阮继续玩着他的头发,问起来:“我怎么了?我可不像你哎。我从小到大,可是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过。” 左星恒低下了头,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瞧他还是在那儿整理着自己的书本,半晌也没听到他出声。周阮便有些无聊,转身朝着他屋内的书柜走去。从左到右数着第五层的书,数到十一,她才听到了自己身后的轻微声响。 “就是害羞了嘛……还不承认。”周阮说着,抽出了第十二本书。 “姐姐。” “嗯?” 周阮转过身,看他朝着自己走过来,咬着嘴,好不容易憋出来了几个字。不过这些在她听来,依旧是无力、占不住脚的辩解。 口是心非的弟弟嘛——她理解的。 “好啦……我知道你害羞。”周阮翻开书的第一页,“我上次在离家不远的小道里还看到你们两个了呢。不过嘛,你要是确定了心意,就早些给人家小姑娘回复,拖着是个什么事儿哦。星恒你也知道我,肯定不会给爸爸说的。” 他似是继续辩解了几句,但她专注的算着书上第一页的死活题,也没留神听,不过也继续打趣了几句。 “姐姐……” 对杀,黑先……嗯,黑还有叁口气,怎么再长一气呢? “姐姐!” 他又在叫她,声音稍稍大了些。 周阮仍是头也不抬,应了一声:“怎么啦?” “唔……!” 是家里新买的洗衣液的味道。 周阮不过是看着书上第一页的死活题,在他叫她的时候没有抬头看—— 不留神间,她便已经被他轻推着靠在了墙上。印象里的他昨天明明还比自己矮不少,现在已是只能仰头看了。他的双臂把她锁在方寸间,眉头拧在一起,仍在对她的发愣不满。最后,他直接从她手中抽走了书,身子又挤过来了些。 眼前的眉眼如此熟悉……毕竟是她看着他,如何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可他的胸膛似是要压上来,眼底只烙着她自己的身影,再多的熟悉感都无法抹去心底冒出的慌乱。 “左……星恒!”周阮推了推他,一点儿都没推动不说,双手还被他抓了去。他轻轻掰开她的五指,与她的手贴在一起。摩挲了会儿,他握住了她的手。可握着还不够,左星恒开始轻轻勾玩着她的指尖。 热度与浅浅的痒意一并传来,周阮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左星恒!你……干什……” ……她还没说完。 耳侧微湿。 他舔了她的耳垂。 在她还愣住的时候,左星恒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向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 把双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只是贴着。 他似是还不会亲吻,简单的双唇相贴就让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她腰间的手将她越扣越紧,直到将她整个人紧紧禁锢在他的怀中。没过多久,他就感到了不满足,伸出舌尖轻舔着她的唇瓣。濡湿之后,他便小口的吮着,连带着腰间的手像是也不安分了起来。 也许,是她才清醒过来。 周阮推了他好几下,佯怒之后,左星恒才放开她。他把头埋在了她的肩上,指尖挠着她的腰侧。 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听到他按捺着轻喘的声音: “姐姐……姐姐。” “姐姐,如果我到时候高中跟你考到一个学校的话……给我奖励好不好?” 他歪着头看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平常表现好的话,也给我奖励,好不好?” “姐姐?” -- 【2】 ωōō⒔ⓒōⅿ 周阮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 她恍惚着回到了自己屋子,浑浑噩噩的写完了作业。等入睡时躺在床上的时候,虽说是放空了大脑,可那些旖旎勾着心弦,教她脸上的热度仍是不散。 是…… 属于自己弟弟的亲吻。 她侧过身抱住玩偶,心跳声还是一下一下,那么清晰。 她……已经当了很久的姐姐了。 也许是因为经常被问到“爸爸在哪里”,或是什么“为什么妈妈不来接送你上学”之类的问题,周阮在小时候就养成了少说话的习惯。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同龄的朋友也不多。一有闲暇时间,就是她窝在自己家,插上耳机听着歌看看书,或是随便涂涂画画些什么度日。 直到那一天—— 她刚小学叁年级。下午放学回家,她就难得见到了妈妈在家里等着她。仍是一身西装,盘着头发,坐在沙发上正看着书册。 “啊,阮阮。”听到开门的声响,妈妈回过头,“来,收拾一下,今天跟妈妈外面去吃个饭。” “好。” 坐在餐厅里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懵。是她们不常来的餐厅,椅子虽然坐着软,可以对她来讲又有些高。玻璃杯映着灯光立在她的面前,她还没瞧够,服务员姐姐倒满了两杯以后就撤走了她面前的这一个,换成了个又矮又胖的杯子。 “麻烦这两个杯子……倒成果汁,谢谢。”妈妈抿了一口红酒,又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周阮晃着腿,已经坐的有些无聊了。 她们……在等谁啊? “我——不——去!” 小男孩的声音明明又软又奶,可满是怒火,刺得她耳朵难受。周阮循声看去,穿着西服的男人已经黑了脸,他面前的小男孩不依不饶,就是犟在那里。也许是因为在公共场合不好发作,男人没说什么,只是又拖又拽,最后一把提起了小男孩继续走。 走到了她们的桌前。 “不好意思……真是见笑了。”男人微微躬身,给妈妈打了招呼以后,看向了她,“你好。” 妈妈点了点头:“这是左叔叔,阮阮。” 周阮也打了招呼,看着依旧在那儿横着的小男孩,左叔叔似是有点无奈,笑了笑介绍到:“这是我儿子,左星恒。星恒和阮阮年纪差的也不大,星恒现在在上二年级呢。” 是……说给她听的。 周阮喔了一声,摆出了一个笑容,也没有接着话说。不过饭席间,左叔叔偶尔给她夹菜,她还是很客气的道了谢。倒是左星恒,全程瘪着嘴,饭也不好好吃,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傻瓜。 周阮在心里哼了一声,取了公筷,把自己面前的鱼片夹到了左星恒的碟子里。 明明眼巴巴的盯了那么久——大家都快吃完了,就他倔,最后馋的还不是自己。不过他也是给她面子,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久,还是动筷子吃了她拣的鱼。 虽然没有吃之前妈妈给他的。 哼…… 笨蛋。 许是觉得氛围缓和了不少,左叔叔凑近了些,给她缓缓说着:“阮阮呀……以后你还是叫周阮,好不好?” 她觉得她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便端正的坐好,笑了起来:“好!爸爸。” 左叔叔顿了一下,眉眼更加温和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谢谢……阮阮。你比你弟弟懂事多了。”说着,又瞟了一眼左星恒,声音低了几度,“星恒。” 左星恒抓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杯里剩的所有果汁。擦了擦嘴以后,才不情不愿的,声音又小又低,看着她说: “姐姐。” 在那一天……她有了个爸爸,也多了个弟弟。 一位叫左星恒的弟弟。 -- 【3】 ωōō⒔ⓒōⅯ “这是奶奶给我的——!” 周阮气的不行,可芒果已经被左星恒抢了过去。这小子还理直气壮的很,冲着她大声的喊, 声音更是比她高了几度:“才不是——明明是奶奶给我的!” 不远处的妈妈刚喝完了茶,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给爸爸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爸爸上班稍微迟一些,收拾了一会之后,看着仍在僵持着的他们两个还是面露难色。劝左星恒又劝不过,爸爸走过来,蹲在她的面前说到:“阮阮……今天爸爸下班以后,给你买好几个,好不好?” 周阮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看到了左星恒勾起来的嘴角。 她不是没给左星恒这个小子让过……什么好喝的好吃的她都会让一让他,因为她是“姐姐”。可他总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得了那些被让的,还不好好吃掉喝掉,最后剩在桌子上浪费掉。怎么做是他自己的想法,但他老是要在做完这一切后,在她面前炫耀一番。 本来以为……他当时在饭桌上,先叫了她“姐姐”,是示好。 想到生气的事情的时候,她总能想到一件以后,再想到另一件。 不仅是这些好吃的。 自左星恒加入她的生活以来,恶作剧总是一桩一桩不断。出门的时候被拽一拽辫子,画笔被他藏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左星恒更喜欢的是让她在别人面前难堪,最后被大人们围过来劝说,她是姐姐,她让一让弟弟没事儿的。刚开始她还能听进去,可看到他上扬的嘴角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已经够了。 周阮抓起脚边的书包,给爸爸说了一声:“爸爸,我自己慢慢走过去。到学校了以后会让班主任老师给妈妈也说一下的。” 关门的时候,她听到爸爸呵斥着左星恒,但他仍是嘻嘻哈哈的。 哼。 放学的时候,她板着脸,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直直绕了过去。还没走几步,身后那位嗓门大的不得了: “姐姐——” 她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姐姐——周阮姐姐!” 更多的人看向了她。 周阮呼了一口气,转过身,咬牙切齿的:“左、星、恒,你过来做什么?” 左星恒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爸爸让我放学和姐姐一起回去。” “听着,”周阮压低了声音,“你自己和爸爸回去!我,自己回。” 左星恒很是无辜:“爸爸去给你买东西了呀~所以我跟姐姐一起回去。” 周阮气的背过了身。 “哎……周阮,你跟你弟弟在这儿干什么呢?”有同学凑过来,“你平常挺早就回了啊?” 问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周阮一把拉起左星恒的袖子,拽着他往外走。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什么话都听不清。绕过公园的时候,她才觉得清晰了一点儿,就听到左星恒的抱怨—— “姐姐……你能不能走慢一点儿啊。” 积攒着的怒气,一下子被这句话引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周阮看向他,眼睛有些酸,“我也没什么做的不合适的地方吧,你怎么老做这些事情!” “啊?”左星恒居然还懵了,“……姐姐?” 可她的怒火也一并被他忽略了过去。他讲着那些有的没的,在她听来无聊至极,又说:“对啦!过两天的期中家长会,妈妈她说会来参加我的呢!” 什……么? 参加家长会? 妈妈……去参加他的家长会? 身边一下子静了下来,她眼前的所有一切都看不清了。泪水涌出,周阮拿出餐巾纸想擦,但纸根本不够用。心头的酸涩过后,还有什么被缠在一起打了结,哽住的难受感。 妈妈……从来没有参加过她的家长会。其他的,让她让什么都好,但是……为什么……妈妈…… 擦了半天,好不容易眼泪止住了,一抬头的时候,又是左星恒那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周阮走近,在他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直接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聒噪的声响,终于停下来了。 眼泪又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做了坏事,不用道歉,还那么多人替你说话!” “我又不是你的亲姐姐——想走就走!我要去跟姥姥姥爷一起住!为什么非要跟你这种人一直待在一起,我——受——够——了!” -- 【4】 嗓子好疼。 鼻子还堵着。 周阮靠在一棵树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她把自己蜷成一团,抱着腿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远处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姐姐”。 他有什么好哭的! 周阮不耐烦极了,看都不看一眼,起身提了书包就跑。穿着厚衣服,跑了一阵子就热了起来,她刚想休息一下,就又听到他叫她的声音。 啊——好烦! 跟过来干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周阮转过身,啧了一声,“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这家伙居然还更委屈了。 周阮没有理睬,继续朝远处走。心里的烦躁裹着怒气,冲得她开始头疼。深呼吸好几口气,这股怒火还分毫未减。周阮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瞧着石子越滚越远,眼眶又酸了起来。 呜…… 想着太多的事情,没有好好走路,结果她被绊了一跤。往下倒的时候,想伸出胳膊,结果不知怎的,就是动不了。 “姐姐——!” 在周阮回过神来的时候,左星昊整个人垫在她的身子底下。直抱着她的胳膊,眼泪汪汪的:“姐姐……对不起。” “你哭什么哭。”周阮凶他,可最后一个字的音调还是降了下来。 “我、我好好听话……”左星恒哭的一抽一抽的,“姐姐你不走好不好……我,我以后再不惹姐姐生气了……” 更多的情绪混在了心里,周阮更烦了:“现在才来道歉,早做什么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 她支着胳膊,刚想从他身上爬起来,胳膊就被他抱得更紧了。他的眼泪糊在她的袖子上,还断断续续的说着:“姐姐——你打我好不好?你不开心,你就像刚才那样,打我屁股好不好……我真的乖乖的,呜……再也不闹了。” “不要。”周阮一口回绝,想抽出自己的胳膊,“谁知道你会不会回去给爸爸说。” “我不会的!”左星恒扑上来,就是不松手,“我不会说的!” 两人拉扯了半天,最后像早上那样僵住了。谁知在她躲开他的一个当儿,教她瞅到了一抹红。 “喂。”周阮拉过他的手,看向小拇指侧的位置,“左星恒,你这里怎么回事?哎……你先别哭了,这你怎么弄的?” 左星恒打开了一包新的纸,“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磕到了……没事的,姐姐。姐姐你先答应我……你不去姥姥姥爷家好不好。” 周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叹了口气,低头含住了他的指节。吮吸几下以后,她从他的手里拿过了纸巾,好好的包了起来。 瞧着左星恒的表情,周阮忍不住又嗔了一句:“哟,这就不哭了——刚才明明哭的那么稀里哗啦的。哇,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哦。” “好了。”周阮拍了拍手,“走吧,回去。” “姐姐……”他又轻轻拽住她的袖子,怕她不耐烦,他只敢小声的叫她。 “怎么了?” “姐姐……你打我好不好。” 周阮挑眉:“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干嘛打你哦。” 左星恒咬唇:“因为……姐姐打我,会开心。” “你胡说什么呢!”周阮干脆的给他脑门一下,“你少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开心。” “好,我不做了。”左星恒背起书包,拉着她的袖角,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走着走着,他小心的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声音低的不行,“姐姐……拉手手,回家……好不好?” 周阮摆起架子:“那给我保证——以后再不胡闹了?” “我保证!”他开心的不行,拉住她的手,“绝对不做了!” “哼——说话要算数。” “肯定的,姐姐。但是姐姐也要说话算数……” “你算数我就算数。” “好!” 看着身边的车水马龙,周阮叹了口气,哑着声说到:“左星恒,你说你……不就是为了让爸爸妈妈多关心你嘛。我……我又不跟你争,你干嘛老要这样……” “不是的,姐姐。”左星恒停了下来,“我……我不是想让爸爸妈妈多注意我。还有……姐姐,我给爸爸也说了——让他这次期中来参加姐姐的家长会!” -- 【5】 下课铃刚一响,前桌的解舟就转过来看着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说着:“左星恒——今天你值日吧?” “哈?”左星恒收拾好了书包,“是的——所以呢?” 解舟傻笑起来:“我也是!” 左星恒顿了一下,直接走向后排去取扫帚。谢舟被无视了个干净,只得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了过来。班里的人越来越少,解舟抓着扫帚干,只觉得百无聊赖,又找起话题来:“左星恒……你能不能给我透露透露,你是怎么一转学过来,就考上班里第一的?好厉害!” “上次开完家长会,我妈就老说呢,干啥都向你学着点。” “哎——下次体育课,我们一起去打排球怎么样!羽毛球、篮球也行!” 解舟说了半天,一个字的回复都没听到。尤其班里的人已经走光了,看着讲桌黑板,眼前空荡荡的一片,自己像在演着单口相声。回过头,左星恒正提着拖把,打算去水房呢。 解舟还没开口,就见左星恒扶住门框:“下次可以一起学。做自己就好……下节课一起打篮球吧。” 说的又轻又快,一下子直接回了解舟全部的问题。 不过左星恒马上后悔自己这样回答解舟了。 他刚把拖把靠在墙上,因为投的时候没有弄好,水太多,好些水渍还溅在了他的鞋上。擦了擦额角的汗,左星恒闪身,挡住了扑过来的解舟。 左星恒呼了口气:“解同学,你……” 解舟大喇喇的坐下,从包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塑料的长方形盒子,看着很薄,上面画着方格线。解舟又拿出笔袋,摸索了一阵,拿出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了黑白二色的圆形小件。把这些捧在手心里,解舟咧嘴笑了起来:“咱们要不要玩会这个!” 他也没见过这个东西,有些好奇,便拉了另一个椅子,坐在了解舟对面。解舟捣鼓着那个塑料的盒子,把它从中间打开以后,成了正方形的样子。解舟指着这些说到:“嗨——总算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了。我妈前阵子把我压着去少年宫就是学这个……” “这是……嗯,围棋。这些黑白的,是棋子。这是棋盘,小、方便,我就带学校里来了。”解舟拿了几颗棋子,在棋盘上摆弄起来,“我带的小棋盘,只有十叁路,正规的棋盘是十九路。喏,就是这样!你看,如果一方棋子被另一方包住,就是没‘气’了——那么这个棋子就被吃了。” 左星恒听得津津有味:“为什么这么下……不是连起来吗?我之前看姐姐玩过类似的,如果连成五个好像就赢了。” “那是五子棋,这是围棋!”解舟低头摆弄着,可突然一拍桌子,神情严肃:“你为啥——” “什么?” “你为啥总是提起你姐的时候,会说一长串话?”解舟刚说完,又想了想,补充到:“上次看你跟你姐姐讲话的时候,你也不像跟我们讲话这样。哎不对,你是只要跟你姐姐相关的事儿,你就不像班里这副样子。” 听罢,左星恒笑得灿烂极了:“你胡说什么呢。” “又来了——”解舟睁大眼睛,指着他,“就是这副样子!怎、怎么形容来着?哦对,像前几天漫画里看到的!你这种叫‘高冷’!” 左星恒弯着眼睛:“高冷的人就彻底不理你了。” “皮笑肉不笑……我看这就是形容你的。” 解舟赶紧耸着肩,抖了抖以后,又凑到他面前,“不过为啥啊,左星恒,你为啥对你姐这么好?” “因为她是我姐姐。” 左星恒拿起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上。瞧着愣住的解舟,他指着落子的地方:“解同学,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这颗黑子,是被吃了吧?” “哇——左星恒你赖皮啊——” 伴着解舟嚎叫的,还有一声。 “左星恒。” 他转过头去看,看到她站在他们班门前。她拿着羽毛球拍,脸蛋红红的,不少发丝黏在脖子和脸侧。 身边…… 还站着另一个拿着球拍的男孩子。 -- 【6】 “你们做完值日了?”周阮瞥了一眼他们桌上的棋盘,“啊……是在等我吧。马上好,我得跟许同学去器材室还一下拍子。” 许同学? 左星恒不着痕迹得打量着那个男孩子。姐姐已经算同龄人里长得高的了,可这男孩子比她还要高些,也许是因为经常运动,比他的胳膊看着结实多了,但皮肤又白净的不行。 “姐姐……”左星恒笑了笑,乖巧的很,“没事儿!你慢慢来,不着急。解同学教我下棋呢,挺有趣的,我们两个在这玩一会儿。” 周阮点了点头,便跟许同学一起走了。 “一、二、叁……”解舟掰着指头,“——叁十二个字!哇,左星恒,你跟我一句话能说这么多?” 左星恒有点嫌弃,轻轻拍了解舟一把:“你扫完地了吗?拖完了吗?在这里晃荡呢。” “十六个字!”解舟跳了起来,抓起拖把就跑,“我马上拖完地!你等等我啊——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讲!” “你好好做值日啊……”左星恒侧身,从解舟包里抽出来了本书,“我瞧见你这本书了。一会你忙的时候,我就自己看看。等你做完了,你再来给我讲。” 解舟慌了起来:“啊啊啊……这是多少个字,你怎么讲这么快,我都数不清了,”说着,解舟还是大概的猜了猜,“叁十五个?哎哎哎你别横我,我现在就去!马上、马上回来!” 左星恒靠在墙上,翻开了解舟带着的这本《围棋入门》。不到七页,作者就介绍清楚了围棋规则和基本的胜负计算。好多术语听上去就带着传承千年而来的韵味,可他看得似懂非懂,只能继续往下看。翻到第二章的时候,解舟的笔记渐渐多了起来。虽然字就爬在图片边,歪歪扭扭的,但看得出写字的人十分认真。 第二章是《吃子的基本方法》,就是解舟方才给他大致提过的地方。不过有些批注他看得有些莫名,左星恒继续往后翻了两页,最后还是翻了回来:“解舟……为什么这个边上,你写着假眼?” “我来看看!”解舟凑了过来,“喔——是这张图!我当时写的也不全,这个算的上‘打劫活’。” “打劫……活?”左星恒不解。 解舟挠着头,面上也很为难:“这个咋给你解释呢……哎你稍等!我拖完这块儿,就一点点——马上过来给你说!” “左星恒。” 断点……扑……倒扑…… 这些又是什么? “左星恒。” 面前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啊……姐姐。”左星恒揉了揉眼睛,转身把书放回了解舟的书包里,然后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啥!”解舟支着拖把,扯着嗓子,“你这就要回去了!” “嗯,要回去了。”左星恒觉得这次自己笑得真诚多了,“明天课间继续一起看吧。” 走出班门的时候,左星恒又看见了那位“许同学”。 “他叫许一泽。”周阮介绍起来,“许同学,这是我弟弟,叫左星恒。” 左星恒眨了眨眼睛,而后乖乖的低头,打了招呼。互相打过招呼以后,他才知道他们会同路大半段,所以才一起走的。饶是心中不服气,他不得不承认,这位许同学不仅比他白,还比他脾气好得多。 烦死了。 左星恒从包里取出自己的帽子,压低了帽檐。 还长这么高。 还在和姐姐聊着羽毛球。 “姐姐……”左星恒开口。 周阮戳了戳他的帽子:“怎么啦?” 左星恒小心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周阮了然,笑了起来,还摸了摸他的头顶。她掌心残留着的微汗也黏在了他的手上,却让他心中轻快了不少。 可抬头的时候,却看到许一泽睨着他。 顿了顿,许一泽说到:“这个路口我就朝这边走了。周阮同学,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啊……左星恒,我给你讲!”周阮拉着他,尾音上扬,“许同学打球好厉害!还给我纠正了好几个动作呢。不过打球好好玩……我要不要也去报班学一学呢……” 她的话音又模糊了起来。 他只能仰着头看她,结果入眼满是她因为另一个人而雀跃的神色。以前他做些恶作剧,全家人都会围着他转。那些个小把戏,他屡试不爽。最捧他场的是妈妈,但是妈妈后来不要他了……来到新家以后,他以为这些也会对姐姐有用,一点都没想到会惹得她那样难过。就算是和解之后……她也没有因为他,这样开心过。 左星恒又压了压帽檐。 “姐姐,我们回家吧。” -- 【7】 “啪”。 落子的轻响之后,就是解舟的一声惨叫:“啊——左星恒,你太过分了!右下角全被杀了!” “纠正一下。”左星恒挑眉,“是我右下不仅逃出来连回了,而且净杀了你的白棋。” 解舟抓着头发,盯着棋盘看了半天:“不对啊……你右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以为黑棋死透了呢。不行不行,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输了,来复盘!” 左星恒收拾着棋子,问起来:“从哪里开始?” “就右下!”解舟摆好以后,说到,“直到这里还很正常。你布局时下的小目,我小飞挂角,你走了低夹,我跳了一个……然后你扳,我连,你长,我尖。你想封了我左边,我就在左边尖了一个,肯定能出头嘛。这个思路也没问题啊。” “对。”左星恒点了点头,“而且我下一手缓了,按理来说,你在这里跳一个,很不错——但是你走了长。接着我一冲,你补了断点。后面这里你看错了,以为是征子,但不是。十叁路的棋盘本来就小,你还着急了。” 解舟猛地一拍头,瘪着嘴:“每一次复盘都感觉自己好蠢啊……怎么老犯浑。哎,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收拾一下,先去体育课吧?” 左星恒支着头玩着笔,有些不情愿。解舟絮絮叨叨得说了半天,都把棋盘棋子收拾好了,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左星恒还在那里转笔发着呆。推也推不动,解舟最后拽着他下了楼。 “你怎么回事啊,左星恒。”解舟站在他的身侧,小声问着,“你姐姐不也这节课体育吗?” 应了老师的点名,左星恒偏着头,朝身后看去。主席台下的那一班也在点名,他知道姐姐就站在第一个。还有……同样站在第一排的许一泽。自由活动以后,姐姐总会去和许一泽一起打球。有时候是单打,要是没场地的话,他们就组一起打双打。 许一泽总是微微低着头,给姐姐比划着这个球应该怎么打。或是示范完后,还会很耐心的让姐姐跟着做,然后再纠正她的动作。双打的时候……许一泽还知道姐姐喜欢挑着高球打,经常会自己接了网前的小球。 在他四年级开学以后,每一节的体育课,都是这样。 这学期都快结束了。 大家整齐划一的做完操以后,老师就喊了自由活动。不论他是去打篮球还是排球,他都会看到这些。若是解舟拉着他去打羽毛球,就会…… “嘿——左星恒,我可不会让你的!”周阮活动着胳膊,“看我一会儿怎么扣你。” 他们隔着网,距离很近。 “周阮,你要不要喝点水?”许一泽走到她的身侧,想把手中的水瓶递过去。 “谢谢许同学,不用啦!我带的够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周阮朝着场边的凳子走过去,提着一个拍子和矿泉水向他走了过来,“左星恒,你要不要用这个拍子?前几天爸爸才重新缠了一下,而且比学校的拍子轻一些。喏,还有水,你肯定没带……放好了。” 她背着光,话中全是对他的亲切与关怀。他还是只能抬头看着她,但他们之间几步的距离,却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跨。 左星恒往前走了走,弯眼笑了起来:“谢谢姐姐。” 偏偏解舟还要在旁边不解风情,念叨着:“真羡慕啊——我也想要个这个这么照顾我的姐姐。” 周阮又跑回场边的长凳,拿了新的一瓶水,给解舟扔了过去:“小解舟,当然也有你的了!” “好,那我们开始喽——” 他到底一天在想些什么? 他们成为家人,已经快叁年了。她是姐姐,他是弟弟,都是不少人称赞的姐弟。 上步晚了一下,左星恒没有接到许一泽吊的球。摆了摆手,他说了句“我的”,而后同样发了个擦网的小球回敬。 但并没有……难倒许一泽。接着解舟丢了一个球,是被她一下子扣在了边线上。解舟去捡球的时候,又想去喝水。趁着这个当儿,许一泽就走过去,给她比划着说她刚才应该再垫一步。 姐姐对他,是比对许一泽亲近多了的。 看吧,许一泽讲完以后,姐姐的笑疏离多了,还会微微躬身,连着说好几个谢谢。 姐姐才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就像在上周的时候…… 姐姐会捏着他的脸,再揉一揉他的头发,谢谢他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她盖了毯子。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脸畔,还会在鼻尖上点一点。 周阮会抱着膝,软着声给他说:“星恒,你长得真的好可爱。” “才没有。姐姐最可爱了。” “你又安慰我!”周阮笑嘻嘻的,又看向桌上,“从我刚才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到现在……你一直在下棋?” “嗯!”左星恒点了点头,“在复习定式的变化呢,姐姐。” 周阮看向表:“唔……都快四个小时了,这么长时间啊。” 他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恍了一瞬,最后傻里傻气得答了一句: “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围棋。” 他也真的很喜欢——她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弯着的弧度。睫毛扑闪……颊边微红,总是勾出心底一种莫名的触动。 “一会儿爸妈才回来呢,”周阮思考着,“我先去洗点小西红柿,我们吃着垫垫肚子吧!” “好!”左星恒也站了起来,“姐姐,我来帮你。” “你不下棋啦?” 左星恒摇了摇头:“我帮姐姐的话,我们就可以快点吃到。” 周阮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看乖的——你可别变回你一开始的样子哦。” 两人站在水池边的时候,周阮刚打开水龙头,突然感叹起来:“星恒,你知道吗,前些天爸爸陪我去上课的时候还说呢……比起我来,你都不怎么听爸爸的话。” 凉水划过指缝,左星恒把水龙头转到了自己这边:“嗯,也许是爸爸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很喜欢吃鱼吧。” -- 【8】 ωōō⒔ⓒōⅿ “我把毛巾就放你凳子上啦,一会儿记得用,别着凉了。”周阮嘱咐着他,“我做完值日就来找你!” 左星恒点了点头:“放心吧,姐姐。” 看向场中另一侧的许一泽,周阮靠近他,压低了声音:“你说了,你就是想放松一下……所以尽力就好!你打不过许同学也没事的……” 她笑着在他面前比划:“到时候姐姐帮你找回场子!” “姐姐,我知道的。”左星恒回到,“明天下午还有比赛呢,我明白。而且许同学打球打得这么好,今天难得有时间,我只是想跟他请教一下。” “嗯嗯!”周阮临走之前还不忘揉乱他的头发,“加油!” 谁知道升上了五年级以后,他还会和姐姐在一周里有一节相同时间的体育课——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左星恒也不清楚今天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天下午他将第一次参加围棋比赛,本来解散以后他和解舟做着死活题呢,不知怎的,突然脑中一热,想要跟许一泽打一场球。 还美名其曰,明天比赛,今天他想放松一下。 放松个鬼……这是加压吧。许一泽现在还是比他高,长手长脚的,打球的时间又长,都快能吊打他了。 他们在临近下课的时候开的局,所以还没打几个球,周阮也就先去做值日了。 “你,”许一泽扛起球拍,“还记得我们的比分吧。” “记得。”左星恒往前上了一小步,“七比五。你七,我五。” 许一泽打量着羽毛球上折了的毛,句尾有些僵:“跟你打球真费球。” “新手。”左星恒嘴硬,“还多谢刚才许同学让了我一个球。” 扯了一下嘴角,许一泽顿了顿:“是你姐姐在看着——免得你在她面前输的太难看。” “哦?”反身接住了许一泽发过来的球,左星恒轻巧的把球挑去了后场,“许同学,其实我有一件事……有一点好奇。” “什么事?” 许一泽给了他一个后场的高球,左星恒后撤的及时,直接给了个前场的小球吊球。可惜他手腕上的功夫不到位,虽然球吊在了前场,可是给的有些高。 左星恒笑了笑:“许同学,你在生气什么?” “嗖——” 是个好球。 能听出羽毛球打在球网正中时发出的“嘣”的一声,加上打球的人发力得当,这个球又快又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擦着他的脸而过。 许一泽呼了一口气,如往常一样的,眯着眼微睨着他:“这个球我的。出界了。” 左星恒捡了球,按住心中涌起的焦躁,淡淡回了句:“没事,那我发球了。” 他能感觉到许一泽打球的风格变了。 每一次都能听到球正中网拍的脆响,球速也更快。角度更是难接,一个球就让他把球场的四个角快跑了个遍……最后还没过网。左星恒用胳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趁着许一泽准备发球的当儿,赶紧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虽然体力上还能坚持,但是胳膊发沉,结果他脑袋里竟然还想着双飞燕定式。 “五……比九!” 又是一个后场高球。 棋理有云——压强不压弱! 许一泽很擅长接高球。 但是接了左半场的高球以后,许一泽就习惯性去打直线,而不是打他后场的高球。反而是之后来回的时候,才会开始吊球。还有……在拉了几个高球以后,许一泽如果接了个反手球,就很难像之前那样发力了。 他的突破点,就在这些地方。 左星恒后撤,手腕发力:“九——比十二!” 许一泽把刚才的球扣在了网上,过网给他递球的时候,还能听到话里带着的气。比分开始焦灼起来,他们之间的分差越来越近,甚至在十六的时候持平了。但他两个网前的小球没有及时上步,又落下了两分,就维持着这个分差到了十八比二十。 “你确实很有天赋。”许一泽喘着气,“但是还不够。” 左星恒转着拍子,继续不咸不淡得回答:“谢谢许同学夸奖。” “不要……叫我许同学!” 仍是一个好球。球险险得擦过网,可惜没有过线,不然他怕是接不好这个球。 “十九,比二十。”左星恒走上前捡起球,“为什么?我姐姐不是也一直叫你‘许同学’。” 左星恒觉得自己这个球也发的不错——发得又远又高,然后接着扣了一个好球。他们拉了几个平球以后,许一泽的反手球没怎么接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干净、利落。 左星恒觉得自己被光晃了一下,但又觉得自己后撤的很及时。明明触手可及,但他就是没有接到。 他输了。 “十九比二十一。” “我输了。” 许一泽喘着气,提着拍子往前走了几步。他们隔着网看着对方,怎么看他都狼狈的多。而且不论是身高上还是气势上,感觉都矮了一节。 头有点疼,心里的烦躁爬上肩颈,直攥住了他的喉头。 “左星恒。”许一泽拿起拍子指着他,“我知道你围棋下得很好。” “总有一天——我要跟你下一盘棋。” -- 【9】 ωōō⒔ⓒōⅯ “嗨呀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周阮揉着他的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输了,下一次赢回来不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在拖着左星恒往回家走。 刚见到自家弟弟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哭,但是紧紧得抿着嘴,眼眶还是微红,瞧着不甘的很。周阮虽是安慰了,但都到快走回家的时候,才听见左星恒憋出来一句: “我下次肯定会赢。” “嗯,我相信你会赢。”周阮笑着说,“有这种想赢的心情很好……但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谢谢姐姐,我能做好。”左星恒还是有些倔,说罢又憋着不吭声了,不过好在他没有先前那么难拽了。 吃晚饭的时候,左星恒倒是比往常吃的多了些。看着他像是调整过来心情了,周阮便问起来他将要参加的比赛赛制。第二天爸妈都临时有事,周阮就想着她还是陪着他去——倒是离得不远,而且自己也没什么事。 “唔……”左星恒收拾着碗筷,“明天还好啦,是我们这一块儿的几个围棋学校组织的。赢的多的人会被推荐去参加区上的业余围棋定段赛,参加完区上的以后,再去参加市级的,最后去参加省上的。” “怎么听上去你要比赛好久,”周阮继续问,“那到省级比赛的时候,大概会有多少参赛者啊?” 左星恒洗着碗:“大概叁四百吧。” “——这么多?!” 左星恒给她扮了个鬼脸:“姐姐,这都已经是层层筛下来的了。” 周阮纳闷:“有这么多人学围棋的吗……完全看不出来。” “那是姐姐你没有关注过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左星恒想了想,“我感觉我们大半个班的人都在学围棋呢。” “你这么说倒也是,我只是看见你和解舟下棋,说不定我们班也有好多人学呢。”周阮取了小黄瓜,切好以后,顺道给左星恒嘴里也塞了一块,“左星恒,你明天……” “姐姐,”左星恒鼓着脸,“你放心啦。” 不知为何,周阮觉得天黑的都有些慢。在爸妈房里熄了灯以后,她轻轻得开了门,瞧见客厅里空无一人之后,小心翼翼得拉开了左星恒的房门。她踮着脚,屏着呼吸,一步一挪的向着屋里的书桌而去。 好不容易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周阮刚松了一口气—— “姐姐,”左星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醒着呢。” 那不早说……还害她憋了半天气!可话出口,周阮只是说:“我、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睡了没有……” 她听见左星恒翻了个身,拉住了她的手:“姐姐,明天下午,后天早上,后天下午都要比赛。我们是分成不同的组,每个组里下叁盘,都赢了的人就去参加区上的业余赛。” “我……”他的呼吸轻了几分,“姐姐,我叁盘都会赢。所以……” 周阮的心也提了上来。 “姐姐,你亲亲我好不好。” 也许是猜到了她会愣住,左星恒难得的撒娇到:“就是脸蛋——你看你同学家的哥哥,还是姐姐,不都会亲亲弟弟妹妹的嘛!”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周阮坐到了他的床边,玩着他的指尖,“大晚上的,这么晚都不睡,一点都不乖。” 左星恒轻轻把她的手拉到了自己脸畔,小心得蹭了蹭:“才没有,我很乖的。一会儿姐姐出门,我马上就能睡着!” “噗。”周阮捏着他的脸颊,“这么厉害呀。” “嗯——姐姐,我很厉害的。” “好。”周阮笑着应了声,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晚安。” 她的唇瓣是划过他的耳侧以后,才落到了他的脸畔上。温软里带着少许濡湿,在他心底撩拨起了片片痒意。左星恒感觉自己整个脸都烧了起来,好不容易,才能音调正常的回她一句“晚安”。 听到她步履平稳得回了屋,左星恒爬起来开了灯,便看到书桌上放着的巧克力和卡片。巧克力是他喜欢吃的小方块,被她整整齐齐的收在了袋子里。去拿卡片的时候,他还把膝盖磕到了椅子腿上。 “星恒,你一盘棋要下好久,我就给你装了一点你喜欢的巧克力,补充体力。” “你会赢。” 她的字写的工整娟秀,比起他的,好看的不止一星半点。这个“赢”字,最后一笔上扬,更是带出了一股磅礴之气。 左星恒傻笑了一阵,想到下午的球赛,想到了做过的死活题,想到了背过的定式。他也想起了妈妈离开后班里人对他的嘲弄,想起了亲戚里的人对他怜悯的眼神,想起了爸爸买衣服总给他买错号。但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些记忆如此的无足轻重,只剩她在他脸上留下的温度。 最后,左星恒把这张卡片贴在了胸口上。闭上眼睛,他静静得站了会儿,就关上灯继续睡觉了。 “谢谢你……姐姐。” -- 【10】 里叁圈,外叁圈的人,直接把入口处堵了个水泄不通。周阮和左星恒都早来了半个小时,还是很费劲得才挤了进去。 “星恒……”周阮喘着气,“前面拐角处的,那个小书店——我在那里等你!” 她刚说完,一位家长就拉着孩子挤了过来。不过她瞧见左星恒冲着她挥了挥手,她也就放心的退出去了。还没走远几步,周阮觉得自己仍是被家长圈起来的人墙笼罩着,心头的沉重挥之不去。更别说有不少的家长已经把自家孩子送了进去,可还在门口徘徊着,不时的朝里看,连周阮都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活动了活动胳膊,周阮踩着墙下的些许阴影,朝着书店走去。直到拉开了书店的门,她才觉得放松了些。 “呼……”周阮吁了口气,抓了本《魔笛奇遇记》,蜷在书柜边的阴影里看了起来。店里只有她和老板,她的指尖有点儿汗,她拿纸擦了半天才敢翻页。倒是老板看着报纸,嘴里叼了根烟,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烟味越来越浓,周阮咳嗽了一声,就又听见了推门的声响。 “哎……真是说不得,我家孩子愁死人了。去年去参加业余定级赛,最后哭着回家的——出息呢。今天的比赛也就让他来参加参加,权当个经历,估计又是一轮游。” 另一位家长安慰到:“孩子还小……也别太苛责了。我看我家孩子学棋,就没说是要她一定拿个什么名次。只是想着喜欢学,学就好了。” “你家那是女娃!”第一位家长着急了起来,“你瞧瞧有几个学下棋的女孩子!学了棋,都是要夸的。我儿子他们班,全班的男孩子都去学棋了……亲戚那边也全都是。今年都六年级了,去年勉强的考了个2级,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考上1级。越想越愁,我哥的儿子,初一就业3了!” “初一业3?”第二位家长不解,“这些级位、段位能加分吗,怎么听着好多人都去考?” “业余的级就是考个证——真正有实力的娃,都去冲职业了!要不是看着我家的实在是没有天赋,我也想让他去当国手呢。嗨,怎么这店里也这么闷,走,我们换个地去!” 两位家长嚷嚷着出去了,周阮又往角落里躲了躲,耳根更清净了,但烟味还是有点儿难受。 老板这时候出了一声,嗓子哑的不行:“小姑娘,你不习惯烟味?” “我……”周阮小心的瞅着老板,支吾了一声,“现在的爸爸不抽烟,所以闻到会……不太舒服。” “现在的爸爸?”老板瞥了她一眼,“哦”了一声以后,掐了烟,继续看他的报纸去了。 周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好在老板也没问她。书上的反派正熬着药,主角们马上就要动身了——是期待了很久的剧情,可残留的烟味似是仍粘在她身上,令她难受,连带着头都有些发沉。 “阮阮——你喜欢这个小马玩具吗!” 那个人就在眼前,粗糙的胡子蹭着她的脸,“爸爸买给你!” 吐息间都满是烟味,更别说身上了。但她开心的不行,抱着他的胳膊转圈。他也把她抱了起来,揉着她的头发,提了玩具直接带着她一起去结账了。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见孩子前不要抽烟。” “哎,刚应酬嘛——我下次再不了!喏,阮阮,给你……下次你想要什么,直接给爸爸说,别跟爸爸客气!”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肯定会说,“谢谢爸爸”。她……还会说什么? 那个时候,姥姥姥爷已经暗中嘱咐过她很多次了,一定要讨爸爸欢心,要当个乖孩子。等见到了爷爷奶奶,一定要大声的问好,做什么都规规矩矩的。 为什么——又会想到这些事? 周阮抬起头,试着问起来:“叔叔,能麻烦……你给我讲一讲,围棋的什么‘级位’,什么‘段位’,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老板砸吧了一声:“怎么,小姑娘,你对围棋感兴趣啊。” “嗯,”周阮继续说,“而且我弟弟也在学围棋。假期不去学棋的时候,他全天都在家里下棋……所以我、我就想再了解一下。” “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种衡量围棋水平的东西罢了。”老板翻了一页报纸,“那些书法、国画,不都也有这些考级考证的么。” “那——国手是什么?” “下棋的职业棋手,被称为‘棋手’,或者‘棋士’。‘国手’就是我国的一流棋手。”瞥了她一眼,老板笑了起来,“还是很模糊是不是?下次让你弟弟给你解释吧。” “家长都没来……”老板说到,“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你弟弟找来吧。估计店里不会再来什么人了。不过,这么看来,你家弟弟很喜欢围棋啊。” “对!”周阮放下了书,“我每次看他那样专注的下棋,都好羡慕……我虽然会打羽毛球,但肯定是拿不出他那股下棋的劲头打球的。他下棋的时候,就像在发光一样——我也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哦?”老板好奇起来,“你到现在没什么喜欢的事情?看的、玩的,都没有?” “叁分钟热度啦。”周阮缩了缩头,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一个压在心底的原因,周阮没有说。 她总是觉得没有什么会陪自己很久,没有什么能一直在她身边。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宁愿不要那么的投入…… 结果抬头的时候,不知是老天会听人心声,还是一个城市实在是太小了。 周阮又看到了那个人。 牵着一个看上去比左星恒小点儿的男孩子,胡子剃得干净了不少,穿着身崭新的T恤,正朝着比赛场地走去。 -- 【11】 “叁分钟热度也没事,小孩子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做事情,想做就好了,也不一定非要一个理由——自己开心不久成了!”老板抽了一份杂志给她,“喏,看看吧,新一期的《围棋天地》。‘韩流’也许是就此过去了,大家是该稍微放松一下了。” “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 直到老板晃了晃她,周阮才回过神来。她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是有一种错位感。再朝着外边看去,哪还有那个人的影子。自以为之前的记忆早就被丢去了角落,可每个微小的碎片,偏偏都在这时涌了上来。 头疼。 周阮换了个姿势,靠在了书架上,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我没事儿……叔叔。你刚才讲的寒流,是什么意思啊。” 老板看了她老半天,瞧着她确实没什么问题了,才回答到:“是韩国的‘韩’,不是寒冷的寒。很长的时间里,围棋的世界比赛冠军全被韩国棋手们包揽了——更有我们一直无法跨过的大山。所以只能以‘韩流’拟‘寒流’的音,来如此称之了。” “喔。”周阮还是听得云里雾里,“叔叔,你知道这么多……那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下棋?” “哈——虽然有些造化弄人,但确实是喜欢的。”老板站起身,捏了把腰,“我给你把后面侧边的窗户开开去!这个鬼天气,真叫人难受。你先在这看着啊。” 周阮低头开始看杂志,封面就是几个大字,写着“叁星杯即将开战”。再翻开第一页,几张照片过后,就是一些采访和……棋谱?左星恒给她讲过,但那些术语太多,她都没怎么记住。一开始的内容还对她来说还算友好,讲着一位棋手继前年的“应氏杯”之后,又在去年以副将身份四连胜结束了比赛。叁星杯和应氏杯都是世界级的围棋大赛,所以大家都很期待这位棋手今年的表现。 再后面的,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阮阮啊,你去跟妈妈说一下,你想要个弟弟……好不好?” 谁——在说话? 眼前的字模糊了起来。 那个人没有像爷爷奶奶那样,话里带着火气,但也没有想要来哄她。语气平静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又给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可是爸爸,妈妈已经工作很辛苦了。我……” 那个人弹掉烟灰,只是睨了她一眼,就让她把剩下的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里。转过身以后,那个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小孩子要是一个人长大,没有同龄的兄弟,实在是太孤单了。” “好了。”他拉起她的手,“你到时候见了妈妈,记得就这么说。走,我们先去奶奶家。” 到了奶奶家,茶还没喝完,他就出门了。奶奶依旧是那样唠唠叨叨的,弄的她也没吃好一个午饭。等到饭后她躲去屋子里,那些字词还是穿透了墙壁,直直朝着她耳朵刺去。 “趁着现在年轻,姑娘也还小——多好的时间,就是不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说了多少次了,真是。就她那工作金贵!” 周阮捂着耳朵,蜷在了墙角边。 明明这件事情,不管是爸爸、爷爷奶奶,还是她,都无权替妈妈做决定。为什么他们还……老要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呢? 那么……她在那个时候,又是怎么给妈妈讲的? 头……好疼。 “姐姐——姐姐!” 他着急的不行,把额头贴了过来,温度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又连着叫了好几声,她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星恒……”周阮的声音发着虚,“你比完了啊,这么快?” “小姑娘,你刚才真是吓坏我嘞。”老板抹了一把汗,替左星恒回答了她,“你弟弟四十分钟就结束了!哎,你赶紧跟他回去休息吧……打车的钱有么?” 左星恒紧紧得抓着她的手,明明满手的汗,手指凉的不行,还在发着抖。他扶着她,向老板道了谢。他们半天打不到车,谁知左星恒还从老板店里挪了个凳子,让她先坐会儿。 被扶着靠在椅背上的时候,看着左星恒还在颤抖着的手,周阮都觉得自己比他好多了。但他严肃的不行,一定要扶着她靠好,又给司机叔叔说了一声以后,才提上凳子往书店跑。 一开门,左星恒就被烟味呛了一口。 老板把烟放远了些,问起来:“丫头好些没?” “咳……好点儿了。今天,谢谢叔叔。”左星恒道了谢。 关门的时候,他又听到老板说—— “如果你还想更进一步学棋的话……有时间,来和我下一局吧。让你两子好了。” “星恒!”周阮看到他,赶快往里挪了挪,“辛苦你啦。” 左星恒的额头又贴了过来:“姐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感觉你应该没有发烧,怎么刚才看上去那么不舒服。” 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中还空洞洞的一片。 毕竟身体好受多了,周阮就开始捏着他的手玩:“星恒,你先说嘛,你赢了吧?” “姐姐!”左星恒鼓着脸,“我赢了,但是姐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我、我……” “赢了就好!”周阮往他身上靠了靠,“我们星恒最棒了。” 我们……星恒。 周阮愣住了。 不对,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耳边嗡嗡一片,周阮刚拉开门,突然间眼前一黑,又没有站稳。好在左星恒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脑袋晕晕乎乎的,她被左星恒牵着回了屋。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他是她的弟弟……他也是她的弟弟。 胸口发闷,心脏被什么捆住一般,还带着刺疼。左星恒的手就在她的掌中,到现在,冰冷的指节才开始回温。 “星恒……” 她为什么要开口呢? 左星恒坐到了她的床边:“姐姐,我在呢。” 周阮扯了一个笑:“我想睡一会儿。星恒,你能不能陪陪我?” “当然可以呀。”左星恒掀开被子,在她的身边躺下,还夸张得打开了胳膊,“来吧姐姐,今天的特供服务,来你家弟弟的怀里睡一觉吧!” “哈哈,你从哪里学的这些啊。”周阮笑了出声。 左星恒的声音低了下来,“姐姐见我哭了那么多次,我也想……能成为姐姐的依靠。” “星恒还是笑起来好看。”她捏了捏他的脸,感觉轻松了不少,便靠过去枕在他的胳膊上,躺在了他的怀里,“那我就先补个觉啦。” 左星恒支吾了半天,才应了她一声。周阮又往近贴了些,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他……是发烧了吗? 呼吸就在她的耳边。 好烫。 可还未等她得到答案,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 【12】 周阮并不讨厌雨天。 撑伞的时候,听着雨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反而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在校门口前散队以后,她不急不慢得走在最后,等着人潮散开。 这是小学开课的第一天。 她记好了路线,过两个红绿灯就到家了。还有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要走在大路上,不管谁要跟她讲话,她都不要理睬。 合上雨伞,周阮开开心心的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安全到家!” 屋里静悄悄的一片,她小心的收好鞋子,然后找了个角落,把雨伞晾在那里了。回家之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经常是她都做完作业很久了以后,周阮才能等到爸爸妈妈回家。 刚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周阮就扑了过去:“妈妈——你回家啦!” “是爸爸哦。”那个人放下鞋,身上还是一股子烟味,“怎么,我们阮阮有些失望?” “没有。”周阮摇摇头,“爸爸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他得意洋洋的回答:“这不是早些回来,一会带你和妈妈去吃好吃的!阮阮有一阵子没有吃火锅了……馋不馋?” 爸爸工作总是很忙,生意那边老是要应酬,所以她总记得饭桌上常是妈妈和她两个人。一家叁口难得一起吃了个饭,妈妈看上去也很开心,毫不顾忌得开口大笑呢。 暖暖的胃,轻快的心情,周阮舒服得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哐——”的一声巨响,惊的她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看了一圈周遭,周阮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走去了爸爸妈妈门前贴耳听着。 “真是可笑,现在的政策也不让生二胎,就你们家金贵,非得再要一个孩子。” “阮阮是个女孩子……以后,总是……” “是什么——你说清楚!女孩子继承不了你家那点钱是吧!搞笑,那下一个孩子还是女孩子怎么办?你对你自己哪来的自信?” “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绝。” “是你们家做的太绝!” “我们当年在一起也不容易……我也不想……” “哈,那我就说清楚了。要是再跟我提这个,我们就离婚——我可以一个人养她!” 周阮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小孩子。爸爸就是忙了点儿,但是对她还是有求必应。什么小马宝莉新出的玩偶,还是新潮的、会说话打招呼的玩具猪,只要她看一眼,爸爸都会买给她。 在院子里,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可羡慕她了呢。 就是这样的爸爸,僵持了没多久,听到妈妈怎么都不想要第二个孩子以后……还不是离开她了。 然后,过了几年,那个人可以拉着他想要的孩子,摆上同样的脸色面对那个孩子。 只会更好。 剃了胡子,没有抽烟,还亲自陪着参加比赛。 还是忍不住哭了。 心里酸涩一片,委屈里还带着些气,只有眼泪是越哭越多。 “姐姐……”左星恒也有些无措,拍了拍她的背,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周阮心里堵的慌,发泄似的全把眼泪抹在了左星恒胸口。有了宣泄口,心中这些情绪也就渐渐淡下来了。哭够了,再来看他胸前的那一片,她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换了个地儿,继续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左星恒僵着胳膊,想要挪动一下:“姐姐,你稍微……我、我去拿点纸。” “嘿嘿,我不。”周阮靠的更近了,还突然的挠起他的咯吱窝,“铛铛——突袭!” 本来就怕痒,还被她贴在身旁蹭来蹭去,左星恒涨红了脸,想动又动不了。周阮玩的兴起,见他一副完全不敢反抗的样子,脸还憋红了,便更加无法无天起来,直接摁着他躺下,自己坐了上去。 周阮思索着:“我记得你后面这块儿也怕痒——别躲嘛,让我抓到了!” “哈哈哈,姐姐……你,你先别挠了,我真的痒。” “我才不呢。”她哼了一声,指尖顺着身线,像弹琴一样,慢慢往他腰部滑去。一到腰侧,周阮先是轻轻揉了几番,然后倏的指尖施力,挠了起来。左星恒偶尔会闪躲一下,她为了闹他的后腰,也得不时的换一换坐姿。 听着左星恒的笑声越来越小,周阮才捏了捏他的脸,轻轻拉着他侧身,重新躺回他的怀里,算是勉强放过了他。 也没有了睡意,周阮搂着左星恒的腰,磨着他的颊边:“星恒,现在几点了呀?” 可她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星恒?”周阮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她动了动腿,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贴在她的腿侧。她磨了半天,也没见这东西消下去,反而有种更硬了的感觉。周阮不解,就伸手往下摸去,鼓鼓囊囊的一片—— “姐姐……呜,嗯……姐姐……” 周阮这才听到左星恒的声音。 再仔细看他的脸,红透一片不说,眼中水汪汪的,正哼哼唧唧的给她说: “姐姐……你不要碰了。” -- 【13】 其实左星恒很少抱姐姐的。 忘记了每次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姐姐会抱一抱他,一触即放——还没有爸爸妈妈拥抱他的时间久。要说起来,他与姐姐最亲昵的接触,也就是每天上下学的拉手了……上次的亲亲还是他撒娇要来的。 爬上床的时候,他的本意是想安慰她的。可真正等到她躺在他的怀中,双腿与他缠在一起的时候,左星恒还是慌了。 不止是慌乱。 在枕头上闻得到她常用的洗发水味,更被说他还全身都裹在她的被子里。她的发丝散在他的胳膊上,脸就贴在他的胸口边,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也许是梦到了什么,她睡的不安极了,总是朝着他的怀里蹭。左星恒只是轻轻环着她的腰,就能触碰到衣角之下细腻的肌肤。没过多久,裤腿也被磨了起来,她的小腿擦过他的脚踝,最终与他的双腿缠绕在一起。 尽管闭着眼睛,他心跳的越来越快,而且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姐姐……抱起来…… 好软。 突然想起了那天——她的唇瓣在他脸畔留下的濡湿。 那股滑腻,又与她后腰处的肌肤一样。 左星恒呼了一口气,但他自己都听得出,这实在是太过粗重,吓得他赶紧屏住了呼吸。没见周阮有什么反应,他心想着她应该是睡着了,便睁开了眼睛。 “呼……” 他完全抑制不住。 睫毛细软,白皙的颊边团着浅红,嘴唇还微微嘟着。 就在他的脸旁,离得如此之近。 全身的灼热汇聚在他的心头,一下子炸裂开来。仅存的理智反复拉扯着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靠过去,轻轻在她脸边亲了一下。 这一下的碰触烫的他有些哆嗦,马上拉开了些与她的距离,手还在颤抖着。双唇所碰到的柔软稍稍缓解了身上的热度,但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也就重新闭上了眼睛,躺着陪她。 他只是喜欢姐姐。 左星恒暗忖。 关系好的姐弟,这样亲昵也没什么的。 屋里昏暗,左星恒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自己身上的温度才降下去了点。 可周阮居然是哭醒的。 直接被冷水浇醒一般,左星恒懊恼着自己方才的小心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些年以来的相处,他没见周阮哭过几次,更没听她讲过自己有什么烦恼。虽然说她愿意在他面前哭已经是信任他的表现,但左星恒仍是为自己此刻的无力而生气。 她哭了阵子,好不容易抽泣声小了起来,最后看着他胸口的泪痕,低低笑了出声。看见她重新上扬的嘴角,还毫不客气的继续枕在他的胳膊上,左星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但谁知道—— 她居然开始挠他的痒痒! 本来就怕痒,左星恒看着她高兴,也就没怎么躲。可周阮玩着玩着,竟然还压着他躺下,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简直像坐过山车一样的心境。她指尖的每一下碰触,双腿与他下腹的每一次摩擦,都一下一下吊着他的心。 左星恒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了。 尤其是她为了挠他的后腰,双腿磨着他的下腹,腿心老是滑过那里,来回的磨蹭。 周阮还是满脸无知,完全没觉得她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身上的痒和下腹的热,弄得他笑也不是,憋也不是,实在是难受。 好不容易等她玩完,左星恒还没放下心呢,周阮又贴了过来。女孩子完全不一样的身形,又让他感受了个遍。 她搂上他腰部时候,在问他时间的时候,左星恒只感受到—— 自己的硬物,直直的卡在她的双腿间。 “星恒?”她问他,“你怎么了?” 左星恒还有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她竟然收拢双腿,夹着那里蹭了蹭。磨了几下之后,不知道周阮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什么——直接摸上了他的那里! 左星恒快哭出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对姐姐很是龌龊,可她掌心的软嫩又让他舒服的不行。在她手指的拨弄下,下面又涨大了些,龟头直接捣在了她的手心里。 “姐姐……你不要碰了。” 仅存的理智让他开了口。 她终于放手了。 左星恒松了一口气,可心底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像是回应他心底的期盼,周阮抱住了他,额头贴了过来,问着:“星恒……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烫?是发烧了吗?” 下体又卡在了她的腿间。 他、他……好想顶。 只要动一动腰,他就可以顶弄姐姐的双腿之间,还可以把……顶部直接捣在她的腿心上。虽然还不那么明白具体的理由,可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样做——就会很舒服。 左星恒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想什么呢! 他僵硬的把自己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断断续续的说:“唔,嗯……姐姐,你,你先不要动。” 左星恒避开她好奇的眼神,努力开口:“姐姐,这会儿你舒服些了吗?” “嗯!”周阮想抱抱他,想到了他说的,就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谢谢星恒陪我。睡了一会儿以后,我好受多了。” “那就好。”左星恒收回自己的胳膊,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我今天比赛……也还算顺利。不过幸亏结束的早,不然还真担心姐姐。明天就让爸爸陪我去吧,姐姐在家里好好休息。” 周阮拉住他的手晃:“哎?不要——明天我也要去!” 左星恒抽了一口气:“呼……那,姐姐跟爸爸妈妈商量。” “好!”周阮笑了起来,“现在几点啦?” 左星恒几乎是翻滚着爬起来的,虽然指尖还被她勾着,可到底是下了床。摸到了钟表以后,冰凉的触感更加让他冷静了。心跳也重归往常,左星恒调整着呼吸,回答到:“快五点了,姐姐。” “我居然睡了一个多小时!”周阮也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得赶紧起来……可别晚上睡不着了。” 拉开了窗帘,两个人就坐在地上聊了起来。周阮抱着玩偶,拉着左星恒问那些她看不懂的名词。有关下棋的还好,但那些世界比赛,左星恒也不了解多少。 “不过,”左星恒想了想,“今天那位叔叔,还给我说呢——如果我以后想进一步学棋,可以去找他。” 周阮激动了起来:“哇!怎么听上去有种偶遇武林高手的感觉!” “才不是呢,姐姐。”左星恒笑了笑,“今天去比赛,我感觉比赛和平常下棋,还是很不一样的。下完棋的时候,我……”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也挺没出息的,我手抖了好久。我紧张了,但是也很兴奋。从按下计时器的那一刻开始,真的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周阮沉默了会儿,然后开口,声音很轻:“星恒,其实……我今天碰见我以前的爸爸了。” 左星恒静静得听着她说。 “我看见他带着他的……嗯,那个儿子,也来参加比赛了。一个城市嘛,总会碰到的,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碰见他。” “我就觉得我好过分——看见那个画面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好希望那个小孩子输。” 周阮看着他:“我特别希望那个小孩子输,最好是输给你,星恒。很惨的输给你。” 说罢,周阮有些颓然:“我是不是很过分?能有这样的想法……按照道理,那个小孩也算我弟弟的。” “才没有呢,姐姐。”左星恒拉住她的手,“想让自己人赢的想法没什么不对嘛。” -- 【14】 ωōō⒔ⓒōⅿ “这样啊,”妈妈从书桌前转过身,“你见到了那个人。他……有没有说什么?” 周阮摇了摇头:“没有,妈妈。我只是在书店里面看到了。” 妈妈走过来,蹲在了她的面前:“阮阮,这些事情,你千万别觉得是你造成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没有任何需要承担的东西。我……” 妈妈顿了会儿,揉着她的头发,“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加开心。你能活得更加肆意,更加不顾及那些别人的目光和评价。你这么努力,不管做什么都让我感到骄傲与自豪。我只是生自己的气,无法那样的游刃有余,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妈妈,我知道。”周阮抽着鼻头,“我也想以后……变得像妈妈一样的坚强。” “这哪是坚强啊——”妈妈轻笑出声,抱住了她,“我好希望以后的环境能有变化,让你不要再经历我经历过的这些槽心事了。” “好啦,早点去睡觉吧。明天我们一起送星恒去比赛。” 心情很轻松。 闭上眼睛的时候,左星恒还能想到周阮那副开心的样子,在他的心头上蹦蹦跳跳着。耳边听得见计时器秒针走过的声响,还有对手的呼吸声。 十九路的横竖各线,交汇于心中。 左星恒抬手,食指与中指夹起棋子—— 四之4,星。 黑子落于星位之后,对面的人顿了会儿,最后把白子下在了小目处。对手是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子,到了第二场的比赛,仍是有些紧张。鼻头皱着不说,嘴唇还被咬得有些发白。只是眉眼轮廓中,还带着些她的影子——尤其是鼻梁与眼型。 左星恒瞥了一眼对面的名牌。 是叫……“车博远”啊。 左星恒拿起棋子,第二手仍是下在了星位。车博远抬头瞅了一眼他,想了半天,也跟着下在了星位。前十手他们只是走了基础的定式,左星恒还脱先用了个大飞守角。在第十四手的时候,车博远刚拆了个叁,就在第十五手被左星恒直接打入。 他在求战。 车博远咽了口唾沫。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好战的对手……明明左上的白棋相对厚实,黑棋很难处理。谨慎起见,车博远还是稍微想了会儿,然后选择了压。可下一步的黑棋,无理的尖了一个。下方被堵住,黑棋又无法在上面连回,车博远果断得提了子。 连提两子,眼看着黑棋粘上,车博远放松了不少。黑棋又跑去挂了另一边的角,车博远走了个小飞,瞧着黑棋只是跳了一手,心中更是安定了下来。 自己的布局占优。 谁知黑又跑回了左上的战局。车博远被搅的有些烦躁,靠了一手,结果黑棋断了进去,逼迫白补棋。 这才五十多手吧……这个人下棋怎么这么冲! 车博远看了一眼对面的名牌,自己的对手,是叫“左星恒”。想来想去,车博远也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更不觉得他们以前碰上过。收敛了心思,车博远专心的继续思考起自己的棋局。 已经不是用“莽撞”可以形容黑了。虽然黑的外势很厚,但外势难以应用……而且。 车博远尖了一个。 没有眼位的外势,根本称不上是“外势”! 再这样下下去,有贴目的负担,黑棋是根本无法赢了自己的。 没有理会他毫无波动的表情,车博远也断了一个。中腹的黑棋断点太多,很容易分断,稍不注意还会全部变成死棋。把黑棋堵成了半个眼位以后,车博远思忖片刻,用了个大飞——毕竟,自己还是喜欢实地。 下一手,黑又断了上来。 又断! 黑自己都没有安定下来吧! 车博远只得硬着头皮应战。只不过是比较求稳的下了几手,白竟然被逼得连爬了叁手,然后又被黑冲了进来。两个人都没有怎么长考,没一会儿就下过了一百手。在第一百五十手的时候,车博远粗粗点了点目,发现自己还是领先,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么走……黑局部不活。自己的优势还是很大的。 哎,这里还是虎口呢,他下进来干啥啊。 车博远舒服的提了子。 等等——不对! 车博远提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提了这个子,再走这一步,叁步之内……白棋就全死了!另一块地方也被分断,只能做一个眼出来。更……做不出双活! 白大龙——不活! 那这些就算弃子!车博远咬牙,自己还能拼官子! 官子…… 车博远死死得盯着棋盘,计时器响起了“嘀嘀”声,提醒着自己马上要进入读秒了。尽了全力计算,可不论怎么想,都看不到翻盘的可能性。车博远大口喘着气,直到逛完了读秒前的全部时间,最后哑着嗓子,才干巴巴得挤出来了“我输了”那几个字。 左星恒按下了计时器,微微躬身,淡淡讲了句: “多谢指教”。 毕竟都是小孩子,情绪都清楚得写在脸上。看着左星恒满脸的轻松,车博远越想越不甘:“左星恒——我以前碰到过你吗!” 黑棋贴目,最后还赢了快五十目……一大半的棋盘,都被黑棋占了去。 怎么输的这么难看。 车博远咬着嘴,哭了出来。最后越哭越多,一包纸巾都不够擦。 待左星恒收拾好了棋子,总算是回答了车博远。 “车博远,我不认识你。” 左星恒侧身靠过来,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姐姐认识你。” 姐姐? 还没等车博远开口问,左星恒已经离开了。 “姐姐!”左星恒跑出门,语调上扬,“妈妈、爸爸!” 爸爸拉起他,问起来:“星恒,中午想吃什么啊?” 左星恒摇了摇头,看向周阮:“我都想吃的。姐姐——你想吃什么!” -- 【15】 ωōō⒔ⓒōⅯ “星恒——”周阮圈着左星恒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你就答应了嘛……你不说,妈妈怎么会知道呢?” “不行,姐姐。”左星恒不为所动,“天气变冷了。妈妈专门嘱咐了我的,让我看着你,别再去吃凉的东西。” 周阮拉长了音调:“左星恒——你好过分哎!” “就是——左星恒,你好过分!”解舟跟着附和。 左星恒轻轻放下她的胳膊,拉住了她的手以后,才瞥了眼解舟:“我又怎么了。” 解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你小子这两个多月下比赛,啧啧,是真的进步飞快。你说嘛,拿了个区上的第一就算了,还是市里的第二!” “是并列第二。”左星恒订正,“得了第二的有两个人。” “好好好!”解舟摆手,“你说你在围棋学校里找老师下棋就算了嘛,怎么平常放学了还不放过我!” 左星恒颇为不解:“这不是……共同进步?” 解舟听罢,捂着脸直接蹲在了地上。过了片晌,指着左星恒,朝着周阮哭诉:“姐姐,你说左星恒是不是很过分!他学棋没多久我就再也下不过他了……我还比他学的早半年呢!现在还拉着我说什么‘共同进步’……呜,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个人。” 说着说着,解舟还装着哭了起来,一副凄惨极了的模样。 周阮忍着笑,左星恒却是直接黑了脸,一把把解舟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哼了一声,眯着眼睛打量着解舟的表演:“你别叫她‘姐姐’。” “行~”解舟作投降状,马上改了称呼,“周阮姐!周姐!” 不过实在是太想反将一军,解舟跟上他们,装作不经意的问了起来:“周阮姐,最近放学怎么没见许一泽哥?” 果不其然。刚一问完,左星恒就拉着周阮走快了不少。解舟也迈大步子,结果又收到了几份左星恒的眼刀。 他们一路上打闹着回家,周阮也老是被逗着笑。刚进门,左星恒就取了棋盘放在了客厅里,周阮也坐在了边上看。解舟虽然平常老喜欢开些玩笑,可下棋的时候,一下子就换了个表情。浓眉配上严肃的神色,很是正经。 好在周阮有时间也看了些左星恒买来的书,所以在一开局,她感觉大概看的出来他们在做什么。 嗯……小目,小飞守角。被挂角以后,白走了秀策尖,然后……好像是,镇头? 周阮在自己心里嘀咕了一阵子,发现又看不懂了。她刚想试着用书上的方法数一下子,但还没数完呢,解舟就落了子,接着左星恒也很快的应了。 还没过一会儿,解舟沉默得看着棋盘,“啪”的一拍额头,认了输。 左星恒沉思:“你官子还能收回来一些的。” “没用的。”解舟叹了一口气,指着棋盘,“我打不赢这个劫……左下,我的劫材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样都于我不利。” 看着左星恒像是要说些安慰的话,解舟赶忙开口:“行啦,我有时候就调侃几下而已。输了就输了,没事的。” 解舟拿起一枚黑子,顺着光打量起来:“只是输了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是我还想继续下棋的。又菜、瘾又大,可能说的就是我吧。周阮姐,你看。” “黑子这样对着光看,是绿色的。” 解舟把棋子放在了周阮手心里:“这是‘云子’,所以黑子在对着光看的时候,就是绿色的——而且摸起来手感也很舒服!周阮姐,你也来试一试吧。” 说罢,解舟转过身拍了拍左星恒:“兄弟,你最近状态可以的。比赛加油啊。” “谢谢。”左星恒点了点头,“但是我知道,只会越来越难的。” 收拾好棋子以后,左星恒重新拿起黑子,下在了星位上:“在市级的最后一场比赛里,我猜到了白棋,可最后只赢了半目。是对手出现了失误,才让我抢到了大官子。” “赢了就行了。”解舟伸了个懒腰,“围棋是竞技比赛嘛,结果只有输和赢。其它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不过你想好了吗?” 左星恒继续打着谱:“想好什么?” “你想在这上面走多远?”解舟问。 左星恒少见的愣住了。 “嗨!咱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反正你开心就行了!”解舟一拍腿,看向周阮,“嘿嘿,周阮姐,你是不知道最近我们的语文和英语老师有多生气。他们以前老拿左星恒当例子呢,现在上课都不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周阮笑了出来:“也没办法嘛,星恒花了很多时间下棋。” “我也挺高兴的!”解舟笑嘻嘻的,“我妈再也不在我面前念叨他了。” 左星恒挑眉:“不过是换了个人念叨。” “哇——你别拆我的台好不好!” 周末。 酒店大厅的门口处依旧围着一堵人墙,不同的是,这次是他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在走来的路上他心跳的很快,到了门口的时候,反而平静下来了。 左星恒写下自己的名字,等着抽签结果。 要开始了。 -- 【16】 酒店大厅里的桌子被拼在了一起,摆成了一长排一长排的。每一排上都放着好多棋盘,一眼望过去,每个棋盘像是组成了一个更大的棋盘,横纵交错,看着还有些壮观。可想到这两天里要下七盘棋,左星恒又觉得空气开始稀薄了起来。 七轮比赛的成绩,将决定是否定段和升段。在参赛的五百多人里,最后估计只有十个人左右才能获得业余5段的评定。 这还只是……业余比赛。 近期也稍微了解一些相关的信息,左星恒心里大约有了个“业余”和“职业”的概念。除了那些世界级别、国家级别的比赛,业余级别的比赛也有不少。自己现在参加的,不过是业余比赛里的基础比赛罢了。 拿到区上所颁发的奖状的时候,左星恒欣喜过后,也觉得这是必然。虽然在之后的市级比赛中,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更有以半目之差赢的棋,但每一盘的胜利都让他落子的手更加坚决。 他喜欢下棋。 他也喜欢比赛时,每一次按下计时器时的手感。 环顾整个会场,再看看身遭一个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孩子,左星恒却也觉得有些迷茫。不同于棋盘之上的局势,十九路棋盘之外的事情总是让他看不清。 第一局,他猜到了黑,以错小目开局。 开局占优,中盘时对方也没有扭转劣势,最后黑中盘胜。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开始了第二局。第二局他仍是猜到了黑,便走了相似的布局。官子时是盘十,他与对手都没犯什么错,最终是黑以2.5目胜出。 短暂的午休过后,他重新坐回棋盘前,猜到了白棋。左星恒选了双星开局,也许是对手也累了,一开始他们老老实实的围地,中盘的战斗都像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终盘时他打赢了劫争,黑亏了太多,所以对手没有收完官子就认了输。 目前……是叁胜。 左星恒拧开水壶,再瞧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嗓子还是发紧。他找了个角落,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想休息会儿。 没有人能一直赢,也没有人会一直输。 但是结果,只有“赢”和“输”。 到了第二局,左星恒估计着这是他比赛以来,所见到的年龄最小的对手了。 刚上小学?或者是还没有上小学? 圆鼓鼓的脸蛋,如果姐姐在的话,也会很想捏一捏的吧。 ……他在想些什么啊。 左星恒按了一把额角,收拾了好自己的心思,开始猜先。重复了与早上一样的场景,这一局,他又猜到了白。 觉得上一盘的手感还不错,他就继续以双星开局,对手走了双小目,接着是一手大飞。在他挂了角以后,他们走了个战斗的定式,黑也挂了他的两个角。 布局至此,也看不太出来好坏。左下他们走了十几手以后,黑在左上有不错的大模样,他也有点儿外势,勉强还算得上势均力敌。 可是黑的第一百二十一手,却让他犯了难。 这一步“跳”,看似是黑想要出头,或者是让右侧的外势更厚。但是再仔细想想,似乎…… 是为了切断他白棋的联络。 白棋在左上仍需要与右侧联络,一旦被切断,就只能逃向中央。 而中央——是黑的厚势! 如果他贴,在长之后,黑可以直接断进来,即便白打吃以后黑损一子,黑仍是可以逃出。如果扳一个,黑棋虎,他再长……应该就能安定了?但是扳之后,黑只有“虎”一个选择吗?黑也可以用“粘”,或是“尖”,以防止他在中央捞空? 此时,应该拼一把。 左星恒走了虎之后,用了“双”拐出。 黑以长应,接着在下一手飞出。黑已呈半包围势,需要作个决断。不论是交换、攻击还是直接屠龙—— 他们都需要在读秒中完成。 这叁十多手他们频频长考,下到这里,双方所剩时间都不多了。胶着的棋局像是一团迷雾,左星恒根本不敢说自己看清了下一步该如何。可对手虽然也用时久,但每每落子时,都比他坚定许多,教他的心头更加沉重。 第一百五十四手,“长”。 他需要以这一手分断黑棋,利用黑棋自身的缺陷,来使自己中央的白棋更加安定。 第一百五十五手,黑走了“压”。 左星恒的手停在了半空。 一着妙手! 长考时,他不是没有想过中央的战斗应该怎么处理。随着读秒而带来的紧张,他也认为自己做出了当下最好的判断。 可是…… 左星恒低下头,叹了口气:“我输了。” 他知道的。 没有人能一直赢,也没有人会一直输。 技不如人罢了。 只是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心中莫名的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有不甘,有难过,但也更有彷徨。 左星恒与对手一起收拾好了棋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会场。 门口的年轻男人像是师长,又像是朋友。那人大步跑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对手:“可以啊,小胖!” “才学棋叁个月,就能下成这样!” 叁个……月? 左星恒怔在了原地。 上学以来,不管是哪一门学科,还是哪一项运动,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从没觉得有什么真正难住了自己。 而在此时,左星恒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 那名为“天赋”所带来的差距。 一道鸿沟。 -- 【17】 爸爸擦了一把汗,切菜的手停了停,看向窗外:“阮阮啊,怎么感觉一会儿快下雨了。你去接星恒的时候,记得带伞。” “喔,好的!”周阮起身拿了一把伞,也看了眼天色。阴灰的天空中夹杂着零星的白云,依稀瞧的见几只低飞的雨燕。周阮干脆收拾了画具,给爸妈打了声招呼以后,就提前出门去了。 果不其然,几声闷雷后,开始下雨了。 周阮走得快了些。 她有点担心左星恒。 昨天下午赛后回家,他吃完饭,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今天中午回家休息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周阮猜到了左星恒可能是因为输棋才会这样,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难过,反而是一片茫然与空洞。 雨更大了。 哗啦啦的雨帘隔起来了路边的车声,裤腿早已被打湿,周阮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喘气声。不远处似是有个模糊的人影,红灯一过,她就赶忙跑了过去。 “星恒——左星恒!” “姐……姐?” 他愣愣得抬头。 浸湿了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前脸边,雨水不断的从他的衣角滴落。他睁大了眼睛,反应迟缓的朝前走了两步,又怯怯得问了一句:“姐姐?” “星恒!”周阮捧起他的脸,赶紧拿出纸擦,“下雨了,你在赛场等我也好啊……怎么淋成这样了。” “下雨啊……”环顾身遭,左星恒垂眼,不说话了。周阮着急得看向四周,撑着伞半护着他,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下。 又是一声闷雷。 雨水倾倒而下,他们也走不成,周阮只能干着急。左星恒靠着她,一个没靠稳,跌坐在了地上。周阮怎么拽都拉不动他,最后只好蹲在了他的身边。 “星恒?”周阮试着叫他。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他细弱蚊蝇的一声应答。 想了一阵子,周阮尽可能的放轻了语气:“星恒,输了棋,也没关系的。不要……太难过了。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不要以一盘棋的胜负定你最终的成败。” 本来就声音小,雨声渐渐变大,她也不知道左星恒有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左星恒动了动手指,哑着开口:“姐姐,我……输了昨天下午的最后一盘棋以后……再也,没有赢过。” 周阮按捺住心中的惊愕,扯出一个笑,继续擦着他脸上的雨水:“没事儿嘛!一开始连着赢了叁盘,已经很厉害了!” “我……”左星恒想了半天,最后张着口,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只是待在亭下,一起看着雨。周阮猜着时间,可到底是冷着了,打了个喷嚏。闻声,左星恒回过头,僵硬的在包里翻找着。结果什么都没有摸到,他又黯然的垂下了胳膊。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了周阮的手。 白皙的手带着些圆弧,指甲剪的很短,干干净净的。水滴顺着手背滑落,衬的指尖愈发惨白。 左星恒倏的抬头。 怎么可能只有手啊。 她的发丝糊在脸上,狼狈极了,嘴唇还失了血色。半身被雨水打湿,可还支着伞,为他挡住了风刮进来的雨水。 左星恒想要上前,可是手臂失去了力气,教他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膝头上。他支起身,颤抖的握住了她的手,侧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在做什么啊。 左星恒捧着她的手,不停的哈气,可她的指尖还是那样发着白。 “姐姐……”心中的懊恼攥住了他的喉咙,左星恒大口喘着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呜呜……姐姐,对不起。” “我没事的呀。”周阮安慰到。 “都是我……姐姐,才会,呜……淋成这个样子。”左星恒抽噎着,眼泪越流越多,“都是我不好。” “星恒。”周阮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那现在给姐姐说说,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很担心你。” 左星恒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可是眼泪还是不住的流。本来只想随便说一说,但是开口以后的第一个词,就让迷茫背后的难过与无措窜了头,推着他说了好多话。 “姐姐,我输了……” “我、我……呜,二年级转学过来以后,解舟给我讲了什么是‘围棋’。我……我好喜欢,就开始学棋了。” “学到现在……我已经学了叁年围棋。” “老师夸过我努力,也有其他的人夸过我的。” “可是、可是——” 他的嗓音嘶哑着: “我输给了一个……刚学围棋叁个月,比我还小好多的对手。” 是这样啊。 周阮抱住了他。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左星恒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就是想尽我最大的努力,本来……本来还想向姐姐要个奖励的。” “输了就输了……肯定会输,怎么会有人不输。” “但是……呜,叁个月!我已经学了叁年!” “星恒啊,”周阮开口,“你知道呀,今天过了以后,还有明天呢。我们不是在书上也学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都是无止境的。你的对手,明天也许会输给比他年龄还小的人,也有可能会赢下比他大好多岁的成年人!” “你还想下棋的话,就继续努力,然后去挑战他。如果一次赢不了,那就再试下一次。要是累了,不想下棋了,那就休息休息。” 周阮揉着他的发顶:“你看我,画画不就是叁天打鱼、两天晒网。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画,也没什么嘛。” “我知道很难不在意输赢的……但不管是什么比赛,再怎么样厉害的人,都会输。他们都会输给各种各样的对手,不是吗?” 雨变小了。 “不哭啦?”周阮在左星恒唇边画出了一个笑容,“雨也快停了。一会儿我们就能回家吃饭了!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谢谢……姐姐。”左星恒揉着眼睛。 周阮捏了捏他的脸:“有什么好谢的!那你说说,你想让我给你什么奖励?” “我……”左星恒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想……” 周阮凑过来:“你想?” 他为什么,总是期待是她能给他回应呢? 左星恒在她耳边小声的讲:“我想亲亲姐姐。” 周阮轻笑出声,在他脸边亲了一口。罢了,挠着他的咯吱窝:“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仍有一种濡湿留在他脸畔的感觉,左星恒结结巴巴的:“姐姐,我、我说的是……我想,亲亲姐姐。” 在她醒着的时候。 他想亲一亲她。 “是我听错啦。”周阮把脸支了过来。 左星恒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把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脸畔上。触碰之后,他尝到了点儿雨水所留着的湿咸,可又怕自己没有忍住的呼吸惊扰到她。 他规规矩矩的坐好,瞅着周阮的脸色。见她没有任何不虞,左星恒就悄悄的放下了心。收回了自己发烫的手,不管怎么想些什么别的事情,他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悸动。 再仔细看她—— 不仅没有什么不虞。 脸色如常的,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 【18】 “哎呀,阮阮。”妈妈从卧室里走出来,问着周阮,“谁给你送了个这么大的玩偶?” 周阮把怀里的玩具熊举的更高了些:“这是许同学送我的!” “来,妈妈帮你放到屋里。”妈妈走过来,帮她拿起了玩具熊,“许同学啊……那个之前经常跟你一起打羽毛球的同学?” 周阮点了点头:“对!因为要毕业了,他初中划片跟我划不到一个学校,就给我送了这个。” 开门声响起。 “是爸爸和星恒!” 妈妈牵起了她的手:“嗯,阮阮,我们先去吃饭吧。” 左星恒的脸鼓的圆圆的,周阮瞧着实在好玩,忍不住又戳了几下。玩够了以后,周阮笑了起来:“星恒,到底怎么了嘛。这么多好吃的,你赶紧吃啦。” 左星恒泄愤似的捣着碗里的饭:“姐姐……都没有给我说,许同学给你送了礼物。” 周阮给他夹了一筷子炒茭白:“我也才刚回来。” 左星恒瘪着嘴,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过乖乖的吃了菜。 爸爸开口了:“同学送的毕业礼物啊。阮阮,咱们也应该回份礼。” 妈妈应和到:“是啊,阮阮。你知道不知道这位同学,平常都喜欢些什么?” “许同学啊……”周阮思考着,“他可能比较喜欢书吧。在课间的时候,还挺经常看到他在看书呢。” 爸爸搁下了筷子:“那你给他多送几本书吧。” 妈妈瞥了眼左星恒,似笑非笑的:“这样好了。阮阮你干脆找一天,跟许同学一起去书城里挑书吧?” “是个好主意。”爸爸也赞同。 左星恒错愕的瞅了一圈爸爸和妈妈,最后眼睁睁看着周阮也点头赞成了这个主意。低头扒了会儿饭,他还是抬起头来问:“什么时候呀?姐姐,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星恒,你最近有时间的话,还是先好好学棋吧。”妈妈拿起碗,不容分说,“阮阮一个人去就行了。” 左星恒赶紧吃完饭,跟着妈妈进了厨房,想着讨价还价一番。他列举了不少理由,还充分说明了自己并没有时间冲突,更不会影响学棋。 只是…… 妈妈听罢,点了点他的鼻尖: “人小鬼大。” 周阮跟许一泽约在了一个周四。 她放假以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时间上很是宽裕。但是许一泽像是报了很多兴趣班的样子,从早忙到晚。两个人商量了阵子,最后才决定了这个时间。 还是初夏,日头就很大。周阮只是在书城门口站了会儿,就被热的出了微汗。可是她忘了在包里带上湿巾,掌心黏糊糊的,莫名的让她觉得这很失礼。她又想起自己出门前还特别的注意了仪容,做了好多往常不做的事。本来是想听意见的,结果换来了左星恒哼哼唧唧的小声抱怨。 第一次跟同班同学……不,算是朋友吧,出来玩,不就是该注意一下的嘛。 左星恒这个臭小子。 他抱怨就抱怨,脸上那么委屈干什么啦。 周阮在心里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去了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过后,凉意从手掌浸到了心中,让她的紧张和焦躁缓解了不少。但马上她就懊恼起来——别说湿巾了,她连纸巾都没有带。 实在是太大意了。 手还滴着水,周阮尴尬得站在了洗手间边上。 “周阮?” 她回过头,看见了许一泽。 他穿了一身黑,与自身白皙的肤色反差极大。压低的帽子把他额前的碎发全都拢到了眉下,反倒弄成了一副平常不多见的模样。看到周阮以后,他大步走来。可她不知怎么的有点儿慌乱,下意识的往后垫了一小步。 等许一泽走到她的身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要是她继续往后退,她又莫名的觉得他会生气。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啊。 周阮仰着头看他,扬起一个笑:“许同学。” 许一泽从身后摸了摸,拿出了一袋纸巾,微微低身,递给了她。见她愣住,他还有点儿新奇,继续叫了她一声:“周阮?” 周阮这才回过神。她简直像是对他感激涕零一般的接过了纸巾,还几乎是夸张的九十度躬身想要感谢他。 许一泽眨了眨眼,挠着头想了会儿,最后指了指电梯:“走吧。我们先去四楼?” “啊!”周阮慌慌张张的跟上,“好。” 许一泽轻车熟路的带她穿过了一排排书架,直走到了最里侧,从架子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瞥了眼周围,他小心的靠过来,压低了声音:“真的很推荐这个系列,我超喜欢的。” 喔。 她当时约许一泽的时候,说的是……她想让他推荐一些书。 周阮打起精神来,看向书封。 他笑了笑,继续介绍起来:“侦探系列的话,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所以第一部,我就推荐你最经典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不过这个版本的话……是我当时买的,零花钱不太够。” 许一泽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摆摆手,示意她看向另一个架子:“喏,你看到最上层放的那个了吗?就是精装版的。收藏起来超值的……啊,等我零花钱多一些了我也要买!” 周阮点点头,踮起脚想要去取书。他拦住了她,重新把她身侧乱摆的书放好了以后,轻轻一跳就取了最上层的书下来给她。 周阮拿着看了看,感叹精装版确实不一样。光是封皮上的金边和花纹,就比上一本的多了不少,更别说这本里还附带了英文原文。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书是不是完整,又发现还需要取一册。刚想去拿呢,许一泽却是已经替她拿好了。 “谢……” 她还没说完。 许一泽走的更近了些,朝她比划着:“嘘……咱们得再小声点儿。” 周阮赶忙捂住嘴,咬住了嘴唇,然后小声给他道了谢。 瞧着她的样子,许一泽低低笑了出声,眼尾更柔和了:“周阮,你终于变回平常的样子了。” 周阮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轻声声辩:“我一直很正常哎。” “好好好。”许一泽带着她走向另一边,接着介绍到:“如果看完了的话,我推荐埃勒里·奎因的书。你到时候看之前可以问一问我,我给你说几个代表作。” 周阮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问到:“你最想看的是哪个?” “哈哈,我都挺想看的。”不过许一泽还是回答了她,“目前最想看的是《Z的悲剧》,前两部都看完了,这本还没来得及买呢。” 看着她去取了这本,他打趣她:“你就是要看我没看的啊。” 周阮歪头,正经极了:“这样我就有东西跟你交流了呀。不然全是你知道的,你也不感兴趣吧。” 满分理由! 周阮在心里比了个耶。 可是再看许一泽,他有些不自然的偏过了头,耳朵还发着红。 -- 【19】 周阮抱着书,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心跳逐渐变快,她咬着嘴,想转移注意力,就看向了另一侧的书架。 “哎?”她惊叹出声,“这是——‘石佛’?” “‘石佛’?”许一泽走过来,拿出一本书翻了翻:“是,全是他的棋谱!” 被周遭的人看了几眼,他们两个惊觉失礼,赶紧拿了书走去了角落。 待藏在了书架后,周阮才敢小声开口问:“许同学,你也知道‘石佛’啊。” 许一泽翻着书:“当然!我最近经常下棋,有好几个朋友都很崇拜他。” “经常……下棋?”周阮抬头看他。 许一泽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不是不是。就是在上兴趣班休息的时候,偶尔和朋友下一下棋而已。” 周阮起了玩心,踮脚凑过去,满脸戏谑:“哦?可别是名为‘围棋’的兴趣班啊~” 红色从颊边蔓延而开,唰的涂满了他的全身。更别说她就在他的身前,他根本退无可退,最后只能狼狈的靠在了书架上。 太近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离的这么近过。 许一泽无措的抓着手,低头就瞧见她细密的睫毛。本来她的眉形就十分好看,鼻尖还生的那样秀气,唇色在莹白肤色的衬托下更是粉润。此时的下嘴唇中央还溢着点儿红,是她……刚才咬过的地方。 快说点什么——许一泽! 许一泽结结巴巴的开口:“周阮,你怎么……也知道‘石佛’?” 他脸上的红也染上了她的脸畔。周阮慌乱的往后退了些,微微偏过了头:“唔,上次等星恒比赛的时候,书店的叔叔有提起来过‘韩流’,后来我就自己看了看。所以‘韩流’,主要就是指这位‘石佛’吧?” “是啊。主要就是他,但不止是他。”许一泽轻叹了一口气,“他不仅师从韩国的围棋皇帝,自身还相当有才。在以前整体实力差距那么大的情况下,我们的棋圣曾那样辉煌的赢过日本六超。可就是这样的棋圣,在巅峰时期败给了这位‘皇帝’——而后,作为徒弟的‘石佛’,统治了世界棋坛十余年!” “可是,”许一泽话锋一转,“就在前几天,一位精通‘僵尸流’的奇才,与这位‘石佛’交接,成为了新的世界第一。” 周阮有些好奇:“僵尸流?这些头衔听上去很像武侠小说中的各派高手。可这所谓的‘僵尸流’,听着又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技能。” 许一泽回答她:“‘僵尸流’,就是指棋‘死而不僵’。大多数时候,如果棋成为死棋,大多数人会选择直接弃子。但是对于一些高手,如果把这些弃子利用得当,就会让棋死而复生,反败为胜——所以称之为‘僵尸流’!” “完全想象不到是什么样,”周阮摇了摇头,“不过许同学,你什么时候开始下棋的?还知道这么多。” “我……有一个小目标,所以就开始学棋了。”说罢,许一泽弯下身,“周阮,等等。” 他的手指靠了过来。 他的指腹触在了她的下巴上,小心的刮蹭着。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碰触到的地方,烧的她耳垂发烫,心跳又愈发不规律。 不过他也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手有点抖不说,呼气之间,吐字轻极了:“你这里沾了个东西……稍等,马上就好。”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样。她听到了手表中秒针划过的声响,走过一圈一圈……直到,他说出那句“好了”。 周阮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蝇:“我、我再去……取两本书。” 许一泽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等她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他捂着脸贴在了书架上,可从头到脚的热气仍是挥散不去。转了个身,许一泽靠着书架滑落,最后坐在了地板上。瞧着地面上模糊映出的轮廓,他又是欣喜,又是懊恼的抱怨到: “许一泽,你真是个傻子。” 恍惚着下了电梯,许一泽才注意到周阮居然抱了一沓书在怀里。他想要帮忙,周阮却是说希望他稍等一下,她想自己一个人去收银台。可排队的人一点都不少,他等得百无聊赖,开始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他不想就这样将今天的会面结束,但也想不出该以什么理由继续约她出来。再一想到她每一次那样礼貌客气的用词,许一泽觉得这口又难开了几分。 还没等他彻底整理好心思,就见周阮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把一袋书递给了他。 是用礼品袋包好的,浅蓝色的纸张封口被处理的整整齐齐,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周阮笑了起来:“谢谢许同学之前给我送的玩偶——这是回礼!” “回礼?”他瞬间明白了,“不行,我不能收。” 她又要……跟他拉开距离,清楚的划清界限了吗? 指尖有点凉,连带着心底的热度都降低了不少。许一泽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妥当些的说法:“你是我……关系很好的朋友,初中我们不能继续做同学了,所以我送你礼物是应该的!而且……我真的很想希望你看这些书。” 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了。 许一泽咬着嘴,看着她黯淡下去的神色,对自己又多了一份恼恨。 “为什么……不行呀?”周阮尝试着开口,“作为朋友,送给你礼物……不可以吗?” 朋友? 纷乱的心思在胸腔中爆炸开来,涌出以后,挤在了脑海中。多少次了,她总是在意着与他之间的距离,在意着能接受他多少的好意。还有一直不变的、那个疏离的称呼—— “许同学”。 许一泽颤着声:“那……如果是朋友的话。” “叫我名字,好不好?” 周阮开心的答应了下来:“好!那……许一泽,这是回礼。” “嘿嘿,不用担心啦——”周阮拉开了自己的包,“你推荐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我买了简装版的。另一本书也买了双份!所以……”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完就来找你交流!” 他的语调也随着她的尾音上扬起来:“好!这些也挺重的,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 周阮拨开门帘,刚想谢谢他,却听到—— “姐姐!” 左星恒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姐姐,我下课来找你啦!” 他的额角还挂着汗呢,但马上提过她的书包,自己背在了身上。胳膊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像一只撒娇的狗狗。 就差摇尾巴了。 周阮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左星恒在她的怀里又埋了会儿,然后笑得灿烂极了,给许一泽打了招呼: “许同学,你好呀。” ====== 前两天摸鱼的时候,大概涂了一下主角团(?)在我心里长什么样_(:з」∠)_ 从左到右是:许一泽,周阮,左星恒 许同学的头发在摸鱼的时候被我画的过于随便。他应该就是那种那种很容易翘的头发,看着会有点毛。然后眼睛会比左星恒稍微细长一点,更像丹凤眼。 小左同学目前还是肉乎乎的感觉,最大的愿望是长高ε=(′ο`*))) 虽然我也想赶紧快进剧情快乐搞颜色,但是现在的剧情写的也很快乐√ (追更:ρǒ一八sм.cǒм(po18sm.com))) -- 【20】 ωōō⒔ⓒōⅿ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虽然不明理由,但是周阮感觉得到……左星恒与许一泽并没有那么亲近。 可是—— 打完招呼以后,左星恒挽着她的胳膊,热心的邀请:“许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许一泽也笑了起来。 “好啊。” 也是她想多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开心的聊了许多话题,有羽毛球,有围棋,还有将要开始的初中生活。听许一泽讲到最近的世界围棋比赛的时候,左星恒扮了个鬼脸,但还是好好的听着。尽管他们一路上都挑着阴凉的小道走,还专门绕了点儿路,可到分别的岔路口时,周阮还是觉得太快了。 “周阮。”许一泽回过头,“要继续联系啊。” 周阮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答到:“当然!” 许一泽挥了挥手:“好。那就——高中见!” 等过了红灯,周阮才瞧见左星恒撅起来的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这么热的天气,他气归气,就是要紧紧抱着她的胳膊。 周阮憋着笑,没走出几步呢,还是笑出了声。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问起来:“又是谁惹我们星恒不开心了?” “姐姐……明明知道!”左星恒转过了头。 周阮装傻:“明明是星恒自己提议的呀。” “哼。”左星恒把她的胳膊又抱紧了些,小声嘟囔着,“姐姐今天很开心……我不能因为我自己,让姐姐不开心。” 周阮又揉乱了他的头发:“我就知道,我们星恒最好了。” 左星恒接着哼了一声,继续说到:“但是姐姐要给我讲!讲……你们今天做了些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还小心的瞅着她的脸色。 哎呦……她的弟弟啊。 周阮一把抱过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他一下子涨红的脸色,她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成就感,还想继续逗他玩。可再一看,左星恒已经彻底不会走路了,同手同脚的被她拉着走。周阮便收了玩闹的心思,给他讲着今天是怎么挑书的,还提到她买了本棋谱给他。 “不过……”周阮思索起来,“我觉得还是有点不一样。” 她自己都觉得,她话说的语无伦次:“今天格外奇怪。跟许一泽一起买书的时候,就是感觉跟平常……和那些同班同学相处不太一样。莫名其妙的,我老是紧张,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她拉着他的手晃:“星恒,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哦。真是的。” 左星恒停了下来。 他蔫蔫的垂着头,一言不发。周阮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的不合适,问了几句以后,两个人僵在了原地。 周阮刚在心里叹了口气,结果—— 左星恒牵起她的手腕,轻轻在她小臂上咬了一口,然后一溜的跑远了。 周阮呆呆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牙印。 “喂——左星恒!你等等!” 她追了上去。 跑了半天,明明背着包呢,这小子窜的比她还快,根本看不见人影。周阮喘着气,瞧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巷子,开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左星恒……你出来!” “再这样我就自己——回去——啦!” “回去——我就把买的书——送给解舟!” “姐姐。” 冷不丁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冒出。她被带着热气的双臂紧紧圈住,他还越勒越紧。周阮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就听到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都让姐姐开心了的。” “好~”周阮转过身,把脸支了过去。 左星恒微微踮脚,吻上了她的脸畔。她的肌肤还是那样柔软,带着今夏的热度,也烫到了他的嘴唇。舌尖轻触,他还吮吸了一小口,特意的嘬出了声响,留了更多的黏腻在她脸上。 刚一分开,他就把脸埋在了她的怀里,按捺着自己的粗喘。 他知道的,她不会脸红,更不会像他这样。 但是——他已经让她习惯了,他这样的亲昵。 不是吗? 他们……还能更加亲昵。 左星恒闭上了眼睛。 还是好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想更进一步的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抱着她,这样亲一亲她…… 是不够的。 “星恒。” 周阮轻轻拍了拍他:“星恒,明天我们去那一家书店吧?” “哪一家?”左星恒闷在她的怀里,头也不抬。 “就是你上次比赛……旁边的那一家!”周阮拉起他的手,兴奋了起来,“老板叔叔不是说想跟你下棋嘛!” “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 【21】 ωōō⒔ⓒōⅯ 橱窗里映着自己的影子,那下垂的嘴角格外明显。左星恒咬着嘴,就这样又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走进去。 过了这么久,老板却还是记得他。瞧他进来了,依旧是叼着烟,不冷不淡的给他打了个招呼。再看到跟进来的周阮,老板刚要掐掉烟,就见周阮熟门熟路的,已经搬了个小板凳。 “今天就麻烦叔叔啦!”周阮拎着凳子,“我带了速写本,就在门口写生。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最后老板还是灭了烟,朝他努了努嘴:“走吧,我们去后面。小姑娘,你把门这样开着就成!” 层层书架后,摆放着一个看着很老的棋墩。因为主人爱护,每个边角都被擦的干净透亮。左星恒还是第一次见莲花脚的棋墩,不禁多看了几眼。 “坐。”老板取出棋笥,笑了笑,“以前去日本参加比赛的时候买的……但我还是喜欢云子。” 老板把黑棋递给他:“开始吧,就按照上次说的,我让你两子。” 在两个星位上放了棋子之后,第叁手,左星恒选择了—— 四之5,高目。 他偷偷的打量着老板,见老板仍是那副懒散的样子,随便的把白子下在了仅剩的一个星位上。 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下让子棋,左星恒保险起见,一开始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围地。老板也没有选择直接和他战斗,除了左下白的外势稍厚,布局阶段,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他们接着在右下走了个交换,中途左星恒停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亏。 接着……第五十二手,白走了小飞,想要出头。 黑在右上方已有一子,虽然目前来看,还是孤子。 第五十叁手,小飞。 白棋长了一个,想要冲断。黑棋挡住之后,白棋直接断了上来。黑棋打吃,白棋一长,黑已然征子不利。谁知下一手,白在外尖了一个,直接不给他任何退路。 老板抓着棋子,也没有看他:“我以为你会更早来。” 左星恒扳了一手,垂下了头,喃喃出声:“是我太懦弱了。” 老板跟着扳了一手,问起来:“你当时是输给了谁?还记得么。” “记得。”左星恒呼了口气,打吃白棋以后,说了个名字。 老板总算是顿了一阵子,选择了粘上白棋。可这是必然的一手,左星恒看得出来……老板的犹豫,并不是因为棋局。 落子之后,老板终于开口了:“这个孩子,他今年一月份继续去参加了全国的比赛,得了冠军——你知道么?” 左星恒停下了手。很久都没有下出下一手,他也知道自己不只是在长考。努力的专注于眼前棋盘之上的棋局,可大脑像是放空了,计算不清不说,还没有任何思路。 第六十四手,左星恒选择了“长”。 他想要吃掉团在这里的叁个白子。 罢了,左星恒还是从嗓子里干巴巴的挤出来了一句话:“我知道他……很有天赋。” 老板搓了一把棋子,也长了下去,声音毫无起伏:“其实,如果你再小个两叁岁,我会推荐你去北京学棋。但是现在……” 老板端着下巴,瞅了他一眼:“我可以推荐你去我朋友那里学棋,他是一位职业五段。住的离这里也不远,就是学费可能要比你现在的贵些。” 没有接着说,老板看着左星恒,觉得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所以,老板问了最后一句: “你去吗?” 找对了地址,被爸爸妈妈带着拜了师以后,左星恒还觉得自己游荡在梦里。老师像是个很温和的人,一点儿没有书店老板的那种颓然感。他们还在谈些别的事情,左星恒就先拉开了门,想着自己先去打打谱。 “小橙子,你是最近都没有好好练死活吧,这个都看不出来!” 左星恒看过去,几个跟他年纪相近的小孩子正围在棋盘前,讨论着一道死活题。正中坐着的女孩子看着跟姐姐一样大,只是眉眼凌厉了不少,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几天没见,退步这么大,像个马上要去北京学棋的人吗?怎么,你是想让师父承认他又看走眼了一次?” “师姐……你……”旁边的另一个男孩子想要劝。 “哼。”她挑眉,瞥向左星恒,“新来的师弟,你过来看!” 左星恒走过去,看了一眼以后,把黑棋落在了二之3上。 叫小橙子的男孩被那个女孩子结结实实的锤了一把,扁了扁嘴,委屈的躲去一边了。女孩子收好了棋子,才抬头看他,介绍着自己:“小师弟,你好,我叫戚盼。” 她指了指身边围着的男孩子们,按照顺序介绍起来:“刚才那个,叫小橙子,他在我们这里最小了,快八岁。边上的叫冬果梨和甘蔗。我旁边这俩,是杏仁和砂糖橘。” 这……吃的还挺丰富。左星恒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这话茬。 戚盼见他半天没反应,有点儿不满:“所以呢,师弟——你想叫什么?” 左星恒扯了一个笑:“我……戚同学……” 看到戚盼的眼刀,左星恒马上换了称呼:“——师姐!师姐,还有各位师兄,你们可以先叫我的名字吗?” “哦?”戚盼勾起了一个笑。 旁边的甘蔗兄和砂糖橘已经开始慌了起来,看着左星恒的眼神怜悯极了。杏仁甚至双手合十,开始为他这个小可怜祷告。 “也不是不可以。”戚盼指着她的对面,“赢了我,随便怎么叫你。你给我起个外号也没问题。” “问为什么?” 戚盼从棋笥里抓了一把棋子:“因为,在这里,我是最强的。” 她环顾一圈身遭的师弟,笑了出声:“除了师父,没有人能赢我。” -- 【22】 “来吧,猜先。”戚盼示意,“单还是双?” 左星恒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单。” “运气不错。”戚盼拿起黑子,下在了小目上。 两人各走一个星位,一个小目。第五手黑拆二以后,左星恒不慌不忙,也用小飞守了角。两人都走了简单的定式,在第二十叁手,黑棋的一手“扳”…… 开始求战! 思考片刻,左星恒还是比较慎重的应了。可之后连着的几手,他还是被戚盼下棋的这股狠劲给惊到了。目前在局部,自己的白棋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她的黑棋也不厚。戚盼还偏偏每一步都盯着他棋形的薄弱处,刀刀致命,逼着他苟且偷生,把棋走成愚形。 看着右上的拆二,左星恒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四十手——“靠”! 黑棋挡下,左星恒毫不犹豫的接了内扳! 局面一下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不论是守角,还是稍微退让一步,黑棋都不好处理。在这个节点,戚盼也做了思考,然后选择了二路打。之后的几步两个人都是秒下,还像在比赛着谁能下的更快。 第五十手的时候,左星恒已经掏了角……只是。 白棋还没有活。 尤其黑棋在第四十叁手贴下来——是做好了强杀白棋的准备。 右上的战局稍放,左星恒在他处寻找着机会。虽然局势占优,戚盼还在最大化的追求着效率,一手“刺”又逼住了他。 该怎么处理? 左边这里……自己的白棋并不厚。若是冲向中央,右侧黑棋的厚势也不容小觑,但却是能与自己先前的棋子联络上。也可以选择托角,稳妥一些,并且算得上一个先机。 左星恒最后还是选了托角。两人按部就班的下完角上的棋,在右下小幅战斗了几手以后,回到了右上未完的战局中。 黑棋扳下……自己的白棋提掉…… 左星恒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角上,戚盼也许没有看出他的意图,或者是觉得这样交换她是赚的,每一步都按着他先前预想的下了出来。 既然这样,他就更不能出错。如果按照他看清了的棋路继续下……他就有机会! 至第九十五手,左星恒算到了一切。 可是…… 戚盼眯起眼睛,笑了笑。 第九十六手—— “天元”! 刚学棋没多久那会儿,在解舟的念叨下,左星恒就明白“金角银边草肚皮”的道理。围棋围棋,得胜之法,就是看谁围的地多。之所以有这个说法,就是论起围地的难易程度,角最简单,接下来是边,最后是中腹。 十九路棋盘,正中间的那一点,叫做“天元”。 所以不管是从哪去学围棋,老师一开始都会说,布局要从角上开始。抢角之后,就是边。 但总是有人跟老师对着干。 第一手,就下“天元”。 解舟说起这个的时候,还缩着脖子:“左星恒,我给你讲噢,我也不信邪,试过几次开局下天元。哇……最后输的裤衩都快没了。所以我现在就感觉,第一手下‘天元’的,如果不是棋力比我们高很多的人——就是年少轻狂,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是怪就怪在……要是别人中盘的时候,突然来一手‘天元’,我也会被吓到。左星恒,你说,这是什么效应啊。” 此时此刻,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效应。 这手‘天元’,实实在在的镇住他了。如果是随手倒也罢了。可仔细一想,她这一着不仅接应了黑棋薄弱处,还攻击到了他下方的白棋。 着实是一步好棋。 左星恒没有敢冒险,还是求稳的应了。但是……她为什么下的更快了? “不用继续了吧。”戚盼起身,“怎么,还没看清啊。” 缩了一会儿,小橙子小心翼翼的靠过来,指了中部靠右的一手“跳”。顺着这个思路再看下去,左星恒才彻底意识到了终局将形成怎样的差距。 怕他气馁,小橙子安慰到:“你掏掉角以后,干脆的弃角做转换那里,下的好棒……我完全没有想到!师弟你、你也别在意,大哥很强的,她……” 顶着戚盼的怒视,小橙子声音越说越小,还是把话说完了:“大哥走了好几个缓手……已经让着你了。” 左星恒呼了一口气,竟觉得这个事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他看向戚盼,等着她会给他起个什么外号。 “弃角那里,你确实下的不错。”戚盼重新坐下,问到,“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左星恒。” “哦。想不到好名字啊,先这么叫吧……”戚盼指着棋盘,“小左,你是不是觉得,你最大的败着是这里?” “是的。”左星恒点了点头,“我那时候已经实空不足了,这一步还走的不好。后面不管再怎么打劫,也无力回天。” 戚盼撤着棋子,把棋局摆回了在她“刺”了以后的地方。她勾起嘴角,拿起白棋:“小左,在我这手以后,你选择了托角。” “为什么托角呢?” 戚盼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害怕了。为了不出错,为了求稳,所以不敢往中腹走。” “然后到这里……” 她的食指与中指夹着黑子,“啪”的落在了天元上。 一声脆响。 “从你心生怯意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输的心服口服。如果下成这样,都已经是戚盼暗自让了他……那么,戚盼真实的实力,会是什么样? 看出了他的疑惑,甘蔗给他做了解答:“师姐早就有职业初段的实力啦。” 砂糖橘耸了耸肩,继续说着:“每次师父都说,师姐能把他气死。业余的段都不考,什么比赛都不参加,就窝在这里下棋。” 戚盼收拾着棋子,横了他们一眼,有点无奈:“师父都不提这个事情了,就你们还说个不停。” 待收拾好了,戚盼慢慢的说起来:“小时候我爸一有时间,就拿着棋盘去楼下,等着别人跟他下棋。但我们那个院里全是下象棋的,没人会下围棋。我看爸爸老一个人坐那晒太阳,就让他教我。不出一个月他就赢不了我了,然后他就把我送师父这里来了。” “我虽然喜欢下棋……但是我并不想把这个作为职业。”戚盼无聊的玩着指头,“之前做家务赚零花的时候就很烦。好不容易有个爱好,再拿来赚钱……那我怕是再不会喜欢下棋了。” 也许是左星恒的存在给杏仁壮了胆,杏仁补刀:“师父老说师姐没什么出息。以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去比赛现场要到【寒光铁衣】的签名。居然还希望师父托一托关系,能有机会,拜托【寒光铁衣】跟她下一盘指导棋。” “【寒光铁衣】?”左星恒不解。 “你居然不知道她!”戚盼大喊,“我们,也是世界上第一位——女子九段棋手!” “在男子围棋比赛规则下诞生的女九段!2000年赢了韩国‘石佛’和‘围棋皇帝’的女九段!” “92年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石拂’十七岁,被称作天才少年,风头最盛的时候……在应氏杯的第二轮上,输给了她。那时候她可比‘石佛’大十二岁!” 他们几个见怪不怪,小橙子还反驳起来:“但是不久前【陆承轩】的那局棋也很精彩啊,都能称得上是千古名局了。然后到了决赛,也二比一赢了‘石佛’。” 左星恒听的更懵了:“千古名局?” “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冬果梨拍了拍他,“对,‘神猪’【陆承轩】对‘毒蛇’,在第十届叁星火灾杯半决赛的时候,下出了叁劫循环——主办方都开始商量要不要和局的时候,他消了循环劫,用五十叁子的对杀……换了一个子。” 在左星恒震惊的目光下,冬果梨接着说到:“嗯,你没想错。白棋虽然被提了二十六子的大龙,但最后是以7目半赢的。” 熟悉的名词,不了解的比赛与人名。 一个……不一样的,学棋的地方。 早秋过后,左星恒升上了六年级,周阮开始了她的初中生活。 “喂,左星恒。”解舟捣了捣他,“你从早上升旗就板着个脸了,谁惹你生气了啊?” 左星恒没有理睬解舟,只是默默的取着要用到的课本。 解舟恍然大悟:“我懂了——你是不开心……这一年不能跟周阮姐待在一个学校里!” 解舟絮絮叨叨的继续猜测:“不对啊。你们上下学还是一起嘛。不就是她等等你,你也等等她,又有什么区别?” 左星恒拍了一把解舟脑壳,抱怨里带着笑意:“行了,你赶紧取书吧。要上课了。” “果然就是这个原因!” “解舟——” -- 【23】 “你们周末都去哪里玩了呀?”后桌的女孩子先带起来了话题,“我无聊死了——旅游回来,什么都没做!” 隔壁桌的女生玩着笔袋:“你都去旅游了好嘛……假期我一天到晚都在补课,还羡慕你呢。” 周阮取出来了下一节课的书以后,转过身,也想加入话题。她还在心里数着秒数,等她们聊的差不多了,周阮掐着那短暂的空挡,才转的身。 可是…… 第一个女孩子马上问起其他人:“对了,你们有看新一期的团综吗!” “看啦!”另一个人开心得回答,“我还想过两天跟你换小卡呢。” 周阮咬了咬下唇,勉强的笑着,看了一圈转移了话题的女孩子们。她眨着眼睛,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加入这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聊天中。倏的,她右后侧的同学拍了拍她,说是老师找。 周阮垂着手,顿了会儿,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她有点想走的慢一些,想去听听她们的话题里会不会提及到自己。可又觉得这样过于自作多情,显得她自己更可笑了。 “啊……”周阮叹了口气,“好累。” 有些想念左星恒软乎乎的脸蛋。 周阮打起精神,敲了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老师推了推眼镜,面上波澜不惊的:“小周啊,你最近成绩不错,要继续保持。尤其是英语和数学,别因为后面的排练落下了。” “排练?”旁边的英语老师好奇得问,“别是你们班的元旦节目吧!真不愧是均分高的班哈,现在才开始排练,你也一点儿都不紧张。” 班主任老师转过椅子,看向她:“我……没有想打击你们的积极性。如果之后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没什么事情,你们来过给我说一声,去排练就好了。” “周阮,你们排的什么节目?”英语老师继续问起来,“你们班里都有谁参加哪?” 周阮点了点头:“是我,温源,还有第五组的几名同学。是以跳舞为主的节目。” “温源——”英语老师笑开了花,“和你们几个?天啊,小帅哥小美女们的组合,我好期待呢。” 班主任瞥了一眼英语老师,然后示意她要是没问题就赶紧回教室。周阮还没走到门口,就又被英语老师叫了回来。 英语老师豪放的拍着桌边的作业本,嗓门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怎的,变得更大了:“周阮,来来来,顺便帮老师把这些本子抱去教室里!” 作业本里混着部分打印下来的习题,垒的高不说,还很乱,瞧着就摇摇欲坠。 周阮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好的,老师。” 她几乎是贴着墙走的。 那些单独的纸张已经被她放在了最上面,可她还是不怎么看得清路。楼道里又有人打闹,还吵吵嚷嚷的一片,让她心里更加烦乱。 胳膊好酸。 而且……好像也快打铃了。 周阮加快了脚步。 忙中出错不无道理。打铃的时候,她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结果怀里的本子全部撒到了地上。大家都赶着时间,也没有人留意她这里。 毕竟,下一节课——是最严厉的语文老师的课。 周阮耷着肩膀,认命的收拾着这一地的东西。 意料之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鞋尖。随后那鞋的主人蹲下身,一起帮她整理着这些作业。周阮小声说了个谢谢,自己手底下也更快了。 “不谢!”那人起身,笑着朝她走过来,还从她怀里接过了多半的本子,“一起走吧,周阮。” 仰头看,他的发尾微翘,校服袖口处露出了半截白皙的小臂。还有那笑着的时候,眼尾上扬的弧度…… 不管她看了几遍,都觉得很像许一泽。 只是他比许一泽爱讲话许多,眉间也少了几分疏离。 周阮微微躬身,表示了感谢:“谢谢,温同学。” 温源摆了摆手:“嗨,没事儿~但是啊,周阮。” 低头靠的近了些,他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都开学这么久了——你怎么还叫我‘温同学’啊?” 说着说着,他握了个拳,捶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真的好伤心噢……排练我们还是搭档呢!” 周阮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声催促起来:“先别闹啦,温同学。我们赶紧去教室吧,不然老师会生气。” 紧赶慢赶,他们刚走到教室门口,迎头就是语文老师的一截粉笔头。尽管温源有意挡在了她的面前,粉笔头还是擦过她的脸,画上了浅浅的一道白印。周阮低着头,给老师规规矩矩的道了歉。 语文老师仍是唾沫横飞:“周阮,你就对我有意见是不是!” 老师“啪”的一拍板擦,粉笔灰也呛到了她。老师扯着嗓子,继续批评:“你自己说说,期中考试最后几道题你是怎么答的,嗯?还有作文!英语作文能写好,昂,中文作文写不好,是不是?古诗词填空,更是说不成,你好好背了没有?” “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会注意的。”周阮的头垂的更低了。 “就你这样,还要去参加节目排练?”语文老师哼了一声,“我等着你期末的成绩。” “老师——”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温源挤到了她的面前,话里陈恳极了:“老师,时间紧张,我们开始上课吧?而且……” 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挠头:“是我搞砸了。周阮同学来帮我,才拖到这么迟的。” “行了行了!”语文老师摆摆手,“你们两个赶紧下去。” 落座之后,在书本的遮挡下,温源还给她眨了眨眼。 老班果真给了他们最后一节课去排练,还找了间挺大的空教室。 下课铃一响,站在窗边,就能看到往校门口挤着的人潮。刚扒完一遍动作,看着大家都有些累,温源便提议到:“放学了哎,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吧?趁着这个时间,去买些吃的喝的怎么样?” 他的话里满是关切,可目光偏偏落在了她这里。周阮莫名的不舒服,往墙边靠了些,小声的开口:“要不稍微再坚持一下……第二遍过了,大家就能直接回家了。” 另外几个同学却是高声应和:“好啊——再休息会儿!” 温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周阮,你也歇歇吧,没事的。” 她礼貌性的说了句“谢谢”以后,便提起水杯,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心里被一种无力感挤满,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烦闷之中,仅剩下了一个念头。 好想……见星恒。 但是,星恒有这些等她的时间……做些别的什么不好。 真是的。 又生出了几分对自己的恼意。周阮靠在了墙上,闭目养神起来。 屋中的说话声变得越来越高——明明加上她,只有叁个人留在了这里。 “哎呀,林林,你也知道围棋规则?” “林林,怎么样,这就是所谓了‘征子’。你这样走一串,直接全部扭羊头吃掉了。来,不要着急,你再试一试。我教你!” 周阮睁开了眼睛。 难得听到了熟悉的名词,周阮起身,好奇得走了过去。温源和林林正围在讲桌边,拿了个以前解舟常用的那种小棋盘。 可温源讲的天花乱坠,好多不相干的名词都被混在了一起。偏偏林林满脸仰慕,像是被温源的笑脸迷花了眼,就差眼中冒星星了,感叹着:“温源——你好厉害!” 周阮更好奇了。 她低下头,仔细得看了看。 ——不该是这样的。 周阮笑了起来,开始与林林一起恭维着温源。好不容易等到温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咬着唇,脸上满是无措:“我,我也会下棋。但是下的可差了。” 她凑过去,笑得更甜了:“温同学……能不能拜托你也教一教我?” 用着最甜腻的声音追问到: “好不好?”首发:(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24】 周阮平常不怎么笑,可笑起来的时候,睫毛扑闪下的瞳孔像是闪着微光,嘴角的弧度溢着甜,连脸畔都染上了一层薄红。说话还是那样的轻声细语,温软的字句挠的心头发痒。 这抹丽色让温源怔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愠怒的林林。等棋盘收拾的差不多了,温源把黑子给周阮递了过去:“你先吧,就不贴目了。” “不贴目了?”周阮有些慌乱,“要不还是贴目吧,不然温同学教了我,我还是不会用……到时候,跟弟弟下棋还是输。” 听到了不懂的词语,林林抓紧问:“温源,‘贴目’是什么意思呀?” “你知道‘目’是什么意思吧。”看着林林点头,温源才继续说,“因为下棋的时候是执黑先行,被认为比较有优势。所以有了‘贴目’的规定,这样对执白的人更公平一些。” “那……”林林没有太听懂,“‘贴目’,具体是要做什么呀?” 温源卡了壳。 周阮藏住了自己的笑,装了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接了话茬:“我也不确定我说的对不对。就是在黑棋围了的地里,减去需要贴的目数。因为有了这样的规定,黑棋得在减去贴目以后,围的地比白棋还要多,才能赢。” “对!就是这样。”温源拍手,“那咱们赶紧开始吧!贴目6目半。” 周阮眉头轻蹙,犹豫了起来。她小心的看着温源和林林的脸色,低声说到:“不对吧……不应该是贴7.5目吗。” 被林林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温源抓起白子,看向别处:“是我记错了。我们……开始吧。” 没下几手,温源就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周阮第五手居然下在了叁之3上,简直让他大跌眼镜。他舒服的压着她二路爬,再看着她如何在棋盘中腹仓皇逃窜。 虽说这看着还挺养眼。 细白的手指拈着棋子,嘴角虽是抿着,眼中却是看不到丝毫怯意。发丝从她的肩头垂下,似是要飘到他的眼前。 连林林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温源笑了笑,继续陪着她玩。 她的手型本就好看,细长的手指交迭在一起的时候,很是抓眼。再配上她温温婉婉的声音: “哎?温同学,你这一块棋不是都死了吗?我们,还要继续?” 如梦初醒一般,温源愣住了。他仔细的看着棋局,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可忍不住的,目光又被周阮弯起的唇角勾了去。 唇齿开合,话里却是没有任何温度: “你右下角这里是个假眼。我不用跟你打劫,都是死棋。” 没听到什么回应,周阮从温源那里拿起黑棋,有些不客气的走完了接下来的六步。摆完这个可能性以后,周阮接着摆出了其他几种可能的棋形。不论是哪一种,黑的大龙都死的干净透彻,毫无回旋的余地。 “还有,”周阮撤掉棋子,摆回了之前温源给林林讲棋的那里,“你这里也讲错了。走完这步以后,‘枷’一手,白就被吃死了。喏,还有另外的这个。这是一个打劫活,做不到净活。” “所以,温同学啊。” 周阮用指尖挑起温源的下巴,眯起了眼睛,话里有些语重心长:“在女孩子面前炫耀自己的能力,也要讲究基本原则——” “不是么?” “周阮,你好强啊!”林林抓住她的手摇晃了起来,“太厉害了!” 周阮被夸的脸热:“没有啦……是看弟弟下棋的时候,学了一点。” 跺了跺脚,林林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林林脸上带着愧色,想了会儿以后,大大方方的给她躬身,说道:“周阮,对不起。你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我明明不了解你,却还带着她们所说的偏见对待你。” 林林的话让她措手不及,但开心仍是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周阮刚回了句没关系,就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姐姐好厉害!” 周阮回过头。 是……左星恒。 左星恒把包放在门边以后,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还给她的脖子处护上了毛巾。擦了几下之后,他还是有点儿不满意:“姐姐,先不要动。得把汗擦干才行呢。” “星恒,你来了。”周阮往下蹲了一些。 “嗯!”左星恒收起毛巾,抱住她的腰,笑的可甜了:“姐姐,你什么时候结束排练呀?” 周阮去捏他的脸:“你在稍等一会儿。等他们回来了,我们再过一遍就结束了。” 可她的手指并没有碰到他的脸颊。 他笑容不改的微微侧身,躲过了她的碰触,但仍是紧紧的抱着她。听罢,他还在她怀里蹭了几下,乖巧的很:“那我等姐姐。” 林林的眼神都化了:“周阮,你家弟弟好可爱。” 周阮嗯了一声,轻轻揉着左星恒的发顶。他埋在她的怀里,舒服的眯着眼睛。 只是…… 没藏住他噘起的嘴角。 左星恒,果然生气了。 -- 【25】 果不其然,出了校门以后,左星恒都没有怎么看她,只是在前面拉着她走。可进了小区的院子里,他该打的招呼一个都没有落,又把那些叔叔阿姨们哄的高高兴兴。饭桌上也是,脸上笑嘻嘻的,根本看不出来一点儿迹象。 就是不吃周阮给他夹过去的菜。 一口都没有碰。 爸爸纳闷了,瞅着他们两个,很是不可思议:“哎这今天奇了怪了。阮阮,星恒——你们吵架了?” 妈妈有些不以为然:“吵架才是感情好呢。” “才没有呢!”左星恒马上否认,拿起了周阮的碗,“是我中午吃的太饱了,现在没什么胃口。” 瞧着他的背影,爸爸更奇怪了:“哟,这小子……在气头上,还记得帮姐姐洗碗?” 周阮也觉得很奇怪。 他不是没有耍过小性子。不过偶尔生气的时候,大多都是不满爸爸,而且心里想着什么全写在了脸上。可是这一次,左星恒竟然把情绪藏的这么好。 是——有多生气啊? 周阮写作业的时候,止不住的心情有点忐忑,毕竟左星恒从来没有这样跟她闹过别扭。想一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像是有些地方自己做的不太妥当。但要说起左星恒生气的理由,她也找不到原因,毫无头绪。 算了。 周阮找着冰箱里的甜点,准备去见左星恒一趟。 一进门就看到左星恒坐在桌前,正读着一本死活题书,书桌边整齐的放好了写完的作业。听到周阮进门,他仍是腰板挺直,专注在书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生气了的弟弟……真的好难哄哦。 周阮小心的把小蛋糕放在了左星恒的桌上,侧过头打量着他。碎发掩盖不住皱起的眉头,嘴唇的弧度还是维持着向下。周阮再往近凑了一点儿,刚想摸一摸他的头发顺一顺毛——结果生气了的小少爷拿着书,直接坐去了床上。 她跟着过去,坐在了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左星恒在她的目光下继续看着书,只是下唇被咬的越来越红。 周阮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爬上床去抱住了左星恒的胳膊。她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他的脸颊。看到他脸上没有丝毫松动,周阮耍起赖来,枕在了他的腿上。 还隔着衣服,用指头戳着他的肚子,小声哼了起来:“星恒,你都这么久不理我了。” “星恒……”周阮拉长了尾音,握住了他的手,“你不要这样,是姐姐的不对。” 左星恒低下头,也许是背着光的原因,显得他的脸更黑了。加上他微哑的嗓音,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明明,姐姐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谁失望:“我一直以为,姐姐是家里最了解我的人。” “但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周阮有些闷,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所以,星恒——告诉我,好不好?” 左星恒像是笑了一下,从肩膀处拽下了她的右臂,拉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面前。他低下头,双唇贴在了她的指腹上,轻轻吮吻起来。唇瓣间的湿度沿着她的指骨,直到掌心。等亲吻落在了手腕上的时候,左星恒开始毫不客气的小口咬着她。 每一次齿间都是轻轻叼起一小块肌肤,待那轻微的痛感传给了她之后,他又会用舌尖舔弄几番。几回下来,左星恒错开头,就能看到光影下…… 她手腕处细小的牙印。 还有,泛着水光的……微红的肌肤。 左星恒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再起身时,看着她被罩在自己的阴影下,他只觉得更满足了。左星恒把书撇到了床底下,干脆的躺下,搂住了她的腰。周阮的眼中还有点儿呆,他便趁着这个机会,靠过去蹭着她的脸。 只是手指也不安分。 顺着她的身线弹奏而上,开始挠她的痒痒。 “星恒——!”周阮笑个不停,“你这是偷袭!” “唔,痒……你停一下,星恒!别挠那里……哈哈。” 求饶不过,周阮趁着个空当,赶快转过了身。腰被他搂的更紧了,可她想要溜出来。玩闹之中还是左星恒占了上风,在她疏忽之时压住了她的身子,还擒住了她的双手。 他的手上带着些力道,让她挣脱不得。 此时此刻,周阮才有了种自己弟弟长大了的恍惚感。他不像以前一样像个团子,手上的劲也早比她大了。 “星恒,好啦。”周阮动了动身子,示意跨坐在她腿上的左星恒,“不闹了,让我起来。” 不知为何,左星恒的喘气声听着粗了一些。 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周阮又叫了一声:“……星恒?” 力道一下子大了许多,他甚至像是在捏着她的手腕。 他的嗓音中还是带着哑:“我希望姐姐能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但是,” “第一个——为什么不是我呢?” 左星恒猛地俯下身,啃咬上了她的后颈。 也不像是方才手腕上细碎的阵痛,在他牙齿离开之际就会消失。 周阮身子一颤,疼痛感带着战栗,满满的爬遍了全身。她刚一缩身子,就被他有点儿粗暴的按回了原位,细密的吮吻又落在了颈侧。阵阵湿滑勾起了痒意,累积到巅峰的时候,黏腻中传来了未消的刺痛感。 相悖的感觉搅的周阮断了弦,只能在他唇齿覆上之际小声的叫着他的名字。 “星恒……” “嗯,姐姐。” 只是周阮没有看到。 在自己叫了他的名字以后—— 左星恒更兴奋了。 -- 【26】 ωōō⒔ⓒōⅿ 名字被她软声唤着,只是声音中的娇俏越听越甜。看着眼前莹白肌肤上所留下的红痕,他忍不住在亲吻时伸出舌尖,好涂抹上更多的濡湿。按捺不住的粗气似乎是烫到了她,左星恒刚支起胳膊,就入眼满是周阮已然不整的上衣。 睡衣宽大,堪堪掩盖着她的后背。 他只需要轻轻的往下拉扯,就能…… 左星恒停住了。 他的身子僵在了半空,最后俯下身,仅仅抱了抱她。 “好啦,姐姐,我起来。”左星恒翻身从她身上起来,重新躺回了她的身侧。 周阮怔了会儿,然后着恼的掐住了他的脸。左星恒笑嘻嘻的没有躲,还往过去凑了凑,扯下自己的衣领:“姐姐……你咬回来嘛。” “才不要。”周阮哼了一声,起身捡起地上的那本死活题。好好把折了的角弄好之后,她把书给他放回了桌子上。 周阮小声抱怨:“你看你,一点都不爱惜书本。” 左星恒也起身坐在了床边,勾住她的腰,把她拉回了自己这块儿。重新埋在周阮的怀里,左星恒开心的不行,还理直气壮地回复她:“我爱惜姐姐就行了。” 话一出口,他还是小心的打量着周阮的神色。 周阮却在一本正经的教训他:“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的这些油腔滑调的说话方式!而且书本也要爱护的呀,你那么喜欢围棋,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围棋相关的书呢。” 左星恒垂下头,声音低了不少:“是……” 是姐姐太可爱了。 这会儿闭上眼睛,还能清晰想起周阮枕在自己膝上时的模样。长发在他的腿上铺散而开,眼中满溢着他的身影,双臂就缠绕在自己的脖颈上。还在撒着娇,酥软的声音嗔怪着他对她的置之不理。 只是这样想一想,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左星恒不着痕迹的把衣服往下拉了拉,好遮挡的再多一些。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道了歉:“——是我的错,姐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们星恒最乖啦。”周阮揉着他的发顶,“不过,星恒,以后真的别那样说话了。” 她有些后怕的抖了抖胳膊:“那个样子讲话……好像温源。就感觉有些不舒服。” 周阮继续解释起来:“我们明明没有那么熟,但是他说话这种腔调,好像我们关系很好的样子,会很奇怪他这么做的动机。” “那……我和姐姐关系这么好,也不能说吗?”左星恒问起来。 “才不是这个道理呢。”周阮拉起他的手,“星恒就算不说出来,我也知道星恒很爱惜我的呀。” 红色简直是在他的双颊炸裂而开,迅速涂遍了全身上下,连与她相触的手指都烫的不行。 “噗。” 周阮捂着嘴笑出了声:“刚才说的时候面不改色,现在知道害羞啦?” 左星恒哑住,什么话都反驳不出来,最后被她抱在怀里拍着背。 “好啦好啦。”周阮拨开他的头发,在他额前亲了一口,“早点儿休息。” “晚安,星恒。” 他就跨坐在她的腿上。 压着她的腿根,正俯身吮吻着她的后颈。细密的亲吻让她有些无措,下意识的刚想躲开,就被他摁回了原处。手腕处舍不得使劲,只能把胸腔中的恼火发泄成一小口一小口的轻咬。 她还偏要娇娇软软的,一声声的唤着他的名字。 不说疼,不说难受,就只是叫着他的名字。 这……怎么忍得住。 只想把更多的濡湿与黏腻留在她的肌肤上。 左星恒支起胳膊,看着灯光下被圈在他身影下的周阮,一把扯下了她的睡衣。他的指尖顺着雪背往下,勾扯之间拽下了她早已松松垮垮的睡裤。 他满意的抱着她娇软的身躯,继续把自己的痕迹印刻在她的后背上。 淹没在这样多的吮吸与啃咬中,周阮完全招架不住,呜咽出声:“星恒……唔,先、先停下,好不好?” “才不要。”左星恒不客气的掰开她的股缝,挺腰把硬物送进了她的腿间。虽然还不明白具体该是怎么样的感觉,可如此的前后抽弄,已是教他不能自已。再一瞧见白中交错的吻痕与齿印,他大口喘着粗气,往更深处顶弄而去。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勒住了她的腰,低身抱住以后,一把抓上了她胸前的软肉。平常埋在她怀中的时候,隔着衣服,他偶尔能感受到细滑的触感。这样直接的抓握住,爽的他一下子把硬物顶到了头。 喘气声不止,他亲吻着她的肩侧: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 屋里仍是一片昏暗,左星恒苦笑的坐起了身。再一看表,才是刚过六点。身下残留着异常的濡湿,明明在梦里发泄过了,却还是肿胀不已。 他揉了揉眼睛,拉开了窗帘。 左星恒对自己也有些无奈。 他早就硬了。 之前在周阮面前装了那么久的若无其事,谁知道在梦里…… 全都宣泄了出来。 换下了沾染着白浊的衣物,左星恒朝着洗手间走去。他走的很慢,也很轻,但是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饶是把脸浸入了冷水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灼热感,烧的他脸颊发烫。 “哎……星恒?” 门被打开,是周阮。 “你也起来的这么早呀?” 看到他以后,她稍稍有些担心,走过来贴着他的额头:“星恒,你的脸好红……但是温度正常。你还是得注意,别着凉了。” 左星恒低下头,根本不敢像往常一样的抱她。 她都说过……他很珍视她的。 可是—— -- 【27】 ωōō⒔ⓒōⅯ “朋友——回魂啦?”解舟不停的在他面前晃着手,“老师说一会儿就集合!你咋还在这发呆呢?我瞧着你都呆了一天了。” “啊,我……”左星恒揉了揉眼睛,“我没事。就是,想了点事情。” 解舟有些奇怪:“什么事?你前一阵子的第一轮预选不是下的还不错么,有什么可以发愁的。我还等着你上报纸呢。” 说罢,解舟还耸了耸肩:“你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下一轮预选还早嘞。” “不要调侃我了……”左星恒站起身,仍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我没有那么厉害。” 解舟直接拍了他一把:“行啦,我知道你对自己要求严格。有什么心事,说吧说吧,你解哥在这里听着呢!” 左星恒失笑,朝解舟腰间锤去。解舟笑哈哈得躲过,把他一下子揽了过来。两人打闹了一阵子,就听到了老师的哨声,便跑过去集合了。散队以后,下课铃响起。 掩在铃声下,左星恒才低声开口:“解舟,你说……” “怎么样,才能让别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呢?” 解舟本来正在喝水,听到左星恒这句话,直接喷了出来。咳嗽了半天,解舟扶着楼梯栏杆,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再说一遍——啥?” 左星恒的声音更小了,话里还带着点嫌弃:“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 解舟又开始咳嗽了。好不容易顺过气,解舟气不打一出来:“行啊,你小子。这下子真是啥都比不过你了。” 见解舟没有回答自己,左星恒干脆头也不回得朝楼上走去,脚下的步子一点儿都不停。解舟对左星恒这副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但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赶忙跨步追了上去,拉住了他的衣摆。仅管被左星恒不满的瞟着,解舟毫不在意,笑嘻嘻得问了起来:“谁呀?” 左星恒甩开了解舟的胳膊,小声嘟囔到:“你先说。” “好了,不闹了。”解舟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也正经起来,“我妈以前就给我说呢,人生是一个人的旅行,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 沉思片刻之后,左星恒问道:“那……家人也不会吗?” “当然喽。就比如周阮姐哈,”解舟举例,“周阮姐以后也会结婚,当然不会跟你一直住在一起。” 自己想到是一回事,但被别人清楚得讲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解舟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承认是对的——可就是想要反驳。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例子。最后,心中只留下比以往更甚的焦躁感。 左星恒在原地杵了会儿,一个字不吭的继续上楼。解舟的喘气声就追在自己身后,但他只想走得更快。 逃似的。 解舟还是拉住了他:“等等啊……你先听我说完!” “而且——你还要考虑,她能不能、她想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啊!” 左星恒几乎是喊出了声:“她当然会!” 刚一喊完,左星恒就顿住了,哑在了原地。本来可以随便列举出不少原因,但他又想起来了小时候周阮赌气时说的话,说什么……要去和姥姥姥爷一起住。想到这里,到口的那些理由是怎么都讲不出来了。 他不想承认的。 ——解舟说的对。 周阮,只是“现在”与他生活在一起。 那这个所谓的“现在”,又会维持多久呢? 左星恒叹了口气,满脸懊悔:“对不起,解舟。我刚才说话实在是太冲了。” 解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怜爱极了:“没事,哥懂你的。啊……不!哥支持你的。” 看着解舟那神情,左星恒复杂的心情瞬间消散了大半。他也有点儿无语,只好回拍了下解舟表示谢意,便回教室了。 “我刚才给你讲的,一定要好好记住呀。”周阮揉了揉他的脸颊,“明天姐姐得做好多事情,把你们带进来以后,就没办法照顾你们了。” “嗯,我记下啦!”左星恒走的近了些,“明天姐姐把我和解舟带到体育馆之后,我们就坐在你们班定好的位置上,绝对不乱跑。” “对。”周阮拉起他的手,“明年说不定会看到星恒的节目呢,想想就好期待。” 左星恒笑了起来:“但是我更期待姐姐明天的节目——好想现在就看到!” “不要着急嘛。”周阮捏着他的鼻尖。 明明他们同往常一样的回家,可先前烦乱的心情又溢了出来。握着她的手都无法缓解片刻,总觉得心中不安至极。 他应该赶快做些什么……可是,做什么呢? 焦躁之际,左星恒又想起上个周末。 下棋的时候,戚盼频出恶手,他难得赢了她。谁知输了的戚盼火气更大,摔了门就走。 他自己复盘的时候,就听见甘蔗在不停叹气:“哎……果然小橙子走了,师姐很伤心啊。” “师姐跟小橙子的关系那么好。”杏仁接话,“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小橙子能去北京学棋,但是到了小橙子真正离开的时候,最难受的又是她自己。这一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咱们才能见到橙子了。” “行了,下棋吧。”砂糖橘拿起棋子,“橙子去了新地方,肯定会认识好多新朋友——能记得咱们都不错了。” 这些事情和解舟说过的话混在一起,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一般,教他喘不上气。左星恒不着痕迹的走的慢了些,好让她的身影完全占据他的视野。 戚盼……和小橙子。 左星恒抬头,看着她跳动的发尾。 那他和姐姐——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这样分开吗? 举办活动的这一天,学校里总是热闹非凡。左星恒和解舟跟在周阮身后,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指定的地点。等坐好了以后,耳畔的聊天声不断,他也听不清耳机里唱着的词句。就这样无聊了好久,他们才等到表演的开场白。又是怔然之后,他总算是等到了周阮她们班的表演。 周遭响起骚动,不少人惊叹于领头的那位男生。左星恒有点儿恼火,可又在心底窃喜着…… 只有自己能欣赏到这样的姐姐。 好吧—— 再算上一个解舟。 这会儿还在他身边不停的感叹:“周阮姐好厉害啊,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没学过跳舞!” 越听越是聒噪。但是,这些话是对于她的夸奖。 “那当然。”左星恒拿过塑料杯,倒上了矿泉水,“姐姐只是平常不喜欢表现而已。” 她认真练习了那么久……这样努力的劲头,是他远不可及的。 他还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看到她的优秀。 “嗨,你看,温源旁边的……是周阮吧?”身后的男生吹了声口哨,“她这腿,平常看不出来呀。就应该天天穿短裙!” “果然个子高就是好。啧啧,又长又白,真是绝了。”另一个男生回话。 左星恒捏住了水杯。 中场高潮的乐声过后,温源抱住了周阮的腰,转了一圈以后,牵住了她的手。表演者们同时躬身,朝着台下的观众们致谢。 周阮的脸蛋红扑扑的,看得直教人想咬一口。 也不知道…… 是热的,还是—— “左星恒?”解舟捣着他,“喂,左星恒!” 刺痛感把他拉回了现实。 左星恒怔怔得看着脚底:“啊,不小心……杯子碎了。” 心中已经不止是愤怒了。 但这些其余的情感,又是什么呢? 在来年秋天,左星恒升上初中时,总算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 【28】 “周阮——阮阮——” 趁着早读还没开始,林林一进门就蹦到了她的桌子前,指着手机给她看:“快来看这个!” 还没等她看呢,隔壁桌的男生就已经点评了起来:“林林,又在显摆你的这种手机哈?还存这种娘们兮兮的图,有什么意思。” 周阮皱眉:“请你好好讲话。而且,这是林林是要给我看的。” “就是就是。”林林哼了一声,把手机塞给了她,“你先看着!这个图比较小……我找一找,我还打印了一张出来呢!” 周阮小心的接过林林的手机,把图片放大以后,又缩小了看。这样来回看了几遍,她还是有点儿不确定:“林林……这……?” “——这是你弟弟吧!”早她一步出声,林林激动的把翻找出来的打印图拍在了她桌子上,“昨晚我外班的朋友给我发的!听说都在论坛、还是什么贴吧上传开了呢。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你家弟弟那个眉形和肤色,实在是让人过目不忘,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啦!” 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 周阮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图中所绘的少年像是刚打完球,正微微侧脸看着身侧,嘴角留了一抹浅笑。眉上的黑发已被汗水打湿,衣服贴在他的身上,勾画出了那结实有力的身形。偏偏肤色还是那样白皙,唇红齿白的,显得五官更加精致。 饶是看了他这么多年的姐姐,周阮也要感叹一句…… 真好看。 这张照片拍的真好看。 周阮咬着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好在上课铃声解救了她。 “姐姐?” 周阮抬头,见眼前的少年鼓着脸,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拉紧了她的手:“都叫了姐姐好几声了,姐姐才看我。” 他们正站在放学时的人流中,他还半侧过身的护着她。仅管藏匿于校服之下,仍瞧的见他肩胛之处的力量感。曾经总是低头看着的孩子早就不见了,她只需平视过去,入眼便是他细密睫毛下含着笑意的眼眸。手被紧紧的拉着,他像是想要获得她更多的关注,还轻轻挠着她的指腹。 撒娇的声音吹的耳边热乎乎的:“姐姐,好啦~我们回家好不好?” 周阮恍神了会儿,半天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他点了点头。 刚用钥匙打开家门,还没有换鞋呢,左星恒就已经缠着她问了几遍今天是怎么了。周阮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心情,最后只是含糊的糊弄过去了。等窗外愈发灰暗,她揉了揉眼睛,合上了作业本,看向钟表。 快九点了。 她……才写完了一门课的作业。比平常慢了不少啊。 周阮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翻开了另一本作业。还没写好几道题,思绪早就飘向了别处。她就这样呆呆的什么都不干,好些时间被逛了过去。周阮烦躁的在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以后,算是认命了,从书包里的书中拿出了那张图。 ——被林林打印下来的,左星恒的照片。 不管看几遍,就是自己天天看着的弟弟。 明明没什么不一样的…… 周阮抚过那张脸。 可就在这时—— “锵锵!抓到了!” 她手中的纸被他猛地抽走,拿去了一边。周阮赶忙要抢回来,被他左闪右躲,硬是连纸边都没有摸到。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把纸张藏来藏去,周阮跺着脚,佯怒道:“星恒,给我!我要生气了!” “才不呢。”左星恒做了个鬼脸,一个闪身,又把纸藏到了后背,“知道姐姐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更有意思。” “你!” 周阮扑过去,他在闪躲中被她抓了个正准,但还是把那张纸举的高高的。周阮没法子,只得开始挠他的痒痒,结果左星恒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床上。 她也…… 以双臂撑在他身边的姿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嗯,让我看看。”左星恒笑嘻嘻的,“姐姐藏着掖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刚看了一眼,左星恒就一把将纸背着扣在了床上。喉结微动,他咳嗽了几下,脸上扬出一个笑:“姐姐,怎么想起来看我的照片了?” 他侧过脸,微微嘟着嘴:“想看我的话,姐姐给我说就好了呀……我给姐姐看个够。” 说罢,他小心瞧着她的表情,又很快的补了句:“姐姐想让我穿什么衣服,我就穿什么衣服!姐姐……想看哪里,我就给姐姐看哪里。” “你——”周阮咬牙切齿的,可还是脸上发热,结结巴巴得说到,“你什么时候这么没个正经!” 左星恒无辜的很:“是姐姐先盯着我的照片看的嘛。” 周阮语塞。 “好啦,姐姐,是我错了。”左星恒双臂环在她的腰侧,把她拉到了自己怀中,低声哄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阮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更加鸵鸟。没等到她的回答,左星恒也没有着急。他解开了她的发绳,用自己的手指细细梳理着她的发丝。就这样过了会儿,周阮刚想起身说些什么,又被他拉着趴到了他的身上。 “也、也没有什么事情……”周阮支支吾吾,“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左星恒眨了眨眼睛,听着她继续说。 “刚来的时候,星恒可是满脸的婴儿肥,也不高,像个团子一样可爱。”周阮用手戳着他的脸颊,“现在脸上一下子这么瘦,还长得这么快,一点儿也不像以前那个样子了。” “那……”左星恒试探的问起来,“姐姐,你不喜欢现在我这个样子吗?” “不是啦。” 周阮嘟囔着:“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 【29】 “嗯……唔……”周阮的轻喘溢出,双眼迷蒙,嘴角上还沾着银边。她靠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唇瓣再次与他的缠在一起,最后只教他记住了舌尖碰触之时的滑与软。 ……还有紧贴在自己身上的腰身。 抱着好舒服。 硬物杵在她的腿间,应当是一片滑腻,他的顶弄让她抱得更紧了。上下操弄间,她只能倒在他的身上,任由他掐住了她的屁股,将她的腿分的更开。 “星、星恒……”断断续续的叫声中,周阮红透了脸,忍不住求饶,“你,你轻一点儿,弄……我……” 他笑了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喃喃道:“姐姐,不能这么说。” “那——应该怎么说?” 他抱住她的腰,两个人沉在床中,转而换了个姿势。就这样一道抬起了她的腿,在他满足的亲吻之后,让她紧紧得缠住了他。挺腰几次之后,她的腿直接软了下来,结果又被他架在了自己腰间。没有法子,周阮只好捧住他的脸,轻轻吮吻着他的双唇。 开心得眯起双眼,他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极了:“唔……姐姐,要这么说。要说,” “星恒弟弟,轻点儿,操我。” 一边说着,他停住了,细细吻着她的颊边,耐心极了。 周阮被他这倏的一停还弄的有些不习惯,哼哼唧唧的,不经意的缩腿都被他逮住了。像是招架不住他这一番攻势,她别开脸,小声嘟囔了几句。 “姐姐,真乖。”他抓起她的腿,直接撞了过去。冲撞的越来越快,粗重的喘息交缠在一起,只剩下她难以抑制出声的呻吟。俯下身,殷红的吻痕就刻在她的乳边颈侧。他用了劲勒住她的腰,朝着更深处插弄。 “啊——” 周阮掐住了他的背。 片刻后,半软的肉棒粘连着白浊,涂满了她的腿心。 左星恒猛地起身。 瞅了一眼床边放着的钟表,他无奈的一拍脑门,裹着被子重新躺下。和着心跳声,分针走过的声响也越来越大。左星恒烦躁的把被子掀开,骂了自己一句。可是就这样躺着还是睡不着,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起身从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杯子“砰”的掉在了地上——好在里面没有水。 MP4缠着一团乱糟糟的耳机线,左星恒想了想,还是一并取了出来。重新躺回床上,他把自己严严实实的捂在了被子里。这速度快的简直是一气呵成,还没忘多抽了几张餐巾纸。 开机以后,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个文件夹。 解舟忘记删的那个。 点开视频,耳机里漫出喘息呻吟。就如梦中一般,男子拉开了女子的腿,把她扑倒在床上,进行着最后的冲刺。酡红染满了女子的整个脸,她难耐的闭上了眼睛,呻吟不断。画面一转,性器交合处被马赛克掩去了大半,可肉体的拍打声刺激的他也喘息出声。 闭上眼睛,随便一想象,怎么都是周阮的模样。 “唔……啊……”手腕动的愈来愈快,左星恒一声低喘过后,一把掀开了被子。细汗黏在自己身上,他又转过身,看了一眼表。 ——才,六点半。 左星恒你个变态,大早上发情。 可是…… 转念一想。 左星恒抱住枕头滚在了床上。 真的,好想…… 脸上的热度又往上腾了几度。 好想跟姐姐做。 只是稍微一动这个念头,下体的物什像是又要抬头。左星恒翻了好几次身子,结果这股邪火被越烧越旺。整个枕头被他攥在怀里,压的皱皱巴巴。记不清挺腰了多少回,像是又扔了几次纸,可是脑袋还是发着懵,掌心中总觉得缺了些柔软。 “星恒——” 他听到姐姐在叫他。 好想她能像自己梦境、或是妄想中的那样叫着他的名字。又想到那些看过的片子,其中的女性全部都换成了她的脸,对他不停得诉说着喜欢。 手中的纸再次变得濡湿,左星恒轻喃出声:“姐姐……我也,喜欢你。” 脚步声停在了门前。他听到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敲了敲他的门,说到:“星恒,该起来啦。虽然是周末,我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可是,不是要去道场里学棋嘛。” 左星恒眯了眯眼,顺着开门声看到了走近的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看着他还是不起床,她轻轻拽着他的被角,嗔道:“不许赖床!” “好好好!”左星恒应付着,张开了双臂,开始耍赖,“姐姐抱一抱我,我就起床!” 周阮叹了口气:“才说你长大了的。” 说着,她还是坐在了他的床边,弯下身,抱住了他。 臂弯处是柔软的腰身,他一下子觉得安心了不少。 连呼吸都近了。 “姐姐,”左星恒开口,“你喜欢我吗?” 周阮从他的怀中抬头,捏了一把他的鼻子,毫不犹豫得回答:“喜欢啊。” 只是那看他的眼中清澈透亮,映出了他自己的茫然无措。 左星恒狼狈的爬起身,胡乱的抓着头发,出门前不忘提走自己屋里的垃圾袋。还没走到洗手间呢,就听到周阮带着些怒气的喊声: “左星恒——你能记得带垃圾,怎么记不得迭被子——!” -- 【30】 “啪——”。 棋子近乎是被摔在了他的面前。 戚盼看都不想看他,忍了半天也没有忍住,口气冲极了:“左星恒,你要是不想下棋可以不下。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瞧着他那副模样,戚盼直接起身,走向了甘蔗面前的那个棋盘。坐下之前,戚盼停了停:“围棋是竞技比赛,从来都不是儿戏。胜负有多残忍,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需要我多说。” 左星恒支着下巴,盯着棋盘,一声不响。 冬果梨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夸张惊叹出声:“喔——你右下角怎么回事,有棋都没有看到!” 砂糖橘附和道:“而且好几个缓手,最后对杀的时候还打勺了!这个级别的死活不难的啊。” 甘蔗也朝着这边探头探脑起来,还没坐起来呢,就被戚盼一声呵斥:“看什么看,好好下你自己的棋!再看……” “小心变成这位左同学这样,中盘稀烂就不说了,连布局的差距,自己都意识不到。” “哎,你别在意。” 甘蔗跑着追上了他,小心得看了一眼戚盼所在的方向:“师姐这个人嘛,以前说话就不顺耳。这不,小橙子去北京以后,态度是更差了。” “不过……”甘蔗话锋一转,神色凝重了起来,“但是,她说的确实是对的。你是不是一个过年,太松散了,没怎么看棋?朋友啊,你这个状态也,”想了会儿,甘蔗还是直说了,“状态也太差了。 你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有叁个月不到,你就要去下比赛了。上一次的预选你明明发挥的那么好,要是比赛一轮游,也太可惜了。这么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左星恒叹了口气,“甘蔗,谢谢你。戚师姐也没有说错。我、我就是……” 左星恒看向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人行横道显示的绿色刚闪而过,这会儿又重新变成了数字的红色,开始倒计时。心中仍是一团乱麻,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最近是在干什么。 想要很多。 想要跟周阮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不想再听见那么多男性同学跟她打招呼。 课间想要更多清静的时间,不想自己老是被不认识的人叫出去。 还想…… 路灯重新跳成绿色。 左星恒看着天空,湛蓝之中没有一丝阴霾。 他想要很多。但事实也清楚得告诉了他自己。 他根本做不到。 刚一开学,又是在长假之后,大家都还没有调整过来状态,班里也是一片浮躁之气。左星恒靠在后桌上,抓了几把头发,再看了一眼时间,认命的开始取书。耳边嘈杂的很,声响还越来越大,惹的他更加烦乱。 “左星恒——” 更烦的是还有人在叫他。 “什么事情。”左星恒有些不耐得抬头。 偏偏还是解舟,磕磕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是个什么事。 “哎呀,”解舟也着急的不行,跺着脚,“反正你跟着我快来!” “到底……什么事情?” 直到他上楼,跟着走到了周阮所在的班级门口,才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每个人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但是整个班里很是安静,静悄悄的一片,安静的有些过分。有人偶尔间的交谈,视线都有意无意的朝着周阮瞟去。再看周阮,下唇早已被咬出了深红色,垂着头也是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 左星恒皱着眉环视一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班级中的一些视线也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胸中的烦躁一下子被点燃,左星恒什么都没有管,直接走了过去,伸手覆在了周阮了额头上,缓声问起来:“姐姐……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有听到周阮的回答,左星恒蹲下身,继续问道:“姐姐?” 入眼却是她已经泛红了的眼眶。早没了往日的生动,灰蒙蒙的一片。 左星恒深呼了几口气,拉住了周阮的手,带着她出了班级门。他们一路沉默着下楼,走到了操场边缘,直到一个很难发现的小角落处。天气已经转暖,他们早就退去了厚实的冬衣,可周阮的指尖还是凉的过分。 他心疼的不行,再看她的神色,满心的焦躁,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问她。 沉默之中,周阮先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嗯,姐姐,我在这里。”左星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周阮一把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肩头,小声啜泣起来。他能感觉到肩头的濡湿,还有她颤抖着的身体。感觉到她眼泪越流越多,但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抱着他的双臂愈发用力,几乎是勒住了他。 最后,只听见她哑着嗓子,声音发着颤,给他说到:“星恒……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从那之后,放学回家的时候,姐姐再也没有拉过他的手。 还有…… 不仅是课间,放学以后,来找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之后的一天,左星恒偶然间看到了周阮桌上放着的手机。 小灵通的滑盖没有被她合上,屏幕还亮着,显示出一通未读的信息。左星恒走过去,就看到上面显示的叁个字—— “许一泽”。 再一点开,是…… “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想,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是你弟弟,你对你弟弟好而已,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左星恒翻开了所有的聊天记录。 “周阮,《叁个R的秘密》也挺好看的,你有时间的话,推荐你看看。不过,尽管看了这么多推理小说,我还是最喜欢福尔摩斯啊……里面的案件,怎么看都看不腻。” “咦,周阮,你这阵子在忙吗?” “还是,发生了什么,感觉你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 他看到周阮,隔了很久,才回复许一泽。 “谢谢你,许一泽。我是有点儿不开心。” “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感觉,在不经意间的时候,我给自己的家人带去了困扰。这件事情让我更难受。星恒是我的弟弟,他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我自己没有处理好一些事情,给他带去麻烦。” “……麻烦?” “是啊。不管我们小时候是怎么样相处的,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是我的弟弟,但也是一个男孩子。一些行为,我们觉得很正常,你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也许也会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别人不会这么想。” “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想,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是你弟弟,你对你弟弟好而已,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那之后,姐姐是怎么回复的呢? 他过了几天再去看,就看到周阮回复的那一行: “谢谢你这样说……但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31】 周阮抱起桌上的作业本,给老师打了个招呼,朝着班里走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熟练,现在就算是赶时间,也不会在慌乱中抱不稳这么多本子了。 更何况,现在距离上课还有好一阵呢。 这会儿是大课间,还不用做操。现在她就是抱着这一沓作业去操场上走上一圈,时间也完全来得及。心里哼着小调,周阮望向窗外,果不其然看到了左星恒在打球的身影。 确实挺好看的,周阮在心底感叹,一股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但是也有点儿落寞,在那之后,不仅是在学校,他们在家中的距离也拉开了。 虽然……是她有意为之的。 胳膊上的重量突然轻了一大截。 “啊,”周阮抬起头,“谢谢你,温同学。” “真是太让我难过了。”温源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上次排练前你还叫我‘温源’呢,这才几个月,就又回去了?” 周阮笑了笑:“确实,温源。之前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温源抱着本子往前走:“什么事情?” 周阮又看了一眼窗外,回答到:“前阵子班里的那件事,谢谢你通知解舟,叫来了星恒帮我解围。” “哦……”温源想了想,“那件事啊。说实话,发展成那样,我也没想到。谁知道他们听了左星恒叫你‘姐姐’以后,态度转变那么大。” 周阮叹了一口气:“是啊,还……连累了林林。她帮我说话,结果……” 她垂眉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微颤,给瞳孔中落下了一片阴影。可牙齿与嘴唇磕碰之时所留下的一抹抹红痕,又衬的她的皮肤格外莹白。再加上说话时柔软的音调,只教人心上更加怜惜。 温源好像突然理解了。 从一开学的时候,班里为什么会那样对她充满恶意。一开始也许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苗,到后面,都变成了理所应当。要说为什么,因为—— 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温源嘲弄的笑了笑。 这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不过都是些…… 可笑的嫉妒心罢了。 光斑落在她的鼻尖上,一个侧头,又让温源看到了她的笑容。眼尾上扬,颊边还涂抹上了微红。青涩未熟的迤逦,也教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周阮弯着眼睛,“星恒前一阵子挺浮躁的,我都感觉到了。现在好多了,状态变得更好了——刚好马上就要参加比赛,他这样,我也不怎么担心了。” 说着说着,她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看!刚才他打完球的样子,怎么突然憨了,好可爱啊,和小时候一样。” 周阮笑着比划了起来:“星恒刚来的时候,还没有我高呢,才到我肩膀这里。老喜欢鼓着脸,整个人就是个小包子模样。那会儿我帮爸爸切菜的时候,他还够不到案板,但是搬一个凳子,也要过来帮我。用刀的时候明明害怕的不行,那小心翼翼的,最后把土豆切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大大小小的,还喜欢把大块的挑到我的碗里。” “一开始,我本来不喜欢他的。”周阮叹了口气,“但是这个熊孩子,那个时候自己划破手指,也要护着我,给我道歉……也许,就是在那会儿,我把他真正当作了家人。” “所以,”周阮按着窗檐,重新看向那个身影,“我更应该当好一个姐姐。” 温源看着她,不自觉的自己也染上了笑意: “你已经是一个好姐姐了。周阮。” 这次的比赛,是分为四个小组,进行九轮小组赛,再将每一组的前四名选出来,进行十六强比赛。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放眼看去都是乌泱泱的人头,可这扑面而来的压力感,是一点儿都没有少。 左星恒与对手都是以双星开局。 从第十二手开始,他选择了在下完定式后打入。而后,在第四十手时,又选择了在右侧与黑棋分一杯羹。虽然黑棋被逼的只能补棋,但两人的棋形都不怎么好看。在左下角,他提子求战,但对方并无意与他战斗,转而去中腹围地。 第一百叁十四手,他提了白子—— 开了劫。 从布局到现在,虽说看着形式似是焦灼,但实际上,他已经开始落后了。 实地太少,没有围住的地方很有可能实空不足。所以,左星恒选择了开劫。 第一百叁十五手,黑选择了“粘”。 下一手,他要选择消劫,还是…… 左星恒断了进去。 黑棋转而提了第一百叁十手的子,下一手左星恒又从右上角找了劫材,迫使黑棋在右上角也开了劫。第一百四十手,他提掉了之前在他白棋虎口处的黑棋,继续在中上处打劫。接着,黑提掉了右上的白棋,做了准备消去右上角劫争的准备。 趁着这个机会,左星恒提了黑子,直接消去了中上处的劫。 两方同时消劫——棋局乱了起来。 乱中求变,也挺好。 第一百四十四手,左星恒选择了“长”。 左星恒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本来周末的比赛就让他身心俱疲,这会儿的阳光又很好,晒的他全身都暖呼呼的,不由得开始犯困。 还有一节课……就能回家了。下一节还是自习课,班主任也不在。 休息一会儿也没事吧。 左星恒想着,打了个哈欠。 可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楼上乱哄哄的一片,吵闹声炸裂而开。更有兴奋的跺脚声和口哨声,饶是他犯着迷糊,都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过了会儿,耳边也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左星恒!——左星恒!” 是解舟在使劲得晃着他的肩膀。 左星恒抓了把头发,支起头,还有些迷糊,双眼无神得看着解舟。 “——周阮姐,被告白了!” -- 【32】 ωōō⒔ⓒōⅿ 期中刚过的那会儿,周阮有幸成为了温源的同桌。 虽说这种“幸运”,周阮是巴不得拱手让人的。平静的生活还没有享受多久,就因为换座位这种小事情,令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又微妙了起来。 周阮无力得趴在桌子上,看着教室正中央挂着的表,叹了一口气。一个没注意,有人在过道里打打闹闹,“啪”的碰倒了她的杯子。她刚伸出手去—— “要小心啊。”温源蹲下身,稳稳的接住了她的东西,笑了起来,“或者我们换一下,你坐靠墙的地方?” 周阮怔了一下。 带着私心的讲,左星恒当然是她认识的男性朋友和同学里,最可爱的存在了。之前在班里的时候,许一泽比较闷,倒没有现在温源在班里的这种人气。性格随和不说,温源的长相也是无可挑剔。近期因为常在室外打球的关系,他袖口外的皮肤和脸上被染上小麦色。加之浓眉下的双眸,黑曜石一般,笑起来的时候还像是在闪着微光。 微卷的发丝就散在脸颊边,映出了浅浅的酒窝。温源就这样看着她愣神,轻轻歪了歪头,继续问道:“嗯……好不好?” 比起与其他人说话的语气,更是柔和了几分。 周阮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的往后靠了靠,让出了位置:“不用了,真的很感谢温源你替我考虑。” “不客气。”温源弯着眼。 最近,不仅是这样。 温源帮她抱作业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在做值日的时候,会帮她擦擦黑板,或者干脆帮她拖了地。 这些好心与好意很让她无所适从,所以周阮每一次都在好好的拒绝。可是…… 温源总会笑着说:“没关系,举手之劳的小事情而已。” 甚至会在放学的时候,走到她身边,静静得陪着她。要是她问起来为什么,温源歪着头,语气里无辜的很:“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而已。” 然后再低下头,看着她拿着的单词书,感叹到:“怪不得你英语一直这么好,应该向你学习。” 等看到左星恒出了校门,温源就背好包,带着笑,对她挥手:“那么周阮,明天见。” 周阮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接他的话,次数多了以后,她还是讲清楚了:“温源,你的各项成绩也很好,不用妄自菲薄。学习上的事情,共勉。” 结果呢,温源盯着她看了好久,满眼的水汪汪,整个人都变得蔫巴巴了:“我没有……我,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周阮。” 周阮往后退了一步,挪开视线,终于看到了左星恒。 解放了——! “谢谢,你也是个好人。”周阮微微躬身,“我弟弟来啦,那我就先走了!” 没有敢看身后的视线,她逃似的跑到了左星恒跟前。习惯性的刚想要拉住他的手,结果又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总像是一根刺横在心里,教她停下了脚步。 她讨厌这样的日常。 周阮把桌子上的作业本整理好,又从书包里取出来了两个本子,打算在下节自习开始写这一门课的作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班里过于吵闹,扰的她也心浮气躁,完全静不下心来。 有点儿……烦。 周阮咬着笔,终是在纸张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还有令人不舒服的视线,总是在上下打量着她,鬼鬼祟祟的。 可是身遭突然响起了口哨声,伴着不怀好意的啧啧声。周阮抬起头,就看见温源捧着一束花,夸张的用浅蓝的包装纸缠了好几层,还打着碎花的缎带。嘴角轻抿,温源的笑容里带上了往日里没有的羞涩,双颊边也涂抹上了薄红。那眼瞳中只映着她的身影,话里染上了些许颤音,给她说着: “周阮,我喜欢你。” “当……我的女朋友吧,可以吗?” 起哄声到达了顶峰。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庞,都在喊着—— “答应他!” 周阮下意识的想要继续往后靠,可一下子后背碰到了后桌的桌沿,还撞的有些疼。心跳的越来越快,可她知道这不是那名为“喜欢”的心情。 环顾一圈,周阮没有看到一个不同的表情。他们都在以一种期待的心情看着她,但被笼罩在这样的氛围下…… 她只想逃跑。 再看向班级门处,早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她又能去哪里? 她想到了左星恒。 如果弟弟在的话……能帮她解围吗?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周阮捏着手,抽了一口气,正努力想着自己该怎么用词,却冷不丁听到一声嘲讽。清清冷冷的女声,带着些微声调,说出的话可是毫不留情: “真是一个搞笑的场面。”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生。 她斜斜得背着包,一头短发,眼尾上扬,嘴角处满是不屑,下巴点向温源的方向:“就说你呢,打着‘喜欢’的旗号,带着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温源被反问的懵了,还没有回过神,又听她继续说到:“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只有两个人,好好的给她讲。现在呢,有这么多人在,她要是想拒绝……你让她怎么拒绝?” “——是不是?”环顾了一圈,短发女生比了一个叉,“看什么看,就说你们呢,瞎起什么哄。我啊,要是被喜欢的人这么告白,我一脚把他踹出门去。” “是吧?”她走到了周阮桌前,话尾上扬,“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真的好可爱。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倏的,插入了另一道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师姐?” “戚盼……师姐?!” -- 【33】 ωōō⒔ⓒōⅯ “嗯哼。”戚盼点了点头,“小师弟啊,你跑这么远来跟我打招呼问好,我还挺感动的。”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周阮也没有反应过来,但下意识的叫出了声:“星恒,你怎么过来了?” 顶着戚盼上下打量的目光,左星恒有点儿不情愿,还是垂着头走了过来:“师姐,她……是我姐姐,周阮。” “人如其名耶!”戚盼拍着手,“好可爱!” 第一次被同性这样夸奖,周阮有些不好意思,闹的脸上也有些热。戚盼看的起兴,直接靠的更近了,开始抱怨道:“小左啊,你好过分,瞒我们瞒了这么久——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说着,戚盼瞥向左星恒,撩起了自己的袖子:“这个周末你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师姐给你的特训。” “怎么这么吵?”班主任走了进来,“都干什么呢,赶紧坐好上自习!”说着,再一看瞅到了戚盼,老班的脸上也带了点儿无奈:“行了,戚盼,你也别跟着闹了。赶紧过来做个自我介绍,然后一会儿跟着自习吧。” 戚盼乖乖的走到了讲台前,还没开口呢,却被老班打断了:“哎,站在那里的那个同学……你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好像……” 左星恒鞠了个躬,回答到:“老师,我是周阮的弟弟。刚才同学来通知我,说是姐姐身体不太舒服。” 听到缘由,再看周阮的脸上确实白了一片,班主任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那行,等戚盼说完,你带她早点回去吧。记得给你们班的老师也说一声。” 错开了时间,路上冷清一片,她正在被左星恒拉着回家。本来不想拉着手的,可是左星恒执意要这样,握住她的手甚至还带上了力道。 “戚盼同学真的好有意思啊,”周阮找了个话题,“我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的女生。” 肆意、张扬。 敢在全班同学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哦,我本来应该来的更早的。可是因为在公交车上见义勇为了,去了一趟派出所报案,所以来迟了。” 大家也对这个事情好奇了起来,记得戚盼耸了耸肩:“有个大叔说自己裤子拉链滑开了,说什么自己不是故意骚扰站在前面的女士的——可是呢,我刚好闲的无聊,视频都拍下来了,就等着送他去喝茶呢。” “哈,怎么送他去的?”戚盼被问的有些无语,蹙着眉,“当然是我提着他去的啊。反正,要打也打不过我。” 跟周阮想到了一处,左星恒失笑:“师姐一直都是这样的。还记得我刚去的时候,她给同门起名什么‘甘蔗’啊‘砂糖橘’,我差点也被起个这样的名字。” “可是……”周阮咬着嘴,按下了心中的异样感,“星恒你从来都没有给我讲过哎。” “哼。”左星恒委屈巴巴的,“我都还没有说姐姐,最近一直避着我的事情呢。” 周阮着急了,辩解了一两句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左星恒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作了个张开双臂的样子,见到她没什么反应,脸上显的更难过了:“我,我都不能……安慰姐姐了吗?” “不是的,星恒。”周阮低下了头。 她到底在担心和犹豫什么啊。 周阮走了过去,轻轻抱住了他。校服宽大,把她整个人都裹在了他的怀里。更别说,他长的更高了。明明半年以前,两个人还差不多呢。她的手就靠在他的胸口处,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还有…… 与她不一样的,坚实的肌肤。 周阮感到自己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只好再一次的感叹:“星恒长大了。” “是啊,姐姐。”左星恒轻轻捋着她的发尾,“姐姐,我长大了一些。” 他把她紧紧得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姐姐,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左星恒坐在棋盘前,执棋摆着棋谱。 第二百四十六手,“粘”。 叁劫循环被消去,迫使黑棋不得不在第二百五十叁手吃了白棋的大龙。 左星恒一个一个的提着棋盘上的白子,从一数起,直到二十叁。一开始他取的很慢,越到后面,愈发焦躁。再到第二百五十四手……白棋,提了黑棋在虎口处的一子。 “当下的焦点,是白能在左下角围多大的地。” “在黑‘扳’的时候,白要是‘长’,那么接下来一手黑‘挤’,将是非常严厉的一手。” “两人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白在长考以后,选择了最拼的下法。这一步很需要勇气,要是稍有闪失,那形式将会变得完全不乐观。虽然黑像是对白这一手早有心理准备,冲着薄弱处而去……” “虽然这一手好手,给白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是,黑之后的一步——” “前功尽弃!” ——前功尽弃。 左星恒在心里反复咀嚼这这几个字,止不住的手抖了起来,指间拿着的黑子洒落在了棋盘上。 这些话,都是写在周刊上的。满文章的赞誉,称赞着…… 他的对手,如何的有才。 以他作为陪衬。 可心中没有一丝嫉妒。 他早就明白了的,自己并不是属于那一种拥有“才能”的人。早在几年前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的。 他的对手,几年前的时候,仅仅学了叁个月的围棋,就赢了他,而后获得了全国级别围棋比赛的冠军。 “你说,应该怎么安慰他?” 周阮曾在课间的时候,这样问过戚盼。 戚盼满脸不在意,玩着手指:“输了就输了嘛,谁都输过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啦。” “哎呀,你不要露出这个表情——”戚盼慌乱得摆着手,“我有在好好的说。你别看我这样,我也输过很多次的。怎么会有人一直能赢呢?你看,当年的‘石佛’,现在是怎么样。那他输了比赛,难道就不继续下棋了吗?别说你的同辈了,说不定等你刚刚赢了一局,就会碰到棋力更强、更努力、更有天赋的后辈来碾压你。” “我当时也问过左星恒的,”戚盼晃着手里的树枝,“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刚开始学棋的时候,觉得自己能成为一名职业棋手。学棋一阵子以后,会觉得自己能当个业余棋手就不错了。再后来嘛……” 戚盼看向她:“到最后,能坚持下去都不错了。” “所以,”戚盼抬起头,看向很远的地方,“我很佩服那些……把成为职业棋手当作目标的人。” -- 【34】 左星恒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哑:“姐姐,你都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了。” 周阮走了过去,静静得坐在了他的身边。但左星恒也停下了,看着棋盘开始发呆起来。就这样过了会儿,他倒在了周阮膝盖上,双目微阖,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躺了阵子,他靠向周阮手边,小心得用脸颊蹭了蹭,嘴中嘟囔着:“姐姐……最近都不要我了。” “我才没有呢。”周阮挠了挠他的脸蛋,“你一天在胡想些什么。” “没有胡想——”左星恒的声音高了一些,转了过来,抱着她的手,理直气壮的很,“好久了,姐姐都不欺负我了。” 他又蹭了蹭她的手背:“想被姐姐肆意妄为的欺负。” “你……” 周阮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许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他的眼尾末梢还带着红。眼中的水汽更是未散,水汪汪的一片,映满了她的身影。脸颊微微鼓着,唇色也染上了嫣红。 眼前的这副光景,有些蛊惑住了她。 周阮呼了口气,装作不经意的别开了脸。左星恒却是开始了闹她,在她的腰侧挠着痒痒。周阮想要挪开他的手,结果两人的五指缠在了一起,被他抓着不放。周阮试着挣脱了几下,谁想到他倏的一松手,又是揽住了她的腰。她只好胳膊支在地上,成了她扑倒左星恒的姿势。 脸开始发热,周阮叫了出声:“星恒!” “哈哈,”左星恒轻笑,伸手取掉了她的发绳,让她的头发散落了下来,“我没有闹啦,姐姐。” “怎么没有。”周阮嗔怪。 她刚说完,在她腰上的手是一点儿都没松,甚至还更用力了。 “星恒,不能这样的!”周阮开始着急了。 她的颊边也被染上了瑰色,轻嗔的口气,在他听来,更像是撒娇。不轻不重的,对他是一点儿都没有威慑力。但那眼神满是认真,教他还是乖乖的,耐心的问着她:“我想姐姐抱抱我,或者我抱一抱姐姐,这样不可以吗?” 周阮咬着唇:“不能再这样子了,就算我们是姐弟,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年龄,需要避嫌。” “明明小时候都可以的,”左星恒哼了一声,“为什么现在就不行。明明我们还是我们。” “哎呀……”周阮眼神闪躲,“星恒,拥抱这些事情,你肯定以后会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的。” 左星恒歪着头:“嗯?可是,姐姐就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周阮扯了一把他的脸,叹了一口气:“我也喜欢星恒啦——不是这种对于家人的喜欢。是对于异性。就,比如,”周阮的脸“唰”的红透了,说话磕磕巴巴起来,“比如……温源同学给我告白那样,是对于异性的喜欢。” “姐姐,你……”左星恒眯起眼,“你喜欢他?” “没有!”周阮马上否认,但还是有些慌乱,“就是我第一次被告白嘛,这种时候自己讲出来这个事情,还是有点儿害羞。” “那要是许一泽给你告白呢?”左星恒反问。 周阮想了想那天那个场景。要是换成许一泽,再换成一个其他的地方,他拿着花,给她那么深情款款的说着话的话…… 周阮捂住了脸。 只是设想一下,心跳就有点儿快。 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啊。难道,自己下意识里,更亲近许一泽一些? 就在周阮分析的这个当儿,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左星恒已经彻底黑了脸。 其实呢,一开始他还算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思考。可瞧着她愈发羞涩的脸色,还有眼中的那一片茫然和不确定,到最后捂着脸…… 左星恒近乎是有些粗暴的,把她按到了自己的怀中。双臂紧紧得搂着她的腰,在她想要挣扎的时候,他却是更生气了,干脆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在她还愣住的空当,左星恒扯下她的领口,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留下牙印之后,他轻轻的吮吸着,在周围刻上了红痕。只是这一边还不够,左星恒转去了另一边,接着一顿吸咬。 梦中那种细滑的触感就在嘴边,令他渐渐有些失控。舌尖刚划过她锁骨的线条,倏的,听到她的一声闷哼。 很是腻人。 左星恒喘着粗气,有些狼狈的从周阮的身上爬了起来。又看到她被自己拉扯下来的衣领,左星恒蹲下身,替她整理好。 被他这一通折腾,周阮也有点儿轻喘,脸上的红色完全没有褪去——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他在出门前,听到周阮这样叮嘱。 “嗯,”左星恒回过头,“被姐姐这样欺负,一次就够了,好难受的。” “你等等——我怎么又欺负你了?” 回到自己卧室以后,左星恒滑坐在地,看向书桌上放着的照片,一时也有些茫然。 也许,她说的对。 左星恒叹息一声。 自己这样……是会影响到她的。如果有喜欢她的男孩子,或者她有了喜欢的人,他们这个样子,被误会了多不好。毕竟,周阮这么值得被好好的喜欢,好好的对待。 道理,他都是明白的。可是…… 还是一股苦涩漫上了心头。 左星恒抓着头发,最后躺在了床上,胡乱的裹着被子,打算睡觉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