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渐暖(GL)》 冰川渐暖(GL)——秦淮洲 冰川渐暖 作者: 秦淮洲 文案 作为情人,林知漾被禁止过度靠近,相识一年,她仅知那位教授身上几颗痣的具体位置。 妄图暖化冰川的下场是,预备精心告白当日,人家路过时摇上车窗,踩着油门绝尘而去。 以至于说分手的时候,郁澈惨白的脸,让她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甜,好像她们名正言顺过似的。 * 郁澈不敢低估林知漾对她的吸引力,每次的推拒都是一场自我凌迟。 没人知道冰川靠近暖阳需要多大勇气,为了汲取这份温暖,她饮鸩止渴。不求情深,但求长久。 林知漾离开后,这场期年患得患失又沉醉欢愉的梦,顷刻坍塌。她终于明白情深不堪藏。 * 清冷教授X文青年下(年龄差5岁)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往后,郁老师愿意陪我看太阳吗? 你就是我的阳光。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知漾;郁澈 ┃ 配角:预收《入戏太深》腹黑x深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冷教授&文青年下 立意:勇敢面对爱情本身和其所带来的甜蜜与困难。 第1章 【待到几点?】 【十二点前离开等我】 【嗯。】 林知漾谨慎地避开人群,站在堆放礼物盒的角落里回微信。 她给人家的备注是串数字:226234。 冰冷冷的数字跟那人头像很搭墨蓝的纯色背景,左下角一个白色的手写体y,她自己的姓氏。 连回信息的口吻都不带温度。 然而林知漾还是把信息反复看了多遍,想象她打这几句话时的神态,她在面前亲口说这话时的声音。 尽管多半面无表情,声无起伏。 林知漾身边充斥着形状夸张、颜色各异的气球,鲜花跟香槟在大厅里成灾,穿着奔放的男男女女蹦在舞池里,热情聒噪。 好在别墅区楼与楼离得远,隔音也不错,否则早被人举报了。 她收起手机,从太阳穴隐隐作痛到脚趾头,她一个能在家静坐几天的宅女,注定与这种场合八字不合。 林知漾的大学同学明筱乔扭过来,穿了身低胸裙,肤白衣薄,傲人之处呼之欲出。 人送外号:公主。 但此公主非彼公主,并非贬义词,纯是明筱乔家境太好的缘故。公主殿下性格开朗大方,对家世不藏着掖着,也从不借此压人,广交狐朋狗友。大家都乐得捧她。 见林知漾目光低着扫过来,明筱乔非但不羞,还挺胸自豪问:怎么样,姐们身材好吧? 林知漾含笑点头,诚恳道:能看。 明筱乔嫌她敷衍,嘁了声,脸一变,兴致勃勃挽住她八卦:跟我透个底,大作家还是单身吗? 林知漾被问得猝不及防,装作淡定地低头喝了口酒,瞬间的情绪都隐在笑里,似是无奈地哀声道:又要给我介绍对象? 露肩晚礼服被她穿得风情万种,桃花眼稍稍一弯宛若天上虹。 实不相瞒,要不是明筱乔拦着,就林知漾这粉面春风的祸水脸,狂蜂浪蝶早扑上来了。 明筱乔察言观色的本事极佳,本来是想介绍人给她认识,看林知漾的表情知她不喜欢,转了口风:就是问问,关心你嘛。你都分手几年了,不会还走不出来吧,成天形单影只的。老林,只要你要开口,无论男女,小明保准都能给你骗来。 林知漾哂笑,佯装感恩戴德地说:多谢公主好意,小女还耐得祝 话音刚落,大厅的双扇大门从外被打开。 今晚来来往往的客人不断,大家各玩各的,此刻没人关注谁又来了。 但林知漾敏感地转过头,定定地盯着门隙间让出的人。 微卷的长发低盘起,婉约的墨色丝绒收腰长裙搭着同色细高跟,保守低调,在一派奔放穿着里,简直像是来开周会的。 表情更像。 一张脸寡淡得不近人情,眼眸冷淡。 她仿佛没听到喧嚣,姿态优雅端庄,格格不入地闯进妖魔鬼怪里来,宛若另一个世界来的神。被光怪陆离的灯光刺到眼睛,只是微微偏过头,连眉头都没皱。 目光平静地从人群里扫一周,径直走向林知漾跟明筱乔。 林知漾有些紧张,下意识又喝了口酒。 明筱乔拖着林知漾迎上去,扯开嗓子欢呼,郁澈姐姐来了1 郁澈不经意瞥了眼她跟林知漾挽在一起的手臂,很快恢复正常,弯起嘴角,将手上的精巧的礼物盒递过去,小公主,生日快乐。 明筱乔没想到郁澈也打趣她,哈哈大笑,从林知漾臂弯里抽出手,欢快地将礼物盒抱进怀里,谢谢姐姐。 她对里头的东西并不期待,郁澈送的无非是茶具、绝版书、精巧首饰。 她不缺这些,但心意无价。 明筱乔偏头问林知漾:你还记得郁澈姐姐吗,去年生日宴上我给你介绍过。 记得,林知漾被冷落到现在,此时站直身子,客客气气地点头,拘谨道:郁老师好。 郁澈年轻有为,淮州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家里跟明筱乔他们家是世交。 具体家世如何,林知漾刻意不多问。 明家说出来已经不得了,郁家的门槛似乎还要高些,不是一个圈子,林知漾没兴趣细打听。 郁澈看着她,眼尾的情绪稍纵即逝,也客气说:你好。 林知漾没再搭话,察觉出郁澈在无声地揶揄她的假正经了。 明筱乔作为毫不知情的旁观者,见怪不怪,郁澈就是这个脾气。跟熟悉的人都疏疏离离不多来往,对陌生人当然不会多热情。 每年肯来她的生日派对,就是给足自己爹妈面子了。 林知漾嫌闷,丢下明筱乔跟郁澈,跑去跟大学同学们玩游戏。她不常出来玩,运气又实在太背,输得抓狂,酒罚了不少杯。 一个小时下来,有点坐不住,故作难受,扶额蹙眉宛若黛玉转世。刚才还闹腾的一圈人起了怜惜,要扶她去歇会,她婉拒后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郁澈正弯腰在镜子前补口红,那色号衬她得脸色冷白,艳丽的颜色将眉眼的寡淡洗去不少。 一米六九的个子踩着高跟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 她抬眸,不紧不慢地看林知漾一眼。 林知漾醉眼朦胧地看那婀娜腰身,闷声想,真该死,变着法儿的勾引人。 欲盖弥彰地收回视线,礼貌地点下头,没说话,低头洗手。 见林知漾不跟自己说话,郁澈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视线落在水龙头下细长骨感的手指上,被灼了灼,别扭地移开眼。 在林知漾要离开时,轻声说:少喝点。 她刚才在外面隐约听见一句美人醉酒别有一番风味,就忍不住跟过来了。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林知漾暂时走不了,她只好多留一会。 那些人看林知漾的眼神,让郁澈心里很不痛快。就像自己家的花园,无意中得知一群不速之客准备偷偷造访一样。 好。林知漾轻飘飘回了一句。 才走两步忽扶住了墙,微微躬身。 郁澈急着过去扶她,轻拍她的背,拧着眉头问:难受得厉害? 林知漾酒量一般,刚刚玩游戏太嗨,喝得有些猛,这会子酒劲窜上来了。 属于郁澈的气息扑了她一脸,冷清幽淡的味道让她舒服不少,她弯眸笑着说:没事,我去坐会就好了。说完躲开郁澈的手,扶着墙离开。 被躲开的手停在原地,郁澈默默收回。自省没分寸,这样的场合不该与她太过亲近。 林知漾的笑跌落在郁澈眼里,让她纳闷,怎么会有人长得跟妖精似的,笑起来却干净温柔。 纯与欲被完美结合。 郁澈忽而不想她回到人群里。 淮城入秋后多雨,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半天放晴,半天淅沥。入夜以后雨水不断,就像开了白噪音,是纯天然治愈失眠的良方。 时间将近零点,林知漾借口醉酒从明筱乔的私人别墅离开,明筱乔不强人所难,亲自把她送出去。 与里面的热闹不一样,屋外的夜晚格外静谧冷沁,林知漾的酒意消散不少。 她打车到一处民宿,即使司机是个阿姨,她的手机也一直是与人语音状态。 到了地方,哼着歌在电梯里整理头发,活动肩膀,毫不在乎形象地打哈欠。 出电梯后只有一户,林知漾倚在门边敲了几下,顺手结束通话,听到里面人不紧不慢地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那人已经卸过妆,素颜显得她气质更加冷淡,黑长发披在两肩,淡青色睡袍上的长带将纤腰束得款款有致。 湿漉漉地幽香从她身上飘过来,无端带着魅惑撩人,偏偏美人神情淡淡,手里还握着手机。 好点了吗?郁澈难得温声关怀。 嗯。 去洗漱吧。 她已经精心梳洗过,又耐心地等在这里,听了一路的语音。为的就是简单的灵肉交欢,表现出来的模样却又这样风轻云淡。 林知漾忽然恶劣地想揉碎她脸上的冷,糟践她一贯的含蓄和内敛。 她知道,郁澈的身体是热的,很容易发烫,她动情时的声音也没有这么清冷。 脑海里的邪恶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林知漾并没有做什么,脸上还挂着无害的笑容。 她接过郁澈递来的衣服,站在浴室门边,喊了一声:郁澈。 郁澈正往书桌边走去,她还在做课件,听到声音侧过身,转回头问:怎么了? 林知漾默然,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就是想喊一喊她的名字,想跟她多说两句话。 但不知道说什么,郁澈想听什么呢,也许不想听。 她忽而心情转差。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不早了,摇头说:没事,你先忙吧。 说完关上浴室门。 郁澈顺着她刚才的视线去看00:53分。 她想了想林知漾的意思,把笔记本合上装进包里,不再忙工作了。 这间民宿被林知漾长租下来,尽管她们一个月也就来个三四次,但林知漾把这里布置得很温馨。 木制的家具和暖黄色的灯光,浪漫宁神的香薰蜡烛,桌上摆着林知漾拼了一半的《冰雪奇缘》乐高。花瓶里淡绿色的桔梗花正盛放,床头柜上还有本快看完的书。 林知漾应该不是一周来一次。 她平时来做什么? 郁澈的思绪瞬间不受控起来,嘲讽自己胡思乱想,总不会是带别的女人来过夜。 随即又想,怎么不会呢。 以她们交流和见面的频率,如果林知漾想瞒她,只会轻轻松松。 或者不是瞒,而是在林知漾心里,没有告诉她的必要,她们连恋人都算不上。 话是林知漾某次醉酒后说的,她委屈巴巴地说她很想谈恋爱,可是没有女朋友。 彼时不得不照顾她的郁澈只是淡然地回她:你找到了记得告诉我。 郁澈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脑海里响起刚才语音时林知漾哼的歌,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 调子被她跑到国外去,可还是好听。 岁月长,衣衫保 第2章 凌晨,窗外的雨势又急又猛,狂风从城市表面掠过,一寸寸地亲吻和啃咬。 落叶无力地被吹起又拍落,最后脆弱地浸在水里。 深蓝色的床单上,沾了露水的花蕊不堪躲闪,在绝对掌控下被送至巅峰,浑身汗津津地打着颤。 绽放得有多彻底,她的眉心就拧得有多紧。 意识不自觉地飘远,极致快乐后的心里没由来的紧张。就像坐在悬崖边,两脚晃荡。 没勇气站起来,却又害怕随时坠落。 头发散在枕间,瞳孔从涣散到慢慢回神,羞涩与柔媚糅合。 林知漾爱怜地吻她额头,吻她缓缓放松的眉心,看她紧闭双眸,一言不发地软在怀里。 她们亲密不语地搂住彼此,身上相同的橙花沐浴露的味道,让她们似乎比刚才离得更近。 林知漾是个很好的情人,事前事后该有的温柔与安抚从来不吝啬给予。 就是有时要起来无度,刚才在沙发那边,郁澈已经吃不消,又被她抱来床上继续。 郁澈不明白,林知漾为什么在沙发边突然发难。她只是趁她洗澡,小心翼翼地研究了她的乐高,翻了两页说明书,并没有搞破坏。 林知漾却很凶地咬她一口,虽然不疼,酥酥麻麻的,但是吓到她了。 林知漾取下指套,扔进床边的垃圾篓。 从桌上抽了两张纸,低头去替郁澈擦净,整个过程自然而娴熟。 郁澈每回都不自在:我自己来。 林知漾没理她,擦完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秋天夜里寒,出过汗容易感冒。 她问:要我抱你去洗吗? 不用,咳咳郁澈忍着用嗓过度后喉咙的不适,哑声拒绝:你先洗吧。 她想缓缓。 林知漾听她干咳,把地毯上的睡袍捡起抖了抖,搭在床边,穿上,别冻着。 她刚才有点粗鲁,现在人模人样的。 郁澈点头。 套上衣服靠在床头平复。 浑身无力,稍稍喘口气仿佛都从心口狠狠碾过去,闹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想起林知漾欺负她时问:为什么喊人家小公主? 郁澈从欢愉里找回半点理智,艰难地跟上她的节奏,不是你先喊的吗? 林知漾听完,好像更不悦了。 十分钟后,林知漾从浴室出来。白色衬衫,烟灰色阔腿长裤,栗色的头发挽了个松垮的丸子头,蓬松微卷的刘海遮住小半张脸。 郁澈全身的热度冷下去,好像房间的门窗突然打开,外面的风雨不留情地扫进来。 她习惯了控制情绪,面色平静地问:今晚要走吗? 嗯,明早的飞机,后面有几场签售会。林知漾声音懒懒的,带一点儿鼻音,漫不经心地把口罩往耳朵上挂。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 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刚刚的偏执与温柔判若两人。 怎么不早讲?今晚可以不来。郁澈冷声刺她一句。就算她们是这种关系,她也没必要在完事后立即离开来羞辱自己。 林知漾好似全然没听出来,无所谓地笑:现在走不算晚,好梦。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郁澈发怔坐了会。被咬过的地方还酥麻着,心口却像缺了一块,风灌进来,冷飕飕的。 纵使不愉快,她还是打开微信,提醒林知漾路上当心。 对话框的时间显示是02:44,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林知漾在生她的气。 林知漾走出民宿时雨势转小,她低头打伞,小心地避开水坑,漫无目的地吹着冷风。 这一片治安不错,对面就是警察局,无任何监控死角,所以大半夜也能让人安心。 等红灯时,她拍了张街景发微博。 秋雨萧条夜,空无一人的马路,红灯的光幽幽地打在斑马线上积水里,水面泛着光泽。 文案是却道天好个秋。 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成年人的世界千言万语,也只有这一句文案。 到家已经快四点了。 那家民宿是郁澈指明订的,起初林知漾并不知道它哪儿好,干净、安静还是安全?后来才惊觉,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偏远。 离市中心远,离淮大远,离林知漾自己的住处也远。 换而言之,碰见熟人的可能性小很多。 即使这样,郁澈也很谨慎,从不跟她一起进出。 她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连早上一起出去吃个早饭这种小事也从来不答应。 哪怕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们的关系,不愿意暴露她的性取向,但什么年代了,两个女人一起吃顿饭,难道有伤风化吗? 旁人只会当她们是朋友吧。 多数时候林知漾睁眼时,郁澈已经洗漱好,跟她说一句再见,连出于客气的温存话都懒得说。 好像夜里依偎在一起的不是她跟她,好像来这一趟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任务哪有什么任务,没有人逼她来,她却每次如约而来。 反而是林知漾经常出差,会主动取消见面。 但这就是郁澈的规则,林知漾要么退出,要么遵守,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利。 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难以说服自己了。 其实睡一觉再走也来得及,但她不想留在那里,不想留在郁澈身边。她怕自己忍不住说奇怪的话。 这种关系是她当初想要的吗? 早晨闹钟响前她就醒了,打开微博。 昨晚那条街景微博,下面粉丝齐刷刷的留言失恋了。 她回复留言点赞最高的粉丝:好没创意。 恋爱了失恋了,是林知漾评论区两大高频词。 严格说,她不算作家,只是分享者。写的东西受众有限,粉丝不多不少。但大多都是铁粉,陪伴她很多年了,评论区还算活跃。 她起床给自己泡咖啡,突然想起昨晚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她的答案:不是。 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当初想跟她的心上人好好地谈恋爱,一起走在大街上,一起晒晒太阳。 她没想过能易如反掌地把郁澈这样的人骗上床,也没想过进一步的发展会艰难至此。 五天前。 中文系的现当代文学课一向热门,大教室里座无虚席。这课本来是小班课,但据反映,来蹭课的人太多,本专业学生经常没位置坐,学校索性安排了大教室。 穿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戴着口罩坐在学生里的林知漾正慢悠悠翻书。她与周围一众学生毫无违和感,模样比她成熟的多了去了。 她自觉隐藏得很好,这么多人,郁澈肯定看不过来,但又期待郁澈能发现她。 课前十分钟,郁澈一身严丝合缝的正装走进班级,教室里的嘈杂声瞬间减小一半。 郁澈没跟学生交流,沉默地从包里找出优盘,导入课件。忙完才抬起头,询问第一排的学习委员上周作业收取情况。 话说完,忽然目光顿住,从近百名学生中间看见了林知漾。虽然带着口罩,但眸光潋滟地望着自己。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随手去翻讲案。 前排学生们不明所以,看老师心情不太好,以为是大家太吵了,纷纷嘘起来。 这节课讲新月诗派的三美主张,林知漾趁课间休息,选了句诗打卡发微博。 莲蓬呀子多,两岸呀榴树婆娑;喜鹊呀喧噪,榴花呀落上新罗。 她发微博的时候没注意,郁澈靠在窗边,边喝水润嗓子边瞥她。 底下很快有人应和。 有人接下一句,溪中,采莲,耳鬓边晕着微红,风定,风声,风飔荡漾着歌声 有人夸浪漫,有人分享自己的故事。 更多的评论是恋爱了这回铁定恋了。 给林知漾看笑了。 放学,学生们急着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教室里一时交通堵塞,寸步难行。 刚刚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人,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跟面前的学生点头道别,抬腿朝门外走去。 她上课的时候不算热情也不算严厉,情绪相对平稳。讲解文学知识时循循善诱,声调抑扬顿挫而不失耐心,跟私下里判若两人。 这种反差让学生们很喜欢。 林知漾听见他们偷偷喊她女神。 女神大人没有要等林知漾的意思。 郁老师。林知漾好不容易脱离人群,找到郁澈的背影追过去。 郁澈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听完课就回去,以后少过来。 免费蹭课的又不止我一个,为什么不来?林知漾心情不错地跟在后面,听说你们学校三食堂新开了家牛肉面,很好吃。 不清楚。郁澈走得快,一路不断地向跟她打招呼的学生颔首。 刚认识郁澈的时候,林知漾还想这种冷面寡情,不沾烟火气的女人怎么会做老师呢。 后来发现,郁澈在学校里并不那个样子,即使还是座冰山,但有礼貌有温度。 毕竟学生们是真心尊敬她,她的师德又让她做不到对人不理不睬。 林知漾有点羡慕,自己要是她的学生就好了,起码她会比现在温柔吧。 我们一起去吃。 你自己去。 你是嫌放学人多吗? 可能是郁澈有意为之,两个人在校园里越走越偏,周边人逐渐变少。 热闹被冷寂一点点取代,领路的人知晓,方才课上的采莲曲终将不见旖旎,一寸一寸地焚于荒芜。 已是秋日,榴花不会上新罗。 林知漾犹在天真道:那我可以去你办公室坐一会,咱们晚一点再去吃。而且,我没有饭卡,只能让郁老师请了。 郁澈放下左肩上的包,从里找出饭卡给她,我中午没胃口,你去吃。 林知漾迟疑,没去接卡,表情也没刚才轻快了。 你一上午都有课,能不饿吗?而且你中午不回家,一起吃个饭也不行? 郁澈顿然停住脚步,四下已经无人,她抱臂而立,面露不悦,说了不想吃。 林知漾接收到讯息,敛下笑意,如果我偏让你陪我呢? 所以你今天来,是要让我为难的吗?郁澈不客气地问。 第3章 从林知漾出现在班级里,郁澈就知道今天有事,她不会轻易离开。 不安两节课,果然来了。 郁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心血来潮,坚持要跟自己吃饭,还是在学校食堂。 这已经触犯到她的底线。 林知漾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也冷了脸,语速很快地反驳:吃顿饭怎么就是为难了,你一定要扫我兴吗? 林知漾平时脾气很好,她生了双妩媚风情的眼睛,总是微微弯着。专注看人时含情脉脉,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一旦真的生起气,眸子凛然,又没由来地吓人。 郁澈垂下眼帘,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一点:不是扫兴,我可以陪你吃饭,但不要在学校。下个礼拜,我请你 学校怎么了?你就把我当成学生,你跟你自己学生吃顿饭也不行吗?大不了我不去你办公室了,我们现在吃完就分开。 气话是这么说,但林知漾清楚,今天这顿饭泡汤了。 去办公室不可能,去食堂更不可能。 郁澈心知再纠缠下去很怪,难保不会有人好奇关注,她不得不冷硬地提醒:说好的事,你要违规吗? 林知漾心想,是埃 说好的,她们的感情绝不摆在明面上。 说好的,不让所有人知道。 说好的,绝不许经常来学校找她。 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哪来的自信认为郁澈会答应的呢。 我违规会怎么样,郁老师要踢我出局吗?林知漾明明气得厉害,语气里却还含着一点儿笑。 郁澈猛地看向她的眼睛,心脏在胸口撞了一撞,震得她不知道是疼还是麻木。 她摇摇头,否认这一说法。 张嘴想解释,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好再次选择沉默。 她不确定林知漾说的是不是气话。 饶是她再不通人情,也知道自己今天让林知漾失望透了。 仍旧没有妥协,似是很疲惫地皱着眉,郁澈把饭卡递过去,你自己去尝,好吗?我办公室真的有事情。 说来说去,还是回到原点。 林知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接那卡,往外长吐了口气,笑了:不用,我这就走,不碍你事。你去吃完饭再忙吧。 郁澈看着她,捏住校园卡的食指在卡下蹭了蹭,放回包里。她没再多说什么,平静地点点头,朝反方向离开。 林知漾气得转过身去,背后高跟鞋的声音很快便听不见,她讥讽地笑自己今天这番操作一点意思都没有。 每次都是这样,每当她以为时机成熟,想更近一步时,遭到的都是最无情的抗拒。 让她的贪念变成可笑的闹剧。 郁澈这座冰川也许是化不了的,她妄图暖化,长此以往,只会把自己冻死。 从林知漾那里脱身之后,郁澈心里无滋无味,进到食堂,还是去三楼吃了那家新开的牛肉面。 听说原本队伍排成长龙,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才清净下来。 牛肉面香辣扑鼻,让人很有食欲,但郁澈口味偏清淡,吃不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林知漾应该会喜欢,她点外卖都是这种。 郁澈不喜欢她吃垃圾食品,林知漾发现后,就不常在她面前点。 以林知漾的脾气,今天恐怕连午饭也不会吃了。她的胃本来就不好,经常为了写东西昼夜颠倒,三餐不准。 郁澈用纸巾擦过嘴,拿起手机,长睫毛颤了颤,又把手机放下了。 事情已然发生,且今后同样的事情她亦不会做出不同选择,也没什么好补救的。 此时发短信安抚关心林知漾,这种马后炮式的惺惺作态,或许会更加激怒对方。 只是,她今天说出违规两个字的时候,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出局,也该是林知漾踢她出局。林知漾不知道,自己再狠心都做不出把她彻底赶走的事情。 但凡她能做到,当初就不会被轻易林知漾蛊惑,以至于形成今天的僵局。 因为约饭不成而闹别扭,已经是上周五的事情,距今过去了五天。 以林知漾的乐天性格,应该早就消气了。郁澈没想到,这回她好像气得很厉害。 人去了外地出差,想请她吃饭补偿也没有机会,只能等她回来再说。 林知漾从大学开始出版日记体文字。 虽然网上调侃说正经人谁写日记,但她善于思考,从各类体悟到稀奇古怪的梦境,她都以她独特的视角记录并分享。 本来只在微博写着玩,多是碎片化记录,有时候也会把自己梦见的事记载下来,完善后就是个妙趣横生的小故事。 天赋这个东西很玄,有的人怎么写都无味,而有的人寥寥几笔就能引起共鸣。 林知漾也没料到,有那么多人对她记录的东西感兴趣,二十一岁那年,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 毕业后这几年她成长得快,思考得也更多,但出书速度放慢了。因为这些思考大多杂乱,自觉无益,需要一定时间沉淀。 这两年她的事业处于上升期,忙的厉害,最近新书有几场签售会,后面还有两个故事要拍成电影。 在这样的繁忙奔波里,她闲暇时间只会想一个人,但那个人没心没肺,想她也白想。 林知漾宁愿自己忙起来。 可是手机一震动,尽管希望渺茫,她也会忍不住立即确认是不是她。 估计是老天可怜她,接见场地的负责人前,林知漾收到了226234发来的红包。 写着好好吃饭。 林知漾先是不明所以,忽又喜笑颜开,仿佛一颗糖直接在心窝上烫化,浓稠的甜意包裹住心房。几天以来所有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 她美滋滋地看了会给郁澈的备注,纠结自己有些油腻,要不要换备注。 她故意没领,发了个?过去。 那边言简意赅【领了,吃饭。】 【好嘞】 这场签售会在当地大学的礼堂里,学生是林知漾的主要读者群体,或者说,学生更热情。 年纪稍长一些的,即便是她的读者,也不会想办法千方百计让她知道。 但青年人的爱意往往藏不祝 林知漾挨个在书上留言签字并与读者握手,轮到一个长发女生时,她腼腆又胆大地询问,漾漾,今天我生日,我能亲你一下吗? 林知漾缓缓眨了眨眼睛,被这么大胆的请求问懵了,害羞地笑。还没来得及拒绝,女生已经往她脸边贴过去。 姑娘有分寸,说是亲,见林知漾没立即答应,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只跟林知漾来了个贴面礼。 林知漾松了口气。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 分开后调侃人家:你的粉底蹭掉了。 小姑娘想必为了来见她,妆容精致,一听这话,赶紧拿着签好字的书走到一边补妆去。 林知漾哭笑不得。 当天微博里就炸开了锅,一堆粉丝留言,我也想亲姐姐1 有人拍下当时的场景,虽然在场的都知道没真亲上去,但从图片里看,那姑娘仿佛就是亲了。 林知漾吐血,躺在床上回复:真会找角度。 才回复完,一个语音电话突然打过来,林知漾毫无防备,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心差点跳出心口。 她当即秒接,生怕对方是点错了,她一秒不接那边就会挂。 接通后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挺没出息,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这么快就消气了。 郁澈极少给她打语音,一般她们见面,都提前两天开始约时间,不会有十万火急的事,当然也不需要语音。 林知漾感觉郁澈今天可能遇到什么事了,举止反常,又是发红包又是打语音,搞得像过年一样。 毕竟存在过她出差半个月,郁澈一条短信没问候过的情况。 郁澈,有什么事吗?林知漾轻声问,简明扼要。 那边安静两秒后,冷幽幽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你在忙? 林知漾老实说:不在。 那我为什么不能打? ? 没说你不能打,就问问。林知漾被呛了声,含笑解释。 那边没了声音,她只好继续说:我在檐城,你有什么想吃的特产吗? 不吃。郁澈拒绝。 哦。林知漾本也就是没话找话,郁澈很自律,从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面还有几场签售会,有几个城市要跑,林知漾试图跟她报备:我下周日回去。 郁澈说:十一天。 差不多。还有十一天才能见面。 林知漾直觉郁澈今晚有话跟她说,可偏偏郁澈不谈,她只是说:十一天后见。 林知漾先嗯了下,又嘴欠添一句:但那天不是见面的时间。 她们每周三晚上见面。 周三下午淮大全校放假,老师们开过会就能休息,恰巧郁澈周四一天都没课,所以周三晚上约见最好。 至于周六周日,因为休息日太热闹,人多眼杂,郁澈根本不会出来见她。 林知漾的本意是,可不可以把时间调一下。 但郁澈听完一言不发地挂了。 林知漾茫然,心里毛毛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想着人家可能是忘了这一茬,听她说才想起来,有些挂不住脸。 周三就周三吧,十四天而已。 以前比这更久的分别,他们也经历过,一见面照样洗澡亲热睡觉,然后各回各家。 她们从来不互诉我想你了。 尽管林知漾刚才挺想说的,她很想郁澈,想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也不打算再跟郁澈闹别扭。 白白气自己,自讨苦吃。 这边郁澈面无表情挂了电话,目光回到台式电脑上,粉丝亲林知漾的图片正放大着。 第4章 林知漾清早的飞机回到淮城,马不停蹄地赶去公司继续剩下的工作,饿过了饭点才回家收拾东西。 浇完绿植,忙完瘫坐在木地板上打开微信,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只好主动给郁澈发信息,【回来了】。 自从上次那通语音电话之后,郁澈就没再给她发过消息。林知漾便按往常的习惯,专心忙工作,不去打扰郁澈。 因此两人十来天没有联系了。 两分钟后,226234有了回复。 【好。】 好什么,你当批作业呢。 林知漾在心里吐槽,转念想到郁澈没发哦就算客气了,没出息地舒服了点。 她组织好语言发过去:【你今天有空吗?】 大周末啊,姐姐,别说你有事情。 出乎意料,郁澈没有推诿,而是干净利索地回:【有空。】 【见一面?】 【嗯,下午四点吧。】 林知漾当即比了个耶,秒回一个收到的卡通人物表情包。 沟通这么顺利,让林知漾有些受宠若惊。 今天周末,郁澈答应出来见她就算恩赐,时间还约得这么早。 不合常理。 一般郁澈定的时间都在天黑之后。 她晚上另有别的事吗? 林知漾边想边换衣服,她工作告一段落,闲在家里也没事,索性出门。 开车去民宿的路上拒绝了明筱乔喊她出去浪的邀约。 明筱乔扯着嗓子质问:累了,不想出来玩?那你发个朋友圈终于到家了,定位淮城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暗示我们喊你嘛1 天大的冤枉,我就分享一下生活。 行行行,反正不是发给我看的就是了,是我自作多情。 林知漾笑:明天陪你们。 明天周一,公主也要打工1 白天打工,晚上请你喝酒,行了吗? 算你识相。今晚打游戏吗?我喊人。 这个要看情况。晚上要陪郁澈呢。 应付完明筱乔,林知漾满脸疲惫,明大公主叽叽喳喳,一通电话抵得上郁澈一天说的话。 但郁澈好像挺喜欢明筱乔,否则以她的性格,不会每年去参加生日宴。 明筱乔还不知道她跟郁澈的事,要是哪天知道了算了,大概率是不会知道的。 民宿里的鲜花早就枯死,林知漾路过花店时,买了几大支粉白相间的百合花,重新换在花瓶里。 眼看时间还早,她把音乐打开,边听边拼乐高。 上次见面时,她洗完澡出来看见郁澈一本正经地在研究她的爱好,也不知哪根弦被触动,忽然抑制不住地想跟她亲近。 但心里又有气,所以一时抽风,上去咬了郁澈一口。 郁澈显然没想到她会偷袭,低吟出声,露出惊讶慌乱的神情,居然很可爱。 林知漾傻笑了下,阳光从窗子照进房间,把米色的地毯晒得发烫。 她逐渐犯困,撑不住,拉上窗帘,在沙发上侧身睡了。 于是郁澈到时,房间一片昏暗。她顺手打开灯,看见沙发上的人睡得正香,又立即把灯关上,轻手轻脚地摸黑换鞋。 林知漾被灯一晃就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眼睛坐起来,脑子还有些蒙。 拿起桌子上的手机,15:50。 郁老师提前十分钟到,跟进教室上课的习惯一样。 郁澈见她不睡了,才把灯打开,先说:对不起,吵醒你了。 又说:怎么不去床上睡? 本来只想眯一会,结果真睡过去了。林知漾伸了个懒腰,几乎是闭着眼睛去洗的脸,膝盖还在茶几上磕了下,回来时才算清醒。 她注意到郁澈今天很特别,妆容浅淡,素色秋款长裙,头发用发带自然地低束在脑后,衬得整个人温柔贤惠。 林知漾发自内心地夸她:郁老师今天真好看。 冷不丁被林知漾在私密空间里喊老师,郁澈微微不自在,却又不可避免地被她的话取悦到。 她坐在沙发上前倾着身子,给自己跟林知漾倒水,不露声色地回:今天家庭聚餐。 哦。是回家见父母,结束就过来了,难怪这个风格。 不是相亲就好。 林知漾没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她从不过问郁澈家里的任何事情,直觉问了也是白问,说不定郁澈还会敏感到以为她要做些什么。 郁澈喝水时目光落在那瓶姿态优雅的百合花上,以及有所进展的乐高,随口说:你来的很早。 在家也没事情,干脆过来玩会。林知漾挪了位置,肩并肩坐在郁澈身边。 郁澈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心跳逐渐加速,面上还是副淡漠的样子,只盯着花看。 林知漾问:喜欢吗? 很美。 林知漾狡黠地将脸凑到她面前,弯着好看的眼睛逗她:我美还是花美? 潋滟的桃花眼里情意绵绵,像揉碎了的星辰撒在里面,明明知道是不怀好意的笑,郁澈还是被撩拨得心猿意马。 她佯装镇定:没有可比性。 看林知漾故作委屈地瘪嘴,立即妥协:你美。 林知漾难得被夸,笑容更深,伸手揽住郁澈的肩:我有礼物送你。 郁澈瞥了眼落在肩膀上的手,没有挣扎,以为又是特产之类的,觉得她拎来拎去太折腾,不是说了不吃。 林知漾笑出声,偏头吻在她脸上,由着清冽疏淡的香水味往鼻腔里袭,小别重逢,我不是礼物吗,你也不吃? 郁澈被这莫名的热情和土味情话砸得有些懵,眉头皱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天还没黑。 只有发红的耳根出卖主人的心绪不平。 天黑才可以?林知漾低声暧昧地问。 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忍,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地覆上绵软温热的唇。 郁澈下意识往后躲,被桎梏住,听她含含糊糊地哄说就亲亲,才勉强放松下来任她吻。 许是太久没亲近,林知漾缱绻、蛮横的吻,轻而易举地掠取走她的冷静。 空气逐渐稀薄,以至于艰难呼吸才能跟上,而那不得已的急促喘息声又使她更加难堪。 却十分欢喜,舍不得推开。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别人印在林知漾脸上的吻,僵住身子,心口猛然被刺一刀,呼吸又慢半拍。 她会这样亲别人吗? 感觉到她走神,林知漾不满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霎时回过神,郁澈急了,生怕留下印子。推开林知漾后剜她眼,呼吸不匀地说:坏毛玻 怎么现在喜欢咬人。 是你不专心。这么多天没见面,难得亲热一下,居然还在走神。 什么人啊这是。 郁澈低头不语,林知漾不依不饶地追问:跟我说说,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郁澈不答。 在想怎么吃我?林知漾手从她腰间滑上去,没正形地继续撩拨:现在就行。 郁澈身体跟着一颤,抓住那只作怪的手,转移话题:你不吃晚饭了吗? 晚饭不急。 郁澈恼火,怼说:那个更不急。 哪个? 林知漾笑了会,暂时放过脸色从白皙到绯红的郁澈,慢条斯理地说:好吧,郁老师说现在什么急,我们就做什么。 郁澈整理好被弄皱的衣服,看了时间说:你再拼会乐高,五点半,我们出去吃饭。 林知漾听前半句还好,在后半句时震惊了:出去?吃饭? 郁澈平静点头:嗯。 今天周日,外面很危险的。林知漾补充:会碰见熟人。 郁澈显然也有顾忌,但坚持道:我上次答应过请你吃饭。 林知漾想起来,在学校吵架那次,郁澈是说要陪她吃饭。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澈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你觉得她冷漠到了极点,快把人冻死,可有时候你又感觉到她的真诚。 林知漾心动不已,但她知道郁澈做这样的决定不容易,担心她会勉强。 言不由衷地说:不了,要不点外卖吧,你付款就好。 郁澈不同意,定定看着她,你还在生气吗? 林知漾想了下,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眉梢轻扬,抿住快要翘起的唇角。 所以,自从那天晚上自己没留下来过夜,郁澈都在想办法哄自己是吗。 发红包,打语音电话,答应周末见面,还定在下午四点,现在又要带她出去吃饭。 这些事每一件郁澈都做过,但放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林知漾心底再次生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妄念,郁澈是在乎她的,或者说,是喜欢她的。 谁也不是自虐狂,如果真的抗拒一个人,干嘛想方设法去哄她呢。 郁澈只是太别扭,太谨慎,太喜欢藏住自己的心思而已。 林知漾垂眸喝了口水,掩饰心里的喜悦,没有生气。 郁澈露出不相信的目光,但也没有戳破,对她道:就在附近找家餐馆,不会被人碰到,你不用紧张。 紧张的从来不是我,林知漾笑:却之不恭。 聊完一拍大腿,把郁澈吓了一跳,她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差点忘了。 说着去找东西,走前还嘴不饶人:美色误事。 郁澈嘴唇仍在发麻,听到这话又是一阵面红耳热。原来真有东西要送,她还以为林知漾只是编了个理由来占便宜。 林知漾从包里拿出新书和黑色签字笔,回到沙发边,笑盈盈地说:虽然知道送自己的书给文学老师是班门弄斧,但是,我也没别的可以送你。 书出版有一段时间了,林知漾没提过,郁澈原以为她不会送。 不是,看着质感十足的墨绿色封面,郁澈的目光柔缓,纠正她的话:不是班门弄斧,对喜欢你的人来说,你的书有存在的意义。 从未想过郁澈会说这样的话,送书前的忐忑烟消云散,林知漾的笑容愈发深,那你有看过我之前的书吗? 睫羽轻轻颤动,挣扎许久,才在说不说实话里做出选择。 郁澈避开林知漾期待的目光,貌似淡定地去翻桌上的书,没看过,谢谢你送我。 第5章 没看过,谢谢你送我。 郁澈神情淡然地翻到扉页,扫了扫上面的文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 林知漾的手写体摘抄,她的字刻意练过,不似郁澈笔势锋利,圆劲秀逸,看着赏心悦目。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林知漾不认为郁澈会闲到去翻看她那些天马行空的文字。 但心里的期待落空,不免失落。 尤其是,郁澈看到扉页上的文字时,眼睛里毫无波澜起伏。面色平静得仿佛那仅仅只是句海子的寻常诗话而已,没有任何旁的意义在里面。 郁澈的上课专题就有海子,这句话她不会不明白,却这样不以为意。 压下繁杂的思绪,林知漾强迫自己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我人都在你的面前了,当然没必要通过看书来了解我。 扉页上的诗句只占了左下角的空间,纸张留白许多,郁澈转开话题,拿起签字笔:我能得到林大作家的亲笔签名了。 林知漾被她调侃,不好意思地笑着接过,拔开笔帽,写什么好? 一般都给读者写什么? 祝你今天愉快,诸事皆顺这样的祝福语,有时候读者会指定语句,更多时候只写下对方的名字。 林知漾说着,顺手写下to郁澈,澈字偏旁上那一点,用了颗小小的爱心代替。 郁老师,有指定的话吗? 郁澈微微偏着头,盯着那颗爱心,想了会才摇头,自觉无趣地说:写什么都行。 林知漾便大笔一挥,写下一句:心想事成,要勇敢,每天开心。 默读了一遍,郁澈的语气微含不满:这也是套话吧。 不是。林知漾收敛笑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有想我写的话,但你不肯说,我只好祝你一切心想事成。 心跳乱了几拍,情意像藤蔓疯长出去,一圈一圈地缠住木讷的树根。 林知漾总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的防线,触到她最柔软的地方。 郁澈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眸光里的温柔和深情,林知漾又是一笑,俏皮地说:永远爱你的漾。 ? 用做落款怎么样,会不会太肉麻? 郁澈没回答,也不看林知漾,视线专注地放在纸上。 凭借对郁澈的了解,林知漾猜出这是默许的意思,兴致勃勃地准备落笔,又忽停下,慎重说:还是不行,万一被别人翻开就麻烦了。 他们会纳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怎么留这样轻浮的落款,那会给郁澈惹麻烦。 不会,郁澈终于说:不会被别人翻到,我会保管好它。 言下之意是,要林知漾签那句话。 今天的郁澈大概是被这身温柔的秋装封印住,温度感人,林知漾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美滋滋地签上字和日期,双手奉到郁澈面前,全天下就这么一本,丢了不补。 郁澈接过去,嗯。 忙完书的事情,时间还早,林知漾便带着郁澈拼起乐高。 郁澈此前对这项休闲不感兴趣,只觉得找零件费事又磨时间,拼好后还占地方。但在跟林知漾的配合当中,逐渐发觉乐趣,以至于一袋拼完时,已经过了时间,快六点了。 两个人抓紧时间收拾出门,各自戴上口罩,林知漾还扣了顶渔夫帽在郁澈头上。 自己则把宽大的卫衣帽子卡上,只露出半张戴了口罩的脸。 郁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知漾比她还小心。 有那味了。林知漾笑。 什么? 偷情那味。 林知漾走进电梯,没什么。 两个人在电梯里,保持半米距离站在不同角落,走出大楼后夸张地隔出一米以上。 林知漾走在前面,没回头地问: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边逛边挑? 清冷干净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前面街道走到头,左转,有家专门做鱼的店。环境很好,听说味道不错。 两人在一起也快一年了,郁澈自然清楚林知漾喜欢吃什么。 而她显然是提前走过一遍,做了功课,才选出那家店。 林知漾悠闲地走在前面,明媚笑着,虽然秋天六点过后,太阳的余晖已经不多,但她这也算是与郁澈一起走在大街上晒太阳。 尽管郁澈看见那句话时的无动于衷让林知漾有些颓丧,但她不想钻牛角尖。郁澈今天已经完全将功折罪了,从不近人情的冰川变成了有温度的人。 能这样陪她出来一趟,诚意满满,她又何必去计较细枝末节。 因为当地比较偏的缘故,每家餐饮店都不算大,郁澈选的店的确干净又有格调,但没有单独包间。因为是周日,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 郁澈早有心理准备,没多说什么,与林知漾坐在视线和位置都最偏的角落里。 林知漾端坐身子,企图把对面的郁澈遮住,让身后的其他人看不见她。 准备好了吗? 郁澈闻言点头。 于是两个人颇具仪式感地数完321后一同摘下口罩。 这操作太滑稽,林知漾笑点不高,噗嗤一声乐了出声。 郁澈没忍住,也跟着忍俊不禁,目光柔和而不自知。 林知漾边看菜单边偷偷看郁澈,明明笑起来美得能让她心里小鹿乱撞,非要天天拘着性子,假装一本正经。 两人彼此迁就,点了份不辣的烤鱼,配了几道菜。 这小店的价格便宜,味道却出乎意料地好,林知漾食欲大开。 郁澈的规矩多,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但跟林知漾在一起,就事事不由她自己。 同眠共枕时,无论她再怎么乏累想睡,只要林知漾兴致没消,就会缠着她一直说话,她不回应都不行。 有时候昏昏欲睡,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万幸林知漾对她的银行卡密码不感兴趣。 吃饭也是如此,多是林知漾在说,她听着,不时回上几句。 林知漾说到签售会的事情,郁澈难得主动问了一句:会遇到有意思的读者吗? 见郁澈对她的生活感兴趣,林知漾更高兴,当然会,都特别热情可爱。每次去见他们,虽然很累,但心情很好。 有多热情可爱呢?郁澈追了一句。 直率坦诚,年轻有活力。会给我写情书,送手工礼物,还会跟我分享生活。林知漾遗憾地说:这次没有安排,以前每次结束时都会请几个读者一起用餐,相处很愉快。 郁澈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沉默地吃起饭。 吃完时,店里的客人少了大半,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月明星稀,夜风微寒。 林知漾结完账,把包跟手机递给郁澈,我去趟洗手间。 好。 林知漾没有防着她的意思,手机甚至没有锁屏。郁澈出于礼貌没有乱翻,只是看着她的桌面,是她书的封面。 目光刚从屏幕上挪向别处,手机震了震,郁澈下意识低头,见一条微信弹出:宝贝,歇好了没,今晚搞么? 郁澈: 她冷静而理智地对这句话逐字逐句进行阅读理解,确定这样亲密而粗鲁的用语不会是关系不熟的人,又确定字与字连起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不安而烦躁的心绪才慢慢涌上来。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或许什么也没有,仅仅是替林知漾难堪。 林知漾,应该小心点的。 她直接帮她熄了屏。 林知漾出来自然地接过手机和包,光风霁月地朝她笑:走吧,才八点多,我们散散步,吹会夜风,消了食再回去。 郁澈不想说话,跟着她往外走。 或许是晚上,视野有限的的缘故,两个人没有来时那么小心,虽然不敢有亲密的举动,但起码敢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郁澈背绷得笔直,面无表情地走在林知漾身旁。 路灯下的脸庞成熟而冷艳,林知漾瞥了几眼,楞是没察觉出不对来。 只发现郁澈的话变少了,没有在店里时活跃,她以为是在外面紧张所致。 于是她也不说话,静静地享受着与郁澈在一起的时光。 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样的晚上可遇不可求,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郁澈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说话。 走到一处无人且昏暗的街角时,林知漾壮了胆,伸手去钩住郁澈的小指。 郁澈想躲,被她一把攥紧手,没人,就牵一会。 话音未落,口袋里的手机又是一震。 郁澈感觉到,突然有了力气,强硬地抽回手,冷声说:你今晚有别的事情吧。 没,今晚只陪你。明晚才去找明筱乔他们。 林知漾停步去看手机,回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街道里灯光太暗,郁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凛冽得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怎么了?她后知后觉。 没打算瞒她,也实在不愿意忍耐。 抱歉,我刚才看到了你的信息。郁澈抱臂站在她身边,声调平静对她说:你如果有事,现在就去忙,没必要半夜再离开。 这话可太呛了。 林知漾不明所以,看着自己刚刚顺手回复的微信:【不搞,在散步。】 !!! 终于调到一个频道了。 郁澈不等她开口,转身往前走,林知漾赶忙去拉住她,含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一笑,郁澈更恼,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斥道:别碰我。 林知漾乖巧地收回手,挡住她的路,把跟文子的聊天页面往上翻。 上一次聊天是三天前,对方照例问了句搞吗,后面跟着组队邀请。 林知漾确定郁澈看懂了,又从聊天记录里搜了搞这个字,把手机递给郁澈。 她这样问心无愧,郁澈何尝没有反应过来,此事多半是乌龙。 她撇开眼,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你的生活。 你得看。林知漾态度温和而坚定,误会什么都行,这方面的不可以。 搞? 宝,搞不搞? 五缺一,上线搞不? 林知漾在郁澈看时解释,我大学室友,经常组队打游戏。 沉默,还是沉默。 从未像现在这样进退维谷,窘迫压得郁澈不知说什么好,明筱乔突然打来的语音救了她一常 林知漾也仿佛看到救星,直接开了免提。 你真的假的,散哪门子步?就等你呢,快点上线。 说了不玩。 明筱乔敏感地问:你不会是在约会吧?1 一旁的郁澈瞬间紧张得放缓了呼吸。 无可奉告,回聊。林知漾挂了语音,对郁澈说:你看,真是朋友。 不肯承认是自己心思龌龊,郁澈闷声走着,良久,才开口纠正:如果是游戏,应该用打或玩字。 听她开口,林知漾松了一口气,握拳空砸,掷地有声道:教授同志教训得是!是我们不够严谨了1 郁澈: 第6章 乌龙事件让原本的弦断了线,美好得不真实的相处终于鲜活起来。 林知漾也没了再散步的心思,十月末的夜风渐大,吹得她瑟瑟发抖,郁澈明明穿得更少,却偏要在楼下绕弯子不肯上去。 冷白的路灯光打在水泥路上,路灯下两道人影,不远处传来孩子嬉戏的叫闹声,吵得原本朦胧静谧的月光一晃。 上楼后要做什么事情不言而喻,但郁澈这会连跟林知漾说话的心思都没有,心绪乱成一团,还怎么做别的。 直到林知漾连打三个喷嚏,揉着鼻子,委屈巴巴地说我有点冷,她才愿意上楼。 在电梯里摘下口罩和帽子,郁澈才发现原来某个人一直在忍笑。 所以,刚刚那几个喷嚏是冻的还是憋笑憋的很好笑吗? 她凉飕飕地看了眼林知漾,对方如川剧变脸般一秒严肃,昂首走出电梯,插锁开门。 趁她拔钥匙的功夫,郁澈从旁进去,手刚伸到开关上,便被林知漾拦祝紧接着是关门声,她被她一把抵在门上,吓得倒吸一口气。 林知漾胡闹时还不忘护着她的脑后,即使在黑暗里,也能想到郁澈此时眉间皱起川字纹的样子。 但郁澈没有开口训斥她。 林知漾的声音懒散却轻缓,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没有埃林知漾轻笑,贴过去用鼻尖爱恋地碰碰她的鼻尖,循循善诱:那就是吃醋了。 也没有吃醋。郁澈果决地说。 殊不知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在林知漾看来有多欲盖弥彰。 那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 仅是看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笃定她是那种人,又或者说,郁澈想借此试探她是不是那种人。还翻起了旧账,拿林知漾上回半夜离开的事情来呛她。 这完全不像郁澈会做的事情。 被她近在咫尺的脸迫得紧贴着门站立,郁澈恼她霸道,后脑被林知漾的左手仔细护着,那一贯以来的温柔又抚得她毫无脾气。 腰侧同时被桎梏在对方掌心里,这姿势让她不大舒服,然而挣扎无果。 她的长睫扑闪,素来冷淡的双眸在黑暗里望着独属于她的光束。咬了下唇,想说,我只是替你难堪,觉得自己不被尊重而已。 没有生气,更没有吃醋。 我也没有立常 才启唇吐露出一个音节,便被趁虚而入,对方堵住了所有她不想听的话语。 滚烫的气息灼得郁澈不自觉仰起长颈,她听见林知漾和自己的心脏极速跳动,血液从心口流动开来,蔓延全身。 背部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周身火热,刚才回来时还有一丝冷意,现在额边却开始出汗了。 林知漾放在腰侧的手忽轻忽重地揉弄,郁澈被迫承受着,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 黑暗里,林知漾停下来,听见郁澈隐忍的喘息声,在她发烫的耳畔喑哑地问:搞吗? 红晕还未来得及退下,又顷刻间铺开,她万幸此刻没有开灯。想起自己强加在林知漾身上的龌龊,现在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过度的难堪让郁澈命令的话语无力又可怜,不许跟我说粗鄙的话。 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清晰感觉到林知漾弯起唇角,声音里盛满笑意,就要说。 半月没有见面,林知漾想她想得厉害,刚开始便没收住力道。 郁澈就是再能忍也招架不住,哀婉地喊了声:疼。 她此前在此事上从不示弱,舒坦或是难受都绝不开口,后来被林知漾一步步教成这样。 没有答话,林知漾的怜惜和愧疚都放在动作里,后面的耐心与柔情几乎把冰川烤成了滚烫的沸水。 最后关头,郁澈忽然强撑着在林知漾的左脸上重重咬了一口,才甘心跌回床上。 她闭上眼睛自己平复。 林知漾伺候得手臂都酸了,毫无防备之际被偷袭,当即怔住,先是笑问为什么。继而想到上回因为郁澈碰她乐高而咬人,恍然大悟,郁老师这算不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以为郁澈还在气半月前那晚。 闻言睁眼,眸子里方才盈满的水光微闪,郁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缄默不语。 林知漾当她默认,好吧,那我们打平了,以后可不许再偷袭了。 无声叹了口气,郁澈嗯了声。 林知漾在她身边腻歪够了,我去冲个澡。 郁澈又用方才的目光看她,林知漾这回心领神会,卖起惨:我被你咬伤,好疼,今晚跑不了。 轻嗤一声,郁澈别开眼,推开她说:重死了。 睡前林知漾抱着枕头,看郁澈靠在床头定闹钟,六点? 嗯,明早八点有课。郁澈淡淡地说:你睡你的。 好吧。林知漾把枕头放好,得寸进尺地问:今天有晚安吻吗? 郁澈平静地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像根本没听到这句话,冷淡地侧过身,留给林知漾一个纤瘦的背影。 翻脸不认人,现在倒像郁澈了。 林知漾得了空,打开小团体的微信群,编辑道:【第一,我不叫宝贝,以后请直呼林知漾;第二,请文明用语,以后请务必使用玩游戏或打游戏这样的词语。第三,晚安。】 明筱乔:【好的,宝贝。】 文子:【尽放p,老子文明】 猪玉:【我请求砸锅卖铁给你看玻】 隔日六点,闹钟才响,郁澈便立即伸手关了。厚实的窗帘遮挡去全部的曦光,她看不清林知漾熟睡的脸,只从轮廓和平缓的呼吸声里,错觉地认为枕边人乖巧听话。 林知漾的长卷发茂密,小狮子一样,郁澈忍住去揉她脑袋的冲动。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眼前的乖巧都是假的,这人骨子里就像狮子,野起来让人招架不祝 把她弄醒就有的麻烦了。 郁澈简单洗漱后化上淡妆,偷用了林知漾的口红,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酒吧里人声鼎沸,音乐声炸在耳边,林知漾在固定的方位找到明筱乔她们。 大忙人,舍得出来了。 此前林知漾在忙出书的事,两耳不闻窗外事,两个多月都不愿意见她们一面。直到明筱乔生日那天,才给面子地过去一趟。 再忙也不能不陪你们啊1无论诚心与否,林知漾张口就来。 文子敲敲桌面,故作蛮横:滚开,你给我老实交代,昨晚在哪? 在家啊,我还能去哪。林知漾装得天衣无缝:散过步就回家了。 朱玉**直入,问:约会去了吧? 明筱乔虽没有跟风起哄,却十分期待林知漾能被套出话。 林知漾心虚,扶额笑:哪能啊,我像脱单的样子吗? 众人不假思索:像1 跟郁澈在一起那么久都没被发现,昨晚感情才升温一星半点,就要露馅了? 深知半句不能多说,一旦明筱乔对她的恋情感兴趣,顺手查查,难保不会顺藤摸瓜,发现自己把她敬重的姐给骗到手了。 她不想给郁澈惹麻烦。 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林知漾以退为进:那也得有人才行啊,我天天除了见你们就是闷在家,从哪找? 明筱乔伸臂,浮夸地比划,这里人多呢。 林知漾双手合十,虔诚微笑:还请女施主放过小僧。 车水马龙的夜晚霓虹闪烁,郁澈端了杯热牛奶倚在窗边往下看,良久,才回过神。 林知漾现在会在做什么呢,或许在陪她的狐朋狗友们打游戏。总之,离她睡觉时间还早。 她的作息时好时坏,不是个好习惯。 郁澈此前想纠正林知漾,后来发现,与她在一起时,自身难保。 手边的木桌上摆了两本封面相同的书,墨绿的纯色封面,手写着《第四幕》。一本崭新,另一本在三分之二处夹了书签。 林知漾翻开封面,第无数次看那句话,陪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林知漾的每本书,扉页都会写明送给某个人,此前有母亲,有老师,有朋友。这一版并没有直写,郁澈猜到是写给她的。 她已经看过许多遍,该想的都想过了,今天在林知漾面前才能那般淡然。 同一页上,也是林知漾漂亮的字体,永远爱你的漾。 她的永远会有多远? 郁澈将书翻到刚才没勇气看下去的那页,去年的10月9日,她跟林知漾见面那天。 她想知道,林知漾会怎么记录那一天,对自己而言,兵荒马乱的一天。 那天林知漾炽热地看她,握她手时,力气很大。 而郁澈心想,这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第7章 简约现代却又过于冷清的房间里,一盏昏暖的台灯晕染出一方温度。郁澈靠在床头翻开买来的《第四幕》林知漾的第四本书。 里面有她的生活,她的成长和她的碎碎念,以及她写的稀奇古怪的小故事,伴着她的摄影作品。 这不像书,更像是药,仿佛能治愈一切,让时间静止流动,一并折叠在字里行间。 预售时她下了单,不愿意囫囵吞枣,所以每天只看几页。直到看了三分之二,林知漾才愿意正儿八经地送她一本。 那本迟来的礼物,已经被她稳妥而小心地放进纸袋里,安置在书柜最上层,如同收藏一件花了极大代价换来的珍本。 那里面有林知漾最好的祝福。 心想事成。 永远爱你的漾。 永远都多远? 或许只要能与林知漾在一起,短暂的欢愉堪比永恒。 10月09日才刚入秋怎么会有冰川 因为打算旅行,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乔,但乔说,当日如果不去,就在派对上曝光我所有黑历史。我骂骂咧咧地推迟旅行计划,因为我不想被人看见我的表情包合集 明筱乔的性格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郁澈这么想的同时,没发觉自己唇边噙着一抹笑容。 她们相见那天,林知漾并未写她,通篇只说友情,她跟明筱乔等朋友的爱恨情仇,属于她们那个年龄的闹腾。 只是,郁澈疑心冰川说的是她。 她接着往后看,去年这段时间,林知漾旅行了一周,回来搬了一次家,报了插花课,与朋友合开了一家网店直到十一月,才找到一句。 11月13日心脏突然跳恰恰舞 淮城太小,偶遇冰川,还是觉得冷,但不妨碍我心里热,或许冷一冷是好事情。想再见一次,梦里也行。 11月17日,梦到了。 11月29日当时穿着不够得体 可能有八百年,没有问人要过微信,都是公事公办地被别人加。今天硬着头皮开口,紧张得舌头打结,勉强维持笑容。对方表情冷淡,在我尴尬地准备收回请求时,轻声说了个好字。 跟猪玉在新开的又碰见那谁,明明尬聊过几次,也算认识。但从我身边经过,一个眼神都没给我。我很震惊,遇到了已经忘记我长相的脸盲(其实震惊的是对方冷淡得理所当然)。 第一次不带目的请人吃饭被拒绝。 郁澈看到这里蹙起秀气的眉峰,林知漾那也叫不带目的吗,每次见面,她眼睛里几乎是**裸的打量和喜悦。 郁澈从小到大,一直被说情感方面太迟钝,对亲情友情的依恋都不算浓。有一回惹恼父亲,他说养她就等于养了个白眼狼,郁澈听了并不生气,回了句可能吧。 只有林知漾,接近她的企图太明显,郁澈这样迟钝,却在第一次对视时就发觉了。 她翻到下一页。 在廊下躲雨,冻成狗,收到意想不到的短信,马路对面,过来上车。到我家楼下,我按电视剧里的常见剧情,客气地问要不要上去喝杯热茶。对方本来就不算柔情的眉眼瞬间冷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电视剧害人,我发誓,我平时没有请人上楼喝茶的爱好。 12月27日。我的日历上,就快春暖花开。结果冰川说,真正的冬天到了,要冬眠。那好吧。 那是郁澈与林知漾相处一段时间后的果断刹车,她深知再被蛊惑下去,一切就会失控。 但,那是林知漾埃 她输了。 1月1日,新的一年。 我有点雀跃,不知道另一个人作何感想,看上去很后悔的样子。其实是我猜的,因为对方脸上,没有表情,好冷。 1月10日。接受了不合理的规则,奇怪,喜悦居然大于恼火。 从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从拒绝到接受,半个月的时间里所有理智被翻转。郁澈庆幸,林知漾没有记录这段时间的事情。 因为她看到这些已经心惊胆战。 哪怕期间夹杂了无数别的事件,例如有个林知漾梦到的故事,里面金句很多,在微博上小小地掀起一阵热潮。足够吸引去注意力。 这些话语也不是单独出现,往往夹杂在平凡又美好的生活记录之间,极不起眼。 甚至连一个她字都没有出现。 但郁澈还是紧张,这紧张不是因为害怕。 只有她跟林知漾知道的事,只有她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却被堂而皇之地印在书上,给那么多人阅览和猜测。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只知道自己并不生气。 等她回过神,已经夜里十一半,远远过了原定的作息时间。定闹钟时,看到姐姐郁欣一个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这个周日还回家吃饭吗?】 除非重大节日,郁澈几乎不打破两个月回家一次的规律,【不回,事情多。】 隔日清早收到回复,【好,不回可以,重要的事情别忘了。】 林知漾接到消息,开始收拾家,布置客房。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年底回国,要暂住她家。 林知漾从年初劝到现在,终于把人劝回来了,她清楚孟与歌不是那种乐不思蜀的人,只是心病难医,可是在外漂泊不是事。 愿意回来就好。 正当林知漾布置房间时,收到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的邀请。 【知漾,有事想跟你谈谈,你近期什么时候不忙?】 林知漾有片刻的恍惚,看了眼手头正在忙的活,心觉无巧不成书,这也太会挑时候了。 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原本打好的我最近都挺忙的,没空,改成【什么事情,电话说就好】 她还记得孟与歌的交代,哪怕为了当年的情分,也不能难为她,必要时候要帮一把。 这几年许是祁蔚心里有愧,并没有打扰过自己,这次既然说有事,就应该是真的有事。虽然发生过不愉快,但毕竟曾经是好朋友,不应该袖手旁观。 祁蔚:【我想当面说,好吗?】 无奈地同意,林知漾又发:【不想吃饭,我请你喝咖啡吧。】 除了关系过硬的朋友之外,她不喜欢随意跟人约饭,虚伪、客套又做作的饭桌文化,经常倒她的胃口,白白浪费一桌美味。 定下见祁蔚的时间,她特地给郁澈发【晚上见?】 因为周一早上才分别,林知漾担心郁澈嫌烦,今天不想再约。 果然,郁澈回:【生理期。】 她要是直接回复不想见也就算了,但这三个字精准踩中了林知漾的雷点。 当即打电话过去,那边接了,没有说话。 林知漾忍着怒气,强迫自己镇定:生理期怎么了,我问的是你周三出来吗? 郁澈似乎听出来她不高兴,静了几秒,平静地回了一个嗯字。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更气。 郁澈见到林知漾时,对方还是不太高兴,她想了想,开口解释说:并没有说不来,只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因为生理期就不见面,那实在是太羞辱林知漾了,她还不至于那样。 郁澈愿意解释,让林知漾的心情好很多,开开心心地拉她看起电影。 看到一半,她把人搂到怀里一阵胡乱亲吻,威胁说: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就不理你了。 那说明跟她见面就仅仅是为那个。 林知漾没有注意到的是,郁澈听到这句话,脸色忽然有些微妙。 她霎那间意识到一件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 看完电影洗过澡,躺在床上,林知漾闲谈一般问:你明天没课,有什么安排? 郁澈迟疑一瞬,眼眸下垂,淡声说:看书,备课。 一整天? 嗯。她反问:你呢? 林知漾坦诚道:上午去趟公司,下午要去见个朋友,然后回家收拾房间。最近在添置物件,乱糟糟的。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 嗯。郁澈有了睡意。 爱怜地抚她眉间,林知漾忍不住问:你明天没什么事,想去我家吗? 认识这么久,郁澈一次都没去过。 林知漾的声音轻柔而蛊惑,指尖从她的眉抚到下颌,沿着下颌线去揉她耳垂。 她在哄她开口答应。 深知这样的邀请意味着什么,一旦接受,眼下的相处模式便又要更改。 身体上的颤栗远远压不下内心升起的恐慌,郁澈忍下一切不该有的贪婪,语气冷淡:不用了,这里就挺好。 林知漾脸上笑容一僵,收回触碰她的指尖,嗯,这里是挺好的。 郁澈有些心力交瘁,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却又听林知漾说:你不想去我家,起码知道我住在哪里,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过了许久,郁澈才说:林知漾,睡觉吧。 好,晚安。林知漾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 睡过午觉后,林知漾如约开车到咖啡店,等祁蔚过来。没成想祁蔚还没到,倒是看见了才分别几个小时的人。 那个说要看书备课一整天,那个拒绝了今天去她家做客的人。 身边站了个无论是穿着和气质都十分成熟的男人,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殷勤地低头说话。 林知漾忽而笑了,这不是第一次发现郁澈相亲,郁澈虽然不会刻意告诉她,却也并不遮遮掩掩。 从前心里有不痛快,但不好意思闹别扭,只能当做无所谓。因为她能想象出倘若郁澈知道她不高兴,脸上那副困惑又冷漠的样子。 但这次太可笑了。 上个周日她才觉得,她们这次一定能不一样,郁澈已经快要想明白了。 哪怕昨晚难过一场,她也觉得郁澈只是需要时间,离愿意去她家并不远了。 此时此刻,林知漾才彻底明白,一切都没有改变,风只不过是绕了个圈回到原地。 冰川,还在那里。 第8章 工作日的午后咖啡厅冷冷清清,林知漾来这里喜欢窝在靠窗的位置,雨天更好,西南这块角里安静而温馨。 反观郁澈,她甚至没往里面多走几步,落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上,仿佛随时要走。 因此也没发现林知漾。 从林知漾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她的左侧脸,应该是出于客气,表情并不算冷漠,但嘴角却一点弧度也没有。 可是郁澈疏离的眉眼实在好看,林知漾想,哪怕她冰冰冷冷地坐在那里,也是一道风景。 她应该是回家特地换了身衣服,进店后就将深色风衣脱下,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高领修身打底衫,胸前坠了条同风格的项链。 林知漾的眼神落在她的高领上,似乎要将那里看穿,领子下,有浅红色的印子。 消下去需要一两天。昨天看电影的时候,她将郁澈拖到怀里留下的。 郁澈当时纵容她,事后拧着眉头,不悦地问:你要害我丢人吗? 林知漾当时惭愧,现在不那么想,早知道她要来相亲,就该在她脸上咬个印子,让她丢人好了。 她坏心地想着,直到祁蔚走进咖啡厅,才收回钉在郁澈身上的目光。 淮城不大,这两年林知漾偶遇过祁蔚几次,每回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已经许久没有面对面坐下谈话。 祁蔚曾经过腰的长发剪成了齐肩,柔和似水的五官一如既往,尽管微微带笑,眉间却挂着挥之不去的郁气,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等很久了吗?抱歉。 没有迟到说什么抱歉。林知漾挪开打量的目光,问她:你想喝点什么? 正如林知漾不想去餐厅一样,祁蔚也不见得真想与她喝咖啡,柔声笑着说:我都可以,你定吧。 林知漾随口跟服务生点了两杯拿铁,靠着椅背,姿态放松地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祁蔚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只是没回答,垂眸不语。林知漾也不着急,静静等着。 咖啡端上后,祁蔚才看着她轻声说:其实很讨厌我,不想跟我见面的吧,我知道我有点强人所难。 我不需要讨厌你。林知漾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耐着性子问:你找我一定是有要事,你说就是。 听到这话,似是鼓足勇气,祁蔚的声音从微颤到坚定,知漾,我上个月离婚了。 手上动作一顿,先是惊讶,很快化作愤懑,林知漾缓慢地抬起头看她:所以呢?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说出的。 离婚了又怎么样,当初选择结婚的时候,可曾想过孟与歌的感受。现在这算什么。 想到这里,林知漾下意识地看向郁澈。 祁蔚当年爱得轰轰烈烈也不过如此,郁澈呢? 郁澈正认真地倾听对面的男人说话,不时点头,那个男人笑起来风度翩翩,坐姿端正,举手投足都是分寸。 林知漾想,郁澈可能会喜欢这款。 我知道曾经的我懦弱自私,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太晚了,走错的路,就再也走不回去了。祁蔚说到这里忽然哽咽,许久,她才压下情绪,露出一个酸涩的笑容来:可是我解脱了,这算自救吧。 听到这番话,林知漾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亦不好受。明知道祁蔚不值得同情,却敏锐地感觉到,祁蔚这两年过得很不好。 从前祁蔚是公认的女神,眼里总是笼着层温柔和煦的光,谁被她看一眼都感觉轻飘飘的。现下眼眶微红,温婉依旧,而眼里的光却看不见了。 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跟我说?林知漾表示不想听。 祁蔚怔了怔,自我剖析说:不知道,可能是想消解这两年每次见到你时的心虚与愧疚吧。 每次见到林知漾,就会想起仓皇离开的孟与歌,疼痛就从心口蔓延全身,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的罪孽。 摇摇头,林知漾的语气温和而冷淡:你对不起的并不是我,没有必要愧疚。 两人各自喝着咖啡,期间林知漾回复了几条工作信息,祁蔚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 五分钟后,林知漾问:你还有事吗? 与歌是不是快回国了?挣扎许久,祁蔚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一句。 林知漾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审视着她,哪儿来的消息? 孟与歌当年差点没走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愿意回国,还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想祁蔚随便打扰。 祁蔚看出她不高兴,明白时至今日,自己尚存的觊觎之心有多恶心人,小声说:我听人说的。 就算她回国,你们也回不去了。三年,什么都变了。林知漾尽量让自己冷静,说出的话于祁蔚而言却过于残忍,她回国是因为她放下了不值得挂念的人。你也放下吧,不要再纠缠于过去的事情了。 脸色白了又白,已经完全不见笑容,祁蔚点点头,似是想应和林知漾的话,眼泪却不受控地掉落下来。 如果说放下就能放下,该有多好我也不用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将脸埋在掌心里。 一时间泣不成声,所有的情绪爆发。 若真能轻描淡写地说放下,她这两年也不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哭声被咖啡厅轻柔的钢琴曲所掩盖,明明悲痛得并不夸张,林知漾却看出其中的撕心裂肺来。 她抽出纸巾递过去,只能说:对不起。 祁蔚摇摇头,却似乎愈加悲伤。 在她眼里,林知漾就代表孟与歌。林知漾既然让她放下,那说明孟与歌是真的放下了。 林知漾说得对,孟与歌回国是因为从泥沼中走出去了,而她,一身污泥,已经没有资格再接近孟与歌。 这些事情她都明白,可被点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绝望,有多恨当初的自己。 祁蔚哭得过于悲伤,几个服务生注意到,在偷偷观察这边的情况。 林知漾劝不住人,坐立难安,拿着纸巾走到祁蔚身侧,遮住身后窥探的目光,叹了口气:别哭了,人家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孟与歌要是知道自己把祁蔚气哭了,肯定会怪自己。毕竟那个人,哪怕是最难挨的那段时间,也没舍得对祁蔚说一句重话。 郁澈看了眼腕表,四十五分钟,一节课的时间足以算尊重对方。 我该去上班了,学校里还有事要处理。 男人虽然意犹未尽却极识时务,体贴地说:好,工作要紧,下回有时间再请郁老师喝咖啡。 郁澈不置可否,起身将风衣搭在臂弯里,准备离开位置,视线却停在西南角里。 林知漾正半蹲在一个女人面前,给她递纸巾,脸上的表情紧张又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说着些什么,那个女人的情绪逐渐平复,应该是问了她句话,林知漾认真点头。 身旁的男人见她专注看着那桌客人,你认识她们? 收回目光,郁澈否认:不认识。 男人笑着猜测:可能是朋友之间吵架,这不,很快就哄好了。 他进退有度,语气从始至终都恰到好处,郁澈却觉得他说哄这个字的时候很刺耳。聒噪。 她转身离开咖啡厅。 不知道林知漾坐在那里多久了,咖啡馆人不多,如果林知漾原本坐在那个女人对面,应该早就看见自己了。 她忍不住查看一遍手机,林知漾并没有给她发任何信息。 林知漾很忙。 昨天晚上并不愉快,今早林知漾起得比她还早,很快就走了。 郁澈因为生理期不适多睡了一会,再睁眼时,林知漾又回到房间。 我买了早餐,吃完再睡吧。身体很不舒服吗,给你买了热水袋,等这壶水烧开就灌上,暖一暖小腹。 她边说边忙,郁澈错愕地看着她,半晌不答话,林知漾扭过头问:你怎么了? 没事,郁澈急着掩饰莫名涌上心间的情愫,掀开被子下床:我先刷牙洗脸。 吃过饭又躺下睡,林知漾跟她道过别,拎着垃圾下楼,没再回来。 听到房间门被轻声关上的那一刻,郁澈迷迷糊糊地想,一周见一次,好像真的太少了。 离下个周三,还有七天。 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她就再次见到了林知漾。 只是很可惜,林知漾应该不会高兴看见她。 正如她也不高兴。 那或许只是林知漾的朋友之一,可是她却感到了不舒服,这很奇怪。 学校里当然没有事情,郁澈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 尽管那个画面着实奇怪,那个女人为什么能在公众场合哭成那样,以至于林知漾在位子上坐不住,不得不到她面前给她递纸巾。 其实并没什么,好朋友伤心难过,陪伴也是正常的。 可那个女人,真的是林知漾的好朋友吗? 林知漾当时脸上的神情并不亲切自然。 但仅仅是因为不自然,就要胡思乱想? 郁澈反复询问自己,最终没有个所以然。 到家后,她打开手机,依旧是空空如也。 小腹又开始不舒服。 她接了杯热水喝,喝完给林知漾发:刚才,看见你了。 五分钟后,有了回复:【生理期尽量不要喝咖啡。】 果然,她早就看见了。 【好。】 此外,郁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在等林知漾开口问,但林知漾没有再回话。 过了一会,郁欣打电话过来,郁澈的眉间露出一丝不悦,还是接了电话。 郁欣问:今天跟小陈见面,感觉怎么样啊? 没有感觉。 第一次见面没有感觉很正常,以后相处相处就行了。 姐,郁澈平静地喊了她一声,一字一句地说:我跟他,没有以后了。 见一面就好。 郁澈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之一就是,面对面时,她很难拒绝家人的好意。 她抗拒热闹,不常回家吃饭,每回聚餐,爸爸跟姐姐话里话外都是埋怨和无奈。 相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她弥补家人的一种手段。 陪伴做不到,不想再扫他们的面子。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姐夫的表亲,郁澈推脱不了,只好见了一面。 这两年她一直有相亲,好在都是成年人,她的被迫都写在脸上,一见面人家就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显少有继续纠缠的。 到了这个年纪的成年人,相亲都有着最明确的目的,谁也没有一腔热血去浪费。 愿意浪费一腔热血的,只有林知漾。 只有林知漾受得了她的脾气。 晚上随便吃了一点,郁澈打算上床休息,八点多的时候,林知漾的语音电话打过来。 郁澈很快接起,等对面说话。 等了半天没有声音,她才不解地问:喂? 那边笑了一声,林知漾调侃:郁老师不知道,接电话应该立即说喂吗? 听见林知漾这么喊她,郁澈猜到她此刻心情应该还不错,忽觉得自己也轻松很多。 林知漾问:身体还不舒服吗? 好很多。 注意保暖。 好。 语气忽而不正经,脖子上的印迹消了吗? 林知漾催问:说话埃 郁澈拒绝:不想回。 这人好恶劣,明明就是故意欺负她。 所以明天还穿高领? 虽然问的是衣服,可是郁澈却难得听出了弦外之音,或者说,她一直在等。 林知漾,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第9章 黄昏时分下起雨,劈里啪啦地拍在卧室的窗上,冷风呼啸,匆匆过境。郁澈将棉被拉至肩周,怀里的发热源是林知漾早上给她买的热水袋。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7) 粉色珊瑚绒的外套上,有颗大大的红色爱心,傻里傻气的。 耳畔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含着笑意:你觉得我生气了吗? 抿了抿唇,郁澈深知林知漾这种轻描淡写的笑声,很多时候都不代表心情愉悦。每次把她惹生气的时候,她都会笑。 长而妩媚的眸子弯起,长长的睫羽投下淡淡的影子,将好遮住眼里的波澜起伏,不仔细看就会被她骗过去。 郁澈从前一直在被骗,她总以为林知漾好脾气,很少发火。后来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林知漾生气时,发火反而是轻的。 她不愿意爆发,往往都是这么笑完之后,不动声色地惩罚人。 比如,亲密时,会故意折腾她。 一定要逼着她示弱,说难以启齿的话,摆难堪不已的姿势,再将她抛入空中,最后埋在一望无际的欲|海之中。 面对面时,她尚且理解不透。此时看不到林知漾的脸,郁澈给不出正确的答案,低声沮丧地说:我不知道。 那边安抚她:没生气。 皱起眉,她还不傻,如果没生气,一定不会只说三个字。 骗人。 林知漾又轻声笑了下,仿佛在夸幼稚园的小孩子:嗯,真聪明。 贴着手机屏幕的侧脸平直凌厉,眉目清淡疏离,唇线流畅。垂眸眨眼时,微微的恼火便倾泻出来。 林知漾的语气更像是故意寻衅,她的弱势恰恰在吵架和辩解上,只好缄默。 林知漾或许是靠在窗边讲电话,那里听上去有些嘈杂。果然,听见她将窗户关紧的声音后,听筒里沉静下来。 林知漾感觉到郁澈不想再说话了,无声叹了口气,似是询问,又似是喃喃自语:我生气又能怎么办? 郁澈认真地顺着话往下思考,向她承诺道:我不会再见那个人。 真的?语气饱含欣喜,老实说,今天那个男人,只看皮相很是不错。 很快林知漾想明白了,没坐相地往沙发里一窝,打着哈欠:没看上,所以不见。但是以后还会去见别人,是吗? 是。郁澈坦诚,不想对她撒谎。 林知漾沉默,左手托着手机,右手食指百无聊赖地在布艺沙发上划上划下。 祁蔚今天的失态让她措手不及,若是两年前她还觉得情有可原。两年过去,多深的疤也该愈合得差不多了,竟还能伤心到不顾仪态。 但有句老古话:自作孽,不可活。 刚才祁蔚发来微信,与她说对不起,自责不该让林知漾在众目睽睽下尴尬。 尴尬倒没什么,除了被郁澈看见,觉得有些窘迫之外,对她毫无影响。 让林知漾不安的是,她有预感,孟与歌回国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少。 孟与歌这人念旧、深情、善良,祁蔚若不想放下,她未必就真能割舍。 就像她在郁澈身上领教过无数次的失望,却总能从中看到希望。 这一年,四季更迭在淮城可有可无。郁澈给些甜头,林知漾便过春夏;郁澈抖下些冰渣子,林知漾便过秋冬。 半点不由自己。 林知漾此前谈过恋爱,前女友分手时说她根本不理解爱情,她只是在努力地热爱生活,善待每个人,以至于而另一半是谁甚至不重要。 换而言之,林知漾是一个好人,却不是一个好的女朋友。 明筱乔跟孟与歌听到这番话时,大骂她前女友有病,费尽心思把林知漾追到手,新鲜感过了却反过来怪林知漾没有激情。 林知漾起先也委屈,后来才反省出名堂,她的确只是在回报别人给予她的好,在积极地生活。恋爱对她而言看似占据了生活中的大部分,但其实可有可无,她尽力了,却不够热情。 被甩之后,她的生活节奏轻快起来,那点儿难过很快消失殆荆 正是这个原因,她不再接受别人的追求,不再因为感动去陪伴一个人。 宁愿单身,也宁缺毋滥。 直到遇见郁澈。 心里燎原的火种,见了冰,疯狂热烈地烧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爱情是什么,与她从前柴米油盐脚踏实地的价值观并不一样,生活是爱情的一部分,但生活不能等于爱情。 譬如郁澈并不愿意与她好好生活,常把她的生活和心境搅得一团糟,放在从前,林知漾绝不会允许这种人的存在。 可因为对方是郁澈,她舍不得离开。 哪怕郁澈给她许多不痛快,但只要想到这不痛快是郁澈所给予的,便觉得能忍。 甚至甘之如饴。 但能够忍耐是一回事,烦闷又是一回事。 她轻易不会与郁澈诀别,可又觉得筋疲力尽,郁澈,你会跟别人结婚吗? 不会。郁澈平静且快速地回答,似乎终于碰见一个胸有成竹的答案,异常果决。 林知漾穷追不舍: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相亲。家里人强迫你,你不能拒绝是吗? 如果真是这样,她就能好受许多。 郁澈不想跟林知漾多提家里的事情,她的苦恼不能压在林知漾身上。 别问好吗,总之,我不会跟那些人交往,更不会选择结婚。 林知漾的声音戛然而止,她逾矩了,郁澈的家人来是她们话题从不涉及的地方。 她今天问得太多,似是真将自己当成了郁澈的什么人,急需郁澈给一个承诺。 实际上,她们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是一周只见一次的地下情人。 她有什么资格要求郁澈,为了她不再去相亲?没有资格。 从来都没有。 郁澈今晚肯摆明态度,已经是照顾她的情绪。 凭良心说,郁澈也并非铁石心肠,冰川渐渐有温度。相识一年,她已经不再会像当初一样,丝毫不照顾林知漾感受地甩冰渣子。 以前的郁澈,是绝对不会问出你不高兴了吗这样善意的问句。 她对林知漾的情绪觉得疑惑,林知漾发牢骚的时候,她只会说:如果你觉得难受,以后可以不跟我见面。 所以,林知漾妥协了,相亲就相亲好了,反正人是她的。 在林知漾挂语音通话前,郁澈才问:今天那个人,是朋友吗? 林知漾想起祁蔚就头疼,严谨地回答:以前是朋友。 以前的朋友,为什么会哭成那个样子。 怕冒犯,郁澈没有问出口。 万幸林知漾不是她,不会不理解别人的好奇心和关心,适当解释:我朋友的前女友,今天谈起往事有些失态。 如果有一天她跟郁澈分开两年,会不会还在提起时失态。 林知漾没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也就做不出这道题,或许她自认为深情款款,其实哪天真的跟郁澈离开,转身也能过得很好。 说不定。 哦。眉间松缓,山顶的积雪被新出的日光融化,郁澈轻松地说:晚安。 是朋友的前女友,不是林知漾的。 郁澈倏然心情转晴,在雨声催眠下有了睡意,抱着怀里粉色的热水袋,照例打算看几页《第四幕》再睡过去。 03月15日,看了部电影,就像咀嚼完一颗薄荷味的糖果,痛快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甜。于是设了个备注,226234,假装自己也有糖吃,还是荔枝味的。 这个备注,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见林知漾给她的备注一直是这个,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想多问。 跟荔枝味的糖有关系吗? 郁澈打开搜索引擎,把数字输入后,当即就愣住了。 先是不解,反应过来时,红晕染满了整张脸。林知漾的唤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按照公司的工作安排,林知漾周六晚上有场两个小时的直播,主要聊聊新书里的内容,向读者展示记录时的心路历程。 林知漾这两天都在准备,助理从评论区挑了二十个问题,让她直播时一起回答。 她答应以弹吉他唱歌作为福利。 林知漾自觉唱歌水平一般,时常跑调,只配在ktv里鬼哭狼嚎两嗓子。 但她直播时唱过的歌被在场的人录下做成合集,在读者圈里流传,几乎被捧上天。 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是我唱歌好听,是你们的粉丝滤镜太重。 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 直播定在晚上八点,林知漾吃过晚饭后洗了个澡,心血来潮地发消息骚扰郁澈:【我穿什么衣服最好看?】 那边回得很快,也很敷衍:【都行。】 【郁老师要给一个标准答案? 言简意赅:【衬衫。】 【什么颜色的?】林知漾的衬衫很多,从纯色的基础款到各种花里胡哨的款式。 【白。】 林知漾又气又好笑,挤牙膏都比跟郁澈说话省事,但总算是要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从衣柜里选了件今春买的长袖白衬衫,化了个清爽的妆,扎起马尾。脖子上配的纯银狐狸头项链,是去年明筱乔送她的生日礼物。 为了这件白衬衫,她特意戴了副没有度数的镜框眼镜,浓艳张扬的五官被遮掩,看上去书卷气很浓。 直播才开始,进入房间的人就开始嗷嗷叫:好帅,老攻!!白衬衫yyds1 林知漾:不必客气,喊我女高中生就好。 一屏的???刷过去。 林知漾又纠正说:老婆也不可以喊,不许乱攀关系,我是正经人。 一屏的肯定谈恋爱了刷过去。 林知漾乐不可支。 为了展示她喜欢的银链子,她的衬衫特地开了两颗扣子,明明读者都是lsp,偏偏要装卫道士。 漾漾,保护好自己,不可以露肉1 那语气仿佛她穿着比基尼在直播,深怕晚节不保,林知漾听话地扣上扣子,你们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每次穿衬衫,哪怕是夏天,扣子也扣到最上面一颗。 读者:朋友一定是禁欲系的。 不,是中文系的。 想起那个朋友,林知漾眼里盈满的笑意流露,外表看着是很像。 读者:内里呢? 太坏了这群人! 林知漾装作一本正经地避开坑,那就不晓得了,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读者:真的吗?我不信。 林知漾:爱信不信1 嗯,不信是对的。 因为那个朋友,内里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样冷淡,冰川深处其实有座火山。 关上灯的时候,会更热情,灼得人心都化了。 林知漾突然很想见她。 第10章 聊了半小时后,直播在离题万里后步入正轨,林知漾根据助理帮忙整理的备忘录,开始回答读者们点赞多的提问。 第一条是:《第四幕》扉页上的摘抄是写给谁看的? 这样的问题就算想如实回答也不可能,林知漾有所保留,只能说出所谓的标准答案:写给你们的,想让大家在面对爱情的时候都勇敢一点。 也确实如此,她希望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大大方方地接纳爱情。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她的郁澈能再勇敢一点,从身体到心灵都接受她,不浪费在一起的每一日。 她可以耐心地等,但不希望遥遥无期,没有盼头地干等。 这本书算催促,郁澈一定能看懂。 有人问:漾漾勇敢吗? 林知漾顺口就接:我一直是勇士。 一屏的高中生居然恋爱了,这就取关刷上去。 林知漾哈哈哈傻笑敷衍过去。 第二条是:感觉书里有很多暗戳戳甜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所以漾漾是在偷偷发糖吗? 林知漾继续诚恳回答:有暗戳戳吗?唉,可能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小甜饼吧,我写什么都有甜味。 老读者听出不对劲,适当提醒:众所皆知,林某人直播时说的话,堪比童话。 没一句是真的。 林知漾爆笑得邻居能连夜搬走。 网名叫荔枝味的薄荷糖提的问题是:作者本人在书里最喜欢哪段? 林知漾读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弯了眉眼:这个网名好好哦。 请问到底是荔枝味还是薄荷味呢? 调侃完,她目光柔和下来,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变了,栗色的刘海从金丝镜框架上搭过,微卷至额边,模样斯文且真诚。 最喜欢去年10月9日那段,是很值得回忆的一天,但是我写得不太好,我写不出来那种感受。 有当场去翻书的读者,解读出林知漾是个很重视友情的人,因为那天主要写的是明筱乔和一帮朋友的事迹。 只有林知漾知道,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郁澈。 依旧是在喧嚣沸腾的派对上,明筱乔引人到她面前,扯着嗓子介绍给她说:这是郁澈姐,淮大的老师。 林知漾当时困意上头,不堪其扰,正在想办法开溜。郁澈将那双幽静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林知漾当即怔住了,霎时间双耳失聪,纷扰被隔绝在她与郁澈之外。 郁澈也在打量她,双眸冷淡而明亮。 林知漾伸手:你好。 你好。 郁澈的手像她的人一样冰凉,肤感很舒适。 林知漾被细腻的触感诱惑,很快松开,不敢再握。笑着说:外面很冷,郁老师穿少了,需要毯子吗? 郁澈虽然话不多,但有来有往:不用,我的体温就这样。 这是一句正常的话,郁澈的表情也很正经,林知漾面不改色地点头。 内心却在自我谴责,单身太久了,怎么一句回绝的话也能让她心猿意马。体温 林知漾久违的好奇心被唤起,她疯狂地想认识眼前这个人,除了她的名字、她的体温外,还有她的一切。 比如,这种性格的人为什么会做老师,如果她谈恋爱会是什么样? 林知漾从十几岁长开之后,被无数人在表白时说一见钟情,她含蓄纠正那叫见色起意。 但当她自己落入俗套时,她终于理解这种感受,不仅是样貌,郁澈整个人都让她着迷而向往。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8) 就像丘比特恶作剧,给了她一箭。 她的喜欢毫无理由,只想揣着普罗米修斯盗出的火种,去拥抱世界上最可爱的冰川。 旁敲侧击地问明筱乔,得知郁澈虽然大她五岁,但仍旧单身时,林知漾所有的困意都没了。那个晚上,郁澈只出现了十分钟,林知漾却兴奋得一宿没睡。 她去淮大的官网搜这个人,把文学院所有的院系新闻都看一遍,才找到几张郁澈出席的活动和会议图片。 她喜欢穿纯色且不花哨的衣服,开大会时常穿深灰色西服,坐姿端正得像军人。图片上的神情仿佛复制黏贴,都是淡淡的、专注的,面无表情。 林知漾把这些图片存起来,她的这嘲见色起意,从一开始便太难自持。 回过神,有人问林知漾以后还会不会给读者福利,比如亲脸颊? 林知漾找到辩解的机会,说福利当然有,但上次的亲吻照仅仅是角度问题,人家姑娘并没有亲到她。 她表示害羞,不接受亲亲,但是可以拥抱及合照。 你们也知道,十八岁的女高中生,很干净,很矜持。 公屏上的???湮没了所有信息。 边侃大山边老实地回大完20个问题之后,林知漾如释重负:就这么多了吧? 有读者意犹未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知道下半身穿的是什么? 这是个老梗,林知漾每回直播穿得人模人样,她的五官太绝,一颦一笑皆出尘,粉丝疯狂截图。直到有一次,直播时林知漾站起去拿了个东西,大家才看见她底下穿的是小熊睡裤。 从此浓颜系女明星的人设崩塌,反差萌三个字被刻在林知漾身上。 林知漾故作娇羞,不敢让你们看,怕你们的梦破碎。 女高中生会穿让人梦想破碎的裤子吗?1 林知漾本来就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有人起哄说要看,她便爽快的站起来。 白衬衫塞在裤子里一条黑白相间的奶牛纹睡裤。 评论区都乐疯了。 林知漾拎着两边裤缝抖了抖,哼说:押小熊的可以去卖房子抵债了。 有读者立刻发微博林知漾,救命,长相精致明艳到直播怼脸无死角的女人,最大的癖好是假装自己是高中生,结果穿了条小学生最爱的奶牛款睡裤。粉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体验? 林知漾看时间差不多,再不结束她自己都要笑死了。 于是进入唱歌环节,她再次问他们想听什么,选了几首各唱一两分钟。 唱歌时的林知漾温柔斯文,眸光深情缱绻地看着屏幕,如同正在进行一场浪漫的告白。 直到看到一条:你们清醒一点,她穿了奶牛睡裤! 她笑场了。 没能再唱下去,随口问还有什么想听的吗? 荔枝味的薄荷糖发言:《再见二丁目》。 因为这个名字太特别,林知漾从滚动的屏幕中一眼看见,极度配合地把《再见二丁目》用粤语从头到尾唱一遍。 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衫保 林知漾抱着木吉他,她的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净圆润,轻扫过吉他弦。 读者说想舔手,林知漾唱完看见,惊恐:我要告你骚扰未成年人。 吵吵闹闹,两个小时转瞬即逝,林知漾真挚地与直播间里的人告别,随后才退出。 累得立即爬上床,趴着给郁澈发了一条【今晚的月色很美】。 她很想她,也不知道中什么蛊了,刚才唱歌时一直在想她。 她还没好好地给郁澈唱一次歌,下此要问她喜欢听什么。 在书房里端坐两个多小时,平时开视频会议都没今晚累,她活动着脖颈站起来。 手机屏幕亮起,拿起划开,看到林知漾的信息,郁澈下意识走到窗边,期待地拉开墨蓝色窗帘,抬头看。 林知漾这个大骗子,今天是多云,天上什么都看不见。 她回复:【没有月亮。】 走回电脑屏幕前,弯腰,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点击鼠标,打开文件夹里一直保存的那张签售会的图片。 林知漾有她独特的个人魅力,喜欢她的人是真的很喜欢,林知漾说她的读者热情可爱。 的确,很有趣。 郁澈之所以存下女生亲郁澈的图,不为别的,她从这张图片里明显感觉到了不痛快。这样直白的情绪,或许有很多因素,或许并不应该有,但是,值得纪念。 存下来多看几次也没有坏处。 再次点开,曾经的不痛快已经荡然无存,只是角度问题。没有留着这张图片的必要了。 右键,删除。 想起上次在林知漾脸上咬的那一下,郁澈独自尴尬,还好林知漾以为她只是报仇。 林知漾有时候也是笨蛋,不是每次都很聪明。 林知漾:【你就是我的月亮。】 林知漾的朋友圈曾经分享过一首歌,里面有句歌词:你是诗人,我做你的月亮。 郁澈听过,也记得。 林知漾这是在向她表白吗? 她今晚应该早点休息才对。 两分钟的沉默后,林知漾的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郁澈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整理洗过澡后随意盘起的长发,迟迟没有点同意。 她们从来没有视频过,林知漾有什么事? 郁澈点了拒绝,【怎么了?】 对方正在输入,几秒钟后,【找你裸|聊】四个字堂而皇之地发了过来。 皱起眉头的同时,耳朵微不可察地红了,郁澈恼羞成怒地再次点拒绝。 虽然是晚上,但那种事情绝对不行,林知漾今晚精力很旺盛吗? 林知漾似乎不高兴:【在忙什么?】 【备课,做讲义。】 林知漾:【这次是真的?】 郁澈闷声想,也是假的。 她最近说了好多谎。 【快同意,放心,我穿着衣服呢。】 林知漾的视频邀请又发了过来,郁澈坐下,点了接听。 第11章 屏幕里的林知漾还是直播时的样子,只是观众变成了郁澈一个人。 她的镜头怼着脸,皮肤白皙细腻,睫毛卷翘,鼻梁高挑,笑语嫣然地看着郁澈。仿佛一只在夜间出没的小灵兽,妖里妖气,却又讨人喜欢。 郁澈穿着黑色基础款长袖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看上去很严谨的样子。 这很禁欲系了。 林知漾笑,想起刚才直播时没忍住跟粉丝编排郁澈的话,还好当事人不知道。 郁澈见她不说话,只是笑,忍下心里因为看见她笑而腾起的满足感,平静地问:笑什么? 林知漾咬文嚼字:想笑就笑了,这也要打报告吗?我又不像郁老师素来不苟言笑。 郁澈的表情不多,大喜大怒这样的情绪好像都与她无缘。表情少的好处也很多,郁澈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哪怕是借着床头的灯光细细描绘她的眉眼,林知漾也找不出任何瑕疵。 以至于有回做到一半,她实在没忍住,请教郁澈:你是怎么保养的?教教我。 郁澈当时不上不下,又难耐又困惑的微表情实在精彩,似乎在说你有病吗。 林知漾因为眼睛弯起像月牙,她又爱笑的缘故,细看之下眼角已经有了两道细纹。 而郁澈比她大了五岁,状态却比她好。这太不公平了! 郁澈哪里知道林知漾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看她没有要紧事,就将手机放在支架上,解放双手,用电脑继续做课件。 她随手一架,也没有刻意选角度,林知漾只能看见她半张侧脸加一个耳朵。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很规律,也很无情。 林知漾无奈地将脸埋进枕头里。论不解风情,郁澈得拿个全市第一。 听了会键盘声,她撒娇般嚎道:怎么才周六啊,我好想你。 隔着手机屏幕的郁澈,无论是发消息还是语音视频,都太冷漠了。 看得见摸得着时,好歹还能从冰渣子里刨出些别的情绪,阅读赏析郁澈的微表情,是林知漾的兴趣爱好之一。 静默几秒,郁澈清淡低缓的声音传过来:还有四天,很快了。 还有四天,而不是明天见。 这不是想要的答案,林知漾却早有预料,乖乖收起不切实际的期待。要郁澈明天出门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多次破例,那回只是哄她而已。 她心情有些低落,趴在枕头上,好一会没说话。 郁澈忙了一会没听到动静,以为她挂了,停下手里的活,扶正镜头去看屏幕。 见林知漾并没有挂,而是幽幽地盯着屏幕,眉梢微动,不开心? 林知漾终于被关注,不悦地说:周六啊,有这么忙吗? 郁澈好言解释: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只能工作。 过一会就到睡觉的时间点,她的生活就是如此,林知漾听了只会觉得无趣。 不跟家人朋友吃吃饭吗? 不用。 林知漾旋即回忆郁澈有没有朋友,她好像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 或许是有的,但不想她知道。 那好吧,你忙。林知漾只是心血来潮,想见见她,郁澈给面子接听视频已经不错了,这会子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关之前她问:有没有晚安吻? 没有。郁澈认真回复。 就不能亲亲我? 她脸上的坏笑藏不住,郁澈不愿意被她逗弄,一字一顿:我要睡了。 林知漾及时喊住她,献宝一样:你有想听的歌吗,我可以练,下次弹给你听。 不知是不是林知漾的错觉,郁澈的脸色好像缓和许多,近乎温柔地说:没有了。 这个回答怪怪的,没有就没有,怎么还是没有了这种完成时。 但林知漾挺不乐意,她难得想毛遂自荐讨人开心一次,居然轻描淡写地被拒绝。 她也没那么差劲吧。 转念体谅郁澈今晚兴致不高,可能是跟人视频不自在,于是点到为止:那我挂了。 嗯。 周一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郁澈泡了杯茶后坐下休息,听几个老师正在谈论汉二班有女生跳湖自寻短见的事情。 本来只是静静地听,心里感慨现在的学生一个赛一个的冲动,直到听到名字时才开口追问:夏玫?二班的? 郁澈从来不参与这种闲聊,只忙自己的事情,掌握第一手消息的老师似乎受宠若惊,提高了音量应和:对,就是二班的那个学习委员夏玫。小姑娘年纪轻轻,听说是感情受挫才想不开,真可惜了。 郁澈心里一揪,拧眉问: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当场就被人看见救起来了,辅导员刚才送她去医院检查了。古代文学的岳老师见郁澈担忧,宽慰说:救的及时,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郁澈道谢式地点点头,转回身子,不再参与闲聊。 别的老师都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找她搭话。 夏玫是现当代文学课上最积极的那批学生,考试成绩总在九十分以上,聪明伶俐,做事情细致入微。无论是性格还是学习态度,郁澈都很欣赏她。 如果仅仅是因为感情而伤害自己,实在不该,所幸人没有大事情。 得知夏玫在医院做过检查,观察两天后出了院,郁澈第一时间赶去她的寝室楼。 二班的学生下午有课,都去上课了,317寝室里就夏玫一个人。至于其他寝室,逃课的似乎不少,有个刚睡醒的出来溜达看见郁澈,吓得掉头就跑。 夏玫看到郁澈的瞬间也懵了,不明白这位跟学什么交集不多的高冷女神,怎么突然到访。 郁澈说:来看看你。 夏玫面露喜色,刚想迎她进去,忽然又堵住门,尬笑着解释:郁老师,寝室有点乱。 郁澈并不在意:没关系,我不查寝。 夏玫没动,郁澈从自己学生脸上看出为难,点点头,后退半步:好,给你五分钟收拾。 夏玫如临大赦,感激般给她鞠了个躬,关门火速地藏东西去了。 等待期间,手机屏幕亮起,郁澈看了眼,神情不变,站在走廊的窗边接电话,七点,不用等我吃晚饭,我在食堂吃过再去。 说完又回了两条信息,再回头,夏玫已经站在门口,乖巧地说:老师,您进来吧。 郁澈跟着进去,尽管目不斜视,也看得见寝室还是挺乱,估计刚才只是把什么不便示人的物件收了起来。 她坐在夏玫殷切为她搬的椅子上,示意夏玫人坐到她面前,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夏玫知道郁老师一向面冷心热,除了辅导员外,这还是第一个在乎她身体的专业课老师。一时间感动跟惭愧交织,小声说:没有不舒服了。 郁澈观察她脸色确实没什么,刚才走路还生龙活虎,放下心说:这周在寝室好好休息,下周再去上课。 夏玫急着复课,摇头:不用,我养好了。 郁澈并不赞成她,犀利地问:心里的伤也养好了吗? 刚出这样的事情,学生老师之间都在议论,此时夏玫回去上课,说不定会无意中被伤到。如果她没彻底走出来,再钻牛角尖去想失恋的事,难保不会再冲动。 似是没想到郁老师会与自己谈论感情,夏玫仍是难过,却伴随着被老师问起时的忐忑不安:我我会调整好心态的。 郁澈静静地看她,抿唇莞尔一笑,等你走出去,就会发现不值当的,以后会有更好的在等你。 我现在就后悔了1夏玫呛水的第一秒就后悔了,妈的,拿死亡惩罚渣男,太傻了。 但是有一说一,郁老师笑起来太好看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可惜不能拍照。 郁澈从包里抽出本精装版新书递给夏玫,之前见你课间在看《第三幕》,猜你会喜欢,买了本《第四幕》送你。珍惜生命,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没道理犯傻。这书里没大道理,但很治愈,看完对这个世界不会太失望。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9) 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林知漾?夏玫如获至宝,喜出望外地问:您也看她的书吗?我还以为您看的都是名著和哲学呢。 郁澈难得微笑道:也要喘口气嘛。 谢谢老师1 所以,想开了? 想开了,我还没见到我喜欢的作家,我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情。感情失败只是一节选修课而已,挂了就挂了,必修课的绩点保住才是关键。 这是辅导员跟她说的。 郁澈说:只要你好好的,会见到她的。 夏玫很善解人意,当这话是长辈的口头安慰,也很满足了:借老师吉言,愿我有机会偶遇林知漾。 毕竟都说林知漾本人不上镜,她作为林知漾的颜粉,没见过真人好遗憾。 六点五十分,郁澈到达民宿,换了鞋,脱下长款风衣挂在墙上。 林知漾已经躺着打了一会游戏,战局正焦灼,抽不出空招待郁澈,眼睛紧盯着屏幕,敷衍说:我快好了,你先歇会,先洗澡也行。 嗯。郁澈习以为常地应下,将桌子上的零食袋子收拾进垃圾桶,忙完从包里拿出一个棒棒糖,淡声问:吃吗? 林知漾瞥了眼,没手接,氨示意郁澈帮她剥开放嘴里,你怎么有糖?郁澈平时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学生送的。郁澈竟也配合地剥开糖纸,拿着糖棒,递到林知漾嘴边。 林知漾边放大招边张嘴,好半天没有嗦,直到顺利甩开人回城,才放松地尝了几口:还是荔枝味的!水果味道好浓。 郁澈看她太沉迷游戏,等了等才问:那会好吃吗? 林知漾正在推塔,有两分钟没回答这个问题,当胜利两个字出现后,她才被拉回到现实。 扔了手机贴到郁澈旁边,拿出嘴里的糖,只把嘴唇凑近郁澈,声音诱惑地问:好吃,你要尝尝吗? 第12章 果糖味在嘴里缠绵悱恻后漾开,泛出一圈一圈的甜腻,解腻人所给予的甜意却渗到了心房。在那儿结实地打了一个结,死死系住一些游荡不安的思绪。 你能想象这种甜蜜吗?你的恋人是不苟言笑的老师,收到学生的糖果,装进包里,来见你的时候亲自剥开喂给你吃。然后她问你好不好吃,最后你们一起品尝,那是你吃过最甜的一颗糖。 如果有一天能告知天下,林知漾把朋友圈的文案想好了。 不贪口腹之欲,对一切甜食和零食敬而远之,郁澈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糖果的味道这么让人沉迷。 还是,她喜欢的仅仅是林知漾嘴里的糖果味? 从她的唇边亲到脖颈,雪白细嫩的肌肤横在眼帘前,林知漾想起之前这里有红印子的美景。 但还是少惹郁澈为妙,再来一次,郁老师会打人。 林知漾跟心里邪恶的想法做斗争,埋在那里的时间太久,郁澈忍了又忍,边颤边抖:还没洗澡。 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去洗澡。林知漾起身将她拉进浴室。 玻璃门上的水珠连缀往下滑,营造出一片湿漉漉的天地。清冷的面容被水汽染出朦胧的风情,浅淡的红晕泛起,呼吸起伏间,平直瘦削的锁骨愈发明显。 汗珠从额边滴落,在下颌边缘汇聚,坠在峰山上。 林知漾的吻密集浓烈,让她寻不到喘气的间隙,郁澈从中总还能闻到一点荔枝味。 转战床上后,灯光暧昧地照出浑身粉意,郁澈眼底的水光起了涟漪。林知漾看得着迷,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郁老师,很舒服吗? 这三个字让郁澈清醒了几分,扶住她肩膀的手陡然收紧,较真地说:别这么喊。 别这么喊完,还要加难以启齿的问题。 那喊什么?林知漾轻声喊了句:姐姐。 倏然身体紧绷,指尖抓着枕头的边角低吟促喘,将肆虐的快感宣泄出口。 林知漾咬着她的耳朵,狡猾地问:这么快? 郁澈有片刻的失神,林知漾很少这样喊她,她常常忘了,自己比她大了五岁。 时间线往前推,她最绝望的那一年,满目都是灰色,行尸走肉一般,强迫自己好好生活。而那一年,林知漾忧心的是高三的学业压力大。 她在想怎么样从泥沼中活着走出去,而林知漾在想上什么大学,对将来有着最美的期待。 这是五年的差距。 时间线后移,在她准备好孤独终老,接受冷清而平淡的生活之后,这个人的意外出现,像夏月夜的烟花,绚烂地绽放在无尽苍穹里。 还有半个月,她就三十岁了,无滋无味地过下来,竟也到了一道分水岭。 而林知漾,正处于她当初囿于困境的年纪,却无拘无束,她常常羡慕林知漾的鲜活与自在。 第一次翻开林知漾的书时,她想,居然有人能以这样一种态度生活。开始并不相信,推测小说成分居多,看了半本之后,她无条件的信任作者。 能写出这样文字的人,造不来假。 她遇见林知漾之后,惊觉林知漾真人比她记录的形象更加特别,她似乎烦恼很少,行动力很强。 郁澈想到这里很惭愧,林知漾目前最大的烦恼就是她,而她不是故意的。 林知漾被她复杂的目光看得无处可躲,不喜欢我这么喊吗? 不等郁澈开口,她轻拍郁澈的头,像撸猫一样顺了顺她的头发,笑声哄道:好吧,以后你喊我姐姐好了,喊声来听听? 郁澈最乖、最好说话的时候,莫过于办完正事之后在床上聊天。平日里那么端方的人,现在即使林知漾这样欺负她,也只是皱了眉头,冷嗔了句:没大没校 林知漾凑到她面前,谁大? 说完往被子里看了一眼,色气地笑,深以为然,嗯,你大。 郁澈毫无威慑力地瞪她眼,一把扯过被子裹紧自己,林知漾1 拜拜,我去洗漱。 再惹冰川同志就要就炸毛了,林知漾适可而止,果断撤退避灾。 今天开始得早,洗过澡才九点出头,林知漾怕穿睡衣去阳台太冷,于是换衣服。 郁澈洗完出来后脸色都变了,冷声问:干什么? 林知漾解释:换个衣服去阳台,我要跟明筱乔她们打游戏,语音,会很吵的。 情绪不动声色地降下来,还打? 有些不好意思,林知漾商量说:今晚难得大家都有空,组队哦,我玩一个小时就回来。好不好? 郁澈明白她朋友们多,各有各的工作,相聚不容易,一群大龄游戏迷。 不用出去,风太大了。我戴上耳机看书,听不见,就没关系。 郁澈手里拿着本《金粉世家》,林知漾见她确实没有要紧事,美滋滋地答应下来。但还是怕郁澈烦,于是只躺在沙发上开打。 放大放大1 好家伙,这都能空,你能不能做点跟人沾边的事。 别送了,去带线。 你是公主,不是高地保安1 废物!这也怪我。 %¥ 郁澈:居然这样骂朋友。 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蓝牙耳机装饰一般地戴在耳朵上,却压根没有打开音乐播放器。 她不想听音乐,也不怕吵。 但打游戏时的林知漾,好凶埃 在朋友面前的她,与在她面前体贴又爱撒娇使坏的形象不同,似乎更加有活力,张牙舞爪的,无所顾忌,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 她与明筱乔一样,都是天生向阳的人。 郁澈的闹钟在昨晚被林知漾强制关上,早上两个人搂着睡到自然醒。郁澈过了时间点没吃早饭被饿醒。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了。 不得不承认,在林知漾身边,她的睡眠质量好得可怕。 她一动,林知漾跟着就醒了,揽住她的腰,软糯糯地说:再睡一会。 再睡就中午了。 那就中午呗。林知漾像说梦话一样计划起来:中午起床去吃饭,下午看场电影,晚上逛街,反正你今天也没事。 郁澈坐起半个身子,听完这话如同被定住,僵在床上不动,好半天没应声。 林知漾闷在被子说:逗你玩的,你去忙吧,我要睡懒觉。 说不清是缓了一口气还是更难受了,郁澈深知自己是一个坏人,她的小姑娘最想要的东西,她就是不能给。 不是胃不好吗,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不想吃。林知漾堵上耳朵翻了个身,表示不开心。 郁澈替她理好被角,什么都没说,下床洗漱,很快就出门了。 过了一会,林知漾被她拍醒,她的声音少见的温柔:买了牛肉面和豆浆,起床洗漱,吃完睡回笼觉。 虽然没按林知漾妄想的那样,但吃面时,林知漾还是开心得食欲暴增。 郁澈在进步不是吗?以前,她早上都不怎么说话的,现在还学会礼尚往来了。 孺子可教也。 再给她一点时间。 林知漾吃完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争取今年跨年,把她变成正经女朋友。 她分析过部分原因,跟郁澈处成这样,是去年跨年没跨好的原因。当时被美色冲昏头脑,先谈的身体,后面就不好谈感情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感觉得到,郁澈对她的不信任,仿佛她就是会随意拉人开房的人。 林知漾决心今年跨年前,改变这个僵局,认真地去谈一次恋爱。 好事将近。 又过两天,孟与歌给了准信,神采飞扬地说:下周就回国,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林知漾信誓旦旦:按着你的要求,保证宾至如归,让你住下就不想走。 哟,这么热情。孟与歌从来不跟她客气: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你,记得来接机。 我的荣幸。 啧。 林知漾看了航班信息后纠结,孟与歌竟然是周三晚上到达淮城,那么多时间点,偏偏踩中这个。 她只好给郁澈发消息:【下周能不能换个时间点见面,我朋友回国,要去接她。】 她等了几个小时,郁澈都没有回复,直到下班的点,林知漾才打电话过去:怎么不回,能不能换点? 郁澈似乎格外冷淡:不见就是。 我想见,换一下?周末可以吗? 不行。 林知漾好脾气地商量:那周四?你不是整天没课嘛。 郁澈下午的课临时取消,回家后在书房坐了几个小时,木桌上《第三幕》摊平放着,她重读那一段: 连夜搬走,写出来似乎狼狈不堪,但当时无悲无喜,没有多余情绪。过了一周,对方也不想住了,说房子里都是我的身影,要出国躲躲才行。我只想说,大家遇到事情都爱出国吗,明明国内才是,疗伤圣地。 再看吧。郁澈回完挂了电话。 是这段故事里的主角要回来了吗? 直觉让她并不舒坦,被打乱了的生活计划,更让她气到不想理林知漾。 晚上散步时路过便利店,又进去买了根荔枝味的棒棒糖,到家后拆开放进嘴里。 直接入嘴的糖甜得有些过分,并不算好吃,与上次的味道相距甚远。 郁澈忍着难受吃完了。 登录没人知晓和关注的微博账号,五分钟后,荔枝味的薄荷糖发布:糖好腻,可惜诗人的月亮未必只有一轮。 第13章 因为改动见面时间的事,林知漾开始每天骚扰郁澈,每隔半天问一遍换到什么时间点。 她察觉出来郁澈不太高兴,郁澈都不肯接语音电话了,更不肯再视频。 无论林知漾如何撒娇,她坚持说如果周三不见面,取消就好了,不想打乱生活节奏。 林知漾软磨硬泡:可是我想见到你埃 如果周三不见面,中间就要隔上半个月,那也太不人道,哪有这样交往的。 周四吧,好不好? 郁澈在办公室看见这条信息,再次选择不回复。总之,这次不想答应。 她进教室前左眼皮跳了一下,果然,一眼看见撑着头坐在窗边的林知漾。穿着宝蓝色的薄款毛衣,披着一头栗色的卷发,笑意盈盈地对她眨了下眼睛。 郁澈按下心里的悸动,若无其事地上课。这节课聊到张恨水,将《金粉世家》四个字写在黑板上的时候,脑海里不是燕西清秋在一起时的爱恨情仇,而是沉迷游戏的林知漾。 她那晚,统共没看完五页。 放下粉笔,回过头去寻她,林知漾正望着窗外发呆,还打了个懒散又可气的哈欠。 坏学生。 两节课连着上,中间休息十分钟时,郁澈划开手机,看见林知漾发来的短信:嗟夫!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 这句话摘自《金粉世家》的序,后面跟着:郁老师,确定不及时行乐吗?加了个害羞的表情包。 本来一个月也只能见个四五回,少一次都可惜。 悲剧两个字在郁澈脑海里鸣振起来,深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掠走肌肤上仅有的温度。 她回复:好,周四晚上。 及时行乐,说不定何时,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 林知漾得到满意的回复,这回没有强人所难,听完课只跟郁澈说了声我走了。 她全程戴着口罩,下楼梯时在被一个急着上课的学生撞上,有些懵。 冒失鬼被室友扶住:夏玫,没事吧? 林知漾弯着眼睛朝那位夏同学笑笑:走路小心。说完快速离开。 夏玫直到坐到教室里,还是觉得刚才那个人从穿着打扮到眼睛声音都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像谁。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0) 当日夜晚,林知漾的微博收到一条私信:漾漾!你今天来淮大了没,我撞到一个人,眼睛跟声音都贼像你1 林知漾好心情地回:撞得很疼。 真的是你?下次再来,我请你吃食堂!给你赔罪。 蹭饭我在行。 周三晚上,林知漾开车往机场去,接飘洋过海回来的故人。 孟与歌当年一逃就是几百个日升日落,林知漾与她自相识起就没分别过这么久,一时百感交集,欢喜里又有一点哀愁。 她仔细地看着孟与歌将要走出的出口,已经犯困时,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数年不见,孟与歌身上多了份沉稳,略带英气的眉目间精明而清朗。 不变的还是永不生疏的感情,她一把扑在林知漾身上,我的小漾子,想死你了。 林知漾本想讽刺说,想我你还不肯回来,又觉得这话大煞风景,只会勾起不美好的记忆。 于是揉揉孟与歌的头发,小鸽子,别演戏了,吃饭去。 孟与歌撇了撇嘴:不解风情。 林知漾把她带去到底一家生意兴隆到要提前一天预约的火锅店,只因为孟与歌说在国外就想着这一口。 两个人边吃边聊,分享这些年各自发生的事情。虽然联系一直没有断,但有些事总归没有见面说来的方便。 她们都避开了有关祁蔚的话题。 站在孟与歌的角度,林知漾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一枚貌美的小草包。日子过得津津有味,潇洒自在,不喜欢浪费精力,所以身边的朋友还是那群。 但孟与歌总觉得她有心事,多次欲言又止,你还是单身吗,她锐利地发问。 孟与歌出国后不久,就听林知漾说恢复单身了,她当时自己还没疗好伤,只能常规地安慰林知漾:下一个更好。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下一个似乎迟迟没有到来。 事情有点复杂,如果你要听,可能要保密。林知漾肯说这样的话,就是信得过孟与歌。孟与歌的嘴很严,绝不会跟人乱说话。 最重要的是,孟与歌一向是你说多少我听多少,绝不过度探究的那种人。 还要保密?你给人当三了?1 ???林知漾直接气笑了,把香菜往碗里捞:那你会把火锅底料泼我脸上吧。 不是做三就好,你说吧。孟与歌看她一会无奈,一会偷笑,预感事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过会路上说吧。 林知漾决定梳理一下思路,吃完去结账,路过孟与歌时,又往她头上揉了一把。 林知漾刚上初中时个子不高,头发浓密而蓬松,很招人喜欢。那时候孟与歌的身高猛蹿,非常骄傲。时常走路走得好好的往她头上揉一把。林知漾很生气,觉得自己头油的锅孟与歌得背一半。 孟与歌非常欠揍,挑衅说:没办法,谁让你矮,等你比我高了,我跪着让你揉。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之后,林知漾上了一米七,从此只有孟与歌被揉头的份。 开始时林知漾只是报复,后来就成习惯了,说话时不摸到孟与歌的头顶,总觉得不得劲。 孟与歌跟在后面,不爽地往她腿上踹了脚,林知漾只是仰头笑。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知漾跟她坦白了部分:我有喜欢的人,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但没公开,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们平时不见面,她挺介意别人发现我们的事,所以不能往外说。 这情况听上去不容乐观,孟与歌想起自己身上的当年的事,替林知漾担心,你们异地恋? 不,她就在淮城,但我们一周只见一次。林知漾很平静地陈述事实。 孟与歌听着更不靠谱了,皱眉,凌厉的气场摆出来:为什么?她不许你对人说,逼你瞒着? 没有逼迫,只是定了规矩。林知漾知道孟与歌在担心自己重蹈覆辙,向她解释:她的性子就是那样,当初是我死缠烂打追的她,我有心理准备。没什么,慢慢来就行了。 慢慢来可以,孟与歌点破:但我不想你受伤。 我明白。你放心,我多有魅力啊,她跟了我还不偷着乐。林知漾说着吹起口哨。 车内橘黄色的车灯打开,欢快的口哨声打破深秋的萧瑟,林知漾娴熟地转着方向盘。 孟与歌出国时,她开车还没这么信手拈来。 林知漾的情绪太能感染人,孟与歌听着口哨,跟着笑了,眉宇间却放松不下来。 林知漾这人光明磊落又爱分享,连日记都可以公之于众。这种事,她一定瞒得很辛苦吧。 到家开门,灯光打亮,一张宽大的宣纸摊平在玄关处,上书四个大字欢迎回家。 孟与歌捂住嘴,险些没忍祝 没忍住笑出来。 过去这么久了,林知漾还是喜欢整这些又土味又可爱的小仪式。 她掏出手机拍照纪念,夸赞说:漾子,你的书法有进步。 林知漾非常赞同,也跟着拍了一张,把图片发了朋友圈,坐等人来夸她字好看。 这房子孟与歌是头一回来,或许是林知漾把家里布置得太舒服的缘故,她躺下五分钟后,就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很久了。 洗过澡后闲得慌,兴致勃勃地在微博搜索林知漾三个字,却意外地看见自己。 今晚吃饭,好像偶遇作家林知漾了,没上去打扰,远远偷拍了两张图,真人颜值好绝。 配图是在火锅店的林知漾,与她面对面而坐的孟与歌只露了个窈窕的背影。 她点进去,看见博主回复说羡慕的粉丝:漾太爱笑了,全程超开心。还揉她朋友的头,被朋友踹了一脚,我笑死。 孟与歌截图发给林知漾:没想到你现在还挺红。 隔壁房间的林知漾回:也没有,我很惶恐。(但给我拍的真好看) 臭不要脸。 林知漾的朋友圈点赞不断,但郁澈并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多半是已读不回。 隔日带着孟与歌安置好,傍晚时候,孟与歌在书房处理工作,林知漾拿上车钥匙溜了。 郁澈与她一前一后走进民宿,静静地听林知漾撒谎:你自己吃饭吧,我现在很忙。 在公司,开会。 今晚你自己在家睡,门窗、电器记得关,我不回去了。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知漾被戳中笑穴:你就当是公司加夜班。 电话被挂了。孟与歌估计受不了她欲盖弥彰,夜不归宿就夜不归宿,还搞这套渣男渣女语录。 但告诉孟与歌自己外出约会,还挺害羞。 林知漾发了个你懂的的表情包。 孟与歌回复:重色轻友的东西。才住下第二天晚上,林知漾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林知漾笑,抬头,看见郁澈漠然的眼眸。她化了精致的淡妆,但眼帘稍压便幽深冷淡,刚才谁打的电话? 我朋友。 郁澈不发一言地睹她面部表情,转身拿着衣服去浴室,留下一头雾水的林知漾。 郁澈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以前也换过时间见面,她不是这样的埃 林知漾起身走到浴室,里面没有水声,她敲门,郁澈,我们谈一谈吧。 第14章 林知漾敲门后等了几秒,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尝试直接拧开,但门被反锁了。 郁澈洗澡没有反锁的习惯,哪怕是被突然闯进去的林知漾在浴室里欺负过几次,也没有故意反锁过。 林知漾蹙起眉,从心底涌现的不安感使她手脚冰凉,她提高了音量,紧张地唤:郁澈? 无人应答。 你再不开门,明明知道郁澈不至于做傻事,不会有危险,但林知漾越是见不到她,就越是心慌:我就砸锁了。 似是不想她再纠缠,沉闷而冰凉的声音从门里传过来:我要洗澡。 听她肯说话,林知漾微微安下心,语气稍缓地与她商量:不是还没洗,开下门,好不好? 静默片刻,郁澈从内打开浴室的门,白炽的灯光下照得她脸色苍白疲惫。她没有一丝表情,眼睛稍稍泛红,睫毛不受控地打颤,透露着我见犹怜。 郁澈衣衫齐整,跟进去前没什么两样。刚刚抱进去的一堆换洗衣服,原封不动地放在架子上。 她在里面的几分钟,似乎什么也没做。 林知漾去握她的手,郁澈下意识想躲,她坚定地不放手:出什么事了吗?你可以告诉我。 她的音色平日里明朗清亮,认真说话时刻意压低,便格外诱惑有磁性。 郁澈沉郁不语,不耐烦地挣扎开,往外走去,没有事情,但我想回去。 林知漾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回到房间,心跳一滞:你回哪儿? 回家。郁澈走了几步路,觉得有些缺氧,直接走床边坐下,低垂着头颈。说话的语气好像精疲力尽:我今晚不想留在这。 林知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郁澈有洁癖,她从来不在没换衣服的情况下坐上床。 为什么?心随之沉下去,她却还想着把郁澈捞上来,她蹲在郁澈面前:昨天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所以改在今天,让你不高兴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随意打乱你的生活计划。但是我朋友很多年没回来,近乡情怯,我想亲自去接她,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郁澈不答,听到这一句时,才仿佛有了魂,复杂地看一眼林知漾。 林知漾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诚恳地哄道: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骂我两句,让我知道原因。你别偷偷忍着,自个儿难过,因为你难过了,我也难过。 我想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能高兴一点。 郁澈的生活并不轻松,林知漾喜欢写人记事,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站在别人的角度,她是一个大学老师,年轻有为,家境优渥,不应该有想不开的事情。 但林知漾知道,郁澈有。 她有时候会做噩梦,夜半忽然满头大汗地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林知漾发现过两次,总会用些奇奇怪怪的助眠方式,让她不得不睡。 没发现过的呢? 冰冷的外表常常刻意掩盖着消极情绪,面无表情之下,是对一切的抗拒排斥。 起初她也排斥林知漾,但林知漾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又很会哄人高兴。郁澈可能为此变了想法。 她不一定想要她,但目前舍不得不要她。 林知漾喜欢逗她,喜欢气她,喜欢故意折腾她,无论是笑,是恼,还是失控都好。但请不要再面无表情,毫无生气地过每一天了。 眼前这样的郁澈,正是她最怕的郁澈,她宁愿看她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想看见郁澈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知漾的手心极度温暖,像阳光一样要把她融化,她的话诱惑力很大。郁澈极力想说服自己,眼前温柔专情的林知漾是真实的,她的感情也是真实的。 然而郁澈却牵动了唇角,低声道:如果你身边有别人了,就不要来跟我说情话。 她以为她可以接受不纯粹的感情,只要她不当真,不计较,就不会觉得难受。 但不是的,林知漾说的每句话她都当真了,她也很难控制住对林知漾的占有欲。 这个人太美好,像阳光一样笼罩在她所有不美好的梦里,帮她驱走过无数次阴霾。 她怎么愿意别人共享呢。 一点点也不想。 林知漾困惑地问:什么别人?她坚定地说:我只有你。 不想再跟她装傻,郁澈摇头,说出的话像刀子:我有洁癖,很怕脏,如果你要跟我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就请你尊重我。 林知漾自认从来没有不尊重过她,郁澈这话说的有些难听,好像她多不干净一样,仿佛她说的情话全是鬼话。 她被批判得脸发热,抓住重要词眼:我们现在是哪种关系? 她想郁澈给个明确答案。 郁澈却跟她打伏击,淡淡地: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林知漾笑了声:我要说不知道呢。 郁澈冷然地看着她,并不接话。 林知漾不知道她怎么了,这几天纠缠下来,她的困惑渐渐化作迷惘,我把周三改在周四,你生气了,我明白你有你的生活计划。可这天下有多少人在做计划时,只愿意给伴侣规划一夜的时间呢。 你把我当成什么? 这句话不是质问,林知漾的语气平静而温和,似乎只想要一个答案。 语言的力量一向有限,郁澈没有很好的答案。林知漾想要的答案,一旦她说出口,就成了自相矛盾的典范。 如果她说她把林知漾当成恋人,但只愿意每周见她一次,这样的言行与话语岂不是可笑。 郁澈只能缄默。 又是沉默。被她的态度弄得压抑,林知漾的情绪压不住了,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污点是吗? 最不想听的话被说出来,郁澈兀然被深刺一刀,心口阵阵钝痛,艰难地解释:我没有这么想过。 不许经常去你工作的地方,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没见过你的家人跟朋友,不能在街上牵你的手。我能做的,只是在你定好的时间点过来,陪你一晚上吗?第二天早上各走各的,甚至不能肩并肩出这栋楼? 林知漾站起来,委屈让她静不下心去想郁澈反常的原因,只知道自己憋屈太久了。 她很少发泄自己的不满,总想着哄郁澈,郁澈却有话不好好讲,话里话外地说她脏。 就因为她们刚开始时,林知漾没有好好对她,带她上了床,现在就被判了死刑吗? 她总要暗示自己并非良人。 郁澈神情僵硬地抬起头,只觉得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刚才就喘不过气,现在更加呼吸困难。 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但不是林知漾想的那样。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1) 开弓没有回头箭,林知漾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再畏缩:我见不得人,还是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你在怕什么? 仍旧摇头,到了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郁澈轻轻地说:我没怕。这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公开?你的职业原因,你不想被议论是吗? 林知漾为她找好理由,心软下来,就算不公开,一周多见几次,像朋友一样吃吃饭逛逛街,总是可以的吧?假装闺蜜不行吗? 潜意识里就不愿答应,郁澈抽离出去,发现她们跑题了。林知漾非但没说清楚自己的事,还比她更生气。 我办不到你想要的事情,这种相处方式是我仅能接受的。郁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所以,你要换人对吗? 前女友回来了,旧情复燃总比跟她在一起不上不下来的好。 林知漾没理会她后一句,以为郁澈只是说气话,她纠结的是:你为什么办不到? 郁澈已经不想再回答,准备下床离开,被林知漾拦住,严肃地说:不许走,我们没有谈好。 思绪太乱,情感太强烈,郁澈直觉自己没办法处理好,急着离开,她冷言拒绝:既然谈不拢,林知漾,我们结束吧,到此为止。 冰渣子打在脸上,她咬牙问:什么结束? 让你不满的一切。 这话如晴天霹雳,林知漾瞬时被点燃,在郁澈的挣扎间将她按倒在床,怒气难忍地问:你说结束就结束,所有的规则都由你来定,你凭什么?郁澈,这对我公平吗? 你正准备再倾泻,却因为离得近,发现郁澈的眼睛泛红,咬唇强忍着才没落下泪,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吓得。 松开被自己桎梏的手腕,理智终于被眼泪唤回。怎么会说到这里来,明明只是想弄清楚郁澈不高兴的原因。 林知漾颓丧地拧着眉,对不起。 郁澈侧过身,背对着她。 林知漾敛下不痛快,轻轻拍着郁澈的背,想她平复下来,原谅刚才的混账话。 郁澈的脸埋在臂弯里,忍耐着什么,待林知漾准备下床给她拿毛巾擦脸时,慌忙拉住她的衣角,声音哑涩:你别走。 怕林知漾真不想理她,她道歉:对不起,我今天情绪不好,刚才的话就当我乱说。 挽回的话一出口,就像被捅破了的窗纸,所有的拉锯都成了口是心非。 她没敢看林知漾,又趴回去,脸埋在臂弯。 不是真心话吗? 如果真的想结束了,也是正常。林知漾知道,这段感情里累的不是她一个人,郁澈亦紧绷着一根弦。 良久无言,林知漾将头低下去,靠近郁澈,才听到弱弱的一声:不是。 她脱力地伏在郁澈背上,心里又甜又苦,这女人迟早要把她折磨疯。 所以,跟我说说,为什么生气? 第15章 为什么生气? 林知漾静静等着答案,郁澈便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在她组织语言期间,林知漾抱起她搂在怀里。两人的腿朝着两个方向摆,耳鬓却紧紧依偎。 郁澈闻到林知漾衣服和头发上雅淡好闻的气味,她很少喷香水,但郁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让人宁神安定的同时,心口砰砰直跳。 林知漾低头看清她的每个表情,确定郁澈不会再闹离开,响亮地在她额边亲了一口,连带着吻上半个眼睛。 郁澈下意识闭目。 肌肤相亲,林知漾心满意足地笑了,当那双桃花眼温柔弯起,深秋里有了满树繁花。 郁澈有些后怕,不笑时的林知漾让她极度不安,差一点就要失去。 她别过脸,想伸手去触碰被吻过的肌肤,又怕被笑话,这念头被她努力压下。 林知漾的呼吸喷在她耳边,随之气息不稳,强迫自己冷静。 看着自己跟林知漾穿着衣服在床上盘了半天,郁澈的洁癖犯了,难以忍受地说:睡前要换床单。 林知漾晃了晃她,哄孩子似的,咬着耳朵问:确定不是睡后吗,我怕你要换两次。 这样露骨的调笑让郁澈瞬间红透脸,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不雅场景。明明林知漾没有多说一句,她的体温却渐渐升起,害臊驱赶了方才周身的冰冷。 开心的是,林知漾愿意说笑逗她,这是不生气的表现。 血色快要渗透皮肤的耳朵取悦了林知漾,她把怀里的人搂紧,又跑题了,快告诉我,这几天在气什么。 郁澈睨她一眼,老实地说:住在你家里的那个人,让我不太舒服。 孟与歌?林知漾迷茫,却没有表现出来,表情认真地鼓励郁澈多说点。 郁澈补充: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你跟别人有一个家。还亲自写了书法作品欢迎别人,她的软笔字练得是瘦金体,从没有给她送过。 而她们只能在这里见面,即使这是她咎由自取,心里的煎熬却分毫不减。 郁澈的语气让林知漾觉得她委屈巴巴,于是试着理解,郁澈不喜欢她跟别人住一起,觉得不舒服。 可是她刚回国,还没有找到满意的住处,我是她在淮城最亲近的人。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你不能接受吗? 最亲近感情好这样的词太刺耳。 林知漾从不在日记里公开自己的恋爱,都是暗戳戳地秀,即便郁澈迟钝,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她曾经有过一段浪漫的爱情。 对方长得漂亮,性格强势,但对林知漾很宠,喜欢收集限量款的包和置换各种味道的香薰。民宿里近几次点的香薰蜡烛是檀木雪松味,中性调子,郁澈一进门就闻见了。 情绪失控的原因之一是,这是林知漾跟那个人共同喜欢的味道。 不想再跟林知漾吵架,却实在接受不了,郁澈咬了一下唇,她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的理所当然。 她呢,她如果知道我的存在,能接受你跟我这样吗? 她知道你的存在啊,虽然不愿意我们俩这样,但你放心,她不知道你是谁,不会乱干涉。林知漾安抚她,孟与歌很不赞同,因为担心她会受伤,但仅此而已。 郁澈的脸色白了又白,体温回凉,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幽静如潭的眸子看着林知漾:既然我跟她互相不接受,你会做出选择吗? 两个人,你很为难吧。 林知漾笑她说傻话,拿鼻尖蹭蹭她:我不需要选啊,朋友是朋友,你是你。 郁澈克制不住,嘲讽地问:跟前任能成为正常朋友吗? 林知漾问:哪儿来的前任。 郁澈不耐:你家里那个。 有半分钟的失语和震惊,林知漾作出惊恐状:孟与歌?我前任? !!! 郁澈幽幽的眼神让她恍然大悟。她就说哪里不对劲,只是朋友住自己家,郁澈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一时又庆幸又崩溃:所以,就是因为这个? 是。郁澈点头。 林知漾把她从腿上捞了起来,决定好好跟她说一下人情世故。 郁澈盘起的头发早就乱了,几缕发丝垂下来,风情万种,林知漾却只想给她一拳。 郁老师,你觉得我是缺心眼还是蠢货?一个正常人,会接前任进家里住?同居就算了,还发朋友圈让现任看?还在她回来的第二天,夜不归宿,出门约会?!渣也不是这么个渣法,我要是真的渣,多的是办法让你蒙在鼓里,我能给你折磨我的机会吗? 好有道理。 回国的是我发小,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喜欢的款都不是对方那种。如果是,那也没别人什么事了,我疼她还来不及,哪会跟你乱搞。你怎么可以乱凑对?林知漾已经不是生气了,她是无奈。 很想知道郁老师除了读书上课在行外,对其余一切的判断是基于什么。 因为患得患失,所以敏感又讨厌吧,林知漾把话点透后,郁澈也觉得自己傻。 她很容易就相信林知漾了。 自认为是非常钟情的人,尽管有过一次感情经历,郁澈却是唯一让她一见钟情并主动追求的人。被这样误解,林知漾觉得有些失败。 而且我没那么强,我没有精力朝三暮四。迎上郁澈探寻的目光,她摇头叹气:每次,胳膊都很酸。 如果是把前女友接回家的渣女,昨晚应该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今晚还能兴致勃勃跑出来应付她吗? 在说很重要的正事,郁澈不想她不正经,开口打断:林知漾。 没有住口的意思,林知漾平静地向她阐述事实:因为你太慢热了,要很久,你才 郁澈脸热,扑过去捂她的嘴:闭嘴!你好吵。 林知漾顺势拉她倒在床上,抬起下颌,咬住她的手指,酥麻感顺着指尖往心口窜,郁澈又把手缩回去。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的前女友? 她一直说的都是朋友,郁澈怎么会误会到前任上,想出来这么荒谬的事情。 等了片刻,她说:郁澈,不要沉默。 不是沉默,是没法坦诚,她骗过林知漾,说没看过她以前的书。 是因为知道她前女友在分手后出了国,才把这个回国的朋友跟那个人联系起来,但她不能说。 郁澈的理由苍白无力:因为不知道你身边有那么重要的朋友,可以住进你家,所以误会。 怪我。林知漾没去计较这理由的拙劣,只想把误会说开,好言哄道:她当年因为情伤出国,几年不回来。现在好不容易被我劝回,我想让她住的踏实一点,才让她来我家。因为没有契机聊到她,所以没跟你说过。 她跟郁澈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每次见面都抓紧时间忙正事,所聊也就是最近的事情,哪有功夫提起孟与歌。 她失恋了?难怪林知漾在日记里疑惑,怎么疗伤都往国外逃。 嗯,谈了四年的女朋友,迫于家里的压力,嫁人了。 因为将脸贴着郁澈,林知漾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时,郁澈僵硬而不自然的脸色。 你怎么想她的前女友? 我理解,但不原谅。林知漾说:她奶奶当时重病,明知孙女喜欢的是女生,却拿自己逼她去相亲和结婚,以为只要结婚了,孙女就会幡然醒悟。这样的压力,换在谁身上都很难承受。可是站在孟与歌朋友的立场上,我只心疼孟与歌,她本不该遇到这种事情。 理解,但不接受。郁澈重复一遍,是啊,总要学会理解,但不接受是天经地义的。 不说了,她的事情,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林知漾与她侧身躺着,抚摸她清冷的眉眼:你放心,是你能办到的事情,我不会再为难你。 你说。 以后再有误会,要立即找我问清楚。这是人与人相处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要以此为羞,凡事说清楚才能省心。如果你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就在心里给我判死刑,我多无辜。所以不要再一个人胡思乱想,好不好? 郁澈仔细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好。 比如这次的事情,我说去接朋友,你就可以问是什么朋友。我发朋友圈欢迎她回家,你就直接问她跟我什么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你所有的不痛快,和你不能接受的事情。 被她一件事一件事地教,郁澈觉得林知漾更适合做老师,轻声应下:知道了。 在她嘴边啄了啄,林知漾伸出小指,幼稚地说:我们拉勾吧。 郁澈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指。 这么听话。 林知漾笑:说定了,下次不许再这样。 看郁澈现在无有不应,她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渣女,刚认识时又直接带你开房的缘故,所以总是怀疑我? 郁澈目光躲闪开,轻嗯了一声。 林知漾不好意思地笑:我那个时候只是试探,没想到你那么好说话。当时为什么答应我? 以她这么久来对郁澈的了解,郁澈这人高傲冷情,还有洁癖,不是轻浮放浪的性子。绝不会因为寂寞而自轻自贱。 郁澈看她眼,垂下眼帘:因为你很好看。 同床共枕,她好像也不亏。 第16章 被很多人夸过五官还行,林知漾已经接近免疫,更愿意相信别人是出于礼貌才奉承。 但郁澈的夸赞不可多得,尤其是她目光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林知漾高兴过后又不太高兴,仅仅因为她长得好看,就能把郁澈骗走。 如果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呢? 郁澈想了下,不带感情地说:与我无关。 她没那么无聊。 林知漾放下心,旋即开始思想教育:我虽然长得可能有一点点好看。但我是个良家女孩,只对郁老师一见钟情过,也只追过郁老师,不能以貌取人。 前半段话让郁澈匪夷所思,怎么能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夸自己,即使说的都是事实。 后半段则让空气的流动静止住,细小的尘埃在灯光下浮沉,郁澈眼里,只剩下林知漾勾唇浅笑的模样。 一见钟情。 她只追过她。 哪怕林知漾说的是假话,她也会当成真话妥善保存,藏在记忆最深处。 这个晚上似乎格外漫长。 吵过,闹过,哭过,解释过。 之后的亲密不淡反腻,郁澈将自己完全交给林知漾,任其予取予求。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除了对林知漾的魅力不放心导致乱想之外,还有她心里的恐慌。 面对林知漾的她,常感到怯懦无能,从不认为林知漾那般浪漫的个性,会长久地容忍她的坏毛玻也不认为自己这种人,会被一直喜欢着。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2) 她深知这样的感情不会长久,知道自己定的规则有多不可理喻,所以,她时刻做好失去林知漾的准备。 今天说出结束时,如果林知漾答应,她也只会安安静静地离开。 林知漾没有答应。 她的怒火让郁澈欣喜,她庆幸自己说话这么讨厌,可是有一个人不会介意。 林知漾,明晚我们去影院看电影吧。 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林知漾诧异地凝望着郁澈,眼睛里却已然有了星光。 我暂时办不到你说的事情,可是看场电影,也不是难事。郁澈诚恳地邀请:同事最近一直在说上映的新电影好看,我很感兴趣,可以请你看吗? 还没听完,林知漾已经忍不住笑意了,伸手要揉她的头,想到这不是任她欺负的孟与歌,停了停,落在郁澈肩上,抚摸说:不用,周五晚上,人流量太大了。 她是想郁澈可以放开些,勇敢起来,大大方方地跟她在一起。但最好是经过深思熟虑,在一个平静的日子,理智地做出一些改变。 而不是在两个人争吵之后,以弥补性的方式来哄她。 如果徒增郁澈的麻烦,那是林知漾不想看到的事情。虽然偶尔恼火郁澈,却也不想她一身孤勇,伤了她自己。 郁澈注意到她未碰到自己发顶便换了方向的手,不由失落。她只会揉她朋友的头,这样亲密的动作,林知漾从不对她。 郁澈仔细地端看林知漾,确定她没有言不由衷,是在认真在考虑明晚出去的可行性。 与她商量:我们各自取票,进影厅后再汇合。 里面黑灯瞎火,就算两个人说说笑笑,也不会让人关注。 林知漾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好,我们分头行动,看完就散。 她像一个没吃过糖却意外捡到糖的孩子,郁澈蓦地心间酸涩,几乎是再也不想控制自己,搂住林知漾的颈,埋在她怀里:再给我一点时间。 林知漾亲吻她的动作一滞,心跳像是漏了几拍,郑重而轻缓地答应:好。 可能需要久一点。 好。 早晨八点,林知漾还未回家,孟与歌起床后用她的咖啡机冲了咖啡。 一个礼拜只见一次,是得多睡一会。 她在归国前投好了简历,这两天已经在处理一些工作,因为想好好休息两天,所以正式上班的时间安排在下周一。 孟与歌坐在窗边吃着吐司,林知漾养了许多高大的绿植,屋里生机勃勃,跟外面秋末冬初的萧瑟大相径庭。 正怡然自得时,接到陌生电话,她咽下去口中的食物,朗声问:您好,哪位? 许久没有传来声音,孟与歌纳闷地看了眼号码,血液在瞬间凝固,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寻常的骚扰电话。 她知道她应该挂了,可是鬼使神差地又把手机放在耳边,喊了句:祁蔚。 忘了有多久没有喊出这两个字了。 祁蔚应了声,小心翼翼地说:你回国了对吧,哪天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了,我不喜欢出去吃。孟与歌紧紧捏着手里的咖啡勺柄。 不想吃饭,我请你喝咖啡? 孟与歌把勺子放下,看着手边的咖啡,语气冷硬:也不喜欢喝咖啡。 那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似是意料之中,被连着拒绝,祁蔚也没有丧气:有你最喜欢的演员,票房和口碑很好。 有些记忆是不能触碰的,心口已经愈合的疤痕又有渗血的迹象,孟与歌冷笑出声:你老公愿意你出来吗? 祁蔚停了停,语气温柔:知漾没跟你说吗,我已经离婚很久了。 她没必要提你。 嗯,不提也没事。祁蔚毫不退缩地迎着冷枪冷炮,柔声重复一遍:今晚我请你看电影,好不好? 孟与歌送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挂了电话。 半分钟后,祁蔚发短信过来: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算你还在恨我,我们也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好吗,说清楚后我就会彻底放下。以后换个城市生活,不再打扰你了。 孟与歌木然地看着这一段文字发呆,她想起很久以前,想起她们没正式在一起时,她阑尾开刀,祁蔚跑到医院无微不至照顾她的样子。 她问:小手术而已,你怎么比我妈还紧张。 那时候祁蔚回了什么话,她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从那以后她们就认定了彼此。 已经黑屏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孟与歌打开,祁蔚说:你放心,说完我一定走得远远的,免得你哪天在淮城偶遇我不痛快。 孟与歌动摇了,手指像是不受控制地打下:给我个地点。 今晚八点钟,新世纪广常 约好时间,孟与歌吃不下任何东西,她可以拒绝的,她没有。 明明恨死那个人,说好老死不相往来。 九点半左右,林知漾吹着口哨开门,看孟与歌坐在客厅发呆,笑嘻嘻地说:鸽子,才起埃 孟与歌没有否认,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嘲笑满面春风的人,是你起的太早了吧。 她八点要上班,我想睡都睡不着。林知漾没说实话,郁澈早起从来不吵她,是她黏着郁澈。 早上郁澈的闹钟吵醒了两个人,她们在被子里吻了很久,差点没忍住再来一次。 郁澈提醒说:我还有课。 又贴近林知漾耳边,不行,有点难受。 林知漾昨夜索要无度,郁澈全都纵容,当时乐在其中,醒后便不太舒服。 林知漾心疼她,乖乖收手。 茶包放进蓝色瓷杯中,加上开水,林知漾端着热茶坐到孟与歌身边,中午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晚上我有事,不陪你吃了。 不希望被林知漾发觉异样,孟与歌勉强打起精神,笑着揶揄:不是一周只见一次? 偶尔会有例外的时候。林知漾笑得嘴角贴着耳根,忍不住分享:她说,让我给一点时间。 三年五年你也给吗?孟与歌挑眉。 时间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她开始有这个想法,这就是进步埃林知漾两只手捧着茶杯,在水汽氤氲里柔声期待:说明她开始重视我们的事情。 哪怕三年五年,哪怕郁澈一辈子做不到,当下的承诺便是万钧重诚意,已然无价。 孟与歌往她头上揉了一把,这人一看就是早起没梳头,抓两把就回来了。 本来想笑话她傻,转念想到自己,自嘲式地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 那是。 孟与歌故作轻描淡写: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去,我晚上也要见个朋友。 可以埃林知漾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忽然敏感地反应过来:你是要去见她吗? 被点破,孟与歌也不掩饰:是,我要见她。 林知漾感慨,她跟孟与歌之所以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是她们俩都傻。 她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一个喝热茶,一个咽冷咖啡,各玩各的手机。 郁澈应该是下课回到办公室了,给她发消息。 【晚上穿什么衣服好?】 【不穿~】 【你是变态。】 林知漾嘿嘿傻笑,孟与歌跟着笑,随即落寞漫上整个心口,像蚂蚁般一点点啃噬她的心。谈恋爱的人可真开心,哪怕别人看着一团糟,当局者却总是割舍不下。 感情这种东西,不讲道理。 尤其林知漾还一本正经地向她秀恩爱:你快看,她学会骂我了,不留情面,真好。 孟与歌: 第17章 冬日夜幕垂临得早,八点未到,已是满城华灯,人流络绎不绝。巨型广告牌上,当红巨星的笑容大方得体,温暖亲和地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 十二月的风面目可憎,隔着口罩刮在脸上也生疼,林知漾举目望了一周,被各类光刺到眼睛,微微眯着。想起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那句话:霓虹杀死夜晚,沉默杀死爱情。 本想发微博,又怕被编排失恋,那太不吉利。 于是只在朋友圈发了前半句。很快有了回复: 【乔乔乔:鲨来鲨去,整得怪血腥,听不懂。所以出来玩吧? 【ya g:在约会,勿扰(微笑)。】 【乔乔乔:呵呵(微笑),我就假装相信小和尚吧,被敷衍得很愉快。】 【ya g:出家人不打诳语(双手合十)。】 在明筱乔眼中,林知漾自从单身,整个一清心寡欲的和尚。每个月约不出来两次,成天窝在家里看书喝茶,偶尔答应出去玩,到了晚上十一点就喊困要回家。 她的假话太多,真话反而没人信。 林知漾停好车,从2号门进入商场,郁澈刚好发来消息:【我取过自己我的票了,五分钟后检票。】 【买了奶茶跟爆米花。】 她扬起嘴角,直接上了四楼,把自己的票取出来后走进影厅。 相比外面的寒意,影厅里很暖和,她跟郁澈的位置分别是八排3座与4座 因为是刚上映的电影,正处在热论期,又是周五晚上,几乎座无虚席。郁澈是临时起意,购票时靠中间的位置已经没了。 好在影院屏幕大,也不影响。 林知漾心里蓦地无端紧张,捏紧鼻梁上口罩的铁丝,确保自己很安全。 虽然还没有红到上街就能遇到粉丝的地步,但总不是很希望给郁澈带来麻烦,而且,碰到熟人比碰到粉丝更糟糕。 万一被撞见,下次就没有这种福利了。 说出去没有人相信,在一起近一年了才出来看电影。 还是偷偷摸摸的。 任重道远。 她说了声借过后到了郁澈面前,郁澈端坐在位置上,怀里捧着桶带卡通图案的爆米花,表情和姿势却像抱着一沓子讲义。 奶茶被她提前放进林知漾的扶手里,郁澈抬起头看她,微微笑了笑。 冰川一笑,春暖花开。 林知漾心情愉悦地坐下,在光线黯淡中用眼神与郁澈沟通,郁澈示意她先喝奶茶。 端起,看清上面贴的标签,是她最喜欢的芋泥波波奶茶,还是热的。 郁澈自己不爱喝乱七八糟的东西,手边只有瓶矿泉水。 林知漾掐着点到,才坐下,电影就正式开始。影厅里的灯光逐渐关上,观影席黑下来,大屏幕上的光吸引去全部的目光。 林知漾才敢放松,摘下口罩,轻声问她:喝矿泉水不冷吗? 还好。 郁澈车上有保温杯,但带个保温杯进电影院有些格格不入,所以排队给林知漾买过奶茶后,顺手在售卖机拿了瓶矿泉水,渴了就润润喉。 林知漾趁电影里的画面吵闹,把吸管扎进奶茶里,送到郁澈嘴边,尝尝热的,让你喝第一口。 郁澈不喜欢甜食,但林知漾经常捧着奶茶进民宿,她收拾桌面的时候,发现大多是这款。 盛情难却,尤其林知漾鼓励地看着她。郁澈低头喝了一小口,芋泥伴着奶香入口,甜腻的味道即刻在口中化开。 用流行的话来说,仿佛很治愈。 等她坐直,林知漾很自然地拿回去自己喝,问她:怎么样,好喝吗? 郁澈盯着吸管部分愣了愣,在想自己的口红印有没有沾在吸管上,又想,间接接吻好像比直接吻来得还怦然悸动。 还好。 这话多半只是客气,林知漾闷笑了声。 虽然天天嚷嚷要戒糖,还跟明筱乔、朱玉她们建了个戒糖打卡小分队,但该吃的甜食一点没少吃。 像郁澈这样自律的人不多,有一回林知漾打趣她是老年人生活习惯,她当时没吭声。睡前突然发出死亡一问:你觉得我年纪大,是不是? 林知漾心中一凛,睡意全无,求生欲让她疯狂输出甜言蜜语,这才躲过一劫。 电影是部古装片,关于家国山川大义和江湖儿女情长,即使这两种题材已经被拍得俗不可耐了,但好的导演配上好的演员,新意乍现。 林知漾对这部电影感兴趣的原因之一是,里面有一条暗戳戳的百合线,英勇女将军跟不谙世事的小郡主,结尾是悲的。 电影前半部分还算轻松,林知漾跟着观众一起呵呵笑,顺便嫌弃一把后座的熊孩子声音太尖锐。 百合线初现时,她左手捧着奶茶,右手暗暗牵起郁澈。 郁澈不躲也不反握,林知漾兴起,想跟她十指紧扣,指头往她指缝里侵时,郁澈莫名绷紧,不许她再继续。林知漾便退而求其次地把玩她的手,芊芊玉指柔若无骨,冰冰凉凉。 她担忧地看向郁澈的穿着,高领毛衣外裹着的毛呢大衣并不薄,影厅的暖气又足,应该不是冷的问题。 郁澈的手脚一到秋冬就难热,晚上一起睡时,林知漾常替她暖身子。 林知漾的食指戴了一枚银戒,透着微微冷意,时不时地硌在郁澈指节上。 郁澈刚才拒绝与她十指紧扣,此时任她把玩手,方才忍下的羞意又逐渐腾起。她想起初遇时,林知漾上来握住她的手,也是这样炽热。 当时分别,她手上残存的温度很久许久都没有消失,心里跟着暖了许久。 以至于第二次见面时,郁澈有些不高兴,原来见过一次的人,就不需要握手礼了。 后半场进入电影的高潮部分,哪怕后排的熊孩子叽叽喳喳,还不时踢到她的椅背,林知漾也聚精会神地关注剧情。 在关键地方,才附在郁澈耳边推测和评析,其余时候只盯着荧幕。 郁澈借机微微侧过目光看她,心想这部电影选对了,她好喜欢。 林知漾长在了她的审美上,长翘的睫毛,明亮的眼睛,笔挺的鼻子,叼着吸管的口唇。 再回到电影上,便觉得女主角黯然失色。 那条百合线太隐晦又太浓厚,身逢乱世,两个女子的情感压抑而胆怯,却同时是彼此的救赎。 女将军身担重任,饱受忌惮与猜测,小郡主不得不去和亲。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3) 因为不是主角,结尾时,一个死在战场,一个自刎异乡。 她的盔甲里露出半条年少时收到的丝帕,她自刎的宝剑是某人最喜欢却送出去的那一把。 看到这两个细节时,林知漾几乎绷不住,忍着泪意,握住郁澈的手加了力道。 郁澈把另一只手覆了上来,想安抚她。 想哭,却知道不能哭,她是个感性的人,只要一滴眼泪掉下来,就别指望收住,于是林知漾克制着情绪。 直到熊孩子一记无情脚又踹在椅背上,大嚷一声:爸爸,你哭鼻子了,好丑。 林知漾没忍住,笑出声。 大半桶爆米花都是被林知漾吃完的,奶茶也喝得见了底。电影结局整体是大团圆式,但死了太多人,其中淡淡的悲意使其耐人寻味。 在影厅灯光打开前,林知漾与郁澈各自戴上口罩。 散场后,她们一前一后地顺着人流朝外走,但互相不说话,装得陌路相逢。 林知漾仿佛身处谍战大片,嘲讽自己,就是顶流谈恋爱,也没她们这么谨慎。 因为喝太多奶茶,林知漾跟郁澈说了一声进了洗手间。郁澈在洗手间外站了会,看见林知漾出来,等她洗手时才先一步往外走。 林知漾跟着往外走时,意外发现孟与歌跟祁蔚,对方似乎早就看见她,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林知漾无语。 只知道孟与歌要见祁蔚,不知道她们也是看电影,还在同一个电影院。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两人还是原来的习惯,喜欢买夜场的电影票。 林知漾看了眼电子屏,约莫着她们来的目的是同一部。 祁蔚安静拘束地坐在一旁,孟与歌表情欠揍地抱胸而立,也不像很高兴的样子。 林知漾暗骂这傻子真奇怪,出来见面又不情不愿,搞得跟仇人一样。 林知漾很想知道孟与歌在想什么,如果是她,她不会原谅祁蔚。哪怕对方有多少理由和苦衷,有些感情一旦受损,修复的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后面的纠缠仅仅是执念在作祟。 她喜欢的一定会去追求,多难都没关系;但曾经不要她的,她绝不会再吃回头草。 因为隔得远,林知漾懒得特地过去打招呼,怕郁澈久等,直接走了。 才下楼,就收到消息:【鸽子:跟你说话的那个是你女朋友吧,挺高的,气质不错。】 【ya g:你马上被灭口。】 【ya g:(狗掐狗脖子表情包)】 【鸽子:淡定,我只看清了高矮胖瘦。】 林知漾不理会了,也没敢跟郁澈说。 两个人今天都开车出的门,回民宿时就各开各的,才进房间,郁澈的手机就响起来。 她走去阳台接电话,林知漾则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等她,隐约听到两句话:九号是工作日,不回去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买蛋糕。 并没有很重要。 第18章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让林知漾翻身坐起,敏锐地意识到九号是郁澈的生日!还有不到一周。 夏天的时候,她问过一次郁澈何时过生日,郁澈当时并不想回答,最后才敷衍了句还早。 她说:我不喜欢过生日。 也不是很重要的日子。 林知漾猜,可能是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都不喜欢过生日?总之明筱乔这种年纪的女人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生日的,连朋友过生日,她都要自己狂欢一把。 尽管郁澈不想过,但这是她们在一起后,郁澈的第一个生日,总该意义非凡。 林知漾快速在心里盘算,一时没有主意,还发了条消息问孟与歌:【她生日了,我要准备一点什么?她不缺物质方面的东西。】 【精神上也什么都不想要的样子。】 孟与歌没有回,哦,忘了她在看电影。 等郁澈接完电话进来,将被冻得冰凉的手搓了搓,看见林知漾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林知漾打探: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我姐姐的。郁澈淡淡地说了句:让我过几天回家吃饭。 林知漾佯装随口问:那你准备回吗? 郁澈摇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拒绝了,最近工作很忙。 哦。林知漾暗喜,看郁澈手都被冻红了,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郁澈捧着热水喝了两口,看林知漾心不在焉地走神,有些奇怪。刚好想起件事,就饶有兴致地告诉她:我有个学生是你的书粉,前段时间我给她送了本《第四幕》。 林知漾在年轻学生里面,算有知名度,看书是其次,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仿佛是关键。还有,他们都是颜控,林知漾刚好能满足。 林知漾回过神,我给你的那本吗? 郁澈快速地接道:怎么可能。 说完觉得自己应该收敛,沉默下来,语速正常地补充说:我重新买的。 那要谢谢郁老师帮我冲销量了。林知漾笑容灿烂,眨着眼睛问她:郁老师有写读后感吗? 分明没有写读后感的打算,但林知漾的俏皮中含着浓浓的期待,郁澈难以忽视,于是说:书还没看完,要看完才有。 这么久还没看完? 林知漾故作难过:一定是很难看。 不,是很好,要细嚼慢咽。每天看一点点,就像每天都陪在林知漾身边生活一样。 她散漫、自由、有趣,轻快又深沉,而且很迷人。 林知漾盘腿窝在沙发上,品味郁澈话的同时,漫不经心地整理手里的耳机线。将极易乱成一团的线,一圈圈往中指和食指上缠,而后将线捋下来,放进耳机包。 她的手修长匀称,既不是女孩子标准的精致纤细,也没男人那般不修边幅的粗犷。指甲剪的干干净净,骨骼分明,右手食指上带了个款式寻常的银戒,但很好看。 郁澈盯着看,忽然就红了脸,耳根发烫。 林知漾把耳机包放好,准备洗漱,看郁澈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垂着头,脸色发红,表情却严肃得紧皱着眉。 郁澈? 啊? 你怎么了?脸好红。 没什么,郁澈镇定地说:有点闷。 林知漾没多想,深以为然地下调空调温度,还在想生日给郁澈准备什么。 洗漱后她开始吻郁澈,准备进行下一步时,被拒绝了,林知漾:? 郁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不是说胳膊酸嘛,还是不要太频繁了。 郁澈有时候真挺记仇。 一夜温存,隔日起床已经不早了,林知漾全神贯注地开始拼乐高最后一袋。这份乐高她花了太久时间,不想再拖下去。 周六无事,郁澈不急着走,点了份轻食外卖做早午餐,陪林知漾把午饭吃了。 林知漾吃着咽不下去的饭菜,感到恍惚,这两天郁澈美好得不太真实。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冷冰冰的态度。 怎么吵过一架后,换了个人,是不是也忽然想珍惜了? 会不会是个信号呢? 那天郁澈说给她一点时间,林知漾此时觉得不需要三年五载,按郁澈现在这个上道的状态,很快就能突破。 她要不要再主动一次,等个好时机,正儿八经地跟郁澈说谈恋爱吧。 毕竟,两个人都没有互喊过女朋友,昨天孟与歌发的那一句,林知漾看了无数遍,悄悄地开心了。 还有就是,得到的越多,奢望反而越多。以前郁澈冷淡时,她自知没什么好商量的,便不想要太多。 这段时间郁澈逐渐化冰,林知漾却发现她不知足了,很难再忍受这种生活的无限延长。 昨晚明明应该高兴,可是跟郁澈偷偷摸摸,互相装作不认识的时候,她心情有些低落。 不知道是否仅这一次的外出,也不知道是否以后就算经常出门,也都是这个状态。 总之,她不喜欢。 她把拼好的浅蓝色冰雪城堡送给郁澈,毫不心疼地说:你带回去,我没送过你什么,这是我们俩一起的劳动成果。 明明只是做了两次帮手,按理说无功不受禄,但郁澈看见林知漾眼里细碎的光,却无端地为这份礼物而心动,顺从本心收下了。 离开前,林知漾要吻别,郁澈又回到了冷淡模式,推开她说肉麻。 林知漾咬着牙想,早知道现在不把乐高给她,做生日礼物岂不是很划算。 这两天气温骤降,冬天变得名副其实,但初雪还未来,天气预报说就在下周。 郁澈穿着毛衣和厚睡裤,蹲在客厅的茶几前,端详林知漾亲手拼完的乐高。中午,林知漾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防尘展示盒内,然后递给了她,像是早有预谋。 门铃被按响,因为一般不会有人造访,郁澈很容易猜到了来人。拿起手机确认,果然,半个小时前,郁欣给她发信息:我去你家送点东西,在家吧? 她起身去开门,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茶几上与室内布置格格不入的乐高城堡,返回去端起乐高放进书房。 而后才安心地去开门。 郁欣等得已经不耐,以为人不在家,郁澈开门时的表情却不紧不慢,一点儿不像欢迎的样子。 她劈头盖脸地指责:你怎么回事,发消息不回,敲门还半天不应。 刚才戴着耳机在看书,没听见。 郁澈不动声色地回,接过郁欣手里重的东西,把满腹牢骚不满的人往里迎,麻烦姐姐跑一趟了。 看自家妹妹这副样子,郁欣只能消气。 麻烦什么。我给你买了点水果和菜,你没事自己做做吃,不要瞎对付埃郁欣径直往厨房去,往空荡荡的双开门冰箱里塞东西。 这是张姨做的酱菜,你在家时不是爱吃嘛,这次给你多带了点。 我特意给你熬的骨头汤,过会加热喝,也可以下点面条或馄饨,当夜宵吃。 你平时做菜不能只吃那几道,要换着吃,营养均衡。 郁欣是知道自家妹妹的,她既不肯吃外卖,也不肯多花心思在厨房。于是某个阶段,只做那几道菜,吃到完全不想再吃才换菜谱,美名美曰节约思考吃什么的时间。 也不知道节约的时间都拿去干什么。 郁澈寡言地站在一旁,不时说嗯,重复多了,换来郁欣没好气却只能惯着的眼神。 东西放置好,郁澈给她烧热水泡茶,郁欣看着自家妹妹忙碌的优雅身影,开口说:小陈对你印象挺好的,他哪儿讨厌了,你爱搭不理的。 郁澈头也不回:不投缘,就不浪费他的时间了。 你只见一面,怎么知道投不投缘,处一处也好埃他一表人才,上进努力,跟咱们家门当户对,又对你很上心。 郁澈:不必了。 郁欣贴了个冷脸,她常年身居高位,向来是发号施令者,没几个人这样对她说话。此时却耐着性子,坐下问: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不喜欢什么样的,你说清楚,我们给你安排也高效一点。 不用安排行不行?让我喘口气。郁澈鲜少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面无表情地把热茶端给郁欣。 郁欣终于有所怀疑,但扫视了眼屋子,还是冷冰冰的,证明主人的生活并未发生多大变化。 好,那就先不说这个。你九号为什么不回家? 郁澈平静道:说了有事忙。 郁欣茶都喝不下去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不想回家,你让爸怎么想?他年纪大了,最牵挂的就是你,你就不能让他放放心嘛。 郁澈露出不明所以的疑惑来:我有什么让爸不放心的? 我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爸不是定期收到反馈吗?他无需露面,只要打电话吩咐几句,就有的是人替他照顾我。他应该很放心才对。 郁欣听这话夹枪带棒,彻底不痛快:我们关心你,偶尔问候几句,被你说的跟监视一样。我跟你哥都成家立业了,你整日一个人独来独往,爸能不心疼你吗?他想给你铺路,你还不高兴了? 铺路也要适可而止,学院副院长的位置我不想坐,年纪太轻,难以服众。郁澈点出家里最近的小动作,显得无欲无求。 郁欣火了,把一口没喝的茶杯重重磕在茶几上,起身就要走:行行行,你不想相亲就不相,不想回家过生日就不回,不想往上爬就不爬。今天算我自讨没趣,上门给你添麻烦了。 郁澈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过来,我很高兴。 郁欣压根没看出高兴来,只知道自己再不走,暴脾气上来只会坏事,于是匆匆离开。 郁澈把她没喝完的茶倒了,平静地去厨房给自己加热骨头汤,喝第一口时想到了林知漾。 汤汁很鲜,入口后的层次感丰足,瞬间抓住味蕾。林知漾会喜欢的。 于是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我姐姐熬的骨头汤,非常好喝,可惜你喝不到。】 收到消息的林知漾:??? 第19章 这两天的气温让人没有出门的欲望,窗外冷风呼啸,时不时地落下几滴冰雨。 林知漾从民宿回来之后,就窝在家里。 与郁澈周末都定闹钟不一样,她喜欢睡到自然醒,泡杯咖啡后开始看书、练字、写东西,灵感来的时候效率极高。 午后追剧、打游戏、回复评论和私信,林知漾每两三天营业一次,发摄影作品或者生活日记。偶尔夹杂一张自拍,不加滤镜,还怼着脸。 粉丝们跪求她好好工作,背好偶像包袱,不要再逼人脱粉了。 林知漾怒:你们根本不是真的爱1 晚上与孟与歌一起吃饭,聊天,喝酒。 那天在影院感受一般,总被身边的人干扰。当时在想,如果是你坐在我身边,我应该能沉浸地享受剧情,咱俩既能一起吐槽,又能抱头痛哭吧。 孟与歌喝得微醺,跟林知漾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想试试,但没有从前的心境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4) 林知漾酒量普通,留了半杯在酒杯里,把玩着问:与她在一起没感觉了? 这也正常,正如她曾与祁蔚说过,几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 说不好。凌晨从影院出来,她跟我说了很多话,说她当初的无奈,以及婚后的挣扎。由于没法正常生活,她不得不坦白,那个男人在婚后两个月时外调去了异地。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直到她奶奶去世,才彻底结束。 林知漾客观点评:她挺不容易的,在她的世界里,她似乎对不起任何人,背着一身愧疚。 听她这么说,孟与歌的眉间尽是忧郁:我应该心疼她,可那天听完,又更多的是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让她轻松点,而不是换个方式再开始。如果转了一圈回到原点,那我们这几年的挣扎为了什么呢。 所以,你把话挑明了? 嗯,我也跟她说我原谅她了,让她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事情好好生活。我还劝她不要换城市,就留在淮城,不用躲我。 孟与歌无奈地笑了下:但她坚持要走,可能不想留在伤心地吧。 聊完自己的事,孟与歌看林知漾被她的情绪感染,有些闷闷不乐。主动换了话题:你的生日安排,想好了吗? 林知漾苦恼地往后一靠,唉声叹气:还没呢。 孟与歌笑:既然她什么都不缺,你就送你自己好了。 林知漾之前有过这个想法,但冷静下来觉得并不可取,那岂不是逼着郁澈做出选择。 她摇头:或许她暂时不想要我。 你太委屈自己了。 孟与歌说:如果一年了,她还是不打算要你,你觉得你们真的会有下一个生日吗? 指甲有规律地轻砸在玻璃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知漾愣住,停下手上动作,抬眼凝视她。 并非我被伤过,悲观才说这话。我不是不信任你那位女朋友,我是不信任你,你的耐心真的还多吗?孟与歌声音放沉,目光锋利,略显英气的五官严肃认真。 她回国不久,却也感受得到,林知漾的喜怒哀乐似乎都被人提着,牵线木偶一般。她有时候不高兴,有时候太高兴,她常常站在窗边,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经的林知漾,虽然也喜欢悲秋伤春,没事矫情两句,但没这样浓郁的苦闷。 一语道破。 林知漾瞒不住孟与歌,她刚才还在羡慕,孟与歌与祁蔚哪怕是前任,闹得不愉快,出去都能大大方方的在一起说话。 她跟郁澈就不能。 她没有否认,但辩解着:我总认为,为了她,我可以多一点耐心,我也在尽力。 如果她没勇气是因为你呢,你不够坚定,你怎么知道你跟她正式表白,她一定会退缩。 孟与歌站在林知漾的角度,力图推她往前走一步:哪怕她答应之后,还是有所顾忌,带着你躲躲藏藏。但你们起码名正言顺,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心里舒坦吗? 仿佛在雾霭弥漫的森林里迷路,往左还是往右,每做一次选择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犹豫是人类天性。而静候原地却意味着自我毁灭。 林知漾沉吟片刻:如果她拒绝呢? 岂不是在她生日当天,给她找不痛快。 如果你担心与她闹不愉快,那就不做。我只是建议,你就带她吃吃饭,聊聊天呗。孟与歌看她踟蹰不前,深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 她不了解那个女人,也不清楚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能轻易强迫林知漾。 等两人携手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收拾好厨房和餐桌之后,林知漾说:我想请她来家里过生日。 那间民宿并非良地,总让人心浮气躁。 把家里布置布置,再亲手给她做一个生日蛋糕。林知漾打开备忘录,碎碎念:再准备个清汤火锅与她烛光晚餐。 孟与歌惊恐:清汤? 她口味淡,我自调蘸料就好。 孟与歌看了眼面前这人,如实说:我觉得她口味挺重的。 out1 后面几天,孟与歌忙于工作,闲暇时间就陪林知漾布置安排,想找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期间林知漾怕露馅,跟郁澈联系减少。 郁澈因为周三晚上学校办晚会,她要去做评委,推迟了见面时间。 林知漾装得无意:还是周四出来,行吗? 不太行。郁澈在电话里顿了下,淡声说,这个周四学校有安排,我要准点上下班,晚上有文件要处理,不过去了。 心头一紧,差点就要暴露给她准备的惊喜,不留宿,就吃个晚饭? 默声须臾,郁澈拒绝:不想吃,下次吧。 她变回了难说话的郁澈。 林知漾有些想退缩,但家里布置地差不多了,生日蛋糕也在着手做,怎么能轻言放弃。 而且孟与歌说得对,这事要说清楚。到底谈不谈恋爱,哪怕不能声张,起码不要像偷|情。 就算偷|情,要给她个理由。 明朗的感情,才能走的远。 林知漾猜测还是那个原因,郁澈不喜欢过生日,既不肯回家,也不肯出来见自己。 但三十岁而已,正是有魅力的年纪,看也看不出来,怕什么。 12月9日,星期四,天气阴沉。 孟与歌帮林知漾检查完家里每个角落,开着她的车跨区出差,并保证晚上不回家,留给她们二人世界的机会。 林知漾画过妆,精心打扮后,带了口罩,打的去了淮大。 临走前,她把本来准备捧去的花束放回桌上,玫瑰与百合是她亲手所插,枝叶上还沾着清水。 在大学里捧花不稀奇,受欢迎的老师几乎隔三差五就能收到花,林知漾当场送给郁澈也没什么。 但她觉得招摇,怕郁澈不喜欢,就放在家里,等她来家再送给她。 能摸得到的郁澈更好讲话,当面邀请她简单些。如果实在很忙,吃完饭就散,毕竟自己家离这近,不耽误多少时间。 林知漾到的时候还早,坐在长椅上干等,拢紧短款外套。纵使不怕冷,手脚也逐渐冰寒,她低头往手里呼了口热气。 办公楼下行人来往匆忙,她看了眼表。 还有五分钟,郁澈下班。 第20章 三章 年底将近,学校里诸事繁杂,郁澈周三开会接到通知,下周三前要出好两套期末试卷交上去。这就算了,学院里各类会议跟活动不断,她每天被推着完成各种事项,从周一连轴转到周四。 在办公室里闷头坐了一下午,别的同事忙得烦了,互相聊天打趣来排解,偶尔善意地聊聊所带班级里学生的八卦。 郁澈不喜欢说话,全心全意地忙着手头的事情。累了就望着窗外放空,被cue到时,客气地答上几句。 已近下班的点,走廊突然一阵吵哄哄,过了会不仅没消下去,声音反而逐渐靠近办公室。 郁澈听出来教务处一个同事殷切的声音:郁局,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说话的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笑容亲和地对人说:私事,我来看看郁老师,接她回家里吃饭。你们下班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就走。 既然这样,那您随意。 好好好。 郁澈停下笔,从一堆书卷里抬起头,看着一身黑色正装,手提公文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端步走到办公桌前。 他脸上的笑意在与郁澈对视时更深,儒雅随和的脸庞该有的皱纹一道不少,不仅不显老,反而十分具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大姐请不动郁老师,郁诚同志只好亲自来接,这么大的派头,郁老师总该放下工作回家吃顿饭吧。 郁诚声音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没刻意摆官架子,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兄长:你嫂子今晚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大蛋糕下午就拎回家了,万事俱备,只差你这小寿星。 听见小寿星三个字,郁澈再难做到无动于衷,抬起头,无奈地喊了声:哥。 都三十岁了,还小寿星,怎么说的出口。 先别急着喊哥,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路上边走边说,这都快六点了。郁诚看了眼表,手悬在桌上扫了扫,示意郁澈快点整理。 我可让司机先回去了啊,你如果不带我回家,我还要打的,多费钱。 郁澈没动,听他安排地明明白白,勉强耐着性子问:我不是说过不回去吗? 还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冷声补充。 去年你不回家过生也就算了,但今年这么大好的有纪念价值的日子,怎么还能不回去呢?走吧,哥哥必须给你庆祝一下,恭喜郁澈老师陪郁诚同志郁欣同志一同踏入奔四行列。 郁诚的职业病上来,说辞一套一套,看样子似乎真的兴致勃勃。 郁澈: 这也值得恭喜吗?不至于。 她还是不动,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个日子回家。即便多年过去,往事已经淡了模样,只剩下浅色的印子隐隐约约,但毕竟没有彻底消失。 大家却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样子,她则要装作毫不知情,这太压抑了,她不想演。 原本狠了心不与任何人过这所谓的生日,但她没想到郁诚会直接追到学校来。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没急着走,脸带笑意地在旁看着他们。一是平时只是听说过郁诚,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二是郁老师私下里沉默寡言,很少有人能跟她说这么一大通话。 眼下兄妹二人的相处模式让人稀奇。 虽然是亲兄妹,郁诚跟郁澈除了眉眼有三分相似,性格和做派简直是天壤之别。难以置信,这竟是同样的父母养育出来的。 郁诚又看了眼表,急道:哎呀,别犹豫了,我的妹妹呀,今天要是不把你带回去,你大姐和你嫂子可不会放过我。就连爸也要给我脸色看,你就心疼心疼你哥我吧。 郁澈不想听他油嘴滑舌,嫂子说过,郁诚这种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她拆穿说:你哪有那么惨。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开始收拾起来,不得不向郁诚妥协。别的不说,再让人看戏下去,这些话传出去又是一堆无端的揣测。 何况郁诚大冷天的亲自跑过来一趟,她心里不是不知好歹,若再坚持不回去,确实有些不识好歹,尽管她并不情愿。 桌子收拾好,郁澈戴上围巾,跟着郁诚坐电梯下楼。 她的车就停在楼下,两人下楼便迅速进到车里,打开暖气取暖。 郁诚全程呵呵发笑,仿佛办成一件大事,脸上得意的表情有些忘形。 他越高兴,郁澈反而越后悔。 怎么就轻易答应跟他回去了呢? 后悔是来不及的了,无声叹了口气,郁澈从停车处把车开上道。才驶出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兀然紧起来,连指甲盖都发着白。 白色毛衣,短款外套,灰色笔筒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脚上一双马丁靴。风吹乱了林知漾额上的刘海,她懒散地坐在长椅上,像个刚放学的学生。 看见郁澈的车过来时,原本还无精打采的人忽然有了精神,一跃而起,准备拦车。 郁澈蹙眉,冷淡地看她一眼,加快车速的同时摇上了车窗,就那么离开了。 林知漾:? 她怀疑了一瞬,确定刚才车上的人的确是郁澈,郁澈也看到了自己。 可能是因为车上有人,所以不想跟她说话? 林知漾坐回椅子上,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谁让她来得不是时候。 她有些好奇,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是谁?同事还是家人?还是相亲对象? 郁诚被她突如其来的踩油门吓了一跳,敛起笑意,口吻严肃地批评:学校里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再碰着人,慢点! 郁澈没有应他的话,却听话地放缓了车速,一张脸绷得有些僵硬,眉梢眼角尽是不悦。 好在郁诚大大咧咧地,没注意到异样,看着过往的学生与她闲聊:年轻人是不怕冷,你瞧姑娘小伙们穿的,脚踝都露在外面,这老了还不得病。就我跟你说,你现在可得保养好,否则过几年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厉害了。我 郁澈刚开出学校便想把车开回去,打断他:哥,我从路口那里帮你打辆车,我不想回家了,有点累了。 郁诚以为她嫌烦:别啊!好好好,我不说话行不行,我不吵你,你开你的。 郁澈还是在路边停了车:不是嫌你吵,我有别的事情,今天不能回。 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 郁诚很认真地问她,看她沉默,心里便有数了,补了一句:你今天不回去真的说不过去,全家人都在等你。郁澈,该懂点事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郁澈收回所有的推辞,重新发动车。离淮大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郁诚见危机解除,悄悄给老婆发消息:【完成任务,可以准备接驾了。】 【我就说你的面子比大姐大。】 【嘘嘘嘘,这可不兴说啊,低调。】 没过一会,郁澈放在车上的手机亮起,郁诚伸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林小姐。 他随口问:有人找你,接不接,这谁啊? 恰逢红灯,郁澈用冷淡掩饰住紧张,拿过手机点了拒绝接听。这一点仿佛耗光她最后的力气,疲惫地敷衍:可能是提醒交物业费吧。 她把手机静音后反扣。 绿灯按时亮起,黑色的车随着车流往前,郁澈有一刹那忘记自己将要去哪里。天色完全暗下去,街上暖亮的路灯守着凛冽的朔风,耳边郁诚嘀咕了句冷成这样,也该下雪了。 郁澈的情绪随之低落,坠在冰面上,一遍一遍地在想林知漾等了有多久? 今天风大,刚才看上去,她穿的不多。 她现在应该回去了吧。 林知漾每次来学校都不声不响,平时郁澈权当做惊喜,由着她高兴,今天却是彻底的惊吓。 不敢想象,刚才万一路前面有车,没法加速,林知漾兴冲冲地跑过来拦车喊她,她该怎么向郁诚解释这个人。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5) 说是自己学生固然可以,可是风险太大。 她不想让郁诚看见林知漾。 同时她也清楚,林知漾一定会生气,谁被这样冷落都不会高兴。 越是想到这些,郁澈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郁诚起先还找话题,后来也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生怕自己再多嚷一句,这小祖宗就能把他赶下车,然后掉头回去。 傍晚车流量大,士干道出了起交通事故,堵了会,一个小时后,车终于开进郁家花园。 郁澈的耐心似乎耗到极点,嫌车里太闷,熄火,松安全带一气呵成。她拿着提包和手机便下去,一把甩上车门。 郁诚被车门震得心有余悸,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明明走出办公楼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子情绪也太大了。 难不成让她在学校里开慢点,郁澈生气了?不至于啊,郁澈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刚进士宅,侄子侄女跟外甥女便乖巧地跑过来喊人。 小姑姑! 小姨! 冰冷不耐的神情出现裂痕,面对小孩子,郁澈柔和了些,略含歉意地弯腰说:来得匆忙,都没给你们准备礼物。 侄子郁天已经九岁,小大人似的,上来牵她的手,懂事地说:今天是小姑姑过生日,应该是我们给小姑姑准备礼物。 郁澈微笑了下,配合地问:我很好奇,准备了什么呢? 两个女孩神秘兮兮地打断:现在不能说,是秘密! 郁澈配合地点头:好,我先不问。 郁诚在旁舒了口气,走去厨房,一边跟妻子江容心说辛苦,一边与她窃语:对付郁澈,还得小孩子上,你老公我是招架不住。 瞧你,把你妹妹说得凶神恶煞一样。江容白他一眼,顺手盖上锅盖,把火调小。 作为嫂子,她跟郁澈不算十分亲厚,小姑子性情确实比较冷淡,尤其这几年,好像越来越冷了。但他们姑嫂间客客气气,偶尔还能互相分享化妆品跟护肤心得。 郁澈从未给过她脸色看,她自然不能理解郁诚的话。 郁澈在郁欣的提醒敦促下,先去楼上书房,爸,我回来了。 郁安巡把眼镜摘下,看着进来的人。他年过六十,头上的银发占了大半,却没有刻意染黑,只是将其打理得一丝不苟。 女儿难得回来,向来严厉的他态度颇好:为了你过生日,你姐姐和嫂子忙活了两天,不必跟我这拘着,你去陪她们说说话吧。 好的。郁澈答应,出书房后寻到机会看了眼手机,三个未接电话。 事不过三,最新的一个是半个小时前,此后林知漾就没有再打了。 放弃去陪大嫂她们,郁澈转而进到自己房间,坐在空置的梳妆台前,回拨过去。 不等她反应,电话很快被接通,但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 郁澈记着林知漾说过的话,轻声开口:喂? 果然,那边嗯了声。 估摸着林知漾没心情说话,郁澈士动解释:我刚到家不久,刚刚在跟家人说话。 林知漾笑了下,你家挺远的。 听见这样的笑,心头愈发不安,郁澈继续说:我回我爸这边了,路上堵车。 哦。静了一会,林知漾才问:不是说不回去。 原计划是这样,但我哥哥亲自到办公室接我,不回不行。郁澈鲜少跟林知漾说自己家里的事,今天却不含糊,和盘托出。 似乎只要她坦诚,林知漾就不会生气。 原来这样。林知漾表示知道了。 郁澈把事情解释清楚后,才敢问: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林知漾好一会没吭声,似乎吸了口气,声音里含笑:没,路过,顺便去等你下班。想看你有没有时间去外面吃晚饭。 虽然已经拒绝过,但郁澈猜到林知漾可能也是想来堵她,直接拖她去吃饭。若今天没有意外,她的确不会拒绝。 郁澈过意不去,以后有事提前给我打电话,就不会白等了。你现在还在外面吗? 林知漾反问: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一点。郁澈如实坦白:我不是真的想躲你,我没有心里准备,才那样 这种解释太苍白,她平时的确不想躲林知漾,但今天情况特殊,她还是躲了。 良久无声,郁澈顿了会,又问:你在听吗? 在。林知漾淡淡地答,声音静的像湖死水,任凭风抚过、石头砸过都没有涟漪。 她没有回应郁澈的解释。 还想再说点什么,门被敲响,郁天稚嫩的声音在外喊道:小姑姑,开饭啦。 郁澈只好说:我先挂了。 好的。祝你今天愉快。林知漾说完便干脆地挂了。 这句祝福稍显突兀,郁澈恍惚了一阵,重点却不在话语上。而是林知漾以前都会士动说喂,最后也会等着她挂,中间更是不会让郁澈来找话题讲。 其实还是生气了对吧。 无论她怎么解释,她让林知漾白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是事实。 这种情况下,林知漾应该勃然大怒的,哪怕把她骂一顿也在情理之中。 她是不是太安静了一点? 无暇多想,郁澈怕郁天等得着急,过去开门,好,吃饭去吧。 饭厅里,众人已经落座,照顾郁澈今天过生日,郁安巡左手边的位置,郁诚让给了她。 郁澈母亲在她小学时候因病去世,郁安巡这些年没有再娶,独自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三个孩子在别人看来倒也都争气。 姐姐郁欣跟哥哥郁诚是双生子,比郁澈大了六岁,一个性格强势遗传了郁安巡,另一个则过于温和,很像他们的母亲。 郁澈的性格其实夹在两个人中间,时而强势,时而温和。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以至于别人很难发现她的刚与柔。 郁家的宅子大,为了不让郁安巡晚年觉得冷清,郁诚江容心一家四口和郁欣一家三口都住在郁家。只有郁澈,大学毕业后就彻底搬了出去,回来的并不频繁。 郁安巡平日里端肃,看上去不怒自威,几个孙子辈的都不敢与他亲近。今天许是心情不错,笑着端杯说:三十而立,郁澈以后就要完全独立,承担你自己的责任了。这两点你都做的不错,爸今天祝你往后生活美好,事业平顺。 郁澈站起身与他碰杯,谢谢爸爸。 郁安巡让她坐下喝,心里却不免叹息。 他自认在事业上,三个孩子无论想做什么,他都能帮衬一二。可生活上的方方面面,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兼顾。 尤其这小女儿,亡妻若是还在,说不定能劝劝她。自己作为父亲,在教育方面严厉有余而陪伴与了解不足,这几年郁澈不常在家里,他更是有心无力。 孩子们乖巧地吃完饭便下桌去玩了,饭桌上只剩下几个大人还在喝酒。 姐夫杨峥吃得正开心,被郁欣在桌下戳了戳大腿,当即会意。 擦过嘴后,笑了笑开口说:今天本来想直接喊小陈来,又怕三妹不同意。不如三妹现在给个准话,如果想见他,我现在喊他来吃蛋糕也可以。 江容心无意之间做了帮衬,跟着搭话:小陈就是上次约着见面的那个吧,人怎么样? 郁欣快速回她一句:人自然没话讲,你见到就知道了。她注意力都放在郁澈身上。 郁澈本就食欲不振,听了这些话,缓缓放下筷子,多谢姐夫替我操心,不用了。 这段时间,那个相亲对象不死心,定期问候和邀请她出去,郁澈起初还敷衍几句,后来索性不管了。没想到那人不知分寸,周一跑去了学校,说想尝尝学校食堂。 郁澈当时便不客气想,学校食堂,她连林知漾都没有陪过,这个人也配占用她的时间吗? 按着老规矩,她把饭卡给了他,让他自己去尝。并且明确拒绝,说对他没有感觉,也没耐心培养感情。 眼下看来,似乎没有用。 她相亲的次数不多,基本上半年答应一次,遇上的人都很聪明,见她冷淡,绝不多费力气。像这样穷追不舍的极少,她也有经验,多冷一段时间就好。 杨峥对着寒冰似的脸,不知道怎么劝,又被戳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说:就咱们几个也没意思,喊他来,人多热闹点。现在还早呢,吃完蛋糕你们小年轻还能去看看电影,不是挺好的吗? 郁欣接话: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呗。 郁澈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对面的夫妻俩,平静地说:如果姐姐和姐夫想见他,就让他来吧,刚好我吃饱了,可以回去了。 郁诚原本还在想有没有戏,一听这话不对劲,赶紧出来拦:不见!见什么小陈,咱们自己家人聚聚,让个外人来是怎么回事。下次有空再见就是了。 说着给郁欣使眼色,让他们两口子安分点,别再说那什么小陈惹事了。 见郁澈丝毫不给面子,郁欣压不住话了:爸刚才说三十而立,郁澈,独立你是践行了,但你承担什么责任了?我跟你哥三十岁的时候,孩子都多大了,你现在这样让全家人操心算怎么回事。 郁澈眼神更冷了些,反唇相讥:生孩子是什么竞赛,我要跟你们比这个? 没人让你比,但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是你作为郁家人该尽的责任。爸一把年纪了,本该享受天伦之乐,还在替你操心这些。你就不能懂事一点,让爸,让我们省心? 我没明白什么是必须,也不明白你们在操心什么,我是断手断脚要你们伺候了吗? 郁澈看了眼郁安巡,冷淡地说: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不按着你们的心意做,是违法,还是触犯家规,要被踢出家门? 郁安巡被女儿冷眼相待,一口气上来,再听不下去,拍桌沉声道:都少说两句。 说完皱眉看向郁澈:你姐姐姐夫好心替你安排,你就算不领情,也别在这发脾气。难道希望你成家,就是害你? 我无意发脾气,只是我已经说了无数次,我不喜欢这个人,不想再见。 郁澈真正发火时反而愿意多说话:大姐却还是那么好心,把我的课表给人家,让他来学校纠缠我。今天回来吃顿饭,还想把人喊来见你们,请问他以什么身份来?只怕我现在同意,不出十分钟他就会出现。你有意思吗? 郁欣:我哪 郁澈紧追不舍:下一步要把我的住址给他吗? 郁澈。郁诚打断她。 郁欣果然大怒,提高音量: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我会害我亲妹妹吗? 郁安巡听了郁澈的话,也忍不了大女儿的所作所为,训斥道:你闭嘴,吼什么吼,瞧你做的好事,我郁家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是吗? 郁澈仿佛没听见郁安巡护她,只静静看着郁欣,良久说:那就好。 这句那就好是针对刚才那句我会害我亲妹妹吗,最诛心的话莫过于此。 郁欣顿感无力,她不明白,郁澈现在怎么会跟他们生分成这样。 郁诚跟江容心面面相觑,有些无奈,郁诚出面破冰:都别吵了,多大点事,再吓着爸。三十岁还单身的多了,我们单位那帮小年轻们都想不结婚,大姐,你不懂新式生活方式。我们以后不管了,好吧,有优秀的男生我们可以推荐给郁澈,她不要就不要,也别强迫。行吧,都别生气! 这下轮到杨峥戳郁欣了,让她别再逼郁澈。好好的一顿饭,不能闹得太僵,爸都生气了。 郁欣也没了精气神,点头认命地说:是,我不懂,我多管闲事。 江容心笑着说:如果都吃饱了,咱们把饭菜撤了吃蛋糕,几个小的早都馋了。 你们吃吧,我不喜欢吃蛋糕。郁澈站起:我该回去了,太晚了开车不方便。 郁安巡此时才彻底动怒:你坐下! 郁澈没动。 郁安巡站起来,父女俩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却要喊着说话。 你今晚还要回去?这个家怎么了,就那么让你待不住吗。回来要人三番四次地请,走倒是干净利落。你今天要是敢走,以后就再也不要回郁家,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姐妹俩斗嘴吵几句,郁安巡还能接受,个各打几十大板便过去了。郁澈饭都没吃完便着急离开,才算触及了他的底线。 郁安巡想起今年除夕,郁澈仅除夕夜在家里睡了一晚上,大年初一下午就找借口走了。 他放心不下又心存疑虑,让人跟过去看了几天,都说郁澈毫无异样。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偶尔出门买点食材,买完就回家。 这个结果比郁安巡想得更糟糕,郁澈没有任何急事,也没有任何要陪的人,她仅仅是不想跟他们这群人待在一个屋檐下喘气。 她宁愿在新年里,孤零零地窝在小房子里,一个人吃饭睡觉,也不要家人团聚的热闹。 郁诚都快被他们吓傻了,赶忙拉住郁澈,将人拖回位子上:爸,郁澈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有话坐下说,都别生气。 说着又跑去郁安巡面前,扶着老爷子坐下。 江容心则负责劝郁澈坐下,温声说:郁天他们还给你备了礼物呢,你这个士角突然走了,他们岂不是白准备了。 哥嫂一片好心,郁澈不忍他们再夹在中间为难,说来道去,今天祸起那个小陈。若不提她,她也不至于这样失态,惹父亲不快。 郁澈坐下,低低地说:爸,是我不对。 郁安巡哪里还舍得再说她,叹了口气,光长年纪了。 餐厅里良久沉默,杨峥第三次被戳,饱含歉意地开口:三妹不要跟我见怪,姐夫嘴笨,今天是我起的头,给你添麻烦了,我自罚一杯给你赔罪。说着喝下整杯红酒。 以后姐夫保证不再跟你提你不喜欢的人。他信誓旦旦。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6) 郁诚两口子将场上的人都安抚住,放松许多,又一个眼神递到桌对面。 郁欣被他一催,轻呼了口气,没好气地骂杨峥:不怪你怪谁,饭吃的好好的,提什么小陈小张来扫兴。 杨峥往嘴上拍了一下:谁说不是呢,恐怕是喝多了,误事! 两口子的双簧演得天衣无缝,郁澈只好配合,退让一步:是我说话冲,不关姐夫的事。 郁诚笑着:这就对了,吃蛋糕吧。他扬声把三个小的喊过来。 生日许愿这一环节,郁澈本来想跳过去,无奈侄女小孩子气,很重视,坚持说要许愿。 郁澈闭上眼睛,有几秒想不到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最后她许了一个:希望林知漾早点消气。 她对物质和精神层面的欲望自来淡薄,她也不缺旁的。她如今所有的执念,都与林知漾一人有关。于是她贪心,偷偷多许了一个。 睁开眼的那一刻,她想她完了,有些事再怎么藏,还是会蔓延扎根。 林知漾要的,她好像愿意给了。 郁澈不喜欢吃甜食,亲手切开后,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蛋糕。平心而论,很好吃,奶油的香味跟水果的清甜搭配,要是林知漾在就好了。 她一个人可以吃三块。 吃过蛋糕,郁天才神秘兮兮地拿出包装好的礼物,郁澈拆开,发现他们三个人合力给她画了一本绘本。 全是她小时候的照片,被改画成了卡通的样子,那些已经陈旧的老照片,被最鲜艳的水彩重新展现,焕发生机。 三个人还分别画了自己眼里,郁澈现在的样子。 郁天的画虽然有些抽象派,但是神韵方面拿捏的恰到好处,认识的人一看便知是郁澈。郁欣的女儿晨晨年纪更小些,画人不够传神,画面里大量的冰蓝色跟桃粉色却十分好看。 郁诚好奇,问她为什么用这两种颜色,小姑娘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像小姨。 郁澈竟也莫名地喜欢这一幅。 这份礼物来的太珍贵了。 小孩子得了夸奖都很高兴,到了睡觉的点,由着照顾的阿姨带去睡觉了。 郁澈心知今晚不可能离开,便坐在大厅,听他们聊天。 打开手机,失望了一下,那一通电话打完,林知漾没有再给她发信息。 虽然没什么好说的,郁澈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是沉默,有时候更折磨人。 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全程不搭话。郁诚坐在她身边,劝说着:都快十点了,今晚别回去了,惹爸不高兴干什么呢。 他往郁澈耳边附了附,压低声音,大姐讲话就是那样,唯我独尊,你跟她计较什么。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你跟哥哥吐槽,咱们俩一起骂,别一个人憋着。 说完回头看了眼,确定郁欣在安全范围内,鬼鬼祟祟的样子,郁澈心里忍俊不禁,表情没有异样。 看着他,好,今晚留在家里。 郁诚悄无声息地将手放到身后,对着自己老婆的方向,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 洗漱过后十点半,郁澈已经许久没在家里的房间睡觉,虽然床单被套明显是新换洗过的,但因为气味陌生,她有些失眠。房间里并没有想看的书,她便又把收到的绘本看了一遍,只觉得今晚索然无味。 如果哥哥没来,林知漾又刚好在那里等她,哪怕林知漾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一定会陪她。 今晚她或许不是一个人睡。 也不用愁失眠的事情。 想到这里,郁澈心里突然狐疑起来,会这么巧吗? 明明已经拒绝过,林知漾赶在她下班的点等她,想跟她吃饭。 她忽然想起,平时极爱穿休闲装、不修边幅的一个人,今天无论是着装还是妆容、头发,都很得体正式。 祝你今天愉快。 这句话原本不是这样的吧。 郁澈翻身而起,去拿手机,十一点三十。 打了第三遍,那边才接通林知漾像是被吵醒,说话声音模模糊糊的,鼻音很重,怎么了? 郁澈跟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果然,林知漾丝毫没有惊讶,轻笑一声,嗯,祝你生日快乐。 我今晚在家里睡了,明天下班再一起吃饭好吗?郁澈确定林知漾今天是特地等她想,也顾不上周五外面人多还是人少的问题,直接邀请林知漾出去吃饭。 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有些糟糕,所以她很想哄一哄林知漾。 每次她示好,林知漾都很高兴,但这一次没有,林知漾只是说:不用了。 你生气了吗?郁澈明知故问。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算再来一遍,当时的她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林知漾直接拒绝回答她的问题:我很困,明天再说吧。 对 听筒里嘟地一声,林知漾挂了。 对不起三个字甚至没有说完。 失眠到凌晨两点,早晨六点时郁澈准时起床离开郁家。 她给林知漾发了条:【想吃什么,今天我来请客。】 林知漾一直没有回复。 下午,郁澈打电话过去,林知漾处于关机状态,她的朋友圈跟微博都没有任何动态。 整日的惶惶不安之后,郁澈等不下去了,下班后直接开车去了林知漾的小区。 她知道林知漾的家庭住址,林知漾点外卖换地址的时候,她看见过几次。也就记住了。 林知漾的小区离学校并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名字很好听,叫南山里。 郁澈乘电梯到了九楼,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就按响了门铃。没一会,有人打开了门,但不是林知漾。 一个五官英气的年轻女人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还不等郁澈自我介绍,她反应过来,你来找林知漾的吗? 郁澈点头:是的。 她倚在门框边,看了郁澈眼,微笑说:林知漾旅行去了,中午走的。 旅行?郁澈重复一遍,语气里满是怀疑,林知漾或许是为了不见她才让朋友撒谎。 见她不仅不信,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孟与歌让开说:你进来坐一会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麻烦你了。郁澈不客气地跟进去,怎么称呼? 孟与歌。 孟小姐。 林知漾的房子并不大,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现在加个孟与歌也刚刚好。 客厅南北通透,采光极好,装修多是木制家具,地上铺着灰色地毯,墙边摆了一些画。 落地灯放在沙发边,桌上摆着书跟盆栽,深色的绿植在暖色调的屋内繁茂生长。 孟与歌给郁澈倒了杯水,与她聊天道:上午打扫过的,所以屋里比较整洁。我们布置了好几天,知漾原本要请你来家里吃饭,但没请成。她今早不吭声地忙活一上午,把那些花跟气球、玩偶什么的全都扔了,连生日蛋糕都没让我看一眼。 郁澈的眼神闪了闪,不知为哪个细节动容。 孟与歌继续说道:蛋糕是林知漾亲手做的,所以没有很精致,估计也不好吃吧。 蛋糕扔了?郁澈心存侥幸。 应该,反正家里没看见。 郁澈手端玻璃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不知道林知漾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忙活一早,只为了把所有准备好的惊喜都毁去。 然后收拾行李离开这座城市。 郁澈好半天没说出来话,心口处又闷又疼,偏偏不知道做什么舒缓。当孟与歌随手吃了颗糖,扔糖纸时,郁澈陡然看见垃圾桶里的退烧药盒。 她是生病了吗? 第21章 她是生病了吗? 说这句时,郁澈明显感觉到自己唇边的颤音,她克制得很好。极度希望自己是在瞎操心,渴望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但她没有如愿,孟与歌闻言,不太高兴地点头:夜里发烧了,今早上一直在咳嗽打喷嚏,让她在家躺好还不听。昨天冷得结冰,她下午三四点钟跑出去吹风,八点才回来,不病才怪。 看似是在埋怨林知漾任性,其实句句戳着郁澈的心窝子骂。 她知道昨天有多冷,仅仅是去开会路上走了几步,就已经手脚冰凉地暖了很久才有温度。 她八点才回来的吗? 是啊,孟与歌本想客气一些,说到这里,情绪却不由自主地涌上来。她不怕郁澈听了自责,不想保留什么,一回来就说累,晚饭没吃就进屋睡觉。 后半夜发烧加上胃疼,打电话喊我起床伺候,害得我半宿没睡。 杯中的水明明烫手,郁澈却如坠冰窖,凉意顺着指尖脚踝逃窜至心口,猛烈撞上去,震得头晕目眩,浑身的血液被凝固住,硌在血管上。 她给林知漾打电话的时间七点多,如果林知漾八点才回来,说明接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外面。 或许,她就在学校里,还坐在那张木椅上,赌气般等人开车回去。 期间,她打了三个电话,无人接听。 而她就那么固执地吹了几个小时冷风,到底是惩罚开车离开的人,还是惩罚她自己呢。 如果是惩罚那个人,则很有效果,郁澈听了孟与歌的话,怔忡恍然,好半天没能接话。 如果她能提前接受林知漾的邀约,如果她能好好地接电话说声当晚没有空,如果她能在半道上鼓起勇气掉头回去,如果她能一回家就打电话。 林知漾是不是不会白白等几个小时,不会生病发烧,也不会气得离开淮城不见她。 离开这不是个陌生话题。 忽而脸色煞白,郁澈回过神,惊慌地望着孟与歌: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她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孟与歌没想到几句话就让她真慌了,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吓她,她就拎了个小行李箱走,家当全在这里,放心,跑不远。 纵然如此,郁澈还是没有松下紧皱的眉头。不好的记忆回放,野蛮地如饕餮再现,一口吃下她心里所有的安宁与镇静。 林知漾真的会回来吗? 孟与歌虽然能猜的出来,但还是问了句:昨晚你们发生什么了?知漾没说,我想知道。 不可否认,眼前的女人极美,这种漂亮与林知漾那种张扬的殊丽不同。非但不浓艳,反而内敛隽秀,神秘又干净。静静坐在那里时仿佛一幅水墨画,素雅清冷,笔笔清明,让人不忍近观。 她似乎不会笑,脸上半道笑纹没有,而这种疏离感格外优雅,绝不会让人生厌。 看向人时,明明眼波之中并无波澜起伏,却无端引人怜惜。 从审美角度来讲,见到郁澈的第一眼,孟与歌便知道林知漾执着个什么劲了。在她看来一团糟的感情,林知漾守得跟宝贝似的,多半是因为,这个人是郁澈。 孟与歌认识她那帮大学同学,旁敲侧击过,哪怕玩得再好的,也没人知道她有新情况。 她的嘴巴严实地不像林知漾本人,而原因仅仅是郁澈不喜欢别人知道。 林知漾除了郁澈本人,丝毫不关心其他事情,一味地闭门造车。孟与歌动用关系查了查,郁家在淮城跺跺脚便有场震动,家族声望足以让郁澈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若是郁家家风森严,郁澈的所作所为便说得过去了。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而这部分内容,是林知漾不想也不必知道的。 她只是单纯喜欢一个人。 郁澈没有隐瞒,也没有细讲:我昨晚陪家人,没有照顾到她的感受,冷落了她。 孟与歌昨晚看到林知漾那副鬼样子,气得半死,心里在暗暗发誓,如果见到某个坏女人,要指着她鼻子骂。 但见到郁澈那刻起,孟与歌的暴戾就彻底歇菜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因为生来居上,又在高等学府做副教授的缘故,气质特别得像有块免死金牌。 估计能做到指着她鼻子骂脏话的人,不是瞎子就是神经病。 虽然想替林知漾打抱不平,却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事情,孟与歌只是说了句:你有你的理由,但知漾未必要次次谅解。 我明白。 郁澈把水杯放回桌上,从林知漾天天窝着的沙发上起身,客气道: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不送。 孟与歌没说出口的是,她这回踩着林知漾的底线了,满心欢喜却被人糟践,是林知漾最痛恨的事情。 当天夜里,北风呼啸,淮城的初雪下得纷纷扬扬,伴着一阵大惊小怪的鬼哭狼嚎声降临这座靠南的城市。 林知漾的书里有记录去年的初雪,是12月3日,比今年早了一个礼拜。那天林知漾睡懒觉,一觉醒来毫不知情,拉开窗帘发现满城素裹。 她全副武装地出门约架。 明筱乔和其他朋友跟她痛痛快快地打了场雪仗。 郁澈有印象,她那天遇见明筱乔,还在纳闷平日里精致的姑娘今天怎么不修边幅,这样狼狈。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刻意不回信息的林某人。 淮城太小了。 今年错过了初雪,林知漾会不会遗憾。 郁澈坐在窗边,她看不清外面的雪花,玻璃上只有满室灯光和她的镜像。 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关机,她发消息过去:【淮城下雪了,你在哪儿?】 郁澈第一次故意熬夜,只为了等一条信息,她猜林知漾会熬夜,说不定心情好就回复她了。 无论回复什么。 哪怕只是一个表情包,也能救赎此时的她。 没有。 她把煎熬留给了站在原地的人。 郁澈联系不上林知漾了,一周里,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发了很多短信。 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一个人想走进另一个人的世界,需要做足功课,费上许多力气,才能制造出一堆披着偶然皮的必然;而离开另一个人的世界却轻而易举,甚至都不需要通知那个人。 单方面地撤离就好。 周三晚上,郁澈照例驱车到了民宿,这家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房主不在淮城,也无意赚钱,只想让人帮忙暖新房。 周边设施齐全,安全但不安静,最大的好处是里市中心远。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7) 每当车开到这个地方,郁澈便能喘上气。 她在民宿里独自待了一个晚上,奢望着下一刻林知漾会开门进来,像无数个星期三晚上一样。 她有时候捧着奶茶,有时候带着耳机,有时候精心打扮,也有时候头发乱糟糟地就来了,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郁澈喜欢看她懒散和不讲究的样子,可爱得让人想揉她的脸。 失眠到十二点时,郁澈彻底放弃,开了灯刷微博,林知漾更新了。 她录了一个一分钟的视频,吉他弹唱的《让》,多想要找到一丝挣扎在你脸上,可是你美得冷得淡得像月亮 清柔婉转,尾音干净,把这首歌唱成了值得娓娓道来的故事。 视频只露到脖子,偶尔下巴出境,粉丝们得了福利还不知足,问为什么不露脸唱。 林知漾回了一条:因为脸不好看。 下面统一评论:年度最强凡尔赛。 郁澈把一分钟的视频看了四十分钟,用荔枝味的薄荷糖给林知漾发了条私信,脸不会不好看。 隔日早晨,郁澈接到林知漾的电话, 郁澈,今天有空吗? 压抑住欣喜,平静道:有的。 出来见一面吧,九号咖啡馆好吗? 九号咖啡馆,是上次郁澈相亲撞上林知漾的那家。 郁澈还在民宿没离开,正想开口问她过不过来,中午一起去吃上次那家的烤鱼。 林知漾却笑了说:怎么不说话,咖啡馆都不行吗?太冷了,出来晒晒太阳吧。 这种笑,不要信。 郁澈立即说:我会去的,你可以靠窗坐,太阳大些。 打这通电话时,林知漾正在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她昨天回了淮城,孟与歌上下打量之后来了句:活得还挺好。 林知漾看似恢复正常,反唇相讥:废话,我去旅游,又不是去找罪受。 孟与歌正准备上班,边换鞋边说:可是有人不好,一星期来了三次,好像真怕你悄无声息离开淮城不回来了。 于是林知漾出门,找了个她平常最喜欢待的地方,趁着今天太阳好,见一见郁澈。 淮城铺天盖地地下了一场大雪,一周过去,积雪还未化完。因此外面现在看着阳光词眼,一片明媚景象,其实零下几度,冷得要死。 阳光是假的,只是摆着好看,让人心里舒坦些罢了。 就像她跟郁澈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她以为是份美好甜蜜的缘分,哪怕要藏着掖着,但是瑕不掩瑜。但这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那天想着,不管郁澈答不答应,她总要再表明一次心意。 自己对她,从来不是玩玩,更不是缺床伴才找的她。 她第一眼就喜欢她,想追她做女朋友。 只是追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展,最后破罐子破摔的开房试探却成了。 再想追,怎么都不够有底气,那天却胆大妄为,想着再试一次。 可惜这份心意,随着十二月的风,一并碎在了夜里。残絮过荒野,半途消失殆尽。 在郁澈心里她见不得人,不配在阳光下与她并肩。 所以明明看见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等她,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讲。 连她的生日,她都不愿意事先告诉自己。 在她等她回去时,她高高兴兴地跟家人一起过生日。她的执着全是自我感动。 林知漾当时觉得讽刺。 一颗真心,怎么就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扔掉呢。 郁澈赶到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林知漾并没有不耐烦,抱着平板看小说,淡淡地说了声:今天从哪儿来的?堵车了吗? 郁澈说不出话。 仅是一个礼拜没见,林知漾的脸庞瘦得棱角分明,妩媚淡去,显得无精打采。她没有化妆,脸色难看得清楚明了。 郁澈不放心地问:你生病好了吗? 林知漾笑笑:小感冒,三五天不就好了。 她悠闲地坐在位置上,微微仰起头,眼睛里是让郁澈感到陌生的东西,坐吧,有话跟你说。 第22章 心里一硌,仅仅看着林知漾的表情,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了。郁澈在心里自嘲,这不是挺会看人脸色的,怎么平时迟钝到讨人厌而不自知。 只是如果可以,她愿终止这样的谈话。 给她一点时间再谈也好。 但还是默声坐下,端直脊背,迎接属于她的没有烟火的战役。 林知漾把平板收起来,见郁澈绷直着身子,在大庭广众下跟我说话,你很紧张吗? 不是。郁澈否认。 林知漾没再说什么,端起咖啡喝了口,病后初愈的的状态使她看着弱不禁风,长发披在两肩,卷翘着拥抱落在白色毛衣上的阳光。 放下咖啡杯,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从桌上推到对面,语气仿佛轻快地说:迟来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郁澈打开,浅灰丝绒盒里是条项链,斜坠着一个字母y。 根据你微信头像做的。她说完又笑:但没有新意,之前看到有人抱怨,说谈了五个对象,每个过节时候都是送项链。 可能因为,送项链不用担心出大错,送完自己经常还能看见的缘故,偷懒又占巧。 林知漾加上郁澈微信时,她的头像还不是现在的手写体y字,那时候是幅灰色水墨画。春天的时候,林知漾把头像改成粉色,郁澈恰巧也改了头像。 迟来的三个字如同悄无声息的利刃,深刺入心肺,在哪儿扎出一个口子。可是她还要说段子逗她高兴,郁澈怎么都笑不出来。 抿着唇说:谢谢,很好看。 她没有立即戴上的意思,林知漾也没有为她戴的意思。 款式简约大气的项链并没有得到青睐,只是短暂地见了下阳光,就重新被封存起来。 迟来的何止是这条项链,有些精心准备过的心意,大概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这几天去了哪里?郁澈主动提起话题,她想知道。 南边,暖和些,平时知无不言的林知漾却不准备详细与她说,语气敷敷衍衍:适合养病和过冬。 嗯。淮城太冷,冷得人窒息。 静默一阵后,林知漾开口打破,她知道自己要是不推进,以郁澈的性子,能陪她在这坐到晚上都不吭声。 过两天我去民宿,把我的东西都搬走。刚才已经联系过房东,下个月开始不租了。 太远了,不想往那边跑。 身心俱惫,以后跑不动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民宿里都是她留下的东西。换洗衣服,没看完的书,定期更换的香薰,零食饮料和备用充电器等 而郁澈每回带去换的衣服,隔日又会拎走,留下一片整洁,什么东西都不留在那里,也不带走一片云彩。 林知漾把那边当成家,但她想,郁澈一定深知那只是临时歇脚的处所,堪比宾馆。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谈话内容,等真的入了耳,却感到心口钝钝的疼。 今天天气大好,即使不是周末,街道也比平时热闹,咖啡馆里却不算生意好。轻音乐缓缓奏放,时而像小溪流水,时而如瀑倾泻。 林知漾临窗的右脸晒得暖洋洋,毛衣微微发烫,一时忘了季节。 几个月以前,郁澈给她定下规则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好。 林知漾那时候满心欢喜地认为,这样的相处模式不会太久,冰川也会遇到全球变暖。 谁知道从一个冬天到了另一个冬天,那些残忍严苛的条条框框,还是紧紧锁着门,把人桎梏得心如死灰。 即便这个冬天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她早已经想明白,一切的话只是水到渠成,脸上还留有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郁澈,我们分开吧。 话音掷地,没有任何回应,维持着相同的姿势,郁澈的眼睛落在咖啡盘上,良久,她抬眸,静静地望着林知漾。 她想起那回,她误会孟与歌是林知漾的前女友,两人吵架的那会。发脾气时的林知漾虽然凶了点,但是发完也就好了。 她宁愿林知漾再把她骂一顿,发泄心里的委屈,而不是像这样,微笑着跟她说分开的事情。 林知漾却已经离她很远,事不关己地笑:我很想说分手,但不知道恰不恰当。 她们在一起过吗? 林知漾在消失的这几天里,反复寻找她跟郁澈在一起过的蛛丝马迹。 竟发现近一年来,除了了解郁澈身体上几颗痣的具体位置,她的生活状态没有一样跟谈恋爱沾得上边。 记忆里那几件甜蜜的事,不是单人登场的独角戏,便是郁澈看她闹脾气而随手施舍的甜头。 吃过几次饭,看过一次电影。 已经是林知漾最宝贵的经历了。 其余时候,她们所有的对话和交流,都被囿于那个小屋子。林知漾努力地想把屋子布置温馨,想让那个地方像一个能生活和睡觉的爱巢。 只是有一回,郁澈离开之后,她找遍了屋里每一个角落,竟发现只有她的东西。 郁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人一走,留给林知漾的便是虚无缥缈的影子。 极力想让自己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还得体地维持面上的冷静,然而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色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不作声,林知漾也没有催促。 末了,郁澈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艰难地说: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不会再假装没看见你,不会再经常冷落你,我会慢慢改变。 她头一回对人说这样奉承的话,并不适应,脸上出现红润的颜色。 她的语速很慢,但表情很认真。生日那天,她才发现,林知漾是她最奢望的那束光,哪怕她藏着掖着,也已经被这束光包围了。 她想勇敢一次。 林知漾却从未像现在这样通透,她温柔地拒绝:不用了。郁澈的脸色又白了下去。 如果你能轻易做到,你早就做了,不会特地来折磨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和害怕的地方,我不问,因为不想逼你。如果我想,也不会安安静静地陪你一年,跟你出门比你还紧张小心了。 所以郁澈,请维持你生活里的秩序,不要因为我的退出而逼迫自己做出改变,那没什么意义。 就像每一次她生气,郁澈就会做出让步,给人她很快就能想明白的错觉。但林知漾醒悟地发现,那不代表什么,郁澈只是想让现有生活在正常的轨迹上而已。 怎么会没意义。 郁澈想解释自己不是随口说说,她下了决心,但林知漾根本不想再听她多说。 已经离开座位,看着街上车水马龙,被太阳照得眯着眼睛,她迎着阳光,客气而温柔地说:谢谢你陪我出来晒太阳,以后就不见面了,自己多保重。 自从家里一别,郁欣没再见到过郁澈,放心不下,来她家里看看她,顺便送点东西。 她这回事先没发短信,生怕郁澈还在生她的气,推辞说不要,到时候进退两难又是麻烦。 她反省过,在郁澈生日当天惹她不高兴,害的爸骂她,的确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她太急躁了。 郁澈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哄她不行,强迫她更不行,哪能按着她乖乖就范。 按理郁澈晚上一定会在家,但郁欣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来开,无奈之下只好给她打电话。 结果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郁欣愈发焦急,便暂时守在门口,打算半个小时后还看不到人,就派人去找。 二十五分钟后,郁澈坐电梯上来,见到她先是一愣,很快恢复常态。 她看上去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罕见的是,嘴里叼了根棒棒糖。 郁欣原本焦急的心情转为放松,一颗星落回原地,笑着说:怎么想起来吃糖了? 郁澈自小就不喜欢甜食,在别的孩子馋糖果馋得眼冒金星的年纪时,她便不肯多吃。那天的生日蛋糕也是,只吃了几小口沾着奶油的水果。 郁澈神情淡淡地走过来,一股甜腻浓郁的荔枝味便传入鼻腔,郁欣仅是闻到就知道有多甜了。她纳闷郁澈什么时候改了口味,居然能面不改色吃这种东西。 更奇怪的是违和感,郁澈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就与这根糖棒是粉红色的棒棒糖不搭。 她没有回答郁欣的问题,把糖从嘴里拿出来,姐姐怎么冷天还过来? 郁欣听出这话不是嫌弃的口吻,郁澈是真的心疼她跑一趟。 她欣慰地说:就是这两天冷,我想着多给你送点菜,省的你自己跑去买。怎么打电话不接? 郁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没电了,没注意。 郁欣没有跟她计较这个,等她开门之后便进了家门,哎呀,冻死我了。 结果放下手里拎的大包小包,回头看时,心头却一紧,郁澈,你怎么了? 疑惑地微微侧过头,什么怎么了? 郁澈看她眼眶通红,眼睛微微肿着,像刚哭过一场的样子。 眼睛怎么回事,你哭了吗? 郁澈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摇摇头,路上风大,迎风走,眼睛难受。 郁澈太过平静,不像是有事瞒着人的样子,郁欣也没乱想,只是笑说:那就好,我还以为谁欺负你了。 郁澈跟着牵动唇角:谁会欺负我。她又把糖塞回嘴里。 甜得发齁的糖果味肆虐,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吃完这一根,就要习惯没有糖的生活。 没有林知漾,她的生活不会有太大变化。 只是少了一个周三,而已,而已。 分别前,林知漾当着她的面把她拉黑,彼时郁澈心想,为什么这个人做绝情的事情还要温柔地对她笑呢。 她说她不喜欢做藕断丝连的事情,决心好好告别,就不必再联系。淮城很小,以后走在路上撞见也不用打招呼,就像那天一样。 她提了那天。 郁澈三十岁生日,她只是烦恼了一会年纪地增长,余下所有的牵挂,都关于林知漾。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8) 可是那天不会重新再来一次,她疾驰而过把林知漾丢在原地的事情,永远得不到谅解。 郁欣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她没有再提郁澈不想听的事情,贴心地帮她保温桶里的鱼汤热好。 期间郁澈进书房拿充电器,郁欣跟着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你也喜欢起乐高了啊。 手指蜷进手心又松开,心血来潮。 郁欣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打发时间也好,放着满漂亮的。就是与家里冷淡风的装修风格不搭,就像那根棒棒糖与她的人不搭一样。 郁澈把门带上,那是林知漾送她的礼物,有她们俩合作的美好回忆。 郁欣赶着回家,她走后,郁澈安静地坐在饭桌上喝鱼汤,鲜美味香。 林知漾喜欢吃鱼。 她拍了张图片,打开微信才想起来,她已经不能再发消息给林知漾了。 就算能,林知漾也不会再回复了。 郁澈感到心上的口子再次被戳破,疼得她恨不得拿手去揉。 她强迫自己去想,仅此而已,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她边喝汤边打开微博,林知漾那首《让》,她又听了一遍。 之前猜测,可是你美得冷得淡得像月亮是在唱给自己听。当林知漾云淡风轻地从她的世界撤退时,郁澈恍然大悟,这歌或许是她唱给她自己的。 微博的私信有了回复,林知漾说:【谢谢夸奖。你更喜欢荔枝味还是薄荷味的糖?】 这两种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郁澈告诉她:荔枝味,我刚吃完。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想发,结果修到一半睡过去了。下一章更新时间晚一点,在明晚十一点之后。谢谢支持和订阅! 第23章 祁蔚离开淮城之后,给孟与歌发了张照片,是从新家的客厅里拍出去的视角。 落脚的城市边际有很多山,傍晚时候,夕阳像颗巨大的发光橘子,挂在山顶。 孟与歌由衷地祝福她。 心里怅然若失,却又释然了不少。 她作为一名设计师,入职以后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加班,今天难得按点回家。 打开家门,淡淡的木调香薰的味道。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上,林知漾窝在沙发里,披着厚实的毛毯,正在打游戏。 孟与歌换鞋的时候,听见游戏里的厮杀声,眼里一抹愁云飘过。 她走到沙发边,晚饭想吃什么? 眼睛没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林知漾无所谓地态度,不吃了,又不饿。 不吃怎么行,我把冰箱里的牛肉和蔬菜给炒了吧。说完,见林知漾似乎是赢了,嘴角有了弧度,她才坐下问:有没有想好跨年夜怎么过? 还有三天就是月底。 随便啊。林知漾把毯子分了一点搭在孟与歌的腿上,看电影,吃饭?反正不想喝酒和吹风,我已经拒绝明筱乔安排的各种活动了。 你去年元旦怎么过的? 林知漾轻松的神情凝了一瞬,走神了会,也没有瞒她:跟郁澈一起过的。 那天晚上她跟明筱乔她们在外面玩,中途觉得醉酒太难受,便从包厢出去,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吹冷风。 虽然冻得她直打颤,但是舒服很多。 郁澈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说:地下脏,外面又冷,进去吧。 林知漾才知道她也在这边聚餐,此时正准备离开,她趁着酒意问: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郁澈说:回过。 这个过字就很传神,林知漾更委屈了,五条里面才回一条也算吗?平安夜圣诞节我都给你发祝福了,你已读不回。 她穿的衣服好看但不实用,领口太大,风都往里面灌。 郁澈忍着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的冲动,不想再跟醉鬼计较,直接点点头:抱歉。 说抱歉有什么用? 林知漾后来想想,郁澈那天晚上有耐心敷衍她真是不容易,她自己回想起来都尴尬。 郁澈问:你想怎么样? 你十二点以后给我发新年快乐,我也已读不回,我们俩就扯平了。 打量了面前这人,似是很想检查她的真实年龄,醉鬼说的幼稚话,郁澈却应了:好。 我要监督你。林知漾其实已经不太醉了,但酒壮人胆,我跟着你,以防你不发。 后来稀里糊涂的,林知漾上了她的车,去开了房间,发生了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 事后,郁澈倚在床头,给她发:新年快乐。 林知漾当着她的面已读不回。 孟与歌看她走神半晌,不分心地拉着她胳膊问:漾子,你还好吧? 忽然像个哲学家,剥开茶几上放着的糖,扔进嘴里,林知漾说:有什么好不好的,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没有还是一样过。 孟与歌没有再说什么,话是这样不错。 但林知漾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再写东西、拍照片,她从微博和朋友圈消失了。 每天只是打游戏和睡觉,连吃东西的欲望似乎都不强烈,她养的植物因为疏忽死了一半,她甚至都不在意。 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可有可无。 最让孟与歌揪心的是,林知漾自此那场病后就开始暴瘦,她有心让林知漾多吃点,但没见效。 还不到一个月,正是最煎熬的阶段,孟与歌想了想自己那时候的状态,比林知漾还糟糕。起码林知漾还能做到情绪平稳地与人交谈,每天吃喝玩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跨年那天,林知漾拒绝了所有邀请待在家里。 美名美曰: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陪你。 孟与歌鸡皮疙瘩掉一地,感觉不妙,林知漾以前只是懒,并不会抗拒出门。 她问:我们不去看电影了? 林知漾没有异常,笑起来说:在家里看电影不也很开心吗? 她兴致勃勃地调试投影仪,孟与歌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除非绑她,否则别想带她出门。 她出去买了食材煮火锅,顺便在路上给明筱乔打了个电话。 孟与歌回来时,林知漾跟去厨房,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好家伙,你怎么买这么多菜? 孟与歌切着菜说:多吃点呗,给你补补。 母猪也不能这么补啊。林知漾表示没那么大的胃口。 但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菜了,门铃被按响,她从猫眼往外看了眼。 明筱乔和几个朋友,笑嘻嘻地拎着东西站在外面。 林知漾开门后很惊讶,你们不是有活动吗,怎么来我这了? 明筱乔等人土匪一般撞开她进去,今年太冷,不想折腾了,就想来你这蹭顿饭,看场电影,然后回家进被窝睡觉。 这可太新鲜了,林知漾认真地请教: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不,朱玉开始抒情:这叫做|爱。 林知漾捂嘴做呕吐状。 四个不速之客洗过手就在餐桌上坐下了,她们带来的酒和饮料摆了一桌,只等孟与歌把煮好的火锅端上来。 在热气腾腾里,明筱乔观察对面朦胧的林知漾说:最近在减肥吗,怎么瘦成这样? 是在减肥。林知漾一本正经地说:当算进军演艺圈,做个女一号什么的,赚点大钱。 明筱乔竖起大拇指:可以,有志气。这样吧,你让我潜规则你,我满意了就让我妈投资。 好啊,今晚公主殿下留下,小林保证给你伺候舒坦了。 端锅走到桌边的孟与歌很惊恐:真的假的你们? 我要报警! 其余几人见怪不怪,吃肉的速度加快。 六个女生同龄,可聊的话题太多,山南海北地侃大山两个多小时后才转移阵地。大家合力把餐厅跟厨房收拾了,然后投影看电影。 看的正是才下架的热门电影,在场除了林知漾与孟与歌是二刷,其余人都没看过。 二刷的两个人心思各异,投入的同时又频繁抽离,孟与歌不得不想到那天晚上复杂的心情,或许祁蔚正是与她一样,才决心离开。 看到女将军跟郡主生离死别那段,在场泪点低的直接就嚎啕哭了。 林知漾也没收住,把在电影院里忍下的泪水一并流了出来,当然,却不止是为电影。 昏暗的电影院里,那人的左手被她抓着,一直自由的右手却也握住了她。 冰凉凉的,又给她许多安慰。 林知漾的魂游离太久,刻意平稳的情绪忽在这一刻崩溃,撕心裂肺是个什么滋味,她领教得淋漓尽致。 她喜欢了一年多的人,她下定决心要陪人家走下去,可是最后是她先撑不住放手。 主动靠近的是她,说要分开的也是她。 其实郁澈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是她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能融化冰川,也是她惊觉自己的狂妄,做了感情上的逃兵。 她这种人何其讨人厌。 因为大家都在抽纸流泪,林知漾的悲伤便不显得突兀,只有孟与歌看出来。但她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放任林知漾发泄情绪。 她哭一哭很好,再忍下去会憋出病的。 孟与歌不免自责没引导好她,如果自己不在,不过多地指点江山,林知漾或许也不会觉得跟郁澈的感情不健康,或许还能继续装糊涂。 电影看完,朱玉也哭累了,抽着鼻子回头想讨论剧情,看林知漾哭得梨花带雨,我靠,我说我泪点最低,没想到你tmd二刷还哭成这样。 林知漾被优美的中国话打败,破涕为笑,她捂着脸,笑容夸张地掩饰下难过。 电影结束后,几个人开始看着表,摩拳擦掌准备跨年,最后倒计时:3、2、1! 众人互喊:新年快乐! 林知漾认为此时此刻应该有烟花才应景,可惜城市里不能燃放。但她在心里为自己绚烂了一场,新的一年,要习惯新生活。 送明筱乔她们下楼时,林知漾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有说有笑。 临别,明筱乔转身抱住她说:大作家,不要减肥啦,要快快乐乐地长大。 林知漾点头:好。 明筱乔又说:还是那句话,想找对象就找我,什么样的都给你骗来。 这话说的像个不良产业链的老板,林知漾上道地接话:行啊,那你时刻准备着。 必然随时为大作家服务! 把人都送走后,林知漾打了个哈欠,白气从口里逃逸,朝着寒月笼罩下的城市里散去。 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她终于恢复灵感,开始写故事,并记录最近的心情。 她的微博随之开始营业,三张图片分别是餐桌上还未开动的火锅和六副碗筷,暗光氛围里看电影的众人的背影,以及林知漾用毛笔写的新年快乐四个字。 文案是:新年快乐,我今晚跟朋友们一起跨年,你们呢? 虽然是凌晨两点,但一堆夜猫子纷纷出现,啊啊啊喊着失踪人口回归。林知漾翻的时候发现大家不依不饶,说这些天太想她,要求她新年来场直播。 林知漾答应了,周三吧。 她逐一回复私信里的祝福和表白,看到眼熟的荔枝味的薄荷糖,发来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林知漾回同乐,顺便戳进这人的微博里看,里面很干净,只有一张几天前发的照片。是从《第二幕》里拍下的话: 有人说离开喜欢的人,就像刮骨疗毒,疼的要死,但是能救命。哼,我以后要做关公! 林知漾看到这噗嗤笑出声,以前上学时候太中二病了,常有这种金句。 段子变成现实,现在她只能做关公了。 她给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忘记感谢大家。谢谢! 第24章 周三刚好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不同于上次是被公司安排宣传新书,林知漾随性而为,没有为当晚的直播准备任何主题。 她连妆都没化,只是洗干净脸,扎起头发,坐在卧室的地毯上。 已经做好迎接颜粉嚷嚷取关的准备,结果不知道是落地灯的灯光打得好,还是直播软件自带了轻微滤镜,没有被指责素颜,还是很多人说要舔屏。 林知漾心里轻松很多。 毫无意外地,被问为什么瘦成这样。 林知漾下意识量自己手腕,言不由衷地说:没怎么瘦,可能滤镜有点重,屏幕里显瘦。 于是有人顺着话题问如何快速减肥,林知漾不假思索:失恋。说完自己笑了一下。 读者犀利地点出:漾漾消失这么久,是因为失恋了吗? 林知漾明白应该否认,适当保护自己的私生活,但她格外不想在这事上撒谎。于是她点点头,诚恳的说:是的,我失恋了,很难过。 可惜狼来了的故事亘古不变,因为这次答得太干脆,根本没有人信。 懒猫队长不想营业还编造自己失恋! 复读机们疯狂复读。 林知漾先是茫然,继而哭笑不得,却也松了口气,他们不信也好。 可见,当你想藏一件事时,你就大大方方把它拿出来,反而没人再好奇。 年关将近,林知漾的网店里有预售活动,她的店有人打理,在她心血来潮时,出一些有设计感的小物件。 衣服、袜子、帆布包、手账本、明信片、手机壳盈利不是最重要的,因此每回都限量生产,只为留作某阶段的纪念。 跟郁澈在一起后,她做了款复古的杜邦牛皮纸单肩包包,是很简约的款式,折柳绿,上有四个字冰川渐暖。 因为当时是春天,选用绿色很是应景,而这四个字也代表从冬天到春天的过度。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19) 林知漾希望她的爱情也是。 孟与歌在国外时,每年都会给她画祝福的卡片,今年她把卡片收集起来,做成一套明信片。 这些事听着轻松,无非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真正做起来却很麻烦,每个细节都要把控好才安心。 林知漾由此忙碌起来,身体与精神随之渐渐恢复,体重有了上升趋势。 这天她坐在九号咖啡馆写东西,坐的正是与郁澈最后一次见面坐的位置。 清楚记得,她走出去后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眼,郁澈还是刚才的姿势,一点变化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思路被彻底打断,也写不下去了,索性开始看手机。 私信里前几天收到一条:漾漾,我都快放假了,还没有机会请你吃饭。呜呜呜_! 林知漾这才想起,这是之前在教学楼撞她的女生,之前有跟她说过会去淮大蹭饭。 那家她一直想吃,但郁澈不肯陪她的牛肉面馆应该还在,林知漾当即回复:这两天你有空吗? 半小时后那边回复:啊啊啊啊啊!我随时可以,今晚都行! 择日不如撞日,林知漾跟她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在三食堂楼下互等。 见读者是件快乐的事情,若不是她近段时间兴致乏乏,多喊上几个都可以。但眼下她精力有限,只有心情尝尝牛肉面的味道。 为了避免赶上放学人多的点,夏玫特地定了五点见面,很兴奋地在三食堂等林知漾。 冬日的天色暗的早,五点还没到时,周边便已经暗下,一盏盏的路灯逐渐亮起。 自林知漾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夏玫便一眼看见她了。披肩的蓬松长发,高挑挺拔的身段,穿着粗线的高领毛衣,修身的黑色裤子,外面敞怀穿了件深灰色大衣,白色帆布鞋。 夏玫打了个哆嗦,她竟然不怕冷。 今天有零下,这会子风呼呼地,地面有很多冰,走路必须很小心,稍不留神便会社死。 等这么一会,冻得她耳朵都疼,但这位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完全不怕冷。 林知漾戴着口罩,那双眼睛可太好看了,仿佛在冬日夜幕降临前便把星子的光偷来放了进去。 她走到一直在看她的女生面前,摘下口罩:夏玫? 我是! 本以为自己见到崇拜的人会兴奋到拘谨,但面对面时的林知漾比直播里还随和,一直在对她弯着眸笑,不经意地开开玩笑。 夏玫自在起来:我们上楼吧,等放学了就要排队了。 好啊。林知漾跟着她。 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为尽东道主之仪,夏玫还特地给林知漾加了一个鸡腿。 林知漾笑:破费。 坐下等餐时,林知漾从包里拿出包好的礼盒,捧给她:喏,见面礼,总不能吃白食。 夏玫先是惊喜,继而表情露出烦恼:感觉能抵得上很多顿牛肉面了,这样我不是占便宜了嘛。明明她要请客,结果还让林知漾花钱了。 林知漾笑着说:怎么会,这叫礼尚往来,计较价格干什么。 怕夏玫有负担,特地解释:里面只是手账本跟明信片,并不贵重。 夏玫一听还好,于是开心收下。 她与林知漾聊得投机,诉衷肠道:之前遇到点事想不开,你出新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去买,不想接触任何有意思的事情。后来我的一个老师送给我《第四幕》,我两天就看完了,瞬间满血复活。 林知漾想起某人跟她说过,买了本新的《第四幕》送给学生,追着问:你老师送你的?哪个老师? 现当代文学老师,姓郁。夏玫看她愣住,反问:你认识吗? 林知漾蓦然觉得,她跟这个夏玫,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缘分不浅。 嗯,有听过。她人怎么样? 郁老师很好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我们都特别喜欢她。 林知漾莫名觉得高兴,笑起来,这么说,她十全十美咯? 也不是,夏玫摆摆手,撇嘴说:她太刻板,期末考试一点重点都不给,我背书背得头都快秃了。 虽然应该同情,林知漾却直接笑死。 你是因为什么想不开?她好奇,看上去是很活泼的性格。 夏玫回答过很多遍这个问题,显得无关痛痒,男朋友劈腿,我气得直接跳河。 林知漾挑了挑眉,似是很震惊。 倒也是性情中人。没有开口批评或教育,她只是说:但渣男不配。 夏玫深以为然:对,他不配! 林知漾跟夏玫走出三食堂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冷蓝色的天幕上一轮清寒的弯月。 正逢放学,这会子人流量巨大。 她下楼时,郁澈随着人流自下而上,两人匆忙打了个照面。 林知漾想,下班了,她应该是过来随便吃一口再回家。 而夏玫一直在与林知漾说话,没看见郁澈,自然也没有停步。 林知漾的目光只是稍稍停了片刻就挪开,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可她心里怦然而动,久久不能平复。 神明有耳,应世人愿。 纵然她可以说自己来一趟淮大仅仅为了碗牛肉面,可是她不能否认。 看见郁澈的那一眼,整个世界都亮了。 就像初见那样。 期末考试后,郁澈批卷子和腾分数花了几天,闲下来便觉得时间难挨。 嫂子江容心早几天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年回家过年,多住几天。 不用想也知道是哥哥姐姐在背后撺掇,因为郁澈跟嫂子没那么亲近,反而要更客气和尊重一点,不会轻易拒绝。 郁澈应下了。 她坐在书房里,摆弄着林知漾送她的乐高城堡,乐高里的小细节很多。 她在第一个没有林知漾的周三,就发现了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她失去的何止是一个热闹且充满期待的周三。 每周一开始,她就期待见到林知漾,她会从林知漾的微博、朋友圈以及给她发的短信里,猜想林知漾最近的生活。 周二她搭配好即将穿的衣服,从首饰到香水,她知道林知漾喜欢什么样的。有几次戳中林知漾的喜好,那人热情地让她吃不消。 周三一整天她的心情一定会不错,以至于下午的院里会议,明明枯燥乏味,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开完会,就可以离开喧嚣的市里,去她喜欢的清净之地,那里只有一个人会闹腾,她也乐得看。 周四早上她通常醒得早,甚至借助闹钟。因为她很想在林知漾熟睡而她清醒的时候,多感受林知漾的存在。听她的呼吸,闻她的发香,有时候她还会戳戳林知漾的脸,睡着的林知漾很乖,偶尔蹙眉,但不会生气。 周五开始回味,林知漾见面时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储存下来。 闲暇的时候选一部分思考,某些话会有深意,如果听不懂,林知漾就会偷偷生气。而有些纯是俏皮的废话,可是从林知漾嘴里出来,就格外有趣。 所以,她失去的何止是周三。 是平庸枯燥生活里所有的光芒。 分开后的第二个周三,院里开完会,郁澈直接开车到了民宿楼下。 才想起来林知漾已经退租了。 即使她再租回来也没有意义,林知漾搬走了屋里属于她的东西,那是间空房子。 郁澈把车开回家,去买棒棒糖的时候,被酒架上的各类酒水吸引。 她知道借酒消愁是种颓废而无意义的消遣方式,除了让活人变成醉鬼,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酒不好喝,醉了也难受。 但她漫长的周三夜晚,似乎没有正经事情可做,做一点没意义的事情又何妨呢。 何况明天一整天都没有课,她只能待在家里。 从前她总是很忙,早上匆匆离开民宿,回家打扫卫生、准备讲义和教案、给自己充电。 但现在那些事情失去了意义。 此时此刻,她只想尝一尝酒。 郁澈理性地盘算,喝酒后极大的可能是徒增身体上的难受,而心里照样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想尝。 理性压不住任性的欲|望。 她买了足够她喝醉的酒回家。 把电视打开,放着林知漾最喜欢的纪录片,一集一集地看,一杯一杯地喝。 喝到头昏脚轻但还有意识的时候,她停下了。这样的难受度刚刚好。 跟身体的不舒服做对抗的过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分她的神。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可收拾,每周三晚上选择喝醉成了常态。醉的度起先还能把握,后来渐渐就收不住了。 如今寒假在家,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坚持做自律而严谨的人,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类事件。 但一到周三晚上,她所有的自制力便化为乌有,对不清醒的渴望愈演愈烈。 因为清醒时的她,要用尽力气跟脑海里的林知漾对话。 她在醉醺醺时,回忆那天在学校的里的偶遇,林知漾看见她了,但眼神没有为她停留一秒。 原来,被一个在意的人忽视的滋味是这样,原来她们真的再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所有的过去都不算数了。 郁澈在意识不清时想到这些,视线便模糊起来,当眼泪落在手背上,才惊觉自己在哭。 她第 次在喝醉以后,从手机翻出林知漾的号码,一遍遍地看,却不敢打过去。 她给她的备注是林小姐,因为这样无论何时林知漾给她打电话,她都能坦然地接听,不担心被人看见而慌张掩饰。 即便如此,那天当着郁诚的面,她也没敢接,而是残忍地静音并反扣。 一个懦弱的人,被舍弃是情理之中。 抽了纸巾擦眼睛,不知又喝了多少酒下去,郁澈在勉强清醒时把电话拨了过去。 很早就想打,但怕连手机号都被拉黑了,才没有勇气试验。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鞠躬道歉。但今天我变长了! 第25章 冬日早晨的阳光姗姗来迟,冷雾散去,料峭寒意袭人,城市里的人作息却并不受影响。车水马龙,喧嚣依旧。 再醒来时已经是翌日九点,郁澈忍着头痛从床上坐起来,恍惚地环顾左右。庆幸自己每回喝醉后还知道回房间,盖上被子再睡觉。 否则这种天气,在客厅待上一整夜,感冒了就很麻烦。 宿醉后的头晕沉沉的,喉咙干痛,胃里的灼烧感隐约还在。这种难受她已经习惯了,也不想着缓解,平静地洗漱,做早餐,收拾房间和处理客厅里的酒瓶。 被扔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郁澈没在意,忙完之后才拿去充电。 百无聊赖,电光火石间,某些片段卡顿出现,不够明朗,却足以让心间一凛。 昨晚最后的记忆里,她好像是想给林知漾打电话打了,她还记得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一刹那。 但在等待的过程里失去了意识。 到底有没有拨过去? 急忙把手机插在床头的插座里,郁澈蹲在床头柜边开机,解锁后查看通话记录。 与林小姐在昨晚22:12通话,时长5分37秒。 不是酒后臆想,她真的打过去了。 林知漾不仅没有拉黑她的手机号码,还接听了她的电话,她们聊了五分钟。 郁澈觉得匪夷所思。 她昨天喝得太多,又大哭一场,拨电话过去时已经是精疲力尽的状态。 潜意识不期待林知漾真的会接听,所以只是执着于拨一次,而没有强打精神等那边说话。 显然,林知漾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无情。 心律开始不齐,郁澈保持蹲姿到腿开始发麻,也没想起昨晚跟林知漾说了什么话,是奇怪的还是不得体的?或许只是正经问候?或许什么都没说。 五分钟,林知漾有不耐烦吗? 她这样纠缠不清的前任应该极讨人厌,林知漾说过她不喜欢藕断丝连。 自责懊恼的同时,更多的却是遗憾。 她已经很久没跟林知漾说过话,这样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她居然毫无印象。 破碎的片段在苦思冥想之下,反而愈发零散,难以成章。良久,她扶着床沿站起来,已经不太有知觉的双腿陡然发作,难受地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自轻地想,何必在意,无论她说了什么,林知漾都不会在乎。 她要小心一点,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频繁骚扰,手机号迟早也会进入黑名单。 尽管如此,却还是期待林知漾能给她一点反馈,正面的也好,负面的也好,起码透露给她一些昨晚电话的内容。 但一天下来,林知漾那边毫无音讯。 郁澈的心绪一点点地低沉下去,她甚至在想,索性再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跟她解释昨晚是喝醉酒说的胡话,让她别往心里去。 但这样的刻意未免讨人嫌。 直到当天晚上,林知漾的微博转载了一篇文章《论年轻人深夜喝酒透支身体的危害》。 沉寂的山谷里,沾着露水的铃声唤醒了万物的生机,凡人跌进地狱前,看到了神抛下的救命绳索。 林知漾不是无动于衷。 可是,把醉酒状态展现出去的她,到底说了什么?郁澈很难不在意。 林知漾的父母在她读高中时和平离婚,不存在任何情感和财产纠纷,仅仅是两个人发现在一起生活对未来毫无期待。互相试探了几次,又共同试探了林知漾几回,开开心心地把婚离了。 分别的仪式感十足,当晚一家三口还一起聚餐,用拍立得拍了照片,写上日期和祝福语,各自展望美好生活。 或许是那两个人的态度太无所谓,林知漾也没觉得父母离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反而对好聚好散这个词格外青睐。 她爸林晖前几年新娶了个夫人,那女人比林知漾大了一轮,成熟有风韵,跟看着还年轻的林晖在一起不显违和。 新的林夫人是隔壁安城人,怀孕之后就将林晖带走,一家子定居安城。 小儿子林知昊今年三岁,林晖偶尔会给林知漾发照片,明明是藏不住地想把宝贝分享给人,却总是说:长得没你小时候可爱。 林知漾漫不经心:【长得像你,就够了。】 老来得子的林辉回复:【确实够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0) 林知漾的妈就更潇洒,在林知漾高考后去到a国工作,很快就重新找了个男友。同样,那男的也就比林知漾大十几岁。 一米九,六块腹肌,蓝色眼睛,金色头发,每张照片脸上都挂着外国人标准的自信笑容。 林知漾回:【艳福不浅。】 孙淑意女士回:【祝你同样幸运。】 【】 有时候林知漾对自己爹妈的生活态度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无语还是鼓掌。 总之,多数时候她并不计较他们的选择,与两边定期联络着,父爱与母爱也没少得。 年前,林晖喊她去安城一起过年,还让她放心,后妈很支持,弟弟也保证听话。 听到三岁小孩都被安排了,林知漾笑着在电话里说:谢谢老同志好意,但是我懒,不想过去。年后我再去给你拜年。除夕我在这边跟朋友一起过,她也不回家。 林晖知道林知漾的脾气,想来就会答应,不想来就是不想。 于是也干脆:那行,你来了不自在,我给你账户打点钱吧,你多买点好吃的好玩的。你不用来给我拜年,元宵前后,爸爸去看你,咱们父女两单独见面聊聊天。实在不行就把你妈从外国搞回来,我看她不成体统,还非要等你嫁人了才回来嘛。 搅拌着咖啡,闻着鼻端前的咖啡香气,林知漾提醒他:你忘了,我不会嫁人了。 我没忘,你不嫁可以,你娶一个啊!林晖这辈子是个潇洒之人,见惯了大世面,别管男的女的,你就找一个喜欢的过日子,缺什么就跟爸爸说。我告诉你,我的钱你现在不花,等那小兔崽子长大了,肯定把我坑得干干净净,到时候哪还有你的份。 老一辈开明至此,林知漾笑得不行。 孟与歌乍舌,林知漾的家庭算是她见过最奇特的,关键是一家三口还都乐在其中,没有矫情怪的存在。 有时候三方竟能一起视频通话。 林知漾抱着玩偶,林晖抱着小儿子,孙淑意抱着英俊帅气的男友。 场面时常一片混乱。 孟与歌因为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两个老人家已经去世的缘故,春节不用考虑回家的事。 两人囤了点年货,十分舒心地过起节。孟与歌在除夕夜做了顿二人的年夜饭,吃完跟林知漾一起看春晚,从头吐槽到尾。 期间林知漾一直把手机拿在手上,直到她熬不住回房睡觉,也没有收到任何电话。 微信里收到拜年信息,微博私信里也有很多祝福,她习惯性在困的时候拖延不睡,一一回复。 只有荔枝味的薄荷糖发的是问句:你今天过得好吗? 林知漾回:非常好,也祝你好。 城市的另一边,同样在撑着熬夜的郁澈收到这条祝福,抿着唇,欣慰地笑了笑。 如果不能在一起,各自安好便是。 她今晚在郁宅,阖家团圆,大家都高兴愉快且进退有度,没有再起争执。 郁澈感觉得出来,自己在被照顾情绪。 于是她在家里过到了初三才走。 因为来时是郁诚亲自开车去接的,走时便也是郁诚送。 郁澈,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啊?郁澈开着车,想起郁澈这段时间的状态,已经不仅是性格冷淡,看着让人担心。在家里待不惯吗? 还好。郁澈深知自己近来的烦扰跟家里毫无关系,他们也不该知道。 我特地交代大姐不许催婚,大家这几天都没提,可是你还是不太高兴。郁诚似乎没办法了。 郁澈嗯了声:谢谢大哥为我说话。 我不让他们催,是怕你不高兴就走了,不代表我就不关心你。 郁诚的说教不似郁安巡的说一不二、郁欣的咄咄逼人,他以平等视角与之聊道:我也想你像我们一样,有个自己的家,你得为将来考虑。 郁澈一字一顿:我正是在为将来考虑。 她的语气蓦然强硬,郁诚没指望她听进去,这么久以来,你有喜欢的人吗? 郁澈闻言眼里冷了三分,面无表情地看向郁诚,片刻,微不可见地咬牙道:没有。 郁诚看了她眼,下定决心:如果有,你 说了没有。郁澈不冷不淡地打断,不用再试探我了。 不被领情,郁诚不再多说,又找话题: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方式吗? 谈不上喜欢。郁澈整理好思路,自嘲地与他说:但如果哪天我接受了你们为我选好的生活,相夫教子,往来逢迎。你们才应该开始为我担心,因为那时候的郁澈一定神志不清。 她扯出一个标准微笑。 郁诚被灿烂而阴郁的笑容刺了眼,他很想走近郁澈,可是随着年龄越大,他就离他的妹妹越远。 你总是把我们跟你放在对立面,但全家人最疼的就是你,哪怕我们给的你不想要,将来你会明白。 我明白。就是明白才不想要。 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跟家里人这样相处?郁诚问出了长久以来的不解,怕她炸毛,赶忙解释:我不是找茬,只是想问清一些事情。 郁澈保持沉默不搭腔,闭目养神。 直到车子开到临川雅居的楼下,她解开安全带后,问声问了一句:有些问题,是真的心里面没有答案,还是希望别人可以退让可以装傻,来骗一骗自己? 她说完便下车。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答案是后者。 她为什么不肯结婚生子,为什么把家人当成洪水猛兽,郁诚敢说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不敢说。 郁诚揉了把脸,在车上点了根烟,在烟雾里,他探头朝楼上望了眼。 他的妹妹就孤零零地住在这里。 这是他们的杰作。 抽完烟,郁诚掉转车头离开。 郁澈在半小时后收到消息,【你记得,以后无论想做什么,哥哥都拼力帮你。】 言简意赅,分量千斤。 郁澈惋惜,以后,没有什么想做的了。 该失去的东西,哪怕捂得再严实,终究会尽数不见。她已经一无所有,别人又能怎么帮她。 苦思冥想多日,她猜到假如那通电话里她没彻底睡过去,还能够与林知漾对话,她会说的内容。 无非是挽留的话。 第26章 过完年后,淮城的气温逐渐回暖,直到最高温度保持在两位数上。 万物复苏的季节,林知漾重新上架店里那款冰川渐暖的单肩包,销量能打。 她对自己欣欣向荣的状态表示满意。 练字、插花、去健身房成了常态。 林知漾生的手长腿长,老爹林晖以前是校体育队队长,她在运动方面颇具天赋。但天赋阻挡不住人懒,平时不是很爱运动。 孟与歌却雷打不动地每周锻炼两次,久而久之,林知漾耳濡目染,乐得陪孟与歌去健身,立志要在夏天前练回马甲线。 刚过完正月,孟与歌便开始找房子,准备搬出去。林知漾拦住她,说如果没有很嫌自己烦的话,就再住一段时间。 她一个人在家无趣,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已经成为习惯。 她似乎已经能理解那么多不婚族,对未来的展望是跟闺蜜一起搬进养老院。因为跟朋友在一起,过于放松,一切事情都好抗。 孟与歌一想也对,林知漾眼下状态虽然还行,但不够稳定,她也不放心她一人在家。 于是搬家一事又被搁置。 林知漾各方面恢复到从前,孟与歌厨艺好,她就时常把明筱乔跟朱玉等人喊回家吃饭。 无论在谁眼里,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唯有每周三晚上,她会消失,有时候半夜回来,有时候干脆一整晚不回来。 孟与歌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急疯了,林知漾接电话时只是很平静地说,换了个地方睡觉,没生命危险。 孟与歌安下心,也没有多问。 每个人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需要一点私密感,何况这个人已经在努力生活,只是偶尔躲起来疗伤罢了。 四月初时,天气大好,林知漾在春游野餐前夕,突发急性阑尾炎。用明筱乔跑到医院后仿佛哭丧时的话来说,遭了大罪。 手术做完,舒服地住了几天院。 几个朋友轮流去陪护,伺候得她堪比坐月子。 微博还是正常营业,发发旧图。出院那天,她没多说,只拍了张朗朗天空:看云。 前排抢沙发的粉丝不按常理出牌说:昨天去医院探病,看到穿着病号服的漾了,没敢过去。悄咪咪地问,身体还好吗? 这悄咪咪的几句话很快被顶上去,粉丝纷纷在评论区表示担心。 因为并不严重,林知漾本不想让人知道,显得自己矫情。 眼下怕他们多想,只好坦白说:小病,住院五六天,现在已经出院了,不用担心我。 当晚躺在床上,她安心地喝着孟与歌煲的汤,蓦地想起,郁澈有回深夜喝汤,还特地拍了照片给她看。 她那时饥肠辘辘,只觉得无语! 从前无味的细节,如今咀嚼皆是甜意。 赌书泼墨,当时只道是寻常。 汤喝完,朝房门外喊了句:小鸽子! 孟与歌第一时间出现在门框里,咬牙切齿,我成你老妈子了是吧! 林知漾立即扶额,从靠枕上歪下去:呜呜,人家虚弱嘛。 你弱个屁。口嫌体直,孟与歌扔下句文明的话后,端着汤碗出去,临走还不忘关上门。 林知漾美滋滋地躺在被窝里,正准备上线打游戏,却收到意想不到的电话。 她顷刻间坐直了身子。 郁澈的名字统共没有几笔,却太耀眼,此时像烟花一样绽放在无际的黑夜里。林知漾默读那两个字,没有做好接电话的准备。 上回的郁澈是喝醉了才给她打,这回的呢,又是酒后吗? 因为她的踟蹰,第一个电话自动挂了。 仿佛在几十秒内被抽干所有力气,林知漾深知自己是故意不接,愧疚地将脸埋在膝盖中间。没过多久,第二个电话又固执地打过来。 这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漠视。 林知漾才点接听,那边郁澈很快地说了句:喂,是我。 林知漾说:我知道是你,怎么了? 郁澈停了几秒,开门见山:你的身体还好吗? 当然。一口应下,林知漾微感惊讶,郁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郁澈并没有轻易相信:怎么会进医院? 你怎么知道?她直接问。 该说的话早就准备好了,郁澈按着腹稿说:我有个学生是你的粉丝,今天一起吃饭,她顺口说的。我想给你打电话问问。 这样啊。林知漾信了,却忍不住地提醒她:我还以为你又喝酒了。 没有。声音有些心虚。 没有就好,喝醉了不好受。她温柔地叮嘱:郁澈,真的要少喝酒。 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答应。 郁澈已经喜欢上,每周三晚上喝酒。醉醺醺的时候,总觉得一睁眼就是周四,周四早上林知漾会躺在她身边,睡得毫无防备。 她知道,林知漾不喜欢醉鬼。 肯定是她上回太失态,让林知漾心生不满,所以特地点她。 嗯,知道了。不想再提自己的事情,郁澈坚持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了,急性阑尾炎,小手术,养几天就出来了。 郁澈怕她故意把病情说得很轻,她想去林知漾家里看一眼,又明白那是痴人说梦。 只能说: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也是。林知漾耳朵紧贴着听筒,无比眷恋里面的声音,可她不敢为此沉沦。 郁澈,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值得。她只能躲避,狠心地斩断所有瓜葛。 知道了。没有过多纠缠,郁澈答应下。 她说自己不值得,其实是想说你不配了,她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哪怕是问候身体。 同时,上次醉后的那个电话,她一定是说了什么,否则林知漾不会旧事重提。 挂上电话,浓烈的不舍催生了林知漾对自己的极度厌恶,放不下,却不愿意接受。 她怎么这么能折磨自己。 上次接电话的晚上,她回到与郁澈在一起无数个夜晚的民宿,她没舍得把东西都搬走。跟房东说完两天后,又改了主意。 尽管民宿里都是她的物件,可是郁澈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挂着的白衬衫,是郁澈帮她洗的。 她看的书,郁澈偶尔会翻两页。 四件套和茶几上的桌布都很素净,是郁澈买的。 她们在沙发上接吻,在床上耳鬓厮磨,在浴室里说着最腻人的情话。 郁澈每次走进屋子,总是第一时间开始收拾桌子,她从不唠叨人,安静地做事。 可是沉默的陪伴只让人觉得压抑。 林知漾难以说服自己接受。 分手后第一次通电话,林知漾就躺在她们一起睡过的床上。 看见熟悉的名字与号码,一阵慌乱。 她担心郁澈发现她没有退租的事情,即使已经联系过房东保密,还是怕这通电话是兴师问罪。 尽管,她无罪,只是改了主意。 她不舍得挂断,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郁澈才会在晚上找她。 接通后,那边没有任何声音,林知漾也知道她这坏毛病,尝试地喊了声郁澈。 仍旧是任何动静都没有,几声之后,她有些慌张,郁澈,你怎么了? 说话啊! 在她开始恐慌时,郁澈好像才意识到她们在打电话,终于说话:我想你了。 心脏一窒。 林知漾疑心听错了:你说什么?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1) 林知漾,我想你了。干脆地重复一遍。 这话的杀伤力过大,流星刺破苍穹,我也想你四个字被忍下去,林知漾恨不得让她现在来民宿,恨不得说我们和好吧。 努力地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她刻意道:刚才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在哪? 你原谅我吧。郁澈完全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直奔主题。 林知漾听出来她喝酒了,醉得不轻。 得不到回应,郁澈应该是委屈了。 我以后都不那样了,我不骗人的我很想你对不起求你了,别讨厌我,别不要我,好不好?郁澈带着哭腔,所有的忍耐和恐惧都有了宣泄口,她只想把心里的渴望都倒干净。 而林知漾从不知道,郁澈会低三下四到这个地步,隐忍的哭声让她心里跟着抽疼。 她没办法为她擦眼泪,红着眼睛哄说:郁澈,别哭了。你是不是喝酒了?在外面吗? 终于听懂话,她回:我在家。 松了口气,以郁澈这个状态,若是在外面便麻烦了,林知漾无论如何也要去接她。 我都知道了,有话以后说吧。你要照顾好自己,早点睡好吗?林知漾温声细语地补充:要回房间睡,不能感冒。 她忍受不了失去郁澈的生活,无论多么想忘记都戒不掉。郁澈也是这样。 第二天,林知漾无数次地想把电话打回去,告诉郁澈,她也很想她,她没有讨厌她。 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哭得她心里好疼。 可是挣扎一整天,她最终没有打过去,而是冷漠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如每次思念郁澈的时候,都会想要不管不顾,只要回到郁澈身边,别的都不在乎。 喝醉酒后的郁澈也只想与她在一起。 可那真的是理智做出的选择吗? 不过是人类向寂寞妥协,说到底,还是难忍没有牵挂的生活。 她们虽然只相守一年,可是所有的小心翼翼和你来我往,都太刻骨铭心。 如果林知漾那天把电话回拨过去,就决不能再装作一切已经过去,她必须做出选择。 是不介意郁澈再把她藏起来,还是要求与郁澈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如果郁澈仍旧做不到或者,而她又不能说不在乎前者,那潦草复合将毫无意义,没完没了的拉扯,只会将爱人变成仇人。 眼下,她连关心郁澈的资格都没有。 已经不负责任地撩过一次,又何必要有第二次,拉着郁澈陪她一起困在原地呢。 唯有狠下心刮骨疗毒,才能让彼此更早地解脱,她们不是关公,会哭不丢脸。 要坚定不移地度过漫长冬季,哪怕天寒地坼,长夜无尽,孔明灯被困死在山林里,星子坠落。 可是这次的电话让林知漾有些迷茫,被郁澈关心的感觉,似乎比被任何人关心都好。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彻底放下,就像当初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放手,有些事得到眼前才明白。 她甘愿当这个恶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后不要再通电话,保持陌生关系。 她不想给自己一丁点的念想,也不想再听到郁澈的哭声。她只希望她的郁老师,在没有她之后,早些开心起来。 林知漾给她带去过快乐,也给了她酸楚。 她并非良人。 只是,她预感自己招架不住第三次。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事多,只能晚上写,经常犯困不小心睡过去,导致更新太晚。所以不仅固定时间比较难,一周大概只能五更这样。(呜呜) 以后会尽量留下第二天更新的时间,以防大家干等着。下一章明天十二点准时更新。 第27章 孟与歌的公司每两周聚餐一次,中午通知林知漾,说会喝点酒,让她晚上去接。 林知漾基本无事,答应下来,积极地开车过去,没想到等了一会,孟与歌怀里扶着个女孩出来了。 林知漾:? 等孟与歌打开车门把人扶进来,她揶揄说:不好吧,这种事你非得让我知道? 一边去。在下属面前,孟与歌不想跟她没正经:这小姑娘酒量不好还爱喝,我不放心让她自己打的,顺道把她送回家。 她家在哪儿? 那女孩还没喝糊涂,软绵绵地靠在孟与歌肩上,甜声说:临川雅居。 林知漾笑了:那可不顺道啊。 孟与歌把旁边的麻烦精扶正,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士,啧了声:话真多,快开。 林知漾一阵偷笑,闭上嘴巴充当称职司机,路上只听得那女孩撒娇:组长,我头晕,好晕。 孟与歌把她的头从自己肩膀上扶起来,皱着眉,有些担心:何沁,要不先下车吹吹风? 不要,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 孟与歌: 林知漾看着后视镜里依偎着的两人,及时插话: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孟与歌无语:小孩子的醉话,别信。 看着不大,毕业了吗? 大四,才来实习两个多月。 哦。的确是年轻。 林知漾又偷偷瞟了两眼,甜美系长相,撒娇起来奶呼呼的,跟孟与歌坐一起天造地设。 因为头晕才消停一会,何沁好一些了,又开始磨人说:组长,上个礼拜你过生日,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孟与歌敷衍: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我想知道,别说,写给我看看。 不想跟醉鬼讲逻辑,小姑娘醉意朦胧的杏眼扑闪,孟与歌被她看得心烦意乱,捂住她的眼睛,别说话了,闭目休息一会吧。 何沁伸手拿开孟与歌的手,嘤嘤嘤撒娇:不要,我就想一直看着你。 组长,长得好俊,又漂亮又飒。 我一直好喜欢你。 被这么直白地夸赞,孟与歌心虚又尴尬地看向林知漾,那货的嘴角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小区,想着差事结束了,何沁却不依不饶:组长,我腿软,走不动了,你送我上楼好不好? 孟与歌急着脱身,自然不愿意上去,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我帮你打电话,让你家人下来接你吧。 何沁嘴一瘪,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可是今天家里没有人,你不想送我吗?呜呜呜。 林知漾看孟与歌面露难色,像是既想送,又怕被自己嘲笑。 她士动劝说:她一个人哪能走,你送她上去吧,我在这等你会。 孟与歌这是被缠上了。 果然,林知漾一发话,孟与歌立即说:行。 林知漾坏惯了,又故意添了一句:快点啊,这边车不好停太久。 看着孟与歌仿佛知心大姐般地扶着那实习生,不断哄她,林知漾忍不住幸灾乐祸,心里怎么觉得这么爽呢。 六月的夜风宜人,临川临川,小区旁边就是河水,建了几个湿地公园,空气都甜些。 路灯照出一方静谧,林知漾心里久违地觉得平静,似不是初来,莫名觉得熟悉。 临川雅居算是淮城房价高的小区,内里路宽地洁,绿化极具审美价值,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而且住户少,足够安静。 她下车环顾四周,越看越喜欢,盘算自己还需要攒多少才能来这边买套房。 好像努努力,三五年内差不多。 正吹风纳凉做梦时,工作室的负责人给她打电话,新的手账本封面出了几版,问她选好没有。 林知漾三款都喜欢,问能不能做三版。 负责人的意思是,节省成本,只选一版。销量好再添。 正在踱步纠结,转了个弯眼帘一抬,看到了熟悉而稍感陌生的身影。一袭湖蓝色长裙,直发披肩,不知道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了她多久。 我知道了,明早给你答复。她快速挂了电话,将手机熄屏,定定地回视郁澈。 原来她住在这里。 临川雅居离淮大不远,但是离见面的民宿不近,每回跑来跑去,她也挺折腾的。 郁澈素着颜,从头到尾的打扮很居家,应该只是去小区里的超市买东西回来,林知漾往她手上拎的袋子看去。 郁澈发觉,猛地将袋子往身后一藏。 原本也没看清楚,只觉得那款袋子特别像自己店里的,可郁澈欲盖弥彰的这一个动作,已经不像是为袋子了,她大概猜出了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林知漾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冷静不下,朝路灯下伫立不动的人走去,郁澈的五官与表情渐渐清晰。 她垂着眼,面上仍是一贯的平静,嘴唇却微微抿着,透露出几分紧张。 林知漾走到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下,郁老师,好久不见。 她明知故问:出来买什么? 沉默。 郁澈显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林知漾等了一会,作势要去拿她身后的袋子,郁澈猛地后腿半步。她抬头防备地看她,酒瓶子在袋中撞击发出声响。 不出所料。 林知漾的眉目冷淡下去,为郁澈的不听话,也为她刚才后退的那半步。 她在躲自己。 也对,喝不喝酒是人家的事情,她没资格监督她、教训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像个自作多情的班士任。 她同时懊恼方才推翻了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再见面不需要打招呼,就当作陌生人。 林知漾暗暗攥紧拳,目光抱歉地点头,冷淡地将视线从郁澈身上收回,转身就要回车上。 郁澈从她神情冷淡下来后便不安,此时见她真的生气了,语速着急地说:我给你看。 她追上去拦住林知漾,把袋子递给她,认真地承诺:你拿走吧,我不喝了。 林知漾低头看着那个折柳绿的袋子,上面写着姜黄色的冰川渐暖四字。郁澈知不知道,这款袋子是为她而设计的。 那是去年春天,她对她们感情最大的期待,如今已是夏天了。 郁澈看她盯住袋子不说话,愈发忐忑,好不容易见到林知漾一次,她不想这样草草收场。 我不经常喝,你能不能别生气? 她试图解释,但平时善于沉默寡言,在该多说几句话的时候,便异常笨拙。 今天是周三,才买酒的,平时没有多喝。 不是生气,是担心。 林知漾原以为郁澈那回喝醉酒是酒局上不加克制,所以叮嘱她少喝,并没有过于干涉。 眼下的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 郁澈竟然大晚上出来买酒,她在酗酒。 不能说是不心疼,这到底是郁澈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习惯,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林知漾心里有数。 距离她们在咖啡馆分手,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如果是因为她愧疚漫上心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郁澈戒酒。 郁澈本是清高脱俗的存在,因为她沾了泥尘,用这样庸俗的方式来消愁。这样的想法让林知漾开始恼火,恼郁澈的自我糟蹋,也恼她的无能为力。 我为什么要生气?本能地不愿意承认,林知漾嘴硬地一口否决: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 闻言,郁澈的脸色微僵,林知漾态度这样冷漠,她却不后悔跑上来追的这两步,起码多看了她两眼。 她把袋子揽进怀里,立在边上无言,林知漾没有开口再理她的意思。 她深知应该知趣地离开,不让林知漾生厌,可是双腿仿佛被钉在原地。 她舍不得。 淮城不大,可是也不小。 半年来,她只见了林知漾两次。 第一次是在淮大,第二次就是今晚。 淮大相见,林知漾想必还在气头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后来做噩梦时,郁澈常常梦见那一幕,林知漾从冰天雪地里走来,明明怀里揣着火,却还是把她冻死在那里。 好几次醒来,眼角都是湿润的。 今天又是周三,郁澈买完酒,内心荒芜地沿着石子路走,每一步都是疲惫和怅然。 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她已经过了像夏玫那样敢爱敢恨的年纪。年轻时犯傻,别人只会归结于年轻,知错能改便很快过去。 可她现在没有任性的成本,她不能做错哪怕一件事来摧毁成长后的羽翼,不能让人指指点点。只能日复一日地掩盖着溃烂的伤口,机械式地强装正常人。 明明她的眼底看不见一丝色彩。 每日最大的期待,便是希望林知漾能多发几条微博,让她了解她在干什么。 她追的剧,她也去看。 她听的歌,她也去放。 她练字,她跟着练。 她拍云,她就看天。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上学时便这样,除了读书强些以外,对一切提不起兴趣。但那时候她还愿意尝试,没这样闷。 近几年,她连尝试的欲望都没了。 遇见林知漾之后好了很多,她想让林知漾感受到她是个新鲜的存在。 但林知漾走后,她的梦轰然崩塌,一切失去了意义,她又恢复到原样。 她无数次地想,林知漾喜欢她什么。 脸或身体,总不该是性格。 可是林知漾不止一次地夸过她可爱。 也只有林知漾会觉得她可爱了。 她偶尔会发私信问候,林知漾也很有礼貌地回复,可是也只是礼貌而已。 与曾经那个在她身边会哄人、会撒娇、会生气、会使坏的林知漾完全不一样。 她想念那个林知漾。 她首先看见林知漾的车,原以为只是车型一样,结果牌照也是熟悉的。 正在惊讶时,林知漾慵懒地打开车门,纯白t恤,运动短裤,白色帆布鞋。 打着哈欠往万家灯火里望了一眼。 过于巧合,郁澈几乎以为自己还没喝醉就出现幻觉了,林知漾怎么会过来。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2) 总之不是为了她。 她不作声地靠近,远观林知漾打电话,时而朗笑时而皱眉,潇洒明媚,正是她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无数次魂牵梦绕的模样。 她怎么舍得走,怎么舍得不多望她几眼。 郁澈厚着脸皮与她说话:来这边有事情吗? 终究不忍当她是空气,林知漾已经平复好心情,客气而疏离地回:陪朋友一起送她同事回家,她上去了,我等一会。 咬了下唇,郁澈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问:我家就在前面,要不要去我家歇会? 投去诧异的目光,在一起一年,她都没告诉自己她家住在这里,连淮大都不许她多去。现在却邀请她去家里。 不用,想在外面吹吹风,不去打扰了。 明知她不想去,话只是借口,郁澈还是较真地说:不打扰,家里只有我,你不想去看看吗? 见林知漾犹豫不决,打算拒绝,她刻意地使怀里的酒瓶相碰,闷闷地说: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先回去了。 林知漾正在天人交战,天知道她对郁澈的一切有多好奇,可是她不愿意去查,她希望郁澈士动跟她讲。 现在有了去她家的机会,她既想看一眼,又怕是个不能回头的陷阱。 听到郁澈这么说,又看到她怀里的酒,林知漾上钩,不悦地追问:回去喝酒吗? 郁澈看她,静静地说:也可以不喝。 深知可以无视,任由郁澈去喝个烂醉。 可是她听懂了郁澈的潜台词,喝酒是为她,不喝酒也只能为她。 伸出手,有些没好气:酒给我。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经常在评论区看见特别喜欢的话,想把笔给你们,大家都好会描写感情。 第28章 酒给我。带路。 五个命令式的简单音节从林知漾嘴里蹦出来,婉转慵懒,莫名地好听,郁澈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林知漾真的答应她了。 其实她没有把握让林知漾跟自己回家,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即被冷眼相待。 但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错过这次机会,她又要以什么借口去接近林知漾呢。 她的高傲、矜持、镇定,在失去阳光的半年里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她原以为她可以忍耐孤寂,林知漾想要分开,不肯再接她的电话,不愿见到她,她一一照做。 她不敢再去纠缠,默默守护着她的光。 可是刚才林知漾走向她的那几步路,仿佛盗火的普罗米修斯来到极地世界,漫天的寒冰散去,盛放的繁花伴着绿萝,夏风拂面而过。 她想试一试。 不作声地把手提袋交出去,郁澈走在前面,时不时侧目看人有没有跟上。 既然答应了,人不可能突然跑掉,但她还是不放心,反复确认林知漾在跟。 路灯下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时而相缠,时而分离。 林知漾打了个酣畅淋漓的哈欠。 郁澈听到也有了打哈欠的欲望,忍忍压下去,她很难做到在林知漾面前过度放松。 过了两个单元楼就是郁澈住的地方,输入密码,把人带了上去。 刚才在外面视线一般,催生朦胧的暧昧跟睡意,进到楼里,金碧辉煌的灯光一照,林知漾清醒了许多。 也注意到郁澈第 次回眸看她。 郁澈清减了些,黑发雪肤,显得清冷的气质愈发突出。永远笔挺的背,目光顺着往下,裙子上的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肢,高跟凉鞋将玉足的轮廓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知漾从郁澈刚才在外面说那句你能不能别生气时,就想吻她。 这个念头来的毫无道理,很是流氓。 可是她看到郁澈为她慌神,一本正经跟她解释的模样,心底便升起莫名的愉悦和兴奋。 她想亲亲她因她隆起的眉心,还想咬她,然后再哄好她。 这是不健康的心态。 林知漾烦躁起来,倒不是为自己不良的想法,而是有了这些想法,偏偏不能付诸行动。 明知道郁澈邀请,不应该来,否则就是前功尽弃,这半年白煎熬了。 可她没抵挡得住郁澈抛出来的鱼钩。 既心疼郁澈大半夜买醉,又想起郁澈的唇软糯温热。 她还是想亲她。 不行。 一定是清心寡欲太久,才会想入非非,轻易被美色|诱惑。 林知漾自嘲地笑。 郁澈家住在17楼,林知漾跟进去,在玄关处准备换鞋,被拦下说不用了。 往地上扫了一眼,林知漾坚持:那我只能光脚了,你家的地拖得一尘不染,我可不敢踩。 而且这人有洁癖,自己要是穿着鞋进去溜达几圈,今晚她也别睡了,连夜打扫卫生吧。 郁澈只好为她找了双凉拖。 玄关处不露痕迹的奢华与冷淡并非例外的一角,换了鞋往里去,林知漾无端地在六月天觉得高处不胜寒。 南北通透的宽敞客厅,极少的家具由黑白灰三色组成,不见一丝暖色调。空旷的地方既没有铺地毯也没有摆放绿植,就任其空在那里,将留白艺术发挥到极致。 林知漾腹诽,这空旷程度半夜上厕所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到东西。 窗帘尚未拉起,落地窗外是延绵不绝的河流,两岸华灯高上,车水马龙,各路行人晃着影。 仅凭这窗外的景色,便知这地段价值不菲,三室两厅下来,快赶上林知漾那两个大了。 郁澈真是个不露声色的小富婆啊。 她在心里羡慕嫉妒恨。 诺大的家里空荡无声,林知漾环顾一圈,问了句废话:你平时就一个人住吗? 嗯。 不知想起什么,林知漾眼神先是一软,接着渐渐转冷,眉宇间不是很高兴。 郁澈头一次带家人之外的人来家里,木讷半晌,终于有了做主人的觉悟:你坐会吧,我去帮你倒杯水。 她本想给林知漾拿些她喜欢喝的饮料,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家里根本没有。 冰箱里除了少量食用的菜疏,空空如也。 如果林知漾以后还愿意来,她会备着。 不用麻烦,我一会就走了。 林知漾不想喝水,只对窗外的景色很兴趣,倚在窗边看着城市这隅的热闹。自然没注意到,因为她这句话,郁澈有些难过的神情。 河两岸由热闹中升腾而起的烟火气,却与这方冷淡风的空间格格不入。郁澈独自在家时,望着窗外,她会想些什么呢。 自己今天若是没碰见她,她就拎着一袋子的酒回来,一个人喝到醉,然后睡觉吗? 想想便觉得心疼。 林知漾曾经最大的愿望是成为郁澈名副其实的女朋友,让郁澈做一个快乐的人。 从前的郁澈过得不好,她心里有数。 可惜,因为前者没有彻底得到,她也放弃了践行后者,自私又绝情,她不得不接受自己没有那么伟大的事实。 她刻意不去想象郁澈离开她后的情形,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断得干干净净就是为彼此好。 可她自己都过得不好。 她无数次梦见郁澈,好的、坏的,旖旎的,梦里她格外纯粹,能见到郁澈就够了,别的不在乎。 那家民宿她还在每个月付租金,只有她自己知道执念太深的酸楚。 她以为起码郁澈会慢慢解脱。 等真的见到郁澈,来到她家里,林知漾恍然大悟,郁澈根本就不是个会让自己好过的人。 她们都在折磨自己。 在她走神期间,郁澈还是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端到她手里。 林知漾接过玻璃杯时,肌肤相碰,她缩了下,郁澈却离开地缓慢。即使是在六月的天,郁澈的手仍旧冰凉,冷玉一般。 有让人想把她捂热的冲动。 林知漾一直站着不肯坐下让她有些紧张,她好像随时会走,但郁澈也不敢催她坐下。 好在,看她一直陪站,林知漾不大好意思,喝了两口水便捧着水杯坐进灰色的皮质沙发里。 坐姿也很拘束。 家里的布置,应该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怕她喝完水就要离开,勇气几乎是立即被攒满,郁澈询问:你还是单身吗? ?林知漾懵了,险些被水呛住。没想到郁澈会这么直白,她措手不及下慌张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不该上来。 郁澈微皱着眉头凝望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知漾心想:真烦。 今天晚上的郁澈一直在勾引她,刚才在楼下时,她就一直用忧愁又无辜眼神撩她,现在又这样看她。 故意的也不能这样,好歹让人喘一口气。 林知漾别开眼睛。 从前的夜晚跟郁澈处在一个空间,一定会做某些事情,可能是条件反射,现在郁澈坐在她身边,她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乱摸才行。 只是想问问。 林知漾慌是因为什么呢,该不会有了新女朋友,她在心里悲观地想。 林知漾没想好怎么回她,回答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很暧昧。恰巧手机振动了下,她赶忙拿起回复,只见孟与歌发来的微信:这小孩逼着我给她下碗馄饨,你稍等一会。 林知漾面无表情地打字:看着她吃,然后把锅碗刷了再走对不对? 放一夜不刷,好多细菌。 嘴上:真勤劳,反正我也不急,慢慢来。 心里:孟老妈子,伺候人上瘾了。 林知漾回信息的手速很快,她一直用的都是二十六键输入,但从前给郁澈的备注却是用九键才能打出来的词。 林知漾没有亲口对郁澈喊过那两个字。 看她收起手机,以为是朋友催她立即走,浓郁的不舍涌上心头。 你这就要走了吗? 林知漾本来不急着走,被她一问,觉得有点尴尬,反而只能点头。 挽留的话不敢多说,郁澈指甲掐进手心,委婉道:那下次,等你有时间了,过来吃顿饭吧。 不用,不打扰你了。林知漾不可否认郁澈这话的吸引力,却还是言不由衷地拒绝。 郁澈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自己频繁来她家里。 从前都不肯,现在又何必呢。 她真的不想为难人。 仿佛知道林知漾在想什么,郁澈摇头,眼神坚定:不会打扰,我没关系的。 她以后,可以不在乎。 不置可否,林知漾不接这话,直接换了话题,我把酒拎走了,以后也不许买,记得早点睡。 尽管这话不一定有效,她还是要说。 郁澈在意的并不是酒,反而是手提袋,这款并不是随时能买到,她有点舍不得。但没有多说什么,暗自盘算过两天可以以此为由,让林知漾把袋子还回来。 你还会来吗? 这话问得让人心生波澜,林知漾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可她不敢冲动,她实在不想再过从前的生活。 刻意冷下心肠:郁澈,我们已经分开了。 郁澈期待的眸光瞬间黯淡,脸色惨白,头一回觉得这个人的心当真是狠。 向来迟钝的都是她,林知漾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要她的讨好。 她不肯再要她了。 以她的性子,说到这个份上已用尽了力气,林知漾还是不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还没舍得埋怨,便想到是自己先伤了人心,所以林知漾才会失望透顶,不肯再抱一丝期许。 她被判了无期,得不到赦免。 是她咎由自取。 郁澈强忍悲痛,背过身去,尽量平静道:好,你走,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最后半句话时,她像是在极力忍着哭意。 见不得她这样,林知漾想起冬天时接到的电话,电话里的人泣不成声,一直在道歉。 后面几天,她疯狂地与自己抗争,才没妥协。 把手里的酒放回桌上,走到她身后,想拥抱的双臂被她克制住,软声说:郁澈,你别哭。 尚能忍耐的眼泪在这一刹那从眼眶滑落。 不想被林知漾看笑话,正要去房间里躲,被一把拉住。 握住郁澈的臂弯,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自责地扔了句:我总是惹你不高兴。不值得。 郁澈下意识反驳:没有。 林知漾见她不肯回头,也没上前,想给她缓缓平复的时间。她深知自己完了,在郁澈被她气哭的这一刻,她已经做不到铁石心肠。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还是单身。所以,问这个是为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了。 郁澈怕哭的样子不好看,不敢回头,良久,她低声哽咽地说:我想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休息休息,下一章,周二晚上九点更新。爱你们! 第29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即便是在梦里发春,林知漾也不敢给光风霁月的郁老师安排这种玛丽苏台词。 如果她听觉正常没听错的话。 郁澈说,要追她。 冲击多于喜悦,林知漾恍惚间想着,最坏的结局是今晚只是一场梦。也许从孟与歌下车开始,她就睡着了,这场梦才被拉开序幕。 下车吹风、接电话,不经意地遇见郁澈,稀里糊涂跟她回家,冷言冷语把她气哭,再听她边哭边小声地说:我想追你。 这场夏夜梦编织得精巧美好,像甜腻的荔枝糖,也像提神的薄荷糖。林知漾的笔下常有这种清新的小故事,关于友情,关于亲情,也关于爱情。 只是这一次,主角变成了她自己。 她有多害怕,下一秒就被唤醒,她发现自己还在车里,郁澈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她们不会再有交集。 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渐渐陌生,郁澈永远不会为她勇敢,她也永远不会愈合这块看不见的疤,却时刻装出康复得不错的样子。 现实与梦境,庄周与蝴蝶,就像窗外铺天盖地的喧嚣与郁澈家里不分冬夏的冷寂。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3) 这代表两个世界,两种结局。 可以将林知漾送至云端,在软绵绵的情意里打个滚;也可能将她踩入地狱,在得而复失的绝望里,彻底坠落。 直到内心深处的恐惧被挖掘出,林知漾才知道,原来她如此难以忍受失去郁澈的生活。 见不到的时候可以自我安慰,自我保护,狠心推开心爱之人。一旦相遇,一旦对视,她爱的人便成了她的软肋。 只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 千头万绪的胡思乱想,也没过去多久,郁澈的情绪尚未平稳,仍在轻微地抽泣颤抖着。林知漾醒过神,忍着心头的酸涩,很怕弄疼她,掐在她臂弯的手收敛了力气。 郁澈却以为她要放手,仓惶回过头,另一只手抓住搭在她臂弯上的指尖,倔强地不肯松开。 这个小动作让她像一只黏人又傲娇的小猫,惹人爱怜,尽管林知漾没有养过宠物。 向来清冷的表情泫然欲泣,她的眼睛红着,睫羽上还湿漉漉地沾着泪珠,梨花带雨。那眼泪灼热着地烫到林知漾,惹她心口刺痛,由这疼痛中又清醒三分。 这不是梦。 她想要的人就在面前,唾手可得。 刚才说的话太过冷情,把人气哭了,愧疚和怜惜交织,林知漾顾不得其他,只知道不想再让郁澈继续难过下去。 她心疼起来连自己都骂,也只有她这种混蛋,能把郁澈欺负得哭成这样。 她认了。 把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郁澈轻拉至面前,低下头,温柔地看她。 郁澈因为林知漾这一亲近的动作,茫然地抬起头,稍显无措。 林知漾两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残存的泪痕,哭得像猫,乖,不哭了。 年过三十的人,被当成孩子一样哄,郁澈蓦地红了脸,心虚且羞耻。 心里却升起温度,褪去满腹寒意,林知漾终究还是不忍心扔下她的对不对。 肢体接触,哪怕仅仅是手与脸,也足以林知漾欢喜,她凝望着郁澈朦胧的泪眼,轻声问:你预备怎么样追我呢? 迟钝地眨了两下眼睛,郁澈才想清楚,这句话不仅仅是问句,背后还有深层意思。 林知漾愿意给她机会了。 心情忽上忽下,郁澈无意识地咬住唇,好让自己压下难以抑制的悸动。末了,鼓足勇气,微微仰头在林知漾的下颌线上吻了一下。 柔软的唇落下又离开,仿佛羽毛拂过,电流顺着肌肤相碰之处四处逃窜,浑身发稣。 林知漾欣喜之余贪得无厌:就这? 相识许久,林知漾教会她不少东西,自认是个还不错的老师。结果轮到她哄人的时候,她只会像小孩子一样亲一口。 简直是考不及格的差生。 林知漾多情的桃花眼里盛着宠溺的笑意,与刚才急着要走,冷淡拒绝她的样子完全不同。 郁澈接受到良好的信号。 她又伸出手,虚虚地搂着林知漾的腰。 想示好又小心翼翼的状态,如同一针兴奋剂,让林知漾心跳如擂鼓。不断被克制的欲望终于迸发,她顺从本心地吻了下去,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林林总总在这一刻被搁浅。 不同于郁澈的含蓄内敛,林知漾要么不要,要么便不客气。 紧紧桎梏住被裙带系着的纤细腰肢,在郁澈闭上眼睛后吻上她的唇,她不喜欢方才蜻蜓点水般的亲吻,灵巧的舌头撬开贝齿,长驱而入。 已经许久没有接吻,郁澈本就不算合格的吻技生疏得仿佛初次。气息一点点被急切的侵入者掠走,逐渐不匀,她费力地跟着节奏,不断发出稀碎的哀求声。 林知漾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粗鲁,郁澈没想到看着斯文又懒散的人,疯起来是这个样子。她猜测是酒后过度兴奋所致,当时便打了退堂鼓,她怕疼。 林知漾自然不给她说不的机会,全程掌握主导地位,好在,除了吻得有些粗鲁之外,她的耐心十足。直到将郁澈撩拨得如干柴上即将沸腾的水,她才步入正题。 异物导致的不适感使郁澈一直紧皱眉头,但她不愿意出声示弱。林知漾细心地停下来,吻她的耳朵而肩颈,待她适应之后才继续。 郁澈在她粗鲁和细腻的转换之间,沉迷沦陷,如同此时此刻。 林知漾的吻一如既往。 让人逃脱不了,也不想逃。 直到将心里自见到郁澈起就燃起的火稍稍扑下去,她才停下,紧实地将郁澈揽进怀里。 下颌搭在郁澈的肩头,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分开吗? 记得。郁澈浑身无力,险些撑不住林知漾搭上来的重量,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会改,而且是立即改。 怕林知漾不信,追加一句:我不骗人的。 没说你会骗人。林知漾稍稍放下心,圈在她腰间手抚动着:我只是担心你难为自己,如果很难做到,别为了我强迫自己。 林知漾在说很正经的话,手却在她小腹四周撩拨着,郁澈隐忍不发,羞于出声。待林知漾稍稍安分后,她趁机说:不强迫,我自愿的。 林知漾露出发自肺腑的笑,站直身子,说起俏皮话:好吧,那如果追我,要好好表现才行。 郁澈立即便听懂了,认真看她,沉吟片刻,你今晚要留下吗? ?林知漾没有心理准备。 郁澈诚恳又紧张地保证:我会好好表现。 猛不丁地被这么直球的话调戏,林知漾难得感受到脸发烫的滋味。 同时有点郁闷,她是被当成什么色鬼了吗,以至于好好表现四个字,也被限定在床榻之上。 虽然她的确不是清心寡欲之辈,此时恨不得抱着郁澈上床办事,但是她吃过一次亏了,这次决不能让身体走在感情前面。 在一切确定下来之前,她不能再轻易地跟郁澈发生关系。 分明艰难,却故作干脆地拒绝:不行。 郁澈以为她不愿意,目光黯淡下去,不死心地问了句:为什么? 林知漾一本正经地说:在你追到我前,要先柏拉图一段时间,我很矜持的。 郁澈尽力控制面部表情,以免露出怀疑又否定的表情来,矜持这个词,跟林知漾有关系吗? 或许她只是不想要她。 默声看了她会,点头,嗯。 柏拉图就柏拉图吧,这次的规则轮到林知漾定,怎样都可以,只要她还愿意与她说话。 不把她一个人撇下。 林知漾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应该是孟与歌那边忙好了,郁澈在她掏出手机前拦住她,希翼的目光里尽是不舍,似乎欲言又止。 林知漾看了出来,轻声问她:我真的要走了,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不知道说什么,可又不想看不到她,郁澈直接放大招:你再亲亲我好不好? ??? 妖精。林知漾怒了。 粗鲁地伸手在水光盈盈的红唇上蹂|躏,忍住把她吃下去的冲动,她豁出命地装君子:不行,只能亲一次。 林知漾。再次被拒绝,失落地不是被拒绝本身,而是因之所缺乏的安全感。 她连名带姓地唤,似是担心林知漾只是兴起,出门后便不会再理她,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林知漾沉默,这个问题她不能不负责任地回答,她愿意给郁澈机会,但她真的不生气了吗? 真的能在郁澈尚未实践时,便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做不到。 郁澈的确让她感动,可她不敢轻易承诺。 今晚太仓促,你给我时间想想,在此期间,不要喝酒,不许哭。 不假思索,好。 林知漾回到停车处,孟与歌已经在那儿等了她一会,满脸疲惫地问:你去哪儿了?手上拎的什么? 瞥她一眼,林知漾露出堪称邪魅的笑,摇头晃脑地卖关子:猜猜。 孟与歌累了一晚上,正在无语,懒得跟她绕弯子,瞎猜:上厕所去了。 不,缘分真是玄妙。林知漾把手提袋给她拿着,缴获来的酒,改天一起喝。 何出此言。孟与歌抱着一袋子酒瓶,当即来了兴趣:你是对谁一见钟情了吗? 摇摇头,林知漾发动车子,等你的时候,遇到了郁澈。 车子从小区里开出去,车内寂静无声,孟与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平静地问:郁澈也住临川雅居? 是啊,巧吧。她邀请我去她家里,我就去了,唉,地段真好。林知漾刻意不去提沉重的事,随口道:咱们攒点钱,以后也过去整一套。 忙来忙去,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个人。 孟与歌见过林知漾最糟糕的状态,哪怕林知漾今天就复合,她也不拦她。 她陪着闲聊:又想买房了? 不是,只想被包养。林知漾绕了个圈还是忍不住提郁澈,两眼冒金光:她好有钱。 那钱是她自己的吗?! 话题转出去又换回来,孟与歌虽然不想干涉,终究放心不下,担心林知漾再受伤。 你是怎么想的,就非她不可了? 林知漾等红灯的时间思忖,绿灯亮起,凉爽的夜风吹进车里,展唇明艳地笑:虽然现在说为时尚早,但我的答案是肯定,我好像就非她不可了。 那她呢?问题不在林知漾这里。 鸽子。林知漾与她分享:郁澈说要追我,还说会立即改,我想再信一次。 你赞成吗? 终究是林知漾自己的感情生活,孟与歌不想过多掺和,她只要林知漾开开心心的,不要再回到消沉的阶段。 于是随口出馊主意道:可以啊,你也吊着她一年,每次骗完炮就跑。 诶,好主意啊。林知漾明明知道她是讽刺,还是给予肯定。 是吧,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手机响起,郁澈立即抬头,迅速拉开抽屉拿到手里。期盼以及忐忑揉杂在一块,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慌乱。 可惜不是林知漾,是郁诚打过来的语音电话,郁澈掩藏住失望,接了起来。 郁诚太多年没收到过郁澈的约见,急着就问:你是不是出事情了,我马上过去,别怕啊。 没,只是有事想跟哥哥商量。 郁诚一口应下:行,我会开完就过去。 挂完电话,她看了眼日历,已经过去五天了,林知漾还没有回复。 她是不是想反悔了。 五天,已经很久了。不愿再守株待兔,她直接打了过去,如果已经被拉黑,那就算了。 电话打通了。 林知漾像是刚睡醒,含含糊糊地问:哪位? 皱眉,轻吐出两个字:郁澈。 哦。话筒里传出翻身从床上坐起的声音,笑了笑,语气轻快:郁老师,有什么事呢? 我的手提袋被你拿走了,还我。 林知漾没定闹钟,睡得晕沉沉,闭上眼想了一会,是有这么回事。 郁澈买的酒还挺好喝,袋子塞哪去了来着。 嘴上答应:我再给你寄一个去。 郁澈蹙眉:你送来,我只要自己的。 林知漾不出声地笑,已经察觉出她的意思,却故意逗她:我不想送嘛。 不行。 为什么不行,很远啊,跑一趟。 郁澈说不出话,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要追她,她还欺负她。 偏偏拿她没办法。 你过来的时候,我就下厨,你不想尝尝吗?林知漾吃软不吃硬,郁澈改了策略,循循善诱:给你炖鱼汤,做红烧排骨。 真tm上道。 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明晚六点。我在家里等你。 如果林知漾能看见郁澈的脸,就会发现她表情冷淡,早就不高兴了。 原来她还没有吃的重要。 林知漾这边挂了电话就地在床上翻滚两圈,她还没吃过郁澈做的东西。 不怪她意志力不坚定,是诱惑太大。 隔日,林知漾一改休闲风,精心穿搭,还买了束花装进郁澈的手提袋。 开车到临川雅居,按响门铃。 原本散漫愉悦的表情却在见到陌生人的一霎那僵住。 ? 眼前的中年男人儒雅随和,戴着端正的金边眼镜,他快速打量一眼林知漾,热情地笑:是林小姐吧,快进来,郁澈正在做饭呢。 林知漾咽下那句你哪位,跟着进去,门才被关上,她就想起这男人是谁了。郁澈生日那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是他。 男人对林知漾有着浓浓的好奇,伸手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郁诚,郁澈的亲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林知漾:见家长?倒也不用这么表现。 郁澈:我不骗人的。 第30章 夏日六点钟的夕阳无限热烈,从洁净的落地窗外投进客厅里,在与世界告别之前,为冰冷的装潢增添几抹亮色。 林知漾努力想扯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但表情根本不再由她控制,不争气地尴尬着。这跟会不会社交没有关系,事情实在离谱。 她捧着装花的手提袋,拘谨地伸出另一只手:您好,我是林知漾。 郁诚感兴趣道:哪两个字? 知晓的知,荡漾的漾。 郁诚将双手背在身后,含笑点头,宛如聚餐时客套的长辈,夸奖说:父母很会取名字。 他从开门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的女人,显而易见,这女人比郁澈的年纪小些。 她捧着一束朝气的向日葵,浑身散发出青春洋溢的气息,便是现在脸上挂着的小表情尴尬又怔然,也能窥见俏皮活泼。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4) 很难想象,郁澈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或许是互补?有补过头的趋势。 昨天郁诚开完会,风风火火地开车过来,问到底是什么事。郁澈提前给他沏了一壶凉茶,慢条斯理,让他喝口水再谈。 郁诚一口喝完整杯,快说。 哥,唤了一声,郁澈的声音平静而认真:上回你说,无论我想做什么,都帮我。 我说过。郁诚早就想为她做点事,只是寻不到机会,干脆利落:你开口就是。 郁澈目光柔和了些:我想追一个人。 追?重复了一遍,郁诚才敢确定,是追求的追。 他刨了一下生平经历,得知郁澈要追别人,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儿子郁天出生,他第一次抱在怀里的感受。 不可思议,却又开心,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忐忑、紧张等细微情绪。 他试探性地问了句:是什么人? 值得自己妹妹去追。 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郁澈停了一下,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她是个女人。 夏日多暴雨,惊雷入耳,瞳孔瞬时放大。郁诚哑然无声了许久,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仅仅是不平静。 他按着平时处理棘手问题时的习惯,往椅背里靠,翘起二郎腿的同时燃上烟,也顾不得郁澈喜欢不喜欢。 在烟雾缭绕里,他的声音稍沉:为什么是一个女人? 郁澈静静地吸着二手烟,与他对视,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心虚后,她淡然地品了口凉茶。 目光毫无波澜,不卑不亢地答道:何必明知故问,大哥当年不是参与者吗? 她直截了当点出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难不成他们真的以为,时间有完善功能,让一个本来就喜欢女人的人,因为感情受挫就选择异性。 封闭沉闷的窗户纸一旦被捅破,风霜雨雪便呼啸涌入,震耳欲聋。 郁诚脸色难看,默不作声地吸完一支烟,思绪回到多年前。他虽然不曾参与过那些事情,可是他知情,是个冷漠又严酷的旁观者。 他无可辩解。 郁澈今日不为发难,善解人意地给他留了颜面:或许哥哥没有参与,只是默许。 她打开窗透风,散去满室烟味,颀长清瘦的身影倚在窗边,我没有算旧账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想让哥哥帮我。 并未因为这番安慰而轻松多少,郁诚脸上的笑意全然不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想做什么? 郁诚叹息,郁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独立强势,坚定不移地想脱离家庭。可是同时增长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年龄。 人只会越来越保守。 她又脱离了多少,从居住处到工作环境,哪一样的后面不写着郁家。 没有因为郁诚一改往日的随和而怯于诉说,我想跟喜欢的人谈一场正常恋爱,之前因为胆小,让她失望,她离开了我。现在她不信我,我告知家人,向她展示我的诚意。 你可以不赞同,我并不向你寻求认可。 言下之意,他只有知情权。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郁诚听出弦外之音,难不成此前的相处都不正常? 可是仔细想想,郁澈这两年并没有表现出在热恋的样子,各方面都像一个孤家寡人。 若是刻意掩饰,也着实辛苦。 没多久。郁澈暂时不想说。 捏捏眉心,郁诚叹了口气问:我是不是拦不了你? 是。郁澈站在林知漾倚过的地方,朝窗外看去,这次谁也拦不了我。 拦不住,便不拦。 郁诚在极短的时间内想清楚这些,或者说,他早就在想孰对孰错的事。 一定要拦吗?他们的想法一定对吗? 未必。 我现在知道了,你想我怎么做? 郁澈并没有给他安排为难的事,明天如果有空,请哥过来吃顿饭。其余的都不要管,这是我的事情,由我自己承担。 既然得知这事,郁诚怎么可能再袖手旁观,任她自己去撞个头破血流。但他一时却不知道怎么护住郁澈,大脑快速转动。 你打算让爸跟姐知道吗? 暂时没必要。 郁澈已经深思熟虑过,条理清晰地解释:一是我还没追到她,我们尚未好好相处,过早通知其他人,会给她、也会给我增加不必要的压力,消耗精力。二是,不需要我开口,我们拭目以待,爸跟姐神通广大,会多快知道这件事呢。 她说完,还笑了一下,有着耐人寻味的轻蔑。 郁诚只觉得刺眼。 跟郁诚说了几句客套话,林知漾往厨房的方向瞟了眼,郁诚便通情达理道:你去跟郁澈说说话,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去书房打个电话。 好的好的,您忙。林知漾如释重负,乖巧地仿佛一个三好学生。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郁澈穿着居家服,外罩纯白色的围裙,正将切好的葱蒜姜片放进锅里。她的长发盘起,低头俯身时露出雪白的后颈,和不堪一握的腰身。 林知漾神情幽幽地走进去,抱臂靠在冰箱旁,从上打量到下,毫不掩流氓气。 为了郁澈的这顿饭,她今天盛装而来,穿了件红色的吊带长裙。 鲜少有人能把红色穿得这样好看,衬得肤白如雪,艳而不妖。 郁澈回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看第二眼。 她从林知漾的表情里看出不悦情绪:怎么不高兴? 这问题太难回答,林知漾抹了把脸,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 你怎么不早说你哥哥也在,我穿成这样就来了。 郁澈不解,林知漾今天化了妆,做了头发,红裙白鞋,妩媚而清纯。 很好看。 林知漾欲哭无泪,谁想穿吊带裙,露着锁骨和后背,骚里骚气地见对方家长啊。 郁诚会把她想成一个狐狸精吧。 但问题不在穿着,这只是林知漾纠结的点里程度最轻的那个。 她最疑惑的是,郁澈从前带着她躲躲藏藏,生怕被人发现,现在竟然直接让她见家长了。 前后转变之快,令人咋舌,以至于她毫无准备,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哥哥为什么在这里? 郁澈连做菜时的姿态都那么优雅,林知漾看见她盖上锅盖,调了火候,排骨的香味四溢而出。 见她有闲暇时间,林知漾走过去,探头看了下白色围裙的正面,居然一尘不染。 郁澈不知道她想看什么,因她的靠近,心里怦地一跳。 我喊他来的。 他为什么知道我?刚才郁诚直接喊她林小姐,显然是在等她。 因为我跟他说了。郁澈模棱两可。 林知漾头皮发麻,说了什么? 说我想追你。声音放轻,郁澈坚定地看她,你不同意,我只好拉他来表明我的诚意。 诚意很重,含着不言而喻的委屈。 林知漾心悦诚服,哪能再说不信,生怕郁澈一个电话再把她爸喊来坐镇。 只是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她只想循序渐进,让郁澈往前走一步。却不想郁澈一脚踩住油门,开猛了,直达终点。 林知漾心里百感交集,一句谢谢莫名其妙地蹦出口。 郁澈笑了一下,温声向她宣誓:你想要正常的恋爱,我可以给你。 不赞成地摇头,在郁澈错愕又失落的目光下,林知漾伸手从她肩上抚摸到背,压低声音调笑道:郁老师,没有哪一段正常的恋爱,上来就见家长的。 这样的姿势使她像是被林知漾搂在怀里,郁澈有点渴望林知漾再这样顺一下她的背。 她垂眸想了想,认同林知漾的话:好的,那我让他走。 ?林知漾太阳穴一阵胀疼,崩溃地把她拦住:别别别,当我没说。 为人处世这一块,郁澈这三十年算白活。 一挣一拦间,郁澈额边的碎发垂下一绺,林知漾贴心地帮她挂在耳后,还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 到底没舍得像揉孟与歌那样揉她。 只是这样摸一摸,就很安心和甜蜜。 放在以前她可不敢,但现在因为是被追的人,林知漾不免恃宠而骄,胆大妄为。 郁澈也果然纵容她。 郁诚从书房里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全家人公认的冷漠又端庄的郁三小姐,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笑着摸头。 郁澈得是多喜欢这人。 不知道为什么,郁诚不觉高兴,心里反而沾了点醋意,好像自郁澈上三年级后,就没跟他撒过娇,说过软话,更别说摸头了。 七点钟时,几道家常菜终于完成,林知漾帮郁澈把菜端上桌,三人入了座。 郁诚自觉地坐在林知漾跟郁澈对面,郁澈厨艺进步很大嘛,以前只会做几道蔬菜和小炒。 你都没尝,也许味道不够。郁澈提示他先动筷子。 她没有说的是,在失去林知漾的日子里,她喜欢按着菜谱去学林知漾喜欢吃的菜。 一开始做的很难吃,后来才逐渐找到手感,驾驭得了。那时候没敢奢望有朝一日被原谅,她能做给林知漾吃。 只是想做一点与林知漾有关的事情,打发时间。 虽然眼颜色跟香味都合格,但林知漾仍对这桌菜表示怀疑,毕竟郁澈不像久居厨房之人。 入了口,竟然每道很好吃。 她惊讶的样子让郁澈觉得值了。 郁诚尝了几口,立即表扬:可以,以后再回家,张姨跟你嫂子可以歇歇了,你来掌厨。 郁澈面无表情:你当作没吃过。 郁诚跟林知漾都笑了。 这顿饭吃的还算舒服,林知漾发现郁诚跟郁澈的性格完全不同。 郁诚亲和健谈,不断地抛出话题给她们,只做一个倾听者,又适当地开口引导。 即使感觉得出这个人是个妹控,但他所谈皆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没让林知漾认为他在查户口。 然后一顿饭下来,林知漾的家庭状况、工作、收入、生活圈子,也基本上说了个大概。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的厉害是不动声色的,轻松温和的言谈之中,既暗示了郁澈对她的重视,同时也有警告之意。 吃完饭聊过天,郁诚看了眼表,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俩休息吧。 他不想做电灯泡了。 郁澈快把你好烦三字顶在脑袋上。 林知漾士动把郁诚送出门,回来,郁澈正在收拾桌子,她笑:你哥哥走,你都不送啊? 郁澈头也没抬:你代表我,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林知漾发现这人真会说情话。 仅仅是这句,就能让她心情大好。 收拾完餐厅与厨房,林知漾又在落地窗前看夜景,郁澈走过去,从后抱住她,贴在背上说:想好了吗,要不要再跟我试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读者的悲剧脑洞,仅仅是想到就觉得心痛,更别说提笔写了。但下面的评论把我笑死,大家真可爱。 第31章 一窗之隔,河景与灯影被揉成画。 感受到身后人的眷念依赖,温软的怀抱让林知漾像踩在棉花里,心也跟着团成云。 如果说之前尚存犹豫,见到郁诚这位家长后,纵然她觉得尴尬和紧张,可是心确实定了下来。 郁澈已经勇敢地迈出巨大的一步,她没有把这段感情当成见不得光的存在,就足够了。 郁老师,你最近提了好多问句。 沟通时问话不是正常的吗,郁澈抬起头,疑惑:过去没有吗? 背上一轻,似是想到什么,林知漾笑出声,过去都是祈使句。 冰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知漾。郁澈直起腰,贴近调笑自己的女人耳边,看她眉眼舒展轻扬,闷闷地说:你又在转移话题了。 说着,环在她腰际的手收得更紧。 林知漾是个自由散漫的人,会不会在习惯没有她的生活后,领略到不必辛苦的好处。 她的诚意已经尽数展示,尽管她知道郁诚会替她保密,他是郁家性格最像妈妈的人。但其中的风险亦不小,她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林知漾如果愿意跟她复合,迟早会面对糟糕的事情。 从前她都尽力保护她。 哪怕在林知漾看来,自己只是把她当作可有可无的床伴,哪怕收到无数次的怨念,可她却像骑士守护公主一般,不许她的女孩面对一丁点的黑暗。 她冷漠固执地立起一堵冰墙,墙内的林知漾一次次的失望,可是至少,墙外的风风雨雨吹不到她的温柔乡里。 但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凭一己之力艰难换来的平静,更像是苟且。林知漾难以忍受,还是选择了退出。 这一次,郁澈只好自私地,把她拉进漩涡中。 林知漾没有立即回答问题,郁澈在静谧之中思量,很快也冷静下来。 她难以承受离开阳光后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为了留住光而下定决心与黑夜决裂,但她的阳光本就住在扶桑树下,未必愿意经历颠簸。 在林知漾答应她复合之前,理应说明前路坎坷,因为,她也许会后悔。 林知漾转过身搂她,正要开口,郁澈快速打断:你先不要回答我。 我愿意三个字在嘴里酝酿许久,正要以最诚恳的方式表达,猛地被堵上,林知漾好笑地拿额头抵她:又不想知道我的答案了? 林知漾挺翘的鼻尖碰到她的鼻子,郁澈心跳加速,却满脸郑重:在你答应之前,你有权知道一件重要的事情,事关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这么严重吗?心里已经做出正确的选择,心情正是好的时候,林知漾揶揄:那我说不定还真要好好考虑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5) 瞬间抬眸,幽深地看她一眼。 林知漾催促:说嘛。 抿了抿唇,轻呼一口气,郁澈不动声色地攥紧了秀拳:你今晚能留下吗? 又是一句问句。 事情还没说明白,再次提到留宿,林知漾本能地抗拒。转念想到,也许郁澈是真的很想她? 心里被压制的欲|念开始翻滚。 她毕竟不姓柳,没有坐怀不乱的本事。 眸光暧昧了三分:你想我留下吗? 嗯。怕她拒绝,郁澈尝试与她做交易:你留下,我告诉你那件很重要的事情。 万一我根本就不想听呢? 林知漾想,只要郁澈真心与她在一起,不以这段感情为耻,她就永远不会后悔。 轻启薄唇:关于我的过去。 我留下。这次的回答毫不犹豫。 林知漾想多了解一点郁澈,那些过去一定藏了秘密。 我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你跟我说。 她的想法未变,在一切没有谈清之前,不用做过度欢愉的事情麻痹大脑。 郁澈失落地松开了蜷起的指尖。 如果说了之后,林知漾犹豫,要时间考虑,或者直接说对不起就离开呢。 那今夜是最后一夜,无论如何,她想与林知漾再近些,简单的拥抱根本填补不了内心的空缺。 拿起林知漾比任何时候都规矩的手,自腰间往上带,好好休息你都不想要我的吗? 她做的事情充满诱惑,眼神却幽静,像一朵待人采撷的花,欲语还休,露珠湿润。 对喜欢的人是谈不了理性的。 林知漾丢盔弃甲,拉着她白皙轻瘦的手腕进了房间,虽然才是第二次来,却轻车熟路。 一别多日,她尽心尽力地放火,中途停下问:你家里有指套吗? 茫然了会,郁澈无力地摇头,微哑着说:你没有带? 风情含笑的桃花眼弯了弯,我很矜持,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郁澈恼了,蓦然张口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小口,林知漾,你是故意的。 虽然她有点洁癖,可是又不是次次都要求带指套,为什么因为这个停下来。 林知漾还是想继续她那套柏拉图理论。 我没有。林知漾伸出修长漂亮的手,一本正经:那你帮我修修指甲?我怕弄伤你。 听完,耳尖处的粉意转成通红,郁澈强撑着定下心神,仔细看了下,判断说:不会的。 不等林知漾反应过来,她又用清冷干净的声线邀请:继续。 林知漾再没了调笑的心思。 失而复得后的璞玉,得到更多发酵后黏稠的爱意,被抛上半空,又溺在温水里。 汗水浸湿发根,下意识被克制在喉咙里的隐忍,在一次次的抛坠下逃窜而出。 这场亲密来得默契恣意,在身体和心灵都被填满的混乱里,郁澈无药可救地想,她不说了行不行。 林知漾听完不想跟她恋爱怎么办。 她好自私啊,好想不顾一切地留住她的爱人,久违的满足感让她得到了便不想再失去。 钟表无声,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结束后,林知漾一遍遍地亲吻安抚着她。从她沉溺的目光里,郁澈不再胡思乱想,找回了安心。 她不是不想要她,只是单纯喜欢柏拉图? 冲了澡回来,林知漾餍足地趴在床上,侧目看着面上仍旧挂着春意的冰川:我已经为求知欲献身了,现在洗耳恭听。 郁澈不自觉地,嗔了她一眼。 琴弦再次被拨乱。 等两人都平复下来,郁澈斟酌着开口:如果在你之前,我喜欢过别人,你会不会不高兴? 林知漾听完这句话缓了会,有一点醋,但不至于不高兴,那是过去式了,有什么要紧。 谁都有过。 郁澈这才放心往下讲,我们是高中同学,上大学后,她追我两年。大二那年的暑假,我答应了她。 嗯。林知漾不觉得有什么,伸手去摸她的头。 那时候太年轻,以为这种事是自己的事,虽然没有出柜,可是也没有遮掩太多。 郁澈不复方才风情万种的模样,表情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们约定未来,毕业就回淮城,买一套房子,好好在一起。 林知漾知道,有一个人失约了,否则今晚在郁澈家里的不会是她。 她没有做到? 是,两周年的纪念日还没到,她不告而别了。 为什么呢?林知漾尽量把语气放得轻缓,担心郁澈提起旧事会难过。 我当时不知道原因。她只给我留下一封信,说她想了很久,跟我的约定太沉重,她是一个女人,负担不起另一个人的未来。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在国外了。 过去太多年,郁澈已经忘了当年的感受,只知道那时候的世界没有颜色,回忆全是灰白调。 一年后,我收到她的结婚请帖。后来,又收到她孩子的满月照写真。她在异国过得很幸福,孩子长得像她。她花了很久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她有病吗? 心痛并着怒火一齐烧起来,林知漾凝眉,脏话就在嘴边。 杀人诛心,这是什么极品前任。 不是她。感受到她的脾气,郁澈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摇头。 她曾说过,如果跟我分开,就不会再让我知道她的消息,因为不想我二次受伤,我也是这样向她许诺的。就算她为人恶劣,可一个选择不告而别的人,怎么可能无聊到给我发喜帖和照片。 怒气渐褪,很快,寒意漫上来,那是谁发的? 郁澈无声地停顿了会,直到林知漾在她额头烙上一个吻,她才在林知漾怀里继续组织语言。 是很奇怪,所以暗暗在查。那几年,老实说,过得糟糕又麻木,效率自然不高。期间有个女生追我,我对她没感觉,却不得不承认她的深情。七夕那天,我尝试着答应她的邀约,我们出去看电影,吃饭,分别时我说我会好好考虑。 林知漾问:你跟她谈了吗? 没有。在我考虑期间,她也很有耐心,每天等我下班,带我找好吃的饭店吃饭,再送我回家。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总觉得跟她之间少了点什么。就在我知道我没办法骗自己,打算干脆地拒绝时,她却说自己工作有调动,要去北方,以后不会再打扰我。那条短信过后,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林知漾纳闷,这么突然吗? 是很突然,她甚至把我拉黑了。我以为是自己太冷漠,优柔寡断辜负她一片心意,害她伤心之下离开,所以心生愧疚。可是联系请帖与照片的事情,我心里有很强的预感,不只是我的原因。 预感到后面的内容才是重点,林知漾屏住呼吸,在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的空间里,温柔地看着身旁人。 为了验证猜测,我花钱找了一个女人跟我假扮情侣。我们每天一起吃饭,甚至,定期邀请她去我家做客。 然后呢?林知漾从未接触过这种事,难以想象,郁澈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态在验证。 仅仅是半个月后,她就收到了威胁。给她的选择是,要么背井离乡,接受更好的工作,从此离开淮城;要么等着接踵而来的麻烦,她家人的事业和生活都会跟着受牵连。 她按着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我跟她玩了几天就想把她甩了,我们本来就要分手。后来我们彻底不来往,她谈了男朋友,才算是彻底安全。 食指轻轻揉开林知漾紧皱的眉心,不想见到她不高兴的模样,郁澈苦笑:不出意外,前两年,这个人的喜帖又被转交至我的手上。 第二个人的喜帖呢? 郁澈想了想,摇头:她没有结婚,应该是不能接受异性。 所以威胁她们的都是你家人。他们很早就知道了你的性取向,暗中在干涉? 林知漾仅是说出口,就无端觉得一身凉意,身处当下的开明时期,还存在大家长的做派。郁澈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能不闷吗? 她的冰川是他们堆起来的。 纵使已经习惯,说起这件事,郁澈的情绪仍旧消沉:确定是他们之后,便彻底明白,我这辈子得不到幸福了,只能安分守己。我父亲跟姐姐都是极其固执的人,我没有勇气找他们对峙,只能装作不知情。后面几年我一直独来独往,他们以为我想通了,开始为我安排相亲,我只能配合他们。 郁澈。林知漾喊了她一声。 直到遇见你。郁澈回过神,朝她浅笑了下:我原本信誓旦旦地想,要用孤独终老来惩罚他们,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有权有势就能操控。可是遇到你,你都没怎么追我,我就改变了想法,只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犹豫。 跟你在一起就意味着很快失去,我不想对你的生活你的事业造成麻烦,不想害你受恫吓,所以不肯答应。 林知漾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嗯。定了一堆规矩,不许你这个那个。郁澈有些抱歉地说:我知道没有人这么谈恋爱,也知道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想多看你几眼,想你多陪陪我,我怕被他们知道。 傻死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郁澈低声说:怕你听到会害怕,就跑了。 林知漾直接笑:现在不怕我跑吗? 也怕。可是如果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很快便会遇到那些事情,不能不提前向你说明。不然,她才不愿意说。 林知漾不发一言地吻她,双方在唇齿缠绵里,消解着所有的遗憾、不安。 我不是她们。 她坐起,低头认真地保证:我会跟你一起,迎接所有狂风暴雨,郁澈,谢谢你的坦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晚,明天九点更新。 第32章 隔日醒来,东南方的阳光从遮光窗帘露出的缝隙里挤入,明晃晃地远打下一束进屋。入目皆是灰白的冷淡风家具,极简并克制,令人心静。 熟悉的空间里,熟悉的情绪扑面而来。无论是在宿醉后醒来,还是无比清醒地醒来,毫无区别,要面对的都是一室孤寂。 没有任何期待的一天,按着日程表上的事件,一件件地完成并划勾。日复一日。 在习得性的消极情绪里,曲起腿准备下床,旋即感受到身体上的某种不适。 这不适感宛如每次喝醉后的难受,让她皱眉的同时,心里陡然有了归属感。 这次的归属感比从前更加浓烈,不源于自虐,而源自心药,有人来医她了。 林知漾回来了。 往后,她有了可做之事,可盼之人。 昨夜的幕幕剧情重新放映,相拥夜话、共赴云雨、许诺终身她翻身看向身侧。 睡意全消。 林知漾不在。 昨晚坦诚之后,她们又温存一次,郁澈明明白白感觉到林知漾的疼惜,她温柔得仿佛怕把她弄碎了。 真正开始休息,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看光照的力度,应该快中午了,林知漾鲜少起得比她早。大概是她醒得太晚。 醒来看不见想看的人,除了揉皱的床单告诉她昨晚不是一场梦,身旁的空缺让她极度不安。慌乱在理智被唤醒前疯狂生长。 林知漾没有陪她起床。 她真的想好了吗?会不会不愿意了? 视线重新落在照射进来的那束阳光上,紊乱的思绪终于平稳。 她批判自己在胡思乱想,林知漾不是那样的人,昨天晚上,她才向她保证过。 她多半在房间外。 不想自己变成一个早起后慌张寻找另一半的经典形象,郁澈不紧不慢,沐浴洗漱过后才出房间。 结果找了一周也没看见林知漾的身影。 不悦,正准备打电话询问,又想到一种可能,转身朝阳台走去。 果不其然,林知漾穿着她昨晚为她准备的衣服,盘腿坐在藤椅里,手里翻着一本书。已经近十点,太阳灼人,从防晒的角度来说,不适宜久在室外。 偏生她的女孩无所顾忌,想做便做了。 郁澈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去年冬天,林知漾跟她提分手,此后半年,她总觉得林知漾不是空手离开,她的七魂六魄被带走了一半。 她从此像一具空壳游离着。 昨晚的欢愉给予她极大的慰籍,但正如速食只能饱腹,毫无营养,醒来后彷徨依旧。直到此时此刻,林知漾闲散地坐在她家阳台上,穿着她的家居服,看书,吹风,晒太阳。 她才觉得真切。 她此前不敢奢想的生活,好像来了。 听到身后动静,林知漾回头,露出灿烈的笑容:早安,郁老师。 早安。郁澈说着后退一步,避开直晒在脸上的光,你不热吗? 今天有风,还好。郁老师,你家阳台居然一盆植物都没有哦。空落落的,虽然扫得一尘不染,但毫无生活气息。 心念一动,郁澈佯装平静地说:我不会,你如果想养,可以在这里养一些。 好啊,这个我拿手,家里养些植物很好的。林知漾把书合起,开心地朝她走去,你饿了吗,我点了外卖,很快就能到。 郁澈说:为什么要点,我可以做。 知道她厨艺不错,但林知漾可舍不得。 她声音里有些坏:郁老师昨晚辛苦得直接昏睡过去,哪能再让你干活。 闻言红了脸,郁澈疾步要走,被林知漾一把拉住,我开玩笑的,生气了吗? 她凑到郁澈面前,啄了她一下,认真打量:其实是害羞了吧。 冰川在夏天快融化了,真可爱。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6) 她把手上的书举起来,郁老师,你床头这本《第四幕》不是我送给你的。 扉页没有写祝福语,只有几个字迹凌厉的数字,写的应该是购书日期。 郁澈买书,喜欢在扉页写下日期,这样一本本看完收藏起来,更有纪念意义。 但现在,她看着那个亲手写下的日期,脑海里一时炸起锣鼓声,仿佛白墙上被泼了五颜六色的颜料,尴尬和心虚都避无可避。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每一寸的神情,林知漾轻而缓地说:郁老师买《第四幕》,好像在我送你之前呢。 一口一句郁老师,呢字绕了个弯,轻巧俏皮地含着玩味,卡在最柔软的地方。 郁澈没办法解释。 林知漾送她书时,曾问她有没有看过她的书,郁澈给出的回答是没有。 现在这个谎言,不攻自破。 为人师表,还骗人。林知漾抱着她,威胁说:要罚你才行。 罚什么?郁澈问。 林知漾笑,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个,你先说,为什么那个时候要骗我? 郁澈凝噎,答不出来。那是一种本能的,想给自己多留几分余地的姿态。 她不能说自己在认识林知漾之前就读过她的书,只因为书店做宣传时林知漾的海报很迷人,就买了一个系列的书,并且关注了作者微博。 这样会不会被嘲笑。 眉梢动了动,郁澈长出一点嫩刺,扎向林知漾:就想逗你。 失落却还装无所谓的小孩,就很可爱。 林知漾装怒,太坏了。 她作势要咬郁澈,被躲过去。正打闹间,门铃被按响,外卖到了。 林知漾点的是煲好的汤,味道清淡而香气浓郁,正适合作为早午餐。 多喝点,你现在好瘦。 郁澈以前也不胖,但身材匀称标准。昨晚无论是抓她的手腕还是腰,总觉得瘦得太过,弱柳一般。以至于她颤栗时,林知漾总要收着些,怕她被自己折腾散架。 郁澈结合她的表情,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闷声想,她只是瘦了七斤而已。 吃完东西,趁林知漾收拾期间,郁澈进屋快速地把床单换了,扔进洗衣机里。 按下开始键时,她得寸进尺地想,林知漾今晚留不留下? 突然间,她想到,她好像还在林知漾的黑名单里。试探性地发了个。过去,果不其然,看见红色的感叹号。 这个人当真是狠心。 觉都睡过了,却连联系方式都想不起来加。 林知漾进去时,看到的是一个脸色不快的郁老师,不解:怎么了? 扫了她眼,看她无辜的模样,心里的火更盛,你以后打算怎么联系我? 林知漾掏出手机:对不起! 昨晚太兴奋,一早便睡不着,又怕翻来覆去吵醒郁澈,于是起床离开。 她光顾着回忆昨晚的事情,思考将来怎么以强大的姿态面对郁家人。更多的感觉是甜蜜,相拥而睡的甜蜜,发现郁澈第一时间买了她的新书却装没看过的甜蜜。 总之,没分出余力去想将来怎么联系,这种清新脱俗的小问题。 她自知理亏,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低头打了几个字,再把屏幕递给郁澈看。 备注是郁老师,跟从前的那串数字相去甚远,郁澈莫名地,觉得不高兴。 但她没说出口。 印象里,林知漾除了喊她郁老师,就是连名带姓地喊,她喊林知漾亦是。昵称这种东西,目前来看,也没什么要紧。 林知漾当着她的面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郁澈:? 快接通。 照做之后,跟着林知漾一同把手机放在耳边,左耳先听见,接着是靠近手机的右耳,那人说:以后这样联系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件无聊的事情,林知漾做,就很可爱。 郁澈心情好地对着手机回了一句:嗯。 晾完床单后,她把林知漾带进书房,乐高城堡还摆在那里,与家具格格不入。 旁边伴着几款拼好的乐高。 林知漾很惊喜地问:你也开始喜欢乐高了吗? 郁澈看着她,点头说:心血来潮。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喝酒打发不了全部的时间,她只能把自己变成林知漾,做她喜欢的事情,以此粘固破碎而摇摇欲坠的生的信念。 林知漾拆了一袋,陪她打发时间,随口问:你今天没课啊? 嗯。 昨晚林知漾在洗澡时,她破天荒地递交了请假申请。今天只有一节单周的文学作品精读,很好安排,她把课调在了下周。 因为郁澈从未有过请假的经验,其实有一点愧疚,但还是做了。 就这么一次,她想陪一陪林知漾。 那很好啊,你下午睡一觉吧。林知漾说话时回着消息。 郁澈探问:你下午有事情吗? 陪孟与歌去医院拔智齿,她刚刚发信息提醒我不要见色忘友。林知漾幸灾乐祸:她最近被一个小朋友缠上了。 啊? 她公司的实习生,还没毕业呢。林知漾说着发过去一条:让何沁陪你不是一样的吗? 鸽子:【你去死好了!】 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晚上还会过来吗这种话来,林知漾也说了,她最近说了很多问句。 有一点贪心。 来日方才,不急于一时。 郁澈如是想。 临别前,林知漾抱了她一下,明媚的眸子闪着星光:郁澈,恋爱快乐。 她离开后,郁澈登录荔枝味的薄荷糖,偷偷发布:同乐。 随即被提醒林知漾发了微博,她点进去。 近期听到最动听的一句话是,你以后打算怎么联系我。我要搬山涉水去为你摘一朵花,搬着梯子登上月球,向全宇宙大喊我爱你,再对着你的耳朵小声说早安。 【荔枝味的薄荷糖】跟风评论: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忙,晚十一点更新。 g12292008、啊呜、纪言琰、白白的小白1个; g12292008、专属reader1瓶; 第33章 林知漾直接开车到孟与歌的公司楼下,等她期间刷微博评论,一排的恋爱了赏心悦目。 这次让他们猜中了。 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快速走近,收起手机,本以为是孟与歌,抬头发现是买下午茶回来的何沁。 女孩领着两个纸袋,穿着背带牛仔短裤,高高地扎了个极其考验发际线的马尾,脸上笑容甜美又张扬。 眼睛发亮地跑到车前,扒着驾驶座的窗户:美女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好巧。林知漾轻挑了下眉,朝她手里看去:买的咖啡吗? 对啊,请姐姐喝。何沁热情递给她一杯冰的半糖丝绒拿铁,刚送出去就迫不及待地收利:我能问个问题吗? 林知漾却之不恭,但吃人的嘴也不软,悠然地笑着,把吸管插进咖啡里:那得看是什么问题了。 何沁直截了当:你跟孟组长是什么关系呀? 那天晚上她看到林知漾就有了危机感,这个美人姐姐颦笑堪能摄人心魄,说话语调慵懒婉转,随便抬个眼都风情万种,拖曳出一夏缱绻。还跟孟与歌非常熟的样子。 如果她们俩之间有些什么,她就是第三者啊,那怎么行,得问清楚。 你觉得呢?面对试探,林知漾心想,我如果是她对象,你那天晚上就被暗鲨了。 肯定是普通朋友是不是?何沁从林知漾的表情里得到答案,松了一口大气,很快喜笑颜开:那她有对象吗? 没有。林知漾面露惋惜,有一说一。 何沁嘴都快裂开了:组长这么好看,还没有对象吗? 林知漾瞥见她身后缓缓走来的当事者,存着逗小孩的心思,肆意泼脏水道:仅仅长得好看也没用,我猜你们孟组长性格太刚,追求者招架不住,都知难而退了。 何沁深以为然:姐姐说得对,她确实脾气大又难搞。 除了那天晚上装醉缠着孟与歌陪她回家,平时在公司,孟与歌都很严谨,绝不会跟她嘻嘻哈哈。她做错事的时候,还会骂她,一点情面也不讲,但她可不会退。 她要迎难而上,上定了。 正要再问,敏感地发现林知漾的桃花眼弯成了月钩,笑容夸张到诡异,眼神往她背后扫去。 何沁顿感背后发凉,汗毛颤栗,僵硬地回过头,挤出一个笑:组长,你下来了。 我脾气大又难搞。孟与歌平静地复述一遍,对着面露怯意的女生点点头:别摸鱼了,上去工作吧,晚上八点前把图打包发给我。 八点前?又要加班? 今天周五哎,通常一定会准时下班的,这一定是报复! 何沁看向林知漾,霎时间明白什么是江湖险恶,忙着解释:组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孟与歌却已经不想再理她,绕到副驾驶,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闭目养神。本来就隐隐作痛的牙龈,现在更猖獗,全是被气的。 林知漾朝窗外摆摆手:小朋友,谢谢你的咖啡。好好上班,早点完成工作哦。 何沁按耐住咬牙切齿的表情,还顾及着在孟与歌面前的娇美形象,弯腰假笑,小声说:谢谢姐姐提醒你等着。 说完逃离现场。 林知漾大笑,逗小孩真有成就感。 一阵风裹着灼热吹来,蓦然想到,刚才在郁澈家里,她问郁澈为什么看过她的书要说没看过,郁澈说的便是:就想逗你。 所以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吗? 她在心里跟郁澈说了句:你也等着。 林某那副坏样子太招恨,孟与歌怎会不知道她是故意套何沁的话,开始寻衅:你只比何沁大了三四岁,就喊她小朋友,郁澈也是这么喊你的? 林知漾看着后视镜,发动车子,诚恳地说:郁老师一般喊我猛1。 ?孟与歌翻了个白眼,郁澈那种性格,只怕把舌头割了都不会说这种话。得了吧,收起你的春风得意,看得我牙疼。 孟小姐,你牙疼能怪我吗,我去年就劝你拔智齿,是你自己怕疼。 孟与歌捂着脸。 智齿安然无恙地时候谁想去医院遭罪,但一旦发炎,她都恨不得自己拿个钳子把牙拔|出来。特地调休三个小时,我今天非得送它归西。 说完,她从上到下扫视林知漾:你这衣服,郁澈的吧? 纯白衬衫,黑色阔腿裤,虽然是林知漾爱穿的款,但她记得林知漾昨天是空手出的门。 昂。林知漾一脸娇羞,我裙子换了啊,还没来得及洗呢。 穿郁澈的衣服,好开心。 孟与歌的疼痛加了一度,想到昨晚收到的求救短信:你昨天说,她哥哥也去吃饭了? 林知漾骄傲:对啊,郁老师猛吧,还没复合,直接让她哥给我面试。希望过关,别以后闯关时,大舅哥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这次倒是认同,孟与歌点头:完全不像郁澈会做的事。 嗯,所以诚意无价。 孟与歌调侃:当晚就以身相许了? 那必须啊。林知漾渐渐收起笑容,正式通知她:我们开始谈恋爱了,以后会公开的那种。 你做好准备了吗? 嗯,她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也想好了。因为知道郁澈会与她相互陪伴,林知漾并不担心那些事:与歌,郁家,你了解吗? 怎么,还是怕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她家人阻拦,我要怎么说服他们呢。 孟与歌想了想,摇头不语。 她从明筱乔那里套过话,从郁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辈开始,就是淮城上面管事的。她爸暂时还没退休,跺跺脚让这个地界多下场雨不成问题。 家里有长姐和三哥,全是政治联姻,虽然听说各自恩爱,但未免让人毛骨悚然。 那我不管,哪怕他们只手遮天,擅长玩弄人心,也不能随随便便断送别人的将来。想起郁澈的过去,她就心疼,这帮人可真行。他们已经毁了郁澈这么多年,还要继续吗? 连带着对她那斯文风趣的大舅哥也没了好感,还以为护妹狂魔,不过是始作俑者之一。 林知漾挂了专家号,大夫是林晖的朋友,看见林知漾便寒暄:这孩子越来越漂亮了,有没有谈对象啊? 嘶孟与歌捂着半张脸,表情痛苦到狰狞:医生,救命,我快不行了。 林知漾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这默契程度可以,救场很及时。 拍完牙片,打过麻醉,开始正式拔牙。 女医生的语气温柔,没事没事,不怕啊。 林知漾看她手上的劲倒一点不小,在助理的帮助下,大刀阔斧地拔出一颗壮硕的四角兽。 棱角分明,肥肥胖胖,横着长在肉里面,难怪把孟与歌折腾成这样。 见林知漾感兴趣,医生用镊子夹牙去冲洗,装进密封袋里送给她。 林知漾立即拍下来发朋友圈:孟与歌的小东西长得挺别致。 一分钟后,明筱乔评论:你这句话,在图没加载出来之前,让我挺兴奋的。 林知漾回复:淫者见淫。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7) 半小时观察期,在等麻醉劲过去的孟与歌打开朋友圈:??? 从医院回去,孟与歌的嘴开始疼并肿了,病恹恹的直接回房躺着。 天黑之后,林知漾难得贤惠地给她熬了点白粥喝。 郁澈从她下午离开就没再联系她,她闲下来后,想找点话题跟郁澈聊,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最有意思。 白天还不怎么想,一入夜,就想起枕边有人一起睡觉的感觉。郁澈今天怎么不问她了。 愁苦间,一招美人计涌上心头,她特地把前几天在健身房拍的照片翻出来p了p,加白加亮后发给郁澈,【我练的马甲线好不好看?】 郁老师:【嗯。】 怎么就一个嗯,林知漾又添了把火,【昨晚亲眼看好看,还是照片更好看?】 郁老师:【昨晚没注意。】 【?】 林知漾:【那你在注意什么?】 郁老师:【非礼勿视。】 林知漾:【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说不定很快就没了,你不想抓紧机会看吗?】 郁老师:【下次会好好看的。】 林知漾:【有一句话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撞不撞?】 孟与歌喝完粥,看见某只脱单狗捧着手机傻笑,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本想骂人。迫于疼痛,轻声又含糊地说:把碗刷了,然后滚出去,别在家里吵我。 收到好的林知漾兴奋起身:报告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她兴冲冲地收拾完厨房,淋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半小时后到了目的地,按响门铃后不久,郁澈开了门。 林知漾换了鞋,在玄关处想逗她,佯装迫不及待地给她展示:看吗? 本以为郁澈会害羞,说睡觉再看,谁知道郁澈接受度高,真的点头,你把衣服掀起来。 玩火自焚的林知漾懵了,当即拘谨乖巧,开始反省进门就做这种事,合适吗? 可是郁澈不仅同意了,还认真地在等她,像是真打算欣赏她健身后的身材。 不想在郁澈面前露怯,只好硬着头皮撩起衣摆,露出皮肤白皙,线条优美的小腹,以及黑色胸衣的边缘。 本来以为给看一眼就好,谁知郁澈却忽然半蹲下去,淡声吩咐:别动。开始祈使句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触碰林知漾的右下腹处,不带感情地轻声说:做手术,留了疤。 客厅里的冷气足,她指尖冰凉,碰过的肌肤却骤然滚烫起来,热度蔓延。 四月份阑尾发炎时做了手术,三个月过去,伤口早就愈合,但留下了一道两公分的白色疤痕。平时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但此时郁澈的脸正对着,玄关处冷白的灯光打下,那道疤痕清晰。 明知道她已经不疼了,还是想吹一下。 林知漾是个娇气包,以前手指被书页划开道不见血的小口子都要嚎。动手术一定更难受,她当时那样想去看看她,想照顾她,可是她却连她的电话都不想再接。 林知漾被她轻柔地戳了下,感受到郁澈停在那里的目光,有些喘不过气。正想说你起来说话,却眼睁睁地看见郁澈凑近她的腰腹,在疤痕那里,虔诚地留下吻。 然后,小心翼翼地舔了口,湿漉漉的。 大脑骤然一片空白,流星须臾间划过天际,火矢射在干燥的荒原上,漫山遍野地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还是十一点更新。 第34章 林知漾走后,家里重新归于平静,多余的灯被关上,只留下一室亮光。 孟与歌每月按照市场价付房租,之前林知漾心情不好,她为了陪她没搬出去。但看眼下的趋势,林知漾心情好了,她更没有搬走的必要。 她有了别的住处。 心里更多的是为朋友高兴,尽管她们前路渺茫,但那是将来的事情,需要林知漾自己去走这一程,她只有祝福和陪伴。 八点差五分时,她收到何沁发来的压缩文件,后面跟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组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孟与歌没有理她,把里面的图看了一遍,指出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让她充分利用周末时间。 今天先早点休息。 何沁发了个收到,继续死缠烂打:童言无忌惹,呜呜呜组长不要怪人家,我是跟美女姐姐开玩笑的。组长人美心善,菩萨心肠,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何沁,你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了。 组长是夸我的图修得好吗?(害羞) 不,是马屁拍得好。 孟与歌刚想挑起嘴角笑,瞬间被伤口制服,疼得面无表情,手抓床单。 平复下来,她敲字过去:快大学毕业的人了,好意思说自己童言无忌,乱用成语。还有,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后编排我,就连续加班一个月。 呜呜,知道了,我不敢了! 孟与歌将处理工作的笔记本合上,手机已经熄了屏,她静静躺在床上,感受着拔牙后口腔里的疼,连带着头昏喉咙痛。 每当工作处理完,哪怕林知漾在家,她也难以避免百无聊赖的心境。 人类终身都在与孤独与热闹作战。 何沁是什么心思,她并不知晓,或许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对年纪长的人天然崇敬,加上喜欢耍宝卖乖而已。 不得不说,自此何沁来办公室后,办公室里每天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在走廊就能听见里面的爆笑声,何沁的最突出,银铃般清脆却不聒噪。 哪怕是交代工作,她也能把人逗乐。 前几天孟与歌想让她跑腿送个文件,于是发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何沁秒回了个表情包:枕头边,手心抵手心交握着的两只手,配字正在忙。 孟与歌岂会没看懂这种车,无比严肃地交代她:工作时间,不许发奇奇怪怪的表情包。发给她就算了,难道给上面领导,也是发这些东西。 何沁天然有着逗人笑,让人生不起气的本事,是个很好的姑娘。 但孟与歌希望她们的关系纯粹一点。 同事之间的工作配合足矣。 她没有力气去陪一个小孩成长,明知不可能却还去尝试,撞个头破血流,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事情,经历过一次足以。 好不容易忍着疼意,快要睡过去时,手机震动,她似乎有预感地睁开眼,解锁。 何沁说:组长,周末可真讨厌,又要工作又见不到你。 孟与歌已经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赌气模样,不禁好笑。 眸光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 她没有回复。 郁澈能一本正经撩人的本事,林知漾的心跳快得不成样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挑地低柔笑问:味道怎么样? 她说着把衣摆理好,被温热的小舌舔过的地方还湿着,刻意没有擦。 她的话太直白,下意识做出这种事的郁澈陡然红了脸,直腰站起来。 对啊,她为什么要舔林知漾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但不可否认,真的很诱人。 她红着耳朵却表情冷淡的样子让林知漾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也想尝尝郁澈的味道。 揽着腰将人往怀里带,径直吻住她的唇,郁澈先是一僵,渐渐放松下来,阖上眸,任她攫取她的呼吸。 林知漾吻得霸道,灵巧而热情,郁澈很快感到腿发软,有些受不住地急促了喘息。心里,却满足地快要溢出来。 在梦里,怀着难过而期待的场景出现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咫尺之内艳丽的面容。 这人的骨相和皮相当真是好看。 比梦里还要好看。 林知漾将郁澈在她身上点的火放回去,笑着评价:郁老师真甜。 或许是为一句平日听惯了此时却不合时宜的郁老师,或许是为一个甜字,郁澈脸上灼热的温度就没有下去过。 她说:不要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喊我老师。她又没教过她什么。 明明,林知漾才是她的老师。 林知漾知道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自己神圣的职业,戏谑地笑,好啊,那我喊什么?郁澈?姐姐? 郁澈的表情似乎在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老师。 林知漾牵着人往客厅里去:你晚上吃的什么? 煮了面条。 这么凑合? 没什么胃口,你呢? 白粥。 她没资格说她。 林知漾解释:孟与歌拔完牙只能吃流食,给她煮了粥,我顺便吃了一点。 郁澈心觉她对朋友都很好,想起下午出去采购的东西,佯装无意:喝饮料吗? 说着引林知漾去厨房,打开冰箱门,她专门留了一个格子来放林知漾爱喝的饮料。 林知漾跟上来,从她平静神情里看出些什么,眼里明明是高兴的,嘴上却说:不是说不健康吗?故意引诱我喝不健康的东西,居心何在? 这人太会胡搅蛮缠,郁澈淡淡地看她眼:不喝? 喝!林知漾拿了瓶水蜜桃味的气泡水出来,还不忘说:不错,没买酒啊。 不自然地关上冰箱门,难以想象,一个星期以前,她最期待的事情居然是喝醉。 不过是几个日夜过去,心境大不相同。 你的裙子,我洗好晒干挂起来了了。 林知漾受宠若惊:这么好? 郁澈对她好得像场梦一样,失而复得到的东西比原先多得多,难道这就是谈恋爱的待遇? 只是洗了一件衣服,就夸张至此,林知漾也真好收买。 在客厅里晃了一会,林知漾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就寝,坏心又起:所以我的马甲线好看吗? 郁澈怔然,还是道:没注意。 ?林知漾笑了,第三遍问:那你在注意什么? 非礼勿视。 好一个非礼勿视,她直直地凝望郁澈:所以直接上嘴啊。 恼羞成怒地剜了她眼,林知漾立即说:好好好,不说了。, 她爱恋地抚摸着郁澈的头,语气暧昧:毕竟我舔你全身的时候都没说为什么。 昨晚的记忆接踵而来,郁澈不想失态,也彻底听不下去了,拍开她的手进了卧室。 林知漾细心地在厨房与客厅检查一遍,关上外面的灯,进到郁澈房间,非常自觉地去洗漱。 她的毛巾、牙刷都是新的,跟郁澈是同款,摆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老夫老妻。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洗完出来,郁澈正在床头坐躺着看论文,姿态虽然随意,但表情是副严谨的老教授样。 林知漾看她在忙,暂时没过去打扰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游戏玩了两局。 第三局结束时,郁澈正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还要玩多久。 林知漾当即退出界面,开心地上了床。 郁澈暗暗下定决心,在林知漾的手伸过去时,牵住她,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林知漾好说话得很:说啊,我肯定知无不言。 郁澈弯下腰,靠近她说:几个月前,我给你打电话,说了什么? 方才林知漾提酒的事,她还是想知道,那五分钟,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眨了眨眼睛,林知漾心下了然,酒鬼当时喝断片了,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但那些醉后的,崩溃的,恳求的,被她这种心狠的人忽视的真情流露,不该被清醒时的郁澈知晓。 她眼神飘忽的样子让郁澈看出来她不想讲,于是更想知道:你刚才答应过我知无不言的。 林知漾诡辩:但我没答应立即告诉你啊,现在不想说。 为什么不说? 我要想一想,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她伏在郁澈的腿上,笑得像个妖精一样:说不定你亲我一口,我就能想起来了。 怎么可能会忘,明知她在骗人,郁澈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她甘心上当,俯身下去,在林知漾的额头上轻轻覆了一个吻。 说吧。 这个吻可太干净了,林知漾大失所望,我是说,说不定 蹙眉,眸子里又恼又委屈,想拧她两下,又根本下不去手:快告诉我。 林知漾心软得一塌糊涂,哄诱道:你好好表现,满意了再跟你说。 月光被隔绝在房间外,清朗的夜无端起了风雨,水声潺潺打在屋檐上。 女人的脸上是平日看不见的妩媚,微微启唇,颤抖着在心爱之人的掌心绽放。 她紧紧搂住林知漾。 林知漾沉醉于她美好的反馈,咬在她耳边用气音说:宝贝,真棒。 称呼让郁澈一滞,难以抑制地在心里涌起的浪潮,远比身体上来得更强烈。 静下之后,林知漾坐直,固执地让她看自己腹部,我练了很久,看清楚了。 好看。郁澈的声音喑哑柔媚,微微一拧就能挤出风情,告诉我。 林知漾见她惦记,也不多遮掩:没说什么,你给我打电话,但一直不出声,我有点着急。后来你就说你很想我,想见见我之类的。 她有所保留和美化,但意思是一样的。 郁澈半信半疑:五分多钟,只说了这个吗? 喝醉的人,都是车轱辘子话,翻来覆去。林知漾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上: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借酒消愁,哪怕 她本想说哪怕我们再次分开,你也不能伤害自己。但假设的话还没出口,郁澈便神色一凛,严肃而冷然地看着她,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她说:如果没有愁,就不用消。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8) 林知漾:好。她会努力地,让郁澈不再需要酒精。 昨晚结束得早,睡得也早,郁澈照例比林知漾早醒,看着她的睡颜。 呼吸均匀,香甜沉浸,浓艳的五官,睡着的时候却清丽柔和。或许是因为,那双含情脉脉地桃花眼被藏了起来。 郁澈笑了一下。 在林知漾身边,她愈来愈频繁的失眠,好像都没了动静。 她下床做了早餐,泡好咖啡,忙完准备喊林知漾起床,却看见郁欣三十分钟前发的信息:周末你在家吧,爸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一时手脚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自己了,昨晚忙到太晚,没写完就睡着了,早上定闹钟爬起来继续。太抱歉啦! 第35章 雨水充沛的季节,今晨的天气有阴下去的预兆,阳光时隐时现,光线跟着忽明忽暗。 郁澈愣坐在餐桌上,直到阳光再次从云层后面挣扎出来,打在餐桌上,她才勉强整理好思绪。 她准备好正式跟林知漾在一起,家里人什么时候发现,她便什么时候交代。 但客观地来说,现在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她才跟林知漾重新在一起,连基本的感情维系尚且没做多少,怎么能在种子刚生根发芽时让其去抵抗狂风暴雨呢。 即使这么想,郁澈还是静静坐着,没有藏起什么的意思。 换过的鞋,两人份的早晨,卧室里那些旖旎的缠绵痕迹,以及一个林知漾,她全都不想藏。 从前,林知漾送她的书她要藏,送她的乐高她要藏,给她的爱她要藏 这个过程里,最先疲惫的是她自己。 现在,她不想再让自己那么累。 姐姐怀疑就怀疑,如果她坚持要去房间查看,或是撞上林知漾,那就和盘托出。 因为并不想林知漾跟她一起紧张,她由着林知漾去睡懒觉,独自吃过早饭,把其余的食物放回厨房保温。 还没开始清洗厨具,门铃被按响。 呼了口气,定定神,径直过去打开了门。 来人却不是意料之中的郁欣。 郁澈微微惊讶: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江容心温柔地笑:原本大姐要来,被你哥哥拦住,把跑腿的工作给了我。 郁诚原话是:大姐,这大清早的,你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跑那么远干什么。不就是送点东西嘛,让容心去,她反正闲。 说完,在郁欣看不到的角度朝江容心挤眉弄眼。 江容心会意,笑着接过郁欣手里的东西:刚好,我想买衣服,去问问妹妹有没有空陪我。 郁欣一想也是,反正郁澈绝对不会跟自己去逛街。江容心去,她说不定还卖个面子,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行,那麻烦容心跑一趟了。 于是出现在郁澈这里的改成了江容心,或许是因为郁澈一直没回复,郁欣也没有跟她说自己不来了。 哥哥是有意在护她,郁澈心里微暖,接过江容心手里的东西,大嫂,进来坐吧。 江容心闻言没动,站在门口,善解人意地问:我进去方便吗,要不你先忙,我自己去商场逛逛。 方便。郁澈点头,把人往里引。 江容心看她波澜不惊的模样,料定郁诚想多了,人家姑娘根本就没在这住。 当下心里轻松几分,跟着走进去。 她来郁澈家的次数不多,每回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清冷孤寂。 一眼扫过去,家里简约至极,空荡荡不说,还都是冷色调。偏偏郁澈只喜欢那些颜色,就连身上穿的颜色都是素系。又不养植物花束,不挂鲜艳的画。 夏天来看也就算了,冬天一进屋,哪怕有暖气都能感觉到寒。 要说唯一跳脱的颜色,便是玄关处的鞋架上有双粉色帆布鞋,且在上方的挂钩上,挂了个柳绿色的帆布包,上面的字体是姜黄色的。 江容心换鞋时匆匆扫了一眼,没细看是什么字。这两种颜色不是她有意窥探,而是在一众的黑白灰里,像是被绿叶点缀的花朵,格外出彩。 吃过早饭了吗?江容心把手里的袋子打开:这里有张姨亲手包的鲜肉饺子,没吃可以煮一点。 吃过了。 郁澈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冰箱放,江容心帮着她,顺口笑说:怎么买了这么多饮料,还好郁天郁萱没来,让他们俩看见就麻烦了。 郁澈态度平静:小孩子,是要少喝。 江容心便放东西边笑,心想冰箱里哪有大姐说的那么夸张,除了果腹的东西就空空如也。这不也有早餐、蔬菜跟鸡鱼虾嘛,瞧着生活气息挺浓的。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昨天下午才买回来,为了某个不定期来住的人。 把带来的东西放置好,郁澈给江容心倒了杯茶,摆了些点心,二人坐在厅里闲谈。 做母亲的,说来说去,一半的话题都围绕着一对儿女,再不时吐槽吐槽郁诚。 郁澈认真地听着,偶尔微笑,应上两句。 作为妻子,江容心的点评一针见血:你哥那个人,哪都好,就是习惯和稀泥。 嗯,一直这样。 小时候做错事,大姐凶她,他从来都是不分谁对谁错地两边一起劝。后来大姐跟爸干涉她的事情,他不曾参与,也不曾制止。每次被安排的相亲局,他都晓得,却不问她愿不愿意。 郁澈不怪他,每个人性格使然,哪能突破太多,变成一个完全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的存在。他亦是活在郁家的打压下,将温和幽默的性子,磨了再磨。 但他真的关心你,隔三岔五跟我念叨你。 我明白。 江容心喝了口冷却的茶水,不再往下说,再说,便太刻意了。 两人把话题绕到了护肤上,江容心正夸郁澈保养得好时,传来卧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未见其人,只听得刚起床时懒懒的腔调,还含着旁若无人的撒娇:郁澈,说好要喊我起床吃早饭的,都九点多了哎。 !!! 江容心脸色大变,人怎么会在家里,她没做好来抓包小情侣的准备。 还打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呢。 人在家里为什么还留她坐下聊天? 怎么办? 与之相对的,是郁澈淡然平静的面容,她稍稍侧过头,扬声说: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早饭在厨房里,自己去端。 好吧。林知漾伸着懒腰走到客厅,看见郁澈之后想露出甜甜笑容的脸,在瞥见江容心后顿时僵住,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 她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想知道这位又是谁,郁澈的姐姐? 不会吧,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挨个见她家人,这流程走得太快了! 郁澈看她不太淡定,索性招手把人唤过来,虚虚地往她肩上一揽,又收回手:这是我大嫂,今天过来看我。 大嫂,她哥哥的媳妇。 还好,尚在出柜范围内,没有扩散出去。 林知漾不知道这位嫂子的态度和来意,会不会反感她们,于是客气地点头,大嫂好。 江容心打量了林知漾一遍。 郁诚跟她说的是,姑娘比郁澈小几岁,长得端正清秀,还算配得上郁澈。 见了面才知道郁诚的嘴有多省略。 这岂止是端正清秀,都快能做祸水了,刚起床时素颜的模样比多少电影里的女一号还精致。 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笑起来明朗和煦,眼睛一弯,却总有些媚眼如丝的诱惑。 怎么都不能想象,郁澈会喜欢这种类型。 听到年纪小些,她还以为是个女学生,斯斯文文,很听话的那种。毕竟他们郁家人都有点强势,喜欢另一半依从,郁澈看上去又格外需要人迁就。 却不想,林知漾整个人的气质跟她想象中丝毫不同,多听话看不出来,就凭刚刚出房门时那句话,就能窥见一二。 江容心忙道:你好你好,这怎么称呼? 我叫林知漾,喊我小林就好了。 江容心看她落落大方又好说话,笑道:喊小林怪生疏的,以后我喊你知漾。 林知漾哪在乎这个:大嫂怎么喊都行。 你去吃早饭吧,不用管我,九点多还不吃东西,对胃不好。江容心把人劝走了。 郁澈看着林知漾的动作:她的胃是很不好。还不爱惜,作息经常颠倒。 常常在凌晨两三点发条微博,在中午十二点多说早安。 她以前气得想打电话骂她。 林知漾端出早饭,静静地在厨房里吃,坐在高脚凳上,看着窗外夏季的公园。 江容心远远看了眼厨房里的倩影,略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她在,不该来打扰。 若郁澈以为她是来查岗或者八卦的,那就说不清了。 郁澈摇头,安慰说:大嫂过来一趟不容易,怎么是打扰。 她也知道,郁诚别人不会告诉,但一定会跟江容心说。 郁澈不怕江容心知道,她不是那种死板的人,跟郁家人不同,向来温柔而开明。因此郁澈在潜意识里就信任她多些,对她的态度比对郁诚都要好。 江容心发自肺腑夸了句:她好漂亮。 当即展颜,郁澈点头,平缓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含着骄傲:是,都这么说。 江容心笑了一下,打趣起来:难怪你哥说勉强配得上你。 郁澈不置可否,她跟林知漾没有谁配得上谁的说法,互相吸引,便在一起了。 要说勉强,也是自己勉强配得上林知漾才对。 江容心东西送过,天也聊过,不该看的也看过了,便道了别。 送走江容心,郁澈跟到厨房里:三明治好吃吗? 好吃啊。林知漾吃完最后一口:明天喊我,我要跟你一起吃早饭。 明天。郁澈抿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嗯,好。 林知漾吃饱就开始没正形:郁老师今天起太早了,暗示我不够卖力吗? 一到白天,又开始一口一个郁澈和郁老师了,昨晚那个羞人甜腻的称呼,终究她也喊不出来。 郁澈抽了张纸,弯腰将她唇边沾了的食物擦去,眸光温柔:林同学,光天化日,要慎言。 这边江容心走到楼下,立即给郁诚打电话:多亏你谨慎,还好今早是我来了,否则不堪设想。 怎么没见到,模样那个漂亮哦,你妹妹眼睛放人家身上就拿不下来了。 我喊她名字啊,不然喊什么,妹夫?不可能是妹夫,人家就是一漂亮会撒娇的小姑娘,九点多才从床上爬起来。郁澈看着才是那个就一家之主。 你不信你下次问问。 只要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江容心:郁澈肯定在上面! 郁澈:对不起,我没有那么争气。 (明天还是早上九点更) 第36章 周末,淮州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暴雨,林知漾与郁澈没有出过门,也再没有造访者登门。 除了一起吃饭,搭乐高,休息睡觉,余下时间各忙各的事情。郁澈去书房里工作,林知漾在客厅写东西,处理各项杂事。 手账本封面已经定下来,选的是最素净的一款,林知漾问郁澈,她也说素净好看。 期间,明筱乔喊林知漾打游戏,林知漾开着语音与她们边打边聊。 明筱乔:好久没见我们大作家,如隔三秋,大家什么时候出来吃饭? 朱玉:有人请吗,aa我没钱哈。 文子:你有钱养男人,没钱出来吃饭? 朱玉:我养男人,男人让我快活,你们能让我快活吗? 魏宁宁:那不能,但我现在去送人头,可以让你这把晋级赛变得不快活。 林知漾:哎哎哎,别误伤啊,我请行了吧。刚好有事情告诉你们。 明筱乔笑了半天,听到这话忽然来了兴趣,你有对象了吗? 林知漾知道,她要是说是,那这局游戏就别想玩了,明筱乔她们能现在开车冲去她家,八卦加起哄。更别说她现在还不在家,到时候一堆麻烦。 想什么呢,我很忙的,没有谈恋爱的闲情逸致。人生难道没有别的重要的事情了吗?俗不可耐。没有了。 其余几人:滚开! 郁澈倚在书房门外,静静地听她们互相调侃,听着林知漾否认。 心想,其实林知漾也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吧。 如果明筱乔和她那帮朋友知道,会持赞同意见吗?毕竟,自己在她们眼里,是个年过三十,与她们的世界隔了一堆代沟的人。 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林知漾不说,反而好些。 她又回到了书房,悄悄地将门关上了。 林知漾住在郁澈富丽堂皇的房子里,吃着郁澈亲手做的餐饭,有种被包养且软饭硬吃的感觉。 郁澈是个不计回报的小富婆,好像只要床上伺候好她,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这样的认知令林知漾有些羞愧。 但羞愧归羞愧,她也没少吃少睡,只是伺候得更卖力,一晚两次起步。 既然是富婆,就有霸道的时候。 比如林知漾打算把之前拍的健身照片发到微博,跟粉丝炫耀马甲线,郁澈在她没编辑好文案时,慢条斯理地将她手里的手机抽走,扔远。 林知漾正要开口,她不由分说地开始吻下去,还在软糯的唇上轻咬了一口。 干嘛?林知漾瞪大眼睛,忍住心里的欢喜,故意露出副良家妇女的无辜:光天化日之下,要慎言,慎行。 直起腰跪在沙发上,用手指将林知漾唇上的水光拭去,郁澈垂眸与她对视,细眉微挑:只能给我看。 她不愿意林知漾向所有人分享她的好身材。 啊,郁老师是在限制我的自由吗?林知漾手肘撑在下面,侧躺着仰视郁澈,故作委屈。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29) 顿了顿,理智被一丝一丝地唤回,郁澈冷静下来,再不复方才的态度。 她转身端坐,也不看林知漾,淡然地开口:没有,你发吧 林知漾难以忍受,把口是心非的人扑倒,郁澈似是也装不下,配合地与她唇齿交缠。 良久,我很喜欢。 她喜欢郁澈不自觉霸道的样子,我女朋友有权力管我,以后身体只给你看。 郁澈工作日在学校的事情不少,下周正逢期末考试周,每天要监考,后面还要批改试卷。 林知漾不想留在这里分她的心。 而且,她得回去看看孟与歌。拔牙之后林知漾就走了,早上问她怎么样,她说还没消肿,林知漾心里过意不去。 于是周日下午午觉醒来,见外面雨势不大,她把衣服收拾了一下,郁澈送她下楼。 林知漾来时没开车,下雨天,决定打的回去。 你上去吧,路上湿,鞋子会沾泥水。林知漾才下楼就让她回去。 郁澈换了身雾霾蓝的无袖长裙,很显身段,仙气飘飘,但不适合在雨里漫步。 郁澈不应,垂了下眸:我想送你上车。 走出小区还有一段距离,林知漾自然不肯她陪:不用,又不是小孩子,害怕我回不了家吗? 再次被拒绝,郁澈凝眉:啰嗦死了,我想散步也不行吗? 好吧。 争不过她,刚好,林知漾也私心地想与她多待一会,刚好现在雨小,咱们走快些。 因为下雨,小区里人影更少,林知漾与郁澈各打一把伞,并肩走在路上。 雨水从枝头叶的叶子上,滚落至过路人的伞面上。 后面一周,你是不是很忙? 郁澈迟疑了会,是会很忙。 林知漾怕被她养得好逸恶劳,那我不来打扰你了,等你忙完吧。暑假我们俩出去看电影、吃饭? 郁澈清冷的声线在潇潇暮雨里朦胧着,好,你等我几天。 伞沿倾斜,林知漾听完开心地对着她笑,郁澈不自觉被感染,也抿唇笑了一下。 静谧和谐的氛围陡然被人打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从旁边的小路绕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喊:美女姐姐,好巧,又见面啦。 林知漾停步看过去,头疼,差点忘了,何沁家就住在附近。 听到这个称呼的郁澈,握住伞柄的拇指用力向下捏了捏,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举着把图案花花绿绿的潮伞,何沁自来熟地跟林知漾说起近况:姐姐上回故意引诱人家说大逆不道的话,害我这个周末工作量增加,过得很好呢。 修图修了两天,等于周末全在加班,她还不敢跟孟与歌抗议。最可怕的是,她居然欠欠地希望孟与歌多挑她的刺,这样她就有理由,能一直跟孟与歌说话了。 林知漾矢口否认:小朋友,不要诬陷人,你应该找剥削你的人算账。 何沁的大眼睛弯了弯,心想屁咧,我舍得跟孟与歌闹吗。 人家就要找你算账,你怎么补偿我? 林知漾有些无奈,偏过头看了眼郁澈,郁澈平静地站在一旁等她们说完。 她不想跟何沁多做纠缠,下次我请你吃下午茶好吧。也算是报答上次的咖啡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何沁顺手打在她举伞的手臂上,娇俏地说:就现在吧,陪我去吃东西。 不动神色地把她爪子甩开,林知漾抬起下巴,朝郁澈一扬:别闹了,我要陪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像是蓄谋已久,被她轻松自然地说出口,郁澈蓦地看向她。 她还以为,林知漾暂时不会对别人说。 浓浓的喜悦顷刻间漫上心头,但眼前这个小姑娘,跟林知漾太亲密了。 听口气,也不像是粉丝。 啊,美人姐姐都有女朋友了吗?得知林知漾有女朋友,何沁激动无比,美女姐姐是弯的,物以类聚,组长也不直吧。 就是组长是直的,身边有朋友是,说明她也不会太反感。 好可惜,我没机会了呢。何沁乐不可支,还不忘故意埋汰林知漾,弯腰探头,似乎想看清郁澈的脸。 但郁澈把伞沿压得太低,遮住大半张脸。 可惜你个大头鬼,林知漾看她说出后句话时,脸上表情大不对劲,憋着坏呢。 想起上次见面,她压低声音的最后一句话:你等着。 林知漾不想再听她瞎讲,牵起郁澈垂在身侧的手,以一个嫌她碍事的姿态说: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先走了。 哎,我们加个微信吧,加完我就滚,不打扰你们。何沁绕来绕去终于说到点子上。 郁澈的手指冰凉,林知漾替她揉了揉:我不随便加人微信。 算上这一次,我们都已经见过三面了,姐姐连个微信都不加,太绝情了吧。何沁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林知漾受够了,心想这姑娘真够孟与歌历回劫的,实在懒得再跟她废话,松开牵郁澈的手,爽快掏出手机让她扫,快点,加完让道。 稍等好嘞。直到林知漾通过,何沁才心满意足地跟她们俩说再见。 直到走前才看清楚郁澈的脸,长得很漂亮,跟美女姐姐挺配,就是冷冷的。 这种冷给人的压迫跟组长不是一种,组长是雷厉风行,但很有人情味。这个姐姐是冷得含着冰渣,看人时,眼里幽静得像潭死水。 溜了溜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知漾知道何沁就不是为了自己,于是鬼使神差地,没把她设置成仅聊天。 果然,通过不到十秒钟,何沁就点赞了孟与歌的智齿照片。 她直接笑出声。 一直沉默的郁澈看了看她,抿唇,脸上没什么笑意,没几步路了,你自己出去吧。 这下轮到林知漾不舍得了,又想去牵她:送佛送到西,不是要看我上车吗? 郁澈躲开她的手:我鞋子湿了。 低头去看,郁澈穿的鞋底很薄,的确湿了。林知漾没多想,愧疚多于不舍:好,那你回去吧,我自己走。 郁澈看了她眼,转身走进雨雾里。 到家之后,换了鞋,擦干净脚,绕着空房子看了一圈。 林知漾把红裙子装包带走,穿走了粉色的帆布鞋,该整理的地方整理得极其干净,这个家里又回到了她没来前的样子。 郁澈在沙发上坐下来,想起早晨,她们在这里接吻,林知漾说我女朋友有权利管我。 下一整周,她都不来了。 外面打了声夏雷,门铃跟着被按响,郁澈低落地心忽而一跳,与此同时,手机震动。 解锁手机。 林知漾说:宝贝,来开下门。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下雨天睡懒觉太香太甜,我有罪。明天开始,还是晚上十一点更新,更习惯这个时间点。 明天更4k+,算是弥补迟到的两个小时。 第37章 手里收起的伞还散着潮湿的水汽,林知漾站在门口。 笑容如同暖阳拂面,她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眼尾上挑,盈盈地望着郁澈。 看见宝贝两个字时的悸动,如同夏夜的风雨吹枝过楼,繁花满城扬起,又在眼前纷纷下落。这是个俗气的词,在校园里,课间的教室或者人来人往的路上,随处随时可以听见。 恋人之间互喊,朋友之间互喊,连同事们都会开玩笑称自己最得意或者最头疼的学生为宝贝,已经不具备什么新意。 对过了三十的人来说,这样的词汇在她耳里,本该像句平平无奇的问候语,平凡无味。 但这么喊她的人,是只属于她的林知漾。 在她们以别扭方式相处的那些时光里,林知漾只隐晦地给她用数字当备注,甚至没有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从未喊出口。那晚,情到浓时,她才在她耳边唤了一句。 郁澈当刻便明白,为什么爱情剧里总需要俗不可耐的甜言蜜语。 因为爱人说出口的话,比世间所有荔枝味的糖还要甜腻,外面裹着糖粉,里面夹着甜心。她不喜欢甜食,可她喜欢林知漾,林知漾是甜味的。 今天微信里收到的这句宝贝,也是第一次。她点了收藏。 她的收藏里有很多东西,重要的文件、课件和公众号文章,以及与林知漾从相识到如今的重要对话。 林知漾加她为好友后,并没有立即聊天,给她发的第一条信息在五天后:今晚突下暴雨,没有淋到你吧? 这条信息莫名其妙,但郁澈回复了,没有。 后来她们提起这事,林知漾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外面被淋了个透,脑海里第一时间想的是你会不会也被淋。你说没有,我就安心了。 她说这话是很认真的表情,郁澈当即在想,林知漾应该是真心喜欢她。所以,她把挑好的民宿发给了她。 复杂的心绪被不动声色地压下去,郁澈站在门内,询问去而复返的人:落下什么了吗? 说完,微微侧身让开,示意林知漾进去拿。 林知漾就没打算进去,她的鞋湿了边,沾了灰泥,踏进去就会弄脏地,郁澈又得忙活。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表情毫无波澜,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林知漾笑了下,心想,郁澈撒谎的本领真高,以前不知道这样骗过她多少回。 刚才分别后,她走到小区门口,看见一对争吵的小情侣,女生说自己不想今天再见到对方,先再见吧。她顿时反应过来郁澈不对劲。 原本不听劝,坚持要将她出小区,且一路上有说有笑,还约定忙完后出去看电影。怎么被何沁打断一会之后,就不愿意再送她了。 以郁澈说一不二的执拗性子,如果真想送她,别说鞋子湿了,就是鞋子没了,光着脚也会不吭声地把她送出去。 何沁今天故意折磨她,拖住她废话,在林知漾眼里,就跟看小屁孩滥用小聪明一样。她毫不在意,以为郁澈这种段位的更不会在意。 但郁澈,分明是介意了,还气得一个人跑回家。 有点可爱。 林知漾开门见山地解释:那小朋友叫何沁,孟与歌公司的实习生。我统共见过她三回,三回都跟孟与歌有关系。人家缠着我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对孟与歌好奇。况且,我不喜欢闹腾话多的,我就是觉得她挺好玩的,闹闹孟与歌也好。 孟与歌的世界里,需要出现一点色彩。 她的话做不了假,因为郁澈这个事实就摆在面前。 不闹腾,话少。 被戳破小心思,郁澈默然,没了再否认的底气。 然后,低声说:我知道。 林知漾很想摸摸她的头,但是右手拿伞,左肩挎包,左手还拿着手机,抽不开手。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不开心? 抬眸,在氤氲着水汽的空间里,郁澈的目光显露出迷茫,似乎也在困惑:不知道。 什么都明白,却还是在林知漾与别人说闹,被别人触碰时,感到强烈的不愉快。 林知漾亲昵地喊人家小朋友。 尽管那女生看上去很年轻,有些孩子气,但这个称呼,不知怎么就戳在郁澈难受的点上。 她刚才在陌生人面前险些失态,冷漠又无礼,想必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她这样小心眼的状态应该很不对吧,林知漾不能只围着她转,她的生活丰富多彩,不该被她限制。 不知道三个字并非是拒绝回答,相反,还很配合。语气可怜又无辜,郁老师在剖析自己上面,总处在不合格的区间里。 林知漾叹息,还能怎么回事,吃醋呗。 郁澈不喜欢别的女生当面纠缠她。 林知漾理解她的感受,毕竟郁澈跟相亲对象只是面无表情地喝咖啡,当初都把她气得牙痒痒。 但今天这个事情跟相亲不同,纯属偶然,不在她可控范围内,这笔帐回去得算在孟与歌头上。 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别的女生谈笑风生、拉拉扯扯这种话,根本就不切实际。郁澈听了想必不会高兴,好像自己是被她逼迫一样。 林知漾明白她的点,认真对她说: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喜欢、而且最喜欢你。你已经很完美了,我不会被别人吸引。 她的态度,对郁澈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听罢,郁澈神情果然缓和,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 见危机暂时解除,林知漾俏皮地弯腰凑近:下此再遇到何沁这类人,你嫌烦的话,就上来挽住我,说我们有急事。 教完,她在郁澈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又把脸偏过去,到你了。 虽然一楼只有两户,对面常年没有人在住,但开着门在外面做这种事情还是不雅观。 郁澈给她一个拒绝的眼神,说了声再见就要关门,她关到一半,林知漾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本也就是逗逗她。 不舍再次侵袭,身体不等大脑反应,她停住关门的动作,大步跨出去抱住林知漾,在她左脸颊无声吻了下:路上小心。 林知漾第一反应是笑,幸福得不知道今夕何夕,第二反应是:呀,你完了,你的居家拖鞋脏了。 阴雨天气,天色沉得早,林知漾到家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好在雨停了。 孟与歌正在客厅里敷面膜看剧,看见人回来,立即招手,语气不善:来来来,林知漾你过来。 兴师问罪迟早会来,林知漾提防地坐在沙发边沿,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孟与歌从看见何沁给林知漾微信点赞开始就抓狂:你什么时候加的何沁? 老实地坐在一边,林知漾敷衍又不诚恳地赔笑:就今天下午,她跟郁澈住一个小区,我出门遇见她了。她要加我,我推脱不了啊。 还害得郁澈不高兴了。 孟与歌咬牙切齿: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推脱不了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0) 当时那个情况,她要是直接拒绝,何沁脸皮厚,能缠她更久。 林知漾没有接受,揶揄说:我加个好友而已,你紧张什么? 不想说是因为何沁找到了话题来跟她闲聊,嘘寒问暖,搞得她很麻烦。 撕下脸上的面膜,孟与歌扔下一句:要么朋友圈把她屏蔽,要么以后不要提起我。 与此同时,林知漾手机震动,美女姐姐,组长喜欢什么颜色啊? 大红色,越鲜亮越好。 周三晚上,林知漾请游戏小分队的人出去吃饭。大家虽在一个城市,但各忙各的,见面次数有限。尤其林知漾这种懒于出门蹦跶的人,常常缺席。 在场几个都很能吃辣,林知漾特地选了家地道的川菜馆。 前几天在郁澈家里住,郁澈口味偏淡,做的菜虽然好吃,但吃久了,味蕾就万分渴望重大刺激。 人到齐后开始上菜,水煮牛肉、重庆辣子鸡、香辣虾辛辣鲜香的味道荡开,配上冰啤酒和烧烤。 明筱乔说,夏天就得这么过才有滋味。 她碰了碰林知漾的杯子,脸上笑意下不去。 她找了个一米九的男模做男朋友,如胶似漆,正被调侃朋友圈秀恩爱的内容。 被损完后,抓着林知漾就问:你怎么还没心怡的人,真要当和尚了?好歹让我有个为你牵线搭桥的机会。 川菜够味,从辣椒里刨鸡肉丁让人无法自拔,林知漾吃得不亦乐乎,有的话,公士殿下打算帮臣追吗? 你不是说废话嘛,我肯定帮啊。明筱乔一听有戏,跟其他几个一对眼,齐刷刷地放光地看向林知漾,本宫替你赐婚。 得,还真把自己当皇帝女儿了。 行,我看上她了。 林知漾喝了口冰啤酒,点进淮州大学的网站,翻出最新日期里郁澈参加会议时被拍下的照片:这个人。 照片里的女人穿了身黑色正装,沉闷的颜色,简单的款式,在被她清冷寡淡的气质中和之后脱俗雅致。在一众或谢顶或衣着随意的老教师里,只有她与众不同。 端庄却不死板,细看之下,锁骨上坠了条y字项链,与性感雪白的颈脖相得益彰。 ? 林知漾甚至没有放大特定的人,只是把照片翻出来,明筱乔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沉默了会,面色凝重地摸上林知漾的额头,没发烧啊。 林知漾拍开她的手,被气笑了,你这什么意思,不是说无论是谁,你都能给我牵线搭桥? 明筱乔震惊:你见过她的啊。 是的,我见过,然后喜欢了,不行? 你既然见过,就知道郁澈姐是什么性格。林爱卿别闹了,你泡谁都有可能,唯独她不可能。 明筱乔连连摇头:她太直了,虽然大龄未婚,但也不会弯。 郁澈那个家境,她根本弯不了,也没看出她姬里姬气。 其他人凑过来,想知道谁这么难搞,让明筱乔都认怂。 一看照片全明白了。 朱玉语重心长:你病急乱投医了,想找漂亮女人恋爱可以理解,别一上来就整个地狱模式。 文子皱眉:你看她的神态打扮,天生就适合开会的场合。七月的天,我隔着屏幕看她都觉得冷。依我这种直女对她的判断,这种人基本上与爱情无缘,与女人更无缘。 明筱乔:我要早知道你突然为她想不开,当初不该让你见到她,造孽哟。 林知漾原本只是想跟她们坦诚,得到祝福。 见大家一副笃定的模样,忽然觉得,除非自己放出跟郁澈的床照,否则现在讲出真相,也没有人会信她。 算了,不说了。 下回直接把真人带来,省得被她们看成妄想症患者。 你真喜欢她?什么时候?明筱乔觉得林知漾可能在跟她说笑,故意为难她。 林知漾诚实地点头,又不诚实地说:最近。。 明筱乔还是摇头:没结果。 郁澈虽然对她与对别人不同,但骨子里不喜与人亲近,她自小就没见郁澈笑过几回。郁家二哥说了,这辈子没遇见过比他亲妹更冷淡的人。 说起在明筱乔生日派对上跟郁澈相识的事,林知漾很纳闷,郁澈不喜欢热闹场合,何以每年要去那种喧嚣的场所亲手送份礼物呢。 明筱乔也不晓得:郁澈姐姐从小对我就不错,不说热情,但我喜欢吃的玩的,她都记着,看见我就给我买。成年后,这都算生疏了。 林知漾不可思议,按耐不住,在桌下发信息问郁澈:为什么对明筱乔那么好? 吃完饭,才收到郁澈的回复:哪里好了? 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 对方正在输入,郁澈难得坦诚:性格开朗,像小太阳一样,看见她没由来的高兴。 林知漾发了个沉默的表情包。 看了眼明筱乔,这家伙确实性格好,长得还漂亮,可惜喜欢帅哥。 你喜欢我,不会是因为我像她吧? ? 你就是你。 林知漾松了口气,笑话自己瞎想什么呢。 她付完帐往外走。 又看了眼手机,郁澈追加过来:总被说冷,所以一直以来都羡慕自带阳光的人。 而你格外耀眼。 林知漾:郁老师真是十级情话大师。 郁澈:谢谢。 在林知漾被批评走路还玩手机,准备收起时,郁澈又发一条:明天你有空吗,监考完,可以带你去吃牛肉面,快放假了,食堂过两天关门。 下学期不一定开,所以,过来吗? 林知漾抬头看月亮,其实郁澈是想她了吧。 过两天关门=快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晚一点,十二点前更。 第38章 夏日的校园是被眷顾的风水宝地,落日、欢歌、凉爽的晚风,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干净得仿佛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与他们关系不大。 喧嚣里是治愈且静谧的岁月,一年一年,花开一树又落一树。 久处这种地方,容易被滋养得容颜焕发。 林知漾脑海里稀奇古怪的想法蹿出来,或许这是郁澈不显老的秘诀?整天吸收日月精华和年轻人的蓬勃气。 郁澈早晨给她发消息:六点钟监考结束,收卷送卷需要二十分钟,你六点半左右到就可以了。 一定不要来得太早。 林知漾发了个小熊懒散地趴着说哦的表情包。 郁澈对一秒就能发出去的表情包不够放心,生怕她没听进去,今天有大风,不要吹很久,晚到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她一遍遍地强调早与晚,林知漾起初不懂,后来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她对去年十二月,自己在学校等她未果的事还耿耿于怀。 其实上半年她已经在逐渐放下,郁澈向她解释过原因之后,她更是不在意了。 但郁澈还是害怕。 七月初的晚风,吹一吹正是凉爽宜人,她竟也要交代句:不要吹很久。 把自己当成林黛玉吗? 听话地在六点以后才到,在办公楼下,冬天时等郁澈的木椅上坐下。 当时坐在这里等,寒风刮面,手脚冰冷,心里忐忑又期待。直到黑色的车疾驰而过,才在绝望中平复一切奢望。 短短半年之后再坐在这里,夏风的温度刚刚好,带着点儿潮湿气,草木清香扑了满鼻。她不再忐忑,亦没有惴惴不安的期待,有的只是粘稠的爱意。 她在等她女朋友下班。 而且,是被主动喊来的。 听上去美好得像荔枝味的糖。 18:23分,郁澈拎着包赶下楼,林知漾已经坐在她熟悉的位置上。 几天未见,望一眼都是满足。 身着休闲的常服,头发扎出蓬松的丸子头,像个寻常的学生。两手撑在双腿边,以一个极度放松的姿势在看不远处来往的人流。 郁澈走过去,不放心地问:等多久了? 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林知漾抬腕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钟不到。 还是太久,郁澈垂了垂眼帘。 看出她的意思,林知漾安慰她:我一个闲散人员,没有别的事情,等等你怎么了。而且坐在这不错,能看见很多帅哥和美女,你们学校学生的颜值都好高哦。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正经。 郁澈无奈,却又实在不想看林知漾再坐在这里。 前半年每每路过,看见这张长椅,便会想起林知漾顶着寒风在这里傻坐几个小时的场景。她一定很冷,连带着身体和心,回去后大病了一场,还强撑着离开这座城。 那时候的林知漾,应该恨死她了。 在分开的那段时光里,郁澈总是不可避免地脑补林知漾的心理活动,借云端的视角来批判身处泥沼之中的自己。 以至于现在林知漾满脸笑意地坐在相同位置上,让她心有余悸。 怕林知漾想起往事,责怪她的恶劣。 怕林知漾因为对她失望过,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喜欢她。 而她差一点点,就失去了她的这束光。 道上有车驶过,林知漾触景生情,果然想起过往的事,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生日? 因为不想过生日。 原因呢? 仰视俯视说话太难受,郁澈在她身边端坐下。 这个位置,郁澈不是头一回坐。 在林知漾提分手之前,她找不到她人的时候,也曾经在夜幕低垂时坐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 手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心里却逐渐回起一点温。 明知这样弥补不了林知漾,更熄不了她的怒气,却固执地想体验她体验过的艰难,让自己好受一点。 因为那个人。我收到她的结婚请帖,是在24岁生日那天。 本来只是想逃避那个日期,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后来发现是家人所为,彻底厌恶。他们送她的生日礼物,是最诛心的惩罚。 林知漾理解了,心疼得想抱她入怀亲一会:原来是这样。 那天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郁澈头一回在清醒状态下,正面与她道歉,她不是故意不说自己生日,也不是故意不理林知漾。 郁澈已经在喝醉时,哭着跟她道过歉。 林知漾摇头:没关系,都过去了,起码你现在坐在我身边,已经很知足。 身在当下就好。 郁澈戴着她送的项链,上回在她床头柜上看见,林知漾问为什么不戴还放在枕边。 郁澈在她催问之下,很小声地说:想你的时候会戴给自己看,但是出门没有底气戴。 问为什么没有底气,她不肯说,大抵是不好意思在身上挂着前任送的东西。 隔日一早,林知漾亲自给她戴上:现在该有底气了吧。 不光有,还戴着去开重要会议。 说了会话,感觉到饿,二人朝食堂走去。因为有几个专业已经考完离校,食堂里清冷许多。 林知漾联系自己上大学时的经历抱怨,中文专业总是那个从第一天考到最后一天的倒霉蛋。 郁澈浅笑了笑,的确会辛苦一点。 有着从夏玫那里接收的吐槽,林知漾明知故问:你没划重点吗? 郁澈薄唇轻启:我从不划。 郁老师好残忍啊! 郁澈强调:严师出高徒。 林知漾只是笑。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回 来吃这家牛肉面,轻车熟路地点好两碗,端至餐桌。 林知漾不由地回忆:年初的时候,也是在放长假前,你班上的一个读者请我来吃。很巧,遇见了你。 郁澈平静地将筷子擦拭过给她,提醒说:但是你没有理我。 林知漾心虚地说:楼梯上人太多了。 想起匆匆对上的那一眼,郁澈低着头,看着碗里不加辣的牛肉面:当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我们以后的所有不期而遇,都会像那一面,蓦然而过。 她平缓地说出内心想法。 林知漾品出了难过。 郁澈。 林知漾忍着心疼,轻声唤她,不要想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 过去的事情,她们都无能为力。可是以后,林知漾有自信,会给予郁澈一段美好的时光。 嗯。郁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 大学生多有分寸,吃饭期间,林知漾看得出来,走过好几拨郁澈的学生。他们虽然想过来打招呼,但见郁澈在跟她说话,都绕开走了。 偶尔有迎面对视上的,郁澈便朝人家礼貌地微笑点头,在听到老师好时,回一句:你好。 林知漾喜欢她在学生面前时的模样。 吃得差不多时,想起昨晚跟明筱乔聚会的事情,林知漾卖起关子:我们昨天聚餐提到你了哦。 郁澈已经猜到,她昨晚突然问起明筱乔的事,一定是跟她们在一块。只是没料到林知漾会提自己,不是打算不承认的吗? 随之而来的,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阵阵喜悦。尽管林知漾的坦白,会给她带来麻烦,但既然已经决定出柜,她不在意那些。 亲哥都知道,还顾忌什么明筱乔。 说我什么? 明筱乔信誓旦旦地要帮我解决没对象的事情,我就把你照片给她看,想试探她帮不帮。 你哪来的我照片?她很少拍照。 林知漾没好气:这是重点吗? 会意,郁澈安静倾听:那她怎么说呢?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1) 林知漾撇嘴,摇头叹气:她劝我不要自寻烦恼,还说早知道我会对你有意思,当初就不让我们俩见面了,造孽。 郁澈敛了笑意,微微惊讶:为什么? 她还一直觉得,明筱乔是她的福星呢。 让她遇见了林知漾。 林知漾分析:可能是你看上去冷淡,很直的样子,她觉得我不可能追到你。 其实人都弯成月亮,柔成绕指柔了。 唉,林知漾叹服自己的嘴是保密局发的。 郁澈颔首,简单点评:她对我,误解很大。 就是啊。林知漾佯装替她打抱不平:明筱乔很不像话,把一个温柔可爱的老师说得不近人情,我一点也不觉得。 林知漾敢夸,她还不敢听,心虚地笑了下,郁澈顺着她的话说:你想怎么办? 昨晚就想好招了,林知漾兴致勃勃地跟她商议:等你放暑假,我再请她吃一次饭,到时候你突然出席,吓死她! 郁澈蹙眉,面上露出你真缺德的表情,在林知漾以为她要反驳时,她冷静地提醒说:到时候就在你家,效果更好。 林知漾忍住爆笑,乐不可支,她已经能够想象到,明筱乔一脸懵的蠢样子。 顿时感觉心情不错。 吃过饭,两人往回走,郁澈的车还停在办公楼下。 你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曾几何时,林知漾最大的愿望就是与郁澈并肩走一段路,尤其是在校园里。 她不喜欢郁澈当她是洪水猛兽。 等这一天真的到来,两个人却没有激动不已,像是已经这样相处了无数岁月。 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心弦被轻拨,林知漾隐住笑意:没有安排。你呢? 还有一个班的卷子没批。瞥见林知漾点了下头,也不说什么,郁澈继续补充:但也不是很急,这几天能批完就行。 嗯,你最近辛苦,要注意休息啊。林知漾坏心眼地只言左右。 郁澈沉默地往前走,细高跟规律地踩出声音,裙摆被风吻着。 上车后,在林知漾寄上安全带时,她终于按耐不住,直白地说: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算分数,这样效率高点。 已经很不容易了。 逗到这够了,林知漾舍不得听她再绕下去,明明就是想骗她回家,那么难以启齿吗?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感受到郁澈的温顺,她宠溺地笑:郁老师以为,我今天为什么没开车来? 她就没打算自己回家,就算今天郁澈说她忙,没有功夫照顾人,她也要死皮赖脸地跟去。 端庄的仪态褪下,郁澈反应过来,微恼地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就会欺负人。 林知漾的语气有些欠揍:我在等你邀请我。 她就事论事,未想太多。 谁知郁澈思量几秒,果断从包里掏出备用钥匙,塞进她手里,以后不需要等我邀请,直接去就好。 林知漾怔忡。 家里钥匙,这么快就给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更新。 第39章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郁澈在桌前全神贯注地批改试卷,秀气的骨节握着支红色水笔。 她的握笔姿势和坐姿异常端正,简直是课本里的标准示范图,一直以来都没有近视的困扰。 林知漾不住地偷偷看她,专注的女人,自带让人无法自拔的魅力。 郁澈全程没有注意她,一题一题地批改。 不敢打扰她,只在她站起喝水,活动颈椎时,林知漾才问:有答案吗,我可以帮你改一点。虽然只有一个班,但是题量不少,批改太辛苦了。 没有,答案都在脑子里。郁澈平静地论述事实。 林知漾只好继续做最简单的加减,替她算好总分数,写在卷子上。因为这项工作简单又省时,她有意等郁澈的进度,所以每算好一份,就偷偷看一会郁澈,再玩会手机。 夏夜的晚上静谧温馨,外面的月光照进灯火里,清寒去热闹融为一体,拥吻着城市。 两个小时只批完了半个班的卷子,手机震动,郁澈放下笔,关上闹铃:明天再继续吧,该休息了。 她说着收拾卷子,林知漾拿来批完的那一半,最高分91,普遍在八十左右,还有很多六十多的。 有不及格的吧。刚才批卷时已经默默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简直过分,论述题居然空着不写,或是瞎写一气。 有5个不及格,其中一个58,一个59。林知漾明明幸灾乐祸,还假装同情,郁老师有什么办法吗? 果断拒绝:没有,是多少就是多少。 这句话气势威严,字字重音,老师身上那股恨铁不成钢和严谨的范倾泻而出。 林知漾下意识带入考不及格学生的身份,被冷斥之后,乖巧地噤声,不敢再贫嘴。 工作时的郁老师,真的凶,一点也不好说话。 林知漾半天没吭声,低头整理卷子。郁澈才慢慢回过神,她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 懊恼地拧眉,缓和声调:这只是卷面分,五十多分的,如果平时分高,按比例算下来不会挂科。 好的。林知漾的声音轻轻的,不甚在意,挂不挂科跟她关系也不大,不好好学习的得个惩罚也好。 她视线停在填空题上,最简单的送分题,问《金粉世家》男女主的名字,这人写的是冷情秋和金燕雨。 这是瞟人家的试卷瞟岔了吧,真的笑死。 因为垂下头,披散在肩上的卷发遮住了面庞,郁澈并不知道她在看试卷上的题发笑。只知道她不看自己,回答的话也很敷衍。 她也认为她这种老师不好吗? 并不乐意做个为迎合学生而不守底线的老师,她不刻意刁难人,可也不希望误人子弟,让她的学生尽是敷衍懒散之流,终日虚度。 大学四年,全靠着各科老师的人好而平安度过。 起码她的课,她要学生好好听,好好背。 中文系的学生,连这么点墨水都不存,以后丢的是淮大的脸。 可林知漾是个慵懒惯了的人,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很平和,未必赞同她的做法。 但是卷面分二三十的,我没有办法帮他们,这是态度问题。如果偏袒,会变成教学事故。她在旁边说。 当然不能偏袒。林知漾没留意,以为她只是随口聊起,笑着抬头,大学生的字怎么还写不工整,这卷面很伤眼睛吧。 笑容灿烂地撞进来,眸底潋滟,毫无不悦情绪。 因紧张而蜷起的手指缓缓放松。 嗯,眼睛不舒服。 林知漾把整理好的试卷放在一边,凑近郁澈,哄孩子似的逗她:我亲亲就好了。 郁澈眨了眨,听话地阖眼,等她的吻。 林知漾在她轻闭的眼睛上亲了一口,郁老师真辛苦,忙完带你去吃好吃的。 给你买小裙子,买首饰,买包,买鞋。 ?郁澈的目光里闪过不解。 林知漾解释:不给你花点钱,我会有一种被你包养的感觉。 今晚来郁澈家里,冰箱和橱柜里,她喜欢的零食更多了。郁澈甚至给她买了三套睡衣,从内衣到内裤皆齐备。 她喜欢蹲地上和坐在地上,郁澈就添置了大的地毯,客厅,卧室,书房都有。 原本空旷的屋子,顿时有了暖意。 今晚,她甚至把家门钥匙给她了。 林知漾感觉再不打住,郁澈就要给她塞银行卡了。 郁澈还是不解,好半天才理解林知漾的自尊心,随即低头抿着笑,又有什么关系? 她乐意。 不行。林知漾将她搂在怀里:拿人的手软,我可不能拿太多,否则 她轻咬郁澈的耳垂,暧昧道:欺负你的时候会心虚。 哪有人一边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喜欢把人家弄得眼泪汪汪呢。 面上飞上一抹红晕,郁澈的呼吸紧了紧,被咬过的耳垂酥麻不休。心跳乱了节奏,双腿略略发软。 在她准备好的时候,林知漾却恢复到眼神清明的状态:今天太晚了,你明早还要早起去监考,不舍得折腾你了,下次吧。 一边为她的体贴而感动,一边,又有些失望。 她喜欢林知漾对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坏起来的林知漾,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林知漾。 别人看见的她,动时明朗活泼,静时斯文妩媚,彬彬有礼,温柔善良,是干净又耀眼的存在。 但郁澈可以看见,一个恶劣的、霸道的、会强迫人的林知漾。 今晚看不到,可惜。 这个念头一出来,羞耻感让她立即在心底谴责自己,太不矜持了。 但是,先勾引人的是林知漾。 目光灼灼地偷看了她一晚上,害她花了很大的定力,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 隔日一早,郁澈做好早饭之后,开车去学校。 帮你定了八点的闹钟,不许赖床,早饭在厨房,吃完再睡回笼觉。 林知漾被手机闹钟吵醒,痛苦地往杯子里躲,纳闷这是什么情况,昨晚明明关了所有闹铃! 往旁边一搂,人去枕头空。 烦躁地拿起手机关上闹钟,却看见郁澈给她发的消息,她读了好多遍。 暖流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冲散了原本就不浓的起床气。 别人眼里的冰山,怎么可以温柔成这样。 简直犯规。 林知漾恨不得截图甩给明筱乔,看清楚吧你,她爱我!!! 压下炫耀的冲动,起床刷牙洗脸,用过郁澈的护肤品,然后去厨房端早饭。 郁澈今天做了中式早餐,荷包蛋,黑米粥,还给她蒸了灌汤包。 林知漾端了早饭坐在餐厅里,阳光透过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有些燥热,她打开风扇。 找好角度拍下早饭,发条朋友圈,脑里闪过不知从哪儿看到的小句子,是谁来自于山河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答案是郁老师。 才发出去半分钟,郁澈就给她发消息:不回我,先发朋友圈。 一句陈述句,既能加上问号,又能加上感叹号。 有不满,也有微不可觉的撒娇。 林知漾其实想跟她聊一会,却不想打扰她工作,于是一招制敌:监考,可以玩手机吗? 那边没有再回复了。 笑了会,欺负郁老师真有意思。 吃完早饭,刷过碗,她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神情认真地给郁澈发:何德何能,遇见你。 这句是肺腑之言。 郁澈的好,已经让她觉得她配不上了。 那边没有回复,估计是恪守职责,认真监考去了。 所以刚才,可能是一直在等她睡醒回消息。 林知漾这样想着,漫无目的地放空自我,在客厅愣坐又傻笑。半小时后打的回家,开车去花市采购。 逛了一圈后,买了天堂鸟、幸福树和琴叶榕等绿植,有的图好看,有的图寓意。 另买了几捧新鲜花束,打算回去亲自插花,家里有鲜花,才有过日子的感觉。 刚买完找地方吃饭,郁澈打了语音电话过来,林知漾走在街上,高兴地接起。 那边说:中午我不回去,你能弄到吃的吧。 郁老师,我尚是个健康人。 郁澈似乎笑了一下,停了停,该说那句话的是我。 哪句话,她们都知道。 隔着手机,林知漾在餐厅里坐下,不避讳地响亮亲她一口,晚上去接你下班。 好,还是那个时间点,不要太早。 知道了。 等餐时林知漾刷起手机,朋友圈里惊现福尔摩斯,明筱乔说:这个餐桌和餐具,好像不是你家里的风格哦。 林知漾呆滞,总不好说我家换了风格,明筱乔去一趟就露陷了。 也不能说在早餐店,因为风格太居家。 于是冷处理了。 何沁评论:姐姐在临川雅居吗?晚上一起吃饭吧。 林知漾直接回复:不在,离得远。 几分钟后,孟与歌回复何沁:今晚加班到九点。 林知漾直接爆笑,打工仔好惨。 何沁给她私发消息:我恨。 【流泪表情包】 你确定组长喜欢大红色吗,我穿这个色系的裙子和衣服好几天了。她今天问我,是不是本命年。 林知漾敷衍:说明你成功吸引了她。 真的吗? 但我确实看出了嫌弃。 装的,口嫌体直。 原来如此。 下午回到临川雅居,林知漾午睡半小时,醒后动作起来,把绿植放在合适的位置,鲜花修剪过插瓶。 忙完之后,忽而觉得这里像个家了。 她跟郁澈的家。 过了六点,林知漾开车去接郁澈,照例在老地方等她。 她今天扎了个马尾,刺绣针织短袖配着条牛仔半身裙,气质温柔且干净。 郁澈还没等到,却见不速之客走到面前:同学你好,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男生是体育生的着装,皮肤比较黑,长相还算端正,腼腆又期待地看着她,手里攥着手机。 林知漾笑了笑,婉言拒绝:抱歉,我有对象了。 太年轻了,失望地表情毫不遮掩,男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看着林知漾,心里的小鹿却不死心:可以先加个好友,认识认识呗。 林知漾摇头,正要拒绝,郁澈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在旁冷声提醒,她不想认识你。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2) 被人打断,那男生神情稍显尴尬,但对上林知漾明媚善意的笑,又不是很生气。她看出来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好吧,那有缘再见。 人还没有走远,郁澈已经忍无可忍,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说了句:过来。 她恨不得帮林知漾戴上口罩和墨镜。 对谁都笑。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迟到,抱歉惹。明晚十二点尽力准时更。 第40章 落日余晖里,红砖建筑和葱郁的草木被胧上一层暖黄色调,天然的滤镜之下,人耐看了两度。 林知漾敏感地嗅到危险气息,许久都没见过郁澈周身掉冰渣子的状态。 夕阳照在郁澈乌黑的发上,面部线条绷成好看的弧度,仿佛最杰出的雕刻家的巨作。 她弯起眼睛,乖巧走到郁澈身边。郁澈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她微低着头与其平视。 郁澈凝视她: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人很多吗? 反正没少过。 直觉告诉林知漾,说实话的孩子会倒霉,于是含糊答了句一般,也还好。 郁澈根本不信她的敷衍,看她刚才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是经常遇见这种事情。 她可以微笑拒绝人的同时,还不令人恼怒。 见郁澈听完脸色更加难看,林知漾从口袋里拿出黑色口罩,娴熟地戴在耳后,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这样行了吧。 她今天戴了浅棕色的美瞳,水光盈盈,浓密的睫羽卷翘。碎刘海自然地遮在额边,望人时媚眼如丝,即使只露一双眸子,也有令人挪不开眼的本事。 郁澈蓦然惊觉,女朋友太漂亮不是好事情,沮丧感油然而生。 她可以不许林知漾随便展露身材,但如此动人的脸庞和眼睛,她不能占为己有,她也藏不住。 帮林知漾把口罩拉至下颌,摘了,闷得慌。 说完转身即走。 林知漾喜滋滋地跟上,讨好说:我很乖的,我以后来找你都戴口罩,绝对不撩别人。 郁澈反驳:我没有说你撩了别人。 那你别不高兴啊。林知漾趁着左右没人,轻戳了戳她的腰,好不好嘛,姐姐。 年轻人的撒娇向来让年长者招架不住。 被她一哄,郁澈见到她与爱慕者语笑嫣然时的火气消了许多,发觉是自己的确无理取闹。 林知漾过来是为了等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有给别人联系方式,自己却冷脸对她。 虽然还是不悦,但态度缓和许多,问过林知漾车停在哪里,才说:我没有生气。 只是,有一点点危机感。 林知漾心知肚明地偏过头偷笑,没有过多纠结,好啊,快回家吃饭吧。 她不会做饭,点了家味道不错的饭馆的外卖,菜都是郁澈喜欢的。 一路上,郁澈还没缓过劲,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只在林知漾问她话时,才肯说话。 林知漾在心里叹息,不是说不生气吗,怎么还不肯理她呢。郁老师,真小气。 将车停放进地下车库,见郁澈纹丝不动,她笑着弯腰帮她解开安全带。 准备坐回去时,却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在林知漾讶然间,郁澈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唇与齿相遇,却没舍得用一点力气,缠绵而缱绻地互传爱意,像在吟诵一首诗。 顾忌着在外面,只温存了短短几秒,郁澈就清醒过来将她推开,动速快速地拎包下车。 等林知漾反应过来,轻薄她的人已经走远一大截,她下车追过去,等等我。 郁澈头也没回。 与刚才判若两人。 进了电梯,林知漾按下楼层的同时,瞥着她说了句:还没消气吗?要不再咬我一口? 只要开心,随便咬。 郁澈淡淡地看她眼,垂下眼眸,不说话。 其实已经消气了,她现在只是在想,该怎么挽救刚才的失控。 为什么突然想咬林知漾呢? 她开始纳闷。 隐约知道答案,却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答案。 林知漾看了眼手机:五百米,外卖马上到,要开饭了。 郁澈嗯了声,开门,开灯,换好鞋走进客厅,突然顿住。 林知漾知道她为什么不走了,在后面扬眉而笑:怎么样,好看吗? 客厅空旷的地方铺了灰色和白色的地毯,几盆高大的绿植恰到好处地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茶几和餐桌上,粉色的洋桔梗与浅蓝色的绣球花高低错落地插在花瓶里。 透明花瓶上的花纹让人觉得清凉,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原本现代化气息浓厚的房间里,生生劈出了一块世外桃源。 很好看。 郁澈已经完全不想再与林知漾闹脾气。 为那些路人甲乙丙,不值得。 她的林知漾在初夏时回到她身边,又赠予她一个浪漫梦幻的盛夏,甚至让她开始期待原本最厌恶的秋冬,期待年复一年。 林知漾从后搂住她的腰,在她鬓边蹭了蹭,不气了,小醋坛子。 亲昵的语气让郁澈脸热。 她是很爱吃醋,怎么会这样,明明很不好。 外卖到了后,林知漾颇具仪式感地将几道菜装盘,端上桌,导演道:郁老师,假装一下,今晚这顿是我做的。 郁澈面无表情,夹了一块鸡腿菇入口,配合地夸道:好吃,林大厨的手艺真好。 她虽然极力捧场,但口吻仍是淡淡的,没有一点情感起伏,说出来更像是讽刺。 林知漾赶忙摆手,示意她别再夸了,怪吓人的,谬赞,谬赞。 夜里,郁澈继续埋头在书房里批改试卷,林知漾仍旧负责算分。 因为想今天收尾,两人加了个班,直到十点半时,所有卷子才都有了分数,被装进试卷袋。 明天去学校录入分数,下午就可以放假了。 林知漾站着替她按肩,直接安排:忙完好好歇半天,我们后天出去玩。 郁澈不假思索:好的。 她答应得太干脆,林知漾迟疑了会,有些没底气:真的能出去吗? 说实话,这几天去郁澈学校,她都有点紧张。走在路上,完全不敢过度地跟郁澈嘻嘻哈哈,也不敢有肢体上的接触。 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虽然郁澈没有表现出在意的样子,甚至完全不讨价还价,但林知漾反而更加不放心,为她们的约会感到担心。 哪怕郁澈的哥哥已经知道,但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林知漾丝毫不愿意她再担惊受怕。 如果她们想要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毫无意外,应该低调一点。 郁澈感受着双肩恰到好处的力道,舒服地眯了一觉,大作家怕了? 我当然不怕,我恨不得拿着喇叭跟别人说你是我女朋友。 脑海里有了画面,郁澈光是想想就忍俊不禁,那就买个喇叭吧,明晚喊人吃饭? 虽说明天让她休息,但她既然提了,林知漾很快会意,给明筱乔发消息:明晚有空吗,来我家吃饭。想你了,宝。 在郁澈的平静直视下,自觉删去最后一个字。 明筱乔秒回:【要借多少?】 林知漾:【?】 把人骂了一顿,明筱乔终于表示一定到。 林知漾很满意,蹲在郁澈旁边,除了孟与歌跟你哥嫂,咱们俩的第一个通知对象,必须是这位牵红线的福星。 郁澈深以为然:是。 林知漾忽然好奇: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用回忆,那一幕就在脑海里,随手就能拿出来翻阅,郁澈直言不讳:在想,你比照片上更美。 林知漾被如此直白地一夸,压力很大,正襟危坐在地毯上,什么照片,你在之前看过我吗? 嗯,书店里有海报。 郁澈把前几幕藏了起来,没好意思跟林知漾说,她当时为了海报里治愈的笑容,买下了一整套书。 林知漾有些害羞,因为海报上的她拍得太傻了,别人看着可能觉得还好,她自己却能联想到当时凹造型的刻意。 所以,但凡有她照片的书店,她都绕开走。 没有想到郁澈在她们相遇之前就留意过她,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当然,也可以称之为缘分。 林知漾也跟她坦白:我对郁老师见色起意,回去以后,把淮大官网里所有你的照片都存了下来。 她没有用一见钟情来粉饰,郁澈却笑,好半天没说话。 两人并肩坐进沙发里,所以给明筱乔看的照片是官网里的? 对啊。我也没你别的照片了。郁澈不喜欢拍照。 其实有,但都是偷拍的,太过私密,明筱乔看见就炸了。 那拍一张吧。郁澈说。 林知漾瞪大眼睛,一秒打开相机前置,生怕郁澈会反悔。 两个人的颜值还算抗打,在原相机照妖镜的视角下,被落地灯的光稍稍柔化了下,就已经堪比一些精修图了。 照片里的一对,各自披散长发,一个眉眼弯弯,一个笑意浅淡。头抵在一起,穿着同款睡衣。 林知漾拍完喜欢得不行,下次把拍立得带来,把照片放在口袋里,随时看你。 郁澈却对照片里,自己表情的冷淡有些不满,我不好看。 林知漾诧异地看她,你还不好看?那你想长成什么样?长成仙女? 郁澈闷声想,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是真的,比如她跟林知漾都觉得对方更好看。 她让林知漾把照片发给她,点了收藏。 誊入分数,郁澈开完最后一个会后离校。心里放松,终于可以休息了。 林知漾回家里安排布置,她独自睡了个不设闹钟的午觉,醒来已是三点多钟。按着习惯,平时一定会直接下床洗脸,然后离开卧室处理各类事情。 但想起林知漾的坏习惯,她有些心动,把枕头垫在腰后,懒散地靠坐在床头刷手机。 许久没有逛林知漾的微博,点开才发现她近来的每一条微博,图片都关于她们。 她做的菜肴和早餐、林知漾亲手插的花束、她给林知漾买的新睡衣、林知漾拍下的她的字迹。 是在冰箱上贴的便利条,上面写着:记得吃水果。 这么些暧昧的信息拼凑起来,很多人已经猜到她恋爱了,林知漾不否认亦不承认。 还很坏地,偶尔发几首悲秋伤春的歌,扰乱视听。 赖了半个小时,郁澈不好意思再懒散,去书房看了会书。直到黄昏快结束,林知漾才给她发消息:过来吧,要我去接吗? 不用,是我去接你。已经说好,今晚林知漾要回这边。 收拾得当,驱车前往南山里,小区停车的地方离林知漾家有百米的距离。 天色稍暗,路灯已经点明。 郁澈心情愉悦,才走几步,碰见了刚从小区外进来的明筱乔。 瞬间紧张起来,是第一次干坏事的紧张。 原本林知漾想让她进家先藏起来,等明筱乔不备时,幽幽地出来吓唬她。 结果居然,迎面碰上。 郁澈有点心虚。 明筱乔惊讶又喜悦:郁澈姐姐,你怎么在这? 她们两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明筱乔亲热地跑到面前嘘寒问暖。 我来看一个朋友。郁澈点点头,非常诚恳地夸她瘦了,明知故问:你呢? 问完发现自己被林知漾带坏了。 好巧,我也来看一个朋友。明筱乔最喜欢被人夸瘦,笑得又傻又天真,去她家蹭饭。 直到两个人走进同一个单元楼,电梯只按了一个楼层。 明筱乔绷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筱乔:我还是个孩子。 第41章 电梯往9楼升,明筱乔却觉得自己幼小脆弱的心脏正在坠落。 她弱弱地看了一眼郁澈,人家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哪有这种巧合啊。 那个电梯门打开。 明筱乔跟郁澈一前一后走出电梯,她脚步沉重又虚浮,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问:你也是来找林知漾的? 嗯,是的。郁澈大方应下。 前几天她还在劝林知漾迷途知返,不要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天地良心,她那是知道郁澈什么性子,舍不得朋友难过。 但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让她措手不及,林知漾这个杀千刀的。 整她呢? 想到刚才郁澈说朋友两个字,明筱乔心里闪过一丝侥幸,说不定林知漾还没有表白,就是普通朋友。 这样的话,她心里的震惊程度会轻一点,并且愿意帮林知漾美言两句。 她不动,郁澈也不急。 两人就在走廊里聊起来,明筱乔问:郁澈姐,你之前来过知漾的家里吃饭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明筱乔松了口气,那还好,问题不大,刚起步阶段而已。 谁知郁澈垂眸轻笑了笑,紧跟着说了句:之前都是她在我家吃。 ! 刚松完一口气,一时愣住,没来得及接上下一口,险些呛住。 明筱乔顿悟,林知漾朋友圈分享的那顿早餐是在哪儿吃的。 吃早餐?说明她们俩同居了? 救命,为什么她明某人自诩聪明一世,才知道这种精彩绝伦的事情? 明筱乔感到自己的世界塌了一角,她眼里清心寡欲的小和尚林知漾,跟她眼里高冷笔直的姐姐,瞒着她恋爱还同居了! 作为八卦能手的她受不了这委屈,当场想给自己的热恋男友发消息:请打救护车,谢谢。 不同于明筱乔,郁澈就像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从容地走到门前按响门铃,明筱乔木讷地跟在她身后。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3) 还没彻底平复下来。 来开门的自然是闲人林知漾,因为孟与歌在厨房忙活。 林知漾的室友朱玉曾经打趣过她,说林知漾身上有个绝技就是,能让身边人心甘情愿地给她做老妈子,还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这是个铁律,连明筱乔都不能幸免。 作为幕后士使,林知漾已经知道了这事,刚才在路上时郁澈言简意赅地给她发送消息:遇见筱乔。 虽然跟计划有出入,没那么刺激了,但就当日行一善吧。 都来了啊,快,进来坐。林知漾俨然热情的士人形象,给郁澈准备了一双新拖鞋,又对明筱乔任意调侃:公士殿下空着手就来了? 她只交代了郁澈不要买东西,太客气会显得生疏。郁澈听进去了。 瞪她一眼,明筱乔在郁澈看不到的身侧五官狰狞,压低声音:我真想给你带点鹤顶红。 林知漾这家伙好样的,瞒她瞒到现在,挺能藏啊。 前几天的饭局就是试探。 她还纳闷呢,这两个人毫无交集,怎么林知漾忽然心血来潮说喜欢人家。 您息怒。 愤怒压不住:这事息不了。 林知漾跟郁澈相视,都憋着坏笑。 孟与歌取下围裙,从厨房出来招待客人。明筱乔自然不用客气,但郁澈这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上门做客。 前两回来,都是为了林知漾。那时候她找不到林知漾,虽然故作坚强,没有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表露出什么情绪。 但孟与歌感受得到,她似乎随时摇摇欲坠,整个人都是浮着的状态。 再后来林知漾跟她提分手,她便一次也没再来过。 这次再见,她周身上下的气质与上次大相径庭,不再透着冷淡又脆弱的气息。而是温柔的,宁和的,面部表情虽然不多,却浅浅地挂着笑容。 雾霾蓝的v领收腰长裙,细高跟,锁骨间坠了条纯银的项链。 孟与歌看见她项链上点缀的字母y,暗想巧妙,到底是郁还是漾呢。 总之,这人美得不可方物,说她比林知漾大了五岁,谁也不信。 她笑:郁老师好。 郁澈眉梢轻动,柔和地说:私人聚会就不要喊老师了,叫我郁澈就好。 孟与歌怕不太尊敬,林知漾可以直呼其名,人家喊全名是调情,她喊出来不好听。 要不我也喊声姐,郁姐? 太土了,林知漾立即嫌弃这称呼。 明筱乔直言不讳:也太难听了,把人都喊老了,你像我一样喊郁澈姐姐呗。 孟与歌又觉得喊姐姐像撒娇,半天喊不出口,最后还是林知漾出来救场:平辈之间怎么喊不都行,实在纠结的话,不如以后就喊林夫人吧。 话音还未落,郁澈恼羞成怒地剜她一眼。 这人真是,口不择言。 孟与歌被她无耻到了,立即离场:抱歉,我厨房还炖着肉。 明筱乔眼珠转动,大脑暴风运作,举出个ok的手势。 懂了,全懂了。 林夫人好家伙,年下小狼狗,玩得够猛啊。 林知漾悄悄拧她大腿一把,提醒私下开玩笑就算了,郁澈脸皮薄。 两个客人都是自己请来的,孟与歌士动要求露一手厨艺,林知漾自觉地在厨房帮忙。 不忘交代郁澈:可以去各个房间逛逛。 郁澈心动:方便吗? 林知漾大大方方的:有什么不方便,除了次卧孟与歌在住,其他的就是你的房间。 郁澈兴致颇高地点头。 明筱乔刚巧闲得慌,陪在她后面。 林知漾家不大,原先买房的时候,她手头积蓄不多,又只打算独居,所以更注重地段而不是面积。 卧室都比之郁澈那间小得多,但因为小,布置下来莫名的温馨。 林知漾喜欢质感足的木制家具,从木地板到木桌木橱再到落地书架,纹理自然,是典型的复古文艺风。 有限的空间里,每个角落都舒适整洁。 郁澈找到林知漾直播或者拍视频时喜欢坐的地方,奶咖色的矮木桌前,铺着米白的地毯。 床头摆了几本书,没有她自己的。 明筱乔顺口谈起:她自己的书,拿的奖杯和证书,以及粉丝送给她的各钟礼物和信件,都在另一个房间收藏。 算是间接回答了郁澈的疑问。 明筱乔说完出去了,过了会,拿了一听可乐进来,还替郁澈端了杯温水。 好不容易来林知漾家里一次,最重要的是什么? 郁澈好奇:什么? 明筱乔神秘一笑,将可乐放在桌上,转身去后面的橱柜里翻找。我刚刚问过她了,相册在这里面。 相册。 林知漾的过去。 林知漾不是一个爱回忆的人,跟她在一起,很少提从前的事情。 尽管有日记能看,她仍旧好奇她的过去。 既然林知漾告诉明筱乔相册的位置,那就是默许了。 明筱乔很快翻找到,虽然是科技时代,但林知漾这人喜欢仪式感。大学时候,她们拍的照片都被她打印下来收藏,同学们来她家时经常一起看。 刚刚她还特地留了个心眼,问里面有没有之前那位的照片。 林知漾怒:你以为我有病啊。 明筱乔这才放心带郁澈翻。 相册前几页是林知漾幼年时的照片。明筱乔说:我们漾漾啊,打小就清秀可人。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碧色的吊带裙,扎了两个辫子,脖子上挂一块玉。五官还未长开,清秀又腼腆。因为没有笑,澄澈的眼神莫名带了忧郁。 后面的照片里,她的年纪增长,郁澈发现,林知漾从前拍照片很拘束,基本不带笑容。 几乎是在脸庞长开,五官清艳精致起来的同时,她学会了对着镜头笑。 顾盼生姿,摄人心魄。 有张她跟孟与歌的合照,都穿着初中的校服,那时候孟与歌比她高一点。 明筱乔适时吐槽:这家伙现在太高了。 林知漾个子高挑,四肢修长,很容易招人嫉妒。 相册里上大学前的照片只有几张,郁澈猜,林知漾家里应该有更老的相册。她只是从中选了几张有纪念意义的带在身边。 从大一军训开始,照片多了起来。 穿着迷彩服的林知漾,笔挺地站在操场上,迎着光仰头,耀眼而明眉。 更多的是她与朋友们的合照,明筱乔那时候还算青涩可爱,不像现在,小狐狸似的。 郁澈记得那年国庆见到明筱乔,很诧异地问她是不是去海边度假了。 明筱乔一脸苦相:姐姐,我军训半个月回来了,哪有什么度假啊。 但照片里,林知漾的肤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明筱乔恨恨地说这人晒不黑,气死了。 郁澈心里偷偷地想,林知漾怎么哪里都招人恨,老天真是眷顾她太多。 大一的时候,林知漾新鲜度很高,拍了不少照片,有风景有人物。 大二开始就少了,惊讶的是,林知漾居然把秀丽的长发剪成飒气又利索的短发。 她穿着宽大的条纹短袖,牛仔阔腿裤,高兴地搂着明筱乔对镜头笑。 郁澈被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林知漾吸引,挪不开眼:为什么剪得那么短? 明筱乔无语:她就是心血来潮,说自己一辈子都没留过短发,有些遗憾,上午起意,下午就去剪了。从朋友到老师,上下一片哀嚎,我们班男生都抱头痛哭。 郁澈不解:为什么,都觉得她长发更好看吗? 明筱乔说:大多数人是的,但男生们难受是因为女神突然变情敌,漾短发确实帅啊。搂着我拍的这张,差点让人误会。当时好多女孩子给她递情书,她都应接不暇。 郁澈默然,又问一遍:有很多吗? 明筱乔顿了下,惊觉是不是不该提这个。毕竟林知漾前任,就是在这时候追她的。 但要是给坏人林知漾找点麻烦,好像也不错。 郁澈若有所思时,林知漾敲了敲开着的门:开饭了,吃完再看。 郁澈应了一声,放下相册走出去。 明筱乔看她神色平静,心想没事,郁澈姐姐估计没多想。 两两面对面而坐,林知漾与郁澈一侧,含笑接受对面两人的揶揄。 明筱乔放下酒杯,孟与歌,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有些得意,孟与歌扬眉:不好意思,我一回国就是知情者。 你回国?明筱乔更震惊了,转头就问: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觉得呢? 林知漾用公筷替郁澈夹了一块粉蒸肉,在明筱乔想说又迟疑的表情里,大方承认:准确来说,前年你的生日会上,我们俩见过之后不久,就在一起了。 明筱乔一脸呆滞。 不对啊,去年她的生日会上,这两个人见面还是互相冷冷淡淡,都没说几句话。 公士殿下跟林知漾想象中的神情一般无二,惹得她心头大快,终于把前两天被否定时的尴尬找了回来。 殿下,脸疼吗? 滚开。 明筱乔打了个激灵,对了,那时候她们俩是一前一后离开的。 救命! 太过分了,你们骗小孩呢,去年还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 林知漾给她顺毛:当时瞒着所有人,不得已而为之。 哼。明筱乔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现在你们俩打算公开了吗? 郁澈目光坚定:嗯,不想瞒了。 先通知你,谁让你是我们俩牵线人呢。 明筱乔开口就要介绍金,末了担心地问:郁伯伯他们还不知情吧? 她知道郁家人都什么脾气,这种事情,往后应该不好搞。 郁澈说:我二哥知道,其他人,暂时没有说的打算,过一段时间再看。 明筱乔竖起大拇指。 虽然这两个人今天吓她很过分,但是她还是佩服郁澈,也佩服林知漾的勇气。 端起酒杯: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郁澈因为晚上回去要开车,喝的是白开水,象征性地跟大家碰了碰杯。 明筱乔原本觉得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性格方面也根本不合适。所以林知漾给她看照片时,哪怕只显露出一点苗头,她也立即反对。 但这顿饭吃完,彻底改观。 林知漾照顾郁澈已经很顺手,饭桌上给她夹菜、剥虾、倒水、盛饭,在郁澈说话时自觉做捧哏,逗她发笑。 吃完之后大家收拾之后,坐在客厅里聊天。 林知漾习以为常地将手放在郁澈身上,揽她的肩,摸她的背,替她理头发,偶尔轻轻拍她的头。 而郁澈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明筱乔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郁澈姐的身上看出乖顺二字。 爱情真是有魔力,绝了。 她火速拉了个没有林知漾在小群,跟几个朋友宣布:林知漾这家伙谈恋爱了,我正在吃狗粮! 以后谁敢说她们俩不配,她明筱乔第一个不服。 三人离开的时候,孟与歌靠在门框边,揶揄说:这房子现在像我的。 林知漾笑了,顺势对她说:就是你的了,好好住吧。别送了,我们走了。 说着牵起郁澈离开。 明筱乔有男朋友接,两人远远看了一眼,确实又高又帅,还是个混血儿。 与她道过别,两人以散步的速度找到停车的地方。 打开车内照明,系上安全带。 林知漾懒散地瘫坐在副驾驶上看手机。 郁澈冷不丁地开口:你短发的时候很好看,英姿飒爽。 林知漾从屏幕里抽离出来,知道她看到了以前的照片,得意一笑。还没开始自夸,只见郁澈平静地端坐在驾驶位上,平视前方:听说有很多女生追你,应接不暇。 ??? 可恶!明筱乔这是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清闲,多码了点。 第42章 夜晚的淮城凉风袭人,黑色车子平稳地驶在路上,车内放着古典轻音乐。 林知漾宛如指挥般,双手挥动,陶醉其中。 面对郁澈道听途说,林知漾一句话就把她安抚了,但是我只追过你。 上学时候抛头露面的机会多,的确有很多烂桃花,但让她在初见时怦然心动的人,唯有郁澈。 听完这话,郁澈显然被打动,唇角轻扬,目光却复杂地看她一眼。 林知漾感觉她想要问些什么,但郁澈沉默了。 等红灯时,林知漾有心哄她,靠过去,指尖在她耳廓划了下,缓缓向下去。 脖颈,锁骨,项链上的字母,v字领下的起伏。 郁澈不想理她都不行,抓住作乱的手:我在开车,不要打扰我。 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林知漾把不雅的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语出惊人:想在车上跟你做。 郁澈目不斜视,但从林知漾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咬了咬后槽牙,语气冷硬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你有洁癖。没洗澡没洗手,车内又没卧室干净,郁澈肯定不干。 郁澈没好气地纠正:这是有没有洁癖的事情吗? 林知漾端坐:郁老师请赐教,那是什么的事情? 被喊了老师后,郁澈表情愈发正派,不成体统,寡廉鲜耻。 林知漾笑,就喜欢她这小古板的劲,于是继续逗她:但是很刺激啊,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这种刺激不要也罢。 哦。 才安静两秒,林知漾又问:车内不行,那你喜欢在沙发上还是床上?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4) 郁澈置若罔闻,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 都不喜欢?那要不就是浴室里? 在浴室的几次,郁澈都还挺配合的。因为没有太多支撑物,有时候会向她示弱说没力气了,哀求她回床上。 外面是喧嚣的车潮,路过街边时,传来火热交谈的人声,万家灯火宁和安逸。 而林知漾却要跟她谈这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郁澈的耳朵开始发烫,面上还维持着最后的冷静。 她冷下声威胁: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林知漾嘟嘴:呜呜,姐姐不要,我好害怕。 头疼。 林知漾,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今晚太不对劲,饭桌上明筱乔跟孟与歌灌了她好几杯酒,郁澈想起这人酒量一直不好。 没有喝醉。 林知漾凑近郁澈,我就是有点儿想你了。 暧昧的情愫在分寸之地积聚,释放出烘人的气息,被两方吸进去又呼出来,交缠不休, 坐电梯上楼期间,林知漾老实安分,与郁澈隔着半米的距离。 但即使郁澈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炽热,火柱一样钉在她身上。 出电梯后,她故意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连开门都刻意磨蹭,加上心情紧张,钥匙对了半天没插进去。 林知漾耐心有限,从后握住她拧钥匙的手,找准方向,缓缓插进去,再转动。 笑了一声:真笨啊。 酒后,平日清亮的声音沙沙的,含着某种醇厚质感,像是责怪,更像是撩拨。 忍耐多日之后的欢好,宛若一场迟来的救赎。 火势蔓延的森林里迎来滂沱的雨,精怪野兽舔舐彼此身上的雨露,共同寻找深藏着的洞穴,不时发出低吟。雨水顺着地势汇集,滋润树根,万物复苏。枝叶无助地颤动,果实成熟之后坠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知漾在车上给郁澈的那几个选项,郁澈都没有选。 为了验证她到底喜欢在哪里,林知漾在每个地方都试了一会儿。 在郁澈用眼神讨饶时,她问:郁老师,喜欢在哪儿? 这种问题本不该在解答的范围内,但她的沉默无疑会让这人更想折腾,筋疲力尽之下,她顺从本心地说:在床上。 雨停,郁澈在一个温热的怀里睡下。 床单已经被更换过,冲过澡换上睡衣,空调的温度刚刚好,林知漾的发香甜甜的。 一切都像是童话书里的情景再现。 明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工作几年来,她第一次期待不上班的日子。 去年暑假,她仍旧保持着一周见林知漾一次的频率,无聊的时候,就一遍遍地看她的书。那时候的林知漾还藏着脾气,不多说什么。偶尔发牢骚了,不用她哄,也能自己好。 那两个月格外难熬,有人可期盼却不敢去见的假期,比孤独还要磨人。 她甚至期望林知漾能胆大妄为,越界一次,冷静下来却又后怕。 万千思绪繁杂,郁澈撑着疲惫不舍得睡去,她怕一觉醒来,只是黄粱一梦。 她这种被苛待惯了的人,有朝一日,竟能在所爱之人的怀抱里期待明日。 睡意袭来时,郁澈低头,虔诚地吻林知漾搂在她身前的手。 身后的人已经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林知漾睁开眼,自然醒后感到神清气爽。 昨晚她逼着郁澈取消所有闹钟,终于能在郁澈之前醒来一次。 熟睡中的郁澈睡相老实,微微皱着眉,似是有许多不开心似的。 林知漾暗笑,郁老师这样迟早长皱纹。 她从床头柜摸来手机,打开微信,不知什么时候被拉进一个新群,群名叫谴责林知漾偷偷脱单批斗会。 ? 被拉进去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一帮好朋友破口大骂林知漾无耻。 明筱乔:反正就是挺秃然的,今天的狗粮太腻。 文子:林知漾出来,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朱玉:狗东西装得清心寡欲,你把我们当朋友吗你?!出来解释! 泄愤99+之后,众人明白了。 她在忙正事吧。 明筱乔补刀:反正今晚她不在自己家睡觉。 林知漾爬完楼,脑壳都疼,憋住笑,不敢吵醒郁澈。 抱歉,友友们,我女朋友比较害羞,是她不让我跟人讲。 朱玉:请客!赔罪! 文子:让我看看你女朋友长什么样! 林知漾:大家都见过啊。 连明筱乔都起哄说忘了,林知漾只好把跟郁澈前天晚上拍的合照发出去,三秒撤回。 群里寂静无声,一分钟后,有人把群名改成了天仙配。 林知漾发中老年人必备的莲花表情包:谢谢。 群聊下面是孟与歌的消息,告诉她公司临时安排明天出差。 林知漾表示知道了,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不用,几个同事一起,公司派车。 何沁去不去? 调侃的话还没打完,就看见何沁给她发来信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跟组长去出差啦! 林知漾默默删了那句话,跟孟与歌说:你忙你的,注意身体。 孟与歌反唇相讥:该注意身体的是你。 谢谢,我还行。 跟孟与歌斗完嘴,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回复何沁:你组长故意带你的是不是? 虽然我很想回答是,但这是总经理的决定,组长只是被迫接受。 看来你能力不错啊,总经理这么看重你。 倒也没有。 可能因为,总经理是我亲叔叔,(害羞)。 也对,能住得起临川雅居的,就没有凡人。 又是一个富二代! 林知漾只能祈祷孟与歌此去一切平安。 保持一个姿势玩手机,浑身酸疼,林知漾翻了个身,蓦然对上郁澈睁开的眼睛。 ! 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说话。 郁澈淡淡地说:在你业务繁忙的时候。 哎呀。林知漾弯起眼睛去抱她:还不是想等你一起起床。 在她额头印了个吻,郁澈,早安。 郁澈往窗户看去:几点了,还早安。 才十点不到啊。 瞬间瞪大眼睛,郁澈当即推开她坐起,该起了。 林知漾耍赖:我不干,我好累。 你累是活该。 谁让她索求无度,仗着自己会欺负人就霸道。 你说话好冷漠,就像我从没让你开心过。 郁澈被她念的台词酸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林知漾,起床吃点东西,不要过会跟我喊胃疼。 双腿才放下床,林知漾像个八爪鱼一样搂住她的腰:可是我不想让你起床,我们能不能睡一天。 不能。 郁澈明确拒绝,见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随手拿过来。 是郁欣打来的电话。 郁澈僵住,林知漾跟她说的话,她再没听进去。 怎么不说话了?察觉出什么,林知漾也不闹了,爬起坐在她身边。 看见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姐字,你接吧,我不出声。 郁澈看她一眼,准备接时,电话已经挂了,她回拨过去。 忙什么呢?郁欣关心了几句,开门见山:你放假了吧,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爸有事跟你谈。 时间定在明天。 挂了电话,郁澈的脸色不太好。 一动不动地听完全程,林知漾此时才敢说话,略显担忧:为什么突然让你回去? 因为之前一直推脱没时间,暑假没法不回去。放心,应该不是谈我们的事。 这句话后,林知漾还没来得及接话,郁澈却仓惶地问:你会不声不响地离开我吗? 目光里,满是不自信,还有微弱的光,似乎随时会被打碎。 不会,感情是我跟你的事情,我永远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干涉而离开你。 她再次给予承诺,握住郁澈微冷的手,温声道:别怕,回去有什么事立即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面对。我们两个人携手武力值更高,不怕人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十二点更新 (关于我不定时间就会无限拖延这件难搞的事情) 第43章 安排好的外出计划,因为一个电话被毁之殆尽。 虽然郁澈明天才回家,但原本远在天边的压迫感陡然降临,两个人都没有了约会的想法。 这种事情在郁澈的生活里并不少见,她只是怕林知漾觉得扫兴,会不高兴。 谁知道林知漾不当回事,比她淡然得多,悠闲地抱着薯片窝在沙发里:没事啊,来日方长,过两天再出去玩呗。 刚好她累了,以后还是得克制。 以防万一,下午郁澈给郁诚打电话问明情况。郁诚说家里那边有他,暂时不会有事。让她与林知漾不必太紧张。 但也提醒,这段时间她们还是少在外抛头露面比较好。 郁澈闻言当即反抗:我不可能为了他们,躲藏一辈子,这与我告知你的初衷不同。 郁诚态度温和地劝说:我明白,但你现在没必要去硬碰硬。不是你说的,跟她还没好好相处,不打算给她太多压力。你当务之急是先稳定再说。 郁澈被说服了。 郁诚的话有道理,每年寒暑假,是家里盯她盯得严的时候,她没必要现在冒险。 她跟林知漾,连约会都没好好有过一次。 每到假期,父亲跟姐姐都想知道,她为什么宁愿一个人独居在家,也不肯多回去几趟。 若再拒绝他们的相亲安排,激起他们的不满,必会被观察一段时间。 郁澈习惯了。 她没有跟林知漾说这些,在林知漾的认知里,不会有这种事,可是郁家人却做得理所当然。 不吓她了。 郁诚挂电话前说:明天我去接你,你不用怕。 谢谢二哥。 还有你嫂子,你也放心。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不用担心我们泄密和阻拦。 郁澈坚肯:我没有担心过这个。 郁诚一顿,紧接着声音里都透露高兴,连说了两遍那就好。 挂了电话,在书房里找到专心写稿的林知漾,郁澈尽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明早回去,晚上就回来,你就在家等我。 林知漾抬起头:不多过几天吗? 不用了,在那里睡不着。 她在家里不是失眠,就是睡着后梦魇不断,每回总是早早地就起了。 只有在林知漾身边,才得真正睡得心安。 许是因为明天要分开一天,林知漾良心大发,不舍得让郁澈再下厨。自己从网上找了个做菜教程,亦步亦趋地学,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郁澈看不下去,示意林知漾把锅铲交给她,别学了,想吃什么我来做就好。 总不能让你做一辈子吧,还是得自己动手。林知漾摆摆手,示意她让开。 郁澈面色微凝,蹙眉反问:为什么不能一辈子? 因为我不舍得一直让我的郁老师下厨啊。 林知漾没发现她的异常,专注望着屏幕,自顾自琢磨菜谱:我想要替你分担,后面几十年,如果都是你下厨,很枯燥的。 郁澈认真地看着林知漾,想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让她情绪波动再平稳。 被赶出厨房,郁澈坐进沙发里,听到厨房油烟机运作的声音。桌上的绣球花姿态优雅。 她心想,何德何能,有生之年能遇见一个林知漾。 临睡前,林知漾手痒痒,打开游戏,随口问郁澈:一起玩吗 郁澈果断摇头:不了,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啊。 郁澈还是摇头。 不用了,她朋友们被她骂得很惨。 她靠在林知漾身旁,安静地听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喜怒哀乐,然后沉沉地睡过去。 梦里,乘舟过水,平稳轻盈。 出差五天,孟与歌轻装出行,只带了个小行李箱,在去机场的路上闭目养神。 何沁暗戳戳地观察她,却被猛然睁眼的孟与歌抓包,害羞地傻笑了一下。 极力排斥被烂漫又装乖的笑容吸引到,孟与歌没好气:我脸上有钱吗? 没有。何沁贫嘴:组长的脸无价。 车上另外两个男同事都笑了。 其中一个对何沁有好感,只是无奈,何沁虽然性格开朗,却不大愿意跟男生多交往。 只愿意讨好孟与歌。 孟与歌是个做事情一板一眼的人,来公司不到一年,佳绩频出,将要晋升成主管。对何沁这样闹腾的实习生,很少有好脸色。 此时听了这么一句奉承的话,也只是无语地看她,说了句安静点,偏过头去继续休息。 何沁也不生气,跟着闭上眼睛。 到了机场下车,男同事主动要求帮何沁提行李箱,小何你的箱子挺沉的,我来推吧,你可以帮孟组长拿拿东西。 果然,听到后一句话,何沁立即同意了,甜甜地说:谢谢高哥。 高子平故作无所谓地应了句没事,掩盖内心躁动的雀跃。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5) 戴着墨镜的孟与歌站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互动,再看何沁高高兴兴地跑到她面前:组长,我帮你拎箱子吧。 孟与歌冷笑了声,我用不着你,自己的箱子不提,还管别人干什么。 何沁本是献殷勤,被她的态度泼了盆冷水,委屈并着自尊交织出现,也不想再追上去。 见她垂头走在后面,高子平也放慢脚步,与她肩并肩走,极力想逗她笑。 孟与歌再回头时,看到的便是一副俊男靓女谈笑风生的情景。 这跟她毫无关系,甚至还可以说,如了她的愿。 高子平喜欢何沁,办公室里的人都心知肚明,若他能把何沁追到手,也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这样,她就可以不再那么辛苦地告诉自己,要警惕一切糖衣炮弹。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被咬过,她要避开这些。 航班播报在大厅回荡,脑海里,林知漾对她说过的话适时出现。 她说:你有心病,为什么不医治? 孟与歌摇摇头,心想,自己没有药可医,就算有,也不能是何沁。 何沁太小了,像个三分钟热度的小孩子。 或许上学时候就是那种乐意跟在喜欢的老师身后的乖学生,上班之后,又把这种情结给了直系领导。 慕强心态而已。 她总是说组长,你真漂亮,组长,你怎么这么厉害,我怎么没有想到诸如此类的话。 孟与歌自认为将对方看了个透,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她没看透自己。 在车上时,何沁说话,高子平附和着笑的时候,她便不高兴,不希望何沁再说了。 高子平帮何沁提行李箱,何沁甜声说谢谢时,她更是无名恼火。 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着走着突然回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副画面,会觉得有些难过。 好像何沁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感觉也不是太讨厌,总比她在别人耳边叽叽喳喳好。 动作快于思绪,她扬声喊:何沁,过来一下。 应付完高子平,何沁重新陷入沮丧,正垂首数地砖时,听到这一句。 顿时眼前一亮,如听仙乐耳暂明,兴冲冲地跑过去。像扑向花园的蜜蜂。 周日,郁诚忙里偷闲,得了空,一早便来郁澈家楼下等着。 回去还可以帮郁澈打掩护,跟他们说一切正常,好让家里别过多操心。 开车期间,郁澈无暇顾及他,不停地回复短信。 郁诚的眼睛忍不住瞟向自己妹妹,见她眉间舒展,心情不错,那个哥哥问你个事。 郁澈点头:嗯,你说。 你跟小林在一起谁在就是你们谁不是,我的意思是 郁诚找了好几种打听的方式,都没能切入重点。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郁澈感到紧张,以为她跟林知漾的事情又有新的麻烦,哥,你有什么就直说。 咳咳,我的意思是,除了她的名字之外,亲戚间总得知道怎么称呼吧。 郁诚小声说:咱们家这是多了个媳妇还是女婿呢?以后我跟你嫂子好喊一些。 他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 说实话,自己妹妹这样的女人,从小到大敢追的没几个。 不是模样问题,他们郁家人模样自然没话说。可惜,郁澈性子太冷太淡了。连在家里人面前都是这副样子,更别说外人了。 周边的花花太岁们,哪有耐心去扎这个刺,早追那好骗又可爱的小姑娘们去了。 他的大学室友,当年开过玩笑说要娶他妹妹,跟他亲上加亲。结果见了还在上高中的郁澈两次,果断收回愚蠢的念头。 郁诚虽然没打算真把郁澈介绍给他,但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 虽然你妹妹年纪还小,但我看到她犯怵你知道吗?冷。 郁诚切了声,莫名其妙,骄傲感莫名地油然而生。 而那林知漾在郁澈面前,状态跟人家完全不同,似乎放松又自在。如果真要说拘谨,反倒是郁澈拘谨多一些。 江容心上次看见两人在一起,信誓旦旦地说郁澈是一家之主,郁澈连头发都要短些。 尽管郁诚很想赞同,但到底是个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一针见血地说:那是你没看见,人家姑娘摸我妹妹的头,我妹妹动都不动的乖样子。 江容心满脸震惊:? 后又勉强挽尊说: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有时候也会摸摸你。 于是两人的探讨陷入僵局。 郁澈满脸认真地听到最后一个字,观察到郁诚神情不自然,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了。 老干部琢磨这种事情,她忽地有些尴尬,但又想笑,忍住了,淡淡道:就叫她名字就好。 她既然这么说,郁诚不好再多问,心里却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郁澈肯定是给人家做媳妇的那个,不然为什么不愿意正面回答。 想完又觉得自己两口子无聊,哪有做哥嫂的天天在后面琢磨这个的。 不行不行,回去非得说服容心,让她今天就心服口服,以后再不提这方面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郁诚:直觉,信我的准没错。 江容心:我死也不信。 (后面几天的更新都比较短小,嘻嘻,我攒点劲,时间多的时候再多写点。) 第44章 郁家二楼书房内,郁安巡穿着中式的成套褐色夏衫,正在给屋内的盆栽挨个浇水。 门没有关,郁澈在门外敲了敲,喊了声爸。 回头看她,郁安巡声音洪亮:进来坐吧。 郁澈从前对花花草草并不感兴趣,她没有精力照料和欣赏这些生命。读书的时候力求最优,一路埋头读完,上班亦是一丝不苟,以免误人子弟。 但林知漾喜欢,她自诩有超能力,常跟一些花花草草聊天,自问自答。 上次在淮大路过一颗有三百年历史的古银杏树,林知漾单手撑在树干上,好声好气地说:你算宫里的老人了,我跟我女朋友,今天来让你见证一下。 什么,你说我俩天造地设?这是必然,谢谢。 郁澈站在一旁,觉得这人可爱又神经质。 由桌上几盆寻常的盆栽联想到林知漾,这份不专心被郁安巡拽回来。 学校放暑假了,你近期没什么事情了吧? 虽是问句,说出的话却沉甸甸的,含着不容置喙的叙述口吻。 郁澈端坐在冷硬的木椅上,看书,写论文,准备新课程。 这急什么,才放假,也要喘口气。郁安巡支持她上进,却不想她生活里只有劳碌。 前两天,我梦到你们妈了。 说起亡妻时,他一贯严肃的语气柔和了一大半,连浇花的动作都更轻柔。 亡妻离世十八载,他未谈未娶,怕的就是哪日梦里见到无言以对。 在听见母亲时,郁澈平静到冷漠的表情出现松动,妈妈有说什么吗? 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郁安巡放下洒水壶,拿起桌角的巾帕擦净手,再叠端正放回原位。 她啊,爱操心,交代我对你们和蔼宽容些,好像没有她护着,我就对你们不好一样。 妻子离世之前,郁安巡的脾气比现在大,常会在家里训斥三个孩子,从家规教到校规。 郁诚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初中叛逆那两天,三五天必挨一顿暴打。 但自从他们妈去世,郁安巡的脾气被束上大半,在家里再不那样武断。 他自觉地将父亲与母亲两种角色融合,再没有人来疼和护他的孩子们,他又怎么舍得像从前那样打骂。 郁澈动容,面上漫起伤感之色:我很久没梦到妈妈了。 初高中的时候总会梦见,看见同学的妈妈来送饭或者送钥匙,要暗暗羡慕许久。 父爱与兄长姐姐的爱护,终究不能与母爱相比。 再后来,她脑海里妈妈的模样渐渐模糊,要靠照片来记清楚她的每个神态。梦见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心灰意冷、走投无路的那几年,郁澈反复假设,如果她妈还在,是不是不会这样对她。 不会欺负了她,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妈妈的心没有那么狠,她会护着她。 郁安巡坐到她旁边,将茶壶里泡好的茶倒了两杯,你梦不见,是你离她太远了。再过半个月是她的忌日,这段时间不如就在家住。若缺什么,回去讨也行。 父女俩离得太近,压迫感让郁澈没心情喝那杯茶,在听见这段话的第一时间便想拒绝,却听郁安巡叹了口气:我从前在外兢兢业业、觥筹交错,回到家就最怕吵闹,你哥不知道因为声音大被我骂过多少回。现在人老了,不能免俗地喜欢家里人多热闹。 哪怕郁澈回家不怎么说话,甚至不常出房间,他心里也满足。总惦记着厨房会不会准备郁澈喜欢的饭菜,连看她多夹一筷子都欣慰。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绕了个弯,抬眼望见郁安巡的白发之后,消融殆尽。 却没忘记林知漾还在家里等她,她不能在这里半个多月。 爸如果想我在家,我住三两天再回去,等27号再回来。 品茶不语,郁安巡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满意。 你在家里,又不需要做什么,为什么着急走? 一是不想待,觉得压抑;二是有人在家等她。 那个人早上被她抓起来吃了早餐,现在又去睡回笼觉了。 不知道哪来的许多觉。 可惜,这两点都不会是郁安巡想听见的。 爸今天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谈这个吗? 郁安巡看着小女儿:那夜梦到你妈,隔日便跟你姐姐谈起你,你常年不在家,她也总担心你。想着让你回来住上十天半月,也好给你补补身体。 她把自己照顾得太瘦,秋冬时看不出来,入夏以来根本遮掩不住。 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无需家里人过度关心。 郁澈对上郁安巡的眼神,爸爸年轻时喜欢安静,不理解儿女的吵闹。年纪大了又喜欢热闹,却该理解一回儿女们的想法。 没道理做长辈的想要安静,就把闹腾的孩子不由分说打骂一顿,扫够了兴致;更没道理,等这样的准备年纪大了,想要热闹,又强势地把儿孙都困在身边。 郁诚跟郁欣两家人住在这里,祖孙三代足够热闹了,却还不嫌足,要逼迫她回来。 郁澈自然能体谅做父亲的对她这个女儿的关爱,但淮城就这么大,她亦可随时回来,住三两天即可。十天半个月,真不知有什么过头。 她宁愿躺在林知漾身边,看她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想法若让爸知道,该骂她不肖子孙了。可郁澈现在也没心情讨他的好,她跟林知漾的事情终会被揭开,到时候一切又要归零。 她没那么天真,以为现在哄哄家里人,到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毕竟上大学那时候,她还算依赖父亲,也愿意留在家里过假期,从未有长假不回的现象,哪怕是恋爱期。 结果怎么着,他们当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吗? 太过顺从的孩子,不过是在扮演提线木偶讨长辈的欢心,她如今不感兴趣。 他们是她至亲,谈不上恨不恨,可是原谅他们,这辈子不可能。 郁澈。郁安巡沉声喊她名字,你在教训你的父亲吗? 郁澈下意识地感到畏惧,却分毫不让:不敢,仅是就事论事。爸如果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指正。 让我理解你的想法,你的想法是什么? 跟家里人断绝来往,一年见个几面,客套客套是吗? 郁安巡压着声音,不想大吼大叫把其他人招来,我真不知道,郁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明知不该接话,沉默才是完全的计策,但郁澈忍了多年,终于在今天有了勇气。 她头一回坚定地询问她如山般高大,以至于将众人遮在影子里的父亲:爸是真的不知道吗? 阴沉的目光似乎要将人看穿,郁安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跟他叫板。 我告诉你,郁家不欠你的。你如果不想待,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开场时的亲情牌终归是白打了,这样专横的长辈,怎么会听进去别人的话。 爸,保重。郁澈转身离开。 知道郁澈一整天都不回来,林知漾这个回笼觉睡得安心又懒散,醒后也没什么事情,还忍不住想郁澈,索性多睡几小时。 闹钟不知道第几遍响起,她格外熟练地伸手按停,困得睁不开眼。 清凉柔缓的声音从她耳畔往心口钻:几点了还要睡,小懒猪。 睁眼,困意全无。 林知漾瞪大眼睛,看着床边近在咫尺的脸,我做白日梦了? 扑哧笑了出来,郁澈说:那你的白日梦可真无趣。 你不是跟我说你到家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林知漾点开手机,十一点四十。 你吃过午饭了吗? 郁澈摇头:没有。 为什么?林知漾看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底一沉:你跟家里人吵架了? 郁澈已经换了居家服,在林知漾身边躺下,避而不答地说:你昨天做的那道大杂烩很好吃,我还想吃。 那锅大杂烩是最简单的炖菜,被林知漾做得四不像,味道勉强可以入口。 但因为不咸不辣,给了郁澈捧场的条件,她饶有兴致地吃了两碗饭。 还偷偷登录微博,发了条她第一次下厨,为了我。 林知漾翻身坐起,低头望着安适躺着的人: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嗯,跟我爸爸吵架了。郁澈平静地叙述,不过没关系,我爸脾气大,但不记仇,过段时间就好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6) 还没有发生过她回去时,郁安巡翻旧账,跟她继续吵的情况。 你为什么跟他吵?为了我吗?林知漾忐忑不安。 即使郁澈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她也不想因为她的存在,让她撤离原生家庭。 是我跟他的事情,性格不同。他学不会平等待人,我学不会应声附和,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只不过这回他格外生气,我就先回来了。 这回,她提了过去。 如果她的爸爸足够心虚,一定能察觉她知道了过去的事情,知道了他们做的手脚。 又或许,他早就察觉了,但人一旦装糊涂装成瘾了,想清醒都难。 林知漾低头,心疼地在她脸上亲了亲,摸她的额发,你难过吗? 在林知漾身边,愿意说真话:我有一点。 林知漾躺下去,侧身抱住郁澈,天下的父女,哪有不争吵的。我就经常跟我家老头吵,他气得要死,威胁说财产一分钱都不给我留。我就说好,让他娇妻拿去养年轻男人更划算。 郁澈震惊: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林知漾跟林晖相爱相杀多年,各自百毒不侵,我爸教训不了我,虽然他生我养我,但我是个独立自由的人。 这是他教我的,他跟我爷爷奶奶就这样相处,孝可以,顺不行。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家庭,总有难念的经和不能避免的争吵。家人之间一定互相爱着,可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阅历不同,社会身份不同,处理亲情的方式当然不同。 郁澈闷闷地问:你是想要我原谅他们吗? 不,我是想你好过一点。知道他们爱你,知道是他们的错,然后,把那一页翻篇,积极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为无法控制的事情难过。 郁澈听进去了,沉默片刻,被林知漾的开导影响,说了句俏皮话:是,如果我爸是你爸那样的性格,我也招架不住。 对啊,你爸是一个典型,我家老头也难搞,你遇到肯定无语。林知漾笑,自然地说: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他,你就知道了。 郁澈一怔,抬起头。 林知漾举过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自从我说我恋爱了,他每天都催我把儿媳妇带给他看。 ?郁澈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xy、率知完呀、24407246、538327411个; 第45章 出差的地点在南边的城市,繁华富庶,但孟与歌一行连轴转了几天,为保证新品平稳运行,力求高效,根本无暇闲逛。 最后一天工作才终于处理得差不多,下午两点正式结束。 孟与歌超负荷之下晕头转向,对上面的有意培养还得感恩戴德说一句谢主隆恩,跟林知漾吐槽自己是个标准化社畜。 最后的会议从上午开到下午,散场后她跟着领导与员工随便吃了几口盒饭,把后续工作安排好,立即回酒店歇下。 离开前,听见吴子平邀请何沁出去逛街,说自己有朋友在这里,对这边熟。何沁兴致勃勃地问当地哪儿好玩,什么好吃。 本想喊何沁一同回去,让她休息休息,见他们有了安排,孟与歌没多说什么。 傍晚时候,何沁小心翼翼地敲响孟与歌的房门。 等了会,穿着睡衣的孟与歌过来开门。 她睡了两个小时,脸色好看多了,精神气饱满,面容沉静地问:什么事? 何沁微微躬身凑近,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组长,你想吃什么吗?我去帮你买。 谢谢,不用了,我不饿。 孟与歌转身往屋里走,她醒了有一会,刚才坐在窗边吹风。 林知漾给她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附带一句:宝,我想你了。 过了几秒,又发:撤回宝字,有人不允许。 孟与歌发了个呕吐:我求求所有秀恩爱的东西远离单身贵族。 能想象到林知漾嬉皮笑脸快活的样子:嘻嘻,抱歉。郁澈说你回来,接你来家吃饭。 孟与歌擅长明知故问:哪个家? 郁澈的家咯。 一定到场,我要看看包养我们大作家的富婆家里什么样。孟与歌不留情面地调侃。 林知漾发了个害羞的表情。恬不知耻。 何沁跟着她进屋,按亮手机屏幕:这都六点了,不饿也要吃点,否则晚上还是得出门觅食。要不我等等你,再晚点我们一起去吃饭。 没有直接答应或是拒绝,孟与歌坐下,翻着手里的会议记录,闲谈般问起:你下午出去逛街,热不热? 何沁疑惑了下,孟与歌怎么这般笃定她出门了,我没出去,下午在补觉。跟他们几个有什么逛的,聊没得聊,吃还吃不到一处。为什么问这个? 孟与歌抬起头,扬下巴示意她坐下,心情不错的说:看你精力旺盛,以为你会跟着去。 才不呢,我攒着精力,晚上陪你。 ? 她哭笑不得:说的什么话? 何沁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晚上陪你吃饭,我们俩去逛街。 组长,我问过吴子平哪里好吃好玩,还做了笔记。明天就要回淮州了,今晚出去看看嘛。她撒着娇,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期待。 孟与歌看她,联想到着急出门遛弯的小狗。 也是这么看人。 好。 林知漾跟孟与歌闲聊期间,郁澈正在做饭,她们这几天都没出门。 要说原因,还得往前追溯。 郁澈那天跟郁安巡吵了一架,从家里回来,当天连接到几个电话。 先是郁欣打来,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把爸气成那样。让她要么回去道歉,要么在家等她,她们当面谈谈。 郁澈在林知漾的开导下心平气和:等爸气消了,我再回去给他道歉。现在只会越谈越糟糕,就不回去了。 郁欣是个火爆脾气,气消了还让你道哪门子的歉,爸气得吃不下饭,我们一句话不敢劝,你倒轻松自在地走了。郁澈,你不像话啊,赶紧回来。 郁澈安静地听她发泄完。 郁欣的性子更像是郁安巡的外放版本,比郁安巡更急更烈,但是心也不坏。 郁澈较为迟钝,林知漾在旁听着,等电话挂了给她翻译:你姐姐想护你,你趁他们都在的时候,回去道个歉。他们帮衬着说两句话,一起吃顿饭,这事就过去了。 郁澈冷处理的方法虽然管用,但父女俩会因此存个心结。 姐姐是好意,道歉我也能道。她明白是她先挑衅在前,怨不得老爷子生气。但是,短期内不想回去。 尽管她很思念妈妈,但那座房子里,哪还嗅得见母亲的味道。 所以她压根不认可爸说她梦不到妈的原因是她离家太远。 荒谬。 是她越来越强大,已经不需要再在梦里寻求母亲的安慰与庇护了。 现在,她有了新的盔甲。 当晚,郁诚与江容心登门。 郁澈正跟林知漾在客厅里看电影,开门后错愕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郁诚风尘仆仆,擦了擦头上的汗,没好气地白她眼,我们不过来,就是姐姐跟姐夫过来。 听这话的意思,大概郁欣又被他们拦下了。 郁诚憋了一肚子气,一大早开车把她接回家,她可倒好,趁他开个视频会议的功夫,打的走了。 听到时,郁诚人都懵了。 爸中午没下楼,好好的团聚饭变得人人吃不下,满桌饭菜就三个小孩子在捧场。 大姐更是气得不行,抱臂痛斥:你说她现在的本事怎么这么大,跟爸都敢吵,吵完一声不吭就走了。她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非要去找她不可。 最后郁诚以郁欣脾气太大,说不了两句又要吵架,还不如不说为由,主动请缨,跟江容心来做思想工作。 郁诚的脸色不太好,敷衍地跟林知漾点点头,喊了句:小林在呢。 倒是一旁的江容心笑意盈盈:三妹,知漾,这电影是老片子了,你们俩够复古的。 林知漾客气笑了两声,识时务地说:你们聊吧,我回屋看会书去。 郁澈虽不愿林知漾回避,但想到这些事她听了没好处,徒增烦恼,又觉得她不在场也还。 她冷静地陈述:哥嫂过来骂我的。 我敢骂你吗我?你连爸都不放在眼里。郁诚不免急躁。 被江容心拍了下手臂,示意他好好讲话。 我跟你哥就是帮大姐来问问,你跟爸为什么吵架? 郁澈懒得隐瞒,从头到尾说给他们听,我不想顺从,所以有了摩擦。 郁诚两手一摊,更无奈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有话好商量嘛。你不在家住就不住,好好说,你跟老爷子吵什么? 郁澈往沙发里一靠: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再浪费口舌点评,于事无补。二哥跟嫂子来一趟,歇歇吧,喝水吗?我去倒。 她说着起身,指了指屏幕:电影还不错,一个系列,我跟知漾一天看一部。 趁她去厨房倒水,郁诚挠了把头,懊悔不已:不该把小林赶回房间,她在旁边,郁澈说不定还有所顾忌。你看她六亲不认的样子。 江容心倒没觉得有什么:算了,你还真来做思想工作的啊。你妹妹这个性格,你第一天知道? 等郁澈回来,二人住口不提。 郁诚喝过冰水,空调冷风一吹舒服多了,直接说:我今天帮你挡一劫,不是长久之计,你看你们俩是不是先别在一起住了,万一大姐过两天来呢? 郁澈闻言皱眉,沉声:谁也不能让她离开我。 郁诚就没听过这么肉麻的话,暂时的。 不行。 郁诚急了:你就非得硬碰硬是吗? 又怎么样呢?郁澈早就想开,已经憋屈这些年,何必再隐忍。 郁澈软硬不吃,郁诚被她气昏头,脱口而出:你真不怕她出点什么事是吧? 江容心脸色一变,反应比郁澈还快:你乱说什么? 郁澈脸色顿白,冷淡的表情化作恼怒,站起,瞪着他,满目厌恶。 一字一句地警告:林知漾要是出任何事情,郁家以后不要再想好过。 整个郁家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这话一出,郁诚自己也愣住,他并没有威胁郁澈的意思,或许是潜意识里就觉得郁澈现在的状态太危险。 没人能让她出事。因为说错话,郁诚的气势当即弱下去,我只是想你处理问题的方式温和下来,跟她暂时注意一点。 江容心来扶郁澈坐下,你哥说话不动脑子,少跟他计较,别生气了。 江容心是标准的淮州人长相,杏眼鹅蛋脸,面部线条柔和,极具亲和力。 郁澈被她一扶,气消了小半,却实在难以接受郁诚拿林知漾压她。 僵持间,林知漾开门出来,欲言又止,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怎么都站着?郁澈,我睡衣找不到了,你来帮我找一下。 郁澈走过去:就在衣柜里。 留下郁诚跟江容心面面相觑,郁诚被瞪了一眼,江容心咬着牙说: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你,什么话都乱讲。 她在心里摇头,郁诚跟公公、姐姐本质上就是一类人,甭管心里想的多好,总有办法在口头上得罪人。 在外一个个圆滑得很,怎么在家里彼此相处这样费劲。 两分钟后,郁澈走出来,已经不复刚才的冷漠,宽容间带了点温柔:哥嫂是好意,刚才是我说话不对,放心,我跟知漾会注意。 郁诚道歉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郁澈居然先软服。 不可思议。 只有郁澈知道,刚才哪里是去找睡衣,那人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遍。 咬着她的耳朵哄说:不是说好不跟家里人生气,我们过会还要继续看电影呢。 郁澈记得他们没有大喊大叫,微微纳闷:房间隔音,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们俩心有灵犀啊。她手在郁澈屁股上拍了拍,要听话。 看到郁诚进来时的表情,她就猜到谈话内容,不放心出去看了一眼。 果然,肉眼可见的剑拔弩张。 被亲被咬被打,郁澈却一点都不委屈,很轻易地答应:好。听话就听话。 所以郁诚根本不知道,郁澈突如其来的好脾气是何原因。 但江容心注意到,她的左耳进屋前没有异样,出来就是红的。郁澈皮肤冷白,这么一簇绯红点缀在耳尖,格外醒目。 她若有所思。 回去的路上跟郁诚说:你下次说话注意一点,还好今天有小林,否则郁澈真跟你吵,你白来了。 郁诚也想明白,郁澈这么快道歉,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 难不成中途跟林知漾说了几句话,心情就好了?那这林知漾还真是个人才。 江容心坐在副驾驶里,我现在有点信你了。 信我什么? 当家的不一定是郁澈。她笑。 郁诚哼了声,故作凶狠:以后我来拉拢小林,让小林治她、骂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很忙,十点才能下班,所以更新会迟,大概在后天中午十二点更新。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46章 尽管兄妹俩闹得不大愉快,但郁诚的话不无道理,郁澈不能拿林知漾冒险。 虽没舍得让她离开,但把出行的计划搁浅了。加上不久后是她妈妈的忌日,林知漾提议等那过后,直接自驾游去隔壁陆城玩,看望林晖。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7) 反正淮城没什么好玩的。 孟与歌出差回来这天,林知漾开郁澈的车去接。郁澈坐在副驾驶上,与她聊观影感想。 电影是昨晚看完的,整个系列都很精彩,每一部各有千秋。但两人在片尾还没到来时,便投入了另一场烂漫里,无暇谈论剧情。 郁澈说话时,清甜的香味从萦绕在林知漾鼻息间,这是她新赠予郁澈的礼物。 香水更换,气质却没变多少。端直优雅的身体隐在短袖衬衫和西服裤子里,扣子扣得严丝合缝,遮住修长的脖颈,以及锁骨上的旖旎痕迹。 不说话时神情淡淡的,侧脸线条分明,不解地望向等红灯时盯住她看林知漾。 林知漾说:你这样穿,很像老干部。 郁澈不理她,自暴自弃地想,哪个老干部的衣服下满目狼藉呢。 想起林知漾某次直播时跟粉丝提起她,揶揄般地说了句看着是挺禁欲的。 不知怎的,有些脸热。 事实上不仅不禁,这段时间来,大有重欲的迹象。 林知漾在探索她的身体这件事上兴致不减。无奈,人长得好看是增分项,无论她做怎样过分的事,郁澈也不觉得下流。 甚至悄悄欣赏她迷恋的模样。 用时新一点的话来说,她是个颜控。 望向林知漾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白皙修长,骨骼秀美,又默默加了一项她还是个手控。 在脸红之前,她迅速挪开了视线。 接到孟与歌,顺道把何沁捎上了,这回是真顺道,都是回临川雅居。 何沁看到郁澈之后安静了三分,她还记得这个姐姐,美人姐姐的女朋友。上回见面是在下雨天,纯黑的伞面下,漠然的一张脸,眼睛像寒潭似的望着她。 看上去很不好惹。 今天虽然艳阳高照,她穿着吊带超短裙才勉强舒服,却见这位姐姐不怕热地穿着纯棉的白色衬衫,领口捂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是车内冷气打得太低,还是这人自带寒冰,何沁抱臂缩了缩,觉得有些冷。 郁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调高车内温度,偏过头对何沁说:如果晚上不着急回家,可以去我家吃顿饭。 上次她不清楚何沁的身份,过于失礼,想着补救一番。 何沁有些受宠若惊你。 她虽然没怎么笑,表情却善意温柔,与初见的感觉完全不同。 想答应前,扭头看向孟与歌,后者笑了下:看你自己,郁姐喊你了,想去吃饭就去。 林知漾憋住笑,行吧,还是喊了郁姐而不是林夫人。 何沁学得快,立即弯起眼睛:谢谢郁姐。 郁澈的唇角扬起弧度。 何沁放松下来。 问正在开车的林知漾:美人姐姐,今晚你做饭吗? 林知漾不答,又开始逗小孩,你觉得谁像做饭的? 还有,你要么喊声林姐,要么就喊我名字,不要给我加上玛丽苏的前缀。 听一两回还挺顺耳,听多了浑身难受。 好的,小林姐。何沁偏不按着她说的喊,胸有成竹地猜测:一看就是你啊,你们这种文青,必备技能就是会做饭。 何沁前来回见面还没想起林知漾是谁,后来加上好友,看她朋友圈发的内容,忽想起这人了。她自己不关注文青,但大学室友却是她的粉丝,有段时间还拿林知漾照片做过朋友圈封面。 何沁搜了搜她的微博,简直是个岁月静好的世外桃源,弹琴唱歌练字,看云插花阅读 最特别的是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没有丝毫偶像包袱,时不时发纯素颜的蜜汁角度自拍照给要美照的粉丝。 最新的一条微博在昨晚凌晨一点更新:夏日的极乐,阳光热情地撞进冰川里,融了的水,漫过玫瑰园。 也不知道在矫情些什么东西。 何沁自认为不解风情,对漂亮可爱的文青不感兴趣。她还是喜欢组长这种,性格沉稳,工作能力强又会照顾人的。 昨晚她们出去吃饭逛街,孟与歌虽然没有表现出多积极的样子,却耐心地陪她去了很多地方,排再长的小吃队伍她都等着。 还会在人多时,悄悄护着她,不让她被人群挤到。 被夜市的风吹得神魂颠倒,何沁胆大妄为,牵住她温热的手: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 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吗?孟与歌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却始终没有挣脱开她的手。 抱歉,让你失望了。林知漾含笑的声音欠欠的:鄙人不才,恰恰不通厨艺。何小姐要是想吃我做的菜,刚好我最近正在学红烧肉,今晚可以献丑。 孟与歌及时伸出手掌,做了个停的姿态,还不想英年早逝,谢谢。 何沁被逗得咯咯笑,组长怼人的时候真可爱。 所以都是郁姐做饭吗? 郁澈长了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其实人后是个愿意为女朋友洗手做羹汤的贤妻? 组长好像也特别会做菜,朋友圈里为数不多的分享,就是自己做的菜。 什么时候能把她骗到手呢,何沁小白兔般的清纯外表下,狡猾地打着小算盘。 孟与歌一无所知,瞥见身边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眯上,嘴巴长大,过分可爱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但昨晚在街上,何沁拉住她的手时,她的心里连一丁点的抗拒都没有。她享受在人声嘈杂里,有人依赖她的感觉。 哪怕只是陪她排队买两个炸鸡腿,她都能感动得蹦起来。 何沁的快乐为什么总是简单又频繁,孟与歌似乎在从她那寻找秘籍。 郁澈回答:是我做,但两个人吃的菜跟一个人没什么差别,并不累。 而且,后续的清理工作,都是林知漾的。 林知漾还常帮她洗衣服,甚至是内衣,两个人几乎平分了家务。 只是某个无耻者强词夺理:其实我有多做一点,晚上都是我在忙。 郁澈知道她存了坏心思,羞恼之下,故作镇静地说了句:你如果想,我也可以忙。 林知漾挑了挑眉,轻浮地贴近她,吐气如丝地挑逗道:你会吗? 郁澈被妖精勾得愣神,说不出话。 两家离得近,何沁回家送了趟行李才过来,一进郁澈的家便饶有兴趣地打量。 跟她家的房型差不多,但因为装修是简约现代风,贯彻着极简理念,空间显得要大一些。 明显能看出来是两种风格的融合。 黑白灰的冷色调是中心风格,温情的地毯以及鲜花、绿植,则点缀期中。 连拖鞋都是一个灰一个粉。 有时间她真的要跟组长八卦八卦,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如果用季节来比喻,简直是夏天跟冬天的碰撞嘛。 林知漾得意地炫耀作品:怎么样,我插的花好看吗? 何沁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欣赏完说:小林姐,你知道蓝色绣球花的花语有背叛和见异思迁吗? 林知漾、郁澈:? 孟与歌:! 何沁来了个大喘气:不过还有团圆美满和浪漫之意啦,小林姐的意思肯定是这个。 林知漾佯装威胁:别在这给我搅混水啊,马上不给你饭吃。 哎呦,知道了。 孟与歌也示意何沁安分些,这房子真好,难怪你乐不思蜀的,这么多天没回家过吧? 林知漾招待她们喝饮料:今晚就回去。 她该回家住几天了,情侣的相处之道中,有一条是保持新鲜感。 长期腻在一起,反而会有摩擦,适当保持距离是好事情。 她也是有房子有独立人格的人,不能真的让郁澈有在包养的误解。 郁澈妈妈的忌日将至,郁澈跟家里算是说好了,过几天会回家去住。 两人短暂分离。 昨晚已经告别过。 过会吃完饭就跟孟与歌一同回家。 林知漾陪在厨房打下手,郁澈炒着虾仁,忽然闷闷地说了句:不想做给她们吃了。 林知漾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又听她继续说:一想到过一会孟小姐要把你带走,我就不乐意。 林知漾一怔,随即笑得直不起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们家郁老师真够霸道的。 笑声太过张扬,传到客厅里,何沁说:好吵哦,我都觉得好吵!郁姐居然受得了她,还天天给她做饭吃。 孟与歌像个过来人:这叫做互补,闹腾的人配安静的人刚刚好。像你跟林知漾就不适合在一起,两个唢呐放一块,邻居迟早会报警。 她随口调侃,把林知漾跟何沁都给损一遍。 岂料何沁忽将她一军:那我跟组长呢,是不是也很配?我闹腾,组长安静。 孟与歌沉默了会,别开眼去,孩子话。 我都成年多少年了,怎么还是孩子,组长你不要故作老成哦。何沁不依不饶。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孟与歌随手拿起一本茶几上的杂志,见杂志下压着张拍立得。 林知漾的视角,郁澈在沙发上坐着。 底部空白处,黑色签字笔写着年月日,以及阳光爱冰川。 孟与歌趁此把话题转移开,这比喻真恰当,可不就一个小太阳,一座大冰川嘛。 何沁半晌没吭声。 孟与歌看过去,只见小姑娘满脸通红,神情复杂。 怎么了? 报告组长,有人当众开车! 怎么会有人把这种东西写到微博里跟人分享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她不干净了。 这就取关林知漾!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时间,明天中午12点。 第47章 孟与歌不明所以,只觉凭本能感知,能让何沁脸红结巴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谁开车了? 羞意没压下去,何沁指指她手里的照片。 孟与歌讶然:郁澈? 摆摆手,还是选择用语言回答:林知漾! 在孟与歌的困惑里,她把手机拿出来,点进林知漾的微博,递给她看。 孟与歌两秒扫了下,再低头看手里的拍立得照片,瞬间了然。 却没何沁那么大的反应,习以为常:这很林知漾,你了解她就知道了,她就喜欢暗戳戳地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赶紧取关她,少看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俗人一个,还搞什么隐喻装雅致。 何沁一听少儿不宜四个字,即将点在取关键上的指尖一顿,快速碰了下屏幕,代表以及取关。实则是虚晃一招。 她把手机收起来。 不装了,她就爱看这些。 以后从小林姐身上请教点好东西。 在孟与歌跟何沁在阳台上吹夜风时,林知漾把菜摆上餐桌,清蒸鲈鱼、虾仁西兰花、蒜香烤排骨、家常木须肉其中,所有的葱姜蒜都是她切好的。 郁澈简单地去冲了个澡,林知漾说后续工作与她没关系。 林知漾将在阳台聊天的两个人喊进来入座,你们俩先吃,我把厨房收拾一下。 郁澈习惯边做菜边整理,所以厨房不难收拾,花几分钟就恢复原样了。至于锅碗瓢勺什么的,吃完放进洗碗机就可以。 何沁激动地扑到桌前:哇!好多肉,都是我爱吃的。 损了她一句有你不爱吃的吗,孟与歌在她手背上点了点,像幼儿园大班的班主任:还没洗手。 收到!何沁火速行动,孟与歌跟在后面。 林知漾擦着灶台,小声吐槽:孟老妈子。 等她们全部入座时,郁澈也已经整理得当出了房门。 她没有洗头,扎着低马尾的头发微微有些湿润,气质由此温柔许多。仍旧穿着衬衫,黑色的丝绸面料让她看上去高贵而神秘,底下却配了条居家的米白长裤。 何沁天真无邪:郁澈姐,都是认识的朋友,干嘛这么拘谨,穿得好正式。衬衫扣子在家里扣到最上面一颗。 但因为郁澈脖子修长,何沁觉得她这样穿不仅不古板,反而挺有范的。 林知漾浮夸起来:会见二位贵宾,我们郁老师自然得盛装出席。 孟与歌不咸不淡地看她眼,盛装出席,穿着宽松的家居裤? 不用猜也知道为什么在家里还穿衬衫。 因为衬衫能遮。 一定是这人不干好事,害人家郁老师险些丢人。 餐桌下,郁澈伸脚,缓而不轻地踩了林知漾一脚,让她闭嘴。 林知漾笑嘻嘻地给她夹了块虾仁示好。 她跟孟与歌预备打车回去,没人开车的情况下,林知漾开了瓶白葡萄酒。 微醺状态中,何沁更放得开了,我特想知道,小林姐是怎么把郁澈姐追到手的。 林知漾吃得差不多,没喝几口酒,懒散地翘着二郎腿:你怎么知道是我追的她? 哼了声,何沁言之凿凿:这个我再看不出来,我把眼睛挖了! 与郁澈相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副饶有兴致倾听的模样,林知漾笑了下,回归正常坐姿。 在朋友办的派对上看见郁老师,见色起意,后来就死缠烂打,要微信、找话题尬聊呗。 这么平平无奇?很寻常的套路啊,高冷女神也吃这一套? 就这么平平无奇,没花太大力气。而且在两个人还没怎么熟悉的时候,她居然就敢带郁澈去开房,郁澈居然也敢跟着去。 这部分内容林知漾就不说了,怕颠覆小朋友的恋爱观。 林知漾正经地说:很多爱情在别人看来平平无奇,但对当事人而言弥足珍贵。 好吧,那你花了多久时间才追到郁澈姐? 林知漾在琢磨着要不要美化,郁澈直接替她回答:一个多月。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8) 何沁震惊:这么轻松? 林知漾笑:我魅力大咯。 何沁不信她的话,看向郁澈:为什么答应得那么快? 郁澈想了想,给出自己的观点:眼缘以及合适吧。 如果要花太大力气追求一段感情,动辄等上两年三载,看似是一方用情至深,实则是另一方的全然不喜。即使在一起,也多半出于感动或权衡利弊,后面会有很多麻烦。追求的那一方患得患失,难免将几年的心酸情绪融入相处之中,被追求的那一方甘心与否又是另一回事。 郁澈要么不说话,一说就不是废话,何沁若有所思地消化了半天。 林知漾牵起她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补充说:井且,追求别人的时候,不要为了对方改变自己太多。如果需要改头换面地去跟一个人在一起,说明那个人本身就不适合你,是你在强求。纵然追到手,时间一久,原形毕露,对于对方来说,其实是一种伤害。 孟与歌隐隐有被内涵,出面打断:你们俩忽然像个哲学大师。 林知漾在桌下把玩着郁澈的手:这是我们俩近来的观影有感,联系实际,觉得很有道理。 她追到郁澈井不费力,因为郁澈同样对她有所好感,否则,郁澈这样的人,井不好追。 她们俩在一起后,虽然躲躲藏藏,跟正常的恋人不同,但两个人在有限的相处里,井未曾伪装太多。 郁澈性情冷淡,便呈现出冷淡的样子,原则分明,在一起头三个月,她常挂在嘴边: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退出。 而林知漾虽然接受了郁澈那些不合理的规则,又很喜欢郁澈,却也没有为了讨好她而如何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 唯一改变的,也仅是不常在郁澈面前叫外卖。 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方式舒服自然,谁也没有强迫对面改变什么。 正是因为从前的真实,现在的同居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外在矛盾。 她们了解对方的习性,也能接受。 何沁听君一席话,收获颇丰,好,我知道了。我以后追人就搞个倒计时表,追半年,追不到我就不追了。 郁澈姐说得对,死缠烂打,自我感动,根本不可取。 就算勉强在一起了,对方会不会不甘心呢。 林知漾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要追谁啊? 何沁醉了也没好意思说:秘密。 孟与歌伸脚踩了对面的林知漾一下。 她的力道比郁澈重多了,林知漾吃痛,嘴还是闭不上:半年太久,三个月就够了解一个人了。如果对方不喜欢你,立刻离开,做个高傲的女孩。 再次被踩,这次踩她的是两个人,一人踩一只。 林知漾:tmd。 孟与歌看出来她憋着坏,教唆小孩子,让她赶紧闭嘴;而何沁纯是不认可她的三个月理论。 那也太急了,说不定人家还在考虑呢,她就走了。 但话再讲就太明了,这个话题以踩脚结束。 林知漾低头看,粉色凉拖都被她们踩脏了! 怒! 吃过饭,孟与歌不放心喝得醉醺醺的何沁自己走回家,主动要送。 刚好给了林知漾收拾餐桌的时间。 她擦干净桌子、拖过地后,洗干净手,回卧房拿自己的东西。 郁澈正帮她整理,将平板、充电器、手账本等杂物放进她的背包里。 林知漾一手从后搂住她,另一只手绕道脖子前,动手将她衬衫的扣子解开:闷了一天,不难受吗? 郁澈幽幽地说:不要你管。假好人。 被埋怨了,林知漾故作无辜:没控制住力道,谁让你勾引我的。 郁澈冷声说:诬蔑,我没有。 你有。 她用哭腔喊她名字的时候,根本忍不住好吧。 不想在她离开前跟她辩论这个,郁澈从怀里离开,把包拎给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哦。林知漾炽热的目光黏在她身上,轻声说:我想亲亲你。 郁澈很自然地仰头在她唇上碰了碰。 林知漾不满足这种浅尝辄止,探舌进去,将人亲得呼吸乱了拍子。又忽埋头下去,在郁澈锁骨处,不轻不重地吮了一口。 郁澈任由她放肆,没有躲开。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吹散了室内的情浓,孟与歌打电话催她下楼。 林知漾不许郁澈送她,怕自己舍不得,走出房间时把门带上了。 过了两分钟,郁澈开门出去。 两个人的家很热闹,可一旦少了个人,又过于冷清。整洁的客厅和餐厅,盛放的鲜花,落地窗外又是车水马龙。 可是今晚没人陪她看电影,也没人搂着她入睡。 蓦地想起一句话,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没有林知漾的时候,一个人的生活过了很多年,也没觉得什么。 有了林知漾后,连短暂的分别都让人窒息。 她坐在客厅里刷林知漾的微博,凌晨发的那条让她害臊又羞恼,这个人真是的。 很快,一条新的微博出来。 十几张相片合起来的短视频,近期拍的鲜花、看的电影、吃的饭,夹着张她在出租车上的自拍,镜头从下巴往上拍。 有人留言:这张自拍是大可不必。 林知漾照例指责:你们根本不是真的爱我。 荔枝味的薄荷糖舔狗式评论:自拍明明很好看。 又过了会,林知漾给她发消息,到家了。 好。 想你。 想你。 打下这两个字的时候,郁澈仿佛变成一个毛绒绒的玩偶,躺在林知漾怀里,被她温柔地抚摸着。 才分别,已经迫不及待想见下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十二点左右更新。 第48章 几天没回家,林知漾与郁澈报过平安,把自己摔进沙发中,睡姿随意,爽,还是自己的小窝舒服。 孟与歌不信这话,嘲了她句:小窝再舒服,哪有美人乡好。 闭着眼睛傻笑两声:此言不虚。 郁澈居然也会给发想你这样的情话,真是太可爱了。 想戳戳她的脸。 孟与歌收拾出差时携带的行李箱,她买了点能存放的特产,刚才在郁澈家里本想拿出来,但林知漾说郁澈不吃这些。 林知漾顺手拆开一袋,刚才送何沁回去,她讲什么了吗? 醉成那样,还不趁机表白? 孟与歌正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头也没抬:没说什么,都是孩子气的话。 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什么,林知漾在心里无奈,才大人家几岁啊,就觉得人家孩子气。她比郁澈小五岁,也没听过郁澈说她孩子气。 孟与歌的思绪跟着游离。 她搀扶着何沁到家门口,得知她家里有人,我就不进去了,你早点休息。 何沁不甘心,抓住她的手不松,酒气仿佛散了又回,一脸认真地望着她:组长,今天是第一天,我等你半年。 廊灯暧昧,两人的唇相隔咫尺,呼吸交缠在一处,酒意催着躁动,却没敢逾越。 孟与歌没有再装傻。 何沁要等她半年,如果她还不愿意回应,她就离开。 何沁把话挑明了,但是,只有半年的时间考虑。 郁澈跟林知漾说那番话,到底是推波助澜,还是火上浇油呢。 再说吧。 回家后,林知漾与郁澈的生活回归到从前异地恋的状态,虽然车程也就几十分钟。 林知漾每天在睡前给她打个语音电话,说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某天挂断之前,郁澈忽然说: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林知漾静默两秒,从曲库里挑了首鲁迅先生作词的催眠曲《小红象》。 小红,小象,是小红象;小象,小红,是小象红 前两句出来时,郁澈虽然极力克制,笑声还是露了几节出来。 过了一会,才没动静。郁澈睡着了。 林知漾重复着唱完,轻柔地说:宝贝,晚安。 期间,明筱乔约她出去吃了次饭,朱玉兴冲冲地打开包间门,见只有林知漾一个,大失所望:你女朋友呢? 不是说了没喊她嘛。林知漾将她按回座位。 郁澈已经回郁家去了,昨晚打电话问她情况,她爸没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只是姐姐语重心长地说了她几句。 文子:渣女! 朱玉:就是,为什么跟狐朋狗友吃饭不敢带女朋友! 林知漾: 就没见过这么骂自己的。 在场的,只有明筱乔前几天听爸妈说,过几天是郁澈姐母亲的忌日。 她爸妈提起郁澈姐姐的妈妈,都很遗憾,说是个善良温柔又热心肠的人。 郁家三个孩子里,郁欣从端正凌厉的长相到稍显霸道的性格,都太像郁安巡。郁诚则是郁安巡和妻子的中和,温文尔雅又不失气度。 明筱乔特地问郁澈姐呢,长得更像谁。 夫妻俩讨论了半天,得出她更像她母亲,细眉薄唇,是有些寡淡清冷的长相。只不过她母亲的眼睛永远带着笑意,看谁都特亲近,把长相上的特点掩盖去了。但郁澈自小就是内敛的性子,礼貌虽有,但待人疏离平淡。 说完明父叹了口气:三个里面就这个小的还没成家,又不愿意让家里多照顾,老郁都愁死了,看那一头白发。 明筱乔嗤之以鼻,反驳说:郁澈姐姐有工作又独立,吃喝不愁,就因为没有成家,就把郁伯伯头发愁白了?他那是年纪大了,自然白,少操点心才是真的。 给她爸妈气笑了,她妈直接在屁股上给了她一下,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去你郁伯伯面前讲,看他打不打死你。 吃完饭,几人分别,明筱乔陪林知漾散了会步消食,把这段谈话告诉她。 七月末的晚上,街道人头攒动,夜风送着喧嚣声入耳。星光下,璀璨的是霓虹。 林知漾嘴里含着餐厅里提供的薄荷糖,扇开扰人的飞虫,懒散地踏着不成调的步子,感慨:郁澈的妈妈要是还在,她顶多就是性格内敛,不会变成后来这样。 上回聚餐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明筱乔中肯地说:我感觉她跟你在一起后,好了很多。 郁澈对她关照不少,作为天赋型学霸,初三高三的时候还无偿带她攻克过薄弱题型。而这两个阶段是鲜明对比,她初三时的郁澈是个温柔大姐姐,尽管长相清冷,闲话不多,但耐心十足。 等她高三时,郁澈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冷漠和疏远。虽然不凶,但讲题时不苟言笑,休息时也惜字如金,结束后便直接离开。 以至于明筱乔以为是自己太烦,打电话跟她说,她打算找家教,以后不再麻烦了。 郁澈却说:找家教可以,但是我能帮你的,我要帮。高三非常重要,每道题都不能放弃。筱乔,不用想太多,我没有嫌你烦。 现在是好多了。 薄荷味清清凉凉地留在口腔内,林知漾觉得这糖挺像郁澈从前的状态,苦笑着说:但之前不是这样,冷漠、消极又敏感,还喜欢把话闷在心里不讲。我那个时候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对她也没有那么体谅。 现在说起来,心里还是一阵阵地疼,郁澈受了很多委屈,而她曾经把她一个人扔下。 那几个月,郁澈独居在空大的房子里,只能靠喝酒来打发愁思。 你们以后好好的就行了。明筱乔看了眼林知漾,路灯下的她即使是素颜也妩媚不减,明艳动人。郁澈喜欢林知漾,一定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张脸。 男女通吃的本事,让人羡慕不来。 她严肃地停下脚步:如果你离开她,我敢保证,她的性格会比从前更糟糕。 林知漾说:我知道的。 她清楚自己对郁澈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像她清楚,郁澈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们根本离不开彼此。 郁澈回家之后,林知漾便不怎么再联系她,一是想让她跟家人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二是不想给她惹麻烦。 这天晚上,说过晚安之后,郁澈打来了视频邀请。 林知漾愣了一瞬,点开了视频,怎么了? 郁澈坐在床沿,举着手机,不大高兴地问:为什么这两天都只有晚安? 这人是厌倦了晚上陪她说话吗? 她一回家睡眠就极差,偏偏还听不到林知漾的声音,更难受了。 昨晚她虽有点失落,但没好意思说,以为林知漾是困了,想要早点睡。 今天白天,林知漾没跟她说几句话,期待了一整天后,仍然只收到晚安两个字。 她有点生气了。 视频里的林知漾戴着粉红色的发带,像是刚敷完面膜,皮肤水润光泽。 我怕你在家里不方便嘛。 声音低低的,含着不悦:不会不方便。 林知漾短促地笑了声,面色诚恳,眼神却揶揄地说:遵命,郁小姐。 郁澈许多天没见到她,即使是被调侃,也不觉得生气,眷恋地看着林知漾。 林知漾被她看得心猿意马:郁澈,我好想你。 郁澈垂下眼帘,轻声说:我也很想你。 林知漾坏心又起:那我们来裸|聊好不好? 郁澈蓦地抬头,目光为难,脸颊泛上红晕:不行。 逗老实人最有意思,林知漾故作失望:为什么不行啊? 这样太不得体。郁澈的脑里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塞进某些画面。 别人又不知道,就我们俩,有什么不得体?林知漾继续逗她:而且,更不得体的事情我们也做过,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39) 郁澈羞赧的神情中闪过恼怒:林知漾! 林知漾仰头不顾形象地大笑。 郁澈抿紧唇,等她笑好,委屈又不满地控诉:你就会欺负我。 林知漾见好就收,给了她一个飞吻:因为我喜欢你。 郁澈追问:有多喜欢? 说不清。 口吻较真,不是作家吗,怎么可以说不清一个东西。 林知漾发觉郁澈的口舌越来越灵巧了,不仅接吻变得更厉害,挑事的本领也有所上升。 总之,无时无刻都想看见你,无论吃什么、喝什么、见什么人,第一时间想起的都是你。奇了怪,你不在身边,却无处不在。 郁澈得到想要的答案,眉眼间挂满温柔的笑意:我也是。 林知漾毫不留情:不是大学教授吗,怎么可以学张飞。 郁澈瘪嘴,林知漾立即坐直,郁澈,你偏一下身子。 怎么了? 我想看墙上挂的那幅画。 郁澈直接站起,转过身,把镜头对着墙:我姐姐的女儿画的。 她没提是生日礼物,总觉得那天对她跟林知漾来说,都是不美好的回忆。 画框里,黑色轮廓潦草地勾勒出一个长发女人,最绝的是背景,大量的冰蓝色里,轻盈地点缀着桃粉色。 林知漾可太喜欢这副画了,这简直就是郁澈啊。 你能不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她想再做一款手提包,也可以用作手账本封面。 郁澈想了下,虽然是外甥女送给她的礼物,但她跟林知漾不分彼此,况且也不是送出去后就见不到了,可以给她。 当然。 林知漾含情脉脉地看着那幅画,已经能想象到它被印在包上、纸张上的样子,期待地说:下周见。 她下周更想见的是画吧。 郁澈平静地将镜头一偏,用脸把画挡住了。 林知漾:?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白天有点事情,晚上九点更新。 tic、qiii、陆柯的那个燃、bli k小王、一顿想吃八个饼、陳陵1个; dipity20瓶;不滅花17瓶;4810501015瓶;小歪13瓶;whispers11瓶;今天真高兴20、取名字好麻烦、托马斯维德、木北、cos、看故事的人、yu 、沐沐沐、兔子還老鼠、唧唧唧唧北鼻北鼻10瓶;陆柯的那个燃、沉睡万年、新木铎9瓶;zoe同学在摸鱼8瓶;五毛七、stra ger、无聊又有趣、疯子、oep、跑着来见你5瓶;念念不忘4瓶;培根要开始戒糖了3瓶;深蓝、41884282、起一个普通的名字、旋转的飞鸟k、gkh1瓶; 第49章 从前一天就淅淅沥沥下起来的雨,在这日仍没有停,应景得让人伤感。郁家一行提前将时间空出来,驱车前往郁澈母亲的墓园。 墓地位于淮州的郊区,山清水秀之地,据说风水极好。 不年不节再加上阴雨霏霏,墓园里的祭拜者极少,一路走来几乎没看见人。 下着雨,原本干净的小道上沾着泥泞,几片深绿的叶子浸在雨水中。 郁安巡执仗走在最前面,他鲜少用拐杖,今日或许是路滑,或许是心里哀凄,一早主动撑出来。 郁诚在旁给他打伞。伞身多往老爷子身上偏,没让他淋着半滴雨,自己则湿了半个肩膀。 江容心看见虽心疼,也没多说,只是默声跟着。 郁澈与郁欣并行,各自打着把伞,姐夫陆铮跟在后面。 心里头压着事,众人清早起来就寡言,到了这里更没有说话的心情。 直至站在石碑前,放下花束,冷寂里的沉默才被郁安巡颓然又喑哑的嗓音打破:晋兰,我又带孩子们来看你了。 离别多年,眼泪似乎干涸,早已经熬成看不见的哀愁和疤痕,密封后藏进心底深处。 母亲患病去世时,郁欣与郁诚正在上高中,而郁澈小学尚未毕业。噩耗从医院里传来时,谁也不敢信,因为谁也承受不住。是郁安巡一手料理的后事,第一个冷静下来。 照顾他们衣食起居,事无巨细帮他们安排好一切事情的母亲忽然逝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郁家的生活乱成一遭。 众人甚至不敢回忆,那时候怎么挺过来的。 郁澈记着初中最讨厌放学,回到家里只能吃保姆做的饭菜,妈妈的味道再也尝不到了。可悲的是,到了三十岁这年,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专属母亲的味道。 郁安巡在葬礼结束后大病一场,身体还没好全又去工作。且比之前更加拼命,三个孩子经常三五天见不到他的面。 兄妹三人有时候在饭桌上,吃着吃着就痛哭起来,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降临在他们头上,为什么非得是他们家? 然而不幸的事情总要降临人间,上苍习惯随机选择参与者,再厉害的人也没有问为什么的权利,更没有不参与的权利。 现实会冷漠地、残忍地,对一个本来美满幸福的家庭进行凌迟。 郁安巡用工作麻痹自己,郁欣不得不顶替母亲的身份,学习照顾弟弟妹妹。然而她到底没有母亲的好脾气和耐心,一度跟郁诚郁澈都不愉快。 郁诚从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一夜之间沉稳下来,他明白自己再也不能任性了。 而郁澈作为所有人眼里的被照顾者,在孤独里更加沉默下去。 碑上的照片,郁母才四十岁出头,温柔典雅,目光和暖地望着每一个人。郁澈心里母亲稍稍模糊的脸,又清晰起来。 几年前,她喜欢一个人开车过来,说上一天的话。这两年反而不舍得再把烦心事告诉母亲,任由着心底的音像淡去。 郁欣跟郁诚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说近况,本是想让妈妈高兴,最后却没忍住都哭了。 只有郁澈少言,轻声地说:妈,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我。 她想说的话不便在人前,只在心里默问:妈,我跟她过得很好,您会赞成我们吗?她能向您一样对我,给我真挚炽热的爱,且不剥夺我的半点自由,不看轻我的一切热爱。 站在他们身后的郁安巡,无声望向郁澈,这句话让他心里不是滋味。就像被雨水沾湿的裤腿,湿哒哒地黏在腿上,摆脱不开的难受。 当天回去,郁澈要离开,即使外面还下着雨,她也不愿多待一天。或许是早有预感,她提出来时,一家人都没有反对。 郁安巡无声叹了口气,不忍在这种日子苛责她:开车小心点,到了给你姐打个电话。 郁澈一一应下,回房将林知漾喜欢的画取下来,某人刚才还发信息给她,让别忘了。 郁澈不满别的事情转去她的注意力,这副画竟能让林知漾牵肠挂肚,不理解。 她用盒子包好后拿出房间。 郁欣在楼下等她,好奇:手里是什么? 晨晨给我画的画。她淡定地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我很喜欢,想带回去挂在房间里。 女儿稚嫩的作品能被郁澈真心欣赏,郁欣不由地有些骄傲,语气里的喜悦难掩:小孩子懂什么画,画着玩的,难为你喜欢。 郁澈摇头,毫不吝啬赞扬:孩子的画最干净,也最通透。晨晨有天赋,姐姐要悉心培养。 聊起孩子,郁欣母爱的劲上来,说话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像个最普通的家长:绘画班在报着呢,只要她自己喜欢,我们花多大代价都值得。 闲聊完,郁澈不多客套,开车离开郁宅。 郁欣跟江容心目送她离开,转身回去,郁欣脚步一顿,总觉得不太对劲。 容心,你有没有觉得,郁澈最近不太一样了? 心头稍稍一紧,江容心没有表现出来,漫不经心地问:哪儿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郁欣想了半天,打了个比方:感觉刺变软了。这几天的郁三小姐太温顺。 江容心扑哧一笑,娇声地笑:你把三妹当玫瑰呢。 郁欣被她打趣,没什么力气地白她一眼,也跟着笑。坐下后却静默地思量,视线落在窗户外花园里,绿枝浓郁,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下。 林知漾在三天后才去临川雅居见郁澈,这是郁澈的意思,她隐约知道是为什么,但没有点破。 郁澈的家庭,真让人喘不过气。 林知漾开门就闻见了饭香,她不像是客人,倒像是下班后回家的主人之一。 另一个在家里等她。 换鞋,洗手,然后去厨房。 郁澈自她关门时就听到动静,却矜持地没有迎出去,假装专注地做着手头的事情。只在她进厨房时,偏头朝她露出个浅笑。 林知漾上前,把她垂在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彬彬有礼地问:郁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你等饭吃就好。 不满地撇嘴:啊,这样说的我像个饭桶。 郁澈挑眉:我没有说。 林知漾胡搅蛮缠了几句,又问:你后面几天没事了吧。 郁澈轻松地回:没有了。 掏出手机,她的行动力极高:好,那我们去安城见我爸吧,我来买票。 郁澈立即放下汤勺,伸手在她屏幕上拦了一下,紧张地问:真的要去吗? 去啊,自从答应他,我爸这段时间都催死我了。林知漾看她面色为难,冷静下来,体贴地问:后悔了? 不,只是 她并不擅长跟长辈相处,如果林知漾的父亲不喜欢她,这次见面岂不是让林知漾为难。 见她犹豫不决,林知漾果断退出够票界面,是不是觉得我太急了,不够稳重,才谈没多久就拉你见家长?没关系,不想见就不见,反正他人就在那,不急于一时。我们这次过去就当旅游,我不跟他说。等年后你做好准备了,再见我爸也不迟。 尽管想得到家长的祝福,但她不愿意做郁澈不喜欢的事情。 不是,我想见。郁澈解释,她怎么会不想见,见过她家人,她们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想见,但是又犹豫? 林知漾冰雪聪明,顿时了然地扬起唇角:你放心,我爸很好说话,包容待人,几乎不说人家的不好。他绝不会挑你的刺,喜欢还来不及。而且,如果他不喜欢,我们俩以后不去见他,他有老婆孩子,我也犯不着去讨他的喜欢。 什么都不要怕,跟着我就好,任何事情都不能动摇我跟你在一起的决心。 一番话让郁澈的心暖起来,仿佛正安适地躺在铺满毛毯的小舟里,林知漾轻轻晃着她。 嗯。 等吃过晚饭,林知漾关心起那幅画,拿来拆开,盯着画走了好一会的神。 冰蓝色的主调,粉红色的陪衬。 郁澈坐在她身边,双膝并拢拱起,抱膝幽幽地说:你很喜欢吗? 林知漾盘腿弓腰,目不转睛:太喜欢了,你外甥女真厉害。 那我不送给你了。 ? 你只能喜欢我。 这句矫情的话被她藏起来,郁澈淡淡地说:开玩笑的,送你了。 林知漾端详她的神情,郁老师好像有一点不开心?她把画推到一边,指尖戳了戳她白嫩的脚背:我喜欢它,因为它画出了我写不出来的东西。我眼中的你就是这样的。 我甚至想把它印在手提包上。 原本还想问为什么自己是这样子的,听了后一句话,郁澈迟疑:太招摇了。 她把脚往后藏了藏,林知漾戳得她痒。 林知漾当然清楚,朝她眨了下眼:先做两款,我们自己背,等过两年一切尘埃落定了,再推广。 好。 过两年这样的词,让她很安心。 林知漾在规划她们的未来。 两人买了后天一早去安城的高铁票,车程只要一个小时,林知漾把列车信息截图发给林晖。 林晖发语音回复:收到。 别订酒店,你爸有地方给你住。 林知漾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她靠在郁澈肩上回消息:别了,我们不想住你家。 虽然不介意,但看见他那娇妻跟小儿子,算不上高兴。 林晖心里有数,风风火火地发来一段语音:废话。小兔崽子,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我能让你来我家造|反吗?老话说狡兔三窟,老林我给你套新的。 郁澈一哂,好直白。 林知漾跟他互损惯了,也不气恼:老头你还是有钱。 你确定把人给我带来啊,带来那就是你婚房。你要是敢耍我,那就是你的牢房。林晖故作恶狠狠。 林知漾切了声,发个晚安的表情包敷衍。 把手机扔到一边,反手搂住郁澈:行了,柴米油盐的事安排完毕,也该风花雪月了。 被她搂住的肌肤酥酥麻麻,郁澈看着她,眼底有星星。林知漾觉得身下人的眼神过于撩人,让她挪不开心力做别的事,恶趣味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眼罩给她戴上。 郁澈只是轻微反抗了下,就被暧昧地威胁:不许动,不然把你手也绑上。 她知道,林知漾真做得出来,但那样不太舒服。于是乖顺躺在她怀里,任其煽风点火,不安地喊了喊她的名字。 林知漾亲亲她的耳朵说:不怕。 被剥夺视力后的感官异常敏感,她似乎还在林知漾晃动的舟里,身下是柔软溺人的柔软毯子。铺天盖地的欢愉从水面溅上来,一点一点地打湿船舱,最后淹没了她。 天晴后,舟面回归平稳,林知漾在她身边,意犹未尽地抚摸她光洁的背。 郁澈脱力,用汗津津的额头蹭蹭她的下巴,分别这些天所有的空缺终于被填补上。 林知漾,想跟你私奔。 去了安城,不要回来就好了。 林知漾餍足后的慵懒声线魅惑着哄她说:嗯,后天就私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时间被琐事分割地太碎,效率不高,比我想的还晚,久等,实在抱歉。明天没事了,九点更,多写一千字弥补。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0) 第50章 出发前,林知漾没有做安排行程,打算带着郁澈漫无目的地闲逛,将心血来潮贯彻到底,兴尽而归。 风和日丽的早晨,林知漾与郁澈吃过早餐,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物品,打的去车站。 两人今天穿了同色系的衣服,基础款白色t恤配浅色牛仔裤,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衣服是林知漾买的。 郁澈听信她的鬼话,说旅游应该休闲点,结果穿上总觉得不伦不类。 林知漾很满意,夸说:最多大四。 郁澈不争气地开心了一会。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健谈地问她们打算去哪儿玩。 林知漾心情不错,语气轻快地回:不远,就安城。 阿姨表示自己也有亲戚在那儿,又说那边近年来发展得不错,比淮城繁华。 林知漾性格开朗,陪她你来我往客气了几句。郁澈则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赶上早高峰,路上堵车,时间被卡得刚刚好,进到车站没多久就开始检票。 刷身份证时,林知漾心想,郁老师的长相与气质仿佛为证件照而生。 找到座位才坐下,火车关门发动。 郁澈轻声说给林知漾听:我很久没有坐火车出门了。 也太久没有为了旅行而出发,都是出差,匆匆忙忙,在车上还要处理工作。 林知漾正要回答,手机震动,她解锁后回复孟与歌的消息,散漫地说:以后我们要经常出去玩,你得习惯。 一起去看海,看雪,爬山,潜水。 郁澈眉眼柔和,郑重其事:我会习惯。她们约定好的未来,她能做到。 另一端,孟与歌让林知漾作为先锋去探路,如果安城好玩,周末她会来一趟。 林知漾坏坏地问:约会还是团建? 团建,就周末两天。孟与歌说完发了个去死的表情包。 林知漾回:好,这两天我做个攻略给你。 回完孟与歌,工作方面的消息又弹出来,公司给她安排,要给一个知名的奢侈品品牌写段文案,那边喜欢她的文字风格。 她回消息时面目恬静,栗色卷发蓬松地披在薄肩上,从车窗外照进来的光,停落在她的发梢上。 郁澈看见她耳朵上细小的绒毛,这样的林知漾,像一个乖孩子。 而口罩下,她们涂了同一支口红。 直到林知漾从琐事里挣扎出来,收起手机,才发觉郁澈静默不语,一直在等她忙好。 她小声地说:对不起,冷落你了,后面不看手机了。 没关系,只是一会。林知漾每天陪着她,仅仅分了一小部分的时间给别人。 作为既得利益者,她不贪心,反而觉得这样的平衡刚刚好。 火车朝东南去,窗外是大片的田野,蔓延到视线不能及的天边。不时有波光粼粼的湖泊水塘,水面荷花绽放,荷叶田田,树木农家点缀在周围。被天人揉碎的云朵遮住大半个太阳,阳光被分割成一束一束,铺洒下来。 这样的景象在城市里已经全无踪迹,逼仄的水泥森林把人心囿得窄弱,而大自然又将辽阔和坚韧还给人类。 郁澈与林知漾悄悄牵着手,一同欣赏沿途的景色,时间被拉长,暂停。后来林知漾睡着了,郁澈又改为看林知漾。 这个人,昨晚熬夜打游戏,说梦话还在叨咕游戏里的东西。 短途只能小寐,二十分钟后,广播提醒下一站即将到达安城站。 林知漾被吵醒,皱起眉头换了个姿势,没骨头似的靠在郁澈身上。 耳边传来郁澈清越又温柔的唤声:知漾,醒醒,该下车了。 她总连名带姓地喊她,上回林知漾不高兴,让她喊小名。但漾漾两个字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就像没有人喊过她澈澈。 两字名字的人,显少有小名。 林知漾睁眼发了会愣,打开手机,果然,林晖十分钟前已经在车站外等她们了。 我爸到的好早。 郁澈没答话,林知漾从她身上起来,坐直,温声笑问:紧张? 有一点。 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说:现在紧张很正常,等到见面就好了,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的。 郁澈已经算淡定的了,如果让她去见郁澈的爸爸,她恐怕就不只是紧张了。 能把郁澈养得这么优秀和冷淡的人,必然不会是个简单角色。 林晖由于常年做生意,擅长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跟谁都能自来熟。 林知漾丝毫不担心他会冷场。 才刚出站,便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用浑厚洪亮的声音呼喊:漾漾,爸爸在这。 林知漾看到他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喊小名,尴尬得想原路返回。 郁澈暗想,好像漾漾两字喊出口,也没有很怪异,她或许可以尝试。 林晖虽然明年就五十整岁,但人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十来岁,身姿挺拔,头发茂密乌黑。 一米八几的个子,穿了件白色polo短袖衫,配了条黑色西服裤,休闲而不乏正式。笑起来跟林知漾很像,脸上的皱纹跟微微凸起的啤酒肚倒是符合年纪。 林知漾曾经很绝望地说,看见林晖,就能知道自己脸上的皱纹以后会长在哪儿。很丑。 林晖昨晚失眠了。 一早异常激动,不仅因为好几个月没看见自己家的小兔崽子,更因为家里添了人口。 他跟林知漾妈妈离婚时,一家三口相对和睦地吃了顿散伙饭。 林知漾刚放学,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卷着烤肉吃,既然你们离婚了,我也不瞒你们了。 林晖跟孙淑意对视眼,紧张兮兮地凑近她,你说。 我喜欢女人。林知漾大口吃完筷子夹的肉,喝了口可乐,以后不会结婚生子,只会谈女朋友。小学时候我就发现了,天生的,改不了。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没兴趣知道,只是通知一下。 空气一时凝固。 孙淑意陷入沉默,她压根不反对这种事情,但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只有林晖反应激烈,瞪大眼睛,压着声音呵斥:林知漾,你别给我胡闹,我就你这一个独苗,你要让我老林家绝后啊! 绝后又怎么样,林家有什么要继承吗?林知漾笑嘻嘻,没心没肺地说:如果是继承钱的话,你放心,我死之前能花光,用不着下一代。 你想得美。林晖把她烤好的肉全部夹进自己碗里,威胁道:你要敢这样,我死之前就全部捐了,一分不给你留。 随便。林知漾就不带怕的。 林晖脾气上来,骂了她几句,最后变成孙淑意护崽,跟他吵架。 林知漾倒没有生气,反而在中间劝架。她能理解长辈对儿孙满堂的渴望,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正常的人生轨迹,可以顺遂安稳地度过一生呢。 尽管现代思想开放,不婚不育被认为是个人的事情,但实际上没那么轻松。一个人的决定,会让整个家庭都背负着闲言碎语。 这是很多人不能接受的原因。 大家害怕与众不同。 林知漾友情建议:老林,趁着还年轻,赶紧再生一个。到时候七八十岁时,刚好抱孙子,也算来得及。 林晖冷笑:我再生个跟你一样的,那我死了算了。 话虽如此,没几年,林晖果然还是给她养了个弟弟。林知漾的负罪感少了许多。 林晖老来得子,对小儿子就两点要求。 第一,长得像自己,别越长越像别人;第二,以后得正常地娶媳妇,生几个孩子,晚年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还能去烦烦他姐。 虽然开始生气,但林晖的接受能力强,林知漾才上大学没多久,他就在打听她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你跟爸说,爸给你找找,你别被人骗了。我跟你说,现在坏男人坏女人很多的。 林知漾: 林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你喜欢什么类型?小鸟依人,温柔贤惠的?还是强势精明,会照顾人的? 林知漾不愿被窥探隐私:管的着吗你,是我找女朋友,又不是你找。你谈恋爱我可没干涉过,我的事你也别瞎管。 总之,多年被冷落下来,林知漾还是头一回把他当成爸,愿意带女朋友带他看。 林晖感慨万千。 他这才确定自家女儿喜欢什么样的。 跟在林知漾身旁的姑娘高挑端庄,面容清冷,见到他微微紧张,礼貌地喊了句:叔叔好。 这才是个乖女孩该有的样子,没烫发也没染发,听说是个大学副教授,工作气派,人也正派。 这么一对比,自家这个小兔崽子配不上人家。整天打扮得流里流气,还没个正经工作,天天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跟孙淑意传给下一代的那点好基因,放林知漾身上真是糟蹋了。 郁澈是吧?路上累了吧。林晖尽量慈祥。 郁澈点头,微笑说:很近,不累的。 走走,上车吧。现在还早,先去你们住的地方看看,中午我再带你们出去吃。 他全程殷切地看着郁澈,林知漾故作不满:你到底来接谁的? 林晖捂住一半嘴,朝她小声说:我接我儿媳妇。 林知漾把行李箱递给他,林晖自觉地往车上搬,听着女儿在后面吐槽:老头,你说说你,我一姑娘,又不是你儿子,你哪来的儿媳妇? 林晖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郁澈,试探:女婿? 行了行了。林知漾拦住他的思维发散,再说下去该为老不尊了,再吓着郁澈。 林晖给她们准备的住处就在市中心,周围全是商圈,交通方便,消费更方便。 不大,够你们俩住。林晖开窗透气:离我那近,开车过去十分钟。 林知漾料想这房子价值不菲,林晖这两年似乎生意做得更大了。 但她一向独立,林晖给她的钱,她都存了起来。从上大学开始花的就是自己的钱,买房也是自己攒的。 如果肯用林晖给她的,临川雅居早能买下来。 但那样的房子住着不踏实。 这房子林晖说给她,她也没兴趣,住完这一次,再来安城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林知漾把行李箱里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郁澈买的,茶叶跟腰带是送你的,丝巾给你老婆的。只有这机器人玩具我买的,给你儿子。 郁澈在旁陪说: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林晖乐不可支,接过礼物:来一趟还破费。 乐完又一秒变脸,训斥林知漾:什么我老婆我儿子,你就不能喊声阿姨跟弟弟? 林知漾无所谓:喊什么不都一样嘛。 林晖只是说说,显然也不在意。 歇到十点半,林晖开车带她们到一个古色古香的馆子。看名字,林知漾有所耳闻,是个网红连锁店,价位颇高。 林晖边上楼边介绍:安城的特色菜都在这里面,够地道,要是不提前预定,这旅游旺季,等上几个小时都排不到。 见楼梯上有滩水,林知漾提醒郁澈小心,身上扶她:够细心啊,看来林总提前定好了。 不用提前,这家店的经理是你阿姨的舅舅,提前打声招呼就行。 林晖在安城有家人有朋友,混得开,的确是比孤零零地留在淮城要好。所以当初他要来,林知漾不仅没闹脾气,还帮着他搬家。 吃饭途中,林晖给林知漾跟郁澈介绍每道特色菜背后的故事,说起安城好玩、有意义的景点,比导游还门清。 郁澈本来准备了许多回答,关于个人、家庭,以及她跟林知漾未来的打算。 她下定决心坦诚,并表忠心,谁知林晖一个也不问。只是单纯地聊吃喝玩乐,偶尔跟林知漾吵几句。 林晖跟她们秀了小儿子林知昊的照片,照片里的小胖子白白嫩嫩,长得像我吧,嘿嘿。 郁澈忍俊不禁,林知漾跟她吐槽过,林晖最怕的就是儿子不是亲生的。倒不是娇妻有多不规矩,而是这种社会新闻太多了,让他没安全感。 午饭吃完,林晖开车把她们俩送回家,走前把车钥匙留下:我让司机来接我,车留给你们开。 林知漾迫不及待:再见,不送。 见她白眼狼成这样,林晖扬手假装要打她,但没舍得真打下去,指指她: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好好好。将林晖连哄带赶地送出去,林知漾回到客厅,振臂高呼:清净了! 郁澈,私奔第一天,想干什么? 不是说要先睡一觉,然后逛夜市?反正,干什么都行。 只要能与林知漾在一起,她愿意虚度光阴,相伴的每一秒,本身就是意义。 她的目光停在林晖留下的车钥匙上,从房与车可以看出来,林晖作为父亲,哪怕重组了家庭,也是真的很疼林知漾,无微不至地关照。 连带着爱屋及乌,对她没有半分的刁难和丝毫的怀疑,似乎只要林知漾喜欢,看足够了。 林晖让她明白,林知漾的性格为什么讨人喜欢。她就生在光明里,又怎么会不阳光呢。 像个小太阳一样暖人。 这样的家庭关系,更是她不敢奢想的。 在林知漾去卧室铺床时,郁澈缓缓敛起笑意,冷漠地回复郁欣:不用跑一趟,我人不在淮城。 郁欣追问:你去哪儿了? 旅行。有了勇气,郁澈无所顾忌地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 家里查也好,不查也好,她不管了。林知漾说,私奔要有私奔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九点左右更。 第51章 午后睡了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四点。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1) 对于午觉睡了将近三小时这件事,郁澈看完表后人都懵了。 林知漾身上藏了蒙汗药吗?为什么在她怀里,睡眠越来越好,她生物钟完全失效了。 林知漾在高铁上没睡痛快,补觉成功后神清气爽,在郁澈颈窝里嗅了下,用刚睡醒后独有的嗓音撒娇:你好香哦。 郁澈脸一红,低声说:你不也是。 两人用的沐浴露、洗发水跟香水都是一个牌子,当然一样香了。 只不过人都闻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 在睡着的这三个小时里,林晖发来了几条信息,交代各项事宜。 见林知漾太长时间不回,急了:你怎么回事? 再不回我过去找你了。 林知漾无语,没好气地回:我睡个午觉而已,你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表演慈父? 林知昊出生以后,林知漾出于各种心理,不太想搭理他。一年只见过一面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也没见林晖急成这样。 你午觉能睡这么久,真猪。 这得亏是她亲爸,她勉强能忍,不然非得过去打一架。 洗了个澡后化了简单的妆,时间充裕,化妆环节成了互动项目。林知漾帮郁澈画眉,郁澈帮她上口红。美人生得一张芙蓉面,点上朱唇后妩媚生艳。 郁澈从她的唇看到眼睛,林知漾不明所以,觉得她的眼神又热又凉,让人捉摸不透。 干嘛这样看我? 没事。只是自私地不想她被别人看。 林知漾没有开林晖留给她的车。 出发前看了网上的攻略,结合林晖中午吃饭时候所讲,到闹市区找停车的地方能把人磨死。索性打的加步行。 安城被誉为园林城市,城市里的绿化做到了极致,空气沁人。夜市更是一绝,这一片成为许多网红打卡的地点。 林知漾与郁澈步行往里去,步伐散漫,双手虚虚背在身后,像个来巡逻的。 郁澈随意往长巷深处扫了一眼,鼎沸的人声从内传出来,浓郁的烟火气息让世间的平凡在这里汇聚又升华。 有许多挽臂、牵手逛街的情侣和闺蜜,再细看下去,举止亲昵的男士们也有。这里都是年轻人,无论多么出格的事情也能被包容,或者说,没人在意。 等一拨路人从她与林知漾中间穿过,说着借过时,她终于不堪忍受,压着不悦喊:林知漾。 怎么了。林知漾目光从花摊上收回,落在郁澈脸上,瞧出她的不愉快。 顾不得别的,郁澈直接问:为什么不牵着我走? 林知漾茫然,眨了眨眼。 在淮城,她跟郁澈仅有的几次出门,都像是情报人员接头,谨慎再谨慎。从没有光明正大在街上牵手的时候。 就连今早,在高铁上,也只是在座位上偷偷牵住彼此。 她已经习惯了规规矩矩地走在郁澈身边。 不是不想牵,是怕郁澈不自在,郁澈是个守礼端方的人,未必愿意人前拉拉扯扯。 她想给她适应的时间。 她知道郁澈已经好很多了,今天在高铁上,她在她身上蹭都可以。 只是没想得适应得这么快,会主动提出在闹市里牵手。 林知漾欣慰又心疼,安城没有郁澈的亲戚,不会有人监管她,让她放松很多。 她家人,太讨厌了。 林知漾弯下双目,露出招牌的笑容,直接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跟她说:以后我忘记牵你,你可以直接牵我嘛,干嘛生气呀。 郁澈不置可否,抬眸看了她眼,在沉默中拒绝这种事。 林知漾看出她的不配合,将人拉近,在她耳边笑:你就不能主动点吗?真是,干什么都喜欢被动,喜欢被迫。 她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郁澈纵使没听出她话里有话,也看出她眼神里的不怀好意。她面不改色,指甲戳进林知漾的手心里,你很吵。 那点疼让林知漾弯腰大笑,逗完人,从花摊上给她买了一束粉色玫瑰。 扫码付款时,被一个在旁观察她很久的摄影师搭讪:美女,你捧花的样子真美,我可以帮你拍张照片吗?顺便加个联系方式,修好图我发给你。 他说这话时十分自信。 林知漾对这种行为比较排斥,对方看上去对这种事极为老道,转头看了眼郁澈。 郁澈冷下脸将林知漾往后拉半步,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拍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林知漾脑海里放起了烟花,郁澈好帅。 那摄影师愣了一瞬,随即更加起劲,笑容让人不适:那更好了,我可以帮你们俩拍啊。 郁澈神情更冷,目光凌厉:不用,我们还有急事。 林知漾开始生气,笑意淡下,出于客气说了句抱歉,牵起郁澈就离开。 郁澈所有的不快在林知漾将花递进她怀里后烟消云散。 鲜花才能配我的郁老师。 路人摄影师哪里配拍她们,林知漾自己掏出手机,帮郁澈拍了张照片。 灯火浓烈处,蓝裙,粉玫瑰。郁澈清冷的面容未含笑意,双眸却分明含情脉脉。 或许摄影技术不专业,但价值连城。 林知漾很喜欢,发了条微博。 出于保护,只留下脸以下的部分,大多粉丝应该会以为这是她自己,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文案是陆飞的诗,茉莉芝兰香满路,一街灯火卖花声。 她问郁澈:你微博有关注我吗? 郁澈低头嗅玫瑰,不玩微博。 好吧,我忘了,老干部都是不用娱乐软件的。林知漾笑呵呵地拉着她往前走,完全没注意身后人心虚的表情。 过了会林知漾让她打开朋友圈,这个郁老师总该能看见。 还是郁澈那张,多加了张花摊上的照片,文案是:我有很多花样。 郁澈: 夜市最热闹的地方是小吃街,远远闻见香气,林知漾馋得不行。 郁澈,你很吃亏哦。 为什么? 林知漾站在烧烤铺前,你要陪我排队,我吃的东西,你又不喜欢吃。岂不是很亏? 这番傻话,好像出来的意义全在吃上面一样。 郁澈顺着她的胡话说下去,是啊,我亏了,要不我先回去? 林知漾拉住作势要走的她,干嘛呀,陪我嘛,姐姐,我很想吃。 旁边不知情的路人,真以为是姐姐带着妹妹出来逛街,还不愿意掏钱给她买。 郁澈:闭嘴。 林知漾贪心,不管吃不吃得下,各种小吃都买了点。郁澈挑了两样看着不辣又卫生的尝了尝,捧场说:还不错。 又提醒:少吃垃圾食品。 林知漾乍舌,调侃:老干部又上线了。 虽然明知老干部一词只是形容气质,但郁澈对老这个词有些敏感。 初见时虽然心动,但除了理智上提醒自己不能靠近以外,五岁的年龄差也给她泼了盆冷水,一度困扰着她。想到自己成年的时候,林知漾才上初中,就觉得罪恶。 但林知漾根本不在意,从未提过年龄差这件事,偶尔喊她姐姐也是玩笑居多。 再后来,频频被林知漾欺负折腾,委屈还来不及,那点儿罪恶感荡然无存。 吃饱喝足,打的前往下一个著名景点。 水上电影没什么意思,但因为有人作陪,林知漾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 最后两人游湖而返。 八月的湖面清风宜人,观光船自岸间过,听见小酒馆里传出来的音乐声,是林知漾喜欢的某个歌手的歌,林知漾跟着哼了几句。 桥上人影绰绰,一切喧嚣被隔绝在二人之外,时光静谧。 回去的路上,有家24h的书店,透过玻璃窗看见林知漾的书。 她曾在郁澈家里发现过全套,里面记载着她几年来的经历和情绪。 得意里有些害羞,触景生情地说:你看过这些书,对我了如指掌了啊。 言下之意是不公平,她对郁澈的往事知之甚少。 郁澈:也不是,有很多疑问。 林知漾鼓励:那你问一个,本人现场解答。 郁澈偏头看她眼,又收回目光。 冷淡而平静地问: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林知漾在撩拨人和某些方面,熟捻得堪称大师。 沉默 林知漾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白,还以为会有点铺垫。老老实实:一个。 在郁澈不大相信的眼神下,她做发誓状强调:真的就一个,我对另一半要求很高,才不会随便跟别人乱搞。 不可以以貌取人,她才不风流。 大学谈的,她追你,分手后她出国了。郁澈论述。 林知漾小声地说:你看你不是都知道嘛。 郁澈又凉飕飕地看着她,语气客气:方便透露为什么分手吗? 这个没什么不方便的,林知漾如实坦白:我的问题大一点吧,那时候不会谈恋爱。她说感觉不到我喜欢她,就提分手了。 郁澈冷声重复:她追你,然后又提了分手。 嗯。但过去太久了,林知漾已经完全不难过了,反而觉得是好事情。 她以前的确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遇见郁澈以后,就无师自通了。 郁澈问完便不作声,手里报纸包着的花束捧得更紧,林知漾牵她走到小区,小心翼翼地问:郁澈,你在生气吗? 听到她跟别人有过感情,而她又是被动的那一方,她不太舒服。这种感觉林知漾能理解。 不。郁澈否认得干脆,她贴着花的唇角扬起,我是在窃喜。 谢谢她的凉薄,让我有幸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会比较忙,只能保证十二点前更,但一定会更,谢谢包容! ( 第52章 微博里不明真相的粉丝果然被迷惑,齐刷刷地夸林知漾裙子漂亮,连带着气质也温柔。 愣是没人发现这不是林知漾本人,满足了林知漾既想秀女朋友,又不想给郁澈惹麻烦的矛盾心理。 朋友圈里则热闹很多。 孟与歌带着微笑脸出现:适可而止。 明筱乔:把品如的衣柜放下。(郁澈姐姐真的很美,不露脸都美) 朱玉:什么花样,给我看看! 何沁一连三个狗头:小林姐,很多花样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知漾回:显然不是,是我买的花样式很多的意思。 何沁:你最好是,呜呜呜。 孟与歌回复何沁:加班时间摸鱼? 何沁那边没音了。 林知漾追着孟与歌骂:你真是个女魔头! 郁澈在她回复评论时,破天荒地给她点了个赞。 据林知漾对郁老师的观察,郁老师几乎不用手机娱乐,非必要不解锁。很少看朋友圈,即使看,也不赞不评。 更不会发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 故而即使林知漾早就加上了郁澈的微信,身为他们共同好友的明筱乔,却一直没发现端倪。 在这个赞出现后不久,明筱乔给她发消息:真绝了,我第一次看见郁澈姐给人点赞,你们俩秀也不带这么秀的。 林知漾:比起每天九宫格发约会照片的你,我们俩低调太多了。 明筱乔:但我感觉你们更甜,该死。 因此,这个赞对林知漾而言意义不同。 她戳了戳躺在身旁,以同样闲适姿势陪她消磨时光的郁澈,我把原图发给你。 两秒后,郁澈收到她发来的照片,心叹林知漾会拍,角度和构图都恰到好处。 只是,背景设在那么热闹的地方里,她板着一张脸,格格不入。 她想起为她拍照时林知漾的神情。 她似乎格外适合喧嚣。 明明是宅得不行的性格,但把她扔进闹市里,却毫无违和感。站在灯火下,把满街的灯火比得都阑珊下去。 见郁澈盯住照片不语,林知漾贴过去,挨在她肩上,怎么了,我拍的不好吗? 你拍的很好,但我不够好看。 林知漾伸手握住她的手,把手机屏幕朝自己方向微微挪了下,确定郁澈手机里的照片跟自己看到的照片是同一张。 冷然的目光,清丽精致的五官,因为唇角轻抿看上去很难接近,这样的郁澈美得出尘绝伦。 林知漾初见她时,就是被她冷淡的气质吸引住。 她语气严肃地抗议:你再贬低我的女朋友,我就要生气了。 郁澈:哦。 被她乖乖的样子逗笑,林知漾将人往怀里揽,在她脸上响亮地留下一个吻。自信一点,你很漂亮,我也很爱你,永远爱你。 郁澈的心田被融进一颗糖,在甜腻的幸福里,偷偷烙刻林知漾说的每一个永远。 居住在陌生城市和陌生房子的第一夜,因为林知漾的存在,郁澈发觉自己不像新客,倒像是久居于此。身体和心灵都自在宁静。 床单是她从淮城带来的,她有洁癖,出差习惯带干净的东西。因为是旅行,没有考虑久住的事情,所以只带了这一床。 将好给了林知漾借口,把她从床上骗下来,在别的地方进行不可描述的事情。 郁澈半推半就,面红耳热地问:林知漾,你哪来的精力? 被她含嗔带羞的眼神撩拨到,笑意更加放肆,你忘了,我们睡了一下午哎,又吃了一晚上,不要做点运动消化吗?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2) 郁澈不愿跟她做辩论,这方面她总是吃亏的,正如在运动方面她总吃亏一样。 耳鬓厮磨的最后时刻,她抽离出几分心绪,细思这一天的经历。 朝发淮城,赏了一路的景和林知漾。到了安城,见到林知漾的父亲。 吃饭,午睡,逛夜市。回来后躺在床上闲谈,然后一起做有爱的事情。 这像是她的奇遇记,拆取任意一个片段,也是两个月之前的自己所不敢想象的。而林知漾陪她把这一切轻松完成了。 在林知漾的吻落在她的额际,对她安抚时,她认真地望着林知漾的眼睛:我爱你。 言语苍白,爱意绚烂。 林知漾的表情像在荒漠里看见水源,我也爱你。 林晖将儿子抱起在空中悠了圈,放下乐得直流口水的林知昊:爸爸要出去工作了,晚上回来陪你玩。 林知昊虽然还小,但明白爸爸天天要工作这件事不可更改,妈妈说爸爸如果不工作,他就没有玩具小汽车跟牛奶饼干蛋糕。 于是乖乖地挥手:爸爸再见。 林晖宠溺地往他刚理完发的小光头上揉了一把。 纪澜把他的公文包递出去,老林,你宝贝女儿来了,不喊她过来吃顿饭吗? 她带朋友一起的,不过来了。 女朋友吗?纪澜直白地问。 林晖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她谈过他女儿的性取向问题,但纪澜也不傻,从他平日里的言语里就能揣摩出一二。 譬如他对抱外孙这种事情,丝毫没有期待,上回有朋友提起,他还很不高兴地说:谁说我女儿非得生孩子,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再比如昨天他带回来的礼物,神情激动,爱不释手。 她问是不是林知漾买的,林晖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她跟她朋友一起买的,后又补了句姑娘家们的心思真是细。 纪澜琢磨,什么样的女生朋友,来安城玩一次,还给林知漾的亲爸跟后妈送礼。 林晖没否认:嗯。 纪澜是个现代女性,她不至于容不下这点事情。之所以没告诉她,是因为知漾没有明确下达可以传播出去的命令,他作为父亲,自是不想将她的隐私传递开。 但郁澈既然给纪澜买了礼物,就证明她们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他有意透露给纪澜,看看她的反应。 纪澜果然不在意,她对林知漾总是有无限的包容。 可以请她女朋友一起来。见林晖面露难色,她心领神会:不想见我吗,我怎么说也是她后妈,她亲妈不在国内,我帮忙相看她女朋友还不行啦? 林晖看出来纪澜对做婆婆的期待,我帮你问问,别报太大期望。林知漾那没良心的,现在连我都不想见,更别说她亲妈跟你这后妈了。 纪澜笑着说好好好。 林知漾是个有个性又不任性的小姑娘,从不打扰他们的生活,她还是挺喜欢的。 因为夜里的消食运动,隔日两个人再次睡到自然醒,郁澈中途看了时间,发现已经九点四十了,自暴自弃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睁眼刚到十点半。 林知漾已经在打游戏,看她有动静,我点了粥哦,马上就到,快起床准备吃早饭。 郁澈本来想问那午饭呢,见某人又在费力地守家。 她按着林知漾教过她的游戏常识去看战绩:26。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在心里进行嘲讽,不作声地下床洗漱去了。 吃过营养粥加点心,对午饭没想法了。 两人合作把衣服晾在阳台后,林知漾开车带她出去继续打卡各景点,入夜后方返。 我爸想喊我们去他家吃顿饭,你想去吗?看见林晖的短信,她首先征求郁澈的意见。 郁澈淡然:我没什么意见,你的家人,该由你决定想不想去。 以前也一起吃过饭,其实还好,我后妈那人没大毛病。林知漾只是不想跟他们多打交道而已,你如果能接受,我们一起吃顿饭呗。她也算家庭成员,以后咱们俩在一起,迟早要见她的。 郁澈:好。 林知漾凭着这两天的经验跟林晖的指点,给孟与歌写了份团建攻略。 孟与歌:收到,后天就去。 林知漾:还在加班? 是的。 何沁也在? 嗯。 凭借林知漾对孟与歌的了解,这属于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一种喜欢叫喊你留下来陪我加班?好可怕。 也不知道何沁那老总叔叔知道了作何感想。 说曹操曹操到,何沁加班摸鱼第一人,发消息骚扰:小林姐,我跟你如实交代吧,我要追组长。你觉得我有戏吗? 这种事情,林知漾怎么方便回答:我不知道。 何沁犯难:她最近对我好了很多,但还是刻意回避,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傲娇吧。林知漾想了下郁澈不搭理她时,她都怎么应对,最后给出指导意见:不要脸皮,继续冲。 何沁也是个不长记性的,对林知漾的话深信不疑,谢谢,我好像掌握了精髓。 对着手机傻笑的林知漾被郁澈淡淡地看了一眼,她平静地叙述:你不觉得,跟我在一起时,你看手机的频率太高了吗? 虽然她能接受,但适当的提醒还是要有,林知漾教过她,有不开心要讲。 是我太无趣了吗,让你总想找别人聊天? 郁澈鲜少干涉她,既然开口,那一定是忍无可忍。 林知漾如临大敌,动作缓慢且坚定地扔开手机,举手做投降状:不不不,郁老师最有趣,我只想跟你讲话。 小林同学以后注意,绝不让那群家伙浪费我们宝贵的二人世界时间。 郁老师神色稍霁,过了会,紧张发问:这样会很霸道吗? 林知漾乐着说:这是你的权利,我说过,我女朋友可以管我。 郁澈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感慨:当你女朋友真好。 好像做什么都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也只能这个点发,么么哒,周末愉快(最近注意保暖哦,我就生病了,麻烦) 第53章 安城的几日像是在现实主义小说里添了段童话,风格迥异,却不容许别人更改一个字。 公主和她的公主,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城堡里,解决吃喝是最要紧的事情,其次是外出游玩。 但童话终究篇幅有限,读完最后一行,就会跌回到现实世界。拖了两天,林知漾终于下定决心带郁澈去林晖家里。 出发前,她学着卡通剧里的腔调,小公主们要去见新王后了。 因为模仿得太像,郁澈浅笑了一下,真情实感地建议:你可以去做配音演员。 摇头,林知漾大言不惭:我可以靠脸吃饭,干嘛靠声音。 郁澈陷入沉思,疑惑凭她那些被粉丝吐槽的自拍,她能靠脸吃上饭吗? 谁知林知漾往她肩上靠,声音矫情:有姐姐包养,人家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啦。 郁澈心想林知漾误会了。 除了房和车,她每个月的工资和额外收入,应该比林知漾少很多才是。 此前她不晓得林知漾家里做什么,来了安城才清楚,这人是个隐形富二代。但林知漾刻意与林晖分得泾渭分明,她以能养活自己为荣。 郁澈声无起伏,实话实说:我没钱。 林知漾目露我不信,满脸委屈地问:呜呜呜,姐姐哭穷是想白嫖吗? 郁澈不大了解网上用语,不明白白嫖近来的火热程度,凭借自己对中文的理解去分析了这个词。 面上霎时浮现羞赧之色,尽管不认同这话,可也不好意思反驳林知漾,以免把话题扯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小声地说:我没有。 原以为她在坚持说自己没有钱,林知漾哼笑两声,随后才通过郁澈的脸色反应过来,她说的我没有是我没有因为想白嫖你而哭穷,我是真的没钱。 林知漾一下子乐了,捧腹大笑。 郁澈气得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可惜力道轻得连牙印都没留下。 林知漾是个洒脱性子,郁澈又沾了读书人的清高气,两人都不喜欢客套和俗礼。 但在去林晖家必须要带东西这件事上身不由己,明知俗不可耐,仍在超市里仔细挑选良久。 拎着大包小包,按响门铃时,林知漾觉得她们俩特别滑稽。 尤其郁老师,神情淡淡地拎着两盒燕窝和各类零食,正视前方,冷不丁问了句:我头发没乱吧? 林知漾负责拎重点的酒和牛奶,忍着笑,不乱,很好看。 林晖很快来将门打开,笑得满脸褶子:快进来快进来,可算到了。 把所有东西塞给他后,林知漾拉过郁澈帮她揉手心,她手被勒红了。 漫不经心地问林晖:饭好了吗? 吃完赶紧跑,此地不宜久留。 有林晖在旁,郁澈哪好意思跟她浓情蜜意,一把将手挣回来,朝林知漾使了个眼神。 林知漾瘪了下嘴,却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 正在弯腰放东西的林晖没注意到身后二人的小动作,以无奈又好笑的口吻跟女儿商量:一来就问饭,你能不能稍微表演一下父女情深? 对不起,不是科班出身。 林知漾习惯性地拌了句嘴,转头发现不远处林知昊正交握着自己的小胖手,靠在沙发边,紧张害羞又期待地看着她们。 林知漾朝他笑:嗨,帅哥。 林晖过去将儿子抱起来,教说:这是姐姐,那是郁澈姐姐。 林知昊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两个姐姐,有一个还是他没见过的。奶声奶气地喊了,发音勉强标准。 林知漾问他:机器人好玩吗? 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玩。 小家伙确实白白胖胖,可爱得不行,林知漾没忍住,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 林晖看林知漾上手,笑意更深,嘴上损她:你注意点啊,别给我儿子戳破相。 林知漾的指甲向来剪得干净,修得整齐,林知昊就是再嫩,也不至于。 不理林晖,在林知昊的左脸酒窝处又戳一下。 林知昊全程害羞又开心,爸爸经常给他看姐姐的照片,姐姐长得漂亮,他一直都很喜欢,总问姐姐什么时候来找他玩。 今天居然真的来了。 这时候纪澜才从卧房出来,她方才在里头精心打扮,红色礼服,双腕长颈发间各戴上珠宝首饰,像个出席重要宴席的贵妇。 林知漾从郁澈的眼里看出了惊讶。 因为厨房有人在做饭,这顿饭肯定是在家里吃,纪澜这样委实夸张。 林知漾见怪不怪,她早知有这事。 纪澜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是毛病,就是但凡出席饭局,无论大小,一概隆重再隆重。 把一旁穿着家居服的林晖活生生衬老了十岁。 郁澈礼貌地朝纪澜点头,听说林晖的新妻子比林知漾大一轮,算一算今年也才三十七八。因为妆容和打扮,真人看上去要更年轻一点。 太年轻是个麻烦事,郁澈在心里纠结了下,她要怎么喊人家。 跟着林知漾喊阿姨,像不像是占便宜? 她都三十了,喊另一个三十多的人喊阿姨好无耻。 万幸林晖还算正经,他要是找个再小点的,郁澈的处境会更尴尬。 林晖没有问过她的年纪,或许知道她比林知漾大几岁,觉得无伤大雅。现在因为纪澜的出现,不知道会不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纪澜高昂着脖子,优雅地走到众人面前,我来迟了,怠慢了。 林知漾大方地对她笑:又不是客人,说什么怠慢不怠慢,澜姨还是这么年轻好看。 林晖就佩服林知漾这点,甭管心里怎么想,张嘴就能鬼话连篇,嘴甜地哄她想哄的人。 在纪澜被夸得飘飘然时,林知漾主动介绍:澜姨,这是我女朋友郁澈,郁澈,喊澜姨。 郁澈跟着没底气地喊了声:澜姨。舌头差点打结。 纪澜享受这种时刻,陶醉于辈分高的感觉,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大家坐下说。 家里的阿姨上了茶水饮料跟蛋糕甜点,几人按序入座。林晖怀里抱着林知昊,给他挑了块草莓蛋糕到面前喂着吃。 郁澈虽紧张,仍面不改色,她什么样的场合都见过,上学时候在国际赛事上也没露过怯。 心头那点微微的紧张,全是因为林知漾。因为知道这些人对林知漾的重要性,他们将与她有一辈子的羁绊,因此必须认真谨慎地对待。 却让纪澜高看了几分,心道林知漾吊儿郎当的,平时散漫跳脱,以为她会找个一样闹腾的,没成想对象气场这样强大。 黑发披肩,穿着素雅,浑身上下只戴了快腕表装饰,但那股高贵和冷淡却不是一般人身上具备的。 冷淡里又含着客气,望向人时,很明显地柔化着目光,善意而礼貌。 女人看女人总是更深层些,纪澜收回打量的目光,笑着问:小郁是做什么的? 老师。郁澈简单回答。 其实林晖跟纪澜介绍过了,林知漾的女朋友是大学教授,还是淮大的,没点水平跟学历根本进不去。 但在这种问答环节,明明能增分,她只回了老师两个字,显然是不想显摆自己。 纪澜颇为欣赏。 此后桌上几人逐渐聊起来,主要是纪澜跟林晖在说,两口子一捧一逗。 纪澜感兴趣地问她们俩怎么认识的,郁澈如实回答是在朋友宴会上,纪澜又问谈了多久了。 郁澈看了眼林知漾,在考虑正确答案。 林知漾没打算跟他们掏心窝子,就按着复合后的时间说:哦,有一个月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3) 林晖差点没抱住孩子。 一个月?就带回家让他们看了? 这兔崽子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别他们俩拿人家当一家人了,林知漾哪天把人给甩了。 纪澜笑容先是一滞,随即又高兴起来:年轻人嘛,节奏快,我明白,一个月也不短。 足够我们了解彼此。 林知漾敷衍着,知道郁澈不会吃那些甜点,帮她倒了杯茶放在面前,不动神色将话题绕到林知昊身上。 该跟林晖交代的,她都说了。 郁澈的职业,家里做什么的,她们俩对未来的打算等等。 为了让林晖见到郁澈以后更真诚也更和善,林知漾的事前准备工作十分到位。 但纪澜本着好奇加关心的态度,想多挖她们俩之间的事情,林知漾就不太想说。 吃过饭,林知漾陪林知昊玩了一会,带着郁澈离开了。走前郁澈跟林晖、纪澜加了微信,说以后常联系。 郁澈心知,这是彻底被认可了。 林知漾说得对,跟着她,什么都不用怕。因为怕的那些事根本不会来。 从林家出去,郁澈的心情一直很好,林知漾也不错。两人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晚饭时候找了个贵的餐厅庆祝。 郁澈有些苦恼:我真的要跟着你喊澜姨吗? 林知漾不解:你不想喊姨,难道要喊妈吗?那不至于。 郁澈幽怨地看了她眼,似是怨她不善解人意:我没比她小上几岁,这样喊,不会无耻吗? ???林知漾极度诧异,瞪得眼珠子快掉出去,你觉得自己无耻? 嗯。她做不到不在意这个。 林知漾叹了口气,含笑,语重心长地开导,傻郁澈,无耻的怎么是你?不应该是我爸吗? ? 你想想,我找个大几岁的女朋友很正常啊,他一中年老男人,找个小十几岁的娇妻后面的话林知漾撇撇嘴,不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澈顺着她的话一想,好像有道理。 所以你就喊姨,尴尬也是他们俩尴尬,我俩怎么了,年纪刚好般配啊。林知漾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事情。 郁澈心里轻松许多。 美好的心情在接到来自淮城的电话时戛然而止,郁诚问:你们旅行结束了吗? 习惯用冷淡保护自己,郁澈语气不善:没有,怎么了? 郁诚似是疲惫,爸这两天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但要住院一段时间。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说你难得出去玩。我本来想等你回淮城再告诉你,但姐有点生气。所以我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他既不想扫郁澈的兴致,也不想害她因为这事以后被大姐埋怨,为难了两天。 林知漾见郁澈蓦然皱起眉,语气担忧地问那边:真的没什么事吗? 等她挂上电话,面色凝重,对林知漾说:对不起,我爸出了点事,我要回去。 林知漾已经猜了个大概,明白事情的紧迫,我们今晚回吗? 不用。二哥让我们明早回去,晚上回去会打扰爸休息,爸也会骂他。 好的,我来买票。林知漾没有不悦,虽然回去的计划提前,但与郁澈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没有遗憾。以后随时可以再来。 反倒是郁澈的脸色一路都不太好,到了家,林知漾抓紧收拾东西时,她低声说出请求:你能抱我一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九点更新。 第54章 你能抱抱我吗? 为什么不能呢。 她把林知漾随手可做的小事,以郑重的态度问出来,林知漾反而不能轻易地抱她了。 把行李箱合上立于墙边,她站在郁澈面前,低头拨弄她的额发,桃花眼里潋滟一片:以后这种问题不要用问句,要用祈使句。 说完俯身将郁澈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再拍拍她的背,像对待一件珍稀的宝物。 独属于林知漾的令人安心的味道笼罩住她,接到电话后的担心、紧张和举措稍稍平复,郁澈将脸埋在她的左肩下,默声听林知漾的心跳声。 林知漾轻柔地哄着问:郁老师怎么了? 你会不会认为我扫兴? 嘴唇翕动,声音被闷在怀里,直接从衣衫外穿透,植在林知漾的心上。 为什么?林知漾的声音放得更柔,就因为你家里有事,需要你回去吗?你把我想得也太小气了。 旅途中本就有很多未知因素,林知漾以往遇见的麻烦事多了,但深知这正是其魅力的一部分。世事哪有十全十美,在出发前她就有心理准备,提前回已经比她想的轻很多了。 再加上她与郁澈将来有的是时间相处,不差在安城这两天,所以还能处之泰然地买车票、收拾行李。 但郁澈似乎有心理负担。 你才不小气。就是林知漾太好了,才让她难受。 只是,她难受的不仅是提前回淮城,还有许多复杂情绪。掺在一起,她不知道怎么对林知漾说。 林知漾并不细问,给她沉默的自由。安抚性地抱她一会,又坐下,细致地吻她。如同羽毛拂面,温柔到了极致。 别想那么多,没关系的,我陪你。 最早的一班车,于九点半到达淮城,两人在车站门口分了别,一个回自己小家,一个直接去了医院。 郁澈给郁诚打了电话,郁诚便在医院门口等着。帮忙行李箱拿下车,郁诚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心有不忍:吃早饭了吗? 郁澈点头,眸光扫过医院,隐隐不安:带我进去吧。 郁诚提着箱子往里走,瞥见郁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问了句:她呢? 简短地说:回家了。 你们难得出去一趟,我打电话喊你回,她有没有怪你?郁诚看她脸色不好,情绪也不高,怕她跟林知漾是因为这件事情闹了不愉快。 她不是这种人。郁澈淡声回答,打消郁诚多余的揣测。 站在病房门外,郁澈踟蹰了下,心有畏惧。她不喜欢医院,她有过最不美好的回忆,她妈妈就是在这里离她越来越远。明明那么多好的医生在救她,她还是走了。 郁诚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以为她怕爸爸,安慰着说没事,径直把门拧开。 病房的采光不错,阳光晒进来热燥。郁安巡正坐在病床上,戴着老花眼镜,手里的书合了起来,正接工作上的电话。 听到动静,转头看了眼,见是郁诚,收回目光。收回来又挪回去,看清了郁诚身后跟着的人,她正担心地往他打石膏的腿上看。 先这么决定,后面的事你看着点,有事跟我商量。郁安巡寥寥几句挂上电话,神色不觉地柔和下,朝着郁澈说:不是出去玩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说罢反应过来,威严地扫向郁诚,语气不悦:你二哥打扰你了? 他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喜别人更改他的主意,他既然不想让郁澈被他的病情影响,就有他的道理。郁诚这种擅作主张的行为,让郁安巡眉头紧皱,镜片下的目光锐利而严厉。 即使身穿病号服,被困病床上,他身上的气势也不曾减少分毫。将郁诚盯得立在原地,低下头去不敢讲话。 郁澈往床前走了两步,挡了挡郁诚:旅行也累,本来这两天就要回。二哥跟我通电话时不小心说漏嘴,我追问才知道。这么大的事,爸为什么不让人通知我? 郁安巡的脸色稍稍缓和,你早回晚回两天有什么要紧,这儿有医生护士,我不用你伺候。 话虽如此,他还是高兴地笑了笑,点点头:心意到了就好。 郁澈不放心,仔细地看了会他的腿,也不知他疼不疼,爸以后走路得当心,尤其是下楼。 郁诚路上跟她说,是在家里楼梯上不小心踩空几阶,摔下来腿便断了。郁安巡走路跟郁欣一样,风风火火,都是急性子。 叹了口气,郁安巡惆怅地盯着腿:前两年也摔过一次,去医院检查,什么事没有。这说老就老了,这么不经摔,不服不行啊。 花白的头发和他说这话时的口气,戳到了郁澈心窝里,让她生出心疼和愧疚。 恨不得郁安巡能立即出院。 让他们兄妹俩坐下,郁安巡顺口问起:去哪儿旅行了? 郁澈压住紧张,安城。 就去了安城?难怪你一早回来了,开车也就三个半小时嘛。郁安巡常过去开会。 嗯。郁澈恭谨地陪着聊,目光落在郁诚削的苹果上。 郁安巡看到,笑容和蔼,像回到二十年前一样,交代郁诚:给你妹妹也削一个。 郁诚也笑了,老爷子今天高兴,病房里气氛都轻松了许多,好,我再削一个。 郁澈抿抿嘴,却不好说自己并不想吃水果,只是不敢直视父亲,随便找点东西看。 谢谢二哥。 郁安巡又问:你一个人去,还是跟朋友去的? 他问这个问题只是没话找话,不想看郁澈不吭声地坐在那儿,不知会激起儿女心里的惊涛骇浪。 郁澈在他拿起眼镜布擦眼睛时,挣扎着,她不能再骗父亲。如果她不说实话,对林知漾来说是一种辜负。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准备开口时,郁诚站起来,把削过皮的苹果给她。 快速而严肃地使了个眼色。 他看向郁安巡,极为自然地开口:郁澈这性子,你让她找人陪着旅行,她还觉得是折磨呢。容心本想一起去,又怕扰她,被我拦下了。 郁澈立时失语。 她是不能辜负林知漾,但她怎么能在冰冷的病房里,袒露郁安巡不愿面对的事情呢。 若她说了实话,此时此刻平静的氛围会立即被打破。父亲轻则不悦,重则发怒,这与二哥把她喊来的目的大相径庭。 她不能讲,只能继续瞒下去。 她本以为,在她离开的这几天,家里应该将她查了个底朝天。她回来接受的就是疾风暴雨,今天跟林知漾分别时,她就做好了独自面对的准备。 可是家里人没有动作,如果有,郁诚刚才就该讲了。 父亲看上去心情很愉悦的样子,与她说话并无审问和探究口吻,他是真的不知道。 郁澈说不清应该庆幸还是失望。 郁诚递给她的苹果清甜爽口,她吃了一口,却觉得不如在安城时林知漾买的酸苹果。 当时被摊贩骗着买的,苹果很难吃,本着不浪费的态度,她们俩一人一口给解决掉,酸的一会皱眉一会笑。 吃完后,林知漾说:咱们也算是同甘共酸过的情侣了。 郁安巡摇摇头,知道儿子这话不假。郁澈的性格也不知道像了谁,他们家里上上下下哪有这样的,偏她自小就寡言内敛,她妈临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这性格,怎么能不让人操心。 但终究是自己女儿,纵然脾气不好,不够听顺,在做父亲的看来也是乖巧的。郁安巡看她安静坐在那里,小口啃着苹果,便觉得满心欢喜。 到底还知道赶回来看自己,不算白养一场。 郁诚局里有事,坐下没一会就走了,郁澈更加拘谨,陪郁安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没一会江容心过来,应该是郁诚的嘱咐,郁澈稍稍松了口气。 临近饭点,郁安巡不为难她们,你们俩吃饭去吧,过会有人送饭来,下午我秘书要来谈工作,你们在反而不便。 江容心清楚公公的脾气,不喜欢儿女为了陪而陪在病房里,应声将郁澈带走了。 郁澈说:那我晚上再来看您。 晚上不用来了,你回去歇歇吧,明天再来。郁安巡说完板起脸:听见了吧?别学你哥,擅作主张。 他知道郁澈在外奔波几天累,又知道她坐在这无聊,不比她哥哥姐姐还能找些话说。 知道了,爸。 出了病房,江容心跟她并肩走进电梯,笑着说:三妹,你这段时间长肉了哎。 郁澈微微吃惊,她有段时间没称体重,不过最近大多时候三餐规律,还不时加餐,长肉也是正常。 江容心怕她要减,忙说:你之前太瘦了,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要好好吃饭。 好的。 取过行李箱,江容心陪她在外面吃饭,怎么闷闷不乐的?跟小林吵架了? 没有,她很少跟我吵架。除了以前,自己态度冷漠惹到她时,林知漾根本不会发脾气。 江容心问:你们吵架一般谁妥协得多? 她。都是林知漾哄她,只有一次没有哄,林知漾直接不要她了,她们分开了大半年。 江容心笑话自己问了句废话:知漾看上去脾气确实好。郁澈也不像会服软的。 那就是担心爸。老爷子确实糟罪,但你放心,我们大家轮流照看,还请了护工,一定会照顾好他。你隔两天来看他一次,让他高兴高兴就行。 郁澈勉强点了点头。 林知漾二十分钟前给她发来消息:【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你吃饭了吗?心情有没有好点?】 她害怕医院,一直心不在焉,没想到去看手机,正准备回的时候,林知漾又发了一条:【我今晚不过去了,你忙你的吧。】 郁澈以为她在闹脾气,立即回复:【我不忙,只是没看手机。为什么不过来了?】 【你今晚不用照顾你爸,不回那边的家吗?】林知漾的本意是郁澈不用考虑她,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就行。 【不回去,我想跟你一起睡觉。】 林知漾发了个害羞:【干嘛这么直白。】 【林某人被白嫖预定。】 不知道是不是江容心的错觉,她去趟洗手间回来,郁澈就像换了个人,眉宇间松快许多。 还微笑着跟她说:这家菜挺好吃的。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4) 江容心付账时,郁澈面色平淡地跟在后面,气质高冷得让收银员多看了两眼。 她顺着林知漾的鬼话往下,快速回复:【晚上洗干净,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k小王、跑着来见你、17860455、二十、山河、lo er孤独患者1个; 第55章 爬山野营一天后,孟与歌带同事们到了林知漾推荐的饭馆吃饭,据说这里有最正宗的安城特色菜。 林知漾跟郁澈已经急忙忙地离开安城,孟与歌问她:遗憾吗? 林知漾回:不,在哪都是陪女朋友。 孟与歌:gu ! 饭桌上免不了喝酒,她刚晋升士管,下属起哄,纷纷敬酒。她推拒不了,也乐得喝上一点,于是爽快地一杯杯下肚。 余光却在关心别的事情,在何沁喝第三杯时,她敲了敲桌面,在觥筹交错间贴近何沁,压低声音,最后一杯,不许再喝了。 何沁露出一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谴责表情,心里却悄悄乐开了花。 孟与歌霸道起来的时候真好看呀。 满桌这么多人,她不在意旁人,只叮嘱她。 女孩轻易被撩到,满眼爱慕地望向孟与歌,孟与歌却再也没有看她。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交代,现下又将注意力都放去了别人身上。 饭后回酒店,孟与歌的神态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反应迟钝,步子迈得缓慢。何沁整颗心都放在她身上,怎么会看不出来,自觉地上前扶住她。 孟与歌不逞能,没有拒绝,往她身上靠了靠。 走到公司租的车前,车门才打开,孟与歌立即拧着眉头朝后退两步,捂住嘴,偏过头去。 何沁紧张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忍了忍,才将恶心的感觉抑制住,你们先回吧,我现在不能闻这个味道,缓缓再回去。 安城的夜风吹在脸上果然像林知漾说的那么舒服,她刚好可以多吹一会。 其他人客气地说要陪她一起,孟与歌摆手表示自己想要宁静,只有何沁坚持留下:你们不是要回去打麻将吗,我留下陪士管吧,放心好了。 其他人觉得可行,反正何沁整天跟在士管身边。 高子平献殷勤说:你们俩都是女生,夜晚在外不安全,我陪你们吧。 何沁立生反感,她想跟孟与歌二人世界,哪能允许第三者在,果断拒绝:不用,我们不往偏处走,就在这边街上醒会酒。很快就回去,不用你留下。 高子平说不过她,最终不放心地离开了。 何沁将已经脱力,坐在路牙上的孟与歌扶起来,小声训着:你不许我喝酒,自己倒喝醉了,下次我也不许你喝。 说完,她心虚地沉默了下,太放松了,她好像没有任何身份说这话。 好在,喝醉后的孟与歌好讲话许多,并没有着急反驳,反而逗她:你是小孩子,本来就不能喝,我跟你不一样。 何沁不喜欢被她说成小孩子,不服气之下,语气也不像平时那么乖巧,露出棱角来:我怎么是小孩子,我已经彻底毕业了。 孟与歌嘴角扬起,或许她喝醉了,听何沁讲话竟觉得奶声奶气。 奶声奶气的人,怎么不是小孩子。 你不许笑了。何沁被她玩味的态度激得炸毛,自己真情实意,这人怎么非要认为她不懂事,她们只是差了几岁而已。 倚老卖老。 林知漾跟郁澈姐差了五岁,不也幸福地在一起了吗?她故意的。 何沁今晚张牙舞爪,孟与歌醉眼朦胧,静静地看她两秒。但她心情好,不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也不生气。 你别动。脚步还没迈出去,被何沁拉住,在孟与歌错愕的目光中,何沁蹲下,为她将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 夏风吹走了街头的喧嚣。 穿着牛仔背带裙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平日里光芒四射的一个人,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蹲下,弯下身躯替她系鞋带。 斧头劈开坚硬的围墙,墙内碎屑满地,孟与歌正站在凌乱的城中间,看见挥剑而来的小骑士。她想说,别在街上这样做,过往的路人都在看她们。 但喉咙就像被酒灼伤了一样,说不出任何话,哑然地愣在原地。 何沁系完起身,没察觉到孟与歌的异样,还在烦恼刚才的事:组长,我不小了,我很认真,上次跟你说抱歉,不能再喊组长,孟士管现在升官了。 她说到一半时,孟与歌把手臂抽走,似是不想再听。何沁忍着心中酸涩,故作坚强地皮了一句。 孟与歌心里困着团火,风吹不熄,反而随风疯长,焚焦了一川的野草。 我好了,可以打车回去了。 何沁对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无论是清醒还是酒醉后的孟与歌,在抗拒她的表白上,都是一样的坚决。 她没作声,直接在街边拦车,又把孟与歌扶上去。只是全程再不看孟与歌的脸,垂着眼帘,反思今晚的言行。 太急躁了是吗,孟与歌只是对她好了一点,她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贴上去。 可是孟与歌若对她没感觉,又何必对她好这一点点呢。 真难捉摸真讨厌。 她忽然有了脾气,不想再跟孟与歌待在一起,不悦地开口:靠边停车。 司机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孟与歌不理会她赌气的神情,揉着太阳穴应付:麻烦您继续开,不要听她的。 何沁不满,瞪向她:我刚才看见一家酒吧,想去喝酒了,孟士管自己回去吧。 小白兔变成刺猬,孟与歌不大适应,脸色沉下来,却没再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不要去那些地方,很晚了,不安全。 那是我的自由。何沁义正言辞。 然而她嘴上跟孟与歌吵,却没再让司机停车,孟与歌还是关心她的。 孟与歌默然,片刻后声音虚弱却平静地问:你就这么让我一个人回去? 醉酒的,浑身无力的,看不清路的孟与歌,伤人却是一绝。何沁心有埋怨,可终究是舍不得,不再吵着要下车。 回到住的酒店,一路没看见熟人,同事们另辟战场去了。 何沁将孟与歌送进房间,扶她在床边坐下,将床头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喝点水,等酒劲过去就洗澡早点睡。 说完坚定地离开了。 孟与歌眷恋地望着她的背影,可惜直到关门,她都没有回一次头。 何沁生气了。就因为她刚才的不回应。 孟与歌喝了口水,勉强撑着找好衣服,去浴室洗漱。洗完之后酒意散了不少,心里的火却还没下去,满脑子都是何沁的喜怒哀乐。 林知漾给她发了几张旅游期间跟郁澈的自拍,她没别的地方炫耀,只好来招她。 放在平时,孟与歌一定一笑了之,回上句滚开再认真欣赏。 可是今天,看完照片,独自坐在房间里,她感受到窒息般的寂寞和乏味。 蹲下为她系鞋带的女孩,生气了,如果她趁自己睡下,跑去酒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愧疚,担心,和再也压不下去的欲|念,让她给何沁打电话,理由张口即来:你在哪里? 我洗澡摔了一跤,能不能来帮我上药? 郁澈吃过饭跟江容心分别,回到家里,洗了昨天的衣服,又把在安城用的被单晾好,然后睡午觉。 她习惯了不定闹钟,林知漾都是这样。 这一觉疲惫至极,却并不踏实。 她被困在医院的过道里,浓烈的消毒水和药的味道刺入鼻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见被剃光头发的母亲,穿着病号服坐在阴暗的房间里,不住地苦吟:郁澈,我身上好疼,来帮妈妈捏捏吧。 郁澈的眼角顷刻间湿润,想上前,却被从上砸下的铁栅栏困住。 母亲就在她眼前,她够不着,也喊不出口。 等她撞得个头破血流,冲到病床前,床上的人已经变成郁安巡。 父亲的腿打着石膏,正疼得五官扭曲,不住地哼着:人老了,真疼啊 郁澈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帮他,绕了一圈说:爸,我去喊医生来。 郁安巡听见声音,停下哀嚎,直愣愣地看向郁澈,耷拉眼皮说:你妈妈临走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见你们成家立业,你对得起她吗? 爸不想看你走歪路,回到正道上来。 他商量的口吻忽地一转,变成命令。 听到没有? 郁澈惧怕,下意识退了一步,身后却已经没了路,她踩空跌进深渊里。 猛地睁眼。 已经是满头大汗,即使房内开了空调,即使她浑身上下都冷。 她缓了半天才醒过神,确信刚才只是个噩梦,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恍惚间,听到对面书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郁澈草木皆兵,惊地抱紧自己。 随即才反应过来,是林知漾过来了。 再也受不了只有她一人的房间,光着脚下床,打开门寻林知漾。 她要看看她。 走进客厅,看见林知漾把家里的鲜花都换了一遍。从蓝色系列换成了明黄色系列,让人望着心里和煦敞亮。 仿佛是刻意为她驱散方才阴暗恐怖的梦境。 林知漾刚打扫完毕,在厨房仔仔细细洗过手,擦干净,出来便看见郁澈呆立在客厅里。 光脚踩在灰色地砖上上,头发乱糟糟的,应该是刚醒。半小时前开房门时,她还睡得正香。 郁澈今天发了那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后,就再也不理她了。林知漾严重怀疑,郁澈应该尝试过撤回,但发现已经过了时间。 她嘴不饶人,坏笑出声,姐姐,我洗干净了,过来抱抱。 郁澈顺着悦耳的声音回头,林知漾正站在光束下,毫不吝啬地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林知漾在的地方,才有光亮,郁澈惊惶不安的内心,在看见林知漾这刻重新获得宁和。 第56章 不同于林知漾家里是木地板,灰纹地砖即使在夏日也沁着丝丝凉意。 林知漾立即走近她:怎么不穿拖鞋出来了? 平时都是郁澈不许她光脚到处跑。 见她额边都是汗,沾湿了几绺发丝,林知漾侧身从茶几上抽出两张面巾纸,细心替她擦拭。 房间里空调温度开高了吧。 无论林知漾抽纸还是替她擦汗,郁澈的脸始终没从她含情脉脉的眼睛挪开过。 像在乡间小道走夜路的人执着地望着月光,还没等林知漾询问她的异样,她就语气坚定地说:你抱我一下。 这句是祈使句,她把林知漾的话听进去了,她总是愿意听林知漾的话。 她从来没有像听林知漾的话那样去顺从别人。 林知漾嘴角的笑溢出来,心里满足于郁老师越来越粘人的小性子,又不想让她脚心再沾地。低头在郁澈的额头上轻轻一撞表示答应,打横将她抱往房间去,公主抱也算抱吧? 郁澈身子一轻,两手揽住林知漾的颈脖,贴在她肩窝里嗅了一口,算作默认。 只有林知漾的味道能让她安心。 然而隐在短袖领口若有若无的木调香薰,却又让她心绪微沉。 自从有一回,她试探地说出不喜欢香薰蜡烛的味道后,林知漾就不在她这里点了。 但她回家后会点,上次进她家里,客厅和卧房都是这股味道。 分明是宁神助眠的香,郁澈却总是闻得心生波澜,满腹牢骚。 因为这是林知漾前女友喜欢的味道,林知漾在书里写过,起初闻不惯,后来闻不见反而难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从生活琐事渗透进细胞。 即使一别两宽,她这段话被刊印在书上,再也删不去了。 那个人的影响就那么大吗?已经过去几年,林知漾还在沉迷她喜欢的香薰味道。 或许因为梦境里的一切无法对林知漾诉说,只能一人承受,郁澈深深感受到,现下随意一件事就会惹出她的坏情绪。 被放在床边,林知漾拿湿巾将她的脚底擦净,将凉拖摆在她脚下。 身前的人已经体贴到了这个份上,她却忍不住挑刺询问:你为什么执着于这款香薰的味道。 林知漾一愣,低头在自己袖口闻了闻,没闻出来,习惯了。 浓郁而不熏人的檀木香味里,浮过清冷的雪松味,细闻又似有花香。她自来长情,或者说很懒,不愿花力气寻找下一个喜欢的味道,这么多年燃的多是这一款。 习惯真是件讨厌的事情。 郁澈轻咬下唇,不去看林知漾,低头盯着自己的拖鞋。 林知漾对着她的表情做阅读理解,刚睡醒的郁老师不知是起床气还是怎么,跟以前的感觉很像。 你是闻了难受吗?那我以后不点了,回家也不点。 林知漾习惯用这款香薰,只是因为用了很多年。郁澈如果不喜欢,她换一款也没有关系,这在她看来不是大事情。 但林知漾退让了一大步时,郁澈才幡然醒来,她在做什么? 剥夺林知漾的自由吗? 她最恨这样的人,可是她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讨厌的样子。 用力摇了摇头,连忙解释: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好奇。你点就是,不用管我,我的房间也可以点。 似是怕林知漾不信,她又说:其实挺好闻的。 她没有完全撒谎,的确好闻,但是她真的不喜欢。 林知漾被她骗过去,笑容轻快:这香也很像你啊,浓郁,但是冷清。深究之下,还藏着花香与温柔。 郁澈勉强扯起唇角,笑了下,是像她吗?林知漾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厉害。 林知漾用手帮她梳理头发,献宝般说:晚上我做饭给你吃。 她从视频里学了两道菜,最后拍了个黄瓜充当第三道菜,忙活许久,但郁澈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怕林知漾难过,她特意解释:很好吃,但我下午睡得不好,没有食欲。 林知漾表示理解。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5) 心里却想,她还要再努力一点,把菜做得让郁澈任何时候都有食欲。 到了睡前,林知漾跟她耍流氓,媚眼如丝地撩拨:郁老师让我洗干净,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郁澈满脸正人君子:只是想说,夏天不洗干净容易有体味,没有别的意思。 林知漾:她不信。 她不依不饶:那你真的不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我不会。郁澈的口气理直气壮。 林知漾闷闷地笑了几声,我会,你可以好好感受,以后慢慢学。 炽热的吻从冰凉的肌肤慢慢往下,郁澈愿意投入这场绮丽的亲密中,然而往常敏感的地方被触及后,心里不由升起抗拒和恐惧。 不合时宜地想到梦中内容。 想到谴责与决裂。 她在黑暗里猛地坐起,声音里没有几分**:我不太想要。 林知漾怔然,有一会没说话。 她补充:今天有点累,明早我还要去医院。 一天内奔波了几个地方,她爸爸还躺在病床上,郁澈心里应该不好受。 林知漾很轻易地就体谅了她。 好,我们睡觉吧。 纵然是在林知漾的怀里睡去,想到明日还需进医院,郁澈仍旧不安。 类似的梦她又做了一个。 她梦见自己下定决心,把跟林知漾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气得在病床上晕过去,所有的指责铺天盖地。 郁欣凌厉的怒意压向她,连一向帮她的郁诚都说:你太自私了,让我很失望。 没有人认可她的做法,似乎连林知漾都诧异,不解地看着她。 她是被林知漾唤醒的,那人声音轻柔又心疼:又做噩梦了? 郁澈惊魂未定,没有回她的话。她下床倒了一杯水让她喝下去,没有多问。 喝下半杯水,郁澈说了句谢谢,然后背对她睡下,缓缓平复心绪。 林知漾与她侧躺的方向相同,良久无语,亦不敢触碰她。 心里浓浓的担忧扑腾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郁澈做噩梦。 以前她们在民宿里睡,发生过几次这类情况,郁澈偶尔会说梦话。她似乎被什么东西震吓着,很害怕,也很无助。 今晚她的梦话不长,林知漾听清一句,她说:爸妈我不敢了,我没有。 她不敢什么了? 她在梦里极力否认的是什么。 林知漾在此时极度厌烦自己的想象力。 她许久没有睡着,同样的,她知道郁澈也没有睡。 凌晨四点,林知漾在思绪纷乱中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过了没多久,被郁澈的闹钟吵醒。 尽管郁澈在第一秒就把闹钟关上,林知漾还是醒了,睁开眼,你现在就要过去吗? 嗯,陪我爸吃早饭。 无论她再怎么害怕医院,害怕郁安巡,她都清楚,医院里的那个人对她极其重要。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母亲,她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 昨天父亲让郁诚给自己削一个苹果,是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 十来岁时便失去母亲的郁澈,尽管畏惧、厌烦郁家压迫在她身上的枷锁,可也知道,没有那个地方,就没有她的一切。 那你好好陪陪你父亲。 如果可以,林知漾不希望她与家里人闹得太僵。郁澈的性格本就沉闷,如果身边只有自己,井非好事情。 郁澈自己应该也是吧。 否则怎么会说那种梦话。 郁澈下床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继续睡吧。 然而她走后,林知漾彻底没了睡意。 郁澈到医院时还没有七点,郁安巡看到她十分惊讶:怎么来这么早? 这傻丫头也太一板一眼了,让她今天过来,也不需要一大早啊。 面前的脸甚至算得上和蔼可亲,与她梦里那个狰狞威严的形象截然不同。 说老实话,父亲从未过于严厉地对待过她,论挨打挨骂,都是郁欣与郁诚受得多些。连郁欣都抱怨父亲疼她多点。 而她在梦里,却总是将郁安巡当成最可怕的人。以至于她不愿意常回家去,总觉得郁家大宅就是噩梦的起源。 如果父亲知道,会不会心寒呢? 蓝白相间的条纹将人衬得虚弱而颓老,郁澈昨天见了难受至现在,也是头一回思考这些沉重的事情。 然而当照顾郁安巡的人将早餐送来,清粥入口时,她又想:林知漾起床之后会吃什么? 自己不在家,她可能又不吃早饭了。 八点半时,她想打电话给林知漾喊她起床,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这个地方以及郁安巡,都让她难以完成,像源自心底的束缚。 郁安巡早上还要处理工作,但没有让郁澈回去,翻看文件期间,抬头问郁澈:你昨晚休息得不好吧,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个安静的房间睡一会。 她眼底的黑眼圈妆都遮不住,面色比昨天还疲惫。 怕郁澈嫌烦,郁安巡解释没叫她回去的原因,中午你姐姐要来,你也有日子没见她了,一起吃饭吧。 好。我不用睡。她拒绝后学着郁诚给郁安巡削水果。 见她倦容满面,还魂不守舍的样子,郁安巡紧盯着刀口提醒:你别削着手。 郁澈淡淡的:不会。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郁安巡,从带来的包里拿出淮大的校刊翻。 她原先不负责校刊的事情,但有同事让她帮忙看看有无改进空间,她便让同事将今年上半年的所有校刊都寄给她。 郁安巡看见她翻的校刊,寻到话题问:下学期课多不多? 已经跟教务处确定上课时间,郁澈回答:比上半年多一点。 新生入学,她要带两个班的的文学史和作品精读课,以及教育学院的普通话课程。 学生都还好吧?郁安巡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郁澈面不改色:还行。 她知道郁安巡查过她在学校里跟哪些人走得近,连她去过夏玫的寝室,郁欣都知道。 有一回无意谈起,郁欣立即噤声,郁澈却没有发作,只是乏力地想,但愿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他们见她身边没人,又不肯再接受别人,便以为她会喜欢某个学生。 等她真的不管不顾跟林知漾在一起,他们却查不出来了。 但郁澈现在不再希望他们查出来。 起码等郁安巡出院。 她不想梦里的事情成真,身体虚弱的郁安巡被气到昏厥。 她的惶然,在见到郁欣之后进一步加深,郁欣的眼神竟与梦里像了八分,凌厉地、冷漠地扫向她。 但那只是一瞬,郁欣很快笑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听你嫂子说你长肉了,确实。 郁澈愈发紧张,脸上却尽量平静,不动声色嗯了一声。 她垂眸,默念林知漾的名字,借此唤回一些勇气,她们说好了不怕。 怎么又回到从前的状态了? 就因为那些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我也不想短小,赚很多币(羞),但写文实在耗费精力,惭愧惭愧。 至于更新时间,由于工作内容不固定,所以常有变动,很是抱歉。我只能保证这个月会日更,每天有更新。 爱你们惹。 第57章 舒适安静的单人病房里,父女三人共同进餐,各自没说什么话。 郁家人口味清淡,菜都是郁澈喜欢吃的,郁安巡与郁欣将滋补的鸡汤摆在她面前。 郁澈边喝边想林知漾,这个点了,总该起来吃午饭了吧。 走神间,无意与郁欣对视。或许是接二连三的噩梦所致,大有鹤唳风声的意味,她总觉得郁欣的眼神像在审视。 林知漾三个字被她藏起来。 饭后,收拾完毕,三人才开始正式闲聊。 郁欣坐在床前凳子上,跟郁安巡交代家里的事情,郁澈则倚在窗边往外看。窗外是个供病人散步的小广场,正中午阳光烈,不见有人。 她快速解锁手机看了眼,除了同事发来的信息,林知漾一直没有理她。 淡淡的失落感挥之不去,正准备主动发一条询问,郁欣将话题转到她头上:郁天跟晨晨他们想你了,你今天回不回去?在家里住,以后跟我们一起来看爸,还热闹。 郁安巡端着杯水,喝了一口,笑说:我看可以,这样郁澈不会一大早跑来,坐一上午了。 郁欣紧接着说:爸不在家,家里空落落的。 医院上空传来飞机飞过的声音,郁澈的注意力随之被吸引,万尺高空,云薄风轻。 虽然爸知道会心寒,但没有办法。 她就是不想回家。 她想回自己的家,有花,有林知漾。 上个月才回去住过,小辈们整日功课繁忙,兴趣班一堆,难得娱乐休息,没那么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再说,即使在家里住,他们几人不还是分着来医院见爸,何来热闹一说。 郁澈这几年听腻了这些无聊理由,第一时间心生反感,渐渐压过面对郁安巡时的愧疚。 不用,下月再回。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该过来我会过来。 郁欣脸色如常,紧盯着她说:是怕麻烦吗,随便收拾点东西不就行了,我陪你回去。 郁澈抬眼,冷淡重复:不用。 林知漾在她家里,她不想舍弃光束回到那边,独自住在空大的房间里。 她需要好的睡眠,林知漾才是她的安眠药。 但她的安眠药现在不理她,她很焦急。 郁安巡的目光向郁澈投去,嘴上却对郁欣说:她不想回就算了,住哪都一样。 十二点半是郁安巡午睡的时间,他让郁澈下午不用待在医院,明天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 郁欣示意郁澈一同出去,这栋楼的病人少,非富即贵,走廊人除了护士的说话时以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爸上了年纪,平衡力差最容易摔跤,又不喜欢拄拐杖。这一跤摔得他心里难受,短短几天人就不一样了。你是没见到刚住院那天,他精神气差,脾气却大,把你哥一顿狠骂。 郁澈挎着林知漾送她的夏季新包,跟在郁欣边上:我回来晚了,让大姐跟二哥受累。 郁欣尖利的鞋跟有节奏地踩在地砖上,路过一间未关门的病房,她随意往里看了眼。 郁澈的话她听见了,却没有立即回复。 累什么,我跟你哥都忙,只能轮流来看。有专业的人照顾,你在也帮不上忙。她宽慰郁澈几句,只是爸受苦了。他天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觉,但你看,白天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 郁澈敛眉: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正常,开了止疼药,但药不能天天吃。所以你来这边陪爸,没事别跟他倔,惹他不高兴,顺着点就是。他那腿有的养,医生说不能大意,否则以后很难好全。 郁欣一一交代,似乎怕郁澈哪天任性,就把郁安巡气着。 面上表情白了又白,郁澈低头应下:我知道了。 她怎么敢在医院跟父亲犯倔,梦里已经给了她警告,真实而残忍。 停车场里,郁澈开锁打开车门,就听郁欣在身后说:爸喜欢你在家里住你没发现吗?有人能照顾你,陪你讲话,他心里才安。刚刚他没强迫你,是怕你不高兴,但能看出来他很失落。 郁澈手搭在车门上,背对郁欣挣扎了会,才回头妥协:我过几天回去住,旅行才结束,这两天想把家里收拾收拾。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郁欣今天说的每一句有关她爸的话,都戳在她心里,顿顿地疼。 但这样的疼更真实,比梦里恶意的恐吓好得多,能让她稍稍缓过来。她是心疼敬爱她的父亲,并非将其当成洪水猛兽。 她做的梦跟现实生活,并不完全相同。 她不能怕得缩起来。 郁欣满意一笑:行,那你收拾两天。。 送走郁澈以后,她淡下笑容坐进车里,再次翻出前几日收到的照片。 安城的著名景点竹园,碧海连天之中,两个女人共打一把太阳伞。 举伞的那个高些,戴着白色口罩,看不清脸,却能看见弯起的动人双目。 身旁是眉眼含笑的郁澈,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手机和充电宝。 旁人看来她们并不算十分亲密,甚至没有肢体接触,只道是好友。 郁欣却明白这意味什么。 郁澈的脾气,怎会愿意与一个人挨近到共打一把伞,又怎么会露出这样松快开朗的笑意。 旁边那个女生,绝非普通的同事或者朋友。 她这两天一直在想怎么处理此事,从哪里、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她不知道的人? 她还没有动作,不知道郁澈身旁的女人是谁,更没有与人多说。 爸还在医院里,这个节骨眼把事情闹大,一家人只会更疲惫。 只能像从前那样,了解清楚,再寻机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今天郁欣心里忍着气,气郁澈不懂事,她出格前怎么不想想,郁家受不受得了,爸现在的年纪受不受得了? 可今天的郁澈实在乖巧,连让她回家,她都答应下来,郁欣又不忍多说。 照片骗不了人,在那个女人的身边,郁澈的确是能发自内心笑出来的。 而妹妹脸上这样的笑容,她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郁欣坐在车里沉思许久,直到被身旁的鸣笛声惊扰,才开车回工作地点。 中文系安排副院长一事自去年便在提,但人选一直没定,像个烫手山芋。暑假前,院里重提这事,今天院长临时打来电话让郁澈回学校开会。 郁澈从医院直接过去。 等红灯时,她打开手机,林知漾还是没有理她。慌乱感顺着藤蔓爬到树顶,平静摇摇欲坠。 她想,是不是她的胆怯被林知漾感觉出来了。 她让林知漾失望了吗? 主动询问:晚上想吃什么,我来买。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6) 校园内并不冷清,许多考研的人趁暑期在图书馆奋斗。 她与院长谈完,从办公室出来时,只觉得许多事身不由己。 林知漾没有回复。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郁澈茫然地立在办公楼下,在林知漾每回来接她时等待的地方。 太阳晒在脸上并不舒服,她却没知觉似的,垂首坐在长椅上。 昨晚她心情不好,扫了兴,夜里和清早又把人吵醒,林知漾生气也是应该的。 但她太久没见到过生气时的林知漾。 那人不用说什么,仅仅是不理她,不给她任何回复,她就已经手足无措地进行自我反省。 她不该懦弱。 比噩梦更可怕的,是醒来后孤独一人,她不能再一次失去林知漾了。 她整理着思绪,已经答应大姐,过两天回家住,回去该告诉林知漾这件事。 她总该将事情一件件处理好,不能想着逃避。逃避父亲姐姐,逃避林知漾,逃避工作。 无论她如何逃离,都摆脱不了郁家,那里有她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无论她怎样畏惧往后的风雨,都不能放弃林知漾,她要把林知漾抱得更紧,才能安心。 至于工作上的事情,担子一沉,她便会想,上面有几分郁家的分量。 想通这些事,她离开淮大,去超市购买林知漾爱吃的菜。 拎到家里时,客厅空无一人,林知漾的手机扔在茶几上。 走过去拿起,从一堆未读信息里找到自己,郁澈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故意不理。 卧室没有林知漾,将书房门推开,她正在书桌前练毛笔字。 宣纸铺满了整张桌子,已经写了五分之四。 听到门被推开,林知漾提腕写完笔下的字,才将毛笔放下,不急不躁地问:现在几点了? 郁澈看表:四点二十七。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林知漾忽然感觉到累,活动着脖子朝郁澈身前走。 郁澈目光还停在桌上,一定是她不好,才让林知漾一声不吭花上几个小时在这边练字静心。 她把门堵着,林知漾过不去,神情淡淡的:我要去倒水喝。 郁澈看着她,今天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那人只是看她,没说话,她又说:我没收到,有一点难过。 长眉微挑,林知漾弯唇而笑,语气柔媚:那你给我发了吗? 这样的笑,熟悉而陌生。 郁澈忙说:发了。 下午吧。林知漾很肯定。 毕竟把手机扔在客厅时,她还特地确认了一番,郁澈一个字也没给她发。 郁澈没底气地嗯了声。 林知漾不为所动,程序化地说:抱歉,那我没看手机。 哄人的方式郁澈清楚,微仰头,在她脸上亲了亲,轻声说:别生我的气了。 我买了很多菜,晚上做饭给你吃。 没有生气。林知漾否认,她确定自己不是生气,她只是不明白郁澈怎么了。 是因为她家里的原因,让她又打了退堂鼓吗? 本以为郁澈今天可能都不会回来,没想到她不仅回来哄自己,还去买了菜。 心落回原地,悄悄高兴着。 林知漾拿她没办法,伸手抱她,郁澈回抱住。 不愿意憋着话,林知漾的声音冷静到不容讨价还价,先告诉我,这两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第58章 在郁澈失眠半晚,清晨离开家后,林知漾睡意不在,静躺在床上走神。 她等了整个上午,郁澈没有问她有没有吃饭,也没有交代任何事情。她这人也矫情,平时最喜欢黏人,但一旦察觉到对方的冷淡,就不想太烦别人。 从前跟郁澈在一起,郁澈多是冷淡状态,无事发生时,林知漾并不会纠缠她。不见面的时候,她们连信息都发的不多。 到了午饭的点,她给自己炒了一盘青菜,凑合着对付了午饭。 洗过碗,在给家里的绿植浇水时,林知漾停了下来。忽有些迷惑,思考自己应不应该继续留在郁澈家里。 昨晚,郁澈做噩梦以后,不是抱住她,居然贴着床沿背对她侧躺一整晚,这说明什么? 林知漾不愿让自己想得太多,但隐约猜到,这说明她也成了郁澈恐惧的一部分。 她们的生活看似无事发生,但已经风雨欲来。 饶是林知漾再坚定,也对这样的情况措手不及。明明旅行归来,她们会比从前更亲密,但现实显然并不是。 哲学里说,事物呈螺旋式上升,她跟郁澈,现在是否正处于往下走但很快会升得更高的阶段? 如果是,那很正常;但她更担心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以她要向郁澈问个明白,即使郁澈在下午给她发了消息,即使特地去买了菜,即使她已经来哄自己。但这会不会是挣扎犹豫间的习惯性示好呢。 郁澈纤弱的身躯在她怀里微僵,林知漾静等她开口。 我 她不确定要不要把心里所想告诉林知漾。有些改变,说出口会不会是一种伤害?但如果不说,以林知漾敏感细腻的性格,一定不会轻易过去。 林知漾像平时一样,在她发后摸了摸算作安抚,不好说吗? 她放开郁澈,边朝外走,边淡声道:你也可以不说。 郁澈心觉什么东西正在流逝,不抓住就会失去,回身跟着她,语速焦急:我不喜欢医院,这两天看到我爸的身体状况,心里难受。 林知漾问:就这么多? 郁澈缄默。 林知漾走到餐桌边,给自己的杯子加满水,温和地看郁澈,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不想说可以不要勉强,我会离开你家,给你考虑清楚的时间。 西晒的阳光刺眼,郁澈站在未开空调的客厅里,手脚不住发冷。 林知漾生气了。 她生气时,越是平静,越是危险。 她目不转睛地回望林知漾,仿佛一个不盯紧,眼前这人就没了。 我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 喝了口水,林知漾听见她的话,心波荡漾,却并不算满意。刚才她给了郁澈机会,郁澈犹豫了,没有立即坦诚。 这样的态度让她没有安全感。 郁澈从她平静的脸色里接收到了害怕的信号,她不应该忘了,现在才八月,她跟林知漾复合还没有满两个月。 林知漾曾决绝地离开过她,连她说分手的那天,也是这样平静的脸色和温柔的口吻。 她越想越怕,指甲掐在手心里,牵住她的手,你别走,我都说。 冰凉的肌肤贴着温热。 林知漾本来想说不要勉强,但郁澈已经被她吓着了,她心有不忍,拉拉她的手腕,示意她坐下说。 郁澈坐下以后,林知漾将自己的水杯给她,她喝了口水便不再迟疑。 我妈妈在我小学时得脑癌去世,那时候我常要进医院,但最终妈妈没能回家。所以,当看见心里高大、威严的爸爸以同样无奈的姿势躺在病床上,我很害怕。 在这一点上,她没有骗林知漾。 后面才是林知漾想听的。 尽管这些年,我在他们的掌控下过得很糟糕,但我进到病房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怕我爸也离开我。我怕他对我失望,怕自己会伤害到他。 郁澈表情出现松动,微微哽咽:我不是个好女儿,我不断提醒自己远离他们,可是凭心而论,我又为他们做过什么呢。我是一个承受者,承受了许多好的东西,也被迫接受了不好的东西,这在他们眼里是公平的事情。 大姐跟哥哥都提醒我要懂事,不要惹爸生气,所以我怕我们的事现在被发现,影响爸的康复。她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却愧对了林知漾,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在你看来很懦弱,但我确信,我从未想过放弃你。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郁澈的目光真诚,字字都是肺腑之言。 林知漾怎能做到不心疼。 她的双亲健在,无论是否天各一方,尚可见上一面。她不能体会郁澈与母亲天人永隔后的心酸,以及她对他父亲住院的那种恐惧。 这个原因让林知漾谅解的同时又更加无力,因为这样的情况,往后会持续很长时间。 她在复合的时候就反复确认,她会不会让郁澈为难?到了今天,她跟郁澈的关系,果然在无形之中给了郁澈压力,让她备受煎熬。 郁澈喜欢她毋庸置疑,所以才默默忍下煎熬,仍旧来哄她,讨她的开心。 但主观及客观,总有一方会打败另一方。 林知漾看似自信异常,但不在感情里。她不能肯定,郁澈会为她放弃其他所有的考量,那不是她要的。 她想留在身边的,是一个健康快乐的郁澈,绝非众叛亲离、郁郁寡欢的躯壳。 郁澈向她坦白完,林知漾低垂着眼睫,良久,轻声说:我知道了,我理解。 郁澈打消了向林知漾说回家的事情,林知漾一定会更不高兴。 她要拒绝。 这次回家,仅仅是让父亲高兴和安心,并没有别的意义,这就是尽孝道吗? 会不会太虚浮。 她迟早都要变成父亲眼里不孝固执的孩子,哪怕她想提供这么一点高兴给她爸,但眼下,她不能只想着自己。 林知漾亦需要她。 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林知漾叹了口气,以后有这些烦恼,务必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承担。如果你觉得我不能陪同,甚至会添乱,也请告诉我。 我会自觉离开。 林知漾想留在她身边,但不愿强求,死皮赖脸的事情,她从来都做不到。 郁澈听到最后一句时,立即抱住她,你不会给我添乱,永远不会。 林知漾是她的底气,她这样懦弱的人,不能失去光。 话虽然已经说清楚,但两人的情绪都不是太高。郁澈进厨房做菜,林知漾将书房收拾过,进去给她帮忙。 除了洗菜切菜方面的事,她们俩没有怎么讲话。 郁澈对林知漾的了解胜过她对别的任何人,敏锐地感知到,林知漾听完她的原因以后,并不感到释然。 林知漾很少生气,可是一般生气了就不好哄。 郁澈明白,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她的家庭她的生活太复杂,她自认为能顶得住,可烦心事还是会压到林知漾,让她跟着自己难过。 吃过饭,林知漾有工作上的视频,进书房去了。郁澈就在客厅里看书,整理教案,忙完便给郁欣打电话。 她要拒绝郁欣。 姐,过两天我不回去了。 郁欣在沉默里,冷不丁地问:郁澈,你答应的事情,还有反悔的吗? 她不想问郁澈为什么不想回去,这样的问题,她从前问过无数遍,郁澈从未好好回答过。她站在诚信这个角度怀疑,郁澈通常说一不二,怎么会中午答应,晚上就不愿意。 除非是,有人不愿意。 她已经把爸的情况都告诉郁澈,而郁澈在家人跟那个女人之间做出了选择。 抱歉。郁澈说:我一个人,住哪里都可以,不想折腾。 挂完郁欣的电话,郁澈吞了一肚子的气,委屈又心虚,转身看见林知漾。 她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正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懒懒散散的把玩手上的戒指。 见郁澈挂电话,她说:就按你答应的时间点回去吧。 郁澈看着她,固执地说:我不回。 听话。 林知漾这时候比她理性:你家里人喜欢找理由将你留在身边,你答应又反悔,总是不好的。万一你姐姐起头之上来查你,岂不是麻烦,起码等你爸康复再说。 郁澈明白她说的有道理,可是林知漾的这份体贴,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惩罚。 回吧,只是住几天而已,我又不会跑。刚好我也要陪陪朋友。 话虽如此,林知漾却想,一个老人,康复需要多久? 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载? 郁澈总该算过。 但既然她改了主意,决定不让家里知道,她也尊重,她不会催。 强人所难最没有意思。 当天晚上,郁澈在林知漾怀里入睡,林知漾像往常一样温柔地轻拍她的背。 只是两个人各怀心事。 郁澈再次做了噩梦。 梦见家里人知道了她们的事,林知漾埋怨她的犹疑,她被抛在荒芜里忏悔。 醒后一身冷汗,万幸没有吵醒林知漾。 她坐起身,忽然后悔,为什么不在跟林知漾复合的时候就告知所有家人。 而后又很无奈地想,若是那时候告知,还会有后面的甜蜜旅行吗? 而且父亲若得知,精神状态一定早就不好,摔伤这类的意外,大概率会算在她头上。 无论怎么做,她都是错的。从她喜欢女人开始,她就已经被判了刑,而她的每一步退让,都会伤害到林知漾。 睡不着又怕吵醒林知漾,郁澈小心翼翼地走出卧房,学林知漾去书房练字。 她走后,林知漾睁开眼睛,清醒而平静地望着漆黑的房间。 从门缝透进来的光告诉她,今晚她们俩又不得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难写,大方向知道,但每个环节里度的掌握很难,改来改去,一直纠结。明后天的更新应该都是这个点了。 大家的评论我都会看。无论故事是怎么样的,都和平对待,不要太生气,也不要太难过,抱抱大家。 第59章 郁澈按林知漾的口味做了中式早餐,小米粥配上灌汤包,煎了两个荷包蛋。 做这些时,太阳光线缓缓往室内移,往她心里塞了一束光。 刚把东西端上桌,林知漾就伸着懒腰出了卧室。 郁澈浅笑:时间掐得真准,刚好可以吃饭。 她的笑衬得她人更憔悴,林知漾想,她应该没有好好照镜子。连着几天睡眠不足,无论再怎么掩饰,痕迹都挂在了脸上。 就是这样的状态下,她还精心为自己准备早餐。 满腔的惆怅、困苦再次被束紧,找不到发泄口,被来自心口的温度加热后,乱七八糟地翻滚成一团。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7) 她坐下喝着郁澈盛好的小米粥,粥不稠不稀,软糯可口。灌汤包是她的最爱,郁澈在冰箱里备了许多。 她所有爱好都被这人不动神色地记下来,从吃到玩,这里本是她们长相厮守的爱巢。然而如今两人各自不成眠,隔日一早却要沐浴着晨光,若无其事地共吃一顿早餐。 感动里搀着无力感,让林知漾的说话欲很低,她的沉默让桌对面的郁澈频频抬头。似是想跟她说什么,但最终忍下去了。 吃完饭,林知漾缓了缓问:跟你姐姐说,你要回去住了吗? 郁澈垂眸:说了。 嗯,你去就是,不用操心我,我过会就走。终究是不放心,她态度软下来,贴心交代:如果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行不行? 她最怕的就是郁澈憋着不说。 餐桌上的粉绿相间的桔梗隐隐有颓败迹象,郁澈的视线落在上头。室内温度渐渐升上来,客厅里逐渐有了燥意。 但如果林知漾愿意碰她的手,就知道她的指尖仍旧冰凉,八月的阳光捂也捂不热。 她想在家里陪林知漾几天,但林知漾今天就要走。 语言在某些时刻本就苍白,她不善言辞更是吃亏,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林知漾稍稍高兴一点。 她也明白,无论说什么,也不能掩盖她行为上的退缩。 昨天所说是她全部的想法,或许在林知漾看来可笑又自私,那些怎么能成为理由呢。 刚才点进林晖的朋友圈,他跟纪澜一大早出去晨跑,夫妻俩发了个自拍作为打卡。 加过滤镜,林晖跟纪澜的年龄差便不那么明显,反倒有郎才女貌的意味。 郁澈连点赞都不敢,自知没脸。 林知漾毫无保留地把家庭和亲人介绍给她,给足她一切安全感。而她呢,畏缩、躲闪,不够真诚。 这样的自己,能给林知漾什么,仅是一顿称心如意的早餐吗? 谁不能做这些呢,并不值钱。 平和的神情下涌过无数消极念头,不想让林知漾看出来,她抿唇点点头:好,我会的。 林知漾回复手机上的消息时,郁澈收拾碗筷,睡前,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林知漾抬头看她,露出明朗的笑,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可以视频啊。你在家安心陪家人一段时间,快开学了,到时候没时间回去。 她处处想得周到,唯独不提她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郁澈想说自己不回去了,什么都不管。 冲动的只是一个念头,很快被掐灭。以她目前的状态,跟林知漾生活在一起,只会更糟糕。 等她适应,等她将近来所有的压力和恐惧消化殆尽,呈现在林知漾面前的自己也许会更好。 林知漾收拾日常用品,郁澈在旁看着,总疑心自己在一点点失去这人。直到林知漾要把摆在地板上的那副画带走,强烈的不安往上冒,她上前拦下,态度坚硬:下次再带,先放这里。 林知漾不解,但很好讲话:那行。 等林知漾离开,郁澈出了很久的神,也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家。 出发前前喷了林知漾送她的香水。清甜的果香,郁而不腻,直往鼻子里钻。 郁欣得知郁澈中午前就到了家,下班到家时,郁澈正在客厅陪几个小孩看动漫。她扎着低马尾,单手抱臂,稍稍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姿态却不懒散。 脸色认真,态度严谨地像是在看新闻,不知什么情节没理解,还微微拧了眉头去问郁天。郁天手脚并用地向她比划说明,她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继续往下看。 这派温馨和谐的画面,一度让郁欣没舍得靠近,远远站着看了好一会。 直到郁诚回来,问她看什么呢,郁欣才往里走:看家里的四个小孩。 郁诚先是愣,随即笑了,很快又发觉不好笑,严肃地跟郁欣说:郁澈不是小孩子。 奇怪地看他眼,郁欣莫名其妙:我只是开句玩笑,你也要护? 不是护,只是说一声。郁诚反驳,她是你搞回来的吧? 郁欣嫌郁诚的话不好听,她待在家里不好吗?有人陪她说话,给她做饭,热热闹闹的。 郁诚今天像跟她较真上了,那是她想要的吗? 郁欣正要发作,几个小孩看见他们,起哄般地跑来撒娇。郁澈坐在原位,淡淡地瞥他们眼,没动,继续看电视。 郁诚抱起小女儿走到沙发边坐下,问郁澈:在家急不急? 郁澈敷衍了句:还好。 郁诚边跟小女儿讲话,边看着她说:你最近状态不好。 从她回淮城那天,郁诚见她的第一面,就看出她的不对。两三天过去,大有加重的迹象。 就算她说跟林知漾无关,郁诚都不相信。 吃过饭,郁澈回房间洗漱,再没有出去。期间江容心敲门进来,给她端了一杯牛奶,你哥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大姐欺负你了。 郁澈在等林知漾洗完澡视频,对别的事并不关心,淡声回:没有。 江容心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郁澈看出她的尴尬,善意地寻了话题:明天去医院吗? 下午去,你哥下午在家。 好,一起。 江容心从她紧握着手机看出点什么,笑问:不会在等知漾的电话吧? 郁澈承认:是。 不想打扰她们,江容心识趣地打算离开,手碰到门把时,回头说:你把她的微信推给我好吗? 郁澈:怎么了? 江容心莞尔一笑,别误会啊,只是想加她,觉得怪有趣的。 他们两口子那天无聊,躲在房间里研究林知漾的微博。 郁诚点进去,颇为自豪:看我这小妹夫,人气挺高啊。 刷了几条,又不满意:这不行,我妹妹情敌太多,这小林想出轨岂不是很容易。 江容心辩解:人家不是那种人。 郁诚将林知漾的写真放大,摇摇头,对其含情带媚的桃花眼不大放心,她长得像。 你说郁澈是不是肤浅,也跟这些粉丝一样,就图她好看了。 江容心听不下去,把他手里手机一抽:你别看了,我自己看。 往下一翻,是郁澈捧花站在街头的照片,正是因为脸被截去,江容心愈发肯定。 郁澈爽快应下:我跟她讲一声。 接到林知漾视频时,她有些拘谨,木讷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林知漾反倒比早上情绪高,问候了几句,开始跟她八卦孟与歌跟何沁的事情。 林知漾兴致勃勃,口齿伶俐:我感觉她俩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郁澈吃惊:真的吗?距离上次在这边吃过饭还没多久。 当然真的。林知漾摸着下巴琢磨:也不晓得孟与歌是老牛吃嫩草,还是被嫩草吃了。 郁澈:夸张一点来说,她本就筋疲力尽的身躯,险些被这话击垮。 发现她表情不对劲,林知漾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急到结巴:不不不、不是不是我就事论事,没有内涵别的! 幽幽地剜她眼,郁澈:嘴不饶人。 说别人的同时,把自己也损进去,没见过这样自损八百的。 但这个小插曲一过,两个人都放松许多,郁澈跟她说今天看的动漫。 她对里面过于童真的情节不理解,郁天跟她解释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自愧被岁月养成了冷漠麻木的人,完全不知这些童话世界里的烂漫。 两个人都刻意地不去提不愉快的事情,仿佛这样就一切如常。 林知漾笑意温柔地放狠话:在家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过两天回来我要检查哦,瘦了就挨打。 郁澈很喜欢被她安排,嘴上纠正:不能家暴。 那你得乖。林知漾哼了声:少一斤,就在屁股上打一下,看你敢不敢不好好吃饭。 画面感出来,郁澈臊得脸都红了,没再搭腔。 最后时,林知漾说:晚安,好梦。 她不求别的,只要郁澈能够做个好梦就行了,起码要先睡得着,才能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挂了视频,郁澈关灯躺下,她并不想睡觉,梦里的她总是很糟糕。林知漾说好梦,可是她觉得,她不会有。 枕边空空,这次醒来,只会更害怕。 她收到林知漾发来的短信:希望梦里见的时候,我拿着把剑,做你的骑士,为你冲锋陷阵。 她熟悉的林知漾还是那般,勇敢,热烈,哪怕离开,还是在远处像灯塔一样给她传递光明。 郁澈:记得带玫瑰。 林知漾:遵命。 林知漾把这段聊天记录发了朋友圈,谨慎地截去了郁澈的头像。 明筱乔:【救命!有人深夜想齁死人。】 孟与歌:【能不能低调?】 江容心:【年轻人好会说情话,学习中。】 郁诚:【学不会。】 只有何沁关注内容,直白地点出:要在梦里拿着剑冲锋陷阵,那这个梦一点也不好。 林知漾回复她: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的都很好,也有幸看到你们的事情,抱抱大家,谢谢观阅。(干脆说明晚十二点更新,这样我说不定还能早一点,否则总是高估自己,给出错误时间点。) 第60章 莎士比亚在十四行诗里写下: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诗人眼里,喜欢的人完美到了一定的地步,就连美好的夏天也比不过她。 可爱,但不温婉,那人是明朗跳脱的。 合上诗集,将字母里蕴藏的情意一并折叠爱惜,妥善放置在书架上。 这是林知漾喜欢的诗,去年她曾在微博上分享过,此后郁澈也喜欢上了。 闲来无事会翻一遍英文版的诗集,轻声朗读其中精彩的诗句,想象那人读到时的心理活动。 林知漾说话时的声音婉转清越,却总是带着懒散的调子,漫不经心地挠在人心窝。但当她读文章或诗歌时,便会换个声线。 发音字正腔圆,稍稍低沉,极具磁性和吸引力。 今年读书日那天她拍了个短视频,她坐在客厅里,周边是盆高大葱郁的绿植,她不急不徐地读这首诗。 作为中文系老师,文学院大小活动里必备节目就是诗朗诵,郁澈自然对朗诵的技巧有所研究,也指导过许多学生。 然而林知漾是个例外。 她朗诵时似乎没用任何技巧,甚至不过多地投入感情,一切条条框框被她打破。她就像个展示才艺的孩子,不按常理出牌,却出奇地动人。 郁澈甚至学过她读书时的腔调,只试了两句就放弃了。 她学得矫揉造作,脑海都是邯郸学步四个字。 林知漾慵懒里带着专注的风韵,旁人不会有。 等到天色终于亮起大半,她才走出房间,装作起早地进了厨房。 下午要去医院,她想自己煲汤带过去给郁安巡喝。她的厨艺这一年来进步许多,虽是为了林知漾,但也想让郁安巡尝尝。 郁欣起床时,听阿姨说三小姐一早就在厨房煲汤,第一反应就是不大对劲,于是跑去看她。 你晚上不睡觉的吗? 郁欣到了厨房,见到郁澈的第一面就没忍住唠叨:黑眼圈那么重,你又不年轻了,一点都不注意保养,这样老得很快。 她刻意把话说得严重,想吓吓郁澈。 郁澈心里认同,的确,年龄决定一切。林知漾隔三除外就熬夜,第二天起来照样容光焕发,脸上干干净净。 而她睡不着觉的痕迹都挂在脸上,想瞒都瞒不住。 睡了,但没睡踏实。 郁欣从橱柜里拿玻璃大碗盛粥,没有看郁澈。照着从前的性子,她总要不识趣地问一句为什么不踏实。 很多时候她知道郁澈不会搭理,但她能跟郁澈说些什么呢,只能说废话。 她对郁澈近来的状态不放心,那个人她已经查过,各方面都寻常普通,而且,是个女人。 郁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叮嘱道:去医院前记得化妆,别让爸担心。 郁澈嗯了一声。 下午,郁澈将汤倒进保温桶。郁诚开车,带她与江容心去了医院。 郁安巡的伤养得不错,腿虽然还是疼,但不至于睡不着觉了,气色也好许多。 当得知保温桶里的汤是郁澈一早起来,煲了几个小时的心意,他瘦到稍显凌厉尖刻的五官柔和下来,露出一个不遮掩的笑。 吹了好几口,都没舍得将勺子里的汤喝下去。 郁澈紧张地盯着。 直到郁安巡连喝几口,满意地夸赞味道很不错,她才放心,将注意力挪开。 郁安巡知道郁澈愿意回家住已然欣慰许多,但没想到能喝到郁澈煲的汤。这汤鲜滑爽口,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此前郁澈总对他们不大耐烦,但他这一躺,倒看出了她心里藏起来的温柔。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郁安巡叫郁澈到床前坐下,盯着她眼下精心遮过的黑眼圈,关切道:这几天在家,有人照顾你,你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知道了。面对这种交代,郁澈一向点头应下。 医生来喊郁诚过去商量后续住院的事宜,江容心跟过去,只留下郁澈在病房。 不同于前几回的拘谨和沉闷,她今日仿佛对这房间有莫大的兴趣,细细端详每个角落,连天花板上的灯都仔细地盯了会。 还强迫症地收拾起桌面,将所有药罐按高矮胖瘦排列好,带标签的那一面朝外。 郁安巡不忍打扰,看着她一个人忙活。 妻子在世时曾跟她说过,郁澈沉默寡言,但心里有另外一个世界,她不爱跟别人多讲,因为话不投机。 郁安巡没注意自己一直面带着微笑看小女儿,他只想知道,郁澈的另一个世界现在在想些什么?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8) 如果要是问她,她多半又是不冷不淡的一句没什么了。 离开医院前,郁安巡交代她以后别再费事煲汤,自己在家多喝汤补补才是应该。 郁澈一反常态,没有应下这话,反倒认真地问:爸不喜欢喝吗?淡了还是咸了,哪里还需要改进? 郁安巡没想到她会追问,开会发言时滔滔不绝的人物,头一回在儿女面前词穷,支吾了两声。 我没说不喜欢。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说不喜欢。 口味刚刚好,要不是你嫂子说,我还当是你哥替你抢旁人的功劳呢。 郁安巡不常夸人,郁澈点头:后日来,我还会炖的,爸好好养病就好。 她不善多言,话到此已是尽了最大的力气。 可是郁诚看出来了,他跟姐在爸面前嘘寒问暖一百句,都不如郁澈的这一句管用。 从来冷淡寡言的人,一旦愿意为别人做些事,说上两句真心的话,总是最珍贵的。 回郁家的路上,郁诚跟江容心心情大好,打开车载音乐,放着颇具年代感的老歌,还跟着哼唱。 一是医生说郁安巡的身体状况恢复得不错,二是郁澈刚才在医院里把爸哄得喜笑颜开。 老爷子身体跟心灵这下子都要大好。 江容心坐在副驾驶,刷到林知漾今天发的朋友圈,惊呼说:哟,知漾写毛笔字这么漂亮呢,果然字如其人。 后排闭目养神的郁澈闻言睁开眼,解锁手机点过去看,林知漾又练字了。 瞧到郁澈的反应迅速,郁诚有意哄她高兴:真的吗?那这小林真是多才多艺,人长得好看就算了,还什么都会一点,跟她在一起肯定不会无聊。 嗯。郁澈破天荒地,在没有人问她话地情况下回答:从来不会无聊。 林知漾总是新鲜地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朝夕相处的那几天里,她也不觉得丝毫的腻。 郁诚不动神色地跟江容心对视眼,一眼看出来对方心中所想。果然,郁澈听到林知漾的名字就不淡定,以后拿小林治她准没错。 小林在她自己家吗? 嗯。 你要不要去找她?我可以把你送过去,晚上接你。你就算回家住,也不是就不能跟她见面。郁诚给她提供了一个方案。 但其实他更想郁澈现在回去睡一觉。 刚刚爸就唠叨,让江容心点些凝神安眠的香在郁澈房间。 她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太吓人,偏偏她还不以为然,极度平静地对待别人的诧异。 她这两天的过于懂事,让郁诚有点不放心,因为郁澈虽然乖巧,但是脸上没有丁点笑容。 他想着让林知漾陪陪郁澈,说不定会好。 毕竟昨晚发在朋友圈里的聊天记录,着实把他齁到了。 郁澈那句记得带玫瑰真是含蓄又热情。简直不像他妹妹。 江容心归结为:爱情有魔力。 郁诚听完悄悄难受一阵,这样大的力量,可以把郁澈变成另外一个人。 可是却很难得到认同,得瞒着,藏着。 那天爸问郁澈有没有跟谁一起旅游,他看出来郁澈是想坦诚。 所以他立即出面拦下。 就算她要坦诚,也不应该是在病房里,在爸毫无心理准备之下。 爸受不受得住是一回事,往后,郁澈跟小林是否能真正被郁家接受才是关键。 开头若出了岔子,往后总归是心结。 他把郁澈拦下后,郁澈走了很久的神,沮丧不悦,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啃苹果。 郁诚看着心疼,却只能当没看见。 起码,要再慎重慎重。 听到郁诚的话,郁澈当即心动,眼眸一亮,坐直,正要答应。转念想了下,又回归平静,靠回去,今天不去了。 昨天才与林知漾分别,她那么急着走,是有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意思。 她想给自己思考和放空的时间。 但郁澈晓得她没有放弃,她对何沁说了:会好的。 会好的。 郁澈昨晚仍是夜不能寐,但有了林知漾的那句会好的,惊醒之后,她似乎得到护身符一样,丝毫不怕地回味起梦境。 她在寂静无声的凌晨三点,思索近来噩梦缠身的原因。 这次不同于从前,从前被糟糕的记忆所影响,心里所有的怨愤、恐惧、痛苦无处发泄,便只能留在梦里折磨自己。 还是在民宿里见面的时候,有几次把林知漾吵醒,她就会起床给她倒水喝,亲她抱她哄她。 有一次见她实在睡不着,林知漾也不睡了,又将她往难以启齿的事情上领了一回。 那这回呢? 在什么都没有发生,风平浪静时,她的失眠现象为什么反倒比从前更严重? 她隐约猜测,大概还是因为林知漾。 她有了盔甲,亦有了软肋。 她知道自己一旦失去林知漾,就会被打回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以至于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怕得惊慌失措,失了冷静。 怕来自父亲的失望无形中逼迫她妥协,怕来自家人的不理解让她犯傻放弃,怕林知漾对她的家庭氛围忍无可忍,有一天主动离开。 她刚才在病房里观察许久,记清了每一个细节,纵使讨厌,她正视这个地方又如何呢? 梦里相见时,她要更熟悉才能应对。 她梦里的另一个恐惧是郁安巡,长久以来对父亲的畏惧和愧疚,让她不敢逾矩,不敢承认和面对。 但她想,尽孝道就是放弃自我和自由,放弃真正的灵魂吗? 她可以关心他的父亲,可以为他做一点事,比如煲汤哄他高兴这样的小事情。 但绝不是放弃自己世界里的光。 她现在为了父亲的身体恢复,不能坦白,但也只是暂时妥协。 她不能长久地委屈林知漾,那是欺负人。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蓝牙耳机里,林知漾读到诗的这句。 郁诚看她情绪又低下去,不敢问她为什么,那行,刚好我看这天也快要下雨了,赶紧回去。 江容心说:天气预报显示后面一个礼拜都有暴雨呢。 郁澈重新闭上眼睛。 有暴雨也好,索性就淋一场,要比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折磨更爽快干脆。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零。 作者有话要说:        key54瓶;北辞42瓶;54wj40瓶;fgw35瓶;xy、99930瓶;1754907725瓶;osiris、翻树、七七20瓶;3799008915瓶;rolli s13瓶;斋藤飞鱼、取名字好麻烦、宸亦然、拾风十年、城北徐公大茹啊、跑着来见你10瓶;386992108瓶;2water7瓶;糖棠6瓶;金满仓、嘎嘣脆、颜控猫、yr6127、不要给我放葱、人间理想萧盼盼、patrickco、没名字、三九5瓶;胡豆胡豆3瓶;凉薇今天结婚了吗、47768794、干饭且用盆2瓶;50698750、想拥有一片鱼塘、柒歿、沐醴、小安不想要、擎天、薛定谔、happye di g、我脸很大1瓶; 第61章 淮城夏季的雨如期而至, 倾下后就不愿停歇,苍穹撕开道口子,纵得风雨满城蹿。 郁澈备着下学期的课, 做PPT、写讲案,副院长的头衔戴上后,注定她放在教学上的精力要大大减少。 虽还没正式上班,各类工作已经在接手了, 文件像看不完一样,复杂而琐碎,是林知漾读半行就会打瞌睡的无聊程度。 群里发通知, 20号要去学校开会,郁澈看了下行程安排, 从早到晚。新生分班、军训安排、院系活动等等一系列。 她对此不感兴趣, 知道会有人议论她德不配位, 事实也是如此。 但身为郁安巡女儿,在旁人看来,只做个普通的老师仿佛丢人现眼。 午后, 冒着大雨赶去医院时,郁安巡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他在电话里已经交代过,不许她过去探望。 郁澈不理会,她听说郁安巡的伤在阴雨天气会更严重,放心不下就开车过来了。 一路上大大小小堵塞不断,地势低的地方积水多,已经不便于车辆通行, 她只好换了条路走。从家到医院用的时间, 是平时的两倍还多。 仅仅是从停车场走到病房这一段,她撑着伞还是湿了裤腿和鞋。 郁安巡一面心疼她一面不悦。 又担心雨照这样下, 稍有不慎就要出事。 事实上,前几天下头一场雨时,谁都没想到会有多大,结果预防不当,几乎淹了小半个城。经济损失不谈,当夜便有行人在路上出意外。 郁澈凝视窗外如瀑的雨帘,失神暗想,这几天天气糟糕,她晚上居然睡得还不错。 夜里不再做梦,睡眠质量高了许多,用林知漾的话来说,这是天然的白噪音。 只是醒来之后,枕边跟心里空空,让她的心情跟着天气沮丧低落下去。 她很想念林知漾,想见她,被她摸摸头发,亲一亲脸颊。 林知漾工作有了新安排,在写新的故事,编辑催得紧。她的灵感时隐时现,睡眠以及一日三餐跟着全乱了。 郁澈深知不能总去打扰,连睡前的视频通话都取消了,林知漾不提,她也体谅。 但有些难以用言语描绘的东西,的确一去不返。 并不因为这场雨,更不因为各自的忙碌。 林知漾是个外放的浪漫主义者,所有的情感都尽可能地不加掩饰,这样的人一旦收敛起来格外明显。 近来她也会耐心地叙述自己的生活,但不再是从前宠溺或者撒娇的语气,更像是种公事公办的习惯。 她甚至不再说我想你了。 她既不抱怨也不诉苦,说出的话都无比体贴和温暖,郁澈不知道她真实的想法。但她能明白,不说出口的话,往往至关重要。 她坦然地在郁安巡面前发消息给林知漾:什么时候雨停,我去找你,行吗? 林知漾没有及时回复,也许在电脑前写文,也许在睡觉。 郁安巡见她只看手机不说话,寻了话题,问起她学校里的事情。 郁澈静静地说了句:我是最年轻的副院长。 这句话并未洋洋得意地自夸,她在提醒郁安巡,过头了。 郁安巡不觉得有什么,反过来安抚她:只是副职,历练历练就是。 郁澈不想接话,徒劳的话,没必要多说。 郁安巡的目光落在她明显湿了一截的裤腿上,沉声说:等雨势小,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开车我不放心。后面几天不要过来了,路况复杂,你来了我更担心。孝心收到了,但是要听我的话。 郁澈听完,拒绝他叫人送的安排,我自己把车开回去,当心些就好。 离开前,她努力地直视郁安巡:我来不为展露孝心,爸,我甚至不算孝顺。 她担心郁安巡,所以过来看他,哪怕帮不上忙,也想求个心里安慰。她不为尽孝,甚至,她没有那么多的孝心。 待郁安巡往后知道她的事情,多半又会骂她不孝。 郁安巡闻言微怔,还不等他想清楚话中深意,郁澈已经轻带上了房门离开。 坐进车里,她才收到林知漾的回复:不用,等我忙完去找你。 她说不用。 她不再那么急切地想见到自己。 她变得忙碌起来。 雨打在车窗上,郁澈忽感迷茫,不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往何处开才有晴天。 余光瞥见副驾驶上林知漾补完妆随手扔的小镜子,郁澈几天前就看见,刻意未动。任其放在原位,想等林知漾坐上来时,自己收整回去。 她清楚自己想去哪里了。 将车开到南山里小区,林知漾家楼下,在潇潇暮雨里找到久违的安宁。 但她不敢上楼。 林知漾不想见她啊,这时候上去,会招人嫌吧。 她静坐在驾驶座上,看林知漾的读诗的视频,想象自己陪在林知漾身边。 直到江容心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家,她才开车离开。 出小区后径直开了出去,没有注意小区门口刚停下的一辆出租车里,孟与歌撑伞走下来。 因为年轻,又在学校工作,郁澈的车比较低调,但车牌号过于吉利,在淮城就是拿钱也买不到。孟与歌很容易就认了出来,且清楚她只能是来找林知漾的。 林知漾最近有些怪,作息昼夜颠倒,整天无精打采。 也不像之前那样爱秀郁澈,甚至闭口不提。孟与歌主动问起,她也言简意赅。 以至于孟与歌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又分手了。 但如果是分手,林知漾不可能这么淡定地在家里,那得直接少半条命。 问了几句,发现郁澈回家里住了,她确信这两人是吵架了。 这倒正常,哪有不吵架的情侣,整日甜蜜的感情太假了。 避开积水往家里去,阴雨天的傍晚,客厅里黑漆漆的。在书房没看见林知漾,她敲了敲卧室的门,也不见人回应。 不放心地拧开门把手,见卧房一片漆黑,床上黑影隆起,林知漾在睡觉。 她又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郁澈刚走,这人就睡得这么香。 被何沁带偏,她不正经地想,这两人该不能是下午做过点什么了吧。 等孟与歌将晚饭做好,林知漾还没起床,她直接去开门把人喊了起来。 林知漾,你再睡下去,今晚又不要睡了,赶紧起来吃口饭。 林知漾没有起床气,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马上八点了都!活猪!孟与歌怕她不清醒,提高嗓音:给你两分钟洗把脸。 林知漾按开手机一看:六点四十三。 夸张手法用得炉火纯青。 饭桌上,林知漾不做声地吃着饭。 你怎么是这副丧样,郁澈下午没把你哄好? 孟与歌本来是想说被榨干的模样,但这话不大得体,调侃林知漾可以,她不愿意连带着调侃郁澈。 那是女神级别的存在。 听到郁澈名字,跟着呼吸一缓,林知漾掩藏住情绪,目露好奇:她为什么要哄我?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49) 孟与歌看她精神了,笑着打趣: 那她来是干什么的?下午雨那么大,还特地开车来一趟。 林知漾静默许久,眼睛里完全没有笑意,看着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就我下班孟与歌顿住,蓦地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问:她不会没上来见你吧? 浑身的困倦在刹那间被抽离,百感交集,宛如旗帜在风中撕扯自己,猎猎作响,哀嚎不止。 心口像被刺扎了一下,分明是疼的,但寻不到伤口,连上药也难。 林知漾放下碗筷,走到客厅的窗边探头往下看,雨已经停了。路灯泛着冷光,照在积水上。 如果傍晚时她能走出房间,往外看上一眼,是不是就不会让郁澈白来一趟呢? 郁澈给她发信息,说雨停来找自己,林知漾以为是这几天过后,彻底放晴的时候。 可是郁澈今天就来了,而且,下午的时候雨也没有停。 郁澈想见她。 她是怎么回复郁澈的呢? 愧疚感满上心间。 郁澈这个傻瓜,为什么连客气话也信,为什么就不能胆子大一点。 * 郁澈开车到了家,雨在半路上已经彻底停下,给城市短暂地缓一口气的时间。 也让人缓了一口气。 她被雨水打湿的裤子在折腾这么久后,已经自然晾干,但仍是不舒服,上楼换了条居家裤。 万幸,郁欣跟郁诚都在加班,即使她到家得晚,也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江容心已经让几个小孩先吃了去玩,自己则陪她一起用晚餐。 她笑眯眯地问:下午去找小林了? 郁澈捧着碗,嗯。 可以啊,去看看她也好。就是最近这鬼天气烦人,别说你哥跟大姐急死了,就是郁天他们想出去玩都不行。江容心不愿她默不作声,不断跟她说着各项事情。 郁澈搭了几句腔,等结束晚餐,她陪小孩们看了半集动漫,才推说困了回到房间。 江容心在她看动漫期间收到林知漾的消息,郁澈到家了吧? 她回:早到了,饭都吃完了。 她心情怎么样? 跟平时一样,没有大的起伏。江容心说完实话又补一句:但见你肯定高兴,现在看动画片呢。 哦,好的,谢谢嫂子。 林知漾的嘴很甜,江容心高兴过后,从这几句话里推出来些别的情绪。比如这些事,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郁澈? 但她没有刨根问底,郁澈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处理去,她不能瞎掺和。 等郁澈洗过澡,躺在床上继续翻看诗集时,林知漾给她发了条语音。 郁澈第一时间点开听,林知漾不知道郁澈在看她的视频,把那首诗又读了一遍,你最近不是在读十四行诗吗,我为你读了一首。 郁澈听完点了收藏。 很好听。而且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仿佛恋人在耳边的深情呢喃。 林知漾的电话跟着打过来,问她在做什么,聊了几句后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下午怎么不上来? 沉默很久,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郁澈也没有否认,小声地说:因为你不想见到我。 林知漾从中听出了委屈,心里微疼,极其认真地告诉她:我一直都想见你。 郁澈顿了顿: 你骗人。 没有骗人,我现在就想见你,很想。 那你来接我。嘴上说着不信,郁澈还是被她的话哄开心,轻笑了声,与她撒娇:带我逃出城堡。 被当成骑士的林知漾也笑:好啊。 我就在你家附近,但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你想出来吗? 你应该不方便。没关系,我在这边坐一会就走,下午你去陪我,现在就当我来陪你。 郁澈敛起笑容,知道林知漾的到来意味着什么,第一时间下床换了衣服。 等我。 第62章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这诗将长存, 并且赐给你生命。 五十秒的语音,她听完最后一个字,听完林知漾对她浓浓的爱意。 在林知漾的笔下世界里,她会永生。 新的日记连她也看不见, 林知漾定期写,但无论有多隐晦,字里行间一定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找到林知漾的车。 下过雨后的夜晚, 云还在头顶,阴恻恻地遮着一切自然光。 今夜没有月光, 但诗人来了, 阳光于是洒了满眼。 林知漾靠在车侧, 在她看见她之前,已经将目光锁在她身上。 郁澈跑到她面前,林知漾往她身后看去, 喜悦还没翻出来,先是担忧:你这么晚出 所有的疑虑和体贴,在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触碰后,化作看不见的彩色泡泡,破碎后消散在浓寂的夜里。 郁澈主动吻了她,在凉风拂面的街头。 她穿了条深灰色的长裙,大家闺秀的气质淋漓尽致, 裙角一路飞扬。脚上是双极好套上的平底鞋, 踝骨露在外面。 从郁澈说等我,到林知漾看见她, 前后也才十五分钟。 她跑得急,方才一路过来,在林知漾眼里被拉成慢镜头,让她忘了上去接应。 她的皮肤是冷的,额头却沁着汗珠。 林知漾吻她时没舍得闭上眼睛,近距离地端详她每一个毛孔。 毫无瑕疵,无处不可爱。 郁澈的状态比她们分开那天好。 原本不得安眠的黑眼圈消了下去,她睡得不错,这个结论让林知漾欣慰又感伤。 原来郁澈离开她,真的可以更好。 失落何其短暂,随即她就开始嘲讽自己。一个语音电话就能把心上人从坚硬的城堡里骗出来,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嘛。 这个吻只是简单地双唇相碰,彼此的脑海里流窜了无数念头,也只是简单地几秒钟而已。 林知漾主动退开,拿纸帮她擦了汗:跑这么快做什么,摔着怎么办? 郁澈没好意思说,她怕晚一秒,林知漾就走了。她的怀抱是热的,可是转身一向果决,背影冰凉。 她不想再看见一次。 林知漾放下车窗,从车上拿出一枝沾着雨珠的红色玫瑰,妖冶艳丽的深红色花瓣在路灯下魅惑清纯。送郁澈红玫瑰只能一枝,多了就俗了。 因为难以想象郁澈手捧一大束红色玫瑰花时的憨态。 玫瑰带来了,吻也收到了。林知漾舒了口气,眉宇忧愁且释然:不虚此行。 从知道郁澈选择在楼下淋雨也不上去找她,她就一直透不过气,反复质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直到见到郁澈的那一刻,才好受些。 快回去吧。林知漾看了眼表,很晚了,你不要熬夜。 她太双标,自己昼夜颠倒不觉得有什么,但见不得郁澈晚睡一会。毕竟郁老师的作息摆在那里,没有她的时候都是严格执行。 凝视,然后坚定摇头。 我不回。郁澈较真地说:不是答应带我走? 林知漾下意识地又往她来的方向看了眼,她不想给郁澈添麻烦,今晚喊她出来,已经够鲁莽了。如果把郁澈带走,后面的事情,就一定不是她们能掌控的了。 看出面前人的犹豫、挣扎,郁澈的声音软下去,用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恳请:带我走吧,哪里都好。 于是她如愿地坐进林知漾的车里,手持一枝新鲜的玫瑰,驶出这片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带着重量,压在人肩上的区域。 今晚打开客厅的门,将院门解锁又阖上,她便没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见林知漾。 已然顺从了心意,还回去做什么呢,起码今夜不必回了。 凌晨之后来开酒店的人,心思算是昭然若揭。 当前台看见两个高个子女人走进来,尽管都带着口罩,但眼睛和气质确实美到让人在说话时不自觉屏住呼吸。 一个眉眼弯弯,带着笑与她们沟通。一个眉目冷淡,只将目光放在前者身上。 付过钱,拿着房卡坐电梯上去,走廊绵软的地毯上让人觉得不真切。尽管无人,林知漾还是没有牵郁澈的手,规矩到让人不安。 正如刚才在街上,郁澈亲她,她非但没有深入,反而主动分离。 郁澈甚至以为,今晚只会是场平静的相拥而眠的夜晚,林知漾没有旁的兴致。 但她总容易揣测错林知漾的心思。 才进房间,方才那个对她疏离客气的人就变了模样。浅尝辄止的吻像道开胃的前菜,后面跟着的,在私密空间里的,是超负荷的交织缠绵。 雨不知何时又下起来,鼻端的热气驱散了夏夜里残存的一丝凉意。 压抑不住心间的患得患失,在最情动的时候,郁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林知漾推倒在身侧,倾身上去。 眸光里氤氲起水雾,湿漉漉地滴进炽热的火里。 林知漾停下细密的吻,微微诧异,宠溺地问:你要在上面吗? 点头,又摇头。 她单纯觉得圈林知漾在自己的怀里,更有安全感,不怕她走了。 而林知漾询问的意思,她既想尝试一次,又生怕做得糟糕,让林知漾不舒服。 林知漾读懂她的心思,往裙下探了探,指尖的湿腻和她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让她没了教导的耐心。 撑住了。 她左手微压下郁澈的头,再次吻上她的唇,右手与窗外的风雨相奏,拨弄弦音。 郁澈很快明白林知漾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本就是虚虚地支在她身上,被前所未有的姿势摆弄着,很快没了力气。一寸一寸地塌下去。 雨无止境。 情意也难以收敛,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时,才在求饶声里终止。 林知漾吻她闭上的眼睛,虔诚告白:我爱你。 在林知漾怀里,郁澈睡过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暖黄色的床头灯打在红玫瑰上。 她被解救出城堡了。 再醒来已是八点过后,窗外仍是阴雨绵绵,天色暗淡,让人没有起床的急迫感。 目光游弋而下,从雪白的脖颈到腿间,布着深深浅浅的印子。 暧昧的、绯红的、甜蜜的。 与林知漾对视时,郁澈不争气地红了脸,昨夜的记忆仿佛被倾倒在地,敞亮地摆给人看。 她的喘息,她的失控,她的痴迷,还有林知漾柔媚的情话。 作乱的人醒后重新披上斯文的皮,温声寻问:昨晚在上面,开心吗? 郁澈完全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只觉得被林知漾的气息吹了吹耳畔,她的腰肢更酸,呼吸再次艰难。 她闷不做声地想,林知漾的手腕应该更不好受。她也不亏吧。 林知漾愉悦之后反倒刻薄,揶揄她就不会轻易停下。 郁老师这么聪明,昨晚我演示了那么多次,一定学会了。下此我要检查你的功课,回去好好复习? 郁澈闻言垂眼,偷偷回忆,应该不难,只是要体力好。可是她体力不好。 林知漾见她不应声,语气故作失望:怎么不答应,你不会只顾着自己快乐,都没有好好学习吧? 郁澈终究是受不了,咬了下她的耳朵,林知漾,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这么好听的声音,只应该读诗,而不是说这些不堪的话。 林知漾真的不说了,改为闷笑。 笑得郁澈堵住耳朵,脸埋进枕头和臂弯里,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可是,心里是高兴的。 被她欺负,被她疼爱,都可以,只要她能在林知漾身边。 简单吃过早餐,郁澈没让林知漾送她回去,打车回了郁家。 面对林知漾挂在脸上的担心,她反倒轻声一笑:没关系的,你准备准备,等我回家吧。 林知漾乖巧点头:我会等你。 郁澈家里的事,要由郁澈自己先面对,然后她才有陪她一起应战的资格。 郁澈昨晚随便穿出来的裙子领口保守,纵使如此,稍稍往领口里一看,也能看见暧昧的红印。 以至于到家之后,江容心才跟她说了两句话,就支吾起来,忍着害羞让她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吧。 郁诚跟郁欣都在家里,等着要见她。 二楼的谈话厅里,郁欣跟郁诚夫妻左右分坐,郁欣满脸严肃和气恼。而郁诚像是头疼一样,一会捏捏眉心,一会揉揉太阳穴。 穿着白衬衣进来的郁澈平静地看三人一遍,转身关上门,在他们面前优雅地坐下。 许是郁欣脸上的表情让她不悦,在心里恶作剧般地想,此时此刻大姐想的一定是三对一,胜算满满。 可是她没搞清楚,在场三个人的那帮,她不在里面。 当然,她不会供出郁诚跟江容心。 郁欣往她扣得紧束的衣领上看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语气几乎是质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郁澈不紧不慢地回视她,淡淡地回:出去一趟,怎么了? 怎么了?你大晚上的跑出去,又夜不归宿,到现在才回来,还不够让人担心吗?郁欣一肚子的火,说完这话气到拍桌子。 托郁诚想让姐睡个安稳觉的孝心,她今早起床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昨晚知道,根本就不会纵容她,找一夜也要把人找回来。 太肆意妄为了,那个女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这样不知轻重。 郁澈像是听到有意思的话,挑了挑眉头,轻笑了声,大姐,我多少岁了? 夜不归宿?担心? 郁澈摇头,她在反驳人时头脑清晰:我搬出家里,独居已经很多年了,该怎么照顾自己我明白。姐姐若是天天晚上担心我,早上又忙着兴师问罪,那也不必过自己的生活了。 郁欣被她说得脸色煞白,看了眼郁诚,本想让他说几句。 却看郁诚脸上挂着是这个理的无奈,他挠挠头,扭头看窗外。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0) 郁欣指望不上他,心里也知郁澈说的没问题。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她想半夜做什么,那是她的自由。 你一个人住的时候我不管,也管不着。可你现在在家里住,大半夜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没了消息。难道让你给我们个理由也不应该了? 点头,这的确应该,郁澈并非不讲道理,没再跟她硬碰硬。 昨晚朋友临时来找我,跟她在外面住了。因为太晚,想到你们已经睡下,所以没通知。 暗自惊讶她敢说这么多,的确是翅膀硬了。但她清楚郁澈的命门在哪里,在对待喜欢女人这件事上,郁澈从不坦然,遮遮掩掩才是常态。 什么朋友?郁欣不识趣地往下问,做好了听郁澈撒谎的准备。 郁澈不解地看她眼,似是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清楚,她居然还不能明白。 对上郁诚跟江容心担忧的神情,她弯唇浅笑:当然是女朋友啊。 第63章 空气骤然被凝固, 疾风掠过枝头,一切腐朽的尘封的记忆被重新翻阅,远方的河水漫过田野, 淹没一切懦弱和气焰。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面对始料未及的答案,郁欣的语气反而低沉,像在讲一件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肮脏事情,生怕被外面的人听去一个字。 郁澈坐在椅子里, 微微往后靠,右手搭在左臂上。姿态放松地看着她:嗯,有什么问题吗? 憋在心里十几年的事情, 一旦说出口,就像囚徒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走了出来, 对地牢的守卒也没了畏畏缩缩的惧意。 荒唐!看到郁澈这副模样, 她想起自己的妹妹是个老师。 中学时候, 许多老师在请人进办公室喝茶时,都是这副姿态。 明明是她在这里等她道歉,却像进了郁澈的办公室, 看她游刃有余地解决棘手学生。 这是我的人生,荒唐也好,清醒也罢,我没必要做过多解释。 郁澈目光在沉默的郁诚脸上短暂地停留一秒,落在郁欣脸上,冷静地陈述:你们该去上班了。 措手不及的局面,让郁欣陷入沉思。郁诚跟江容心哪边都没帮, 两尊木头人一样地坐在桌上, 一个叹气,一个垂头。 而郁澈不再是缄默的、隐忍的、温和的, 她迎着枪口冲上来,为另一个人冲锋陷阵。 郁欣只知道这件事不能轻描淡写的过去,却不知道要如何使郁澈稳重冷静。她这样不管不顾坦然一切的态度,在郁欣眼中,仍是一种幼稚。 很快,她想到了救兵。 你的人生?这也是郁家的事情,爸还在医院里,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做?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气他吗? 她已经退让了许多,没将郁澈的事情揭出来闹大,直想等腾出手后再去处理。 可郁澈是怎么做的?在家短短几天便迫不及待地与那人相见,闹得全家人尽皆知。 哪怕她想瞒,想当作不知道也不可能了。 此事是个人的事情,与郁家无关。郁澈撇开关系,向她阐述:我不会去气爸,如果诸位对我的关心少上两分,我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坦白。姐姐若真孝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爸,等他病好再谈也不迟。 郁澈聪明地将郁欣压在她身上的责任挪回郁欣身上。 她没有故意气郁安巡,是他们问了,她才不得不坦白。而郁安巡还在养伤,如若郁欣现在迫不及待地去告上一状,气到老爷子,不孝的反而是她郁欣,不是郁澈了。 郁欣微愣,叹服她的话术,原来她肆无忌惮的底气来自于这里。 于是她善意提醒:爸虽然在医院,但是眼没有瞎,耳没有聋。你以为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想知道会不知道吗? 郁澈没有表露出一分一毫的担忧,此时露怯,便会被郁欣压制住,失去谈判的资格。她的语气里透着无所谓:那就看姐姐的本事了,瞒这么件小事,不难吧? 郁诚深知再不说话,过一会有的骂挨,适时开口:我们有什么本事替你长久瞒着?你首先要把你的事情说清楚,解决好。 他在提醒郁澈。 我跟她的事情,等爸出院,我会如实相告,并且带她回家来见你们。郁澈的眉梢卦上几丝不耐:在此之前,我不想过多地浪费口舌和精力。 三妹。江容心温柔地喊了她句,大姐跟你哥是为你好,今天就说清楚吧。 夫妻俩在充当和事佬,郁欣冷笑出声,嫌弃地质疑:带她回家,你在想什么?你是在侮辱我们全家! 我不这么觉得。郁澈并没有被她激怒,反而认真地说:除了我们都是女人之外,我跟她的感情,与你们的感情没有任何不同,干干净净。何来侮辱一说? 你不用咬文嚼字,在这里抒发你的感想。郁欣蓦地站起,板凳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拖动声,她咬牙切齿地表态:我不会同意的。 郁澈也站起来,淡然地回应她:无需你同意,你可以不参与。 她虽是长姐,也仅仅是姐姐罢了。 郁欣低头看向郁诚,你不表个态吗?你就看你妹妹神志不清地任性妄为? 郁诚仍旧一脸头疼地揉着眉心,叹了两声气:姐,我们先冷静冷静吧,下次再谈。 没什么好冷静的,什么都行,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郁欣停了会,又指向外面:你是一个长辈,是姑姑,是小姨,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任性,会给他们带来不良影响,让他们学坏。 喜欢同性还是异性,从来不由旁人带,顺应本心就好。郁澈的眸光转冷,终于没了说理的耐心,大姐若是不清楚,可以先调查再发言,而不是胡言乱语,往我头上扣帽子。 你郁欣被她气得失去理智,绕开桌子,冷着脸朝郁澈走去。 被瞧出不对的江容心起身拦下,她险些没拦住,还是郁诚上去将她按回原位。 有话好好谈,这是做什么?郁诚也没好气,不耐烦地吼向郁澈,你看你把姐气的。 说罢挤眉弄眼,示意郁澈先撤。 江容心也使眼色提醒她离开,这时候跟大姐讲道理没有意义。大姐的思想跟爸完全一样,很难像他们夫妻俩一样平静接受。 郁澈收敛起浑身的刺,恢复平日里的冷淡,等你们冷静下来,我们可以再谈。我丑话说在前面,不要让我知道你们去打扰她。 郁诚不等郁欣张口,怒道:滚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郁澈才看手机,半小时前,林知漾问她家里有没有事情。 许久不见她回复,有些急了,发了条:我真后悔昨晚过去,郁澈,我做错事情了。 郁澈直接给她打电话,声音里含着笑:林知漾,你在说什么傻话? 有一天会被郁澈嫌弃傻,这是林知漾没想到的事情,茫然地问:你那边没事吗? 刚好跟我姐姐坦白。她把事情说得轻松:我姐姐目前不太能接受,给她一点时间就好。 默了下,林知漾小声问:万一她永远接受不了呢? 那就是她的事情了,我不能决定她想法,她也不能决定我的。郁澈冷冷说完,语气随即柔下来,哄着林知漾:你别担心,我不会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只需要一点时间。 林知漾笑了很久,才说:好,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 有郁澈这句话,足矣。 往后不管遇到多少事情,只要郁澈不退缩,她就有底气往前走。 接完电话,林知漾焕发生机,哼着曲子起床给植物浇水。昨晚情动过头,不加节制的后果是,右手连喷壶都提不起,只能左手浇水。 孟与歌趁午休时间回家来拿份文件,顺便带上何沁,两人进门时还压着音量,都知道林知漾最近的情绪不稳定。 结果见某人坐在客厅里,津津有味地观赏纪录片,茶几上摆着四道刚做好的菜。 孟与歌吃惊:你一个人吃四道菜,中彩票了? 没啊,这不刚好想练练厨艺吗?林知漾招呼她们一起吃。 孟与歌思索片刻,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答应下来。 那份豁出去了的神情让林知漾大为不爽,她也有好好练习,做的菜还不至于让人咽不下去吧。 孟与歌吃了几口,确实还不错,于是放心地夹了几个基围虾放进何沁碗里。 何沁朝她弯眼一笑:谢谢主管。 林知漾听不下去,我说,私下里你们就是这么喊的,不倒胃口吗?新的情趣? 孟与歌最怕她那张嘴,板脸打断:住口,不要你管。 她跟何沁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往外宣,但林知漾是清楚的。 答应跟何沁在一起的那天,她还没来得及跟林知漾讲,何沁就已经抢先一步发了消息过去。 林知漾回:爽了吗? 何沁:超级。 孟与歌看到聊天记录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用语真是粗俗! 那次在安城团建,她装作摔伤把何沁骗回房间,何沁发现后气得要走。也不晓得是不是酒壮怂人胆,她一股脑地将人抱住了。 后来她被何沁推在床上,看小姑娘生涩地在她身上点火,平日里张扬放肆的人羞得满脸通红,浑身都在颤栗。 她忍着醉后的不适,将人压下去,温柔地亲亲她的耳畔,我来吧? 那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在公司时她们刻意不如从前亲近,但私下里,孟与歌能给的都给了她,直接将人宠成了小孩子。 林知漾作为旁观者,觉得何沁闹腾的时候少了,撒娇的时候倒是多了。 她刚才故意揶揄她们,因为只有在别人面前,何沁才会一本正经地喊主管。 私下里的称呼,林知漾无意听见过一次,孟与歌喊她沁沁宝贝,她喊孟与歌孟孟。 林知漾被齁得三天没吃甜品。 想到自己家那位,让她喊声漾漾都满脸犯难,说不出口。 差距出来了。 当林知漾跟明筱乔炫耀,郁澈已经跟家里人坦白时,明筱乔直接一个电话轰炸过来。 你们太厉害了!她激动地哇哇叫:什么时候见家长,喊我! 林知漾忍住兴奋,故作淡然:任重道远不好意思,只是初步告知,接不接受另说。 明筱乔安静下来,又替她担心:那你做好心理准备,郁欣姐跟郁诚哥不一样,她做事情干脆,很难轻易被别人说动。 林知漾做足心理准备,两日后,被郁欣打电话约见的时候,她只觉得意料之中。 尽管郁澈那日语气轻松,跟她说不要担心,但大概是善意的安抚。 林知漾能猜出来她顶了巨大的压力,若真是轻松,她从前不至于那般害怕。 现在郁欣找到她,她终于有机会替郁澈分担这份压力。 无论如何,她会坚定不移地站在郁澈身边。 至于郁欣的套路,郁澈跟她复合那天就已经说过,林知漾心里都有数。 郁欣声音冷硬,吩咐她:这是我与你的事,在没有见面之前,希望你不要多嘴。 她只有晚上有时间见闲杂人等,让林知漾决定见面地方,有私密包间即可。这是为了让林知漾放心,她不至于对她做点什么。 林知漾答应下来,也免得郁澈知道郁欣找自己,情绪激动,再跟家里人起争执。 当夜,淮城的暴雨再临城市,倾倒而下,浇遍了城中心。林知漾收拾妥当,调整好心情,义无反顾地撑伞走进雨夜里。 第64章 孟与歌的公司勉强算人性化的一点就是周五约定俗成地不加班, 她与何沁下班回家收拾行李,打算去度假村歇上两天。 林知漾佩服她们临时起意的浪漫,却还是提醒:这鬼天气去什么度假村, 今晚有暴雨啊,让她来家里跟你过周末就是。 孟与歌领了她的好意,摇头拒绝:我怎么能把女朋友带到你家里打扰你。 哪怕她跟林知漾不分彼此,她能悠哉地住在林知漾家里, 但她有分寸。若是隔三岔五将何沁带进家里,既是对林知漾的不尊重,也是对何沁的不尊重。 听着外而噼里啪啦的雨声, 林知漾明白孟与歌有她自己的原则,嗯, 那你们去玩吧, 当心一点就好。 她没有多言要去见郁欣的事, 不愿把自己的烦恼添给孟与歌,让她在想放松时还为自己担心。 在孟与歌走后,她才开始洗漱打扮, 以精神而稳重的模样出门去见郁欣。 见而的地方定在市里一家西餐厅,尽管她没胃口,郁欣也表明不会吃东西,她还是点了两份牛排,让人送进小包间。 餐端上来,她没动刀叉,只喝了几口奶茶。 在约定时间的倒数十分钟时, 郁欣踩着高跟鞋走进包间。林知漾低头地看了眼表, 19:50。 暗叹在这一点上,郁欣跟郁澈一模一样。 永远不会迟到, 严格地提前十分钟。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郁欣,就像郁欣打量她一样。虽然是亲姐妹,郁欣跟郁澈的模样并不像,在都是冷着脸的状态,一个冷厉逼人,另一个只是乖巧的漠然。 据林知漾了解,郁澈大姐平日上班穿的是让普通老百姓看了会心安的那种制服。 今天没穿来吓她,只一身普通的常服,看着还算平易近人。 然而开口说话,腔调里却不自觉带着官威,她目光冷肃,说着客气话:我是郁欣,郁澈的姐姐。林知漾是吗? 林知漾在她进来时已经站起来,客客气气地点头:嗯,我是。 坐吧。郁欣反客为主,看了眼桌上点好的餐:你如果没吃晚饭,可以先吃。 不用,我不饿。林知漾掩盖紧张,随意笑了声: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郁欣静静地审视而前这人,她跟郁澈一样,不上相。动态比照片里更美,一颦一笑当得上绝色二字。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1) 郁欣的审美是正常的,却仍旧难以理解郁澈为什么会选择跟这个人在一起。 抛去性别这个要素不谈,她本以为,能让郁澈在这个年纪看上,并且义无反顾地通知家人要在一起的,必是个有心机有本事的人。 然而方才见而时的第一眼,林知漾毫无防备的笑容,和现在恰到好处的客气淡然,都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郁澈的性格冷淡,按理不应该愿意搭理这种类型的人,但偏偏相反。 她最爱搭理这种人。 连她看不上眼的明家混世魔王明筱乔,郁澈也一直巴巴地对人家好。 郁欣从前就不知道她图什么,有一段时间紧张兮兮,生怕郁澈会喜欢明筱乔。 好,那我直说了。 外而的雨声隔着窗户传进来,郁欣还想早点回家,不卖关子:你跟郁澈不合适,我希望你主动退出。 反应了两秒,林知漾神情未变,仍挂着些笑容,温声说:您并不了解我跟她的相处状态,怎么能断定我们不合适呢? 冷淡地抱臂看她,郁欣也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善:我不用了解,女人跟女人,有什么合适的? 那您这是偏见了。林知漾不怵她,往后一靠,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不是偏见,家风严谨,我们郁家不会接受这种事情。郁澈一意孤行,将来要而对的压力比你多得多,你何必纠缠她呢? 说到这里,她反倒减了些凌人的气焰,态度诚恳地劝林知漾。 她离开她的妹妹,不要让郁澈在家里撞个头破血流,跟家里人再闹下去。 笑容微微凝固,林知漾悄悄握紧拳头,语气认真起来:我知道她会有压力,但我跟她并非互相纠缠,而是情投意合。 她不是会强求的人。郁欣出口打断她,她不在意那行风花雪月,以给意见的口吻说:如果你要离开她,她不会死缠烂打。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请你为她着想,离开她。 郁澈是不会强求。 去年她误会郁澈,以为郁澈认为跟她的感情见不得光,绝望之下提了分手。 郁澈本可以解释清楚,本可以想方设法取得她的原谅,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忍着委屈和伤心,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酒。只在醉得失去意识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她哭得林知漾心都碎了。 那时候的林知漾不明白,既然这样在乎她,为什么又在与她相处时冷漠又顽固呢。 直到后来,她知道真相。 直到此时此刻,郁欣坐在她而前,以冷淡又理所当然的口气,摧毁郁澈满怀期待的将来。 她将自己当成一个操控者,确信被她操控的人本身没有喜怒哀乐,只能服从。 但林知漾不想再听到郁澈的哭声,她不能再离开郁澈一次。 可惜,我不会食言扔下她,除非她下定决心离开我。 说好了,她会跟郁澈站在一切,她跟从前喜欢郁澈的人都不一样,她不能退。 腻歪的话让郁欣双眼逐渐染上不耐烦,只觉得她幼稚:听上去是很深情,但你不会以为你们真的能有未来吧? 耳边是怒号的雨声和刺耳的车鸣声,包间里的灯光微暗,黑影投在光里。 林知漾敛起笑容,被她刺得不痛快,将来的事不可知,也许我跟郁澈会因为各种不合适,最终选择分手。但那是恋人之间的事情,绝不应该由你介入。不经郁澈的允许就让我离开,你没有这个资格。 郁欣冷硬地强调:我是她的姐姐,我该为她考虑。 就算有人要为她考虑,为她谈判,该是她父亲来与我说。你只大她六岁,哪来的资格呢?林知漾简直无语,只是一个姐姐,比人家爸妈还要古板和难搞。 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二十多岁。如果以后家里长辈把他托付给我,我或许会帮忙看管。但我个人觉得,除了正常的教育,我没有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的权利。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郁欣冷笑摇头,看破她的虚伪:你的家庭乱七八糟,你母亲扔下你定居国外,你弟弟是你父亲跟别的女人所生。你因为对他毫无感情,自然不在乎他的一切行为,他就算被抓进去也是他的事。我对郁澈不一样,我就这一个妹妹。我母亲去世之前,跟我说了很多遍,要照顾好她。 难听的话听多了,怒火积攒到一定程度,林知漾忍不住讥讽:郁澈那时候已经小学了,不需要你喂饭穿衣,你所谓的精神上的照顾,不能让你拿到对她的控制权。你真觉得你在践行你母亲的遗嘱吗? 郁澈聪明漂亮,是个大学教授,我妈如果在世,也会以她为荣。但你的存在只会是她的污点。 郁欣被林知漾追问得进入状态,咄咄逼人:你对她的家庭、她的事业和她平静的生活,都会带来看不见的麻烦。 林知漾而无表情地看她,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当年的事情,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你难道不清楚吗?郁澈会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吗,你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按着你的心意行动? 郁欣脸色忽变,她不知道郁澈跟林知漾说过些什么,也不知道郁澈知道多少。 心头不好的猜测明朗起来。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耐着教养,她没有发作,只是低声斥责,我不想跟你绕圈子,如果你识趣,就按我说的做。条件你尽管提,不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哪怕让你目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都可以。 还没这么贪婪,林知漾嗤之以鼻: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呢? 那你要想想,身败名裂,性取向被曝,丑闻频出直至被封杀会是什么下场。 郁欣脸上淬着一层寒冰,阴沉地冷笑:林晖的公司虽然都在安城,但与淮城的生意往来不少,如果断了呢? 两耳冲进聒噪的杂音,仿佛在寒冬天被人按进冰湖之中,冻得她心力交瘁,失去直觉。 林知漾并没有被郁欣的话吓到,她这人没有丑闻,更不在乎性取向被爆,就算一无所有,也没什么。 她只是同情郁澈,她可爱善良的郁老师,怎么会生在这种家庭里而? 几分钟的安静,久到郁欣以为她会畏惧会接受。但林知漾缓缓抬眸,桃花眼再次弯起,朝郁欣无所谓地笑了下。 我光明磊落,不怕你们曝光任何事情,如果你们要以下作手段毁掉我的事业,我当然没有办法。虽然会难过,不过也好,我这人本就闲鱼,以后就可以天天在家陪郁澈了。只是她的工资养我,会有一点吃力啊,希望她开拓副业吧。 郁欣而色僵硬,眉头紧锁。 至于林晖,你也说了,我对他的新家庭没有任何好感。他发财还是破产,对我而言意义都不大,我不想要他那几个钱。但他少赚点钱给他儿子,反而是我乐意看到的情况,你可以帮我动手。 说到这里,她甚至有些兴奋。 郁欣很少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再也绷不住仪态,扬声反驳:你真的以为,当你失去作家光环,没有工作和经济来源,家里又不能再给你提供好的生活条件,郁澈还会这么喜欢你吗?生活不是吟诗作对,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你们以为的爱情,很快就会被现实击垮。 我真诚地劝你,离开郁澈。你可以落户安城,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麻烦。 会不会被击垮,让我们拭目以待。同时,你可以做任何你能做的事情,谁让你们郁家能耐大呢,我听天由命了。 不理会郁欣的威逼利诱,林知漾翘起二郎腿,看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勾唇微笑。 但让我离开郁澈,不用想了。你们说服不了她,也绝不可能说服我。 见她软硬不吃,郁欣及时止损,不想再多费口舌,起身放下最后一句话:我不信你,你太年轻了,今年才25吧?你猜郁澈25岁喜欢的人,她现在还喜欢吗? 这句话看似比前而所说的分量轻,其实最为诛心,她不信所谓的爱情,更不信林知漾与郁澈。 林知漾满心厌恶。 我说了,那是我跟她的事情。她表情温和地回敬她:不用你多嘴。 郁欣摔门而去的瞬间,林知漾脸上的轻快瞬间荡然无存,转为惶然,木木地望着桌而。 郁欣比她想的要坚决,根本就不是郁澈口中,给点时间就能被说动的姿态。 郁澈方才给她发消息,什么时候有空视频? 这是她们睡前的温存。 林知漾犹豫要不要把郁欣跟她的谈话内容说给郁澈听,纠结后,发了句等我一会,放下了手机。 吃几口冷牛排果腹,她也离开餐厅。 雨势猛烈,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积水慢慢涨起来。树枝被风刮得掉落下来,落叶满城,摧枯拉朽般,盛夏的一切美好都快要被湮灭殆尽。 郁欣说的每一个字,林知漾都不在乎,可她全部装进了脑海里。 跟她在一起的郁澈,除了郁欣说的那些,到底还会而临多少事情呢? 她有这种姐姐,会不会很难过? 许是散漫惯了,哪怕被威胁恫吓,她气愤和恐慌的情绪也不够浓烈,满心口的都是心疼。 郁澈是怎么在令人窒息的掌控下,长成一个完美正常的人? 不,她被影响到了,她们认识之前,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郁澈,不正是她家里人的杰作吗? 雨在夜里下得更大,雨刷器甚至成了无用的摆设。林知漾的视线渐渐模糊,只好谨慎地将车速放慢,心头却觉得无名的焦虑。 好不容易开到一段好走的路,刚加快车速,一辆电瓶车突然闯红灯急驰而过。 脑海空白,瞳孔放大,林知漾本能地将方向盘往另一边打,然而另一边并非是安全地带。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重重地撞上一旁的粗树。 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她的手机屏幕亮起。 有人还在等她,那边说:我都要睡着了。 困倦在意识模糊时袭来,所有的感官被剥夺,林知漾只觉得身子轻起来,眼皮却越来越重,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剧情需要这一段,没大事,友友们稍安勿躁。 第65章 雨声不歇, 交叠着、波折着,空气里传来泥土混杂青草的味道。雨水氤氲的腥味让郁澈下床检查,将窗帘后未关严实的窗户关紧。 噪音瞬间小下去几分贝。 她等到11点, 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点,但林知漾再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发消息追问为什么不回复,暗示自己很着急;也没有再给林知漾打电话。 她大度地想, 只是一次不回复,而已。 或许林知漾睡着了,她现在小题大做地进行信息、电话轰炸, 会显得太黏人吧。 明天林知漾醒来取笑她的时候,她怎么面对那个人的自夸和骄傲呢。 不想被调侃。 然而随着雨声的无限延长, 心里平静的水面汇集成奔涌的河, 担忧逐渐被放大。 她怎么能放下心, 林知漾再坏,也没有在跟她有约定的情况下睡过去。 郁澈缩成一团靠坐在床头,双臂抱住小腿, 手机开着,睁眼等到12点。 手机上的日期更换,不安战胜理性,她再次给林知漾打电话过去,那人还是没有接。 确定林知漾真的已经睡下,不会再理她,郁澈才关灯躺下去。 她朝着黑暗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事情呢, 自己吓唬自己。 林知漾本来就不喜欢出门,不会在雨下这么大的夜里往外跑。 她只有可能在家里。 在家里又能出什么事。 估摸是回了她的消息后, 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就转头睡着了,忘记答应过的事情。 虽然以前从未有过,但偶尔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她应该理解并原谅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郁澈浅浅地睡了过去。一夜多梦,醒来昏昏沉沉,却想不起梦见了什么。 但想不起也挺好的,不会干扰正常生活。 林知漾的梦都被她记录下来,写成各种有趣的故事,有时候她就坐在郁澈旁边写,让郁澈做第一个读者。 她的梦丰富、夸张,总是五颜六色,就像泼了颜料在上面,看完或感动或着迷,感慨这个人的脑洞真大。 林知漾总强调她不是一个作家,因为写不出来多有深度的著作,她说自己充其量是一个记录者。记录无聊的生活和梦境,有人愿意看,实在是一种幸运。 郁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林知漾,时间显示是六点二十三分,这个点太早,林知漾不可能起床。 但她实在睡不着了,简单洗漱护肤后下楼,本想出去散步,外面的雨在夜里已经停了。 但街道上湿漉漉的,昨夜的风太大,树枝树叶吹了一地,环卫工人还在清扫当中。 并不适合散步。 她只好先吃早饭,郁家的午饭、晚饭通常一起吃,但早饭则根据各自的作息来。 她把早饭拍下来发给林知漾,这样就显得不那么刻意地提醒林知漾要回她。 在吃早饭,外面雨停了。 林知漾醒后看见,就会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郁澈心想她肯定要道歉,到时候要假装生气,刁难她一下,不然太亏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很聪明,放在从前,林知漾不联系她,她能拧巴到一直等着,再着急、生气也不管。 她每吃两口就解锁手机看一眼的模样落入郁欣眼里,郁欣只觉得气恼,不用问也知道她在等谁的消息。 至于这么巴巴地看着吗?吃完饭再看也不迟,又不是重要的事情,损失不了什么。 自从那天吵过一架,她们姐妹俩就没再说过话,郁诚有几次想从中调和,郁澈也不搭理。 只是让郁诚转告,林知漾是她的底线。 她坦然地生活在这个家里,打电话给爸时还能讨个夸奖,居然在家里住这么久。 但她当郁欣是个透明人。 郁欣这才发现,原来倔起来的郁澈是这副模样,从前躲着他们,不愿意回家的郁澈已经算是客气了。 昨晚她找林知漾谈话,陈出利弊,该说的都说了。本以为这次会像从前一样,不费力地解决,还家里一个清净。 但林知漾与从前那几位不一样,她不卑不亢,看着好说话,其实什么都不畏惧。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2) 郁欣觉得棘手,又忍不住想,郁澈的品味也算是进步了。 若是把这种品味放在相看男人身上,有个和睦温馨的家庭,她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得多。 一个美得像花瓶一样的女人,才二十多岁,毕业没几年。既没有稳定工作,也没有一个靠谱的家庭,她所谓的爱情不可信。 两个女人在一起,退一万步说,哪怕世俗没有异样的目光,允许她们相恋。 没有婚姻,没有孩子,等一时的爱意过去,她们会怎么处理平淡到无聊、乏味的生活? 郁澈年长那姑娘好几岁,现在她可以通过保养遮掩年龄差,过个三五年、七八年呢,架不住年轻的姑娘到处都是。 郁澈用什么绑住人家,就用她们俩现在当作盾牌的爱情和诺言吗? 这样的关系本就是闹着玩,不作数的,郁欣也不是没听过。 偏偏郁澈是个死心眼,认定了就不肯变,从不肯接受她的建议。 她找的那些,哪个坚如磐石? 她大学时候谈的那个,看似踏实,最是无耻。人家本来就打算好了毕业分手,甚至回家里相亲过几次。 当郁家承诺给她出国留学的机会,她即刻便同意了。 后面两个更是不用讲,郁欣甚至没有出面,只看郁澈跟她们的相处程度就知道不长久。派人过去谈,一谈一个准。 所以,没有郁家这些闲人干涉,就凭那几个女人,真能给郁澈幸福吗?往后几十年,遇到挫折、磨难和诱惑,她们能撑多久? 这些郁欣都没有跟郁澈讲过,她不愿意谈这些不堪入耳的事情。 也以为郁澈永远不会知道。 直到有一次,郁诚莫名其妙地反问她:大姐,你真以为郁澈对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郁欣陷入沉默,联系这么久以来郁澈对家里人的态度,终于开始怀疑。 昨晚从林知漾说的话中推断出来,郁澈不仅知道,而且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 所以较真地想,不是郁澈这次谈的人有多完美,只是时机巧,郁澈长大了。 她学会应对家人,做足准备,给了对方无所畏惧的底气。 脑海里想着这些事情,郁欣不发一言地吃完早饭。郁澈也没有理她,只顾着等手机里的人回复。 浓浓的挫败感让郁欣没了胃口,三十年的陪伴照顾,比不上一个外人。 说来也可笑,谁能想到,郁家三小姐这种性格,竟然是个情种。 吃过饭七点半,林知漾没有回,郁澈勉强安慰自己正常,那个人太喜欢睡懒觉。 可她再也抽不出心力去做别的事情,装模作样地抱着本书,呆坐到九点。 将号码拨出去的那一刻,她无比祈祷林知漾能立即接起,哪怕这个时候接,她都不会生气。 不要再让她等着了,一点也不好玩,哪有人能这么没心没肺的。 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了。 她再也说服不了自己。 林知漾不至于从昨晚十点睡到今早九点,她只是爱睡懒觉,但不嗜睡。 慌乱之中,还好跟孟与歌加过联系方式,她立即给孟与歌打了个语音电话。 孟与歌那边很快接起,但声音哑哑的,像是还在床上没有起。 郁姐,什么事? 郁澈心知这样实在不好,但还是忍着害羞问:林知漾在不在家? 孟与歌声音里带着疑问:我不在家,昨天下午走的时候她还在家。怎么了,你联系不到她吗? 得知孟与歌不在,郁澈更加担心:嗯,从昨晚九点多开始她就不回消息了。 那她搞什么呢。孟与歌嘀咕了句,宽慰她说:昨晚雨大,她不会出门的,肯定在家里。要么就是睡着了,她近段时间在赶稿,作息不固定,累了睡上半天都正常。 中午你再给她打电话,她如果还不接,你就去家里找她。备用钥匙在地毯下面。 好,谢谢你。挂上电话,郁澈却不想再等下去,直接披了外套往外去。 孟与歌提醒她了,她应该直接去林知漾家里看看。 万一她是在家出什么事了 无比期望是自己想多了,哪怕跑过去的时候被林知漾嘲笑也没关系,她不在乎了。 她就是担心,她就是在意。 这个人只要一会不理她,她就能紧张到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她可以承认。 只要林知漾好好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样笑话她都可以。 不要吓她。 当进到林知漾家里,打开她的房门,看见床上铺的整整齐齐,没有人的时候,郁澈在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巨大的窒息感让她手脚冰凉,双腿站不稳,只好蹲下来。 很快又站起,看遍每个角落,没有特殊的痕迹。她茫然无措地坐在客厅,心跳快得她有些难受。 林知漾家里,没有香薰蜡烛的味道了。 哪怕她说好闻,林知漾也察觉到她不喜欢,再也不点了。 可是人怎么会不在家呢? 如果林知漾一早就出门,她醒来的时候,应该先看眼手机才对。 如果她昨晚没回来,那她昨晚去了哪里? 不管去到哪里,做什么事,起码能做到回消息和接电话吧。 昨晚不能,今天一早也不能吗? 恐惧渐渐摧毁理智,她顾不得别的,又打电话给明筱乔,筱乔,你知道林知漾在哪里吗? 明筱乔不在状态:她没约过我,如果不跟你在一起,肯定在家里。 她不在,家里没有人。 明筱乔怔住,从她话里听出隐约的哭腔,小心翼翼地,郁澈姐,你是找不到她吗? 郁澈强忍难过地回:嗯,我找不到她了,你帮我问问行不行? 让她联系到林知漾就好。 明筱乔答应下来。 阴雨天潮湿的气息闷得人心神不宁,恐慌中,郁澈想起一个人。 今早与她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 第66章 天将放晴, 阳光半遮半现,郁澈将车开进院里,没到指定区域就熄火下车。冷脸从厅里过, 没理会旁人的招呼,上了楼,闯进郁欣房间。 郁欣正陪女儿晨晨在画画,门被打开, 见到郁澈来势汹汹的模样,她愣了愣,下意识心虚。 陆晨瞧出来不对, 不知道怎么回事,怯生生地朝郁澈喊了句:小姨。 晨晨, 出去一下好吗?小孩子无辜, 郁澈不愿吓到她, 压着心里的怒火,我有话跟你妈妈说。 陆晨看了眼自己妈妈,从她默许的眼神里知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不需要她参加。于是乖巧地将画具收拾好,离开房间去找郁天他们玩。 如果让她画此时此刻的小姨,那一定全是冰蓝色,不,要深蓝色才符合。 等了半分钟,确认陆晨已经走远,郁澈反手将门关上。 望向郁欣的目光宛如冰霜。 郁欣已经猜到, 多半是林知漾跟郁澈告知, 想让郁澈护她,郁澈来兴师问罪了。 对告状行为感到不耻, 心里顿生鄙夷。 却不想,郁澈气得说话气息都不稳,咬着牙问:林知漾在哪里? 跟想好的问题有出入,郁欣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皱眉: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郁澈不信她,继续确认心中的猜测:你找过她是不是? 郁欣喝了口水,陷入沉默,郁澈既然问了,她说不出哄骗的话。 难不成林知漾想明白,直接离开了? 她没有回答郁澈最新的问题,反而回了第一个,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所以你承认了。郁澈走近她,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上的郁欣:你找过她。 是,我找过她。感受到压迫感,郁欣反而没了心虚,既然话挑明,那就按挑明的来讲。 郁澈眼里先闪过不解,她不明白郁欣怎么能承认得这么坦然,旋即转为憎恶,我有告诉过你,有话找我谈,你为什么总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郁澈!郁欣被挑衅,也站起来,严厉地喊她名字。 郁欣的蛮横让郁澈压不住火,也提高音量:不要再说你是为了我好! 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根本就是享受别人乖乖听话的感觉。郁欣,你不觉得你自己这副封建大家族的模样很恶心吗? 陌生的面孔,极致的控诉。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妹妹说恶心,郁澈从内到外的厌恶完全不加遮掩。郁欣穿着拖鞋站在她面前,比她还矮些,需要抬眼看她。 郁欣不敢置信,更难以接受:你因为一个外人来骂你姐姐,跟我吵架? 郁澈冷漠地看她,不理会她的情绪和她强词夺理的歪话。 如果我今天见不到林知漾,我会直接去医院找爸,让他派人帮我找。 鱼死网破就是。 郁欣像不认识她一样,瞪她半天,你到底想做什么? 目不转移地与她相视,郁欣眼里所有的困惑、失望、悲伤,在郁澈看来都只是做戏,根本目的还是为满足她自己。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不想再被你们那无耻又顽固的控制欲束缚,只是想跟林知漾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行吗? 最后三个字,她颤声说出口。 多少年的压抑都蕴含在里面。 我们?像是被鲜艳红布刺激到的斗兽,郁欣情绪爆发,怒斥她:你在说谁,说爸吗,说你哥嫂和我吗?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 这样的问题,郁澈不是第一回 被问。 你们当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在你眼里,你们永远是审判者,高高在上,从来没有错误。郁澈曾经在郁欣面前的寡言与沉默,其实是种妥协。 此时此刻,她撕掉了那层妥协的窗纸,句句凿进郁欣的心窝子里。 我不想跟你谈过去,谈你们无聊透顶的故技重施。我只问,林知漾呢? 我不知道!郁欣被问得崩溃,直接将桌上所有的茶杯打翻在地,破碎声里满目的残渣:你当我是什么?恶霸还是魔鬼?我怎么敢动她,她现在成了你的心头肉,我们这些家人算什么?妈走之前,要我们兄妹三人互相照顾,和和睦睦,现在都成了仇人了! 郁澈不肯退让,刻薄又凄凉地接话:那妈应该欣慰,你们把我照顾得多好。哪一天我被你们逼死了,下去还要替你们美言几句呢。 郁欣霎时间双唇惨白,脸上血色退尽。这是郁澈的真实想法? 她怎么会想到逼死二字。 明明他们的初衷,只是想她做个正常人,可以不用太辛苦。 郁诚与江容心在此时开门冲进来,只因为陆晨过去说小姨在找妈妈谈话,很生气的样子。 最近正是敏感期,郁诚本能地觉得不妙。 地上都是残渣,郁澈与郁欣站在残渣之中,彼此相望,宛若陌生人。 因为郁澈背对门,郁诚看到地上的狼藉时,直接上去拉住她,紧张地往她脸上瞧。 见她脸上干干净净,松了口气。 郁欣只觉得笑话,郁诚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检查郁澈有没有挨打,在这些人眼里,她郁欣就是这么个角色。 江容心不动神色地挡在郁澈身边,大姐,郁澈,怎么了?有话我们好好说。 郁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郁欣。 郁欣脱力似的坐下,不想再看他们: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昨晚我九点多就离开了。 郁诚立即皱眉:大姐! 已经跟她强调过,这件事跟郁澈谈,千万不要去找林知漾,她还是去了。 果然是昨晚。 郁澈的声音轻下来,却仍是带着锋利的刃:你跟她说了什么?为了让她离开我,不择手段地威逼利诱是吗? 郁欣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如果她因为我的话离开你,说明这个人本就不可靠。 她不会因为你说的那些离开我。郁澈了解林知漾,知道她的坚定,也知道她的底线:她只会因为我腐朽的家庭和恶心的家人选择退出。 林知漾是自由高飞的鸟,而郁家是一座透不进光的囚笼,她迟早会失望。 郁澈这样的状态,郁诚见过一次。那次在她家里,他口不择言地提到林知漾会有麻烦,郁澈当时便像失去理智一样,视他为仇人。 今天她说话的语气与那天一样,她在骂郁欣的同时,将所有人骂了进去。 她恨的,是整个郁家。 恨某些人的肆意操纵,恨某些人的不加作为,甚至,她恨她自己。生在这种家里,永远被其捆绑桎梏。 郁诚毫不怀疑,如果林知漾真的因此与她分手,郁澈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们所有人。 郁澈的思绪已经转移,如果郁欣没有撒谎,那林知漾人去了哪里? 因为觉得她家里人烦,所以暂时躲清静吗? 郁诚让她坐下冷静冷静,她没理会,往外走。才走两步,有电话打过来。 被焚尽的荒原刹那间见了过境的南风,一川生机勃勃地清退死寂。她快速走出房间,接通电话,焦急:你在哪里? 房间里,郁诚板脸与郁欣相视,郁欣又笑,你瞧,闹了半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郁诚没好气:少说两句吧。 江容心暗里拽拽他的衣摆,提醒他这个时候就别发脾气了,大姐好像也挺难过的。 林知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有些小,郁澈贴紧了耳朵才听清楚。 她说:我有点事,要离开淮城一趟。对不起,昨晚手机泡进雨水里,坏了送去修,没接到你的电话。着急了吧? 什么事情,去哪儿了?郁澈顺着她的话问。 林知漾停顿一会,轻轻吸了口气,工作上的急事,暂时不说去哪儿了。你等我回去? 郁澈的心沉下去,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林知漾在离开淮城之后,再回来便与她提了分手。她害怕再来一次。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3) 半个月就回。林知漾语气温柔:不要担心我好吗,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 郁澈现在就想见她,半个月怎么行,她来回踱步: 你是不是不想见我,我姐姐让你生气了? 不是,她说的我压根没放心上。林知漾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我离开是真的有事,现在不方便讲,回去以后就告诉你。 好。郁澈只能答应下来,晚上我打电话给你,行吗? 当然。林知漾按着她设想中的口气向她道歉,语气柔得有些虚,对不起,郁澈宝贝,是我的问题,回去就跟你赔罪。 郁澈没舍得按设想中的假装生气去刁难她,只要知道她人没事,她还愿意哄自己,就没事了。 她很少这么肉麻地喊她,应该不是敷衍,应该不会在回来后提分手吧。 挂了电话,她又走进屋里,语气冷静地请求:能帮我查一下,林知漾在哪里吗? 紧急出差,手机维修,朋友都不知道,还是在郁欣找过她之后。 太巧合了,不对劲。 她不能那么乖巧地等她半个月,她害怕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另一边的医院里,林知漾挂上电话,又是一阵抽气。刚才没注意扯到伤口,疼得她几乎失语。 林晖在昨晚夜里赶到,看到昏迷的林知漾,吓得六神无主,甚至掉了几场泪。还好,他的林知漾命大,只是把自己撞懵了,受的伤不算严重。 凌晨就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里还交代他,不要通知任何人。 然后又在各类药物的作用下睡过去,直至十点多,才彻底清醒过来。 在林晖的心疼与责怪里唏嘘。 淮城乱闯红灯,随意骑行的电瓶车一直是个大问题,就是正常天气里,也常发生车祸。更不用提雨天,开车的视线模糊,骑车的赶着避雨。 林知漾怪不得别人,昨晚开车有些走神,她状态不好就不该急着回家。 手机里郁澈、孟与歌、明筱乔和一堆人的未接电话,都问她哪里去了。 她首先给郁澈回过去,林晖在她挂电话前轻手轻脚地进房,见她挂了,才说:为什么不告诉小郁真相,你这不是害人着急嘛。你还得住段时间呢,哪瞒得住? 林知漾也觉得自己的借口找得蹩脚,郁澈不喜欢医院,她会做噩梦。 她爸在医院,让她跑了几趟,就让她难受那么久。自己现在住下,如果喊她来,那就把郁澈困在医院里了,会勾起她不美好的记忆。 尽管理由蹩脚,但能瞒几天是几天吧。 第67章 午后天气放晴, 光从云翳后冲出来。 谁能想到昨夜暴雨连天,出了一堆交通事故呢。 喜怒无常,像个任性的小姑娘。 事故的某位当事人, 正悠闲地躺在床上打游戏。 寻到了新的敷衍公司的理由:出车祸受伤,这个月交不了稿子。 她把自己塑造成悲惨青年,浑身伤痕,无人问津, 惹得老板跟编辑差点要来病房给她披麻戴孝。 她又表里婊气地拒绝: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怕惹你们难过,就不见你们了。 事实是她身上那点伤全是磕碰留下的皮外伤, 甚至没伤筋动到骨。只是由于昨晚昏迷了几小时,医院跟林晖都不放心, 这才让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林晖说最少半个月才能出院, 她觉得没必要, 虽然伤口疼,但观察一个礼拜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伤回家再养就是。 那时候再告诉郁澈,还能让郁澈疼疼她, 现在把她叫医院来受折磨太早。 推塔成功后,明筱乔合时宜地打来电话,少见的生气,将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死哪去了,郁澈姐找你找的都快哭了。 林知漾本来还不紧不慢地回她,就像刚才几句话应付完孟与歌一样。直至听到这句,她懒散的表情顿收, 蹙眉:她哭了? 我觉得离哭不远了, 从来没听郁澈姐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就为了让我帮忙找你。脆弱的, 哀求的,彷徨的。 林知漾终于知道,上午那通电话里,郁澈的平静下掩藏了那么多的东西。 她担心自己担心得抓狂,却没有刨根问底,温顺地答应她的不合理安排。 林知漾心里纠结,不告诉郁澈真相,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郁澈是愿意钻进医院,还是愿意被隐瞒呢。 后者会不会让她难过呢?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因为郁澈,林知漾已经感受得淋漓尽致。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云想陪她看,花想为她摘,恨不得她不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 可是很多事情难以两全,甚至进退维谷。无论怎么做,那个人都会受到负面影响。 这种情况,怎么好抉择呢。 她转而闷闷不乐起来,埋怨自己,早知道就该小心一点。 莫名其妙地出场车祸,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废物小点心。 一瞬间游戏索然无味,手机也没意思,于是她蒙上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是受过惊吓,身体太虚弱,她这一觉睡得不仅沉,时间还久。 她是被林晖叫醒的,今天天气阴沉,外面已经黑下。虽然心疼她,不舍得弄醒她,但总得起来吃口饭再睡。 林知漾睁开眼恍惚了半晌,分不清是清晨还是什么时候。 看手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晚上七点。 划开后,她猛然睁大眼睛,坐直身子。动作太急,牵扯到腿上的伤口,头也跟着晕晃。 林晖正把餐盒摆出来,见她先是一挣,紧接着满脸痛苦,吓得张口吼她:你急什么,慢一点! 冒冒失失的,让她住个院,好好躺一会跟要她命一样。 有没有扯到伤口?你别再弄出血了! 林知漾嘶了半天,才勉强缓过劲,给郁澈回消息:对不起,我下午睡着了,才醒。 郁澈给她发了N条消息。 见她不回,又打了三个未接电话。 最后,她说了句:你故意的吗? 林知漾发誓她不是故意的,都怪她睡得太久。 要是今天一早能醒,就不会害她担心。 要是下午能少睡一会,也不会错过郁澈的信息和电话。 她急忙打电话过去,都被郁澈直接挂了,林知漾发了个跪下的表情包。 生气了吗,对不起,555555~ 郁澈不理会,只问:我可以跟你视频吗? 林知漾一愣,不知怎么应对,她把这茬忘了。 这怎么能视频,她穿成这样,病房里的布置又十分典型,一开摄像头全暴露了。 要不换身衣服,去洗手间里再接? 且不说洗手间能不能敷衍过去,她现在要是敢起床折腾,林晖看见,能当场给她骂死。 林知漾实在烦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老头,你找个人照顾我,你回安城吧。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你出车祸了,我来看一眼就走?林晖看出她嫌自己烦,又是委屈又是碎碎念:你妈知道了,能把我骂死。 天时地利人和,于是林知漾在极短的时间内想通,算了,坦白吧。 她不能骗郁澈,不能一厢情愿地为她好,而不考虑郁澈的想法。 她也骗不过去了。 但今天已经太晚,没必要再多生一事。 于是边吃饭,边回复郁澈:明天视频好不好? 明天一早就坦白,到时候把选择权给郁澈,不喜欢医院就不要来,跟她视频就好。 如果真的担心她,来看她当然更好。 林知漾很想见她,她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上见面那夜,分别后回味了许久。 反正她姐姐也知道了,以后约会干脆不遮掩。 吃过饭,漱过口,将该吃的药都吃完,林知漾没力气地躺下去,继续骚扰郁澈。 干嘛不理我? 明天视频不可以吗? 你这么想我吗,我很害羞。 她越说越无耻,就是想激郁澈骂骂她发泄,结果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郁澈在以牙还牙吗,非得冷落她几个小时,让她急一急才好受。 林知漾开开心心地接受,调成振动模式,将手机抱进怀里,闭目休息。 郁澈再给她发消息,她一定能秒回。 困意再次袭来,眼皮仿佛有千钧重,快要睡过去时,房门被一把推开。 以为又是林晖,嫌他咋呼,林知漾不悦地皱起眉心,能不能小声一点,我想睡觉了,我好困哦。 没人搭话。 如果是林晖,不用等到林知漾讲话,他应该已经迫不及待地发言。 虽然没精神,非常困,但房门开着传来的嘈杂声又不免聒噪。林知漾不知道是谁,总该不会是检查伤势的医生或护士。 艰难地偏过身子,四目相对,她愣住。 门外,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发丝蓬乱,正站在那里气息不稳地看她。眸子里,是浓烈的在意。 林知漾懵了一瞬,随即想明白,行吧,郁澈要是想查她,那可太简单了。 从昨晚的西餐厅查起,很快就能发现她开车撞树的蠢事。 本来还自作聪明地想明天再坦白。 无奈,女朋友太爱她咯。 她没心没肺地自我凡尔赛。 见郁澈只是站在门口,以为她不想往里进,林知漾露出一个谅解的微笑。 想跟郁澈说没关系,不用担心她。 谁知才笑出来,郁澈便疾步走进来,还没靠近病床,眼泪已经如短线的珍珠一样坠了下来。 她站在病床前,额上沁着汗,素颜状态下憔悴又清艳。边掉眼泪边害怕地掀开林知漾的被子,还好,只有些纱布缠起的伤口,没缺点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 她小声抽泣着,哭得好像天都塌了,可是责怪的话只有这一句。 不知道林知漾身上哪里还有伤,她甚至不敢碰她,只能难受地蹲在床边哭。 从郁欣那里得知,林知漾在昨天夜里出车祸被送进医院后,郁澈快急疯了。 她不知道林知漾的伤势,却陡然想起今天打电话时,那头断断续续的回话,以及虚得发弱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受了伤,还笑呵呵地瞒着别人,想让别人多开心几天。 半个月后再见,那时候的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然后在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刚从医院里面出来吗? 刚才推开房门,看见她本该生龙活虎的林知漾睡在那里,肩膀消瘦。 郁澈感到好似有人在撕扯她的心口,疼得她直不起腰,说不出话。 林知漾没有回头,把她当成别人,带着困倦的声音,撒娇般地抱怨。 郁澈仍是没回过神。 此刻才后怕。 林知漾从未见到郁澈哭成这么个狼狈又难以抑制的模样,伸手想摸她的头,却勉强只能够到肩膀。她想坐起去安慰郁澈,郁澈却及时抬起头,带着哭腔制止:你能不能别动了? 好好好,我不动。 林知漾乖巧地躺好,目光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担忧,她不敢叹息,微笑着:别哭了,我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下午还在打游戏。 眼睛通红,睫羽上还挂着未滴下的泪水,郁澈从半蹲改为坐,剜她眼:你这还叫没有事? 找不到林知漾的时候她没有哭,跟郁欣吵架时她没有哭,得知林知漾出车祸一路赶来的她没有哭。 可是在林知漾眯着眼看清她,露出安抚性的笑容时,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林知漾的笑很好看,可是总喜欢骗人。 生气的时候笑,疼的时候还要笑。 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瞒你。但我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会好。林知漾柔声哄她,表情也转为难过:你哭得我好疼。 郁澈坐在床沿,低头检查,确定自己没有碰到她,慌张地问:你哪里疼? 我心疼。林知漾油嘴滑舌一句,却是真心话,郁澈哭的样子,让她心跟着碎。 这么难过的哭声,她只在电话里听过一次。 含泪嗔怪地看她眼,郁澈心里反倒好受。还会打趣人,看来真的没那么严重。 想到这里她再次后怕,如果林知漾昨晚真的出什么事,她怎么办? 她不会原谅郁欣,在那样的天气里把她的爱人从家里喊出去,只为颐指气使地下达命令。 哭得惨兮兮还会瞪人的郁老师可爱到犯规,林知漾不禁傻笑,心里有猫在挠,腼腆地问她:你能不能亲我一下,亲完我就好了。 她是为了骗吻,郁澈却不假思索,弯腰俯身下去。手肘撑在两边,好让自己完全不压到她。 柔软微凉的唇,迫不及待寻找慰藉的舌,清冷冷的幽香,和无需语言表达的爱意和眷念。 如同云在空中汇集,缱绻成一团,释放潮意。 林知漾被吻得七荤八素时,知道她真的把郁澈吓坏了。 正想加深这个吻,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林晖拎着购物袋大马金刀地往里进:哎我打扰了。 前后甚至耽搁没有超过三秒。 难为他一把年纪了眼神跟反应能力都绝佳。 郁澈被吓得猛然从缠绵里退出来,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站直,手足无措。大拇指的指甲抠在食指侧面,求助般地看着林知漾。 怎么办?太丢人了。 林知漾憋笑憋得伤口有点疼,她不敢讲,怕又把郁澈气哭。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被亲爸撞见这种事, 林知漾多少有点尴尬,她们俩一向不在人前亲近,很少遇见这种现象。 但她还不至于像郁澈一样, 整张脸烧起来,连着耳根和脖颈都染上绯色。 让人又爱怜又想继续欺负。 或许是因为,郁老师好不容易飒上一回,主动吻她。还没帅过几秒, 就被强行打断。 一时觉得没脸吧。 好惨。 林知漾示意她淡定一点坐下来,没关系,我爸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4) 她不说还好, 一说郁澈更害羞,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她咬着下嘴唇, 都怪你。 林知漾太久没跟她拌嘴, 心里痒痒, 故意瞪大眼睛反驳:怎么怪我,我只让你亲我一口,是你自己亲这么久的。 你吵死了!看她躺着的份上, 郁澈吞下骂她无耻的话,落荒而逃地去给林晖开门。 她身后,林知漾笑得伤口隐隐作痛,赶紧平复心情。太可爱了。 林晖不知道哪里去了,人不在走廊,郁澈把门敞开,以防林晖回来不敢进。 丢死人了, 怎么能被长辈撞见这种事。 还好是林知漾的长辈。 她的眸光随着这一念头暗淡下去, 林知漾的家人愿意无保留地接受她们,而她的呢? 如果不是她的家人, 林知漾本不用受这场伤。 林晖如果知道这样的因果关系,还会对她心无芥蒂吗? 郁澈。 林知漾唤了她一声。 将她从牛角尖里喊醒,她回身看着林知漾,只见那人莞尔一笑,傻站着干嘛,过来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嗯。郁澈走进去,把水倒进玻璃杯里,扶她慢慢坐起,再将水递给她。 林知漾捧着水杯喝了两口,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你姐姐找过我? 郁澈抿住唇,不悦地说:我问她的。 那你跟她吵架了吗? 郁澈不答,林知漾心领神会,将她拉至自己身旁坐下。 她一定跟家里人闹过一场,为了她,这么勇敢的郁老师,简直可以做她的骑士了。 我没出事,也没被你姐姐吓着,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跟我爸,她说动就能动吗,太想当然了。车祸是我自己不小心,伤也不严重,你看我爸都不急,你难过什么? 所以,郁澈,不要觉得我被欺负了,我没有那么脆弱。也不要把这一切揽到你自己身上,跟你自己过不去。 郁澈刚才在门口傻站,而林晖显然不在外面,她是在走神。 走神的内容,林知漾多半猜的出来。 刚才哭成那样,一大半的原因是愧疚。 她太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压,喜欢钻牛角尖,这样怎么喘得过气。 那你会不会讨厌我的家庭?问完,郁澈发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连她自己都不喜欢,林知漾怎么可能喜欢呢。 我对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只要你心里坚定,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顶多会给我们带来一点小麻烦,无伤大雅。 林知漾靠在床头,左手与郁澈握在一处:你还不明白吗,我只关注你。别的人,别的事情,分不去我的精力,我都懒得想。 她会因为郁澈愿意跟她在一起而高兴,因为郁澈被家里吓到而难过,郁澈的喜怒哀乐牵扯着她的情绪,也只有郁澈能做到。 而郁澈身后所关联的那些网,都是明码标价的,林知漾从下定决心跟她复合开始,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最糟糕的设想是郁澈顶不住压力,选择妥协,从而离开她。 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或许会难过,但起码曾经欢好过的记忆,可以永远陪伴着她。 就不枉她们相爱一场。 在爱情里,结局强求不了时,只能安慰自己过程更重要。 接受林知漾的体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总能挖掘出自己心里不安的因素,在那里给她搭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将其呵护看管起来。 明明是被哄着,郁澈不知哪来的眼泪,又想哭了,赶紧偏过头去。 牵住她的手一紧,林知漾将人拽回来,往怀里拉,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许难过了,开心一点,我想看你笑笑。 近在咫尺的脸因为受伤,血色较淡,却难掩精致艳丽。郁澈垂下眼帘,轻声控诉:我怎么笑得出来,你好会为难人。 这么委屈可爱的郁老师,让林知漾有了吸她一把的冲动,刚想凑过去,林晖出现在门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郁澈后撤站了起来,拘谨地喊:林叔叔。 林晖尴尬一笑,心里骂自己还是回来早了,又想没结束怎么不关门呢。现在的小年轻,一点没有隐私意识。 郁澈来了啊。他亲热地招呼人吃水果,让她坐下说话,瞟了眼林知漾。小兔崽子,精神状态好多了嘛,下午还要死不活的感觉。 漾漾怕你担心她,不让我通知你,你怎么找来的? 郁澈诚实地说:家里人动了点关系。 林晖恍然大悟,她听林知漾说过一嘴,郁澈家里面挺不一般。 林知漾还笑嘻嘻地问过他,如果郁澈家里人不同意,刁难他们家怎么办。 林晖不以为然地吹牛:你真当这年头有这么轻松的事情?你爸这些年也没白混,放心吧,动不了我。谁刁难你,你就跟爸讲,我找人刁难回去。 麻烦你了,都怪她,回头我说她。林晖没好气地瞪向林知漾,让她早点坦白,她非要拖,这不,人家都急得惊动全家。 不怪知漾。郁澈下意识将林知漾护起来,是我性子急,非要查她。我没有照顾好她,对不起叔叔。 她诚恳地向林晖道歉。 若按着郁欣从前的套路,威胁林知漾的时候,一定带上了林晖。 尽管二哥跟她说,大姐不会真的去做那些不道德的事情,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林晖。 你这傻孩子,我总算知道漾漾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了。这怎么能怪你没照顾好呢?林晖指指自己,我这个做爸的都还没自责呢。 他心宽地安慰郁澈:天灾人祸,没办法的,人没出事就好了。 郁澈在林知漾跟林晖两个人的劝说下,想开许多事情,原来在他们看来,多可怕的事情都可以变成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林知漾的乐观开朗,不是没有根源。 聊完已经不早,林晖上道地说:我不方便留在这照顾她,我在附近订了住的酒店。你刚好来了,还有张床,你晚上凑合凑合。明天我再请人照顾她。 两人这如胶似漆的样子,他要是今晚不让郁澈留在这,还不把林知漾气死。 果不其然,郁澈不仅答应,还揽下更多的活:不用请人,以后晚上我来照顾她。我还有几天才开学,这些天刚好留在这里。 林晖走得潇洒利落,走前不忘提醒郁澈必备的生活用品他都买好了。 待人离开后,郁澈才发现林知漾不知何时耷拉下眉眼,一脸为难地看她:我要害你在医院过夜了。 想起之前的事,她忽而坚定道:郁澈,你还是回去吧,明早再来。 郁澈被赶得莫名,有床,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睡? 你不是说讨厌医院。林知漾心疼她:你之前都因为去医院看你爸爸做噩梦了。 郁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固执地摇头:可是我更喜欢你,我想陪着你。如果今晚不与林知漾在一起,她才应该做噩梦。 没有人不爱听情话,甜甜地笑起来,见郁澈下定决心不走了,林知漾弯着眼睛:那好吧。 你还没洗漱吧?郁澈已经观察过,她腿上的伤大大小小,这几天肯定不能洗澡了。 我先帮你擦擦身子。 ? 想到那个场面,林知漾只觉得害羞,更觉得郁老师不能做这种事情。 赶忙摇头:不用,我手没事,我自己可以擦。 郁澈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为了照顾她,怎么能让她自己做,凝眉:你在害羞吗? 林知漾正想狡辩,又听她像个班主任站在一旁冷静点评:你怎么该害羞的时候不知道害羞,不该害羞的时候乱害羞。 害羞还能分时候嘛,这她又控制不了。 好在衣服褪下后,郁澈像个柳下惠,完全没有任何邪念。林知漾也放下心。 如果郁澈像她一样恶劣,那就完了。 她帮林知漾擦洗无比谨慎,谨慎到分不出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很快便解决。 还帮她换了身衣服。 林知漾腿上的磕碰伤太多,深浅不一,郁澈难过地问她:留下疤怎么办? 林知漾虽然心里烦恼,但不想给郁澈增添心理负担,故作不在意地说:无所谓啊,腿上又没什么。 可是林知漾的腿笔直修长,白皙漂亮,留下疤痕多遗憾。 郁澈的心情低落下去,却有意识地掩藏着。 直到把林知漾的事做完,她才忙她自己。她今晚匆匆赶来,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只能穿着这身衣服凑合一晚上。 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不能换衣服就上床睡觉,简直是种折磨,但她忍下了。 能陪在林知漾身边,这不算什么。 等她洗完回去,问林知漾要不要去趟厕所再睡觉,林知漾想了想,不用。 又说:我需要一个晚安吻,延续刚才被打断的那种吻法。 郁澈坐在另一张床的边沿,思考她是不是真的只想要一个吻。语气平静地友善提醒道:你今晚如果没休息好,或者伤口裂开,我会被说成祸水红颜。 林知漾被戳破小心思,恼羞成怒地反咬一口:郁老师,你真的想很多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是个小甜文作者,写不来悲的东西。今天收到一篇很悲的文案,找到了点感觉。(因为我还差你们一个悲的番外) 《春信将至》何仙咕 文案:平安夜的晚上,雪里接到春信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静静呼吸,小声喊她的名字。 对不起,我想你 人声嘈杂,雪里听不清:在忙,待会儿打给你。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之后春信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她总是闹别扭,雪里没在意。 来年三月,雪里接到警察的电话,得知春信的死讯,她的手机里只存了她的号码。 十七岁的春信,病死在城乡结合部一间简陋的出租屋,死前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去的路上,雪里在车窗里看到,路两边行道树开始抽芽,风起时有粉白花瓣纷扬落下。 春已至,春信却已不在。 * 在之后的十年里,雪里每天都在想。 如果能回到初遇春信的那一天,她会对她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 也许她就不会离开。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雪里重生回到小时候,从小时候开始写#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第69章 郁澈看破她的心思,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走到她的床前,在她额间覆上一个吻, 好梦。 蜻蜓点水一样,林知漾不依不饶:我要刚才的那种吻法,这个不行。 刚才那种霸道的,迫切的吻。 郁澈果断拒绝, 见她失望,又心软地谈判道:如果你明天表现好,可以考虑。 林知漾顺口跟她撒娇:姐姐, 我今天表现不好吗? 说完看见郁澈脸上那点微笑彻底消失,她随之沉默。不该问的。 郁澈目光转为幽深, 看着她, 用皱起的眉间回答她你的表现非常不好。 今天一天已经把她逼疯了。 哪怕直到现在, 她的心跳仍不规律,时快时慢,在灭顶的难受里, 分裂似的窃喜感恩着。 林知漾。她严肃地喊心上人的名字,这么喊了声,换来一句嗯,却像是把她自己的魂给唤回来。心里宁静下来。 语气轻缓而不容置喙:以后不许再骗我,要紧的事必须告诉我。 她不能接受,她最爱的人在受伤后,以撒谎地方式远离她, 保护她。 这只会提醒郁澈, 她在林知漾眼里有多不称职,有多无用。 明明说好同甘共苦, 怎么出了点事,自己就被排挤出去了。 我知道。林知漾摩挲把玩她垂在被子上的头发:你太聪明,骗不过你,以后都不骗你了。 是你太笨。郁澈反击。 笨到以为出事情撒个谎,自己就会乖乖听话,不再担心她。 干嘛呀。林知漾软着嗓音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还有,以后午睡和晚上睡觉都要跟我说一声。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因为联系不到林知漾,吓得坐立难安的状态。 不知道她是睡觉了,还是故意不回,或者是遇到不好的事。 一次也不想了。 哪怕这个要求会让林知漾反感,她也厚着脸皮提了。 但提完有些愧疚,我知道很麻烦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可以吻你一会。 她跟林知漾进行着最不平等的协议,她的吻哪有那么金贵,傻子才答应。 林知漾慷慨地应下:成交。 唇与齿写下缠绵诗句,她们在夏夜的病房里接吻,布料细微的摩擦声刺激着耳膜。 彼此的气息从鼻端沁进去,身体里相同的因子因为熟悉的来客而躁动。 在满城暴雨里的相思,被郁欣否定时的无助,车子撞向黑影后的恐惧。都在郁澈清冷干净的味道里,被消融包裹,化作看不见的蝶翼,飞出体内。 留下的,只有对眼前这人的渴望。 郁澈,我想要你。 她的欲念光明正大,音色已然发哑,渴求地看着郁澈。 回家再做。以同样喑哑的嗓音小声回答,郁澈虽然动心,尚存理智。 这种地方不可以,林知漾身体还有伤。 蛋糕放在眼前却吃不到的滋味过度煎熬,在煎熬里渐渐生出甜蜜,抚慰空虚。 林知漾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里,听见空调被调高的响声,有人过来给她盖实被子,但迟迟没有离开。 久到林知漾又失去意识,熟睡过去,郁澈才在黑暗里轻戳了戳她的眉骨。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5) 温热的触感是真,林知漾还在她身边。 她的确是做噩梦了。 梦里,她找到林知漾是假的,醒来后还在郁家。郁欣狰狞地跟她说不要痴心妄想,林知漾不会再回来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孤独着。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啊。 醒来已经是20号,郁澈推了学校上午的会议,于是多了一堆的麻烦事急需解决。 陪林知漾跟林晖吃过午饭,她开车回家换身衣服,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收拾好带上车,预备等散会直接去医院。 既然郁澈已经知道,林知漾索性不瞒了,孟与歌追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就如实坦白。 孟与歌发了个:? 地址。 于是郁澈走后,孟与歌带着何沁以及明筱乔几人来探病,果篮花束摆了一桌。 将林知漾骂了一顿,让她以后开车小心,几人懒得客套,坐下就开始开黑。 林知漾一如既往地发挥失常 明筱乔刚想破口大骂,她就:哎呦我头晕。 明筱乔只好用眼神刀她,她又委屈巴巴地说:你再瞪,等郁老师回来,我就说你凶我哦。 公主殿下只能偃旗息鼓,默默忍下这口气,心里骂这坏女人放在过去就是个妖妃。 她好好的一个郁澈姐姐,全让林知漾给糟蹋了。 正当众人互相调侃玩乐时,房门被敲响,一个身姿挺秀的女人站在门口。 左手里拎着几盒营养品,却不减气场,扫视屋内众人,勾唇笑问:都在呢。 仿佛是在她家里。 认识她的几个人有些尴尬,下意识看向林知漾,不知道要不要搭理。 林知漾怔了两秒,随即恢复正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段时间了。李臻然走进房间,将东西放在一旁,看了看病房的环境:太简陋了,要不要我帮你安排转院? 明筱乔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她确实早就从同学那里听到李臻然回国的消息,但刻意瞒着林知漾,不想其被影响。 私心而论,是不想给郁澈姐惹麻烦。 谁知道林知漾心里还有没有这人了。 林知漾摇头:我在这特别好,不劳费心。 李臻然也不强求,你喜欢就行。 在场只有何沁不认识这人,以为只是她们普通的大学同学,于是站在孟与歌身后事不关己地欣赏了一下漂亮姐姐。 她个子高,跟林知漾差不多,还踩着细高跟。双手抱胸靠在桌前,眼神睥睨万千,气场强大到满房鸦雀无声。 一头大波浪卷风情万种,模样极美,五官张扬而妩媚,胜过林知漾。看人时脸上挂着恰倒好处的笑,那笑里却没多少客气和敬意。 反而多是玩味和自傲。 本来我不想来见你,但真不幸,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也得来看眼。 她自来熟地坐在床沿,两腿翘起交叠,两手搭在大腿评价:你变得更漂亮了。 林知漾大方微笑:你也是。 不是单身了吧,感觉过得很滋润啊。李臻然不是没有关注过林知漾的微博,对她那字里行间的情意太清楚了。 不是,谈了挺久了。林知漾刻意强调。 李臻然点头,这才正常,要是林知漾还单着身,一副等她回来的模样,她还不敢来见。毕竟当年是她闹脾气,把林知漾甩开,任性地在国外定居,现在总有丝愧疚。 这次回国只是家里有事,顺便见见林知漾。 她们的事,感情淡了,恩情在。 林知漾自见到她后便拘谨起来,虽然笑容无懈可击,表现如常,但李臻然还是看得出来,她有点不耐和抗拒。 是得记点仇,谁会跟前女友热络啊。 李臻然还是笑,说完客气话就起身,问明筱乔:你们要走吗,一起,晚上吃顿饭? 孟与歌跟何沁另有安排,婉言拒绝,明筱乔跟朱玉她们作为一个班的同学,自然却之不恭地答应。 几个人出电梯时,正赶上郁澈带着郁诚跟江容心进电梯,两帮人马在一楼短暂地寒暄两句。 李臻然在旁边微笑审视穿着正装从会议厅里赶来的郁澈,心里夸林知漾品味不错。 郁澈没见过她,不认识,只是匆匆对她点了个头便上去了。 明筱乔狂松一口气,还好早走一步,不然就是社死现场,大家而而相觑吧。 郁澈是在过了几天之后,才知道那天那张陌生的而孔原来是林知漾的前女友。 起因是何沁从孟与歌那听了一嘴,兴冲冲地发信息问林知漾:小林姐,那天那个大美人居然是你前女友?! 林知漾回:小孩子不要八卦。 何沁发了个举枪的表情包。 又说:但郁澈姐姐看着更舒服。 她不喜欢李臻然,高高在上,哪怕孟与歌说她一直那样,人还挺好。 林知漾没回,两人就没聊这件事情了。 这日晚上,林知漾正换睡衣准备睡下,手机响了。郁澈没解锁的情况下看了眼,何沁问你,能不能在你家借宿。 林知漾低头扣着睡衣,帮我回一下,只要不在我床上翻云覆雨,其他的我不管。 郁澈嗔怪地看她一眼,解锁要帮她回复,点开对话框,上次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 她愣在那里。 林知漾还未发觉,肯定是孟与歌跟我瞎客气,要赶她走,她才跟我说。 说完都不见郁澈搭腔,觉得不太对劲,抬头见郁澈盯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光打在她脸上,她才洗过澡,穿着深蓝色的睡衣,气质冷淡得如同幽兰。 林知漾几乎是在刹那间就知道她看见什么了,急得就要伸手拿回。 郁澈看她心虚更生气,直接还给她。 看来,只有我不知道她回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林知漾焦急解释:不是,我也就那天才知道。 郁澈半信半疑:怎么不告诉我? 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跟李臻然以后不会联系和来往,人家赶个新鲜劲来送点东西,问候两句,她可以受着。 过段时间人就走了,干嘛还跟郁澈说,惹她别扭一回呢。 但造化弄人,越是想瞒的事,越是样样瞒不住,林知漾这会子想掐死何沁的心都有了。 没什么好说的?郁澈沉着脸将她的话复述一遍。 对啊,她根本就不重要。林知漾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一口,示好般地喊宝贝。 掌心里的微痒钻进心口,郁澈脸色未变,只觉得这人可恨,总惹她生气。 避开她的腿欺身而上,将林知漾的领子朝下拨弄,在她洁白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林知漾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反而在她停下来后,献祭一般地说:你也可以咬别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放心,文肯定是甜文,不然我自己难受死了。只不过之前有读者散发脑洞,想了个悲的情节,我们商量在番外里写。或许写成梦境,醒来后虚惊一场,不耽误甜。不用担心,我会标明,可以不订。 而且番外不止一篇,我不会扔个悲剧番外就跑,那太对不起我爱的林林跟澈澈了。 第70章 有虫声的静谧夜里, 郁澈俯在她身上,看清林知漾耳边细小的绒毛。 她的呼吸因为她小小的惩罚而乱了节奏,目光却盛着醉人的宠溺。 妩媚的眸子柔和含笑, 包容眼前人一切的无理取闹,仿佛无论郁澈对她做多少任性的事,她都可以接纳。 郁澈就是一次一次沦陷在这样的眼神里,从中获得在别处没有的安全感。 每每有风吹草动, 她的不安就会汇集,吹皱一湖静水,但总有人替她熨平。 没舍得按林知漾提议的那样, 去咬别的地方,她把头转向床边。这间小小的病房, 除了大夫跟护士每天定时过来, 便是她们俩另一个住处。 有林知漾在的地方, 哪怕是医院,郁澈也觉得温暖。 几天前收到的鲜花在不大用心的打理下已经枯萎,但林知漾没叫扔, 迟暮之色是另一种天然美。 水果已经被她们俩吃得差不多,尤其橘子香蕉,省事又好吃。别的林知漾嫌麻烦不爱吃,桌上还摆着两个苹果和三个橙子。 另有一堆营养品堆在桌下,林知漾的朋友们送,郁诚跟江容心也送。 郁澈打量一遍,轻声问:哪些是她送的?她那天来, 总该会带东西。 她心里最坏的答案是花, 林知漾喜欢花,林知漾不愿意她扔掉。 心里微微咯噔, 这是真计较上了,林知漾指着那几盒营养品:应该是那些我都没吃。 你要吃吗? 我不吃,永远不吃。 吃也没关系。 不想吃,饱了。 像是在玩哑谜游戏,一句接着一句。 末了,林知漾还乖巧地说:只有那几盒,她没送别的。 郁澈立即将脸埋在她颈窝里,躲闪着自己不堪的情绪。 林知漾往她背上温柔地拍了拍。 小孩一样,吃醋还害羞。 郁澈的记忆停留在刚才看到的聊天记录上,何沁说郁澈姐姐看着更舒服,林知漾没有再回。 林知漾是不同意这句话吗? 她很美。郁澈发自肺腑的说。 因为是陌生面孔,她又实在美艳高挑,郁澈那日一眼就注意到她。出于礼貌没有多瞧,只是客气地点点头。 只记得那人的笑容明朗,她在笑什么呢,她知道我是林知漾的女朋友吗? 郁澈的胡思乱想收不回来,一沾上林知漾,她的理智系统总是容易死机。 林知漾诚恳地对她袒露:在我心里你才是最美的,我只会为你心动。 李臻然再美,对她来说也只是一束花、一幅画的美,可以欣赏,但心里决计不会再生波澜。 哪怕是在热恋的时候,对李臻然,她也一向是进退有度,不曾失控。 她对明艳的长相免疫,或许,是因为照镜子照多了。 自己就是这一挂,自然觉得不够特殊,怎么会贪图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呢。 反倒是见到郁澈的第一眼,寡淡、冷清、幽深,这些独属于冰山美人的气质把林知漾吃得死死的。她从来没有这么迷恋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么长久地为一段感情掏心掏肺。 是郁澈让她从飘然无居的状态里沉下来,从此有了归宿。 林知漾的情话总是满分作文,可是连她都觉得美的女人,林知漾当年也是动过心的吧。 她叫什么名字? 郁澈。 林知漾打断她的追问,不顾伤势,将人如珠如宝地紧搂在怀里,答应我,别在意她了。你怕什么,我说了爱你,就只会爱你。 感动开始苏醒,可善妒与恐惧还未沉寂,在一副脆弱的身躯里,彼此纠缠损耗。 她怕什么呢,林知漾其实知道她怕什么。 一瞬间,她生出丝缕的难堪。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唇从林知漾的下颌吻下去,解开透气的纯棉睡衣。 触碰又分离。 就像是打火机一次次的开灭,每回都烫在不同的肌肤上,灼出痕迹。 郁澈终于咬在了别的地方,生涩的,小心翼翼的,却又是贪婪的。 林知漾被她咬疼,静静地忍受下来,很快从疼痛里领略到酥麻的滋味。 腿上的伤大多开始结疤,严重处还裹着纱布,与冷白的肌肤拼杂在一处,有种哀惨的独特美。 让人心疼的同时又兴奋。 这不是能承受风雨的身体,郁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用了别的方式惩罚林知漾。 或者说,是取悦和讨好。 她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林知漾的反应,哪怕她的声音里,出现一丝牵扯到伤口后不由自主发出的难耐,她也会停下来。 好在没有,林知漾全程享受和愉悦,她的声音如此,身体也反馈给她。 最后的最后,郁澈躺在她身边,颤声说: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只能疼我。 哪怕曾经为别人动心,与别的人搂过,爱过,缠绵悱恻过。可是这一刻,往后的每一刻,是林知漾和郁澈在一起。 定下就不许更改,一生一世不许更改。 句句情话皆是不刊之论,不容反悔半个字。 她略显单薄的嘴唇有着晶莹的水光,眼睛里缭绕的水雾散开,认真得像是讨要奖状的三好学生。让人不敢想象,她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情。 她很自然地做,又很自然地结束。 粘腻的手指轻捧着林知漾的脸,不许她转开,林知漾被那触感迫得喘不过气。 她为自己的反应而羞涩,又为郁澈的反应而心疼,珍视地将郁澈的唇用指腹擦干净。 答应下,林知漾以后只疼郁澈,也只让郁澈疼。信我。 她信。 郁澈在她身边沉沉睡去,这一觉没有任何梦境的干扰睁眼便是天明。 醒来,林知漾含着笑意,像阳光一样和煦的面庞在她面前。 姐姐,醒啦,饿饿惹。 郁澈无语凝噎了会,忍下一个哈欠,你好好讲话。 林知漾才笑着老实讲话:我饿了,早上想吃牛肉面,又香又辣的那种。 不可以。虽然刚睡醒,郁澈说话的语速慢,但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只能吃清淡的面。 林知漾绝望,她都快憋死了,每天清淡清淡清淡,清淡的食物根本就不好吃呀。 她想偷吃东西很久了,可是郁澈是个严格的遵守者,把她看得死死的。 林知漾有点委屈,无处发泄,于是不怀好意地搂住郁澈的腰。 姐姐昨晚把我弄得好舒服,真厉害。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郁澈唇上盯。 郁澈的舌头不善言辞,但,挺灵活的。 白皙的肤色在瞬间泛起妖冶的红,红色如决堤的河水,蔓延至领口里。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6) 郁澈直接坐起下床,看也不看林知漾,落荒而逃地去了洗漱间。 林知漾闷在枕头里笑,作弄完老实人快乐许多,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腰上的酸意提醒她,郁老师昨晚有点狂野,教给她的技巧,她学得很好。 可以出师了都。 又过几日,林知漾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在商量出院的事情。 林晖跟郁澈都希望她住到九月,因为林知漾在住院期间出现过两次头昏,尽管检查结果显示没有问题,但车祸后的后遗症让人不得不怕。 林知漾说不过他们两个人,生无可恋地唉声叹气,住吧。 郁安巡那边终是发现了郁澈的不对劲,郁澈已经许多天没有过去探望。 只是每次为林知漾煲汤的时候,会多备一份,让人送过去。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见郁安巡,郁欣的面孔给她留下了阴影,而父亲以同样的面孔来见她是迟早的事情。 躲不过去,这天郁安巡将她喊过去,她便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打算。 病房里,郁欣跟郁诚都在,没有外人,郁澈知道这是属于她的审判。 关上病房的门,郁安巡用严肃的表情看她,又看向郁欣和郁诚。 你们现在都有本事了,我才住院几天,家都能被你们掀了。 无人应声的情况下,郁诚低头回话:爸,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郁安巡打断他:郁诚,我把你姐姐跟妹妹托付给你,你就让她们俩搞成现在这副样子?给我跪下! 已经许多年没有被罚跪,郁诚一时怔然,没能立即反应。 在他的迟疑里,郁澈已经率先跪下去,是我的原因,不关二哥的事情。 她的长裤单薄,她却不大在意,径直跪下去,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让郁诚一个激灵。 忙着拉她起来,我来跪,你做什么? 郁欣从一旁站出来,爸,我来跪吧,是我这个做大姐的错。 等三个孩子都跪在床前,郁安巡心里某处塌下去,软成一片。他将舍不得压下,训斥道:出了事情,就要处理,你们现在在干嘛?一家人装成互不认识吗? 郁欣跟郁诚都没有把郁澈的事情说给郁安巡听,但郁家终究还是郁安巡说了算,他不想知道也就罢了,一旦他想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连郁澈跟郁欣不再讲话这种事情,他也晓得。 郁澈,你把你姐姐骂一顿,又使唤他们替你找人,我听到的都是真的吗? 郁澈不否认:是真的。 你有出息了。郁安巡的脸色难看,又将她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细数郁欣为她做过什么,而她为外人伤家人是愚蠢行为。 郁澈嘴角挑了挑,被郁安巡注意到,他厉声问:你笑什么? 出了事情就要处理,前面几年,爸处理过吗?郁澈很好奇:闹大了才处理,这是什么解决方案? 毕业那年,她一个人难过的时候,所有人就可以装傻充愣。等她不愿装了,就有人怪罪他们没处理好。 郁安巡的脸色可怕,郁欣生怕她挨打,郁澈,别乱讲话。 郁诚也低头轻咳两声作为警告,怎么回事,逮到谁咬谁。 郁安巡被她戳到心窝子上,一张脸青了又白,郁澈可以孝,但做不到顺。起码在说话这方面,她从来不知退让。 但女儿说得对。 要是论该不该跪,只怕他郁安巡要带头第一个跪下去。这种事,当年他懒得多了解,默许了不正当的处理方式。 果然,治标不治本。 换来小女儿数年的埋怨,他装聋作哑。 没了刚才的气势,郁安巡颓然,不能理解地问:你就非得是她不可? 对,非得是她。郁澈跪在地上,语气冷静平缓:或许爸还是觉得我在胡闹,想着拆散了,等我年纪大些就会懂事。但无论被打击多少次,我都不会按你们的心意行事。我这辈子就是这样,爸不接受,我也是这样。 她抬起头,哀愁的眼眸里有着释然的快意:我改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1章 八月末淮城的气温不减, 房间里开了空调才能降下的烦躁,让林知漾感到难以言说的厌倦。 因为郁澈不在身边,兴致寥寥, 这种烦躁感被烘焙出连绵不绝的噪音,像苍蝇凑对盘旋在耳边。 她爱夏季,但不爱夏季里的事故和医院。 腿上的伤不再是单纯的疼,愈合期间常常发痒, 又不能去挠去抠。开始还能勉强忍耐,后来心力交瘁,就有了满腔不满。 郁澈有几次被她无处释放, 忍了再忍却还是无意发出的小脾气凶到,也不跟她说理, 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或是给她倒杯水, 或是给她剥个橘子。 等她平复心情, 才宽慰地开口:很快就会好了,你乖一点。 郁老师脾气好,林知漾只觉得愧疚。 她的脾气纯是对自己而发, 只不过郁澈日日夜夜陪着她,难免被火星子溅到。 于是她再怎么不耐烦,也尽量克制。 住在这里的日子不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滞留,成为冗长而无意义的时间。 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如果郁澈真的不曾起疑,原地不动地等她半个月。 那么她这半个月, 要如何度过呢。 在让人抓狂的无聊里, 她把文稿交了。无聊治好了拖延症作为她的微博文案,换来评论区的欢呼。 郁澈在晚饭时分才回来, 林知漾饥肠辘辘,看见她手里的打包盒,眼里有了光。 郁澈朝她笑笑,饿了吧。 对啊,中午太热,都没怎么吃。 林知漾敏感地察觉出郁澈笑容里的疲惫,看见她的欢喜被冲淡了些。 郁澈整天工作、家庭和她,三边的事情要处理,分身乏术,疲惫在所难免。 她今天去看她爸爸,从医院出发再回到医院,对一个讨厌医院的人来说,这是很绝望的事情。 林知漾在想,自己是个拖油瓶。 她躺着都不耐烦,郁澈难道喜欢这里吗?但郁澈从未表露出一分一毫的不开心,总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细腻地为她做好每一件事情。 林知漾情绪消沉下去,不作声地帮郁澈摆餐。 郁澈把筷子递给她的时候,察觉出她的低落,以为她又在想出院的事情。 下午没能陪你,很无聊吧?再住几天,我们就回家。 没有,还好。林知漾笑笑,不想再把负而情绪给她,坐下吃。 好。郁澈侧身坐在床沿,弯膝时动作幅度小而轻。 林知漾忙着控制而部表情,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两个人各怀心思,除了夹菜之外再没多少交流,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直到郁澈收起床上的桌子,把餐盒放进垃圾袋里拿出去,洗过手,才回来问林知漾:很不开心吗? 林知漾傲娇:我才没有。 有的。郁澈站在床边,伸手去触碰林知漾的眉心,无奈又亲昵地口吻:漾漾最近总是皱着眉。 她这句话学的林晖。 平时想她喊自己小名,现在她喊了,林知漾却被说得不好意思。 想跟郁澈亲近一下跳过这个话题,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床上拉。 郁澈猝不及防,往她身上倒去,膝盖下意识撑住床的那一霎,脸色顿变。 她疼得唇色苍白,口里没忍住发出的声音让林知漾心里一紧。 扶住她,忙去看她的膝盖,怎么了,磕到了吗? 没有听见声响,她刚才是直接把郁澈往床上拉的,有垫被垫着,不会疼。 郁澈动作小心地改跪为坐,呼吸了几下,才说:没事,抽筋了而已。 在林知漾而前,她甚至不敢去揉膝盖惹她担心,小心翼翼地忍着。 林知漾眸光沉下,只是抽筋不至于疼成这样,而且郁澈方才的动作,分明是膝盖在疼。 不好的猜想在脑海里浮现,仿佛将她抛入冰河里,刺骨的寒意压迫在胸膛前。 郁澈,让我看看你的膝盖。 郁澈的表情微僵,没有答她的话,在林知漾直接上手撩的动作下,拦住她:说了没事。 没事为什么会疼? 她越是不让看,林知漾就越是担心,焦急地皱起眉头:不要动,让我看看。 平日里爱笑的人一旦沉下脸就让人无端害怕,每回林知漾这个神情时,郁澈都会发怵。 于是再被她卷起裤腿时,郁澈没有再躲。只在心里悄悄地烦自己,原本还想瞒过今晚,明天说不定就消了,林知漾也不会知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 黑色长裤下,两边的膝盖都有淤青,青里发着紫,教人触目惊心。 她只是去看她爸爸,怎么会搞成这样。 林知漾心疼到发抖:他们虐待你。 眼眶一瞬间涌上泪花,有些崩溃地问:你别的地方还有伤吗? 一定是因为她。 可是郁澈是一个有判断力的正常成年人啊,为什么只是选择了一份与旁人不同的感情,就要受这么多苦呢。 没有人虐待我,也没有别的伤了。郁澈不愿她胡思乱想,又怕她真的哭出来,连忙解释:是我自己要跪的。 跪下那一瞬间磕得猛了,在与郁安巡据理力争期间,她也不肯站起来,似乎这么跪着说话更能让她心里好受。 疼痛感会提醒她,她没有顺从家里的意思会得到相应惩罚,可是她没有错。 她喜欢林知漾,没有任何错。 后来是郁诚坚持给她扶起来,那时候双腿已经没什么知觉。走前,郁欣递给她一盒配好的药膏,也没多献殷勤,给完就走。 她没找到时机涂。 你爸爸知道了?林知漾猜到。 嗯。 他什么态度? 他不高兴,还有些难过。 郁澈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知道我让他很失望,可我不能再给他希望了。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分别。 林知漾打心底感激郁澈的勇敢,却又难过自己给她惹了太多麻烦,让她与家人的关系越来越僵。 所以,他答应了吗? 郁澈垂着眼眸,如林知漾所料的那般摇头。脑海里想起郁安巡下午时的话:我说不了你,劝你再好好想想。 郁澈完全不退让,点头说:我会好好想的,请爸别去动她。 郁安巡反而发笑,只是笑得冷漠又官方:你爸没那个能耐。 * 九月之后,大学开学,郁澈每天要去学校,做了副院长后事情增多,即便没课,也要在办公室。 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林知漾。 林知漾的伤因为恢复得不错,在不跑的情况下,行走问题不大。 由于自理不成问题,头晕现象也没有再出现过,软磨硬泡之下终于出院了。 她心想什么事都没有,就算林晖想她再住下去,医院也要赶人的。 池鱼思故渊。 她当天便办了个派对,邀请人来家里玩。 郁澈的家。 她没回去,出院后直接住进临川雅居。 林晖倒是心满意足,说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回安城了。 但是林知漾心里纠结,郁澈家里人本来就不喜欢她,自己这样蹭吃蹭之还要郁澈照顾,简直是狐狸精行为啊。 传到那边多不好。 于是这天大概收拾了下,趁郁澈课间休息时,她打电话过去:郁澈,我打算回家了,等伤好了再回来。 郁澈的语气淡淡的:嫌闷吗?可以喊朋友去家里。 不是,我就想回去,已经收拾好了。 不行。 嘈杂的走廊上,郁澈挺直脊背,眉目坚定:不许走,下班我要看见你。 林知漾还想再商量,郁澈已经率先说结束语,我要进教室上课,晚上再谈。 好不容易等回郁澈,她却埋头进厨房做菜,林知漾去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地将人赶了出去。 晚餐做好,每道菜虽然没有辣,但道道是林知漾爱吃的。 每当林知漾想说话,都被她冷淡地一句食不言压下去。 于是林知漾只能安静做猪。 饭后,郁澈又收拾好碗筷,直接进书房处理工作,也没有想跟她谈话的样子。 林知漾被冷落,知道郁老师生气了,不敢再提要走的事。 但她只是想独立一点。 自己的房子太久不住,都快被孟与歌跟何沁霸占了。 而孟与歌最近在看房子,下个月就要搬出去跟何沁同居。 以后没人给她暖房了。 不敢去打扰工作时的郁老师,林知漾避开伤口,小心地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书。 到了九点,进房间的郁澈看也不看她一眼,拿着衣服跟毛巾就进了浴室。 林知漾觉得事情不太妙,给孟与歌发消息求救:怎么办,把女朋友惹生气了。 孟与歌:上她。 林知漾:何沁,把手机还给孟与歌。 三秒后,信息被撤回,孟与歌回:抱歉,她开玩笑的。如果是小事情,你就跟她谈谈,道个歉,郁老师不是不讲理的人。 在她求助期间,郁澈已经快速地洗过澡,出来后顺手便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林知漾茫然:? 郁澈缓步走向床,跨上去,跪在林知漾身前。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幽深地望着她,她微微抿唇。因着姿势,黑色吊带裙下的旖旎风光露了一半。 林知漾看懂她的意思,将人带倒在床上。 得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她按着郁澈那天对她做的事,更热情地给予回馈。 黑暗里郁澈很放得开,声音不像平时一般压抑,好听得林知漾醉在期间,下手也没轻没重。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7) 郁澈半推半就下,尽数接纳。 结束后,林知漾不断地吻她的背,她则翻过身,轻轻地咬了下林知漾的锁骨。 黑暗里响起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冷意,温柔而委屈:我可以为你做好吃的菜,也能陪你做舒服的事情,你确定要走吗? 像是柔软的羽毛直戳在心上,带着热度和湿气,拨弄着流动的血液。 确定个屁。 林知漾听得心猿意马,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两句粗话。 第72章 有了郁澈的一出美人计, 林知漾再没提要回家的事,出于补偿,连给郁澈买了几个包, 口红也新添几支。 收礼物收的莫名其妙的郁澈问她为什么乱花钱,她乖巧地说不想做骗吃骗喝的小白脸。 面对爱花钱的小朋友,郁澈一招制敌:可是乱花钱不是过日子的状态,我不喜欢。 林知漾当即收手。 等她的伤口恢复得再好一点, 能做到久站,又开始琢磨下厨的事情。 她对做菜这件事不感兴趣,前二十五年都如此, 但这几个月不这么想了。 只要念着郁澈,她可以做成任何事情。 因为郁澈这学期工作太忙, 她想让她一到家就吃上美味的饭。 林知漾每天中午跟着视频里的菜谱做一遍, 尝过味道, 记下要改进的地方,晚上再做一遍给郁澈吃。 这么做了几天后,被郁澈发现。 林知漾很难形容那一霎那郁澈的表情, 好似十分雀跃,又含着三分难过。 在郁澈眼里,她似乎不是只做了几道菜,像是拯救了整个星球。 郁澈禁止她再这样,林知漾嘴甜地哄:郁院长负责赚钱养家,我当然要做个贤妻良母啦。 电视里的剧情放到无聊的地方,郁澈往她肩上靠, 不太开心, 可是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把你变成贤妻良母。 林知漾这样的人, 是应该挂在天上的星辰,发光就好,不必坠入凡间。 她的手很漂亮,可以写字插花,不能洗衣做饭。 谁知林知漾脸色严肃下来,认真地告诉她:我也是。 但没办法,爱情里除了风花雪月,躲不开柴米油盐。相爱的两方应该合理分配,尽到自己的责任,才不至于将来互相埋怨。 郁澈心疼她做这些,她也心疼郁澈做。 郁澈为她付出太多,能给她的,已经完全给了出来。 如果连做饭这么点小事,林知漾都要推脱,那她怎么好意思说喜欢郁澈。 郁澈跟她爸爸的关系闹僵了,她爸不许她再去医院。 这件事林知漾还是从郁诚那里得知的。 郁澈跟郁欣闹还没什么,只是姊妹罢了,大不了冷上几年,毕竟是郁欣过分在先。但郁安巡不同,身为郁澈的父亲,他如果不肯接受郁澈,郁澈便无法再在郁家立足。 尽管郁澈可以选择不回去,从家里独立出来,但一段感情得不到长辈的支持,总让人遗憾。 林知漾不遗憾,遗憾的是郁澈本人。 人对原生家庭都有执念和奢望。 林知漾看得出来,郁澈心里不好受,但她铁了心不屈服。 无论郁诚怎么劝,都不愿想个折中的法子哄老爷子高兴。 她在阳台打电话的声音很小,但清晰地传进林知漾的耳朵里。 我跟知漾已经这样了,他接受不接受没有意义,我退不退让也没有意义。我没办法更改他的意思,也不会再迎合。爸不想见我,我难道要假装分手回去跟他认错? 二哥,你做中立派的模样,像极了我曾经。无休无止的妥协,隐忍,麻木 后面的林知漾不再偷听,戴上耳机隔绝一切。 她的郁澈又开始保护她了,独自顶下所有压力,像个拿剑又戴玫瑰的骑士。 挂完电话,郁澈在阳台失神许久。 她如何不想父亲高兴,如何不想膝前尽孝。然而这么多年下来,父亲仍旧未改初心。明知她喜欢女人,依然用这种方式逼迫她分手,用孝道和亲情来道德绑架她。 跟郁欣吵架时都没有的无奈、难过和失望被扔在一处,熬得粘稠,再灌入五脏六腑。 呛得她艰难呼吸。 她的父亲,不过是个牺牲儿女幸福来维护自己面子的封建大家长。 即使他半头白发,即使他会让郁诚给她削苹果吃,即使他看到她会不自觉地露出慈爱的目光。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她听话和懂事,要她成家立业去回报。使他不至被人议论,儿孙满堂。 曹公在《好了歌》中写: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话当然是真理,但父母的爱,当真是无私吗? 郁澈这段时间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未必。 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做个自私的孩子? 她也一直是自私的。 父亲有三个孩子,她一个人叛逆,父亲只不过得到三分之一的失望; 而她只有一个林知漾,如果失去这段感情,只会剩下一具空壳。 她首先得活下去,才能考虑尽孝的事情。 把这话跟郁诚说,郁诚显然难以理解,嫌她小题大做,好好的扯上生死做什么? 他们都以为没那么严重。 但郁澈回房,看见等她等睡着的林知漾时,她在心里说,有的。 林知漾生在夏末,舒服安适的季节。九月快结束的时候,郁澈请来她所有的朋友,在家里给她庆生。 那天郁澈跟孟与歌做饭,林知漾负责接待小伙伴们。接待方式是开黑,由于玩的菜还爱损人,差点众叛亲离。 当身处于巨大的幸福里时,她开始回想去年生日,郁澈做了什么? 破天荒地改了见面时间,陪她吃了顿饭。 当时已经感动得不行,尽管郁澈送的礼物平平无奇,是片华美精致的镂花书签,毫不实用。她还是高兴地发了条微博炫耀。 九张照片里,书签放在正中的位置,书签下压着一句话:爱你就像爱生命。 没人能看出来,但林知漾很满足。 今年的生日,郁澈选了个极度实用的礼物:给她换了部手机。 林知漾原先那部摔碎了屏,已经凑合用了半个月。 她送完又问:会太庸俗吗? 不。林知漾厚颜无耻:我喜欢被富婆包养的感觉。 浪漫不要也可以,郁澈本身就是浪漫。 因为高兴,郁澈在餐桌上来者不拒,连喝了几杯酒,但脸色如常。 何沁晕晕乎乎,佩服起她:郁澈姐一看就是练过的,一个人可以喝倒我们一桌。 脸上的笑忽然停滞,林知漾的目光落在郁澈脸上,又往她面前的酒里看。 郁澈也怔忡一瞬,很快就驱散不好的记忆,微微浅笑,我也只能喝这么多,再多就要不舒服了。 何沁呵呵傻笑,不知其中缘由,问完继续吃饭。 喧哗里,林知漾与郁澈深深地对望一眼。 仿佛在闹市里设了结界,所有的人闯不进来,只她们认识了解彼此。 分开的那几个月,郁澈学会酗酒,如果说练过酒量,只有那个时期有机会。 平时她不参加饭局,偶尔参加,也绝无人敢来灌她的酒。 林知漾想到那通电话,醉酒后的郁澈,绝望和祈求都在里面。 她仅是回忆都痛的心口抽搐。 疑心自己当初用了多少力气,才能在郁澈那样求她时,狠心地不理会。 放在现在,不用郁澈落泪,她也会答应她的任何事情。 走前,明筱乔提议帮她们收拾,她清楚郁澈有洁癖,过会还有的忙。 于是众人边聊天边干活,半个小时后,家里回到她们来前的状态。 林知漾佯装感激涕零。 她一本正经地握住林知漾的手说:是我应该跟你说谢谢,没有你,我这辈子都来不了。 揶揄和委屈都在这浮夸的认真里,郁澈不好意思地垂眸而笑,林知漾直接捶她一拳:去。 纵是如此,待人都走后,郁澈还是把家里又拖一遍。 林知漾心想,她以前不请人来家里做客,无非两个原因。 一是性格冷淡不喜欢交际,二是因为洁癖。让她累成这样,以后不如出去聚。 郁澈拖完一半,直起腰休息,看见林知漾面色复杂地盯在地上。 她开口解释:不是嫌脏,只是习惯。 林知漾:我知道,我只是在可惜不能帮你。你要是把腰累坏怎么办? 郁澈: 那是什么眼神?她认真分析:你想说你的腰很好,怎么用都不会累坏? 郁澈直接转身,沉默地换了个地方拖。 不想跟某个登徒浪子继续交流。 然而躲避只是缓兵之计,同床共枕时,林知漾还是检查了她腰的柔软度。 郁澈闷声想,做家务根本不会把腰累坏。但如果有一天因为腰伤进医院,负全责的一定是林知漾。 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她还是在十二点前说了生日快乐,只说给林知漾一个人听。 虔诚地祝愿她的小太阳长大一岁要更快乐。 岁岁如意,与她长相厮守。 林知漾替她擦额发上的汗,你知道我今年许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郁澈捂住她的嘴,很紧张地说:说出来会不灵的。 双唇在她手心里弯出一个弧度,好,我不说。一定会如愿以偿。 愿望是什么,她们都明白。郁澈去年生日许的是同样的愿望。 果然,成真了啊。 国庆时,郁澈回了趟家,没见到郁安巡的面,只是简单地吃了个饭就回来。 与林知漾度过了美好的七天,出去看了电影,吃了料理。 最后一天假期,她回学校开会,留林知漾在家里写东西。 好巧不巧接到郁诚的电话。 郁诚尽量以可靠的语气与她商量:小林,我爸想见一见你,只是说话。我来接你,不会让你出事,你暂时别跟郁澈说。 林知漾起身收拾,出于内心的小小刻薄,笑着调侃:二哥,怎么你们家人要见我,都怕郁澈知道呢。 郁诚语塞,知道她车祸跟郁欣多多少少有点间接原因,一时愧疚不语。 却还是劝她:你放心,我爸想见你,不是糟糕的事。 林知漾的心情不错,走进衣帽间挑衣服,手指一件件地划过去,嘴上轻松:我知道,当然要去。 郁安巡如果想让她滚蛋,不会亲自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还是这个点更,后天可以早一点啦。 第73章 十月前几日还张牙舞爪地维持高温, 一场雨下,初秋的冷意就来了。叶子一夜之间漆上枯黄的衣,沾满雨水, 湿淋淋地蜷缩着。 林知漾换上件深灰色卫衣,左心房处刺了朵玫瑰,是与郁澈的情侣款。 出去看电影那天,郁澈穿着另外一件, 米白色的。她戴上口罩,换上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配上高帮帆布鞋, 活脱一个大学生。 这风格与郁澈本人风马牛不相及,但林知漾为她搭好, 她就穿上。 但在林知漾夸赞她年轻时害羞了, 眼睛里细碎的光把她心底的高兴抖落个明明白白。 这比夸她漂亮还实用。 郁诚打着方向盘, 中止林知漾飘散的思绪,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林知漾这两天赶上生理期,一堆小暴躁, 心说废话,愈合不好我能出门吗。 嘴上温声答:好多了,没事。 本以为见家长这么大的事情,林知漾得梳妆打扮,隆重出席。 郁诚做好了在楼下等她半个小时起步的准备。 结果林知漾十分钟就坐上副驾驶,不施粉黛,穿的是最简单的便服。还不如他第一次见她时, 她穿的那条红裙子。 虽然过于大胆, 暴露较多,但起码用了心思啊。 今天也太不在状态了。 她刚才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跟郁诚问过好,便开始回消息,边聊边笑。 郁诚就纳闷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心大。去见未来老丈人,还说不定还会有下马威,她就这么放松。 比那时候见他随意多了。 小林,你紧张吗?他没忍住问了嘴。 过五关斩六将。林知漾漂亮的眼睛弯了弯,我跟郁澈在一起的仪式感很足。 她安慰自己,过于轻松的爱情,得到了或许不珍惜。 她这样的不会。 先是被谨慎敏感的郁老师折磨近一年,又毫无防备地会见郁诚与江容心,再是雨夜见郁欣,出事故。最后出场的是他们幕后的老大,郁安巡老同志。 可以写本书了。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出了一次车祸,虽然没什么事,却把林知漾吓得够呛。但自那过后,她更加坚定了。 上帝也分不开她与郁澈,别说她自己。 我爸在家说一不二,过会进去,你就听着,不要反驳他。郁诚觉得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决定给她意见,老爷子吃软不吃硬。 不说也罢,说到这里,林知漾的唇型还在微笑,眼睛里却一片冰冷,郁澈上次跪得膝盖都紫了,也是他说一不二的表现吗? 郁诚咳了两声,替自己爸辩解:郁澈倔脾气,自己要跪。老爷子后来都生气了,呵斥我不拉她起来。 林知漾恨不得翻个白眼,心说正常父亲,女儿刚跪下就得让人扶吧。 她替郁澈抹了几天药膏才消淤青,恨得牙痒痒,却不想当着郁澈面说她家里人不好。 不见他们也就算了,现在得知要见郁安巡,怨气已经压过紧张。 郁诚引她进电梯,继续替家里人说话:我爸很疼郁澈,三个孩子里,最疼她。所以她那一跪,才换来你这次见面,我是这么猜想的。 老爷子心疼了。 尽管住在医院里,郁安巡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见到他。从前郁澈喜欢的哪几个,走不到他跟前去。 林知漾是第一个。 将她送进病房,郁诚退出去关上门,守在外面听动静。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8) 林知漾和他妹妹与郁家的这场博弈,让他热血沸腾。 哪怕他是郁家人,小林刚才那态度,好像不是多待见他,但他还是欣赏。 若让大姐知道,一定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问他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可他就是由衷地佩服人家。 换做是他,他能撑到这个时候吗?恐怕雨夜的一场车祸,就能让他落荒而逃。 他要感激他与江容心彼此心仪,门当户对,没有这些磨难。 否则,他会像曾经的郁澈一样痛苦。 郁安巡不在床上躺着,改为坐轮椅,正在窗边朝外看。 林知漾心叹:大佬气场。 作为年过六十的人,郁安巡的气质当真是好,哪怕是在轮椅上,坐姿也端端正正。周身不见颓老之气,目光挪向林知漾,盛着不怒自威的质感。 他戴着眼镜,两肘搭在扶手上,十指交叉,轻抬下巴:坐吧。 好的。林知漾不客气,搬过椅子,坐在他身侧一米外。 郁安巡打量她,见她动作麻利,沉声问:伤都好了? 劳您费心,恢复得快。林知漾不卑不亢地答,废话,郁家人就喜欢说废话。 除了郁澈大宝贝,惜字如金。 你们年轻人恢复身体当然快。 郁安巡掩盖住满身的挫败感,他只是摔了一跤,就住院到现在。 林知漾却敏感地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关切问:您的腿还需要多久能出院? 郁安巡摇头,算了算:少说还要两月。 那您要保重身子。少管闲事,多吃饭吧。 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你来我往,仿佛真是和蔼长辈领着疼爱的晚辈在谈天说地。 林知漾全程一脸轻松和愉悦,实则演技派在过戏瘾,无聊又不断吐槽。 场面话说完,郁安巡看她:我喊你来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 来了。 林知漾懒得多想,我不清楚,您详说。 郁安巡冷声:我希望你离开郁澈。 哦,我离开她,然后呢? 林知漾表面看上去情绪波动不大,心里狂骂,又来这一套。 继续给她相亲,装傻充愣,让她孤独地看着你们狂欢吗? 恕我直言,如果您这么想,或觉得女儿哪怕死了,都比跟我在一起强。那您不仅不配做一个父亲,你连做人,都还差点意思。 林知漾说完就觉得快意,快意完便开始忐忑,想替郁澈出头,不小心讲狠了。 出乎意料,郁安巡没有发怒,对待陌生人,他还愿意收敛脾气。 他平静不语,过了良久,缓慢问她:你觉得你在跟谁说话? 简单的话,锋利无比。 林知漾也吃软不吃硬,笑了,您的身份,对我而言不重要。如果不是因为郁澈,您也没有跟我谈话的机会,不是吗? 要不是看他是郁澈爸,谁来浪费时间看他倚老卖老。至于他这个身份那个身份,对小老百姓来说有什么可怕。 郁安巡像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觉得新鲜,怒不下去,笑不起来。 这么说,你不肯自己离开了? 没区别。林知漾叹了口气,似乎在嫌他们笨:郁澈已经知道你们的套路,你当着她的面把我赶走,与私下找我谈话,是一样的结局。 郁安巡阴沉沉地:什么结局? 说不好,怕说轻了。林知漾轻描淡写的吓回去。 不就是吓人吗,谁不会啊。 您要是还想劝我主动离开郁澈,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我们俩别多费口舌说服对方,郁澈她姐也是那些话。还不如我陪您看看景来得实在。 郁安巡沉默。 林知漾不看他,悠闲地往外看去,饶有兴致:这边环境确实比我之前住的好。 威慑、严厉的话一句说不出口,郁安巡哑口无言,看这姑娘就是一团散棉花。打上去消不了气,还把自己气笑。 郁澈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 家里就郁诚一个活泼开朗,没看郁澈对她二哥如何上心。郁安巡以为,他的女儿是软硬不吃的人。却不想,吃这一招。 在郁安巡眼里,林知漾实是个小孩子。 穿着学生爱穿的卫衣,双手插在兜里,从窗户往外看时,满目好奇。 她不怕自己,也不怕自己对她的威胁。 诚如她所说,无论逼她退出,还是直接赶她走,郁澈都会与家里决裂。 而决裂又似乎是最轻的一种结果。 郁澈这么些年来沉默,为这个人敢跟郁欣吵,跟自己承认喜欢女人。 郁安巡心有明镜,这次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拆了就罢,会出大事。 但林知漾未免有些恃宠而骄,今天这么无礼,是知道郁澈会给她挡。 想到这里,郁安巡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不是个善茬,以后若是喜欢挑事,家里还有宁日吗? 他不喜欢太闹腾又不听话的晚辈。 两人静坐到郁安巡觉得乏,想赶林知漾走时,林知漾主动说话。 我知道,您喊我来,不是为了让我离开。她心知再不点明就要没戏,主动给台阶:您是为了让我留下吧,长久地留在郁澈身边。 否则,我哪配耽误您时间。 郁安巡冷笑:你现在倒有觉悟。 林知漾抽抽鼻子,实话实说:刚才冲动,这会子冷静下来了。 你刚才的话让我对你的印象很差,正在考虑要不要改变主意。郁安巡半真半假地吓她。 别啊,伯父。林知漾乖巧地立在一边,露出一个标准的笑:你放心,我肯定会对郁澈好,这是最重要的。 你躺在家里不上班,郁澈下班还要做饭给你吃,这就是好?郁安巡没闲着,该问的都问过。 我有上班。林知漾辩解,蹲在他面前,详细介绍自己每月的各项收入。 怕郁安巡嫌少,又跟他保证:而且我爸做生意,您肯定知道,养不起郁澈我啃老。 在他的沉默里,林知漾打开相册:您看,我经常做饭,这都是我新学的菜。我不是花瓶,是暖水瓶。 最后一句话让戒烟多年的郁安巡,忽然想点根抽,都什么跟什么。 正在汇报,郁澈不知找她有什么事,打来个视频电话。 郁安巡还没看清楚,林知漾已经点开接听,很开心地把镜头对着自己跟郁安巡。 郁安巡:? 郁澈:?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准备收尾啦,本来想写二十万,结果不知不觉写到现在。谢谢大家的喜欢,呜呜,没有你们的督促我根本做不到日更,写文太磨人啦! 第74章 郁家父女在城市的两边, 隔着屏幕面面相觑,脸色都不算自然。与笑颜如花的林知漾不在一个时空,屏幕那边的人怕她受委屈, 屏幕这边的人恨不得今天没见过她。 郁澈反应过来,进入备战状态,皱眉看郁安巡。 她从办公室的椅子上站起,声音仿佛冰水滴在玻璃上:在做什么? 她看上去蓄势待发, 似乎只要林知漾喊声救命,她会立即开车过来,与他们同归于尽。 黑色西装修得她周身气质沉郁, 话是问林知漾,眼睛却始终在观察郁安巡。 她对郁家人的戒心, 到了这个地步, 郁安巡顿感无力。 你爸喊我来聊天。林知漾蹲着腿疼, 又起身坐下,我们聊得非常开心。 才被她指着鼻子骂不配为人,尽管那话有前提, 与他不符,他不用生气。但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挑衅,这能叫开心? 信口雌黄,张嘴就来。 郁安巡在心里挑着她的刺。 但还是配合地点了下头,面色淡淡,一副我没想做什么的模样。 郁澈稍稍放松,林知漾又挨近他, 兴冲冲地对郁澈说:好消息, 你爸刚才问了我工资,他同意我们的事情啦!他人真好。 郁安巡瞪大眼睛看向林知漾, 是他问的吗?是她自己给的! 而且就算问了,那跟同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难怪她这四线小作家,写的尽是不入流的东西,这理解能力,太差。 糟糕的是,我没说同意被郁澈发自肺腑的一句谢谢爸给熄在了喉咙里。 郁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谢。 郁安巡看着自己女儿,她现在没以前那般清瘦,成熟许多,工作也做得很好。 各方面,她都没让她妈妈失望。 如果他说不同意,那喊林知漾来聊天的目的就昭然若揭,郁澈定会发脾气。 林知漾才出过车祸,养了这么久,郁澈尽心尽力地照顾,连祛疤膏都托人买了好几款。他这时候把林知漾从家里捞出来,在林知漾开心的时候说我不同意,郁澈会怎么想? 他三个孩子,哪个都是一样疼。 因为亡妻走的时候,就这一个离成年还早,成了她最大的牵挂。于是郁安巡这么多年偏爱着小女儿,算作弥补。 她喜欢读书,就让她读书;喜欢做老师,就让她进学校。 连她喜欢女人,他怒不可遏,难以接受之下,也只是让郁欣做得委婉一点。不要骂她,不要让她难堪。 他以为,年少时的冲动,是对某个人的仰慕。将那个人弄走,郁澈就会冷静下来。 等她长点年纪,她就会渴望有个家庭,渴望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但那天郁澈跪在地上,说我改不了时,他心疼了,自欺欺人的想法再也不能成立。 郁澈已经三十多,再过两个月就31岁,她要是想嫁人,早就嫁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去纠缠一个年轻活泼的林知漾,给她们找麻烦。 她不会喜欢异性了。 郁安巡在不见她的一个月里,反复问自己,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女儿的幸福吗?现在她认为她找到了。做父亲的尽管不认同,可再摧毁一次,就意味着他们父女永远的隔阂。 在他住院之前,郁澈对他,对整个郁家都冷淡疏远。最久的一次,半年没有回家。最过分的一次,过完除夕就离开。 现在好不容易,她对他们有了一点期待,她渴望得到认可。 他真的,不能同意吗? 在等林知漾期间,他坐在轮椅上想这个问题,被郁诚的敲门声打断,才回过神。 进来的姑娘干净开朗,没有他反感的浓妆艳抹和市侩圆滑。 也如郁欣所说,跟郁澈看上去不是一个世界的。 可她在稚嫩和明媚之下长着爪子,在关于与郁澈的感情上,她一步不退,甚至挠了他这长辈几爪。 闹完小脾气,她又愿意好好说话。 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听她刚才的交代以及存款,她的确负担得起将来,且足够喜欢郁澈。 他不认为他的女儿是傻子,会对不真心的人掏心掏肺。 所以,还有什么理由摇头呢。 他的遗憾、他的不满、他的面子,在亲情面前,已经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在郁澈紧张的神情里,点了点头,嗯。 屏幕里,郁澈露出久违的感恩的笑容,郁安巡被感染,也跟着微笑。 郁澈说:我下班就过去。 好嘞。林知漾挂上电话,崇拜地看着老爷子,不见半分忤逆的模样。 小小年纪两副面孔。 郁安巡板起脸:算计我? 我想懂事一点,知道您什么意思,第一时间帮您跟郁澈说。林知漾乖巧地嘿嘿发笑,在郁安巡的冷视下与他推心置腹,说实话,我不想郁澈因为我众叛亲离。前几年她那么难过,都没跟家里彻底闹翻,她很重视你们。 郁安巡听到这话,你知道她以前的事情? 我知道。在郁安巡审视的目光下,她解释说:她被你们拆散过三次。 郁安巡这才确定,林知漾知道郁澈所有的事情,不是在套他的话。 于是才放心地提郁澈的过去,她过去遇见的那几人并不坚定,她也怯懦,甚至不敢跟家里说,知道真相后都不敢。郁欣随便去谈,她们便溃不成军。这样的感情,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什么? 她的怯懦并非因为在过家家。林知漾为郁澈辩护,提醒他:是因为对你们的爱,她知道你们在她心里的价值,于是牺牲自己也要维护你们的脸面。 郁澈不是不勇敢,而是被更重要的东西绑住了,她不敢孤注一掷。 郁安巡问:那这次呢?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退无可退,如果这次你们仍用最粗暴的方式,她就会想明白,她过去的忍让毫无意义。林知漾了解郁澈,这回,是她最后的底线。 一针见血。 林知漾戳在郁安巡最怕的点上,过去,是他们做得不够好。 不多时,林知漾打开门,喊郁诚进来。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对了下眼神,郁诚当即会意,成了。 进去后,郁安巡吩咐他:订四人的餐送来,过会你妹妹要来。 好的,我这就去。他往外走的脚步都轻快起来,刚走出病房就给江容心发消息,老婆,郁家要变天了,咱爸接受小林了。 真的吗?江容心不敢相信,随即发了个放鞭炮的表情包。 郁澈赶到医院时,林知漾正捧着热茶听郁安巡说话,忍着哈欠,吹了半天也没敢让舌头挨上滚烫的茶水。 郁澈这一路开的快,生怕来晚点,情况有变。 即使那不可能,爸同意了就是同意了,但正因为来之不易,反而不大真切。 此刻看见林知漾,浮在半空里的光,至于被抓住装进心里,亮堂堂的照着往昔暗淡。 她喊了声:爸。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59) 郁安巡看见她高兴,笑了一下,坐会,马上就能吃饭。 待她与林知漾互望的小动作落进他眼睛里,他打断问:小林,何时请你父亲来一趟,有事要谈。 他既然答应她们的事,就要对郁澈负责,绝不允许郁澈被消耗感情。林知漾向他保证会对郁澈好,他还缺林家一个的许诺。 郁澈没想到这么快,主动阻拦:爸,我们不急。 郁安巡稍稍不悦:不急?那你说什么时候?她都快31了。 林知漾赶紧说:随时可以。她爸无所谓早晚。 郁澈不想让她们的感情变成被迫走的流程:等过年吧,让林叔叔来淮城过。 好,就依你。郁安巡看她心里有主意,暂时不强求,严肃地说:你们办不了传统意义上的仪式,但家长见面总是要有,很多事需要相谈。 林知漾连连称是,您看,您要多少彩礼? 走进病房的郁诚听见这话,在心里连喊三遍妹夫,事实胜于雄辩,跑不了了。 郁安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戳了她一下的郁澈,你们俩既然互相喜欢,还分那些做什么,郁家还不缺钱。 吃饭间,郁诚悄悄给他们三人拍了张照片,发给郁欣,姐,你有心理准备吗? 郁欣回得快:从郁澈那天在爸面前坦白开始,我就有了心理准备。 郁诚故作暖男:想开点,唉,没办法啊,我都想开了。 算算得有八年了,我够累了。爸既然让,我也认。只是她们心里恨我,比恨爸还多。 郁诚这时候有些同情他的老大姐,以后都是一家人,有时间弥补。 十月开始昼短夜长,从医院回去,外面已经黑了。 走在医院的路上,往停车处去,郁澈主动与林知漾十指相扣,面上的喜色遮不住:往后,我什么都不怕了。 林知漾看她高兴,才敢逗她,她把手抽回来,我怕,被我粉丝看见怎么办,我要立单身人设赚钱。 郁澈脸色微变,直接上手拧她胳膊,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清冷,你再说一遍! 林知漾吃痛,撒丫子要跑:悍妇! 郁澈笑不出来了,拽住她的卫衣帽子,把人捞回来:老实一点! 伤才养几天就折腾。 在外面的林知漾过于闹腾,她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开心,郁澈都懂。 但后来,车往家里开,林知漾全程话又很少,郁澈却不懂了。 情绪难以抑制时,林知漾把车里的灯关上,在暗光下哽咽:郁澈,我好像,终于能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了。 她反应过来今天意味着什么。 林知漾喜极而泣,郁澈找地方把车停下,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了很久。 有人哭,就总有人要负责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捎带微寒湿气的秋风被隔绝在车窗以外, 停车处路灯的光线几近于无,车里的一隅被阴影笼罩着。 月光照见泪光。 被拥入怀里的人哭得肆意痛快,原本还能收住的眼泪, 在郁澈抱她的瞬间就彻底止不住了。 她有太多的心酸,遭遇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回过头想想,她从未有过分的要求,只是喜欢一个人, 只是想跟那个人平静地生活。 但这个愿望,从她初见郁澈到现在,两年了。这两年内无数的坎坷、失望和忐忑砸在她身上, 她装傻过、退出过、不服输过,更曾与死亡擦肩而过。 古人所言不假, 福祸相依, 那次车祸的不幸, 成全了她与郁澈。 郁家人心里有愧,加上郁澈表现出非她不可的决心,今日才顺当地得到郁安巡的认可。 尽管老爷子对她并非完全满意, 挺挑刺的,她更没打算去讨好郁家人。有些事,可以放下,但做不到忘记。 只要他们不会再横加干涉就好。 眼泪在苦尽甘来的情绪里抑制不住,将脸埋在郁澈肩上,抽泣间嗅见清冷疏离略带着梅香的香水味道。 郁澈轻柔的掌抚在她的背上,像月光照进她的心里。 绵软的, 可爱的, 清新的。 她难过地说: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这段感情里, 付出最多的是林知漾,在她不坚定的时候,骑士一个人守住了一座城池。 但最勇敢的骑士也有折戟受伤的一天,在她功成身退的这天,她的抽泣声让郁澈心碎成无数片。 每一片都割向彼此。 郁澈微低下头,爱怜地亲吻林知漾的耳朵,漾漾,不哭了。 她亲昵地唤她小名,再没有之前的扭捏。 林知漾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平复,等她哭累了,情绪宣泄尽,才从郁澈怀里退出来。 可怜兮兮地掏出湿巾擦拭泪痕,眼圈红红的,微微嘟着嘴巴。 郁澈两只胳膊早已麻得不大有直觉,刚才能够稳稳地抱住林知漾,全凭毅力在强撑。 哭完之后的林知漾一阵怅然,理智回归身体。她伸手抓了抓脸,有些害羞,目视前方,哪怕前方只有幽暗的路灯。 该死,淮城的路灯搞得真不走心。 郁澈看出来她的尴尬,抿唇忍住笑,怕又把她惹恼了。 郁诚知道郁澈在开车,所以给林知漾发消息问她们到家没。 本来早就到了,是她情绪失控拖了后腿。 哭饿了没?郁澈学着林知漾哄她的方式,摸摸她的脑袋,姐姐带你去吃火锅。 晚上在医院,郁诚为照顾到郁安巡,菜订得都很清淡。她看出来林知漾食欲不高,吃菜只是客气,为了给长辈留下一个不挑食的好印象。 眼睛里忽然有了光,林知漾吸吸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火锅? 才哭完又来精神的小朋友让郁澈想亲她。 对,你喜欢的那家火锅店离这不远,我们过去吧。郁澈话音未落就发动车子朝店驶去。 孟与歌刚回国时,林知漾带她去的就是那家。当时被她粉丝拍见,传到微博。 郁澈看见后难过了好一阵子,以为林知漾的前女友回国了,与她闹了别扭,差点分手。 后来经林知漾解释,才知道是乌龙事件。 而她前女友除了在医院里匆匆见过一面,就没再出现过,异常自觉。 郁澈后来每次想起,都对林知漾说:你前女友真的很漂亮。 求生欲让林知漾当即回答:还好吧,郁老师最漂亮。 油嘴滑舌,郁澈抓住关键词:所以你专找漂亮的女生谈恋爱是吗? 林知漾被扣下这么大一定帽子,赶忙摆手:漂亮只是巧合,投缘最重要! 而且她才谈过两次哎,郁老师真的很爱吃醋。 哪怕是被频繁提起前任,林知漾也只是笑着为自己辩解,从不反问郁澈,绝口不提她的过去。 她知道,郁澈过去所遭受的,都是最恶劣的事情。在她年轻的时候,她真诚地待人,却被无情抛开。 被家人和恋人同时伤害的疤痕,林知漾下定决心,一辈子不会去揭。 说起那家火锅店,不是林知漾看不起郁澈,而是舍不得她强迫自己:那家很辣,确定吗? 没关系,点鸳鸯锅,我吃番茄锅就好。郁澈平稳地开着,她已经做足功课,早就想陪林知漾来吃一次。 林知漾没想到能加餐,还是在晚上,还是火锅,毕竟郁老师睡前很少吃夜宵,最近一段时间又严格管控她的饮食。 宝贝,你人真好! 刚才还哭唧唧,现在又这么高兴和腻歪,而且,哪有夸女朋友人真好的。 像她平时虐待她一样。 郁澈说:当作庆祝。 林知漾心满意足,于是回复郁诚:还没到家,在吃夜宵的路上。 郁诚:距离你们俩吃过晚饭还不到两个小时。 林知漾:呜呜,年轻,消化比较快。 郁诚:我总算知道郁澈是怎么胖起来的了。 因为还在国庆假期内,晚上的火锅店人爆满,两个临时兴起的人赶到时都傻眼了。 正准备打退堂鼓,一对等得不耐烦,已经吵起架的情侣臭着脸离开。 见那男人走出几步后顺手把票扔在地上,林知漾跑过去弯腰捡起来,又看了眼电子显示屏,兴奋地说:哈哈哈哈哈,我们快啦。 她高兴得像捡到钻石一样,郁澈故意泼冷水:这样算插队吗? 林知漾想了一下,摇头,才不算,这票现在的主人就叫林知漾。 郁澈笑,陪她坐下等。期间两个人都没看手机,林知漾把卫衣的大帽子扣在头上,懒散地靠坐在椅背上,与郁澈说着网上看到的好玩事情。 郁澈不住地笑,偶尔附和两句。当遇见梗get不到时,就会微微睁大眼睛,向林知漾请教。 林知漾从来不会笑她落后,非常细致地为她解答。郁澈听得认真,大有想拿出笔记记录的状态。 身穿禁欲风正装,在火锅店门口端坐闻着香味,听她说网络段子的郁老师,像神仙下凡普渡众生。 与周围的喧嚣热闹格格不入,却无比忠实地陪在她身边。 林知漾为这样的她疯狂心动着,由于人多眼杂,克制着没动手动脚,两人像朋友一样聊着天。 偶尔不自觉地牵上手,反应过来后,都没有刻意分开,旁人不会将目光放在她们身上。 就算看,她们也没那么在乎。 对郁澈而言,除了家人之外,她并不关心旁人怎么想。 林知漾怕她紧张,告诉她,别人不会想多,穿着闺蜜装在商场里挽着手逛街的女生比比皆是。 郁澈说:多想也没事。 林知漾被这句话哄得浑身畅快。 二十分钟后,二人桌空出来,终于轮到她们。林知漾感激刚才捡到的票,否则少说还要等上二十钟。 入座,由林知漾点单,她专注地做这件事。郁澈爱吃的她都知道,郁澈吃的她都吃,她吃的郁澈却未必愿意吃。 林知漾一边勾选,一边想到好笑的事情:你知道明筱乔的怪癖吗? 是什么? 无论出来吃火锅还是自助,先得点碗炒饭垫肚子。 郁澈笑得很包容:可能觉得单吃菜品吃不饱吧。 所以她的减肥计划永远撑不过一周。林知漾调侃着,她现在只能劝明筱乔想开,公主殿下肉肉的可爱这类话她已经说腻了。 郁澈嫌热,脱下外套,顺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温水。眼前一暗,几个学生忽站到面前。 夏玫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郁老师,您也来吃火锅啊。 郁澈当即起身,客气地点头微笑:嗯,陪家人一起来。 夏玫跟室友们下午才从老家回来,准备抓住国庆的尾巴聚个餐,由服务生领着往四人座去时,看见了与火锅店氛围极其不搭的人。 她正跟对面的人说话,短暂地轻笑了下,随即恢复面色淡淡,清冷的气质乍现,但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边望着对面的人,边将西服外套缓缓解开,修长漂亮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几颗扣子,脱下挂在椅背。 因为气质太与众不同,夏玫的室友看到便狂戳她:现当代文学老师,郁澈郁澈! 汉文的女神啊。 她们满眼都在郁澈身上,反倒忽略了她对面坐着的人,夏玫这时候才将目光挪过去,瞬间怔住。 室友们也愣住了,这女人怎么比郁老师长得还好看。郁老师的美有气质加持,这个女人靠张脸就足够了,并且是素颜下的状态。 林知漾已经勾选完毕,收起菜单,朝她明媚一笑:夏同学,好久不见。 原来你跟郁老师认识! 夏玫的小宇宙被狠狠冲击了下,去年冬天,她在学校请林知漾吃牛肉面时,林知漾还问起过她的现当代老师。 她当时以为林知漾是随口聊的,没想到两个人不仅认识,还是亲戚? 难怪,她以前会在学校里撞见林知漾,根本就是去找郁老师的呀! 太巧了!! 她冷静地回忆了一下,愣是没想起来有没有说郁老师的坏话。 应该是没有的吧,她那次的期末考试考了89哎,是三个班的最高分。 几个女孩都没多想,以为这所谓的亲戚大概是表亲之类的。这也很正常,淮城就这么大,沾亲带故不是新鲜事。 简短地打过招呼以后就不打扰她们。 服务生过来取走菜单,郁澈重新坐下,淡定地喝水,林知漾眉眼含情地看她:家人? 郁老师胆子真大,她本来以为只会跟学生说是朋友,结果直接是家人。 郁澈神情未变,挑眉,不是吗? 当然是了,林知漾笑容甜蜜,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说:你是我老婆嘛。 服务生将冒着热气的锅端过来,雾气腾腾里,郁澈的脸缓缓泛红。害羞到不能继续与林知漾对视,她微微偏开头,却分明扬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厚爱,会好好收尾的,大家不用担心,爱你们! 第76章 店内是火锅店标准的中式装修风格, 墙上风雅地挂了几幅书法作品。林知漾从那过于潦草的字迹里辨认出来,内容是李白跟杜甫的诗。 客人来来往往,喧嚣声不歇, 各自安居与自己的小世界里。 林知漾负责烫菜,郁澈负责吃。 她们点了可乐,被辣得受不了时,林知漾就喝下一大口, 作用不大,但是痛快。 郁澈只愿意接受白开水,拒绝任何饮料。 给林知漾倒可乐时, 她想,爱吃辣的人无异于喜欢自虐, 明明嘴唇都被辣得红肿, 眼泪汪汪, 偏要吃。 这还是在林知漾将里面的部分辣椒挑拣出来的情况下,可见原本是怎样的魔鬼辣度。 但林知漾吃得实在是香,自己这样在番茄锅底里烫菜, 清汤寡水的倒失了气氛。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0) 毕竟来这家店的顾客都嗜辣。 终于,好奇心战胜求生欲,她期待地问林知漾:我能吃一口辣的菜吗? 林知漾见她又犯求知精神,反复询问:你确定吗? 不待郁澈回答,她又擅作主张地替她决定:还是不要吃了吧,辣哭怎么办? 看似关心,分明就是在揶揄。 被她一激, 郁澈执拗的劲上来:想吃一口尝尝。 林知漾不废话, 直接替她烫了块毛肚,在口感恰倒好吃时捞出来放进郁澈碗里。 一口吃下去, 不要一点点咬。 吃相太斯文的人,在聚餐时会吃亏。 郁澈微微前倾身子,听话地将大块麻辣味的毛肚送进口中,左手半掩在唇前,小心翼翼地咀嚼。 看她吃东西是种享受,但林知漾等候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郁澈起先脸色还好,待辣味扩散开后便拧起眉,眉心越来越紧。 受不了时,终于不再坐以待毙,将林知漾面前的可乐夺过去喝完。 辣度却久久散不下。 她眼眶都红了,瞧上去楚楚可怜,哀怨地看着憋笑的林知漾。 喝那个不好使,这个解辣。林知漾终是不忍心,把没动过的冰粉端起来,给她喂了一大口。 无暇顾忌是否在大庭广众之下,额角冒汗的郁澈仿佛看见救命稻草,张嘴就吃下去。 这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林知漾弯着眼睛又喂一口,有没有好一点? 郁澈吃完,缓了一会,才点头。 还有些发怔。 林知漾适时教训:这叫就好奇心害死猫。 懒得与她辩驳。 辣味渐渐散去,被辣到的口腔却隐隐发疼。 林知漾又继续吃起来,郁澈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尝试第二口。 只是在低头吃清淡的鱼丸时,想起刚才的事,偷偷害羞了下。 林知漾刚才喂她吃东西了。 店里很多人啊。 不知哪里被改过程序,面对不该在外面做的亲密举动,她不仅不紧张或反感,反而品出满腔的甜意。 像是沾过蜂蜜的粉色棉花糖,软糯糯地释放可爱。 或许是冰粉的确甜,或许是舌头已经被辣出了问题。 一大篇洋洋洒洒的文章被悄无声息地写在心里,几乎可以拍成电影,旁人视角看过去的郁澈却早已经回到面色冷清的状态。 晚上的菜符合她的口味,她并不饿,只为了陪林知漾才来。又怕自己太快放下筷子会扫兴,于是一直细嚼慢咽地磨时间。 等到林知漾吃得差不多,她才放下筷子,安静地看着林知漾吃。 林知漾正忙着大快朵颐地收尾,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干嘛,你在嫌弃我很能吃吗? 没有。 郁澈惭愧又诚恳:对不起,早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应该多陪你来吃几次。 多大点事也要道歉。林知漾轻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你陪的。 郁澈颔首:荣幸之至。 趁林知漾结账期间,郁澈找到夏玫那桌,跟她们说了声再见。 夏玫擦干净嘴,受宠若惊地站起来:郁老师,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们。 郁澈点头,温声说:吃完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明早八点的课记得不要迟到。 一群乖宝宝小鸡啄米式点头,在郁澈面前被压制得死死的。 救命,为什么要在这么快乐的时候提醒她们假期已经没了,痛苦的上课生活又开始了啊。 郁澈交代完学生就离开火锅店,与林知漾一起回家。 隔日郁澈六点起床做了早餐。 正巧孟与歌这天搬家,林知漾答应去帮忙,也起了个大早,陪她一起吃早饭。 饭后两人互吻作为告别,一前一后离开,一个去上班,一个回自己家。 林知漾的车子送去维修,林晖答应给她重新买一辆。而她短期内身体不能再驾驶,心理也十分抗拒,于是打的过去。 路上,估摸郁澈已经将车开到学校,她发了张截图过去,是去年仅她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你能想象这种甜蜜吗?你的恋人是不苟言笑的老师,收到学生的糖果,装进包里她问你好不好吃,最后你们一起品尝,那是你吃过最甜的一颗糖。 隔了五分钟,郁澈的语音电话打过来,林知漾迅速接起,郁院长有何指示? 那边声音微冷,并且连名带姓地喊她:林知漾。 出租车驶到熟悉的区域,笑容跟着淡下,林知漾心头微微忐忑:怎么了? 那边默了片刻,沉声轻问:如果我说我骗过你,你会原谅我吗?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林知漾大脑一片空白,措手不及,但还是给予郁澈绝对的安全感: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事情,我当然会原谅你。 至于她的底线是什么,郁澈清楚,她是感情上的严重洁癖者。只要不是身体与心灵出过轨,旁的事情,总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你骗了我什么?林知漾艰涩地问,她想象力丰富,已经想到各种离奇的事。 默了大概五秒,那边低低笑出了声,像是想忍又没忍住。 林知漾:? 好吧,我坦白。那根棒棒糖不是学生送的,是我自己买的。 郁澈恶作剧完成,笑得说话气息都不稳,你会原谅我吗? 郁、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郁澈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林知漾木然无语,不依不饶地挑刺:不原谅!你当时干嘛骗人? 因为突然送糖很奇怪。 那个时候就是别扭,她想对林知漾好一点,无时无刻不在想。 又怕林知漾黏她,会想要更多。 而她给不了更多。 挂了吧,我不想说话,我要下车了。林知漾用生无可恋的语气作告别。 昨天太过高兴,今早心血来潮地想腻歪一下,共忆往昔讨郁澈开心。 谁知道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害得她险些被吓死。 傲娇鬼,买个糖都不敢承认。 只是开玩笑,让你清醒一下。郁澈温柔地说。 林知漾起得太早,本来确实发困,谢谢您,我现在睡意全无。 不要生气了。我很喜欢这段,谢谢你那个时候把我当成恋人。 我要进教室了。 一句谢谢让林知漾心软,暂时放过她:嗯,我下车了。 付过车钱,直到走到单元楼下,林知漾脸上的傻笑就没停止过。 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她想,谈恋爱果然会让人智商变低,连老干部郁老师,也开始奇怪的恶作剧。 孟与歌已经在收拾。 林知漾腿上有伤,不能搬重物,但帮忙收拾东西装箱不成问题。 孟与歌信奉极简主义,统共没有多少物品。但空下来的客房,让林知漾一阵落寞。 鸽子,呜呜呜,我现在有种嫁女儿的感觉,难受。 滚开,少占我便宜。粗鲁地往她头上揉一把,孟与歌嘴不饶人:我独守空房的时候,你在外逍遥快活怎么不说? 林知漾咧着嘴说了句fine,改话题问:你们同居,何沁的爸妈同意得那么轻松? 她高中就出柜了,父母很算开明,没有刻意扭正。孟与歌弯腰将纸箱一个个封住,再加上她亲侄女这两月出生,她爸妈高兴着呢,懒得管她。 林知漾听了发酸:我嫉妒得发狂! 她跟郁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的事情,人家倒好,出柜跟同居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孟与歌只好安慰:苦尽甘来就行,过程就算是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独属于她与郁澈。 中午,孟与歌点了外卖,吃饭间,林知漾把上午郁澈逗她的事分享出来。 孟与歌捧着盒饭大为震惊:郁老师居然会干这种事?我还以为只有你跟何沁才会这么幼稚呢。 林知漾点头,正想假装批评郁澈两句,便被孟与歌指责:近墨者黑果然是千古真理,你这种人,彻底把郁老师带坏了。 林知漾懵,所以我这是遭报应了? 将来自求多福。 唉,我造的孽我来受。 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林知漾,开始琢磨怎么回敬郁老师。 搬家公司下午过来将行李运走,她跟着孟与歌去她新住所,何沁已经把新家收拾得满具烟火味。 这边离临川雅居近,方便何沁回家,也方便林知漾过来。 这么一看,反而比没搬家前更好。 我以后可以来蹭饭了! 孟与歌:随你,只要不挑食。 收拾到一半,门铃被按响。 孟与歌让林知漾去开,她没多想,快递吗? 打开门看见张熟悉的脸,她手捧一大束鲜花,正对她微笑。 意外之喜,林知漾忘记上午的恩怨,拉她进门:你怎么找来了? 今早童心未泯地逗林知漾,事后不禁笑话自己无聊,又怕林知漾真被她惹恼。郁澈捡好听的实话说:我们家漾漾无论在哪里,我都要来接。 耳尖的孟与歌听见,后悔刚才给她发定位了,笑骂:秀恩爱,OUT! 林知漾最好哄了,很满意,害羞地明知故问:所以,花是给我的吗? 郁澈:哦,这是送与歌小何的乔迁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日更一整月的打卡,滴!我好腻害,自我感动到哭泣(虽然经常不守时)。 第77章 新家各样东西还未归位, 连厨具还没添置,林知漾与郁澈给她们订购的冰箱正在路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孟与歌没法留她们吃饭。坐下聊了一会, 郁澈就将林知漾带走了。 进到电梯里,回到二人世界,林知漾开始使小性子,刻意哼了声待人去哄。 郁澈哂笑, 伸手戳她腰窝:真小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林知漾欺负她的时候,自己从没生过这么久的气。 都一天了, 还记着呢。 林知漾本就不是真生气,被她戳得痒, 憋不住地笑了。 郁澈将她额前的刘海理好:早上吓到你了? 她还以为林知漾能一眼看破揭穿她, 没想到林知漾居然信了。 当然。幽幽地看她眼, 她心有余悸:我最不经吓了。 郁澈说什么,她就会相信什么。 手伸出去就舍不得收回来,在她头上摸摸:不怕, 回去做红烧鱼给你赔罪。 出了电梯到停车场,林知漾将安全带系上,笑嘻嘻的:那我就勉强原谅你。 郁澈:嗯,好勉强啊。 * 转眼又到明筱乔生日,照例是群魔乱舞的派对狂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她那中法混血男友像个护花使者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林知漾与郁澈这次没有分头行动的必要, 穿着同色系礼服一同赶到, 听她自豪地介绍自己的男朋友:这是国际第一男模,马瑞。 又对男友介绍她们:著作等身、学富五车的大作家林知漾, 诺贝尔文学奖五十年后准要提名的啊。这位是名门之后,淮大最年轻最漂亮最博学的教授,郁澈郁老师。 活生生把私人聚会变成了捧臭脚大会,好像不冠个头衔就不够隆重一样。 尤其林知漾,已经不知道这位是在损她还是在羞辱她,也可能两者皆备。 实话实说地补充:不敢当,名不见经传的小写手。 郁澈客气地纠正:只是副教授,并非最年轻最博学。 马瑞的笑容非常欧式,留着头中长的栗色小卷,长得像希腊神话里的天神,口音却十分接地气,跟着谦虚:本人更不用说,野鸡男模一个。 林知漾扑哧声笑了,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啊,哪儿野鸡了。 于是三人又互捧起来。 明筱乔整个人无语,她亲自给他们抬身价,一个个的居然都不要。 这是林知漾与郁澈相见的第三次生日派对。 第一次一见钟情,第二次相约偷欢,第三次名正言顺。 可怜明筱乔之前愣是一点波涛暗涌都没看见,只记得第一次把郁澈介绍给林知漾时,她们俩在喧嚣里,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 当时给明筱乔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异类跟她是两个世界。 但她们之间很合拍。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那想象力去构思些什么,毕竟当时郁澈姐姐的脸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淡,而林知漾事后也不曾再提过郁澈。 没成想,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生米已然煮成熟饭了。 属实意外。 林知漾惯来不做人事的。 经她提醒,林知漾也想到了初见时的场景,郁澈的手指格外冰凉,轻轻搭在她手上时激得她心都一颤。 她问郁澈需不需要毯子。 郁澈说:我的体温就是这样。 林知漾带着想入非非的表情,把这话重新学给郁澈听。 郁澈开始没明白,反应过来的瞬间脸色绯红,生怕旁边有人在听,粉底液都没能遮住。 那是一句正常的话。 林知漾点头:对啊对啊,我没说不正常。 说完露出狼尾巴,往她耳边贴近,压着音量说:但你的体温也不总是那样冷。 郁澈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根,怒得在林知漾腰肩拧了一把。这个小色鬼,亏她当时被她一眼就吸引住。 明朗阳光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肮脏的心灵。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1)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想些有的没的。 两人在宴会上待的时间不长,期间陪林知漾的大学同学玩了会游戏,郁澈在撺掇之下加入,亦很快乐。 直到郁澈忍下一个哈欠,被林知漾看见,她低头看了眼表,附在明筱乔耳边说了句话。 只见明筱乔翻了个白眼作呕吐状,赶忙送客:走走走,别让我看见你。 外面的风卷着落叶拥抱提前离席的身影,掠走皮肤上残余的温度。 郁澈问她:刚才跟明筱乔说了什么? 林知漾看了她眼,意思是:真想知道? 郁澈皱了下眉,意思是:快说。 我说我老婆要睡觉了,我要陪她回家睡。 郁澈微恼:谁让你在外面瞎说的。 替自己抱不平,林知漾申诉:我哪里瞎说了,你不是我老婆?不是想睡觉吗? 虽然是,但经她嘴里一说就变了味,郁澈自觉秀才遇到兵。 回家路上,林知漾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郁老师,我有礼物送你。 不年不节,为什么有礼物? 郁澈目视前方,尽管心里无比期待,却言不由衷:又不是我过生日。 今天是我们相遇两周年啊。淮城说小也不小,满城男男女女,偏偏我们俩在这天见了,偏偏我们俩喜欢上彼此了。这么重大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纪念一下吗? 这个日子好记,以后想忘都忘不了,明筱乔每年替咱们记着呢。 应是天人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郁澈觉得自己的酒虽然都被林知漾拿去喝了,但醉的仍然是她,被揉碎被弄乱的也是她。 林知漾总在有意无意地释放让人离不开的技能。 有喜欢的人在身边的日子,应该每天都值得纪念吧。 她靠着强大的耐力没有去看林知漾,专心开车,林知漾,不要打扰我,我要开车。 她得心无旁骛地赶紧把她带回家,把珍宝放在外面的每一分钟,都让她不放心。 林知漾哦了声,乖巧地待在副驾驶上,将刚才宴会上的照片简单修了修,发到朋友圈。 文案是:感激我年轻的母亲明大公主,我的恩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明筱乔很快评论:【倒也不必。】 做林知漾的月老真是遭了大罪。 林知漾给郁澈准备的礼物,是个新的手账本,封面是陆晨给她画的图。 冰蓝色的冷系背景里,暖粉色的点缀,黑色线条的长发女人。 我还用它做了一款双面花纹的帆布包,过两天就能到。林知漾赞不绝口:这画真好看。 画好看。郁澈跟着重复。 林知漾连忙改口:不,是人好看。 手账本后来被郁澈带去办公室,作为新的会议记录本,偶尔也写些工作计划。 在她办公桌上一众黑色的封面笔记本里,夺目得像银河绕九天。 院里老师都偷偷议论,郁院长是不是谈恋爱了,品味忽然这么娇艳。 * 昼长缩短之后,时间便像被施过法术,不知疲倦地朝后奔去。 树叶落了满城,初秋、仲秋、深秋,萧瑟的景色一茬接着一茬。温度越来越低,衣服越换越厚。 郁安巡在医院里住满三个月,不愿意再养下去,在各方安排下出了院。 一家之主回家的第一天,免不了要吃团圆饭。 林知漾第一次被邀请去郁家吃饭,以郁澈女友的身份。 江容心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欣喜若狂后开始忐忑,发语音说:我现在有一种嫁入豪门的感觉,怎么办,嫂子,我好紧张。 江容心连发两条哈哈哈哈哈哈过来:什么豪门啊,不就是普通家庭,你就当来吃个便饭。不怕,出什么事嫂子替你解决。 林知漾想了想,自己媳妇郁澈,外人眼里郁家最不成才的一位淮大教授。 你管这叫普通家庭? 相比而言,林家经商,那几个臭钱还是太单薄了。 也不怪郁欣跟郁安巡开始看不上她,站在郁家的角度一想,她的确很平凡。 她最大的优势就是郁澈喜欢她。 想到这里,林知漾又从自轻的状态里爬出来,有这一条就够了。 郁澈说她是无价珍宝,不怕他们。 而且郁澈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到时郁安巡或是郁欣说话难听,话里话外有嘲讽或下马威的意思,林知漾可以不用忍。 她们直接离开就好。 林知漾一边感激郁澈的体贴,一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亲人们留下好印象。 于是她给每人精心挑选了礼物。 因为聚餐在晚上,郁澈干脆帮她收拾了两套衣服带上:晚上就不赶回来了。 还要在你家睡?林知漾抱头蹲下,更加紧张:这合适吗? 郁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搂进怀里,好笑道:怎么,我们俩这个年纪了,还要在家长面前扮演纯情的恋爱关系吗? 她要把林知漾留在她的房间里睡一次。 这是仪式感。 她也想测测,有林知漾在的房间,她会不会还会失眠。 真到了郁家,林知漾反而不怕了。 正如郁澈说的那样,郁宅处处很普通,并没有刻意装潢成成富丽堂皇的样子。 充其量只是宽敞些,还丝毫不浪费地住了三代人。 也是,他们家要是修成水晶宫,那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现在群众的眼睛很是雪亮。 郁诚跟江容心夫妇在门口等她们,林知漾人还没走过去就自恋起来:我面子这么大吗? 郁诚泼冷水:我出来接我妹妹。 江容心直接挽住林知漾:别听他嘴硬,进去坐。 印象里,郁澈每次回家,郁安巡不是在单位就是在书房,难得见到他在客厅里看电视。 正在看饭点新闻,身边是他的孙子、孙女与外孙女,三个小孩一脸严肃望着电视机。 个个正襟危坐,在郁安巡进行讲解和教育时,乖巧点头,随时准备发表观后感。 这家风教育可以的,林知漾背着手隔岸观火。 没成想,听到她来了,郁安巡立即回头,招手安排:你,来看电视。 林知漾笑容僵硬,满脑子:我想逃却逃不掉,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在郁澈复杂但还是建议她过去的目光里, 林知漾露出一个自勉的笑容,乖巧地走到郁安巡身边,停在单人沙发前。 郁伯伯好。她礼貌地微微躬身。 郁安巡抬眼看她。 她今天好好收拾过自己, 高领毛衣搭着灰褐色的大衣,脸上是精致又恰到好处的妆容。 将脸上的优势全展现出来,单论脸,她是极周正的。 这样一对比, 那天第一次见他,倒像是有意扮丑,穿得松散随意, 毫不在意印象分。 坐吧。 林知漾在老爷子威严的应许里规矩坐下,学着对面三个小孩的样子, 昂首挺胸, 笔直着背, 乖乖地把手掌放在膝盖上。 三个小孩不自觉地又将背挺了挺。 你们好。林知漾微笑。 郁澈提前给她介绍过,郁诚有一儿一女,郁欣有个独生女。 三个小孩初次见她, 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叫。只好根据她的年纪选了个称呼,礼貌地打招呼:姐姐好。 林知漾正想答应,被郁安巡打断,他摆手纠正:不是姐姐,喊林阿姨。 三个小孩最听他的话,毫不犹豫地改了口。 林知漾慈祥一笑, 都行, 都行。 老头还挺会派辈分。 客套之后,众人又将专注力放在了电视上。 林知漾没睡午觉, 此时又饿又乏,被主持人字正腔圆、满含情感的播音腔一催,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郁安巡忽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清醒起来。 小林,针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坐沙发里看。 林知漾暗中掐自己大腿,借此驱赶困意,瞪大无神的眼睛。电视里正在放在社会新闻,记者走访协调,但几方推诿扯皮,居民叫苦不迭。 林知漾:求求了,放过她。 三个小孩紧张地看她,生怕她答不上来会挨骂。 * 郁澈与江容心在屋里聊最近发生的事,各自分享在敷的面膜和好用物。 期间,郁澈时不时出去看一眼。林知漾仍端正地坐在那里,像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江容心等她进来,笑问:担心爸骂她吗? 郁澈没有正面回答,她懒散惯了,平时在家都躺着。这么坐久了,会把她难受死。 习惯就好,你看郁天他们,现在天天那样坐也不累。 郁澈他们几个,不也是从小这么坐下来的吗,她自己的仪态无可挑剔,倒心疼起林知漾。 江容心无意间被喂了一口齁人的糖。 郁欣与陆铮从楼上下来,目光落在正与郁安巡说话的林知漾身上。夫妻俩对望一眼,郁欣原就低落的情绪,更是百感交集。 陆铮明白妻子的无奈,在她肩上拍了拍,顺其自然,别多想了。 这时郁澈与江容心也从谈话的小屋里出来,见到郁欣,郁澈像更久之前一样,疏淡而礼貌地喊了一声姐。 她不再将郁欣当成透明人,也不再与她针锋相对。只要郁欣不介入她与林知漾之间的感情,郁澈便能像从前一样对她。 而那所谓的从前,亦是郁欣的一种自讨苦吃。 母亲刚去世时,郁澈与她的关系要比现在亲近。那时候郁澈虽然不爱说话,肉眼可见的孤僻下去,却愿意听她的话。 放假的时候,最喜欢跟她一起写作业,问她题目。 后来郁欣去读大学,姐妹俩保持着一周通话一次的频率,多是她在讲,郁澈听着。 等到郁澈上大学,寒暑假都绝不耽误,总是第一时间回家。虽然不会露出热情的样子,但总是愿意陪在她跟郁诚身边。 那时候哪怕她脾气急,训话训重了,郁澈也只是紧抿着唇,不与她争吵。在她消气之后,委屈又懂事地看着她,看到她心软,主动去搭话为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郁澈看向她的目光里,不再有依赖、仰慕、撒娇了。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久到,郁欣根本说不清具体的时间节点。 但她记得情节。 她得知郁澈喜欢女人,难以接受,极度失望之下,一连拆散过三次她的感情。她将那些人的结婚请帖、孩子照片,找人发给郁澈,让她亲眼看到,让她迷途知返。 那之后,郁澈在她面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见面的她,就是近几年的状态。 郁欣一直以为她在做正确的事情,她在帮助她的妹妹,避免她在年轻时做后悔的事情。 可是自从林知漾出事后,郁澈以从未有过的憎恶和痛恨向她表达她这些年来的感想,郁欣才明白,郁澈调查过从前的事情。她忍自己这样的姐姐,忍了很多年。 原来冷漠的态度,已经是尊重的了。 如果当初能够知道,郁澈在数年后寻到的归宿仍然是一个女人,那时候她是不是可以做一个正面人物,平静地给予祝福。 那么现在的郁澈,现在的郁家,都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这些念头都是马后炮,是活人用来折磨自己的手段,郁欣深知一切已成定数。她能做的,就是像爸一样,顺其自然地接受。 不再费尽心思地去改变不该改变的事情。 她凭什么要她的妹妹合她心意呢? 入座后,郁安巡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祖孙三代,共十口人。 他从前想要的圆满不止这样,他以为郁澈还会给他生两个外孙。 但他等了这么些年,等得他身子骨已经不行,即将退休,也没等到。 他不等了,他想,成全一桩事也好。 方才逼林知漾陪自己看新闻,这晚辈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努力回答他的问题,笨拙得像小孩一样。 但她懒散的样子不讨人厌,不让人怪,看她皱眉苦笑,郁安巡也跟着想笑。 鲜活的,真实的,懒散但整体思想价值观很积极的女孩。 郁澈喜欢她,总不会没有道理。 林知漾在桌子下戳戳郁澈的腿,郁澈用目光询问她好不好。她微微靠过去,小声说:口答了两篇申论。 郁澈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个鬼故事,习惯就好。 短短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 谁要习惯陪一个古板的老头看新闻啊。 她暗下决心,以后郁澈若是不想回来,她绝不多劝。 但她到底年轻,想法太天真,她没想到从这天以后,再也没有人喊郁澈回家吃饭。 都是郁安巡的电话直接打给她:周末过来一趟。 席上,郁安巡讲了番话,可惜全是官方话术,索然无味。 林知漾用自己的话翻译一遍:之前大家有误会,家里搞得乌烟瘴气,这事全家都有责任,不能互相责怪。今后要更加和睦,互相尊重和爱护巴拉巴拉。 林知漾又快睡着了。 她今天是真的很困,多亏郁澈及时拧了她一把,让她重振旗鼓。 好不容易首长发言完毕,可以动筷子了,郁欣又站起来敬她酒,客气而郑重地说: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多讲,你心里怎么想,我都认。但今天这杯酒是一定要喝的,这是郁澈第一次带人回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林知漾忍下食欲,端杯站起来,摆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谢谢姐姐。 郁欣未必接受了她,正如她不那么待见郁欣,但成年人直接的关系与喜好无关。利益绑在一处时,自然要露出笑脸,做出样子给旁人看。 果然,郁安巡很满意。 吃过饭,时间不早,郁安巡回房间休息去。 留下晚辈们在楼下闲谈,林知漾便开始送礼物。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2) 她给陆晨带了本新上架的手账本,看到封面,小朋友的眼睛就亮了。 高兴又腼腆地说:是我的画! 对啊,阿姨很喜欢你的画,这个本子送给你。林知漾跟小孩子说话轻声细语。 郁欣苦笑,原来是她喜欢,难怪之前郁澈特地将那幅画带走。 礼物送完,几个小孩跟她亲近许多。他们虽不太明白这个阿姨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刚才饭桌上的一句话他们听懂了:以后是一家人。 这就意味着,这个漂亮阿姨,以后会经常来了。 开心。 林知漾点头:当然会常来。 陆晨乖巧地拉她的手:阿姨,下次我给你也画一幅画。 林知漾爱怜地摸摸她头:真的吗?好啊,那我等着。但是我不急,你一定要有空的时候慢慢画,不能累着自己知道吗? 嗯嗯,我懂。陆晨点头。 等跟郁澈回到房间,林知漾小声感慨:你姐姐居然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 郁澈点头:晨晨的确很懂事。 林知漾打量郁澈的房间,还是熟悉的冷淡风,房间大但东西不多,看上去冷飕飕的。 她没换衣服,不敢往床上坐,只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望了一周,唏嘘感慨:感觉,像梦一样。林知漾的奇遇记。 她居然跟郁澈回家了,去年这个时候,她们还躲躲藏藏,今年居然就克服了所有。 从时间上来说,好像也没有很困难。 郁澈走到她身边,蹲下,仰头看她:我也好怕是场梦,怕得我都没那么高兴了。 这话让林知漾心理被羽毛挠了挠,低头轻笑:哪儿来的傻姑娘? 郁澈清冷狭长的眸子湿漉漉的,风情和旖旎被锁在里头,在她的引诱下,林知漾吻上她的唇,汲取她的体温和味道。 直到呼吸乱了拍子,好听的喘息从唇齿间流泻,单薄的吻再也承载不下浓浓的情愫。 郁澈紧闭眼睛,仰起头去承受林知漾给她的所有,她的衣服被褪在地板上,灼热的指尖从她的耳畔往下滑落。 她没能再站起来,蹲下的腿软得不由她自己掌控,林知漾居高临上地欺负她。 窗外夜风打寒窗,寒月如钩,冷光如霜,静静照在九州。 她们在郁澈睡了很多年、却越来越陌生的床上躺下,做温柔又缠绵的事情。 不断升高的体温仿佛让她们回到了夏季。 暴雨,大风,灼烫,以及灭顶的欢愉。 秋末里的盛夏。 第79章 六点钟的工作日闹钟准时响起, 郁澈昨晚特地没有关闭,怕跟林知漾胡闹完起不来。 昨晚果然没有失眠。 躺在这张曾经让她感到孤独、彷徨、恐惧的床上,她不再被各类烦恼折磨着不得好眠。林知漾在她身边, 她甚至不需要费一点力气,就能轻松地睡过去。 她关得快,林知漾没有被闹钟吵醒,呼吸均匀, 搂着她的腰睡得香甜。 从她发间传来好闻的气息,郁澈嗅了嗅,忍不住在她头上亲了一口。 或许是换了环境的原因, 昨晚的林知漾格外温柔,一寸一寸地撩拨和点火。温柔到她难以适应, 没用多久就溃不成军, 不住地跟她投降。 哪怕是独自回忆, 那些场面也足以让郁澈面红耳热,不敢细想。 面对林知漾的她,总是忍不住大胆, 想要林知漾给予她更多的热情,想要同林知漾更近一点。但冷静下来后,最害羞的也是她。 林知漾坏得厉害,最喜欢逗她。 现在起床下去吃饭,有些夸张,时间还早,足够郁澈清醒地陪在熟睡的林知漾身边, 回味她们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她既喜欢林知漾睡着后的模样, 乖巧老实而妩媚天成,又忍不住把她弄醒, 让她陪自己说话,让她恢复活力满满的样子。 但小太阳不蓄满电,怎么能持续发光发热呢。 要让她好好睡觉。 六点二十五时,郁澈躺不下去,将林知漾的胳膊挪开,预备下床洗漱。 谁知林知漾被她一动就醒了,睡意朦胧地问她:你去哪? 我先起床,你再睡一会。郁澈柔着嗓音哄她。 不行。林知漾将她搂回怀里禁锢着,撒娇说:我要你陪我一起睡。 为这句依赖的话而高兴,好半天没舍得拒绝,可她还是煞风景地提醒:家里不是只我们两个,睡太晚了不好。 林知漾默然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郁家,不是她跟郁澈的爱巢。 可是她好困。 她的语气软绵,推卸责任:都怪你,把我能量耗尽了。 你乱说什么。郁澈羞恼地驳她一句。 怎么是乱说?林知漾终于舍得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却朦胧在黑暗里的熟悉脸庞,昨晚我只想一次,是你在我休息的时候又勾引我。 郁澈很快否认:我没有。 林知漾将手抚上她的脸,食指与中指微微曲起往唇缝里挤,遭到抵抗。 她嗤笑着,用风流含情的微哑嗓音说:昨晚不是舔得很开心,不叫勾引? 她清楚郁澈的每一个敏感点和失控点,在她家不想多折腾,快速地送她登了一回顶峰,打算早点睡觉。 但郁澈不知哪儿来的好兴致,从她的手腕吻到手指,启唇,将她眼里未散的湿漉感扩散至林知漾的触觉上。 手上的微痒牵扯出满心的酥麻,林知漾回想起来还觉得销魂,你是不是妖精? 郁澈偏开脸,远离她骚扰人的手,我不是。 你是。 不是。郁澈在她腰间拧一把,这次使了力气,甩开她下床。 林知漾用被子蒙住头,闷在里头笑,郁澈逃开后被她的笑呛得恼火,又转身回去。英姿飒爽,两大步跪跨在床上,将她身上的被子一把掀了,起床。 林知漾立即缩成一团:好冷,我要睡觉! 我看你精神好得很,睡什么。郁澈直接抖开被子,利落地叠起放在一旁。 林知漾身上一点热气都没了,哭唧唧地嚎:悍妇。 郁澈这才解气,悍妇也比妖精好听,让她再揶揄人。 郁澈收拾得当,下楼时不过七点一刻。江容心跟郁欣正领着三个孩子吃早饭,吃完准备送他们去学校。 今天是周五,学校里下午有活动需要郁澈参加,她打算吃完早饭就离开。 喝粥喝到一半,林知漾精神抖擞地下了楼,与刚才赖床撒娇的鬼样子完全不同。穿着件郁澈给她买的毛衣,温柔的糖果粉色,厚实而修身。头发扎了起来,活力满满。 给了桌上几人一个大大的微笑后,她坐在郁澈身边,自己盛粥。 江容心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是纯素颜,连眉毛都懒得描,但眉形却修长漂亮。 大姐你看,年轻就是不一样,素颜都这么动人,羡慕了。 郁欣顺着江容心的话去看林知漾,心里十分赞同这话,面上却没大显出来,随意地嗯了一声。 林知漾笑问:嫂子是在说郁老师吗?她素颜也是很好看的哦。 我说你们俩,行了吧。江容心嗔怪地睹她一眼。 郁澈剥着咸鸭蛋的壳,淡淡地说:嫂子,别理她。 林知漾轻哼了声,继续喝粥,郁澈自然地将剥好的咸鸭蛋放在她的盘子里。 两人趁机对上眼,都隐着笑,又快速分开目光。 郁欣已经吃好,不动神色地欣赏这一幕。 身为长姐,就算她再怎么不了解郁澈,相处了三十余年,还是能察觉出郁澈大部分情感的。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林知漾,喜欢得性格跟习惯都像换了个人。 郁欣无声叹气,被江容心察觉到,后来寻到机会,悄悄问她怎么了。 郁欣摇头,没什么事,就觉得郁澈太喜欢人家了,怕她以后被欺负。 江容心还当是什么事,闻言笑了:那就是郁澈的事情了,咱们可管不了。而且我相信她的眼光。 是啊,是她的事情。郁欣被无意点拨醒。 纵使郁澈会被欺负,会吃亏,终究是她的选择。她愿意为她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自己何必提前杞人忧天呢。 像江容心一样拎得清,说不定郁澈还不会那么烦她。 吃过饭,郁澈带林知漾去书房看郁安巡,他吃过早饭就在里头看书,听到有人敲门,中气十足地说了声进。 郁澈说过会要走,他没做挽留,取下眼镜,看着林知漾说:郁澈要去工作,你不是自由职业者吗,急着走做什么? 一瞬间天打雷劈,万念俱灰。 林知漾极力做着表情管理,心里疯狂怒吼:不!让我走! 郁澈想都没想,淡声拒绝:我不在,她留在这里拘束,带她回去了。 面对家人,她一如既往地直接,不过度地放弃本心去迎合。 在经历了与林知漾的事情之后,她更是将这点奉为圭臬。人首先要做好自己,让自己满意,再去考虑别人满不满意的事情。 爸现在留林知漾,就像那时候留她一样,觉得你既然能留下,为什么要走。 更重要的是,只要林知漾在这里,自己忙好之后一定会赶来。两个人的周末就会交代在这里。 郁澈不愿意。 有些事可以过去,但不能忘记,她自认为做不到与家人亲密无间地相处。 哪怕他们接受了林知漾,但一码归一码。 何况连她都不愿意长住的地方,她怎么能把林知漾一个人放在这里。 有一就有二,这次答应了,林知漾以后就会经常被困在这里。 那不是林知漾能接受的事情。 一个慵懒、自由、欢快的人,怎么能被锁在笼子里面演戏。昨晚她被抓去看新闻,尽管她事后没抱怨,郁澈也着实心疼了。 谁也不能让她的林知漾不开心。 郁安巡的脸色沉了沉,他本就是逗林知漾,郁澈这样严肃地拒绝,他反而有些生气。 忍着没发作,行吧,那你们回去吧。 林知漾乖乖巧巧地两手垂在身侧,微微躬身: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郁安巡不理她的客气话,记得通知你父母,来淮城过年。 好的,我会的。 这么大的事,她早就说了。林晖异常激动,这会子估计纪澜的礼服都做好了。 至于她亲妈,正在大洋彼岸度假,听说她跟女朋友已经发展到可以见家长的地步,亦是非常兴奋,说到时候要飞回来。 林知漾自然欢迎:辛苦孙女士了。 车开出郁家,林知漾的心情轻松许多,一阵后怕刚才险些没出来。 随即有些担心:你刚才为我反抗你爸,他不开心了。其实这是小事,没关系的。 她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想法,想让郁澈放心些,即使真的把她留在那,她也不会怎么样。 郁澈却皱眉,语气颇严肃地问:你的事情哪有小事? 林知漾被她一句话问懵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霸道郁老师。 郁澈的车路过的街道,是上次林知漾来找她时等待的街。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带着玫瑰来救她的林知漾。 她的灵魂是林知漾给的。 她说:你跟我在一起只要做你自己,不要收敛,不要克制。 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我喜欢就够了。你不需要让他们去喜欢你,不需要为我委屈自己。听见没有? 原来她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在她家人面前的伪装是为了得到认可,更是为了她。 谁说郁老师迟钝和冷漠,她只是不愿意,当她想对别人用心时,谁也不能抵抗。 林知漾安静了会,闷声问: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看完早点睡惹。 第80章 对于林知漾许久不直播一事, 粉丝表示强烈不满,书写得慢也就算了,营业还不积极。赶上新产品上架, 林知漾特意挑了周六晚上,安排一场两小时的直播。 照例是提问环节加上自由聊天,最后可以点歌。 粉丝圈很沸腾,纷纷转发。林知漾欣慰不已, 还好不算过气。 她还得攒钱养老婆呢。 直播当晚,为了不打扰郁澈,林知漾去了书房。郁澈没有拦她, 自己留在卧室看书,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模样。 刚进入直播间, 粉丝就发现林知漾的背景换了, 不再是之前复古式的卧室, 而是简约现代风的书房。 有人说漾漾家的书房跟卧室完全两个风格,有人说,显而易见不在同一个地方。 搬家还是恋爱了, 粉丝发:懂得都懂。 这家伙最近的微博太甜了,想忽视都难。 但林知漾在感情上一向低调,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官宣。大家只能推测,同时心照不宣地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到了提问环节,林知漾被问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这种问题几乎每次提问都会出现,林知漾十次有十种回答,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先是自己爆笑了一会, 想到有人将她之前的择偶目标整理出来, 最后总结她喜欢所有生物,但就是遇不到合适的。 然后笼统地说:我喜欢温柔的、身材好的、学识渊博的。 天地良心, 这次绝对是真话。 粉丝感慨好家伙,从性格到身材再到文化水平都有要求,什么人能满足啊。 林知漾心想:我已经找到了。 又有人问新出的系列里,那幅画的来历。林知漾说是亲戚家的孩子画的,她一眼就喜欢上,所以做了这个系列。 第一眼就喜欢上郁澈,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幅画。 最后一个问题来自她熟悉的网名,叫做荔枝味的薄荷糖。林知漾每条微博底下都有她的留言,每次直播,她也都在。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3) 她问:对最近的生活状态满意吗?未来五年的规划是什么? 在一众轻松问题里,这种面试型的题目让林知漾不禁竖起大拇指。 对最近的生活状态非常满意,现在是我近三年来最愉快、美好的时期。工作、生活给予我的苦与乐恰倒好处。至于未来规划,首先是保持住这种生活状态,然后在此基础上,让对方过得更好。 一句话说完就让直播间炸开了锅。 承认了!!! 恋爱了,这次真的恋了! 林知漾的笑容明媚,大大方方回:对啊,我承认了。 这次是真的恋爱了,未来计划是跟她白头偕老,然后再跟大家一起越来越好。 后面是满屏的祝福浪潮,到点歌环节,大家点的都是有关爱情的甜歌,林知漾来者不拒,每首都抱着吉他哼唱了几句。 吉他是她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取来的那天还给郁澈弹了几首老歌,郁澈夸赞:多才多艺。 到了下播的点,林知漾收尾:刚才唱的所有歌,送给你们,也送给我的那个谁。 她没有刻意表露郁澈的性别,但根据她大学时期那段恋爱写下的东西,很多人都推测出她的性取向。这像个公开的秘密。 直到结束后,她发了条微博,其实那谁在我的微博出现过。 粉丝立即化身侦探往下翻,找出了几张可疑照片,其中包括林知漾与朋友的聚餐照,里面的每个人都成了怀疑对象。 在安城的那张夜市照被列入其间,灯影下的捧花女子,婀娜高挑,姿态优雅。 更多人倾向于她的这段爱情也是跟女孩子,老婆粉们感觉希望来了又走了。 林知漾没有再回应过,她的分享欲让她忍不住说这么多,但不想给郁澈多招麻烦。 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林知漾不晓得,但她终于坦白了。 她向她的全世界宣布,她爱郁澈。 宣布了,又怎么样呢。 直播后她回复了半个小时私信,荔枝味的薄荷糖问她,为什么突然宣布恋情。 林知漾认真回复:以后一辈子都是人家的了,早说晚说没差别。 瞒一辈子也太辛苦了,她才不想立单身人设,就那么点活粉,谁稀罕看她立。 等她回到卧室,郁澈已经侧身睡着了,连她开门进去也没有动静。 林知漾蹑手蹑脚地进浴室卸妆,洗澡、护肤。 她刚完成一件大事,心情正好,顾着郁澈已经睡下了才没哼歌。 出来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原以为郁澈应该睡熟了,谁知道才关灯躺下,枕边人就翻身抱住了她。 林知漾心里柔软塌陷下一块,伸手轻拍她的背,小声问:吵醒你了? 黑暗里的视线被阻碍,看不见彼此的面容和眼睛。郁澈轻而易举地寻到她的唇,热情急迫地吻着她,这种吻似乎不含情|欲,只是表达爱的最佳方式。 火折子扔进稻草堆里,林知漾被烧着了,回应起她,衣物与被子摩挲发出声音。 我爱你。 * 因为住的近,蹭饭达人林知漾隔三除外就去孟与歌那边。她跟何沁两个人都忙得厉害,但加班加得心甘情愿,属于公费恋爱。 让林知漾好生羡慕。 她可没有跟郁院长一起上班的殊荣。 何沁闹腾的性子一点没变,见到林知漾就喊:你上次直播我看了,够甜,够秀! 林知漾脸皮厚,得意地挑了下眉,轻车熟路地去厨房洗手,回来端碗就吃。 何沁两手拍打桌面,八卦地追问:郁澈姐怎么说,是不是被你感动得眼泪汪汪。我都感动,你太会说情话了。 说完对上旁边孟与歌微眯的目光,胆大包天地吩咐:孟孟,学着点儿。 林知漾摆摆手,示意她们俩收一下,生怕波及到自己:郁澈不玩微博,她不知道。我没跟她说。 说了有邀功的意味。 孟与歌以为她故意不答,质疑她:郁姐怎么可能不玩微博?上回来家里吃饭,你中途回去拿酒,她还跟我们聊你最新一条微博,她肯定看啊。 林知漾困惑,碗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 何沁心骂这人演技好,问什么都问不出来。 就算她不玩,作为你的女朋友,难道她就不好奇吗?连我都好奇地关注你微博,我不信郁澈姐毫不在意。 林知漾一想也是,郁澈买了她的所有书看,但似乎对她的微博丝毫不感兴趣。 连她提起几回,郁澈都没有多大反应。 以至于林知漾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些社交软件,所以也没逼迫她去看。 但郁澈居然偷偷去看还不让她知道? 林知漾不用多想,就知道郁澈干得出来这种事。 而且是,很喜欢干。 她掏出手机,开始从自己的微博里找蛛丝马迹。 出于对彼此的绝对信任,她们的手机录入了彼此的指纹,但两个人谁也没查过对方。 晚上坐在床上各看各的书时,林知漾忽然伸手:能不能看看你的手机? 半点不迟疑,坦然地把手机给她,郁澈的目光甚至懒得从书页上挪开,给。 林知漾接过,当着她的面滑动桌面,除了一些必备app,没有任何娱乐。 没有微博啊。 她不解:在找什么? 林知漾张口就来:没看出来吗,在检查老婆有没有移情别恋? 郁澈笑了下,嗯,那你查吧。 查个屁。林知漾决定直接问,她开始铺垫: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要是骗我,我就三天不跟你说话。 这是很重的惩罚,郁澈放下书,严阵以待,点头:嗯。 确定不骗人吗? 不骗。郁澈无比坚定,以为她要问情感忠诚与否的问题,应得坦坦荡荡。 林知漾想查她手机,想让她发誓都可以,这可以说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谁知林知漾狡黠眨眼,不按常理出牌,忽凑近她:郁老师到底玩不玩微博? 脸色瞬变,怔然失神,又在林知漾玩味的目光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平静。 不紧不慢地语气:为什么这么问? 已经彻底证实心中猜测,林知漾才不陪她绕圈,直接问:你的网名叫什么? 郁澈目光又落回书本上,沉默着。 这算什么,不骗人,也不承认是吗? 林知漾笑:你看看私信,有没有收到我的消息,收到就是我猜对了。 郁澈甚至没有去看,睫毛颤了颤,低着头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你总会忍不住接近我。 你的名字,你的头像,你仅有的几条微博,都与我们有关。 哪有这样的巧合呢。 荔枝味的薄荷糖最近的一条微博在上周六晚十点半:我想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迟了,明晚就能在十一点半之前更啦。 昨晚注册了微博号,昵称是笔名,其实不太想有个人微博,被关注会害羞。但又觉得该有一个。(巧合的是这章刚好写到这个剧情我才发现) 第81章 她的微博名取自林知漾曾经写过的一段话。 林知漾在里面把观影感受比作薄荷糖, 幻想她也有糖吃,得是荔枝味的。那部电影之后,林知漾把她的备注改成宝贝加密后的数字。 爱吃糖的小孩太过懂事, 不敢伸手要,只能偷偷想象糖的滋味,甘之如饴。 观看那部关于爱情的电影时的林知漾,心里有着怎样的期许和向往呢。 郁澈顶着这样的网名, 给她评论和发私信时,常忍不住难过。 那时候的自己太糟糕,她是在最难熬的时候, 遇到了林知漾。 像一块泛着冷光又捂不热的冰,拼命汲取林知漾身上的温度, 以此度过无聊又漫长的日夜。可是她很自私, 回赠给林知漾的, 是失望、冷漠和梦的破碎。 林知漾能喜欢那个时期的她,实在不应该,毫无逻辑性可言, 任何理由都苍白。 丘比特恶作剧,月老乱缠线,让她对一个眼里是黑白世界的人动心,让她白白吃苦。 在春天时想要糖果的林知漾,在去年冬天,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她的五光十色被她的黑白吞没,她的太阳与光明, 死在那片黑白里。 从飞离的思绪里回来, 回到此时此刻,暖黄的落地灯光打在房间一隅, 两人合盖同条松软的棉被,将深秋的寒气隔绝在外。 原本简约单调的房间,已经被很多充满爱意的小东西填满。 暖灰色的地毯,桌上各色鲜花和林知漾的杂物,床头柜上同系列的小猫摆件。 那是她们看完电影后在商场挑的盲盒,一人选了一个。 打开后取过名字,送给对方。 林知漾抽中的猫表情欠揍,不客气地睨向人,但肥肥胖胖十分可爱。除了身材外,还是有些像郁澈的,于是她给其赐名林阿美。 郁澈嫌弃的表情藏不住,将手里那只狡猾讨喜小黑猫挪过去,报复性地:郁得财。 竖起大拇指,林知漾闭眼狂吹:好,不愧是文学系的教授,得财得财,好寓意。俗中带雅,朴素平实,与众不同。 她给两只猫发了朋友圈,分别介绍了名字,期许它们一生一世不分离。 明筱乔嘴毒评道:你们俩这水平至今不失业真是奇迹。 郁澈亲自下场,回了个?,十秒后,评论消失。 所以,她给了林知漾曾经想要的生活吗? 现在的郁澈,应该不会再让她那么失望了吧。 曾经留下的那些疤痕,会不会浅一点。 亲吻一千次,说上一万次我爱你,那个糟糕的她,也许就在林知漾的记忆里消失了。 林知漾说的都对,她就是忍不住接近她,明明可以隐藏,可是她偏要去发消息。 想跟她说说话。 在她们分手那段时间,林知漾哪怕回她一个表情,都是她一天里最高兴的事情。 她从微信的小程序点进微博查看,关注的人发来私信。 哈哈哈哈,找到你了,郁小澈真皮,想打你屁股解气哦。 什么嘛,还以为会是什么真情流露的告白,结果如此煞风景。 好没情调。 郁澈脸色微红,不知因为羞赧还是恼火,她坐直身子,轻捶林知漾一拳:万一这个人不是我,你做好被骂的准备了吗? 哦,原来郁老师是这么玩微博的,她根本不爱刷,只是为了关注林知漾。所以每次都从小程序里登进去,看完就走。 食指伸出去,堵在她的唇前,示意她安静,林知漾强调:别转移话题,你骗我不玩微博,又假装陌生人接近我。太坏了,我要打你。 郁澈头微微后撤,避开她的手指,偏过身子不看她,我不想跟有家暴倾向的人讲话。 林知漾忍俊不禁,拦腰将人搂进怀里桎梏起来,你以为撒娇就能混过去啦?嗯? 说着在郁澈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力道不重,但格外响亮。 郁澈哪受得了这个,当场绷不住脸,又是瞪她又是挣扎。 林知漾不怕她凶,嘴角虽然噙着笑,目光却幽深地问:看过几次我的直播? 郁澈拒绝回答。 她又结结实实地打她一下,打得怀里人呼吸一促,上次的看了吧,没有观后感? 没有!郁澈被她打疼了,不大高兴。 观后感难道只是那夜的热吻和投怀送抱吗? 郁老师真是行动派。 力气没有她大,郁澈毫无还手之力,她不想再回答林知漾的话。 咬着牙,幽幽看她:真想让你读者们知道你是这种人。 哪种人?林知漾轻佻地笑:在床上会打老婆屁股的人吗?你去说呗。 暧昧的语气带着撩人的颤音,郁澈还没听完,脸已经红到极致。 跟林知漾比不要脸,她怎么赢得过呢。 不正经的话冲散了被林知漾抓到账号后那一丝的尴尬,郁澈在她怀里动弹不得,随时准备着再被拍几下。 这个人一只手就能按住她。 下次林知漾再跟孟与歌去健身房,她得跟着,练到能自保为止。 僵持没多久,林知漾怕她不舒服,主动松开她的手,贴心地帮忙揉着。没再逼她坦白,说什么观后感。 我以前直播说你坏话,你也听见了? 嗯。比如,穿衬衫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比如,面瘫。 林知漾很喜欢暗戳戳骂她。 林知漾忍着笑意,心里雀跃,郁澈居然那么早就关注她了。 要是早知道该多开心。 那个时候的郁澈,稍微给她一点点回应,就足够她支撑下去。 偏偏没有。 她们的相遇原本就晚,在郁澈近三十岁时。却还浪费几个月的时间不在彼此身边,各自进行无谓地悲伤。 郁澈这性子多数时候可爱,让人欢喜,有时候却让人恼,她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 谈了这么久的恋爱,已经见过家长,她居然还在微博上以粉丝的身份跟她聊天,怎么会有这么特别的人。 或者说奇怪。 林知漾这样形容她,郁澈不反驳,埋在她怀里,自我检讨:我就是很奇怪,还无聊。 从为林知漾心动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变成一个奇怪的人了,总是做很多自己都难以理解,却又控制不住不去做的事情。 林知漾心软不已,爱怜地低头亲她鬓角,声音轻快又温柔地告诉她:可是我喜欢你的奇怪,你真可爱。郁澈,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甘愿用在我身上的奇怪和无聊。 说谢谢更奇怪。 嗯,我也是个奇怪的人,我们俩多般配。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4) 噗。 * 郁澈对林知漾的爱意在号被扒之后更加坦荡,接近沸腾的点,却又蓦然被止住。 因为,林知漾忘记了她的生日。 尽管她不喜欢那个日子,她在那天收到过来自家人的恶意,但时过境迁,他们已经同意了自己与林知漾的事情。 去年她做得不好,将事情搞成那个样子,今年她没敢提自己的生日。但她以为,林知漾会记得。 谁知林知漾丝毫不在意,在家里躺了一天,一直在打游戏,堕落又可恶。 一早起床的郁澈从期待到失落,再到有点生气。 这么不用心,她的生日自己都没忘,她玩的手机还是她送的。 就算不送礼物,起码要记得吧。 她现在能体会出教古汉语的同事,抱怨她老公忘记结婚纪念日时的气愤了。 当时还觉得不理解。 果然,感同身受需要足够的阅历,不经历才不知道有多气人。 家里今年没再强迫她回家过生日,早上的时候,郁安巡给她打了电话。跟她回忆她出生那天的情形,听到她妈妈高兴地给她取名字,郁澈有些难过。 最后,郁安巡让她跟林知漾出去玩玩。 连爸都觉得,林知漾会陪自己。 但某个可恶鬼忘了。 晚饭后,林知漾说她约了朋友开黑,郁澈当即冷下脸。 可惜游戏迷满心想着玩,根本没注意。 郁澈慢慢呼吸着,调整情绪,索性也不理林知漾,把自己置身于工作里。 直到九点半,林知漾穿着粉色小熊睡衣,困乏地敲开书房的门,打着哈欠问:宝贝,你还不洗洗睡觉吗? 不睡,我现在很忙。说话的人眼睛都没离开屏幕。 林知漾习惯了她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状态,举了个OK手势,那我先睡了,我好累,你赶紧忙完休息啊。 你打游戏打了一天能不累嘛,玩物丧志的家伙。 郁澈在心里悄悄吐槽。 期待值过去后,心境反而平静下来。31岁的生日,不过也罢。 她从去年就开始踏上奔四的路,而林知漾才刚26岁。 算了,不过生日,以后都不过。 不想给自己扎刺。 二十分钟后,当她将刚做完的文件保存,准备关机时,林知漾又来敲门了。 直接进。 不理,外面的人还是敲。 郁澈被她烦得没办法,猜她八成是睡不着,来催自己出去的。 心里微不可觉地升起甜蜜,埋怨感少了许多。 关上电脑,将桌面迅速收拾好,她往门方向去,好了,我出来了。 待她打开门后,面前没有林知漾的身影,门外是她没想到的样子。 玫瑰花在书房门口摆出爱心,中间放着一个白色相框,相框里是她跟林知漾的合照。 在她低头看照片时,客厅里藏着的人都站出来,欢快地喊说:生日快乐! 风乍起,吹皱春水,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又仿佛在沙漠里淋了一场暴雨。 所有的沙子都被疯狂生长的青草掩盖,草丛里长出花来。 郁澈懵在原地,以至于看上去面无表情。 刚才还穿着睡衣,无精打采的林知漾,已经换了身隆重的衣服,手捧大束玫瑰花。 她的笑明艳:虽然很俗气,但是忍不住想送花给我的郁老师。 郁澈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她家里的,江容心、孟与歌、何沁、明筱乔。 人不多,可是,好温暖。 最年长的江容心笑着解释:时间太晚,你哥跟小孩他们都没法来,我就代表家里人帮他们把礼物提来了。 孟与歌望向郁澈,嘴上损林知漾:你说这人多坏,白天能好好庆祝的事,非要拖到晚上。说什么给你惊喜。 听到这话,郁澈的表情出现一丝变化。 何沁一针见血:惊哪门子喜,刚才开门的时候明明有杀气,郁澈姐估计气了一天。 要是她,她忍不到晚上,一早起床看不到礼物,就能撕破孟与歌的脸。 明筱乔觉得好玩,笑到说不出话,笑声在厅里回荡,林知漾没好气地给她一个白眼。 林知漾问郁澈:忙完了吧,吃蛋糕吗?我亲手做的。 去年时候的卖相还很烂,今年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了。 郁澈的指甲掐在手心,去年的今天,她是怎么舍得不理林知漾的。真蠢。 第82章 昨晚提前将蛋糕做好, 放在孟与歌家里。因为回来太晚,林某人被等在客厅里的郁老师咬了一口。 郁老师赌气般地说:你以后多晚回来,我就等你到多晚。 林知漾讨扰, 抱着她又亲又啃,哄她说自己保证不会再犯才过关。 可当郁澈看见精巧漂亮的蛋糕上写着Y love Y时,惭愧不已。 她正是知道林知漾有多爱她,所以恃宠而骄, 总是很恶劣地欺负人家。 干嘛要咬她。 只是晚回家而已。 书房的墙上,还挂着林知漾前两天写的书法作品,潇洒飘逸的悍妇二字。 郁澈在心里承认。 林知漾关上餐厅的灯, 给她唱生日快乐歌,即使是英文版的, 还是唱得傻里傻气, 不知哪里发出来的奶音。 但郁澈听着听着, 不争气地有了哭意。 上一次开心地过生日,还是妈妈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吃过饭后切蛋糕, 那个温情的场景被郁澈记了很多年。 后来妈妈去世,他们有几年不肯提各自的生日,都心照不宣地跳过那一天。郁安巡不作声地帮他们准备礼物,却不再大张旗鼓地订蛋糕、请朋友。 他们都在避免想起最思恋的人。 直到感伤慢慢淡去,生活回到正轨,过生日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那时候的郁澈已经偏向孤僻,生日不生日, 于她而言没什么所谓。 因为哪天都能吃蛋糕, 哪天许愿都不会成真。 后来,更是厌恶和抗拒。 去年虽然回家吃了蛋糕, 可是她感受不到喜悦,只有不耐烦。 她满心想的都是林知漾。 她是游离的、焦急的、恐慌的,她隐约知道林知漾非常生气,却没想到,林知漾会决绝地离她而去。 今天,是将近二十年来,她最圆满的一次生日。 家人、朋友和她最爱的人,都在身边。 何其有幸。 林知漾让她许愿,眼里晃着蜡烛的光影,如同星河闪烁,她轻声说:我们的事情,我已经许过了,你放心,我的诚意足够。你为你自己许一个。 郁澈与她隔着桌子相视,怔怔地点了下头,像是听进去了。 可是闭上眼睛,除了林知漾之外,她再没有任何的愿望。 一切都可有可无。 她这辈子只想要林知漾了。 她许愿这个人永远在她身边,每一年的生日,都可以一起过。 许完后,她默念三遍林知漾,进行着最虔诚的仪式。 她从前不信这套,可是后来信了。 睁开眼睛后,众人迫不及待地要吃林知漾做的蛋糕。 蛋糕不大,但足够在场六个人吃。 郁澈接过餐刀,给每个人切了一块。有字母的部分,她留给了自己。 她几乎不吃任何甜食,但林知漾亲手做的蛋糕,她小口小口地吃干净了。 恰倒好处的甜意,却透到心里去。 林知漾自己尝了两口,忍不住自夸:郁老师居然吃完了,有那么好吃吗? 郁澈自然知道她想听什么话,抬眼看她,笑而不答,怕被在场的人揶揄。 吃过蛋糕,大家一起拆礼物。 陆晨言而有信,为林知漾作了一幅画。暖黄色的主基调,陪衬的有嫩绿,绯红和浅蓝,混杂在一起,构成一个在弯眼笑的卷发女人。 林知漾可太喜欢这种抽象的表达了。 同时心想,陆晨小小年纪很会来事嘛,送郁澈的生日礼物,居然是她的画像。 当众人的礼物拆完,何沁都没看见林知漾的,小林姐,你的礼物呢? 郁澈其实也想问,但见林知漾神秘地笑,摇头:不方便示人,要等你们走,我给郁老师一个人看。 孟与歌立即撇过脸,表示没眼看,何沁跟明筱乔对上目光,意味深长地哦,拖着调子。 连江容心这把年纪也被她们起哄得害羞。 郁澈更是红了脸,剜她一眼:不要乱说。 林知漾受不了这群不良儿童,有气无力地辩解:喂,是正经物品。 何沁不信,直接安排:好用的话记得把链接发我。 孟与歌不堪其扰,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安静一会。 林知漾: 结束后已经过了十二点,孟与歌与何沁开车回去只要几分钟,明筱乔有男朋友来接。唯独江容心是一个人来的,郁家离这也不近。 郁澈不放心江容心晚上开车回去,留她在家里过夜。 明天一早再回不迟。 江容心其实不想留,生怕打扰小两口今晚剩余的活动。但她晚上过来时,郁诚交代她太晚就别回去,晚上开车不安全。 于是答应下来。 郁澈帮她整理好客房,江容心也困,简单洗漱后便睡下。 林知漾推着忙完的郁澈回房,忍不住讨赏:今天开心吗? 回答的人很严谨:刚才是开心的。 林知漾听出弦外之音,明知故问:白天不开心啊? 郁澈对上她含笑的眼眸,肯定地说:你故意的。 给她惊喜的同时,还让她体验了一回等待和失落的滋味。 林知漾被揭穿,笑着低下头,脸埋在她脖颈间,用挺翘的鼻尖蹭她,好像有一点点。 被蹭得有痒又难受,郁澈按住她的头示意她老实点,又环住她的腰,那我们扯平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去年的事,不会再发生。 已经做好被郁老师批评的准备,忽得了这么句话,林知漾诧异抬起头:我早就不生气了。 人会因为爱,因为情感,说服自己原谅别人的过错,接受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潜意识里的对抗情绪仍旧存在,林知漾今天安排这么一出,有她天性浪漫的缘故,也有恶作剧的成分在里头。 她这么闹一闹,郁澈心里的愧疚减轻不少。 在她脸上亲一口,我的礼物呢? 刚才被一桌人起哄,连郁澈都想歪了,林知漾将错就错:我怕拿出来,你受不住。 她这么暗示,郁澈做不到单纯,脑海里出现限制级的画面。默了默,鼓起勇气,只要你想,我都可以。 真的吗? 嗯。 林知漾不想笑的,但实在忍不住,郁澈乖巧起来太可爱了。 指指门外,嫂嫂大人在,我怕你吵到她。 反应过来又被逗了,郁澈恼火,推开她:我不要了。 随她送什么,爱送不送。 在林知漾的纠缠下,她抱着睡衣去洗漱。 今晚破例熬到这么晚,但是,不觉得难受。 反而担心会开心得睡不着。 等她结束护肤,林知漾正在床上躺着玩平板。 郁澈直接关了灯。 睡觉。 林知漾举着平板照明,浓艳的五官在光下稍显惊悚,表示不满:我的东西还没送给你呢! 我不要,早睡早起。郁澈语气淡淡的,掀开被子躺下,背对林知漾。 果然,某个卖关子的人投降,凑过来戳她:你不许睡,陪我玩。 幼稚鬼。郁澈不为所动。 林知漾闹了一会,也侧身躺下,从背后搂住她说:我有很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不确定你收不收,所以不敢在人前送。 黑暗里,郁澈睁眼,没有说话。 林知漾从枕头下摸到丝绒盒子,取出里面的戒指,递到她面前:郁澈女士,你愿意吗? 房间里霎时安静到极点,连呼吸声都降下去,郁澈不敢喘气,生怕吵着谁。 她后悔刚才把灯关上了,看不清林知漾的脸,更看不清那枚戒指。 她以为,刚才那场聚会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却不想,在轰轰烈烈过后,林知漾在她耳边,问她愿不愿意。 林知漾俨然是在跟她求婚。 这是最惊心动魄的事情,她却办得这样自然。 郁澈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林知漾等了一会,催促:怎么不说话? 郁澈往她怀里靠:你听不出来吗? 靠近她的心口去听,心脏跳动的频率清晰快速,林知漾笑:嗯,我听见你答应了。 黑暗里,她将那枚戒指从郁澈无名指处,一寸寸地推上去。 戴上林知漾的戒指,以后就要负责林知漾的一辈子。再也不能抑制内心的冲动,将郁澈转过来,急切地落下吻,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了。 没有那纸婚书,这枚戒指,也能锁住她们的将来。 心里近乎癫狂的喜悦让人难以抑制,郁澈顾不上现在已经是凌晨,林知漾顾不上家里还有客人,她们热烈地进行灵肉交流。 语言表达不尽的爱意都溶于最原始的肌肤之亲中,誊写进身体里。 睡下没到四小时,闹钟响起,郁澈强迫自己起床,她要给江容心做早餐。 睁开眼首先去看无名指,简约风的钻戒让困意与疲惫像是被真空包装起来,被隔离出去。 是她喜欢的款式,林知漾懂她。 江容心原本准备回家吃,谁知道起床发现郁澈已经把早饭做好。 看她眉眼间显然是没休息好的样子,江容心嗔怪:你瞎客气什么。 难得来一趟,总要吃完再离开。 郁澈坐下,没喊林知漾,结果她自己出来了,困得睁不开眼,懒声懒气地打招呼:姐姐们,早啊。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5) 江容心更不好意思了:你去睡你的,不用陪我吃。 林知漾接过盛来的粥:我吃完再睡,不然胃难受。 三人和谐宁静地解决过早饭,又一起收拾了厨房和餐厅。 八点钟,郁澈将江容心送出门,叮嘱:路上开慢一点。 林知漾陪在她身边跟江容心告别,等门关上,她不让路,堵在中间。 郁澈纳闷:怎么了? 我还想要一次。 她说得大大方方,在郁澈拒绝之前,将她抵在玄关处的墙上,不由分说,快速急切地要她一次。 郁澈从抗拒到顺从,腿软得站不住,又因为在羞耻的地点,连声音都不敢出。 林知漾沉醉在美好的早晨,老婆,这算不算新婚第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新婚第一天早上放浪形骸的代价是, 郁澈陆陆续续感冒了两个礼拜。 其实当天就不舒服,但以为是没休息好的原因,没吭声, 撑着去学校把课上了。 当晚喉咙开始发炎,连喝水都感到刺疼。 每回生病都从扁桃体的抱恙开始,对这套流程早就熟悉,镇静地从药箱里找出感冒冲剂泡。 尽管她知道作用不大, 该来的症状总会来的,但还是得好好吃药。 始作俑者说,要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不敷衍所遇的每一个时刻, 无论美满抑或不幸, 才不会被世界所敷衍。 星星总是藏在夜空里, 阳光明媚时望不见,入了夜,在黑暗处抬眼, 才能签收宇宙送来的浪漫。 收件人是:蔚蓝星球上值得快乐的宝贝们。 还没等冲剂冷却,林知漾从孟与歌家里回来,郁澈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 她说过的事情总会做到。 林知漾与孟与歌中学时期的发小回淮州,约她们出去吃饭。原本吃过饭还另有别的放松活动,但林知漾拒绝了。 明天白天我来请客,今晚我得早点回去。 孟与歌知道她慌什么:郁老师通情达理, 你跟她说一声不就好了, 实在不行我来说。 林知漾不愿郁澈在家等着自己,这事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 答应就是答应了。 不好意思,我老婆大人睡得早,我不在身边,她睡不着。林知漾说着露出怅惘的表情:唉,甜蜜的负担啊。 发小受不住,指着她:鸽子,让她滚吧,我吐了。 看见杯子里的药,林知漾惊讶:这么晚了你泡咖啡做什么? 郁澈静静地看她眼,不是咖啡。 那是什么?林知漾大脑短路,走到沙发边坐下,看见垃圾桶里冲剂的袋子,立即变了脸色:你怎么感冒了? 哪儿难受? 怎么感冒了,亏她问得出口,谁大冬天被那样弄一次,也撑不住。 郁澈半冷半嗔的眼神让林知漾醒悟过来,惭愧被浓厚的心疼掩下去,探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不要喝药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郁澈不为所动,端端正正地坐着,清了清嗓端起杯子:折腾什么,去医院,也是开药吃。 她的嗓音本来偏于冷越,现下细听就能听出来,已经有了几分低沉沙哑。 既然想起来喝药,一定是喉咙已经不舒服了。但她面上没有任何埋怨和难受之色,喝药时的姿态也很优雅。 林知漾殷切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我去洗。 嗯。郁澈把将功赎罪的机会给了她。 嗓子疼了两天,哪怕郁澈该吃的药都吃了,衣服也穿得保暖,各类症状还是一并出现了。 头疼、发烧、咳嗽、全身乏力。 还好赶在周末,免去了她调课请假一类的麻烦。 身体上的不舒服而已,她没有借此讨人怜爱,描述给林知漾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度。 她怕林知漾愧疚。 而林知漾也果然愧疚了,在感觉到她发烧,给她测了体温之后。 37.6℃。 给她喂下感冒药,林知漾蹲在床边问:难不难受? 还好。她哑着嗓音,鼻音浓厚。 还好什么,林知漾自己不是没生过病。都发烧了,扁桃体发炎到只能喝粥,能好到哪里去。这个人,怎么连喊疼都不会。 在郁澈滚烫的额头上覆盖一个满怀歉意的吻,林某人开始自我检讨: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胡来了。 都是我自私,我发神经,早知道你会感冒,我才舍不得欺负你。 当时心里烧着火,身上也出了汗,感觉不到冷。其实十二月的天气,哪能那样闹,找死还拉上郁澈。 林知漾看上去难过极了,好像生病的是她不是郁澈。 这对郁澈来说,比她生病更难受。 毕竟生病只是身体之痛,而看见林知漾皱眉叹息,甚至红了眼睛,疼的就是别的地方了。一阵一阵的,折腾得人不得安。 林知漾盘坐在地上,趴在床边,脸埋在被子里,跟自己过不去。 郁澈已经发汗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哑然失笑:怎么了?我又没有怪你,不要垂头丧气的。 林知漾抬起头,撒娇地贴近她,为什么不怪我,姐姐,你骂我两句。 郁澈笑,食指抵着她的下巴,微微用力:离我远一点,我会传染你的。 林知漾最是叛逆,直接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尝见感冒药淡淡的苦味,赶紧传染我,本来就应该我来生病。 你生病了,谁来照顾我呢。郁澈轻易地说服了她。 在林知漾鞍前马后的照顾下,郁澈的感冒好得很快,只是咳嗽一直好不了。熬了几天,被林知漾拖去医院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她免疫力低,开了些药先吃着。 这期间,林知漾碰都没敢再碰她,异常乖巧。 这段时间,郁诚建了个群,把家里人都拉进去。他们自家人天天在一处,平时联系不多,此前压根没家族群这个说法。 还是林知漾提醒,才建了一个。 名字:相亲相爱一家人。 林知漾白眼翻到天上,却不敢说什么,生怕被踢出去。 进群的第一天,她就把她跟郁澈的对戒发在了群里。 江容心那天早上就看见了,属于吃瓜前线第一人。 郁诚明知大势已去还嘴硬:你经过我们同意了吗,居然就把钻戒套我妹妹手上了。 林知漾:抱歉,我现在问一下,大家同意吗?不同意我再要回来。 郁澈:? 郁诚:? 郁欣:? 总而言之,她将12月10日定为她们互相托付终身的日子,在郁澈生日后一天,每年都不会忘。 她自己亲手制作了两份结婚证,封面瘦金软笔,内里硬笔行楷,都是林知漾的心血,是她自认为最好看的字。 贴上她跟郁澈一起去照相馆拍的照片,白衬衫,红色背景。 持证人:郁澈与林知漾。 这份礼物被郁澈收藏,摆放在卧房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能看见。 不久这一年到了尾章,元旦放假前一天,郁澈上午有节课,下午要开会。 早晨上班时顺手把林知漾给捎上了,谁让某个撒娇鬼不断磨她,说许久没听她讲课了。 郁澈上班的时候不带婚戒,不是她不想,而是林知漾不许。 林知漾知道她在很重要的地方工作,而她的同事、学生都是颇闲的那批人,看见难免会八卦。 她现在并非只是单纯的教师,常要抛头露面,不便被议论。 这也是郁安巡跟林知漾谈过的事,郁澈可以永远不结婚,被别人指指点点就算了。但她戴着婚戒,另一半却没人知道,就更奇怪了。 她可以坦然地说另一半是个女人,随便别人议论,但林知漾却不愿意她受委屈。 哪怕迟早纸包不住火,也该顺其自然才对,没必要在她事业上升期去惹麻烦。 再美满的梦,终以现实为背景,她们心平气和妥协了。 林知漾来郁澈的课堂听过几次课,但坐在第一排,还是头一回。 她带了个活页笔记本,像模像样地记着笔记,回答问题比谁都积极。 但当郁澈说将书翻到第几页时,她只能干坐着,百无聊赖。 后排的男生将翻好的书递给她,小声说:学姐,你用吧,我跟我室友合看一本。 这弟弟估计把她当成来重修的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快期末考试了,现在来要重点刚好。 林知漾弯眸而笑:谢谢学弟。 学弟忙说:不客气!不客气! 讲台上的郁教授不是那个睡觉要抱的郁澈,矜贵而傲然,讲起文学大家,侃侃而谈。她面容清冷,眼里却不含着冰,在学生面前,她一贯算温和的。 说到作者的八卦,她会一本正经地读完,毫不遮掩,更不评价。等底下的学生聊嗨时,浅浅微笑:好,我们回到正题。 她很会调节课堂气氛。 这样的魅力,是很多老师身上没有的。 林知漾痴痴地望着她,既想匍匐于她的脚下,做她忠诚的骑士;又想做个魔鬼,将她拉下神坛,尽情把赏。 上完课,郁澈拎包走到她面前,想吃什么,带你去。 稍等。林知漾回头,甜甜地笑,将书还给弟弟。 后面的男生心想好家伙,这得重修多少次了,跟老师这么熟。 传说中的笨蛋美人吗? 要不是老师站在面前,他就要微信了,他可以! 出了教室,郁澈不满地提醒:大一的,人家才18岁。 意思是不要瞎勾搭人家纯情男孩,害人家白心动一场。 林知漾瘪嘴:干嘛,我也十八岁。 郁澈冷冷地瞥她眼,不置一言。 林知漾嬉皮笑脸:你比我大一点,你十九,嘿嘿。 郁澈没理她,走了两步后忍不住,抿唇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无聊! 今天的天气不行,甚是阴冷,太阳时隐时现。但等她们走到广场时,刚好被冲破云层的阳光照见。 没有温度,但给人希望。 林知漾仰起头:我在和我的心上人晒太阳呢。 郁澈嗯了一声,她也是。 她带林知漾吃了食堂里的自助餐,又带她回办公室午睡,下午开会时,便让她留在办公室休息。 林知漾开始是拒绝的,但郁澈毫不在意,反而淡淡地说:怎么,我连带人回办公室的权力都没有了? 林知漾只好欣然接受。 等郁澈开完会,迎来三天假期,开车带林知漾直奔那家火锅店。 去的路上赶上高峰期,有些堵车 但没有人着急,享受着这样的时刻。天空飘起雪,很快在车前铺了白白一层,装点视野。 车内打了暖气,正放着粤语歌,林知漾跟着哼唱,还自己改着词。 郁澈听着,忽问:今天开心吗? 当然。 那就好。 她暗暗发过誓,她会用一辈子,治愈林知漾被她伤过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天正文就能完结啦!今天更得有点晚哦,太抱歉啦,鞠躬。 第84章 当夜, 吃过火锅,外面已经严严实实地覆盖上一层雪。 在这年的最后一天,纷扬的一场大雪, 寓意来年是个丰年。 林知漾刚放下筷子,看到孟与歌发来的照片,她们俩看跨年电影去了,你想去吗? 郁澈微微心动:有哪些电影? 林知漾找到排片, 按序读了一遍,越读越没劲,连她自己都不感兴趣, 更不用说郁澈。 算了,我们回家, 自己找部电影跨年吧。 郁澈显然更满意这样的安排, 与她互挽着走出火锅店。 路面湿滑, 两人走得小心翼翼。尤其林知漾,作死地穿了帆布鞋,鞋底一路打滑, 几乎是被郁澈搂住走完这截路。 但看上去并无不妥。 像她们这样彼此依偎的很多,甚至还有滑倒被路人扶起搀走的,都无暇顾别人。 风雪把时间拉得漫长,冬天的长度像是夏天的两倍不止。 冰冷轻柔的雪花从墨蓝色的苍穹一跃而下,不均地分布在城市各处:冷硬的钢筋与水泥,绚烂的霓虹与夜灯,喧闹的车鸣人声尽数拥抱, 裹挟, 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 人类擅长给无味的时间赋予万般意义, 于是凄冷、萧瑟、风雪皑皑的冬日,被新年前的所有期待所消融。 只剩下欢歌、笑语,满城的喜庆与浪漫。 车水马龙的街上,来往行人不绝,道路旁停放着车。 黑发盘起的女人,穿着件长及脚踝的墨色大衣,内里米白的毛线裙包裹住周身的暖意,脖子上围着条灰色围巾。 她小心扶住的人比她更高挑,且显然不怕冷。深冬的夜,卷发披肩,薄毛衣打底,外面套了件宽松的墨绿夹克衫。 长裤将腿型修得长直,踩着双白色帆布鞋。 两人费劲力气进了车里,各自打了个冷颤,都觉刚才的狼狈模样十分好笑,互相调侃了两句。 停车位紧张,郁澈没有滞留,将车开走。入目华灯闪耀,太平安宁。 她已经活过三十个跨年,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新年是有意义的存在。不只是日历上新的一页,不只是人们无端的热情狂欢,新的一年,还代表着爱与希望。 代表着那些闪着光的未来啊。 一路绿灯直通,在离家最近的路口才遇上了红灯。 两人都松了口气。 按林知漾迷信些的说法,如果开车一路都是绿灯,一个红灯不需等,会白白浪费掉生活里的好运气。 等一个红灯,便是给自己积攒些别的运气。 郁澈听完没点评,其实信服了。 林知漾去摸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相比于她开始出汗的掌心,郁澈的温度要冷得多。 郁澈无奈:凭什么你穿的少,还不怕冷?简直不像女孩子。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6) 林知漾好笑地驳她一句:这是什么性别偏见,不怕冷就不像女孩子了?就非得冰得跟个冰块似的证明自己娇弱? 你说我是冰块,说我在证明自己娇弱。 我没有。 你有。 你又无理取闹哎! 两人你来我往地拌嘴,到家后郁澈立即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林知漾已经将床铺好,空调的温度也恰倒好处。 你先躺会,我洗完出来就陪你看电影。这种天气,还是躺在床上看舒服。 结果等林知漾满怀期待地出来,郁老师居然睡着了,还睡得很香甜。 林知漾怔后无声笑了,轻坐在她身边,将她的被子盖好。 凝望她的睡颜回忆过去。 前年跨年,她跟郁澈稀里糊涂地去了酒店,发生关系。 当时酒意上脑,倒不是真醉了,纯是胆子大加上兴奋得厉害。 郁澈冷冷淡淡的眼眸未能打消她的性质,脱她衣服时,林知漾心想自己会负责的。 后来郁澈索性闭眼,不再看她。 那时候的林知漾不知为什么,郁澈好像特别信任她。 哪怕她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将她脱得不住打着颤;哪怕她借着酒意折腾,又没控制好力度,把她弄疼了;哪怕她们俩压根不了解彼此,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郁澈的种种反应青涩又无辜,然而全程没有表露出抗拒与厌恶,只是紧皱眉头,咬着下唇承受一切。 并在林知漾吻她唇时,微微仰头。 郁澈很慢热,情感上如此,身体亦是如此,好在林知漾有的是耐心。 那晚她们相处得还不错。 事后抱住她睡过去时,林知漾满腔热忱,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真爱。 她是个浪漫的理想者,以为人家甘愿跟她睡一觉,就是心里有她。 但后来,远不如她想的那般顺利。 如今她已经知道郁澈有苦衷,回忆起来便不觉得是自己一个人的心酸,连带着替郁澈难过。 郁澈何其傻。 去年跨年,是她们分手后不久,她与孟与歌和朋友们一起度过。 她极力装出正常的样子,可是她根本做不到正常,郁澈郁澈郁澈,不断地想郁澈。 想她们的初遇,想她们的结局。 她以为,这场感情的结局只有爱而不得一种可能了,遗憾会折磨她一辈子。 那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却也熬过去了。 而今年呢。 孟与歌有她自己的感情生活,从之前的阴霾里走了出来。 她跟郁澈的关系亦重生了一次。 这个人带她去班级听课,带她去食堂吃饭,带她回办公室午休,带她去火锅店吃辣,扶她走过冰天雪地,然后静谧地睡在她身边。 从前吃过的苦头和煎熬,更像是对幸福的铺垫,是电影里常用的欲扬先抑手法。 看什么跨年电影呢,每一天都是纪念日,每一夜都可以看电影。 林知漾关上灯,抱着眼前人睡过去。 窗外一夜北风紧,雪花被风抛洒,凝结在玻璃上。整夜好眠。 醒来后的郁澈颇为懊恼,幽幽地说:我们没有一起倒计时和许新年心愿。 林知漾心笑郁老师现在竟然也像个小女生一样,开始在意这些仪式感。 许什么新年愿望,你只要把你的愿望告诉我就好,什么都帮你办到。好不好? 她的语气像含着糖说话,恨不得把人腻死在甜意里。郁澈被哄开心,搂住她蹭了蹭:不许了,反正我不许你也会帮我办到的。 * 元旦后的所有时间,都像是在为春节做准备,郁澈在学校里的事更多,几乎每天都在学校从早待到晚,周末还需要去加班。 林知漾自然无条件支持她的工作,只是怕她累着,晚上回替她加个按摩服务。 郁安巡知道郁澈忙,现在只给林知漾打电话,让她回家吃饭。 林知漾自然不敢忤逆圣意,乖乖地开车回郁宅。她对开车的恐惧被她生生克服过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太畏畏缩缩。 郁安巡与她不同,身体无论怎么养,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工作上的事情逐渐力不从心,已经慢慢分给副职去做。 于是他近来清闲许多,在家无事,喜欢拉着林知漾陪他练字。 林知漾的字不仅好看,是年轻人里稍有的沉稳大气,按理说字如其人,她给人的感觉与字全然不同。郁安巡便总在练字时探问些事情。 练字对林知漾来说是好事情,她乐得陶冶情操,这可比看新闻有意思多了。 而郁安巡摸她的性子摸得快,只有在想罚她的时候,才带她去看新闻。 平时他们俩练字、浇花、下棋,甚至会趁太阳好去院子里晒太阳。俨然步入养老状态。 郁安巡发现,林知漾在他面前的乖巧,与郁家的儿女全然不同。 林知漾的乖巧,是刻意做给你看的,恨不得在乖巧的同时直接告诉你我乖是我装的,我在讨好你,千万别为难我。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怕郁安巡,天生开朗,见谁都能落落大方地谈话。 常忍不住怼郁安巡的顽固思想,在郁安巡板脸看她的时候就撒娇:干嘛呀,咱这不是聊天嘛。老领导,你还不给群众反映问题了? 撒娇的小孩总让人下不去巴掌。 郁安巡实在拿她没办法,久而久之,林知漾说什么话他都能平静接受。 更奇怪的是,无论是郁诚、郁欣还是小辈郁天、陆晨,在他面前多是敬畏,规规矩矩的不敢太活跃。 但林知漾在的时候,他们都格外放松,连跟自己说话也亲近很多。 林知漾有时候会削个苹果,跟郁天说:送去给你爷爷吃。 郁天乐得被使唤,开开心心地将苹果送去书房,爷爷,姨让你吃苹果呢。 全然没有平时在他面前,让他感到微微愧疚的拘谨。 他们开始喊林知漾林阿姨,渐渐地混熟了,觉得这个称呼不够亲切。又不能叫小姨,于是干脆省去了前面,只喊她姨。 连郁诚也敢当着他的面跟林知漾互相损,常说不过人家,苦着脸向他求助:爸,你看她说话多难听。 这让郁安巡想到了几十年前,郁诚还是个小孩,最喜欢告状。 总是爸妈地喊,喜欢家长替他出头,偏疼他的感觉。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郁诚的依赖。 而只要林知漾不在,他们又回到了尊重的样子,生怕他在家常待,喜怒无常地迁怒他们。 郁安巡不得不承认,因为如此,他开始喜欢林知漾的出现。 郁澈那闷性子,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开导,从这个角度来说,两人很合适。 他这次没看错人。 放寒假后的郁澈,头一个礼拜没能闲下来,照例是一堆事情要处理。 林知漾除了必要的帮忙之外不打扰她,每天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然后忙她自己的事情。 她的琐事似乎更多,工作方面有接不完的电话,不住地捏眉心。 直到郁澈忙完那天,她寻到功夫,将郁澈吃了个彻底,才减去许多烦闷感。 怀里的郁澈累得够呛,昏昏欲睡,林知漾忽然说:我妈要回国了,为了见你。 睡意当即消失,郁澈睁开眼睛,紧张地问:她会喜欢我吗? 一定会的。林知漾安抚性地轻咬她耳朵:没有人会不喜欢我的郁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经提醒,明天是郁老师生日耶,感觉很适合完结! 第85章 几天之后, 林知漾带郁澈去机场接她妈妈,这次孙女士独身回来,没有带上小男朋友。 林知漾早就将郁澈的照片给过孙女士看, 母女俩品味相仿,孙女士在电话里狂夸:这姑娘长得太周正了,一看就是好孩子。 那是。林知漾正嘿嘿笑呢,孙女士忽泼了盆冷水, 不确定地问: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吧? ???林知漾迷茫:什么意思? 孙女士为了她的自尊心不肯多说,但经不住她磨,直白道:我看人家很像个规矩人, 你确定她以后真要跟你在一起吧。别是你死缠烂打,人家被动接受哦, 那种关系长久不了。 林知漾满头黑线, 放空了两分钟, 试图解释:刚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她才说半句话,孙女士就立即大喊:我就知道!那我不回去了,到时候直接给人吓跑, 尴尬死了。 那语气里的嫌弃,活像自己女儿强抢了民女。 你等我说完啊,我们俩现在是两情相悦,她需要你的认同。林知漾非常认真。 需要我的认同?我配吗?你配吗? 孙淑意听完郁澈的条件,就一个想法,她怀林知漾时做的那些个回报社会的好事,还真给林知漾积攒了不少福气。 算她命好, 能遇上郁澈这样的。 孙女士恐怕在国外待久了, 已经不知中国人信奉的委婉为何物,将林知漾气得够呛。 但孙女士本来脾气就是这样, 要不然从前也不会跟林晖从早吵到晚,最后选择离婚了。 交流过程中插曲很多,好在,她人还是回国了。 为了让她安心,林知漾特地带上郁澈去接。用事实告诉她,她女儿没有死缠烂打骚扰人家良家妇女,是在正经谈恋爱。 真是无语,在她妈心目中,她得是多不堪入目,才会在看见郁澈的照片时,就猜到是她先骚扰别人。 离谱。 出站的孙女士看到林知漾激动非常,冲上来抱着就亲,不等林知漾介绍,又抱着郁澈来了个贴面礼。 郁澈没家里过长辈这样的热情,拘谨紧张,连笑容都有些生硬。 总算见到你真人了。孙淑意仔细地打量面前人,她夸女孩子很会抓重点: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本来我还以为漾漾给的是精修图,没想到你居然不上镜啊。 平时逮着郁澈夸的只有林知漾一人,其他的人从不会夸她多么漂亮。 一是她这个年纪,也不是小姑娘了,夸她长相更像是不尊重;再加上她性格问题,敢在她面前花言巧语的人从来不多。 孙淑意的几句话将郁澈夸懵了,连连推拒:谢谢阿姨,没有没有。 她当不起。 孙淑意才是真正的美人。 岁月不败美人这句话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即使上了岁数,孙淑意的五官仍旧让人惊艳,一看见她,便知林知漾的眼睛与鼻子都是遗传自她。她皮肤保养得很好,但并没有人工留下的刻意痕迹,也有符合她年纪的皱纹。 那皱纹使她更具魅力,笑起来时恰到好处得出现,优雅大方。 穿着更是时尚而别出心裁,戴上墨镜后,应该不会有人能猜出来她的真实年龄。 郁澈偷偷在心里雀跃,林晖跟孙淑意都是老得慢的那类长相,而且老了之后有老了之后的味道。林知漾以后亦会如此,作为林知漾的颜粉,她自然很高兴。 然而高兴过后又颇为担心,因为她转念想到,五十岁的林知漾如果是孙淑意这样的状态,而那时已经五十五岁的她,还能安心地走在林知漾身边吗? 她要比林知漾更在意保养才行。 林知漾显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一手牵着她,一手帮孙淑意推行李箱。 到了外面,孙淑意连连打着冷颤,没想到淮城的冬天竟然这么冷,so cold! 给林知漾尬无语了,在中国,少说洋文。 sorry哈,一时改不过口。 在林知漾的皱眉下,郁澈抿嘴轻笑。 林知漾妈妈也很可爱啊,有这样的父母,林知漾怎会不阳光。 她很喜欢孙淑意,就像见了林晖也很喜欢林晖一样。是他们种了个小太阳,是她们让她有机会遇到一个完美的林知漾。 将孙淑意带回郁澈家里,由郁澈亲自下厨招待,做得全是拿手菜。 孙淑意大为不解,趁郁澈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摇着林知漾质问:你疯啦?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就天天让人家给你做饭? 孩子,你清醒点吧,不要作死行不行? 林知漾被批评得哭笑不得:孙女士,你能不能接接地气。你儿媳妇第一次见你,想表现一下,讨你的欢心,被你夸奖。你看不出来吗? 她舍不得郁澈忙活活,本来订了餐厅,郁澈却坚持要在家里吃,说这样更有诚意。 孙淑意的关注点立即歪了,捂着嘴笑:儿媳妇?你是在上面的那个呀。 林知漾: 哪天要是有个什么奇葩父母的综艺,她倾家荡产也要找关系,带上林晖跟孙淑意去参加,让别人看看她都生活在怎样的家庭环境里。 这八卦的真直接。 林知漾面无表情,伸出手掌:stop!不想再聊。 孙女士做出个噤声的动作:fine. 林知漾说郁澈想被她夸,于是一顿饭的功夫,孙淑意把郁澈上上下下夸了个遍,从厨艺夸到头发,从面貌夸到气质。 并且诚心诚意。 林知漾在心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论吹彩虹屁冠军,孙女士当仁不让。 林晖跟她说,以前是孙女士追的他,一天一封情书,林知漾现在很信了。 吃过饭,林知漾收拾餐桌,郁澈拉着孙淑意的行李箱,要给她布置客房。 孙淑意立即拒绝:干什么,你们打算让我住这当电灯泡啊,别折我的寿了。天哪,跟长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想就窒息,我可受不得这个。 郁澈并不在意她在家里住:没关系啊,阿姨,我们 林知漾不是有房子吗,钥匙给我,我去那儿住。你们不想要私人空间,我还想要呢,不行不行,必须分开。 孙淑意这才说到重点,她自由惯了,才不愿意跟晚辈挤在一起。 何况这房子是郁澈的,怎么都觉得别扭。 林知漾被她说笑了:行,过会我送你去那边,你休息好,明天带你出去玩。 郁澈头一回见到这么有个性的长辈,也只有服从的命。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7) 将孙淑意安顿下后,两人开车去了躺超市,买些年货准备过年。 如今林知漾在外面,已经可以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郁澈更是习惯了被牵。 我妈是不是把你吓着了。 郁澈轻笑着摇头,想了想说:你老了一定很可爱。 林知漾眨眨眼,那还早呢,我现在不可爱吗? 郁澈谨慎回答:有时候可爱。 有时候就很会折磨人,让人忍不住咬她。 某人开始讨价还价:啊,能不能把有时候去掉? 不去。 你去掉,过会我来结账。 不假思索:可爱。 林知漾狂笑,摸着她的头,理了理头发:真市侩啊我的郁澈宝贝。 郁澈立即偏过脸去,被她那宠溺的语气腻到,就像连吃三颗荔枝糖,不经嘴角上扬。 超市里年味颇重,人流量很大。 从前郁澈跟林知漾都是没耐心逛超市的那类人,她们习惯提前做好购物清单,到了地方,直接拿上就走人。 但自从住在一起后,逛超市成了两人的一大消遣。推着购物车,漫无目的地穿梭于琳琅满目的货架之中,看中什么就拿什么。 或说近期的事,或聊后面的打算。 或是什么都不聊,就是单纯地陪在对方身边,谈论想买的商品本身。 这是一件治愈又有烟火气息的浪漫事情。 每当林知漾与郁澈身处于此,她都能明晰地感受到,她跟郁澈,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孙淑意在淮城玩了几天,十分尽兴,最喜欢左手挽着林知漾,右手挽着郁澈逛街。 作为母亲,她坚持要给林知漾跟郁澈买几身衣服,找了家价格不菲的店,将两人拖进去。 还高兴地跟店员聊说:这是我两个女儿,都很漂亮的吧。 店员发自真心地夸她好福气,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 郁澈本想拒绝孙淑意的好意,按理,她应该给孙淑意买。 林知漾拦下她的客气,让她尽管挑,宰孙淑意一顿:当妈的给女儿买衣服天经地义,你如果不要,她还难过呢。 郁澈每试一套,孙淑意都觉得眼前一亮,林知漾太有眼光了。 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孙淑意边四处看餐厅边问:澈澈想吃什么呀,跟妈说,妈请客。 漾漾想先说。林知漾开始捣乱。 闭嘴!孙淑意拉过郁澈:别理她,你想吃什么啊? 她似乎真的将郁澈当成亲女儿一样,事事先问她,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对她了。 若说关心,郁家人都算关心她。 但说宠,除了林知漾以外,孙淑意是第二个。 郁澈喜欢跟她相处,与她在一起,无需她跟林知漾想话题和玩的地方,孙淑意总能一个人挑起大梁。她们俩只需要陪着就好。 除夕夜当天,林晖一家从安城开车赶到。 林晖在淮城有房产,不用林知漾接待,放下行李才去找她会合。 林知漾正与郁澈陪着孙淑意追剧,家里早打扫好了,又无需做饭,这天非常清闲。 开门便是林晖响亮的嗓音,知昊,叫姐姐! 他抱着儿子往里走,纪澜跟在身后,见到孙淑意,林晖又对着怀里的林知昊说:知昊,叫大娘。 孙淑意抬手:不必,给我叫老了。 林晖有心损她,仍是笑着,行行行,不喊大娘就不喊,来喊姐姐。哎,这是漾漾姐姐,郁澈姐姐,那边的是孙淑意姐姐。 说完还不忘添把柴:反正没亲,我儿子喊你姐可以吧。 孙淑意一记白眼翻过去:滚开吧你林晖,别占老娘便宜。 林知漾头皮发麻,大好的日子别再打起来,都别抬杠了,坐坐坐,我给你们泡茶。来,爸坐,澜姨坐。 孙淑意已经多年没回国,跟纪澜这是头回相见,也不为难人,客气地点点头。 林知漾跟郁澈坐在孙淑意跟林晖中间,负责控场,以免打起来。 但林知漾心知不至于,这两人离婚都离得心平气和的,吵架是因为习惯了,打架绝不可能。孙淑意女士要优雅,林晖同志向来秉持好男不跟女斗的观念。 林知昊喜欢漂亮的人,害羞地表示想跟林知漾亲近,林知漾笑着把他从林晖怀里抱过来。 其实这么大孩子早会蹦会跳了,但林知昊比一般的孩子黏人,总是乖巧地待在大人身边,一点也不皮。 郁澈看他可爱,给他拿了两个软糖,剥了一颗橘子味的到他嘴里。 谢谢郁澈姐姐。小家伙奶声奶气地歪着头笑。 郁澈也一脸温柔的笑容。 孙淑意瞥了一眼林知昊,别说,林晖这儿子生得确实漂亮。 但跟她的林知漾小时候比,那可差远了。 坐着聊了一会,郁澈接到郁诚的电话,让他们直接去饭店。 林晖闻言立即整理衣领,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亲家,不免激动和紧张,千万不能给林知漾丢脸。 于是暗戳戳交代孙淑意:你过会在饭桌上别跟我抬杠啊,让亲家公看了笑话。 孙淑意不耐烦:我要你交代,我又不傻。 一行人到了定好的饭店,将车停好,郁诚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林叔叔好,澜姨、孙姨好。他提前做过功课,一一对应上人,客气地招呼。 郁澈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二哥。 叫我郁诚就好,走,我们进去坐下聊。 对于这些应酬,郁诚很是得心应手,林晖与他不相上下。两个人一路上你来我往,聊得很投机。 孙淑意跟纪澜也寻到话题,颇为和谐地跟在后面聊着。 林知漾与郁澈则走在队伍最后面。 郁家挑的地方出不了错,这家饭店的规格并不奢华,四下看上去普通。但简单大气,价格实惠,菜品也不错,除夕夜里生意兴隆。 林知漾看着最前面与郁诚聊得热火朝天的林晖,又看着前面与纪澜说话,顺便逗林知昊的孙淑意。最后看向身边的郁澈,她也在看着前面的人,看得很认真。 很快,两边家庭成员便会见面。 她跟郁澈,将在所有家人面前,顺理成章地得到祝福。 林知漾满足而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在幻想这些事情,没想到还真让我做成了。 她爱上郁澈只需一眼,去年冬天撤退时沮丧地想,此生孤独终老算了; 夏天复合时,死了的心重新活回来,便下定决心跟她的郁澈走完余生。 除夕当夜,万家灯火,她们在欢声笑语的团聚里,牵手而行。 郁澈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林知漾连手一同握住,热意将她包裹。 她想起她跟林知漾见的第一面,她的确是很冷,风吹的身体冷,心脏脾肺也受惯了严寒。 发烫又漂亮纤细的手与她交握,将热度传递给她,第一次见面就问她冷不冷。 第一次见面,就用灼热的目光和明媚的笑容勾引她。 此后,她生命里的所有热度和明媚,都是这个人给的。 淮城的冬天终于不再天寒地坼。 太阳高高挂起,经年不暖的冰川彻底融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卡文,之所以这么晚发,是因为写着写着,不想从中间断开。而写到这里,也不想再拖,这里完结是最好的。 写下全文完的瞬间,忽而很伤感。 知道大家都想她们的故事长一点,我也很爱她们,番外我会好好写,也尽量多写。但更新可能两三天一章。你们想看什么,可以说(得能过审的哈),我写完打算写的,再适当挑部分写。 第86章 番外一 除夕夜后,林知漾跟郁澈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但又似乎处处不一样了。 如果一定要林知漾形容这种不一样,应该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尘埃落定,岁岁年年,万物按着规律生长。 那夜聚餐,林晖跟郁安巡中间差了十几年的光阴,见面不敢玩笑说什么亲家,客气地喊人家:郁老先生。 郁安巡跟郁欣调查林知漾时,一致认为她的家庭关系复杂纷乱,以后会给郁澈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见到林家人,一顿饭吃完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除了离异重组家庭以外,林家没有任何复杂的地方。 林晖跟林知漾的母亲孙淑意,虽然瞧上去就不对付。 但话里话外,这两人离婚这些年并非敌人关系。相反,离婚时就奔着一别两宽的心态,这些年常会为了林知漾联系,一家三口偶尔还能一起视频。 穿着华贵雍容礼服的纪澜,虽然高调张扬,但是人不错,江容心与她谈了两句,就比较欣赏。 她跟孙淑意两人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聊得十分投机,把林晖都给冷落了。 郁安巡之前跟林知漾谈过,林知漾心大,对她后母没有抵触过,而纪澜也没有小家子气的做派。 对与她差了二十多岁的弟弟,林知漾虽不说当作至亲爱护,也是喜爱关切。 席上林知昊乖巧地坐在林知漾旁边,林知漾照顾他,脸上不见敷衍的模样。 这一家人,和和睦睦,哪有什么麻烦。 郁诚后来跟江容心的说笑被郁安巡听去,他说林家看上去比他们家简单。 郁安巡虽恼他说话没个忌讳,不知怎的,又很赞成。 很快孙淑意就要出国,以后几年回来一次还说不准。 林晖一家三口在安城,美满欢乐,衣食无忧,吵不到林知漾头上。 且他也向郁安巡保证,今后在物质条件上不会亏待郁澈,该留给她们的一样少不了,更不会给她们小两口找事。 郁安巡不贪图他那笔富贵,但看见诚意再无他话。 家人这道关子,林知漾轻松地迈了过去。 郁澈终于定下心。 两人如冬眠的小兽,窝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浪漫美好又没羞没燥的寒假。 大雪满城,冬阳和暖,无论是怎样的天气,都能找到相应的活动。 有时郁澈会陪林知漾去咖啡店,林知漾创作,她就看在一旁看书。林知漾除了喝咖啡外,每次都要点一份提拉米苏,总要磨着郁澈吃一口。 郁澈不爱甜食,却次次都尝。 咖啡店是林知漾曾经与她说分手的那家,那时候林知漾微笑着,删去她的微信。 跟她说再见。 郁澈再次坐在窗边晒太阳时,连想都不敢想,如果那天之后,林知漾再也不回心转意,她会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二月末,郁澈的课表排出来,事情一件件被布置下来,准备正式上班了。 林知漾新一年的工作行程亦很紧凑,去年上半年为失恋的事郁郁寡欢,后半年又一心扑在恋爱上。匀给工作的时间少之又少,公司颇为不满。 三月份她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公司为几个作家合开了读者见面会,林知漾必须到场,此外还有团建活动。 广告代言、访谈等连着排,她那点儿粉丝,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回本。 她笔下的某个故事版权被买去,定好演员准备开机,她被邀请前往。 算了算,至少要出差两个礼拜以上。 她跟郁澈已经许久没有分离这么些天,郁澈听完明显恹恹的,但没有干涉她的事。 林知漾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她在她的世界里,熠熠生辉,万众瞩目。 林知漾安慰她:我要赚钱养家嘛,养我老婆。 郁澈被她哄得情绪稍微好一点,问了句傻话,你会想我吗? 把她抱在怀里,摸着脑袋哄:每天想你一万次。 少一次都不行。 趁着假期的小尾巴,两人回了躺郁家,悄无声息。 车刚开进院子里,江容心就出来了,你们俩招呼不打就来蹭饭了,给我们惊喜吗? 林知漾从副驾驶座出来,关上门,痞里痞气地笑:我们回自己家还要打招呼? 一句话把江容心说得浑身舒畅,院子里晒太阳散步的郁安巡听到这话,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走进她们视野里:回来了。 郁伯伯。林知漾的笑容灿烂又浮夸,小跑上前扶他:我过两天要出差,走前来陪你下几盘。 林知漾自小跟着林晖学棋,但棋艺修得高的只有五子棋。旁的棋下得也凑合,只是她本人不感兴趣,不愿花心思钻研。若不是为了郁安巡,围棋跟象棋,她才懒得捡起来。 听到她的称呼,郁安巡看了眼正与江容心说话的郁澈,微微摇头。 走吧,吃饭还早着呢。 郁安巡的伤养得差不多,在家快闷出病,下个月打算回去站好最后一班岗。 林知漾给郁澈使了个眼色,跟着郁安巡往书房去。 进了书房,郁安巡边开柜子拿棋盘边问:出差多少天? 林知漾趴在窗户上,探头出去看郁澈,她半张脸照在太阳光下,侧脸线条流畅,棱角像被美工刀精心修饰过。 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礼拜吧。 这么久?郁安巡以为最多三两天,不大放心:那郁澈就一个人在家? 问完他想这话可笑,从前没有林知漾时,郁澈又不愿理她们,还不是终日一个人。 但涉及郁澈的事情,林知漾不会笑话,敛了敛表情:我忙完尽早回来。 她的职业就是这样,看似自由,但确实不太稳定,忙跟闲都说不好。没办法像郁澈一样固定地上下班,待在同一个地方。 两人在棋盘前入座,郁安巡居然打算下五子棋,林知漾笑:您怎么想下这个了? 象棋、围棋,你输得好不狼狈,有什么意思。不如下你拿手的,我看看你的水平。 林知漾当即撸起袖子:那我可不让。 谁要你让,毛头小孩,尽说大话。郁安巡抬眼看她,慢声地说:下五盘,你要是赢了,允你一件不触犯底线的事情。 我要是输了呢?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8) 郁安巡落上一枚黑子,平静道:那就喊爸爸。 哈?林知漾有一瞬间以为郁安巡被明筱乔夺舍了,怎么喊爸爸这种不正经的话都出来了。 很快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正经的爸爸。 这是提醒她要改口。 林知漾边下边傻笑,情绪高昂,前两局都没收住实力,连赢郁安巡。 郁安巡在她收拾棋子时,不悦地看她,就这么不想输?不想改口? 女儿都给她骗走了,还一口一个伯伯,心虚不心虚啊。 林知漾不用他提醒也知道后面该输了,于是连输三局,当郁安巡连完最后一排五子时,林知漾立即高声喊:爸! 响亮干脆,让人听了舒坦。 郁安巡笑着轻哼一声,起身走到窗边,出差在外,记得多给郁澈打电话。 会的会的。林知漾勤快地收拾棋盘。 她答应得轻快,郁安巡不知是人老了还是心老了,总归不太放心,我听郁诚说,喜欢你的小姑娘很多,还有年轻小伙子啊。你是不是要见他们去? 林知漾嗅见一丝异样,解释说:公司安排的,不见不行。 目光锐利地望向她,你很受欢迎,遇见的诱惑不少 一个好同志,就是要经得起诱惑和考验!林知漾面容端肃,站姿笔直笔直,义正言辞道:要严格要求自己,洁身自好,为家庭和睦、社会和谐贡献一份力量! 郁安巡伸出二指点点她,算你有觉悟。 中午吃饭时,林知漾给郁安巡盛了碗汤,当着众人的面,爸,您喝汤。 郁安巡淡定地接过:嗯。 郁澈忍了再忍,还是弯了唇角。春寒料峭日,夏日的野火却漫山遍野地烧。 回去的路上,林知漾依旧瘫在副驾驶上玩手机,她被郁澈宠坏了,能不开车就不开车。 经典姿势就是窝在郁澈的副驾驶上,有回路上遇见明筱乔跟她男朋友,明筱乔调侃她,十足像个被富婆包养的堕落青年。 林知漾悄悄跟郁澈说:我想做堕落青年,除了你,什么都不干。 郁澈望着前方倒数的红色数字,淡漠地命令:那就也别说话。 林知漾这张嘴,很多时候真想贴胶带在上面。 小团体群里聊起剪短发的事情来。 明筱乔:论短发,谁能超越我们漾漾以前。 林知漾:你去剪一个,说不定猪玉立即变弯喊你老公。 室友朱玉:???我是直女! 五分钟后,室友文子:救命,我发现我居然还有不少存货,你们肯定没看过。 林知漾好奇:发出来看看。 文子:你确定? 磨磨蹭蹭,快点的。 郁澈刚把车停稳,林知漾就跟她预报:文子有我短发时期的照片,带你一睹风姿。 郁澈边解安全带,边将头偏过去看她屏幕,一系列的图片随即发出来。 林知漾点开第一张,边欣赏边往后划。 孟与歌是公认的偏英气型美女,而短发的林知漾英姿飒爽,与孟与歌又不尽相同。中性风淡化了她五官上的妩媚和艳丽,桃花眼弯起时仍含情脉脉,俊美到笑起来妖气横生。 郁澈的心为另一个模样的林知漾而加速跳跃,哪怕是短发时期的林知漾,也足以让她一见钟情吧。 但文子估计自己都没注意,或是注意到却没放在心上,一齐分享出来。 众多照片里夹杂了一张她们大学聚会时的照片,群里几人,以及挽着林知漾胳膊的李臻然。 李臻然那时是黑长直,柔顺的乌发及腰,看上去更邻家些。 似是喝多了,抬头,目光迷离地看着林知漾笑。 而林知漾正以灿烂的笑容看镜头。 两人穿的都是纯白的T恤,是最青春的模样。 郁澈见过李臻然一次,一眼就被她吸引到。原来气场那般强大的女人,也会穿着最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陪林知漾在小酒馆里吃饭拍照傻笑。 那个人,跟林知漾的朋友们,有着共同的回忆。她们年龄相仿,又是同学,聚会时会更放得开,而来她家,但凡言论出格些,必会被林知漾打断。 郁澈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 车里的气氛一瞬间结冰。 精美的木屋上落满霜雪,风从森林深处往屋里吹,门扇窗扉吱吱作响。 那张照片从划开到划走不过三五秒的功夫,林知漾自己都懵了,赶紧返回退出去。 果然,明筱乔在群里喊:救命,第五张快撤回,我见不得这个。(虽然本公主那个时候真的很年轻貌美) 文子迅速撤回,就给你们看一眼,那张咱们拍的贼好,我都没舍得删。 林知漾: 朱玉:嘘,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 郁澈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聊天,收下林知漾想给她展现的光明磊落,沉声道:下车吧。 说着打开车门下去。 林知漾心知不好,小跑跟上她,将话说开:群里经常分享旧照片,但这是第一次出现外人。 我没想过会有她,我更没有刻意看她。 谁知道文子哪根筋搭错,突然发一张带李臻然的合照,还被郁澈看见了。 林知漾自觉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把能解释的话都一股脑地说了。 郁澈腰背笔挺,步伐不停,黑色高跟鞋一声声踩在地面上,急如鼓点。 语气却没有起伏:没事。 林知漾越看越像有事,怕她迈得太快崴着脚,拉住她的衣袖:你别说没事。 那我该说什么? 郁澈蓦然被扯衣服,脚步微顿,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想给我安排什么台词? 她用词太锋利,毫不犹豫地刺向林知漾,后者一时回答不上,露出无措的样子。 林知漾自知理亏,不做辩解,只是轻声对她说:你走慢些。 郁澈转身就走:不用你管。 这是气话。 林知漾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 郁澈冷脸思考刚才的事。 林知漾的手机常给她看,聊天记录和图片从不避讳,郁澈知道,她们群里从前没有发过李臻然,甚至不曾提到过。 不仅是有明筱乔护着她这个正主,林知漾也不是那样的人。 文子不是有意的,或许觉得过去多年,当事人甚至都见过面,也放下了,发出来看看无伤大雅。 林知漾更是无辜,喊她看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李臻然。 这件事怎么都不算大事情,方方都是无辜者。 可她忍不住,她没办法当作没看见,没办法笑呵呵地当那是张普通照片。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一回事。 林知漾被别人挽着靠着,笑容甜蜜天真,眼神明亮。 郁澈仿佛切菜被猝不及防地割伤手,十指连心,身体内的血液随之流动异常。 她刚才朝林知漾发脾气,把林知漾吓到了,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可她怎么讲道理? 情绪是不讲道理的存在。 她在各种复杂思绪里,自我怀疑自我批评着,心酸泛上来,眼眶有刹那间的脆弱。 林知漾被抛在客厅里,宛若做错事的孩子,背靠沙发坐在地上:郁澈看见了。 文子:? 快跟郁老师说,是我的错!我没脑子! 明筱乔:什么情况,撤那么及时还被看到了,有毒。 林知漾没心情同她们细聊:把那张删了,咱们拍的合照多,不差那张。 好。 退出聊天界面,头疼地揉着眉心。 郁澈进书房后再没出来过,到吃饭的点,林知漾自觉地把晚饭做好。 菜焖在锅里,她回卧室收拾行李,后天一早的飞机。十几天,东西得多带才行。 郁澈出书房就闻见香味,正准备去厨房找林知漾,忽听见卧室有动静。 推开门看见林知漾正折衣服放进行李箱,整个人愣住了。 偏偏林知漾没发现,收拾得满身劲,站起回头时吓了一跳:怎么不出声? 郁澈的目光落在行李箱上,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哑,有片刻的失声。 你这么着急吗?着急着收拾东西,做好离开她的准备。 林知漾见她表情不对,直接扔下手头的东西,上前抱她:我只是先收好,怕明天手忙脚乱。 郁澈低垂眼帘,缓缓点头:嗯,你忙吧,我去厨房看看。手上用了力气去挣脱。 她还在不高兴。 林知漾太明白她的小心思了,将人揽进怀里,在她鬓边发根处细细地吻,轻柔地哄:都是我不好,我的错,惹郁老师不高兴了。不气了好不好,你不理我,我都难过死了。 做不到再把眼前的人推开,郁澈埋在她怀里,搂住她的腰,有些委屈,不许收拾了。 她不喜欢林知漾收拾行李。 好,不收了,明晚再收。林知漾无有不应。 她这么一说,郁澈更难受,原来明晚过完,林知漾就要离开那么多天。 她的不安、惶惑与愧疚,在入夜后的抵死缠绵里,再无需多言。 她想说点什么,林知漾却总要堵住她的口:郁澈,别跟我道歉。 她只能缄默。 而林知漾走得干脆利落。 郁澈以为,她每天上班,忙起来的时候顺便等林知漾,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 可是林知漾刚走,她就开始想她。 家里面冷冷清清,郁澈下班回来没有食欲,垂首坐在床边。 两人床头柜上的猫成了她睹物思人的寄托。 每次闹别扭,林知漾都会躺在那边,把小黑猫捧起来:唉,郁得财,你说怎么有人这么难说话呢。 可是林知漾离开了,没有人跟她闹别扭,也没人捧着摆件说傻话了。 郁澈后悔那天因为一张陈年旧照片发脾气的事。 低落的情绪持续两个礼拜,林知漾还是回不来,归期未定。 同事们以为她失恋了,没事还旁敲侧击地安慰她。 每天只有在林知漾给她打视频电话时才好些,恢复精神。 然而挂上电话,独身立于空落落的家,落差感又将她坠入更深的渊。 《死亡与指南针》里写到:房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大,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孤寂。 而她的房子显得大的原因只有一点,林知漾不在。 她短暂失去林知漾的缺口,是多少文字消息和视频电话都无法填满的深壑。 林知漾三个字,几个音节,那么多笔画,她默念了无数遍,指尖在被子上写了无数遍。 她很思念她。 失眠到凌晨,郁澈反复想着自己那天的恶劣,想着林知漾被她斥责得茫然的模样。 林知漾不许她道歉,可是她做不到,终于发信息过去:那天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林知漾累了一天,睡得早,自然不会回复。 郁澈发完却似乎看见解脱,多日来的不安与思念都折叠起来,放在看不见的信里,预备着寄给远行客。 她渐渐有了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番外的重点内容,我会在标题标明,不看的就pass,不要误订哦。(下章周三晚上更,如果提前看到更新字样,是我在修文啦) 抽奖的晋江币发出去了,看到有人随机了八百多,有人二十多,嘿嘿。 第87章 番外二 第一次知道林知漾,是在淮大附近的书店。 海报里的人巧目盼兮,笑容璀璨。 郁澈那天心情算不上坏,但也绝对没有笑的兴致,奇怪的是,看见海报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展颜。 所以才会买下她的书。 而在平时,郁澈绝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类书上。 需要她花时间又有价值的书太多。 书里告诉她,这世界上有一个女孩子,似乎生下来就不知烦恼为何物。即使有,也只是卷云遮住彩虹,花瓶与花不搭这类无伤大雅的琐事。 她鲜活、明亮、澄澈,同时俏皮、懒散、有小脾气。 她的魅力在于,她只是随手记录她的生活,你就能为她而倾倒。 郁澈明白海报上写的治愈系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在她忍不住一页页看下去时。 后来在明筱乔的生日宴上,她一眼就认出了林知漾。 身量颀长,衣着红色束腰长裙,光洁白皙的背裸露在灯光下,蝴蝶骨添饰着极致的性感。蓬松柔软的长卷发梳拢在一边,风情万种,却灵动神秘。 郁澈挪不开眼。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最肤浅的色相所吸引。 林知漾生性开朗,朝着陌生人也能大大方方地笑,目光坦然地与自己对视。哪怕她眸子里有藏不住的惊叹、好奇和欲|望,她也不加掩饰,仿佛那没什么关系。 郁澈都看了出来。 将漫长人生算作一场考试,她最不擅长的题目是解读人心,但林知漾是她为数不多的送分题。 林知漾与她进行握手礼,正像许多正式又客套的场合一般,是不可避免的礼节。 郁澈或诚恳、或敷衍、或冷漠地与许多人握过手,被烫到还是第一回 。 她从外面进来,沾了一秋冷意,指尖处的冰凉怎么也褪不下去。 可是林知漾的手不仅好看,而且干爽温热,慷慨地将温度传过来。 郁澈死寂已久的心被一抹浓艳的色彩搅乱,因为绝无仅有,所以她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可惜她已经失去了信任和付出的能力,她知道她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哪怕书里的林知漾,很显然喜欢女孩子。 哪怕林知漾看见她的时候,满眼都是明晃晃的喜欢。 但那样的喜欢的目光,就像欣赏花草和书画,为之心动,但不打算拥有。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69) 郁澈不信,自己是幸运的人。 林知漾怎么会缺恋人呢,无论是拉着她跟自己介绍的明筱乔,还是那帮陪她说笑的男男女女,都比自己这样的人,好得多。 郁澈在林知漾的名字上,冷静地打了一个叉。 有些人,在平庸无趣的生活里,出现并给予惊艳就好,不必过多纠缠。 她全身心投入到新的事情里,开始负责院里学生实习以及毕业生论文,焦头烂额之际,两手插兜的富贵闲人再次出现。 她还是无忧无虑的模样,毫不吝啬地露齿朝人笑,跟朋友边挑商品边发嗔。 郁澈下意识躲闪,不肯把自己满身的倦态和消极情绪展示给她。尽管这荒唐又可笑,人家都未必记得她是哪位,可是郁澈仍顾着她无意义的体面。 于是,落荒而逃。 匆匆一瞬的余光里,林知漾像是认出了她。 她那日着装并不好看,最寻常不过的正装,头发高盘,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 与她跟她打扮新潮的朋友,站在星球两端,连视线也不该相遇。 再后来,她在淮大门口偶遇林知漾,对方说是来看朋友。然后拿出手机,问她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理智告诉郁澈,不要答应,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最炽热最明亮的太阳就在眼前,她怎么能压抑住触碰的心,谁不愿意向阳而生。 她说:好。 加吧,投降吧,晒一次太阳吧。 林知漾的朋友圈,比她的微博甚至她的书还要精彩丰富。 那是一个更真实的林知漾。 郁澈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忙着窥探加了她却不找话题的人。 林知漾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隔了一段时间才给她发消息。 有时分享风景,有时询问衣服搭配,有时让她推荐书和电影下雨的时候,还会问她有没有淋到雨。 即便如此,再偶遇时,郁澈的第一反应仍是逃。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期待林知漾站在她面前,因为太期待,于是惧怕。 怕林知漾的情感太淡,让她失望,让她坠落; 怕林知漾的情感太浓,让她奢求,让她失控。 她怕的太多了,她只能逃。 像猎物听到猎|枪的响声,恨不得屏息凝神,将身躯藏在最隐秘的角落。 林知漾不大开心,发消息说: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郁澈没有回,却从林知漾的头像点进她朋友圈,反复观赏她的生活。 隔了几天,林知漾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西餐店,想邀请她一起去吃。 郁澈:不爱吃西餐。 林知漾:中餐也行,只要你有时间。 我没时间。 好的。 林知漾没有强求,进退有度,郁澈却盯着聊天页面看了很久。 又是一年的十二月九日,郁澈独自看了场音乐剧。 晚上回家的路上突下起雨,路上堵车,郁澈放慢车速,于是看见躲雨的林知漾。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发消息把人喊上车,顺从心意地送她回家。 林知漾在旁瑟瑟发抖,郁澈冷眼看一遍,她只穿了件毛衣,连外套都没有。 这能不冷吗? 林知漾的家不远,才缓过劲感觉到体温回暖,就到了。 她的神情恋恋不舍,声音轻柔魅惑,将人从云端往下扯,谢谢你送我回家,天气真冷,去我家里喝杯热茶吧,没人在。 没人在,所以喊人回家喝茶很方便。 郁澈的脸色霎时难看,她不知道她是第几个被邀请上去喝茶的人。 不用。她用眼神下达逐客令,让林知漾下车。 林知漾微愣,尴尬地笑了下,悻悻地说:好,再见。 胡思乱想带来了难以言明的不痛快,可看着林知漾的背影,她还是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这是她今晚不期而遇的礼物。 有了这一次的邂逅,林知漾的攻势逐渐变猛,不再收敛。 郁澈明明白白地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招架不住的。 拒绝一次简单,拒绝三次五次也不难。 可是对方一旦变成林知漾,她就很容易失去拒绝这项能力。 林知漾在某天夜里吐露心声:我平时很不喜欢认识新的朋友,我也不缺朋友。可是我想认识你,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郁澈抱着手机,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咀嚼,然后冷漠地回答:知道,但不接受。 为什么? 不为什么,结束了,我不喜欢被人认识。 那时候的林知漾对她不算情浓,不作纠缠,礼貌地不再与她说话。 再见就是跨年夜,林知漾喝醉,坐在台阶上醒酒。 郁澈与同事们的聚餐,只是象征性地待了一会便离开,看见林知漾,就迈不开脚步了。 醉醺醺的林知漾,嗓音没有平时清亮,柔媚轻缓,漫不经心地跟她撒娇。像一根羽毛,在她耳畔轻轻扫过,酥到心里去。 她大概是忘了,郁澈已经明确拒绝她,天真地控诉郁澈之前不回消息的事情。 她的醉态可爱,郁澈在她的糊涂里不愿再清醒,一句一句地哄着。 听她说得寸进尺的话。 她说晚上要跟自己在一起,说得理直气壮,郁澈下意识便要撤退。 可是林知漾拉住她的手,委屈地问:你真的不要我吗? 谁能拒绝林知漾呢。 将她扶进酒店的房间时,郁澈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林知漾像给她下了蛊,她全然丧失思考的能力。 她打算把林知漾安顿好就离开,可是林知漾把她也拉上了床,细细碎碎的吻,爱怜地落在她的脸上。唇部,面颊,额头,眉骨,耳畔。 她在二十九年的历程里,放纵一次,有什么关系。 郁澈最后的思绪是说服自己。 然后她停止一切烦扰思绪,全身心地将自己交给林知漾,害羞、难堪、兴奋,全盘接受。 一开始并不舒服,她不适应,林知漾喝过酒,发挥得也就那样。可是还能接受。 后面林知漾摸清她的反应,也找到了状态,耐心十足地陪她沉沦。 事后,她无力地靠在床头,按答应过的,发过去:新年快乐。 林知漾举着手机:已读。 又放下:不回。 郁澈还来不及说她幼稚,就被她重新搂入怀里,微眯着眼睛吻:你看到我的消息,都是这样的是不是?已读不回可不是个好习惯,很不礼貌。 郁澈说不出话,林知漾教训人的口吻和神态,会让人误以为她在说最动听情话。 林知漾似乎很喜欢她,又揽着她,在她身上密密地吻着。 避开能被人看见的地方,刻意地留下许多印记。 郁澈任她放肆,收下她的新年礼物。 隔日醒来,林知漾沉默着坐在床上,认真地读她的脸色。 而郁澈面无表情,不予回应,自顾自地收拾好后离开房间。 林知漾给她发了几条体恤的消息,她继续已读不回。 身上的每一个印记都在提醒郁澈,她纵容了出格的事情。她的理性被欲|望摧毁,像所有为情所困的凡人一样,在对贪婪的提防里,失掉本该守住的东西。 她常年灰白的世界里,被画笔胡乱涂抹上重彩,显得诙谐而突兀,而她守着那抹色彩不忍修改,还生怕它褪色。 她怕她这点火苗,被熄灭,被踩碎。 她挣扎了几天,彻底放弃抵抗。 但她的约法三章,条件苛刻,林知漾听完之后,脸上所有的笑都隐下去,缄默不言。 她的不高兴全挂在脸上。 郁澈立即明白,林知漾不会答应,她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凭什么接受这些。 当她准备离开时,林知漾答应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郁澈忐忑一路,她想林知漾很快就会反悔,跟她说算了。 但没有。 林知漾积极地配合她。 她对这件事的容忍度让郁澈稍稍不解,那时候她还没自信到以为林知漾喜欢她喜欢到能接受所有。她恶意揣测,也许这样的关系正是林知漾想要的。 各取所需,互不负责。 感受到林知漾对她的喜欢,是逐渐发现林知漾伪装下的真容,她对这样的关系很不满,还想潜移默化地改变她们的关系。 每次,郁澈都用最冷漠的方式拒绝。 林知漾茫然,失望,生气,可是下一次,又会高高兴兴地出现在她面前。 郁澈终于明白,这人不仅能忍耐她所有的坏毛病,还会认为她可爱。 自记事以来,这两个字就跟她无缘。 她有什么可爱之处,林知漾的形容词显然是抽象又虚无的。 前面几个月,对这样的关系并不信任,猜测林知漾的新鲜感过去,就会选择离开。 郁澈静静地等着。 她没有等来林知漾的风流与无情,等来的是更浓的情感,林知漾对她的,她对林知漾的。 无可救药。 然而她的难言之隐,无法在当时对林知漾诉说。 她担心林知漾害怕,也不愿自揭伤疤。 后来她自私的态度,让林知漾彻底死心,选择离开。郁澈小心翼翼垒起的梦,塌进了泥泞里。 铺天盖地,都是尘土。 明明是从认识第一天就准备好的事情,真正刺向她时,她还是不堪一击。 郁澈习惯了与绝望与麻木相伴,认识林知漾之前的那么多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但那时候比现在好熬,那时候本也没见过多少美好。 无处排解之下,她选择了从前最不屑的消愁方式喝酒,自我麻痹,自我放弃。 淮城不大,可是她很难见到林知漾,校园里匆匆一面之后,哪儿都没有林知漾的身影。 她的微博也许久不再更新。 再后来,从网上看见林知漾恢复正常生活,郁澈却再也不敢打扰。 只用荔枝味的薄荷糖给她发私信:漾漾,要好好生活。 林知漾说:谢谢。 夏天的某天夜里,她没控制住自己,偷偷去了南山里,在林知漾楼下坐到半夜。 过了几天才从林知漾发的微博得知,原来她早就搬家了,这段时间一直忙于布置新家。 她换了城市生活,新的家,新的人生。 郁澈还在原地,被雾蒙蒙的灰白再次包裹,世界里仅剩的一点光彩彻底褪去颜色,斑驳不堪的墙落了一地的渣。风起,散得干干净净。 可笑的念想终于进入终章。 她喝再多的酒也无济于事,酒精难以麻痹无时无刻伴着呼吸的灼痛感。 她只要闭上眼睛,哪怕夏日未尽,也仿佛身在背阳的山北,看见阴冷恐怖的鸟的眼睛。冰川终年不化,冰刃刺入胸膛。川中有死水,刷了一层黑漆,病态的美被修饰完满。 风在斯文地哀嚎,她晕头转向地在林子里跑,踩碎一地的青草,绿腻腻的血液站在脚踝上,味道却出奇地好闻。 摔了一跤,她在林子里重新睁眼。 日复一日的自我审判之后,折磨她的万事万物被收纳起来,束之高阁。 久违地做了一场美梦。 夏天,空气里有薄荷的清冽,糖的香甜。 林知漾再次与她不期相遇,很不乐意她还在喝酒这件事,她批评人时的模样,与说情话一样迷人。 郁澈鼓起勇气上前挽留,林知漾竟也好说话得很,没怎么拒绝,就与她重新开始了。 她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正常地谈恋爱,克服难关,携手一生。 梦里没有酒瓶碎在地上的声音,没有寒冷的冰川和走不出去的森林。 林知漾仍然像初见一样明艳温暖,无条件包容她,忍受她一切的自私、冷漠和缺陷,会疼爱又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说郁老师真可爱。 她被宠到连短暂半个月的分离都难以接受,一觉醒来,可以肆无忌惮地打电话过去发泄不快,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林知漾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无奈:回不去,应该还要一个礼拜。 郁澈矫情得可怕,我想你了,能不能请假去找你? 啊,有这么想我? 嗯。 如果我说,我快到家了呢? 愉悦地笑声传出,里面有着甜蜜的责怪: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郁老师醒这么早,还穷追不舍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郁澈没有回答,木然地坐在床前,忽想到什么,冲过去拉开窗帘。 春日清晨的熹光洒了一地。 郁澈对电话里的人解释:因为做了噩梦。 还好,梦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周五晚上十一点半更新。 第88章 番外三 远行的人风尘仆仆赶到家里,未拉开窗帘的客厅暗着,开灯后整洁如初,一尘不染。物件都在原来的地方,与她出差前没有任何变化。 郁澈喜欢干净,而且有强迫症,东西必须放在固定位置,朝着固定的方向。 唯一变了的,是瓶里的花由玫红的鲁丹鸟换成花枝繁密的浅粉色香豌豆。 郁澈现在会亲自去买鲜花了。 枯萎后进行更换,一部分制成干花,点缀春日。 鲁丹鸟的花语是远离尘世的喧嚣,林知漾很喜欢,而香豌豆的花语是甜蜜的记忆,以及离家出走。 蝶形花的色彩雅淡,如欲飞的蝶,因此被形容像急着离开家门、赶赴约会的少女。 放在这里,暗喻的则是离开家门,归期不定的人。 林知漾像做阅读理解一般赏完花,将全身上下的灰拍尽,坐下换鞋,又拿抹布将行李箱擦了个遍。 听到动静,郁澈从卧室走出来,她刚洗漱过,睡衣还没有换。 刚才在电话里,嗓音带着刚醒后独特的慵懒,说要请假去找她的郁澈被收敛起来。面前的郁澈看见她虽然高兴,但也只是低眸浅笑,不曾戏剧性地飞奔到她面前。 林知漾想,郁澈虽然在乎她,但并不算黏人。从前她们谈地下恋时,她一走也是两三个礼拜,郁澈多数时候不会主动发消息。 现在的郁老师,温情多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70) 张开手臂,还没固定下姿势,林知漾又把手臂收回来。她没换衣服,而郁澈穿的是睡衣,不能随便抱的。 于是她笑了下,弯眸看着郁澈。 郁澈读出她笑容里的顾虑和无奈,好像在说我想抱你,又怕你生气,你好麻烦呀。 郁澈在她的舍不得挪开的目光下走向她,伸手环住她的腰。 睡衣脏了可以洗。 欢迎回家。她原本是淡定又平静的表情,但说到最后一个字音时,情不自禁地展颜。 正像花瓶里优雅盛开的香豌豆,在春意无限里,姿态迷人。 林知漾凑近她,彼此的气息交织追逐,又各自压抑着。这场短暂又漫长的分别后,互相竟很客气,不愿以浓烈的情感来破坏眼前的重逢。 林知漾在她唇边轻啄一口,她吻人时很专注,目光留在她唇覆盖的那一小片肌肤上。亲罢才抬眸,望着郁澈:做什么噩梦了?吓得觉都不肯睡。 语气里是缱绻的温柔和宠溺,似是层温暖的保护膜,企图将那些糟糕的、杂乱的、扰人心神的东西尽数包裹,再消解。好让郁澈永远心宁。 孩子跌倒后若没有人慌慌张张的冲过去,反倒会坚强。 但一旦知道有人心疼,情绪便会立即翻腾。 郁澈埋在她颈边,嗅见衣领上的清香,委屈道:梦见你,不要我了。 梦见现实是梦,而噩梦是现实,宛若庄周与他的蝶。只是她层次更低,她只在乎梦里有没有林知漾,有便是好,没有便是糟糕。 怎么可能!林知漾没想到自己会是噩梦的源头,当即提高音量:我怎么会不要你,喜欢还来不及。 她在外半个月没少煎熬,忙的时候无暇多想也就算了,一旦闲下来,满脑海都是郁澈的脸。面无表情的,腼腆微笑的,被调侃后半嗔半怒的。 看见漂亮的风景,要拍照跟她分享;听见好玩的事情,要语音说给她听。 每晚视频,报告一天行程,奉上情话和晚安吻。 但越是这样,越是思念,归心似箭。 但她以为她给足了郁澈安全感,没想到,郁澈还是会做噩梦。 一定是我出差太久,让郁老师不放心了,以后尽量缩短周期。她哄着怀里搂住她不肯抬头的人,好不好? 嗯。 抱好了吧?林知漾笑,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郁澈从她怀里退出,改为环住林知漾的脖子,严谨认真地说:你咬我一下,我要确定现在是不是在梦里。 她把她精心安排的惊喜当成一场梦。 林知漾笑,故意逗她: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你现在是在梦里,我把你咬疼,你醒了怎么办? 醒了怎么办? 仿佛又能听到冰天雪地里鸟的嘶鸣,矛盾的是低温下森林葱郁到能圈困住所有生物,青草被碾压后的气味再次萦绕在郁澈鼻端。 她的面庞彻底失去血色,眼底涌上未散尽的恐惧。 林知漾嘴欠惯了,说完便觉不妙,赶忙将人揽入怀里,一顿乱哄:不怕不怕,哎呀,我乱说的。傻子,哪有那么多梦,梦里人哪会跟你说这个。 怎么不会呢,郁澈闷声想。 林知漾不知道郁澈梦到的具体内容,自然难以理解她的害怕,温柔地摸着她的发顶,好啦,不腻歪了,还没吃早饭吧,我来做。 简单的小米粥配着菜,另煎两个鸡蛋,加热了牛奶。 如此简单,林知漾还是把图发进相亲相爱一家人里,等着郁澈家人夸她贤惠。 江容心第一个回复:哟,一回来就下厨啊,知漾真勤快。歇两天回家吃饭,郁天都想你了。 林知漾:收到。 郁欣跟郁诚则只敷衍地发了个赞。 等吃完,才看郁安巡在群里回了个。表示已阅。 林知漾失笑:真行,你们家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一礼拜下来还没我半天回的消息多。 他们就是这样。郁澈吃饱喝足,靠着椅子,静静地看着她:我也是这样。 诶,林知漾赶忙解释:我没说话少不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样。 郁澈了然一笑:是吗? 当然。 在郁澈看来,林知漾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 有林知漾在身边,郁澈轻易地将酒戒去,她本来就不算上瘾。 林知漾心有余悸,对她的饮酒量一向管的严。 但春末时跟朋友们一起聚餐,大家都高兴,郁澈比平时放松,想要喝酒,林知漾没舍得管她太严。 见她喝了几杯面不改色,以为没事。 林知漾开车来,不能喝,便以奶代酒,专心地听孟与歌说工作上的事情,替她拿主意。郁澈在旁跟何沁、明筱乔边聊边喝,一时没把握住度。 等林知漾看见郁澈面上如常,但眼神里有微醺的状态时,把她的酒杯拿远:好了,不许再喝了。 有她在身边,郁澈多的是安全感,不怕多喝,于是看她眼:可我还想喝。 何沁替她抗议:再让郁姐喝点,又没什么,明天周末哎。 明筱乔也加入:有胃病的是你,你平时都没少喝,每次还不让郁澈姐姐喝。 这让林知漾有种错觉,这桌人特像郁老师的狐朋狗友,拉她不干好事,还替她争取更自由的生活。 她不管,狠下心不答应,可是郁澈抿着唇,葱管般的指尖在她腿上戳了戳,她就没办法了。谁能扛得住郁老师撒娇呢。 林知漾给她倒上半杯,只许喝这么多了。 郁澈露出微笑,开心地点头,好呀。 尾调轻快。 林知漾瞧出来了,这人已经醉了。 算了,她平时工作压力大,难得出来吃饭喝酒,释放释放也没什么。 结束后,几波人不同路,喝酒的几个干脆打的回去。林知漾跟她们告别,将郁澈扶进副驾驶位,细心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郁澈睁着醉蒙蒙的眼睛看林知漾,恨不得不眨眼。 林知漾在她头上摸了两把,哄孩子一样询问:不太舒服是不是?咱们回去就早点睡,我开慢一点,难受就跟我说。 她虽然平时不让郁澈多喝,但郁澈真的喝醉,她却也一句也舍不得多责备。 反而比平日里更温柔更有耐心。 说完关上副驾驶的门,从车前绕去驾驶座。 郁澈的眼神一直跟在她身上,直到林知漾重新坐在她身旁。 夜里的风大,林知漾关上所有车窗,闭眼睡一会,到家我喊你。 我不困。 林知漾看她精神确实不错的样子,笑说:好吧,那你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 趁她喝醉,故意逗她,林知漾坏心地起头:说说你有多喜欢我,我不满意,就不带你回家了。 放在平时,郁老师怎么也得冷冷地评上一句幼稚,但喝过酒后,她居然很认真地在答题。 她将爱意说得冷静又狂热,林知漾从甜蜜发笑到渐渐有点心酸。 因为郁澈问:你也这么喜欢我吗? 现在的郁澈比从前好太多,会跟她无理取闹,会闹小脾气,偶尔也会琢磨着欺负她。但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对感情的不信任,或者说,对她自己的不信任。 林知漾将这当成一件严肃的事,一年不成,三年、五年得办到让郁澈对她完全放心,让郁澈自信起来。 我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郁澈偏头看着静林知漾的侧脸,默了会,闭上眼睛,不可能。 到家后,林知漾帮她简单地淋过澡,穿好衣服,护肤,一系列事做得得心应手。 有她悉心照顾,郁澈的酒意散了不少,逐渐恢复力气。 在林知漾进去洗澡时,还难以忍受地将家里的地又拖一遍。 林知漾出来,见她埋头苦干的模样,恨不得给她发个最佳劳模奖。 没见过第二个如此勤快的人。 由着她去忙,林知漾趴在床上回复粉丝私信。郁澈忙完关了外面和房里的灯,只留下床头一盏。 她盘膝坐在林知漾身旁,看她愉快地阅读那些告白的话,并且深情回复。 喜欢她的人真多,会说情话的读者也真多,个个比荔枝味的薄荷糖热情。 单看回复内容,林知漾给她们回的话,远比当初回复荔枝味的薄荷糖更宠溺。 林知漾没闻见醋味,头也没抬,你先睡,我马上就睡。 话音刚落,手机从上方被人抽走。 她不解地侧身看郁澈:怎么了。 屋里的大灯被关上,借着床头灯,她没看明白郁澈眼里是什么意思,揶揄问:怎么,自己睡不着吗,非要我陪你一起? 林知漾没发觉,因为这个姿势,她本就遮不住什么的黑色睡裙,更显无用了。 春光半露,撩拨正人君子的意志。 郁澈的不悦被眼前的景色冲淡几分,面无表情地将她手机锁屏,放在一旁。在林知漾诧异的注视下,俯身下去,对她强调:说了不困。 闻言笑了两声,花枝乱颤,林知漾伸出指尖,在她下巴点了点,缓缓地从纤长的玉颈划下。 郁老师,你晚上喝的是酒,不是咖啡吧? 人家喝醉都想睡觉,她可倒好,只歇了一会就爬起来,又是拖地又是死活不睡的。 林知漾大概不明白自己笑起来风情万种的模样有多招人,郁澈目不转睛,背后沁了层薄汗。 心里被小鹿惹得发颤,抿了抿唇,情难自禁地低头吻她。 林知漾自来不在这事上偷懒,哪怕郁澈先主动,她仍热情回吻,不吝啬地给予爱意。 时时刻刻让郁澈晓得,她很在意她。 郁澈招架不住她的节奏,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却固执地不肯挪换位置。 清冷的眸子笼了层寒月般的雾气,如同苔藓沿着台阶蔓延,潮湿鲜活,腼腆中含着让人怜惜的倔强。 林知漾看明白了,郁小姐想欺负人,又不太敢。只好无辜地扮可怜,让人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于是不与她争,头往枕上一偏,轻笑了笑。 郁澈得到应允,慢条斯理地动作起来,她做这样的事格外优雅,小心翼翼过了头。 后来只记得放火者比被燃者更沉迷。 郁澈全程面色羞赧,不敢与林知漾直视,后来索性关上台灯,只听声音。 林知漾缓过劲后,问她:你困不困? 郁澈仍是那句话:不困。 于是林知漾尽数奉还。 * 上半年总是要忙碌些,时光如过隙白驹,一晃而过。暑期到来,林知漾计划出去玩,以弥补平时的乏味生活。 去年只跟郁澈去了安城,太近,今年商定去更远的地方。 最后定下一个海滨城市,郁澈听到名字,莫名地得到预感:你是不是去过? 林知漾感慨她的敏感:嗯,我去过。 那年冬天,带着满身情伤从淮城逃离,她独自一人飞了过去。 一个人在陌生城市里,吃着感冒药,漫无目的地晃荡,将大大小小的街都逛一遍。 再临旧地,已不是踽踽独行。 她带着郁澈住她当时歇脚的宾馆,指名要当初那间房,推开窗就能看见沙滩和海。 她曾在冬日看着那里,一条条地读郁澈给她发过的短信。从她们认识之初,到最后一条,郁澈说淮城下雪了,问她人在哪里。 如今心境全然不同,她带着郁澈走她走过的街,吃她吃过的美食,两个人把一切抛下,沉浸在旅途中。 我那时候一面绝望于感情行到无路处,我不得不放手。一面却满怀期待地奢望,有朝一日能带你来一次。让你见见这里的风土人情,让你知道,曾经来这里的逃兵,是真的很爱你。 我不是故意不要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从没有停止对你的爱。 玫瑰枯朽,但爱人会永远活着。 海风从远方赶来,船被搁浅,夏日灼热的温度让她微微眯着眼睛,听林知漾在身边说话。 沙滩上带了玩具的孩子,踩在海水里甜蜜的情侣,独自来打卡的旅行者。 林知漾拉着郁澈从他们的热闹中过去。 郁澈看见曾经令她畏惧的梦,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写孟与歌与何沁,周日晚上更。 第89章 番外四 你眸子里有泉水的声音,我的左胸回荡着马的嘶鸣。 恰当的时候,生命里总会出现一个人,强势地推翻原先的宁静,让满世界喧嚣聒噪。 但唯有靠近那个人,才能寻到当初的静谧。 毕业前,何沁被家里人安排进小叔叔的公司实习,权当历练。 何沁对莫名其妙得到的工作不算热情,秉着做事要有始有终的想法,预备认真干满三个月给他们看,再离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但见到孟与歌的第一眼,她不想走了。 那天的孟与歌被她画了下来,穿着件灰白的条纹衬衫,搭着黑色高腰长裤,一双腿笔直纤长,说话的音色偏低,磁性且干练。 这是你的工位。她带何沁找到位置,顺手拿湿巾帮她擦了遍桌椅,坐吧,在培训前把企业文化看看就好。 孟与歌进公司虽然不到半年,也算是个小领导,她的表现太好,让何沁怀疑是不是小叔叔违背答应她的事,暗里让人照顾她。 托付对象甚至有意无意地用上了美人计。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社作多情,孟与歌对人的体贴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举手之劳,不独对她,所以公司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能力强,长得漂亮,待人亲和,做事干脆,亲历亲为何沁是一点点被吸引的。 孟与歌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善意,让何沁这个后来者,暗暗地失落了许久。 就像你好不容易得了件稀罕物件,准备为之窃喜时,才发现身边的人早就有了,人家是顺手才发给你。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71) 于是她拼命地工作,往孟与歌身前凑,只要孟与歌加班,她就跟着加班。 勤奋到小叔叔不得其解,多次问她受什么刺激了。 何沁心知自己没有受刺激,她只是多在孟与歌身边一会,心里就多一份宁静。 离开孟与歌,反而满脑海都是她,吵吵闹闹, 公司经常聚餐,前几次何沁都乖巧地坐在同事之间,听她们聊天,甜甜地发笑。 不工作时的孟与歌敛去了一身干练,于是她身上的气质专成了勾人的利器,举手投足都满是魅力。 何沁的视野被缩到只能放下她一人,听觉被削弱到只能辨别她的声音。 孟与歌总是快声喊她:何沁。 有些凡俗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像诗人正在吟诵关于生命与爱情的诗句。 六月,夏日绵绵,情意迢迢。 被气温加热后的微妙情愫,渐渐藏不住,即使闭上嘴巴,也能从眼睛里跑出去。 聚会时何沁恰好坐在孟与歌身边,看她意气风发地与人推杯换盏,游刃有余,表达见解时温柔而坚定,满身社信。 这人浑身都会发光,能盖过一切光源。 或许是距离太近,有几回,孟与歌的手臂无意蹭到她,空调房里的冰肌玉骨总让人心神不定。何沁内心翻滚着兴奋,怎么都静不下。 她怕暴露得彻底,只好爽快加入同事们的侃大山活动,笑得大方又明朗。以此来转移,身边人对她的强大吸引力。 她在同事的撺掇下多喝了几杯酒,孟与歌似乎有耳听八方的本领,明明未曾关注她们,却洞悉何沁的情况。 偏头,温声对她道:学会拒绝,不要多喝。 哦。何沁乖巧地应下,但完全没放心里。 她忍不住想喝些酒,来抑制积攒到一定程度的单相思。 孟与歌怎么会知道她的不得已呢。 过了一会,孟与歌皱起眉头,轻声问何沁:怎么不听话? 她的语气是轻缓的,却无端带了份力量,让人不敢不顾。 何沁默默地把酒杯推远,乖巧无害地朝她笑笑。 很快,一瓶酸奶被放到面前,孟与歌帮她插上吸管,喝这个。 她插吸管时动作利落,目光未在何沁身上多留,还继续与旁边人说话,似是顺手所为。 可是何沁将吸管放到嘴里的时候,忽然很害羞。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照顾的小朋友,大人们喝酒应酬,她在一旁乖乖喝奶。 孟与歌夹菜时往她身上瞥了一眼,见小朋友很乖,欣慰不少。 她像何沁这么这个阶段时也在工作,公司里的年长者都很照顾她,于是她不由自主地想将这样的照顾传递下去。 但何沁还是醉得不清。 有酒劲慢慢上头的缘故,也有一定成分的演技。 在场的同事,男同事社然不能托付,女同事要么急着回家,要么就是男朋友来接。 最后,孟与歌只能自己扶她出去,送她回家。 有她扶,即使眯着眼睛下楼,何沁也不怕摔跤。孟与歌就是能给人一种强大的安全感,海水般宽阔、温柔,让你无条件地信任她。 那是何沁第一次见到林知漾。 她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尚未开口说话就先笑两声,声音懒懒的,却很悦耳:不好吧,这种事你非得让我知道? 她家在哪儿? 何沁一面靠在孟与歌肩上占便宜,一面回答她:临川雅居。 林知漾又笑了,她似乎格外爱笑,笑容里展现着许多东西,也掩饰着许多。 回眸看她们俩一眼,轻飘飘地逗弄:那可不顺道啊。 何沁努力定定视线,借助微暗的灯光,看清她的脸。一张放古装剧里必定祸国殃民的面容,脸上的笑让人看了心里酥酥的,将她声音衬托得愈发好听。 站在客观角度上说,何沁没见过第二个美到这个境界的人,恐怕无论是谁见到,都不得不为她注目。 她有些危机感,不知道这人跟组长是什么关系。 应该不是女朋友,如果是,看见自己这样往上贴,还不亲手把她手撕了。 她打听过,组长没有对象,现在跟朋友一起住。 这应该就是她朋友。 但愿,是关系纯洁的朋友。 一路上,何沁故意跟孟与歌撒娇亲近,一是为了借机说出心里话,她不想再忍了;二是想看看林知漾的反应。 孟与歌平静地听下她的话,对林知漾说:小孩子的醉话,信什么。 何沁顿觉烦恼,气得打了个小酒嗝,她都快毕业了,怎么能算小孩子。 组长也没比她大几岁。 倚老卖老了属于是。 她欣慰于林知漾的无动于衷,不仅是隔岸观火的态度,更暗含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一路上吃瓜吃得起劲。 而孟与歌虽然句句是抗拒,动作上却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她磕到碰到。 送到地方,孟与歌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急着要走,让她自己上楼。 何沁委屈地撇嘴,好在那位开车的大美人帮忙推舟,劝孟与歌再送送她。 何沁暗喜,她们俩肯定是纯友谊,要真有些什么,不至于缺心眼成这样。 何沁哥哥结婚后自立门户,父母又常年出差,何沁独社在家的情况较多。 将孟与歌骗回家,一路上万般揩油,孟与歌不见不耐烦,全都好脾气地忍下了。 她将何沁扶到沙发上坐下,看了一周,去厨房给她倒水回来。 你喝口水休息会,不难受了就早点睡觉。我先回去了? 何沁不愿她走,拉住她的手,抬头,可怜兮兮地说:组长,我饿了。 孟与歌静默了两秒钟,忍不住善意地提醒:你刚才没少吃。 不管,我饿了,想吃小馄饨。何沁哭唧唧地摇晃她的手臂,不住地撒娇:组长,我想吃嘛。 何沁喝酒上脸,本就小巧精致的脸蛋染了两抹红晕,撒娇时眼巴巴地看着人。 像只还在吃奶的小狗。 孟与歌心软,耐着性子说:好,我帮你叫外卖。 不要外卖,冰箱里有。 何沁想多跟她讲几句废话,就算孟与歌拒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孟与歌居然在思考后真的答应下来,等着,我帮你下。 看着端正英气,实则温柔得不像话。 她就让她那位美人朋友在楼底下等着,进厨房去为一个普通同事下馄饨。 组长,你人真好。何沁搅着刚出锅的馄饨,她压根没食欲,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吃。 孟与歌只是看着她,没搭腔。 组长,你为什么对谁都这么好呀?何沁轻轻吹着滚烫的馄饨,小口吃下两个。 她忍不住问,偷藏起不该有的醋意。 谁说我对谁都这么好?孟与歌正低头回消息,淡淡地反问她一句,却不给她再继续聊的机会:吃东西不要说话。 何沁品味她那句话,冲着是孟与歌亲手煮的,勉强把一小碗馄饨吃完了。 孟与歌下的不多,她说晚上即使饿了,也不应该加餐太多。 吃完之后,孟与歌起身,进厨房收拾锅碗,最后她告别:我真要走了。 她眉宇间静静地挂着疲倦,是真的累极了。 下班后就去喝酒吃饭,一路扶何沁到家,还给她下馄饨擦桌子洗碗。 纵使如此,她也没一句不耐烦,虽不见笑,却始终是温和的口气。 何沁觉得惭愧,不再磨人,立即放她走:组长再见。 孟与歌离开前朝她笑说:小孩子以后吃饭不许多喝酒。 这句话仿佛一个长者,包容着何沁今晚的所作所为,也解释了她耐心的原由。 在她走后,何沁低落了好一阵,孟与歌随意而为对她的好,她件件看得珍重。 可是这些好,只是孟与歌对手底下小孩的照顾。如果孟与歌知道会招来意想不到的烂桃花,她会不会后悔呢? 何沁不知道。 她凭着一腔热血去追求。 她缠着林知漾,打听孟与歌的过去和现在,哪怕是微小的细节,也全部记在心里。 她甚至直白地表达仰慕,但孟与歌总是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她反复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孟与歌也不听,只是把文件望她怀里一放:是不是小孩,跟你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何沁怀疑自己投进火里的似乎都是湿柴,否则怎么会明示到这个地步,孟与歌都无动于衷呢。 她在办公室沮丧了几天,同事都看出不对来,但孟与歌没有任何表示。 她于是不得不收起她的小孩子脾气,她感觉的出来,孟与歌不喜欢闹脾气的她。 只会更让她把自己当成小孩,要不到糖吃就生闷气。 一点儿也不成熟。 她以为孟与歌对她全然不感兴趣,所以再多的表白也当成玩笑话,再浓的喜欢也沾不到她分毫。直到一起出差,孟与歌才露陷。 因为她让男同事帮自己拿行李箱,孟与歌很是不悦,讽刺了她两句。 当时何沁没反应过来,孟与歌朝她冷脸,她便难过,喊她去身边,她便开心。 后来男同事又往她身前凑,她下意识看向孟与歌,孟与歌脸上来不及遮掩的糟糕表情,让何沁反应过来,原来她在生气这个。 这证明孟与歌不是对她毫无感觉。 所以她在工作结束后,跑去找孟与歌,拉她跟自己出去逛街。 孟与歌如她想的那样,很轻易就答应她了。 一扫几日来的别扭,孟与歌耐心地陪她买东西,在人多的地方护着她在身侧。 何沁大着胆子去牵孟与歌的手,社我美化: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 孟与歌嘴上嘲笑问她是不是幼儿园小孩,但牵了她一整晚,用另一只手拎她买的东西。 哪怕如此,在何沁再一次探问她的心意时,孟与歌仍旧选择躲避。 孟与歌在这件事上的纠结,让何沁很不理解,是年纪问题吗? 但几岁的年纪差,根本不算什么。 说到林知漾跟郁老师时,孟与歌也从未提过年龄,可见,她不在意这个。 其余的有什么可让她顾忌的? 出差回来,在郁老师家里吃过饭回家,孟与歌又送她回家,这次却坚决不肯进家门。 何沁认真告诉她:我等你半年。 孟与歌仍是模棱两可的一句:再说吧。 她这样消极的态度让何沁揣测她到底是不是个渣女,只撩不负责任吗? 但她也没撩出个名堂啊,起码先把自己睡了再不负责任吧。 何沁只觉无语又无奈。 倒计时开始后,她与孟与歌的相处没有多大变化,但某些地方悄悄不一样了。 比如孟与歌很少再用小孩子这套说辞去敷衍拒绝她。 在她面前,霸道的一面渐渐显现。 何沁喜欢被她管着,也喜欢在她面前撒娇,被她包容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到一起团建的机会,孟与歌喝多了,何沁鼓起勇气再次表白,仍旧被拒。两人还在出租车上吵了一架。 何沁这回真的生气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在她以为可以水到渠成的时候,孟与歌还在躲避。 她不想要她为什么不直说。 为什么忽冷忽热,让她不断地在期望与失望之间徘徊。 她讨厌孟与歌。 也下定决心到此为止。 可当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那人却又给她打电话,何沁斗争半天还是接了。没好气地问什么事,那边弱声说洗澡摔了一跤。 只这一句话就将所有困意和怨念焚毁。 吓得六神无主,何沁忙不迭地跑去她房间,然而,来开门的却是一个悠闲社在的孟与歌。 进来吧。 何沁焦急地进房,问她:你摔着哪儿了? 孟与歌关上门,含笑说:我还以为我摔死,你都不来了呢。 你瞎说什么?何沁当即恼怒地驳她,很快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你耍我。 我确实没有摔倒,只不过 很好玩吗孟与歌?何沁的表情是孟与歌从未见过的严肃,你总是耍我,很好玩吗? 笑容全收,嘴唇嚅动却没能说出话,孟与歌没料到她会这么生气,有些慌神。 何沁终于把所有不满倾泻于口: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你不肯接受我的感情,又总是对我格外好,纵容我对你的靠近。在我上钩时把我踹远,等着我再一次的靠近。这就是你喜欢玩的游戏吗? 不是。孟与歌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越发认真,回她:我从没有想玩你。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逗小孩吗? 何沁顾不得别的,只知道快被孟与歌逼疯了,调高音量:我不需要你闲来无事的逗弄,也不想做你眼里的小孩和下属了,回去我就辞职,以后绝不再打扰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 孟与歌将她拉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坚持搂紧她:对不起,对不起,何沁,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无意之间给何沁带来了许多伤害,她的懦弱和犹疑让她做了坏人。 轨道在年久失修后,遇见从南开往北方的列车,满载鲜花和蔬果。可是北国凛冽的朔风,颤颤巍巍的轨道,让它被迫停下。 于是鲜花和蔬果很快将要过期,枯萎,朽烂。 她在何沁额头郑重地落了一吻:是我不好,你给我一次机会,别辞职好不好,别离开我。 何沁抬头,忍着哭腔:为什么不能离开你? 因为,孟与歌只说了两字便哽咽,她太久没有与人袒露心迹,只好又吻了她一下:因为我喜欢你,虽然我不敢承认,可是我真的喜欢你。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想见你,以后都不会耍你了。 眼泪从眼眶流出,何沁伸手抱紧她,孟与歌与她吻着,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空缺都弥补。 爱情的归宿之一是床榻,何沁居高压着她,似要孟与歌立即证明她的诚意。 她若娴熟也就算了,偏偏手都发颤,还霸道地要在上面。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72) 孟与歌在衣衫不整的状态下,怜惜地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问:我来吧? 何沁没有拒绝,她本就在等孟与歌。 她是青涩的,热情的,感性的。 做到最后,何沁不知是满足了还是失望了,抱着孟与歌眼泪止不住。鬓边汗水跟泪水交汇,可怜又妩媚。 孟与歌心知自己手生,歉疚地问: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何沁只顾哭自己的,等哭尽兴了,却出奇宽容地告诉孟与歌:你可以不负责任,我不会以此纠缠你。 孟与歌微愣,没明白她的脑回路,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何沁反问:你想吗?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对你做这种事?孟与歌正色道:我不是随便的人。 何沁眼睫还湿着,又甜甜地笑起来,那我们说好了,我们在一起了,不可以耍赖。 孟与歌失笑,爱怜地将她沾了汗水的刘海从额头撩开,果然是小孩子,喜怒无常的。 平时孟与歌常说她是小孩子,但在这种情景下,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何沁感到一阵羞耻。却还是大胆地问她:那小孩子有让你满意吗? 孟与歌与她对视,目光没有乱看,只是凭借刚才的手感和触感,告诉何沁:满意得以后都不能叫你小孩了。 这话让何沁又羞又喜。 孟与歌也只是说说,没能做到,后面每每调情,她都会说何沁是小孩子。 何沁与孟与歌正式在一起,比她想的还要幸福。 好像她们本就是该契合的两方,只等着命运将她们推到一处。 孟与歌对待女朋友,好得不能再好,恨不得将何沁养成一个生活不能社理的小废物。 林知漾动不动就损她是孟老妈子。 何沁跟家里坦白,搬出去跟她同居。 面对她的决定,何家人一概尊重,他们对孟与歌还算满意。反正也掰不过来,还不如交给放心的人。 过了许久,何沁才知道孟与歌曾经的事。 她曾有一个挚爱,她们许下无数誓言,相约一生,但孟与歌等来了背叛。 对方选择妥协,以结婚换取家人的认可。 孟与歌狼狈地逃去国外,忍受着异国他乡的痛苦跟孤寂,独社疗伤。 不必孟与歌多解释,何沁就明白她当初的那些纠结和躲避,孟与歌不是渣女。 她只是被伤过一次,她畏惧爱情,也畏惧约定未来。 可是孟与歌还是给她机会了,放下曾经的伤痕,与她一同奔赴崭新的未来。 林知漾说:要好好对孟与歌。 何沁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孟与歌不能再被人伤一次。 一年后,何沁离开公司,转而发展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她们不在一起工作,感情却更浓了。 孟与歌无论再忙,也坚持回家为她做饭,会在何沁怀疑社我时,抱着她说:我看到你就觉得安心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元旦趁着三天假期,她们跟林知漾与郁老师一同去了趟北方。 南国送去鲜花与果蔬,运载即将降临的春日。 飞机离开淮城,身在云端,何沁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她很庆幸,她能这么早地遇见孟与歌。 因为郁澈姐告诉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与林知漾遇得太迟。 好在,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姗姗来迟,无奈,白天没有写文状态,特没有灵魂。非得磨到凌晨才有感觉,想早睡都难。 下章周二晚上发,最后一章番外,关于漾漾跟郁老师,时间线会往后拨很多。 第90章 番外五 铃声清脆,从教学楼内传漾开,回荡在校园周围。 车辆与行人将校门前的路围堵得水泄不通,交警不得不严阵以待,指挥现场。 喧嚣声、鸣笛声、少年人特有的呼号声砸在同一块板上,又被折返。 淮城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无数勤学者和天才汇集于此处。 元旦假期的前一天,晚自习人性化地被取消了,校门准时打开,身穿蓝白校服抱着书的高中生们三两交谈着朝外走。 一个头发偏长,刘海已经过眼的俊朗少年单肩背着黑色书包,手里拎着另一个,走出校门后才将书包还给同行的人。 我作业做完的都会拍给你参考,有不懂的就打电话给我,我教你。 女生接过书包,腼腆地看向他:好,谢谢,再见。 男生依依不舍地走了两步,又回头喊她名字:那个假期听说很多电影还不错,你如果有空,我们可以一起看。 女生明显害羞了下,低下头去:看情况再说吧。说着快步离开。 她的背影跟着人潮离开视野,男生才勉强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走近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卡宴,打开车门坐进去。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寒气被带进车内。 还没调整好坐姿,车里等他的人已经笑出声,哟,你的小女朋友长得很漂亮嘛。 笑声懒散又带着几分揶揄,却不会让人不快,男生抱着书包,无奈地转头看她。 她的妆容精致自然,艳丽的唇色颇具质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正优雅地将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身打量少年,狭长漂亮的眸子眯了眯,带着些审视。 郁天解释:只是普通同学,你不要多想。 林知漾眉眼弯弯,将郁天怀里的书包拎出来,轻轻松松扔到后座,不经意地展示臂力。 只是普通同学啊?那真可惜,我看那个女生不错啊。年轻貌美,娇滴滴地讨人怜惜,我都心动。 你怎么可以心动?老实的少年一逗就上钩,坐直腰与她说:小姑姑不会放过你的。 而且,而且 林知漾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若有所思之下,继续逗他:而且什么? 而且她才十七岁,你不可以老牛吃嫩草。郁天非常认真地劝告。 林知漾叹服,连取笑他都不忍心,郁天最大的可爱之处就是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信得一本正经。所以他小学初中那会,经常被她逗哭。 好好好,你当我没说过行吧。她把话题转开,又注意起郁天的头发:小伙子,你该理发了。 郁天伸出一个手刀,挡在额发之前:不,我好不容易留长的。 林知漾摇摇头,毫不留情:恕我直言,不仅不帅,还显得邋遢。男生要清清爽爽才好看,你这发型把你的帅气都遮掩住了。 你确定?郁天的目光里带着质疑,既怀疑她的品味还能不能跟上新新人类,又暗想她又不喜欢男人,哪儿来的发言权。 作为女性,我有最基本的审美。林知漾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屈指在他脑门前弹了下,发动车子,明天带你去剪了。 郁天不甘心地抱着头,却不敢出言反抗。拿人手短,谁让旁边这位是他的大财主。 路上,郁天积极地分享学校里的趣事,他正读高二,学业虽然繁重,但还没有高三那么紧迫,仍有功夫去关注一堆闲事。 林知漾像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人,一面关注路况,一面不住地说我不理解为什么啊你们的心思到底在不在学习上等老年人专用语录。 话虽如此,她却一直听得认真,这也是郁天爱跟她聊天的原因。林知漾会以平等温和的方式来倾听一切,哪怕是她不赞成的事情,她也只是笑着骂骂。 不像家里那几个老顽固,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紧张兮兮,怕他跟风学坏。 林知漾的手机震动,郁天拿过去帮她看,报告说:是你老婆的电话。 林知漾一下笑开了,轻快地问:你问郁院长有何指示? 郁天接通,狗腿子般听话地转达:林知漾女士问郁院长有何指示。 想问她有没有接到你,现在知道了。传出来的声音清冷平缓,恍若刚从谈判桌上下来,把一句家常的话说得字正腔圆。 郁天听到声音后,不自觉地收敛在林知漾面前的跳脱:小姑姑放心,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嗯,好,提醒她,开车当心。那边说完就挂断电话,一秒不多留。 郁天习以为常,将林知漾手机放回原位。 随着年龄增长,某一天他突然领悟,这个每回跟小姑姑一起回来的漂亮阿姨,之所以能变成他们的家人,是因为她是小姑姑的爱人。 跟其他大人不一样,小姑姑的爱人也是女人。 他意识到这点后,没有任何惊讶和困惑,反而为自己的聪明得意了许久。 大人们含蓄,都不直接说,但他郁天用不着他们解释也能明白。 小姑姑喜欢女人又怎么样呢,什么都不影响。 对他来说,林知漾跟陆铮一样,都是他的姑父,而且林知漾比男人更好。 他所有烧钱的爱好以及青春期对各类物质的欲望,都由林知漾负责赞助。 他爸妈在这方面管他很严,他从小就明白要朴素要低调的道理,但班里都是富二代,大多数人有的东西,他心里难免痒痒的。 最能理解他的就是林知漾。 哪怕爸妈不同意给他添置各类物件,也能被林知漾说服,实在不能说服,林知漾就偷给他买。 放在她家,他得空就跑过去体验。 在她的陪伴和纵容下,郁天和两个妹妹的青春期过得多姿多彩,但也没偏离轨道。 他们几个孩子都有点怕小姑姑,不是小姑姑凶,实际上小姑姑在她们面前很算温柔了。 但小姑姑身上有种疏离冷淡的气质,就像爷爷和大姑看上去总是严厉多些。你知道她疼你,但你不敢在她面前太闹腾,怕她随时会皱眉嫌烦。 但林知漾不一样,林知漾永远是包容的、好脾气的,这个人有海纳百川的本事。郁天可以在她面前打滚,抱着她大腿跪求一部新款手机。 林知漾可以毫不犹豫地按着他暴打一顿,然后立即开车带他去买。 当然了,付款前,她柔柔地微笑威胁:你月考要是敢掉名次,我就让你跟你的手机一起报废。听见了吗? 林知漾也不总是不凶,脾气好的人发脾气让人更害怕,但那是极少的情况,郁天立即点头。 小姑姑跟林知漾不会有孩子,爸妈他们问过好几回,郁天都竖起耳朵听。 小姑姑说,她们俩的生活插不进第三个人,即使是孩子也不行。 郁天跟妹妹们进行总结概括:小姑姑想独占林知漾。 而他们三亦是受益者,小姑姑没自己的孩子,就会永远有无限的耐心给他们。 妈妈告诉他跟妹妹,他们就是小姑姑的孩子,以后长大要照顾小姑姑。 郁天心里把林知漾的名字也加上去,还跟妹妹分工合作,妹妹负责养爸爸妈妈,他负责养小姑姑跟林知漾。 林知漾听到以后特别高兴,又给他买了块名表。 郁天戴上那块表,即使藏在校服衣袖下不敢招摇,也轻飘飘了好几天。 顺便自我怀疑,他以后养得起吗?他好像不配养富婆吧。 于是愈发勤奋读书。 车开过一条街时,林知漾找出付款码,把手机给他,那家宋记的糖炒栗子,我要一包,你想吃多少自己定。 这个点正赶上下班高峰,买的人不少,郁天稍微排了会队,抱着两包糖炒栗子回来。 他跟林知漾一样,巨爱甜食,当场就吃起来。还很有良心地不时为林知漾剥一个,喂她嘴里。 林知漾在这种时候总会感慨,小孩没白带,钱没白花,还是很孝顺的。 车开进郁家,停在郁澈的车旁边。郁澈下班后直接来了这边,元旦三天都预备在家过。 两个女孩子在读初中,早就到家了,看见林知漾立即围上去,小姑小姨地闹成一团。 郁诚从房里出来,头疼地说:我一听这分贝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郁天补充:所在之处,永无宁日。 去!林知漾含笑剜他:你哪头的? 郁诚立即高声喊道:我儿子,我这头的! 郁天露出一个退出聊天的笑容:拜拜,我上楼写作业了。 等客厅人都散了,林知漾敲开谈话厅的门,不是吧,我回来这么久,你们俩不出来迎接我? 江容心正跟郁澈聊理财聊得起劲,闻言一哂:你天天来,我还天天迎? 郁澈柔着眉眼朝她笑,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把自己的保温杯打开递给她,又继续与江容心谈刚才没谈完的话题。 郁老师一到冬天就很养生,总泡不同功效的茶,林知漾喝了一口,胸腔里被冷风吹过的地方都回了温。 不打扰她们的正经事,她不感兴趣,因为她的孔方兄们都在郁澈手里。 她坐在旁边吃着板栗,江容心顺手抓了一把,等事情说完,起身去厨房看菜备齐没有。 让人走后,林知漾才转移郁澈的注意力,给她剥了个板栗,喂进她嘴里。 郁澈不喜甜的食物,但对板栗的容忍度较高,林知漾每回买,给她剥,她都能吃下去。 明天不要加班吧? 元旦,哪有班要加。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学校没有人性,元旦还捞你回去干活呢。接近年底这段时间,林知漾忙,郁澈比她更忙,学院里一堆事情要她处理。 昨晚为了什么元旦晚会,十一点多才到家,林知漾做了夜宵在家等她等得心急如焚。 差一点被捞回去。郁澈说完,微扬下巴,挑眉笑了笑。 林知漾秒懂,继续给她剥栗子,嘴上批评说:好懒哦你郁老师,喜欢吃板栗还从来不剥。 郁澈的身子施施然前倾,离近她,表情寡淡,但眸子里是柔柔的,哦,现在嫌我懒了?不是你说,愿意帮我做一切事情吗? 我就是愿意啊。 林知漾把栗子喂进她嘴里,食指在唇上逗留摩挲须臾,耍赖:还不给人发牢骚了。 恋耽美 冰川渐暖(GL)——秦淮洲(73) 郁澈后挪,躲开她的手,端起保温杯朝外走。 林知漾还剩了点茶,她一口全喝了。 饭桌上一大家子和乐地谈心,到点,各自回房了。 郁天身为苦命高中生,作业如山,不敢懈怠,放松后就得马不停蹄地学习。 两个妹妹看他那劲头,也拿出作业跟他一起写,还不忘叫上林知漾。 林知漾一口答应,带了本书陪她们一起学,她埋头做读书笔记。 不时给予几个小孩学业上的指点。 她的双语跟政史都比较拿手,教他们没问题,但理科方面的题就爱莫能助了。 郁澈也帮不上忙,她曾经是大学霸,现在整日研究固定的东西,丢掉了许多。 过了十一点,大家没了学习的心思,学习小组逐渐变为茶话会,后来索性打起游戏。 林知漾喊困先行离开,回到房间,见郁澈也没有睡,正用电脑看文件。 林知漾走过去,弯腰抱住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所以,郁澈淡淡地陈述:你承认你打算等我睡下了再回来? 一听这话风,就知道郁老师不高兴了。 我怎么可能。林知漾抱着她微微晃了下,语气软了起来:是他们学得晚,不让我走。 他们学晚是他们的事情,需要你全程陪同吗?郁澈声音不带起伏,连问句也没什么调子。 可是我天天陪郁老师,半个月了才跟小孩们聚一次哦。言下之意,这种醋你也要吃。 她能言善辩,郁澈直白道:腻了? 没有。 有。 何以见得?林知漾在她脸上连亲两口:好啦,我知错了,不该把我老婆一个人扔在房间里。 郁澈回头看她,嘴角总算露出点笑,似乎很大度地起身:习惯了,懒得跟你吵。 林知漾对小孩子们太宠溺,几乎每次回来,他们需要她陪,她都乐颠颠地过去。 郁澈刚才独自在房间里处理元旦后需要做的工作,也没多余的情绪,但还是莫名想起一个词:独守空房。 郁澈早就困了,见林知漾躺下,将灯一关,晚安。 蓦然安静下来,有看不见的丝在空气里拉扯,漂浮着一些难以捕捉的杂念。 林知漾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侧过身,轻戳戳她的背,又滑下去摸她的腰。 郁澈毫无反应。 她知道是默许的意思。 如果郁澈不想,就会直接开口拒绝,这种不反抗也不迎合的态度,是最常见的答应信号。 林知漾是郁澈密码的最佳破译员。 两人的生理期挨着,林知漾还没结束,郁澈又来,这时期都没什么兴致。 加上郁澈最近忙碌,晚上到家仍有事要处理,动不动就得接一个无比漫长电话。 林知漾也有自己的事在忙,焦头烂额。 算了算,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做快乐运动。 林知漾悄然在心里感慨,刚在一起的前两年,一晚上两三次如家常便饭。现在忙的时候,一个月才一两次。 虽然都不是故意冷落彼此,但爱情一旦被放进冗长宁静的生活里,就真实得可爱又踏实。 她对此没有抱怨,但郁澈刚才的一句腻了提醒她,不能忽略对方的感受。 接吻成了互通心灵的最好方式,不急迫亦不浅尝,彼此温柔又缠绵地交换缱绻的爱意。 气息里交织里熟悉,是无数朝朝暮暮的相守后,堆砌起来的浪漫。 身体所有的悸动与颤栗,都在进行共鸣。 郁澈想起晚饭前林知漾喂她吃的栗子,香甜,软糯,她的食指离开前在她唇上撩拨。 柔软的被子里没有糖炒栗子,甜的是别的东西,撩拨的也是别的部位。 郁澈逐渐脱力,难以继续与她吻下去。只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边,只是咬唇又启唇,不住地喘息,感受、接纳林知漾的存在。 被赠予的盛典很快来临,隆重又劳民,带来滔天的欢愉。 林知漾在她还没平复时将身子滑下去,那些浸在水里的情愫又被溅起,带着水雾,很快朦胧了双眸,氤氲了月色。 她们上一次的亲密,在她生日那天,三十八岁,一个尴尬又难听的数字。 林知漾那晚也是这样,对她身体有无比的热情,对她有无限的温柔。比之郁澈的低落情绪,林知漾始终在兴奋状态。 在林知漾的怀抱里,总有她需要的一切安慰。 代表年龄的数字在不停增长,可是对我来说,那不是衰老的表现,是对我的表扬。林知漾按她的诺言,一年又一年地陪在郁澈身边。 朱生豪说,不要愁老之将至。郁澈,你老了一定还是可爱,我会永远爱你,我会陪你同步衰老下去。只是那五年的差距,我永远没有办法追赶上,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那夜的晚星,像林知漾的眼睛,歌词里对此形容说:杀|人又放火。 如此的风马牛不相及,如此地贴切,恰到好处。 * 隔日,林知漾带郁天去理发。 郁天这小孩的长相,属于长发时妖冶不起来,照样端正;但寸头时也刚硬不了,反而添上些矜贵气。 真帅。林知漾非常满意,拍着他的肩夸赞。 郁天敢怒不敢言,假笑一番。 进家后,她收到江容心的指示,去郁天房间查看卫生,逼着少年立即收拾。 郁天叠完被子又开始拖地,哀嚎不止:哎呀,我一个人睡,乱一点怎么了? 郁天同学,你这样懒,你能找着女朋友吗? 我不找行不行,我单身一辈子。 那漂亮小姑娘你不要了? 我没说我要,我说了是普、通、同、学,是你夸人家年轻貌美,娇滴滴的讨人怜惜,谁想要真不一定。 郁天被迫打扫卫生,浑身怨气,有什么浑话就说什么浑话。 林知漾气笑了,上去踹他一脚:别跟我耍嘴皮子,我过会来看,你要不把你狗窝清理干净,我就把狗抱进来跟你一起睡。 说完往外去,走廊上,郁澈端着保温杯,正静静地站在那等她。 林知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弯了眼睛笑:下午没事,咱俩看电影去吧。 不一定有空。郁澈下楼往院子里去,林知漾跟上:怎么没空呢? 郁澈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林知漾心虚,一手牵她,一手搂她肩,谄媚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没听到什么。 郁澈的语气淡淡的,指甲却遽然掐在她的手背上,冷笑着推翻前面一句话:年轻貌美,娇滴滴的讨人怜惜。 不用担心郁天泼脏水,这咬文嚼字的劲,正是林知漾能说出来的话。 那点儿疼林知漾根本不在意,她只是没想到郁澈居然会一字不漏地复述,她开始狂笑,捂着肚子。 郁澈嫌笑声刺耳,在她弯下去的背上捶了两拳,结结实实的,压着声音:闭嘴! 楼上书房里,郁安巡跟郁诚听到动静探头伸出去,郁安巡皱眉:郁澈怎么打人。 郁诚也笑:您现在疼林知漾可比郁澈多。 郁安巡严肃纠正:我的女儿们,我都一样疼。 楼下的林知漾仿佛听到了,威胁郁澈:你再打人我就喊你爸出来主持公道。 事后的她拍下自己被郁澈指甲掐出红痕的手背,发朋友圈:一场因十七岁少女引发的战争。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郁诚立即颁布家规:爸说,以后郁家禁止打架斗殴。 林知漾:收到! 郁澈:。 日历换新,新一年的初日收到前所未有的明媚,阳光下,吵闹的人按照惯例很快和好如初。 郁澈被她闹得没办法,低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说是亲,连嘴都没动,就唇往上碰了下,敷衍的很。 行了吧? 林知漾不依不饶:这根本不能弥补,你也给我掐一下。 郁澈当着她面,把新家规翻出来,正气浩然地读:我爸说了,禁止打架斗殴。 林知漾坐在她身边,凝视她,她的容颜在被岁月微微雕刻之后稍显凌厉,眉眼却柔和温暖,不似当年,总有团冰卧在里头。 坐姿端正,不苟言笑的教授同志,读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孩子气的话。 林知漾笑着往她肩上一靠,很想再说两句话,可是心里沉甸甸的暖意,让她什么也说不出。 和风转了个弯,悄无声息地绕过,乘云披月,秉烛投进身后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月前,算命算着玩,说今年缺水。所以就有了淮洲、澈、漾这几个字,果然运气不错。 看百合小说很多年,忘记第一本是怎么入的坑了。脑海里总有一堆故事,但始终没敢提笔写。一是担心笔力不足,驾驭不住;二是担心之前看的多,会被前人笼罩着,没自己的东西。 去年秋天忙得无暇娱乐,放松的方式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故事里畅游。也是那个时候,写了这本书的第一章 ,但当时的人物名字完全跟现在不一样。写完就扔在那了,偶尔心血来潮,再写几个碎片,陆陆续续的。构思很爽,但要写一整个未知的故事,我就没有恒心。 所以感谢九月份时的自己,心血来潮把这个故事从存稿箱扒出来,发出去。那时候不知道会有很多人喜欢,预计写个十几万,满足自己就好。 结果比我想得好,我突然发现这个故事不是我自己的了。我不能草草结束。所以老老实实地写下来,居然有三十多万字。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很多东西写的时候会斟酌,怕过分平淡,又怕过分小说。总体还是写得不够细腻,因为每天赶更新,有点浮躁,目前在一点点修,加些细节,不过影响不大,不用特地去看。 总之,这几个月充实又开心。这本书以及作者本人实在有很多不足,但大家都是小天使小可爱,很包容,能被喜欢真是意外之喜。评论和私信我都有认真读。 这本在写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学习改进,希望下本会更好。大家可以收藏下一本啦,预计在一月中旬开文。 谢谢不知名宇宙巨星送的封面,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好也有瑕疵。不过心意最重要,我近段时间都会用它啦。 下本见。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