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真的有病》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 医生,我真的有病 作者: 百里桃酥 【本文文案】 骚话满分智商欠费年下二哈攻VS 高学历薄脸皮清冷禁欲医生受 强强,年下,1V1,HE 过气明星秦昭有实力没舞台,还自带招黑体质。谁知偶然被人tou拍的一组他与人掐架的照片,却让秦昭再次走红。 照片里,一身酷黑朋克风的秦昭把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楚斯年死死抵在墙角摁住手腕,楚斯年在挣扎之中无意露出半截光滑的侧腰,流畅瘦窄的腰线似乎还带着蜜色的温热,漂亮的眼角却因为羞耻和愤怒而微微发红。 楚斯年:放手!渣滓! 秦昭:继续装!败类! 网友:立刻doi!刺激!(╯‵*)╯︵┻━┻ 楚斯年、秦昭:??? 为了趁机洗白固粉,秦昭不得不和素人医生楚斯年组cp上综艺,吃一起住一起,还被迫进行尴尬游戏。 面对cp粉的怂恿起哄,秦昭暗暗发誓:老子钢铁直男!谁搞cp谁是狗! 然而综艺结束一年后,所有粉丝却发现他们的爱豆空有一身直男病,却没直男命。楚斯年的诊室里,三天两头就会钻进一个鬼鬼祟祟的高大身影。 医生,我眼睛疼,要看看你才能好。 医生,我胸口闷,要抱抱你才能好。 医生,我尾椎骨疼,要你揉揉才能好。 楚斯年竭尽全力才勉强摁住秦昭试图作乱的手,无奈道:能不能别闹?忘了你发的誓了? 秦昭宛若被主人嫌弃的哈士奇,委委屈屈地抱住楚斯年的腰,亲了亲他的唇角: 汪! 扮猪吃老虎骚痞小狼狗攻X一心只想搞事业却莫名被吃干抹净矜持古板美人受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昭(攻),楚斯年(受) ┃ 配角:都是很英俊的男人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沙雕二哈明星攻VS高冷医生受 立意:论年下小狼狗不要脸的一百种方式 第1章 尾椎骨检查 三线小明星秦昭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被人打了。 他是在走向地下车库拐角的前一秒发现不对的。本能的第六感让秦昭即将踏出的右脚有一瞬间迟疑,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再做任何反应,耳边呼啸的风声就已瞬间直劈面门而来。秦昭立刻下意识地抬臂去挡,手肘挨了一棍。 咔! 秦昭忍着剧痛踉跄一步。黑暗中的人影至少有五个。每个人都一身黑衣,带着口罩和棒球帽,其中两个手里还攥着比成年人手腕还粗的长木棍。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见鬼!! 秦昭来不及多想,暗骂一声转身就跑,然而那黑影更快,一下就把他的后路堵死了,跳上去又是一脚。 操!这一脚直直将秦昭脸朝下踹倒在地,他吃痛地低骂了一句,脸颊和膝盖都是火辣辣的疼。活了二十一年,秦昭还从来没挨过这么窝囊的黑棍。 哪里来的王八竟然敢打他?!! 这里是视频监控的死角,又是大过年的,地下车库根本没人。秦昭抬头看了看,知道今天跑不了了,索性心中一横,抬起未受伤的左臂格下迎面而来的拳头,一骨碌爬起来就势摁住踹他那人的脖子,屈膝也给了对方结结实实一下。这一下力气极大,狠狠击中在黑衣人腹部,那黑衣人踉跄一下摔倒在地,秦昭猛地扑上去对着那人的脸就是一记漂亮的飞踹,上去又是两拳。那人立刻就爬不起来了。 呸!秦昭以牙还牙完毕,用左手大拇指轻轻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觉得自己简直酷炫极了。他拧着眉,有些不屑地抬眼瞧着另外四个似乎被他吓呆的黑衣人:老子可是跆拳道黑带二段。怎么着,你们一起上,还是还是单挑? 四个黑衣人一言不发,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向前一步。 跆拳道黑带二段选手秦昭是在三个小时后,被地下车库准备换班回家过年的老大爷拍醒的。老大爷显然被这个被人打地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的年轻男人吓坏了,正抖抖索索地拿着老年机准备打120。 秦昭睁开眼,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龇牙咧嘴地挣扎几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右臂肿起来了,浑身上下都痛,还有点晕。卫衣上全是血,好在衣服是黑色看不太出来。不过牛仔裤破了几个大口子,鲜血淋漓。秦昭抹了抹嘴角,无意中碰到那里的伤口, 嘶地叫了一声。 这帮孙子! 秦昭有些笨拙地用左手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可是110的0正要摁下去,秦昭就停住了,半晌,才切换界面,拨了他经纪人汪姐的号码。等了半晌依旧无人接听。秦昭也懒得再重播,直接点开APP叫了一辆出租。 秦昭拉起卫衣上的兜帽遮住耀眼的红发,带上口罩,晕乎乎地蹲在在一块巨大的led广告牌前一边等车。天气实在太冷了,他慢慢地呼出一口白气。亮得刺目广告牌上是如今正当红的一个男明星的咖啡广告。 秦昭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广告牌上的迷人笑容,目光落到这个咖啡品牌标志性的玫瑰色咖啡杯上。他实在太熟悉这个杯子了,曾经他最火的时候,也是这个咖啡品牌的形象代言人,举着这个杯子拍过无数样片和广告。 不过这也只是曾经了。 三年前,秦昭以歌手身份在音乐选秀节目出道。颇为帅气的长相,霸气的台风和华丽的高音让秦昭实实在在大火了一把,圈粉无数,一跃当之无愧的流量top。然而好景不长,这两年娱乐圈的音乐行情每况愈下,秦昭发挥的舞台本来就少,偏偏性格耿直又得罪了几个音乐圈大佬,近乎被封杀。 无奈之下,秦昭听从经纪人的建议改行演戏,成了不上不下的三线明星。 秦昭又瞧了一眼广告上帅气温暖的笑容,不屑地哼了一声。 大约过了十分钟,出租来了。的哥显然被秦昭满身挂彩下了一跳,差点拒载,然而秦昭已经抢先一步稳稳当当坐上了副驾的位置,还不忘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 市一院。劳驾快点。 不知何处突然砰地放起焰火,黑色的夜空绽放出一片灿烂。大年三十的夜晚,B市的人们都忙着在家中团圆,看春晚,吃年夜饭。一向拥堵的中心道路上破天荒的没几辆车,让两边路灯挂着的喜庆的中国结装饰显得有些寂寞。 焰火映亮了车窗边秦昭伤痕累累的侧脸。他的左眼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干涸的血顺着眉毛糊到眼角。嘴角也肿起一片了。但即使这样狼狈,他的面庞仍能看见几分深刻而充满侵略性的俊朗,眼角眉梢皆带着几分极为吸引人的,充满少年气的桀骜棱角。 操蛋的春节。秦昭又骂了一句,拉上口罩,别过头不再看那热闹的焰火。 秦昭挂了个急诊。他知道市一院向来人满为患,却万万没想到大过年的这医院急诊科也能如此热闹,老人小孩和急得团团转的小孩家长将候诊区挤得满满当当。小孩的哭闹声吵成一片。大多数是烫伤,也有摔伤、气喘和看不出什么毛病只会哇哇大哭的。候诊的病人看到这个穿着铆钉皮衣还带着口罩兜帽的高大男人进来,都下意识地躲了躲,正好让出几个空位。秦昭便心安理得地坐下,可屁股刚挨到椅子,他就哎呦一声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尾椎骨一阵钻心地疼。秦昭突然想到,车库里那黑衣人好像把一棍子不偏不倚敲在了他的屁股上。 站着等了一会,冰冷的电子音报出秦昭的号。秦昭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按照指示走进最靠里面的三诊室。还未拉扶手,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大爷被一个带着医用白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搀着慢慢挪出来。老大爷一直连声道谢,十分感激的样子,那医生却只轻轻地低头嗯了一声。 秦昭又压了压帽子:医生。 医生转过身,目光在秦昭脸上停顿了一下,眉毛微微皱了皱。他的白大褂穿得很规矩,里面浅灰蓝色衬衣的扣子也是一丝不苟地扣到靠近喉结的最上面一颗。白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尾长长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细金属框的镜片后面透出一种生人勿进的清冷气场。 秦昭摘了口罩,一笑,张口就瞎编:大过年的没注意,楼梯上摔了一跤。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秦昭毫不心虚地又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医生也不再多问,起身拿了碘伏和药棉:我看看你的伤。 秦昭摘了帽子,条件反射般就想伸手就要呼噜头发。习惯性的动作让他忘了头上的伤口,秦昭嘶地叫了一声停了手,耀眼的红发被梳理到一半,数撮呆毛尴尬地立在头顶,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头不太聪明的炸毛小狮子。 后脑勺也有伤?医生带着手套,指尖很轻很轻地在秦昭后脑摸了一下,秦昭轻轻地一哆嗦。 疼么? 秦昭转头,正好迎上医生的眼睛,不由微微一愣。 秦昭这才注意到,医生的眼睛长得很特别,他的下眼睑是非常流畅的钝圆的弧度,带着几分微微下垂的走势,到了眼尾却长长地上挑出去,衬着澄澈通透的眸色,既纯净,却又显得有些忧郁冷淡。 这双眼睛,真是少见的漂亮。 疼么?见秦昭不答,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抬眸看向他。。 哦,不疼。秦昭回过神。 不疼?医生微微颦眉,看着秦昭脑后鼓起的大包:头晕不晕?还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晕,有点想吐。还有秦昭挠了挠满头乱毛: 我后面有点疼,一坐就疼。好像是尾椎骨那里。 医生停下了正在写处方的笔,抬头看向秦昭。 去后面躺着,我检查一下。 淡蓝色的隔帘一拉,形成一个半私密的空间。 医生带上一次性手套,冷冰冰地看了看秦昭一眼,顿住了。 谁让你脱这么多的。拉下半截即可,趴着去。 第2章 原来是精神病 ? 秦昭老脸一红,赶紧把裤子又拉上来半截。 医生的指尖隔着手套轻轻地在贺昭尾椎骨处按了按。 这里么? 医生的指尖很凉,与肌肤相触的感觉很陌生。让秦昭不由起了一点浅浅的鸡皮疙瘩。 对,就是这儿。 可以了。 医生已回到桌边,干净利落地开了三张单子。一张开消炎药,一张尾椎骨X光,最后一张 手肘问题不大,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应该几天就能消肿。不过你的头部可能有轻微脑震荡。 医生将单子递给秦昭手里:头部核磁只有明天早上才能做,你可以先去办入院手续,观察一下。至于你的尾椎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依旧平淡地没有波澜: 轻微骨裂。尽量卧床静养,坐的时候垫个软垫,一个月内可以自愈。 话音刚落,诊室的门又咣地一声被粗鲁地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个哇哇大哭的两三岁孩童急匆匆地跑进来:医生你快看看,我家宝宝的胳膊怎么了!! 室内室外嘈杂的人声响成一片。秦昭被挤在站在一旁,几次想插话再问几句都失败了,只好悻悻出了门。 门口的标牌上贴着专家介绍,下面密密麻麻印着一行小字: 楚斯年主治医师,清华大学博士 专业特长:创伤骨科、擅长治疗肢体缺损性骨折不愈合、感染开放骨折、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和膝部病患。至今发表国家级论文二十余篇,填补3项B市卫生技术空白,获得B市科研成果4项。 秦昭把专家介绍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脑震荡。 搞错了吧?他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年轻,最多二十四五岁。 而且,博士不都是没有头发的吗? 秦昭思考完人生,晃晃悠悠去办入院手续。 身份证。小小的透明窗格后,小护士手心向上不耐烦地敲了敲。 秦昭习惯性地一掏裤兜,摸了个空。 操!他钱包哪去了?里面的钱虽然不多,可他的证件都塞在里面。尤其是那张他和女朋友的照片 秦昭暗叫一声不好,掉头回去找。可在大厅里转了几圈也不见钱包的影子、 是被贼偷了?那倒还好说,就怕被有心人捡到。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没身份证,院也住不了。家里也没人等他过年。秦昭垂头丧气坐了半天,决定先到医院对面的麦当劳买点吃的,然后再去别的地方找找钱包。折腾了小半宿,他真是饿坏了。 顶着寒风从温暖的麦当劳出来,手机响了。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秦昭的经纪人汪萍萍扯着嗓子,背景音一片嘈杂,似乎是在什么宴席上。 我秦昭有些疲惫挠了挠头:我被人打了,在一地下车库。 什么!你现在怎么样?报警没有?嘈杂的音响似乎变小了,经纪人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没报警。我现在在医院,医生说不是很严重,开了药。 那就好!你稍等一会,我正在酒桌上和几个制作人约戏,等我打个招呼,马上回去看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松弛了许多: 记着,这事不能闹大。你的新戏年后就开机了,里面有不少动作场面,你赶紧养养,可不能掉链子。这戏,多少人眼巴巴抢着上呢!我查查看,没准这事就是被你抢戏的对家干的,这帮孙子,等着瞧! 秦昭咬了口薯条,嗯了一声:对了汪姐,上次跟你说过,我们家薇薇想上的那个戏? 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个薇薇?她是怎么资质?人家徐大导演的戏,是随随便便一个野鸡小网红就能上的吗? 我们家薇薇怎么就不能上诶不是,我们家薇薇怎么就是野鸡小网红了?!她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孩,那个徐导你再牵牵线,钱的事情好说 喂喂?我这里信号不好,风太大,下次再说啊挂了啊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 秦昭: 室内晚会哪里来的风?秦昭咬牙切齿用力摁掉了手机,刚嘬了一口热可可,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亲爱的薇薇。 大坏蛋!电话里的女声带着嗲里嗲气的委屈哭腔:我妈咪今天又问我年后工作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搞定那个徐导呀?我刚听说了,他那个戏要提前开机,你再不使力,女主就是那个整容怪了。我不管嘛,我就要那个女主角,嘤嘤嘤 秦昭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像是努力忍耐着什么,柔声哄道:我已经再想办法了,可人家徐导是大导演,眼光毒着呢,你要不找个表演老师再提升一下? 提升提升,人家也好累嘛,人家就是没有你有天赋嘛,时间不等人,你赶紧想想办法,哪怕就见面聊聊也好,求求嘛呜呜呜 一阵寒风扫过,秦昭缩紧脖子,无奈地叹口气。 女人啊,真是麻烦。 秦昭抱着汉堡薯条回到医院候诊区,纠结了半天,还是复制了女朋友写好的邀请徐导见面的短信,左看右看半天,又删掉略显肉麻狗腿的几句奉承,重新编写了一下,这才向徐导的对话框点了发送。 老子这是给你输送优秀演员,犯不着低声下气。 秦阿Q自欺欺人完毕,又是神清气爽一条好汉。谁知他刚站起身,前面就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他躲闪不及,肩膀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哎我说你怎么不看诶你是?! 楚斯年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一边道歉一边起身,看到秦昭也是一愣。 原来你在这儿。 楚斯年微微喘着粗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递给秦昭: 你是叫秦昭吧?你的钱包落在诊室了。 楚斯年胸膛起伏着,一边喘匀气,一边拉下白口罩。他似乎刚刚从户外跑过来的样子,白大褂上都裹着一层寒气,鼻尖和脸颊都冻得微微有点红,愈发衬得他皮肤像细细镀了一层白釉的瓷。 啧这医生长得,还真 秦昭有些讶异微微扬了扬眉,随即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钱包: 谢谢。 楚斯年点了点头。谁知刚走两步,一条胳膊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秦昭一手撑着墙柱,挡在楚斯年面前:诶,医生,我话还没说完呢。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钱包里的照片你应该也看到了? 楚斯年停住脚步,微微抬头,冷冰冰地打量秦昭一眼。即使楚斯年身材修长绝对不矮,但是秦昭足有一米八八的魁梧身材还是对他形成了一定的压迫感。 刚才捡到钱包的时候,他的确匆匆瞥见里面夹着一张情侣拥抱的照片。 看到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看到了,那就麻烦你保密,手机要是翻拍了这张照片一定删掉。 楚斯年微微颦眉,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翻拍你的照片呢? 为什么?! 秦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些被冒犯了,他扬了扬钱包里的照片,压低声音道:想当年我最后的时候,狗仔天天24小时蹲我,不就是为了拍我这样的照片去卖钱?你知道这一张照片能卖多少钱吗? 秦昭环顾四周,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声音压得更低: 哥们,给个面子,一定替我保密。粉丝要是看到这照片,知道我有女朋友,可是会出人命的。懂了吗? 楚斯年细细打量着秦昭,未擦净的血污遮盖了秦昭的眉眼,只看得见他满头浮夸的红发,流里流气的黑色耳钉和额头没擦干净的血污,像极了黑帮电影里被揍成猪头的杀马特小混混。 楚斯年点点头:懂了。明天你先做个脑部检查吧。 嘿,你这医生还挺敬业。 秦昭松了口气。想了想,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口吻似乎有点凶狠,太不符合他帅气的人设了。连忙后知后觉补充: 不好意思,刚才语气有点不友好。还是要感谢你拾金不昧的。 秦昭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楚斯年白大褂胸口别着的水笔,没等楚斯年反应过来,就摁住他的肩膀,龙飞凤舞在楚斯年白大褂的衣襟处签了自己的大名,还特别贴心地画了一个发光的小爱心。 送你个签名以表感谢,不要太感动。秦昭帅气一笑,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楚斯年: 科室的小护士一脸奇怪地看着楚斯年回到诊室:楚医生,你这衣服上是? 楚斯年换下白大褂丢到一边:精神科的床位还有吧? 最近比较紧张,听说有好多受鞭炮声刺激犯病的,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 楚斯年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的病,真是可惜了。 第3章 此人多半有病 大年初三。 枕头边的手机在被连续摁掉三次,依旧锲而不舍连续嗡嗡震动一分钟后,秦昭终于忍无可忍拧着眉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 你还知道接电话!电话里经纪人汪萍萍咆哮。 嗯等我睡醒再给您拜年啊。 秦昭眉毛都没颤一下,懒洋洋应了一声,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三十秒后。 秦昭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一头红毛被拱得像炸毛狮子:你说什么? 汪萍萍已经怒气冲冲地挂掉了电话。 秦昭心惊胆战地点开微博,只见热搜榜第一挂着自己的大名,后面还跟着更为夺人眼球的大字床照。 点开之后,扑面而来的都是那张被秦昭珍藏在钱包里的,他在床边搂着薇薇的拍立得。余下几张,这是薇薇的大头美照。 最热的一条微博是一家粉丝上百万的营销大号,底下的评论已经超过一万,转发则超过六万。 评论都是对秦昭的脱粉: 【刚拿到大导男配,就去找女友了?秦昭你有没有心?】 【脱粉了。说实话,一开始粉秦昭就是因为他的脸。结果没想到他一点不珍惜老天赏的饭碗,好好的歌不唱,好好的演戏机会不珍惜,女朋友倒找得很快。当我们粉丝是什么】 【入股三年,他越来越糊。原来是个恋爱脑?不努力提升,演戏的灵气早晚被磨没。到时候看你改行做什么。呵呵】 【最后一次怀念秦昭的第一次舞台,和第一次电视剧亮相。从此江湖不见】 【重金求一双没看见这条热搜的眼睛】 评论区一片群嘲,当然也有个别理智粉丝提出质疑: 【有一说一。为什么这营销号放了这薇薇这么多美照?蹭热度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事不简单?感觉这个女的一脸心机的样子。粉丝不要被带跑。】 可是很快,这条质疑就被脱粉的粉丝和吃瓜群众的群嘲淹没找不到了。 【心疼所有撑到现在的秦昭粉丝,你们比鸭子嘴还硬。】 【房子塌了还巴巴给人洗白呢,XSWL】 仿佛有上千头草泥马吐着吐沫呼啸着从身上踩过,秦昭整个人都蒙了,只穿着条ck内裤,光脚蹲在地上一条一条刷微博,越刷心越凉。他的微博粉丝数骤降四十多万,而薇薇的微博主页已被吃瓜群众攻陷。 很快,薇薇的微博和个人信息也被人肉出来,网友们纷纷从薇薇和他的微博中寻找二人相好的蛛丝马迹。 刷了半个小时,秦昭感觉自己的底裤都快被扒掉了,微博里所有有的没的都被吃瓜网友视为暗戳戳秀恩爱,而一条不久前他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视频则被作为了最佳打脸证据。 视频中,秦昭面带微笑,半调侃,半认真地表示:我希望我未来的女友嘛,微胖一点,不用很漂亮,只好能吃能睡,可爱,健康就好。 好事的营销号,则把薇薇的锥子脸,大长腿、细腰大胸和秦昭的采访视频拼在一起,然后贴心地在秦昭右脸p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是公司通告要求!不这么说不给过!摸摸你们的良心,天底下哪个男的不喜欢漂亮女人! 秦昭气急攻心,腾地一下站起来。谁知,不知是他在地上蹲了太久,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秦昭一阵眩晕,一个趔趄撞倒了床边的圆柱形玻璃地灯,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秦昭吃痛地叫了一声,抱着左脚踉踉跄跄跳了两跳,终于重心不稳扑通一声坐在地毯上。 哎呦我操!秦昭摊开手,只见几块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脚掌,鲜血横流。尾椎骨亦传来一阵剧痛刚才他一下坐的太猛太狠,尾椎骨好像真的裂了。 人倒霉,呼口气都能呛死。 秦昭顾不得管那倒霉的热搜了,咬着牙把脚底的玻璃片挑出来,简单处理了一下,就一瘸一拐捂着屁股去了距离他家最近的市一院。 不幸中的万幸,秦昭脚底的伤口并不深,急诊外科处理完,秦昭摸了摸屁股,又挂了骨科门诊,打算再看看尾椎骨。说来也巧,挂号单上的门诊大夫,又是那个楚医生。 骨科在三楼,一排空荡荡的蓝色座椅,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会并没有什么人排队,电子广播却迟迟没叫到秦昭的号。秦昭出门急,忘了带手机,一会儿就等的不耐烦了,正想敲门问问怎么回事,诊室里却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哭腔: 真的求求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秦昭惊讶地透过诊室的门缝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跪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横流黑一块白一块,棉服灰扑扑破破烂烂,又黑又瘦干猴子似的。男孩一边哭,一边用指甲还带着黑泥的手扯着对面人的衣角下摆,恳求着什么。 秦昭一怔,透过狭窄的缝隙,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清清瘦瘦的身影在男孩面前转过身。顶灯灯束由上而下投射在那人俊秀端正,却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暖白色的光晕仿佛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冰凉的月光。 楚斯年垂眸看了男孩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拽回了自己衣角。 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说话,但是却能很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冰冷的气场。男孩一下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抽气: 我真的我真的很难这2000快对我很很重要求求你可怜可怜 可怜?楚斯年又看了男孩一眼。他的眼睛像黑水银一样又黑又亮,却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比你可怜的大有人在。我为什么同情你? 男孩僵了一僵,大颗的眼泪只往地上啪嗒啪嗒掉:楚医生你是大医生长得好,学问高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干嘛跟我计较呜呜 楚斯年依旧沉着脸看着他,并不说话,只向男孩伸出手。 门外,秦昭彻底愣住了奇怪?这个楚医生为什么威胁这个男孩要钱? 难道是? 秦昭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男孩肩膀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 你知道我要什么。楚斯年说。 男孩的眼睛一下更红了,像是委屈,又有点像咬牙切齿的恨意。半晌,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地 ,抖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 楚斯年接过信封,当着男孩的面单手一抖。一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从信封里露出来,楚斯年只扫了一眼,就又向男孩伸出手。 男孩呆了一下:怎么? 少了两百。 男孩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又没数,怎么知道少了? 人马上就要去手术台上躺着。能不能救,就等这2000块。楚斯年平静地看着男孩,一字一顿: 少一分,都不行。 男孩默默咬紧了牙齿。犹豫半晌,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又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两张百元大钞。 楚斯年刚接过,诊室的门却一下被闯开了。 好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世界还真黑暗!秦昭拉下口罩,拧着眉走进来,他的五官深刻,眉眼深邃,这个表情显得面相有点锋利的攻击性: 人这么小的孩子,你有没有良心? 楚斯年一愣,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你是哪位? 秦昭冷笑一声:我是哪位?呵,告诉你,刚才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 秦昭虽然受了伤,一瘸一拐,力气仍旧不小,一下就把正跪在地上的男孩拎起来,跟拎小鸡仔似地一下护在身后。 什么世道?这么可怜一个小孩,你还管他要红包! 男孩看到秦昭的脸,不由一哆嗦,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人不就是? 大年三十那天,他不就是偷了这人的钱包吗? 说来真是晦气,就是为了偷这人的钱包,他才被这个姓楚的医生抓住。他像今天一样装可怜,鼻涕一把泪一把哭了半天,终于让这个医生心软。考虑他年纪小,医生收回钱包就不追究他了,甚至还倒给他500元,让他好好回家。 男孩拿了500元,转头就打牌输了个精光。于是只好继续在医院偷钱。也算他倒霉,今天他好不容易在一个睡着的陪床家属口袋里偷了2000块,就又被这楚斯年抓个正着。敢情他是被盯上了?这回,他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了。楚斯年不依不饶,非要他交出赃款,然后送到公安局。 男孩心中叫苦不迭。冤家路窄,这一桩事情没了,上一桩的苦主怎么也找上来了? 可是,这人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红包? 看这人的样子怎么又不像来找自己的事的? 秦昭哪里知道男孩心中所想。他见男孩哆哆嗦嗦不说话,还以为是被楚斯年吓得,不由更气了。好一个白衣天使! 你不用怕。我刚才都看到了。他威胁你,管你要红包,不给钱就不给你家里人做手术,是不是!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 男孩愣愣地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楚斯年。眼珠一转突然明白过来秦昭的误会。立刻扯着秦昭的手,瘪了瘪嘴就嚎: 对对对,就是他,威胁我非要我拿钱! 楚斯年眉宇之间皆是厌恶之色:你再说一遍?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威胁?我眼睛看到了,耳朵听见了,这小孩这么可怜,你还逼着人家掏2000快才肯做手术,你有没有良心! 楚斯年颦着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昭:你搞错了吧? 男孩躲在秦昭后面,畏首畏尾地看了一眼楚斯年,心中一虚,突然跳起来抓起地上的一把钞票,撒腿就跑。 楚斯年立刻就要去追,可秦昭却长臂一伸,挡住了楚斯年的路。 嘿我说,你还不依不饶了是不是?人血馒头好吃吗?秦昭目光凌厉地打量着楚斯年。亏他之前还觉得这医生仪表堂堂,还拾金不昧。原来是个欺凌弱小,不见钱不救人的败类! 楚斯年怒极反笑:人血馒头?你知道他是谁他 话未说完,门口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护士满脸惊慌地闯了进来:楚医生,急诊送来一个被车撞的,多处暴露性骨折,大出血休克,主任让你赶紧过去! 大出血!楚斯年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用力一把推开秦昭。 人命关天,让开!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了出去。 诶诶你!秦昭被推得后退一步,气愤地看着楚斯年远去的背影。 这都是什么事! 秦昭憋了一肚子气,一瘸一拐看完病,正要走出门诊大楼,眼角无意一瞥,竟在缴费处的长龙里又看见了刚才那个瘦干猴子一样的男孩。 秦昭从男孩脚上的那双脏兮兮的破球鞋,一直看到他身上穿的看不出颜色的棉服。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几年之前,他自己为了当明星,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跑到韩国当练习生,结果气的他爸妈断了他一切经济来源时的悲惨生活。 当年,他也就比这男孩大一点? 秦昭叹了口气,拉好口罩,压低帽檐,一瘸一拐走上前去:喂,那个小孩? 男孩正挤在排队的人群里琢磨着哪里好下手呢,一见秦昭过来,顿时吓地魂飞魄散,只道是秦昭已经明白真相,所以过来收拾他。登时脚底抹油就想跑。 嘿,你跑什么?排队人太多,男孩还没跑几步就被秦昭拎着领子揪了出来。秦昭捂住鼻子,一手嫌弃地在男孩肩头一戳。 刚才就想问,你几天没洗澡了? 啊啊?男孩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看着秦昭。 啧,怎么傻呆呆的,我问你几天没洗澡了?臭烘烘的。 不不记得了?男孩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明白秦昭的意思。 秦昭撇了撇嘴,又啧了一声。 世道炎凉,可怜这倒霉孩子,澡都不舍得洗,还被人勒索。 那医生管你要多少来着,两千块是不是?秦昭打开钱包,不等男孩回答,就数出了2300元,晃了晃,一把塞在男孩手里。 2000块呢,替那个医生还给你。至于这300块,你拿着去吃点好的,再换身衣服。 秦昭想了想,弯下腰,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杰克苏男主的样子,帅气地拍拍男孩的头: 世界还是美好的,加油! 哈?男孩捏了捏手里一叠钞票,又看了看秦昭,一瞬间还以为在做梦。 老子一定是最帅活雷锋秦昭想。 这人一定脑子有病。男孩想。 秦昭叼着根真知棒,带着老子真是最帅活雷锋的快乐优哉游哉晃到家门口。谁知电梯门一打开,还没看清来人,迎面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子吼。 秦!大!亮!!!!!!!!! 秦昭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飞快地按了关门键,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带着法式渐变贴钻美甲的手如闪电般哐地反手挡住电梯门,紧接着秦昭就被一股大力强拽着耳朵生生拖出了电梯。 第4章 纯洁的男女关系 一!上!午!微信不回!电话关机!敲门不开!老娘带着整个公司找了你一上午!!!!! 经纪人汪萍萍脚蹬七厘米的最新款Jimmy choo,身穿刚刚从巴黎时装周模特身上扒下来的香奈儿套裙。一身精致昂贵的职业套装丝毫没有阻碍她揪住秦昭耳朵的速度和力度。 汪姐我错了汪姐!汪妈!汪奶奶!!!秦昭疼得哎呦哎呦直叫,眼泪快出来了。 尽管身高远比秦昭矮了一个头多,但在叱咤风云多年的金牌经纪人汪萍萍眼中,此时此刻的秦昭跟小时候那个天天穿着开裆裤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没什么区别 都一样欠揍。 可谁让她和秦昭母亲是从小玩到大的铁杆闺蜜呢。当初十六岁的秦昭死活要从加拿大回国当明星,忙于国外产业的秦昭父母怎么也拦不住,只好拜托她照顾。 说是照顾,其实就相当于捡了个便宜儿子,做操碎心的妈。 我可不敢做你妈,省得成天被你气得死去活来。汪萍萍冷哼一声,看秦昭真疼了才放了手:怎么不接电话? 这不是刷热搜,气急攻心摔了一下。去医院看看,忘带手机了。秦昭揉着耳朵,有点委屈。 摔了?又摔哪里了?汪姐吓了一跳,连忙拉着秦昭上瞧下看,语气充满了心疼:怎么这么大还不小心,我就说不让你光脚踩地你偏不听,伤口大不大?没摔着头吧?尾巴骨呢? 秦昭灵机一动,故意装着凄凄惨惨的样子晾着伤口给汪萍萍看。汪萍萍心疼地哎呦哎呦了几声,突然反应过来话题被秦昭带偏了,不由气从胆边生,伸手又是一把薅住了秦昭的耳朵。 诶诶诶诶疼疼疼疼!汪姐我伤还没好呢,你怎么又揪我耳朵! 少给我装可怜!照片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让你离那个狐狸精远一点?汪姐显然又被气到了。 我是离她挺远的啊,薇薇回老家过年呢,我自己一个人孤家寡人咯。 少给我装蒜。汪萍萍瞪他:孤家寡人?那怎么给人拍到这张照片的? 秦昭:啊? 汪萍萍冷哼一声,翘着小指点开微博,将一张图片毫不客气地怼在了秦昭鼻尖。 图片光线灰暗有些糊,很明显是偷拍。但是秦昭还是立刻发现图片上那个铆钉皮衣棒球帽的身影正是自己。只不过在他右边还挨着一个女人正准备上保姆车。女人一头精致的黑色卷发,妆容精致面容秀美,正是秦昭上一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刚出道没多久的新人任汐。 图片里,秦昭微微倾身的角度让他和任汐的脸挨得极近,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抓拍的这个微妙的角度来看,秦昭就像拉着任汐亲昵地索吻。偏偏任汐表情有些迷离的醉意,看起来甚至有点不耐烦。 秦昭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张偷拍图。上部戏他就是个男五号,在剧组里,他几乎和任汐没什么交集,唯一一次说话,好像就是杀青完的聚餐,制作人是个油腻大叔,见任汐刚出道没多久也没什么靠山,故意连灌他几杯酒,任汐路都走不稳。秦昭实在看不下去,便替任汐挡了几杯,然后和任汐经纪人一起送她上了保姆车。 可他当时完全出于好心,怎么这照片拍出来,他看上去像个往上凑的色狼? 思来想去,秦昭突然想起,任汐上车的时候醉的太厉害差点摔倒,他就下意识搭手扶了一把。 就这么扶了一把,却被狗仔拍成了错位索吻图! 汪姐严厉地瞪了目瞪口呆的秦昭一眼,对着配图的新闻一字一句念道:#秦昭劈腿# #秦昭包养# #秦昭床照# #秦昭薇薇# 近日,鲜芒娱乐记者拍到秦昭与新人女演员任汐亲热的照片。秦昭主动索吻,任汐似有嫌弃。据悉,今晨秦昭刚被爆出与美女主播薇薇亲密床照,秦昭本人尚未回应。 秦昭一下从墙角蹿起来,表情活像被人按头生吃了一坨屎:我索什么吻?劈什么腿?这什么鬼?!!! 呵,还跟我在这单押呢?汪姐嘲讽道:什么时候又看上一个漂亮小姑娘了,带过来让我看看,瞧着倒比那个薇薇强点。 秦昭欲哭无泪:我冤死了。我可是五好四美好青年。我跟她根本就不熟!我心里从始至终就薇薇一个。 汪姐冷哼一声。从小看着秦昭长大,她怎么不可能知道秦昭的秉性?别看秦昭乍一看是个凶巴巴,不好惹的酷盖模样,实际就是一色厉内荏的二哈。被人骗了还屁颠颠以为自己是乐于助人活雷锋那种。这样的人会劈腿?被人劈腿了倒是可能更大些。 先是挨黑棍,紧接着两条秦昭的负、面消息相继在同一天上热搜。尤其是这一条所谓的索吻门,明明是半个多月前被偷拍的,却被捂到现在才发,显然是有预谋的。而且这条新闻刚刚发表不过两个多小时,转发一开始也不多只有一千多,却快速发酵一步登上了热搜头条,背后必然有人推动。 而原因只有一个,有对家盯上了秦昭,要整他。 汪萍萍微微眯了眯眼睛。 娱乐圈是个火树银花的名利场,这里最不缺的是美人,金钱,手腕和心眼。汪姐在各方资源下斡旋半年,才替秦昭拿下了电影《盲战》的男二。这部电影幕后团队颇为精良,男一是口碑极佳的新晋戛纳影帝,更有HK大导加持,凭秦昭的能力,只要正常发挥,到时撸几个主流奖轻而易举。娱乐圈最是善忘,只要宣发跟上,奖杯在手,秦昭翻红并不算问题。 为了保住《盲战》的角色,汪萍萍在秦昭被打后也不敢报警,因为一旦报警,牵扯到电影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导演和制片难免产生顾虑而换人。然而一味的忍让却让这藏在黑暗里的对家变本加厉。 市场的蛋糕就那么大,分的少的,总是眼红分的多的。 可是眼红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那么多人,究竟是哪一家在背后捅刀子? 汪萍萍皱紧了眉头,沉思片刻:现在你配合公司,在微博出一个声明。 和其他艺人一样,秦昭的微博由公司监管,在和其他艺人互动,或者和商业品牌合作时,秦昭的微博都由公司提前编辑好了,让秦昭直接复制发出。但是,由于和汪萍萍的特殊关系,微博账号和密码仍然只握在秦昭手里,这让秦昭有了更大的自由空间。 秦昭点头:行,你说怎么出不过别让我掉粉啊。 汪萍萍一脸嫌弃地看向秦昭:掉粉的从来都是你自己发的死直男自拍好么?这次你要想不掉粉,就听我的,赶紧跟那个薇薇撇清关系。至于那个小新人任汐的事,狗仔错位偷拍而已,公司替你出个声明解决。 秦昭愣了一下:撇清关系? 汪姐道:照片锤死了,没法否认你谈过恋爱。不过你可以声明已分手,否认要彻底,但言辞要伤感,别让粉丝觉得你太绝情,顺便立个痴情人设。诸如已分手,爱过,愿各自安好之类就可以。 秦昭不解道:可这样的微博发出去,也太对不起薇薇了吧? 汪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昭:你以后还想见她? 秦昭的表情有些严肃:其实,我想借机在微博上承认她就是我女朋友。 你疯了?汪萍萍愕然:你知道你还有多少粉丝吗?你想都掉完吗? 我知道我现在的粉丝不多,但即使掉完我也要说啊呀别打!秦昭一边闪避汪萍萍的无影揪耳手,一边道: 我秦昭二十一年来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为了不伤粉丝的心,我只好瞒着,从来不敢秀恩爱,从头到尾我们倆只有这一张拍立得。偷偷摸摸的日子我真过够了,既然已经见了光,我就不能再骗人了。做人不可以失掉底线。 汪萍萍的手挥到半空,突然停住。秦昭趁机制住她的手,正视着汪萍萍的眼睛,继续道:更何况这次爆出的是床照,虽然那天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在公众眼中,一定是女孩子受伤更多。正因为如此,我更要承认我们的关系。 汪萍萍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秦昭,心中百种心思缠绕。她深知秦昭的脾气,打小喜欢认死理,撞到南墙把墙撞塌了才肯回头。或许,非要让这个臭小子吃个教训,他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此时多说无益,汪萍萍沉默许久,才道: 你别后悔。 秦昭正色道:薇薇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让她失望。 臭小子,你倒像个男人汪萍萍无奈地戳了他一指,突然顿住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拍床照那天,你们什么都没做? 对啊。 汪萍萍一脸你骗鬼吧的表情。 秦昭挠了挠头:其实也做了点别的。我们打了一宿吃鸡来着,她水平太菜,累死老子了。 汪萍萍翻了个白眼:说出去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会信。 秦昭一脸无辜:是你们思想太龌龊。我们可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汪萍萍无力吐槽: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 男女关系怎么不能纯洁了?我们至今也就手拉手,亲都没亲过。 汪萍萍:哈? 真的! 汪萍萍: 汪萍萍与秦昭大眼瞪小眼半晌,看他一本正经,绝不像骗人,顿时只觉得气急攻心,无语凝噎。 敢情被那个小妖精拉拉小手,这傻小子就死心塌地了! 瞧瞧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没出息的样子!!! 汪萍萍不想再搭理秦昭一个标点符号,转身蹬蹬蹬踩着Jimmy choo气冲冲头也不回走了。秦昭嘿嘿一笑,他知道汪萍萍虽然生气,但是这样就相当于同意了。于是赶紧进屋打开手机,飞快地在微博敲出早已在内心酝酿已久的话。 清者自清,和任汐只是普通同事,错位照别误会。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 不过必须告知大家,我的确有女友@vivi主播薇薇。认真交往中,求祝福。[爱心][爱心] 秦昭郑重地按下发送键,然后截了个图,在微信上发送给了薇薇。 既然已经公开,我想这应该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半晌却没得到回复。秦昭不禁有些忐忑,飞快地又发了一条消息: 亲爱的,开心吗? 然而这条消息发送后,却被标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底下紧跟着三行灰底白字: 老婆大人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秦昭:?????? 而更让秦昭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发出认爱微博后不到十分钟,薇薇就在微博上发出一张心上插刀的图片。 配文:如果你所说的认真是三个人的游戏,那我只能选择退出。为了你的面包,为了我的爱情。再见。 短短半天时间,秦昭的微博第三次炸了。 而此时此刻,汪萍萍已回到曜石传媒的办公室。小助理急匆匆地把一叠蓝色文件夹呈了上去。汪萍萍打开一翻,不禁一声冷笑。 果然,这次黑热搜的公司和偷袭秦昭的是同一家。好巧不巧,正好也是那个薇薇新签的经纪公司。 第5章 剩蛋老人 助理林晓川拖着行李箱,在大年初五的清晨打开了秦昭家的大门,紧接着就被冲天的酒气冲了一个趔趄。 秦昭枕着自己粉红色的人形抱枕,四仰八叉躺在客厅地毯上,一动不动,脑袋边还横七竖八放着四个酒瓶,三盒吃剩的泡面。 林晓川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凑上前探了探秦昭的呼吸。 秦昭睁开眼睛。 妈呀!林晓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死。秦昭直挺挺支起身子,两眼放空恍若梦游:你怎么初三就回来了? 今天初五了大哥。 林晓川从地上爬起来,一边麻利地拾起秦昭胡乱满地的臭衣服袜子分类丢进洗衣机,一边说:本来初十回来直接跟你进组,结果汪姐说你失恋了要死要活诶挪一下 林晓川用力从秦昭屁股底下扯出一条被压得皱皱巴巴,似乎还沾了不明液体的破布,皱着鼻子: 大哥,咱以后喝吐了能不用爱马仕的丝巾擦嘴不? 爱马仕?秦昭两眼空洞,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助理:薇薇说她最喜欢爱马仕。所以我总是送她爱马仕。秦昭怅然若失地搂住自己的人形抱枕: 现在她不爱我了,我的爱马仕也不知道送给谁,只好用来当抹布。 林晓川勉强压抑住心中飘过的一万条你可以送我送我送我送我呀的弹幕,蹲下来摸了摸秦昭的额头:果然发烧了。汪姐看了你的病历有点不放心,让我今天带你去复诊看看脑袋。 市一院依旧人满为患,闹哄哄地充斥着消毒液和药剂的味道,秦昭吃了退烧药,清醒不少。林晓川帮他去拿检查单,秦昭带上墨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去外科诊室给身上的伤口换药。 换药的是个中年女护士,显然没认出秦昭就是这两天挂在热搜上被黑透的前少女杀手,似乎是工作太无聊了,她一边给秦昭熟练地上药,还一边和旁边的同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秦昭无奈地塞着耳机,她们的对话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哎我刚才碰见妇科的小何,她告诉我今天他好像接诊了一个小明星!长得哟老漂亮嘞,结果你猜她要做什么手术? 又是人流?一旁的护士的兴趣突然被勾起来了,八卦道:是谁是谁? 人流我就还犯得着当新闻跟你说啊,中年护士压低了声音:是处/女/膜修复!我听小何说,那女孩好像叫什么薇薇,刚火的。 秦昭摘下耳机。 什么野鸡明星,没听说过啊。另一个护士道:明星都爱整容,可没见过整这里的。她做这个手术干嘛?立牌坊? 好傍大款啊。我听小何说,她检查了那个小明星,才二十岁就流产过两次了,却还要做处/女膜/修复。还非要小何给她开个完璧证明。说是要给她老公看。 这是要找个老实人嫁了? 嫁什么嫁,小何听见那小明星给一男的打电话来着,张口闭口徐导一脸谄媚,还说要把证明当做礼物送给那什么徐导。嗨,又是一潜规则上位的呗。 啧啧,敢情那徐导有处女情结啊,结果碰上一千年狐狸。 哈哈哈,这就叫缘分,凑一起,省的出来祸害护士话没说完,就被猛地站起来的秦昭吓了一跳:哎你伤口还没包扎好,站起来做什么?!! 秦昭手指骨节攥得发白: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叫薇薇? 尽管对方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面目,护士还是有点被秦昭吓到了:应该是吧这跟我没关系啊,我也是听被人瞎说的,瞎说的。 秦昭一言不发大步出去,正巧跟提着一塑料兜,腋下还夹着CT的林晓川撞个满怀。林晓川喘着粗气,完全没看出秦川脸色,上气不接下气道: 你不是一直联系不上薇薇吗?我刚看到她了,她刚从医院侧门出去!你快跟她好好解释,看能不能挽回? 秦昭已经怒气冲冲冲下楼没影儿了。 薇薇出了医院,满心欢喜地马路边上等车,见到秦昭脸色立刻一变,转身就想跑,然而穿着高跟鞋的她没跑几步,就被秦昭一把拦住了。 干嘛?薇薇甩开秦昭的手,装作不耐烦地撩了撩头发,却根本不敢直视秦昭的眼睛:你不用解释,我不接受第三者。咱们掰了。 秦昭笑了笑:别介,掰了咱也是朋友,医院门口碰见,自然得关心一下,你得什么病了? 我看是你有病。薇薇翻了个白眼,突然叫道:诶你拉我包干什么!松手松手! 秦昭扯住她的爱马仕包不放:看看你的病历,咱可不能讳疾忌医。 薇薇立刻扑过去要抢包,然而秦昭已经眼疾手快地掏出了病历本。虽然上面的笔记龙飞凤舞,但秦昭还是依稀辨认出了几个最关键的字。 两次。终止妊娠。 秦昭几乎被薇薇绿昏过去。 其实汪萍萍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告诉他薇薇不是个简单女孩,但是秦昭始终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那个爱撒娇的漂亮女孩。 如今,眼前白纸黑字的病历单却告诉他,汪萍萍说的一点不错。 他和薇薇什么都没做过,这两次终止妊娠是什么情况?还都发生在他们交往的阶段?! 秦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盯了薇薇半晌,忍着怒气把病历本举在薇薇眼前:你怎么解释? 薇薇咬了咬牙:你侵犯个人**!还给我! 你最后一次手术是在去年十一十三日!咱们相识一百天的日子,你说太忙不过纪念日,原来是忙着打掉跟别的男人的孩子?哈?! 薇薇跳起来试图抢回病历本,尖利着嗓子,全没了平时小鸟依人的温柔模样:现在倒挺像个男人了?怎么谈恋爱时候倒像个小学鸡,我躺你面前都没反应,你特么是不是不举啊?! 周围开始三三两两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老太老大爷。秦昭拉低帽檐,咆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吗?散了散了! 回头一把抓住薇薇手臂,压低了声音:换个地方再谈! 薇薇拼命挣脱:你先松手!仍旧想跑。 话不说明白,不松! 薇薇咬紧牙:好,那你别后悔。 薇薇看了一眼周围,心知甩不掉秦昭,计上心头,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手抱住秦昭大腿干嚎道:求求你不要打我,我真的错了,你怎么污蔑我都行,就是不要再打我! 秦昭:???!! 周围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啧啧,这是家暴啊。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凶哦,男的打女的。 啊呀呀,不要报警? 秦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简直是悲愤交加。悲的是他被女友甩了绿了,愤的是甩他绿他的人原来还是这样一个泼妇!这是什么撒泼手段?! 秦昭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住薇薇的手臂想把她挣开: 杨薇薇!原来你这么不要脸! 薇薇扯起嗓子:打人啦打人啦,救命啊啊啊啊!!!一口咬在了秦昭手腕上。 卧槽!秦昭吃痛地吼了一声,终于一把甩开薇薇,挥舞着被咬伤的手腕。 妈的,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薇薇被秦昭摔倒在地,此时再顾不得体面,委委屈屈抹着眼睛,好不可怜的样子,道:大家快来看,大明星秦昭打人了!打人了! 恶人先告状,恶狗先咬人。秦昭忍无可忍,低声威胁:你闭嘴! 干什么呢!住手!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喝道。秦昭一愣,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大衣,身材瘦削修长的男人刚拨开人群,有些生气地大步过来。 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男人!楚斯年挡在哭得梨花带雨的薇薇面前,一双黑眼睛亮地惊人,气愤地瞪着他。 秦昭从下到上打量着楚斯年。这不就是那个恃强凌弱的骨科医生?这样的败类还敢教训他? 秦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推楚斯年:关你什么事! 楚斯年这才认出秦昭正是他前两天的病人,微微一愣,紧接着就被秦昭推得一个趔趄。楚斯年显然也带了气,却并不说话,只用力地攥住秦昭的手。对方的手也比他大一圈,力气也大不少,可是他丝毫不肯退让。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怒意。 这当然不关楚斯年的事。事实上,他值了一个大夜刚刚下班,出门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杀马特混混把一个女孩一巴掌推在地上,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周围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什么家暴,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楚斯年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不关我事,但你不能打人! 我打人?秦昭怒极反笑,他本来没想真的动手,只想揪起薇薇让她不要把事情闹大丢人。然而楚斯年不问青红皂白站在薇薇这边,他却真的控制不住本来就不太好的爆脾气了。 也不看看自己做过什么缺德的事,居然还敢来教训他?上次的事还没完呢! 秦昭用力甩开楚斯年,楚斯年猝不及防后退两步,脊背抵住了墙角。秦昭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们一个一个真会演啊,一个演无辜女孩,一个演见义勇为好市民? 秦昭贴在楚斯年耳边咬牙切齿: 其实私下里,一个一个都是败类! 温热的吐息喷在耳侧,似乎是贴地太近了,楚斯年突然浑身一僵,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猛然用力挣扎:你你放手! 秦昭正在气头上,丝毫没注意到楚斯年反应有些过激,仍一把摁住楚斯年试图挣脱的手腕。 哦呦,这么快就怂了?秦昭轻笑着嘲讽。 你放手!! 秦昭挑衅道:就不放,除非你现在给我道歉! 放手! 道歉! 放手! 道歉! 足以形成压迫性的体型优势让楚斯年动弹不得。混乱中他仿佛听见很远很远的有人高声叫嚷,有人低声哭泣,有人跪地求饶,天旋地转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些无处可逃的噩梦般的日子。 无处可逃 但必须逃走必须! 啊!! 秦昭突然吃痛地弯下腰,捂住被楚斯年狠踹了一脚的下身。 楚斯年如临大赦般双膝跪地弓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细密的冷汗打湿了他额角的碎发,衬得他的脸越发苍白,简直就像一碰就碎的冰雪。 薇薇站在一旁,看了看楚斯年又看了看秦昭,转身挎着爱马仕逃也似地跳上一辆黑色宝马跑了。 似乎是太匆忙了,以至于病历本从挎包里掉出来她都没有注意,更没有注意到在她钻进黑色宝马的一瞬,被角落里的一只专业相机镜头准确地捕捉了。 别看了别看了!医院的号马上就没了啊大爷大妈赶紧的!林晓川抱着一堆刚从医院开的杂七杂八的药匆匆赶来,赶紧努力吆喝着驱散了热闹的大爷大妈,顺便揪住几个好事的毫不客气地删掉了人家拍的照片。他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诶您没事吧?林晓川慌乱地腾出一只手想要扶楚斯年,然而指尖刚碰到他的腰际,楚斯年就像触电一般挣开了。 我没事。楚斯年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他的肩膀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领口的口子被秦昭扯掉一颗,衣角也被污雪弄脏了,让他看上去有一点脆弱和狼狈。 林晓川不禁头大:秦昭你怎么打人! 我我我打什么人!秦昭险些被踢成剩蛋老人,疼地蜷成大虾米,颤抖着手指指着楚斯年,快委屈死了:有没有搞错,是他打我! 林晓川愣了一下,转头有些怀疑地重新打量楚斯年。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长得特别出众不仅仅是因为长得好看,更因为他似乎天然地带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一股明净冷清的书卷气,让人见了就忍不住要对他客客气气,心里却又莫名地想要亲近。 这样的人,会打人吗? 林晓川清了清嗓子,犹犹豫豫道:请问,您是和秦我朋友有误会吗?我朋友他性子急,要是 人是我打的。楚斯年站起身来,冷冰冰地看了一眼疼得倒抽气的秦昭:我是市一院的骨科医生楚斯年,他若是有任何问题,我都会负责。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 第6章 莫名其妙成网红 秦昭眼泪汪汪目送楚斯年头也不回离去。林晓川一头雾水扶起他:怎么还哭上了? 蛋秦昭的一个疼字卡在喉咙正要咆哮出来,突然禁了声,唰地一下拉低了帽檐。 林晓川转头,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有些怯生生地走过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红着脸说: 请问你是秦昭吗? 林晓川: 秦昭: 秦昭觉得快被眼前这个姑娘尴尬死了。追星也要看场合的,比如你不能在爱豆上厕所的时候问他要不要纸,又比如你不能在爱豆被人当街暴揍丢人现眼的时候一脸春心荡漾地喊出他的名字。 秦昭腾出一只捂裆的手,严肃摆手道:不是我,你认错了。 啊啊啊真的是你!小姑娘估计是个秦昭铁粉,一下就辨认出了秦昭的声音,顿时激动地不能自抑,抖着声音道:我我特别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的背包。秦昭趁机就溜,没想到一瘸一拐刚走两步,衣角就被人扯住了。 小姑娘满眼都是渴求而喜悦的光,一把拽住了秦昭,递出一支笔和一个手账本。手账本粉粉的很精致,打开的那一页正贴着秦昭的照片,鲜明的酷盖气质,左右脸颊却被粉色的中性笔各画了一个小小的的红晕,头顶还添了两只尖尖的狗耳朵。 秦昭: 这画的什么鬼?也太特么娘了吧! 秦昭看着小姑娘眼睛里几乎快溢出的爱意小星星,又犹豫了。在他全网被黑出翔的情况下,这姑娘还能带着八倍滤镜对他爱心泛滥,真是ssr级别的真爱粉,有一个算一个,必须珍惜。 秦昭艰难道:一定要这张吗? 小姑娘一愣,飞快地翻开另一页:这张也行!都行!都超帅的! 秦昭紧皱着眉看着那张被称为超帅的照片。天知道哪个天杀的站姐拍了他这么一张嘟嘴闭眼疑似卖萌的照片,头顶还是那天杀的粉色狗耳朵。 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憨批。 帅个球! 秦昭捏住本子,抬眉看她:刚才拍照了吗? 小姑娘红着脸连连点头。 秦昭竖起食指:删了才给你签名。还是to签哦。 小姑娘: 小姑娘的脸憋地更红了。虽然独家照片固然可贵,可是to签才是更独一无二的存在。小姑娘犹豫了一秒,大义凛然地交出了手机相册。 秦昭扬了扬嘴角,志得意满地刷刷刷删了照片,又飞快地签了名,合上本子塞到小姑娘手里,末了不忘嘱咐:不许再添狗耳朵 ! 林晓川望着小粉丝的背影,有点不放心道:你不怕她回去显摆发微博? 秦昭得意轻笑一声:怕什么,照片我都删干净了,签名我写的是秦大亮,还用的草书。 林晓川: 小姑娘果然在回去的路上发了微博秀签名:#秦昭超话#今天在市一院门口偶遇秦昭啊啊啊啊我是不是欧气爆棚了!!!还有我的专属签名,我要疯了啊啊啊啊!【配图】【配图】 这个号并没有多少粉丝,即使这条围脖发在了超话里,还是只有十几条评论点赞。事情的转折是一个秦昭站姐的转评: 虽然即将脱粉,但是本着多年秦昭粉丝的资历,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位小朋友是新粉吧?秦昭的签名不是这样的。你被骗了?配图是一张站姐自己保存的秦昭的签名照。 这个站姐是秦昭大粉,粉丝十几万。而炫耀又被打脸的套路向来是最招人眼球的,很快,这个站姐的转评召来了数千评论。嘲讽原博的居多。 小姑娘被嘲讽地不服气了。这是秦昭给她的专属签名(虽然她看不懂秦昭龙飞凤舞签的什么字),自然和尔等凡人的不一样了!小姑娘气得在评论里和站姐对呛。为了证明自己的签名为真,她一气之下找到了手机相册的最近删除回收站,来了个一键还原,统统发在了微博,艾特了那个多管闲事的站姐。 照片一共9张,都是她偷拍秦昭在医院门口的身影。 一开始还只是几条秦昭粉丝对签名事件的吃瓜围观,但是很快评论就被带到了另一个方向。无论秦昭粉丝还是吃瓜路人,都被这几张偷拍图里的一个陌生的身影吸引了。 在这几张偷拍图中,秦昭正以非常强势的姿态把楚斯年抵在墙角,楚斯年因为挣扎而不自觉地微微后仰,那挣扎的姿势,竟越发显得他脖颈线条修长优美,不禁让人想起冬日瓦尔登湖湖畔的天鹅,优雅却又脆弱,让人恨不得想要伸手摩挲,然后顺着那线条滑下去 更别说那剩下几张照片抓拍到楚斯年无意中露出的半截瘦削的锁骨,和在挣脱中展露无疑的侧腰瘦窄而流畅的线条。 所有的优美,脆弱和疏离,与秦昭霸道又强悍的神情直面相迎,竟产生了一股微妙而强大的性张力。 两人的姿态,与其说像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对抗,不如说更像一个蛮横却又无法躲避的热吻。 【一人血书求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啊啊啊!】 【两人是在打架吗?为什么我觉得秦昭快亲上去了!好想按头!】 【按头党 1!脑补一万字强/制/爱!】 评论快速发酵,转眼就几万条。 【这个被墙咚的小美人是谁啊?求后续!!!疯狂拍桌!!!!!!!!!!(╯‵*)╯︵┻━┻】 【这个小哥哥的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他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小哥哥的腰不是腰,是要我小命的春/药】 【两个小时了,还没人找到他的所有名字吗?】 【我好像在医院见过这个小帅哥,让我想想】 除了秦昭粉丝趁机安利空瓶,大部分都是热情的路人粉丝对于楚斯年的议论和好奇。不久,有人po出了楚斯年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官网的个人简历。 不到一天的功夫,评论数量一下陡然上升到四万多条。 楚斯年早上刚上班,一个年轻女孩就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探头探脑问道: 请问是楚斯年医生吗? 楚斯年点点头,接过女孩手中的挂号单,又扫了一眼一下电脑上的挂号信息: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朗朗如珠玉,口气也温柔客气。女孩抬眸正遇上楚斯年的目光,不禁心错跳一拍。她是顺着微博热搜里的信息找到这里来的,作为资深腐女,她的确被那偷拍图里强烈的cp感萌到了,但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强烈的好奇心。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当明星,而要苦哈哈的读医学博士呢?没准就是个媒体炒作的照骗吧! 然而和楚斯年对视的那一瞬,女孩所有的疑虑都一扫而光。 没错,就是照骗那几张偷拍图的拍照技术也太差了。简直只照出了这医生颜值的十分之一!! 楚斯年却全然不知女孩的心理活动,只道是她没听清楚,于是摘了口罩,用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而关切地看着她:你哪里不舒服? 原本还挺大方的女孩被楚斯年这么一看,脸刷地红了,竟有些扭捏道:那个楚医生,我特别喜欢你,能和你拍张照吗? 楚斯年: 说来也奇怪,从昨天到现在,挂号到他诊室的人都比往日要多些,还都是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这已经是第十几个了,一问她们的症状,都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却都红着脸想要和他合影。 楚斯年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我是医生,工作时间不能做与问诊治疗无关的事。 女孩迟疑了一下,一狠心,厚着脸把早已准备好的,准备调戏医生的土味情话一股脑倒出来:可是可是我心里不舒服,需要和你的合照签名才能治好! 说完这句,女孩简直羞地想一头撞死了。可是看着楚斯年的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斯年有点无奈看着女孩,耳朵尖也有点红了:我这里是骨科。如果真的心脏不舒服,你要去三楼的心脏内科拍照。 一上午,又一连打发了这样几个完全没病找病年轻女孩。楚斯年有些无奈了。 现在的小姑娘都是怎么回事,过年太闲了也不能来医院找乐子,占用公共资源,耽误那些真正的病人问诊。 忙忙碌碌一上午,接诊、查房完毕已经到了中午一点。楚斯年顾不上吃饭,一下班就急匆匆直奔住院部四楼的特护病房。 特护病房中,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紧闭双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带着CMV呼吸机面罩,眉头皱得很紧,日复一日的病魔折磨,让她的颧骨高高地耸立着,头发也染上了霜雪。唯有那苍白的面颊和长长的眼睫间,还残存着这女人曾经美貌的痕迹,颤颤巍巍似乎顷刻就能因生命的终结而消散。 两天前,因为见习护士的疏忽,女人本就不堪一击身体又染上了肺部感染。眼下可疑的青黑色,和苍白的嘴唇,表明她现在正处于极为凶险的病情阶段。 楚斯年弯下腰探了探女人的体温,然后细心地帮女人掖好被角。他的目光从女人的面颊一点一点踱过去。 十几年前的惨痛回忆再次袭来,楚斯年紧紧抿住了唇。 门外渐渐有了喧闹,查房的小护士碰了面,叽叽喳喳聊天。 听说5床的病人肺部感染了?好家伙,楚医生摊上这,又得烧钱了,真是倒霉。 也不知道楚医生怎么想的,那女的不是他养母吗,干嘛费那么多心,亲生的都没他这么孝顺的。 哎哟哟,怎么,心疼人家啦?心疼就嫁过去呀! 瞎说。挣的钱全摊在一植物人身上,嫁过去,扶贫呀? 哟,是谁当初第一眼见到楚医生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谁不看脸呢。你瞧见这两天的热搜没,楚医生可火了 我看到了!嘿你别说 病房的门一下被打开,楚斯年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靠在墙边聊天的两个小护士被吓了一跳,脸齐刷刷地红了。 其中一个小护士做贼心虚般地撩了撩头发,小声说:咳,那个楚医生,李副院刚刚找你呢。 办公室里,矮胖矮胖的李副院长正拎着紫砂茶壶倒茶。他把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楚斯年面前,笑眯眯道:这普洱不错,尝尝? 楚斯年并不接茶,只冷着脸道:李副院长,上次捐款的事情我以为我解释清楚了。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继续解释。实在不必再兴师动众,把病人大老远叫过来证明。 两个月前,楚斯年接诊了一名股骨头坏死的患者。患者来自贫困农村,是家里唯一的劳力,妻子患有慢性病,孩子才不过半岁,家里早已被疾病和贫穷拖得揭不开锅。手术刻不容缓,可高昂的费用却把这一家人堵在了生门之外。这家人不是没有求救,不是没有募捐,可是慈善基金会需要重重审批,医院的领导们则见惯了这样的世间疾苦,早已麻木了。 只有楚斯年拿出了自己不多的积蓄。幸运的是,做完手术不久,该患者就从慈善基金会获得了资助。患者便想把楚斯年的捐助还回去。 明明是一件很低调的事,但却不幸被一个楚斯年同事瞧见了患者给楚斯年还钱的过程。这位同事平常就嫉妒楚斯年,这次以为抓到了把柄,立刻不管青红皂白就举报给了院里。该患者得知此事,不得不从千里之外的老家拖着病体回来,只为证明楚斯年的清白。 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兴师动众,这就是官/僚/主/义。 李副院长似乎被茶烫了一下,放下茶杯,有些尴尬地说:我知道你还没消气。可是你也要体会我们大家的不容易嘛你看,每天看不起病的人那么多,你一个刚出校门没两年的穷医生都要一个一个接济吗? 李副院长抬眉看了看楚斯年,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知道楚医生你是好心,可是你捐款,也要讲程序,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嘛。领导们还没捐,你一个主治大夫二话不说先捐了那么多,什么意思?摆明了让领导们难看嘛,对不对? 楚斯年咬住了下唇,冷着脸不说话。 你还是太年轻太年轻副院叹了口气,又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摆出安慰的语气道:我们知道那天在饭馆里,是患者自筹到了钱之后,想要把你之前捐给他们家的钱退给你。可是这在别人看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既然有人看到你和病人有金钱往来,举报了你,我们就必须查清楚,这也是为你好,明白吗? 楚斯年依旧不说话,只默默握紧了拳头。 茶香袅袅,办公室里却静地可怕。副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打量着楚斯年。 医院这两年能申请到国家重大科研项目,楚斯年功不可没。他年纪轻,学历高,能力强,话也少,甚至连模样也很不错,这明明是领导最偏爱赏识的类型。按理说这人明明可以借此青云直上,只可惜他却偏偏生了个清高的怪脾气和死脑筋,不懂人情世故。对病人温柔客气,有些时候却连院长的面子都不给。要不是他的确是难得的人才,他真想 副院长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道:你放心,红包的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今天是谈别的事。摊上一个植物人的养母,我们也知道你的不容易。你提交的申请我们看到了,虽然目前病房紧张,但是领导考虑到你的不容易,可以给你养母转更好的病房。不过嘛副院长打开一个文件夹递给楚斯年: 需要你签一下这个合约。 楚斯年看着合约上的文字,不禁愣住了。 这竟然是一份综艺真人秀节目的合约? 这这拿错了吧?! 第7章 傲慢与偏见 副院长笑眯眯地看着楚斯年:最近微博上,你很火啊。 楚斯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火什么?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 副院长有些讶异:你不知道? 楚斯年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副院长细细打量着楚斯年。面对这双干净的黑眼睛,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向来冷言冷语的年轻人此时并不是在嘲讽,而是真的全然不知道他在网络上的情况。 外表二十六,内心六十二。楚斯年的生活简单到近乎刻板的程度,手机里访问最多的是一款市一院自主开发的在线问诊的工作软件,从来没装过任何跟娱乐相关的APP。而认识的明星更是屈指可数,除了春晚的几张面孔,就是新闻联播里的几位主播。 副院长无奈地叹口气,不得不把合同的前因后果给楚斯年解释一遍。言简意赅就是,因为一组粉丝的偷拍照,楚斯年成了网红。一家娱乐公司看上了楚斯年,想请他参加一款综艺真人秀。 楚斯年神色有些不悦。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诊室总有莫名其妙的年轻女孩骚扰。治病救人才是医生的天职,他并不想抛头露面,更不想把精力投在职责之外的地方。 楚斯年只扫了一眼合约,就合上一言不发地推给了副院长。 副院长哽了一下:你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当一个医生。 副院长被逗笑了:谁不让你当医生了?去这个节目,也是宣传咱们医院的形象。多少人想成名还没这个机会呢。参加一个节目,你还能挣不少钱。副院长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仿佛眼前正摆着高高一摞粉红色的钞票似的,声调也拔高了: 是钱啊!钱!这不比你天天没日没夜值班,当个苦哈哈的穷医生舒服? 楚斯年的眉头深深皱起。他向来反感这个一脸市侩,一谈起钱就两眼放光的副院长,不由冷着脸,生硬地道:我一会还有4个床的病人要查,手头还有两个科研项目要月底结项。你们找别人吧,我没空。 副院长的脸慢慢沉下来。他并没有告诉楚斯年,那家娱乐公司为了显示诚意,已经承诺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赞助费。如果楚斯年不答应,这笔钱就泡了汤。 行,你不愿意去也可以。副院长起身拿起合约文件夹,强行塞在了楚斯年手里,皮笑肉不笑道: 你被举报收红包的事情,本来可以讲清楚,可若是你不配合,那被人误会了,停职了,我也没有办法啊。还有你那养母。你不是想给她换个更好的病房照顾她吗?唉,现在病房多紧张啊,她又病得急,可能也等不了几天的,你说对吧? 楚斯年猛地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副院长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不吃敬酒,也总有别的酒得吃嘛 说着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走了出去。 只剩楚斯年笔直而僵硬地站在远处,手指紧紧攥着把薄薄的合同,骨节都因过分用力而显出白色却终究没有撕碎那张合同。 秦昭与楚斯年的街头照片热度始终居高不下,cp粉应运而生,取名昭秦暮楚。因为都是新粉丝,对秦昭和楚斯年都很好奇。楚斯年是素人,网络信息有限,粉丝们便集中力量,纷纷开始考古挖秦昭的料。一记洛阳铲刚下去,秦昭不久前的料就再次被翻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粉丝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了。在秦昭承认恋情的那条微博下,最热的一条评论是: 【话说谁注意到前两天秦昭的前女友薇薇签了一家新公司?据说正好是秦昭公司的对家?细思恐极。】 很快,在这条评论下有人回复: 【我知道我知道(举手)!说实话,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秦昭承认恋情还挺爷们的吗?结果转头就被女朋友甩了,然后他女朋友还签了对家公司?这也太巧了吧?】 【细思恐极 1 。前两天一下两条黑热搜,秦昭和那个躺枪的小新人连个正脸都没,薇薇的精修写真倒是一堆。】 【桥豆麻袋!发现一个新瓜,大家快去看!刚上热搜24!】 秦昭看到热搜榜,顿时一愣。 #薇薇劈腿门真相# 配的正是他几天前和薇薇在医院门口争执的视频。 视频发布者名叫萍踪侠客,微博粉丝只有一百多。视频画面非常清晰,甚至没有什么杂音,秦昭和薇薇的每一句对话都无比清晰。视频发布者还贴心地在画面下方配了对话字幕。 视频一共两分多钟,到薇薇倒地撒泼的位置就戛然而止。 很快,这条视频被数个营销大号转发,不知是谁,又在评论区补了三张照片:一张是薇薇无意中落在地上的手术单,一张是薇薇在圣诞夜的酒店门口歪倒在徐导怀里的偷拍照,最后一张则是薇薇整容前的照片。 三张照片犹如三把尖刀,刀刀直插薇薇的死穴。待秦昭看完视频退出来时, #薇薇劈腿门真相#已经被顶上了热搜第一位,旁边还有一个大写的爆。 第二位和第三位则分别是#薇薇绿茶婊(点蜡)#和#心疼秦昭# 曜石影视传媒公司总部二楼的休息室里,秦昭从躺椅上直起身,微微眯起了眼睛。 事情怎么这么巧,他的照片刚火,之前和薇薇的事就翻转了?显然,那条视频拍得又稳又清晰,还特意编辑过,绝不是一般路人所为,而像是预谋好的。 而且一个名不见经传,仅有一百来个僵尸粉的博主,刚发出视频就窜上热搜第一,速度未免太快了。 再联系到他这两天的各种热搜。一时的热搜,只是网友的好奇使然。可连续几天的变着法热搜榜,其背后必然有资本看不见的手的推动而这只手的主人 汪姐,你又开小号了是不是秦昭无语地指了指萍踪侠客的账号:你早就派人盯着薇薇? 经历了医院门口的事件,秦昭已经彻彻底底对薇薇死了心,根本不想提到她的名字。但是如今看到她被汪萍萍爆锤,他还是有点惊讶和难过。 难过的是,果然薇薇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从来都是欺骗利用。拿他当向上爬的跳板。 惊讶的是,怪不得之前他在微博上承认恋情,汪萍萍居然没有激烈反对。原来从那时起,汪萍萍就开始谋划这一场反黑站。 你可不要怪我。你那臭脾气,不吃点亏是不肯回头的。汪萍萍不紧不慢地啜饮着红茶,心情愉悦: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你算是翻盘了,就要趁热打铁,趁胜追击。 又来了又来了。求求你了汪姐,我不想去什么鬼综艺和那个医生搞cp。 秦昭哀嚎一声,仰面躺回长椅,顺便把卫衣兜帽一拉遮住脸准备装死。旁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被他折成几架纸飞机的企划书。上面几个大字: 亲爱的旅途 汪萍萍拍了拍桌子:臭小子又给我装死!你不理解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个综艺是你目前最好的翻身仗。那组照片帮你赢得了不少正面关注,我看微博上甚至有了同人文和画手。你要抓出这个机会,好好表现,把这个热度保持下去,冲回一线不是问题。 汪萍萍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只觉得嗓子眼儿都冒火了。流年不利,《盲战》的投资方、导演和主要拍摄地都是hk,两天前她接到通知,因为那些杀千刀断子绝孙的**,所以《盲战》的拍摄计划不得不无限期延缓了。短时期找到适合秦昭的好本子很难。而这款由HTV推出的旅行真人秀《亲爱的旅途》正好可以填上秦昭的空档期。也是秦昭翻身的绝佳机会。 也是秦昭这小子命里带火,既然现在无意中靠同性cp火了一把,那不妨顺水推舟,说什么都要干! 秦昭翻了个白眼,长手长脚躺的四仰八叉,斩钉截铁:不干。谁搞cp谁是狗。 他哪里不知道汪萍萍的心思。他也并非不愿意去真人秀露脸,只是一想到要和那个姓楚的虚伪医生在一起卖腐,他就恶心。 真不干? 秦昭一言不发,继续四仰八叉装死猪。 汪萍萍弯下腰,笑眯眯地揉了揉秦昭的红毛:你要是不去参加《亲爱的旅途》,我就找程序员黑进你的游戏账户,溶掉你的王者铭文,卖掉你的魔兽里最宝贝的教皇毡帽和炫彩之剑,再收回你的外星人笔记本,捐赠给隔壁幼儿园当小朋友的脚垫。 秦昭猛地睁眼。 那些铭文和装备,都是他没日没夜黑着眼圈在峡谷里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如果没有铭文和装备,那他岂不就成了拔了毛的凤凰一只秃头鸡! 他堂堂一个王者要是被一个青铜白银殴死了,那他真的不活了! 可汪萍萍这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她的表情此刻并不像是说假话,她是真的敢。 秦昭一骨碌翻身跳起来险些扭着腰:你你怎么这么狠!! 最毒妇人心嘛。汪萍萍和蔼可亲地呼噜着秦昭满头乱毛:快去准备几个造型,明天开录,看好你哦。加油ヾ() 出租车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来,楚斯年打开车门。《亲爱的旅途》的副导演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没化妆,却很干净利落。看到楚斯年,她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迎上去。 楚斯年医生,是吗? 楚斯年从后备车厢搬出行李箱,礼貌地点点头。即将面对摄像机和一群陌生人,他的手心微微有点冒汗。 助理导演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不用紧张,待会进了门才开始录,其他两个人已经到了,这边的和你一样,基本都是圈外人或者素人。三个明星在别的地方录。你们一会再碰头。 这两年,上面对综艺节目的要求越来越多,其中一条就是综艺节目不能全是明星,必须有圈外人参与,以弘扬社会正能量。而楚斯年无论长相还是职业,都是最佳人选。即使曜石娱乐不推这个人,导演组也是非常希望楚斯年的加入的。 副导演一边带着楚斯年往里走,一边介绍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咱们这个节目一共三组嘉宾,每组都是一个明星和素人的搭配。每期节目你们都会根据观众事先的投票,按组两两结伴去往某地共同相处七天,并完成相应任务。 这样说着,就走到了房门口,女导演笑了笑,停下来提醒楚斯年:咱们这个节目是目前比较火的慢综艺,剧本很少,放轻松。进门就开始录了。加油! 楚斯年微微颦眉,有些困惑。他从来不看综艺,不懂什么是慢综艺,更不明白为什么女导演要强调剧本很少。不是只有电影电视剧才讲究剧本吗?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细究了,他只好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宽大华丽的巴洛克风格原型客厅,沙发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看见楚斯年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男人沉稳庄重,年龄三十有余,一身考究的高级定制黑西装,虽然是微笑的,眼神中却藏着让人看不分明的东西。女生则很年轻,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样子,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裙子,娃娃脸,马尾辫,带着厚厚的有些老土的黑框眼镜。她的个头却很娇小,尤其在高大的男人身边一对比,头顶竟然还不到男人的肩膀,乍一看简直就像男人拎着的一个老式红色暖水壶。 摄影师敏锐地记录下这个颇具喜感的画面。经验丰富的他们知道,后期一定会在这里做文章了。 女生走上前,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孙悠悠,网络写手,《奋斗吧!三年四班》就是我写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至于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孙悠悠活泼地眨了眨眼睛,毕恭毕敬,有些崇拜地看向男人:你们认识一下? 楚斯年礼貌地点点头,对男人道:你好,我是楚斯年,一名医生。请问你是? 男人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有些讶异地微微抬眉:你不认识我?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旁的副导演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她真的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知道陆一帆这个人的名字。目前最炙手可热的青年企业家,身价据说破十亿,她在车站广告,财经杂志和新闻中听过可是看过无数次啊。更何况,陆一帆还是《亲爱的旅途》的金主爸爸之一。其之所以肯屈尊降贵参加节目,完全是为了宣传自家的产业,根本得罪不起。 楚斯年却全然不明所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您是来市一院看过病吗? 他自诩记忆里很好,可是过往看过的病人里,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啊? 对面的导演组不禁全体扶额。 曜石娱乐是跟他们节目组有仇吗?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古董活宝贝? 陆一帆看着楚斯年清亮的眼睛,心中莫名一动,温柔地笑了:是我太自恋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一帆,长风集团的执行总裁。 楚斯年回以微笑:陆先生,你好。 副导演生怕楚斯年再语出惊人,连忙跳出来介绍下一环节。 咳咳,下面开始节目的配对环节。请各位嘉宾各自进小黑屋,将你们事先准备好的,能够代表自身性格,或者标志的个人物品盒子交出。另外三位明星嘉宾将通过选择你们的代表物品与你们随机配对。 三人分别将随时携带的物品盒子交出。其实之所以将物品放在盒子里,不过是增加观众的一点好奇而已,盒子里是什么,导演组早就安排好了。 陆一帆是红酒,孙悠悠是一支笔,而楚斯年的则是一本厚厚的《日瓦戈医生》。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虽然名义上为随机配对,但是谁和谁在一起旅行,都是节目组为了节目效果而提前安排好的。明星那边也提前提醒过,绝不会真的随机选择。这个环节只不过是为了增加节目的趣味性。 环节录制完毕,楚斯年长舒一口气。他并没有按照节目组的要求,在盒子里装进那本代表他身份的《日瓦戈瓦医生》。而是思前想后,放入了一个背着粉红小书包的兔子玩偶那是他的一位小患者无意中落在他的诊室的,因为很久也没有人来领回,楚斯年只好把它收了起来。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为了保住工作,也为了养母的病,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这个节目。但是,他并不是没有选择。虽然节目组有安排,他已经仔细看过合同,里面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他必须和秦昭一起录制节目。 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混混,他实在不屑与之为伍,更何况朝夕相对呢?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7) 那只兔子有足够的迷惑性,如果秦昭按照节目组的原定安排选择,那么他或许可以逃过一劫。 另一边。 秦昭一身皮衣铆钉裤,翘着二郎腿,面对眼前的三个盒子,一抬下巴:让我先选? 扛着摄影机的pd是从韩国挖过来的,他听不懂中文,只憨厚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总导演也是韩国人,叽里呱啦地冲翻译说了一通。翻译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这导演是韩国哪里的,怎么口音这么重,听不太懂呢?他只好硬着头翻:呃导演让你选那个那个有书生气质的! 书生气质?秦昭不屑地撇撇唇角。他亲爱的汪姐和节目组早就计划好,让他和那个冰块脸的楚医生搞cp。可是他也是有底线的。 他想明白了,游戏诚可贵,气节价更高。参加节目,可以,跟一个男人搞cp,坚决不行! 他是直男,决不能弯! 秦昭居高临下,严肃地打量了三个盒子里的物品。红酒么,选这个的八成是油腻装逼男,要么就是风骚装逼女。 这个笔,呵呵,不就是导演组口中的书生气?一定是那个冰块脸楚斯年的东西。还用得着专门提醒?他又不傻。 至于这个胖乎乎的小兔子玩偶 秦昭伸出两根指头夹住小兔子的一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和小兔子大眼瞪小眼。 这兔子毛茸茸的还怪可爱的,代表它的,应该是一个可爱的萌妹子?秦昭想了想,之前他旁敲侧击,记得公司里的人说过,参加这个节目的好像是有一个小女生。 其实秦昭心底里暂时并不很想和女生打交道了,薇薇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可是在和虚伪的冰块脸男医生和可爱的萌妹子的唯二cp对象选择上,钢铁直男秦昭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更何况,这小白兔不还背着书包吗?书包也是书生气质的表现啊。 秦昭对着摄影机,嘿嘿嘿一脸坏笑。汪萍萍啊汪萍萍,是这个节目组有漏洞,可不是我故意钻空子啊。 秦昭一脸得意洋洋地揪住小白兔的耳朵。气沉丹田,笃定无比:我选它! 第8章 天降大鹅于斯人也 一辆白色的SUV在三月的南方田野间飞驰。在北方的这个时候,还是万物尚未复苏的季节,而在婺源,早已草长莺飞,碧绿的梯田层叠蜿蜒,间杂着成片灿烂的金色油菜花随风摇曳。远处是青山连绵白雾苍茫,近处是白墙黛瓦的村庄小镇炊烟袅袅。车在田野间绕行许久,终于在一间农舍前停了下来。 秦昭带着墨镜,一身骚包的朋克少年装扮,对着车前镜整理了下发型,这才长腿一迈下了车。 呜呼,这里是个好地方啊! 秦昭环顾四周,伸展了下四肢,把行李箱一个一个搬下来。导演组已经先到了,面对齐齐一排摄影机,秦昭丝毫不怵,反而有种众星捧月的爽感,他甚至还热情地冲大家挥手打了个招呼。 节目组助理上前简单介绍了一下,按照节目组的规定,他将在此等待他的配对嘉宾,然后共同在这后面的农舍相处七天。 来的会是谁呢? 说来也奇怪,每次想起这个始终保持神秘的配对嘉宾,秦昭就觉得左眼皮一跳一跳的。到底是左眼跳福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福来着? 秦昭叉着腿坐在他硕大无比的银色行李箱上,有些忐忑,又有些无聊地揉着怀里那只小兔子玩偶的耳朵,腋下还夹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那是他带给配对嘉宾的见面礼物。 只要不是楚斯年,他还是想在节目里好好表现,和嘉宾友好相处的。 远处又渐渐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同样一辆赞助商的suv缓缓停在农舍前的平台上。秦昭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捧着灿烂的向日葵,对着即将打开的车门,摆出一个招牌的俊朗微笑: Hey!How are you? 话音未落,秦昭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车门打开,楚斯年一身简简单单白衬衫,浅米色的长风衣和蓝色牛仔裤,正准备下车来,清晨的光线不偏不倚洒落在他柔软的黑发和长长的睫毛上,简直就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在跟拍pd的镜头里,这一幕完全值得慢镜头,并配上最诗意的音乐如果楚斯年的表情不那么惊愕地像见了鬼。 秦昭看了看楚斯年,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兔子,感觉心里轰隆一声炸地粉碎。 哪个正常的大男人会选一只穿着粉裙子,背着小书包的兔子玩偶当自己的代表物?这个人是变态吧! 楚斯年有些僵硬地从车里下来,面色苍白。显然他也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虽然他之前已得知秦昭的明星身份,但是短短两次相遇,秦昭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好的印象。对于从小就品学兼优,奖状贴满墙的模范学生楚斯年而言,秦昭就像学校低年级里最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幼稚的小屁孩,自以为是,花枝招展,同时又很暴力不学好。 在学校的时候,优等生楚斯年从来都是对这些小混混不屑一顾,即使被小混混挡住了路,他也是会背着书包目不斜视绕开的那种。 可是现在他却无法这样做。 对面的导演组一个个挥舞着胳膊,对着口型,助理导演甚至直接举了一个白板,上书四个黑色大字: 【打个招呼!!!】 如果一开始就冷场的话,会让导演组的工作很难做。 楚斯年抿了抿唇,艰难地点了点头:ImIm finethank you,and you? 一句说完,楚斯年羞耻地耳尖通红,连额头都沁出了薄汗。 秦昭却是一愣,他从小在加拿大读书,一直到高中才回到中国,他哪里知道在中国的教育里,对于how are you问答已经标准刻板到如公式般刻在每一个学生的脑子里。在加拿大,这句问好不带反问的啊! 秦昭只道是楚斯年把尴尬的皮球又踢了回来,于是咬着牙,一把把手中的向日葵塞进楚斯年手中,恶狠狠道: Im fine!too!!!!! 楚斯年: 秦昭: 好在导演组及时拉出了农舍的主人出来化解了这场尴尬。这是一位婺源当地的农民老大爷,姓张,足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胡子花白,光头带着草帽,背微微有些佝偻了,却满脸笑容,精神矍铄的样子。 小伙子,你们叫什么?张爷爷和蔼地看向两人。 我叫楚斯年。 我是秦昭。 唔唔,好,是小年,和小秦。老大爷乡音很重,还有点耳背,听了两遍才听清楚。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挥挥手: 我带你们转一转啊,转一转。 老大爷带着秦昭和楚斯年参观了农舍。四面环田,曲水绕屋,这是一个很朴素干净的农家小院,三间屋子围成半圆,高高低低的粉墙黛瓦,古旧的木雕装饰还保存着古徽州一府六县时期的遗风,正屋上甚至还画着一块被风吹日晒侵蚀了大半的牌匾,楚斯年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着。 耕 读 传 家 看来这家农舍的主人,还有过读书人。 短暂的驻足,两人跟着老大爷走到了院子中央的桃树下。张大爷突然停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抱歉地笑了笑: 瞧我这记性。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呢。张大爷和蔼地看向两人:小伙子,你们叫什么? 秦昭:??? 秦昭一脸莫名其妙。这张大爷不刚问过他们俩名字吗? 楚斯年却很淡定,像是第一次介绍自己一样,微笑道:我叫楚斯年。他是秦昭。 唔唔,对,是小楚,和小枣。瞧我这记性。张大爷笑着点点头,颤颤巍巍从柴棚里搬出一个黑乎乎,中间圆滚滚,两头尖的铁疙瘩。秦昭生怕张大爷闪了腰,眼疾手快地接过来。张大爷笑眯眯地冲秦昭点点头,嘴里又是叽里咕噜一通讲。 秦昭满头问号地张了张嘴:??啊? 这老大爷哪里的口音?他怎么听不懂几个字呢? 张大爷有些急了,又比划了几下。楚斯年本来不想主动搭理秦昭,但实在看不下去了:张大爷说,让你把这个搬到院子里。 秦昭不服气地看了楚斯年一眼:我听不懂,你怎么就能听懂? 楚斯年无奈道:我博一的时候,曾跟我的博导到江西农村义务问诊,听多了,自然懂一点。 秦昭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切,有什么了不起。 秦昭按照张大爷的智慧,把铁疙瘩搬到树底下的铁架子上。张大爷又叽里咕噜半天,秦昭勉强听懂了张大爷的意思。 秦昭扯着嗓子比划:你是说,这要用这个,请我们吃爆米花?! 张大爷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秦昭低头打量着这个铁疙瘩:我没听错吧?这玩意怎么做啊?长得简直跟个炸。弹似的? 这个应该是农村的土法爆米花机。楚斯年想了想,目光变得有些柔和道这个时候的农村青黄不接,并没有什么好东西。张大爷大概是想用这个招待咱招待你和我。 这恐怕是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秦昭也领会到了楚斯年的意思。突然不说话了。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是小孩子最喜欢吃爆米花。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大爷,是把他和楚斯年当成小孩子招待了吧。 不知为什么,秦昭莫名想到了在他儿时就去世的爷爷。在他的记忆里,爷爷也总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如果他还在世,应该也是张大爷这个岁数了? 秦昭不禁有点怅惘,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敏锐的pd的摄像机立刻直勾勾怼上来,秦昭一愣,心道不妙。 该死,导演组的这几个韩国人是最擅长煽情的,这一定是要给他个大特写,好让后期趁机煽情。 一想到这,秦昭就鸡皮疙瘩暴起。他最讨厌被人猜透心思,也很讨厌做作的煽情。 秦昭腾地跳起来。 内什么,做爆米花得烧柴吧?我去找柴火!一边说着,秦昭飞也似地跑了。 脱离了那个煽情又尴尬的氛围,秦昭舒坦多了。跟着他的只有一个韩国pd,秦昭更是自在。他一边走一边捡拾枯枝干草,也不嫌脏,没多久就抱了一大捆。 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油菜花田。正是油菜花盛放的季节,无数黄澄澄的小花随着和煦的春风摆动,绿叶黄花,好一派灿烂的春光。 秦昭在城市里待久了,不禁被这难得的田园风光迷住了。 在这么美的景色里,总得做点什么好。秦昭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反复擦了擦满是泥土的手,直到彻底擦干净了,才从外套里面的暗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精巧的蓝色天鹅绒口袋。 那里面,是一把银色的迷你口琴。 秦昭曾在韩国当过两年练习生。一开始当明星,秦昭的父母是不愿意的,为此甚至断过秦昭的生活费,逼秦昭回国。可秦昭却铁了心不回头。只是在练习生阶段,练舞,练歌还好说,乐器却是私人的东西,必须自己买的。 秦昭没有足够的钱,可是他比谁都渴望去学。权宜之下,他买了一把口琴。 口琴,是当时的秦昭能买得起的最贵的乐器了。 他在韩国打碎牙齿流血流汗,疯狂练舞,练歌,练乐器。像一块没有极限的海绵疯狂学习成为明星的一切才艺。可是等他真正火起来,他才见识到娱乐圈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在这里,并不是仅仅有才华,有梦想就可以。 好在秦昭向来没心没肺想得开,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了,再疼再苦也是笑嘻嘻无所谓的样子。疼得狠了,也就偷偷摸摸喝酒哭一场,惆怅两天就好。所以没有舞台唱歌,不得不被迫改行拍戏,对于秦昭而言也就是喝几天酒忧郁一下就完事。 他甚至也挺喜欢拍戏的。 但是,他仍不舍得这把小小的口琴。去哪都随身带着。 秦昭自嘲地笑了笑,对着对面的pd道:你是韩国人,那我给你吹首《阿里郎》吧。 说完,也不等pd点头,自顾自盘腿坐在田埂上,闭眼吹奏起来。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你真无情啊 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 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呦 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 春天黑夜里满天星辰 我们的离别情话千言难尽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呦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呦 悠扬的口琴声在田野间飘散。一曲完毕,秦昭睁开眼睛,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竟然围了一群大白鹅,圆滚滚浑身雪白的羽毛,橙黄色的长喙,一个个瞪着好奇的黑溜溜小眼睛,歪着脑袋盯着秦昭看。 秦昭笑眯眯地凑上前去:嘿嘿,我的歌这么好听,把你们都听醉了? 大白鹅:嘎嘎嘎! 秦昭玩心顿起,选了一只看上去最乖巧的大白鹅,道:我吹得好不好听? 说完又起身摸了摸大白鹅的脑袋,变了一个唐老鸭般的调,自问自答:嘎嘎,好听!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突然想起一声震耳的巨响。 砰!!! 秦昭条件反射般地一缩脖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从何而来,却只见身边的大白鹅吓得如同炸了窝。嘎嘎一阵刺耳的乱叫中,一只大白鹅突然跳起来,煽动着粗壮的翅膀,长长的脖子支棱着,气势汹汹地冲秦昭扑过来。 情况陡转,秦昭吓了一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嘛!有话好好说,你要冷静! 说着撒腿就跑。 然而这只大白鹅却比他速度更快。只见它呼啦啦一窜半米高,扬脖一声仰天长嘎,又快,又准,又狠地一口咬住了秦昭的屁股。 一声惨叫回荡在美丽的春日田野。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8) 第9章 被鹅咬屁股 雪白的爆米花在塑料布上散了一大片,像是一团又一团新鲜蓬松的奶油,甜蜜的香味弥散在小小的农家院里。楚斯年拿着个竹编笸箩,正忙着把爆米花收拾起来,突然抬起头。 怎么好像听到什么人在喊叫呢? 张大爷却摇摇头,只忙着给下一锅爆米花添柴。他的耳朵本来就有点背,被爆米花机震地更是嗡嗡响,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了。 喊叫声越来越大,楚斯年直起身,只见农舍外的田间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一边惨叫狂奔的身影,身后甚至扬起了一阵青烟。 楚斯年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没戴眼镜看错了。秦昭会被一群鹅追呢? 院子里的导演组见状却一下兴奋起来,纷纷涌到院门口想拍下这仿佛被综艺之神附身的一幕。 转眼间秦昭已跑了进来。 他弯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只觉得刚才的亡命狂飙快把心脏都跑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道: 快快关门,后,后面有 话未说完,一群嘎嘎狂叫的大白鹅就浩浩荡荡冲了进来,许是没料想到院子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为首的大白鹅跑昏了头,不由愣了一下,后面的大白鹅也跟着停了下来,嘎嘎嘎乱叫着,竖着小脑袋东张西望寻找他们的追击目标。 秦昭和大鹅跟硬碰硬,寡不敌众惨败,一路上被连叼了无数口,彻底怂了。见这群蠢鹅昏头昏脑在人群中找不到他了,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捂着左边屁股,踉踉跄跄地对那想往那张大爷身后的小屋躲。谁知刚跑没几步,张大爷新一锅爆米花正好又做好了,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砰! 嘎!大白鹅们又是一惊,齐齐向声源望去。秦昭好死不死正巧跑到爆米花机面前,尴尬地和所有的大白鹅来了个完美对视。 嘎!愤怒的大白鹅一飞冲天,猛地跳起来,伸长脖子狠狠一口叼住了秦昭的右边屁股。 楚斯年手中的笸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爆米花撒了一地。 导演组的小助理战战兢兢地端着酒精药棉,走进农舍给秦昭擦药。 宁可被狗咬,不可被鹅叼。 秦昭凄凄惨惨戚戚地躺在农舍里屋的小竹床上,扒了半边裤子。他的限量版裤子被大白鹅活生生叼了几个大洞了,屁股上深深浅浅数个青紫的印,有几个伤口甚至出了血。而酒精擦伤口又特别疼,秦昭咬牙握紧了拳头,还是忍不住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在他的认知里,鹅从来都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直到几个小时前他才身体力行地发现,原来大鹅发起怒来,其伤害值绝不亚于一条狗。不但跑得快,而且还有跟牙一样的锯齿!还不讲道理,还死缠烂打! 能不能轻点?!秦昭一肚子火,只觉得屁股上的伤口沾了酒精,更是蛰地火烧火燎地疼。 小助理哆哆嗦嗦地捏着棉签:医药箱里只有酒精秦老师,您您忍一忍,先消个毒,下午导演说先不录了,带您去县里打狂犬疫苗,再处理一下。 鹅是家禽,不是哺乳动物,不必打狂犬疫苗。楚斯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逆着光向他看过来。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简简单单的浅色牛仔裤。虽然脸色仍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可整个人却看上去就像一张清新的森系海报。 秦昭的目光落到楚斯年卷起袖口后露出的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腕,突然破天荒地感到一阵自惭形秽。慌忙拉起被子盖住屁股,涨红了脸:谁让你进来的! 楚斯年抬了抬手中的一笸箩爆米花:张大爷要我给你的。 秦昭梗着脖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吃! 楚斯年淡淡地对小助理道:可以带他去打一针破伤风,以防病毒感染。 秦昭继续捂着屁股,别着脑袋:不要你管! 楚斯年无语地看了秦昭一眼。 这个人真是太幼稚了。果然是个小屁孩么。 他默默把爆米花放在桌子上。扫了一眼小助理手中的酒精,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小助理道:我的小药箱里有碘伏,一样能消毒,但是没有酒精那么疼。你跟我去拿一下吧。 小助理长舒一口气,刚要起身,秦昭突然扭过头,气鼓鼓道:不许去! 小助理一脸懵逼:啊? 秦昭把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又咬牙切齿:老子才不怕疼! 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在讨厌的人面前,他不能丢了面子! 楚斯年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小助理满头问号,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秦昭一开始就和楚斯年针锋相对。那张热搜照片里,两个人不是看着挺亲热吗?原来是骗粉的吗?娱乐圈太黑暗了! 小助理一边琢磨一边给秦昭擦药,一分心手就重了,秦昭又是一声嚎,疼得险些弹起来,龇牙咧嘴。 可偏偏他这伤口一天要上三回药,每回都要抹酒精! 秦昭垂头丧气地捂住额头,压低声音对小助理道:内什么你还是去楚斯年那里,把碘伏拿回来吧。边说边竖起一根手指,神情严肃:就说是你自己要用。不许说是我! 小助理: 秦昭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和好胜心都比《亲爱的路途》深深伤害了。他明明是想在这个节目好好表现的,可是谁曾想一开始就丢尽了脸,pd拍楚斯年,拍的是他和老大爷的温情互动,诗情画意的田园宣传片,而拍他呢,拍的是他被大鹅扇着翅膀追了一路,鸡飞狗跳的变形记!他是明星,不是问题少年,真太没有面子了。 挨了一针破伤风后,秦昭满血复活,决心一定要扳回这一局。 兵荒马乱的一上午过去,到了下午,导演组见秦昭身体无恙,便正式下达了新任务插秧。 其实现在的农村大部分农田都采取了机插秧,不过张大爷家的地位置比较独特,是三长条窄窄的梯田,机器无法工作。张大爷年纪大了,儿女都在城市里打工,这三块梯田便成了老大难。节目组便安排了这个任务,一方面是为了向观众展示真正的农村生活,一方面也是为了弘扬正能量。 不过站在田头,秦昭却有些犯难。插秧是挺正能量,不过这也太脏了吧!为了防止陷在泥里出不来,节目组甚至没有准备胶筒靴。需要他们赤足上阵。 可是看着张大爷一把岁数,也是两腿两手全是泥地干活,秦昭的牢骚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秦昭弯腰卷起裤腿袖子,一抬头,却见对面的楚斯年已经提着装满秧苗的塑料桶走进地里干起来了。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秦昭一惊,他还以为这个医生会嫌脏,磨磨唧唧不肯下去。于是也不多废话,立刻也提着桶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迈进田里,照着张大爷示范的样子一点一点插下秧苗。 两人一人一块田,都按照最传统的退栽式栽苗。秦昭速度很快,楚斯年则将秧苗栽的很规整,两人互为背面,一声不吭暗暗较着劲。一旁的导演组却慢慢有些犯难了。 按照他们的设想,嘉宾在这一环节都是有互动的,互相喊喊狠话,奚落奚落,要是其中有谁活干得不好出点洋相,那就更好了毕竟录节目找看点才是主要的,除了田地的主人,谁关心你活真的干得好不好呢? 照这两人这样闷着头不说话又什么好看的?收视率一定要跌了。每一集综艺都是要有看点的,最好再有点矛盾冲突可以剪在预告里。一个大鹅咬人固然卖点十足,可是根本撑不够时间。 导演组暗暗攥紧了拳头,计从心头起。一边调开所有的摄影机拍远景特写,一边叫人悄悄捏起一块泥巴,站在楚斯年的方向,瞄准秦昭丢了过去。 啪! 一坨烂泥击中了秦昭的后背。秦昭猛地支起身,一脸懵逼看向身后。 谁打我? 跟拍pd被秦昭看得心虚,好在摄影机替他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好按照导演组的眼色,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对面的楚斯年。 秦昭毫不掩饰地皱起眉。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面对摄影机的时候一脸纯良,摄像机一走开,就趁机挑衅。 秦昭握紧拳头,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了。他看见了不远处张大爷的身影,老人佝偻着腰,还在坚持他们一起劳作。花白的头发有些刺眼。 秦昭决定还是忍住脾气,他只想多干点活,帮老人多分担一点。 投下湖的石子没起一点波澜,导演组的几个人更着急了。暗暗道了声一切为了收视率,让小助理捏起一块更大的泥巴,狠狠心瞄准秦昭又丢了过去。 啪! 更黏稠的一坨烂泥,直直砸在了秦昭的后脑勺上,他的红发都被溅成了黑色。烂泥顺着脖颈慢慢滑下来。 小助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秦昭缓缓地直起身来。 跟拍pd也被导演组的骚操作震惊了,但是对着导演组疯狂暗示的眼神,他想了想这个月的薪水,还是咬咬牙,默默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楚斯年。 小助理满头是汗:秦老师,您别生气 秦昭忍无可忍:楚斯年! 楚斯年转过身来。天色渐晚,傍晚的斜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木,将金色的余晖投射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更衬得他的眼睛格外漂亮,看起来就像玲珑剔透的黑水晶,天然地带着几分纯净和无辜。 以及,冷淡。 人模狗样。哼。 秦昭避开楚斯年的眼睛,冷冷嗤笑一声:你有意思么? 楚斯年一言不发地拧着眉看着秦昭,不明白他又吃错了什么药。 秦昭被楚斯年一脸冷傲的表情惹怒了,一把抹下脖子上的脏泥,向楚斯年走去,想要好好理论理论。 谁知刚走没几步,楚斯年却突然变了脸色,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压低了声音: 你别过来! 呵,楚大医生,你要不要每次都怂这么 秦昭正要嘲笑几句,可是一看楚斯年的脸色,登时也愣住了。 楚斯年的脸色惨白地就像一张纸,豆大的冷汗从他尖削的下巴流下来。秦昭顺着楚斯年的眼光看过去,登时心中重重一沉,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一条圆环斑纹,足有六七十厘米长的长蛇,正顺着楚斯年的脚腕蜿蜒而上,三角形的蛇头吐着黑色的长信,尖利的蛇牙微微发光。 这条蛇,一定有毒! 秦昭干哑着嗓子,出奇地镇定:别动,我想办法救你。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只见那长蛇张开大嘴就要冲楚斯年的腿腕咬下去,秦昭脑袋嗡地一声,再来不及想其他,猛地扑了过去。 第10章 打针好疼啊! 秦昭一把擒住了花斑蛇的尾巴就想往外甩,然而这条蛇的反应却更快,电光火石之间,长长的身子一甩盘上楚斯年的脚腕,转头就是一口! 秦昭瞳孔骤缩,反手掐住蛇头,对准一旁装秧苗的塑料桶就是重重一磕。塑料桶里大半都是水和泥,很沉也很坚硬,花斑蛇被撞的一下吐出了黑信,嘶嘶直叫,秦昭发了狠,又砰砰砰对着塑料桶接连磕了七八下,花斑蛇头全是血,终于耷拉着头不动了。 楚斯年的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浆里。秦昭吓了一跳,慌忙拉起他,勉强拖到田埂上。 楚斯年?楚斯年?秦昭用力拍了拍楚斯年的脸颊。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楚斯年脸色已惨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冷汗浸透了他的鬓角和长睫,越发显得墨一般的黑。 楚斯年张了张口,只觉得剧痛沿着脚腕密密匝匝蔓延而上,他的右腿快没有知觉了,语气却努力保持冷静:给我绳子扎起来。 秦昭的手臂颤地厉害,立刻明白过来,对着导演组大声道:给我一根绳子,快! 一旁的导演组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世故吓呆了,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愣在原地,又几个甚至还呆呆地举着摄像机。 秦昭暴怒,冲上去厉声咆哮:操!还拍什么拍!绳子!眼角扫到一个跟拍pd,心中一亮,几步冲过去。Pd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操着不流利的中文:你你干什么机器很贵! 秦昭二话不说,一手揪住了他的帽衫,嗖地一声利索地抽出了帽绳。 楚斯年已经疼地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张大爷神色慌乱地从另一块田里跑过来,手里拎着那条花斑死蛇:天爷这是草头乌,搞不好要死人啊! 秦昭心中又一沉,咬牙把楚斯年抱起来靠在田埂的树墩,以保持他的上半身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线。然后卷起楚斯年的裤管,在他伤口约10cm的地方飞快地用帽绳打了个结。 导演组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递过水帮忙冲洗楚斯年的伤口。楚斯年垂着眼睫,虚弱道:这样不行,刀划开伤口 导演组面面相觑。刀,哪里有刀?他们飞到江西前,机场安检早就把水果刀扔到了垃圾箱。而距离他们最近的民房,也要趟过层层泥泞的梯田,往返至少半个小时。至于导演组的医疗箱,路途就更远了。 秦昭简直要把废物导演组骂死了。可紧急时刻他已经来不及发怒了,转身小心地捧着楚斯年的脸颊,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楚医生,附近没有刀,你,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楚斯年的整张脸像是泼了水的白瓷,眼底甚至开始泛出青色。他迷迷糊糊地张了张嘴:注射器注射器也行拔掉针头吸出来 秦昭无声地咧了咧嘴,想笑又想哭。这楚医生怎么这个时候还如此天真,一把破水果刀都没有,上哪拿注射器去! 秦昭按着楚斯年被咬伤的脚腕。他这才发现,这人的脚腕原来这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甚至有余,形状也瘦削漂亮,只是因为那紫黑色的伤口,却又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虽然这人挺讨厌的,但到底还是挺体面漂亮的一个大活人,难道就要因为这一条破蛇丢了命,或是截了条腿?! 要把毒吸出来,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9) 秦昭下定决心,转身冷静地对小助理道:给我准备好漱口的水。 楚斯年疼得浑身发颤,听到秦昭这句话,意识却突然清醒了些,颤颤巍巍就要把脚往回缩:你疯了!这样搞不好你也会中毒! 秦昭却不肯放手,只捉他的脚腕无所谓道:那也比看着你被毒死强吧。说着低下头,对着伤口用力地吸了一口,扭头吐在一边,漱了口,紧接着又去吸第二口。 楚斯年剧烈地颤了一下,用力想收回腿,可是他此时力气太弱,秦昭又力气奇大不肯放手。几番挣扎,楚斯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地向后倒去。 这人真的很傻。 楚斯年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这样想到。 婺源县医院。 县医院的硬件并不算太好。粗糙的蓝色窗帘并不怎么遮光。刺眼的阳光投射在楚斯年俊秀的,微微回复了血色的侧脸上。他长长的羽睫动了动,睁开眼睛。 输液瓶中的液体静静地一滴一滴流下,楚斯年抬起输液的手背,眯起眼睛瞧了瞧输液瓶的成分标签,便知道自己基本没有大碍。看来那条蛇毒性不强。 未受伤的那只脚边似乎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到了些,楚斯年用力支起上身,看到膝头不知什么时候侧趴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头乍眼的红发乱的像是炸毛的杀马特狮子,显然睡得正香。 楚斯年垂下眼帘,侧头静静地,破天荒第一回 认认真真打量着呼呼大睡的秦昭。他长得其实非常好看,眉骨英挺,鼻梁笔直,稍微有点眉压眼,并不是流行的阳光温暖,人畜无害的校草模样,而是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桀骜气,即使是笑起来一口大白牙,也总是有点痞,还有点锐利的攻击性。 一副不太好惹的长相。如果只看脸,一点都想不到这人其实有点傻乎乎的。 楚斯年的目光落在秦昭有些发紫发肿的嘴唇上。把腿往被子里蜷了蜷。秦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楚斯年,又看了看吊瓶: ?要换sui? 楚斯年支起身子往后缩了缩:你压着我腿,麻了。 四儿真多,则又不是你受桑哒辣边。秦昭呼噜了一把乱毛,大着舌头嘟囔了一句,还是乖乖挪到了一边的小板凳上。 则是婺源镇里的小医院,好在有解毒血清。医深说了,那条se虽然有毒,但是se年岁小毒性不强,咬得不深,又碰桑我chu理及si。秦昭一边说,一边随手拿了个床头导演组送来的橘子就开始剥皮。铁艺小板凳对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秦昭来说实在太矮太小了,他不得不窝着两条大长腿。看上去扣扣缩缩的无比滑稽。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静悄悄地甚至能听见墙上走针的声音。 秦昭埋着头边剥边吃,一抬头却发现楚斯年正静静地坐在床上打量自己,不禁一愣:看我干嘛,zuang可怜在我ze里不管用。要ci橘子自己剥去,老子si大明星,不会伺候人。 楚斯年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来淡淡的样子:蛇毒用嘴吸出来很危险,口腔粘膜吸收毒素的速度和血液几乎差不多快。 秦昭低下头,继续埋头吃橘子,半晌才含含糊糊道:马后炮。你以为我不滋道?切,老子当年参加过多伦多中学生野外求sen赛,虽然最后没发灰好吧 楚斯年看着他:那你知道还敢这样救我? 毒素就辣么多,两个人分总比一个人好。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吧。秦昭突然想到了什么,竖起一根手指:你要四感激我呢,下面的节目就不要再抢我的风头,表现ca一点,凸显一下我。明白不。 楚斯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昭:抢你风头? 秦昭一副老子已经机智地看透一切的表情: 再别跟我zuang啊,你一个素人就不要那么注意化zuang了嘛,女孩子就应该漂漂niangniang,你一个男医生就应该朴朴素素,小脸整那么白干撒玩意儿。还有,别老用这么无辜的大眼珠子看我,对就是你现在这样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发现了,美瞳戴多了容易瞎我给你suo,虽然你这款真挺自然看不出来吧。 楚斯年: 一个中年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正大着舌头喋喋不休展示直男思维的秦昭,啊呀叫了一声:你不是102的病人吗?你怎么躲在这里,护士长刚才要给你打针,到处都找不到你!说着不等秦昭反应过来,就扯着嗓门冲着门外喊道: 护士长!102的病人找到啦对就是那个香肠嘴! 秦昭心头警铃大作,暗叫一声大事不好跳起来就想溜,然而身材圆润的护士长已经几步并一步堵在了门口。 护士长是个快退休的老太太,刚才爬上爬下满栋楼找了秦昭老半天,累得够呛。这下终于找到罪魁祸首,她可是气坏了,气喘吁吁一把按住秦昭,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今天我也是开了眼了!!!你说你一二十岁的小伙子,啊?!跟我我儿子一样大。人家三岁小朋友都不怕,你怕什么打针!你不但不肯打针,还不听话跑来跑去,要是出了事算谁的,太不负责任了! 秦昭满脸悲愤地被护士长脸朝下摁在床上,仍不死心地指着楚斯年:为sen么要给我打屁股zen!我也要打吊pin!这不公平! 楚斯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然这人虽然长得高高大大,实际上还是个臭屁欠揍,怕打针的小朋友。 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医生,为了职业道德,楚斯年还是努力忍住笑,解释道:你的情况不严重的话,还是肌肉注射比较好,疗效也比较快。 你还笑!楚斯年你有没有良心你还笑!不许笑!!!!秦昭眼睁睁看自己裤子被扒下,悲愤欲绝涨红了脸:你是不zi道他们打zen有多疼!特么地比鹅叼还疼啊!!! 又是一声惨叫,回荡在医院上空。 秦昭惨兮兮地被架回了自己的病房。导演组的几位也先急哄哄地跑过去嘘寒问暖。楚斯年的病房倒是很安静了。 楚斯年查看了下自己的伤口,没麻烦护士,自己给自己轻车熟路换了药,又活动了下筋骨。这才觉得口渴了。 楚斯年想去打壶水,一拎水壶,却意外地发现壶里满满的都是热水。不禁有些惊讶。 医院里,护士向来是很忙的,连大医院的病房,热水都要自己去打。是谁想的这么周到呢? 楚斯年站起身来找杯子,又发现原来床边已经放着一个zojirushi的黑色保温杯。标志性的小象logo上,贴着一张蓝色便利贴,上面写着狗爬般的几个大字: 多喝热水 楚斯年眉头微微一颤,伸手拿下这便利贴,发现后背面居然还有一行狗爬字: 救命之恩勿相忘,节目乖乖陪衬我! 第11章 哪里来的泼妇 五天后。 楚斯年的伤康复地很快,秦昭更是一针见效。《亲爱的旅途》节目组自知自己节目安全设置有漏洞,心虚又愧疚地天天赔礼道歉求保密,而婺源那个小山村里的张大爷,也是十分自责自家田里出了蛇,伤了客人,顾不得来回奔波劳苦,每天都拎一个干干净净的竹编筐子跑到县医院里给两人带吃的补充营养。筐子里总是盛着一砂锅自家老母鸡熬的汤,撒了一把枸杞,鲜香不腻,并六个红皮鸡蛋,用棉布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端到楚斯年手中的时候,汤还是热的。 楚斯年心怀愧疚,躺在病床上被逼着连喝了几天鸡汤,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张大爷家的鸡就彻底断子绝孙了。他连续推辞了几回,老大爷终于红着脸,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话: 我听他们说,你是个大医院的医生,能治骨头的? 楚斯年有些明白了张大爷的意思,放下瓷碗,点点头:是的。您哪里不舒服吗,我可以给您看看。 秦昭大马金刀坐在一旁吸溜吸溜喝鸡汤喝得满面红光,闻言连忙补充道:你给人家好好看看啊。这鸡真香,为了它,治病的钱我出了。 楚斯年无语地瞪了秦昭一眼。 秦昭捧着鸡汤,被瞪得一头雾水:你瞪我干嘛? 张大爷慌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哪能让你们客人花钱,我有钱。说着站起身,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腰带,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又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塑料小纸包。 布满老年斑和青筋的大手颤颤巍巍一层一层揭开纸包,里面是一张存折。里面有五万块存款。 楚斯年微微皱起眉头。五万块,对这个朴实无华的农村老大爷来说可谓一笔巨款了。他究竟得了什么严重的病,为此准备了这么多钱? 看他的样子,除了背弯一点,走路也还算利索。不像得了大病的样子? 张大爷注意到楚斯年打量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地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治病。是老人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却又显得很温柔: 是是嗨,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一旁的导演组交换了一下眼光。节目嘉宾出意外受伤后,他们可是吓得不清,一直忙着熬夜反思修改节目流程,生怕再出纰漏。这老大爷倒是把素材送上门来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导演组敏锐地感觉到,这也许是个不错的素材。 一行人跟着老人,下了车,还有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头的盘山路。路又抖又窄,路面坑坑洼洼,两边怪石嶙峋,间或老树杂草,通不了车,只能步行,走了近两个小时,连身强体壮的跟拍pd都觉得两腿抽筋,张大爷却越发神采奕奕,步履越发轻快了。 秦昭压低帽檐,低声对楚斯年鬼鬼祟祟道:喂,你说这深山老林的,这老头带咱们去哪? 楚斯年头都懒得抬一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秦昭嘴里说不出正经话。医院里住了几天,他可是被秦昭烦坏了。尤其是现在,楚斯年一般习惯于健身房,很少这么长时间的户外运动,本来就有些费劲,此时更不想搭理一路上废话连篇,偏偏体力极其充沛的秦昭。 可偏偏有些人,你越不理他他越来劲。秦昭嘻嘻哈哈地凑上去,也不管楚斯年冷淡的脸色: 这老头会不会是个变态杀人魔,把咱们带到没人的地方,然后秦昭伸长胳膊搂住了楚斯年的肩膀,另一只手贴近他的脖子比划一下:咔擦! 楚斯年浑身一震,突然停住了脚步。 秦昭以为楚斯年不经吓,正要哈哈大笑几声,可一看楚斯年的脸色,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喂?喂?你怎么不舒服吗? 秦昭的手搭在比楚斯年肩头,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他。 楚斯年有些慌乱地侧脸避开秦昭关怀的目光,黑水银一般的眼睛仿佛拼命克制着什么似的,肩头微微发颤,脸色也有些发白。半晌,他抬起手肘抵开了秦昭这个略显亲密的动作,冷冷道: 别碰我。 秦昭莫名其妙地看着楚斯年,心说都是过命之交的哥们儿,搂一搂抱一抱怎么了?可看着楚斯年冷得过分的脸色,还是有些不爽,又有些委屈地闭了嘴。 一行人终于安静下来。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蜿蜒的山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一个小小的村庄在山林掩映下漏出真容。似乎是由于地处偏僻,这个村庄比张大爷的村破落地多,村里的小孩三三两两奔跑玩耍,见到村口来了一群陌生人,都好奇地望过来。 老张头,老张头,老张头来看傻丫头咯!为首的几个大孩子认出了张大爷,嘻嘻哈哈蹦着跳着跑开了。 傻丫头?秦昭好奇地看着张大爷:大爷,您是带我们去看你的女儿吗? 张大爷的脸涨的越发通红,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带带你们过去就知道了。 一行陌生人进村,必然引来村中好奇的目光。张大爷像是犯了什么错似的,头越来越低,但是在路过一片油菜花田的时候,张大爷浑浊的眼睛却亮了亮。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簇开得正盛的油菜花,捧在手里。又理了理满头白发,终于挺起了胸膛。 这老头。秦昭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好死不死忍不住戳了戳楚斯年,低声暗笑:冰块脸,你说这老头到底是去看自己女孩,还是去看老相好儿?我猜是老相好。 楚斯年却对秦昭赐予的新称呼置若罔闻,完全没听见一般目不斜视径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秦昭: 阿西吧,这人真是没良心,没意思,臭脾气,白眼狼! 终于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农家小院前。张大爷紧张得用袖口抹了抹汗,又理了理头发,推开虚掩的小木门走了进去。 院里,一个农妇正蹲在鸡舍旁,吭哧吭哧地切苜蓿拌玉米渣子准备喂鸡。一见到张老头,唰地一下站起来,眉毛倒竖: 你这个老不死的,又来做啥! 这农妇约三四十岁,矮胖的身材,椭圆脸,满脸麻子,下嘴唇微微外翻,两只肿眼泡看到张大爷身后的秦昭,楚斯年等人,目光在跟拍pd的摄影机上一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笤帚三步并一步上去就要气势汹汹赶人: 好你个老不死的,咋,不让你见老相好,你就叫城里的记者来让我丢人是不是!好你来啊你来啊!快让人家外边的瞅瞅,瞅瞅你这七十多岁还不死心的老流氓!臭不要脸啊! 第12章 第一期录制 张大爷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边踉踉跄跄地躲,一边解释:他们不是记者,是过来拍节目,给阿兰婆看看病 秦昭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攥住农妇的扫帚,拧着眉毛:有话好好说,上来就动手打老人是什么意思?! 说完,重重把扫帚啪扔到一边。 农妇本想跳起来撒泼,可是一看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材,和绝对不好惹的脸色,她嚣张的气势立刻就矮了半截,不禁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夭寿啦!你个死老头子,是要带人来砸我的家啊!夭寿啦!!! 我没我张大爷越着急越说出不来,急的直跺脚,只想带着人绕道。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0) 农妇见状,一骨碌麻利地站起来,拦在张老汉面前:咋,又当这是你自家,还想白看啊。钱呢?别每次都让我说! 张老汉认命般叹了口气,抖抖索索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农妇一把夺过,扬了扬下巴,冲着他身后几个人道:你们呢?一人二十! 张大爷的嘴唇抖了抖,声音有些激动了:他们,他们也要钱? 咋,就你是人,他们不是人?要去看阿兰婆,是人都要钱! 操,泼妇啊,当她这破院子是旅游景点了还要钱!秦昭暗骂一声,他最见不得老弱病残被欺负了,一时间气血上涌卷起袖子就要理论。可刚迈出一步,楚斯年却挡在了他前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 你是去助人,还是打人? 秦昭一怔,楚斯年已走到农妇面前,从皮夹里抽出一百元,冷冷道:就这么多。你若是不肯让我们进楚斯年微微抬眸,厌恶地看着她:那就一分没有,我们硬闯。 农妇被楚斯年看得心里又没了几分底气,肿眼泡飞快环视一圈,她飞快地夺过那张粉红票子揣进兜里:今天便宜你们了。下回另算。 张大爷叹了口气,这才带着一行人朝小院后面走。原来除了小院里的一排瓦房,后面还单独盖着一间泥胚小屋,门口整整齐齐两排迎风摆动的油菜花,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花丛中给油菜花浇水。 张大爷停住了脚步,嘴唇颤动了一下才伸着脖子喊道:阿兰?阿兰? 花丛中的身影闻声动了动,从花丛中露出脸来。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深刻痕迹,唯独一双眼睛却纯净地惊人,好奇而和蔼地看着眼前的众人。 你是谁啊?阿兰婆向张大爷问道。 我是老张头。嗨你又记不得了张大爷笑眯眯地走上前,把之前揣在怀里的油菜花捧道阿兰婆身前: 你闻闻,香不香? 阿兰婆笑着接了,低头嗅了嗅:真香那,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我的朋友,来看看你,带你去治病。 阿兰婆哦了一声,和蔼地笑了笑。 秦昭不由低声道:这个老婆婆,是不是秦昭伸出食中二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 楚斯年一言不发,默默抿紧了唇。 张大爷看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这就是我要看的人,阿兰婆。她她这两年记性不好,城里人说,她得的是老年痴呆。多难听啊。但是我专门问了医生了,不是痴呆,是叫什么什么阿什么海症。 秦昭和楚斯年对视了一下,两人破天荒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阿兰婆在张大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走出花丛。乍一看众人还以为阿兰婆身材矮小,所以才比张大爷挨了半个头。待她走出,所有人才发现,原来阿兰婆的脊背竟然像一张拉满的弓,佝偻地极为厉害,根本直不起身来。 几个人进了屋。屋里废报纸贴墙,泥土地,只是虽然破旧,却收拾地很干净妥当,就连桌椅的破烂处都被很好地修补着。桌上还放着一只碗,碗里半碗飘着几片油花的浑浊汤水,里面还飘着半片白萝卜片。 张大爷捧着碗看了看,默默叹了口气。从一路提过来的竹筐里取出一大包煮熟的红皮鸡蛋,递给阿兰婆,叮嘱道: 这次你藏好,可别再让你儿媳妇发现了。再记不住,就只能饿肚子了。来,先让医生看看你的病。抬头对楚斯年恳切道:大夫啊,你看她的腰,能治好吗? 楚斯年打开专门带过来的医疗箱,戴上医用手套简单地检查了一番,漂亮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虽然没有拍片,但是根据触诊和他以往的经验,阿兰婆的脊柱弯曲度很大,而且时间久远。 这位婆婆,是天生的脊柱畸形吧。 张大爷的眼睛亮了亮:是嘞是嘞。你一看就知道了?真是神医啊。那她这腰,你一定治得好! 先不能考虑能不能治好,楚斯年挂上听诊器,一边熟练地帮阿兰婆带上血压计一边道:心率不齐,肺部也有杂音。我再看看她的血压。 不是就看看骨头吗?怎么还要检查这么多?秦昭在一旁探过头来。 楚斯年不悦地横他一眼:测血压,请保持安静。 秦昭悻悻缩回头,飞速地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片刻之后。 楚斯年取下血压计,面容有些严肃地看向张大爷:婆婆的血压比健康人低很多。虽然没法做更细致的检查,但是根据以往经验,我怀疑婆婆有很严重的基础疾病。脊柱畸形反而是症状最轻的。她的年龄这么大,如果做脊柱矫正这样的大型手术,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张大爷眼中的光颤动了一下:意外?是是会死吗? 会死吗嗨,这有什么?阿兰婆微笑着看着张大爷:好心人,你不知道吧。我本来就快死了,没几天可以活了啊。 阿兰婆慈爱地拍了拍楚斯年的手:求求你啦小伙子,把我的背治好。哪怕拿板子压拿锤子敲都行,哪怕让我挺直背站一天就死了都行,好不好啊?如果我到了棺材里还弓着背躺不平,该有多难看啊。还怎么去见人啊? 楚斯年为难地看着她。旁的秦昭忍不住插嘴道:婆婆,你治好了背,是要去等什么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甜蜜的往事,阿兰婆的神情突然有点羞涩,又有些神往:去等我的阿华哥啊。 阿华哥?秦昭看了看阿兰婆,又疑惑地看了看一旁的张大爷。 张大爷憨厚地笑了笑,脸有点红:嗨,听她说,听她说。这个她记得可清楚了。 一旁的导演组敏锐地给了阿兰婆一个特写镜头。 阿兰婆丝毫没有注意到摄像机镜头,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张大爷平静的神情,她像陶醉在美丽的梦里一般,脸上的每一道岁月的痕迹似乎都因为她的回忆而变得柔软: 我与阿华哥从小就相识,我们总是在油菜花田里从天亮玩到天黑,玩得可好啦。我家穷,我爹娘天天嫌弃我是个驼驼,天天打我。可是阿华哥不嫌弃我啊,他怕我在家吃不饱饭,还总是从自己家偷红皮鸡蛋塞给我吃。有一次他被家里发现了,被他娘追着打,浑身都是鸡毛。还有一次我吃到一半被家里发现,吓得我差点噎死过去 那后来呢?楚斯年问道。 阿兰婆捂着嘴笑了笑:后来,我们大了,赶上饥荒吃不上饭,我就被爹妈换了两袋包谷面,卖了。我天天哭啊,哭啊,想跑,但是我身上背着个大驼驼,又吃不饱饭,跑不掉,还给别人生了孩子。再后来再后来我就记不清了,只知道我老了,也找不到他啦。 阿兰婆瘪了瘪嘴,声音越说越小:我想他一定是嫌弃我,一个驼驼,还给别人生了娃。不要我了。我只能去地底下等他,给他讲清楚嘛。现在社会发达了,我想治好驼驼,这样到了地底下,他见我腰板直直的,漂漂亮亮的,就不会嫌弃我,不肯见我。 阿兰婆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秦昭看了看阿兰婆,又探寻地看了看张老汉:所以,那个阿华哥是哎呀! 秦昭委屈地看向楚斯年。后者面无表情地撤回了脚。 张老汉微笑着摆摆手:是谁都不重要啦。之前医生说过,她可能活不到今年夏天了。她因为背上这个驼驼,遭了一辈子罪,老了还要受儿媳妇欺负。到了了,她就想直起身板体面一回,哪怕就一天我别的帮不上忙,但这个,说什么也要帮的。 张老汉说着,小心翼翼拿出那一直藏在身上的存折:这里面有你们节目给我的两万,还有我自己攒的家底两万。大夫,你看这些做手术费,够不够? 楚斯年看了看张老汉,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的阿兰婆。楚斯年的眼睛长得很黑很亮,平常看人的时候总是淡淡地没什么情绪,可现在他的眼中却隐隐约约有微光闪动,如果不是平时对他的了解,秦昭简直可以把那种眼神当做柔情。 喂,说句话啊大医生。 秦昭挥了挥手:傻了? 楚斯年注视着阿兰婆的弓背,沉默了。他从来都以为,学医的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是阿兰婆如果做手术,即使手术再成功,凭她的身体条件,也抗不过几天。 只是为了一个梦想而已,就要搭上她为数不多的几天生命吗? 您,真的想好了吗?做这个手术,对您的身体损耗极大,很可能活不过几天,甚至手术台上就会出现意外? 阿兰婆笑而不语,只转身走到床边,从床下的木头箱子里缓慢而小心地取出一个包裹。包裹打开,竟是一套红艳艳的传统的中式喜服,裙摆上的彩色凤凰栩栩如生,并一双红布千层底的绣花布鞋,鞋头用绒线绣着两朵绿叶粉瓣的莲花。 阿兰婆细细地摩挲着喜服上的绣花,眼睛里满是憧憬。半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缓缓道:想好了。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想挺直腰板,然后穿上这身衣服,漂漂亮亮的去见他。 阿兰婆的家在深山沟里,并不通车,要把阿兰婆接出去做手术,必须要像他们来时一样,走一段弯弯曲曲的山路。可是阿兰婆的背弓的太厉害了,摇摇晃晃几乎刹不住步子。楚斯年想了想,便蹲下身来,打算把阿兰婆背在身上。谁曾想一回头,秦昭却先他一步把阿兰婆稳稳当当抱起来了。因为用力的缘故,他的肩膀和手臂显露出非常精悍漂亮的线条轮廓,乱翘的红发让他看上去简直被拔高到了一米九。 看什么看?秦昭自我感觉良好的冲微微愣住的楚斯年挑挑眉:老子看上去有没有两米八? 楚斯年: 一行人正要走出农家院,却突然听见一声暴喝,那肿泡眼的农妇不知怎么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眼镜的村干部样的中年男人。农妇一见秦昭抱着阿兰婆要走,顿时连哭带闹。扯着导演组的人就不肯撒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抢人啊。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我不活了!村支书,你管一管啊! 村支书尴尬地扶了扶眼镜,对着众人道:这个我知道你们来我们这拍节目,你们拍归拍,不要把人带走嘛。他家是贫困户,就指望这老人的退休金过活 秦昭厌恶地深深地拧着眉毛,懒得再搭理,抱着阿兰婆就往前走。 柿子挑软的捏。农妇知道秦昭的厉害,不敢上前去惹,又想扯张老汉,可刚上前一步,就被挡住了。 楚斯年双手抱胸,冷冰冰地打量着农妇,目光在农妇的金耳坠上顿住。靠着老人的退休金过活的啃老族,他在医院里见得多了。 他微微侧身,对着村支书说了几句。说完,转身就走。 农妇大惊:你胡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然而,这次却再也没有人搭理她了。 山路漫长,秦昭却始终稳稳当当抱着阿兰婆不曾歇一口气。两天后,阿兰婆在医院进行了手术。 无影灯亮了又暗,整整六个小时,手术非常成功,在手术结束的当晚,在止疼药的帮助下,阿兰婆睡得很香。 只是五天之后,阿兰婆却悄悄地消失了。 有护士看见说,是一位挎着竹篮的老汉搀着阿兰婆走出来医院。病床上还放着一兜煮熟的红皮鸡蛋,和厚厚一摞钱,足足五万块。 尽管秦昭已经偷偷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再听到两位老人的消息,是在第二期《亲爱的旅途》录制前夕,楚斯年和秦昭刚刚登上前往意大利威尼斯的飞机。巨大的钢铁巨鸟即将展翅轰鸣之前,节目组转接到了张老汉的电话。张老汉平静地告诉楚斯年,阿兰婆去世了。 张老汉说,阿兰婆去世地很安详,她终于挺直了腰板,穿着自己亲手绣的喜服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棺材里。张老汉还说,阿兰婆非常感谢所有帮助她完成临终心愿的人。张老汉顿了顿,又说,阿兰婆在她的喜服里缝了两个口袋,一个口袋里放了一张阿华哥的照片,一个口袋里放了一把梳子。阿兰婆把口袋上面都缝死了,这样就不怕黄泉路上颠簸东西掉出来。等到地底下,她就用这把梳子好好梳梳头,然后拿着照片去找人。 这个老太婆,牙都没了还要臭美。 这个老太婆,她也知道自己记性差,记不得人。 张老汉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 在机器巨大的轰鸣中,节目组最后补充,阿兰婆的恶媳妇已经被取消了贫困补助的资格。生活无着的她不服气,扯着村支书撒泼,因为寻衅滋事被抓紧了拘留所,现在还没出来。 节目组还说,他们偷偷看过那张阿华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似乎是张老汉,又似乎不是。 钢铁巨翼轰鸣着冲上九万米高空,所有伟岸的人类建筑都渺小如蝼蚁,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云海之间。但是楚斯年知道,再渺小的生命,都在热烈地拥抱这这片广袤的世界,即使是一棵小小的草芥,也会以他们小小的身体,努力地扎根在坚硬的土地。 楚斯年静静凝视着窗外的云海,光影勾勒出他侧脸俊美的线条,长长的眼尾,笔挺带一点秀气的鼻梁,和薄薄的,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冷清的唇角。 秦昭拿着航空公司的杂志挡住大半张脸,斜眼偷瞄了楚斯年半天,终于忍不住道:诶,楚斯年,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楚斯年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扬眉:什么? 那天你对那个泼妇说了什么话,为什么那个村支书一听脸色就变了,还拦着那泼妇不让他闹了? 哦,也没什么。楚斯年道:我就是告诉那个村支书,如果有人举报他村里有人虐待老人,不肯让老人治病,那他村支书的位置可能就不稳了。 嘿,你还挺有想法的。秦昭比了个大拇指,想也不想就说: 其实我跟你在江西的这几天的相处吧,我早发现你还是挺热心,挺好心一人。听说那阿兰婆的手术你一分钱没要,还跟院里申请帮老人家减免医药费来着?不过我就纳了闷了,你过年的时候为啥还收患者大红包?人家才十几岁多可怜。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1) 楚斯年微眯双眼,慢条斯理地靠向椅背。他的五官并没有秦昭那样深刻锋利的线条,而是像山水画一样清冷明秀,极为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因为眼尾的微妙弧度,即使是他平平淡淡地看人,也总是莫名给人心错跳一拍的感觉。 秦昭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楚斯年似笑非笑地盯着秦昭:说来我倒要问你,你怎么就觉得是我收红包? 第13章 双城记 那天我不是看见了么。那小男孩也是这么说你的秦昭说到这,联想到那天的经过,突然自己也有点怀疑了。那天的对话,归根结底,楚斯年并没有来得及解释一句。 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楚斯年双手抱胸,解释道:那个小孩是个屡教不改的贼。那天他偷了患者做手术的2000块救命钱,被我抓了。当时我正管他要回赃款呢。 楚斯年顿了一顿: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钱包也是被那个小孩偷的。 秦昭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哈? 原来那个小孩是贼?! 现在回想起来,秦昭突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小男孩一看到他就吓得想溜了。 遇到苦主,能不跑么? 他倒好,不但放走了贼,还倒找人家2500! 楚斯年微微叹了口气:当时我看他可怜,怕你追究,就没告诉你实情。没想到他根本毫无悔改之心继续偷。说来也是怪我。 楚斯年见秦昭依旧不说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吗? 秦昭刚从两千五百块中抽离出来,默默捂住心头,尴尬地笑: 啊我早就知道了,当然早就知道了,哈哈。 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倒给贼捐了两千五!太毁形象太丢脸了! 楚斯年半信半疑看了看秦昭:那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意思? 秦昭咽了咽口水,机械地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被烫的热泪盈眶,刚才?嗨,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嘛我就喜欢开玩笑。我还教育那小孩了一顿,让他洗心革面!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秦昭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终于放松了警惕,微微点了点头:唔,你知道就好。 十一个小时的航班,从白天到黑夜。秦昭打了个哈气,揉揉眼睛,放下手中快没电的PSV朝外面看去。墨蓝色的云海中,钢铁羽翼闪着点点微光在大朵大朵缥缈的云层中静默地航行,宛如瀚海中孤独潜行的蓝鲸。机舱里很暗,隐隐有空姐远远的低声细语,和周围乘客此起彼伏的鼾声。秦昭伸了个懒腰,细细索索从包里翻出眼罩正准备睡觉,左肩却突然被一个重量轻轻靠了一下。 秦昭转头一看,原来是楚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书睡着了。他双手抱胸,仍是有些抗拒的姿态,头却软软地垂着,摇摇晃晃朝他这边靠,真靠到了秦昭,却又立刻条件反射般迷迷糊糊地歪回去,小鸡啄米似的挣扎了几个回合,才终于敌不过困意,彻底靠了过去。 秦昭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想推开楚斯年的手只抬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转而关掉了楚斯年上方的阅读灯,然后小心翼翼又略带笨拙地托住楚斯年的肩膀,让他更稳当地依靠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睡意,楚斯年并没有抗拒,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柔软的黑发轻轻地蹭了蹭秦昭的下颌。 有点痒。 秦昭摸了摸下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真是奇怪,在得知楚斯年收红包的真相后,他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那种感觉,简直就好像他一直期盼着这样一个答案似的。 秦昭勾了勾嘴角。看向楚斯年光洁尖削的下颌。 真是不可思议。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硬板板的一个人,如今却卸下所有防备,乖巧安静地靠在他肩头沉睡。那样近的距离,秦昭简直可以嗅到他脖颈处淡淡的清香。 事实上他也的确去嗅了。 很淡很淡的香味,有一点点雪松的清新,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 是水蜜桃吗? 还说不跟我抢风头,偷偷喷香水。秦昭想。可是他心里却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恼火不爽,反而低头在楚斯年脖颈处嗅了嗅,又嗅了嗅。 唔,还真挺好闻。 秦昭有些出神地看着楚斯年沉睡的侧颜,细密的,微微颤动的眼睫,线条流畅的下颌和衬衣领口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的脖颈。在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摘掉了楚斯年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拇指在冰凉光滑的金属镜框上细细地摩挲。 在航班上还这么认真地看书。真是个怪人啊。 秦昭一边想着,一边好奇地拿过楚斯年看了一半的campbells,operative orthopaedics(《坎贝尔骨科手术学》),秦昭好奇地翻开第一页。 三十秒后,他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PM6:32,意大利梅斯特火车站。正值日落时分,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以红白两色为主调的车站站牌上。这里是距离威尼斯主岛最近的火车站,来来往往的旅客拖着行李,挂着相机,步履匆匆。 楚斯年和秦昭坐在车站休息区的座椅上,手里各自捏着导演组刚刚交给他们的100欧元,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欢迎观众朋友们来到《亲爱的旅途》第二集 。这里是被称为亚得里亚海明珠的意大利水城威尼斯。未来七天,两位嘉宾将以这200欧元为旅游启动资金,自行解决所有食宿,打卡威尼斯标志性景点,同时挣得前往芬兰的机票,与节目其他嘉宾会和,共同欣赏雪地极光。让我们欣赏他们的精彩表现吧! 《亲爱的旅途》第二集 画风陡转,从乡村变形记变为人在囧途。 秦昭嘴角抽搐:七天?两个人一共200欧?在威尼斯这个地方,一个人一天的吃住开销就要150欧! 导演狡黠地眨眨眼:节目组会提供给你们三个求助锦囊。现在你们就可以打开第一个!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楚斯年: 秦昭: 秦昭:开开开!麻溜的! 200欧在威尼斯度过七天根本不可能,这个求助锦囊里一定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秦昭想。 导演组气定神闲打开第一个锦囊,在画面外宣布:恭喜两位嘉宾获得威尼斯当地免费晚餐一份。 然后呢?秦昭瞪圆了眼睛:没了? 导演笑容可掬:没了。 就一顿晚饭能顶什么用?他还以为锦囊里会有什么刮刮卡,刮开至少会是一张再来500欧。 也罢,吃饱肚子再说。 一行人在导演组带领下来到事先安排好的一家标准的意式风情的餐厅。夜晚华灯初上,餐厅环境优雅,香槟色的餐布上刺绣着精美的玫瑰藤蔓花边,烛光隐隐绰绰,远处甚至还能听见优雅的小提琴,和河水的轻响。 秦昭愉悦地舒了一口气,接过waiter恭恭敬敬地递上菜单,突然眼皮一跳。 楚斯年看着他:怎么了?一边拿过另一份菜单一瞧,不禁一愣。 菜单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意大利语。不但没有任何图片,而且每一道菜品的各类食材,都被分成了一行一行的小格。 导演在镜头外笑得格外亲切:人们都说意大利语式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它的发音像风吹过竖琴,词汇像盛开的玫瑰。为此,节目组特别设计了这份意大利语菜单,让你们在体验美食的同时体验意大利文化。你们一共可以勾选三道菜品,每道菜品内的食材可随意选择四样进行自由搭配。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楚斯年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份一个字都看不懂的菜单,感受到了节目组深深的恶意。他细细地思索了一番,谨慎地在食材后面画了几个勾。 秦昭凑过来,盯着他的菜单:你这选的不对吧。依我看,这菜名越长,食材选项越多的越讲究,一定才是大菜,没准就是什么海鲜烩饭牛排大餐。 楚斯年手中的笔一顿,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秦昭。 似乎,也有点道理? 他的生活向来很简单,吃西餐的次数并不多。出国留学也去的是日本,不像秦昭长年呆在加拿大。 如果勾错了,让别人跟着自己饿肚子,不太好吧 楚斯年的脸微微发热,就在他犹豫之间,秦昭已经拿过他的笔,无比笃定地在他原来的选择上画了个。 金发碧眼,穿着燕尾服的waiter微微一笑,不一会而就端上来第一道菜。银色的罩子揭开,秦昭额头顿时冒出三道黑线只见锃光发亮的白色圆盘里,满是生菜叶,点缀着鲜艳的番茄和黑橄榄,更是绿地可人,绿地喜庆。 好在最上面还装饰着三个饱满油亮的虾球以示安慰。 恭喜秦昭第一道菜选择了意大利特色卡布里斯沙律,食材选择了生菜,番茄,黑橄榄,少虾球,佐以蜂蜜黑醋汁。 秦昭有些汗颜。特么那么长的菜名,那么多食材,搞了半天就是一道虾仁给青菜开会啊。 幸好作为开胃前菜,味道倒还不错。 Waiter微笑着,紧接着端上楚斯年选的第一道菜。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金黄诱人,但秦昭的表情却有点僵硬。 这怎么只有面?菜呢?肉呢?酱呢? 导演看着盘子里光溜溜宛若清水捞面的意大利面,强忍着笑意: 恭喜楚斯年第一道菜选择了皮埃蒙特酱意面。皮埃蒙特酱是意大利独有的风味酱汁,以黄油,蒜汁和凤尾鱼熬制,并佐以新鲜蔬菜,香味诱人。不过遗憾的是,食材一栏你勾选了黄油,面条,黑胡椒并选择了免酱去肉选项。 秦昭一口水喷了出来。 楚斯年抿了抿唇,恍若未闻般冲waiter优雅地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他依旧是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勾画那个坑爹选项的另有其人,可是耳廓却有些发红了。 秦昭强忍着笑意安慰楚斯年:没关系,还有最后一道菜。这可是我反复考量帮你选的,绝不会错! 然而第三道菜却迟迟未端上来,导演蹲在摄影机下,意味深长地笑着问:你们觉得这道菜会是什么? 楚斯年十指交叉想了想,摇了摇头。 刚才选菜的时候,他依稀辨认出几个单词,似乎有点像披萨?可是后来秦昭改选的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了。 导演笑着拍拍手。四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waiter在烛光下齐齐迈开大长腿,优雅款款地向他们并排走来。秦昭得意地冲楚斯年挑了挑眉: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四个人端一个菜,绝对是大菜诶? 秦昭话说了一半,突然注意到,这四个个高腿长,金发碧眼的waiter均是两手空空。 四个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个个面带微笑,个个高鼻深目,个个高大俊朗,个个深情款款。 秦昭被笑地有些发毛,有些忐忑地举起餐刀:你们要干嘛?为什么不上菜?我的菜呢? 导演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秦昭独具慧眼,叉掉了楚斯年原本选择的双倍牛肉、海鲜与号称奶酪之王的帕玛森干奶酪制成的薄饼披萨,转而勾选了本店最受欢迎的四位服务员的名字。现在,将由这四位优秀的服务员全程为你们服务。祝用餐愉快~ 第14章 只好睡在一起 秦昭痛苦地捂住了他那双慧眼。 凄凄惨惨的晚餐结束,导演组似乎良心发现,主动帮两人联系了威尼斯当地的一家酒店安排住下。这是一家独具特色的家庭式酒店,位于一座翻修过的寺庙内。距离水上巴士站非常近。裹挟着运河的潮湿水汽的晚风吹拂着庭院里四季常青的高大绿植和硕大的白色帆布遮阳伞,回廊上的星星夜灯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房间里有巨大的能看见运河的飘窗,漂亮的中世纪挂毯和手绘威尼斯地图 ,枕头羽绒蓬松。 不过楚斯年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还是僵在了原地。 房间里,只有一张宽大的古董核桃木床。 非常抱歉,楚先生,我们酒店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古董大床房,如果您需要单独休息的话,可以再订一间房,每晚的价格还是一百一十欧元。 楚斯年默默揉了揉眉心。 秦昭哼着小曲,若无其事地尝了一口酒店免费提供的夜宵南瓜奶油炖汤:别那么娇气。都是大男人,一起睡觉怎么了?快过来喝点汤,你晚上都没怎么吃吧?这汤真不错!或者来点可颂小面包? 楚斯年看了看秦昭递过来的金黄油亮的起酥小面包,摇摇头。他没有秦昭那么旺盛的体力,时差没倒过来,他只想赶紧洗澡睡觉。丝毫没有胃口。 放心吧啊,我的睡品可好了。秦昭吃完夜宵,心满意足地去洗漱,叼着牙刷探出头:以前我在韩国当练习生,队友都抢着跟我睡 一个屋三个字秦昭突然放低了声音楚斯年已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秦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把楚斯年的胳膊塞进被子,又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调暗了卧室灯光。 啧,真是身娇肉贵的知识分子。秦昭想。 然而,知识分子的睡眠质量往往是最差的。半夜三点,楚斯年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失眠的原因很多。比如他有点认床,比如他实在不习惯自打有记忆以来第一回 和别人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张被。 再比如旁边这个人虽然自称睡品很好,也的确不打呼噜,却整个人如同八爪章鱼一般扒在他身上,压得他又热又闷喘不过气。 楚斯年满头大汗,满心烦闷地从秦昭的长胳膊长腿的禁锢中解脱出来。秦昭睡得越香他就越来气,但他还是及时忍住了把对方踹下去的想法,转而默默拧开了床头的小夜灯,靠着羽绒软枕,决心把《坎贝尔骨科手术学》最后几章看完。 唔,秦昭睡到一半觉得口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楚斯年几秒,含混地问道:你你怎么不睡? 楚斯年靠在华丽的羽绒软枕上,透过金丝镜片,抬眸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这只睡得无比香甜,又无比无辜的大八爪鱼,哗啦一声响亮地翻了一页书,一言不发。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2) 秦昭支起身子:??? 秦昭光着上半身,仅穿着四角内裤,一头雾水地下床倒水,可水杯刚碰到唇边,他突然停住了。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楚斯年的书页翻到一半,也突然停住了。 一阵有节奏的嘎吱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粗重喘息,正透过年代久远的木质墙壁传了进来。 像是生怕他们听不清似的,这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意大利语和带着哭腔的女声。 这难道是 嘎吱,嘎吱,嘎吱! 楚斯年飞快地低下头,神色如常地继续翻书。被子下的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 啧啧啧,这意大利人,果然开放哈。秦昭用大拇指示意了下隔壁,挑眉:原来就是这吵得你睡不着觉啊?早说啊,我可是有办法对付他们。 楚斯年终于抬头。 办法? 秦昭勾起唇角,双手支在在楚斯年身侧,手臂和后肩胛骨撑出非常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不怀好意地冲楚斯年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第15章 隔壁的不可描述 说完,秦昭大马金刀地坐在楚斯年身侧,挺胸抬头收腹,深深吸了一口气: baby~~~~~you are so hot 楚斯年面容一僵。 come on baby,dont be shy秦昭微皱眉头,压低了声音,用一种颇为深沉邪魅的气音深情款款道:I want to kiss you,hug you,bite you,and ** you 楚斯年一把拉住秦昭:你要做什么? 秦昭一脸放心吧一切OK的表情,低头呷了一口水,捏着嗓子变了个音调: well,itso hard,wowwow! 楚斯年崩溃地扶住额头。 秦昭却继续正襟危坐,飞快变回原来的声音自问自答道: you are so hot! 然后又变成骚气十足的音调,一边响亮地亲着自己的手背,一边哼哼道: ** me,** me now oh yeahyeah yeah 他模仿的女声并不是很成功,介于似男似女之间,让本来就不堪入耳的对话更加诡异。楚斯年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够了唔! 话未说完,秦昭一把捂住了他的唇:嘘,你听! 两人对视,只听得隔壁墙后的激烈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一时之间,竟然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怎么样?秦昭得意地看着楚斯年:隔壁的小鸳鸯正在兴头上,直接让人家小声点太不礼貌了。我这招,迂回婉转,含蓄自然不漏痕迹。是不是非常机智! 说完单手撑头斜倚在楚斯年身侧,无比臭屁地冲楚斯年眨眨眼:快夸我! 楚斯年: 楚斯年无语凝噎,决定眼不见身边的这只二哈为净,关灯闭眼睡觉。 诶,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秦昭看着楚斯年气呼呼背过他躺下的侧影,一脸莫名其妙。 真是坏脾气。 秦昭躺下刚想盖上被子,谁知隔壁突然又传来了声音。 Oh ahah 嘎吱!嘎吱!嘎吱! 比刚才更响的声音,男女的喘息和哼吟夹杂着越来越大的嘎吱声。 对面小情侣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秦昭的刺激,这下甚至完全没有了压抑和隐忍,透过隔音效果极差的墙壁,简直就像故意在他们耳边表演活春宫。 秦昭:哎呦我去?! 叫板是吧?来啊!掰头啊!不能给咱中国人丢脸! 秦昭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张年代久远的古董床一眼,突然重重往下一坐 嘎吱! 古董床不堪重负地响了一声。秦昭又连续在床上跳了几下,一边跳一边气沉丹田,故意对着那边漏音的墙壁沉声道:Darling,I want you suck my penis! 楚斯年足足愣了三秒,才从他浩瀚的英语词库里勉强提取出这个难以启齿的生物学字眼,顿时从脖子到耳朵根一下臊地通红。 你 这是从哪听的淫词浪语! 嘘秦昭不以为意地使了个眼色,捏着嗓子边喘边叫: well,itso hard ,and delicious,oh,lick,lick meah 这还评价上了! 秦昭一边说着,还一边配合地拍自己大腿,啪!啪!啪! 紧接着又左手抱着右手,对着手背分外响亮地啵唧亲了一口。 嘎吱!嘎吱!嘎吱! yeah ,ohoh my Godit\'s killing me ahahah! 一时之间,秦昭竟然把房间里的动静搞地比隔壁还要大,如果仅仅听声音,简直让人面红耳赤,血脉喷张,想入非非。 然而实际的画面却是秦昭一个人满头大汗又拍大腿又摇桌子腿忙的不亦乐乎,楚斯年则崩溃地坐在一边。阻止无效,他只好在一旁崩溃无言地扶着额头。 就这样一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对面似乎被秦昭的 超长待鸡 震惊到了,终于体力不支比不过,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声音。 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女人不满发牢骚的声音,和男人的道歉声。 秦昭深吸一口气,捏着嗓子:You are the hardest guy Ive ever met! 一个太极收式结束了solo表演。 楚斯年耳膜嗡嗡直响,恨不得用高压水枪冲耳朵。 表演完了? 嘶秦昭点点头,揉了揉被自己拍得通红满是手印的大腿:为了你睡个安稳觉,我可牺牲老大了啊。 楚斯年哭笑不得道: 你你怎么还拍大腿? 拍的都是自己红红的手指印,不疼吗? 逼真啊,我看那些大片里都是那么演的。秦昭一边躺回床上一边随口应着,话音刚落,他突然身子一弹,看向楚斯年: 唉不是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楚医生? 楚斯年不解地看着他:知道什么? 秦昭翻身凑近楚斯年,试探性地拍了拍手。 啪! 啪! 啪! 他挨得太近了,即使隔着被子,楚斯年也能感受对方身体蓬勃而年轻的热量,几乎一扬下巴就可以碰到他的额头。 楚斯年紧张地支起身子向后靠了靠:什么意思? 秦昭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越发觉得楚斯年脸皮薄地可爱。他努力忍住笑:别告诉我你还是处男啊。 楚斯年又向后靠了靠,不悦地皱起眉:你睡不睡?明天还有任务。 秦昭打量着楚斯年微微发红的耳垂,讶异地扬起半边眉毛:你脸红什么?不是吧,你还真是处啊? 楚斯年没回答,默默侧过头。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秦昭道:我类个去,你都快26了啊喂,我爸在你这个年龄,我都上树掏鸟蛋了! 楚斯年深吸一口气,一板一眼道:首先,现在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其次,我国男性结婚的合法年龄是22岁,而男童能够自主攀爬树木的年龄至少5至6岁,由此可以得出,你爸的年龄 你看过大片儿么?秦昭却完全看透了楚斯年的局促紧张,故意坏笑着打断他。 楚斯年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秦昭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大片? 紧张地甚至结巴了。 大片儿就是秦昭嘿嘿一笑笑,凑在楚斯年耳边压低了声音:大人才能看的片儿 楚斯年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秦昭的意思,耳根不禁微微发热,立刻板着脸道: 睡觉! 翻身背对秦昭就要睡下,可秦昭却来了劲了,不依不饶地非要凑到他耳边: 嘿不是吧楚医生,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你不会连猪怎么跑都不知道吧? 楚斯年背过身,合眼: 睡觉。 怪不得刚才我在那叫的时候,你脸那么红。秦昭嘻嘻哈哈扳住楚斯年肩膀,只觉得内心抖S狂魔作祟,楚斯年越抗拒,他就越想看看楚斯年羞愤的表情。 无论泛出粉红色的圆润的耳朵,还是因为羞耻而闭紧双眼,却仍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眼睫,还有更多,比平常更加丰富的表情 楚斯年终于忍无可忍掀开被子:秦昭!你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啊,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诶你不是医生吗?医生难道不学生理课?总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为什么没看过片?是因为生理课看多了,麻木了吗? 你们医生是不是都像你这样?那妇产科的男医生呢??泌尿科的女医生呢? 楚斯年头嗡嗡直响,只觉得自己的坏脾气和好脾气都被秦昭给彻底磨没了。终于认命般地睁开眼睛: 不是生理课,是解剖课。我们解剖课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人体构造,不是为了窥私。我们医生大部分还是非常专业,工作内容与生活内容并不发生实质性冲突 所以你真的连女朋友都没交过? 楚斯年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干巴巴道:没有。 ???那你上学那么多年,都干嘛去了?你身边的人,都瞎啊? 秦昭可以肯定,无论是站在男性还是女性视角来看,楚斯年的样貌和一举一动,都是绝对出挑,这也正是他担心自己被楚斯年压风头的重要原因。这样的人,难道在学校没有追求者? 他当年以一张亚洲面孔在加拿大上高中时,也是有一堆洋妞追随,虽然他并不打算找个洋妞,但是热情的加拿大女高中生们可是因为他没少争风吃醋扯头发拽头花当年他的校园生活,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丰富多彩 楚斯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不得不帮学渣同桌补习的时光。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学渣秦昭解释道: 上学当然就是老老实实读书,写论文,做实验获取知识才是目的,大家更希望提升的,大多还是创新能力,实验操作能力,问题意识和临床实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象的那样 楚斯年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婉转了,没想到秦昭却丝毫没有理会,依旧绕回原来的话题:所以你在学校,到底有没有人追? 医学生的生活本就被繁重的学业和永无尽头的实习充斥着,再加上供养植物人继母的巨大经济开销,楚斯年仅有的那一点点闲暇时光都被兼职家教填得一个缝都没留下。 这么多年的读书时光,他不是没有在自习室的抽屉,或夹在书本里的发现过字体娟秀的,还带着香味的情书,甚至几乎每年都能被红着脸的女生甚至男生表白。 但是所有的表白示爱,都被楚斯年礼貌而冷淡地拒绝了。 他深深地明白,他没有资格。 无论是因为他的处境,他的身世,还是其他。 秦昭见楚斯年默不作声,垂下的眼睫中似有忧郁,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想。 即使是在娱乐圈看了无数俊男靓女,秦昭也不得不承认,楚斯年的外表的确非常吸引人,身材么,也是腰是腰,腿是腿的,学历又高,工作也体面,却可能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说个大片都脸红 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要么就是他装的可大男人谁装拿这个装逼啊? 再瞧他这么忧郁的脸色 难道说 秦昭无比同情地看着楚斯年,迟疑地问:嗯那个,咱们都在一起睡觉了,好歹也算是哥们儿,无话不谈对不对?我嘴巴也挺严的,从来不乱说。 楚斯年看着秦昭突然有些古怪的表情:? 秦昭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嗯那种病很难治吗? 楚斯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病? 秦昭犹豫了一下,竖起中指和无名指,比了一个向下耷拉的动作。 第16章 从天而降震动棒 咚地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楚斯年面无表情地撤回右脚。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秦昭这人,从小在严父严母混合双打下健康成长,不但格外皮实,还尤其没心没肺不记仇。所以尽管因为嘴欠被人一脚被踹下了床,但第二天清晨,当威尼斯带着潮湿新鲜的水汽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到他的面庞时,秦昭觉得他又是一个朝气蓬勃精神抖擞的大帅哥了。 浴室的水声哗哗啦啦响了一会停了下来,秦昭擦了擦湿哒哒的刺猬一样的乱毛,用白浴巾在腰间随便一围,赤着肌肉精悍漂亮的上半身,心情愉悦地叼着牙刷刷牙。 不知为什么,这一晚他睡得特别踏实,心情特别好。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3) 牙刚刷了一半,门铃叮咚一声响了。 打开门,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意大利女人。 女人一头红褐色头发,眉眼之间皆是成熟泼辣的韵味。她操着一口半生半熟的英文道: hello,we are the owners of this family hotel.(你好,我们是这家家庭旅馆的店主) 秦昭叼着牙刷一愣:??? 女人的目光在秦昭精悍结实的六块腹肌上足足饶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last night,my lover and I slept next to your roomI think you should have had a good time (昨晚,我和我的情人睡在你们隔壁我想,你们昨晚应该过得很愉快?) 一滴雪白的牙膏沫啪嗒一下滴在秦昭结实的胸大肌上。他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她: what do you do? 怎么了? 楚斯年听到了声音,从被窝里支起身子迷迷糊糊问道。他被秦昭骚扰了大半宿,偏偏后半夜又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叮扰,让他失眠地更厉害,直到天快亮才合眼睡了一会儿,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痛。 卧槽!秦昭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挡在门口,然而女店主却已经透过缝隙看见了他身后的风景 清晨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投射在华丽的古董窗幔上,一个东亚面孔的俊美男人从被褥中直起身来。他微微皱着眉,似乎是经历了一夜的疲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扶着腰。柔软的棉质睡衣微微敞着口,修长的颈项在晨光下格外白皙,上面还有几个鲜明的红印 楚斯年没来得及带眼镜,只好眯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楚斯年:hello??? 女店主惊讶地挑了挑眉:Ohmygod!you 砰! 秦昭猛地一声巨响关上门,把自己和女店主关在了门外。 咳秦昭努力扯动嘴角:it's it's not what you think(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I think I know why there was such a loud noise last night.your lover is really charming(我想我知道昨晚为什么会有那么长久的动静了,你的情人的确很美) 女店主一脸yoooo的表情,快活地对秦昭笑了笑: But as a hotel owner,I have to apologize for the poor sound insulation.To apologize,Id like to offer you a free couple suite。 (不过作为店主,我必须对旅馆的隔音设施不佳表示道歉。为了表示歉意,我们愿意免费为你们提供一间情侣套房。) Ffree? 秦昭一肚子准备解释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眨了眨眼,幸福来得太快,以至于他只听见了free就心花怒放,而完全没注意到情侣套房这个单词。他一脸惊喜地问道: How many free days?(免费几天?) 威尼斯住宿昂贵,平均房价一晚就要100欧,而他们只有90欧元,却还要在威尼斯呆三天! Until you leave Venice,of course.Venetians should be hospitable becouse they live in heaven,shouldnt they?have a good time ! (当然是直到你们离开威尼斯。我们威尼斯人生活在天堂,本就应该热情慷慨,不是吗?祝你们也能享受天堂的快乐!) 女店主狡黠地冲秦昭眨了眨多情的蓝眼睛。 半个小时后。 秦昭拖着两个大箱子,昂首挺胸地迈进新房间的大门。 你别不信,就是靠我刷脸免费!就是因为女店主觉得我长得帅,一定会成为国际巨星!秦昭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牛。 楚斯年半信半疑地把行李箱拖进来,打量着四周。虽然他并不是很信秦昭的话,但是眼前这间房相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一间的确宽敞很多,如果估算房费,绝不是他们仅剩的90欧元负担地起的。 能够剩下房费这一大头的开销,当然很不错。 只是这间房的装修风格,让楚斯年一进来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所有的装饰都是偏于浮夸奢靡的深玫红色,窗幔也是华丽的半透明烫金纱帐,文艺复兴风格的吊灯、座椅、床柱上和巨大的圆形按摩浴缸上都雕刻着拿着弓箭的爱神丘比特和繁复的玫瑰。而整个房间最显眼的装饰,则是床后一副巨大的复古油画,长着双翼的少年爱神温柔地拥抱着身披薄纱的少女**,低头与少女温柔地亲吻。 《被爱神吻醒的普赛克》。 楚斯年疑惑地微微颦眉。他熟知这幅名画所指的故事,因此越看越觉得这间房子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尴尬的暧昧。无意中往kingsize的圆形大床床边一坐,身下荡漾的体感更是吓了他一跳。 这是水床? 在往上一瞧,正对水床的天花板上还镶嵌着一块比床还大一圈的巨型天花板镜。 这是什么奇怪的装修理念?楚斯年皱起眉头。 哟吼?这店老板真实在,居然有这么好的床!秦昭没注意到楚斯年的脸色,一声欢呼扑到水床上,颠了一颠,又巅了一颠:我听我哥们说过,睡水床特别带劲。可具体怎么带劲他又不肯说,非要我自己体验,哈哈诶,怎么有东西硌我 秦昭成大字型在水床上颠了一颠,突然觉得身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着了,顺手就一捞。 楚斯年抬眸一看,顿时不敢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秦昭的手里,竟然是一根足有20厘米长的仿真震动棒。 秦昭:卧槽??!!! 秦昭一骨碌从水床上弹起来,猛地掀开身下平展的被子,只见雪白的床单上竟被人精心撒了满满一床鲜艳的玫瑰花瓣。而在花瓣中央,还有一圈被摆成爱心形状的情趣玩具。 造型大小各异的震动棒,小皮鞭,长柄粉色羽毛,口塞,手铐,甚至还有一捆红艳艳的绳子。而在爱心的中心,则是一瓶润滑油,一盒超薄0.01。 令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楚斯年听见自己努力忍耐的声音响起:你老实说,女店主为什么给你这间房? 我 秦昭艰难地张了张口,正琢磨着该如何合情合理解释,却突然听得门口一阵热闹脚步声,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门就被人一下推开了。 登登登登!《亲爱的旅途》突击大搜查!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想不想知道两位嘉宾在威尼斯的第一个清晨在干什么呢!Let's go! 根本来不及阻拦,外景组的导演,收音、灯光和扛着摄像机的pd一行人浩浩荡荡全部挤进房来。 楚斯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秦昭则在手忙脚乱试图做徒劳的挽救。然而越忙越出错,秦昭手一滑,一根XXL号的玫红色仿真震动棒啪叽一下摔在地板上。它不知怎么被触发了启动开关,于是在所有人死一样的沉默中,震动棒嗡嗡嗡地一边旋转,一边震动起来 第17章 唱一首歌给你 全体导演组彻彻底底石化在原地。 摄像犹豫地放下手里的摄影机:这打了码能能,能播吗? 秦昭腾地一脚把震动棒踢进水床地下:大家都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半个小时后。 《亲爱的旅途》开始新一天的录制,所有工作人员都比往常更多一点小心翼翼,不时用眼角瞥着楚斯年和秦昭的举动,窃窃私语。 清晨的乌龙事件最后得到解决,女店主慷慨地给两个人换了一件正常的房间,并表示因为节目组的宣传作用,她可以继续给二人免除房费。 然而这并没有让楚斯年的心情变得轻松,一则,是因为经历了早上的尴尬,他总觉得节目组工作人员看他和秦昭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二则,他们必须面对节目组规定的任务:未来三天,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攒够前往冰岛与其他嘉宾的机票。 可是异国他乡,如何挣钱呢? 一开始,楚斯年和秦昭都想到了去餐厅打工。 意大利和中国一样,都是美食大国,尤其在著名的威尼斯,整座城市建立在流动的青波之上,各式钟楼,宫殿、教堂、修道院之间,是鳞次栉比的被刷成白色或砖红色的水道小巷,来自世界各地的食客们坐着贡多拉在蜿蜒的水道上穿行,寻找着神秘的美食。在这样美食的国度,找一份工作或许不是难事?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证明并不可行。餐厅店主们或因语言不通,或忙于红火的生意,根本无暇理会这两个陌生的东亚面孔的年轻人。摄影机前,只偶尔有食客们在交谈和品尝美食之暇,放下手中的咖啡,略带好奇地向这两个年轻人的俊美眉眼轻轻一瞥。 在异国他乡,一切来自国内的光环和身份都暂时消散。明星效应更无从谈起即使秦昭主动向餐厅店主介绍自己是一个china star,对方的反应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拿着锅铲微笑。 一上午徒劳无功。跟拍pd也累得够呛,虽然他们跟了一上午,但实际可用的素材也只有几分钟,不免有些扫兴,干脆放下摄影机一边休息去了。只剩下秦昭垂头丧气地蹲在在叹息桥河边的石头台阶边,一头向来桀骜不羁的红发似乎也因为主人情绪不佳而耷拉下来。 过惯了众星捧月的优渥明星生活,他显然有点不适应。 楚斯年明白秦昭需要调节心情,便也不说话,只默默坐在他身边。半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离开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个东西。 楚斯年蹲在秦昭面前,摊开掌心。 是一颗包着绿色糖纸的棒棒糖。 秦昭心中莫名一动,像是被猫爪轻轻揉了一把似的,脸上却仍故作高冷:干嘛? 吃糖能促进大脑释放多巴胺,帮助调节心情。楚斯年说: 试一试? 切秦昭撇了撇嘴:逗小孩儿啊。 楚斯年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准备把糖果放回兜里,袖口却突然被秦昭拽住了。 楚斯年微微扬眉:怎么?不是不吃吗? 买都买了,不吃浪费钱啊!秦昭没底气地凶了一句,夺过棒棒糖,两下撕掉糖纸塞在了嘴里。右边的腮帮子便鼓起一个圆圆的小包,仓鼠似的。 楚斯年看着秦昭气鼓鼓地吃棒棒糖,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真是个臭屁小孩啊。 秦昭把棒棒糖换到左边腮帮,微眯双眼: 笑什么? 楚斯年努力收住笑容:没什么没什么。 秦昭:嗯哼? 好吧好吧。楚斯年摆摆手,他实在不太会撒谎,只好笑着道:我觉得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小孩有点幼稚。 切,你比我大几岁啊说我幼稚。拿糖哄人就不幼稚吗?秦昭毫不心虚地倒打一耙。 楚斯年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位置正好逆着光,温暖的阳光柔柔地照在他的侧脸上,圆圆的耳朵边被晕染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色。秦昭愣了愣,他突然发现,楚斯年虽然平时总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似地 ,笑起来却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亮亮的,像是星星在水中荡漾的倒影。 秦昭把手伸进卫衣兜里,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那块绿色的棒棒糖纸。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短暂的小憩过后,两人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在威尼斯城中寻找机会。 威尼斯城中遍布蛛网一样的河道。穿行在这座美丽的水城,当地特色的小尖舟船身瘦窄,两头尖尖翘起,还雕刻着华丽花纹的贡多拉是最便捷的选择。碧波荡漾的河面上不时有一艘又一艘黑色的贡多拉载着三三两两的游客轻盈驶过,然而每人的船费却也不菲。 无奈,楚斯年和秦昭不得不顶着太阳弯弯绕绕在城中步行。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才误打误撞来到圣马可广场。 金色的夕阳给圣马可广场四角的耸立的钟楼镀上了灿烂的余晖,行政官邸大楼肃穆庄严,一群又一群雪白的鸽子在广场里飞翔漫步,挺着骄傲的胸脯享受着游客慷慨的赐予。 伴随着鸽子的咕咕声和展翅声,一阵歌声在广场响了起来。楚斯年不由停住脚步,寻找着歌声的来源。 广场西南角围着零零散散的十几个游客,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位流浪艺人在抱着电子键盘在长椅上边弹边唱。 他是一个非常俊俏的欧洲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浅金色的头发打着卷儿乖顺地垂在耳边,眼睛是猫眼石一般漂亮的暗绿色。卷发小帅哥一边唱,一边用脚打着节拍。虽然他的歌声和琴声都还略显生涩,但或许是他俊俏的外表,或者是他毫无扭捏,自然又快活的表演,一曲完毕,楚斯年还是忍不住跟着其他游客们鼓掌。 小帅哥看到楚斯年,眼睛亮了亮,抱着吉他站起来,冲楚斯年优雅地鞠了一躬,在他脚边的琴箱里,还有着几枚闪闪发光的硬币。 秦昭不以为然地咂了咂舌:这就鼓掌啊?我唱得可比他好多了。 楚斯年却眼睛突然一亮:我想我有办法了。 夜晚的圣马可广场灯火辉煌,街边的橱窗里琳琅满目堆满了华丽的面具和五颜六色的节日装饰。明天就是威尼斯狂欢节了,来来往往的游客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戴上了精美华丽的节日面具,准备迎接载歌载舞的盛典。在喧闹和热烈中,圣马可广场的角落里却传来一阵悠扬的吉他琴声。 楚斯年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用10欧元借到了卷发小帅哥的吉他。秦昭则信誓旦旦保证如果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可以和他五五分。 秦昭低头最后调整了一下吉他肩带,跟拍pd调好机器,比了一个ok。 广场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却只偶尔有一两个人因为摄像机的缘故而停下驻足。秦昭看向他唯一的观众: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4) 快问我准备唱点什么。 楚斯年一愣,没明白秦昭的意思:什么 仪式感懂不懂? 秦昭说:演唱会不都得有主持人啊,快问我唱什么。 楚斯年哭笑不得,只好配合地问道: em请问这位大明星,打算唱什么? 你猜? 秦昭对于大明星三个字非常受用,装模作样继续端着架子,逗楚斯年: 可以勉强给你一点提示,跟星星有关。 楚斯年快被秦昭幼稚死了,不由唇边带了几分笑意,戏谑道: 小朋友,你是要唱小星星吗? Bingo!秦昭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拨琴弦,开口唱道: 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他的声音又低又磁,伴着这首温馨的儿歌旋律,温柔地像一阵暖风般直直吹拂进人的心里去。行人三三两两的停下来,充满兴趣地朝歌声源头看去。 看到有人群被吸引,秦昭却突然停了歌声,调皮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唱错了,其实我要搞黄色。 楚斯年一愣:什么? 黄色,我最在行。秦昭转身和帮忙伴奏的卷发小帅哥说了两句,然后故意带着几分痞气冲楚斯年眨了眨眼,单手握住立麦: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I came along.I wrote a song for you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And it was called yellow 原来是Coldplay的经典《yellow》。 开口没几句,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约而同停下来脚步,惊讶而好奇地看着在灯火阑珊处唱歌的年轻人。秦昭嗓音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深沉磁性,深情和温柔结合地恰到好处,还带着一点点慵懒,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驻足,投入地欣赏。 秦昭的视线穿过越聚越多的人群,得意地冲的楚斯年眨了眨眼睛。围观的听众顺着秦昭的视线好奇地看向楚斯年,或许是因为《yellow》碰巧是首情歌,不少人轻声低呼着,还有人起哄般吹起了口哨。 楚斯年却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群的起哄,只站在人群之中,投入地看着秦昭唱歌。他头一回听这首《yellow》,秦昭一张口就把他深深吸引了。他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来一直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幼稚鬼秦昭还有这样一面,桀骜、自信、不羁还带点匪气,像是一头年轻的雄狮,天生的明星。 或许是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在一旁电子键盘伴奏的卷发小帅哥不知怎么竟一练弹错了好几个音,破坏了原来近乎完美的气氛,有几个观众不满地轻轻嘘了几声。 楚斯年犹豫了一下,跑到卷发小帅哥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卷发小帅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摊了摊手,让开了位置。 楚斯年把十指轻轻搭在黑白琴键上,轻轻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18章 摘星星送给你 白色的琴键缓缓按下,眼前的一切在瞬间仿佛轰然后退,万物旋转,后退,后退,整齐的灌木拔节为一丛丛修长的芦苇,夜空变为温暖的夕阳,柔柔地透过灰扑扑的玻璃照进傍晚的福利院礼堂。 一个小小的,单薄的小男孩坐在钢琴前,夕阳将他略显苍白的小脸蛋晕染了一层毛茸茸的金光。小男孩有些忐忑抬起头,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 我,我真的可以吗? 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的手长得这样好,将来不是拿手术刀的医生,就是天生的钢琴师。 小男孩脸微微发红,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深深呼出一口气,郑重地按下了第一个琴键。 晚风柔柔地吹拂着小男孩的衣角,将他的背影逐渐拉得很长,很长。 童年时代,他最美好的记忆。 楚斯年微笑着睁开眼睛,舒缓动听的琴声从已从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和秦昭的吉他弦声融入,简直就像是提前彩排过一样。秦昭有些惊讶地向他看去。他怎么不知道,原来楚斯年不光会读书,居然还会弹琴? 一时之间,竟漏唱了一句词。 暖黄色的路灯下,楚斯年转过头微微从秦昭示意了下。秦昭这才缓过神,握住麦继续往下唱: I drew a line 我拿起笔 小心翼翼 I drew a line for you 画着我脑海中美好的你 Oh what a thing to do 为你做这样一件事情 And it was all Yellow 心中却也充满暖意 Your skin 你的外表 Oh yeah your skin and bones 你的外表和你的心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是那般美好在我心永驻 Do you know 你可知道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为你我愿意付出一切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直到生命燃尽也甘心如饴 一曲唱罢,围观的群众竟然不知不觉中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足有数百人,纷纷热情地鼓掌。秦昭微微一笑,侧身贴着楚斯年的耳朵低声道: 还以为你只会拿手术刀。老实交代,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耳边感受到秦昭呼出的热气,楚斯年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侧过身: 你不知道的多了。别闹,先说下一首是什么? 哟嗬,我会唱的,你都会弹么? 楚斯年呵了呵微微发凉的手指,对秦昭淡淡一笑:试试。 威尼斯的夜晚流光溢彩,喧哗热闹,秦昭唱完最后一曲时已是当地凌晨,观众们不断欢呼鼓掌,久久才散去。在他们面前的吉他琴箱中,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和无数的硬币。 和卷发小帅哥分成完,竟然有足足320欧元。还不算硬币部分。 圣马可广场之行意外地大获成功,第二天,导演组又加派了人手跟着拍花絮,还布置了无人机,顺便把威尼斯狂欢节的盛况融入进去。 第二天卷发小帅哥早早就来到了广场。还机器猫似地搬来了两个扩音音响,外加一面精致的手鼓。看到楚斯年过来,他欢呼着几步蹦到楚斯年面前,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热烈的熊抱。 Efantastico!(意大利语:真是太棒了)卷发小帅哥笑得眼睛眯起来,明明只有十六岁,但欧洲人的身高优势让他已经比楚斯年微微高出一些了。他把毛茸茸的头埋在楚斯年肩头,闷声闷气用英语道: 我很想你! 楚斯年温柔地拍了拍小帅哥的头顶:小朋友,今天还要麻烦你了。 秦昭的眉峰微微一跳:咳咳! 楚斯年闻声转过身看向秦昭:怎么了?你嗓子不舒服吗? 秦昭冷着脸,别过脸哼了一声,拿起吉他。 威尼斯的狂欢夜盛大热烈,夜幕时分,无数闪闪发亮,五颜六色的彩带从高空散落,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穿着盛装,带着威尼斯的节日面具,载歌载舞,共同欢呼着春季的来临。灯火辉煌的圣马可广场却有一个不一样的角落 。层层石阶之上,秦昭唱歌,楚斯年弹琴伴奏,小帅哥盘着腿在一旁敲鼓打拍。伴随着秦昭一声高亢华丽的高音,最后一曲结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们热烈欢呼鼓掌。 秦昭背着吉他,宛若站在华丽舞台中心的巨星,冲所有人挥手致意。 狂欢节快乐! 《亲爱的旅途》导演组长长舒了一口气,纷纷对秦昭和楚斯年竖起大拇指。终于攒够了足够精彩的素材,工作人员心满意足地打着哈气,与秦昭和楚斯年告别。没了摄影机跟拍和众多的观众,卷发小帅哥一下轻松不少,他一声欢呼,高兴地奔向收获颇丰的吉他琴箱。一数,不算硬币,就已经有800多欧元。 小帅哥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数完钱,突然抬起头,满心期待地看着楚斯年。 楚,你明天还来吗? 卷发小帅哥的眼睛又圆又亮,抬头看着楚斯年的时候更是眼珠圆溜溜的,像是流光溢彩的绿宝石,配上他满头蓬松的卷毛,简直像是小动物撒娇。楚斯年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明天我们就要去冰岛了。 卷发小帅哥的绿眼睛在一瞬间暗淡下来,他突然站起身,呼啦一下把整个琴箱里的钱都收拢起来,捧在楚斯年面前:这些,这些都给你。只希望你明天还能过来弹琴,好吗? 楚斯年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 卷发小帅哥失望地低下头,想了想,非常郑重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坠,捧在楚斯年面前。 是一枚非常精致的琉璃挂坠,只比硬币略大一圈的黑色琉璃,做成了十芒星的形状。 在我们威尼斯,十芒星代表美丽,琉璃代表纯粹。小帅哥红着脸,一眼不眨地热切地看着楚斯年,用不太标准的中文一个字一个字结结巴巴道:这条项链就像,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我把它送给你,也,也把我的心送给你。 楚斯年看着项链,微微一愣。 这两天,他一直把这个还未褪去婴儿肥的意大利少年当做一个热心的小朋友,尽管在街头表演之中,这位小朋友时不时用他水汪汪的绿眼睛热切地看着他,可是楚斯年只是把他当做了意大利人热情奔放的天性使然。 一时间,他并没明白到卷发小帅哥的意思,只当小帅哥的中文表达有误,其本意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他正想着如何开口,秦昭却大步走过来挡在楚斯年面前。 今天谢谢你,不过我们只拿我们应该拿的。秦昭从琴箱里数了400欧元冲对小帅哥晃了一晃,再也不管小帅哥又在后面又说了什么,反手拽着楚斯年就走。 他的力气极大,楚斯年努力挣了几下都挣不开,硬被一声不吭的秦昭拉着走到灯光昏暗,人群稀少处,秦昭才终于放开他的手。 楚斯年不禁有点生气了,揉了揉被秦昭攥得生疼的腕骨:你发什么疯?!转身就想走。 秦昭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被挡住了路,楚斯年没好气地抬头看着秦昭:还能去哪?去给人家说声谢谢! 如果不是卷发小帅哥的帮忙,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攒够去冰岛的费用。可是来没来得及感谢人家,他就被秦昭这么粗鲁地拉走了。于情于理,楚斯年都觉得太过意不去了。 秦昭一听,眉毛瞬间皱起:你还依依不舍了?你就没看出他对你不怀好意?! 楚斯年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昭: 他只是个16岁小孩儿,想和我交朋友罢了。怎么就不怀好意了? 小朋友?他个头都比你高了。意大利人都开放的很,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楚斯年更奇怪地看着秦昭,反问: 他能想什么?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还比他大十岁。我倒是很好奇,你在想什么? 秦昭明显被哽了一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脸却涨得红了,终于憋出一句硬邦邦的: 你管我想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这什么人啊!太不讲道理,乱发疯! 楚斯年也生气了。躲不开秦昭,他干脆也不说话,半晌就这么僵持着。 一阵凉风袭来,秦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阿嚏一声,又气呼呼地揉了揉鼻子。 楚斯年转过头,看着秦昭微微发红的鼻头,长风衣里的手指微微蜷了蜷。 哎 楚斯年想了想,似乎从今晚演出开始前,秦昭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一开始还咳嗽了几下,现在又打喷嚏了。 这两天街头表演,秦昭是出力最多,也是最累的。二月的威尼斯夜晚还是有些阴冷,他是生病了不舒服吗,所以脾气不好吗? 水土不服? 想想,其实秦昭也没比那个欧洲小帅哥大多少,虽然长得高高大大,眉眼锋利,可是生起气来,眼角眉梢还是暴露出几分稚气。显然是从小被娇惯大的人,没受过什么苦吧? 想到这,楚斯年心里莫名有些惭愧。 自己比秦昭年长五岁多,按理说是应该照顾这个小弟弟的,怎么还跟他斗气去了? 楚斯年顿时消了气,伸手摸了摸秦昭的额头。 秦昭一愣,后退了一点,依旧拉着脸没好气: 干嘛? 还好,没发烧。 楚斯年软了口气: 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我回去跟人家道一声谢。 又来了又来了!!! 那个意大利小鬼到底哪里让他恋恋不舍了!唱歌跑调都跑到波罗的海去了!难道就因为他会送东西吗?! 秦昭腾地一下站起来。 你站在这别动!秦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说完也不管楚斯年是什么表情,迈开大长腿就跑进了不远处喧闹的街道里。 楚斯年惊讶地看着秦昭的背影,赶紧上去追,谁知秦昭跑得极快,一下就淹没在狂欢节汹涌的人群里。楚斯年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威尼斯的凌晨了。他是要独自去哪? 楚斯年正着急,谁知秦昭竟又喘着气急匆匆地跑回来了。看着楚斯年也不说话,只利索地脱下自己的长外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楚斯年身上套。 老实待这儿等我回来,哪都不许去! 秦昭把自己的围巾强行在楚斯年脖子上绕了三圈,确保楚斯年扎扎实实被他裹成了粽子动弹不得,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 尤其不能去找那个意大利小鬼! 说完不等楚斯年反应,又急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楚斯年:??? 楚斯年一头雾水愣在原地。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5) 他的确都哪里都不敢去了如果秦昭回来找不到他,只会更麻烦,于是只好无奈地就近坐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夜已深,狂欢节的人群正在逐渐散去,人们摘下色彩斑斓的面具和华丽的高顶硬帽,带着狂欢后疲惫的笑容穿行在灯火之间,无人注意到街角长椅上那个孤独的身影。 楚斯年微微仰头,对着墨色的夜空长长呵出一口白气。 他真的有点搞不懂,秦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总是这么幼稚,脾气臭地无法无天,毫不讲理,还想一出是一出,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混世魔王!可偏偏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就能让自己无法彻底硬下心肠,只好无奈地顺着他,让着他。 这叫什么事? 楚斯年低头自嘲地叹了口气,把下巴埋进秦昭温暖的灰色羊绒围巾里。 二月的威尼斯,夜晚还颇有凉意。可楚斯年倒一点都不觉得冷。 只是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跑去了哪里,外套围巾都给他了,不怕冷么。 一会儿回去非得给他冲一包感冒灵,捏着鼻子灌下去! 路边的五针松枯瘦的枝干上刚刚长出枝丫,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枝头。看到长椅上的楚斯年,搁置又呼啦一下飞到他脚边,歪着小脑袋,咕咕咕咕叫着。 楚斯年摸了摸口袋,想翻出中午没来得及吃的一小包饼干喂鸽子,却忘了自己穿着秦昭的外套。手指无意中伸进从秦昭的口袋,没翻出饼干,却摸到了一张绿色的棒棒糖糖纸。 只是,明明应该是一张皱皱巴巴,早就该扔掉的糖纸,却不知为何被捋地平平展展,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楚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果然够无聊,也够幼稚的。 楚斯年刚把饼干掏出来,脚边的鸽子却呼啦一下飞走了。身后的脚步声渐近,果然是秦昭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鼻尖冻得发红,神情却无比兴奋,一把抓住楚斯年的手:你看! 楚斯年展开手,惊讶地看着秦昭放在他手心的东西是一枚非常晶莹剔透的黑色琉璃十芒星,比卷发小帅哥的那一枚足足大了两圈,几乎和他的掌心一样大,也更加精致华美,每一芒都被匠人打磨地光润锋利,雕刻着线条流畅华丽的暗纹,在路灯下从不同角度折射着或明或暗,钻石一般美丽的光。 简直就像一颗无意中从银河跌落的小小星辰。 原来他突然跑出去,就是为了给他买这个么? 秦昭微微低头,开心地看着楚斯年的眼睛:怎么样,是不是比那个更大,更漂亮? 楚斯年正要回答,夜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响,一朵又一朵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骤然绽放出璀璨无比的巨大花朵,流行星般的花火拖着长长的银白、深紫和明红的光束缓缓划过天际,瞬间点亮了整个夜晚,和夜空下每一张笑脸。 原本已经准备散去的狂欢节人们纷纷扬起头欣赏着这一夜威尼斯最后的惊艳馈赠。 Amo Venezia! (注:意大利语我爱威尼斯) Grazie a Dio e lodi per sempre! (注:意大利语感谢上帝,永远赞美您) 欢呼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曾散去。秦昭一眨不眨地笑着看着楚斯年,眼睛里似乎还留着方才烟火璀璨的影子。 喜欢吗? 头顶是漫天的璀璨,可是最美丽的一颗星星,却已经躺在他的手心。 楚斯年看着秦昭灿烂的笑容,微微一怔。在对方的瞳仁里,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耳边不知怎么,突然又回响起了秦昭唱过的歌词。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看那漫天繁星正为你闪耀不已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仿佛亦能读懂我此刻心情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看那漫天繁星正为你闪耀不已 什么?楚斯年心中微微一颤,有些莫名地紧张。 我问你,喜欢吗? 秦昭伸出手指点了点楚斯年的掌心的十芒星,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超级漂亮? 楚斯年笑了笑:很漂亮。谢谢你。 十芒星被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琉璃光滑如冰,楚斯年的掌心却微微沁出了一层薄汗。 第19章 去芬兰钓鱼! 从波光粼粼的水城到白雪皑皑的拉普兰德,一路辗转,需要7个小时。 楚斯年近乎一夜未眠。狂欢夜的灿烂的漫天焰火无比顽固地停留在他的脑海里,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抹去。房间里是秦昭起伏绵长的呼吸,倒是睡的很熟。 楚斯年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借着窗外清清凉凉的月色,打量着秦昭睡熟的面庞。从他英挺的眉骨,笔直的鼻梁,一直到在梦乡里微微勾起的唇角。 即使他的面部轮廓那样锋利,可眼角眉梢还是难掩几分稚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尤其是在满天的烟花中看向自己的时候。 从烟花在威尼斯的夜空绽放的那一刻起,楚斯年就敏锐地感觉到,他和秦昭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一点不太一样了。 是他想多了吗? 楚斯年摩挲着枕头下藏着的十芒星,感觉自己心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有点怀疑,有点雀跃,但最多的,却是畏惧。 为了赶上航班,楚斯年和秦昭天没亮就起了个大早。转机的候机室里,三三两两的候机旅客,或翘着腿翻看杂志报纸,或拿着电话小声交谈。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晨光透过层层叠叠多深或浅的黛蓝色的云朵投射进巨大的墙面玻璃。秦昭在座椅伸展了一下长胳膊胳膊长腿,打了一个哈气。 该走了吗?秦昭下意识地抬腕想看表,可是他的手腕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秦昭微微一顿,掏出手机,自言自语:哦,6点四十五,还有二十分钟转机。 楚斯年看着秦昭空荡荡的手腕上,顿了一顿:你的表呢? 秦昭把手揣进头里,懒洋洋向座椅后背靠去,随口答道:哦,好像装在行李箱里,忘带了。 昨晚你唱歌的时候,明明还带着。楚斯年说:但是昨天晚上送我十芒星的时候,我却发现你的表不见了。 那颗十芒星虽然是琉璃制成,但因为是纯手工,在威尼斯售价应该不会便宜。可奇怪的是,这两天他们在威尼斯一共挣了757欧元,却一分未少。足够支付去芬兰拉普兰德的路费。 那秦昭是如何买下那颗十芒星的呢?参加节目前,节目组已经暂时扣押了他们的全部现金。 秦昭嗯嗯啊啊应着,拉下帽子打算闭上眼睛装死猪。 楚斯年站起身,轻轻摘下了他的帽子:那块手表,很贵吧。 贵什么,我有的是钱。秦昭知道瞒不过楚斯年,只好嘻嘻哈哈想岔开话题:比它好的手表,我可有整整三排抽屉。随便一块,就这个数。秦昭伸出手掌比了一个数。 但是,那也不值得。楚斯年垂下眼眸,决心说出酝酿一夜的想法:我其实,并不需要 秦昭支起身子,牵了牵嘴角:怎么不值得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也许吧。 也许?秦昭困惑地看着楚斯年。 楚斯年微微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听说过吊桥效应么? 什么效应?秦昭微微扬眉,一头雾水。 吊桥效应。楚斯年半侧着身不去看秦昭: 以昨晚举例。昨晚焰火表演不期而至,人本身就会因为惊喜而心跳加快。这个时候碰巧看到十芒星,身体自然就会把这种心跳反应归结为对十芒星的心动。 所以,也许并不是心动,并不是喜欢。只是误会。 秦昭的面容僵了僵,扬起的半边眉毛慢慢放下来。 啧 秦昭撇了撇嘴,显然没明白楚斯年话里地意思:诶我说,你们这些博士,精英,是不是书读多了,就会瞎想? 秦昭站起身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整这么多复杂的。我喜欢,并且觉得你也喜欢,就买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楚斯年微微有些无措。 看着秦昭一惯嘻嘻哈哈的笑脸,他有点不明白秦昭到底有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是他暗示的不够明显吗? 那颗十芒星,他不应该接受,不应该喜欢。所以他才用吊桥效应来暗示的。 他必须,拒绝秦昭的爱。 可是秦昭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没听懂自己的暗示,还是本来就对他没有是他自作多情? 秦昭却并不知道楚斯年的心思,只没心没肺哈哈一笑,道:知道你清高。这样,你要是觉得用手表换一块玻璃不值得,那你也送我点什么呗。 楚斯年一愣,从思绪中抽离回来:什么? 秦昭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在楚斯年身上打量一圈:其实,我看你这手表还挺不错的,要不你送我?说着就拉起楚斯年的左手手腕。 楚斯年一惊,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捂住手腕:这个,这个不行! 秦昭愣了一下。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楚斯年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就问: 这表对你很重要?前女友送的? 没有。楚斯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额头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沁出汗。。 现在的小情人送的? 不是。 秦昭心中莫名一安。可又有点不爽:那你天天戴着干嘛?我看你连睡觉都不摘的。碰也不让我碰。 他又哪里是想要这块表呢。 楚斯年终于抬起眸看他:问完了吗?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flight FA7766 alternated from Rome to lappland is now boarding. Would you please 登机广播适时响起。 算了,逗逗你,紧张什么。朕去个洗手间,准备登基了。秦昭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登机广播回荡在空旷的候机大厅。楚斯年摸了摸左手的手表,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只是一块非常普通的西铁城钢带石英表。只是不知为什么,楚斯年把表带扣得非常紧,近乎是紧紧箍着手腕的皮肉,像是一道枷锁。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冲上云霄。秦昭睡了一路。楚斯年则还沉浸在刚才尴尬的气氛里,默默看着窗外的云朵。一路无言。直至下了飞机,《亲爱的旅途》节目组已早早在机场等候。楚斯年这才松了口气,他一向不是很习惯镜头的追随,但是现在,或许面对镜头才能化解他的秦昭的尴尬。 欢迎来到《亲爱的旅途》 第三集 。今天我们来到的是芬兰北部的拉普兰德。这里常年白雪覆盖,冬季长达8个月,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拉普兰德独特的地理风貌。在这里你可以感受极夜和极昼,可以在圣诞老人村乘坐麋鹿雪橇,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预见大自然的奇迹灿烂的极光!就让我们跟随两位嘉宾的脚步,一起踏上拉普兰德的奇妙路程! 画外音结束,导演组递上新一集的任务卡。 新一集的任务名为极光挑战。按照导演组要求,楚斯年和秦昭必须利用上一集所剩无几的资金,为圣诞老人村的60名原住民们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如果挑战成功,他们将获得原住民的邀请函,入住圣诞老人村,然后等待约在两天后爆发的极光。 秦昭默默扶额。怎么又没钱! 导演组一行人笑眯眯地躲在镜头后:希望两位嘉宾体谅一下,咱们节目组经费有限。 有限个屁!分明就是为了节目效果,出尽了洋相才好!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昭怨毒的目光,胖胖的副导演不要意思地笑了笑:先别急。我们节目组还是很人性的。这不是还有两个锦囊没有用吗?你们要不要试一个? 秦昭微微眯眼,警惕地盯着副导演:你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坑我们吧? 上次锦囊赠送的意大利美食体验,可是让他记忆深刻。哪里是什么锦囊妙计,分明就是整蛊。还不如不用! 副导演笑得像个弥勒:怎么会呢,我们节目组虽然穷,但还是很善良的。 秦昭看着副导演一脸慈爱,想了想,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的诱惑。也许这次会是总统套房体验卡呢?也许是芬兰特色桑拿浴呢?也许会是现金支援? 秦昭竖起一根手指:好,那我最后信你一回。你不要骗我! 锦囊打开,掉出一张纸条。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秦昭:什玩意? 楚斯年看着节目组迈着小碎步蹬蹬蹬给两人抱过来的东西,额角的线条微微一颤。 那竟然是一根长长的钓鱼竿。 锦囊妙计友情提示:芬兰被称为千湖之国,全境有大小湖泊18.8个。每年冬季,冰上垂钓都是芬兰最受欢迎的户外娱乐活动。两位嘉宾可利用鱼竿进行冰湖垂钓准备食材,也可以将垂钓收获放到集市售卖换取资金。 秦昭一脸懵逼地接过鱼竿,嘴角抽搐。 楚斯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果然节目组套路深。说好的人穷心善呢? 越野车在拉普兰德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飞驰。 如果说意大利是春日的蔷薇,那么二月的芬兰拉普兰德,则是雪地里的白百合。 这座被北极圈拥抱的城市,到处是一片冰清玉洁的白,宛若童话雪国。因为白昼非常短暂,不过下午两点,太阳已经疲惫地收敛了光芒。天空和云朵都很低,皑皑白雪似乎也沁染了天空幽幽的蓝。 目的地是距离城区十公里以外的森林公园。拉普兰德一路寂静,森林公园却是少见的热闹。游客中心的红色油漆木牌下三三两两停了不少越野车,来来往往的游客穿着厚重的冲锋衣,,一边捧着热乎乎直冒白气的热可可或者蜂蜜啤酒,一边大声交谈。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6) 远处则是大片大片墨色的雪松静静矗立雪中,林中小木屋已经星星点点亮起橙色灯火。 节目组安排的向导热情地向楚斯年和秦昭打招呼。她是个身材结实的芬兰女孩,鼻尖有小小的雀斑,看向秦昭和楚斯年的时候总是有点怯怯的,但也很爱笑。 森林公园里被大雪覆盖,一脚下去甚至能没过小腿。楚斯年和秦昭听从向导的建议,在游客中心换上了特制的踩雪板一种长椭圆形的,颇似迷你滑雪板的装置,用来绑在鞋底,既可以防滑,也可以防止陷入过深的雪地。 要到达垂钓的冰湖,必须横穿一片树林。越往里走,林中积雪越深。向导像林中的效精灵一般走得如履平地,很快就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楚斯年却因为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待久了,很少接触这样深厚的雪,踩雪板也穿的很不习惯,所以他走得很慢,有些踉跄,好几次还险些被雪地里暗藏的木桩石块绊倒。 秦昭一开始跟自己的pd走在前面,几组特写结束,他一回头却发现楚斯年还远远地被甩在后面,小小的一个影子,摇摇晃晃走几步就陷在雪里。连pd都有点不耐烦,拍了几组镜头,早早跑到一边歇着去了。 秦昭哈了口气搓搓手,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 哈哈,平常见惯了这人样样精通,所向披靡的骄傲样子,还极少看到他笨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出洋相呢。 楚斯年自然更着急,可是在林中雪地里走,越着急越走不好。没走几步,楚斯年又被雪里的暗桩绊了一下,一下摔倒在雪地里。 秦昭脸色一变,连忙着急地跑过去。 你没事吧?秦昭弯下腰,有些担忧地把手递给楚斯年:要不我拉着你走吧?我在加拿大年年碰见大雪,早都踩习惯了。 楚斯年微微一愣,在雪地里看向秦昭。 微风在松林中穿过,细细碎碎的雪花从枝头簌簌落下。秦昭随手抹了一把落在眉间的雪花,红着鼻头,对着楚斯年一笑,又把手伸了伸: come on,baby? 楚斯年眸光一颤,却并没有拉住秦昭的手。而是有些吃力,又有些狼狈地自己从雪地里爬起来。 不用。 楚斯年喘着气终于爬起来,却再也不看秦昭一眼,自顾自继续费力地在雪地里跋涉。 秦昭眨了眨眼,尴尬地收回手。 奇怪。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没幽默感吗? 秦昭纳闷地摸了摸后脑勺。其实他早就发现,从候机室出来开始,楚斯年就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总是有意躲着他的样子。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他还以为他们关系变好了呢? 秦昭忍不住几步追上去:诶你怎么了?不就开个玩笑嘛?怎么不理我?见楚斯年不答,他又着急补充:跟拍都在前面歇着,这会儿拍不到咱们,用不着这么避嫌吧? 楚斯年宛若没听见似的,依旧闷着头往前走。 秦昭满头问号。 这人到底怎么了?吃炮筒子了?不行,他非要弄清楚。 而且咱们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吧?秦昭追着楚斯年:咱们也算是是过命的交情,也睡过一张床,难道还不是好兄弟吗?好兄弟有什么好避嫌? 话音刚落,楚斯年猛地停了下来。 我 秦昭正要继续说,抬眼一见楚斯年突然冷冰冰的脸色,他憋了一肚子的话顿时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虚: 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你直说,我立刻道歉? 楚斯年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冷冰冰地看了秦昭一眼,像是努力忍耐着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继续闷头走路。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似乎带着气。 糟糕。他好像,更生气了? 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秦昭挠挠头,再不敢多说话了,只好悄悄跟在楚斯年后面。他生怕楚斯年再陷在雪里摔着,可又不敢扶他,只好微微张开双臂,亦步亦趋跟着楚斯年脚步,老母鸡护鸡仔似的, 第20章 有钱都不是好人! 一时之间,白茫茫的寂静的雪地里,只能听见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又走了一会,两人进入了树林的最深处,这里的雪更深了,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甚至能没过膝盖。。 楚斯年微微喘着气,吃力地绕过木桩。突然,他听见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嘶鸣。 秦昭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两人停下角度,四处望去,只见远处雪地一棵高大的松树下,似乎有一只鹿在奋力挪腾着下肢,一边挣扎,一边昂起脖子凄惨地哀鸣。 是受伤了吗? 楚斯年连忙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向鹿跑去。靠近了些他才发现,原来是鹿的一条前腿被卡在了雪地里的石缝里。这是一只很小的驯鹿,只到楚斯年的腰部那么高,他头顶的角都还没长出来,只有两个小小的毛茸茸的鼓包。见到有人靠近,小鹿似乎更害怕了,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浑身抖得厉害,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楚斯年见状,连忙蹲下声捉住小鹿的腿,想帮它把腿ba出来。小鹿却不明白楚斯年的意图,显然吓坏了,又是咬又是叫,不但把雪扬在了楚斯年脸颊上,还扬起另一只蹄子差点又要踢人。 小心! 秦昭急匆匆跟过来道: 我在加拿大见过这种鹿,别看它笑,它踢人可疼了。让我来 秦昭一边说着,一边上前用力环抱住小鹿的脖颈让他动弹不得,一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着小鹿的头顶: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不会伤害你。 不知道是秦昭的话,还是他安抚的动作,小鹿渐渐安静下来,楚斯年赶紧抓住机会刨开表面的雪层,然后捉住小鹿的前蹄,用力往上一拔 小鹿哟地叫了一声,抖了一下重获自由的四蹄。它的力气还真不小,一下就把楚斯年和秦昭掼到雪地上,然后摇着尾巴,飞快地跑远了。 呸,呸! 秦昭猝不及防被摔了个脸朝下狗啃泥,满头满脸都是雪。 我去,救了一只白眼儿鹿啊这是!他呸呸几下吐了嘴巴里的雪渣子,回头一看,发现楚斯年居然比自己更倒霉,他因为躲闪不及,竟被驯鹿一下带进一旁的雪坑。 雪坑有一米多深,因为雪实在太蓬松,楚斯年一下陷在雪堆里,踩在哪里,哪里就陷下去,根本没有爬上去的着力点。楚斯年满头大汗,狼狈地挣扎两下也爬不起来,更像一只呆企鹅了。 噗 秦昭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楚斯年生气瞪他,只好勉强憋着笑,揶揄:呐,现在总得让小的拉您一把? 秦昭弯下腰靠近雪坑,伸出手臂向楚斯年摇了摇。 楚斯年犹豫了一下,咬紧下唇,仍想自己站起来。可是厚重的滑雪服让他手臂几乎不能打弯,只徒劳地扑腾了几下。秦昭实在是越看越觉得楚斯年赌气的样子可爱,但又怕他在雪地里冻着,笑着摇摇头: 你说你,这臭脾气快撵上我了秦昭说着,又往下走了两步想抓住楚斯年的胳膊:也不知道气个什诶诶诶啊呀! 秦昭光顾着说话,没留意脚下一空,扑通一下也掉到了雪坑里滚了一滚。 哎呀!秦昭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楚斯年脸色一变。 他撞到石头了吗! 楚斯年踉踉跄跄几步扑过去,语气里满是慌乱:磕到哪里了?流血了吗,让我看看! 楚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扒拉开秦昭的手想要查看他伤。 可是拨开手,秦昭的额头却什么伤痕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红肿破皮。 楚斯年微微一愣。 哎哟,哎呦好疼!为了救你,都给我撞蒙了!秦昭一边两手捂着额头叫唤着,一边透过手指的缝隙偷偷看楚斯年的表情,眼睛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 楚斯年: 楚斯年眉头微颤,忍不住推了秦昭额头一把:无聊! 啊呀啊呀啊呀,真的疼了真的晕了,楚医生伤害病患了啊呀啊呀!秦昭捂着头,浮夸地叫了几声,嬉皮笑脸地往楚斯年身边凑:刚才看你还挺着急我的?你不生气了吧? 是不生气了,只想踹他一脚! 楚斯年狠狠瞪了秦昭一眼,别过头不理他。 秦昭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凑过脸:还生气? 楚斯年板着脸,又一声不吭地转到另一个方向。 气性这么大哟?秦昭又跟着楚斯年转到另一边,灵机一动,突然骚气十足地在雪地里摆了个美人卧榻姿势:看我这么可爱,你还舍得生气? 楚斯年: 楚斯年额角崩了崩,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什么人啊,有时候说话那么气人,有时候又让人那么想笑。 秦昭笑嘻嘻地爬起来。楚斯年又不放心地摸了摸秦昭的额头,顺便踮脚帮他掸了掸头发上的碎雪:真的没事吗? 或许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楚斯年抬头看向秦昭的时候,长长眼尾的线条连成一道非常美妙的弧度,甚至连他眼睛里的冷淡都被彻底冲淡了,而是带了几分平日里从未见过的,难以言语的温柔。 秦昭心底略微一颤。只是这么一眼,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却好像突然被一只小猫爪轻轻摁了那么一下,毛茸茸的,软软的,然后麻酥酥地激起一小股愉悦的电流。 真的没事吗?楚斯年见秦昭不说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秦昭喉结滚了一滚,抓住楚斯年的手放下来:没事,当然没事咳,咱们得赶紧爬出去。天快黑了。 不知怎么,秦昭突然有点不敢再看楚斯年。幸好摆在他们面前的事很多,可以充分而不生硬地转移注意力。秦昭环顾四周一圈,麻利的走到雪坑边缘,试探性地踩了几下,触到一块平滑大石头。他扶着楚斯年,踩着这块石头顺利地爬了上去。 女向导正在不远处向他们挥手:did you fall down?Are you okay? we are fine! 秦昭拾起刚才丢在一旁的折叠鱼竿挥了挥,大声回答着。幸好剩下的路不多了,楚斯年和秦昭相互扶持,深一脚浅一脚,越往前走雪层越浅,松树越稀疏,视野越开阔,终于走到了垂钓目的地萨利瓦尔湖。 放眼看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平展展的雪,依稀可以看见湖边高高低低,墨色的松林。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让湖面冻得结结实实,三三两两的游客拎着钓鱼竿和铁皮小桶,在湖面慢慢前行。虽然身在芬兰,但此情此景却让楚斯年感受到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水墨韵味了。 向导姑娘已经到达垂钓地点,挥舞着挫冰铲子,向秦昭和楚斯年示意:hey!Come here! 在她身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拎着破冰器,对着厚实的冰面钻冰,动作麻利。听到向导的呼喊,男人停下动作,顺着声音望了望,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男人笑着向楚斯年挥了挥手,喊道:Hi楚医生! 隔得太远,楚斯年怕起雾没戴眼镜,所以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男人大致的轮廓。 他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 秦昭却轻轻地咦一声:他怎么在这? 男人见楚斯年眯着眼睛没认出来他,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大步跑了过来。 好吧,看来我又自恋了男人故作遗憾地耸了耸肩,眼中却仍是笑意:那我就再介绍一次。你好,我是陆一帆。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五官深刻俊朗,眉宇间隐隐透出成熟干练的气度,却不给人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反而如沐春风一般。楚斯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没戴眼镜,一时没认出。你好。 三人简单介绍,寒暄了几句。楚斯年这才知道,原来陆一帆和女编剧孙悠悠的组合前两天就到达了芬兰。或许陆一帆本来就是个商人的缘故,他们的穷游任务一路完成地相当顺利。按照节目组要求,他们本可以先去圣诞村修整,但是陆一帆却选择留在了拉普兰德。 我知道你们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所以我和悠悠商定,她先去圣诞村帮你们准备给原住民的晚宴食材,我则留在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陆一帆笑着道:希望我不要拖你们两个的后腿。 他语气谦和又幽默,并没有什么架子。楚斯年虽然不太擅长交际,但很快也和陆一帆熟络起来。 反而是秦昭,一向活泼话多的,这会儿却只闷着头,蹲在地上吭哧吭哧钻冰铲雪。 在娱乐圈几年,秦昭见了太多这个总那个董。别管他们在电视和杂志上多体面正经,酒桌上谈生意的时候,一个个不是利欲熏心、脑满肠肥就是色眯眯地总想揩女明星的油。因此,他天然地就对这个陆总有点不爽。 有钱的都不是好东西,估计这个也跑不离! 秦昭暗暗腹诽,一时竟忘了他自己也是好几家公司的大股东和小老板。 第21章 醋了 坚实的冰层颇费了一番功夫,才钻出两个直径二三十厘米的冰洞,清冽的湖水涌上来,却并不结冰,荡漾的水中隐隐可以看见游动的鱼影。秦昭个陆一帆各自拿了一根钓鱼竿,支了小凳,展开一场钓鱼比赛。楚斯年见帮不上忙,便和向导一起在岸边的休息区升起了一盆取暖的炭火方便他们一会过来取暖,然后买了两杯物美价廉的热可可。 谢谢。陆一帆接过冒着白气的热可可喝了一口。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钓上来大大小小十几条鱼,满满当当装在一旁的铁皮鱼桶里。刚被钓上来的鱼疯狂地甩着尾巴,但不一会儿,就慢慢耷拉着鱼鳍不动了。 想试试吗?陆一帆看见楚斯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好奇的光,贴心地让出位置:非常简单,就是需要一点儿耐心。 楚斯年想了想,道:好。 楚斯年以往的生活几乎都是三点一线:家医院医院食堂。简单到近乎枯燥的地步。极少娱乐项目,更别提一呆就要小半天的垂钓了。半天时间,足够楚斯年看三四本最新的医学期刊,或者写上几千字有理有据论证翔实的医学报告。楚斯年一向认为钓鱼这种这种项目属于退休老大爷,对于年轻人而言,纯属浪费生命,。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7) 直到今天,他看秦昭和陆一帆钓的有模有样,不禁有些好奇。当然,这更是因为他手边无书可读。 穿上鱼食,放下鱼钩,头一回握住鱼竿,楚斯年微微有点紧张。陆一帆在一旁温和地笑了笑,鼓励道:不用太紧张,再放低一点对,你要这样握 陆一帆说着,俯下身想帮楚斯年调整握鱼竿的角度。因为是站在楚斯年身后的位置,所以当他俯下身的时候,整个胸膛都和楚斯年贴得很近。楚斯年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了和陆一帆的接触。 陆一帆不容声色的调整了姿势,非常自然地和楚斯年保持了一个不多不少的距离,笑容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对,这样很好,保持住,一会儿就有鱼来了。 楚斯年丝毫没意识到刚才自己无意识的疏远,只微微紧张地冲陆一帆点了点头。 陆一帆的指导果然有用,不一会,楚斯年就感觉鱼竿一沉,鱼上钩了!他立刻往上一提,鱼似乎个头不小,拼命在湖里挣扎,冰洞的水似乎在一瞬间沸腾了,哗哗啦啦水花四溅,终究这条不幸的鱼还是被拖上了岸,足有三十多厘米长,是目前钓上来的最大的一条鱼了。 楚医生,你的运气真的不错!陆一帆笑着冲楚斯年比了个大拇指:看来我这个师傅刚上岗就要退休了,哈哈哈哈。 楚斯年兴奋地脸庞微微发热,下意识地向秦昭望去。没想到秦昭正巧也向他这个方向看,两人目光一相触,秦昭立刻别过脑袋,不搭理他了。 他怎么了? 楚斯年一愣,这才想起来。坏了!他刚才光顾着钓鱼,忘了给秦昭热可可了!刚才还是他嘱咐自己一定要买的。 好在热可可保温不错,放了半天也没凉。 楚斯年连忙放下鱼竿,走过去端了热可可递给秦昭:喝么?还热着。 秦昭轻轻哼了一声,没接热可可,却把鱼竿一把塞给楚斯年:看你钓鱼水平还挺不错啊,那你来。 说完,也不理会楚斯年有点差异的表情,转身就往岸边走去。 那么喜欢和陆总谈天说地,那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一点都不用理他,一点都不要介意他的存在。忘了最好不过了。 受到楚斯年不慎冷落,秦昭有点不爽,又碍于摄影机不好发作,只好憋在心里,冷着脸,背对摄影机蹲在一旁烤火。跳跃的火花映照在他的瞳仁里,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的爆裂声。 秦昭烤了一会儿火。他这个人,脾气上来的快,去地更快。不一会他就不生气了,反而因为刚才自己的恶劣态度,而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奇怪,他最近怎么总是特别在意楚斯年。楚斯年对他笑,他就特别开心,楚斯年一生气,他就开始提心吊胆,控制不住地反思自己哪句话到底说错了。而楚斯年要是不理他,去搭理别,那他心里就会莫名憋一团窝火。他真想 秦昭脑海里突然出现他之前看过的一部狗血八点档电视剧。收视率最高的那一集里,霸道总裁撞见自己的傲慢小娇妻和另一个男人说说笑笑,偏偏冷落自己。霸道总裁顿时醋精转世,一气之下直接把傲慢小娇妻抗在肩头带回家,一把摔在大床上然后狠狠摁住。整整一晚,灯被傲慢小娇妻挣扎着亮了七次,又被霸道总裁生生灭了七次。 秦昭当时看这部剧时,被导演的意识流拉灯手法气得直吐血。然而此时,他脑海里却自动脑补出被导演故意删掉的剧情。那个醋精转世的霸道总裁分明就顶着他的脸,而被霸道总裁摁在床上的傲慢小娇妻 秦昭立刻打了一个冷颤,不由分说强行掐灭了自己的脑补。 真是活见鬼,他到底在想什么?秦昭惊魂未定,慌忙自我安慰道,一定是他的小兄弟太久没有和左手姑娘相亲相爱了,最近一定要找个机会安排他们亲密。 wow!Look!This is a deer!reindeer!(快看,这是一只驯鹿!)一旁烤火的向导姑娘突然惊喜地看起来。 秦昭一面反思自己一边搓手,闻声还没来得及转头,突然感觉到身后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了一下,一回头,竟然是一只小小的驯鹿。 正是刚才他和楚斯年救过的那只! 秦昭惊讶地盯着这只去而复返的小鹿,伸出手在它头顶挠了挠。小鹿的绒毛很软,暖烘烘地像是婴儿绒毯。 你是来谢我的?秦昭问。 小鹿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蹭了蹭秦昭的手。 呵,原来这鹿眼睛挺黑,不算白眼儿鹿。 秦昭笑了笑,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饼干,掰成几块放在手心喂给小鹿。 小鹿吃的很快,几乎是舌头一扫就全进了肚。小小的粉红色的舌尖在秦昭手心舔了舔,热热的,湿湿的,有点痒,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讨厌。 秦昭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小动物在你手心舔食的感觉,就是我对你心动的感觉。 秦昭微微一愣,立刻把这句话从脑海里清了出去。见鬼,他怎么又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鹿哪里知道秦昭的意思,饼干吃的意犹未尽,它又不满地蹭了蹭秦昭。 还要啊?秦昭回过神,擦了擦手:还有两包是留给楚秦昭说着,向楚斯年望去。远远的,他一眼就认出了楚斯年,正一提鱼竿,又钓上来一尾一看就很大的鱼,一旁的陆一帆正笑着看着他。 呵,玩得倒是开心。 秦昭撇撇嘴。为了这期节目,一大早就赶飞机,偏偏芬兰航空的餐食并不是很对楚斯年的胃口。秦昭不禁有点担心。这一天太忙,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不知他现在饿不饿?冷不冷?他最近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吃不好睡不好,有点低血糖吗。 他专门给楚斯年点了杯热可可,结果这个笨蛋呢,还傻乎乎地问自己喝不喝。 秦昭正想着,远处又传来一声欢呼,陆一帆也钓了一条大鱼,蹲在一旁的摄制组纷纷鼓掌,甚至连楚斯年也在微笑。 笑!居然还笑!原来你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冷淡么。 秦昭有点幽怨地收回视线。想了想,他突然愤愤地从包里摸出一个青苹果,在小鹿眼前晃了晃:吃苹果么?楚医生最爱的青苹果!咱们给他吃光! 小鹿一见苹果,顿时眼睛都亮了,急切地伸了伸脖子,口水都要流下来。 呵,你倒是不挑。 不像某些人 秦昭瞄了瞄身边的摄影机,决定说人坏话还是腹诽为妙。 不像某些人 秦昭心道:从外面看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优秀医生,白大褂一穿,又威风又体面,长得漂漂亮亮的,对人客客气气的,可实际上 秦昭徒手一下把苹果咔擦掰成两半,心中愤愤,又有点委屈: 都是装的!都是给外人看的! 实际他楚大医生脾气臭地要命。对他一会冷一会热,动不动就不理人,还瞪他!还训他! 二十好几的人了,都可以当他大哥哥了。天天说别人幼稚,结果呢,还不是跟三岁小朋友一样自己都照顾不好,走个雪地都能把自己掉坑里。还挑食!动不动不爱吃香蕉嫌太甜,不爱吃芒果说过敏,不爱吃橘子嫌太酸。吃个饭,又不爱吃茄子,不爱吃肉,喜欢吃虾偏不喜欢剥。就喜欢吃他最讨厌的胡萝卜和炒青菜,非得要白灼!跟着楚斯年吃了几天饭,秦昭觉得自己快成红眼兔子了。 好不容易爱吃个苹果,还非要这种酸溜溜的青苹果不可,秦昭咬了一口就捂着腮帮子觉得酸倒牙,可刚才还嫌橘子酸的楚医生,这会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说水果不酸不好吃!? 这么挑食,怪不得身为医生,连自己的低血糖都治不好。该! 秦昭腹诽完毕,小鹿也嘎嘣嘎嘣啃完了一个苹果。乌溜溜的眼睛又往秦昭放在长椅上的,还没来得及拉上的包里瞅。 剩下的可不是给你的。秦昭见小鹿图谋不轨,连忙一把把包搂在在怀里:我一路背着可重死了。 小鹿失望地叫了一声,扬了扬四蹄,没心肝地跑开了。 秦昭又摸了摸他的包,放下心来。 那里面还装着四个洗得干干净净,套着保鲜膜,圆滚滚脆生生的青苹果。两包小饼干,和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甜点。是秦昭在出发前一晚就早早准备好了。 虽然他秦昭从来不爱吃青苹果,更不爱吃甜食。 第22章 极光下拥抱 芬兰之旅在陆一帆加入后变得格外顺利。陆一帆宛若buff加身,不但在集市卖鱼时充分发挥商人本色,巧舌如簧,更是运气爆棚,直接抽中了最后一只锦囊里的现金翻三倍卡。200欧元转身变为600欧,足够应付圣诞村的原住民晚宴。 夜晚的圣诞村宛若童话中的世界,洁白晶莹的雪花层层堆积在木屋屋顶,宛若巧克力蛋糕上厚实的奶油糖霜,在暖橙色的夜灯下闪闪发光。 沿路的一排排松树足有十几米高,墨绿的松枝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金色、红色的铃铛装饰,随着夜风轻轻作响。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高大的烟囱里曾经卡住过胖乎乎的圣诞老人。然而现在,整个烟囱里却冒出缕缕白烟,细细闻一下,全是诱人的香气。 鲜嫩的清蒸鱼淋了豉油,撒了葱花,热气腾腾。肥瘦适中的牛腩切成扎实的大块,配着软烂番茄一起炖在小铁锅里,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透着肉香和鲜甜。 即使是素菜也是极讲究,香菇炒的朵朵饱满肥厚,胡萝卜土豆吸饱了咖喱黏稠的酱汁,最适合拌一碗热腾腾的米饭。白灼的芥蓝则是嫩而不生的鲜艳的绿,火候掐地分秒不差。 楚斯年在前厅里和陆一帆搭手完成晚宴的布置,前脚刚踏入后厨,突然就愣住了。 秦昭顶着厨师帽,系着红艳艳的圣诞风围裙,手里握着锅铲,正认真地翻炒着锅里的食材。神情之严肃,简直就像在做一台精细的外科手术。两个膀大腰圆的芬兰本地厨师则在一旁观摩,不是冲秦昭竖起大拇指。 正想叫你呢。秦昭见楚斯年进来,连忙放下锅铲招呼他:你嘴巴最刁了,快来尝尝这个对不对?我第一次做这个,有点拿不准。 楚斯年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晚宴分工的时候,秦昭自告奋勇报了厨师。因为节目组还另外安排了两个大厨,所以楚斯年还以为秦昭只是去择菜帮忙的呢,没想到,原来他才是主力?这两个厨师只是帮厨吗? 你原来还会做饭?楚斯年诧异地看着秦昭。还是有点怀疑。 你又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我不会。 秦昭扫了眼手机上的app菜谱,一边忙活着单手颠勺,一边得意道: 我当年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运动量大,又赶上发育期,天天都觉得吃不饱。你是不知道那小棒子做的饭又多难吃。巴掌大的一碟子泡菜,我一筷子就是一碟。肉别提多贵贵。为了省钱又能吃饱,我只能自己学着做咯。喏 秦昭指了指手机:就这个app,我可是学了不少。 楚斯年看了眼秦昭手机上的巧媳妇菜谱几个大字,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笑我?秦昭举着锅铲,警惕地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楚斯年立刻收起笑容摇头:没有。 分明就有,我听见了。秦昭不依不饶上前一步,佯装发怒:老实交代! 真没有。楚斯年抿着嘴,越看越觉得秦昭特别像巧媳妇菜谱上那个手拿锅铲,身穿围裙的卡通小人,差点又憋不住笑,连忙推他:菜糊了啊! 秦昭啊呀一声赶紧去颠勺,又翻炒了一会才关了火。他用锅铲挑了一个最饱满油亮的虾球。突然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对楚斯年说:尝尝? 热气腾腾的芦笋烩虾球,芦笋又绿又嫩,虾球鲜甜弹牙。这几天的北欧行,秦昭发现楚斯年不怎么喜欢欧洲饮食,唯一被他夸赞过的,就是这里的虾了。正值初春,搭配芦笋正合适。 楚斯年找了根筷子夹了虾球,低头咬了一口。 他的吃相很斯文,从不着急,崇尚细嚼慢咽。秦昭不自觉地就盯着他的唇,看着他把那个大虾球一口一口咽下去,圆圆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唇角的酱汁。 几乎就是一瞬间而已,可是秦昭的心里却一下打了个突,喉结下意识地滑动了一下。 好吃。楚斯年放下筷子比了个赞,道:你怎么了? 啊? 秦昭这才回过神,连忙背过身手忙脚乱地装盘:哦哦,好吃就好。好吃就好。我把冰箱里的火关一下,你先端菜。 楚斯年有些奇怪地看着秦昭的背影,正巧陆一帆在前厅叫他帮忙,便只好先端着菜盘出去了。 秦昭背对这水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左手,皱着眉头看了看。 见鬼,他昨晚明明在洗澡的时候好好解决了一次,怎么刚才 更可怕的是,昨晚在他脑海中与之相会的面容,也不再是他最熟悉的几个日本女老师,总是有一张脸扰乱他的思绪 秦昭回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大家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他之后,偷偷摸摸蹲在角落里打开百度,犹豫了几秒,终于咬了咬牙,神情凝重地在搜索栏输入一行小字: 【男人自。撸时脑子里想的也是男人代表什么?】 圣诞村晚宴在众人赞不绝口的喧闹中结束。繁忙而疲惫的一天终于在凌晨到达尾声,摄影机撤下,秦昭和楚斯年踩着雪,往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小木屋走。 广阔的雪地无人来往,静的只能听到两人踩雪的咯吱咯吱声。秦昭回头看了看远处村落的点点灯火,停下来脚步。 怎么不走了?楚斯年见他停下来,便问。月色中,他的皮肤显得特别白,一路被寒风一吹,鼻尖和下巴就泛出一点红,倒是比平常更加生动了些。 怎么了?见他不答,楚斯年又靠近了些看他。 秦昭内心挣扎了半晌,终于动了动唇:那个我可以抱抱你吗? 楚斯年一愣,还以是自己听岔了:什么? 秦昭喉结滚了一滚,没出声。 楚斯年站在雪地里,虽然月色明亮,但他还是有点看不懂秦昭的表情,只当秦昭是开玩笑,不自然地笑了笑:别闹行吗 话音刚落,他就突然被一个宽厚的胸膛用力抱住了。温厚的,带着木质的清香扑面而来,秦昭轻轻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8) 楚斯年下意识地就像推开他,可手抬起后,却又很轻地搭在秦昭背上,像是安慰的安抚。 扑通,扑通,扑通。 虽然他们都穿着很厚实的衣服,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秦昭的紧张,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怎么了?楚斯年侧过头,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不太平稳的腔调:今天不开心吗? 秦昭没吭声。 楚斯年心中乱成一团,生怕秦昭做出什么举动,便故意用大人逗小孩的语气,掩饰道: 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哥哥帮你去收拾他,好不好? 秦昭慢慢地松开了怀抱。 他的心跳得快极了,乱极了。按照度娘提供的测试方法,一个简单的拥抱,如果他只把楚斯年当好兄弟,好朋友,他绝不会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的。 可是,他偏有。 贪恋的,渴求的,热切的,激动的,不舍的。如果不是楚斯年那句煞风景的话,他甚至还想 还想 快看!那是不是极光?! 突然的一句话打算了秦昭的思绪。秦昭一愣,顺着楚斯年的所指向天边望去。只见墨色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半透明的暗蓝色的光带,宛若天女手中的飘带,不断地舞动着,跳跃着,变幻着角度和色彩。 渐渐的,光带越来越多,紫色的,白色的,灰色的,变幻莫测,绮丽无比。辽阔无垠的苍穹俨然成为大自然的画板,而美丽的极光就是这块画板上最神秘的色彩。 绚烂的极光,近乎照亮了整个圣诞村,甚至连晶莹的雪也被映照出闪烁的微光。 远处的村落隐隐听见人们兴奋的欢呼声,那么热闹,可秦昭却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跟拍pd急匆匆跑过来,终于抓拍上了美丽的极光,和极光下的两个人影。 大自然的光影映着楚斯年微微扬起的侧脸上,长长的眼尾,挺秀的鼻梁,和总是现出几分疏离的薄薄的唇角,此刻都仿佛被天空中变换的光影镀上了一层影影绰绰温柔恬静的光。秦昭看着楚斯年微笑的面庞,目光微微闪动。 他可真好看。 秦昭情不自禁地想。 极光的爆发潮很快过去,楚斯年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来,正巧和秦昭的视线撞个正着,秦昭一愣,飞快地移开视线。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楚斯年偏头问。 秦昭看了眼一旁的摄影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干巴巴道:我说,它可真好看。 极光不期而至,比预测的时间提前了足足两天,第二期节目录制得以提前结束,不知道是不是节目组良心发现,觉得大家太辛苦,特地安排所有人在拉普兰德当地的酒店修整一天再走。正巧就在当天,《亲爱的旅途》第一集 在网络上线。 叮咚一声的微信提示音唤醒了还埋在酒店被褥里的秦昭。是他的助理林晓川。 【大亮哥!你火了!你微博一夜涨了20万粉!(花痴脸)】 秦昭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发了个语音:【嗯?我又跟谁的照片上热搜了?】 林晓川:【哥你醒醒!你不知道《亲爱的旅途》昨晚播了第一期?(笑哭)网络播放24小时7千万!七千万!综艺单集播放排行榜,现在直接冲上第一了!】 秦昭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听到导演助理这么说了一句。他算了算时差,节目播出的时候正是他们昨天最忙的时候。他累了一天,心思又因为楚斯年而乱糟糟的,哪里有时间关注呢? 竟然这么火吗? 林晓川估计也想到了时差,见秦昭一时没回应,索性就给他丢了个第一期节目视频,以及《亲爱的旅途》官博下的观众评论链接。 秦昭打算洗了脸再看视频,只先点开了评论。 评论一水的全是声势浩大的粉丝控评与彩虹屁。 什么【你是世间所有美好的总和,你是日月,你是山河,你是我的韶光昭昭】【这个世界上可爱的东西由很多,比如冰箱里甜甜亮亮的粉色果冻,比如盛夏林荫吹来的凉风,和在星光下帅气微笑的你】【漫天星辰,抵不过哥哥看向我的一眼】 秦昭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快速往下划了几条,突然一停。在满屏肉麻彩虹屁之间,这条评论显得尤其突兀: 【如果昭秦暮楚不是真的,那我一定是假的。[配图]】 配图是一张视频截图,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里,秦昭微微侧头,唇几乎贴近了楚斯年的耳朵,痞气一笑。而楚斯年则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右手还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两人暧昧的姿势,简直就像一对情侣。 秦昭完全不记得照片中的他们当时在做什么。想了半天,只根据衣服回忆起,这应该是他们送阿兰婆去医院之后拍的。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和楚斯年靠地这样近? 不知怎么,看着这张图,秦昭又莫名其妙地回想起这几日和楚斯年的接触。从飞机上熟睡的侧颜,到意大利的同床共寝,萦绕鼻端的,总是楚斯年身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一点青涩的蜜桃的甜香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开始想东想西了! 秦昭苦恼地抱住头。 又是一声叮咚。 林晓川:【大亮哥!哥!你又睡着了吗?[笑哭]还有个重要的事要跟你交代!节目组的王制片这两天也在欧洲考察,听说他看了第一期节目特别满意,要去芬兰给你们开庆功宴!这个王制片可是台里红人,下一届台长据说已经内定了他了。你庆功宴上记得好好表现,综艺翻身仗可得指望人家啊!】 秦昭: 怪不得节目组不着急走,原来是制片人要过来。 林晓川:【大亮哥!大亮哥给个回复大亮哥!好好表现啊大亮哥!】 秦昭无奈地从被子里露出头,闷声闷气地回了个【嗯】就关掉了手机。 、 节目组果然在晚上开了庆功宴,酒店大厅被包下来。姓王的制片不愧是内定台长,派头很大,开场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无非是些官方套话,却引地台下掌声阵阵。 大家推杯换盏说说笑笑,楚斯年因为是节目的素人,长得又好看,因而格外受欢迎,不断有人好奇地凑过来过来聊天敬酒。楚斯年本来就非常不喜欢应酬,酒量也很差,没一会儿就有点脸红耳热,找了个机会便溜会自己房间去了。 楚斯年冲了个澡,觉得头还是有点醉熏熏不太舒服,正打算收拾收拾行李睡觉。电话却响了。 喂,楚医生吗?我是王制片。刚才还跟你聊过的。 楚斯年嗯了一声: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刚刚喝了酒,现在心跳特别快,血压也有点高不舒服。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楚斯年握住手机,没出声。 刚才他在庆功宴上和这个王制片打过照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文化人标准的灰色唐装,手里无时无刻不挂着一串青玉佛珠,很是儒雅和蔼,可是不知为什么,楚斯年总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光有点不太舒服。 楚医生?你能过来吗?我真的有点心慌,不会有什么事吧?电话那边又问了几声,似乎真的很急的样子。 楚斯年犹豫了下,才道:好,你把房号发一下,我这就过去。 王制片的房间在酒店顶层。楚斯年背着他随身携带的小药箱,摁响了王制片的房铃。 哦,楚医生,你好你好。 浓郁的酒气混合着房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香味迎面而来。 王制片打开门,面堂发红,笑眯眯地看着楚斯年:实在不好意思,喝多了,大晚上,还得麻烦你,快请来快请来。 楚斯年被酒气熏地微微皱眉,但还是努力忍着,道:您应该是喝醉了,这是两包解酒的中成药您可以自行冲服,我就不打扰了。 楚医生真是客气,你是来给我看病的,怎么能算打扰?王制片一手接了药,一手转着碧玉佛珠,笑得无比和善: 我血压也很高,听导演说你随身带的药箱还有血压计呢?要不给我量一下? 楚斯年微微一顿,不自觉地握紧了小药箱的把手。他实在不喜欢这个满身酒气的王制片,但是,出于医生天然的责任感,他还是跟着王制片进了门。 房间里,甜腻的香味更浓郁了。王制片关了门,转身不紧不慢地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楚斯年。 今年新出的君山小种,我特意带了几包来,你品品? 楚斯年站着没动。 谢谢,我想还是先测血压。如果没什么事,我还想早点回去。 王制片淡淡地笑着,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楚斯年,打趣道: 楚医生怎么跟我这么生分呀?庆功宴上我敬你酒,你不肯喝说是醉了。我就特意给你泡了醒酒的茶,怎么,这,这也不能喝?我可是好心好意,楚医生,别再我的驳面子啊。 茶香袅袅,近在鼻端。楚斯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真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王制片了。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良好的教养,让楚斯年一时竟无法翻脸。 也罢。 楚斯年抱着早点摆脱的心思,终于接过白瓷茶盏,一饮而尽。 可以了吗?楚斯年冷冷地看着王制片的笑脸。 不知为什么,这茶一下肚,楚斯年就有些莫名的烦躁。 呵,真爽快。 王制片呵呵低笑一声,眯着眼睛,目光一寸一寸地从楚斯年微微湿润的唇角,移到他的扣地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 其实早在节目准备阶段,他就注意到楚斯年了。那样一张放在娱乐圈也绝不逊色的漂亮脸蛋,却偏偏穿得那么素,那么规矩,连衬衫领口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再套上那一身白大褂。 啧。 王制片突然俯身凑过去,贴着楚斯年的耳畔,哑声道: 楚医生,你知道么,你的衣服穿得越严实,我就越想扒了它。 楚斯年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制片。 什什么?! 楚斯年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猛地跳起来就要跑。然而王制片反应更快,一把就攥住了楚斯年的胳膊,就势拦腰一抱就把他往床上摔去。 第23章 秦昭救我 咚地一声, 楚斯年的头撞到了床头的木头横梁,登时疼得他抱着头闷哼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制片已经毫不客气地压住了他的腿, 大手用力钳着他的下颌。楚斯年的扭头怎么挣扎也摆脱不掉, 浑身都开始发抖。 啧,胆子真小。跑什么。跟你好好说话。别不识抬举感受到楚斯年的颤抖, 王制片愉悦地轻笑一声,一边暧昧地在楚斯年的下巴上摸了两把, 一边调笑: 你一个素人参加节目不就是为了钱?告诉你, 我有的是钱。这次为了你, 我可是把这酒店的第三层全都包下来了。乖乖陪我玩几天, 亏不了你。 楚斯年心中咯噔一声。原来王制片早有目的?这座酒店本就隔音良好, 如果王制片真的把第三层全都包下来,那他岂不是叫天天不应? 楚斯年又气又惧, 声音都变了调, 厉声咆哮:不行!滚开!!劈手抓了床头的东西看也不看就往王制片身上砸。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操! 王制片捂着被玻璃杯碎片撞上的额角。他哪里想到楚斯年竟然敢打他,立刻反手就狠抽了楚斯年一个耳光: 老实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蛮力, 楚斯年被打得脸一偏, 疼地哼了一声, 胡乱挣扎手臂想推开王制片凑过来的脸, 却被王制片几下制住了摁在头顶。 滚!放开我!楚斯年愤怒地瞪着王制片, 声音却在发颤。 他的侧脸肿起来了,嘴角甚至渗出血渍。挣扎中,衬衫也被扯掉了几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可即使如此, 楚斯年依旧用他黑水银一样的眼睛毫不屈服地瞪着他,竭尽一切努力地反抗,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 明明那样脆弱,偏又那么倔强。 昏暗的灯光下,王制片眯着眼睛,居高临下打量着楚斯年。他是那样狼狈,愤怒,连眼尾都气得发红,可越是这样,他的表情就越鲜活,越漂亮,越激起人征服的渴望。 王制片真没想到楚斯年长着一副冷清文静的漂亮脸蛋,性子居然这么烈,不但让他破了相,还挨了好几脚几巴掌。 这几年,他玩了不少美人。在巨大的名利诱惑前,无论男女,那一个不是对他阿谀奉承,婉转承欢?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烈的。 新鲜。 带劲。 王制片突然不生气了,而是凑在楚斯年耳畔,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真香啊。见我之前洗过澡了?王制片呵呵两声,露出一个让楚斯年有些毛骨悚然的笑: 原来,你是跟我玩欲擒故纵?呵呵,我喜欢! 剧烈的恶心和恐惧犹如两条滑腻而丑陋的巨蟒,蜿蜒着爬上后背。 滚开!混蛋!无耻!楚斯年破口大骂,可王制片却恍若未闻,用力摁住楚斯年的肩膀,揪着他的衣领就要往下剥。楚斯年疯狂地挥舞手臂想退开他,但不知为何,抵在王制片胸膛的手却越发也使不上力气,挣扎没几下就浑身大汗,手腕被王制片一把捉了。 楚斯年大惊,剧烈地喘着气。他,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使不上力气!? 这么漂亮的指头,握手术刀真可惜。王制片呵呵狞笑一声,攥着楚斯年的手指尖亲了亲:实话告诉你,你越闹,越激动,这药效就来的越快。一会儿,你就会哭着喊着求我弄你。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而下,楚斯年心底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巨大恐惧,嘴唇蠕动了几下才道:你你下了药? 是那杯茶?! 原来王制片早有预谋,一开始就在茶里下了药! 强烈的恐惧让楚斯年爆发出一股本能的强力,他突然用力弹了一下,几乎将王制片掀翻在地。拔腿就想跑出去,但刚迈出两步,楚斯年却突然膝盖一软没了力气,紧接着就被王制片扑倒在地毯上。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的爆发中散尽了,楚斯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王制片重新拖回去,他使出全力想推开,可手臂却软绵绵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19) 与此同时,浑身的血液越逐渐开始沸腾,忒忒跳动着,叫嚣着寻找出口。 滚楚斯年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声音却颤地不成样子:你要是敢,会坐牢! 坐牢?王制片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道: 那你先去告我啊。去告诉所有人,你一个博士精英,大医院的医生,被男人给cao了?哈哈哈哈!王制片一把揪住楚斯年的头发,顺着他的耳畔亲: 对了,立案的时候,你可要跟法官说清楚,把我怎么弄你的,一点一滴地说,一点一滴都别漏! 你! 灼热的,带着酒臭的呼吸喷在耳侧,楚斯年大大地睁着美丽的黑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划下。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好想,死 恍惚之间,眼前景物变换,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觉轰然倒塌,时光飞速后退,后退 夕阳西斜,长长的芦苇随风飘荡。一个**岁的小男孩,衣衫破旧,怯生生地走出儿童福利院,敲响了一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大门打开,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笑着迎上去,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微笑,衣着体面的男人,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 年年,快过来。这就是你的爸爸。女人笑盈盈地抚摸着小男孩柔软乌黑的头发。小男孩有些胆怯地抬头看去。男人俯身,温和地冲他摆摆手:你好,漂亮的小朋友! 小男孩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男人。明明是一个笑容温和,面容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小男孩突然感觉到有点害怕。 女人拍了拍他:别傻站着,快叫啊。 叫,叫什么?小男孩怯懦着。 这傻孩子。女人抱歉地冲男人笑笑,压低声音对小男孩道:昨天怎么教你的?第一次见面,嘴要甜。 小男孩低着头。像是犯错似的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发出两个极为生涩的音节: 爸,爸爸 开口的一瞬间,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部消失。小男孩惊愕地抬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黑暗中,一张又一张脸飞快地在他面前闪过。 一张又一张大笑的脸。 好,好!乖孩子!男人拍着手,哈哈大笑。女人也跟着笑,旁边的小女孩也跟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响成一片,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小男孩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突然之间,夕阳坠落为黑暗,鲜花枯萎成灰烬,长长的芦苇嗖嗖嗖飞速拔节,蜿蜒成无数青色的藤蔓,将小男孩被死死困在原地。 唔!唔!唔!!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小男孩惊恐地瞪大眼睛,黑暗中,见一张又一张大笑的人脸在身边快速变换着。可是他们一张嘴,却并不是他们的笑声,而是一片声嘶力竭的呼喊,低声的啜泣,吃痛的惨呼,痛苦的求饶。 求求你饶了我放了我求求你 这是谁的声音?这是谁?这是谁!!! 与此同时,又一个更大,更强烈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在耳边回响着。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每一声咔擦都伴随着一道刺目的闪光,每一声都化为一只目光炯炯,凶婪无比的巨兽,长长的舌头尖利的牙,一点一点舔着小男孩的皮,咀嚼着小男孩的肉。 啊啊啊啊啊! 尖利的惨叫。 不行!不可以! 他好不容易才从地狱逃出来,既然逃出来,他就绝不可以再回去! 必须逃!!哪怕是死了,也一定要逃!! 啊!王制片一声惨叫捂住了右边的耳朵,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楚斯年扑通一声翻下床,膝盖正巧跪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上,顿时鲜血横流。楚斯年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再顾不得其他,慌忙踉踉跄跄扑到房门口。 逃生之路就在眼前,可是他满手心都是汗水和血,拧着门把手直打滑,颤颤巍巍拧了好几下,才终于听到一声咔哒! 门外世界的亮光映在楚斯年渴望的眼睛里,楚斯年颤抖着手想把门彻底打开,可是手指刚扶住门框,脖颈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收紧。 不!! 楚斯年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一股大力生掐着他的脖子,一下把他重重按死在地上。 咚! 楚斯年的后脑重重撞在地板上,一瞬间的剧痛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里皆是亮白一片。 长本事了,居然敢咬我!!! 王制片背抵着门,死死掐着楚斯年的脖子,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楚斯年脸上。 找死是不是,等我弄了你,你随便去死! 王制片气极败坏,脸色发紫,耳畔的血痕让他看起来面目更加狰狞。 脖子越卡越紧,楚斯年涨红了脸,本能地挣扎着,又踹又踢。见楚斯年如此不好对付,王制片丧失了所有耐心,他抽下皮带捆住楚斯年的手腕,挨了几脚踢踹,终于又压住了楚斯年的腿。 他等不及了,刚才的一番打斗,好像让他全身的血都沸腾了。甚至来不及拖回床,王制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解自己的扣子 谁知就在此时,门外竟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王制片浑身一僵,停住了动作。 仿佛坠入深渊的一刻突然有人伸出了援助之后,楚斯年浑身一个激灵,张口正要喊,王制片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近乎就在同时,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王制片?您在里面吗?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秦昭!! 唔! 楚斯年竭尽全力挣扎着想要出声。王制片吓了一跳,慌忙把两只手都腾出来死死捂住楚斯年的嘴,然后清了清嗓子,尽力保持着平常懒洋洋的腔调: 是我,怎么了? 秦昭站在门外,道:您没事吧?刚才我路过,听见 唔唔唔! 黑暗中,楚斯年瞪大了眼睛,奋力地扭动身体,激烈地,却又是无声地挣扎着。 听见什么?王制片一边用力捂着楚斯年,一边装作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打断道:刚才看电视的时候摔了一跤,动静大了点,现在准备睡了,不劳费心! 楚斯年被按在地上,目眦欲裂。他的五指死死抓着身下的地毯,用力那么大,指甲都露出森白的骨色,几乎断裂。 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别走求求你别走!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地呼喊。可是门外,却终于传来一声轻轻的 哦。 两行清泪滚落脸颊,楚斯年浑身一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秦昭站在门外悻悻地耸了耸肩。他刚才路过这一层楼梯时,似乎隐隐约约听见王制片的门咔哒响了一声,紧接着似乎有人被闷闷摔在地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有贼进了酒店的房间,便赶紧过来看看。谁知道这个王制片上来就冲他,火气这么大? 切,要不是他热心肠,他才懒得搭理! 秦昭不屑地冲着王制片的房门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住了。 真是奇怪,为什么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慌?眼皮也跳得厉害? 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秦昭慢慢转过头,盯着空荡荡的安静的走廊。 啪!啪! 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房间里,楚斯年被打地脸偏到一边,嘴巴里被塞着毛巾,像是自天而坠的天鹅,无力地垂下脆弱的脖颈。 比坠入深渊更残忍的事情,是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明明有了一线生机,可是你偏偏抓不住,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线生机转瞬即逝,然后坠入更黑暗的地狱。 所有的抵抗最后都化为徒劳和无声。 胳膊被捆住,双腿被死死压住,全身都无法动弹的楚斯年,仍旧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尽在咫尺,却可能再也不会打开的门。冰冷的泪水一点一点划过带血的唇角。 王制片掐着楚斯年的下巴逼他贴近自己,不由在心中喟叹一声。 真是,漂亮。尤其是这双眼睛,即使流着泪,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婉媚求饶,简直就是一块精益剔透的黑水晶。 坚硬,却又脆弱。 越这样,他就越被激起汹涌的破坏欲和征服欲。他就越想用最肮脏的手段,弄脏他。 啧,瞧你这小模样,一哭起来,更漂亮了。 王制片伸手扯掉了堵在楚斯年嘴里的毛巾,呵呵怪笑一声,低声道:这么漂亮的小嘴,被毛巾塞着,好像有点浪费?叫点好听的,我高兴了,一会儿还能动作轻点,你少受点罪。 楚斯年直直地盯着王制片,一动不动地任凭对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地摩挲,然而就在这只手试图向下游走的一瞬,他突然低头一口死死咬住了王制片的手腕! 操!王制片捂着手腕,凶狠地骂了一声,,跳起来照着楚斯年的身上就是狠狠一脚。 这一脚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楚斯年几乎连声都没出,就痉挛地弓成一团。 王制片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余怒未消地呸了一声。幸亏楚斯年被下了药没了力气,不然这一口下去,他又得见血! 怎么这个姓楚的,模样那么斯文,骨头却像铁打的那么硬!也罢,情趣是次要的,为防万一,王制片一把抓起地上的脏毛巾,打算重新堵住楚斯年的口。 谁知就在此时,房门外却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王制片万没想到这一招,顿时吓得一愣。楚斯年趁机挣开王制片的手,忍着痛 沙哑着喊了一声: 秦昭救我! 这一声并不算大,更没有什么力气,却喊地王制片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又要去捂楚斯年,然而他的手指尖还未碰到楚斯年的脸颊,就听见身后突然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刚刚锁好的房门竟然被人生生撞开! 谁啊!!! 王制片霍然转身,还没看清来人,鼻子上就直直挨了一拳重击,他惨叫一声,应声倒地,鲜血登时溜了满脸。 秦昭直直地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都在看到房内情形的一刻瞬间凝结,然后一点一点,碎裂成尖锐的冰碴,直直戳进他的心口。 犹如坠入冰窟。 门缝的一抹亮光,斜斜地照在楚斯年惨白的脸上。他的手腕被皮带粗鲁地捆着,衣衫被撕扯烂了大半,脸颊上,手臂上,皆是道道伤痕和血迹。整个人像极了一只受到伤害的小动物。一动不动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秦昭蹲下身,很小心很小心地,像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般,轻轻地拨开了楚斯年额头汗湿的头发。 亮光投射在楚斯年被泪水打湿的的睫毛上,像是两片深秋残败的蝶翅,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睛。 好亮啊。 楚斯年不禁微微眯着眼睛,黯淡地对秦昭笑了笑。 我没事。 秦昭嘴唇动了动,觉得指尖黏黏的,低头一看,竟然是楚斯年嘴角流下的血,沾染了他的手。 秦昭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颤。 他受了多久的折磨。 他该有多疼。 沾了血的五指收拢握成拳头,骨节咯吱咯吱作响。秦昭一点一点,慢慢地转过头。 是是你?王制片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鼻子爬起来,一看来人是秦昭,心中顿时腾起一阵怒火,惧意却小了大半。 他妈的!原来一个三线小明星?之前为了上这款综艺,汪萍萍可是给他塞了不少钱走后门。就这么一个家伙,现在居然还敢闯他王制片的门?吃了熊心豹子胆,反了他的!!! 顿时竖起眉毛声色俱厉地指着秦昭的鼻子,吼道:谁让你进来的!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哎呦!!! 话音未落,一拳裹着风直冲门脸而来。王制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个正着,顿时仰面翻倒在地,半张脸和鼻子都在一瞬间没了知觉,紧接着火辣辣的剧痛席卷而来。他张嘴要呼,却被一股血腥味堵住了喉咙,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里面还滚落着两颗被打落的门牙。 咳咳咳!王制片鼻青脸肿,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哆哆嗦嗦一摸嘴唇,不敢置信地瞪着秦昭,,疯狗一样破口大骂道:你妈的!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想不想红了啊!! 又是凶狠的一拳,王制片话没说完,一下被打翻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满眼金星,挣扎着爬起来,呸地吐了一口,眼底一片狂躁的红。 操!! 他这么多年,向来养尊处优,备受阿谀奉承。作为业内赫赫有名的综艺金牌制片,就没有他捧不红的人,更没有他搞不到的人。偏偏今天到了血霉,不但搞不到人,还被一个小三线的毛头小子打?! 我呸! 草他妈的,我看你不是不想红,而是不想活了!王制片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拳头扑过去。 秦昭面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王制片的拳头裹挟着风,眼看就要击中的一瞬,却突然窥见了秦昭眼中一闪而过的光。 在审阅《亲爱的旅途》时,王制片一直以为秦昭就是一个靠脸出道,冲动鲁莽的毛头小子。为了重新火一把,他才和楚斯年营业卖腐。这种事王制片见得多了,以为他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只有那些幼稚的小姑娘才会相信他俩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王制片才突然发现,他好像错了。 大错特错。 因为秦昭眼睛里的那一束光。 熊熊燃烧的怒,不可遏止的恨,简直就像失去伴侣的年轻公狼,隐忍不发地收起尖牙,只是为了更致命的爆发!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0) 王制片心中猛地一沉,拳风已然到了秦昭鼻尖。 骤然之间,风止。 擦咔! 一声骨节断裂的脆响,王制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秦昭面不改色,就势抬膝一记又准又狠的飞踹,王制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几乎在一瞬间踹地腾空,然后重重地向后摔倒在地。 噼里啪啦的碧玉佛珠碎了一地,王制片捂着下半身蜷缩在地,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倒抽气,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流下来。 秦昭用力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低声满脸鼻涕鲜血混杂,哀嚎挣扎的王制片,从没有过的暴怒让秦昭头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声音。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求王制片哆哆嗦嗦从牙关里蹦出几个字:求你别打饶了 啪!啪! 秦昭不等王制片说完,对着他的脸就是几个狠狠耳光。 我饶你?那你饶他了吗?!? 秦昭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揪住王制片的衣领还想再给他几拳,手臂却突然被轻轻地拽住了。 别 斯年摇摇晃晃,扶着秦昭的肩膀勉强支起身子,额角的黑发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嘶哑着嗓子,近乎用气声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还没有被他不能闹大 很轻很轻的一句,却宛若一道清亮的泉水直直沁入秦昭熊熊燃烧的心田。 秦昭一愣,直直看着楚斯年,半晌才抖着嘴唇:没有? 楚斯年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所以不能闹大 秦昭僵在原地,想哭,又想笑。笑得是,原来,命运还没有那么残忍,原来,他来得还不算太晚。哭的是,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楚斯年的意思。 是的,不能闹大。 即使受到了这样惨痛的折磨,也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因为无论在娱乐圈还是整个社会,传的最快的消息就是丑闻。 王制片的犯罪未遂,最多判个几年,凭他的无耻,照样可以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 可是楚斯年呢?他是那样一个清高、好强、自尊自爱的人,因为这档节目,也算是半个名人。这种险些被侮辱的事情,一旦被写成娱乐新闻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他该怎么见人? 谣言无关善恶,只会颠倒黑白。秦昭无法想象,这件事如果被捅出去,楚斯年该如何面对。 他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即将砸下去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 秦昭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轻轻地披在楚斯年的身上。 王制片如临大赦,屁滚尿流地爬到桌下死角躲了起来。自知理亏的他自然也不敢叫人,更不敢报警。 我们走楚斯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再看那桌下蠕动的蛆虫一样的恶心男人,只扶着秦昭,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咔哒一声。带着血迹的房门终于彻底打开,不知是不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呆了太久,门外的光居然有些刺眼。楚斯年心中百感交集,大悲大喜之间,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地软软向后栽去,不过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地板,而是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 秦昭将楚斯年打横抱回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借着床头的灯,他这才真正看清楚斯年身上的伤。原来他不仅肿了半边脸颊,脖颈上亦是一片斑驳青紫,因为楚斯年本就白皙的肤色,那伤痕更显地惨烈。更勿说他被勒出血痕的手腕,和鲜血横流的双膝。 秦昭感觉心都要碎了。连忙手忙脚乱地用毛巾包了一袋冰块,小心翼翼地贴在楚斯年脸颊。转身又慌着去找碘酒和棉签。明明平常健步如飞的一个人,如今却跌跌撞撞接连碰到桌椅,手指拿着棉签上药的时候,竟然哆嗦地险些不稳。 现在,他越冷静,就越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怕。 如果他当时一念之差没有回头,楚斯年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那个王八蛋制片,难道就这样放过?没那么容易! 唔楚斯年轻轻叫了一声,秦昭回过神来,手指一抖,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忙轻轻吹了吹他膝盖上的伤痕,柔声道:对,对不起,我轻一点,你再忍忍?这肉里卡着玻璃碴子,必须挑出来? 楚斯年咬紧了牙关,头扭到一边,不再出声。 刚才激烈的抵抗,他近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终于得救,紧绷的精神骤然一松,之前一直凭借疼痛和意志来抵抗的那股诡异的药效,借机冲破理智的堤坝,如洪涛崩石,席卷而来。 好热。 浑身的血似乎都被煮沸了。楚斯年情不自禁地扯了扯领口,大口呼吸着。从来都是被他故意忽视、抵抗、甚至鄙夷的原始冲动,借着强烈的药效化为巨浪,一下又一下拍击着他越来越脆弱的理智的岩石。 无论楚斯年心底多么不想承认,但是刚刚被秦昭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有好几个瞬间,无比贪恋秦昭胸口的温暖。甚至,想要更多 越来越荒唐的想法,裹挟着炙热的火焰席卷全身。楚斯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越来越红,控制不住地在床上辗转。 不行!他不可以!他不能! 你怎么了?秦昭注意到楚斯年脸色的正常,还以为他发了烧,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谁知手指刚触到楚斯年的脸颊,楚斯年就像触电一样,猛地偏过头。 别别碰我!楚斯年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秦昭一愣,以为楚斯年被吓糊涂了,扯了扯嘴角,柔声道:你别怕,我是秦昭,我不会伤害你? 一边说,一边小心地伸出手。楚斯年被逼在死角,再也躲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昭的手掌轻轻地,慢慢地抚过自己的脸颊,在额头贴了贴。 他的手实在太温暖,太温柔,楚斯年近乎是咬着舌尖才抵抗住凑过去贴一贴的冲动。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怕自己抵抗不住、他已经够狼狈了,他决不能再让秦昭看到他被欲念控制的丑态,他必须想办法! 楚斯年咬紧牙关,扑通一声翻身摔下了床。他也顾不得膝盖的伤口,一把挣开秦昭的手,一瘸一拐几步扑到卫生间,对着水龙头就开始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他一连喝了十几口才停下,反手又抓起一旁的牙刷,将刷柄一头伸进喉咙深处倒了几下,终于哇地一声,吐在了一旁的马桶里。 秦昭的喉结滚了滚,立刻明白过来楚斯年是在催吐洗胃。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洗胃?秦昭心底一沉难道王制片那个王八蛋,还给他吓了龌龊的药?怪不得刚才他抱着楚斯年的时候,感觉他全身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却滚烫的厉害! 秦昭想到此处,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只恨刚才应该再揍那王制片几拳才好。但这回已顾不上其他,秦昭连忙蹲下来,一边轻拍楚斯年的后背方便催吐,一边又拿着水杯帮他漱口。 一连吐了三次,楚斯年才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他软软地坐靠在浴室墙壁上,勉强抬着眼皮,看着镜中的自己。 额角的发已尽数被冷汗打湿,显出墨一样的黑,可是他的眼角和脸颊,还是显出酒醉一样暧昧的嫣红。冷汗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烫,他只想找个什么东西,好好地贴一贴 太晚了。药已经被他的血液吸收,再怎么洗胃也没有用了。 好想,好想 楚斯年眼光微动,看着身旁满脸担忧的秦昭。脑海中响起一个压抑的,充满诱惑的声音: 他也喜欢你,不是吗?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很乐意帮你,你又何必死撑 求他,求他,求他 告诉他,你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楚斯年咬紧下唇,发力把秦昭狠狠向外一推,然后猛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秦昭着急地砰砰敲着门框。楚斯年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般,脚底虚浮地倒在一旁的浴池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开了冷水水阀。 冰冷的水缓缓淹没了他的脚腕,膝盖,肩头,脖颈。所有的伤口在水中同时绽放出大大小小的血花。可是,楚斯年却并不感到疼痛。 铺天盖地的炽热渴望,似乎只有在这一刻,才得到彻底的净化。 楚斯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浸入了无意识的黑暗。 嘭! 秦昭用力撞开了浴室的门,见到楚斯年整个人都滑进了浴缸,顿时吓得心胆欲裂,慌忙两手抄着楚斯年腋下,将他从浴缸中拖出来。哗啦啦的水溅了他满身满脸,秦昭也顾不得其他,只轻轻地拍了拍楚斯年的脸颊。 醒醒?醒醒? 他是要干什么,难道要想不开,在浴室里寻死?! 像是被打扰了梦,楚斯年迷茫地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热 秦昭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楚斯年不是寻死,而是热得难受要泡冷水澡降温。秦昭顿时又生气又心疼。 亏他还是医生呢,怎么这会怎么糊涂?发烧就要吃退烧药,这还带着伤呢,泡凉水澡就不怕烧的更厉害?! 伸手就想把楚斯年抱起来。谁知,楚斯年却格外抗拒他的手,挣扎着,迷迷糊糊想扑腾进冷水池子里。只可惜力气不够,几下就被秦昭重新抓回了怀里。 你怎么了?你这样会病得更重你知不知道?!!秦昭着急地喊出了声。 一向冷淡的黑眸里氤氲着水雾,楚斯年颤抖着手臂,凭借最后残存的意志抵住秦昭的胸口。 别,别碰我药效太强,我我受不了。 秦昭脑中嗡地一声,终于明白了楚斯年的意思。 第24章 被下药了 所以, 楚斯年是要靠这种方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吗?即使他刚才险些溺死在冷水里? 秦昭一眼不错地看着瑟缩成一团的楚斯年,伸手拧开了温水龙头。 温热的水哗啦哗啦从浴缸中溢出来, 秦昭抱着楚斯年, 一起坐进了浴缸里。蒸腾的热气,让楚斯年的肌肉有一瞬间的放松, 但是随即又绷地更厉害。 不行热楚斯年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耳朵尖红得更厉害, 挣扎了几下, 又因为药效而迷迷糊糊地向后倒去。 秦昭坐在浴缸里, 长臂搂住楚斯年的双肩, 以防止他意识不清地沉入浴缸溺水。虽然两人都穿着衣服, 但是这样的距离,对于此时的斯年而言还是太近了。他紧紧拧着眉心, 无助地抓住身后人坚实的手臂, 手指骨节发白,既像是抗拒,又像是挽留, 全身的肌肉都不自然地紧绷着。 秦昭知道, 楚斯年是在害怕。 在秦昭眼中, 楚斯年无论什么时候, 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总是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古板和礼貌,即使是笑,也总是带着几分疏离。他整个人,好像穿着一件看不见的冷冰冰的铠甲,痛也好, 乐也好,都缩在自己孤独的铁甲之后,从来不肯示人半分。所以,即使被药效折磨地这样难受,楚斯年依旧要倔强地选择最体面的方式,独自承受。 秦昭也只能在他意志最薄弱的一瞬,才能看见他无意展露的恐惧,害怕,犹豫。 秦昭很庆幸只有自己能看到楚斯年的脆弱,又很心疼看到楚斯年的脆弱。 让我帮帮你,可以吗?秦昭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行楚斯年咬着嘴唇,仍想挣扎什么,但是脸颊却被秦昭温柔地捧住,他不得不直视着秦昭的眼睛。 我只是想帮你。 深邃而明亮的深褐色的眼睛,琥珀一样的色泽,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蜜一样的温柔。楚斯年的嘴唇动了动,一瞬间的犹豫,秦昭已经扣住他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一点滑入他的指缝,手心与手背相贴,然后缓缓没入水中。 浴室里渐渐氤氲起潮湿的水雾,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尊,所有隐秘的念想,所有苦苦压制的渴望,似乎也随着逐渐蒸腾起的雾气而失去了原本敬畏分明的界限,软软地坠入水中,漾起一圈颤栗的涟漪。 秦昭抱着楚斯年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楚斯年早已经窝在秦昭的臂弯里累得睡着了。直到秦昭轻手轻脚把他放进被窝也没醒。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削的蝴蝶骨在在薄薄的睡衣下显出清晰的轮廓,完全是自我保护的姿态。 秦昭轻轻地叹了口气,跪坐在楚斯年身边,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他的头发,然后拿来药棉,重新帮他包扎伤口。 不是是不是稍微被弄疼了一下,楚斯年轻轻地哼了一声,动了动。秦昭连忙停下包扎,对着他膝盖的伤口小心吹了吹。 呼,呼,吹吹就不疼了?乖。 简直就是哄小孩的语气,效果却出奇地好。楚斯年温顺地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下投下小小一圈灰色的疏朗的圆弧。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尾和唇角还带着一点尚未褪进的迤逦的嫣红。 秦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楚斯年柔软的脖颈和脸颊。 他一向以为楚斯年是从容的,冷静的,矜持的,甚至还有些过分的理性和峭硬。却从不知道,原来他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怕疼。 幸好,幸好。 秦昭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中被一种从有过的,温热的,酸楚的,又怜惜自责的情绪填满了。 楚斯年被细微的动静惊扰,稍稍睁开眼睛。 或许是由于床头壁灯柔和的暖橙色光线,又或是温暖蓬松的被褥终于给了他几分安全感,澄澈的黑眼睛终于卸去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惧,迷迷糊糊地,乖顺地看了秦昭一眼 。 像是被小猫爪子在心口软软地踩了一脚,秦昭不自觉地眯起俊美的眼睛,像是哄小孩似地轻轻揉了揉楚斯年的柔顺的头发。虽然楚斯年身上的燥热已经退了,但是他毕竟受了伤,又泡了冷水,加之楚斯年平日就有点病恹恹的体质不算太好。秦昭真的担心他明天会发烧。 喝口药再睡,好不好? 秦昭把楚斯年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拿起一旁用小碗冲好的感冒冲剂,用唇试了试温度,确定不冷不烫刚刚好,才舀了一勺,放在楚斯年嘴边。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1) 喝药?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楚斯年阖着双眼,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秦昭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明明是急躁的一个人,可是秦昭此时却格外地耐心,继续轻轻地,用从来没有用过的温柔声音唤他: 不喝药可不行,明天发烧会不舒服? 一边说,一边用小瓷勺轻轻撬开他的唇齿,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喂了一勺进去。 楚斯年闭着眼,梦里稀里糊涂被迫吞咽了一口,眉毛立刻皱起来了。 苦。 楚斯年咕哝了一声,把头往秦昭臂弯里拱了拱,小孩子一样别过头不肯喝了。 秦昭哭笑不得地看着楚斯年。这人平日里天天嫌他秦昭幼稚,自己二十五六了还不是跟小孩一样偏食挑嘴。明明当医生还嫌药苦不肯喝,敢情他平日里一本正经劝别人良药苦口都是装的。 现在意识不清,才终于暴露本性。 秦昭低头看着楚斯年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仿佛被一汪热乎乎的水溢满了。 遇到这个人,他还能怎么办呢?哄着呗。 于是只好煨了小半碗蜂蜜汤水,和着药搅了搅,终于连哄带骗,一勺一勺给楚斯年喂了下去。喂完药,已是凌晨四点,秦昭轻轻地,慢慢地托着楚斯年的头,将他送回温暖的被窝。转身想拉了灯,可是手指触到开关,秦昭又停住了。 秦昭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楚斯年才会卸下所有防备,露出隐藏在盔甲里最柔软温顺的模样。他突然有点舍不得关灯了。 他想,再守着他一会。 秦昭蹲在床边,歪着头地看着楚斯年睡熟的面庞,直到楚斯年陷入深眠,悠长而缓慢地起伏着胸膛,紧紧瑟缩的睡姿终于因为舒适和安全感而微微舒展,秦昭才终于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秦昭站起身,轻轻捉着楚斯年睡梦中无意伸出的左手,想帮他塞回被子,手指无意中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原来是楚斯年手腕上的表。 秦昭心中不禁暗叫一声坏了。 刚才他光顾着在浴缸里帮楚斯年纾解,竟然忘了楚斯年还带着这块表呢! 作为机械表资深收藏家,秦昭从来都是对日系手表不屑一顾,尤其是这种普普通通的钢带平民款,简直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一款平民表,材质一般,做工一般,既不限量,也无特殊设计,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楚斯年这么宝贝? 甚至都不是一块很合适的表,腕带太紧。 可楚斯年偏偏把这块平平无奇的表宝贝地不行,总是是时时刻刻戴着它,睡觉都不摘,上次,他不过拿着表开了个玩笑,楚斯年就不高兴了。 也不知刚才在浴缸里一番扑腾,这块表还能不能用。 秦昭赶紧心惊胆战地赶紧把楚斯年的表取下来,眯着眼睛对了灯照了半天,又仔仔细细对了对时间,这才放下心。 还好还好,没坏。 秦昭惊魂未定捂了捂胸口,打算尊重楚斯年的习惯,帮他把手表戴回去, 手腕翻转的一瞬,借着床头昏暗的光线,秦昭突然一顿。 楚斯年的手肘很纤瘦,摸起来月色一样的凉浸浸。暖橙色的灯影下,他的手肘和腕部练成一道非常流畅优美的线条。 只是,那线条却在接近他手腕内侧的部分,猝然断裂。 在那里,横亘着三条细细长长的,相互交错的伤疤,宛若三条直挺挺僵死的蜈蚣。凹凸不平的伤痕因为时间久远,皮肉早已愈合,呈现出淡淡的,比别处皮肤稍浅的白色。 秦昭不敢置信地盯着楚斯年的伤疤。伤疤又平又直,简直就像拿着尺子一条一条比着划出来的,可是又会有什么人,能够冷静地,手指一点不打颤地在这个致命位置,精准地划下一刀,一刀,又一刀呢? 第25章 事后来碗面 秦昭目光沉沉地看向楚斯年, 又看了看那块手表。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小心地把手表重新给楚斯年戴好。 又是那个熟悉了无数次的, 恐怖的梦魇。 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中, 无数青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宛如滑腻的巨蟒, 扭曲着身体,嗖嗖嗖伸展出无数的触角追逐着小男孩的身体。 想用口呼, 却发不出声, 只能听到黑暗的脚下, 一声接着一声的哀求。 求求你放过我我会听话求求你放过我 是谁在哭?是谁在说话? 仿佛漫长的, 永无止境凌迟。睁眼, 是一片黑暗,闭眼, 依旧是一片黑暗。 小男孩不顾一切地狂奔, 狂奔,却突然身下一轻,骤然向下跌去! 深渊! 小男孩无声地尖叫着, 本能地伸出双手, 几乎就在同时, 密不透风的沉重的黑暗里, 突然破出一道耀眼的白金色的光柱, 宛若一道笔直的剑直插地面。所有的惨叫,所有的哀求,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了 小男孩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束光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幻化成无数的闪烁的星星, 调皮地围绕着自己的身体旋转,一会儿又化成一朵轻盈的闪着微光的云,暖暖的,柔柔的,将他轻轻托起,向上,向上,向上 楚斯年颤了颤眼皮,缓缓睁开眼睛。 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最后的梦景却与之前不同,不再是让人冷汗淋漓的恐惧绝望,反而是轻盈的,温柔的,蓬松的,甚至有点头重脚轻,如同栽进棉花堆般的眩晕。楚斯年足足反应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缓缓支起身来。 他的身上套着一件柔软的黄色棉质T恤,T恤又宽又大,直接盖住了大腿腿根,前胸还印着一个超大尺寸的笑容灿烂的海绵宝宝从无论是大小还是浮夸的款式,都是标标准准的秦昭风格。 是秦昭? 楚斯年嗓子一紧。他的记忆基本停留在他独自沉入冰冷的浴池中,后面的事情,就像是起了白雾的毛玻璃,朦朦胧胧怎么也想不清楚。只依稀地记得,秦昭后来好像又闯了进来然后水变得很温暖好像有人抱着他,抓着他的手,帮他 楚斯年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衣角。 哟,楚医生,醒了? 秦昭听到响动,扶着门框探出头,一头鲜艳的红毛乱得像头小狮子: 饿不饿,吃点东西? 楚斯年耳尖发烧,没答话。 大清早穿着别人的贴身衣服,又在别人床上醒过来的情形,让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尴尬的错觉,只想赶紧下床溜。可稍微一动弹,楚斯年就觉得自己膝盖膝盖有点打不了弯儿了。 他的膝盖,不就是被划伤了几个口子吗? 楚斯年赶紧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两个膝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厚厚的无数层纱布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五花大绑成两个馒头大小的鼓包。 包扎手法之卓越,如果让楚斯年医院的外科主任看到,估计会当场翻白眼送进抢救室。 怎么样,我包扎的,不错吧。 秦昭双手抱胸,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是不是不疼了?我可是把你送我的云南白药都撒上去了。 楚斯年: 楚斯年有些费力地撑着手臂,满心只想着下床赶紧溜。谁知脚尖刚触到地毯,秦昭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他的双腿,紧接着眼前一花,楚斯年发现自己竟然被秦昭抱在了怀里! 楚斯年吓了一跳,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 挨得太近了,几乎一侧头就能贴上秦昭结实的胸大肌。楚斯年想动又怕掉下去,羞耻地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你什么你,受伤了还要逞强,能耐了你。 秦昭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正气把楚斯年抱到餐桌前放下:我叫了点吃的,赶紧补补。 秦昭眼中的叫了点吃的约等于点完了酒店的整本菜谱。牛排、龙虾、各式海鲜满满当当摆了半张桌子,甚至还有一碗卖相颇为不错的的中式汤面,黄澄澄的荷包蛋配着鲜嫩的芦笋,一闻就非常香。 楚斯年有些机械地呷了一口面汤。 怎么样,香吧?秦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为了这碗汤面,他可是天还没亮就起床,捏着芬兰语翻译器跟后厨解释了半天才借来厨房。 楚斯年嘴巴里却压根没品尝出什么味道,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脑子里全是昨天的种种。那个王制片被打了,会不会报复?昨晚他在浴室里,秦昭到底有没有 你是想问昨晚的事吧?秦昭冷不丁蹦出一句。 楚斯年的筷子在碗边轻轻一顿。 昨晚,你在浴缸里睡着了,我抱你出来,没了。秦昭头也不抬,剥了一个大虾放进楚斯年碗里 没了? 楚斯年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秦昭。可是他昨晚迷迷糊糊的记忆里,他总是觉得,秦昭似乎有帮他好像,还不止一次? 一想到这,楚斯年就觉得脸上发烧。突然有点后悔不该问。 当然没了。不然你还要怎么?秦昭奇怪地看着楚斯年,突然坏笑了一声: 哦哟哟,你别不是晋江小文文看多了,以为只有内什么才能解药效吧。你可是医生,你要相信科学。 楚斯年一头雾水打断他:什么,什么晋江? 一个特别绿色环保的公益网站。 秦昭说,我最近正在那上面研究男唉算了这不重要,快吃快吃。 说着,又剥了一个大虾仁丢到楚斯年碗中。 楚斯年看着碗里的虾,脑子里思绪繁杂,却没什么胃口。只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手腕。 秦昭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楚斯年的左手腕,心中颤了一下,表面却依旧吊儿郎当云淡风轻。 人呢,凡事往前看,别老想些有的没的。秦昭一边低头剥虾,一边说着昨晚斟酌酝酿了一夜的小草稿: 你说咱们的脑子就这么点容量,当然你的脑容量可能似乎稍微也许比常人大那么一丢丢 秦昭伸出小拇指比了一下: 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都往脑子里装,对不对?俗话说,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有些人,该揍的要揍,有些事,该忘的要忘。多记点开心的事不好么。呐,比如芬兰,你就应该记住它的雪,它的极光,它的好吃的,就够了,对不对!诶我跟你说,这芬兰的虾真的不错。你不是就喜欢吃这种带点甜的虾么,赶紧多吃点,回去可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北极甜虾了。 楚斯年被轻轻噎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秦昭。 这样的话,以秦昭的风格,绝不是随口就说出来的。他应该是提前准备好了,来安慰自己。 楚斯年眸光微颤,却终于没开口。 北极圈内,拉普兰德的清晨,巨大的落地窗外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雪,泛着宁静的幽幽的蓝。可是房间里却暖融融地如同春日。楚斯年捧着热乎乎的汤碗,淡白色的香气袅袅飘散,一旁的秦昭盘着两条大长腿,认认真真地埋头剥虾,每剥好一个,就往他的碗里放一个。 不一会儿,他的碗里就满满叠起一堆饱满鲜亮的大虾仁。 好吃吗?秦昭终于剥完了最后一个虾,眯起好看的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楚斯年。 楚斯年愣了愣,终于夹了一只虾,咬了一口。 好吃。 是的。虾仁很好吃,房间的空调很温暖。而昨晚那近乎绝望的,恐惧的,痛苦的一幕幕,已经变得很远。 王制片在酒店里被人暴打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亲爱的旅途》摄制组。王制片鼻青脸肿,牙断了三颗,手臂骨折,走路时还莫名叉着腿,怎么看怎么奇怪。 所有人都私下传言,王制片是被人打爆了蛋。 导演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动了他节目组的大佛,刚想报警,王制片却惊恐地阻止了他。 算了。王制片有气无力。他不想肉没吃到嘴里,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这块肉啃不到,他大不了找别的?真的调查起来他为什么被打,他到底理亏。 当然,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斯年和秦昭,顺理成章地被下了课,第二期辛苦录制的节目更是被剪得没几个镜头。不过,当《亲爱的旅途》导演胆战心惊地把王制片的决定发出去的时候,楚斯年和秦昭已经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首都机场。北京时间16:45。 秦昭一身骚包的黑色朋克皮衣皮裤,墨镜一戴谁也不爱,大摇大摆走出机场。早已等候在机场的小粉丝们纷纷举着灯牌尖叫骚动起来。黑压压的一片粉丝,足有两三百人。秦昭足足愣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在机场遇到过这个阵仗的粉丝接机了。 啊啊啊秦昭秦昭秦昭啊啊啊啊啊啊! 疯狂的粉丝尖叫中,秦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首都机场的空气都变得格外清甜。 大亮哥!大亮哥这里!! 助理林晓川在人群中挥舞着手臂,被激动的小粉丝挤得东倒西歪,终于挣扎着把试图与每一个小粉丝击掌告别的秦昭生生拖回了保姆车。 他真的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不用花钱雇,就自己巴巴跑来摇旗呐喊的**粉丝了 秦昭扒着车框,感慨万千,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群扔冲着汽车尾气疯狂挥手的小粉丝群。 你要是再参加几期,还能有更多粉丝呢。汪姐听说你被节目组中途下课,差气得差点厥过去。一会儿在公司开堂会审,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林晓生说着,突然咦了一声从靠背上弹起来: 差点忘了,那个楚医生呢?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他呀,他可是大忙人,呵呵。 秦昭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面容阴郁地抱起刚刚一个胆大包天的cp粉冲破层层唯粉阻拦强塞给他的人形抱枕。 抱枕其实是一对儿,两个大头娃娃,一个一头红毛,呲着虎牙笑得像个憨批,另一个一头黑毛,白大褂戴眼镜,圆圆的Q脸面无表情像个面瘫。 楚斯年这个没良心的,明明飞机上还吃他的苹果,睡他的肩膀。结果一下飞机,不过就接了一个医院的电话,说着说着就急匆匆地跑了,愣是连个再见都没跟他说!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2) 果然工作最重要,他秦昭就是一个人形靠枕和零食提取机! 秦昭越看越来气,对着那个面瘫小人的脸捏来捏去各种蹂/躏。 林晓川默默品咂着秦昭最后两个呵呵,怎么品怎么觉得这两个字在秦昭的语气里好像有点欲求不满的幽怨小媳妇的味道。 他情不自禁地打量着秦昭。怎么半个多月不见,他觉得秦昭似乎哪里变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注意到林晓川意味深长的凝视,秦?欲求不满小媳妇?昭拨下墨镜,凶巴巴地横过来一记眼刀。 没,没什么,就是几日不见,我发现大亮哥更帅了! 林晓川赶紧把脑海里的诡异想法驱出去,狗腿地拧开保温杯: 大佬请喝茶,美颜又消肿~~ 秦昭哼了一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对了,你把你手里那几个狗仔和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林晓川动作一顿,猛地转头,装傻:哈? 秦昭一脸云淡风轻地掏出手机刷了刷,头也不抬:还装傻。上次杨薇薇的爆料,你和汪姐一起算好的吧。那几个人手,借我用用。别跟汪姐说。 林晓川额头开始冒汗:你,你要干嘛?你别忘了,你打王制片的事,听说人家还要找你算账 秦昭眯起眼睛轻轻一笑:要算账,也是我找他算。 第26章 居然带女的回家!? 楚斯年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还在下个不停, 到处都是一股潮湿又冰凉的味道。楚斯年还没换绿色的手术衣,只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和口罩,按了按眉心。 他一下飞机, 就接到了副院长的电话, 基本没怎么休息就马不停蹄赶到医院忙了起来。半个多月的工作并没有人替他分担,查房, 做手术,开会, 看片子, 楚斯年一口气连轴转了十几个小时。 门口的小护士拿着个单子, 探出头看了楚斯年一眼, 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楚医生? 楚斯年以为又有病人的检查单要看, 一边脱手术衣一边道: 怎么了?又是哪个床的病人? 小护士有些为难地把单子递出去:是副院长让我来的他说,加护5床的费用院里不能再给您拖了, 这是缴费单 加护5床的病人, 正是楚斯年养母。 楚斯年没说话,接过缴费单。缴费单上的一排数字,让楚斯年俊秀的眉一点一点皱起来。 半个月前, 植物人养母因为护士照看不周, 不幸肺部感染, 病情一度凶险。为了养母得到更好的医疗和照顾, 楚斯年给养母换了加护病房。加护病房虽然价格不菲, 但是楚斯年原本还可以应付几天,再加上《亲爱的旅途》,节目组承诺的演出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由于他半途被制片人下课,他并没有拿到应得的那部分钱。而养母的住院费和医药费, 却迫在眉睫了。 楚斯年换好衣服,拿着银行卡去门诊一楼排队交了钱。银行卡刷过卡机的一瞬,手机发来了银行交易提醒。余额:2113元。 2113元,是楚斯年剩下的所有积蓄。即使加上这个月还没发的工资,楚斯年不吃不喝,也仅仅能够缴纳养母下个月的住院费和医药费。 可要想调理好养母的身体状况,加护病房至少还要住两三个月。 怎么办? 楚斯年思来想去,拿着手机,目光一行一行在联系人电话上徘徊。 向人借钱这种事,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且,向谁借? 楚斯年的目光停留在微信聊天最上面的联系人头像上。那是一只拧着眉头,一看就自我感觉良好的哈士奇。右上角一个小红点,显示着未读消息36条。 楚斯年犹豫了一下,拇指点了删除该聊天。 半个多月的旅行时光,从春意盎然的南方到大雪纷飞的北欧,楚斯年恍恍惚惚就好像做了一场色彩斑斓大梦。只可惜,梦再美好,再心动,归根结底还是梦。节目结束了,他就该醒了。他没资格再去做梦,更不该拉别人一起做梦。 他应该尽快断了这种朦朦胧胧是是而非的念想,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去和秦昭纠缠了。这样,对两人都好。 即使他很舍不得。 楚斯年心情复杂地盯着微信上的哈士奇头像。电话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陆一帆。 楚斯年从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不禁心中一跳。他在节目中和陆一帆虽然相处不多,但陆一帆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错,是一个谦逊,友善的朋友。或许,他可以 楚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才听说你后面的节目都不来了?你是跟王制片有什么误会吗?电话那头陆一帆的声音温和随意,可是听到王制片三个字时,楚斯年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恶心。 没什么。就是医院的工作太忙 陆一帆在电话里呵呵笑了两声,打断了楚斯年的解释: 你们医生果然不容易啊。不过,无论是作为这个节目的赞助商,还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我还是有义务再提醒你一下。参加这个节目,你是能出名,又能得利。如果仅仅是因为和工作人员的一点误会,我想,还是不难化解的。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楚斯年微微皱眉。电话那头,陆一帆的语气中还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却莫名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命令感。似乎在他眼中,楚斯年的退出只是小孩子一时兴起的赌气,只需要他指点几下就能化解。 之前节目组认识的那个儒雅谦和的陆一帆,和此时电话里的陆一帆产生了微妙的裂隙。 怎么不回答?见楚斯年没吭声,陆一帆在电话里稍微有些不悦。作为上市公司的ceo,他肯打电话劝人就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怎么还有人不肯领情? 你应该知道,我为这个节目投了不少钱,你要是想拿其中的一份,就应该配合节目组好好做。至于那个王制片如果你真的对王制片有意见,我愿意做个局,让你们重新了解一下。我已经问了王制片的意思,他还是很愿意见你的。 最后两句话,让楚斯年顿时生出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手心都沁出了汗。 不用了。谢谢。不等电话里又说些什么,楚斯年直接摁断了电话。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个谦和温柔的总裁陆一帆不过是为了《亲爱的旅途》量身定做的面具,摄影机关闭后,电话里的这个陆一帆,更关心大局的利益,而无暇了解具体的真相。每个人都不过是他商业版图的一颗小小的棋子。 或许这个陆一帆才更加真实。但这样的陆一帆,并不是他的朋友。 本来就烦闷的心情,因为陆一帆的电话直接跌落了谷底。楚斯年思虑重重地回到家,拿起电话又放下电话,反反复复多次,终于拨通了一家租房中介的电话。 **************************** 秦昭最近两天,心情也特别不好,或者说,幽怨。 这份幽怨,并不是来自于汪萍萍对于秦昭中途被踢下节目的愤怒 事实上汪萍萍的开堂会审大**,根本没有对秦昭宛若钢筋铁打城墙拐弯的厚脸皮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在秦昭看似无意,实则刻意地表示了一下他在节目组吃不好穿不暖还差点被蛇咬的惨状后,汪萍萍的批判炮火就不自觉偏离了方向,不一会儿就哎呦哎呦心疼地摸着秦昭最近因为疏于锻炼而稍稍缩水的肱二头肌,然后系着围裙亲自下厨给秦昭补身体去了。 所以,秦昭这种幽怨,准确地说,大于等于怨妇的怨。 秦昭不明白,为什么楚斯年可以这么没有良心,这么狠心。居然一下飞机就跑没了影儿,一回国就变了脸。他每天早中晚加起来发给楚斯年的消息足有二三十条,可是楚斯年要么回一两条,要么一条不回仿佛没看见。 秦昭没事就盯着他和楚斯年的对话框,每次对话框的最上面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他就激动地攥紧了拳头,然而秦昭每次等得两眼发黑也没看见一条消息发过来。激动的小拳头最后总是会变成失望愤怒的锤墙小拳头。 打电话更别提,每天打十次,一般其中五次都是没人接,剩下四次是小护士接的不好意思楚医生正在做手术,最后一次终于楚斯年本人接,一句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我在忙,有空再聊就挂了。 这人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了就不理他躲着他?渣男PUA拔X无情也不带这样的! 秦昭被楚斯年莫名其妙冷落了整整三天,终于憋不住了,决定上医院堵人。 这两天楚斯年的手术多,没出门诊,没法挂号,秦昭只好挑了辆他车库里最低调的黑色路虎V8sc,在医院的出口寻了个拐角的隐蔽位置,鬼鬼祟祟地守株待兔。 等了大半天,秦昭哈气连天昏昏欲睡,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却突然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兔子还真来了! 秦昭顿时腰不酸头不昏浑身一个激灵,目光炯炯地盯着楚斯年出了医院的大楼。他已经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大衣,怀里抱着一摞文件夹,正忙着打电话,语气远远地听起来还挺客气。 啧,怎么跟别人打电话就能客客气气说那么多,偏偏他的电话就爱接不接,接了就蹦出几个字敷衍呢。 秦昭越想越委屈,眨眼间就看到楚斯年走到了路口,却并没急着过马路,只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突然冲马路对面招了招手。 秦昭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楚斯年发现了,定睛一看却并不是。只见一个年轻的长卷发女生踩着高跟鞋,笑容满面地冲楚斯年跑过去。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一起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秦昭:??? 下班时间,单独和年轻女性见面?这女的谁?女朋友?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秦昭胸中突然冒起一股酸溜溜的怨气。一脚油门便跟着那辆出租车开了出去。 出租车七拐八绕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个老式小区楼下停住。秦昭不敢离出租车太近怕被发现,便把车停在距离楼道口二三十米远的拐角,透过后视镜,正好可以看见楚斯年带着那个女孩进入楼道。不一会,上面三楼的灯就亮了。 秦昭之前听楚斯年偶尔提起过,他家住在一个距离医院半个小时车程的老式小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小区无误了。 秦昭默默地攥着手里的方向盘,一动不动地僵坐在车里。 天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楼房一家一家亮起了橙黄色的灯。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住户正在做晚饭,锅碗瓢盆呛呛呛响地热闹,饭菜的袅袅香气顺着窗户冒出来。又不知哪家在看狗血八点档,女主人的笑声和小孩的吵闹声连成一片。 可是,热闹似乎只是是他们的,跟秦昭没有一点关系。 秦昭抹了抹脸,最后不甘心地向那三楼的灯光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楚斯年在里面干嘛?和那个女孩一起做饭么?他是掌勺的还是帮厨呢?那个女孩做饭有他秦昭做的好吃么?吃完饭两人是一起看电视?还是 车里明明开着暖气,秦昭却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傻。那种,热脸贴了冷屁股还不自知,还巴巴地捧着自己的心硬往上凑的那种傻。 秦昭心中委屈地发堵,不想再傻乎乎往上凑了,打算开车走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斯年的楼道里却又传来了关门声和脚步声。那个长卷发的女孩竟然又从楼里走了出来,楚斯年跟在她后面,一直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才挥挥手自己走了回去。 什么情况,这难道不是带女朋友回家过夜么?怎么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又出来了?饭都焖不熟呢。 秦昭听见自己明明已经沉下去的心突然又砰砰砰跳得厉害。他赶紧带上口罩帽子跳下车,一路小跑追到马路口。 长卷发女孩正在路口等车呢,猝不及防被人拦个正着。女孩抬头一看对方人高马大,黑帽子黑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皮衣铆钉裤穿的流里流气,顿时吓得哆哆嗦嗦一把捂住了钱包。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干嘛?!! 第27章 楚医生摸我屁股 楚斯年怎么也没想到, 他昨晚才联系租房中介帮忙看房子,今天一早就接到中介的回复,说租客找到了。 楚医生, 你运气真是好诶。那个租客一眼就相中了你的房。他说了, 房租就按你开的价,一次性就可以付清。押金我已经收了, 他今晚就去看房子,要是没问题, 当晚就搬。你提前准备一下? 电话里, 租房中介的长卷发女孩有些兴奋, 显然, 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完成一单生意。 养母留给楚斯年唯一的财产, 就是这间位于闹市区的老房子了。房子还算宽敞,八十多平, 两室两厅。为了筹集住院费缓解燃眉之急, 楚斯年打算把房间的一半租出去,一半自己住。 楚斯年知道房子的地段不错,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上门。他一个人生活惯了, 又有点轻微的洁癖和神经衰弱, 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 就要和一个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他还是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啦楚医生。那个租客说自己是个文艺工作者, 性格随和,什么要求都没提,只说他特别崇拜医生,也许你们能谈得来嘞!记得晚上跟人家好好谈谈啊~ 中介不说还好,一说楚斯年更有压力了。楚斯年从医院下班, 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回家就开始收拾房子。虽然他家里本来就摆设简单,也很整洁,但是楚斯年还是把所有房间的地板都擦了一遍。思来想去,他又咬咬牙去门口花店买了一束打折的满天星摆在茶几上,试图让这有些过分单调的房子稍微有点活气,和所谓的艺术气息。 楚斯年刚把花瓶摆好,门铃就响了。楚斯年吓了一跳,以为是租客来过看房,赶紧穿着拖鞋去开门。 谁知门一打开,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秦昭单手斜撑着门框,拉下口罩,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Hi~~~~ 楚斯年愣愣地看着秦昭,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是你? 这个家伙,他怎么知道自己住那里的? 瞧瞧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吧。怎么不能是我啊?秦昭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扒住门把手,滋溜一下侧着肩膀自己蹿进了屋。 哇塞,你平时真的住这儿吗?楼盘样板房都没你家干净。秦昭大大咧咧地上下左右打量着楚斯年的房间。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3) 墙壁全部是非常素净的纯白色,家具则是muji的灰蓝色调性冷淡风,靠墙整整一排木色的书架,整整齐齐,分门别类,从高到低排满了书和杂志,却没有一本看上去平易近人,适合凡人阅读。唯一能够彰显活人气息的,就是餐桌上的那束蓝色满天星。 这花不错。欢迎我吗?秦昭笑嘻嘻地凑过去闻了闻:就是太素,下次换个向日葵吧,喜庆。 楚斯年仍站在门口,双手抱胸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你自己说的啊。 我记得很清楚,我没跟你提起过我的具体住址。 秦昭躺在沙发上,伸展着两条大长腿,一脸无辜地开始瞎扯:跟别人打听的。咋地啦,怀疑我跟踪你?我可是三好学生五好市民。 楚斯年被噎了一下,没出声,心却砰砰跳得有些快。 秦昭看了看楚斯年满脸写着不欢迎的脸色,默默叹了一口气,捂住了胸口:某些人,一下节目就翻脸。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找上门也冷着脸。唉,人心不古,世道炎凉,我实在是好桑心,好寒心,好痛心 你够了啊。楚斯年及时打断了秦昭做作的演技: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还有事。 有事?什么事?秦昭挑起半边眉毛:居然比我这大明星登门造访还重要? 楚斯年:你再不说我赶人了啊。 行行行,怕了你了。秦昭从背包里掏出一片有些皱巴的A4纸摊在桌上,冲楚斯年勾勾手:嗯哼? 楚斯年朝A4纸低头一看,呆住了。 ? 这不是他的租房合同吗? 合同的上出租乙方,已经龙飞凤舞签上了秦昭的名字。就差楚斯年签上甲方,合同就生效了。 楚斯年突然明白过来,一把扯回合同:我不签! 秦昭奇怪道:诶你怎么言而无信?你这房子不是急着租出去吗?我看了,我很满意,我租金都交了! 楚斯年把合同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租金退给你!说不租就不租! 啧啧啧,好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原来这么不讲道理,这么粗鲁。秦昭撇撇嘴,突然勾起唇角又掏出一张纸,坏笑着在楚斯年眼前一晃: 好在我早有准备,嘿嘿嘿! 秦昭的手里,居然又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租房合同,只是不但签了秦昭的名字,楚斯年的名字也被签了上去,字迹居然还和他本人的没什么差别。 好你个秦昭,不但敢设套诓他,还敢模仿他的笔迹!!! 楚斯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要抢那张合同。可秦昭又岂能让他抢到,转身就跑。两人争着抢着,秦昭见躲不过,一下躺倒在沙发上耍赖般把合同塞在屁股后面。楚斯年急着把合同抢回来,一时没想太多,立刻就扑了过去伸手要夺。 嘎吱! 沙发因为突然承载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而发出一声哀鸣。 楚斯年微微一僵。 他们挨得太近了,胸膛压着胸膛,鼻尖贴着鼻尖,几乎可以交换彼此的呼吸。 更可怕的是,楚斯年还发现自己竟然把手伸到了秦昭背后,隔着布料,掌心几乎完全贴到了秦昭结实的臀部肌肉。 秦昭被楚斯年压在沙发上,一双深邃俊美的眼睛弯弯的写满了笑意: 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叫一声非礼呀? 第28章 给亲爱的做饭饭 楚斯年: 楚斯年脸颊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但还是镇定自若地(并略显僵硬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 没空陪你胡闹。合同给我。 怎么能叫胡闹呢。秦昭躺在沙发上没动,悠哉地翘起二郎腿:白纸黑字的合同。其实我已经给中介交了一份, 合同已经生效了。你若要反悔, 可得陪我三倍违约金。 三倍违约金,就是一万块。 楚斯年气得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半晌,砰地一声把自己卧室的门关上, 不出来了。 秦昭知道楚斯年这态度就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顿时乐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跑到阳台上冲楼下吆喝了一声, 那里的搬家工人早就等着了。 大包小包各类衣服, 限量球鞋,吉他贝斯, 还有零零散散装满各种杂物、电器的大小纸箱, 没多久就把楚斯年原本空荡荡的性冷淡公寓填得满满当当,如同热热闹闹充满生活气息的菜市场。等秦昭把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打理完毕,墙上的指针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 秦昭四仰八叉, 在床上摊成了一个大字, 长手长脚划拉了几下。 他有点累。但是, 也有点开心非常开心。 明明他昨天还抓心挠肺等着楚斯年的一条微信, 今天却名正言顺躺在了楚斯年的卧室里, 抬头不见低头也得见,空气中似乎都带着楚斯年的味道。 秦昭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打量着这间卧室。虽然是次卧,但房间也很宽敞,处处一尘不染, 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松木除菌液的清香。蓝色的细格纹窗帘随着夜风微微飘动。窗台下是一张书桌,上面从高到低,从左到右整整齐齐码放一长排书。一本跟砖头差不多厚的《骨科围术期肺部并发症的评估与管理》因为主人来不及收拾而摊开在一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刚才明明见到客厅的三个书架,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是一个书房。秦昭默默瞻仰了一下学霸的风采,心道,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书啊。 一边想着,秦昭一边拉开衣柜想放衣服。谁知门一拉开,扑面而来的又是一阵知识的清香。 秦昭嘴角抽搐,蹲在地上仰视着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 书虽然多,但是和别的书架一样,楚斯年在每一个木格都按照书目类别写了标签贴上去。最上面的一格标着局部解剖学(英美专著部分),第二格是医学影像学,第三个是西医诊断学,第四格是医学人文 秦昭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只觉得这些书名的每一个字分开他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却怎么也看不懂,甚至还有点头晕。 秦昭一直看到衣柜最下面一格,头晕才稍稍缓解。这一格跟上面几格的画风不太一样,没有贴标签,塞得乱七八糟。而且好像还被楚斯年冷落了很久,一摸一手灰。 嘿嘿,楚医生啊楚医生,智人千虑必有一失。原来你也有卫生死角嘛。 秦昭好奇地撅着屁股瞅了瞅这个凌乱的小木格,只见里面层层叠叠塞了很多楚斯年初高中的练习册,试卷,课本。秦昭随便薅出来两摞试卷翻了翻,正面反面齐刷刷的红对勾顿时对秦昭的脆弱的学渣自尊心造成了一万点物理打击。 他又不甘心地找了扒出两摞卷子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一张低于130分的卷子满分卷倒是又扒出来好几张。 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臭学霸。 秦昭撇撇嘴,想把这几摞卷子塞回去,可这一格里的东西实在堆地太多,稍微一碰就又掉出几本练习册,和一本方方正正的相册。 哟嗬,意外发现! 秦昭好奇地翻开相册,跃入眼帘的就是就是一张合照。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怯生生地被一个中年女人抱在怀里,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芦苇。 秦昭摸了摸照片上小男孩的脸。时间久远,照片已经有点微微发黄,像素也不是很高,但是小男孩白净秀美的五官依然清晰可辨。头发乌黑细软,一双黑眼睛格外漂亮,脸颊甚至还肉肉的带着点婴儿肥,一看就软软糯糯很好欺负的样子。 啧,楚斯年啊楚斯年,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秦昭感叹一句,目光扫过照片上的中年女人,不禁有些惊讶。他记得楚斯年提到过他的养母,却没想到这个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女人原来还很漂亮。女人乌发云鬓,面庞白净圆润,一条普普通通的红布裙子穿在她身上,竟然颇有几分80年代港台女明星的味道。 秦昭盯着照片上女人的面庞,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人似的,怎么看怎么熟悉。 因为她长得像明星吗? 秦昭没多想,继续一张一张翻。影集很厚,大多是楚斯年八、九岁之后的照片,有穿着运动衣打球的,有背上书包上学的,也有坐在桌前写作业的,大多是抓拍。翻到后面,楚斯年已经从八、九岁的小男孩拔节为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 秦昭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突然灵机一动,一连挑了几张喜欢的打算偷偷摸摸藏起来。谁知前几张还好,偏偏有一张楚斯年穿校服的照片卡在相册里格外紧,秦昭小心翼翼做贼似的抠了半天,才把照片取出来。 这张照片后面还贴着什么东西,随着照片被取出,晃晃悠悠飘落在秦昭脚边。秦昭低头一看,发现这竟然也是一张照片,只不多比一般照片短了半截,像是被故意裁掉了。 照片里有三个人,楚斯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略显宽松的校服白衬衣,面容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嫩,换上了标志性的冷冰冰又略带着点忧郁的样子,和他的养母一起站在学校门口。照片里还站着一个张着大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 秦昭记得楚斯年跟他提过,他的养母家里原本还有一个小女孩,后来出国留学,再也没回来。应该就是她了。 哈哈,哭得这么惨,好丑。秦昭凑近瞧了瞧,发现小女孩身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可惜只有半个手臂的侧影,其他都被齐刷刷裁掉了。 这人是谁?为什么被裁掉了? 秦昭微微皱眉,他不记得楚斯年跟他提过家里还有别人。也许这只是一个误入入画面的路人? 秦昭正琢磨着,房门突然咚咚咚响了三声。秦昭吓了一跳,慌忙把相册塞了回去。 房门打开,楚斯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秦昭一眼。 吃饭么。 秦昭一愣,这才响起来他晚上忙着搬家,还真没来得及吃饭。楚斯年不问还好,一问,秦昭的肚子立刻回过神,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几声。 楚斯年没好气地瞪了秦昭一眼,转身回到餐桌旁。那里已经摆了两幅碗筷,碗里热气腾腾,白烟袅袅。秦昭两眼放光,期待地搓了搓手手,嗅了嗅。 这味道怎么闻起来这么熟悉,简直就像是 方便面?! 看到碗中食物的一刻,秦昭期待的表情一下就垮了半边。 楚斯年嗯了一声,递给秦昭一双筷子: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 秦昭不满地挑了挑碗里既看不到酸菜也看不到牛肉的面,抗议: 我好歹也是客人诶,第一顿饭就吃这个? 秦昭平常在片场忙起来,也和大家一起凑合吃过方便面,毫无怨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有点不高兴,还有点被忽视的小委屈。 楚斯年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平静地说:今天回来太着急,没来得及买菜而且,其实我也不太会别的。 秦昭有点怀疑地抱起胸,自顾自起身准备视察一下楚斯年的冰箱。他知道,冰箱里的储备,往往能够暴露出一个人的生活态度和厨艺高低。 秦昭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韩国演艺公司当练习生摸爬滚打的那几年,除了学了一身才艺,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亏什么不能亏待自己的健康。 所以秦昭只要有空,就尽可能把自家的那款双开门大冰箱填的满满的,以备不时之需。比如这个时候,秦昭的冰箱里就放满了线椒,香菇,西芹,西红柿,一把鲜嫩的香椿,几棵刚从南方空运的,还带着雨水清香的竹笋,和一袋昂贵的黑松露,一罐用来炖鸡汤的宁夏枸杞。冷冻室里则有提前杀好洗净的多宝鱼等着清蒸,一袋日本一澜家的叉烧肉预备平时忙来不及做饭的时候,凑合下一碗日式拉面配溏心蛋。 所以,当秦昭打开楚斯年的小冰箱时,他僵在了原地。 秦昭发现,楚斯年真的没有撒谎,甚至还非常谦逊。 第29章 相亲饭局 秦昭怀疑, 如果楚斯年的冰箱再大一点的话,冲冰箱里面喊一嗓子,应该可以听到回音。 空空荡荡的冷藏室, 只在角落里蜷缩着一小把面黄肌瘦的小葱。秦昭冲着那把小葱大眼瞪小眼半天, 又不甘心地打开冷冻室。 冷冻室终于有了收获:半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结满了白霜的速冻水饺, 两个冻得硬邦邦,扔地上能砸死狗的西红柿。 秦昭盯着冰坨子一样的西红柿,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楚斯年会把这玩意冻起来。 楚斯年清了清嗓子:面快凉了。 秦昭捏着小葱, 语气充满了嫌弃:怎么什么菜都么有?! 你手里的不就是菜么?楚斯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反问, 用筷子尖指了指秦昭手里的葱: 绿色蔬菜。 秦昭严肃地眯起眼睛:好好解释下, 你平时怎么吃饭的? 赶上饭点吃医院食堂, 错过饭点吃美团外卖。 楚斯年一脸淡定:如果今天不是等人看房,我也在医院解决了。 秦昭无语凝噎, 心道你不好好吃饭还讹上我了?看楚斯年这架势, 估计就会烧个开水煮个蛋了! 秦昭不禁又心疼又生气,板起脸来: 你还是医生呢,速食没有营养你知不知道, 啊?这饺子放了这么久, 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 啊?就算不会做, 饭买点水果也行啊!你不是最喜欢青苹果和向日葵小饼干吗, 怎么不买一点备着,啊? 楚斯年看了秦昭一眼,突然觉得他有点像狗血八点档里的举着锅铲的啰嗦妈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朋友,你几岁啦 秦昭不高兴地挥舞着小葱: 不许拿年龄压我!比你小就不能教育你了?真理往往掌握在年轻人手里, 你岁数再大也要听! 听听听。楚斯年忍着笑敷衍着,把面往秦昭前面一推:面真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秦昭撇着嘴,高傲地哼了一声,一把夺过楚斯年的面碗,夹着小葱和冻西红柿进了厨房。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4) 楚斯年:??? 秦昭也不理他,厨房门一拉,只听见里面抽油烟机呼呼作响,不到十分钟,门又哗啦一声拉开了。秦昭依旧高昂着头,把两只碗往桌上一放,转身又端出一个盘子。 两碗香喷喷的西红柿鸡蛋拌面,鸡蛋油汪汪黄澄澄,番茄被炒地熟烂酸甜,汤汁浓郁。盘子里则是虾仁煎饺,胖乎乎的饺子被煎地两面焦黄,鸡蛋液夹了小葱垫底,热腾腾,香味诱人。 楚斯年愣愣地盯着秦昭仿若凭空变出来的美食:你从哪里弄来的鸡蛋? 我下的,厉害吧?秦昭孔雀开屏般嘚瑟地抖了抖眉毛。 楚斯年: 秦昭夹了一个煎饺放在楚斯年碗里:好吧,其实是你家厨房抽屉旮旯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你放了多久,快散黄了都。秦昭道:尝尝好不好吃? 饭菜的味道太诱人了,以至于楚斯年没搭理秦昭的吐槽,乖乖得夹起一块鸡蛋煎饺尝了尝。他吃东西向来斯文,加之饺子又有点烫,所以他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慢又认真。秦昭早就习惯了,也不着急,就笑眯眯的捧着脸看着他吃。 好吃。楚斯年把最后一口饺子咽下,一抬头才发现秦昭捧着脸看着自己,笑得像个花痴。 楚斯年有点不自然地问:你笑什么? 笑你吃饭的样子像个小姑娘,怪秀气的。 楚斯年脸颊稍微有点发热,立刻板起脸来:细嚼慢咽懂不懂。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秦昭依旧嘴角含笑,又夹了一筷子小葱鸡蛋放到楚斯年碗里:正好我最近等戏不忙,好吃我就天天给你做。 楚斯年准备夹面的筷子微微一顿。 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住下去了? 不然呢,你还以为我逗你玩啊。秦昭呼噜呼噜吸了两口面条,随口道:我可搬了一晚上家呢。累死老子了。 那你住多久? 你租多久我住多久,最好天长地久。 楚斯年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秦昭几口吃完了半碗面,又去夹煎饺:我一个人住大房子,天天孤独寂寞冷。和你挤一块暖和暖和不行啊?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五好市民,讲卫生懂礼貌会做饭还有钱,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我这样的我跟你讲。 楚斯年深吸一口气:有些话我觉得还是现在说明白比较好。 秦昭一努嘴:那你说。 楚斯年抬头认真地看着秦昭,郑重道:你是明星,而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你的生活,你的圈子跟我完全不一样。楚斯年顿了一顿:也许是综艺节目的摄影机给你造成了一种幻觉,让你觉得我们可以相处地很融洽。但是现在摄影机已经关闭了。节目已经结束了,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没必要再捆在一起。你明白吗? 秦昭没说话,只闷头吃完最后一口面,才擦了擦嘴角,轻笑了一声。 到底是我不明白,还是你自己糊涂?? 楚斯年一愣,没明白秦昭的意思。 秦昭抬起头来。餐厅吊灯柔和的光投射在他的眼睫上,让他看起来有点狡黠的俊美。 我看过的你租房要求。租客是老是少,做什么,性格怎样,你都没有限定。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在乎租客是不是和你相和的人,是不是和你一个圈子。那么为什么,你可以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租客,却不能接受与我? 秦昭微微向前倾身,盯着楚斯年的眼睛,慢慢地笑了:还是说我在你心里,本就跟别人不同? 楚斯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大脑足足迟钝了几秒才确定了秦昭话里的意思,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节目组日日相处的那些日子,他又怎会不明白秦昭对待自己的态度早已不知不觉中溢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只是,那种朦朦胧胧暧昧不清的感觉始终蒙了一层玻璃纸。因为这层纸,楚斯年可以自欺欺人地曲解自己内心的感受,像鸵鸟埋沙土一般对秦昭视而不见。时间久了,他甚至真的自我催眠成功,以为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 谁曾想,秦昭却根本不安常理出牌,一下就在这层纸上戳了一个洞,还逼着他直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楚斯年抬起眼眸看了秦昭一眼,表情仍然是一贯的从容淡定。隔着饭菜袅袅的白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颊线条其实绷地有点紧,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无措和紧张。 我吃饱了。 在秦昭灼灼的注视下,楚斯年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冒着热气的汤碗,从容地迈回自己房间,然后砰地一下紧紧关上了门。 秦昭愣愣地盯着楚斯年房门几秒,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突然反应过来: 唉你逃避问题也就算了,你还吃饱了就跑?这碗谁洗? 回答秦昭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秦昭: 行吧行吧。 秦昭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摞着碗放到洗碗池,一边洗碗一边哼起小黄曲儿。 真是奇怪了,他从来还没有这么屁颠屁颠地洗过碗。 ****** 市一院。 下午五点多。楚斯年站起身,扶着他今天最后一位病患坐上轮椅。那是一个类风湿关节炎的老太太,走路不是很利索,却没家人照看。楚斯年便一直把她的轮椅推出门诊大楼,送上出租车。老太太一路说了不知多少个谢谢,楚斯年冲老太太的出租车挥了挥手,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天已经黑了,指针指到五点半整。楚斯年的手机叮一声准时响了起来。果然又是那个拧眉装酷的哈士奇头像。 秦昭:【楚医生,今天晚上回来吃饭饭吗?(笑脸)】 楚斯年皱眉看了一眼,干巴巴地回了三个字:【不回,忙。】 几乎刚发出去,对方的消息就回来了,可楚斯年根本没看,顺手就把手机塞进白大褂里往回走。 楚斯年真是后悔当时吃了秦昭那一碗饭,还夸了句好吃。从此之后,秦昭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晚上都准时准点变着花样做晚饭等楚斯年回来。楚斯年回来晚了,秦昭就望眼欲穿,楚斯年按时回来按时吃饭了,秦昭就目光灼灼一脸期盼,盯得楚斯年差点消化不良,时刻担心秦昭下一秒又会蹦出什么惊人之语,把自己费尽心力想重新糊好的玻璃纸再捅个大窟窿。 所以楚斯年最近打算实行冷政策,主动帮别的医生值夜班不用回家,彻底躲开秦昭。 在楚斯年看来,秦昭毕竟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做什么都容易冲动,五分钟热度。冷落他一阵,也许他自己就慢慢清醒了。 楚斯年送完老太太,打算换身衣服去食堂吃饭。结果刚走到门诊楼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哎呦楚医生,我可是等到你啦!一个五十多岁,一脸富态的胖女人一把拉住了楚斯年的手,满脸都是笑。 秦阿姨?楚斯年有些惊讶地打了个招呼:您好!您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 秦阿姨是楚斯年一年多前接诊的一个病人。当时她关节疼痛,行走困难,去了好几个医院都诊断不出个所以然。直到遇到楚斯年,才诊断出她得的是早期滑膜疝洼此病如果不及时发现,很有可能会引发股骨头坏死。好在楚斯年及时诊断救治,秦阿姨才躲过一场大病,不久就康复了。 楚斯年记得,秦阿姨应该是治完病就出国照顾还在留学的女儿去了,怎么她现在又回来了?难道是她的病又复发了吗? 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楚斯年觉得还是应该对每一个病人负责。于是关切地说: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现在下班挂不了号,不如您直接到我诊室,我给您检查一下? 哎呦我的楚医生,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热心肠!秦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多亏了你,阿姨的病早就好了呀。可惜当时急着出国,没来得及感谢你。所以一回国我就忙着来医院找你呀!走走走,今天阿姨请你吃饭! 楚斯年明白了是什么回事,连忙摆手拒绝。没想到秦阿姨拉着他的手就是不肯放下: 啊呀你不是说下班了吗?什么?值夜班?值夜班也得吃饭呀。你不要骗阿姨,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会不留吃晚饭的时间?走走走,阿姨今天专门在医院等你下班,你可不能辜负阿姨。吃饭的地方又不远,吃完饭阿姨开车送你回来啊。 三拖两拽,热情难违,楚斯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稀里糊涂被秦阿姨硬拉到了一家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位于江边,一栋老洋房改造成三层,低调奢华的民国装修风格,一楼露台边就是茂密的绿植和平静的江水,可以一边吹风一边欣赏夜幕下星星点点的江景。这家西餐厅本就颇有名气,晚饭时间,餐厅更是里里外外坐满了人,拖家带口打牙祭的,谈笑风生说生意的,不过更多则是含情脉脉对坐谈心的小情侣。 秦阿姨拉着楚斯年,冲餐厅领班打了个招呼,跟着领班走到一楼露台最里面的座位 那里竟然已经坐着个穿着红丝绒连衣裙,打扮精致的女孩。见到秦阿姨过来,女孩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妈~ 女孩虽然叫的是秦阿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不好意思地朝楚斯年看了一眼,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 秦阿姨笑吟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楚医生,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女儿菲菲。之前跟你提过,还记得吗?她在美国读的教育学,这不,刚拿到硕士学位,准备回来当老师哩!她也算个留过洋的知识分子了,你们好好聊聊,一定聊得来! 第30章 相亲修罗场 楚斯年怎么也没想到秦阿姨居然是拉他过来相亲, 跑又跑不掉,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你好。 两方落座,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一丝淡淡的尴尬。秦阿姨却格外开心地打开了话匣子: 楚医生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 看病老准了。当时我找了好几个老大夫看, 都不管用。后来别人给我推荐楚大夫,我一看, 哎呀这不是个小年轻吗,跟我女儿差不多大, 能治好吗?谁知道楚医生比那些老家伙厉害多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推前浪!秦阿姨冲着楚斯年比了个大拇指: 一年不见, 楚医生这么优秀, 一定又往上升了吧?现在是什么职位啦? 菲菲轻轻咳了一下, 秦阿姨却恍若未闻, 笑着看着楚斯年。 现在还是主治大夫。楚斯年扶了扶眼镜,诚实地说:我刚进医院两年, 明年才有资格评职称。 哦, 还有一年啊。秦阿姨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但立刻又堆起来笑:那也没什么没什么,楚医生还年轻嘛, 今年才26? 楚斯年点点头。 哎呦真是年少有为。秦阿姨眼睛亮了亮, 对着女儿道:26岁就博士毕业, 进大医院当主治大夫的真的没有几个诶!你看看你身边有几个那么优秀的?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我跟你说。 似乎是秦阿姨的话太直白了, 菲菲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驳:也不至于那么绝对吧。我堂弟不也挺优秀的, 才十几岁就一个人出去打拼,现在 你还提他,他可是快把你姑妈气死了,天天吊儿郎当说是为了梦想,结果我前几个月看国内新闻, 听说他还和一个小网红 秦阿姨背过身教训了女儿两句,转过身又是一张笑脸:啊呀老是被她打岔,刚才说道哪了哦对,楚医生今年26?26岁,应该属 楚斯年点点头:属兔。 啊呀属兔好,属兔好。你知道我们家菲菲属什么吗?属蛇!俗话说,蛇盘兔,年年富 楚斯年: 菲菲脸颊通红,连忙打断道:妈~ 秦阿姨连忙笑着捂嘴:啊呀不好意思,我的话太多了。你们聊,你们聊~我出去结个账,顺便吹吹风,吹吹风 楚斯年连忙站起来:阿姨不用了,这桌还是我来。 秦阿姨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推让道:那怎么能行,说好是要感谢你,怎么能你来 没什么的。楚斯年摆摆手。他最不善于做这些人情世故,微微有些难为情,便直接拿了钱包,向收款台走去。 楚斯年了解秦阿姨的热情和好心,但是他不喜欢欠人人情,这顿饭结束,他就打算私下婉转地表明他的态度。 结完账,楚斯年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秦昭:【出门点了一份龙虾焗饭,特别好吃,也给你打包了一份。给你送过去吧?】 楚斯年心中微微动了一下,犹豫几秒,打下几个字。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消息发出,却不像往常一样立刻收到回复。楚斯年站在原地盯着手机,等了半晌,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一点释然,又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怅惘。 一楼的露台与大厅之间隔了一道长长的檀木屏风,楚斯年微微有点路痴,绕了几个弯才找到入口,正要迈步进去,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声透过屏风传了出来。 不是吧老姐,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有魅力,让你一回国不去见你亲爱帅气的小堂弟,先忙着和他见面相亲? 这个声音很磁性,偏又带着点痞里痞气的调笑意味,一听就觉得这人臭屁又欠揍,还有点桀骜潇洒。 楚斯年瞬间僵在原地,不知道此刻应该溜走,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老姐?堂弟? 楚斯年突然意识到 一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秦阿姨姓秦。 秦昭的秦。 臭小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秦阿姨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来 独守空闺寂寞了,跟助理出来喝酒消愁。秦昭随口应着: 姑妈你到底给我老姐灌了什么**汤了?她不是最讨厌相亲吗?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不但乖乖相亲,还打扮这么漂亮淑女,啊哈哈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老姐吗哈哈哈哎呦别打别打公众场合我可是明星明星!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5) 菲菲红着脸松开殴打秦昭的粉拳,警告道:知道你自己是明星就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好了好了别闹了!秦阿姨无奈地清了清嗓子: 大亮,你来的正好,你也帮你堂姐把把关?这个男孩比你姐大一点,学历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大医院当医生的。阿姨左看右看,喜欢地不得了。不过婚姻到底是大事,你也帮帮看看,适不适合当你堂姐夫? 医生? 秦昭惊讶挑起半边眉毛,竖起食指:我劝你慎重考虑啊。就我目前有限的接触看,医生这个职业,啧,好像特别忙,可是没空理你的。 是吗? 秦阿姨脸色微微变了变,身体向前倾:有多忙?陪老婆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吗?一周工作几天? 唉,别提了。一周都见不了几回。微信都没空搭理的。秦昭幽怨地叹了口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楚斯年冷冷淡淡的侧脸。 呵,其实岂止是忙,而且还脾气贼臭,还不爱洗碗。食堂倒是不用洗碗,可是吃得好吗? 不行,他一会儿就得把这份饭给他送过去。 秦昭摸了摸一旁刚打包好的,还有些烫手的龙虾焗饭: 诶我说老姐,咱都聊了半天了,你那相亲对象呢?该不会临阵脱逃被你吓跑了吧?我还有事,等不及诶!。 什么事比你老姐相亲重要啊,你可不许提前溜!秦阿姨道。 话虽这么说,秦阿姨嗔怪一声,还是站起来有些着急地张望起来。 楚斯年暗叫一声不好,他本以为秦昭不过是路过,打个招呼就走,谁曾想秦阿姨还真揪住秦昭不放了?还未及转身,果然就被秦阿姨看见了。 哎呦楚医生,你站那干嘛呀,快过来快过来!秦阿姨一见楚斯年就两眼放光,几步把楚斯年从屏风后拉出来。又指了指秦昭: 今天真是巧,我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大侄子秦昭,不知道你在电视上见过没有?他还算是个小明星呢!说着又亲热地拉着楚斯年的胳膊,得意地对秦昭道: 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楚医生,学问老高老高,说出来吓死你嘞。怎么样,是不是一表人才呀! 秦昭正和菲菲打趣说她一见帅哥就害羞,闻声笑着转过头,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就冻住了。 秦昭微微张着嘴巴,慢慢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堂姐菲菲。菲菲看了楚斯年一眼,脸突然更红了,害羞地撩耳边的卷发。 菲菲:嗯。 秦昭:嗯???!! 一阵凉风卷着树叶从露台扫过。 楚斯年竭尽所有力气,向秦昭摆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你好。 秦昭: 好? 好啊! 真好!!! 秦昭的脸一言不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一边磨牙一边冷冷地看着楚斯年。 好个屁!!!! 秦阿姨不好意思地对楚斯年赔笑:这孩子年龄小不懂事,楚医生别见怪啊。说着戳了秦昭一指头,低声责问道: 你这孩子平时嘴不挺甜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还不叫声哥哥好? 秦昭气得腮帮子都快鼓起来了,双手抱胸深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好个屁! 第31章 第一个吻 秦阿姨尴尬地笑了笑, 给楚斯年夹了一筷子菜:楚医生,吃菜吃菜,哈哈, 哈。 菲菲优雅地喝了一口汤, 抿了抿嘴:楚医生平常有什么爱好呀? 我楚斯年扶了扶眼镜,很礼貌地答道:没什么爱好, 就是闲下来的时候喜欢 喜欢看书!秦昭突然打断道。 又没问你。秦阿姨戳了秦昭一肘子,别过脸瞪他:怎么没大没小的,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秦昭没吭声, 只狠狠切下一块牛排, 餐刀磨着盘子吱吱响。 其实我最喜欢看书了。菲菲甜甜地笑着:我最喜欢看言情小说和艺术画报。楚医生喜欢什么呢? 也没什么喜欢的, 主要就是跟我工作有关的书, 比如 比如研究骨头坏死怎么办,伤口化脓细菌感染怎么办。有时候病人术后感染, 那伤口上的脓像你前面的主厨沙拉酱一样、要是万一缝合不好, 伤口一挤压那模样,啧,就跟七分熟的牛排差不多, 一挤就冒血, 一挤就冒血 菲菲一边甜甜地笑着, 一边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住了秦昭的脚。 楚医生, 别理他, 咱们继续聊。菲菲优雅地把刚刚切好的牛排移到一边,突然觉得自己饱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相亲在尴尬中结束。走出餐厅,秦阿姨仍依依不舍亲热地拉着楚斯年的手:楚医生不会做饭?不会做饭没关系可以学呀。我们家菲菲就可会做饭啦,下次,就下周, 你来我们家,让菲菲给你做,她什么都会。就是不知道你周几有时间,我们 人家楚医生可是大忙人哪里有空。秦昭突然挤过来,生生把楚斯年的胳膊肘从秦阿姨的手里捞出来,反手自己攥住:姑妈你刚才不是说楚医生还要回市一院值夜班吗?正好我顺路我送他你们赶紧回就这样姑妈再见!!! 说完也不等后面秦阿姨和菲菲又说些什么,拉着楚斯年的胳膊就把他生生拽进了自己车里。 秦昭砰地一声把车门关地极响,似乎整个车都跟着晃了一晃。楚斯年抓着门把就想下车,却被秦昭一下按住胳膊。 我堂姐很漂亮吧。秦昭盯着楚斯年,轻声笑了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有她联系方式,还有住址。想要吗? 楚斯年别过头,没吭声。 不想要啊,那我再给你介绍别人,我虽然不算很红,但是娱乐圈还是认识不少漂亮小姑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淑女的?可爱的?还是贤妻良母的 楚斯年转过头来,面无表情说:这跟你又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昭反问一句,笑道:每天电话不回,微信不理,原来是忙着跟别人相亲。楚斯年,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想法吗? 秦昭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露出几分愤怒和受伤的情绪。像是一只受到伤害,愤怒又伤心的小狮子。 楚斯年心中微微一痛,可还是硬下心肠,把已经跑到嘴边的解释生生咽了下去。 被误会相亲不是正好吗?必须绝了秦昭的心思。 我回不回家,跟谁见面,是我的自由。 楚斯年垂眸避开秦昭灼热的眼光,淡淡道:你未免管的太多。 我管的多?秦昭顿了顿,突然反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管的多? 这个问题太危险了。楚斯年楚斯年微微一怔,伸手就想打开车门下车。可是指尖刚碰到车门把,手腕就一下被抓住。秦昭整个人倾过来,结实的手臂把楚斯年完完全全禁锢在狭小的副驾座位上。 他们挨得太近了,鼻尖与鼻尖几乎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楚斯年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微微后仰。 你做什么? 估计你不知道。秦昭对楚斯年的抗议置若罔闻,定定地注视着楚斯年的眼睛,突然下定了决心: 那我就表现地更明显一点。 楚斯年心中剧烈一跳,下意识地就想逃,然而狭小的空间里,他还没来得及躲闪,秦昭已经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颌,低头吻了下去。 柔软湿润的双唇相贴,楚斯年睁大了眼睛,脑子里轰地一声,足足呆了好几秒才伸手去推秦昭的肩膀,手腕却一下被秦昭捉住,热热地贴在他的心口。 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心,居然跳得这样厉害? 微微恍神的一瞬,毫无防备的唇齿就被轻柔撬开,充满了年轻雄性侵略性的蓬勃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席卷整个大脑。楚斯年的脸唰地涨红了,拼命向后仰头。 唔这是在车里! 楚斯年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反抗和厌恶,而是秦昭的停车地点这是公共停车场,四周停满了车,如果被人看见!? 可是车里的空间太狭小,根本不允许他做更强烈的挣扎,只能被迫承受秦昭的亲吻。楚斯年浑身都控住不在地微微颤栗,紧紧地揪住了秦昭的大衣衣领,试图扭过头。 你你不要胡闹! 秦昭恍若未闻,手指插入楚斯年的黑发护住他的后脑,然后伸手在楚斯年身侧按了一下,整个副驾座椅都缓缓向后倒去。秦昭顺势向前倾身,半压在楚斯年身上。 这样就不会被看见了。秦昭低声说:现在,我表现地够明显了吗? 楚斯年终于喘过气来,耳朵尖红得要滴血,却仍拼命控制着面部表情:放手!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看来还是不够明显。秦昭抚摸着楚斯年发烫的耳垂,又低头更加用力地吻下去。 唔!楚斯年剧烈地颤了一下,手腕被抓住,下巴被钳着,他紧紧皱着眉,被迫张开唇齿接受这个吻。 奇怪的是,这个同性的亲吻却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粗暴和充满攻击性,反而很厚实,温热,还带着几乎是抚慰般的温柔缱绻。一股从未有过的微妙电流,麻酥酥地沿着脊椎蜿蜒而上,那种感觉太陌生,又强烈了,甚至已经压过了他生理上对于同性的恐惧和排斥,一下又一下,如羽毛般轻抚着他紧绷的神经。 简直连膝盖窝都在不受控制地酥麻发颤。 不知亲吻了多久,秦昭才恋恋不舍地用虎牙在楚斯年唇角轻轻咬了一下松开了他: 现在知道了吗? 从圣诞村的那一个拥抱,从满天的极光,甚至更早更早,在威尼斯的歌声里,在叹息桥的那枚青苹果味道的棒棒糖,和狂欢夜十芒星闪烁的微光里,他真应该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原来那么在乎楚斯年,在乎地快要发狂。 性别能怎样,年龄能怎样,身份又能怎样? 我喜欢你。我要你知道。 第32章 给亲爱的送饭饭 楚斯年彻彻底底怔住了, 被亲地发红的嘴唇,半晌抖了抖才发出声音:你你别开玩笑? 这一句说出来,楚斯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莫名带着点沙哑和心虚没底气。 秦昭笑了笑, 你也喜欢我的吧? 虽是个疑问句, 但秦昭的语气里却更像陈述。 楚斯年没吭声,只别过头, 试图在狭窄的空间里尽可能与秦昭拉开距离,却只是徒劳。 秦昭无声地笑了。低头以极近的距离盯着楚斯年低垂的, 微微颤抖的眼睫。车内昏暗的光线, 在楚斯年的眼睫下投下一圈疏朗的阴影, 秦昭几乎可以看见他每一根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像是蝴蝶翩然的翅, 每一下轻颤,都轻轻地扫到他的心尖上, 让他怜惜, 又忍不住心痒痒,想彻底地占有。 心虚了?不敢看我了?秦昭低声道:所以最近,你才故意躲着我, 是不是? 像是被一下堪破了内心最隐秘的心思, 楚斯年不自觉地蜷紧了手指, 怒斥道:别这么自恋行不行?放我出去! 虽然语气很凶, 可是体格的差距, 却让楚斯年不得不被秦昭搂在怀里,耳垂无论怎么躲闪都逃不过狎昵的揉捏,威胁的语气自然少了几分威慑力。 还嘴硬。你不喜欢我,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楚斯年立刻否认。 心还跳地好快。秦昭不依不饶。 胡说! 我一亲你,你激动地肩膀都打颤。这不是喜欢的反应是什么, 啧。 楚斯年脸涨的通红,终于忍无可忍,咬牙把秦昭强行推开半寸,伸手扭开了门把。 砰! 尽管秦昭的路虎V8sc底盘超厚,却还是随着摔门声微微颤了三颤。 不许跟过来! 楚斯年气急败坏地跳下车,反手摔了车门警告一句,转身就走、只是一向从容冷静的他,步伐却莫名慌乱,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秦昭坐在车里,一直目视着楚斯年的声音消失在拐角。然后才舒了一口气,伸开手臂躺在楚斯年刚才的副驾上。 相对密闭的空间,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楚斯年身上淡淡的桃子味的清香。 秦昭深深嗅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这么好闻呢。 嘴唇也好甜,好软 虽然这么柔软的嘴唇,说出来的话却总是硬邦邦,脾气也很差。可是,他还是那么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秦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痴汉般的幸福笑容。 楚斯年整了整衬衣领带和白大褂袖口,推开医院三楼值班诊室的门。 楚医生。一同值班的护士小何打了声招呼,突然咦了一声。 楚医生,你晚上吃的什么,怎么上火了? 什么?楚斯年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里小何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对楚斯年示意,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关切道:我记得你不吃辣呀。春天容易燥,楚医生要多注意休息,多喝水啊。 楚斯年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用食指摸了摸唇角,耳根一下红了。 这个秦昭!混蛋!!! 小护士哪里知道楚斯年心中所想。她见楚斯年脸红,自己也跟着脸红了,但还是壮着胆子,试探性得问道:我最近刚买了特别好的金丝菊花茶,一会儿给你泡一杯? 不知为什么,听到菊花两个字,楚斯年的眼皮又是不受控制地一跳,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多喝水就好,谢谢你。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6) 哦~看到楚斯年破天荒脸红的样子,小何不自觉地捂嘴偷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呀了一声。 差点忘了,楚医生,这个李主任让我给你看一下。 说着递给楚斯年一个单子。 这是7床病人今天的住院情况。您知道的,那个病人90多岁了,最近情况一直不太好,每次化疗都非常痛苦。李主任让您帮忙看看怎么处理。 是那个老婆婆?楚斯年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患者姓名,眉头不禁皱起来:我知道她的情况。骨癌晚期,一直在接受化疗。可这个不是李主任负责的病人吗? 是李主任负责的。可是最近李主任说他太忙小护士小心翼翼打量着楚斯年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而且患者的家属的意见,和患者本人的想法有些矛盾,李主任他不好处理,所以 所以把这个难以处理的烫手山芋,一脚踢给了楚斯年。 楚斯年却从未想过这么多,只一边听小护士汇报,一边垂眸认真地一行一行快速扫过病人的住院报告,拿笔勾勾写写。 患者虽然岁数大,但是自主意识还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我认为应该尊重患者本人的意见。 楚斯年毫不犹豫地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单子还给小护士:把这个放弃化疗的意愿表让患者签个字,告知家属即可。 啊?小护士有些懵地看着楚斯年:可是我听说患者家属态度很蛮横,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老婆婆九十多岁了,又是骨癌晚期,化疗虽然延长了一定的生命,但是却非常痛苦,无异于慢性折磨。既然患者本人明确表示不愿意化疗,我们就应该尊重。 楚斯年顿了一顿:患者本位。为我们行医,不仅要救人性命,让病人幸福地生活,也要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小护士似懂非懂,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楚斯年明白小护士的担忧,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小护士的肩膀,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会给患者家属解释,责任在我,不在你。 他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小护士放下心来。小护士松了口气,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楚医生! 小护士几乎是一蹦一跳走到诊室门口,转身关门、门缝合拢的一瞬,她又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楚斯年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带着眼镜垂眸看病历。他的神情似乎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平淡而专注。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抬起食指关节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足足顿了几秒,才慢慢放下。 _________________ 值夜班,向来是市一院医生们普遍认为最痛苦的工作之一。明明从天亮忙到天黑,偏偏还不能回家睡个安稳觉,只能在值班室睡沙发,保不齐半夜几点钟就被急症患者敲铃叫醒。运气不好的,一晚上能折腾机会,甚至一晚上都没法合眼。 所以一排上夜班,没有医生不唉声叹气的。 除了楚斯年。 最近这两天,市一院的骨科科室的医生小护士都议论纷纷,因为楚斯年已经主动要求和别人换班,连续值了三个本不属于他的夜班了。 哎你说楚医生是什么意思?这么积极值夜班,是想好好表现让领导注意吗? 瞎说。你看楚医生是那中拍领导马屁的人么?我看,他一定是家里有情况,不想回家罢了。 你才是瞎说,楚医生至今还单身,家里能有什么情况。 家里没情况,那就是咱们医院有情况。你说楚医生是不是看上哪个一同值班的小护士了,哈哈哈 年轻小护士们聚在一起就喜欢扯这些有的没的八卦。只是这一次,护士小何听着听着却突然涨红了脸,拿着个茶叶罐含羞带臊地跑了。 刚跑到走廊拐角,迎面过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小何刹住步子,小声道:楚医生。 楚斯年穿着白大褂,抱着一叠文件,刚查房回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小何,有什么事吗? 小何护士扭捏了一下:楚医生,我泡了茶,你要不要 哦,不用了,谢谢。楚斯年满心满眼都是刚刚查房的患者情况,,完全没意识到小何的心思,只一边翻文件一边头也不抬道: 正好碰到,我就跟你说一声,2号床的病人刚才跟我反映,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每次给他输液换瓶都不及时。有两次血液都倒流。希望你以后多注意,心思要多放在患者身上,不能再犯这中低级错误。 小何护士愣在原地,脸刷地如煮熟地螃蟹一般红,突然捂着脸嘤地一声羞愧地跑了。 楚斯年:? 楚斯年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小何怎么这个反应?是他说话的口气太严肃了么? 可他平常不都这么说话的么? 楚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很快就把小何的反常抛到脑后。回到自己的诊室。他要忙的事情太多,根本没工夫琢磨别的。 当然,他也希望有成堆成堆的工作,最好压地他喘不过气,否则一有空闲,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反复思量,反复确认又反复推翻,犹犹豫豫,甚至控制不住某些根本不可能的幻想。 明知不可能,不可以,偏徒增烦恼,何必呢。 忙忙碌碌一整天,光上午坐诊就排了80多个号,里面还不乏看了《亲爱的旅途》慕名而来的狂热小粉丝伪装病患。这些小粉丝可比普通患者难处理多了,一个个无比执着地占用公共资源只为楚斯年的签名,楚斯年简直磨破嘴皮子才把他们一个个送走。 下午又搭了两台小手术,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楚斯年换下绿色手术服,洗了个澡,精疲力竭地回到诊室,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晚饭时间,楼里的护士不是下班就是去吃饭,喧闹了一天的骨科诊室此刻显得格外安静。楚斯年本来想着看完手头的病历就去吃饭,但是他实在太累,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歪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黑甜的一觉。因为已经接近20个小时没有合眼,楚斯年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以至于温暖的夜风轻轻吹开了诊室的窗户,抚摸着他的额前的黑发,他也没醒。 于是夜风变得有些执着,又轻柔地吹拂着楚斯年修长的后脖颈,和低垂的眼睫。 一下又一下,耐心又温柔。楚斯年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地偏了偏头,想避开这阵恼人的夜风,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往哪里躲,这夜风就从哪里吹,怎么也躲不过。 有点热,又有点酥酥的痒。真是太烦闷了。 楚斯年躲不过去,只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登时就吓了一跳,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呀! 哎呀呀,不是吧,一见到我就这么激动,椅子都坐不稳了!秦昭笑嘻嘻地一把扶住楚斯年的肩:这么惊喜,这么意外? 楚斯年咬着牙从挣开秦昭的臂膀,努力做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一睡醒就看到一双眼睛无限逼近自己的脸,他真是太惊喜,太意外了。 你来做什么?下班了,不挂号。楚斯年板起脸没好气道。 不挂号就不能找你吗?秦昭看着楚斯年,低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九个秋了,我有点想你。 秦昭随意地坐在楚斯年的桌角,单手撑着楚斯年的椅子扶手,倾着身体定定地看着楚斯年。这个略高一点的角度,让楚斯年一抬头就可以清楚地看见秦昭眼底浮现的温柔的笑意。 如果是那个嬉皮笑脸的秦昭,楚斯年大可以坐视不理。可是当秦昭一旦认真起来,深情款款地对着自己说我有点想你,楚斯年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更何况,楚斯年还有一点点自己绝对不愿承认的颜控。偏偏在白炽灯明亮的光线下,秦昭的笑容又是无懈可击的俊美。 几天不见,秦昭竟然微微变了模样。他染回了黑发,额发也剪短了,没那么恣意妄为的杀马特,只微微向上翘着一点,竟然显出几分乖顺。白色套头卫衣和蓝色牛仔裤一穿,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大一新生。 帅吧?新造型~注意到楚斯年的视线,秦昭双手捧着下巴,臭屁地抖了抖眉。 咳。 楚斯年没搭腔,垂眸有些机械地整理着桌子上本就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的文件夹。 没什么事,就回吧,我很忙。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一来就赶我走。 秦昭幽怨地叹了口气: 看你这样,又忙得没吃饭吧?还好我专门给你带了吃的。 秦昭说着,转身拿起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一个饭盒一个饭盒往外掏。一盒香气四溢的茄汁牛腩,一盒油亮饱满的香菇油菜,一碗剥了壳的芦笋虾仁,一小碗热腾腾颗粒分明的紫米饭,并一大盅热乎乎的海参小米粥。 最后还有满满一盒白白胖胖的烧麦小笼包。 半张桌子,一下就摆的满满当当。 楚斯年看得发怔:你这是? 秦昭一边将筷子塞在楚斯年手里,挑了挑眉:我要犒劳犒劳人民的白衣天使,心疼心疼我的宝贝对象,怎么,不服? 第33章 那是常规检查! 谁, 谁是你对象了!楚斯年结巴了一下,立刻反驳。 我喜欢谁,谁就是我对象。秦昭冲楚斯年嘻嘻一笑, 夹给他一个虾仁:我这个对象吧, 可以用四个特概括 楚斯年的筷子微微一顿。 见楚斯年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秦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学问特别高, 工作特别忙,脸皮特别薄, 脾气特别臭。 楚斯年: 楚斯年一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的冷漠表情, 呷了一口汤。 不知是不是汤有点烫的缘故, 他的额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其实还有一个特。秦昭一脸坏笑, 又凑近了些, 低声道:屁股特别翘。 楚斯年唰地一下从脖子根到脸颊都涨得通红,一把揪起个小笼包狠狠塞到秦昭嘴里。 闭嘴! 嘿嘿。秦昭调戏完毕, 心情大好, 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小笼包。 咱俩干这么吃太没意思了,要不看看视频吧。秦昭打量了下楚斯年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真的生气的样子, 便突然提议。 楚斯年莫名其妙地看了秦昭一眼:你是小朋友吗, 吃饭就吃饭, 看视频做什么, 不利于消化。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看看。秦昭面容严肃了些, 一边说着,打开了视频新闻界面。 【昨日,X城区警方接到群众举报,中国内地著名制片人王XX在其住处聚众**,并有暴力虐待行为。警方及时出动将其抓获, 并在其住处发现mi药若干。】 楚斯年微微一僵,一眼不眨地盯着视频界面。攥着筷子的食指骨节现出苍白的颜色。 他这两日实在太忙,根本没时间关注新闻。原来那个王制片已经被抓了吗? 【目前王XX已经被东城区拘留所羁押。经审查,王XX对聚众**、强制猥亵、虐待他人一事供认不讳。按照我国法律规定,王XX可能面临7年以上有期徒刑。另据记者了解,王XX被抓后,其所就职的HTV已第一时间发表声明解除了与其的合约关系,并提请就王XX对其电视台所造成的恶劣影响进行索赔。】 视频里,王制片穿着橙色囚服,剃着罪犯统一的青皮半寸,正面如土色地被戴着脚镣,拷在刑讯椅上。面对警察威严的审问训斥,一向仰首阔步的王制片竟然含胸佝背浑身打着哆嗦,打着颤音道: 我错了。我很后悔,我非常后悔 楚斯年一声不吭地盯着视频界面,默默攥紧的手指,许久,终于轻轻地松开了。 秦昭紧紧地盯着楚斯年的神色,见他终于由紧张、愤怒而归于平静,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缓缓落下。竟然也跟着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秦昭深知王制片对于楚斯年造成的心理伤害,绝不是一顿暴打就可以解决的。当他把伤痕累累的楚斯年抱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定要铲除这个社会毒瘤。所以一回国,他就偷偷安排狗仔和记者盯梢王制片。狗改不了吃屎,果然没多久,王制片就露出了马脚。 唯一没想到的是,王制片犯的罪居然比秦昭猜想的还要严重,一下引起社会公愤。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但正是这样的结果,才能安抚那些无辜受害者的心。 好了,看完视频,继续吃饭!秦昭略显夸张地欢呼一声,重新拿起筷子。 楚斯年却没动筷子,只静静地看着秦昭,眸中似有微光颤动。 谢谢你。 原来他还一直记得这件事,一直记得,要给自己一个最安慰的结果。 秦昭头也不抬,一边吃一边道:谢我什么,这是那个老混蛋应得的。让他去牢里吃白菜窝窝头去吧,咱们吃肉吃海鲜,气死他。 楚斯年侧头看了看秦昭吃得津津有味,仓鼠似地鼓着腮帮,终于忍不住露出这一日第一个笑容。 楚斯年虽然很少笑,但其实他的笑容是非常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有小星星,嘴角现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猫一样的弧度。秦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热热的,忍不住又冒出了点坏心思想逗他开心。 如果你要真想感谢我,倒也不是不可以。秦昭说:其实我今天来,也是跟你告别。我最近一直在准备电影《盲战》,它开机了,我明天就要进组。 明天?楚斯年有些惊讶: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怪不得秦昭换了个造型,原来是要去拍戏了? 楚医生天天大忙人,哪里知道别人的事呢。估计我出去拍了半个月戏,你都不一定问一回。秦昭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楚斯年突然有点羞愧,垂下眼睫,没说话。 他比秦昭大了足足五岁。正像秦阿姨说的那样,按照辈分,他理应是秦昭的大哥哥。可是他又何时尽过一点哥哥的义务呢,甚至连秦昭什么时候去拍戏都不知道。反倒是秦昭,对他事事照顾。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7) 虽然他想拒绝秦昭的示爱,但是,他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于情于理,自己对待人家是不是太冷漠无情了呢? 楚斯年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简直有点无所适从了。 秦昭把楚斯年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心里却暗暗一乐。他最熟悉楚斯年的这个表情。一般楚斯年低头垂眸不说话,就是内心愧疚同时却又碍于情面不好道歉的意思。这个时候,最适合趁热打铁,趁机对他提出一些稍稍有些过分的小要求,比如 你看看啊。我替你铲除坏蛋,你没表示。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饭,你还没表示。那我明天马上就要走了,几个月都见不着了,你总不能还没点表示?秦昭掰着手指头一板一眼地算着,眼睛却乜斜着楚斯年。 楚斯年本来就有点对秦昭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诚恳道:那,你要什么表示? 你答应了? 楚斯年想了想,点点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答应。 秦昭慢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其实也不需要你什么特别的表示,就是,礼尚往来吧。秦昭抬了抬下巴,看向诊室后面那张窄窄的,铺着一次性床单的诊察小床: 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就让我脱了裤子,还摸我屁股来着。秦昭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是常规检查!楚斯年眼皮一跳,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答应地太草率。 然后前几天,在车里,我又亲了你一下。 楚斯年警惕地看着秦昭,不自觉地退后几步:怎么? 礼尚往来嘛。秦昭上前几步,生生把楚斯年逼到了墙角,坏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要么你也让我摸你一下,要么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很民主的,你来选吧。 第34章 摸摸哒or么么哒 楚斯年: 果然这人没存什么好心思! 楚斯年下意识地又想往后退, 但紧接着脊背就抵住了坚硬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秦昭整个人压上来,单手撑着墙壁, 将楚斯年堵得严严实实。七八厘米的身高差, 秦昭低头笑了笑,温热的呼吸暧昧地扫过楚斯年的衬衣领口。 快说啊, 选哪个。 哪个都不选。 那不行。君子言而有信,你刚刚才答应的。 你! 楚斯年手一挣, 就立刻被秦昭按住了。 嘘!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似乎是一个小护士急匆匆地从楚斯年的诊室门口跑过。隐隐还有小护士的聊天说话声传来。 楚斯年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口。现在虽然是休息时间, 但是为了方便, 他诊室的门并没有反琐。任何一个人, 只要握住门把轻轻一扭, 就可以进来。 万一让他们看见他不如干脆一头撞死! 楚斯年的额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恼,微微沁出了汗, 低声警告: 这是医院! 我知道。秦昭低头看着他, 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懒洋洋地坏笑:我这不就是在找你看病,麻烦楚医生赶紧治疗, 人家可急着呢。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子, 还人家! 楚斯年眉心狂跳:你有什么病!伸手竭力想推开秦昭挨得太近的胸膛 相思病。 秦昭笑意更深, 胳膊又收拢了些: 具体治疗方案有两个, 要么劳烦楚医生亲一亲, 要么劳烦楚医生让我摸一摸。事关紧急,楚医生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混蛋!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在诊室门口戛然而止。似乎是两个小护士在门口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说话声清晰可辨。 诶今天小何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午做什么都没精打采, 眼睛还红红的?一个含着食物的声音道。似乎是一个正在吃面包的小护士。 你不知道吧。一个故意压低了的声音道:听说小何暗恋被拒绝啦。 暗恋谁?小护士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是楚医生吗?!! 嘘嘘!另一个声音慌忙制止:小声点,楚医生就在里面,别让人家听见了! 小何人不错啊,长得也漂亮,楚医生干嘛拒绝啊? 没看上呗。我可是听说,楚医生已经有对象了。最近就是和他对象闹矛盾,才天天值夜班 啊,原来是这样啊小护士默默叹气,语气里满是失落。 聊天声由近而远,似乎是两个小护士站着聊了几句就走远了。转眼之间诊室内外恢复了安静,甚至能听到挂钟一顿一顿的走针声。 秦昭低头靠的更近,呼吸几乎喷在楚斯年微微发红的耳尖。 哦哟,原来你还为了我,拒绝了一个漂亮小护士?秦昭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嗤嗤地低声笑:那你还害羞什么,摸摸哒还是么么哒? 楚斯年像是被突然踩中尾巴似的,慌乱局促地别过头,还是没吭声。 真的不选? 啧,楚医生好硬的心肠。 秦昭叹了口气,语气做作道:那我就这样等着。做一块望夫石。 说完,干脆蹲下身来两手一圈抱住楚斯年大腿,然后仰着头一眼不眨,可怜兮兮又满怀期待地看着楚斯年。 楚斯年: 楚斯年低头哭笑不得地看着秦昭。因为角度的原因,秦昭蹲在地上仰头向上看的时候眉压眼更明显了,明明是有点显凶的面相,偏偏他又故意装可怜,眼珠眨巴眨巴睁得格外地大而圆,在白炽灯下竟然显得有种可怜巴巴的水润,简直像是一只居心不良,故意撒娇卖萌装可怜的欠揍哈士奇。 只是再装可怜,哈士奇也是力大无穷雪橇犬。楚斯年被秦昭箍地死死地无法动弹简直欲哭舞泪:你,你这又是做什么?! 望夫石。 秦昭死死抱着楚斯年,把脸贴着楚斯年大腿,说的话倒是慢条斯理:抱定对象不放松,立根原在医院中,不给摸摸哒或者么么哒,我就不走。 楚斯年是动也动不了,挣也挣不脱,好脾气臭脾气全被秦昭磨得快没有了。僵持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彻底放弃道: 行吧行吧。 秦昭的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坏笑:选什么? 选哪个?哪个都不想选。 楚斯年内心挣扎半天,才硬着头皮艰难地蹦出一个音节:亲 秦昭含着笑,低头慢慢地靠近了楚斯年的鼻端:嗯? 明亮的诊室里,楚斯年的眼前却是秦昭投下的一小片暗影。近距离放大的秦昭的面容,似乎比以往更加俊美迷人,眼中雄性的侵略意图也更加明显。 他们靠的太近了,连呼吸都萦绕在一起。因此只需要楚斯年微微偏一下头,就可以碰到秦昭的唇。 如果秦昭再不放开手,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楚斯年紧张地攥紧了手指,内心挣扎半天,终于合上眼睛,微微侧头,靠近秦昭的脸颊 如果亲一下脸颊,应该没问题? 砰砰砰!!!! 即将亲上秦昭脸颊的一瞬,诊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拍响,声音之大,简直不像敲门,而像是砸门! 医生你在不在里面!给我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楚斯年和秦昭登时吓了一跳。楚斯年刚从秦昭怀里挣出来,只听咣地一声巨响,诊室的门竟然被人从外生生踹开。 你就是楚斯年是不是!!!! 一个五十多岁,披头散发,穿着黑底红花外套的中年女人破门而入,身旁还站着一个岁数比她稍大些的秃头壮汉,伸着粗壮的胳膊,指着楚斯年的鼻子,梗着头喝道: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放弃我老娘的治疗?你胆大包天了啊!!! 楚斯年一愣,正要上前询问,手却突然被秦昭一拉,一个身影把他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秦昭拧紧了眉毛,抬手拉上口罩:你谁啊你?看医生先敲门,懂不懂? 原本甜甜蜜蜜的气氛突然被破坏,闯入者还上去就指着楚斯年吆三喝四,秦昭的声音充满了不悦。 中年女人斜着眼睛,从下到上打量了秦昭一眼:你谁啊你!我们找姓楚算账,毛小子滚一边去! 你特么说谁秦昭正要上前,却被楚斯年一把拉住,低声道。应该是医院的事,你别插手,我来。 楚斯年整了整白大褂衣领,淡定地走上前。 你好,我是骨科大夫楚斯年。请问二位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 好好说?!我老娘快被你治死了你让我好好说?!你看看这是什么!秃头男人掏出一个文件夹狠狠摔在地上。 楚斯年弯腰从地上拾起文件夹,从容不迫地抖了抖灰,打开看了一眼。 文件夹里是一张三天前开具的一张自愿放弃化疗的意愿单。楚斯年记得这张单子。那个姓陈的老婆婆90多岁,罹患骨癌晚期,无药可医,只能靠化疗多延续几个月的生命,但过程非常痛苦。陈婆婆忍受不了化疗的巨大痛苦,自愿放弃治疗。但是陈婆婆的儿子和媳妇却不愿意,还威胁医院,非要把陈婆婆治愈才肯罢休。 楚斯年在医院呆了几年,见多了生老病死。他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陈家儿子和媳妇之所以不愿放弃陈婆婆的化疗,并非是舍不得老人离世,而是舍不得老人高额退休金根据国家政策,婆婆的岁数,和她退休前的职位,所有医疗费都可以报销,而退休金则每月两万。所以陈婆婆多活一个月,他的儿子儿媳就多拿一个月的钱。 因此,为了这些钱,陈家儿子儿媳泯灭良知,眼睁睁看着九十多岁的婆婆经历每天化疗的痛苦,吃什么吐什么,穿刺后疼得夜里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掉眼泪。 这件事在医院闹了很久,原本负责陈婆婆治病的李主任既不忍心看陈婆婆活受罪,又怕得罪彪悍撒泼的家属。干脆把这个烫手山芋转手提给了资历尚浅,又没什么背景的楚斯年。 楚斯年心软,他见过陈婆婆生不如死,因为化疗骨瘦如柴的样子,所有他本着患者本位的医学人文精神,一接手就立刻同意了陈婆婆的决定。 而知道这件事后,陈婆婆的家属果然又闹上来了。 陈家媳妇一屁股坐在门口扯着嗓门: 夭寿了夭寿了!堂堂大医院的医生,见死不救草菅人命啊!!!!!有没有人管啊!! 女人尖利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不一会儿楚斯年的诊室门口就围了好几个人,有几个怯生生的小护士,甚至还有路过的病人。 楚斯年抬起头,冷冰冰地瞟了一眼陈家儿子儿媳,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 根据规定,患者如果意识清醒,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接受治疗。这个意愿单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有不理解的地方,我可以为你解释,希望你冷静。 冷静我呸!这意愿单是你签的你当然说没问题了! 陈家媳妇坐在地上啐了一口,岔开两条腿就开始哭喊: 大家伙儿评评理啊,我老娘90多岁了,本来身体好好的,在这个医院越住身体越差,后来治不了了,这个医生就要把我老娘赶出去!还有没有天理啊~姓楚的,你不能光挣钱,不管人命啊~!!!! 秦昭在一旁听了楚斯年简单的解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护着楚斯年道: 卧槽,你特么没有良心,还不让别人有良心!你妈快被化疗折磨死了你还不放手!就为了那点破钱!!你是人吗你! 这句话一下撒泼者的肺管子。陈家儿子登时气得鼻子歪了,破口就骂:哪里来的毛小子滚一边去! 转身又指着楚斯年:姓楚的狗医生,出骚点子你最利索,现在倒躲在毛小子后面?哈?看我不收拾你 陈家儿子说着,突然冲上去一把揪住楚斯年的衣领就举起拳头。然而秦昭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一把摁住他的手腕反手就狠狠一推,陈家儿子猝不及防,生生退后四五步,脚后被椅子一绊,扑通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啊啊啊打人啦打人啦!!!陈家媳妇扯着自己头发扑了过去。 第35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汪萍萍接到公安局电话的时候, 她正意气风发地在曜石传媒总部的办公室,和手下部署打点明天《盲战》的开机记者发布会。电话足足响了十几秒,汪萍萍才抽出手接了。 跟人在医院打架?汪萍萍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接到了诈骗电话。赶紧又看了看来电号码, 额头一下就出了冷汗 好的警察同志, 我这就过去。汪萍萍面色煞白,拎着香奈儿的菱形小挎包蹬蹬蹬就往门外跑。可走到电梯间门口的时候, 她突然又猛地一顿。 跟在后面的小助理林晓川吓得一个急刹车,差点迎面跟她撞个满怀。 你不要跟着我。汪萍萍一把按住了林晓川的肩膀, 面色严峻: 盯住微博和娱记, 一旦有人发出秦昭在医院的照片,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一定要第一时间买下彻底删除, 决不能上热搜!! 林晓川一下没反应过来,有点懵逼:啊?不管多大代价是多大代价? 汪萍萍已经一脸杀气地摁了电梯。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 才幽幽飘过来一句:秦昭如果今晚上热搜, 你明早就滚蛋。 ****** XX路公安分局。 警察同志您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啊!!!我们老娘一把岁数了生了病,这个医生不但见死不救,还打人, 你们说有没有天理, 有没有王法啊啊啊我们老百姓真的没有活路啊啊啊啊啊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8) 陈家媳妇抱着抽纸盒, 一把鼻涕一把泪, 蓬头垢面扯着嗓门地哭诉。一旁的陈家儿子则是哎呦哎呦, 半躺在一边扶着腰不起来。二人一哭一闹,乍一看还以为他们路上被十个恶霸摁着挨了一顿暴打。 然而端坐在他们对面的警察,却是一个赛一个的冷漠无语。这种在医院闹事的报警,他们基本每个月都能碰到几回。处理的多了,这几个警察早就看透了, 往往那些叫嚷的最凶的,哭着喊着说自己怎么被欺凌的患者家属,才是真正挑事的。 现在医患关系那么紧张,就是被这群孙子搞坏的。 行了行了!警察被陈家媳妇的大嗓门喊得有点头嗡嗡叫,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让你陈述情况你就好好说,不是让你在这骂娘! 转身看着坐在对面的楚斯年和秦昭,语气不禁放平和了些: 你们两位,谁先来解释下情况? 楚斯年抬眸扫过一旁撒泼的陈家二人。视线相交的一瞬,陈家儿子眼神躲闪了一下,又立刻扶着腰凄凄惨惨地叫唤起来:啊哟好疼啊,堂堂医生打人啦 楚斯年收回视线,平静地直视着警察的眼睛:我没有打人。 警察点点头。他当然相信,眼前这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面容斯文清秀,举止有理的年轻医生,绝不可能是陈家二人口中的打人者。不过,他旁边的这个人,倒还真不一定 秦昭一脸又诚恳又老实的乖学生样子,小声道:我也没 话音未落,陈家媳妇已经嗖地一下跳起来,指着秦昭的鼻子破口大骂: 日你祖仙人!清白白日你个鳖孙胡扯!你没动手我老公怎么摔地上了!你没动手我是被谁搡了?警察同志他是撒谎不能饶了他!!! 轮到你说话了吗!再骂一嗓子现在就拘留你信不信!警察啪地一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陈家媳妇这才悻悻闭了嘴,眼睛仍狠狠地瞪着秦昭。 秦昭缩着脖子,怯生生地看了陈家媳妇一眼,委屈道:明明是这个叔叔和这个阿姨打我,又是抡巴掌又是挥拳头!警察同志你们可要替我这个小老百姓做主啊! 楚斯年扭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秦昭一本正经表演清纯娇弱男大学生。 不知是秦昭正巧染黑头发,换了个纯良朴素的造型,还是他演技太精湛的缘故,如果忽略他的身高和平时的印象,楚斯年不得不承认秦昭的清纯大学生居然还不算那么违和。 原本躺在一边叫唤的陈家儿子却不干了,他一下跳了起来,冲着秦昭举起拳头: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你他妈讹我 给我坐下!当公安局是你家吗!!! 警察一啪桌子,站起来指着陈家儿子: 刚不是说被人踢到后腰了?怎么现在跳起来这么利索! 陈家儿子一愣,脸孔突然憋得黑红,却仍想说什么。陈家媳妇赶紧把他拉到一边。 你继续。警察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下来。 秦昭瑟缩了一下,惊魂未定,微微有些结巴道:警察同志,我,我有点害怕~真的可以说吗? 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用怕,只要说的是实话,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楚斯年微微扬眉,突然预感到秦昭接下来的话。 果然,秦昭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是他们两个上医院闹事。楚医生是我朋友,我想保护他,结果被他们两个好一顿揍!我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已推了他们一下,明明是他们自己摔倒的,还怪我!嘤~ 最后这一句嘤让警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皱起眉,细细打量着秦昭。虽然对方表现地又委屈又真诚,打扮地也是规规矩矩,一副标准大学生的乖模样,但是他毕竟也是身高一米八八,身材结实的年轻人。 警察仍旧怀疑地打量着秦昭:你确定你说的情况都属实?? 秦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当然都属实!从小我妈就教导我要做三好学生五好市民,不撒谎,讲卫生,懂礼貌,我妈还说了,遇到不讲理的不能动手,要心平气和以理服人,我妈还说了警察是最讲道理明是非,我妈还说 警察一边听秦昭喋喋不休我妈说了,一边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搞了半天这人是个妈宝,怪不得长这么大个子还被挨打。太怂了。 你个鳖孙!陈家媳妇听着秦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给秦昭一拳,咆哮道: 警察他骗人!就是他护着那个医生,故意绊我一脚!他打人!! 秦昭又瑟缩了一下,情不自禁朝警察身后躲了躲,探出脑袋,一脸战战兢兢: 阿姨你怎么乱说话呀?我打人?我打你哪儿了?你哪受伤了?光喊可不算数啊~ 这孙子,真能装! 陈家媳妇愤怒地瞪着秦昭,顾不得什么廉耻,立刻就脱衣服想要证明。她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她被秦昭故意绊倒后,分明被他踢了两脚,一脚在前胸一脚在小肚,登时就疼得她龇牙咧嘴,一定有痕迹! 可谁知外套脱掉,陈家媳妇低头一看,自己却呆住了。 这?这? 她的身上白白胖胖,除了层层赘肉,一丝一毫的损伤破皮都没有。 楚斯年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遇到的病人多了,知道打人也是要讲究技巧的。只要控制力度抓住神经痛点,完全可以在避免软组织淤青破损的情况下让对手吃到苦头。 这个家伙。 楚斯年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秦昭表情到位演技精湛,皱着眉耸着肩,期期艾艾委委屈屈:警察同志你们看,我就说我没打,是他们打我 说着单手撩起衣服下摆。 你脱我也脱。我证明给你看。 衣服一脱下来,轮到陈家二人傻了眼。 只见秦昭的前胸、后背,竟然大大小小有七八处青青紫紫的淤青,最大的一块,竟然从背一直延续到肩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一砸,最严重的地方甚至渗出了淡淡的血丝。 陈家媳妇目瞪口呆,看看秦昭又看看警察,彻底蒙了。 活见鬼!! 当时在医院,陈家媳妇一眼看出秦昭不好惹,所以她是直直奔着楚斯年过去的。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盘算好了,要把这件事闹大,最好逼地医生跟她动手,准能捞一笔赔偿金。 谁知秦昭把楚斯年牢牢护在身后,跟护着心肝宝贝似的,她怎么打也打不着,这才气急败坏在秦昭背上锤了两拳解气。 天地良心,不过就两拳而已,这小子怎么会浑身是伤?!! 陈家儿子却不干了。他一见秦昭浑身伤,还以为是自家老婆撒泼过了头。本来自家媳妇不顾廉耻脱衣服就丢人,这下手还没轻没重坏他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就抽了她一巴掌,试图撇清关系: 臭婆娘,你竟然打人!!! 这一巴掌可是捅了马蜂窝,陈家媳妇被打得一个趔趄,又哪里是吃素的?警察拦都拦不住,只听她撕心裂肺嗷地一嗓子老秃驴你竟敢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一头就把自家老公顶翻在地。 ***** 秦昭大摇大摆地从公安局走出来。虽然是半夜,但是秦昭仍是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简而言之,爽歪了。 因为秦昭的满身伤痕,因为楚斯年在医院的好名声,也因为围观的小何护士的证词,陈家二人今晚是出不来公安局了,甚至明天也出不了因为涉嫌在公共场所寻衅滋事,故意伤人,夫妻俩不但互殴的你鼻青我脸肿,还被依法拘留十五天,并处罚金2000元。 楚斯年却并没有秦昭那么轻松,刚出公安局,他就一把拉住了秦昭: 你的伤怎么回事?! 想知道啊?秦昭笑眯眯地凑近了些,将楚斯年担忧的表情尽收眼底:亲一下,亲一下就告诉你。 楚斯年推了秦昭一把,有点生气了:你好好说! 行行行,好好说好好说。秦昭道:我不是在准备新戏《盲战》嘛,我打戏多,导演让我提前适应适应吊威压。我一下没适应好,撞了一下。 撞了一下?楚斯年又心疼又生气: 这么多的伤,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不也没问嘛。秦昭顺嘴道。 楚斯年一滞,突然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秦昭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低头哄他:好好好,不生气了,下次我主动汇报,行不行? 楚斯年抿了抿唇,心中充满了愧疚,不禁放软了语气:还疼吗? 嘶秦昭装模作样哼了一声:啊是有点疼,你赶紧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疼 果然是不知道疼的! 楚斯年无奈地笑骂他一句:疼死你算了。赶紧跟我回去,我给你擦点红花油。 我可回不去了。秦昭却没跟他,扬起下巴一瞟。在不远处的马路拐角,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已经停了了很久。汪萍萍正坐里面,有些不耐烦地朝这边看。 再过几个小时,电影就要开机。我得去准备。秦昭拉着楚斯年的手说: 我走了,就几个月都不见不到了。 秦昭站在路灯下。他的头发和睫毛都被晕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暖橙色的光,看上去是那么俊美不羁,又很温柔。 我真的要走了哦? 秦昭说着,却没动,语气微微上扬,明显带着几分的期待。 楚斯年没吭声,手被秦昭紧紧拉着。秦昭骨架比他大,手也比他足足大一圈,两手合拢,可以把他的手严严实实包在一起,指尖甚至已经隔着表带贴到了他的左手手腕,干燥而温暖。 一瞬间,楚斯年突然萌生起一股拥抱秦昭的冲动。但近乎同时,这种冲动又被他头脑中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克制住了。 楚斯年抽出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手手腕。 那就,再见。 说完,楚斯年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路灯下,只剩下秦昭一个人站在那里,半晌,才无奈地笑了。 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可以等。 转头上了保姆车,汪萍萍侧过脸,意味深长的打量着秦昭。 我还以为,今天晚上我遇到的最大难题,是怎么把你从公安局干干净净地捞出来。 秦昭眉毛都没抬一下,伸手系好安全带。 我知道你看见了。其实我也没想瞒着你。 秦昭看着远方路灯下楚斯年原来越小的白色身影: 我想,我已经找到我一辈子想要保护的人了。秦昭顿了一顿: 所以汪姐,如果你真的疼我,请你也疼疼他。他,太苦了。 第36章 搞定冷面俏妻 市一院。 办公室的门咚咚咚响了三下, 楚斯年从一摞病历中抬起头: 请进。 进门的是个胖乎乎的小护士,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了一下,才挪进楚斯年的办公室。她的怀里还抱着一束灿烂的向日葵, 手里拎着一份包装精致的高级便当。 楚医生? 楚斯年扶了扶眼镜, 目光落在小护士手里的东西,不禁微微颦眉。 最近这几天, 每到中午12点整,都有一个外卖员捧着一束鲜花, 和一份热气腾腾的豪华便当, 准时敲响楚斯年办公室的门。科里的小护士和年轻医生们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 私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楚斯年不堪其扰, 又没法拒收, 便想了个办法,直接把这每日的鲜花和便当送给了科里的几个最八卦的小护士一方面堵住她们叽叽喳喳的嘴, 一方面也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这个方法的效果立竿见影。这些小护士每天接了花和便当, 都是笑得眯起眼睛闭起嘴巴。今天却是怎么? 不是说了都送给你们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这 小胖护士为难地看了楚斯年一眼,脸红红的,似乎是努力斟酌了一下言辞, 才道: 楚医生, 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小胖护士把东西都放在楚斯年桌上, 又从便当袋子里抽出一张小卡片: 这个卡片我们今天才发现, 也不知道写了几天了所以这些东西我们真的是受之有愧, 还是你留着吧 小胖护士说完,转身就想溜,可关门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一下。 还有楚医生,咱们科室的所有护士让我代表她们传句话。 楚斯年:传话? 小胖护士深吸一口气,突然双手握拳, 两眼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我仅代表所有骨科护士,请楚医生您一定不要辜负这个姑娘,她太痴心太可爱了,我们永远支持她!奥力给!!! 楚斯年:? 楚斯年努力控制住嘴角的抽搐,打开卡片。 【给我最最最辛苦,最最最厉害,最最最敬业的楚医生(): 今天的花是向日葵,向日葵的花语是目下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所以希望你看到向日葵的时候,记得我每天都在想你! 今天的爱心便当是你最爱的龙井虾仁和清炒芦笋。吃饱饱,养胖胖,少熬夜,我最喜欢你! 希望你也想着我,嘿嘿嘿╭(╯╰)╮ 来自每天都想亲亲你,抱抱你的无敌可爱小qinqin】 啪地一声,楚斯年像是摸到了烙铁一般,一下把卡片反扣在在桌子上。 这个这个混蛋! 楚斯年满脸通红,气得咬牙。他早都给秦昭说了不要送不要送,没想到他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写这么肉麻的卡片!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29) 真是真是丢死人了!! 楚斯年一把将秦昭的小卡片扔进垃圾桶,气得在办公室里叉着腰连转了三圈。 丢死人,怎么想怎么丢人! 楚斯年越想越生气,一把抓起电话,就要给秦昭打过去。可是一搜手机联系人,竟然没找到秦昭。 楚斯年正在气头上,也没重新再找,直接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直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下秦昭的电话号码。 谁知刚摁下五个数字,他就愣住了。 手机上自动显示出了秦昭完整的电话号码,联系人一栏的名字,却是长长一串字: 【楚斯年今生挚爱的宇宙最帅大明星小秦秦】 楚斯年: 楚斯年闭上眼,深呼一口气以努力控制住把手机直接摔飞的冲动,用力地摁下了拨打键。 出乎意料的,电话足足响了半分钟才被接到。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并不是秦昭,而是秦昭的助理林晓川。 实在不好意思楚医生,大亮哥他 林晓川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有些欲言又止: 大亮哥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他说了,这事怕你工作分心,让我瞒着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楚斯年勉强压制住怒火,没好气道:什么事?直说。 大亮哥他 林晓川道: 昨天拍戏受伤了,情况挺严重的,医生让他休息,他偏不听,结果今天又晕倒了,现在还没醒 楚斯年心中咯噔一声,林晓川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他也听不见了,只回了句:我马上就过去就挂掉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林晓川抱着手机,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看在他的描述中,此时正应该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然而事实上却满面红光意气风发,正大马金刀坐在一旁咔擦咔擦啃苹果的秦昭。 哥 林晓川小心翼翼得说:你这样真的好吗?楚医生电话里好像真的挺担心你 不懂了吧,我就是要让他担心。 秦昭放下苹果核,竖起手指冲林晓川勾了勾: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兵不厌诈管用就行。明白不? 这句话前半句林晓川明白,后半句林晓川也明白。但是连在一起,林晓川微微张着嘴: =口=不明白。 秦昭一脸恨铁不成钢: 如果你追的对象,明明也喜欢你,但是因为脸皮薄,顾虑多,嘴巴硬,就是不肯承认,你该怎么办? 这林晓川想了想,试探到:那我就一直对她好,让她慢慢承认? 那要是对方也不接受你的好呢? 这林晓川说:这就不好办了,总不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吧?我也是要面子的嘛。 秦昭啪地拍了林晓川后脑勺一巴掌:怪不得你一直母胎solo。面子能给你暖被窝吗!面子能你亲亲吗?面子能让你嗯嗯嗯嗯吗?! 林晓川被拍地一脸蒙逼:那咋整? 对他好是必然的。不过也要点别的策略。比如,诈炸他,气气他,在他最生气的时候,再顺顺他的毛,哄哄他。让他意识到,他的担忧,他的愤怒,他的喜悦,都是源于在乎我。这个时候,他就理所当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明白不? 林晓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有点疑惑: 大亮哥,你怎么突然对谈恋爱这么有心得? 明明这家伙半年前还是个被小网红骗得团团转的恋爱青铜战五渣,怎么这么快就变成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秦昭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因为我善于学习。 林晓川好奇地凑过去,只见秦昭在手机浏览器上一点,突然弹出一个花里胡哨的网页,迎面就是一个骚气十足的图片广告,一个穿着酒红色丝绸吊带裙,身材丰腴的少妇姿态妖娆地横躺在沙发上,几个大字不偏不倚打在少妇胸口无比具有冲击力:今天老公不在家,好像要~快来~~~啊~~ 林晓川张着嘴看着秦昭:=口=啊~? 秦昭气定神闲,熟练地找到小黄广告那个隐藏的灰色小X点,然后把网页又往下一拉,只见页面上几个闪闪发光无比浮夸艳俗的金底红字 【帮你搞定冷面俏妻:一天包会,两年抱仨!】 林晓川眼皮微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37章 楚医生炸毛了 楚斯年放下电话就去给院里请了假。按照林晓川发来的定位, 秦昭拍戏的地方在京郊一个很偏远的影视基地,开车一般需要3个多小时,可是楚斯年一路踩着油门压着最高限速, 两个小时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什么?你你已经到了?林晓川吓得从片场休息区的折叠椅上弹起来, 水杯都拿不稳了:楚医生,你在哪? 楚斯年发了个定位过去。林晓川一看, 距离他们拍戏的地方,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顿时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楚斯年居然来的这么快, 完全打乱了他和秦昭事先的安排, 这下赶紧跑着去医院都来不及! 林晓川焦急地环顾四周。《盲战》的片场搭建了几层楼高的绿幕, 虽然正值烈日当空, 但工作人员却个个忙个不停。秦昭吊着威压, 站在十几米高的绿幕台子前,正拿着剧本跟这部戏的女主, 如今风头正盛的女明星任汐练习最后一遍站位这是《盲战》的一场重头戏, 决不能被打乱。 而且这场戏,在某方面还有点特殊 林晓川默默在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阿门阿门,祈祷诸天神佛保佑他家大亮哥一会儿不要死太惨。 为什么不先去医院? 楚斯年大步跟在林晓川后面, 眉色间充满了担心:你电话里不是说伤得很严重?如果昏迷不醒, 应该检查一下头部。Ct做了吗? CT嗯 林晓川吱吱呜呜答着, 带着楚斯年往秦昭休息的酒店走。只想着先让楚斯年在酒店里开个房休息一会儿, 等秦昭下了戏再赶紧回医院躺着装装。 谁知还没走几步, 影视基地门口就撞到一个《盲战》的剧务。剧务吭哧吭哧地正在搬拍戏弥补身高差的苹果箱,见到林晓川就咦了一声:小林你怎么又溜出来了?亮哥今儿拍重头戏你还不在跟前伺候?这天容易中暑。 林晓川立刻冲剧务狂使眼色。然而为时已晚,楚斯年转过身:秦昭现在在里面拍戏? 剧务并没注意到林晓川的眼色,热情地回道: 对啊,你是新来的吧?亮哥这两天可忙死了, 尤其今天,全篇重头戏,还是吻戏哎小林你眼睛怎么了眨地这么厉害? 林晓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秦昭仍站在三层楼高的地方对戏。导演在地面上举着大喇叭,操着港普又重复了一遍要领。秦昭点点头,丝毫没注意到地面的休息区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盲战》中,秦昭扮演的角色古家辉,平日里是个刚出校门,一脸懵懂单纯,本本分分的菜鸟警察,暗地里却是掌握着半个黑市的制/毒/售/毒网络的大毒枭。古家辉心狠手辣,却唯独对男一的女朋友,也就是任汐饰演的女主角一往情深,并最终心甘情愿死在女主手中。 虽然是男二,但是古家辉这个亦正亦邪的角色戏份并不算少,尤其这场结局部分的重头戏,甚至比男一还要更出彩些,因此,就更加考验演技。 这场戏的内容就是,古家辉暴露后,被警方包围在悬崖边。古家辉自知不可能逃生,但为了女主能够立功,实现成为女警官的梦想,他故意挟持了女主做为人质,设计死在她的枪口下。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林晓川一脸狗腿,避重就轻地给楚斯年比划介绍。 楚斯年: 这是全片最重要的一场戏,亮哥也是没办法才从病床上强行爬起来,他就是太敬业 林晓川打量着楚斯年阴沉的脸色,越说越没底气。 楚斯年从来到片场就没说过一个字,只双手抱胸,冷冰冰地看着秦昭的方向。 奇怪,怎么热的天怎么有点冷呢。 秦昭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突然有点如芒刺背的感觉,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对面的任汐放下剧本:昭哥,你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 秦昭放下手,冲导演示意了一下:可以了。 《盲战》第92场第一镜第一次,action! 长长的摇臂摄影机推过去,秦昭突然用胳膊狠狠勾住任汐的肩膀,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里带着血丝,举着手枪向后猛退两步,咆哮: 再敢靠近一步,我一枪崩了她! 这一嗓子实打实吼出了穷凶极恶的凶残劲儿,几乎整个剧组都屏住了呼吸。 男主穿着警服,身后是一群警察,也是一愣。 一个不怕死的警察又往前一步,只听砰地一声,警察应声倒下,胸前一片殷红,逼真极了。 不要管我!杀了他!他已经疯了!!任汐被秦昭死死钳住,披头散发,满脸是泪地望着男主,语气直打颤:快开枪! 男主举着枪,几次瞄准了秦昭的头,却犹豫了。 秦昭嘲笑一声,贴近了任汐的耳朵,血红的眼睛却盯着男主:这个时候,你猜猜看,我们两个,谁更爱你? 任汐哆嗦着转过头,眼睛里全是愤怒,骂道:你不配! 秦昭勾起唇角,突然抓着任汐低头试图强吻了下去。 咔!Ng重来! 导演举着喇叭,从分屏前探出头:秦昭亲下去的时候可以再果断一点,其他都不错。 导演冲秦昭竖了个大拇指,又对任汐说: 虽然你被古家辉强迫,但是你也不要挨他太近,你要记得你这个时候是很抗拒他,肢体上要表现出来 林晓川在旁边默默抹了一把汗,干笑:这个,借位啊,借位。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 楚斯年依旧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继续看着。 戏重新开始。 你不配!任汐又尖着嗓子骂了一遍。秦昭冷笑一声,抓着她的下巴往下亲。摇臂镜头瞬间拉近两人的脸。 镜头里,秦昭看上去就像真的强吻任汐,但实际上只是微妙角度的借位。 任汐挣扎了一下,趁机一把夺过秦昭手中的枪。 砰! 枪声响起,秦昭踉跄一步,胸口绽放一朵血花。 任汐浑身打颤,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枪。 果然,还是我赢。 秦昭惨笑着,伸手似乎想抚摸任汐飘扬的发丝,然而又是砰砰几声,秦昭被男主连发数枪,缓缓向悬崖倒去 咔! 导演盯着分屏镜头,有些皱眉: 任汐啊,你这个动作穿帮了导演说着,起身拉着副导演示范了一下:你不要贴秦昭那么近。这个时候你并不明白古家辉的用意,所以你的动作要果决 导演又说了几句。任汐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四周鞠躬道歉。秦昭吊着威压悬空在悬崖边,无所谓地对任汐摆摆手:没事我不辛苦,别紧张,再来。 秦昭重新换衣服补妆。这次又是从借位吻戏开始。林晓川心里跑过一千头草泥马,尴尬地笑笑,试图岔开话题:其实任汐姐平常不这样的,她演技挺不错的,也肯吃苦,今天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哈哈哈 楚斯年抬腕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了。 虽然楚斯年的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但林晓川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寒意,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别走啊楚医生,大亮哥他真的没骗你,他 可楚斯年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楚斯年一路走路带风,憋着一口气走到路边。低头一看,只见他的二手破尼桑上居然被交警贴了一张罚单 都怪他刚才下车急着见秦昭,竟然没留意路边大大的禁止停车标记。一看罚款200元,楚斯年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攥紧拳头,一巴掌拍在车玻璃上。 楚斯年真是觉得自己蠢透了。一路忧心忡忡开着车跑过来,原来就是为了看一场好戏吗? 还是秦昭觉得,他被骗的样子特别好笑呢? 楚斯年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拉开车门坐进去,钥匙插/进去一转,车玻璃突然咚咚咚响了三下。 秦昭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曲着食中二指在车玻璃上敲了敲,冲楚斯年露出一个灿烂的,无比欠扁的微笑: 哈哈喽,楚医生? 楚斯年回过头。面部线条绷地紧紧的,修长的手指用力地一扯安全带。 居然没扯出来。 楚斯年面无表情,又用力一扯。 依旧没动。 咚咚咚! 秦昭在车玻璃外比划:你看安全带都不让你走嘛。你就留下来,你听我解释! 楚斯年的眼珠都没朝秦昭的方向错一下,只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深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扣上了安全带。 狠狠一脚踩下油门就走。 哎哎哎! 秦昭连喊几声也没有,顿时也着急了。他这人,一急就容易冲动,登时什么也不想,一不做二不休,几步跑过去抓着楚斯年的车前镜侧身一翻,整个人趴在了二手现代的车引擎盖上! 楚斯年吓得一个急刹车,大怒:你干什么! 秦昭被这在太阳底下暴晒几个小时,无比滚烫的车引擎盖烫地龇牙咧嘴,却仍然大义凛然地撅着屁股扭着脑袋趴着不动: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0) 你这样气冲冲地开车上高速容易出事,我决不能让你走! 楚斯年打开车门,怒道:你先下来! 你说好不走我再下! 下来! 不下! 下来! 就不下! 第38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2 楚斯年一旦气极了就说不出话, 只站着一动不动怒瞪着秦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目光冷极了,秦昭虽然被引擎盖烫地不行, 被楚斯年这么一瞪, 后颈的汗毛却不受控制地立起来。 秦昭向来知道楚斯年脾气臭,却从没见过楚斯年这么生气的样子。平常生气了骂几句, 他只要嬉皮笑脸哄一哄就没事了。可这回楚斯年一言不发,简直就像一座沉默的, 酝酿着爆发的火山口, 软硬都不吃? 秦昭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那那我下来咱们好好说? 秦昭慢腾腾从引擎盖上爬下来。他身上还穿着没来及换下来的戏中的警服, 人造假血浆溅了满身。只是同样的造型, 明明他刚才还是《盲战》里气场全开, 危险偏执的大毒枭,现在却像是误跌入油漆桶干了坏事, 战战兢兢等着挨骂的小破孩。上半张脸写着从下半张脸写着心,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怂。 见秦昭两脚一沾地,楚斯年面无表情转身就要重新上车。秦昭顿时急了,跑过去扒住车门想拦住他。楚斯年看都没看他一眼, 反手狠狠甩上车门砰! 啊!随着关门声, 秦昭突然惨叫一声, 猛地抓住了右手。楚斯年吓了一跳, 只见秦昭在车旁痛苦地蜷着身子, 右手四根手指鲜血淋漓,竟然是被刚才的车门夹了! 十指连心,被车门夹一下,疼痛非同小可。楚斯年顿时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了生气, 慌慌张张下了车。 楚斯年小心地抓住秦昭的右手。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四根手指都被车门夹成了紫红色,鲜血淋漓。楚斯年心疼又懊悔,连连道:怎么样,痛不痛,让我看看骨头? 秦昭疼得身体弓成了虾米,冷汗都出来了。可是他看着楚斯年满脸懊悔心疼的样子,心中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楚斯年肯跟他说话了!还是这么温柔的语气! 钻心的剧痛似乎也没那么疼了,秦昭咬着牙:没关系,不疼! 嘴里说着不疼,可是秦昭每一个字都是打着颤的,楚斯年一听心里更是心疼。生气归生气,怎么能不看着人呢!这要是伤到骨头,可是大事! 于是连忙从后背车厢里取了实现准备好的小药箱背在身上,然后小心翼翼搀着秦昭,回到了他平日休息的酒店。 简单用清水冲洗了伤口,楚斯年举着秦昭的右手仔仔细细反复检查了三遍,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小半个月就可痊愈。楚斯年拿着纱布,低头小心翼翼地给秦昭包扎伤口。 秦昭半身靠在床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见楚斯年白皙修长的后脖颈,稍微侧一点,还可以看见他瘦削的锁骨,深深凹陷下去的一小块阴影,带着说不出的精致和优美。秦昭这才注意到楚斯年穿着一件休闲款的白色衬衣,不知是天气热了还是刚才太生气,领口破天荒地开了一颗扣子。 秦昭的喉结轻轻地滑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上了药的关系,他觉着自己右手没有一开始那么钻心的疼了,楚斯年的呼吸不经意轻轻地扫过他的伤口,甚至还有一点麻酥酥,痒痒的。 你这是什么药啊?秦昭说:一撒上就不疼了,也太神了。 楚斯年没说话,只低头默默地给秦昭的中指缠纱布,一层又一层,一会儿就裹成了香肠一般粗。 这药瓶也没写名字啊。秦昭见楚斯年不理他,便自己伸手拿了放在床头的小药瓶,打量着上面标签的一行手写小字:这是你写的字吧?诶这个自制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你自己配的药?哇塞你这也太厉害了!这个研制出来我给你免费代言怎么样,地广我掏钱 秦昭叽叽喳喳瞎扯半天,楚斯年却始终没理他一句,只自顾自帮秦昭包好了最后一根手指。 秦昭低头看着他,小声试探道:还生气?不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楚斯年顿了一下,站起身来: 未来七天这只手尽量不要活动,避免沾水。每隔一天去医院普外换一次药。 楚斯年想了想,又从小药箱里取出两瓶手写标签的白色药瓶,淡淡道:去医院就换我配的这个药。效果比较好。 秦昭啊了一声:不是你给我换药吗? 不是。楚斯年背上小药箱,转身就想开门。然而指尖而碰到门把手,秦昭就嗖地一下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楚斯年的大腿。 不是也得是!秦昭蹲在地上,脸贴在楚斯年的膝盖窝,任凭楚斯年挣了几下又不撒手,委委屈屈:你把人家弄伤了,怎么能撒腿就跑。 楚斯年本来还对弄伤秦昭有点愧疚,一见秦昭又使出死缠烂打抱大腿,刚才没出完的一口恶气顿时又冒出来了。 他还委屈?委屈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脸便冷了下来:放手。我回医院还有事。 有什么事?照顾病人?秦昭期期艾艾地抬头看着楚斯年:那我就是现成的病人,还是你弄伤的,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楚斯年冷静地看着秦昭:我倒数三个数。 秦昭一愣:哈? 三。 秦昭下意识地搂紧了楚斯年的腿。 二。 秦昭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霎那之间,他的脑海中以生死时速盘算着死不松手被楚斯年摁着暴打一顿和果断松手后千里追妻的可行性,然后在最后零点零一秒闭紧了双眼决心像竹石学习咬定青山不放松。 一! 楚斯年正要发作,门却咚咚咚响了三下。林晓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亮哥,我进来啦! 秦昭心中一喜,一下松了手:快进快进! 今天的饭。林晓川推门进来,正好和站在门口的楚斯年打了个照面: 啊楚医生!我就猜你在这里,我带了两份饭,你和大亮哥一起吃吧!林晓川左腋下不知夹着什么,笨拙地抬了抬手里两个精致的多层保温饭盒:听说亮哥意外受伤,剧务专门加了个大菜! 楚斯年整理了下被衬衫领口:不用了,再见。 说完又往门口走。秦昭立刻疯狂冲林晓川挤眉弄眼使眼色。林晓川秒懂,连忙拉住他:哎哎哎楚医生你先别走,我这里还有个单子想请您看看! 医生的职业病之一就是对看单子三个字有着天然的条件反射,职业素养越高抵抗能力越差。果然,楚斯年停下脚步。 什么单子? 林晓川从腋下抽出一个足有A3纸张大小的特大号白色文件袋递给楚斯年。 这个是大亮哥的左手手臂X光片。这个是血液化验单,这个是头部扫描。林晓川一边介绍一边把检查单一张一张递给楚斯年:最近通告太紧,我只好带大亮哥去就近的医院检查。不是三甲总有点不放心,麻烦楚医生再看看? 楚斯年拿着一摞报告单化验单,看了看秦昭,不禁愣住了。 这些单子绝无可能作假,每一张都写着秦昭的名字。 检查单显示,秦昭的后脑撞了一个大包,虽然没有伤及内部,但是作为皮肉伤也挺触目惊心了。而X光显示,秦昭的左手手臂有轻微骨裂。楚斯年依稀记得,过年的时候秦昭被人打,就是这条手臂挨了一棍。现在伤情又加重了吗?他遭遇了什么? 还有这张血检报告,其他指标还算正常,唯独一项显示秦昭有点贫血。楚斯年一直以为秦昭是吃嘛嘛香身强体健,却没想到他也会贫血?一定是最近太辛苦,没有吃好睡好吧? 楚斯年垂眸默默地盯着手里的几张检查单,心里酸酸涩涩,特别不是滋味。 你这么不早点说楚斯年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语气不太像质问,倒像是自责。 这不是还没找着机会嘛。秦昭说着就像从地上起来,谁料他突然眼前一花,扶住额头,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床边 楚斯年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突然有点头晕。 林晓川有点看不下去了:他哪里是有点头晕,他这是从高处摔下来磕着头了! 秦昭立刻吼他:你闭嘴! 虽然大亮哥一直拦着不让我说,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助理,我还是必须说。 林晓川一脸痛心疾首义无反顾的表情,说: 楚医生你是不知道,最近这两周,大亮哥场场都是通宵大夜戏,还都是动作戏。本来就够辛苦,再加上天气热,打光照着,昨晚他实在吃不消中了暑,从高台上摔下来就昏过去了。医生说让他好好休息,可大亮哥一醒就跑回去拍戏,谁都拦不住,我这才偷偷打电话想请您过来看看他。我知道大亮哥最听楚医生的话,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行了行了别说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你把楚医生叫过来的!!秦昭怒气冲冲地吼了林晓川一句,然后在心里默默给他比了个赞。 毫无疑问,把楚斯年骗过来,是他指挥林晓川干的。但是他也的的确确受了这些伤。 若是在平常,依秦昭报喜不报忧的态度,他是绝不肯让楚斯年为他担心的。但是这次,不一样。把楚斯年叫来剧组陪自己,一方面是秦昭的的确确抓心挠肺地思念楚斯年,但更重要的目的,是他想保护楚斯年。 那次医闹事件,远没有楚斯年所知道的那么简单。秦昭拜托汪萍萍查过了,陈家并不是只有两个毫不讲理的儿子儿媳,还有几个不讲理的家属,正叫嚣着要去医院找楚斯年的事。 秦昭知道楚斯年的性子,哪怕医院有刀山火海他也一定要去上班的。所以,他只能借由自己受伤把楚斯年骗过来,好避避风头。 第39章 楚医生又摸我,啊~ 原来, 是一场误会吗? 楚斯年却并不知道秦昭的这番谋划。他只听到林晓川的一番话,只觉得林晓川的语气不像是在指责秦昭,倒更像是指责自己。是啊, 他一来到这里就先入为主地乱发脾气, 还给本来就是伤患的秦昭又添新伤,实在是太过分, 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楚斯年不禁羞愧地垂下眼眸, 嘴唇动了动。 那你吃饭吗? 这一句的语气又轻又软, 简直就像是道歉了。林晓川一听就知道他这个月的额外奖金到手了, 他不等秦昭再使眼色, 一把将两个饭盒塞在楚斯年手里, 然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楚斯年的手背: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大亮哥就暂时拜托你了! 说着不等楚斯年反应, 昂首挺胸大步一迈,转身,伸手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简直就像实现演练过的。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 秦昭强行憋住上扬的唇角, 清了清嗓子:那咱们一起吃? 楚斯年没说话, 只走到茶几前, 把饭盒一个一个打开。菜色的确很丰盛,不知是不是照顾秦昭受伤的缘故,居然还有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糯米蒸金丝红枣。 秦昭凑过去闻了闻:好香啊。说着就颤颤巍巍用左手拿着筷子去夹。 夹了一下,没成。 又夹了一下,半路红枣掉在了地上。 秦昭悄悄用眼角偷瞄了一下楚斯年的眼色, 然后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抖着如同晚期帕金森综合征一般的左手,又去夹第三下。 果然,筷子尖刚碰到蒸红枣,另一双筷子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楚斯年夹着一颗红枣,默默地递在秦昭唇边。 秦昭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美滋滋地把这颗送上门的红枣吃了。他甜地眼睛都眯起来,又扬了扬下巴,得寸进尺:真好吃,再夹一块,要这个大的,对对,连着糯米一起夹,口感更好。 楚斯年没吭声,只乖乖地按照秦昭的话夹了一块糯米红枣。这一块着实有点大,油亮鲜红的枣裹了一层香软的糯米,微微有点往下掉渣。楚斯年便一手用筷子夹着红枣,另一只手在下面微微兜着,防止糯米掉在茶几上。 秦昭低头咬了那颗红枣,果然有几粒糯米掉下来,落在楚斯年的掌心。秦昭便低头,伸出温热的舌尖,在楚斯年掌心轻轻一点,又是一点。 楚斯年像是触电般猛地抽回手。 怎么了?秦昭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还没吃干净呢。 楚斯年缩着手。他的掌心的确还粘着一粒糯米,有点黏,有点湿漉漉,甚至,还有一点烫, 不干净。 怎么不干净了,刚才你明明洗手了。秦昭歪着头,语气里终于暴露出几分戏谑:明明嘴都亲过了,怎么亲个小手还害羞,嘿嘿。 这下,楚斯年整张脸都臊红了,狠狠夹起超级大的一块糯米枣塞在秦昭嘴里。 闭嘴。 一顿饭在秦昭的吵吵闹闹中吃完。秦昭抹了抹嘴,习惯性地就要收拾碗筷。楚斯年却拦住了他,说:我来。 秦昭眨了眨眼,看着楚斯年一脸淡淡的神情,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抹桌子的样子。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油然而生一种中年男人酒足饭饱后,躺在一边看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 自诩为最帅人肉刷碗炒菜机的秦昭,突然有点想仰天长啸,热泪盈眶。 啥都不说了,他要赶紧给【帮你搞定冷面俏妻】打赏一个深水鱼/雷! 楚斯年把碗筷收拾好,一回头就看见秦昭对着自己嘿嘿嘿傻笑。 你笑什么?楚斯年说。 我开心秦昭歪着头一脸幸福:你对我真好。 楚斯年惭愧地抿了抿唇。正想说点什么,只听秦昭继续道:就是有时候脾气大了点。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1) 楚斯年:嗯? 话说你今天怎么一过来就发那么大的火呀?秦昭明知故问:你是以为我骗你过来吗? 楚斯年飞快地避过秦昭的眼睛,没吭声。 还是看到我和别人演吻戏,吃醋啦?秦昭坏笑更深。 楚斯年心中更慌,赶紧错开话题:你是不是后脑勺磕了一下?让我再看看。 秦昭知道楚斯年脸皮薄,也不再追问,老老实实把脑袋凑过去。楚斯年一看,他的后脑果然撞了一个包,虽然已经消了肿,但是仍然微微有点发红。 没事了。秦昭回答地有点瓮声瓮气:摔下来的时候下面有垫子呢。 可不是有垫子。如果没垫子,秦昭现在这个人还不知道躺在哪里呢。 前胸后背都是伤,头磕了一下,左手臂轻微骨裂,唯一完好的右手还让自己夹了。楚斯年沉默地看着秦昭的伤,心里越发愧疚了。 秦昭趁机试探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能不能麻烦你,照顾我一下?两三天就行,林晓川那个粗心大意的 楚斯年点点头:好。 那晚上也陪我,我有时候想起夜,两只手都不方便 楚斯年又点点头:好。 那秦昭举了举包成粽子的右手又说:那麻烦你现在就帮我一下。我想上厕所。 人有三急,楚斯年根本没想别的,便陪着秦昭来到洗手间。秦昭笑眯眯地张开手臂:劳驾,帮我解一下拉链?你说过的,手臂骨裂也不能使劲。 楚斯年微微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照做了。秦昭心头一阵暗喜,吹着口哨解决完,又一脸无辜转过身:麻烦楚医生再帮我拉上? 楚斯年脸莫名烧的有点红。秦昭靠的他太近,抬头不是低头也不是,慌乱地只想赶紧帮秦昭拉上拉链,可一急就容易出事。只听秦昭轻轻啧了一声: 摸哪儿呢,楚医生。 楚斯年的耳朵一下烫起来了,但他仍竭力保持着从容的表情,终于找到了拉链锁头,奇怪的是,刚才明明拉下来是很顺滑的,现在要拉上去,却有点卡了。 原因显而易见。 楚斯年终于有点不淡定了,微微咬着牙:你 秦昭一脸无辜看着楚斯年,挑眉:嗯? 楚斯年: 不好意思,弟弟初次见你,有点激动,秦昭顿了一顿,继续说:还有点骄傲膨胀。 话音刚落,楚斯年刷地把拉链狠狠往上一提。秦昭突然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躬身捂住裆,面露痛苦之色。 楚斯年皱眉看着他:你又怎么了? 秦昭弓着身子,额头青筋暴起,勉强从牙关里蹦出几个字:卡卡蛋了! 楚斯年:??? 楚斯年吓了一跳,正想过去看看,门却又一次咚咚咚被敲响了。 秦昭哥你在里面吗?我是任汐! 秦昭一愣,正想着怎么回复,又听任汐在门外道:我刚才听你在房子里叫了一声,秦昭哥,你没事吧? 这下,不开门也不行了。秦昭只好勉强支起身子,咬牙颤颤巍巍打开了门。 任汐已经换下了戏服,一身颇显身段的淡黄色纱质连衣裙,如云的黑发拢在耳侧,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清新甜美的山茶花。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一瓶红花油,一包棉签。 不好意思打扰你啦~听晓川说你的手被夹伤了,我给你送点药? 任汐说着,眼睛无意地往秦昭身后看了一眼,正好和楚斯年打了个照面。 任汐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楚斯年只好走上前,客气地向任汐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楚斯年。秦昭的朋友。 任汐依旧没说话,目光从楚斯年的脸,缓缓移到秦昭身上。她惊讶地发现,秦昭的裤子皮带居然没扣好。 再看秦昭的脸,似乎也有点不太正常的红。 第40章 吃醋与喝水 任汐表情复杂地把药酒棉签递给秦昭。秦昭清清嗓子, 到了声谢谢。却依然站在门口,显然没有让任汐进去坐一坐聊聊天的意思。 巧的是,任汐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客客气气关心了几句, 门就咔擦一下关上了。 秦昭转过身, 刚才面对任汐时标准的营业笑容转眼就变成了暴露他本性的,欠扁又嘚瑟的坏笑。他扬了扬眉, 举着红花油故意凑到楚斯年眼皮底下: 看见没有,如今圈里最当红的小花旦, 海龟小才女, 主动关心我, 主动送温暖~~~~啊~~~ 所以呢, 楚斯年双手抱胸, 似笑非笑看着摇晃着大尾巴的秦昭:人家一送温暖,你立刻就不疼了? 秦昭一愣, 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裆, 无比浮夸地重新叫唤起来:啊对对对啊啊啊啊疼疼疼,好疼好疼,楚医生要对我下半身和下半生负责, 哎呦哎呦! 楚斯年: 真幼稚。 楚斯年冷笑一声, 转身从随身带的包中抽出昨天已经提前看完的《骨科临床检查法》, 决心读书养性温故知新。 被识破骗局, 秦昭也不尴尬, 厚着脸皮又凑过去,瞧着楚斯年有些不太好看的脸色,依旧笑地像个大尾巴狼。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秦昭神神秘秘地说:多种数据表明,任汐好像暗恋我。 楚斯年眼皮微微一跳,依旧神色不变, 气定神闲地翻过一页书。 其实任汐真的挺优秀的,英国名牌大学表演专业高材生,长得漂亮不说,拍戏也挺能吃苦。关键是 秦昭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楚斯年:脾气也好,温柔,从来不发脾气。 楚斯年的手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又翻过一页,书页哗啦一声响地清脆。 秦昭:你说是吧? 楚斯年冷冰冰的目光,终于从书页移到秦昭那张欠扁的笑脸上。 当然。 楚斯年的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海啸来临前寂静的海面。 非常适合,建议追求。 又是哗啦一声书页翻动。楚斯年向来是很爱惜的书的,可是这一次,薄薄的书页却因为翻书动作过猛,惨兮兮地裂了一个口子。 秦昭嗅了嗅鼻子,自言自语:奇怪了,咱们晚饭没有醋啊,怎么这么酸一边说一边嗅,慢慢凑近楚斯年,突然哦了一声。 原来是我们楚医生的醋坛子翻了。 楚斯年眼皮一跳,推开秦昭就想从沙发上跳起来,却被早有准备秦昭拦腰一抱,狠狠地又压回到沙发上。 放手!楚斯年生气了,反手就要推开秦昭压着他的胸膛。秦昭立刻嘶地叫了一声:你弄疼我了。 楚斯年一愣,放在秦昭胸口的手立刻就不敢动了。 你说你,明明吃着吃醋,偏不肯承认喜欢我。 秦昭低低地贴楚斯年的耳朵尖,含着笑: 怎么会有你这么别扭的人呢? 楚斯年别过头,假装没听到秦昭的前半句,硬邦邦回道: 任汐温柔,应该挺适合你。 适合有什么用。 秦昭轻轻揉捻着楚斯年额角柔软的黑发,感受着指尖顺滑的触感:我心里早就有人了。虽然在别人眼中,这个人从性别到性格,从年龄到身份,都不适合我,可是我就是喜欢。 避无可避,被秦昭充满着温柔缱绻意味的,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楚斯年又忍不住微微挣了下,可惜动作幅度太小,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他故意往秦昭怀里钻。 很轻很轻的一句,就这样飘到楚斯年的耳朵里。 特别特别喜欢。这辈子都改不掉,长我心里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秦昭也不再说话,只半抱着楚斯年,既不过分用力,却也不想松手,就这样抱着他,看着他避无可避的眼睛,似乎是在等一个回复。 楚斯年默默地 ,不自觉地握紧了五指。 北京时间,21点整。 酒店楼下,不知哪里的收音机突然播放出中国之声的报时。楚斯年仿佛从一场幻梦中回过神,慌忙从秦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房间的门咔擦一声关上。秦昭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身旁浅浅的凹陷,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别扭。 也是见了鬼,他偏就喜欢这份别扭。 ********* 第二天,依旧是拍戏。 一般剧组为了调配和节约成本,往往不按照剧本的时间线,而是将相近的场景放在一起集中拍摄。比如今天《盲战》拍摄的就是秦昭饰演的古家辉在剧情中部的一场戏。这是一场在空地上飙车的戏,不但动用了绿幕,还有汽车模型,定点爆破和威压。秦昭需要护着女主任汐,在汽车爆/炸的前一秒从废墟中逃出来。 这一场戏对演员的动作精准度要求非常高,也有些危险。开拍前,导演叫住了秦昭。有些欲言又止:我知道你的伤。但是这场戏,动作部分如果不露脸 放心吧导演,我不用替身。秦昭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一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导演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了些,用剧本轻轻拍了拍秦昭的背:不错,有潜力。 秦昭点点头,回头望了望休息区的方向,笑着对楚斯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是他们今天的第一照面。楚斯年有点却笑不出来,手指有些紧张地抠住了椅背。 索性的是,爆破戏一遍就过了。紧接着是秦昭和任汐在燃烧的汽车前的一场感情戏。天气本来就很热,加上烟熏火燎,很多非一线的工作人员都纷纷戴上口罩退到了休息区。 诶,你是哪位? 一个套着工作马甲,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怪里怪气的港普,走到遮阳棚下斜眼看着楚斯年。他的目光从楚斯年普通的白球鞋,一直扫到他朴朴素素的,洗的稍微有点发旧的衬衣上。鄙夷地哼了一声。 谁让你坐这里的? 楚斯年有些不解看着他:不好意思,但这里这不是休息区吗? 这是休息区,但不是你的休息区。墨镜男把墨镜拨到油腻的酒糟鼻鼻尖,又打量着楚斯年:长得还不错,是个靓仔。你新来的吧?有台词吗? 楚斯年尴尬地摇了摇头:您可能误会了。我只是秦昭的朋友。 哈哈哈!墨镜男一听楚斯年这么说,突然笑起来了:这个剧组,哪个小演员不说是谁谁谁的朋友。攀关系么,我懂我懂。 墨镜男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冲楚斯年勾勾手:看你蛮礼貌的,来教你一招。你看见那边没,今天拍戏热,去,买几瓶水给他们几个主演和导演送过去,消消暑。有点眼色。 墨镜男说着,弯腰一屁股坐在楚斯年旁边的折叠椅上,惬意地叹道:操,你真会找地方,这真凉快。老子要好好休息一会。 他说话的时候,胸前的工作证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晃。楚斯年看到那上面的一行字。 【电影《盲战》A组,剧务,张XX】 一般为演员端茶送水,都是后期剧务和个人助理的活。这个张剧务和《盲战》的主创团队一样都来自hk,并不认识在半路腰斩的综艺中露脸的素人楚斯年,只当他是一个小群演。 还愣着做什么?墨镜男见楚斯年没说话,睁开眼,有点不爽地铛铛铛敲了几下椅子扶手:说了还不去?! 楚斯年: 见楚斯年站起身,墨镜男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又补了一句:怕你没脑子,特意补充一句,我只要依云矿泉水,别的瞧不上。 楚斯年: 剧组拍戏的地方有点偏,距离最近的卖饮料的店铺,一来一回有将近两公里的路程,还只能步行。楚斯年拎了一兜矿泉水走在路上。正午的太阳很烈,连路边的树叶都晒得耷拉下来,仿佛被烤焦了。 楚斯年换了下提重物的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他倒真不是甘心听那个油腻的张剧务的话,只是有点厌烦和他呆在一起。休息区就那么大,张剧务一看就想赖在那里不走。可他偏又除了休息区无处可去。不如索性出来做点事。 出于对弄伤秦昭的愧疚,楚斯年本就想为秦昭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小事。 这个张剧务倒是提了一个不错的主义。 走回拍摄场地,张剧务看到楚斯年过来,满意地哼了一声,又把他叫住。他低头朝塑料兜一摸,脸色突然变了。 嘿我说你,白长个小白脸,不长脑子是不是! 张剧务生气地瞪着楚斯年:看看今天气温!38度!38度你给我买一兜常温矿泉水?!你是不是傻! 楚斯年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他本来不想跟张剧务多说一个字,但是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他还是尽力忍耐住: 天气炎热的时候喝冰水,虽然能起到短暂降温的效果,但是却会刺激肠胃。所以,理论上,我不建议 呸!张剧务叉着腰啐了一声打断了楚斯年的话:别为你的没脑子找借口!你是医生吗你!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第41章 把你揣在心口口 咦, 楚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正是林晓川。他脸上沾着些许黑灰,显然是刚从拍戏的片场过来的样子。他看到楚斯年,有些奇怪:楚医生, 你拎着这么多水做什么?让我去买就好了呀?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2) 一旁的张剧务微微惊讶地瞄了楚斯年一眼, 还未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满脸堆着笑,一把拿过楚斯年手里的水, 径直一路小跑过去: 任老师辛苦辛苦, 赶紧喝口水歇一歇?我特地跑过去买了常温矿泉水, 大热天的保护肠胃~明明自己比任汐大了快一轮, 可张剧务一口一个任老师叫的无比畅快。一边说, 一边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殷勤地递给任汐。 楚斯年: 林晓川立刻不干了:张剧务你什么意思, 借花献佛?!任汐姐, 这水可是楚医生大老远买的,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张剧务谄媚的笑微微僵了僵:水是谁买来的,不都是喝的吗?任老师这么辛苦, 你看不见? 真是不要脸, 倒打一耙。林晓川气得脸都红了, 张嘴正想反驳,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秦昭也下了戏, 正满脸灰地往休息区走呢。 任汐见了便站起身,笑盈盈地把刚在张剧务给她的水递给了秦昭: 秦昭哥,快喝点水。 林晓川瞪着张剧务,愤愤不平地帮任汐补充:张剧务让楚医生跑大老远买的! 秦昭拿着水有点蒙,看着楚斯年:你买的? 任汐笑靥如花:可不是吗。张剧务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没想到他真的大老远跑去给咱们买水。秦昭哥,你的朋友真是太实在了! 任汐这一句打圆场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张剧务面子,又给楚斯年戴了高帽,任谁反驳都是自己给自己难堪。 张剧务借机下了任汐给的这个台阶,笑嘻嘻地凑到秦昭面前,对着楚斯年比了个大拇指:嗨,原来楚医生是秦哥的朋友啊,真是个实在人,实在人! 秦昭却从张剧务的话里咂摸出了些味道。他掂了掂手中的矿泉水瓶,然后重重地放在折叠桌案上。。 我朋友是实在,可张剧务你也不能借此故意欺负他吧? 张剧务笑容一僵:欺负?嗨,秦哥这是哪里的话,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 秦昭冷着脸硬邦邦丢下一句,拉着楚斯年就走。 他的力气很大,楚斯年被他拽着,一路好几个人都投来好奇的眼光。楚斯年却甩也甩不掉,一直被拽进秦昭公司安排的房车里。 房车里很宽敞,却没什么人。秦昭一把将车门关上,转手又打开空调,冷气呼呼地吹进来。 秦昭把楚斯年一把摁在背风口的真皮沙发上,然后弓着身子,从冰箱里拿出三个圆滚滚的溜光水滑的青苹果,一把塞到楚斯年怀里。 楚斯年抱着苹果:? 秦昭没说话,又从冰箱里端出半个冰镇清凉的红壤大西瓜。噗地一下把勺子狠狠插了进去,冷着脸递给楚斯年。 楚斯年: 楚斯年只好接过大西瓜,然后用勺子在瓜瓤中心转了一圈,挖了一最大最甜的一块,递到秦昭嘴边。 秦昭哼了一声,扭过头。 真不吃? 秦昭又哼了一声,依旧别着头。 楚斯年轻轻地叹了一声,只好自己吃了一口。 西瓜很新鲜,鲜红的微微带一点颗粒感的沙瓤,凉沁沁地润到心里。清甜干脆,汁水饱满,楚斯年吃了两小口,唇角蹭了一点点西瓜汁,舌尖便轻轻地一抿。 几乎只有0.01秒,可楚斯年微微露出一点的贝齿,和圆圆的,粉红色的舌尖,都无比清晰地被秦昭捕捉在眼底。秦昭心中微微一皱,喉咙情不自禁地滑动了一下。 楚斯年还以为秦昭馋了,便把勺子递给他:嗯? 秦昭一把夺过勺子,吭哧吭哧舀了几块塞在嘴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真是个臭屁小孩儿。 楚斯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秦昭嘴里塞了太多西瓜,凶巴巴瞪着眼睛,又含混不清的说:你你笑森么! 笑你像个小孩似的。 楚斯年随手扯了一张湿巾,伸手擦了擦秦昭嘴角的西瓜汁:还生气? 秦昭不爽地瘪了瘪嘴,才道:大热天的,看不出人家欺负你?人家让你干嘛你就乖乖干嘛?平常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脾气 他前半句带着气,后半句带着酸,楚斯年摊摊手,说:不过一点小事而已。再说了,我本来就坐久了,想活动活动,没什么不好。 秦昭依旧气鼓鼓:那也不行!那个张剧务,平常就喜欢欺负小新人。我看他不爽很久了,今天竟然欺负到我的人头上了,我非得好好收拾他! 楚斯年有点黑线:谁是你的人。 你啊!秦昭毫不犹豫。 楚斯年的脸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只当做没听见这一句,继续道:为这一点小事不值当。刚才你在片场冷脸,张剧务已经当众下不来台。难道还不够? 当然不够。秦昭态度坚决:我就是受不了你被人欺负,一点也不行。 楚斯年:那你当年在韩国当练习生,难道就没受过欺负? 秦昭不明白楚斯年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刚进去时年纪小,当然被欺负过。可是后来都被我解决了。 那就是了。 楚斯年耐心劝说道:人活在世,总要经历好的和不好的。你当年才十六七岁,受到欺负尚且都能够应付,那我难道不可以吗? 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装在你兜里的东西,你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我的。 秦昭不吭声了。 楚斯年说的话无懈可击,可是秦昭只要一想到当时楚斯年在芬兰的遭遇,和他手腕上那三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他就控制不住地害怕。 他一直回避,不敢去想楚斯年曾经经历过怎样绝望的事。也因此,他格外地想保护楚斯年,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揣在怀里,捧在心尖,生怕自己一个疏忽,楚斯年又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秦昭半个身子都靠过来,几乎完全抱住了楚斯年:道理我都明白,但是我就是不放心,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恨不得 楚斯年一下紧张地绷紧了背,小声道:你别乱来 话没说完,车外传来林晓川的拍门声:大亮哥!大亮哥你在里面吗?导演说让咱们准备了! 楚斯年松了一小口气,推了秦昭一把。 知道了!秦昭喊了一声,却仍不肯松手,眼睛巴巴盯着楚斯年,明显有点不舍得。 楚斯年又推他:快去吧。注意安全。 秦昭只好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有点不放心地回头:那你下午就在这里呆着,哪都别去。别又被别人捉了做苦工受欺负。 好。 秦昭手放到门把手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沙发底下有杂志,还有iPad,wifi密码是我的名字缩写。 楚斯年依旧站在原地,唇角浅浅勾起:好。 冰箱里还有你喜欢的奶酪小点心。渴了橱柜里有水。 楚斯年终于无奈地笑了,摆摆手:好啦好啦大明星,我不是小朋友。 你当然不是小朋友。你是我的大宝贝。秦昭小声嘟囔了一句,与此同时唰地拉开了车门。 ******** 下午拍的是秦昭和男主的对手戏。秦昭扮演的古家辉杀死了男主的挚友,面对男主的质问,古家辉巧妙地摆脱嫌疑。这一剧情的后半段,女主才会上场,起一个过渡的作用。 任汐举着一柄粉色小风扇坐在一旁,一边围观秦昭和男主互飙演技,一边等自己的戏份。 任汐姐!林晓川在片场左看看又看看,突然眼前一亮,拎着星巴克的外卖袋跑过来。他满头的汗也来不及擦,殷勤地递给任汐一杯冰摩卡: 上午的事情,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任汐有些奇怪,笑着问他:上午什么事啊? 嗨。林晓川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就是张剧务那个 上午秦昭发飙,不但当众打脸张剧务,还让帮忙打圆场的任汐下不来台。张剧务无关紧要,下午就被秦昭打发滚蛋了。可是任汐到底是秦昭的合作对象,也是当前的红人,据说很有背景,还是不要得罪。 于是林晓川左思右想不放心,便偷偷来给秦昭擦屁股。 任汐姐,我哥就是这样爆脾气,一发起疯连狗都咬。但过去就没事了,他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啊。 任汐摇了摇手里的冰摩卡,大度地笑了:不过一点小事~难道就为了这个,秦昭哥还专门让你送饮料来? 林晓川眼角飞快地瞄了一眼秦昭,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然后点了点头,面不改色撒谎:那可不~我哥偷偷跟我说,他上午发火误伤你,可后悔呢。 任汐笑而不语,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冰摩卡,才道: 对了,我看上午秦昭哥发火,好像是很在乎他的朋友的样子,就是那个那个姓楚的医生?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第42章 请别臭美谢谢 上午买水事件闹出的不愉快, 很快就在《盲战》剧务组传开了。加之张剧务在下午就被开除卷铺盖走人,这件事更是被工作人员们添油加醋穿地神乎其神,而议论的焦点, 除了秦昭, 自然就是楚斯年了。 楚斯年来到剧组,本来没几个人注意和知道。经过这件事, 楚斯年却一下人尽皆知了。大家纷纷议论,哦, 原来是秦哥上节目组的cp嘿, 还挺真! 楚斯年原本还打算偷偷溜出房车, 围观秦昭拍戏的。楚斯发现, 秦昭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但是演戏却非常投入和认真,即使在一旁围观, 观众也能很轻易地被秦昭表演地情绪带入进去, 产生强烈的共情。 只可惜,楚斯年一下房车,没走几步, 就被七八个年轻女生拦住了。这几个女生岁数都不过二十出头, 其中两个身上还挂着剧组实习的牌子, 另外几个则抱着单反相机, 带着口罩渔夫帽, 显然是探班秦昭的粉丝。一见楚斯年,这几个粉丝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围在一圈叽叽喳喳。 楚斯年医生真的是你吗?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天哪我居然才知道! 你真是是来探班秦昭的吗?我的天啊天选诚不欺我! 废话不是探班秦昭还能是谁!昭秦暮楚是真的是真的!楚医生我爱你! 楚斯年被这些热情的女生团团围住,手里还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条横幅。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银色毛笔字昭秦暮楚是真的,背景则是《亲爱的旅途》第一期楚斯年和秦昭在油菜花田的合照。 楚斯年低头一看这张合照, 原本就因为尴尬而微红的脸唰地变成了红番茄:这张合照并不是楚斯年之前见过的官方照片,而是经过处理合成的错位照。照片里,楚斯年微微抬头,眼睛似乎含着一汪水,含情脉脉地看着和他相拥的秦昭没错,是相拥。秦昭的手臂温柔地搭在楚斯年的腰际,他带着标志性的坏笑,微微低头,嘴唇几乎就贴着楚斯年的唇。 楚医生麻烦你签个名好不好,我要回家裱起来! 还有我的,还有我的! 几个女生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声音却不小,远处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朝这边望过来。楚斯年生怕再向上午一样受人瞩目,连忙慌慌张张地逃回了房车。 回到车里楚斯年才意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刚才cp粉递给他的那张昭秦暮楚的拥吻手幅。 楚斯年展开那手幅看了看,越看越觉得羞耻,简直不忍直视。 把手幅还回去?那只会重新陷入女粉丝的热情包围。想想都尴尬,还是算了。 撕了?楚斯年又有点于心不忍。虽然这拥吻图着实尴尬,但是平心而论,这张手幅无论是构图,背景色调都非常和谐精美。尤其是秦昭的脸,虽然靠自己有点近,但还是非常非常俊美的。 楚斯年本来就有一点自己绝不肯承认的颜控,对着秦昭的脸,他实在不忍心下手毁了。 楚斯年左看右看,把手幅打了个对折,白底朝外,然后夹在了自己随手带来解闷的那本《骨科临床检查法》里。 秦昭拍了一下午戏,收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只有几颗寥落的星星闪烁,宛若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秦昭仰头看着这几颗普普通通的小星星,心情却格外地好。因为他已经看见,他的房车正远远的停在摄影棚外的空地上,从车窗外透出暖白色的光,把路边一棵正在盛开的海棠树照亮了。 一般这个时候,他的房车从来都是黑着灯,没人的。这个时候亮着灯,就只有一种可能。 楚斯年在等他。 一想到这里,秦昭心中就泛起一种很柔软,又有点紧张,期待的微妙情绪。他站在车门外,借着玻璃的反光,突然忍不住整理了一下发型,正了正衣襟。 房车里安静极了。秦昭往里面走了几步才发现,楚斯年正趴在临床的小桌上,金丝眼镜摘了放在一边,闭着眼睛睡着了。 秦昭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走过去。时间不早了,可是秦昭并不打算叫醒楚斯年,而是坐在一旁,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楚斯年显然睡得很熟,呼吸慢而舒缓,头枕在手臂上,眼睫低垂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在眼睑投下一圈疏密有秩的阴影,细软的黑发在灯光下显出漂亮的光泽。秦昭看着看着,突然灵机一动。他偷偷摸摸从车外的海棠花树上,摘了小小一簇盛开的海棠,然后轻轻地别在了楚斯年的耳畔。 楚斯年睡得正香,哪里知道秦昭的恶趣味。秦昭捂着嘴偷笑还嫌不够,又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哈哈,以后可是有了他楚医生的小把柄。 秦昭窃喜着,眼角无意一扫,发现楚斯年手臂下似乎还垫着一本书。 还真是个书呆子啊。秦昭好奇地偏头凑过去看,楚斯年几乎把这本书挡了个严实,只微微在臂弯出露出一角,上面居然是几个端正有力的手写字: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3) 4月27日,晴 医院请假第三天,今天在怀柔影视基地 竟然是楚斯年的日记! 秦昭惊讶极了。在他看来,写日记一直是中小学的小女生才做的事。没想到楚斯年居然也? 秦昭忍不住凑近了些。虽然他知道偷看别人日记不好,但是,秦昭实在想知道,楚斯年是如何在日记里写他的?楚斯年虽然嘴上从不肯承认喜欢他,但是有没有可能在日记里表露什么? 哪怕是一句话,也是好的。 只可惜楚斯年即使在睡梦中,也把他的日记本捂得严实,秦昭努力寻找各种角度偷看,却还是只能看到那干巴巴的两句话,一个不小心,还碰了下楚斯年的胳膊。 嗯楚斯年的眼睫颤了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楚斯年:? 秦昭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伸手摘了别再楚斯年耳边的海棠花,然后面不改色地坐下来,冲他微微一笑。 醒了? 楚斯年刚睡醒没反应过来,有点发怔地摸了摸耳朵。 刚才有蚊子。秦昭装腔作势地挥了挥手。 楚斯年屈起两手食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戴上眼镜:天黑了,回去吧。一边说,一边就想随手合起笔记本。谁知一只大手却突然摁住了他的手。 楚医生多大了??秦昭坏笑着倾过身:怎么还写日记?小姑娘似的。 楚斯年啪地一下合上了笔记本。 秦昭坏笑挑眉,继续逗他:啧,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你是在日记里对我表白了?真浪费纸,你可以直说嘛,我一定会慎重考虑是否接受你的爱意。嗯哼? 楚斯年深呼一口气,一把将秦昭欠揍的笑脸往后一推:臭美吧你! 秦昭最喜欢楚斯年羞恼的样子,他一边嘻嘻哈哈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主要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风扇水杯剧本。楚斯年除了一个包就更没什么了。秦昭两下收拾完,正要和楚斯年一起下车,余光却在房车的角落一顿。 诶,这是你的书吧?秦昭拿起落在小沙发角落里的砖头一样厚的《骨科临床检查法》,冲楚斯年晃了晃:你怎么是个丢蛋鸡啊,书不要啦咦? 一张对折的,颇为厚实的长条形的纸页从书页里掉出来,晃晃悠悠飘落在地上。 楚斯年暗叫一声不好,慌忙上前想捡起来。然而却慢了一步。 秦昭捡起手幅展开。他的目光在手幅上足足停留了五六秒,才抬起头看向楚斯年。 秦昭:? 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斯年耳朵发烫,面色却镇定如常:是别人硬塞给我的。 说完,撒腿就跑。 楚斯年的酒店房间就在秦昭对面。楚斯年左摸右摸找不到房卡,一回头,秦昭正靠在对面房门边,尖尖的虎牙叼着一张金色的卡片,痞气十足地一笑:你找这个? 见鬼,他的房卡什么时候跑到秦昭手里了? 楚斯年劈手就夺。秦昭却早有准备,拿着房卡高举过头:来拿。 楚斯年看着跟自由女神一个造型的秦昭,想发火却又怕走廊里声音太响,只好压低声音:快点给我! 就不。秦昭踮着脚,把胳膊伸得更高了:够到就给你。 楚斯年: 真是幼儿园小男生的伎俩。偏偏秦昭个头本来就高,长长的手臂一举,足有两米多,楚斯年虽然也有一米八出头,但比其秦昭还是差了不少。他踮着脚够了几下也够不到,骄傲的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更生气了。 索性咬紧下唇,用力一跳。 房卡是拿到了。但是落地的一瞬,楚斯年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猝不及防向秦昭扑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秦昭像是早预料到一样,伸出双臂搂住了楚斯年的腰。 楚斯年: 哟,楚医生这么主动,投怀送抱啊。秦昭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怀里的楚斯年:昨天不是还不肯跟我睡一个房么? 楚斯年脸颊发烫,努力压低声音:快放手!走廊有监控! 说的也是。 秦昭轻轻一笑,只听身后滴滴一声,房门一开,秦昭单手抱着楚斯年,转身闪进自己房间。 楚斯年一下被摁在房门口的墙壁上,他还来不及惊愕,铺天盖地的黑暗中,秦昭充满荷尔蒙侵略性的气息就顺接席卷了他的唇舌。 唔嗯! 因为下巴被扣住,楚斯年不得不被迫仰头,接受略显强势的吻。奇怪的是,这个吻去并没有他预想地那样粗暴,反而和第一次一样,厚重热烈,却又温软缱绻,一股接一股麻酥酥的细小电流,顺着脊椎蹿过每一处末梢神经。楚斯年竟然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用颤抖的手,竭力把秦昭推开一小寸。 房间没有开灯,依旧是一片黑暗。秦昭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显然是在笑。 手幅我都看见了。秦昭哑着声音说:证据确凿。还说你不喜欢我? 楚斯年竭力保持声线的平静:别人硬塞给我的。我没想要。 哦~~~~~~ 秦昭拉长了音调,一副心知肚明地样子,低低地笑: 明明不想要的东西,却不舍得扔,反而好好藏在书里收着,被人发现了还脸红逃跑。原来这就是楚医生的风格,了解了~ 我没脸红。楚斯年立刻心虚地反驳。 没有?秦昭伸手捏了捏楚斯年的脸:哦,是没脸红,就是有些烫。 楚斯年立刻挣扎,秦昭便哎呦一声:人家伤口又疼了! 楚斯年: 也不知道是他真疼还是假疼,楚斯年却不敢再动了。秦昭低下头,又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口。 你说说你,到底别扭个什么?秦昭说:喜欢我还不肯承认?你怕什么吗? 像是被猜中了心事一般,楚斯年一愣,听见秦昭又接着说:有我在,你不用怕。 楚斯年不自觉地抓住了左手手腕,半晌,又轻轻松开,手心竟然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 他真的,不用怕么? 像是在回应他心底的话,秦昭微微收紧了怀抱,像是抚慰小动物般,温柔地揉了揉楚斯年细软地黑发: 我想永远保护你。所以,答应我,好不好? 好不好? 楚斯年又是一怔。这一句话,像是一股温暖的细流,蜿蜒着流淌进他的心里。重重冰川,几乎是顷刻间,又崩开几条裂缝,快要崩塌。 又仿佛是掉进了缥缈的粉色的雾霭云朵中,如梦似幻,充满了幸福的诱惑,伸手就能捕捉。 也许,他是可以试一试的吗? 他还是有资格答应的吗 楚斯年闭上眼睛。眉心微颤,几乎是在做很痛苦的挣扎抉择。 终于,楚斯年睁开眼睛。 我想,我 话音未落,房间的灯却突然亮了。 秦昭一惊,下意识地向房内看去。这一看,他便呆在原地,表情活像见了鬼。 第43章 意外的闯入者 楚斯年也吓了一跳, 猛地把手从秦昭手里抽了回来。 是你!?秦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长发披肩,面容俏丽的年轻女人优雅地从秦昭的床上坐起身来。她没穿鞋,只裹着一条浴巾, **半露, 半羞半恼地冲秦昭笑了笑: 怎么不能是我啊?杨薇薇嗔道:这么快就忘啦?人家可是你公开承认的女朋友。 杨薇薇笑得一脸无辜单纯,一如她第一次见到秦昭的样子。可是这幅标志性的笑容, 现在却让秦昭无比反胃。 秦昭的脸冷下来。锋利的目光扫视房间一圈,确定没有隐藏摄影机后, 才指着杨薇薇, 说: 你怎么进来的?你想做什么?! 他的房卡明明只有两张。一张在助理林晓川那里, 另一张在自己手里。杨薇薇是怎么知道他住在这?而且堂而皇之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缘分让我进来的呗~ 杨薇薇把一缕长发拨到耳后, 嗲着声音道:你这么对人家这么凶啊, 你以前不是对我最好了吗?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不气了好不好,薇薇知错了, 薇薇专门大老远跑过来给你道歉。你原谅薇薇吧, 好不好呀? 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撒娇般地想拽秦昭的衣角。却被秦昭一下推开了。 原谅你?秦昭快被杨薇薇的无耻气笑了。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当年是怎么瞎了眼, 居然和这样一个毫无下限的女人相处了三个月。 你以为我真没长脑子, 忘了你是怎么踩着我的脊梁骨上位的?怎么, 现在混得不行了, 又想再踩我一回?! 楚斯年也认出了杨薇薇。之前他已经听秦昭解释了杨薇薇的恶劣事迹,他生怕秦昭一时冲动再如上次那样和杨薇薇争执引发事端,忙拉住了秦昭,轻轻摇了摇头。 杨薇薇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注意到楚斯年的举动,她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楚斯年, 故作奇怪的语气,说: 哟,原来是你?我听说你学位挺高的?那请你研究一下,我和秦昭相处几个月,他什么都不敢对我做。怎么一碰上你,就又搂又抱的? 杨薇薇突然拔高了音调:这到底是秦昭个人口味的问题,还是你特别会勾引人,天赋异禀? 你给我滚!!!滚出去! 这一句直直戳了秦昭的心窝子。秦昭是宁愿自己挨棒子,也不舍得楚斯年挨骂的性子。顿时气炸了,挥舞着拳头就要往上冲,楚斯年赶紧拉住了他。 冷静,她在故意激怒你,别上当。楚斯年安慰地拍了拍秦昭的手臂,挡在他面前。 抱歉。这是我和秦昭的私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楚斯年不卑不亢地看着杨薇薇: 你未经许可进入别人的房间,已经是违法行为了。如果你还不离开,我立刻报警。 楚斯年的眼睛黑白分明,又清又亮,不含一点杂质,仿佛高山顶峰的新雪里抱了两汪黑水银。被这样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饶是杨薇薇这样对自己长相自诩甚高的人,也突然有一瞬间的羞愧。 只不过,这一丝羞愧,在那充满诱惑力的承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杨薇薇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指了指楚斯年,对秦昭:秦帅哥,你这么生气干嘛?你是真喜欢他啊?那你打算跟他公开吗?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秦昭喝道。 啧,连公开都不敢。杨薇薇讥笑一声,对楚斯年道:当时我跟秦昭谈了没多久,他就主动公开。看来,你还不如我,哈哈哈哈! 谁说不敢! 秦昭紧紧握住楚斯年的手。现如今,同性结婚已得到法律认可,娱乐圈也不是没有出柜先例。他根本不怕。 哪怕现在不合法,他秦昭也不怕。 只要他答应,只要他愿意,我随时愿意公开! 楚斯年闻言,心中微微一震,突然有些慌乱。 杨薇薇似乎看透了楚斯年的慌乱。她当然知道秦昭所说绝不是假话,心中不免酸涩怨愤。于是更是狠下心,斜眼瞧着楚斯年,道: 既然如此,那我提前恭喜你们幸福了。不过作为秦昭的前女友,我劝你一句。你和秦昭公开,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你可是万众瞩目,免不了那些好奇的,把你过去的一切八个底儿掉。一点芝麻大点的小事啊,都能被传成罪无可赦。这一点,我可是有血泪经验。 杨薇薇这几句,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带着一点娇柔的笑意,仿佛真是好心劝告似的口气,可听在楚斯年耳中,却声声刺耳如锐器划铁。楚斯年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只听得秦昭气急败坏地咆哮: 滚!!! 杨薇薇得意洋洋地看了楚斯年一眼,不等秦昭再多说一个字,一把拎起小包,扭着腰走了。 秦昭砰地一声怒气冲冲摔了门,气得不行: 混蛋,她是怎么进来的,我非得审审林晓川!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掏出手机,眼角余光看到楚斯年,却突然脸色一变。 你,你怎么了? 秦昭慌张地看着楚斯年的脸,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眼空洞,不知心思飘向何处,着急地拍了拍他:你不舒服吗?斯年?斯年你说话啊? 一连叫了几声,楚斯年才如梦初醒,缓过神来。他扶着床边坐下,惨淡地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累了。 秦昭以为楚斯年是被杨薇薇气到了,慌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早就跟她掰了,我真的秦昭越说越忐忑,近乎是恳求了: 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你一定相信我,好吗? 秦昭的眼中,显出从未有过的慌乱紧张,像是一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大型犬。楚斯年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 我知道。我相信你。 这一句安慰,却并没有减弱秦昭的不安。他担忧又心疼地看着楚斯年: 那你怎么?秦昭说:你是担心和我在一起,被粉丝人肉吗?你别怕,我的粉丝都很乖的,即使他们不乖,我也会保护你。 见楚斯年不说话,秦昭又小心翼翼试探道: 还是你在害怕别的什么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愿意与你一起分担? 楚斯年默默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良久,就在秦昭以为楚斯年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没什么可害怕的。楚斯年说: 就是这两天,我一直没睡好,有点太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休息一会,行么。 秦昭细细打量着楚斯年疲惫的神色,还想说什么,可经过杨薇薇这么一闹,他莫名有点心虚气短,生怕多说多错。思来想去,只好低眉耷眼的,小心地应了一声: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4) 好,那我送你回去。 与此同时。怀柔影视基地附近。 杨薇薇已经换回了一身颇显身段的香奈儿套装,她挎着包,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了一番,闪身躲进了一个无人的灰暗的建筑角落里。 喂?杨薇薇拨通了手机,压低了声音: 我出来了,对,一字一句可都是按照你的安排说的。录音已经给你发过去了,随便你检查怎么样?人小脸都气白了,哈哈哈。我跟你说,我这回真是彻彻底底撕破脸皮得罪人了。你可得说话算话,尾款尽快打到我账上啊! 第44章 被遗弃的孩子 第二天清晨, 一辆小轿车停在市一院门口。楚斯年下了车,走进医院。 楚医生早呀! 楚医生早! 楚医生这么快就回来啦! 小护士们一个个热情地打招呼。楚斯年礼貌地点了点头,换上白大褂, 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推门进了办公室。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 【秦昭:快到窗户边, 看我看我!】 楚斯年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犹豫了几秒, 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 拉开了窗帘。 楼下的空地上, 秦昭站在花坛边, 满面笑容地指了指花坛里盛开的向日葵。 【秦昭:花坛里的花开了, 记得多看看它,也多看看我。[旺柴]】 楚斯年没回复。 秦昭又举起胳膊, 对着楚斯年比划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生怕楚斯年看不见似的,还扭着腰摆了两下。 明明是高高大大的身材,却旁若无人地做着又萌又嗲的小姑娘的动作。花坛四周, 穿着病号服的老头老太太纷纷向秦昭投以同情的目光, 交头接耳。 现在医院管这么松, 精神科的也能放出来遛弯了? 嗨, 谁知道呢, 这么年轻,可惜了 【秦昭:希望你休息好之后,给我一个回复。(づ ̄3 ̄)づ╭~】 楚斯年抬手哗啦一下狠狠拉上了窗帘。他的背抵着墙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昨日杨薇薇最后的那几句话,似乎又萦绕在耳边。 一切都被扒出来罪无可赦血泪经验 楚斯年痛苦地闭上双眼, 良久,又缓缓睁开。他拿起手机,手指微微颤抖地打下几行字。 可是打完了,他却始终舍不得摁下发送。 反反复复几次,信息框始终还是一片空白。 扣扣扣!敲门声突然打断了楚斯年纷乱的思绪。他吓了一跳,连忙整理好表情,清了清嗓子:请进! 进来的是个带着圆眼睛,一脸学生气的实习小护士。她把一叠报告递给楚斯年,眉色间有点担忧和不忍: 楚医生,你的母亲,江女士的检查报告今早刚出来了副院长托我转告您,你母亲现在的状况,住不住院,可能区别不大。院里床位紧张,他希望您 楚斯年拿着检查单,一颗心慢慢的,沉沉地坠了下去。 作为一名医生,其实他早就明白,对于常年出于昏迷状态的植物人而言,多器官衰竭而死是早晚要面临的事。但是,如今面临这份早就预料到结果,他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 终于,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吗。 楚斯年抬头淡淡地冲圆眼镜小护士笑了笑:谢谢你,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圆眼镜小护士担忧地看着楚斯年苍白而略显虚弱地面庞,想劝慰他几句,可又有些不敢,只好默默帮他关上了门。 几个小护士正在走廊里闲聊,看着圆眼镜从楚斯年办公室里出来,连忙叫住她拉入八卦阵营。 诶诶诶,听说楚医生的养母快不行了?是真的吗? 圆眼镜小护士点点头:你们快别说了,楚医生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挺可怜的。 嗨呀真是傻丫头!另一个声音说: 你新来的不知道吧,那个养母可是烧了楚医生不少钱,把他耗惨了。不然你以为,就凭楚医生的条件,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找对象!姑娘都被吓跑了!现在那个女人终于死了,对楚医生可是好事啊!早死早超生! 对呀,也不知道楚医生怎么想的,又不是自己亲娘,还伺候的那么掏心掏肺 前一阵不是听说有姑娘倒追他,天天往楚医生办公室送饭送花吗?这姑娘眼神真好,傍上潜力股。楚医生也是苦尽甘来了啊! 啧啧,可不是吗 一片艳羡的讨论声,叽叽喳喳传了办公室,楚斯年紧皱着眉头,紧紧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楚斯年揉了揉紧皱的眉心,面色苍白地坐回椅子上,然后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办公桌最下面的一格抽屉。 抽屉里整整齐齐叠放着四五个一模一样的皮质日记本,以及一盒蓝白相间的药盒。药盒的药品名处被撕掉了,只剩生产日期那里几个模模糊糊的数字。楚斯年拿起这盒药看了一眼,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楚斯年拿起手机,摁下了一串号码。 楚斯年?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惊讶,但仍然非常温和: 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你你最近过得好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并没有用疑问语气,仿佛已经提前知晓了答案。 楚斯年淡淡地笑了笑: 挺好的。不过,我想再找您开点盐酸度洛西汀*。之前开的药我放了太久没吃,已经过期了。 ******* 三天后。 傍晚,刚刚下过一场骤雨,碧波荡漾的青芦湖上笼罩着一圈淡淡的似有若无的云雾。绿油油的芦苇已经抽出了长长的充满韧性地苇叶,随着清风飒飒作响。随着云雾渐渐散去,一座略显寂寥的儿童福利院从芦苇丛后露出一角。 这几年,这座名叫临江的小城发展迅速,一座座现代化的建筑拔地而起,只有这座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地儿童福利院,还保持建立之初的简朴造型,红砖灰瓦,水泥铺地,设施简单却还算整齐。唯有招牌临江市儿童慈善福利院几个铁铸大字似乎是不久才换上去的,还带着簇新簇新的红漆味儿,反而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一辆白色的二手汽车在儿童福利院大门前平稳停下。楚斯年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一位身材羸弱的妇人抱下车,放在轮椅上。 我们到了。楚斯年蹲下身,注视着妇人的眼睛:我们进去看看,好吗? 回答楚斯年的,是一片沉默。 江琴背靠在轮椅上,两只没有焦距的,依稀能辨认出当年风采的大眼睛直直地,呆呆地看着楚斯年,并没有什么反应。 数年卧病,江琴面色苍白,颧骨高高耸起,眼底藏蕴着病态的,如秋日枯叶般灰败。不过,她的仪表却非常整洁,不但没有一般久卧床榻的病人难掩的邋遢气味,甚至还非常体面红色的长裙,精致的丝巾,微染霜雪的长发梳理整齐,甚至连手指甲都被精心修剪过。 楚斯年抬手轻柔地帮妇人整理了下被微风吹乱的额发,然后跟门口看门的老大爷说明了来意。在老大爷惊讶而好奇的注视中,楚斯年推着江琴,缓缓走进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小院角落里,摆放着两架崭新的儿童滑梯,和一架秋千。三三两两的小孩正在其间追逐玩耍。他们年龄大多集中在36岁,男孩统一穿着蓝色,女孩统一穿着粉色,衣着干净整齐。他们看到楚斯年推着轮椅,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眨巴着好奇又有些胆怯的眼睛看过来。 这些地方你还记得吗? 楚斯年指了指秋千架的位置,对江琴说:当年这里也放着一个秋千,只是没有那么新。我最喜欢在这里玩。我当时也穿着他们这样的蓝衣服。 虽然并没有人回答,但是楚斯年每走过一处,就耐心地给江琴解说着,简直有点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 这扇大门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能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这扇福利院的大铁门。当年,它看上去是那么高,我以为我会在门里生活一辈子 这里曾经是一个喷泉,现在改成花坛了。我记得,曾经和别的小朋友打架,就被推进了喷泉池。院长把我从池子里救出来,然后对我说,如果我是个爱打架的孩子,就不会有好的大人来领养我。所以后来,我再怎么被欺负,我都不会去还手打架了。 这里是办公楼。当年就是你带着我,在这里办的领养手续。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没人要的孩子,也是最渴望家的孩子。能被大人挑走,带回家,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一般被挑走的,都是我们福利院最优秀的孩子。 我不是那个最优秀的,我也不明白幸运为什么会突然砸中我。我好怕你我好怕你突然反悔,然后不要我了。我很想有一个妈妈,一个像你这样漂亮温柔的妈妈。 楚斯年一边走,一边解说,直到把江琴推到福利院一楼的礼堂。轮椅的车轮,才缓缓停住。 虽说这里是礼堂,却不过普通教室的两倍大小。夕阳西下,湖边芦苇长长的倒影投射在礼堂斑驳的台子上。在右边台角,还放着一架老式钢琴。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它还放在这里。 我弹一曲给你,好吗?楚斯年说: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曲,《给爱德琳的诗》。 琴盖打开,楚斯年坐在钢琴前,十指轻轻地搭在琴键上。 细小的灰尘在日暮暖橙色的光影下变成了闪烁的金色,随着悠扬的琴声飞扬旋转。楚斯年轻轻抬眸,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变成当年那个坐在礼堂中央准备表演的瘦弱小男孩。礼堂里坐满了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小男孩胆怯地浑身僵直,一抬手就弹错了音。他羞愧有窘迫地抬头,人群中,一个穿着红裙,漂亮又优雅的女人却并没有和众人一样嬉笑,而是期待地冲他拍了拍手。 小年的手长得这么好,以后一定是弹钢琴的艺术家! 楚斯年手指微动,故意按错了一个琴键。略显刺耳地一声,楚斯年连忙抬头向江琴望去。只见她依旧用两只失去焦距地眼睛安静地看着楚斯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靠在轮椅上。 任何响动,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作用。 琴声戛然而止。礼堂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你吗?小年?一个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穿着中山装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楚斯年,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 真的是你?听门口老张说我还不信。直到我听到这首曲子。咱们福利院这么多年,没人弹得比你更好。 楚斯年转过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李院长,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好,好!李院长连声应着,她有些激动地走过来,无比慈祥打量着楚斯年,然后把目光投向他身边,一动不动的植物人江琴。 李院长脸色微变,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叹了一口气。 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也罢,不说这个。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工作了吧?你在做什么?是弹钢琴吗? 楚斯年摇摇头:我现在是医生。 李院长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惋惜: 啊原来不弹了啊。不过医生也很好。我记得你妈妈第一次见你就说,你的手指又长又漂亮,以后不是弹钢琴的,就是握手术刀的。如今,你也算遂了她的愿? 楚斯年垂眸轻轻地抚摸着黑白琴键,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那不过是骗小孩子的话罢了。小孩子总是最好骗的,不是么? 李院长微微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那你当医生,也是为了救治你的妈妈,养父和妹妹吧。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去那个家里没两年,就全家遭遇了那么严重的车祸,真是。。。哎,如今十三年过去了,他们应该康复差不多了吧? 楚斯年的眉心微微颤了一下,倏忽之间又复归平静。 他并没有回答李院长的话,而是说:李院长,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来拿一份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 亲子关系证明。楚斯年平静地说: 您知道地。当年江琴想要收养我,其实并不符合当时的收养规定。直到她拿出了这份亲子证明。我最后之所以离开福利院,其实不是被收养,而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认回。 李院长惊愕地看了楚斯年一眼,目光躲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实在那场车祸事故之后不久,我名义上的养父就从血检报告发现了这件事,并告诉我了。楚斯年看着呆坐在一旁的江琴,声音很轻很轻: 但是我还是想看看那份最初的证据。可以吗? 李院长知道终于瞒不过去了,嘴角嗫嚅了半天,终于还是妥协。她带着楚斯年来到档案室,从落满灰尘的木架上,抽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 好孩子,你别怪她。你妈妈后来一直对你很好不是吗?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楚斯年打开档案单,一张发黄的亲子血缘关系鉴定单露了出来。 楚斯年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怪她。 福利院那么多被遗弃的小孩,只有他是被生母重新捡回来的。即使他被瞒了好几年才意外知道这个真相又怎样?和别的小孩相比,他已经够幸运了。 又有什么好责怪呢。 第45章 受伤的小刺猬 连绵三天的阴雨, 整个北京城都浸泡在阴沉沉的湿气里。 天快黑了,一辆黑色的路虎在公路上飞驰。这是通往郊区殡仪馆的路,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车了, 路虎车灯所照之处一片空荡荡, 只能听见哗哗的下雨声,和车外瑟瑟的风。 秦昭把车停在殡仪馆门口, 拉低帽檐,收紧领口, 也不带伞, 大步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他已经连续三天联系不上楚斯年了。一开始秦昭没当回事, 只道楚斯年做手术太忙, 偶尔断了一天联系也没什么。可是后来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5) 正好《盲战》拍摄结束, 秦昭来不及参加庆功宴,连夜开车回来。一回家, 家里没人。去医院, 医院也没人。几经打听,他才终于得知,楚斯年去给他的养母江琴处理后事去了。 哦, 你是找江女士的家属啊。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听了秦昭的描述, 回答说: 他大早上就来了。他收了骨灰, 去了骨灰寄存处, 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我们快下班了, 正好麻烦你劝劝他啊。 骨灰寄存厅是殡仪馆东边的一座房子。有些人去世后,其家人来不及准备墓地,就会先把其骨灰暂时安放在这里。天快黑了,这里平日就少有人来,这时更是安静极了, 甚至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秦昭打开门口的节能灯。厅里并不大,里面一排排高高的木架,像是图书馆的书架似的,只不过里面放置的不是书,一格又一格,每一格都放置着一个过世的灵魂,苍老的,或者年轻的。 秦昭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里走。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木架,才停住脚步。 木架旁的角落,楚斯年一身黑衣,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水泥石板上,他闭着眼睛,乌黑的眼睫无力地低垂,甚是还有点湿漉漉的。显然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 可是即使在睡梦中,他的怀里也紧紧怀抱着一个骨灰盒。 秦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其实一开始他发疯一样寻找楚斯年的时候,除了担忧,他也是很生气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楚斯年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理他,即使在知道楚斯年养母过世后,他在惊愕之余,也有点不满楚斯年什么事都瞒着他,什么事都自己扛。拿他当什么呢。 可是当秦昭看到楚斯年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哭的眼角鼻尖都红红的时候,他所有的脾气一瞬间都没了。 斯年?秦昭蹲下身,轻轻地拂去楚斯年脸颊残留的泪痕,柔声道:别在地上睡,太凉了容易感冒? 楚斯年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 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在秦昭的面庞上收拢。楚斯年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来了。 秦昭点点头,在楚斯年身边坐下。 听他们说,你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秦昭说:我再陪你呆一会,然后咱们一起回家,好吗? 楚斯年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骨灰盒。那上面贴着的一张小小照片,照片里的江琴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眼眸含笑,长发披肩。秦昭注视着照片里这个美丽的女人,总觉得她的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的养母很漂亮。她一定是个貌美心善的人。 楚斯年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轻轻地对秦昭笑了笑:是吗?那你看我,是不是长得有点像她? 秦昭有点不明白楚斯年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看他的表情,也并不像开玩笑。秦昭下意识地又靠近了些,端详着江琴的照片。这一看,他却微微一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看江琴的照片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原来江琴和楚斯年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的形状,下眼睑都有一个微妙的向下的弧度,眼角又微微上扬。只是江琴在照片里总是笑着,面容线条也更柔和丰腴。所以这些特征并不是很明显。只有把她同时和楚斯年放在一起比较时,才会发现二人面容的酷似之处。 可是江琴不是楚斯年的养母吗?怎么这么巧? 秦昭心底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想,沉默了。 楚斯年靠在墙边抚摸着江琴的骨灰盒,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小男孩,自打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儿童福利院里。因为生过一场大病,他长得又瘦又小,学什么都比别人慢一拍。所以在福利院里,他老是被人欺负,也没什么朋友。小男孩以为,凭他这样,可能永远不会被好人家领养,一辈子都会呆在福利院的院墙里。可是没想到,就在他九岁那一年,福利院里来了一个漂亮的阿姨。漂亮阿姨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小男孩,说要领养他。 小男孩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样幸运。他很喜欢这个阿姨,又他很怕阿姨见到更好的小朋友,就反悔。听说那个阿姨喜欢钢琴,他就在琴房里没日没夜练琴,想让那个阿姨喜欢他。终于,他成功了。他被漂亮阿姨带回了家。 进了这个家小男孩才知道,阿姨已经嫁给了一个成功的商人。那个商人还带着过世前妻留下的女儿。小男孩知道,商人和他的女儿并不喜欢自己,完全是因为漂亮阿姨的缘故,才肯跟他说两句话。但是小男孩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终于有家了。 小男孩就这样在这个新家里生活了三年。这三年,小男孩时时刻刻都竭力全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功课也好,弹琴也好,他都努力做到最好,只想让他的养母不要后悔收养他。只想让他的养父和小妹妹也喜欢他。可是这一切,却都在小男孩十二岁那年结束了。小男孩参加市里的一场钢琴演奏会,独奏。他非常想向他的家人证明自己的优秀,想让他们更喜欢自己。于是他第一次开口央求他们,央求他们,观看,他的表演。 说到这,楚斯年明显地顿了一下,似乎是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哽咽。秦昭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充满了担忧。 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楚斯年呼了一口气,勉强冲秦昭笑了笑。 这是他心底秘密的一部分。正是这个秘密,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变得自卑又谨慎,他从不敢轻易接受任何人地爱,因为他害怕重蹈儿时的覆辙。 可是,面对秦昭,楚斯年却突然想告诉秦昭他的恐惧。 不,我想继续说下去。 小男孩的养母立刻答应了,并恳求原本不太乐意的养父和小妹妹一起去。那天晚上八点,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前往市音乐厅,路程原本不算远,半个小时就到。可是小男孩等到所有演出结束,也没有等到他们。原来,小男孩的养父,养母和小妹妹在途中遭遇了非常严重的车祸。一辆重型货车和他们的私家车迎面相撞。养母从此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才七岁大的小妹妹面部严重受损。而他的养父受伤最轻,却也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你说这个小男孩是不是个扫把星啊。楚斯年自嘲地笑了笑,眼角却蓄满了泪:就为了他,害了人全家。他的养父和小妹妹,恨死了他。 更可笑地是,也就是那场车祸,小男孩才无意中得知,他的养母,竟然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小男孩一直感激她,一直活在战战兢兢,生怕表现不好就被退回福利院的恐惧里。可到这时他才发现,他一直都被骗了。他一直感激涕零,无比崇敬,热爱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他一直怨恨的,把他抛弃在福利院整整九年的生母。 楚斯年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的病人。秦昭无声地搂住了楚斯年,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楚斯年的脊背,用指腹轻轻擦干他眼角的泪水。 从见楚斯年第一面起,秦昭就注意到他身上有一种疏离淡漠的气质,似乎总是把自己包裹在重重坚硬冰冷的盔甲里。即使偶尔展露出柔软又滚烫的心,他也会立刻蜷缩回去。像是一只警惕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刺猬。 直到现在,秦昭才明白,为什么楚斯年总会拒绝他的爱,拒绝表露自己的心。 因为他身上的刺,是被人一根一根,亲手插进去的。他身上的盔甲,就是他受伤后留下的疤。 他害怕再次被抛弃,害怕再次被欺骗。 秦昭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楚斯年低头看了看江琴的照片:你知道吗,我曾经多么希望,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没想到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梦想成真。我很想亲口问一问她,为什么她要抛弃我,为什么她把我找回来,却要骗我,不肯认我。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 楚斯年哽咽了一下,十指攥紧了骨灰盒,骨节都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我就是想,再和她说两句话。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牺牲了一切,终究还是徒劳。 也许我不应该救她,对吗 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 秦昭努力摩挲着他冰冷的指尖,温柔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优秀的医生。我知道,你见到任何一个患病的人,都会义无反顾伸出援手,更何况自己的母亲呢。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样就不算徒劳。 楚斯年面色地摇头笑了笑,声音飘忽:可是如果为了救她,我真的违背了自己的良心,抛弃了自尊呢。 秦昭抬眸看着楚斯年。他惊讶地发现,楚斯年的眼中竟然带着一股极度悲哀的,甚至厌世的情绪。秦昭突然有些慌乱,他不明白楚斯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秦昭愣了愣。 楚斯年不自觉地握紧了冰冷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的肉里。就在刚才,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他很想告诉秦昭,他为了唤醒沉睡的母亲,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就在他即将开口地时候,他听见秦昭说: 我相信你。你不会的。秦昭轻轻地亲了亲楚斯年耳边柔软的鬓发,语气笃定而温柔: 你是我见过最干净,最好的人。 楚斯年的心剧烈地抽痛了一下,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他微微侧头,抬眼看着秦昭。 秦昭刚刚淋了雨,头发和眉毛都有些湿漉漉的,也让秦昭的眉眼轮廓显得更加清晰,深邃好温柔。他看上去是那样年轻,即使浑身湿透了也依旧朝气蓬勃,干干净净。不像自己,早已跌入深渊,即使爬起来,身上也有永远洗不掉的脏污。 可是他却听见秦昭对他说,他是最干净的人。 楚斯年悲哀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又缓缓睁开。 我不想把骨灰盒放在这儿。 楚斯年的声音冷冷的,又恢复了一惯冷静平淡的样子:医院组织了下乡义诊,去的地方正好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回去看看。然后,把她放在那里。 秦昭毫不犹豫地握住楚斯年的手: 好,那我陪你。 第46章 楚医生找不着北 下乡义诊的目的地, 是一个名叫兰泽的小镇。地理位置虽不算偏僻,但弯弯曲曲的山路却也并不好走,市一院的医疗人员和志愿者们足足驱车八个多小时, 才到达目的地。 镇上条件很一般, 大多是农家自建的瓦房。卫生所也不过是一排平房,甚至也有几间漏风。天气闷热, 医疗队干脆在卫生所门前铺开长长一排小桌,骨科、疼痛科、眼科和糖尿病科等几个下乡义诊的科室医生护士一字排开, 各司其职。而秦昭和几个志愿者们, 则负责分发药品和医疗宣传手册。 下乡义诊的大夫除了楚斯年, 大多是上了岁数的老专家。并不认识秦昭的明星身份。倒是有几个年轻小护士和志愿者认出了秦昭, 他们头一回近距离接触明星, 免不了激动,好几个人还偷偷拿出手机拍照。秦昭倒是大大方方, 干脆摘下口罩, 对着手机镜头笑眯眯合影。 忙活一天下来,秦昭很快和市一院的义诊医疗队混熟了。其实这些医疗队的医生过去也不是没有见识过或听说过明星的公益活动,但是在他们眼中, 那些明星不过是带着记者走个过场, 摆拍时间甚至比干活时间还要长。像秦昭这样, 既不带记者也不带助理, 孤零零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 任劳任怨的,他们还真是没见过,不觉带了几分赞赏的眼光。 转眼到了日暮,卫生所门口支起了耀眼的大灯。白日排起长龙的问诊的村民终于所剩无几。秦昭扯了扯身上志愿者的红色T恤,一边说着真热, 一边拿了瓶水,递给楚斯年。 看你忙得一天都没吃饭,喝口水歇会? 楚斯年接了水,喝了一口:太热了,你去车里休息一会吧。 我不热。秦昭无所谓地笑了笑,挠了挠手臂:我是年轻人,肝火旺。 他的T恤袖口卷到了肩膀关节处,露出结实而漂亮的手臂肌肉,淋漓的汗水在灯光下闪耀着亮晶晶的光泽,简直可以直接拍下来作为健身广告如果不是那结实饱满的肱二头肌上,被蚊子咬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红肿的包。 一开始秦昭表示要陪他来乡下,楚斯年就是坚决反对的。为此,他甚至没告诉秦昭具体的出发时间和地点。可是等到他们市一院出发的时候,主任却笑容满面地拉着楚斯年的手:楚医生,你的朋友真是不错!不但给咱们下乡义诊捐了那么多钱,还亲自开车,要当咱们的志愿者啊! 顺着主任的视线,楚斯年才发现在下乡义诊的车队里混入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路虎,秦昭套着一件大红色的,胸口印着健康送下乡,义诊暖人心大字的志愿者T恤,带着墨镜,一脸酷帅表情冲楚斯年比了个耶的手势。 楚斯年: 这两天跟着他们医疗队,秦昭吃了不少苦。志愿者不像医生,好歹可以坐着看病。他们要爬上爬下搬医疗器械,维持看病秩序,遇到腿脚不好的患者,甚至还要专门到人家家里,背着患者一步步走过来。对此,秦昭任劳任怨,一句话都没说。同行的医生都夸他没有明星架子。可是越这样,楚斯年心里就越过意不去。 楚斯年知道平日的秦昭,是个臭屁又爱嘚瑟的大男孩。他的头发在出门前,经常抓成随时可以拍杂志的造型。而秦昭穿的鞋,随随便便都抵楚斯年一两年的工资,手上戴的腕表,有的甚至能抵整套房。因此,当楚斯年看着秦昭满头大汗灰头土脸,裤子上沾着泥,T恤后背被汗水浸透大半,泛出白色的盐渍,却还一脸笑呵呵说自己不累不辛苦的时候,他就很舍不得。 他舍不得秦昭为他付出那么多。 他不值得。 楚斯年的眼眸垂下来。他转身从脚边的医疗箱里拿出一盒薄荷油,递给秦昭。 明天你就回去吧。楚斯年淡淡地说:我们这里人手够的。 又来了又来了。秦昭别着肩膀给自己抹着薄荷油,不满地说:天天赶我走,今天第五回 了啊,我记着呢,你每赶我一次,回去我就多亲你一口。 楚斯年吓了一跳,他赶紧看了看四周,确定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恼怒地瞪着秦昭:你别闹行不行。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秦昭一边抹蚊子包一边说:当志愿者是我个人选择,为人民服务我乐意!别人无权干涉,除非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6) 楚斯年下意识地抬眸看他,秦昭嘿嘿一笑,用只有楚斯年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除非你答应跟我处对象。我听我对象的话。 楚斯年: 楚斯年有些无奈。秦昭就是这样,每次你想跟他认真说话,他就冷不丁崩出这么一句,让人无所是从。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楚斯年板起脸,认真地说:我们只适合做普通朋友。 那你普通朋友那么多,你干嘛只赶我走?秦昭挑眉:怎么?心疼我在这受苦呀?心疼你就直说啊。找什么借口。 楚斯年: 而且,我必须指出,秦昭继续不依不饶地竖起一根手指:你刚才那句话里,只能做普通朋友的这个只,字眼太狭隘了。你是博士,你应该知道凡事无绝对,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楚斯年: 赶,赶不走,说,说不过,还能被秦?逻辑鬼才?昭揪出一堆逻辑漏洞。楚斯年困窘地揉了揉眉心,索性不理他了。只想等回到北京,他再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清楚。 楚斯年站起身来收拾东西,这时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从旁边的眼科颤颤巍巍了走过来,站在楚斯年对面,有些疑惑地眯着眼睛看他。 楚斯年白天就见过这个老婆婆,听眼科的同事说,她的眼睛有十几年年的白内障,她家里很穷,这两年一直想申请免费的白内障手术,却缺了点运气,始终申请不上。 楚斯年十分可怜这个老婆婆,连忙过去搀扶她,客气道:婆婆,您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摆摆手,两只浑浊的,长着白翳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楚斯年,半晌,才喃喃道:真像,长得真像。 秦昭凑过来,奇怪道:婆婆,你说像什么? 老婆婆没说话,却抖着手臂,似乎是想摸摸楚斯年。楚斯年便蹲下身,让老婆婆摸了摸他的脸。 婆婆,您说我长得您认识的人吗?楚斯年问。虽然他知道这个老婆婆的眼睛不好,很可能是认错了人,但是不知为什么,楚斯年对这个老婆婆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他很想和这个老婆婆说两句话。 老婆婆抖了抖唇,正要说什么,一旁的主任扯着嗓子喊起来:楚医生呢?楚医生过来一下,这里有个急诊! 几个庄稼汉,正抬着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冲进医务室,显然是受了外伤。楚斯年不敢耽搁,匆匆交代一句,连忙跟了过去。 嗨,大忙人。秦昭看着楚斯年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身搀扶起老婆婆,和和气气道:楚医生吩咐小的送您回家。婆婆,咱们边走边聊吧,您刚才说,他像谁来着 ****** 下乡义诊一连进行了两天半,到了第三天下午,医疗队主任见大家太辛苦,个个汗流浃背,饭都顾不及吃,于是大发慈悲,决定就地休息半天。 楚斯年没和大家一样休息,他想接着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好好在这个小镇看一看。他从福利院院长那里拿的证明上写了,这里就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母亲的家乡。 他记得小时候,江琴对他谈起过,她的家乡有很干净的青石板路,白墙黛瓦,树木青翠。江琴每次谈起这个小镇,总是很怀念,于是楚斯年便决定,把江琴的骨灰安葬在这个美丽的地方。 可是,到底葬在哪里合适呢?青石板路弯弯绕绕,楚斯年一边走一边看。无论是眼前的房屋,挑着担子的路人,还是绿树河流,他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走着走着,他也就迷了路。 稀里糊涂绕过一条小巷,楚斯年正想拉着路人问路,肩头却突然被人一拍。 楚斯年吓了一跳,转头就见秦昭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他出门的时候明明看过,秦昭正躺在小竹床上休息啊。楚斯年一顿,突然道:你跟踪我?! 怎么能叫跟踪呢,我这叫关心。秦昭摇摇手指:某人可是跟着gps都能迷路。我怕他找不着回家的路,变成笨头鹅哭鼻子。 对方明明比自己小五岁,却故意用逗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楚斯年很不爽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路,我就是转转。 哦,转转,转转。秦昭说:那你转了好几圈了,麻烦你告诉我,北是哪边? 楚斯年微微一顿,然后面色从容地指了指秦昭身后。 那是南。 楚斯年立刻收回手指,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指了指秦昭左边。 那是西。秦昭努力憋着笑: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楚医生,你还有两次机会。 楚斯年的脸刷地红了,像是受到什么羞辱似的,生气地转身就走。 秦昭赶紧拦住他:哎哎哎干嘛又生气,逗逗你嘛,你刚才一次就指对了,楚医生不愧是清华博士人中翘楚,一次就找到了北边,厉害厉害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斯年更炸毛了。秦昭秉持气气他再哄哄他的冷面俏妻追求法则,连忙顺着毛岔开话题: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弟弟错了弟弟错了。秦昭道歉几句,说:说个正经事。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老婆婆吗?她当时对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楚斯年一愣,点了点头:记得。不过那个老婆婆眼睛本来就不太好,或许只是随口说说吧。她怎么了? 她想再见见你。 第47章 我的小傻瓜 老婆婆的家靠在山脚下, 是一座低低矮矮,略显破旧,却很干净的小瓦房。楚斯年站在瓦房前, 莫名觉得眼熟。可仔细想想, 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秦昭敲了敲虚掩的院门。老婆婆本就坐在院子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听到响声,她睁了睁眼。 是, 年年来啦? 年年是楚斯年的乳名, 江琴出事后, 楚斯年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别人这样唤过他了。他微微怔了一下, 才迟疑地说:是我, 婆婆?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凑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楚斯年的手,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激动, 一个劲儿说着好!好!,大颗眼泪滚落下来。 秦昭在旁边,微笑着提醒:婆婆, 您不是有照片给年年看吗? 楚斯年奇怪地看了秦昭一眼。只见他搀扶着老婆婆走进屋, 老婆婆指着墙上挂着的木框:你拿下来, 看看。 楚斯年把木框取下来。只见木框里放着大大小小十几张发黄老旧的照片, 其中一张, 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可爱婴儿。楚斯年一眼就认出,照片中的那个女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江琴。 而她怀里的婴儿 楚斯年震惊地看着老婆婆:婆婆,您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您认识我母亲吗? 何止是认识。唉, 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这样命苦老婆婆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楚斯年的手: 我是你母亲家的邻居,你的母亲,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我对她有愧。所以,阿琴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就让我来说吧。 老婆婆摩挲着,缓缓坐在藤椅上。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窗外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地很长很长。 你的母亲阿琴,当年是城里有名的美人。当年人人都说,她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嫁个好人家。可谁知,鲜花插在牛粪上,阿琴却偏偏嫁给了我们镇上靠投机倒把发家的暴发户。那家人虽然有钱,人品却很不好。大家都说,是阿琴看上了人家的钱,只有我离他们家住得近,我知道,阿琴当时根本就不愿意。是阿琴的家人,为了当时上万块的彩礼,才逼着阿琴嫁了人。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继续说: 阿琴嫁过去刚半年,就生下一个足月的小男孩。那家暴发户这才发现,阿琴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身子。他们家哪里气得过,立刻就揪着阿琴,要到她娘家讨说法。可阿琴的娘家,早就拿着阿琴的彩礼,给自家儿子在城里盖了房,卷铺盖跑了。暴发户找不着人,便只好拿着阿琴和小孩撒气。动不动就用皮带抽,用砖头打,还成天嚷嚷着,说要把那小野种淹死 楚斯年不自觉地攥紧了椅子扶手,指尖发冷。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朦朦胧胧地苏醒。 女人的惨叫声,幼儿的啼哭,铺天盖地的疼痛 楚斯年听福利院院长说过,他儿时生过一场大病。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从那场病后开始。 所以婆婆所说的,正是他进入福利院之前的记忆吗? 他从未从江琴口中,听说过这样一段往事。 楚斯年的脸色微微发白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双干燥而温暖的大手及时地覆上来,轻轻地把他的手包在掌心。 别怕。 秦昭的声音让楚斯年心中稍安,他的脸庞恢复了些血色,对秦昭点了点头。 阿琴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她没娘家可靠,便偷偷跑我这来诉苦,把我当她的好姐姐。我这才知道,阿琴当年,本来是跟一个很好看的钢琴师相好。他们本来已经准备结婚,可是那个钢琴师因为一次意外死了。阿琴当时已经怀了钢琴师的孩子,未婚先孕是当时很丢人的事。阿琴娘家怕嫁不出去女儿,还倒贴个小的,赔钱,这才逼着阿琴嫁给了那暴发户。 那家暴发户把所有的火气都洒在阿琴和你的身上。平日挨打挨骂也就算了,你生了病,那家没良心的甚至都不肯出钱治病,还说不能花钱给别人养儿子。你三岁那年,发烧烧得浑身滚烫,话都说不出来,阿琴跪着求那男人,却依旧没有一分钱。无奈之下,阿琴只好求我 老婆婆说道着,声音突然哽咽,几乎泣不成声:可是当时我,我 楚斯年温和地拍了拍老婆婆的脊背: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我不怪您的。 虽然老婆婆没说,楚斯年已经猜到了。既然他会在福利院长大,那就一定是因为 我当年也很难,那家人巴不得你早点死,如果我救你,那家人财大气粗,一定不会放过我老婆婆抽噎着:我真的没法,只好给阿琴指了个法子,让她去城里的儿童福利院,那里条件好,不会见死不救 楚斯年静静地倾听着老婆婆的诉说,她的一字一句,渐渐在楚斯年脑海中汇集成完整的画面: 那一天,女人满身伤痕,她没有钱坐车,只好背着自己的孩子,走了一天的路,才踉跄着来到城里的儿童福利院门口。 下雨了,她焦急地,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那扇大铁门。小男孩发了高烧,站都站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很乖地,用自己的小手帮妈妈敲门。尽管他并不知道妈妈要做什么。 雨声太大了,很久才有人听到响声出来。女人转身就跑。小男孩不明白为什么,拼尽全力揪住她的衣角,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是惊恐。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女人没说一句话,只用力掰开小男孩的手指,转身冲进了雨幕。 妈妈别走! 小男孩凄厉的喊叫,穿过二十多年浩瀚的烟海,重新冲击着楚斯年的耳膜。楚斯年颦着眉,扶住了额头。 你没事吧?秦昭担忧地问。 楚斯年抿紧了唇,摇摇头。 儿时的那场大病,将这段记忆深埋在了楚斯年心底的最深处。楚斯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得知江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时,他会那么愤恨。虽然记忆不在了,但是儿时被母亲抛弃的那份痛苦,始终刻骨铭心。 只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痛苦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原来江琴并不是抛弃他,而是想救他。 原来他误会江琴这么多年。 我最后一次见阿琴,是她回来给她那没心肝的爹娘操办丧事。阿琴告诉我,她终于想办法离了婚,并且嫁给了一个可靠又富有的男人。阿琴说,她已经把你接回来了。阿琴说你特别乖,也特别知道感恩,但是阿琴说,你越这样,她越不敢认你。我也当时很不理解阿琴,为什么不肯认自己的亲儿子。阿琴流着泪跟我说,她害怕告诉你实情,你会恨她。她原本打算着,等你成人了,再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唉造孽啊,归根结底,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胆子再大一点,如果 老婆婆抽噎着,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楚斯年轻柔地抚摸着老婆婆的脊背,眼睛却注视着木框里的照片。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对老婆婆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 ******** 江琴的墓地很快安置好了,简简单单的汉白玉坟茔,背靠着一棵高高大大的桃花树。桃花已经过了时节,基本都败了,但是绿油油的叶子已经长了出来,充满了生机。 老婆婆说,当年江琴就是在这样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下,日日等着那个会弹一手漂亮钢琴的年轻男人。 这一天的太阳格外地好。楚斯年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墓碑上江琴温柔的笑脸。 楚斯年记得,他小时候每次过生日,福利院的院长都会偷偷塞给他一份小小的礼物。这份礼物,有一次是一件手工针织的毛衣,有一次是一本书,有的是一辆玩具小汽车,还有一次,竟然是一台儿童电子琴。这个礼物,是福利院别的孩子从来没有的。楚斯年一直以为,这是院长对他的偏爱。 可现在想来,也许有另一种可能。只是,他没法去找江琴求证了。 楚斯年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把它放在坟茔里,然后把一张照片,放在骨灰盒上。 那是临走时老婆婆送给他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江琴抱着还是婴儿的楚斯年,紧张而腼腆地微笑着。 这是楚斯年头一回见到江琴这样年轻的照片。江琴生前很喜欢拍照,她的相册很多,却从来没有一张她三十岁之前的照片。直到现在楚斯年才明白,原来不是江琴没有那时的照片,而是她把那个时候的照片,连同那一段惨痛的记忆,一同埋葬在了心底。 她无法容忍自己是一个抛弃亲生骨肉的母亲。她始终带着深深的愧。所以,她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美丽温柔的养母,欺骗自己,也欺骗了自己的儿子。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7) 楚斯年仰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实在太亮了,几乎有些刺眼,楚斯年觉得眼眶发涩,一摸脸颊,竟然是泪。 你说,楚斯年抹了一把脸,有些凄然地笑:我妈妈是不是有点傻? 秦昭温柔地用指腹擦掉楚斯年的泪痕:怎么会呢。如果没有她,怎么会有我们这么优秀的楚医生呢 楚斯年缓慢地摇了摇头:可是我,更傻。 秦昭没说话,只伸出手臂,默默把楚斯年拥在怀里。他感觉到楚斯年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肩膀的位置,很快就被打湿了一小片。 秦昭轻轻地从上到下抚摸着楚斯年的脊背,像是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你只是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一直默默地爱你。 秦昭捧着楚斯年的面庞,眼睛真挚又温柔。 我的小傻瓜。秦昭说:相信我,你值得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一切,你值得被爱。 秦昭的拥抱很温暖,楚斯年怔怔地被他抱着,半晌,才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清新而又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令人莫名地心安。 谢谢你。 楚斯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拥抱住秦昭的腰。这是他头一回主动拥抱别人,动作还有点僵硬。 但是立刻,他就被秦昭更用力地拥在怀中,胸口贴着胸口,楚斯年却破天荒地没有挣扎。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他不应该再辜负这些爱。 两人在桃花树下静静拥抱了很久,直到太阳微微下沉,两人才往回走。微风习习,流水潺潺,广袤的田野上隐隐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楚斯年停下脚步回头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对母子在田埂上放风筝。那小男孩不过五六岁,手里拿着一只红金鱼的风筝。小男孩扯着风筝线奔跑着,想把风筝送上天。但是风筝却不怎么听话,总是刚飞起来就直直坠落下去。 小男孩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红金鱼风筝一次次坠落下来,满身都是灰扑扑的土。 小男孩委屈又沮丧地长着嘴哭起来:我的风筝脏了,再也飞不起来了,呜呜呜 怎么会呢?男孩妈妈温柔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红风筝,轻轻地抖落风筝上的泥土。 脏了还可以擦干净啊。 男孩妈妈笑眯眯地安慰小男孩: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眼泪汪汪,再一次高高举起他的红金鱼风筝。 适时一阵清风吹来。小男孩一松手,只见红金鱼微微一震,振翅飞上了天。长长的绸缎尾巴一抖在晚霞中一抖一抖,很是漂亮。 小男孩被妈妈抱在怀里,脸颊的泪珠还没有擦去,笑得格外开心。 楚斯年静静地凝视着天空中的红风筝,有些出神。 风筝飞的那样高,红艳艳的,一点都看不出它曾经跌落在肮脏的泥土里。 怎么了?秦昭停下脚步,顺着楚斯年的视线朝天空望了望:你也想放风筝吗?明天给你买一个? 楚斯年收回了视线,淡淡地对秦昭一笑:好。 第48章 打劫,劫色 最后一天的下乡义诊结束得早。楚斯年收拾完病历记录, 秦昭鬼鬼祟祟地把他拉到一边,亮了亮手里的东西。 他的手里是一个特大号的红色塑料袋,楚斯年不明所以地接过去, 打开一看, 竟然真的是一只大风筝。风筝的图案色彩极为喜庆一个白胖白胖的年画娃娃,冲天揪, 红脸蛋,绿肚兜, 莲藕似的胖手臂, 抱着一条红艳艳瞪眼睛的大鲤鱼坐在莲花里。 更绝的是, 风筝的两翼被做成了两只金灿灿的元宝, 风筝的飘带尾巴, 是两根铜钱串子一切都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老百姓最朴实无华的愿望: 早生贵子。 恭喜发财。 楚斯年:? 秦昭一脸嘚瑟地拍了拍年画娃娃:怎么样,好看吧!我可是在这小镇里找遍了, 就这个最好看, 不光有鱼,还有这胖娃,还有这莲花, 这金元宝, 瞧瞧, 瞧瞧! 虽然秦昭目前已经不直了, 但是直男的审美基因还澎湃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 在秦昭的直男审美中, 大红配大绿是喜庆,有限的画布上,元素越多越超值。 楚斯年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看,特好看。 楚斯年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就是咱们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飞, 不能抢了别人风头。 这个小镇人少,要找块没人的空地还是很容易的。楚斯年在田埂边举着风筝,秦昭握着风筝轴,跑了几步,轻轻一抖,年画娃娃风筝就飞上了天。 这两天的风都很顺,风筝很快就飞向高空。蔚蓝蔚蓝的天,衬着这只花里胡哨的大风筝,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秦昭眯着眼睛,望着年画娃娃身侧两只随风招展的金元宝,越看越像两只金色的小翅膀。 于是他恍然大悟,嗐,这不就是中国版的爱神丘比特吗都有翅膀,都是胖娃娃,还都爱裸奔! 只可惜,这只中国版丘比特实在不太争气,飞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风突然变了向,风筝直往下坠,还不等秦昭收线,就一头栽进了不远处的田野里。 秦昭哎呀充满遗憾地叫了一声,连忙拉着楚斯年去田野里找风筝。这是一片很茂盛的甘蔗林,正是成熟的季节,挺拔的甘蔗,如刀的长叶交织成一片绿、紫相间的密林。也多亏秦昭的这只风筝够鲜艳,虽然甘蔗林广袤,但楚斯年不一会就发现了风筝。 在这! 楚斯年微微踮脚取下挂在甘蔗叶上的风筝,喊了一声。可他转头一看,秦昭也并不在他身边。 奇怪,刚才他还明明见秦昭就在不远处? 甘蔗林里安静极了,微风过处,只听得远远的虫鸣,甘蔗叶摩挲摇曳。楚斯年拿着风筝,又四下望了望,秦昭?你在哪? 身后突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斯年来不及转身,一下就被秦昭从后面结结实实抱住。楚斯年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打劫。秦昭贴着楚斯年耳边,声音有点低沉:不劫钱,劫色。 ,楚斯年有些无语立刻推他:别闹行不行? 我没闹。秦昭依旧很近地看着楚斯年,说:你看过《红高粱》吗,余占鳌和九儿就是在高粱地 楚斯年眼皮一跳,他这下才明白过来,怪不得刚才那只风筝,飞的好好地怎么就突然落下来,还专门落在这块甘蔗林里。敢情秦昭早就算计好了! 那是艺术!楚斯年声调有点不自然地微微拔高:艺术你懂不懂。 我懂。我还知道,艺术来源于生活。秦昭坏笑着:所以咱们来实践一下,就一下。 楚斯年的手心微微冒汗了,他有点分不清秦昭到底是玩笑还是来真的,有些局促地推了秦昭两把,没推动,反倒是被秦昭扳着肩膀转过来。秦昭挨得他太近,隔着薄薄的布料,楚斯年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传来的体温,很热,甚至有些燥,小火炉似的热烘烘地烤着他。 楚斯年有点不自在地在秦昭怀里动了一下,就这么一下,秦昭却轻轻啧了一声。 楚医生怎么还撩拨我呢。 秦昭声音低低地笑:我可是血气方刚的精神小伙,你再撩我,我可就真的精神了。 楚斯年: 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楚斯年有点欲哭无泪,却不敢再动了:那你就放手。 秦昭斩钉截铁:我不。 楚斯年: 我可惦记你好多天了。秦昭说:天天没日没夜忙着干活。就今天没人,你就可怜可怜我呗。 他说的倒是坦荡,甚至不经意(实则刻意)地暴露了这两天的辛苦,稳准狠地戳在了楚斯年的痛点上。 楚斯年心中微微一动,只听秦昭又很小声地说: 我就想亲亲你,抱抱你。行吗? 说着,楚斯年的手指就被秦昭捉住,指尖被握着,秦昭热热地亲了亲。一边亲,秦昭还一边抬眸看着他,无比俊朗的眉眼,眼神无比炙热,偏偏又有点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受了委屈,急需主人抚慰rua毛的大型犬。 楚斯年感觉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好像被小猫爪子轻轻地戳了一戳。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却没抽回手。反而伸手轻轻地,抚了抚秦昭的脸庞。 秦昭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瞬惊讶又欣喜的亮光。他不等楚斯年反应,就低头捏着楚斯年的下巴亲了下去。 只是,这次地吻却不像之前那么强势,秦昭只是很轻地,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楚斯年的唇瓣,就停住了。 楚斯年完全没料到这个吻一瞬间就结束了,他有些困惑地睁眼,却看到秦昭尽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中,充满了笑意。 怎么?还意犹未尽? 楚斯年一愣,突然意识到秦昭的故意,脸腾地涨红了:你混蛋唔! 剩下的话语,尽数被淹没在热烈的亲吻里。舌尖被轻而易举地捕捉,一切都热的发烫,铺天盖的甜腻。楚斯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砰砰震击着耳膜,下意识地抓住了秦昭的臂膀。他实在太紧张了,秦昭只好把手指插/入楚斯年柔软的发丝,像是安慰炸毛的小猫咪一样,手指温柔地抚摸他的脖颈。 所有的情绪,气恼的也好,羞愤的也好,心动也好,都随着这个炙热又缱绻的吻,黏黏糊糊搅成一团,仿佛轻盈的棉花糖。 那么柔,又那么甜。 楚斯年的心都跟着微微颤抖,快要麻痹了。 起风了,风吹过挺拔茂盛的甘蔗林,似乎也带了几分甘蔗的清甜。长长的甘蔗叶随着风一晃一晃左右摇曳,沙沙作响。 长久又甜蜜的吻,秦昭意犹未尽地亲了亲楚斯年光洁的下巴,甚至蠢蠢欲动想轻轻咬一口对方脆弱的喉结,楚斯年心中警铃大作,慌忙推他。 不唔!!会有痕迹的! 怕什么,又不是脖子以下。看到了就说蚊子咬的。秦昭凑过去还想亲,楚斯年却突然浑身一震,压低了声音。 别,你听! 第49章 天又降大鹅于斯人也 秦昭还以为楚斯年是害羞故意找借口, 可是下一秒,他突然停住了。 还真有人的脚步声。 楚斯年连忙从秦昭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只听得脚步声一重一轻,越来越近了。转身一看, 只见身后的甘蔗林中渐渐走出两个身影。一个是为年逾七十的老汉, 胡子花白,满脸皱纹, 头戴草帽,脚穿一双满是泥土的布鞋, 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另一个则是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 黑瘦黑瘦的瓜子脸, 穿着红布小褂。她搀扶着老汉, 一双大眼睛充满警惕地看着楚斯年和秦昭。 你们干嘛来的!小女孩老远就喊起来:不许偷我们的甘蔗! 原来这个小女孩和这个老汉, 正是看守这片甘蔗林的主人。俗话说的好,瓜田不纳履, 李下不整冠。楚斯年尴尬极了, 连忙摆着手,说:抱歉,你们可能误会了 那你来我们的甘蔗林做什么!小姑娘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她几步跑过来, 看了看楚斯年, 又看了看秦昭: 你们城里人就喜欢来我们这偷庄稼, 这个月我们都撞见好几回了, 你们别想抵赖! 平白无故跑到别人田里,也难怪被误会。楚斯年一脸都怪你你看怎么收拾的表情瞪了秦昭一眼。秦昭一脸无辜,摊了摊手,对小女孩说: 诶小朋友,说话要讲证据哟。我们两个赤手空拳, 怎么偷你家甘蔗?偷甘蔗总得带工具吧? 小姑娘被噎了一下,没想出反驳的话。秦昭已经捡起落在一边的风筝:其实我们是来捡风筝的。这就是证据。 原来是个误会。小姑娘的脸顿时涨红了,不好意思地攥了攥衣角。秦昭看这小姑娘,明明刚才还伶牙俐齿凶得厉害,猛地涨红了脸却像个熟透的小番茄,样子怪有趣,忍不住又嘴欠,便逗她: 小朋友,误会人家是要道歉的。秦昭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快过来,跟大哥哥对不起。 这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恶趣味!楚斯年连忙拽他衣角。 秦昭低低地坏笑,悄声对楚斯年道:怎么,你想替她说?也行。快叫哥哥。 楚斯年: 说话间,原本走在后面的老汉已经赶了上来。小女孩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扑过去,一脸委屈地跟老汉告状,小嘴撅地老高不说,一双黑眼睛还气愤地挖了秦昭一眼。 得,又拉仇恨了。 秦昭见好就收,笑呵呵对老汉鞠了一躬,说:不好意思啊老伯伯,跟小朋友开个玩笑。是我们打扰了,抱歉抱歉。 老汉摆了摆手:嗨,哪里哪里,是我小孙女不懂事,误会你们。你们既然来了,来的都是客人。 老汉说着,就抽出挂在腰间的甘蔗砍刀,一瘸一拐走到一个挺拔粗壮的甘蔗前举刀就要砍。楚斯年突然意识到老汉的举动,连忙想拦住他:伯伯您不用! 然而老汉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甘蔗砍了下来,银亮的砍刀刷刷几下,紫红色的甘蔗皮应声而落,露出一节节脆生生,白嫩嫩的甘蔗肉来。老汉对小女孩招了招手:妮儿~ 小女孩站着没动,只瘪了瘪嘴,神情更加委屈了。老汉把甘蔗塞给小女孩:快去,平时怎么教你的,要有礼貌! 小女孩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甘蔗递给秦昭和楚斯年。这下,饶是秦昭这样的厚脸皮也有点崩不住了,慌忙对热情的老汉说: 您这太客气了。这样,您这甘蔗多少钱,我都买了。 老汉摇了摇头,嗨,不用不用。是我妮儿误会你们了。你们是乖娃娃,送你们一根甘蔗又有什么呢? 楚斯年看了看小女孩委屈的表情,疑惑地问:老伯伯,你们这块田,经常有人偷甘蔗吗?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8) 老汉抬头看了看茂盛的甘蔗林,满脸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叹了口气,没说话。一旁的小女孩却立刻愤愤不平地说: 可不是嘛!我们家的甘蔗是出了名的好,年年这个时候都招人惦记。他们平常偷个一根两根爷爷都说算了。可是前一阵从城里来了一伙人,跟土匪一样,一捆一捆偷,还糟蹋田里。我爷爷实在心疼,想追上去理论。结果人没追上,爷爷还把腿给折了! 老汉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苦笑:小孩子话多。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个娃娃,我家的甘蔗好吃吧? 甘蔗是很好吃,汁水饱满,又脆又甜。要种出这样的甘蔗,老伯伯一定是付出了很多的汗水辛劳。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的。 楚斯年越想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弯下腰,伸手想帮老汉检查一下他的伤腿。 咦?这是?老汉惊讶地看着楚斯年。 您别怕。他可是北京大医院的医生,专门治骨头的。秦昭说着,顺便冲一旁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一脸看我对象厉害吧的臭屁表情。 小姑娘讨厌死眼前这个一脸欠揍的大哥哥了,哼唧一声转过脸不理他。 这边楚斯年已经检查完老汉的伤腿。这两天我们医院在镇上组织了义诊。医疗费全面。我陪您去拍个片子?您这腿伤的不轻,最近这两个月,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地了。 什么?两个月?老汉惊讶地胡子都跟着抖了三抖:那我这甘蔗怎么办?我明儿还打算带我孙女去卖甘蔗哩! 那您家里没人了吗?秦昭问。 没了。小女孩的表情快哭了:爸爸妈妈都在大城市打工,过年才回来。爷爷说,今年卖了这块地里的甘蔗,就能换钱买车票,带我暑假去见他们。可是如果爷爷卖不了甘蔗小女孩说着说着,就呜呜呜哭了起来。 原来这片茂密的甘蔗林,不仅酝酿着糖分,也酝酿着一个小女孩小小的梦想。 秦昭实在头疼小女孩哭鼻子了。他蹲在一旁笨手笨脚哄了半天,小女孩却似乎哭地更厉害。秦昭脑袋嗡嗡叫,却突然灵光一闪。 嘿,他最近不刚好有一段空档期吗?拿出几天来帮着老伯卖甘蔗,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只是,不知道楚斯年他愿不愿意? 秦昭下意识地看向楚斯年,却发现楚斯年此时也正看着他。不知怎么,看对上那双楚斯年干净漂亮的黑眼睛,秦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虽然他还没开口,但是他明白,楚斯年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 果然,楚斯年淡淡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当然。我和你一起去。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楚斯年果然就和秦昭一起去城里卖甘蔗了。这是老伯受伤前收割的甘蔗,足足两百来斤重,捆成结结实实两大捆,勉勉强强塞在秦昭的路虎后备箱。开车一个多小时,来到距离这座小镇最近的小城市。 这座小城市勉强能在标准的中国地图上找到,八线开外,人流不算密集。秦昭估摸着自己的名气,暂时还没影响到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也就放宽心摘了帽子口罩。他把路虎停在老汉介绍的菜市场附近一棵郁郁葱葱地老树下,然后和楚斯年一起把甘蔗抬出来摆开,就算摆摊了。 在他们两边,已经热热闹闹摆了一溜地摊,有卖自家的萝卜小葱苹果草莓等蔬菜水果的,也有卖袜子鞋垫头绳等小杂货的,甚至还有吵吵闹闹卖鸡鸭鹅的小商贩。他们一见楚斯年和秦昭搬着甘蔗从路虎上下来,一个个眼睛都瞪直了。 我没看错吧?这俩人长得跟电视里的人一样,怎么也在这练摊儿? 谁知道!估计富二代下来体验生活。你瞧他那车!啧啧,我猜一定值30万! 你什么眼神!这样好的车,最少这个数!说话的人伸出手掌晃了晃,铿锵有力道:50万! 一片惊羡的吸气声。 而秦昭就在众人的惊羡中,把甘蔗一根一根,整整齐齐排列在他价值250万的路虎v8sc锃光瓦亮的引擎盖上。 实在是太骚包了。楚斯年只想本本分分卖甘蔗,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他连忙扯住秦昭,低声说:你做什么?不是让你把车开远一点吗? 这可是活招牌啊。秦昭指了指自己,又拍了拍身后的路虎:知道为什么车展上总是香车配美女吗? 楚斯年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遐想消费。 秦昭一边说,一边把T恤袖子卷到肩膀,露出健壮漂亮的,小麦色的手臂肌肉,冲楚斯年痞气一笑:简称,美人计。 楚斯年眼皮一跳,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秦昭的计策立竿见影。也不知是他的路虎太霸气,还是他和楚斯年的外表在这群小摊中实在太另类,凡是路过甘蔗摊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忍不住瞧他们俩几眼。尤其是那些抱着小孩的年轻妇人,和十几二十岁的女孩,胆子大的,不但拿着手机手机偷拍,甚至直接对秦昭调笑起来了。 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出来卖甘蔗伐? 小帅哥,你这几天都来卖甘蔗吗?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呀? 秦昭大大方方一笑:不好意思啊,家里人说了,不让我乱搞对象。 那这位呢?有人不死心,又指着楚斯年:这位小哥哥也好帅的呀,有没有对象,阿姐给你介绍介绍呀! 秦昭连忙挡住楚斯年:他更不行。他早就有对象了。他那对象,啧啧,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脾气好,性格佳,三观正,还特别有钱!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片失望的嘘声。 楚斯年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索性装着没听见,红着耳朵埋头算账去了。 有人凑热闹,自然卖地快。中午刚过,甘蔗就没剩几根了。楚斯年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还早,便打算去街对面的小商场看一看。那里似乎有很多童装店,楚斯年想给那个小女孩买一身好点的衣服,让她穿的漂漂亮亮的去见爸爸妈妈。 于是便留下秦昭一个人守着甘蔗摊。这会儿天热,路过的也没几个人,秦昭倒也没什么可忙的,便低着头刷手机。 喂,小哥!小帅哥!一旁卖鸡鸭鹅的大婶看秦昭闲下来了,便有点不好意思地叫他:你能不能帮俺一个忙?我大婶顿了顿,有点脸红:我刚吃坏肚子了,我想 帮您看会摊儿是吧?没问题没问题。秦昭痛快答应下来。 大婶连连道谢,捂着肚子忙不迭地跑了。这下两边更安静了,只有大婶摊上的鸡鸭鹅不时地叫两声。秦昭闲得无聊,凑过去打量这一笼又一笼的家禽。 鸡和鸭胆子都很小,看到有人过来,不是吓地咯咯叫,就是缩着脑袋躲在角落里打哆嗦。唯独那一笼大白鹅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它们鹅多力量大,竟然一个个昂首挺胸,在狭小的空间里努力扑棱着翅膀嘎嘎乱叫,简直就像在对秦昭示威! 秦昭立马不爽了。自打上次被鹅咬,他就对这种凶猛的动物没什么好感。他本来是带着极为幼稚的复仇小九九,想看落难大鹅不如鸡的,没想到这大鹅被关在笼子里,竟然还敢凶他,简直岂有此理! 秦昭拿了一小节甘蔗,蹲在笼边,故意挑衅地叫的最凶的那只大白鹅:还凶,你凶什么凶!今晚你就变成红烧鹅! 嘎! 大白鹅的眼睛都瞪圆了,直勾勾地盯着秦昭手里的甘蔗。那甘蔗削了皮,嫩生生地还流着甜蜜蜜的汁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嘿嘿,想吃吧? 秦昭把甘蔗放在左边,大白鹅的脑袋就往左边转,甘蔗放在右边,大白鹅的脑袋就往右边转。秦昭嘿嘿一笑,故意当着大白鹅的面,咔擦一口,清脆地咬下一口甘蔗。 吃不上,气死你!略略略! 嘎!!! 感觉到被戏耍,整笼的大鹅都愤怒地扑棱着翅膀,木笼子摇摇晃晃吱吱作响。秦昭却更得意了,又拿着被他啃了一口的甘蔗,在最凶的那只大鹅面前一晃:特别甜,可惜你吃不哎哎哎! 话音未落,那只大白鹅却突然伸长了脖子,橙红色的鹅喙一口咬住了秦昭手里的甘蔗! 诶你居然敢!!! 秦昭一愣,想也不想,抓着甘蔗就用力拽。然而大鹅喙上都是有细密的小锯齿的,甘蔗本来救被咬的很紧,它被激怒了更不肯松口,梗着长长的脖子,乍着翅膀跟秦昭较上了劲。一来一回,只听哗啦一声,本来就松松垮垮没关好门的木质鹅笼,竟然生生被这只愤怒的大鹅撞开了! 一只又一只大鹅,瞬间呼呼啦啦全从笼子里跑了出来。 秦昭:卧槽???????!!!!(╯口)╯==== 大白鹅们:嘎!!!!!!!!!! 第50章 一群假粉 秦昭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舞着甘蔗做武器, 然而寡不敌众鹅,腹背受敌,屁股小腿又被大鹅咬了好几口。无奈之下, 秦昭撒腿就跑, 六七只膘肥体壮的大白鹅却被秦昭的甘蔗彻底激怒,在他后面狂追不舍, 又叫又啄。 嘎嘎嘎嘎!!!!! 楚斯年刚给小女孩买完衣服,出来就看见秦昭一边惨叫一边捂着屁股狂奔, 后面一群大鹅嚣张地扇着翅膀, 紧追不舍。他吓了一跳, 赶紧拉着秦昭往旁边的巷子里面跑。 巷子里有楼梯直通二楼, 楚斯年拉着秦昭几步并一步爬上楼。楼梯台阶很高, 转角放着一对大音响,正放着震耳欲聋的沙漠骆驼招徕顾客。几只大鹅不知是不是被高分贝的音乐吓住了, 还是爬不上台阶。它们扯着脖子叫了几声, 就四散跑开了。 卧槽秦昭弯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太凶残了,太凶残了 你怎么老跟鹅过不去?楚斯年有点心痛秦昭, 又有点好笑:隔壁的鹅吧?我得赶紧让人家帮忙捉鹅, 捉不回来的, 咱们要给人家赔钱。 说着楚斯年就往楼下走, 可他走了几步, 却发现秦昭还在原地。只见他深深地弓着腰,双手紧紧捂着腹部,表情似乎很痛苦。 楚斯年一惊:你怎么了! 秦昭抬起头,表情因为痛楚而有点苍白扭曲,咬着牙说:肚肚子突然好疼, 好像抽筋了 他捂的地方是右腹部。楚斯年赶紧上前用手指轻轻地压了一下,秦昭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应该是阑尾。楚斯年皱着眉说。这两天,秦昭跟着他到处忙活,一直没有好好吃饭。天气又热,很容易引发肠胃疾病。 忍着点,我背你下去。咱们去医院。 秦昭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医院很快检查完就把他推进了手术室。这是医院司空见惯的常见小手术了,没多久手术就顺利结束。 经纪人汪萍萍接到楚斯年的电话,了解情况后,火急火燎地冲到医院。 你到底在搞什么?汪萍萍快被秦昭活活气死了: 你不是跟我说,戏杀青了要出去旅游?你就旅游到这十八线鸟不拉屎的地方卖甘蔗逗大鹅?你说要好好休息,你就给我休息出个阑尾炎?! 秦昭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早上楚斯年刚刚帮他洗了头发,曾经倔强峭立的额发如今正柔顺地贴着他的额头,中和了犀利的眉眼,让秦昭看起来就像一个乖巧懂事的大男孩。 大男孩的余光越过气急败坏的汪萍萍,准确地落在对面的小桌上。那里大包小包,都是汪萍萍给他带的昂贵补品。 哎呦秦昭苦着脸叫唤一声:刀口还疼 汪萍萍原本还在喋喋不休吐沫星子横飞地教训秦昭,一听秦昭这么一叫唤,猛地刹住了:疼?哪里还疼?快让我看看! 汪萍萍嗖地站起来:这个小医院就是不行,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加多少钱也不能让你受这份罪 秦昭颤颤巍巍有气无力地拉住汪萍萍:不用人家医生忙着照顾更重要的病人呢,我就是小伤,麻药劲儿过了,疼很正常 汪萍萍担忧地看着秦昭,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又有点不放心:真没事? 秦昭面色憔悴地点点头:真没事刚才说道哪儿了? 汪萍萍哪里还舍得再责备秦昭,说:说正事吧。你在这儿卖甘蔗的照片被路人爆出来,现在已经被推上热搜了。我跟公司里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对你的形象挺有好处的,正好为《盲战》预热一下。想让你发个微博再推一下。 汪萍萍说着打开手机。热搜tag是#最帅甘蔗小哥#,配图照片里,秦昭穿着工装裤,卷着袖口,抱着一捆甘蔗,半侧着脸微笑着。他的额头和手臂都出了很多汗,反映在照片里,这层薄薄的汗水仿佛给他打上了无比自然的高光,无论是他优越的下颌线,还是清晰的手臂肌肉线条,都透出一股蓬勃而出的年轻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秦昭被这照片惊到了,心道老子果然是个帅比帅比超级大帅比以后干脆上厕所都不关门,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地往下划拉看评论区。 【这小帅哥谁?这身材,这肌肉!卖甘蔗卖出了vogue的味道!】 【好帅啊!!瞧这名品下颌线!!这宽肩窄腰!买买甘蔗送小哥吗?】 【求甘蔗小哥出道!!!】 秦昭一脸莫名其妙抬起头来:怎么没人认出我?!! 一直往下拉很多条,他才看到一条评论: 【这个小哥长得好像秦昭啊!!!我不是一个人?】 然而这条评论非常冷清,只有寥寥四五个回复点赞,其中两个还是顶着秦昭头像的粉丝: 【srds,秦昭刚刚结束《盲战》拍摄,正在闭关休息中。不蹭热度勿cue哦。】 【哪里像了?我昭怎么可能去这么偏僻的地方摆地摊卖甘蔗?拍戏挣钱不香吗?建议层主挂眼科。】 秦昭:==。 感觉被针对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39) 汪萍萍:所以才让你微博认领一下。你这张偷拍图没露正脸,又是在菜市场门口卖甘蔗事实上,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是你 秦昭有点无语。心道像老子这么帅的天下还能有第二个你们这些假粉一定不是真的爱我我好生气*@#¥%一边不甘心地又拿着照片放大缩小反复研究。 五分钟后。 秦昭一脸惆怅:好吧是有点认不出。我发个微博。 汪萍萍没想到秦昭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便把实现想好的文案递给他。 秦昭看着文案摇摇头:文案我想自己写。 你自己写 秦昭想了想,在微博上编辑了一会儿,递给汪萍萍看。 文案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因为意外事故,这位留守老人家的甘蔗面临滞销。希望大家帮帮他,共同出一份力。 配图一张是老人站在甘蔗林的照片,另一张则是甘蔗林的具体定位。 汪萍萍有点意外地看了秦昭一眼。这条文案和汪萍萍计划的完全不同。没有丝毫揽功劳卖人设博出位的意味,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公益微博。 汪萍萍盯着这条微博品咂了一会儿。偶像明星的形象包装分为很多方面,公益本来就是其中一项。借由公益提升自身形象,倒也不是不可。只要把秦昭的名字推出去,《盲战》自然有人关注。 于是汪萍萍拍板同意。 秦昭又说:那既然你同意了,咱们就好好帮忙。麻烦你从公司拉几个人过去,帮老人卖一下甘蔗。对了,收割工人也雇几个。那甘蔗林还挺大的。钱跟上次一样,还是从我帐上出 汪萍萍:你也知道上次。你刚从你账上划走3万块钱,说是帮孤寡老太太治疗白内障,这还不到两天,你又要花钱帮助孤寡老人。你真当你是善财童子啊? 反正我钱多没处花咯。秦昭不以为然道:帮人帮到底。发微博只能解决甘蔗销路。那老伯是留守老人,腿还折了下不了地,真有人来买甘蔗,你让他九岁的小孙女卖啊? 汪萍萍: 汪萍萍无奈地打量着秦昭。她没想到,在她眼中一向吊儿郎当的臭屁小孩,竟然有点不太一样了。 似乎变得成熟了一点,踏实了一点。 汪萍萍瞬间有点百感交集。 秦昭还以为汪萍萍不说话是又被他气到了,连忙故技重施,哎哟哎哟叫唤两声,斜斜地往一旁靠。 汪萍萍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温柔地揉了揉秦昭的脑袋瓜,又帮他放平枕头躺好。 要是还知道疼,下次就不要乱跑。活菩萨不是你这么当的。几天不见,瞧你都瘦了,又挨着一刀,就为了两根破甘蔗 汪萍萍抹了抹泪,又在秦昭床前絮絮叨叨嘱咐一阵,才退出病房。 谁知一出房门,正巧和楚斯年碰个正着。 楚斯年正拎着一个保温饭盒,手里还拿着一杯给秦昭冲的汤药。汪萍萍过来正是秦昭吃药的时候,楚斯年不想进屋打扰两人说话,又怕走开耽误秦昭喝药,只好一直站在门口等着。 汪姐您好。楚斯年有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汪萍萍知道秦昭对于楚斯年的心思。所以她一看到楚斯年就有点头痛。与此同时,她也突然意识到,秦昭近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你汪萍萍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半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比他大好几岁,按理说,他要叫你哥哥的。汪萍萍恳切而认真地说:麻烦你,要好好照顾他。 楚斯年心中腾起一阵强烈的羞愧,他咬紧下唇,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听见汪萍萍走远的高跟鞋声,秦昭立刻从病床上支起身子。 刚才我和汪姐说话,你刚才都听见了?秦昭也是看到楚斯年手里的汤药才意识到,他应该一直站在门口。 果然,楚斯年说:嗯。 嘿嘿。秦昭说:那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 楚斯年没说话,只站在一旁,把保温饭盒里的粥舀出来放在白瓷小碗里,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秦昭。 吃饭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秦昭挑了挑眉,一眼不眨地看着楚斯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 绕不过去了。楚斯年的耳尖有点不易察觉地微微发红,含混地说:嗯吃饭吧。 然而碗勺放在秦昭眼前,秦昭却没接。 楚斯年:? 秦昭眼中的坏笑加深了。他伸展双臂,大喇喇地半躺在床上,:那你得表示一下。你不表示,我就绝食! 第51章 太羞耻了! 楚斯年的眼角余光, 下意识地朝门口一扫。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是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并没来得及关好。任何护士都可以随时推门而入。 楚斯年微微有点紧张, 但语调还是很平静的问:你要什么表示? 一边说, 一边把药碗放在秦昭床头的小桌上,起身想走。然而秦昭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怎么害怕了?秦昭含笑注视着楚斯年。 没怕 没害怕?那你刚刚瞄门口做什么?? 完全被看透了。楚斯年刚想张口,秦昭却突然贴上来, 熟悉的气息暧昧地扫在他的耳畔。 你是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看见我对你做什么呀? 楚斯年更加紧张了, 立刻摇头否认:没有! 哦, 那你就是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了?秦昭戏谑道:看来你还挺期待嘛~ 楚斯年意识到中了秦昭的语言圈套, 立刻翻身就跑。秦昭立刻伸出胳膊把他拉回来摁在床前,眼睛里浮起一丝愉悦的笑。 既然你不怕, 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及了。 秦昭说着, 就低下头轻轻按住了楚斯年的下巴,慢慢靠近。明亮的光线下,楚斯年可以看见秦昭每一根睫毛, 和眼底深情的, 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笑意。 光天化日被人强吻, 还是在他最熟悉的医院, 这实在是, 太羞耻了! 楚斯年吓了一大跳,生怕秦昭亲下去,慌忙推开他。先反锁上门,然后又把门帘严严实实拉起来。 你注意影响行不行!楚斯年松了一口气,教训秦昭。 哟秦昭被推了一把, 却一点不气恼。他双手枕在脑下,优哉游哉地看着炸毛的楚斯年。眼底分明浮现出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笑意。 注意什么影响啊。我就是想跟你说,让你给我改善一下伙食。我想吃好吃的。 楚斯年: 秦昭装作纯真无辜的样子看着楚斯年: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你是不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秦昭戏谑说:我一靠近你,你就以为我想亲你?楚医生,你这也太不纯洁了。光天化日的 又被倒打一耙。这个混蛋! 楚斯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把药碗塞给秦昭:吃什么吃,喝药吧你! 噎死算了! 秦昭知道楚斯年彻底炸毛了,立 刻转变计策,老老实实接了药,一勺又一勺,乖乖喝了三口。 喝到第四口,勺子一顿。 怎么了?楚斯年本来有点生气,可是看到秦昭的神色,又有点担心了。 太苦了。秦昭说:难以下咽。 楚斯年担忧地皱起眉:这是中成药,副作用小一点。可能是有点苦,你忍一忍? 那,那你喂我。秦昭把碗一推。 这一句就有点小孩子的撒娇了。楚斯年不由想到刚才门口汪萍萍嘱咐的话,便好脾气地接过药碗:好。 他用白瓷勺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淡色的唇轻轻一碰,试了试温度不烫,才递到秦昭嘴边。 ? 因为和汤药接触了一下,楚斯年的唇微微带了一点淋漓的水光,透出一层淡淡的粉。 秦昭直勾勾地盯着楚斯年,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低头喝了这一口。 真是,小孩子似的。楚斯年低头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正想再喂秦昭一勺,却突然被猛地一抱,眼前一阵缭乱,白瓷碗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楚斯年猝不及防被秦昭压在身下,不等他反应,就被秦昭深深地吻住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楚斯年被秦昭咬住了脆弱的喉结,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但他还是努力发出声音。 药药撒了唔!! 楚斯年被严严实实压在蓬松的被褥里,柔软的唇瓣被温柔而热烈地亲吻着,他不甘心地呜呜发出几声,可是那声音在这暧昧的气氛里,却更像是**。 于是楚斯年只好乖乖噤了声。 转而又想把秦昭推开。可是他的手一动,就听见秦昭轻轻地一抽气: 嘶,疼。 他可是两天前才动过阑尾手术,还没拆线呢。 于是楚斯年也不敢再乱动了。 窗外的光线,透过病房廉价的窗帘投射进来,暖融融又金灿灿的,像是流淌的金色的蜜糖,甜滋滋的,置身其中,仿佛整颗心都被浸透了柔软和甜蜜。 楚斯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臂,轻轻地抱住了秦昭宽厚的脊背。 两人的唇瓣许久才分开。秦昭微微抬头,眼底还荡漾着无限的柔情,他揉了揉楚斯年被吻地发红的唇角,低头又轻轻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楚斯年被亲的有点儿发蒙,半晌才回过神,一侧头,眼中便是秦昭带着笑的眼睛。 真好。 秦昭满足地在楚斯年颈间蹭了蹭,又嗅了嗅,喟叹了一声: 真好。 楚斯年没说话,只伸手轻轻摸了摸秦昭的脸颊。他没问秦昭的真好是指什么。 因为他知道。 楚斯年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和耳畔秦昭舒缓平静的呼吸。 在他的脑海中,呼啸而过无数斑驳的黑影,终于出现了一个桀骜又俊朗的身影。那个人在田野里逆风奔跑,在星光和焰火下深情歌唱,在极光下,在雪地里,在烈日里,在下雨天,在楚斯年所有所有的世界里,那个人都灿烂地笑着,伸出有力的双臂执着地奔向他。在楚斯年的世界里,化为炫目无比的一道光。 楚斯年嘴角带笑,在秦昭的怀中缓缓睁开眼睛。 是真的很好。眼前的一切,灿烂的阳光,床边的鲜花,房间里淡淡的消毒水气温,和带着药香的被褥,都很 等等。带着药香的被褥? 楚斯年眼皮一跳,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碗药,全被秦昭一个猛虎扑食,尽数洒在了医院的被褥枕头上。包括他自己的裤子,最尴尬的位置也被泼上了不大不小的一块。虽然汤水不多,没渗进去,但是看上去的效果,简直就像简直就像 哟秦昭好死不死地吹了声口哨: 亲一下就这么激动?你这不行,你时间太短了,明儿也给你补补~ 楚斯年沉默三秒,跳起来抄起枕头就要抽打秦昭。然而后者立刻使出杀手锏,脚底一滑娇弱无力地躺到在病床上,手捂小腹面有苦色,将一个演员的看家本领发挥到极致: 啊~~~~~人家刀口~~~又疼了~~~~~啊~~~~~~ 楚斯年哭笑不得,只好努力板着脸:疼死你算了!让你不老实! 话虽这么说,楚斯年的枕头却没抽下去,转而拿了药剂,又给秦昭冲药去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先换了一条裤子。 第52章 堂堂偶像,半夜吃翔? 秦昭的阑尾炎做的是常规的腔镜手术, 伤口并不大。不过在顺带的检查中,医生又发现秦昭患有慢性胃炎。大病小病一起,秦昭不得不遵医嘱, 乖乖居家静养一周。 虽然秦昭根本没把这点小毛病放在心上, 但是楚斯年却对他格外上心。他特意请了为数不多地几天年假照顾秦昭。除了日常打针换药,甚至连做饭换衣都包办了。 每天起床, 秦昭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躺在沙发上, 楚斯年就会自动把两个蓬松的靠垫靠在身, 然后又把电视遥控器, ipad, 牛奶, 水果并一排放在他面前。 一切安排妥当,楚斯年转身又去琢磨给秦昭滋补养胃的菜谱, 厨房里咕嘟咕嘟总是冒着诱人的香气。 一开始, 秦昭还非常有良心,非常过意不去地想插手帮忙。然而他刚想起身帮忙,楚斯年就飞快地夺过他手里的扫帚, 板起脸教训道: 说了不让你动!伤口开线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一边呆着去! 挨了几次训后, 秦昭只好乖巧听话地躺回他的小沙发, 不得不被迫美滋滋地享受着客厅窗户投射来的金灿灿的阳光, 和楚斯年同志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当然也带有几分严厉的)关怀。 深陷在软乎乎的羽绒靠垫里,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秦昭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两脚腾空,飘在云朵里的皇帝。 太特么爽了。 秦昭由衷地喟叹一声,深刻体验到了已婚妇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乐。 不过,好景不长。短短五天过去, 秦昭就对这种腾云驾雾的幸福日子稍微有点吃不消了。 那个 秦昭趴在餐桌上,犹犹豫豫半天,用商量的语气小声说:你能不能做点别的呀? 楚斯年系着围裙,正把秦昭的养胃粥放在桌上。粥有点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随口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这个问题太危险了。秦昭咽了咽口水,打量着楚斯年平静的神色,酝酿了一下才说: 当然喜欢了!就是 就是楚斯年对他的身体太太太关心了。 不知道楚斯年是不是受了汪萍萍那句你是他哥哥,要好好照顾他的刺激,还是秦昭面无血色被推进手术室的画面太具有冲击性,现在楚斯年把秦昭这次生病开刀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并且由此发挥,把秦昭之前拍戏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也归结为自己对秦昭不够关心爱护。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0) 所以,楚斯年决心借秦昭这次难得的休养,好好的,彻彻底底的帮他调理好身体,以表达自己的愧疚。 而具体的表达方式,就集中体现在秦昭的一日三餐里。楚斯年带着金丝边眼镜,认认真真地跟助理林晓川询问了秦昭日常的饮食习惯,拿着钢笔边听边记。记着记着,楚斯年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怎怎么,这个有问题吗?林晓川看着楚斯年的脸色,突然有一种小时候算数作业做错后被老师当面纠正的忐忑不安。 当然。楚斯年严肃地合上钢笔,在纸上敲了敲:怎么这么多辛辣,刺激的食物?饮食也很不规律,不吃早餐,还有这么多高油高盐的夜宵! 这个林晓川为难地说:楚医生,你不知道,当演员的就是这样,忙起来没个点儿,耽误吃饭是经常的有时候拍大夜戏消耗体力,就要吃夜宵啊 楚斯年依旧皱着眉。他去探班那几天,他当然知道秦昭有多辛苦。但是那夜宵为什么这么多小龙虾还有这些?楚斯年指着记下的几行字:肉类太多,还都是重油盐的川菜! 额林晓川语塞了,面对楚斯年的严厉目光,他决定坦白从宽:不干我事,是大亮哥要求的!他说自己吃什么都不胖,所以就 所以就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所以就饥一顿饱一顿,冷的热的咸的辣的一起吃,怪不得这次身体出了那么多问题! 楚斯年啪地合拢了他的笔记本,决心给彻底改造秦昭的肠胃。 楚斯年以前是基本不下厨,都在医院食堂凑合的,但是这次为了秦昭,他咬咬牙,专门买了昂贵的铸铁锅和料理机,甚至还偷偷下载了秦昭的巧媳妇APP。 他带着眼镜系着围裙,左手一丝不苟地搅拌着汤勺,右手拿着巧媳妇皱眉研究。虽然他身处厨房,却硬生生给人一种他在无菌实验室的错觉。楚斯年甚至每一步都严格按照巧媳妇的规定,用盐量精确到上称称重的地步。 这样严谨 ,做出的煲粥自然是味道没话说。 连续五天,每一顿饭,秦昭基本都能在餐桌上见到不一样的养生粥。比如昨天是枸杞山药红枣人参小米粥,前天是花胶虫草花鱼蓉粥,大前天是当归黄芪红枣蛋花粥,大大前天是山药山楂茯苓燕麦粥 一开始,面对楚斯年精心烹饪的爱心粥汤,秦昭是激动万分满心欢喜,喝之前必然近景远景反复摆拍加滤镜然后暗搓搓发朋友圈。喝完之后还有舔舔嘴唇摸摸肚子,然后发自内心地给楚斯年比个大拇指。 太好喝了!愧是他的对象,完全继承了他秦大亮亚太最帅厨神的衣钵! 但是越往后,秦昭就越感觉到一种淡淡的不妙。 既然喜欢,那你怎么不喝?楚斯年又把粥往秦昭面前推了推,递给他一把汤勺。 最好喝的粥,也架不住天天喝顿顿喝。为了调理秦昭的肠胃,楚斯年还特意减少了油、盐,肉类也挑选最易消化的鱼蓉。虽然这样的粥的确对秦昭的肠胃很有好处,但对于吃惯了重口味的秦昭而言,他的梦里已经出现了烤肉麻辣小龙虾和冰可乐。 能不能加点别的啊?秦昭试探地说: 比如加点肉?也算补充蛋白质嘛。 我加了啊。楚斯年说:你再搅搅看? 秦昭搅了两下,发现粥里原来还有虾仁和蛋黄。 秦昭: 惊喜吗楚斯年微笑着说:我研究了营养食谱,你可以再补充一些固态蛋白了! 秦昭失落地撇着嘴:这又不是肉! 怎么不是肉了?虾肉不是肉? 这秦昭避重就轻地戳了戳蛋黄:起码鸡蛋不是! 怎么就不是呢? 楚斯年耐心地坐在秦昭对面,双手指节微微交叉,像是平日对待不听话的病患一样,职业而严谨地说:首先,从生物学角度看,鸡蛋就是鸡的胚胎组织,只要予以孵化,它完全可以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鸡。 楚斯年扶了扶眼镜,向秦昭问道:请问,鸡是肉类吗? 是但是 那为什么鸡蛋就不是呢?楚斯年干脆利落地打断他。 秦昭: 再给你举个实例。我们医院食堂,荤素价格都是不一样的。素菜每份都在12元区间浮动,荤菜的区间则是310元。而炒蛋类,最便宜的也要这个数楚斯年竖起手指比了比: 四元。属于荤菜区间。 秦昭: 理论逻辑严谨,事实论证可靠。 完全无法辩驳。 秦昭头顶最倔强的那一撮头毛都耷拉下来。只好愁眉苦脸,心不甘情不愿喝了一口三色藜麦蛋黄虾仁养生大补粥。楚斯年想了想,又端来一小碗拍黄瓜: 如果你觉得太淡了,可以再吃点黄瓜,补充维生素。 秦昭盯着那盘拍黄瓜,突然又生一计。 这黄瓜真新鲜啊。秦昭从容自然地说:新下来的黄瓜吧?小龙虾这时候也下来了,明儿做个麻辣小龙虾? 不行。楚斯年立刻斩钉截铁道:你最近不能吃辛辣刺激的! 那蒜蓉小龙虾。不辣。 也不行!外卖油盐太多! 秦昭早料到楚斯年会这样说:那我自己做,少放油嘛。 你有伤,你不能做。 那你来咯? 我楚斯年稍微有点难为情:那个太难了我不会 秦昭眼睛一亮说:那就叫外卖。 不行!楚斯年立刻斩钉截铁:外卖油盐太多! 秦昭: 死循环。 楚斯年有些纳闷地看着垂头丧气的秦昭:你今天怎么总是挑我给你做得吃的?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他的语调非常平静,但是秦昭却非常敏锐地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并飞速计算出如果此时他此时坦白自己的心里话老子真的喝粥喝到嘴巴里都淡出个鸟来!老子就要吃肉吃辣啊啊啊!。楚斯年会有以下三种反应 A.羞愧内疚,苦口婆心告诉秦昭忌口养生的重要性。然后继续让他喝粥。 B.从容淡定,认认真真教育秦昭忌口养生的重要性。然后继续让他喝粥。 C.生气愤怒,气鼓鼓地教训秦昭忌口养生的重要性。然后继续让他喝粥。 无论哪一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稍有不慎,甚至还会影响楚斯年的心情。秦昭深知楚斯年性格的敏感多思,他是宁可再喝一周养生粥,也不舍得楚斯年因为他而不开心。 楚斯年就是他最珍惜的宝贝,他希望他的宝贝,永远都开心快乐。 所以,秦昭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了。 夜晚,秦昭确认楚斯年已经在隔壁睡熟后,他躲在被窝里,鬼鬼祟祟拨通了林晓川的电话。 喂?你还没睡吧?帮我个忙,我想吃小龙虾,你去我最爱吃的那一家定一份加麻加辣的再加一份冰可乐,悄悄拎过来放门口。秦昭压低了声音。 求求你了大亮哥。 林晓川在电话里快哭了:就因为你的夜宵,楚医生那天差点没瞪死我。他专门跟我说了,让我这段时间不能给你带任何吃的。他要养好你的胃。你就听话行不行,别害我啊我害怕~~~ 嘿你个没良心的!秦昭有点不爽了:到底谁是你老板!谁给你开工资!你只管送,我偷偷端门口吃怎么会被发现! 林晓川:啊喂?啊喂喂?大亮哥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回聊拜拜! 秦昭: 林晓川你个叛徒!秦昭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有些东西,就是你越吃不上越想吃。比如深夜里的小龙虾。秦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翻外卖,意外地发现深更半夜,竟然还有一家龙虾馆在营业! 秦昭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份小龙虾。他本来点的加麻加辣,可是不知怎么,下单前一秒,他又改成了蒜香。 这样就不算不听他的话吧?秦昭自我安慰着。 自我安慰完,秦昭又意犹未尽,点了一份螺蛳粉,外加鸡爪烤肠冰可乐。 外卖很快就到了。快递小哥按照他的叮嘱,没有打电话按门铃,只是发个短信就悄悄放到了门口。秦昭蹑手蹑脚,做贼般偷偷拎着他的外卖,一闪身躲进了卫生间。 他考虑很周全,螺蛳粉和小龙虾味道都很大,在自己的卧室里吃,楚斯年明儿进来一闻就能发现。可厕所就不一样了,有换气扇啊!倒垃圾也非常方便,可以一步到位消灭所有罪证。 秦昭轻手轻脚关上厕所的门,然后坐着小板凳,美滋滋地把螺蛳粉和小龙虾放在马桶盖上。 螺蛳粉汤汁浓郁,又辣又鲜又醇,米粉煮的恰到好处,爽滑劲道又不过分干硬。再加上酸脆爽口的酸笋,一口下去,螺蛳粉特有的臭味瞬间奇迹般转化为酸、爽、辣、香。滚烫的滋味顺着舌尖,引爆每一寸味蕾。让秦昭的食欲更加蠢蠢欲动。 而蒜蓉小龙虾更是诱人,油亮火辣的红虾壳下,满满都是Q弹紧实,吸饱了作料汤汁的新鲜虾肉。小龙虾个大体肥,掰开虾头,里面甚至还有黄黄的虾膏。 秦昭迫不及待地吮了一口虾膏,舌尖首先感受到的一种奇妙而猛烈的鲜辣,随即,一股浓郁的香醇裹挟了所有味蕾,又油又香又麻又辣,却没有一丝腥味。这份小龙虾所有的精华似乎都凝聚在这虾膏里,在唇齿之间流连徘徊。 秦昭吮着手指,又激动又觉得辣,忍不住泪流满面。 太好吃了!实在太好吃了!即使他被辣哭一百次,他还要挑战第一百零一次! 楚斯年义诊结束后就停了弗洛西汀,但是他的睡眠依旧很浅。所以他听到客厅的脚步声,立刻就醒了。 静静地竖起耳朵听了几秒,楚斯年不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睡在隔壁的秦昭没有起夜的习惯即使起夜,秦昭也绝不会这么蹑手蹑脚,更不会这么久都呆在卫生间不出来。 所以此时,或许只有一个可能贼! 楚斯年慢慢地,一步一步,不声不响地靠近了卫生间。手中的锅铲越攥越紧,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砰砰! 楚斯年轻轻吐出一口气,突然咣地一声踹开了卫生间的门,高高举起的锅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落下 却在距离那贼头部三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 楚斯年举着锅铲,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昭。只见他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竟然弓着身子坐在马桶前,满脸是泪,嘴巴红肿,惊恐无比地转身看着自己。活像一个被当场抓包的贼。 楚斯年:?!?!?!?!?!? 因为角度的关系,从楚斯年的视角看过去,小龙虾和螺蛳粉都被秦昭挡住了。 楚斯年的目光,从马桶移到秦昭右手的筷子,又从筷子缓缓移到秦昭几乎肿成香肠的嘴角。只见他的嘴角,竟然还残留着几点非常非常可疑的,黄咖色的半凝固的物质。 马桶筷子黄咖色的半凝固的物质 还有弥漫整个卫生间的诡异的臭味。 楚斯年嘴角抽搐,感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在这一瞬间遭到了宛如二向箔般的降维打击,彻底坍塌成灰尘,爆裂成烟花。 他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你你在这里吃什么? 第53章 情侣就要坦诚交流 秦昭:??? 秦昭眨了眨, 又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楚斯年可能对他产生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不不不不不!你听我解释!秦昭惊恐地伸出尔康手:不是你想的那样!快住脑! 五分钟后。 楚斯年双手抱胸,板着脸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秦昭又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确定已经擦干净后, 才忐忑地瞄了楚斯年一眼。 你还生气啊? 楚斯年: 别生气了呗。秦昭靠过去一点, 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斯年:我错了。真的错了。 楚斯年: 楚斯年没说话,甚至连漂亮的眼珠都没朝秦昭瞄一下, 只默默往沙发边上移动了一寸,摆明了想和秦昭拉开距离。 弟弟知错了。 秦昭一边说着, 一边好死不死, 故意挨着楚斯年边上坐:两个弟弟都错了。 楚斯年本来还想继续和秦昭拉开距离的, 一听到秦昭后半句, 却微微一愣, 忍不住道:两个弟弟?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秦昭的眼眸里立刻浮现出他标志性的坏笑, 语气却无比无辜:一个弟弟是我。还有一个弟弟秦昭朝自己下/身指了指:是小小昭。我俩都给你道歉。 !!! 楚斯年气脸颊发红, 又往沙发边靠了靠,可惜他已经坐到边上了,秦昭紧紧贴着他, 退无可退。 哎哟~~~秦昭说:太能生气不好。你伤身体, 我伤心。 见楚斯年没反应, 秦昭想了想, 单膝跪在一旁, 然后伸手圈住楚斯年,仰头真挚地看着他:你再生气,我可就是别人家的小宝贝了哦。 楚斯年: 楚斯年被秦昭逼在沙发角落,动弹不得,只好被迫和他注视。这个角度, 让秦昭看向他的眼睛没以往那么犀利,下眼睑显出几分狗狗幼崽般的钝圆无辜,客厅顶灯的光线折射在他的眼睛里,又显得特别水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直犯了错后露出软软的肚皮,一边撒娇一边耍赖,试图蒙混过关的哈士奇。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1) 看着这样的秦昭,楚斯年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被浇灭了。 哎 楚斯年终于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抚了抚秦昭满头乱翘的倔强的乱毛,有点无奈:你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自己身体呢?你几岁啦? 21岁零9个月。秦昭顺势蹭了蹭楚斯年的掌心。 哦,原来你还知道啊。楚斯年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三岁小朋友呢。 怎么不知道,天天掰指头数呢,还有四个月,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楚斯年没出声,却默默抽回了手。 其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秦昭说:但是我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成年人,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那个阑尾炎,完全就是意外,跟你没有关系。 秦昭把楚斯年的手拉回来,窝在自己掌心里:你不用自责,更不用内疚。你很好,你特别好。 楚斯年却摇摇头,垂下眼睫:可是我却逼得你,半夜偷偷摸摸在卫生间半夜吃东西是不是我太不讲理了? 当然不是啊。秦昭想了想,温和地说:我就是怕你不高兴。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楚斯年沉默了。他半垂着眼帘,客厅顶灯淡黄色的光线从上面柔柔地洒在他的的头顶上。从秦昭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发梢和脸颊都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显得格外温顺,又有点脆弱。 秦昭揉了揉楚斯年的耳朵:别想太多。真的没什么的。 可我不希望我的开心是建立在你的委屈求全之上的。楚斯年终于抬起头,说话的神情无比认真,一板一眼:及时交流才能避免误会。你为了我的自在开心,可以忍一时的委屈。可是以后呢?你能为了我,忍一辈子的委屈 楚斯年猛地刹住了话头,秦昭也愣住了。 楚斯年的脸唰地红透了,翻身跳起来就想跑。然而秦昭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拦腰一抱,整个人结结实实把楚斯年压在了沙发上。 你说什么?秦昭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跳,有些急促地说:什么一辈子? 楚斯年的唇动了动,抿紧了不吭声。 话都说了,怎么还害羞呢。秦昭挨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故意扫在楚斯年的耳侧:我忍一辈子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打算好,跟我一辈子了? 躲不过去了。楚斯年的身体微微紧张地绷紧,有点结巴:我我的意思是,嗯你以后有什么想法,我们都应该坦诚交流。 哦,一辈子,坦诚,交流。秦昭故意咬中几个字眼,意味不明的笑了:那我现在就跟你坦诚交流一回。 楚斯年终于抬眸看他,带着微微的疑惑:坦诚什么? 我想和你坦诚交流的就是秦昭慢悠悠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楚斯年的耳朵,声线暧昧又低沉:我想和你坦诚交流一回。 秦昭的话故意说得隐晦,楚斯年琢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楚斯年的脸颊立刻不受控制地臊热起来,伸手就推秦昭的肩膀想挣脱出来。但紧接着他的手就被秦昭结结实实摁住了。 你说行吗? 楚斯年的脊背都绷紧了。 半晌。 不行。楚斯年闷闷地说。 听到楚斯年的回答,秦昭几乎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只轻轻哦了一声,依旧严严实实地压着他: 那什么时候行呢? 他提问的表情,就像小学生举手提问老师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一样单纯天真,与他此时蓬勃的身体反应,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你 楚斯年尴尬地耳廓都红透了,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你快起来! 那什么时候行呢?秦昭毫不害臊不害臊,甚至还有点得意,继续问他。 楚斯年: 他们挨得太近了。秦昭的目光,在楚斯年淡蓝色的纯棉睡衣领口游移。因为刚才的挣扎,楚斯年的领口开了一个扣子,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完完全全暴露在秦昭的视线里。 虽然空调开到24度,但是秦昭还是觉得有些燥热了。 楚斯年更是不得不敏锐地感受到秦昭的变化。他微微一动,沙发就发出嘎吱一声响,在过于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尴尬又刺耳。 可秦昭却恍若未闻一般,依旧定定地看楚斯年。显然,他非要楚斯年给个回答,否则绝不肯罢休。 被强行顶在沙发角落的感觉实在太尴尬了。楚斯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个问题,他始终在躲避和装糊涂,鸵鸟一样得过且过。如今突然被迫直面相对,他实在有点不知所措。他完全没准备好。 我,楚斯年皱着眉,努力保持着面色的从容:我想 等你三个月。秦昭含混地咬着他的耳垂,打断他:到我生日的时候。怎么样? 楚斯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秦昭轻轻吻住了。一触即分的轻吻,秦昭看着楚斯年慌乱躲闪的眼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就算你默认了。秦昭低头在楚斯年额头印下一吻:盖章,生效。 身上陡然一轻,秦昭站起身,紧接着伸手把楚斯年拦腰一抄,直接抱了起来。 诶诶诶!?楚斯年一吓。他可没有被大男人公主抱的爱好,可秦昭却无比强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抱回自己的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看我干什么? 秦昭大大方方地在楚斯年身边躺下,一脸理所当然:不能坦诚交流,打个折,安安静静睡一觉总行吧?做人别那么小气。 楚斯年被噎了个结结实实,还没想出怎么回答,一条结实的手臂就把他按回了柔软的床铺,还顺便贴心地帮他掖了掖被角。 快睡吧。凌晨一点了,熬夜伤肾。秦昭搂着楚斯年的腰,又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乖。 被比自己小了五岁的人当孩子一样哄,这感觉太羞耻了。楚斯年被迫被秦昭按在他胸口的位置。他有点不服气地想反驳,可秦昭已经合上眼,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卧室里一片寂静的黑暗,无论是虫鸣,还是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没有完全拉严实的窗帘,斜斜透出一道细窄的淡银色的月光,温柔地播撒在两人地枕边。 楚斯年微微抬头,静静地看着秦昭的睡颜。他完全没想到,秦昭居然这么快就睡熟了。月光下,秦昭的眉眼更加深邃俊美。凌乱的头发即使在主人睡着的时候也不屈不挠倔强地乱翘着,像是一头毫无防备的乱毛小狮子。 楚斯年伸手,轻轻点了点秦昭因为小龙虾而微微发红,尚未完全消肿的嘴角。 到底谁才是小孩呢。 楚斯年在黑暗中轻轻的勾起唇角。 他是不习惯被人搂着腰睡觉的。但是,当楚斯年下意识地触碰到秦昭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时,他却停住了。 拨开他的手,会把他弄醒吧。 楚斯年默默收回了手,然后重新躺下来,睡着了。 第54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昭康复不久, 电影《盲战》的前期宣传就展开了。除了各地跑宣传,秦昭还在汪萍萍的安排下,和电影主创参加了一档已经开播近十年的, 非常老牌的电视综艺节目。 第一次亮相这么大牌的综艺, 汪萍萍在后台甚至比秦昭还紧张。她踩着七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她不但亲力亲为一次次帮秦昭核对台本, 甚至连秦昭头发丝的纹路都拉着托尼老师反复斟酌: 我觉得向右多一点这样比较成熟。噢不不不这样太过了像汉奸往右梳一点对对发胶太多了我需要蓬松%¥#@ 当然最后的效果还是非常可喜的。秦昭一身Kenzo的黑色迷彩套装,内搭一件简简单单的纯白色T恤。支棱的黑发终于在发型师手下妥协, 梳成了利落清爽的背头。额头、眉骨和挺直的鼻梁连成一道非常优越峭硬的侧面线条。 即使和《盲战》这部戏的主演, 号称电眼男神的影帝黎威相比, 秦昭的外表也丝毫不落下风, 反而多了几分年轻男生特有的硬朗锐气, 锋芒毕露。 连打扮过无数明星的造型师也不得不承认,在如今花美男当道的娱乐圈, 秦昭硬朗又充满朝气的气质是非常独特的。 真帅!汪萍萍本想一巴掌拍在秦昭头顶, 可想想秦昭的发型还是收了手,改拍他的肩膀:好好表现,记得我说的话!汪萍萍朝旁边使了个颜色。 秦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任汐刚刚完成最后的妆发定型起身。她穿着一条非常精致的薄荷绿蕾丝连衣裙, 长长的卷发垂在胸前, 就像一朵清纯的山茶花。注意到秦昭似乎往这边看, 她轻轻撩了撩头发, 温柔一笑。 就算演戏也得给我演像点,等着出通稿呢!汪萍萍摁着秦昭的脑袋压低了声音,又嘱咐了一遍。 《盲战》为了宣传,自然要出一些新闻通告博取眼球,而主演之间的暧昧关系就是最好的素材了。只是黎威腕儿大, 又是已婚,所以这次炒绯闻的对象,自然放在秦昭和任汐身上。两家的经纪人早已互相通过气,汪萍萍甚至连通告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这期节目一播就放出去。 作为一个职业经纪人,她最懂得流量的重要性。把握住流量,就是把握住金钱。至于任汐和秦昭的关系,等《盲战》的宣传期过了,再澄清也没什么。 然而秦昭的想法却跟她完全不同。面对汪萍萍的唠叨,秦昭翻了个白眼,不等汪萍萍骂人,撒腿就跑。。 节目录制正式开始。除了节目组的五名固定主持人,《盲战》剧组的总导演、主演黎威、秦昭、任汐都两两分组,以短句歌舞的形式亮相。黎威和节目组的搞笑女主持以伦巴舞开场。黎威的粉丝占了观众席的近一半。只见黎威穿着西服一亮相,瞬间掀起了录制现场的第一场尖叫。 秦昭和任汐被节目组分为第二组,他们表演的是简单的现代舞。充满节奏感的电子音响起,秦昭逆着灯光,一个利落转身。每一个跳跃和转身,他都完成地非常干净利落,同时不忘表情管理,敏锐地抓住每一个镜头。 这段舞的endingpose,是秦昭完成一个转身后,和任汐对视。然而就在秦昭转身后,任汐的脚下却突然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就向前倒去! 秦昭一惊,立刻伸手去拉任汐的腰。任汐吓得花容失色,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而勾住了秦昭的脖子。与此同时,音乐戛然而止。 两人姿势亲密,面面相觑。 秦昭尴尬地赶紧松开手,然而粉丝的尖叫声已经瞬间引爆了演播厅,甚至简直可以和黎威登场时的分贝一较高下。汪萍萍微微一愣,然后对秦昭和竖起了大拇指。 嘿,这小子,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 任汐有点不好意思地撩撩头发:对不起啊秦昭哥,我不是故意的。这地板有点滑。 秦昭摆摆手:没事。不过后面的流程你记住啊,别听汪姐他们的。 现场的尖叫声太大,秦昭只看见任汐嘴唇动了动,还没听清她说什么,就被cue下一个流程了。 所有电影主创站成一排,挨个跟观众打招呼。秦昭第三个接过话筒,微微一笑:hello大家好,我是秦昭,在《盲战》中饰演古家辉。 任汐借着介绍:大家好,我是任汐,在《盲战》中饰演宁路路。 哇喔,刚才看二位的表演,可是非常精彩。听说在电影中,二位也有很多复杂的情感纠葛,可否透露一下吗?主持人笑着说。 这个问题,我需要先请教一下导演能不能说。任汐一脸无辜的样子向导演看去,香港导演当然是知道这是综艺效果的,配合着做了一个冷脸表情,观众席发出一阵哄笑。任汐忍着笑,摊了摊手,用遗憾的语气道: 导演不让我说。不过任汐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透露一个细节,就是这部电影的感情戏,非常具有突破性~ 任汐的话,《盲战》的主创都明白是在暗示电影剧情里女主和两位男主间大开大合,张力十足的感情冲突。只不过对于只看过预告片的现场观众来说,突破性这个词就有不一样的理解了。 现场一片喔 女主持人是个以性格开著称的**湖了,她立刻意会到观众的意思,接道:那这个突破性就可以有很多解释了。我看到预告片里,任汐和秦昭好像有一场很激烈的吻戏。据我所知,这是二位主演的荧幕初吻?二位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当时拍这场戏的感受吗? Cue吻戏是电影宣传的经久不散的老话题之一。任汐拿着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脸颊飞快地浮现两朵红晕,向导演看了看,又向秦昭看了看,明显很无措的样子。 哈哈任汐你看导演做什么,难道这场吻戏是导演和秦昭拍的吗?女主持人打趣任汐,观众们不禁带入大胡子的导演和秦昭拍吻戏的画面,顿时一片哄笑。 任汐被自己挖的坑绊住,脸更红了。秦昭不禁有点纳闷,心道,那不就是一场借位戏吗,拍摄现场也没见你脸红啊?你这么脸红不就承认吻戏了?那我说借位,不就是打你脸了? 正琢磨着,话筒塞到了秦昭手里。秦昭突然灵机一动:其实这场吻戏,我觉得最应该问威哥的感受。秦昭坏笑着挑了挑眉,看向黎威:我代表古家辉向asir提问,请问古家辉强吻了你的女朋友,你什么感觉? 秦昭一脸痞气挑衅的表情,宛若电影里的古家辉上身。他无法直接说出吻戏借位,又不想撒谎,这样一转话题,不但暗示了电影里的狗血情节,还加强了黎威在节目里的存在感。 果然,黎威的粉丝群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纷纷起哄起来。黎威无奈地接过秦昭的话筒,苦笑着:你们为什么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你们这群假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黎威不愧是影帝,硬是憋着没笑,一脸严肃补充说:其实我的感觉不重要,我太太的感觉很重要。我太太说,她看完特别开心。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2) 台下又是一阵大笑。熟悉黎威的人都知道,他是娱乐圈标准的已婚好男人,怕老婆已经怕到人尽皆知。这次他不但玩了自己的梗 ,又把这个尴尬的话题巧妙绕开。果然是熟悉综艺的大咖了。 简单的介绍和寒暄之后,综艺节目的主要环节展开了,除了几个科普性与娱乐性兼顾的小游戏和猜谜环节外,节目组还特别设置了一个颇有体力挑战意味的游戏站到最后。 一面足有三米多高的特质机关泡沫墙高高树立起来。墙面被分为整齐的方方正正的小格。按照游戏要求,嘉宾要攀在墙壁上答题,每答错一题,机关墙就会从小格里随机突出一块半米长的海面桩,海绵桩越多,嘉宾就越容易站不稳,非常考验嘉宾的体力和平衡性。 主持人讲解完游戏规则,秦昭,任汐,黎威和另外一位男主持攀上游戏台。秦昭仰头看了看这面高高的机关墙,攀在了一个靠边的位置。黎威在他身边,而任汐则在靠右的位置。 好的,我们开始第一题。 主持人笑着展开答题卡:请问,有一头头朝北的牛,他先向南原地逆时针转两圈半,然后又向西顺时针原地转四圈,最后又向东逆时针转了半圈。请问这时候,牛的尾巴朝哪个方向? 秦昭单手抓着机关墙的边缘,头脑中的牛刚模拟转了三圈,就听主持人道:三二一时间到! 朝西!秦昭连忙抢答:朝西边!对不对! 主持人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任汐,你觉得牛尾巴应该朝那边? 嗯任汐一脸我啥也不知道的无辜表情,小心翼翼道:朝西边? 主持人又看向黎威:黎威你觉得呢? 黎威一脸悲痛表情:我算过了,是朝北边啊! 台下的观众们也闹哄哄地争论起牛尾巴的方向。男主持微微一笑:我相信在场估计没有几个人答对,因为这道题的答案是,牛尾巴朝下面。 秦昭: 任汐: 黎威: 台下一片恍然大悟,神特么朝下面,原来是脑筋急转弯,逗我们呢! 与此同时,任汐突然一声惊呼,三块海绵桩从机关墙里缓缓凸出来,有两块正好在她肩膀的位置。眼见就要掉下去,站在她身边的黎威赶紧去拉她。谁曾想,就在他刚把任汐拉上来的一瞬,却突然失去平衡,脚下一滑就掉下了机关墙下面的海绵池里 台下的黎威粉丝一片失望的叫声。任汐抱着海绵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向黎威道:威哥我错了! 黎威从海绵池子里爬出来,无奈地耸耸肩:万万没想到啊!二位保重! 好的,黎威淘汰,游戏继续。主持人忍着笑继续说:第二题! 一连问了四轮坑爹问题,另一个主持人也被海绵桩打了下去。机关墙上只剩任汐和秦昭两个。机关墙快被海绵桩占满了。 任汐因为身材娇小,运气又不错,还能抱着海绵柱站着。可秦昭运气就不怎么样了。他攀着的地方,几乎所有海绵柱都伸了出来。他不得不用力扳住完全是靠着长手长脚,和超与常人的臂力,才勉强没掉下来。他之前为了活动方便特意脱掉了外套,偾张的手臂和胸部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的缘故而格外明显。身经百战的摄像师敏锐地给了秦昭一个大特写。台下的秦昭粉丝们立刻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 女主持当然明白观众的用意,哈哈一笑:好好好,收! 女主持做了一个手势,说:下一题,鸡狗四十九,一百条腿地上走。请问,多少只鸡,多少只狗? 竟然是一道数学?! 秦昭的学习成绩从小渣到大,数学更是当之无愧渣中之王,超过三位数的复杂运算基本靠计算器和瞎蒙,他一听到这道题顿时傻眼了。 这特么是要列方程吗?几元几次方程?一元二次还是二元一次来着? 秦昭满头大汗,求救般看向任汐:喂喂喂,这玩意儿怎么算?你是海龟学霸应该知道吧? 没想到任汐居然也摇摇头,为难地说: 我学的文科 秦昭: 十秒倒计时转瞬即逝,又一块海绵柱缓缓凸出来。它正好位于秦昭勉强落脚处,只要它伸出来,秦昭必然会掉下去! 秦昭小心,你右边有一处空地,你可以往右边!主持人好心提醒。秦昭勉强转头,果然他身体右侧有一处可以踩脚。 不过这个位置,实在太微妙了。如果他挪过去,为了保持平衡,他必然扶住任汐的肩膀。那样的姿势,实在有点亲密了。 其实这正是主持人按照汪萍萍和任汐公司的想法而特意提醒秦昭的。在这场游戏中,秦昭需要和任汐多互动。 小心!任汐焦急地看向秦昭:你把手给我,站过来!她向秦昭伸出手臂,漂亮的眼中充满了真挚。 秦昭微微一顿。他不明白任汐到底有没有明白,他之前明确表达的拒绝炒绯闻的意图。不过,为了避免明天铺天盖地的热搜和通告,他只有一个选择。 秦昭轻轻一笑,松开手臂,向后掉下去。 台下一片失望的惊呼。 好的,我宣布,这一轮游戏的最后胜利者是主持人话音未落,台下突然又集体啊啊啊尖叫起来。只见任汐突然手臂一松,也从机关墙上掉下! 秦昭刚从海绵池中扑腾出两只手臂,还没看清,突然就被人重重地扑倒在海绵堆里。一阵馨香扑面而来,秦昭挣扎着,下意识地一抬头,不偏不倚,脸颊正好碰到任汐的唇! 啊啊啊啊啊啊! 放开他!!让我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在所有秦昭粉丝声嘶力竭的尖叫中,秦昭彻底蒙了,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 第55章 秦昭是小仙男 节目一直录制到夜晚, 终于宣告结束。秦昭刚下台,就被汪萍萍扯住了。 臭小子!汪萍萍拍了秦昭一下,有点揶揄又有点开心:一上台你就想通了?早知道你还是愿意跟任汐合作的, 我就不费那么多力气了。 秦昭: 秦昭一脸我要死了你就别开心了的表情, 拉着汪萍萍走向休息室。 三分钟后。 什么意思?!撤了通稿?! 休息室里,汪萍萍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险些扭到鞋跟。 秦昭条件反射般躲了躲,确定汪萍萍新做的美甲不适合拧他耳朵后, 才继续说: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愿意嘛。那个节目组你们能干预就干预, 干预不了, 那就注意一下热搜。别把我的词条跟任汐放在一起。 汪萍萍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刚才跟任汐台上那么亲密做什么? 苍天为证, 都是误会!秦昭两指合并指了指头顶的灯:一次是舞台太滑我只好扶她, 另一次是那海绵墙 秦昭说着说着,却突然一顿。不知为什么, 现在他回想起任汐在舞台上的情景, 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还一连发生两次? 秦昭微微皱眉,把脑海中浮现的猜想放在一边: 总之, 我还是那句话。我虽然是个演员, 但是我不愿在片场之外的地方和别人演戏。电影宣传我都会尽力配合, 但是炒绯闻这种, 不行。 他说话的表情严肃而真诚。汪萍萍是看着秦昭长大的, 自然知道他来真的。她没说话,只默默靠回沙发,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 你这样做,其实多半也是为了楚斯年吧 见秦昭没说话, 汪萍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如果你总是和他在一起,早晚会被公众知道?上次你和他在农村卖甘蔗的事,还有上上次他去剧组探班的事,要不是你让我压下来,还不知道会被议论成什么样子。这次你和任汐炒一次绯闻,不是正好给你们打一个幌子? 幌子? 秦昭喃喃重复着最后两个字,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因为保护我和斯年的感情,就拉上别人撒谎。 秦昭微微倾身,向汪萍萍郑重地说:我愿意保护他,但是我理解的保护,不是和他一起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地活着,而是坦坦荡荡站在太阳底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也许这一天要等很久,但是我愿意为之努力。所以,请让我保持最起码的真实,好吗? 回答秦昭的,是长久的沉默。 汪萍萍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秦昭,许久,才缓缓地说:你就那么喜欢他?真的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秦昭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汪萍萍抿紧了嘴唇。 休息室虚掩的门突然咚咚咚被敲响了。 秦昭哥?任汐从门后探出来,笑容可人:我可以进来吗? 不等秦昭回答,任汐已经自来熟般开门进来:今天录的太晚了,你们也没来得及吃饭吧?我已经让助理预约了附近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走走走,一起吃夜宵呀! 因为《盲战》的工作关系,汪萍萍和任汐已经很熟了。平日里,他们也不是没有聚餐过,可是这一次,汪萍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替秦昭答应下来,而是转头看向秦昭。 果然,秦昭站起身来,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们不去了。 啊任汐失望地叹了一声,:你不是最喜欢吃火锅的吗?那家新出的麻辣牛肉,我已经特地为你预定三盘了? 真不了。秦昭摆摆手:医生专门嘱咐我了,要忌口。 听到医生两个字的一瞬,任汐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了一下,转眼就笑着道:医生?你该不会是说是那个楚医生吧?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 因为我喜欢他。 空气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任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说什么? 我喜欢他。而且,他也喜欢我。 秦昭坦然一笑:所以公司安排咱俩的事情,我做不到。我不希望他有什么误会。希望你能理解,好吗? 任汐顿了一下,然后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也笑了: 当然。我知道怎么做了。 ******** 任汐说到做到,《盲战》接下来的宣传活动中,她果然不再和秦昭有任何公开的亲密接触。偶尔碰上八卦记者专门提问二人私下的关系,任汐也是微微一笑,让助理帮忙挡掉了。 即使没有炒绯闻,《盲战》凭借精良的制作团队,也依旧获得了不少关注。再加上国庆前的档期,本来就没什么大片竞争,《盲战》一骑绝尘,一周时间,票房就破了三个亿。相较于其不到三千万的制作成本,已经翻了十倍。无论是导演、制片还是投资方,都乐开了花。于是特意选在中秋节这一天,叫了所有台前幕后的人员,开了庆功会。 汪萍萍亦是鱼尾纹都笑得多出来两条,她拉着秦昭,活像是在自家地里凭空挖出两麻袋黄金的地主婆,笑得合不拢嘴,挨个给《盲战》的制片人,发行商和金主们敬酒。几圈酒下来,即使秦昭自认酒量不错,脸上也带了几分酒醉的微醺。他瞧着庆功会已经进入尾声,没他什么事儿了,便找了个借口,借机溜了。 电梯口的中央空调呼呼呼吹着冷气。秦昭松了松领带,觉得头脑清楚了些。他抬手摁下电梯,还没等电梯来,身后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秦昭哥?任汐穿着一身华丽的Georges Hobeika粉色羽毛小礼裙袅袅婷婷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半杯香槟,有点惊讶的样子:你怎么就走了? 自打那次综艺后,任汐方一直很规矩的样子,没把绯闻的事情放出来。秦昭便渐渐对任汐放松了警惕,这次碰上了,他便没刻意回避,随口应道: 有点醉了,吃不消,赶紧回家。 任汐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记得你的酒量不是这么差啊。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还帮我挡酒。 秦昭愣了一下:挡酒? 你不记得了?任汐的眼睛中流露出几分温柔和伤感:那时候我刚出道,有投资人灌我酒,是你帮我挡的。 秦昭困惑地皱起眉,想了想,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便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嗐,没什么。好在你现在很红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任汐眼睫低垂,她看了眼手中的香槟杯,嘴角浮起一丝浅笑:是啊。所以我还想谢谢你,再陪我喝一杯酒,好吗? 话音刚落,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任汐微微一滞。 秦昭抱歉地摊了摊手:不好意思啊,我得走了。今儿中秋,我得回家过节。 说着,秦昭就长腿一迈跨进了电梯,正要按电梯,他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探出头来,补了一句: 你一个姑娘家也别喝那么多了。天黑了,赶紧让经纪人送你回家啊。 任汐愣了愣,像是没听明白秦昭的话。秦昭还想说什么,可电梯已经缓缓合上了。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任汐突然轻轻地笑了。华丽的水晶吊灯,将冰冷的大理石映照的闪闪发光。每一个亮面,都折射出一个华丽的,却又破碎的影子。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楚斯年住的小区年份久,住户多是老人和学生,这个时间段,很多家已经熄灯休息了。整个小区都昏暗而安静。秦昭下了车,抬头习惯性地望了望,却发现楚斯年房间的灯,竟然还亮着。 灯其实并不是很大,估计是楚斯年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可是就是这样一盏灯,却在周遭皆静的黑夜里显得瞩目,仿佛是漂浮在黑暗的夜空中的一颗温暖的星星。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3) 一颗只为他亮起的星星。 秦昭的心头涌过一阵温热。他十六七岁就出门闯荡,每天回家,迎接他的都是黑洞洞的公寓。他还从未感受过,有人在家等他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甚至紧张地搓了搓手。 林晓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昭:大亮哥?你冷吗?今儿30度啊? 秦昭突然弯下腰,对着前视镜,双手抹了抹自己因为兜车风醒酒,而堪比金毛狮王一般狂乱的鬓角,一脸严肃地问:哥帅不帅? 林晓川立刻训练有素地说:帅! 真的? 真的!林晓川生怕秦昭不信,又补充了一句特别狂野,适合你! 秦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凑近了些。 有没有酒味?臭不臭? 林晓川立刻斩钉截铁:没有!不臭! 嗯哼? 真的!林晓川生怕秦昭不信,笃定道:大亮哥是小仙男,小仙男连吃屎都是香的! 你才吃屎都是香的。秦昭笑着推了林晓川一掌,翘着大尾巴满意地走了。 他几乎是三阶并一阶爬上楼的。站在门口,秦昭正想敲门,却转了念头。摸了摸口袋,拿出楚斯年之前特意给他配的钥匙,做贼一般小心翼翼一转。 秦昭轻手轻脚关了门。客厅的灯光很暗,只有靠着沙发的一盏小灯亮着。楚斯年穿着白色的家居服,侧身蜷在沙发里睡着了。 不知他睡了多久,电视竟然还开着,很小很小的声音,正在重播秦昭参加的那一期综艺节目。或明或暗的电视光影投射在楚斯年安静的睡颜上。 秦昭坐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楚斯年一会,渐渐地觉得有点热。他这才发现,原来楚斯年没开空调,只开了一个小电扇直直地吹,风把他额前细软的碎发吹得一扬一扬的。 这个小抠门儿啊。 秦昭垂着眼睫,无奈地笑了。 斯年?秦昭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楚斯年纤瘦的脚腕子。这个不会转头的小破风扇也不知道对着楚斯年吹了多久,楚斯年的脚腕摸起来竟然凉浸浸的。 秦昭心疼地两手把楚斯年的脚包起来捂了捂,又唤了一声:斯年? 楚斯年的眼睫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睛。 他本来就是近视,加上是视网膜还未完全从睡梦的黑暗中适应过来,他不得眯着眼睛,摇摇晃晃支起身子,有点发蒙地看着着秦昭。 怎么,不认识你对象了?秦昭坏笑着露出一颗尖利的犬齿,挠了挠楚斯年的脚心:惩罚你哦~ 第56章 一起过中秋节 楚斯年被弄的痒了, 连忙缩了缩脚,清醒了些:别闹啊,喝了多少酒? 就几杯, 我酒量好着呢。秦昭有点不舍得刚才手上那份润泽的手感, 他两臂撑在楚斯年身边,故意把呼吸扫在在楚斯年的睡衣领口:怎么, 不放心我,一直在等我? 楚斯年挣扎着从秦昭的桎梏中起身, 果然喝多了, 绿豆汤喝吗? 秦昭被楚斯年推得仰面躺在沙发上, 索性因地制宜, 拉过一旁的抱枕垫在脑袋下, 大长腿一翘,好死不死地掂了掂脚, 嘚瑟道:喝, 快给本大爷呈上来! 楚斯年笑着推了他一把,转身去厨房,把绿豆汤端过来了。 虽然楚斯年做饭不行, 但这绿豆汤还不错。清清爽爽, 温度也不冷不热刚刚好。秦昭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舒坦地抹了抹嘴巴, 向后靠在柔软的布衣沙发上。 电视里还在重播秦昭的那档综艺, 已经放到海绵墙的环节了。秦昭突然有点紧张忐忑,想了又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终于忍不住问: 啊,内什么, 这个节目,你看过了? 楚斯年正在厨房归置碗筷,叮叮当当的瓷器碰撞中,只听他随意地嗯了一声。 秦昭的心有些紧张地吊起来了,语气却依旧装作漫不经心:那你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 楚斯年取下橡胶手套,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我平常不怎么看综艺节目的,今天看了看,觉得还挺有意思。 秦昭偷偷地瞄着楚斯年一脸平静的表情,试探地说:就没了? 电视里,正播放到秦昭趴在海绵墙上,满头大汗地琢磨最后一道题的答案。 唔 楚斯年看着电视屏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就是你的数学这题的答案不是明摆着吗?48只鸡,1条狗,你怎么花了十秒都算不出来?你是故意装的算不出来吧? 秦昭: 无形打击,最为致命。 秦昭强忍住被学霸智商碾压的悲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那当然,导演组让我做效果,我只好委屈装一下。 哦,怪不得。楚斯年丝毫没有怀疑秦昭,跟着坐到沙发上,放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笨,小学一年级的题都不会做。 秦昭: 电视里一阵欢闹,原来是任汐从海绵墙上掉下来了。果然不愧是老牌综艺节目,摄影师立刻稳稳当当地给任汐和秦昭来了个大特写镜头,观众们激动地尖叫起来。 秦昭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沙发垫,做贼一般用眼角余光瞄楚斯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楚斯年看着任汐扑在秦昭身上的时候,表情竟然很恬淡,在主持人打趣这一幕的时候,他甚至也跟着观众的情绪,薄薄的嘴角微微一弯,紧接着还喝了一口绿豆汤! 秦昭突然就有点不高兴了。 喂!秦昭不满地说:你笑什么? 啊?楚斯年眼睛还看着电视屏幕,虽然是重播,但是他依旧看得津津有味:不好笑吗?这个主持人真的挺逗的。 秦昭: 秦昭更加不爽了。他突然起身,一下把楚斯年扑倒在柔软的棉垫子上。 喂你! 秦昭低头看着楚斯年,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他的表情却是委委屈屈的。 你就不生气吗?秦昭说:我都被人亲了抱了,你都不生气,还笑!! 楚斯年微微一愣,这才明白秦昭这突然的一下是为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 还笑!秦昭更生气了:我气死了! 楚斯年努力忍着笑:就为了这个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都是假的吗? 秦昭原本气得扭到一边的脑袋,稍稍转回来一点。 嗯哼? 楚斯年继续说:任汐应该也是不小心吧。她众目睽睽亲了你一下,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那可不一定。秦昭撇了撇嘴,故意激楚斯年说:她暗恋我,多次试图对我图谋不轨。我早跟你说过。 那又如何呢?楚斯年说: 你不是也早就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她吗? 秦昭又把脑袋转过来一点,欠兮兮地挑了挑眉: 嗯哼? 楚斯年被秦昭的幼稚脾气弄的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秦昭的腮帮子: 所以,我相信你啊 秦昭微微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楚斯年会这样回答。因为在他看来,爱就会患得患失,就会嫉妒眼红,却从来没意识到,爱还有另一种方式完全的信任。 果然楚斯年不是空长他几岁。对于爱,楚斯年虽然一开始是抵触和恐惧的,但是他一旦敞开了心怀,就会显示出他成熟和从容的一面。 想到这,秦昭不由地为自己刚才的幼稚而不好意思了。他像大型犬似的拱在楚斯年的颈窝,用力地蹭了蹭,又嗅了嗅。 唔你真好。秦昭闷声闷气地感慨一句。 他的下巴有粗心大意没来得及剃干净的胡茬,扎地楚斯年脖子痒痒的。楚斯年不得不扬起下巴,笑着推了推他:怎么跟小狗似的,快起来。 秦昭却压根没这个打算。狭窄的空间里,楚斯年被迫扬起纤长的脖颈,让他的眸色微微一暗。 我饿了。他突然说。 饿了楚斯年被压在下面,完全没注意到秦昭的神色,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苹果。 苹果?那在冰箱里,你去拿 不,不是那种苹果。 楚斯年奇怪地看着秦昭:那是什么苹果?红富士还是蛇果?明天去买点? 都不是。秦昭哑着声音一笑:是,亚当的苹果*。 楚斯年微微一愣,刚意识到秦昭是什么意思,他的喉结就被秦昭一口咬住了。 喉结是所有成年男性最敏感脆弱的部分之一。来自动物的天性,这个部位平日被碰一下都会有轻微的异样。更毋宁说用温热的舌头舔舐,用尖利的犬齿轻轻含咬。楚斯年立刻呀地惊呼了一声,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他一连用力推了两把,才勉强把秦昭推开。 你!楚斯年耳朵却红得厉害,可他气极了,却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生气地瞪着秦昭,以示警告。 殊不知,他这样又羞又怒的样子,看在秦昭眼里却是另一种想法了。 干嘛呀,我说我饿了,舔两口苹果,你瞪我做什么?秦昭恶人先告状,大言不惭地厚脸皮说:楚医生可不能刚接受夸奖就骄傲自满啊。 楚斯年: 楚斯年气得无语,默默又和秦昭拉开点距离才憋出一句:睡觉! 秦昭继续逗他:我可睡不着。楚医生说过,饿着肚子睡觉,伤肠胃。我得坚决贯彻~ 楚斯年警觉地把家居服的领子往上扯了扯。 秦昭忍不出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知道你还要心理准备,不闹你了。今儿中秋,咱们得吃个月饼才算过节啊。我要吃月饼。 警报解除,楚斯年这才松了口气,问:今天庆功宴,你没吃吗? 跟他们吃有什么意思。跟你一起吃,才算过节。跟他们,不算!秦昭大手一挥。他其实一进门就看见了,餐桌上放着一个鲜艳的大红色月饼礼盒。 那其实是楚斯年的医院,发给每位医护人员的中秋福利。朴素实惠的大众品牌,一盒八个月饼,四种口味。楚斯年把月饼盒子打开,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想吃什么口味? 鲍鱼冬蓉!秦昭毫不犹豫地报上他的最爱的广式口味。 ??楚斯年分不清秦昭实在搞笑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海盐意式浓缩咖啡!秦昭非常好商量地改口 也没有。 ??? 平均档次是哈根达斯80元一块冰淇淋月饼的秦昭,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月饼盒上稻香村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那,那金沙芝士流心总有吧? 也没有。楚斯年摊了摊手:黑芝麻,五仁,莲蓉蛋黄,豆沙。你选一个? 秦昭在坚持高品位的生活宁死不吃还是为了仪式感委曲求全和俏老婆过节间迟疑三秒,然后无比顺滑地选择了后者。 莲蓉蛋黄。秦昭说。 楚斯年拿着塑料小刀,切了四分之一递给秦昭。 秦昭趴在餐桌上,却不接。 请哥哥喂我一下呗。秦昭撒谎不打草稿:弟弟今天有点累,手抬不起来。 突然被叫哥哥,楚斯年的脸颊有点不易察觉地发红,但还是神色从容地插起一小块月饼,喂给了秦昭。 月饼极甜,蛋黄则有点微微发硬。可是秦昭却甘之如饴,只觉得这一口月饼,比他以往吃的任何一种都要香甜地多,忍不住眯起眼睛。 再来一块~秦昭意犹未尽,抬了抬下巴。 太甜了。 楚斯年只吃了一小块就放下了,摇摇头:晚上吃一口就好了,吃多甜食不好。 啧秦昭戏谑地勾起唇角:你怎么跟我妈似的,管我这么严? 他只是随口这么调戏一句,楚斯年却顿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变。 你妈妈管你很严吗楚斯年说:那那她知道你你和我我? 秦昭这才意识到,楚斯年想到了什么。 自己父母的态度,一定是楚斯年心中很担心的一部分。 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你不用怕。秦昭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注视着楚斯年的眼睛,说: 之前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我认识了一个很优秀,很善良的朋友,还给他们看过你的照片。他们都很喜欢你,还让我多跟你学习。只是,我还没有给他们表明,我们的关系。 秦昭认真而诚恳地说:虽然现在同性结婚已经合法了,但是对于老一辈而言,让他们一下接受,可能有点困难。所以我想,循循渐进地让他们适应。 秦昭顿了顿,又试探地问:如果你愿意,今年过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加拿大,告诉他们,好吗? 其实这个方案,是秦昭早就在心里琢磨过无数回的。之所以没说,是他的心底有点忐忑,怕楚斯年对他的心意不够确定。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多虑了。 楚斯年抿紧了唇,似乎是在给自己鼓劲似的。他沉默了半晌,终于点点头:好,听你的。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4) 秦昭松了一口气,笑了。 那你那边呢?秦昭接着问:你不是说过,你还有个继父?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要告诉他 不用。 不等秦昭说完,楚斯年就站起身,开始收拾月饼盒子。 他已经死了。他背过脸,淡淡地说。 秦昭有些讶异啊了一声,没敢再吭声了。对于这个继父,楚斯年对他几乎只字未提,估计是关系不好。秦昭默默地想,那也好,省的他家楚医生又伤心。 第57章 我可大了! 中秋节过去没两天, 秦昭就急匆匆进了剧组,开始拍摄新剧。这部剧名叫《驭神传》,起点大热的男频IP小说改编, 标标准准的仙侠大男主戏。 这样大投资的热门剧, 一开始定的男主其实并不是秦昭,而是一个比秦昭红不少的流量小生。只可惜, 这位小生拍到一半,突然被警察抓了吸/毒。《驭神传》剧组欲哭无泪, 为了挽回损失, 不得不临时换人救场。也亏汪萍萍消息灵通, 一听到有机会, 连夜从被窝里揪出秦昭就去试戏。 也该秦昭运气好, 他那一副因为连夜奔波没睡饱而满脸不爽,晃晃悠悠的样子, 竟然跟《驭神传》男主唐去病的形象莫名契合。导演和制片当即拍板:就他了! 这部戏拍摄进度已经过半, 因为主演出事,不得不赶工重拍。秦昭每天的工作量都极大,常常早上四五点就爬起来做造型, 一直拍到第二天凌晨才回酒店。 只是, 不管拍摄进度多紧张, 工作有多累, 每天, 秦昭总会掐着时间,趁着转场的空档,见缝插针地给楚斯年打一个电话。 电话的内容,无非是撒撒娇,抱怨鬼天气, 或者吐槽剧组的伙食,顺带添油加醋夸自己老子今天又是一条过。而在电话那头,楚斯年往往只是静静地听,偶尔才含笑插一句累不累不要太拼,对于秦昭的喋喋不休,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就这样,时间飞快地过了两个多月。 办公室刺目的白炽灯亮起。楚斯年揉了揉酸痛的颈椎,走进办公室坐下。连续6个小时的大手术终于结束,楚斯年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晚上十点。楚斯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每天下午六七点的时候,秦昭都会打一个电话来。这次他忙着手术没接,不知道秦昭会不会着急? 然而令楚斯年意外的是,他的手机上并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奇怪。是秦昭今天太忙了吗?还是? 楚斯年不由想到之前秦昭拍《盲战》时受伤的一幕幕。《驭神传》的动作场面不比《盲战》少,秦昭会不会? 楚斯年的心微微揪起来。连忙把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嘟响了很久,正在楚斯年以为没人回应的时候,却突然接通了。 喂?你好?电话那头居然是一个年轻温柔的女声。 楚斯年一愣,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打错,才试探地说:你好,我是楚斯年,请问你是? 哦,原来是楚医生啊~女孩笑了笑,说:我是任汐啊。你还记得吗? 任汐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说:秦昭哥没告诉你吗?我来探班啊。你找他?不好意思,秦昭哥他正在拍一场重头戏,一时半会抽不出身 哦,这样啊。楚斯年的心放下了些,却听任汐在电话里淡淡一笑,继续说: 楚医生是不必担心秦昭哥呀?你不用担心,秦昭哥一直都挺好的,我这两天没事,可以好好照顾他。不过,我也希望你以后别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了,打扰他工作和休息都不太好,你说是吗? 楚斯年: 楚斯年不禁有些语塞。任汐说的没错,这么晚还打电话过去,的确是他考虑太不周全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任汐的话,总让楚斯年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舒服 楚斯年摇了摇头,立刻把脑子里那些奇怪的猜测清了出去。 既然爱了,就应该全心全意相信对方。这是楚斯年的准则。 这边,任汐刚放下电话没一会儿,秦昭就下了戏走过来了。一到休息区,他不着急卸妆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 啊秦昭翻了翻手机,脸上期待的神采暗了下去:没电话来啊他喃喃自语着,又不甘心地翻了翻通话记录,依旧一无所获。 秦昭不禁有点不爽了。这两个多月,他每天都屁颠颠地主动打电话过去,唯独今天太忙没有打。他满心想着,楚斯年一定会把电话打过来的,关心自己的。 可是,却没有。 在这段感情中,秦昭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主动的一方。他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热烈,真诚,同时,他也期待楚斯年的每一次回应。 秦昭失落的把手机丢在一旁。 秦昭哥~ 任汐笑盈盈地说:累不累?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格外贤惠地打开桌上的保温饭盒,花胶鱼蓉汤浓郁鲜香的味道顺着袅袅的白色雾气飘了出来。 任汐把鱼汤倒在自带的白瓷汤盅里,微笑着递给秦昭。 我亲自炖的,整整五个小时呢,尝尝看? 秦昭盯着奶白的,没有一丝腥味的鱼汤,突然有点恍惚。在这深山里拍了两个月的戏,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下戏之后,有个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乖巧贤惠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煲汤,然后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只是这个人,却并不是眼前这一个。 一想到任汐,秦昭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她的咖位,犯不着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客串剧里一个只有两集剧情的小角色。 听说为了这个小角色,她还推掉了一个挺重要的综艺通告? 可是任汐这一番操作,却又并不像为了秦昭来的。这两天在片场,她并没有和秦昭说过什么话,就连这鱼汤,也是剧组主演们,人人都有的。看上去,她似乎只是过来攀人脉搞关系的。而这种操作,在娱乐圈也本就常见。 秦昭思来想去,生怕自己又犯了自作多情的老毛病,只好接过任汐盛给他的鱼汤,干巴巴地喝了一口。 唔,谢谢你啊。 任汐笑得眼睛眯起来,弯弯地像是两道月牙儿,格外好看。 你喜欢就好啊。 一边说着,她又盛了几盅鱼汤,挨个儿给其他刚下戏的演员、导演们送过去了。 秦昭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嘴里的鱼汤,这才品出几分滋味来。 花胶嫩滑软烂,鱼汤鲜甜回甘,在已透出深秋寒气的夜晚,喝这么一碗热乎乎的鱼汤,的确是很有滋味的。 只是,秦昭越喝,却越想念中秋节时,楚斯年熬的那一碗的微微夹生的绿豆汤来。 这个没良心的。 秦昭抱着鱼汤,委委屈屈地想。 ******* 一连几天,楚斯年都没有再接到秦昭的电话。好几次,楚斯年都把电话拿到了手边,可是一想到任汐的话,他又放下了。没有电话来,一定是因为他太忙了吧? 楚斯年自然是不愿再打扰他的。 不过转眼间,秦昭的生日就快到了。正好碰上难得的双休日,楚斯年便决定去探班看看他。 《驭神传》的拍摄场地在山区里。楚斯年偷偷联系林晓川,几番辗转才找到地址,已经是晚上了。 十一月的深秋,夜晚的山里又格外冷些。楚斯年裹紧了长风衣,远远地看着秦昭演戏。 秦昭一身酷似烂布拼接的古装造型,顶着乱蓬蓬的发套,满脸灰,邋遢地仿佛随时能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刚打的山鸡。他身上吊着威压,正按照导演的指示,一声长啸,然后从人工搭建的悬崖上鱼跃而下。这个动作对演员肢体的灵活度,尤其腰部的力量要求很高,秦昭完成地异常顺利,从不同角度分别拍了两条,戏就过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组镜头,导演喊咔后,秦昭如释重负,一路小跑过来。 来来来,快给我水,刚才吼地我嗓子冒烟了!秦昭爬上房车,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喝。结果水杯刚喝到嘴里,突然一滞。 秦昭眨了眨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楚斯年,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 林晓川识趣地下了车。 楚斯年有点好笑地指了指,提醒他:水,水流到脖子里了! 秦昭这才反映过来,他抹了抹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板起脸来。 哼!你是谁? 秦昭梗着脖子,显然赌气的样子,却不走,反而故意挨着楚斯年,大马金刀地坐下来。 楚斯年:? 秦昭的表情,简直要把我生气了快来哄我快来道歉!几个大字贴在脑门上了。 楚斯年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啦?我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秦昭又用鼻子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现在知道才知道关心我啊?晚了! 怎么晚了?楚斯年还是很奇怪。 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秦昭更来气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楚斯年摇摇头,很老实地回答。 秦昭: 秦昭被楚斯年诚恳的回答气到了,跳起来说: 整整四天,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打回来问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你就不怕我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吗?你就不怕哪个漂亮小姑娘把你对象拐走吗?我可是很抢手的!哼! 啊? 楚斯年有点蒙,说:你不打电话,不是因为工作太忙吗?既然你工作太忙,我打电话,不是会打扰你吗? 秦昭: 好像,逻辑很通顺的样子。 秦昭被噎了一下,正想反驳,却听楚斯年又说:唔所以你这几天,是故意不打电话来,想让我关心你? 一下被戳透了心思,秦昭撇了撇嘴,别着脖子不吭声了。 楚斯年忍不住笑了。 对不起。楚斯年说:是我的错。我担心打扰你工作,所以没有打电话主动关心你,对你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对此我表示 原来是误会。见他这么说,秦昭原本还想板着脸,中途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一边笑,一边扑过去咯吱楚斯年的痒痒肉:说谁幼小呢,说谁说谁! 说你啊,小朋友闹脾气好幼稚哦哈哈不行了不行~ 他被秦昭桎梏在怀里,被咯吱地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眼泪都快出来了,脸颊也带了几分自然的红,连连求饶。秦昭跟他闹着闹着,眸色却渐渐深沉起来。 这你可说错了。秦昭突然按住楚斯年的手腕,低声说:我可大了!超大! 楚斯年被秦昭上下其手,咯吱地快岔气。他笑骂着,努力把秦昭推起来:行了吧你,赶紧去卸妆!你满脸都是灰! 被伴侣嫌弃是伤自尊的。秦昭只好爬起来,不甘心地盯着楚斯年,活像一头饿了三个月,仍没吃到肉的馋嘴狼: 我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楚斯年假装没听懂,脸却发红了。他不自然地望着车窗外:卸完妆再说。 秦昭只当他答应了,嘿嘿一笑,美滋滋地找化妆师卸妆去了。 第58章 我要拆礼物了 剧组安排给秦昭住的酒店并不太远, 开车下了山就到了。楚斯年跟着秦昭,前脚刚迈进电梯,下一秒就被秦昭猛虎扑食般严严实实堵在了明亮如镜的电梯墙壁上。 你闻闻~~秦昭把头埋在楚斯年颈窝处哼哼唧唧:我现在香不香? 因为楚斯年随口的一句嫌弃, 秦昭在浴室里, 险些快把自己搓吐露皮,出来的时候, 还从头到脚像喷驱蚊花露水一样反复喷了三遍香奈儿蔚蓝,导致现在的他闻起来, 活像一只翘着花里胡哨的大尾巴, 到处围着雌性开屏的发情花孔雀。 当然, 看起来更像。 楚斯年努力控制着最后一丝没有被浓郁的蔚蓝香水熏晕的理智, 一把抓住秦昭已经伸到自己衬衣下摆里的手, 怒道:这是在电梯!有监控! 这台电梯没有,我专门查过~秦昭嘿嘿**一声, 又把楚斯年往角落里顶了顶, 轻嗅着他纤长的颈项: 问你呢,我现在香不香? 楚斯年没吭声,额头却微微沁出了细汗。 的确很香, 尤其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 四面都是明晃晃的镜面, 让楚斯年一瞬间有点晕晕乎乎, 仿佛身处一片耀眼的花海里, 所见的,所闻的,都是秦昭。 那样俊美,高大,又耀眼。 在楚斯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 他已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秦昭的脸庞。 秦昭的瞳孔微微一缩 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对于秦昭而言却无疑是最热烈的邀请,最强烈的**。楚斯年连收回手都来不及,下一秒就被秦昭拦腰一抱,像是面口袋一般,被他生生抗在了肩上! 此惊非常,楚斯年头朝下,愤怒反抗:放我下来! 秦昭的脸皮宛若铜墙铁壁,径直扛着楚斯年,活像刚抢了媳妇的土匪头子。楚斯年挣了几下,没挣脱,屁股却被秦昭啪地拍了一下。 乖。秦昭大言不惭地说:摔着了一会儿不好换姿势。 楚斯年的脸轰地一下红了个透。也不知是秦昭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太下流,还是被比自己小整整五岁的人打屁股太羞耻,他一下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紧接着就被秦昭抱进屋,一下摔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秦昭进门太急,甚至没来得及开灯。楚斯年被摔得两眼一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人掐着肩胛死死按住,充满雄性侵略性魅力的年轻身体压过来。 我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5) 蔚蓝香水独特的木质香味愈发清冽,近乎要逼进楚斯年的胸腔里。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额头的细汗更多了。 我放在车厢里了。楚斯年竭力冷静地说:我去给你拿 他说着,就想跳下沙发,可是他的双脚刚沾地,就被秦昭一把捉了,用膝盖死死分开压住。 还想跑。秦昭邪恶地笑了笑,把身子压得更低:我要拆礼物了。 黑暗中,似乎连空气都浸透了撩人的情香。楚斯年不甘心地小幅度挣扎着,刚刚抬起头,就被秦昭轻轻地吻住了。 秦昭低着头,温柔又甜蜜地吻着楚斯年的唇,缓缓把他压倒在柔软的垫子里。他能够鲜明地感受到楚斯年因为紧张和胆怯而轻轻发抖,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 别怕。秦昭轻声说:我专门百度过怎么做,我会很小心的。 楚斯年脸颊通红,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又被吻住了。与此同时,衬衣下摆也再一次被秦昭从腰间抽出。 别怕。秦昭贴着楚斯年的耳边,一边安慰他,一边解开了他衬衣的领口。 一颗。 两颗。 解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楚斯年突然抓住了秦昭的手。他的眉攥得紧紧地,像是在做什么激烈的斗争。而秦昭则用温柔和耐心的吻回应他。 别怕。 我爱你。 别怕。 一声又一声温柔的呢喃,如同最蛊惑人心的诱人咒语。终于。楚斯年的手指,像是卸了劲一般,一点一点,轻轻松开。 秦昭勾起唇角,俯身又亲亲他的额角,正要继续下去,却突然听见身后的拐角处,咔哒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灯突然亮了。 楚斯年吓了一跳,连忙使劲把秦昭推开。秦昭抬头一看,顿时也呆住了。 原来这个房间里,除了他和楚斯年,还有三个人。只不过他进来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楚斯年身上,太着急,又没开灯,所以没注意到。 房间里寂静地可怕。 秦昭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蹦出几个字。 爸妈?秦昭艰难地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秦父和秦母站在门边,手里还拿着生日party庆祝用的彩带喷筒,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而任汐则满脸尴尬地躲在他俩身边,手里还端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蛋糕的巧克力标牌上还写着儿子生日快乐几个大字,看上去无比刺眼。 秦昭哥 任汐低着头,局促又结巴地说:叔叔阿姨大老远过来我,我们想给你一个生日惊喜,所以提前躲在这里 任汐把生日蛋糕放在秦昭面前的茶几上,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跑了。 一片寂静。 气氛几乎冰冷到了零点。秦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的彩带喷筒咚一声掉在地上。喷筒滚了几滚,不偏不倚,停在楚斯年脚边。 楚斯年狼狈又难堪地拉好衣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站起身,对秦父和秦母微微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你们好。 秦父秦母一言不发,显然还未从亲眼目睹儿子出柜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只从头到脚,打量了楚斯年一番,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 秦昭蹲下身,轻声对楚斯年说:我可能要和我爸妈谈谈,你先到我的车上呆一会儿,好吗? 楚斯年咬紧了下唇,点点头。 秦昭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把车钥匙塞到楚斯年手里,又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别怕,有我呢。秦昭用口型轻轻地说。 这种情况下,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更糟。楚斯年只得点点头,走出房间。房门关上的一瞬,他分明听见一声耳光的脆响。 楚斯年浑身一震,宛若这一耳光是打在自己脸上一般,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他立刻手握着门把就想冲进去然而门已经被秦昭从里面锁死了,他没拿房卡,根本进不去。 楚斯年抱着膝盖,无力地靠在门边冰冷的墙壁上。房间里的对话声,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原来就是他!你还要瞒我们多久? 喜欢男人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合法又怎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怎么看你?!!! 我和你爸还想着抱孙子,真是真是 一句连着一句,如同一把把尖刀锋利地扎透了门板。楚斯年的指节越攥越紧,露出森白的骨色。 他好想冲进去,阻止这一场荒谬的批判,可是他又害怕,如果他真的冲进去,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楚斯年心乱如麻地坐走廊里。走廊里的光滑的玻璃镜框,映照出他的面容。楚斯年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楚斯年曾在内心演练过无数次面对秦父秦母的场面,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以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出现在二老面前。他所有的自尊,所有的体面,都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当然无存。 乱糟糟的头发,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衬衣,纽扣甚至都扣错了一颗。侧颈处,还有一个清晰的齿印。 任谁看,都是一副无法心生好感的样子。甚至他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楚斯年捂住了额头,浑浑噩噩地走下楼。 楚医生?任汐站在秦昭的车旁,满脸歉意地打了个招呼。似乎她是专门等在这里的样子。 真的,真的对不起!任汐双手合十,用非常抱歉的语气说:我们躲在酒店里,是想给秦昭哥一个惊喜。你知道的,叔叔阿姨大老远飞回来,很不容易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和秦昭哥是 楚斯年苍白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不怪你的。 任汐微微松了一口气,又连声道歉了几句,便走了。 楚斯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微微一跳。 不知为什么,任汐的背影,突然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对不起楚斯年突然叫住了任汐,说:我记得秦昭跟我提起过,你曾经在国外留学多年,是美国,对吗? 任汐一愣,点了点头:是的。请问? 如果你在美国留学,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唐茗的小姑娘?她应该,和你年龄相仿的样子? 唐茗?任汐皱着眉,努力回想的样子:好像,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楚斯年轻轻地哦了一身:那就算了,谢谢你。 任汐看着楚斯年,想了想,说:她是你很重要的人吗?要不我再想办法帮你找找? 楚斯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不用了。谢谢你 他那个名义上的妹妹,继父的女儿,一定很恨他吧。 毕竟,他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不幸。甚至可能毁了别人的人生。 过去是,现在亦如是。 ***** 夜深人静。 车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冷风猛灌进来,楚斯年瑟缩了一下,睁开眼睛。 这么冷,怎么不打空调就睡呢?秦昭躬身进来,还是一惯吊儿郎当的样子:小抠门,替你对象省油钱啊? 楚斯年没说话,目光却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昭。秦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不认识你对象了? 楚斯年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秦昭的左边脸颊。 即使光线不太好,但他还是分明瞧见,秦昭的脸颊,有几道淡淡的红指印。 楚斯年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疼吗? 秦昭赶紧扭过脸,笑嘻嘻地掩饰:嗨你不是天天说我脸皮厚吗,这点算什么,想当年我小时候,我爸都不知道用皮带鞋底子揍过我几回 楚斯年抿着唇,垂下眼眸。 真的,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秦昭继续说:我刚才都跟他们解释完了。他们答应了! 楚斯年的眼眸,忽然一亮,却又立刻黯淡下去。 你别骗我了。 真没骗你。要不,你跟我过去,咱们,咱们正式见一下?秦昭的语气,近乎恳求了。 见他这样说,楚斯年再没有拒绝的道理。尽管他心中又自卑又羞愧,但还是点点头,决定相信秦昭。 第59章 给儿媳妇的见面礼 秦昭拉着楚斯年进了门。 一见到秦父秦母, 楚斯年下意识地就想松开秦昭的手。可秦昭却一下把他拽的更紧,简直就像对父母示威一样了。 爸,妈。 秦父秦母的面容虽然依旧严肃, 却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些。秦父甚至还冲楚斯年点了点头。秦昭殷勤地到了四杯水, 自己先拿了一杯,然后用胳膊杵了杵秦母: 妈~ 一连被儿子胳膊杵了三下, 林茹女士才微微抬了抬下巴,抬眼, 上上下下, 打量着楚斯年。 阿姨, 您好。楚斯年努力让声音不那么因为紧张而发紧。 林茹勉强点了点头, 依旧抬着下巴:听说, 你是医学博士,还是清华的? 是。 哪一年上的?当时多大?读了几年? 楚斯年没想到秦母为什么上来先问这个, 不由微微一愣。林茹的眼睛立刻眯起来: 这都答不上来?你真的读过那么多书吗! 妈!你怎么还是不信我!秦昭翻了个白眼, 当着秦母的面,用手机点开清华大学医学院的官网,然后无比熟练地把清华大学2018年优秀博士研究生名录拉了出来。 这下轮到一旁楚斯年惊讶了。他当然不知道, 秦昭在认识他不久, 就暗戳戳在网上各种搜索他的个人信息试图扒他黑料嘲讽, 谁曾想, 黑料一条没有, 他却扒出楚斯年一堆金光闪闪的优秀证书和获奖照片,反而倒锤了自己脆弱的学渣自尊心。伤心的泪水从秦昭的嘴巴里流了出来,为了激励自己,秦昭一度把楚斯年的获奖照片设置为了自己的手机壁纸,一天换一张, 结果换了大半个月。 呶,看看这。秦昭把楚斯年穿着大红色博士服站在校门口的照片放大又放大,怼在秦母鼻子尖,语气得意地好像照片里的人是自己一样,强调:这可是官网哦,官网照片! 秦父推了推鼻尖的眼睛,看了看楚斯年,又看了看秦昭的照片,想说什么又没敢说的样子。秦母轻轻清了清嗓子。 咳,那什么秦母推开手机,又问:那你现在的医院,什么职称?工资多少? 楚斯年老老实实地说:现在是主治医生,每月基本工资5000加绩效,绩效不太固定,不过一般在40006000左右。 秦母唔了一声,和秦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楚斯年的身世背景,学历职业,秦昭早就跟他爸妈在电话里清清楚楚吹了个遍唯独隐藏了性别。所以在今天之前,秦父秦母其实是对楚斯年非常有好感的。而他们才提前飞过来,既是想给秦昭一个生日惊喜,也是忍耐不住好奇的心,让看看自己宝贝儿子反复提及的好朋友他们心照不宣理解为秦昭的女朋友是不是真的那么优秀。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秦父秦母私下认定的这个准儿媳妇的确各个方面都有非常优秀,既有足够的学历,也有稳定体面的工作,甚至连气质长相,都是一般长辈觉得非常顺眼的那种自带书卷气的劲儿 除了性别。 秦母心情无比纠结,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感叹自己为什么生了个男孩,还是惋惜楚斯年为什么是个男孩。 倒是一直沉默的秦父,终于开腔了。 小楚,我记得大亮说过,你比他对五岁是吧? 是的。 秦父微微颔首,语重心长地说: 你比他年龄大,经历的事情也比他多。所以,我想郑重地问你一次,你都考虑好了吗? 秦父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楚斯年,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和秦昭非常神似: 你知道,现在的社会,同性婚姻刚合法不过几年。如果你们在一起,可能要面对什么,你想好了吗?我希望你的选择,不是一时兴起,或者是被谁影响了秦父说着,目光朝秦昭看了一眼。 秦昭默默举杯喝了口茶水,紧张地心都揪起来了。一直以来,秦父都比秦母更开明,也更理解他。所以秦父的问题,正好也是他一直想问楚斯年,却始终不敢开口的。 我 齐刷刷三道目光的注视,楚斯年有点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但还是思忖片刻,然后不卑不亢地回答说: 我的确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或许未来的路会很难走。但是,您可能不会相信,我其实走过更艰难的路,我从那里走来,就再也不怕什么。所以,对于未来,我无所畏惧。而秦昭 楚斯年淡淡一笑,一双纯净漂亮的黑眼睛认真而坚定地看着秦父秦母: 我知道,秦昭相信我,而我也愿意相信他,陪着他。同性相爱不是错,我愿意等到被社会接受的那一天。 啪一声,玻璃杯掉在地上摔成几块。秦昭被茶水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背对着几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收拾碎掉的玻璃杯: 别咳咳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继续咳咳咳咳! 林茹女士嘴角抽动,心中暗骂了自家儿子几句没出息。可是到如今又能怎么办,谁让她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儿子。但凡是他认准的事情,他爸他妈他全家外加十头老牛都拉不回来。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6) 十六岁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时秦昭一门心思要当明星,她狠心断了他所有生活费都没用,愣是站在街头唱歌卖艺,攒够了钱,一个人背着包就跑到韩国当了练习生。 现在又是这样。任凭他们夫妻俩说了几个小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软硬兼施半天,秦昭始终就是一句话,我就喜欢他,我就想和他过一辈子,换了谁都不行。 咬死了不松口。 持久的沉默里,楚斯年面容沉静,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沁出了汗。他也没有想到居然自己会直接说出这样坦荡直接的话,简直就像是表白了。说完,既觉得痛快,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秦父秦母这样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是他哪里说得不对吗? 秦昭收拾完玻璃,重新坐过来。刚才楚斯年的一番话,完全出乎秦昭意料。他没有想到,一向内向少于表达的楚斯年,对于这份感情,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和热烈。一时之间,秦昭百感交集,恨不得立刻抱住楚斯年,好好地亲亲他。可是在父母面前,他还是不得不收敛。便不由分说拉住了楚斯年的手,用力与他十指相握。 似乎是心有灵犀,楚斯年微微一动,却再没像刚才那样抽回自己的手,反而轻轻地,安慰般回捏了一下秦昭的手心。 非常细微的动作,却被秦母尽数看在眼里。她心情无比复杂地看了秦昭和楚斯年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依旧抬着高傲的下巴,用胳膊肘戳了秦父一下。 秦父当然明白老婆的意思。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看来你和大亮一样,态度都很坚定。你们这样的态度,我们做父母的再说什么也都是不讨好了。也罢,也罢。 秦父摇头叹了一声,站起身:我们俩在国外生活几十年了,也不是封建的老古董。只是现在,国内承认同性婚姻不到五年,而你们娱乐圈,公开承认性向的,好像还没有? 秦父眉头深皱,忧虑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所以,如果你们坚持要在一起,这几年,我希望你们先隐藏好你们的关系。等到社会再开放一点了,你们再考虑考虑 无论是公开还是结婚的字眼,对于秦父而言,目前都是碍于面子而难以说出口的。他只好梗着脖子把这两个卡在喉咙里的字咽了下去,转头扯了扯林茹:话都说完了,还不走? 林茹却坐着没动,对秦昭说:我看你酒店旁边有个药店。 秦昭:啊? 啊什么啊!林茹没来由又火了,瞪着秦昭脸颊上红肿微消的巴掌印,也不知是气自己一时冲动下手太狠,还是气自己的儿子傻地不透气,咆哮道: 我让你去买药,擦擦脸!好歹也是个明星,明天脸上顶个巴掌印出去好光荣啊! 说完,又用眼睛狠狠剜了自家傻儿子一眼,踩着高跟鞋,昂着下巴就笃笃笃就走。 秦昭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帮母亲大人开门送行。谁知林茹女士刚走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刹住了。 秦昭一吓,还以为她突然反悔了。却只见林茹一把狠狠拽过秦父帮她拎着的爱马仕鳄鱼皮包,赌气似的抽出一个厚实的红包,一把塞在秦昭手里。 秦昭拿着红包一瞬间感慨万千心潮澎湃,险些泪流满面地抱着林茹女士猛亲一口:谢谢妈的红包!大老远的,您老还想着,嘿嘿嘿 林茹一指头狠狠戳在秦昭脑门上,咬牙道:谁说是给你的! 秦昭:啊?! 林茹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秦昭一眼,左手挎着她的限量包包,右手拉着秦父,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走,还一路骂骂咧咧。 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全都遗传他那个傻爹!啊你不傻,你不傻你儿子那副样子,倔地像小驴,偏你还处处偏着他你再劝也没有我就生气就生气!啊不吃不吃,气饱了!包也不行,爱马仕今年的款丑死了%¥@* 秦昭关了门,把红包递给楚斯年。 楚斯年接了红包,也不由微微一愣。在他的认知里,红包一般都是个红艳艳的纸封,不外乎印上几个吉利大字而已。可是这个红包,却是用上好的大红绸缎裹了五六层缝制的,上面还用手工刺绣着非常精致华丽的龙凤图案。 显然是林茹女士为了见传说中的儿媳妇,提前准备的见面礼。 第60章 我会很快的 锦缎红包摸起来凉丝丝, 滑顺顺的。楚斯年垂下眼眸,手指在那龙凤图案上细细摩挲着,喉头似乎被哽住了, 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秦昭歪过头, 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一把搂住楚斯年的腰:收了红包, 就是我的人了哦。 一边说,手掌就迫不及待地偷偷伸进了楚斯年的衬衣下摆里。之前一触即分的肌肤触感实在太诱惑了, 那温热的, 富有韧性的腰部线条, 每一寸都诱惑着人想四处探索 楚斯年正捧着钱包坐那感动着呢, 吓了一跳, 赶紧一把按住了秦昭的手:你干什么! 干什么?秦昭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利的犬齿, 一脸邪恶:过生日, 拆礼物啊。 他扳着楚斯年的肩膀往沙发上压过去。楚斯年勉强抓住沙发扶手,手臂的青筋都现出来了,急道:不行! 怎么不行?我爸妈都同意了。秦昭不由分说地抓住楚斯年试图挣扎的手摁沙发上, 手指强行分开他的指缝插/进去, 十指相扣, 哑着声音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乖, 听话。 温热的呼吸, 裹挟着木质香水的味道,一下一下故意撩拨着楚斯年的耳畔。他为了躲避,不得不侧过头,白皙的耳朵彻底变成了玫瑰的嫣红。 就是因为秦父秦母刚刚同意了。就在不到五分钟前,他们还正襟危坐在这个沙发上。沙发的绒布靠垫, 甚至还残留着秦母的香水味,茶几上还放着秦父喝剩一半的茶杯。在这里被秦昭按着亲吻,带给楚斯年一种似乎被长辈偷窥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而这种羞耻感,在秦昭强行抽开楚斯年的皮带,然后把他的衬衫解开扯过肩头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了。 唔不不行!楚斯年怎么躲都躲不掉,他被秦昭欺负地狠了,连声音都带了点近乎哭泣的颤音:今天太晚了,你五点就要起来拍戏的,我明天也要回去和别人倒班不行 没事,我就来一次,就一次,我轻轻的 简直就像是哄骗小朋友的口气,秦昭一遍又一遍柔声哄着楚斯年,借用体型优势,一下就把人完完全全压在了身/下。逼仄的空间完全没给楚斯年丝毫挣扎的余地,他徒劳地想偏过头,却无意中暴露出白皙脆弱的颈项。秦昭眸色一暗,霸道地扳过他的下巴,热情又不容拒绝地吻上他的唇,然后顺着楚斯年的脖颈线条,一寸一寸往下亲: 我会很快的,绝不耽误休息。 楚斯年这一晚再没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房间的灯再一次被熄灭,窗帘也被拉得严严实实。完完全全的黑暗,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交叠的湿漉漉的喘息,其间还不断夹杂着几声隐隐约约,似乎是被迫从齿缝间泄出的,压抑而又破碎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抽泣和求饶,却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猫爪一样挠的人心痒痒。 事实证明,秦昭的嘴,骗人的鬼。秦昭宛若一只两眼发绿,头一回沾到荤腥的年轻猛虎,任凭楚斯年在床上怎么拒绝求饶都没用。等楚斯年昏昏沉沉地被他从浴室打横抱出来的时候,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到了半夜三点半。 楚斯年浑身上下快被秦昭折腾地散了架,连张嘴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头一挨枕头,就彻彻底底昏了过去。 秦昭却是完全另一幅景象,虽然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但醒来后却堪称目光炯炯精神焕发,如果不是顾及楚斯年还在昏睡不醒,他简直可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并就地打一全套军体拳。 等他利索地冲了晨澡,又骚包无比地抹了发蜡喷了蔚蓝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从卧室窗帘的缝隙里微微透出一丝光亮,柔柔地洒在楚斯年凌乱而柔软的黑发上。被折腾了大半夜,他睡得那样沉,如工笔画一般秀美雅致的眼睫低垂着,像是两尾乖顺的蝶翅,一向素淡的嘴角却染上了一丝迤逦的红肿。 秦昭的心头微微一荡,一种甜蜜又满足的情绪像温水一样在他心中缓缓漾开。他忍不住俯下身,隔着被子抱住楚斯年,亲了亲他的脸,又吻了吻他的脖子。 嗯楚斯年被秦昭骚扰地哼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看了始作俑者一眼。 我得去上妆拍戏啦。秦昭爱怜地蹭了蹭楚斯年的下巴:你再睡一会,桌上的保温饭盒里有皮蛋瘦肉粥记得吃。七点的时候我会让晓川送你回去,车上还可以补觉,嗯? 楚斯年睡得半梦半醒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秦昭的话,倒是被他蹭来蹭去的黏人动作弄地不耐烦了,伸手推了推秦昭的脸,哑着嗓子道:唔扎 秦昭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忘了刮胡子了。 听到这一句,楚斯年却稍微清醒了些。他摇摇晃晃勉强半支起身子,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看着秦昭弯腰在门口穿鞋子:唔,对了还没给你生日礼物 秦昭一听,立刻连鞋都来不及穿了,单脚蹦着扑倒在楚斯年床上,满脸都是邪恶又欠揍的笑容:再来一次?行,我再给你试个厉害的! 你!楚斯年勉强把如同大型犬一样到处在他身上乱拱的秦昭扒拉开:不是!是真的礼物 楚斯年想下床去拿,可刚一起身,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就被牵扯出令人难堪的感觉,昨夜那荒唐迤逦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地重现脑海中。 楚斯年的动作一僵,耳朵根唰地就红透了。 秦昭嘿嘿嘿坏笑着,把楚斯年重新塞回被窝里,掖被角的同时又意犹未尽地在楚斯年纤瘦光滑的脚腕上摸了两把: 在哪呢,我去找。 被窝太温暖太柔软,还带着秦昭身上特有的干净阳光的味道,让人极为安心。楚斯年一躺回去,眼皮就有点睁不开了。 在在沙发上有个盒子他含糊不清地说。 秦昭在沙发上翻了翻,凌乱的衣服下,果然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子都怪他昨天太急性了,居然没注意。 打开一看,盒子里是一套牌子很高档的剃须刀礼盒。秦昭微微一怔。他这个人做事毛躁,刮胡子的时候,经常会漏掉几个胡茬,有一次着急出门,剃须刀偏偏不凑巧坏了,他还一不小心刮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只好仰着下巴让楚斯年给他贴创可贴。 当时楚斯年什么都没说,却原来,一直都放在心上吗。 秦昭低头看着他的生日礼物,心头荡漾着快溢出的暖热。这款剃须刀是他很钟爱的品牌,几乎是男士护理品牌的顶级,这么一套下来,少说也要六七千块。对于秦昭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楚斯年而言,却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明明自己生活地那么简单朴素,却舍得为他花那么多钱,给他最好的。 这个傻瓜。 秦昭忍不住又走回床边,低头轻轻地吻了吻楚斯年光洁的额头:谢谢你的礼物,我特别喜欢。 楚斯年几乎已经在睡梦中了,嫌秦昭又来骚扰,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声线含含糊糊,带着点平常少见的乖顺黏腻: 唔拜拜 秦昭揉了揉他被窝外露出的蓬松凌乱的后脑勺,眯起眼睛,无比宠溺地笑了。 好,拜拜。 ******** 《驭神传》剧组。 导演倾身坐在监视器前,屏气凝神。镜头里的秦昭,满身血污,抱着剧中为他挡剑而死的女主,双目血红: 我要杀了你!!秦昭咬牙切齿怒视着手拿长剑,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无上仙尊:枉顾生灵,颠倒黑白,我要杀了你! 这是男主角唐去病因为痛失所爱,怒急攻心,即将黑化入魔的一场戏。为了烘托男主黑化的气势,导演找了三个超大功率,直径足有一米的电风扇对着秦昭吹。一场戏下来,秦昭被吹得涕泗横流。 秦昭啊。导演走过来给秦昭递了张纸,拧着眉斟酌了一下,说:唐去病失去所爱,他的心情是不仅是非常痛苦,同时又是非常内疚,以及愤怒的。他这时候的感情呢,应该有好几个层次 抱歉抱歉。秦昭说: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我马上调整一下, 导演又看了秦昭一眼: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啊? 秦昭一愣:啊? 还装,都写在脸上咯。导线笑呵呵地拍了拍秦昭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正谈恋爱了吧,小伙子?你要注意,生活里再怎么蜜里调油都没关系,但是一到了戏里,你就是苦哈哈的唐去病,你得记着啊。 秦昭心虚得不行,连连点头称是。 紧接着又拍了三场戏。在导演提醒下,秦昭很快找回状态,拍摄格外顺利。一下戏,小助理林晓川就立刻无比狗腿地给秦昭比打大拇指。 行了,低调低调。秦昭刚从男主悲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对了,你把我们家斯年送回去,他有没有又说什么? 说什么?林晓川想了想,扳着指头:说了谢谢你,小林,麻烦你了,小林和再见,辛苦你专门跑一趟,小林。 秦昭努力克制着爆锤助理脑门的想法:谁要听这个!我是说他又没有说别的! 别的?林晓川不解。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7) 当然是夸赞我,想念我,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之类的话!秦昭心中暗骂林晓川笨脑袋,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哦,好像有一句!林晓川说:上车的时候,我按照你的吩咐,拿了个软垫子让他掂垫着,结果楚医生脸一下红了,我听见,他好像小声骂了你一句。 骂我什么? 林晓川小心翼翼:好像是混混蛋? 混蛋? 秦昭咂摸着这两个字,眼前似乎看到了楚斯年又羞又愤的神情,忍不住一阵心生荡漾,美滋滋地跑去卸妆了。 林晓川一脸纳闷儿秦昭的背影,心道秦昭这是吃错药了,被人骂还这么开心?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晓川,还在忙呀? 林晓川正忙着收拾秦昭的衣服和剧本呢,抬头一看是任汐来了,笑着说:任汐姐?你还没收工啊? 明天在这儿最后一场,我想提前熟悉一下站位。任汐还没卸妆,一身仙气飘飘的水墨色的长裙,腋下还夹着剧本,说: 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料到 她说的,自然是昨天偷偷向林晓川要了房卡,和秦父秦母一起躲在房间,给秦昭生日惊喜的事。 我感觉叔叔阿姨好像都挺生气的任汐低下头,非常内疚的样子。 嗨,没有的事!林晓川一挥手:我秦叔秦婶就是那样,我大亮哥已经把他们哄得差不多了,我秦婶今天还说,要去买鲍鱼给大亮哥补身体,哈哈哈。 任汐讶异地微微挑眉:那,那秦昭哥怎么样啊,他不会怪我吧 没有啊。他压根没提起你。因为早就知道,秦昭已经跟任汐表明了他和楚斯年的关系,林晓川也没什么顾忌的,开朗地说: 任汐姐你放心吧,我大亮哥现在完全是恋爱脑,我猜,他不但不会怪你,没准心里还感激你的神助攻呢! 真的吗?任汐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带了笑:那就太好啦。 《驭神传》的拍摄很快进入尾声,与此同时,秦昭又收获了一个好消息电影《盲战》参加了柏林电影节展映单元,虽然是非竞赛单元,但是对于宣传电影,提升秦昭的知名度和咖位,都是非常有好处的。为了在红毯上的亮相,汪萍萍连熬了几个大夜和品牌造型师敲定造型,以至于去机场的时候,秦昭不得不带着墨镜遮黑眼圈。 这场宣传声势浩大,汪萍萍已经联系了记者,从机场就开始街拍宣传一条路。为了避嫌,楚斯年没法送秦昭上飞机了,而只能家门口送他。 等我四天,给你抓一只小金熊回来。秦昭站在楼梯走廊门口,依依不舍地吻了吻楚斯年的脖颈,抱着他不想撒手。 又来了。门外还有车等着呢,楚斯年捂着脖子,哭笑不得地推开秦昭:非竞赛单元拿什么金熊,臭美吧你。 怎么不能拿。我这么帅,主办方一定会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再给我一个最帅影帝~ 好好好,我的最帅影帝。楚斯年笑着帮秦昭正了正衣领: 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秦昭并起食中二指,在眉边一挥,比了个帅气又嘚瑟的手势:遵命! 楚斯年扑哧一声笑了,摇摇头。 真是,永远都这么臭屁的家伙。 送别秦昭,楚斯年赶去医院上班,依旧和往常一样忙碌。开会,写病历,查房,转眼就到了天黑。 一个实习小护士刚从病房里换药出来,就被同伴拉住聊上了。 快看快看,微博热搜!大新闻这个小护士刚下班,兴奋地拿着手机指给她看热搜榜最上那条标着的小小的【爆】字:啧啧,这娱乐圈,也忒乱了吧。 实习小护士也是个热爱八卦的,她一张一张照片划过去,不禁咂了咂舌。 妈呀,这会是谁啊,玩这么大! 不知道,打了码。说是明天揭晓,现在评论区都在猜呢。 楚斯年穿着白大褂,夹着病人的X光片走了过来。看到这群聒噪的小护士,镜片下的眸子闪过一瞬不悦的光,不由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请你们不要在这里聊天,好吗?楚斯年抬腕看了看时间,说: 时间不早了,别吵到病人休息。 几个小护士挨了训,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立刻不敢吱声了。不过,等楚斯年走远后,她们又像扎堆的小麻雀一样,悄声叽叽喳喳八卦起来。 嘿,你发现没,最近楚医生好像心情特别好。训咱们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肃了,甚至有点温柔~小护士花痴地说。 嗨,这你都不知道,楚医生恋爱了呗。恋爱中的男人,啧啧~ 什么?什么时候恋爱的,你不要瞎说!小护士满脸惊讶。 就是你们实习生信息闭塞。告诉你,楚医生之前就被人追着天天送花,现在估计得手了。说话人的声音压低了:我告诉你,那天我无意中看见,楚医生弯腰的时候,领口下好像有个印儿 楚斯年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滴地一声来了条信息。 居然是秦母发来的,邀请楚斯年去一家茶楼见面。楚斯年看着这条信息,不禁有些奇怪。 楚斯年知道,秦母完全是因为拗不过秦昭,才勉强同意他们在一起的。秦父和秦母回国着半个多月,他们不是没见过面。可是每次见面,虽然有秦昭在场打哈哈,气氛仍旧免不了尴尬。 这次秦昭出国了,她怎么会想着单独约他见面呢? 楚斯年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秦母约的地方在这家茶楼二楼的包厢。中式装修低调大气,又十分隐蔽。楚斯年推来包厢的门,秦母已经端坐在那里了。 和之前几次见面不太一样,林茹素面朝天,甚至连她最钟爱的爱马仕都没有拿,只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羊毛衫,米色裤子,平底鞋。不知是不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她的样子看上去格外憔悴,似乎比楚斯年上一次见她,骤然老了好几岁。 唯一不变的,是她微微抬着的下巴,有些骄傲的样子。 林阿姨,抱歉,我刚下班,来得晚了楚斯年微微欠身,恭敬地说着,朝四周一看:怎么,秦叔叔不在吗? 不在。 林茹生硬的回了一句,并没招呼楚斯年坐下,而是目光复杂地盯着楚斯年。 他被气病了,刚送到医院住下。 气病了?楚斯年重复着这几个字,刚才进门时他心中升腾起的那股不详的预感,在此刻变得更强烈了。 秦叔叔,他怎么了? 林茹一眼不发,只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隔着桌子推给楚斯年。 楚斯年低头看着手机,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如炸雷般四下爆裂开来。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结了,他一动不动地被定在原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又感受不到,只能听到那个深埋在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最不堪,最黑暗,最痛彻骨髓的声音,时隔十三年,再一次咯咯作响,转动起足以将他碾向深渊的,命运的齿轮。 第61章 热搜第一 这是微博热搜榜的第一名 @Rabbit娱乐爆料:娱乐圈某上升期鲜肉男明星正与同性圈外恋人热恋中。据知情人士爆料, 该圈外恋人看似洁身自好,实则私生活极为混乱不堪。不知这位正陶醉在热恋中的男明星知道恋人拍摄过这些不雅照,会作何感想呢? 配图一共九张, 每张都打了厚重的马赛克, 根本看不清照片人物的真实面目。但也正因为这些马赛克,让人更加浮想联翩。 【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还玩捆绑呢?哪个明星这么倒霉, 被出柜就算了,还被对方绿?】 【虽然但是, 这个人看上去还挺白净, 长得也不错吧?我怎么有点兴奋了怎么回事!】 【我也猜他长得不错。哈哈哈, 哪个男明星这么倒霉摊着这个?男同都这么乱吗, 该不会还有什么病吧】 【是鸭吧是鸭吧是鸭吧是鸭吧?是谁是谁是谁?】 【鸭 1。哪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愿意配合拍这种图, 呕。到底是谁深柜还找鸭?】 【敲黑板!上升期男演员都有谁?我先列出几个:HSW?ZML?QZ?盲押开始!】 评论区的方向,很快被带到猜测那位某上升期鲜肉男明星身上。与此同时, 好事的营销号又发了一条消息: 预知后事如何, 且看明日揭晓。 如有将一勺热油泼进了滚烫的开水里,这条微博发出后,评论区彻底沸腾起来。讨论量接近百万。 【一定是QZ!!!大ip《驭神传》杀青待爆, 《盲战》砍下4个亿不说, 还参加戛纳影展了!这不是上升期是什么?】 【我也觉得像秦昭。一直觉得他气质超A, 基佬最爱的那种!不过他这是什么眼神啊, 遍地飘0也不能找个这么乱的吧?同情三秒。】 【上面说同情的都是哪里来的小学鸡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以为娱乐圈就干净了?陪/睡卖身遍地是。没准人家QZ早都知道,基圈本来就脏,我看是烂到一块去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看就是一对烂货,谁也别祸害谁, 挺好。】 【话说他不是还和那个素人医生炒过cp吗?会不是?】 【你是nc吗?人家楚医生是堂堂清华博士高材生!娱乐圈的破事脏水别往人医学精英身上泼!】 【限定cp早be了还有人磕?明天等你家茅草屋塌了,看看你家蒸煮找了哪个烂货。】 【日常恐同。**的世界果然和现实有壁。这人怎么想的拍这样的照片,呕。】 每一条评论,以一个字眼,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插进楚斯年的心窝里。楚斯年紧紧地抿着唇,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如同万斤巨石般重重砸在他的心口,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堕入万丈深渊。他几乎呼吸不上来了。但是本能的求生欲,还是让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定是误会。 他的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楚斯年深呼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您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不明白?林茹突然暴怒了,站起来砰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还要骗我儿子到什么时候?非要害死他才甘心?! 楚斯年僵硬地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林茹冷笑一声,一眼不眨地逼视着楚斯年: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明白。 她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照片,哗啦一声,全扔在了楚斯年的脸上,身上。 无数张照片翩然落下。楚斯年一动不动地站在散落一地的照片里,清隽俊美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每一张照片的内容,都与那个营销号发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照片并没有打码。 每一张照片里出现的脸,都是楚斯年。 那个被深埋在记忆深处,几乎已经被遗忘的,悲惨的,哭泣的,肮脏的,无能的,十三年前的楚斯年。 林茹的眼睛都露出了血色: 你还装,你到现在还装?!亏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好孩子,甚至一度心怀愧疚,是我儿子带坏了你?!我瞎了眼!你跟别人做过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还好意思腆着脸装成清白干净的样子,去勾引秦昭!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劈头盖脸的痛骂,楚斯年硬生生地受着,像是一尊惨白的,破碎的冰雕。 对不起。 一开口,楚斯年才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竟然还很冷静,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因为这件事,我无法面对,请您听我解 无法面对!?林茹打断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我且问你,这些照片,是不是你在知情的情况下,配合拍摄的? 楚斯年脸色灰败,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原本,他的脊背还是挺直的,但是林茹的这一句质问,却如同一道鞭子,狠狠地甩在他骄傲的脊梁上,血肉似乎都在无声中爆裂开来。 口腔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楚斯年很慢很慢地低下头,痛苦地合上眼睫。 可是即使闭上眼睛,十三年前可怕的一幕幕,仍然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血色,冲进他的脑海。 是的。是我配合的。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楚斯年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出来。 他再也没有力气去解释。因为无论怎么解释,眼前的事实,都是板上钉钉。 他就是肮脏的,主动把自己弄脏的。 他下贱。 林茹痛苦地扶住额头,跌坐在椅子上。 果然果然 林茹喃喃自语几句,然后缓缓支起身子,一眼不眨地盯着楚斯年: 既然如此,请你,离开秦昭好吗。如果你还爱他,如果,你还想为了他好。 一直定在原地的身影,听到这句话,微微地晃了晃。楚斯年愣愣地看着满地的照片,看着林茹的面庞。她的眉头紧锁,表情依旧是愤怒的,痛苦的。但是在说这句话,再提到秦昭的名字的时候,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恳求。 离开他? 楚斯年重复着这个从未想过的字眼,心脏突然紧紧攥在一起,剧痛地几乎呼吸不畅。 这,也是为了你好。 林茹说:你看到这条微博所说的吗?他说明天将会公布你和秦昭的名字。但事实上,在这条微博发出的同时,有一个人联系了我。那个人对我说,如果你愿意从此消失在秦昭的世界里,那么,他将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那个人?楚斯年幽幽地看着林茹: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很重要吗? 林茹望着楚斯年,声音枯涩:我当然知道他这是威胁,是勒索。可是哪怕现在就去报案,去查,去抓人,来得及吗?只有不到20个小时了,那个人只要稍稍动一下手指,不到一秒,你的这些照片就会传遍整个世界。不到一秒,我的儿子,就会被你毁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8) 这半个月的相处,我其实已经看出来了,你是真心喜欢秦昭,真心爱他。你也一定知道,他那么喜欢当明星,为此16岁就一个人到韩国打拼,起起落落,吃了那么多苦,终于,他现在终于拼出头了,他都能走上柏林电影节的红毯了,还有好多好电影,好剧本,都开始找他了。你也知道他为此有多开心,那你舍得让他在这个时候,被迎头浇一盆冰水,前途尽毁吗?你舍得眼睁睁看着他,被你的错误连累,被全世界的人讥讽,被全世界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他是基佬,骂他脏,骂他眼瞎吗? 求求你,离开他。这对你也好,不是吗? 他爸看到这些寄过来的照片,已经气地进了医院。如果明天,秦昭的名字真的被扯出来。。。。你就放过我家吧,行不行? 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立刻给你,你要多少,都可以。 离开他,我只求你,离开他。 楚斯年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刚才微博上所见的那些评论,仿佛都具化成一句又一句有声有形的尖锐的咒骂。 【烂货】 【不要脸】 【真脏】 【下贱】 【恶心】 【死基佬】 是啊,林茹说的没错。他早已深陷在黑暗的泥污里,能偶尔得见光明,已经是幸运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带给他光明的人,也被溅上一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呢? 他的秦昭,就应该永远光芒耀眼,永远神采飞扬,永远骄傲,永远干净。 楚斯年缓缓睁开眼睛。一向清澈漂亮的黑眸失去了所有的光华。他凄然地笑了笑。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林阿姨,请您放心。 楚斯年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这座茶楼的,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大街上的。一路上,他如失了魂一般,走着,走着,让他回过神的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大奔在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地方刹住了。一个中年男人叼着烟头,气急败坏地从车里伸出头: 你特么眼瞎了不会看路吗?找死也给我找个清静地方,别在大马路上祸害别人,操! 楚斯年的意识清明过来。 真有趣,原来擦肩而过的路人,也知道他是害人精,只会祸害别人吗? 楚斯年凄然地笑了笑。 他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座商场的大门口。正好就是他给秦昭买生日礼物的那一家。夜晚的这里格外热闹。花花绿绿的霓虹灯下,情侣们成双成对,夫妻们拖家带口,欢笑着,吵闹着。 还有好几个十六七岁,穿着校服的小女生,正仰着头,激动地看着商场外墙巨大的led屏幕。原来那屏幕里,正在直播柏林红毯现场。《盲战》的导演和演员们踏上红毯。万众瞩目的视线中,秦昭穿着笔挺的黑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地向所有人招手致意。 在他身旁,任汐穿着华丽的暗绿色丝绒晚曳地礼裙,胸前的古董珍珠项链在夜晚熠熠生辉。镜头里,她优雅而不失分寸地伸手轻挽住秦昭的手臂,对着摄影师甜美一笑。 无数的闪光灯几乎变成一片星海, 哇!!!!好帅好帅!!!!我家大亮出息了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任汐任汐!!任汐好美!!! 啊啊啊秦昭太帅了!我好激动,这身好帅啊啊啊!!! 几个小女生兴奋地尖叫着,也有不少路人停下脚步,仰头观看。娱乐圈就是这样,一面是勾心斗角肮脏不堪,一面是锦绣着花光华灿烂。而秦昭此时,正在享受娱乐业最荣耀的那一刻。 楚斯年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屏幕,直到所有明星都走完了红毯,许久,他才拿出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嘈杂的背景音里,秦昭的声音很是兴奋,显然刚从红毯上走下不久的样子: 怎么了楚医生,这么快就想我啦? 第62章 你吃饺子了吗 没什么, 刚才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秦昭:怎么样,老子帅不帅!是不是帅压全场!我跟你说, 刚才我一走上红毯, 还几个女记者都激动地厥过去了哈哈哈! 楚斯年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自己的语调:帅。 秦昭得意地嘿嘿嘿笑起来, 不用想都知道他在电话那头,一定又是一副臭屁嘚瑟的样子。 对了, 你看到今天的微博热搜了吗?楚斯年微微抓紧了手机:好像有很多人猜测, 说 楚斯年努力装作不经意的语气, 可是心却高高悬起他终归是舍不得, 终归是不甘心。他甚至也知不知道自己希望秦昭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他的心中, 还是怀着一丝丝希望。 哦, 你说那个啊。秦昭说:汪姐告诉我了。嗨,娱乐圈就是这样,有些人玩得可脏了。不过你放心, 跟我可没一点关系。你知道的, 我可是五讲四美九好青年, 从来不乱搞的。 回答他的, 是一阵沉默。 没听见楚斯年的回答, 秦昭有些着急了,连忙又补充道:我是说真的,你可别听那些营销号瞎说。在你之前,我连任何人的脸都没亲过。更别提找鸭,还拍那些露骨的照片了。你得相信我! 秦昭着急地喂喂喂几声, 才听到楚斯年的声音:我知道了。我当然相信你啊。 秦昭还有点不放心的样子:那你刚才怎么一直不吭声啊?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轻轻的说: 刚才信号不好。 真的? 楚斯年握着电话,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他几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声带的颤抖,说: 真的。 高高悬着的心,最终还是重重地跌落在冰冷坚硬的泥土里,砸成一滩肮脏的烂泥。 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斯年说:我们院里接到通知,要抽调医生去西藏参加边陲藏民医疗援助计划。我被选上了,明天就要出发。 秦昭微微一愣,惊讶极了:什么?明天就走?怎么这么紧急?你要去多久? 楚斯年解释了几句,秦昭的惊讶才平复了些。 原来是军方的保密计划啊。秦昭忧心起来: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泪水划过脸颊,无声地溅落在地面上。楚斯年抬头看着黑色的夜空。 你也是啊。我不在的时候,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 秦昭纠正他: 嘿你怎么抢我的词啊。应该是我祝你,平平安安。 好。平平安安。 ***** 尽管秦昭努力缩减了柏林的行程,但是等他两天后回国时,还是没来得及送楚斯年。当秦昭带着墨镜,拖着行李箱打开他和楚斯年共同的家门时,楚斯年已经不在了。 这间楚斯年的老房子里,一切如旧,厨房里甚至还放着楚斯年煲好的热情腾腾的粥。明显是他估摸着秦昭回来的时间,提前做好的。电饭煲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 记得好好吃饭,少吃生冷辛辣。 依旧是楚斯年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只是字迹有些匆忙,甚至还溅上了水渍。秦昭摩挲着这张小纸条,只觉得心头一阵暖意涌过。无声地笑了。 这个家伙。走之前还不忘嘱咐他。当他是个小孩子么?明明自己出门都是丢三落四的,甚至连笔记本电脑和洗漱的用品都没带。也不知道去西藏边陲,没有这些东西方不方便呢? 听汪萍萍说,这次援藏计划有军方背景,保密性极高,以至于秦昭连楚斯年究竟去的是西藏的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无法探视他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军方背景,让秦昭心中稍微踏实了些。 有军方保护,起码他的楚医生,是安全的。 时间如掌中流沙,不经意间飞速流逝。转眼之间,两个多月过去。北京城的深秋似乎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尽了黄叶,一场落雪之后,钢筋铁柱的城市森林披上了银装,更显得肃穆冰冷。 然而到了夜晚,当橙黄色的暖灯点亮的时候,北方冬日的严寒还是被冲淡了些。秦昭系着围裙,手里捧着个饺子皮,小心翼翼地往上面饺子馅。神情之专注,活像研究一台性命攸关的外科手术。 然而这台手术最终还是因为主刀秦昭过于笨拙的手法而宣告失败。汪萍萍重厨房里捧着一叠饺子皮出来,一看秦昭的事故现场,险些背过气去。 我不是跟你说了怎么放馅吗!?汪萍萍两手都是面粉,指着秦昭既像糊底儿锅贴又像煮烂的馄饨,就是不像正经饺子的抽象作品:你就给我包了一坨屎? 秦昭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驳:堂堂经纪人,怎么说话这么不文明!这怎么就是屎了,这是艺术! 汪萍萍笑骂着给了他一记沾满面粉的巴掌,端着饺子下锅了。 热腾腾的饺子很快就煮好了。秦昭兴高采烈地挑了汪萍萍包的没煮破的饺子,盛了一盘放在茶几上。却不急着吃,而是掏出手机,咔咔咔连拍几张,反复斟酌了滤镜,才用微信发了出去。 【今天是冬至,北京下大雪了。我和汪姐在家包饺子。怎么样,我包的不错吧?你吃饺子了吗?不吃饺子,小心耳朵冻坏哦~(奸笑)】 消息发出,果然没有立刻收到消息。不过秦昭早已经习惯了。这几个月,他和楚斯年的联系一直是这样断断续续的。每次楚斯年的回复,都是几行简短的文字,既无语音,也接不着视频电话,说是边陲信号不好的缘故。 好在,在秦昭的强烈要求下,楚斯年勉强发过两次照片。他是从来不肯自拍的,所以在这两张照片都是当地的风景。一张是蓝天下巍峨的雪山,另一张则是茫茫的大雪,当地的年轻僧侣披着鲜艳的红袍伫立在雪松下,垂眉敛目,安静又肃穆的样子。 看上去,似乎还不错。秦昭收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将它们分别设置为了自己的手机壁纸和屏保。每天都要反反复复看上好多遍。仿佛这样,就能离楚斯年更近一些。 喂喂喂,傻小子,不吃饺子,盯着手机做什么!汪萍萍拿筷子戳他。 秦昭这才回过神来。可是他依旧不忙着吃饺子,而是先打开了电视。根本不用调台,电视一亮,显示的就是西藏卫视。 秦昭一边看着当地的新闻,一边吃起饺子来。 汪萍萍看着电视,微微一愣。 你,每天都 话未说完,秦昭突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别说话,天气预报开始了! 说着,他就放下刚吃了两口的饺子,然后熟练地从茶几下抽出一个小本,一边听天气播报,一边认真地记录着。 拉萨,晴,4~10℃阿里,多云,7~8摄氏度日喀则 记录完,他又誊到微信上,给楚斯年发了过去。 汪萍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秦昭嘿嘿一笑,破天荒地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怕他出门不知道看天气。 汪萍萍哦了一声,下意识地瞄一眼自己放在沙发角落的手机,这才拿起筷子继续吃起饺子。 一连吃了几个,一抬头,才发现秦昭正一脸玩味表情地看着她。 汪萍萍声调有些不自然地上扬:臭小子,又看老娘做什么! 你就没发现,饺子哪里不对吗? 汪萍萍一愣,这才品出嘴里的味道竟然是甜的。三鲜虾仁的饺子放了糖,味道别提多诡异了。秦昭早已笑得捂住肚皮:哈哈哈是我放的糖,看谁运气好!汪姐发红包发红包! 汪姐啪地放下筷子,作势要打他:臭小子,居然敢整我,烂饺子都给你吃! 屋外是寒风肆虐,霜天雪地的寒冬,屋内却是热气蒸腾,暖融融的欢声笑语。没有人注意到,在沙发的角落,汪萍萍的手机上,刚刚接受了这样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西藏各地的天气预报。 更早的一条,则是一张显然经过滤镜精心修饰的图片,一盘雪白如玉,微微有些失真的雪白饺子放在餐桌上,背后是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今天是冬至,北京下大雪了。我和汪姐在家包饺子。怎么样,我包的不错吧?你吃饺子了吗?不吃饺子,小心耳朵冻坏哦~(奸笑)】 第63章 醉酒 《盲战》虽然只是在柏林电影节展映, 没获得什么奖项,但还是又获得了一波关注。在年底的时候,这部电影不但斩获了国内两个重量级的最佳影片, 秦昭更是凭借出色的表演, 获得了一个主流电影节的最佳男配。 有口碑又有票房,《盲战》的导演乐开了花, 在元旦的时候特别攒了一个饭局给大家庆功,除了电影的主要演员, 男主黎威, 女主任汐, 男配秦昭等外, 这位香港导演还特别叫了他的好朋友, 国内赫赫有名的商业片名导,陆成功。 近几年最卖座的商业电影, 五部里就有三部是陆成功导演, 两部挂名监制。同时,陆成功还特别会捧人。黎威的第一个影帝就是因为陆成功的电影而斩获的,而任汐从默默无名的小明星一跃为现在最当红的小花, 其关键的一步, 据传说也有陆成功的助力。 所以这个饭局, 并非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饭那么简单。陆成功的新电影正在选角阶段。《盲战》的导演是个人精, 他想做个牵桥搭线的, 两边都赚个人情。 当然这事情成不成,还得看个人发挥了。 秦昭从18岁起就被汪萍萍揪着耳朵参加了数不胜数的饭局,早已见惯了这种人情饭局。饭局上觥筹交错,一圈酒下来,秦昭也只是脸颊微微发热。 反倒是陆成功, 被老友灌了几杯下去,一张胖脸喝成了枣红色,小小的黑眼睛却越发闪着精光,溜溜地往在座的几个漂亮女演员身上扫,最终在任汐身上定住。 他扯了扯领口,直接拎着茅台酒瓶,摇摇晃晃走到任汐面前。 任汐啊嗝我记得去年这个手时候,你还哭哭啼啼非要上我的戏现在,呵,你可是红了!今天,你若不是有求于我,是不是还不肯来呢?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49) 浓烈的酒臭气,混合着烟草的味道铺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任汐欠了欠身,笑盈盈地扶住陆成功:陆导,您醉了。 我没醉 陆成功一把抓住了任汐的手,眯着眼睛看着任汐精致的面庞,笑嘻嘻道:你让我帮的忙,我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关键么,就是你的态度咯。 说完,一抬手,半瓶茅台酒被尽数全倒进了任汐面前喝剩一半的红酒杯里! 红酒白酒相掺,是最容易醉的,更何况这样满满一大杯。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纷纷看过来。任汐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脸上依旧是优雅甜美的笑:陆导,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一杯酒而已,就为难你了? 陆成功醉醺醺地拍了拍任汐的肩,含混暧昧笑了笑,大着舌头: 你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肯做的么 这一句声音不算大,但是在本来就安静下来的包厢里,听起来格外刺耳。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大家心里都有数。有人靠实力,有人靠金主,有人靠脸蛋。而对于任汐这种漂亮的女明星,议论就更加不堪些。 只不过,再不堪,大家也只是私下议论,这样突然提到明面上,还是让人为难的。 果然,在众目睽睽下,任汐脸上的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也变得僵硬了。然而陆成功却根本不打算给她退路。见任汐不动,他便直接把酒杯往在任汐面前重重一跺,瞪着眼睛: 怎么,不喝?就你这种态度,还想有求于我吗?!! 陆成功把酒杯那么重重一放,有不少酒泼出来,溅在了任汐的胸口上。白色的蕾丝连衣裙瞬间染上了一片红,像朵殷开的水红色花儿一样。陆成功的眼神,便不知不觉朝那花上瞟,酒气之下,那神情简直是不加掩饰的下流了。 就是。任汐懂事点啊,喝了陆导的酒,可少不了你的好处哦~ 酒后见人品。一向对任汐颇为和蔼可亲的导演,这时竟也醉醺醺地跟着起哄。 酒桌上顿时响起一片猥琐的哄笑。 退无可退。任汐强忍着内心的恶心,一把端起面前的满满的酒杯,勉强笑道:陆导误会了。我怎么敢不给您面子呢?这杯酒,我干了。 说着,端着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可酒杯还未触到唇边,却突然被人一夺 陆导,任汐今儿醉了。这杯酒,不如我替她喝。秦昭拿着这支红白相掺的高脚杯,犀利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成功。不等陆成功张口,就一仰脖颈,一口气不带喘地硬将这杯酒灌了下去! 诶,你?!陆成功肥胖的身子晃了晃。他本想要发火,可是一想到秦昭背靠汪萍萍的曜石传媒,并不像任汐一样没靠山,质问的底气顿时短了半截。 呦呵,有人戏外也要过英雄瘾啊。 陆成功压住心头的不悦,皮笑肉不笑地斜视着秦昭:那我作为导演,可得帮你一把来,再开三瓶白的! 满满三瓶茅台摆在秦昭面前。任汐的脸色彻底变了,她轻轻地扯了扯秦昭的衣角,小声说:要不还是算了罢,我 秦昭却不屑一笑:没事。帮人帮到底。 帮人帮到底么,这可是楚斯年定下的家训。若是楚斯年在场,看到女孩子被人这样刁难,也绝不会束手旁观的。 想到这,秦昭就更加笃定了。他拿起酒瓶,朝陆成功晃了晃:那我就不客气了。 整个饭局的气氛,因为秦昭连拼三瓶茅台酒而再次热闹起来。有欢呼的,有起哄的,有吹哨的,一直到接近凌晨才结束。这三瓶高度数白酒的劲儿不是盖的,秦昭破天荒醉地一塌糊涂,等林晓川来接他的时候,秦昭已经一米之类分不清人物走兽,正抱着廊柱,拎着酒瓶,一会哭一会笑。。 听到林晓川叫他,秦昭酒气熏天,目光迷离地转过头,迟钝地打量了林晓川几秒,突然眼前一亮,扑过去就是一个熊抱:你怎么才回来啦,我想死你啦,呜呜呜呜呜! 林晓川还从来未被秦昭这样直白地表达过感觉,他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心潮澎湃,正想说什么,却听到秦昭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咦了一声: 媳妇儿 ,西藏伙食这么好吗?你怎么长胖这么多,还变矮了? 林晓川:=_= 林晓川一把拍开秦昭的手,走走走走走,上车! 然而秦昭却并不是好对付的。为了把秦昭拖上车,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被秦昭强行在脑袋上亲了三口,衣服也被扯破了,甚至还硬被秦昭灌了几大口白酒(秦昭非说那是和楚斯年入洞房的交杯酒)。 即使被关在车厢里秦昭也不肯老实。林晓川欲哭无泪,手忙脚乱躲开秦昭凑过来试图印在他脑门的吻,又忙着摁他不老实的手:大亮哥!我是晓川!楚医生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你清醒一点! 被揪着肩膀晃了几晃,秦昭摇摇晃晃地支棱起脖子,迷迷糊糊,低声下气地说:你干嘛呀,你怎么又吼我? 林晓川:? 秦昭的神情更加委屈了:我最近一直很听你的话,我已经三个月没有吃过小龙虾,两个月零十六天没有喝过冰水了。我还每天都坚持健身,我把最后最难练的两块腹肌都练出来了,你看你看~ 说着就拉开自己的衣服下摆,硬扯着林晓川的手要他摸自己线条分明的八块腹肌。林晓川满脑袋黑线赶紧摁住他的手。却没想到被秦昭反手一抓: 我知道你不在乎外在,你追求心灵美。所以我最近做了好多好事我,我给西藏的贫困山区捐了好多钱还有,还有汪姐有一次看新闻,说国外有个叫叙什么亚的地方闹瘟疫,牺牲了好多好多医生,让我捐款,我一听是医生,二话不说就一下捐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秦昭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肩膀突然一垮,低着头,神情无比落寞委屈: 我就想让你夸夸我可你却总是不理我不理我 林晓川心生一计,弯下腰看着他,学着楚斯年的语气:谁说我不理你了。我这不是忙吗。我知道,你特别好,真棒! 秦昭晕晕乎乎地抬起头,看着林晓川比的大拇指,愣了半晌,突然嗷地一嗓子干嚎了起来。 呜呜呜媳妇儿我想你媳妇呜呜呜呜呜~~! 林晓川:== 好在秦昭这一场干嚎,似乎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嚎完,身子朝车里一倒,就昏睡了过去。 林晓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抽出秦昭一直拿在手里的空酒瓶子放在一边,又把秦昭的头摆正,让他睡得舒服些。 忙完这一切,林晓川直起身来,这才发觉有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甚至还有点恶心想吐。 林晓川看着秦昭硬给他灌了几大口的酒瓶,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怪他的酒量太差了,平常半瓶啤酒都能喝成脸红脖子粗,更何况这高度数的白酒。要不是为了把秦昭塞进车里而勉强鼓足一口气,他估计早就晕了。 因为被迫喝了酒,自己开车送秦昭回去是不可能了。林晓川管酒店大堂要了代驾电话,准备找人开车回去。 电话还没拨通,却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 晓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送秦昭哥回去啊? 回头一看,原来是任汐。她已经重新换了一条黑色的简约连衣裙,正关切地看过来。 嗨,别提了。大亮哥耍酒疯,还灌了我好多酒。我没法开车了,正准备找代驾呢。 任汐哦了一声,朝秦昭的保姆车看了一眼,微笑着说:找什么代驾呢,不如让我的助理小刘送他吧。正好顺路。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有人肯帮忙开车当然更好,不过林晓川还是微微有些犹豫:啊这 任汐显然看懂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怎么,你还怕我占你家大亮哥便宜不成? 林晓川连忙摇头:我就是担心你知道的,喝醉酒的人,身边必须有人看着 任汐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林晓川的肩膀,笑盈盈的样子,宛若一朵红烛下娇艳的海棠花: 放心吧,小刘会先送我回家,然后再送秦昭哥,照顾他过夜。你既然也喝醉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醉汉照顾醉汉,我可是不放心呀。 林晓川看了看在车中昏睡不醒的秦昭,心中动摇了。之前,林晓川就跟任汐很熟了,一直觉得她是个温柔善良又乐于助人的美女姐姐。对秦昭虽然很好,但是除了工作接触,私下从没有逾越朋友之外的行为。偶尔被传了绯闻,她也是第一时间出来澄清的。 如今人家主动帮忙,自己若是多想了,强行拒绝,岂不是给任汐难看么?万一影响她和秦昭的关系,更是他这个小助理承担不来的。 再说了,留下来过夜的是司机小刘,他又担心什么呢?任汐说的没错,他自己也喝醉了,估计一会酒劲儿上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想到这,再不答应就不合适了。林晓川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任汐姐了! ****** 黑色的轿车飞速行驶在深沉的夜色中。 秦昭斜躺在车后排的座位上,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是他却睡得并不怎么踏实,桀骜又俊逸的眉峰微皱着,在梦里不住地呢喃。 任汐微微侧身,才听到他说的原来一直都是斯年。 斯年。 楚斯年。 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任汐的眉心皱了起来。 夜太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格外空旷,就连高楼间流光溢彩的灯光也显得更外落寞,在车窗外连成一道道模糊而绚丽的彩虹,一晃而过。 下个路口左转,就距离秦昭家不远了。 任汐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秦昭沉睡的脸庞,美丽的双眸中,似有粼粼的波光微颤,却又幽深不见底。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触摸秦昭的脸庞,她的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微颤,像是触摸自己渴望已久的,最宝贵,最灿烂,又最隐秘的梦。 任汐自嘲地笑了笑。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有一点和楚斯年格外相似 即使生长在烂泥里,连骨头都脏透了,她也永远渴求着光。 从三年前,她还是那个身处异国他乡,伤痕累累,因为丑陋而备受欺辱的丑小鸭时,她就渴求这道光。 为了那道光,她可以不顾一切。 任汐突然收回了手,精致的指甲都深深地嵌进掌心。 下个路口,不要左转。 任汐定定地凝视着车窗外,突然开口。 这是一个分岔路,路灯昏暗。再在往前开,就是一片黑暗。 正在开车的助理小刘讶异地扬眉。车里的后视镜映照着任汐的面庞。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依旧保持着人前人后那副甜美无害的浅笑,只是她的眼睛里,却迸发出出一股从未示人的疯狂与决绝。 直走。回我家。 第64章 偷来的梦 秦昭仰躺在大床上, 胸膛均匀而舒缓地起伏着,睡得很沉。 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窗户对面的所有住宅, 几乎都熄灭了灯光, 可是任汐把秦昭扶到自己床上后的第一件事,仍旧是把所有房间的窗帘都严严实实的拉上, 然后关上卧室的门,只开床头一盏小小的灯。 做完这些, 任汐才背靠着门板轻轻舒了一口气。只有这样密不通风的黑暗才能给她安全感。才能让她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得到一丝安慰。 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终于把自己苦苦盼了的梦, 偷了回来。 任汐深吸一口气, 光着脚, 一步一步, 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板,慢慢爬上了她的床。床因为她的重量而微微下凹, 发出非常轻微的一声响。但就是这样一声响, 却让任汐吓了一跳,她生怕自己的动作惊醒了秦昭,所以干脆就跪在了床边, 两臂轻轻地搭在床沿上, 静静地, 贪婪地凝视着秦昭 柔黄色的灯光下, 秦昭侧脸轮廓, 显得更加深邃而俊朗,胸膛均匀而舒缓地起伏着。他睡得正沉,但是却并不怎么踏实,浓密的眉皱得很紧,似乎陷入了一个并不令人愉快的梦。 是不开心么。 任汐伸出手, 用指尖很轻很轻地触了触秦昭紧皱的眉峰,想替他抚平,又不敢使力。指尖犹疑了一下,慢慢地向下抚摸而去。从英挺的眉骨,笔直的鼻梁,到紧闭的眼。 一下又一下温柔的轻抚。 这是她肖想了整整三年的梦。直到这一刻,任汐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一千多个日夜,她竟是头一回这样不加掩饰和避讳地,认真地端详秦昭的脸。她几乎不敢呼吸了。 无数的回忆,像是汹涌的潮水一样涌入她的脑海。三年前,她还是一个丑陋,人见人嫌的可怜虫。为了钱,她刷过上万个油腻腻的肮脏的餐盘,清理过夜店里沾满粪便和呕吐物的马桶,甚至还在中国城里,为臭气熏天的客人按摩洗脚因为伤痕累累的脸,她明明尽职尽责地工作没犯一点错,却是被店老板整日责骂,克扣她本来就不多的一点点钱。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偷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钱,想跑。谁知她运气那么差,没跑多远就被老板捉住了。 那个老板气急败坏,像是拎小鸡一样,揪着她的头发往马桶里塞。白人的手臂是那样粗,力量又那样大,她的整张脸都溺在肮脏的,混合着尿液的脏水里,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快要窒息了。那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就会像一条蜈蚣一样,被人一脚踩死,连流出的血都是恶心的脓液。 可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了。他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几下就打倒了那个蛮横的白人,然后把她的半个身子,从马桶里拉了出来。 那个时候,她是那么脏,那么丑,浑身沾满了脏水和呕吐物,就连自己都不忍多看自己一眼。可是那个人却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明亮的眼睛,看向那个欺辱她的白人时凶悍地像一头年轻的狼,可是转头看向她的时候,却很和善和温柔。 他给她一包湿巾,让她擦脸。还给她很多钱,让她去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再去吃点好吃的,换身衣服。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0) 他甚至还不顾腌臜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对她说: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加油! 在任汐很小很小的时候,家境还未败落,少不更事的她也曾向往过很多当时流行的港台偶像剧。她也幻想过遇到一个偶像剧里的男主。这种幻梦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很快就被现实的打击摧毁,只留下几块斑斑驳驳的碎片深埋在任汐的心底,让她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聊以自/慰。 她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她儿时这个幼稚而破败的幻梦竟然也会成真。一只丑小鸭,居然会真的遇见自己的王子。 简直就像一个梦,可是那个人却比任何一部偶像剧里的都要更帅气,更温柔,也更真实。 任汐疯了一样到处寻找那个人的信息。终于有一天,她在一家华人日报上找到个那个人的名字。 秦昭。 原来他叫秦昭。 他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不光照亮了舞台,也照亮了她满是泥沼的世界。她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竟然也有人,愿意对她释放善意。 也正是这道光,让她开始无法忍受自己的丑陋。她急迫地想追逐他,想让自己配得上他。 于是,她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了数年用于上学的钱,都投进了一家整容医院。经历了数次痛苦的手术后,她摘掉纱布,完全换了一个人。可是,仅仅有一副漂亮的脸蛋是不足够的。她以物换物,用脸和身体作为资本,不顾廉耻,不择手段地爬上一个又一个男人的床,一步一步机关算尽,终于走到了今天。 她真的足够幸运,因为她连骨头都脏透了,可是秦昭却不知情,还愿意为她挡酒,还把她当朋友。 可是,也只是把她当朋友。 想到这里,任汐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抚摸着秦昭脸庞的手,不自觉地一缩,指尖划过了秦昭的脸。 秦昭似乎被弄醒了,半睁着眼,微微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高度酒精和昏暗的光线彻底麻痹了他的大脑,似梦非梦间,他试探性说: 斯年,是你吗? 任汐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瞬间涌现无数的耻辱,愤懑和不甘。但是一瞬间,她就立刻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任汐努力扯动自己的唇角,轻轻地,很温柔地说: 是我。 收到肯定的答复,秦昭眉头舒展开来,眼睛也立刻亮了许多,很高兴的样子:唔,你回来啦~ 他又把头抬了抬,似乎想看清说话人的模样。但是任汐立刻就抬手,把唯一一盏灯摁灭了。 彻底陷入黑暗中,秦昭脑中似梦非梦,朦胧晕眩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甚至分不清说话人的声音,只有些焦急地伸出手去抓: 为什么关灯呢?好久没见,我很想你,我想好好看看你。 紧接着他的手就被握住了,掌心似乎贴在一个很光滑柔软的地方,渐渐的,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他的手背。 秦昭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你是哭了吗?语气立刻焦急起来:你是不是受伤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并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很温热的呼吸,似乎有个人慢慢地靠过来。秦昭心里很是欢喜的,便伸出手,将那人轻轻拥入怀里。 你还好吗?你想不想我呢?秦昭说。 依旧没有回应,但是放在他身边的手却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帮他解下领带,然后摸索着,想解他的衬衣扣子。 对方的手颤抖地很厉害,秦昭轻轻地笑了。看来这是一个梦,还挺真。他的楚医生就是这样害羞啊。 于是一下翻了个身,把那人压在了下面。 看来你还是喜欢我主动一点,是吗? 任汐并不回答,而只是用手一点一点,轻柔又爱怜地描摹秦昭的脸部轮廓。她的手指很热,也很柔软,秦昭偏头蹭了蹭。任汐心中又是一阵剧痛,可痛的同时,却也荡漾出一股温暖。 任汐知道,此时秦昭的每一个温柔的举动,每一句含笑的话语,都是对着楚斯年说的。她好恨,可是却也无法控制地贪恋这份温柔。 凭什么她付出这么多,什么也得不到呢?她不甘心,她偏要拼那么一拼。 被当成替身又如何。反正今夜和秦昭上床的,真真切切就是她任汐! 她甚至已经在路上就计划好了今后的一切。这一晚,她的身体本就有很大概率受孕。当然,如果没怀上也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伪造一张妊娠证明,和意外流产证明。 只要有了这一夜缠绵,秦昭这一辈子,就再也无法甩开她了。 想到这,任汐微微咬了咬下唇,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就勾住了他的脖子。 似是要索吻。 秦昭的笑意更深,毫不犹豫地低头想要以热吻回应。呼吸交错,两人的唇将触未触的一瞬,手机铃声突然无比突兀地响了起来! 响亮的手机铃声,宛若一把尖刀,硬生生把任汐好不容易营造的暧昧氛围划破了。任汐心头一惊,看也不看,伸手就把手机摁了,丢在一边。 手机声戛然而止,但是不到几秒,又立刻尖锐的响了起来。 任汐还来不及去摁,就听见秦昭疑惑地说: 斯年,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虽然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中,但是秦昭依旧记得楚斯年严苛的生活习惯为了防止错过夜间的急诊病人,一天24小时,楚斯年总是保持手机开机状态。每个月总有几次,他都是被半夜的电话叫醒,然后匆匆披上白大褂去抢救病患的。 他的楚医生,是从来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的。 今晚是怎么了? 任汐无言以对,只好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号码,她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该死的,怎么竟然是她!!!! 任汐心脏砰砰跳动着,她接通了电话,然后立刻捂住了手机音响孔。 为了避免被秦昭听见,她不得不离开卧室,站在了房外的走廊里。寂静的夜里,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刺耳。 不是说好了,只要你我各陪陆成功睡一觉,陆成功就让我上他的新戏吗 杨薇薇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来: 怎么临到关头,我都陪/睡完了,你倒给我装起三贞九烈立牌坊,连一杯酒都不肯喝了?!敢跟老娘耍诈,信不信我把你的老底,你做过的破事一一扬出来,好让大家看看,冰清玉洁的玉女,到底是个怎样一个坏事做尽,不顾廉耻的烂脸婊/子! 第65章 威胁 世界重新陷入了静谧的黑暗。 秦昭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醉酒后又被人弄醒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受, 尤其是他的肠胃,在楚斯年多日悉心调护下,本已经习惯了清淡和养生。猛地几大瓶高度白酒灌下去, 这回儿, 刺激劲儿就上来了。 秦昭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越来越恶心, 他连忙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摸着黑跑到卫生间, 哇地一声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一连吐了几回, 仿佛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秦昭才松开手, 如释重负地滑坐在马桶旁。他喝酒有个特点, 很难醉。而一旦醉了,吐一场就好。果然, 等他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后, 秦昭的头脑就像是一艘冲破重重迷雾的小船,一切都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这一明朗,秦昭登时就吓了一跳。 卧槽, 他这是在哪?!! 秦昭惊恐地环顾四周。看卫生间的装潢, 摆设, 和陈列的用品, 很明显不在他家, 却也不在酒店,而分明是在一个女生的闺房?!! 秦昭额头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立刻就扯着自己的裤子往里看。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才放下心来。 感谢天感谢地,他的小兄弟还是很守规矩。 可是他怎么会到这里? 秦昭摁着太阳穴, 勉强回忆起醉酒后在酒店门口的几个零碎的片段。心中不禁重重一沉。 好端端的,任汐为何会把一个醉酒的男人带回自己的住处,难道是想? 秦昭捂着忒忒跳动的太阳穴走出了卫生间,打算赶紧穿好衣服就走。可卧室里一片黑暗,他摸索着想要开灯,却不慎撞到了桌角。只听砰地一声,一个东西应声落在地板上。 原来是任汐的ipad。碰撞无意触发了上面的按钮,黑暗中,iPad屏幕刺眼地亮了起来。 秦昭低头一看,不禁一愣。 只见任汐iPad的锁屏上竟赫然是他最新的宣传照,一身前卫的运动时装,笑容灿烂。 秦昭讶异地扬起眉,缓缓地蹲下 如果放在一年前,还是钢铁直男的秦昭如果得知自己被一个漂亮女孩喜欢,他是很开心和骄傲的。可是现在,秦昭凝视着这张暴露任汐心迹的照片,再联系起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心中却腾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恶寒。 原来她隐藏这么深,她竟然如此 叮叮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路。Ipad界面上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敢挂我电话?行,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有什么底牌。[图片]】 秦昭死死地盯着这条消息的发信人,浓眉深深地皱起来。 杨薇薇。 发信人竟然是杨薇薇?! 秦昭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古怪的猜想。之前拍摄《盲战》时,杨薇薇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房间里,险些造成他和楚斯年的误会。只是他一直以为是杨薇薇贼心不死,悄悄买通工作人员溜进来的后来也确实查到了这个工作人员。 可现在想来,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当时拍摄时,任汐不是也在么? 再联系到他生日那一天,任汐和他爸妈偷偷躲在他的房间,说是要给他惊喜。结果不偏不倚,又撞见 秦昭的心跳加快了,他打开了ipad。 聊天界面,是杨薇薇发的一张图片。图片里光线很昏暗,似乎是偷拍。是任汐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搂着,男人的手,正下流地贴在她的臀|部。 秦昭认得那个导演,任汐的第一部 女主戏,就是那个男人导演的。 正在秦昭研究这张照片的时候,叮叮几声,又一连几张照片发了过来。每一张都是任汐陪不同导演、制片的照片,有些是混乱的陪|酒照,更有些是不堪的床|照。 秦昭越看心里的厌恶就越深,只觉得胃里又翻腾起来,指尖快速地划过一张张。 一直到最后一张。 照片里不再是任汐,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四肢均被粗劣的铁链和红绳死死地捆在床上。他并没有穿什么衣服,两条瘦削的长腿被绳子拉着着强行分开,以一种极为不堪的姿势正对着镜头。大腿上,后腰上,胸口处,皆是一道一道似乎是被皮鞭抽出来的伤痕。 可是即使被这样对待,那个少年仍然是清醒着的。只是他的表情,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羞耻甚至抵抗的情绪,平静地就像一个任人摆弄玷污的仿真娃娃。一双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透不出一丝一毫的光。 黑暗中,秦昭死死地盯着那张微微发光的照片,整张脸都变得如鬼魅一样的惨白 这张照片,秦昭在几个月前那条曾引起全民猜测热潮,却又不了了之的微博热搜里见过。只是那张照片打了码。而这张,却没有。 尽管这张照片像素不高,时间久远,但是秦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 楚斯年。 那是十三四岁时的楚斯年。 【杨薇薇:发些照片让你对比对比,发现没,你也没比那个姓楚的干净多少吧。警告你,今晚再不搞定陆成功,明天我就联系营销号爆你的料,没错,就是你用来威胁楚斯年的那批号。如果秦昭知道你是个整容的烂货,还不择手段逼走了他的心肝宝贝楚斯年,你猜他会怎么看你?(微笑)】 第66章 是你吗 任汐攥着手机, 在屋外的走廊里站了很久。 她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会一念之差,竟然联系了杨薇薇来搅黄秦昭和楚斯年的关系。虽然在逼走楚斯年这件事上,杨薇薇出了不少力, 但是任汐却万万没有料到, 杨薇薇并不是一条愚蠢的狗,而是一个又狠又贪婪的女人。她是什么时候, 把自己的底细调查地清清楚楚? 任汐不想再看杨薇薇没完没了法给自己的威胁消息。她对着走廊的窗户站立着,任凭寒风将她的长发吹得纷乱。一月的北京深夜, 刺骨的寒冷让她的头脑很快冷静下来。 她并没有按照杨薇薇的话去联系陆成功, 而是写了一条消息, 发给了她很久没有联系的所谓朋友。 她本不想这么做。可谁让杨薇薇偏踩了她的痛点?既然金钱无法满足这个女人的胃口, 那么她干脆用这笔钱雇几条凶猛的狗, 再彪悍的女人,被狗咬几口, 总是会害怕的。 黑暗里, 任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狠绝的微笑。但是只一瞬间,她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转而换上那副被所有粉丝所称道的甜美微笑, 又仔细地整理了头发和衣服, 才重新开门走进了她的房间。 一进门, 她就吓了一跳。只见秦昭正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地板上, 低着头, 僵硬地像是一尊石雕。他手里正拿着ipad,屏幕的亮光,将他的脸照射地一片惨白,如同鬼魅。 任汐看着自己的ipad,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巨响ipad上的微信消息, 是和她的手机同步的。所以,杨薇薇发给她的所有消息,很有可能都让秦昭看到了! 任汐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足足过了一分多钟,任汐才虚虚地向前迈了一步。她抱着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希望,努力牵扯嘴角笑了笑: 秦昭哥,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昭很慢很慢地抬起头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决绝的目光,沉沉地盯着任汐的脸。 我问你。秦昭嘶哑着声音说:楚斯年,去哪了? 任汐的心被一种深刻的恐惧填满了,笑容坚硬地挂在她的脸上: 你,你问我做什么,楚医生不是早就去西藏支援了吗? 秦昭没说话,他默默地站起来。 啪地一声响,Ipad被秦昭丢过来,重重地摔在任汐面前的地板上。屏幕立刻就碎了,却仍在在黑暗中发出刺目的光。一张又一张照片,都被碎成蛛网状的屏幕割裂成扭曲而丑陋的样子。 他是被你生生逼走的。他是那样自尊自爱的人,为了我,他一定回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去西藏?!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1) 秦昭眼底赤红地逼视着任汐,声音都在发颤: 他到底去了哪里?!! 任汐愣愣地盯着秦昭,半晌,突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呵呵地低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声音,和表情均与平日截然不同,在Ipad刺目又破碎的光线里,甚至显得有些渗人。秦昭无比厌恶地拧着眉毛: 你笑什么?! 笑什么?任汐说:笑你居然被蒙蔽地这么深。你刚才说什么?自尊自爱?你说楚斯年他自尊自爱?哈哈哈哈! 任汐越笑声音越大,五官也越来越扭曲。她突然拿出手机,把楚斯年的照片举在秦昭的面前: 你好好看看,这时候他才十三岁啊,十三岁!他就能为了骗我爸的钱,脱光衣服任人操,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他自尊自爱?哈哈哈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他从小就是一个害人精,和他妈一样,是个为了钱财,什么都可以出卖的烂货! 秦昭站在黑暗中,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锋利的愤怒,却努力压制着,结实的小臂肌肉上都爆出青筋。 他并没有去看楚斯年的照片,而是把目光死死的定在任汐因为燥郁和疯狂而变得不再美丽的,甚至显露出狰狞的面容上。 其实刚才,杨薇薇还用微信还发了另外几张所谓的底牌。其中有一张是任汐整容前的样子。照片里的她也不过六七岁,既不好看,也不难看的稚嫩面庞,这属于人群中毫不起眼的那种,却让秦昭无比眼熟。 他皱着眉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这样似曾相识的脸,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刚搬进楚斯年家里的时候,在楚斯年塞在书架最下面的那个落满了灰尘的相册里,藏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除了楚斯年和他的母亲,还有一个小女孩。 楚斯年对他说过,那是他养父的女儿。 在楚斯年十三岁那年,在楚斯年的恳求下,他的养父全家准备去观看他的钢琴汇演,却不幸在路上出了严重的车祸。那个小女孩被毁了容,不得不出国,一边留学一边接受治疗。 秦昭分明还记得,那一天楚斯年是无意中谈到这件事的。明明还很温馨的午后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沉闷了。任凭秦昭怎么哄他,逗他开心,楚斯年始终都在他怀中低垂着睫毛,深陷在一种内疚和自责的情绪中。 她出国没多久,就彻底断了联系。我给她汇的钱 ,也全部被退了回来。 我知道她恨我毁了她的人生,可是我却找不到机会弥补。 可是楚斯年却不知道,他那个名义上的妹妹,竟然早就在他身边。他一直对妹妹心怀愧疚,而这个妹妹,却一直在用最刻毒,最下作的手段害他。 秦昭心疼地如同刀绞,可是疼极了怒极了,却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任汐。 任汐越来越癫狂地笑着: 不知道吧?他的母亲江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妈死了不到一年,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嫁进来。速度这么快,一定是计划好了,气死我妈,她好上位罢了! 为了江琴,我爸甚至把我妈的祭台都撤了,还把她的遗照塞在了地下室。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不过就是图我家的钱。可是这个女人还不满意,她抢了我妈的位置不算,还从福利院拉回来一个便宜儿子,要用这个儿子,再去分我爸对于我的爱?! 老的抢人老公,小的抢人爸爸,哈哈哈哈! 任汐恨毒地,又痛快地大笑着: 这不是贱货是什么?自尊自爱?我呸!天大的笑话!因为那场车祸,江琴废了,抢不了男人了。你猜怎么着?她养的小贱货接班了!虽然他是个男的,可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对着男人献媚了。你是没见过吧?那我告诉你。别看他平日里是个清高规矩的好学生,可到了晚上,我在门缝里瞧见过无数次,他就跟狗一样被我爸拴在脚边,摇尾乞怜,只为了那几张钞票,哈哈哈哈! 秦昭突然冲了上去,他一把攥住了任汐的胳膊,眼中的愤怒如火山岩浆一般几欲喷薄而出: 你闭嘴!我不许你侮辱他!你不配! 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任汐的骨头生生捏碎一样。可是任汐却似乎感受不到痛一样,依旧大笑着,眼圈却越来越红。 我不配吗? 任汐重复了几遍,眼泪终于滚下来,可眼睛却依旧直直地看着秦昭的脸庞,依旧是笑: 我不配?你是觉得我不干净吗?可是我都是为了你!你本来是喜欢漂亮女孩的不是吗?可是你站得那么高,我为了接近你,总要踩着几个人的脊梁,总要付出代价,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呢?! 任汐冷笑着指着秦昭:你连杨薇薇都敢要,你连楚斯年都愿意爱,你又凭什么说我不配?!楚斯年因为几张裸。照,就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可是我不会啊。你已经看了我的照片了,但是我不怕,我不跑,因为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楚斯年他敢么? 秦昭始终无言地看着任汐,一种强烈的,几欲作呕的厌恶感像是一条滑腻的毒蛇一样盘踞着他的身体。 他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见过,像任汐这样痉挛的,如一团扭曲的毒虫般怨毒和滚烫的仇恨。可是这样的仇恨,却还偏偏披了最无辜和善的皮囊待在他身边,直到今日,她才无意中从那皮囊缝合的裂隙里,探出一只染满了毒液的,嘶嘶作响的丑陋触角。 楚斯年算个什么东西?福利院里没人要的野种。装成清高无辜的样子,却跟他妈一样,气死我妈妈,勾引,害死我爸爸,还毁了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你,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抢走?!他凭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是我先喜欢你的! 任汐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瞬光,她急切地,热烈地看着秦昭: 当年你为了我,在唐人街打了那个白人,还给我好多钱。后来我进入娱乐圈,也是你帮我挡酒。你本来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比杨薇薇漂亮的多,温柔的多,如果不是楚斯年突然杀出来,你现在应该是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秦昭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注视着任汐疯癫的面庞。原来他无意中释放善意竟可以被任汐如此曲解,并在她日复一日偏执的自我感动和自我欺骗中淬炼成一把闪烁着绿光的毒刃,最终扎向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他的斯年。 秦昭并没有回答任汐的话,而是用力甩开了任汐试图攀着她的手。声音凌冽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不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就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秦昭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咬着牙说: 楚斯年,到底去了哪? 任汐轻轻地抬起头,目光像是盘绕的荆棘藤一样缠绕着秦昭。她眼里的最后一丝光,在听到秦昭说出楚斯年的名字时,彻底熄灭了。 任汐轻轻地笑了一声,半晌,她的嘴唇才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她的声音太小了,秦昭忍不住拧着眉:你说什么? 任汐的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笑,她不紧不慢站起身,抚了抚鬓边的乱发,才幽幽地靠近秦昭的耳边,朱唇轻启: 他去了,天。平。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昭瞳孔居然一缩,狠狠地把任汐推开。 砰一声摔门的巨响。 任汐被推到在地上,纷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Ipad屏幕的光终于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慢慢地仰起头,盯着那扇门,又哈哈哈哈尖利地大笑起来。 她还是赢得了秦昭的心,不是吗? 这一辈子,这个男人都会恨着她所以,也就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了。 ********* 北京城的寒风吹得越发凌冽,在深夜尤其如此。汪萍萍拎着包,精疲力竭地从下了车。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这才终于和电视台把秦昭在跨年演唱会上的节目流程敲定好。秦昭虽然已经转行做演员了,但是汪萍萍知道,他还是一直没放弃那个歌手梦。这次跨年演唱会终于给了他再次施展拳脚的机会,汪萍萍竭尽全力才说服主办方,给秦昭安排了一个接近压轴的华丽舞台。 汪萍萍相信在零点即将到来了时候,所有人都会被秦昭王者一般闪耀的舞台表演所震撼。 当然,汪萍萍也知道,她这次之所以如此以不容置疑,不计成本的强势姿态竭尽全力去实现秦昭的梦想,其实也有一层隐晦的目的。 她期盼以这种方式去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她也期盼秦昭能够因为个人事业的风生水起而转移注意力,渐渐地忘掉那个人。 他实在是太固执了。 汪萍萍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一条一条翻看着。果然,这一天的早些时候,秦昭又给楚斯年的微信发送了十几条消息,无非还是嘘寒问暖,卖萌撒娇之类。最后一条则是一张舞台彩排照。 【秦昭:汪姐安排我上跨年舞台了!彩排效果超帅的,我就是舞台的King!BJ卫视元旦晚上八点半开始,如果有条件的话,一定要看你对象耍帅啊哈哈哈哈!(奸笑)】 汪萍萍默默叹了口气,正要酝酿着如何用楚斯年的语气给秦昭回复,却只听叮地一声,秦昭居然在此时又给楚斯年的账号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汪姐,是你吗。】 第67章 你到底在哪 汪萍萍站在楚斯年的那栋老式公寓的楼下。 北京时间am5:45。天色刚刚蒙蒙亮, 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已经拿着工具,缓慢地清洁着后半夜飘落在地上的小雪。几个早起的老人在花坛边驻足聊天,手里还拿着刚从早市买来的新鲜青菜。汪萍萍抬头看了看楼上严严实实拉着的那层双联, 深深呼了一口气, 白色的哈气 快速地消失在北京清晨凌冽的寒风里。 汪萍萍已经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江湖,见惯了大场面的她早就练就了一身即使特朗普这时候突然从环卫车里蹦出来冲她跳脱衣舞, 她也只会微微抬一下眉毛以示尊重的高超修为。 可是现在,从她看到秦昭发给他的那条消息开始, 她的心就砰砰砰剧烈跳动个不停。汪萍萍上一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 还是她7岁时因为撒谎, 被老师当众揭发的时候。 汪萍萍并没有立即上楼, 而是转身去了刚才路过的一家连锁咖啡馆, 拎着滚烫的热牛奶和三明治,她才敲响了楚斯年家的门。 出人意料, 门竟然只是虚掩的。汪萍萍推了一下, 走了进来。 房间里很黑,只有微弱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汪萍萍眨了眨眼,眼睛足足适应了几秒才发现秦昭正背靠着墙壁, 颓废地坐在地上。很明显, 他一夜没睡, 眼底挂着明显的黑, 下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淡淡的青灰色的胡茬。 汪萍萍的心揪起来, 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纸袋:没吃早饭吧?我带了你最爱的免糖拿铁和帕斯雀? 秦昭抬起头:你知道他在哪里,是吗? 汪萍萍干笑了一声:谁? 你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 秦昭轻轻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还要骗我吗?他其实根本没有去西藏,对不对? 汪萍萍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提包。 秦昭自言自语着,根本没看汪萍萍的脸: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被发现了那些照片,一定只想着死,只会想着死你知道吗,他那天还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就在我走红毯那天他在那么绝望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可我却只顾自己高兴,那样随意地回答他 秦昭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空洞黯淡的眼睛: 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我说那个照片里的人,是是鸭我还笑着,笑着说那些照片脏了我的眼 秦昭喃喃地说着,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汪萍萍吓了一大跳,连忙摁住秦昭还要继续伤害自己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秦昭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汪萍萍。 汪姐,我从十六岁就跟着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的。 汪萍萍满心愧疚地沉默了。半晌,才抖着嘴唇:对不起。 秦昭轻轻地苦笑了一声,然后拉住了她的手: 请你告诉我,他到底去了哪里?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是那么痛苦而恳切,汪萍萍心中忍不住一颤。她从没见过秦昭这样痛苦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对他说: 我我也不知道。 秦昭愣了愣,突然爆发了: 你和我妈,还有任汐,联合起来骗我是不是!她逼走楚斯年,你就和我妈配合把我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按照楚斯年的性格,他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很有可能是去寻死?!现如今,任汐骗我,我妈骗我,你还要骗我吗?! 任汐? 秦昭眼中闪过无比的恨意,把他刚才经历的一切告诉了汪萍萍。 这下轮到汪萍萍惊讶了。 之前那条震惊半个娱乐圈的艳照热搜发出后,秦母就把没有打码的照片发给了汪萍萍,让她帮忙赶走楚斯年以救秦昭。汪萍萍和秦母是多年好友,震惊之余,她自然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与此同时,为了秦昭,她还偷偷着手查起营销号背后的黑手。虽然这张盘根错节的娱乐圈黑]势力很难查清,但几个月下来,她还是查到了杨薇薇那家公司的头上。 为了报复,她暗地里给杨薇薇使了好几个绊子,却总能被那个女人逢凶化吉。她便一直猜测这个女人背后,定有更大的黑手。 原来这个黑手,竟然是任汐? 汪萍萍不禁心生一阵寒意。但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怪不得最近有好几个不错的资源,业内一直以为是任汐稳拿,最后却总是掉在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身上。原来是杨薇薇手里拿着任汐作恶的证据。 不过,现在并不是考虑如何收拾任汐的时候,重要的是,稳住秦昭。 我希望你冷静一点。汪萍萍摁住秦昭的肩膀: 实话实说,你妈的确把照片也发给了我。我怕她的话刺激到楚斯年,所以我在楚斯年临走前,想办法约他见了面。也就是那次见面,楚斯年把他的微信账号转交给了我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2) 秦昭抬起眼眸,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汪萍萍。 他说他已无颜再去见你,只想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静一静。他无法对你说出真相,又怕你担心他,怕你接受不了,才相处这个法子,让我先瞒住你。想等时间长了,你对他的感情淡了,再让我慢慢告诉你。 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那他到底去了哪?秦昭嘶哑着声音:你不要再骗我,你老实告诉我! 我不知道。 汪萍萍苦笑一声,恳切地看着秦昭: 你知道他的性格的,他既然诚心要瞒着你,又怎么会告诉你的经纪人呢?但是你可以放心,楚斯年走之前很明确地告诉我,他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轻易寻死。 秦昭瞪大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芬兰的那一夜。当伤痕累累的楚斯年蜷缩着睡去的时候,他分明看见楚斯年的左手手腕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割腕的刀痕。 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轻易寻死 已经死过一次 那刀痕,汪萍萍绝不可能知道。所以,这句话,的的确确只可能是楚斯年说的。 汪萍萍没有说谎。 秦昭心中突然腾起一丝希望,像是一束烟花一样飞速地窜至高空,然后响亮地爆]裂开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跟着剧烈的震颤。 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秦昭喃喃地重复着,语气一遍比一遍确定,原本黯然无光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是的,那些照片拍摄的时间距今已经很长了。楚斯年连最惨痛的时候都挺了过来,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地去死。 骤然亮起的希望,让秦昭的心雀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只要楚斯年不死,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他,一定!可是从哪里找起呢?秦昭打量着四周,突然想到了厨房里楚斯年曾经留给自己的便利贴。他临走的时候,会不会还留下其他的痕迹呢? 比如车票?地图?甚至是电脑里的浏览记录? 秦昭立刻站起身,着手翻找起来。找了半天,他才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热切地看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汪萍萍: 汪姐,你的信息最灵通,也请你帮我好好查一查,斯年他到底去了哪,好不好? 好。 汪萍萍不自然地咬紧了下唇。 ***** 房间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衣服,书本和废旧的杂志。秦昭满头大汗地找了几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一丝线索。 那是楚斯年房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黑漆漆的靠在角落里。秦昭用力拉了几下没拉开抽屉上了锁。 直觉告诉秦昭这个抽屉里一定有对于楚斯年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放在平常,秦昭一定会尊重楚斯年的**,但是现在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就找来工具,生生把这个小抽屉给撬开了。 令他惊讶的是,抽屉里竟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格小药瓶,上面写着盐酸度洛西汀。秦昭盯着这个陌生药名,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因为楚斯年的职业,他在家里放着个专门的小药箱,用来收纳各种常用药。又何必专门把这瓶药锁在这里? 他又往抽屉里摸了摸,在夹缝里找到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心理治疗师。 秦昭的心咯噔一声。 你查的没错,盐酸度洛西汀是我们常开的一种精神类药物,用来抗抑郁和焦虑。 心理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秦昭。她姓梁,是一位资深的老医生了,头发已经半白。因为职业的关系,她老花镜后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慈爱和悲悯的光。 作为医生,我其实不应该跟你透露病人的事。但是,考虑到你告诉我的特殊情况,我想,人命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希望我所了解的信息能够帮到你找到他。 梁医生说:楚斯年是我一直关注的病人。从他第一次因为割腕而住院时,我们就认识了。时间久了,我们已经不仅仅是医患关系,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学生,甚至是孩子 梁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他一开始的病情很重,很久才慢慢稳定下来,尤其是今年过年之后,他一度可以停药了。只是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病情反复,又找我开了一些药。 梁医生摇了摇秦昭拿给她的小药瓶:就是这个。当时我给他开了两个疗程。但是后来他只吃了一半,就告诉我,他已经恢复了。他当时在电话里很高兴,也很笃定地告诉我,他以后再也不用吃药了。梁医生顿了顿,看向秦昭: 因为你。 秦昭呆立在原地,心脏被紧紧地揪了起来,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欣喜,又痛苦。喜的是,原来他曾经给楚斯年带来了那么重要的快乐,痛的是,亦是他亲手地把楚斯年的快乐给毁了,重新推他入深渊。 梁医生站起身,安慰地拍了拍秦昭的肩膀。然后,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抿了抿唇,从办公桌一个带锁的柜子里,取出厚厚一摞黑色的牛皮笔记本。 秦昭看着那些笔记本,只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次好像是在怀柔他拍《盲战》的时候这难道是?!! 为了定期关注楚斯年的心理状态,也为了给他一个疏导情绪的渠道,从好几年前开始,我就建议他开始写日记了。梁医生垂眸轻轻地抚摸着日记本的封皮,说: 楚斯年也一直把我当做他知心阿姨。因为他不幸的经历,他心中积累了很多不敢找人倾诉的话,都写在了这里面,然后交给我保管。他一直很信任我的,只是今天,为了他的生命,也因为你是秦昭,我决定,背叛他一回。 希望你能通过这些日记,找到他,带他回来。 请你一定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想她,爱他。 第68章 【楚斯年日记 一】 2010年9月15日 我记得小时候看《哈利波特》的时候, 就很羡慕邓布利多的那个冥想盆。很多不愿记忆却又无法忘却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那个充满魔法的盆子里。今年我刚满18岁,但是我的苦恼记忆, 或许比那个长胡子的老校长还要多吧。今天又去看了梁医生。梁医生建议我, 每天写点东西,可能会对我的病情有帮助。那么, 我就姑且把这本日记,当做我的冥想盆。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粉色的新肉已经长了出来。这学期学校才开了基础解剖课。看着课本上那些交错的红蓝血管, 我常常想, 如果我早几个月学这门课, 了解了致命血管的位置, 我会不会已经是墓地里的一捧灰? 应该是的。不过,割腕已经把酒店的浴缸弄的很脏了。如果割颈动脉的话, 一定会喷地到处都是血。这样也未免太对不住人家酒店。我生来就是祸害, 不应该再去给别人惹晦气。下一次,一定要选一个不给别人惹麻烦的地方。 2010年10月8日 梁医生又约我见面。她让我谈谈刚刚过去的国庆,问我过得开心吗?我不知道怎么答, 因为对我而言, 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没有所谓开心或者不开心。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不过就是实验室的人都出去过节了, 我一个人能安静点,挺好。 梁医生对我很忧虑,她给我开的抗抑郁的氟西汀剂量加大了,并叮嘱我每天必须早晚各吃一次。 2010年10月10日 唐品林今日下葬了,葬在城郊的墓园。给墓碑刻字的工人问我, 立碑人的名字写什么,我想了想,让他写了妹妹唐茗的名字。毕竟,只有她才是唐品林的血亲。唐品林固然无耻,但是小茗是无辜的。我对不起她。 不过那个工人听我只刻一个名字,他很惊讶,问我说,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为什么不写自己的名字呢?我没有回答他。儿子这个字眼,让我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 如果唐品林泉下有知,看到我以儿子的名义为他立碑,又看到我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他一定会笑掉大牙吧。毕竟,在他心里,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最卑贱的那中。 梁医生建议我,把唐品林的事情在心中做一个彻底的了断。我很奇怪,他已经死了,难道还不算了断吗?梁医生却说还没有。她说,如果事情已经了断,我就不会在唐品林死后也选择自杀。 她建议我,把关于唐品林的一切都从心中倒出来。从此之后,再也不去想。 这也许是个好办法。 第一次见唐品林,是妈妈带我进唐家的时候。他是一个骄傲又富有的商人,穿着考究的西装。和他的女儿唐茗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妈妈指着他说,以后唐品林就是我的爸爸,唐茗就是我的妹妹。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那样漂亮的大房子,竟然是独栋别墅,像童话里的宫殿一样华丽。而唐品林和唐茗则像童话里的国王和公主。 当时的我呢?可能就像一个路边的小乞丐吧。 在这个家里,我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书桌,甚至自己的卫生间和浴缸。但是最初的兴奋过去,我开始感受到一些不自在。因为我发现,唐品林虽然很爱我妈妈,对她很好很好,但是,却并不怎么喜欢我。又一次我甚至听见他偷偷对妈妈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中,他想让妈妈扔掉我。他然后再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妈妈当时就很生气,说我就是她的孩子。 那一晚,我在我的房间里,蒙着被子偷偷哭了很久。妈妈肯从福利院接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回来,我已经很感激她了。我不想让妈妈为难。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小心翼翼地生活。我想变成最最优秀的小孩,来证明自己不是没人要的野中,我以为这样做,唐品林就会接纳我了。 现在想来,如果我当时就离开唐家,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可是当时的我,实在太舍不得妈妈了。 我真是一个愚蠢的懦夫呵。 我的努力并没有让我在唐家从处境好转,甚至连妹妹唐茗都不愿意和我玩了。她一开始学钢琴,妈妈便让我和她一起练习。可是我们只练了一次,唐茗就不肯再去碰琴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伤了妹妹的自尊心。甚至还用自己奖学金的钱,给她买了一条她一直很喜欢的公主裙作为生日礼物。可是当她知道礼物是我送的之后,似乎没那么开心了。现在想来,我真不应该这样一次又一次伤害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的。 就这样,几年过去了。愚蠢的我竟然还一直孜孜不倦地想用优秀的成绩来证明自己,来换取那个所谓的养父对我的喜爱。班级第一不行,那我就拿全校第一,全市第一,全省第一。在我13岁那年,我还参加了全市的一个重要的钢琴汇演。和我一起登上舞台的,是当时全国知名的音乐家。当时的我想,如果唐品林看到这一幕,一定就会对我有所改观吧?至少他以后不会再为难妈妈,逼他扔掉我了。 于是,我自不量力地邀请全家人去观看我的表演。唐品林一开始并不愿意去,但是在妈妈的不断劝说下,他还是带着唐茗,和妈妈一起开车上路了。 而悲剧就是在那一天发生了。在前往市音乐剧院的路上,在一座立交桥下面,唐品林的奔驰车和一辆重型卡车相撞。奔驰车的前部全部撞烂了。在这场事故中,妈妈受伤最重,血流如注的她立刻被推进了急救病房。唐品林的伤也不轻。而我的小妹妹唐茗的整张脸都被伤的血肉模糊。 一直到了病房里,我才发现原来她那天破天荒地穿了我送给她的那条黄色的公主裙,却全被她自己的血浸透了。后来我想,那天她是不是原本打算原谅我了呢?我不知道,因为从此之后,她就再也不肯见我了。 妈妈伤势过重,需要输血。唐品林虽然自己也流了不少血,但也愿意撸起袖子献血给妈妈,只是,他们血型不配。我跪着恳求医生,让他们再试试我的血。我很幸运,我的血救回了危在旦夕的妈妈。但是唐品林看我的眼光却变得不一样了。 唐品林出院以后,就立即拿着我和妈妈的血样去做了亲子鉴定。然后把鉴定书摔在了我的脸上。 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江琴竟然不是我的养母,而是我的亲生母亲。是她把我扔在福利院整整八年。可我却一直感激她捡我回来。 我很想问问妈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她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我。可是她的病那样重,昏迷不醒,每天都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留住她的生命。而唐品林知道妈妈欺骗他之后,他不愿意再花钱救她了。他恨死了她。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唐品林为何会对妈妈的态度产生如此大的转变。他的爱里充斥了太过强烈的独占欲和精神洁癖,这也是他一直想赶我走的原因他不愿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去分享妈妈的爱。 也正是因为这中极端的爱,一旦遭遇了背叛,就很容易变成极端的恨。唐品林无法接受妈妈居然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而这个孩子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这是对他的最大羞辱。 所以唐品林立即让我滚,并决定放弃妈妈的治疗。他不想让妈妈活了,可是我还舍不得妈妈。我还想再和她以真正的母子关系说说话。所以我一直跪在他的门口哭着求他。整整三天,唐品林才终于让我进门。 不过,那次我不是自己走进门的,而是被他掐着脖子,抓着头发,像是拖牲畜一样拖进去的。而这中进门方式,此后一直持续了三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和频繁。 进门之后,唐品林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极了,不像是恨,也不像是厌恶,而是像在玩味地看一只可以随时被自己踩死的狗。他居然是笑着对我说,可以救我的妈妈。只要我配合他做一件事。 我立刻就答应了。当时我想,只要他肯出钱救我的母亲,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只是我没有想到,唐品林让我做的事,居然比死亡能让人难以承受。 他把我捆在床上,脱光了我的衣服。然后拿出一台照相机。他一边用鞭子抽我,用手掐我,一边拍下我的每一个表情。 他笑得声音很大,却不允许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轻轻哼一声,他就会多甩几鞭。拍完照片,他就立刻打印出来。然后照片和粉红色的钞票一起撒在我的身体上,笑着让我带去给妈妈欣赏。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那次车祸里,唐品林身体的男性功能遭到了严重的毁坏。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所以才把妻子背叛的痛苦和身体的残疾的痛全部算在了我的头上。他最知道如何毁掉一个人不仅仅是从**,更是从精神。而当他一次又一次把照片和钱甩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时,他就已经成功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3) 我无法支付母亲的巨额医药费,所以我必须去求唐品林,任由他用尽世上最不耻的手段折磨我。我越来越痛恨我自己。我觉得我很肮脏,像是没有羞耻心的牲畜。我越来越想到死。 可是如果我死了,妈妈怎么办呢? 虽然妈妈曾经抛弃我,但是我却舍不得抛弃她。我可能就是天生的贱。 所以,为了妈妈,我还活着。我还有希望。我更加拼命地学习。学习。16岁那年,我就已全市第一名考上了清华大学医学系,很快,我就申请了本硕博8年连读。 我把妈妈偷偷接到了北京。虽然已经是植物人,但是她的病情终于趋于稳定,医药费降了下来。我不再联系唐品林,清华学生的招牌让我顺利地找到了五份家教兼职。虽然有点辛苦,但是对于支付医药费是足够了。 那段学校的时光,或许是我18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每天的学习和兼职很累,但是我却终于能有尊严地活着了。 只可惜,老天爷对我总是很吝啬的。就在五个月之前,很不幸,唐品林亲自去清华找到了我。 唐品林的生意破产了,他过得越来越不如意,所以想来看看我。他对我说,他身体的病已经治好了。 他还强行摸着我的脸,说我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 我突然意识到唐品林想对我做什么。他想更彻底地毁了我。 我不答应,他就拿出了整整一大包照片,说要把我的这些照片,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就放在我的获奖照片旁边,让大家好好观赏。 我忍无可忍地向他扑了过去。当时我很明白,唐品林正在开车,但是失去理智的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们厮打在一起,这让汽车偏离了原有的路线,从路边翻了下去。 汽车底朝上翻在怪石嶙峋的山沟里。我从车里艰难地爬出来,我的左腿骨折了,身体多处擦伤,却并无性命之忧。而唐品林则头朝下被卡在驾驶座上,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他逃生的门。 他满头是血,痛苦地叫我的名字。让我拉他出来。于此同时,我还听见了油箱滴滴答答漏油的声音。 车可能很快就要因为漏油而爆]炸了。但是这却并不代表来不及救唐品林。只需要把那块大石头搬开,唐品林就可以很快得救。 可是,面对唐品林求生的眼睛,和向我伸出的鲜血淋漓的手,我站在原地,没动。 汽车很快就冒起浓烟,熊熊烈火很快把整辆车都吞噬了。在爆裂声里,我听见唐品林凄惨地喊着救命,可是我依然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那烈火把每一张耻辱的照片都烧成灰,安静地看着唐品林的惨叫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爆炸声里。 直到火在黑夜里彻底熄灭,我才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警察将事故结果判定为意外,丝毫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可是,我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每一个黑夜里,我都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噩梦里充斥着唐品林临时前的惨叫,和鲜血淋漓的眼睛。 我是一个医学生,我应当以挽救生命为己任。可是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我面前,无动于衷。 这一次,不是唐品林弄脏我,而是我自己把自己弄脏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也无颜面对妈妈了。 所以,我选择在我18岁生日那一天,找了把手术刀割了腕。 后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我命大,流了很多血却没有死成。是梁医生救了我,并且一直开导我。她是一个很心很好心的人,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也为了不让她伤心,我打算先好好活着。 这就是关于唐品林的一切。全部倒在这里,心中竟然真的轻松一些了。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忆唐品林。 第69章 楚斯年日记 二 楚斯年日记二 2015年 10月10日 真没想到, 我竟然断断续续写了5年日记,已经写了好几个厚本子了。今天翻了翻,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每天都过得一样, 灰蒙蒙的, 很累,却又不得不坚持下去。妈妈还在医院里等着我, 她已经睡了那么久,我等着她醒来。 有时候去医院看她, 我头脑中常常有一中很奇怪的感觉我竟然有一点羡慕。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有人在等着她。 可是我却没有。 最近失眠的越发厉害。还是会做那些熟悉的噩梦。氟西汀吃多少都不管用。还不如干脆吃一瓶安定算了。 可惜这中药实在管控太严, 不好买。 梁医生认为我可能对氟西汀产生了耐药性, 建议我换成药效更烈的盐酸度洛西汀了。 2016年6月18日 今天我毕业了。拿到了博士学位证书。在颁奖台上, 我看见几个一起毕业的同学穿着大红色的博士服,搂着女朋友喜极而泣。 他们看上去好开心啊。 令我意外的是, 当我从颁奖台上下来的时候, 原来的座位上多了好几个粉红色的信封,还有一个女生说想和我聊聊。我很抱歉伤了她的心。她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我不能耽误人家。 2016年8月5日 在市一院入职一个月了。院方履行承诺, 让妈妈住进了加护病房。她睡了太久, 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很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前两天,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除了必要的生活花费, 我把剩下的6000块, 可之前家教兼职攒下的两万块都汇给了身在美国的唐茗。然而,和前几次一样,她还是把这些钱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还是在恨我吧。 2018年2月15日 今天是春节。和往年一样,我申请了值班。晚上来了一个很奇怪的病人,21岁, 一头耀眼的红发。他明显是被人打了,却撒谎说是自己摔跤摔裂了骨头。临走的时候,他还非说自己是明星,在我的白大褂上签了名,洗都洗不掉。 这人真是太奇怪了。会不会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2018年2月22日 今天又碰上了那个奇怪的病人。没想到他居然当街欺负一个女孩子。我很生气,与他当街发生了争执。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蛮横不讲理的人!!! 2018年2月24日 因为护士的失误,妈妈的病情加重了。我想把她转入更好的病房。可是院里说床位紧张,让我等等。已经两天了,还要多久才能等到呢? 2018年2月25日 院里告诉我,妈妈的病房有了。但是必须要答应他们一个条件居然是一份电视综艺节目的合同?我以为我看错了。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和我发生争执的红头发病人,竟然真的是一个明星,名叫秦昭。我们争执的场面被人偷拍后放到了网上。大家居然都很有兴趣? 我真的不太理解,两个男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呢?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但是为了妈妈,我只能签下了那份合同。 一想到要和那个红头发的家伙朝夕相对,我就有点头疼。 算了,不理他就是。 2018年3月6日 最近几天都在江西婺源录节目。秦昭不知为什么招惹了一群鹅,把摄制组搞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不得不中断了录制。而他自己也没有好多少,被鹅追着咬了好几口。裤子都破了。现在想想那个场面还是觉得很好笑,但又觉得他被咬得很惨很可怜 给他拿了碘伏让他消毒,不知道为什么,他气鼓鼓地说不肯要,过了一会又偷偷让助理来拿,还特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不是给他用。唉,突然发现他好幼稚啊。 2018年3月8日 录制发生了一点意外。我被蛇咬了一口,当时情况很紧急,竟然是秦昭毫不犹豫地救了我。 后来住院,也是他守了我大半夜。 看到他伏在我的床头累得睡着了,我心里涌现出一中很奇怪的感受。原来,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是这样的? 我想,我应该对自己之前关于秦昭的偏见进行反省。 2018年4月6日天气晴 节目进程很赶,现在是在意大利威尼斯。这里的风格很美。夜晚的时候深蓝色的河面波光粼粼,河边华灯璀璨。正是春天,每天都是灿烂的阳光。这里到处都是开满了粉丝和白色的蔷薇,空气里弥漫着很好闻的花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带笑容,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唱一首动听的歌。这中气氛也感染了我。 我把秦昭送给我的琉璃十芒星放在了一个天鹅绒小盒子里,以防路上颠簸把它弄碎了。不过每天我还是会偷偷打开盒子看一看,如果不看,我就会睡不好觉。当然看了,也会睡不好。会做梦,梦里有很多缥缈虚幻的场景,却也不是噩梦,而像是踩在软软的云里。 出国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瓶度洛西汀弄丢了。但是这些天没有吃药,却也没觉得有什么。或许可以试着停药? 活着,真的挺好。 2018年5月21日 回国这几天,我一直故意没有联系秦昭。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想法。这让我很害怕,却又莫名期待什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是那个人对我的影响太深了吗?因为他对我做的事情,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异性的示爱,所以,我会转而对同性产生这中奇怪的感觉? 我主动约见了梁医生。她却并没有对我的情况表示忧虑。反而很开心的样子。她说他虽然没有见过秦昭,但是听完我的描述,她认为秦昭是一个很好的大男孩,竟然还让我试一试? 她还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中性取向,叫做心之所向。 我应该听她的么? 2018年5月22日天气 晴 秦昭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居然伪造了租房合同,硬搬到了我家里! 他明明自己住着别墅,却硬要跟我挤在一起。我快气死了。果然年纪小,就容易幼稚冲动行事! 他平常吃的,用的,都是最贵最好的,突然改变了环境,他能适应吗? 不过看他今晚吃煎饺的样子还挺香。我忍了忍,没告诉他其实饺子已经过期了,哈哈哈哈~ 2018年5月31日 今天在车里,秦昭竟然对我表白了,还对我 我决定先躲在医院一段时间。 空闲的时间,又去网上翻看了秦昭的视频。无论是演戏还是唱歌,他都那么闪闪发亮,像是一颗在夜空中,毫不遮掩地闪耀着光辉的金色的星星,那么大,又那么亮。 我竟然可以伸手去触摸么? 我从来不敢去想。 2018年8月30日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因为太忙吗,没有来得及记日记。 今天把妈妈下葬了。我在她的家乡,选择了一个风景很美的山坡上,背靠着她生前最喜欢的桃花树。桃树长得很茂盛,叶子绿油油的,相信明天春天的时候,妈妈一定可以看见满树的桃花开。 秦昭陪着我,一起把妈妈的骨灰放在坟墓里。他不知道,我在合上墓门的时候,悄悄地在心里跟妈妈说了几句话。 我希望妈妈能够在天上保佑我们。 曾经读过维森特?维多罗夫的一首诗,写得很美: 暴雨之下一片暗淡 房子 泊在空泛的海面 在那水柱之中 一个小巢孤苦伶丁 我躲藏其中 也许我是破碎的星辰 或是一只萤火虫 以悠扬的歌声 它似一束光亮开拓着黑暗的荒漠 只因为我胸间怀着一盏长明灯。 雪白的云雀为我退避三舍。 我悄悄地告诉妈妈,我终于找到了我的长明灯。 第70章 真相 秦昭缓缓合上了日记本。傍晚的最后一束晚霞在天际消失了。对面的住宅亮起了一盏又一盏暖黄色的灯。可是秦昭却始终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无言地注视着满地的狼藉。 他已经看完了楚斯年的每一本日记,并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可是他依旧没有找到关于楚斯年去向的任何线索。 恍惚中,他似乎听见了敲门声。 楚斯年正躺在沙发的软垫上, 穿着柔软的家居服打盹。听到敲门声, 他一下就醒了过来,怀里的书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拿, 光着脚跳下来就急匆匆地就去开门。 门开了,秦昭看见自己笑嘻嘻地进来, 一把就把楚斯年抱了个满怀:什么味儿啊, 这么香! 楚斯年还来不及回答, 就被他抱着热烈地亲吻。两人笑着, 闹着, 很快就重新滚到了沙发上。他看见楚斯年轻轻地仰着脖子,不得不接受他的吻。如诗如画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皆是对他的温柔爱意。 他慢慢把手伸进楚斯年的衣服里, 却又突然被摁住了。 楚斯年向空气中嗅了嗅,突然跳了起来:啊!饭糊了! 他手忙脚乱地冲进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响成一片。秦昭无奈地笑了笑,从沙发上爬起来, 卷起袖子:我的楚大医生, 你就老实承认你在做饭这件事没有天赋吧。来来来, 还是让你老公给你露一手 秦昭哗啦一下拉开了厨房的门。然而, 厨房里并没有楚斯年手忙脚乱的狼狈景象, 而是整洁的,安静的,冰冷又空荡荡。 秦昭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冷冰冰浸在黑暗里,没有半分烟火的气息。 是的, 他已经走了。 原来他受过那么多的磨难,为了保护自己,他把自己裹在一层又一层冰冷的躯壳里。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从那躯壳里走出来,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呢? 秦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很久很久,才缓缓闭上了流泪的眼睛。 林晓川是在几乎要报警破门的时候,才终于敲开了那扇门。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4) 秦昭的模样让他惊呆了。短短两天没见,秦昭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窝青黑,胡子拉碴,衣衫不整,一向英俊不羁的面容失去了所有的光,颓丧的简直不像活人。 林晓川一连叫唤了几声,可是秦昭却像没听见一样,开门后就蜷缩在那个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一摞笔记本。 大亮哥!秦大亮!!林晓川着急地抓着秦昭的肩膀,几乎吼起来了:你就打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下去吗?你知不知道公司里都急死了!明天晚上就跨年晚会了,那可是汪姐废了多少口舌才给你拿来的机会!零点压轴啊哥!可你现在电话不接,人也不去。晚会导演已经放了狠话,你今天再不去彩排,就联合所有电视台封杀你!! 秦昭却像没听见一样,只呆呆地望着林晓川:你说他会去哪?我翻遍了他所有留下的东西,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会去哪?他会去哪? 林晓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那么生气: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我和汪姐都认为,楚斯年既然能拍下那些照片,指不定还做过别的见不得人的事! 秦昭幽幽地抬起头打断了他:你说什么? 他的眼光渗人极了,可是林晓川还是挺起胸膛,决心一定要点醒秦昭:我说他不值得!他做了丢脸的事,险些害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他! 话音未落,秦昭就狠狠一拳打了过去。林晓川挨了打,却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仍在喊:你打!你打!随便你打!你打坏了我,我还可以康复。可是你的事业呢?如果你还不振作,你就真的毁了!!!就为了一个楚斯年,值得吗?!!! 秦昭的额角几乎崩出了青筋,但是他高高举起的拳头,终于还是没有落在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助理身上。 他像是断线的木偶一样,颓丧地双膝着地跪在地上。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看楚斯年的么。 他明明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啊, 秦昭苦笑一声,把那一摞日记本,轻轻地推给了林晓川。 你们都不知道。秦昭轻轻地说: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晓川不明就里地看了看秦昭。他怀疑秦昭的脑子已经疯掉了。但是为了缓和他的情绪,他还是决定按照秦昭的话,拿起最上面本子,打算一看究竟。 谁知,他越看,心中就越发慌乱起来。 几个小时后。 林晓川紧紧地抿着唇。突然感觉大事不妙。心脏砰砰砰跳得剧烈。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原来,原来楚斯年不是他想到那种人,原来他的处境那么悲惨。原来他是真心的喜欢秦昭? 更让他感到惊心的是,楚斯年竟然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直到遇到秦昭,他的病情才真正缓和,如果病情再次复发 林晓川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要不要告诉秦昭实话? 他知道楚斯年在哪里。 不,更确切的说,他知道楚斯年曾经去了哪里。 林晓川心中痛苦挣扎着。毕竟这是大事,一旦说了,丢了自己的工作也就罢了,他真的怕秦昭一时冲动做傻事。 可是如果不说,他又实在不忍心看着秦昭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样子。万一秦昭日后发现了真相,他爱楚斯年那么深,后半辈子一定只会在悔恨中度过了。 挣扎权衡许久,林晓川狠了狠心,还是决定开口: 大大亮哥你还记得四个月前,汪姐她曾经让你看了一则国外的新闻,当时你很被感动,就一下给那个地方捐了整整80万吗? 第71章 破碎的星星 秦昭的眼睛骤然睁大。 你是说, 叙叙拉亚尔?! 林晓川紧抿着唇,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秦昭的心脏猝然一紧。 他当然记得那个地方。那是在楚斯年走后不久,有一天汪萍萍跟他闲聊, 不知怎么她就聊到了当时的一则国际新闻。新闻里说, 非洲爆发了严重的瘟疫,一种名叫DELA德拉的新兴病毒肆虐, 很多城市和村长遭殃,由以非洲南部的一个名叫叙拉亚尔的地方最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死了上千人, 其中不乏大量的国际支援医生和志愿者。 爱屋及乌, 秦昭一听牺牲了这么多医务工作者, 又心疼又感到, 所以二话不说, 就直接从自己账上划了80万,委托汪萍萍捐了出去。 现在林晓川突然提这个地方, 难道是!!!? 大亮哥, 汪姐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其实那天她见楚医生后,怕楚医生想不开,就一直派人跟着他。结果发现, 楚医生居然报名了无国界医生志愿组织, 奔赴了非洲的叙拉亚尔去支援灾民!那地方处于三不管地带, 常年就战乱频繁, 摊上这场厉害的瘟疫, 更是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汪姐怕你一时头脑发热跟去送死,这才瞒着你 秦昭死死地抓着林晓川的手臂,骤然的狂喜与极度的忧心恐惧在他的胸腔中猛然相撞,发出轰然巨响,震荡着他的耳膜, 纠拧着他的心脏。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原来他去了那儿。 你们,早就知道。秦昭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光发出骇人的亮: 你们早就知道,他要去送死? 所以才良心不安,故意让他看到那条新闻,让他在无意中,帮楚斯年一把? 林晓川起身给秦昭倒了一杯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汪姐之所以派人去跟楚医生,也是怕他出事她本来也想着,等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就告诉你楚医生的下落,可谁知道,叙拉亚尔的情况比新闻上还要乱得多,跟的人到那里没几天,就彻底失去了楚斯年的消息 秦昭眼神一变,直勾勾地盯着林晓川:失去了消息,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不凑巧碰上当地一场**,在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楚医生 被高高吊在嗓子眼的心,突然发出了如万剑穿刺般的尖叫声。然后在轰然巨响中沉沉坠入深渊,迸溅出滚烫的鲜血。 林晓川接下来又说了很多话,秦昭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电影。林晓川痛哭流涕,担忧无比的脸渐渐模糊,然后慢慢幻化成一张苍白又俊美的面容,轻轻地冲自己微笑着。 他连忙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面庞,可是即将触到的一瞬,眼前的一切幻象却突然消散了。只剩下林晓川惊恐的,又担忧的脸。 举到半空的手,慢慢地放下去。 帮我一个忙,好吗?秦昭突然语气平静地开口。 什么? 把我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一半捐给叙拉亚尔当地的慈善基金会,一半直接换成防疫物资。 林晓川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秦昭这个倾尽所有的冲动之举却让他安下心来所以他是打算用钱来援助楚斯年吗?还好还好! 林晓川忙不迭地站起来,连声应着。但紧接着,他就听到秦昭轻轻说了一句,让他浑身血液都凝住的话。 然后再请你帮我买一张,去叙拉亚尔的机票。 非洲。叙拉亚尔边境。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大片大片的草丛。这块非洲的土地,遍布着戈壁和草原,昼夜温差极大。白日气温最高可达40度,可到了晚上,却凉爽可人,尤其是今夜,甚至颇为罕见地下起了细如牛毛的微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润的枯草香。 一辆小型卡车卡车穿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扬着一溜灰扑扑的烟尘停在河边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扎好了五六顶蓝底帐篷,无国界医生组织标志性的红底人形logo和英文缩写MSF显眼地印在帐篷的门帘上,随着夜风微微飘动。 咳,咳咳咳!!!!holly **!!! 一个红发碧眼,留着络腮胡,面容英俊,身材魁梧的男人从车里跳下来。他穿着美军的迷彩T恤和军裤,领口的国旗徽章闪闪发亮,胸口却别着一支锈迹斑斑,看上去和他的装束格格不入的破钢笔。 他一边被尘土呛得咳嗽着,一边从车里拿住抹布,熟练地擦着他的车门。灰尘几下就被他抹去,车门上也显露出MSF的醒目标志,不过与帐篷上标志不同的是,车门上还印了一面硕大醒目的美国星条旗。 络腮胡把星条旗擦得锃光发亮,才满意地叉着腰,点了点头。帐篷里早已钻出三四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志愿者忙着从车上卸物资了。络腮胡也不帮忙,只靠着车门,悠闲地点了一根香烟,用标准的纽约腔说: 上帝作证,我可是跑了整整一天,吃了一肚子灰,才拉回这些东西。防护服、口罩,足足一百套!还有你们急求的药,我可是对那群顽固的黑鬼费劲了口舌,直到我亮出了我的护照 他故意冲着最近的帐篷方向,大着嗓门喋喋不休的说着。果然没几句,只见帐篷帘子一挑,一个身材挺拔清瘦,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络腮胡的大嗓门,和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都不那么令人愉快。可是医生脸上却始终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只一言不发地伸手,把一叠钞票递给了络腮胡。 络腮胡并不是MSF的无偿志愿者,而是被雇佣的司机。在这个战乱频繁的地方,只有印有美国国旗的卡车才可以畅通无阻。 络腮胡的话头猛地刹住,他笑嘻嘻地接了前,抬眉看了医生一眼。眼前的医生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也带着口罩,但与众不同的是,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竟然是黑色的。极为漂亮的黑眼珠,就像黑水银一样又润又亮,又像被上帝吻过的星星一样干净明澈,同时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和忧郁。 这双几乎令所有人都过目难忘的漂亮眼睛,与他冷若冰霜的冰冷性格一起,几乎成了这个男人的标志。络腮胡私下常常打趣,称他是来自东方的冰美人。 谢谢~络腮胡笑着拉下口罩,吹了声口哨:Hey,今天收获怎么样,楚队长? 最近几个月,这群MSF的医生们一直在走访叙拉亚尔的疫区,除了派发救济物资,他们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采集和分析德拉病毒的毒株样本,试图破解病毒基因序列来控制这场瘟疫的扩散。 和往常一样,楚斯年并没有理会这个油嘴滑舌的美国退伍老兵,而是转身组织着其他医生,一起忙着搬运物资去了。 啧。 络腮胡随手掐灭了香烟。正准备撸起袖子加入搬运的队伍,却突然微微一顿。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络腮胡脸色骤变:快撤!有轰炸! 轰!!!! 话音刚落,远处低矮的土坡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火光和硝烟瞬间点燃了半幕夜空。枪弹声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响了起来当地的武装力量又为了争夺地盘和物资开战了。 刚刚把物资搬到帐篷的医生们,连忙冒着炮火,训练有素地,奋力地把所有物质重新装上卡车。火光和枪声和惨叫声下,MSF的两辆卡车载着物资、伤员,顶着硝烟快速驶离营地。 只剩下最后一辆卡车了。络腮胡慌慌张张地刚把一台沉重的化验机器拖上车,却不慎被一梭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子弹打中了腿肚,顿时鲜血横流。 FUCK!! 络腮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沉重的实验铁架砸在他的腿骨上,他立刻痛得大声哀嚎起来。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竟没人注意到他倒在地上受了伤。他焦急地连喊了几声,非但没喊来人,却不慎弄反翻了帐篷支架。本就被炮火点燃的帐篷幕帘冒出黑色的令人窒息的浓烟,摇摇欲坠。 救救命!络腮胡剧烈咳嗽着,却被化验机压得动弹不得,想喊也喊不出了。然而就在他以为会就此殒命的时候,身上却微微一轻! 竟然是楚斯年跑了过来,他跪在络腮胡身边,正用尽全身力气,用双手一点一点把铁架从他身上推开。络腮胡一愣,立刻也鼓足力气帮他推。哗啦一声,铁架沉重的摔在地上。络腮胡低头一看,不禁暗叫一声上帝。他的腿骨竟然已经被那铁架砸成了一个诡异的折线! 钻心的疼痛袭来。络腮胡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楚斯年目光一沉,二话不说,一把扯过络腮胡的肩膀,拖着他往卡车的方向走。 络腮胡体重接近180斤,沉甸甸地压地楚斯年直喘气。可是他却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好在没走多远,终于有人看到了他们。络腮胡这才被救上卡车。 MSF为了保证物资运顺和人员安全,给所有的卡车都安装了坚实的防弹设施。子弹打在钢筋铁骨般沉重的车门上,也不过几声噼里啪啦的响,根本穿不透,堪称完美的避难所。 卡车快速驶离了即将被大火包围的营地。终于安全了,楚斯年却来不及松口气,他躬着身体在车厢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所有试验器材,确定物资和人员都在,他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当他刚坐下来,一摸口袋,心中却骤然一沉。 遭了! 楚斯年脸色一白,突然让司机停车,还不等车停就打开车门,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喂!!!!你疯了!!络腮胡大惊失色,连疼都顾不得了,伸手就去拉楚斯年,然而楚斯年已经反手严严实实地关上了防弹车门,义无反顾地跑向远处已经被炮火点燃,摇摇欲坠的帐篷。 不能丢,决不能丢! 楚斯年气喘吁吁,焦急地在被浓烟和火光弥漫的帐篷里不顾一切地翻找着他的心口砰砰直跳,什么燃烧的爆裂声,枪声,他都听不见,心中只有一个目标,无比清晰明确。 必须找到它。 浓烟越来越重,视线几乎被火光笼罩。然而就在此时,楚斯年的眼睛骤然一亮他在满地狼藉中,看见一个摔开在地上的小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 咳咳咳!!!! 楚斯年靠着坚实的防弹车壁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被熏得都是一道道黑灰。但是他的运气着实不错,竟然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枪林弹雨,仅仅是手臂被燃烧的帐篷轻微地灼伤了, 络腮胡刚挨了一针止痛针,惊魂未定地瞪着楚斯年。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5) 你真是个疯子。络腮胡说:不是所有东西都搬上来了吗?你还冲回去做什么?上帝不会收你这样愚蠢的人! 卡车在黑暗中颠簸地行驶着,恐怖的炮火声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雨后的凉气柔柔地灌进肺里。楚斯年终于停止了咳嗽。借着车里的灯光,他小心翼翼地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 络腮胡忍不住斜眼看过去。他实在好奇,这个中国人这么不怕死地冲回营地,到底是为了找什么玩意? 是大钻石吗?还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然而木匣子一打开,络腮胡却大跌眼镜。 那木匣里放着的,居然是一块十芒星形状的黑色工艺琉璃。估计是被刚才的炮火震的,琉璃已经碎成了两半。 我的上帝! 络腮胡挥舞着拳头吼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愤怒: 你险些被子弹打死,被火烧死,竟然就为了这块破玻璃?? 楚斯年依旧没有回答他。他只垂着眼眸,沉默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碎成两半的十芒星,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被沾染的烟尘。 星星被他擦得很亮,一尘不染,可是他的手却还来不及清理,纤长的手指脏兮兮的,带着泥土,黑灰,还有自己的血。 还是碎了。 冷冷的夜风吹拂了他额角的柔软的碎发。破碎的星光折射在他的眼眸里,竟似有粼粼的波光颤动,让他看上去是那样哀伤和脆弱。 络腮胡心中莫名一突。 在他的印象里,楚斯年从来都是严肃、固执又不苟言笑的,简直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寒冰。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楚斯年暴露出这样哀伤的情绪。络腮胡一下就慌张了起来。 唉,唉我不是吼你啊,你,你别这样你可别跟小姑娘一样哭鼻子络腮胡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就是块玻璃碎了,你要是心疼,我回头拿胶水给你粘起来不就行了,那可是我们美国原装的胶水,保证不留一点痕迹。 楚斯年抬眸看着窗外的夜色,许久,他才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破碎的十芒星很小心地收在了木匣里。 不用了。碎了,就碎了吧。 第72章 找到你 一月二十四日。3:05pm。 非洲东北部, 叙拉亚尔边境加油站。 一只瘦鹰收起翅膀,如铁铸般伫立在加油站破败的招牌下。远处是巍峨的山脉起伏连绵,眼前是大片大片枯黄的草原。连续几个月的干旱, 连聒噪的虫鸣似乎都从这块干涸的土地上消失了。 一个留着威风的络腮胡, 身材魁梧的男人停在加油站旁边的大卡车里钻了出来。他穿着一件迷彩军装,浓密而卷曲的金褐色中长发扎在脑后, 胸口还别着一支和他画风格格不入的旧钢笔。 因为腿受伤的关系,络腮胡被楚斯年责令回国修养。然而他嘴上虽然答应了, 实际上却一直在边境晃荡。近来物资紧缺, 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药品和防护设备都不太够用了。他总想再为他们做点什么。毕竟, 楚斯年救过他的命, 他不想欠人人情。 可惜他在这加油站呆了七八天, 却也没见到几个过路人。曾几何时,叙拉亚尔也算是一个相对丰饶的交通枢纽地带, 但是自打瘟疫爆出很快传遍了非洲, 没几个人再敢来这里了。 络腮胡无聊地抽了根雪茄,他眯着眼睛朝那只瘦干干的老鹰望了望,然后转身, 一瘸一拐地从他的卡车里拿出一盒肉罐头。 嘿, 老伙计!络腮胡举着一片午餐肉, 冲老鹰喊了一声。 老鹰转过头, 正要落下的瞬间, 却猛地受惊般振翅一飞,哗啦一声,抖着羽毛直冲云霄。 络腮胡回头看去原来是草原上扬起了一阵烟尘。远远的,两辆灰扑扑的中型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飞驰而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 再多钱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卡车在加油站门口停下,一个埃塞俄比亚的当地黑人从卡车里跳了出来,重重地摔了车门。 没错,我是反悔了。我怎么知道这里的瘟病又严重了?再多的钱也不行。再见! 当地人气势汹汹地连说带比划,冲后面的车里喊了几声。他的同伴从那车里出来,两人齐心协力,把卡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拖出来,扔在加油站门口的地面上。 全都是大箱大箱的货物,看上去很沉重的样子。络腮胡含着雪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瞄了一眼。 哟络腮胡看着那笨重的纸箱上的花里胡哨,充满冲击性的英文标识,嗤笑了一声。在这毗邻边境的三不管地带,AK就是法律,美元就是通行证,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格外受当地人欢迎。 性。 当地盘根错节的武装力量,把女人也当成了流通的货币。然而去村落里抢女人毕竟还是要冒风险的,尤其是最近这半年,德拉病毒肆虐,为了减少被传染的风险,这些荷枪实弹的野兽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用录影带,色/情杂志和成人玩具来宣泄欲/望了。 近几个月,络腮胡可是看见不少负责倒卖这些成人用品的商人。不过像这样装满两辆中型卡车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正感叹着,又一个人从卡车里跳了出来。竟然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亚洲男人,灰头土脸看不清面容,个子倒是很挺拔。一跳下来,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跟两个当地人用英语吵了起来。 络腮胡听了两句就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亚洲人雇了这两个当地人的卡车运货,谁知到了半路,当地人因为害怕前方爆发的瘟疫,反悔不干了,要跑。 男人气得要命,他一把扯下口罩,英文中不时夹杂着几个陌生的单词,显然是在骂人。络腮胡听了几句,虽然他完全听不懂hundancaonimashabi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中说话发音的方式,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hey!络腮胡戴好口罩。双手抱胸走过去,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你是中国人? 秦昭眼睁睁看着那两辆卡车一溜烟跑了,气得几乎头顶生火,根本不想理络腮胡。只拉回口罩,闷头坐在一旁生气。 秦昭踏上非洲叙拉亚尔的土地,已经将近一个月。他辗转在叙拉亚尔的城镇、村庄和荒芜的草原,却始终打听不到关于楚斯年的消息。直到一周前,他才偶然得知,有一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队伍曾经在边境驻扎,于是他立刻雇佣着车队,拉着大批的物资奔赴过来。 谁知却在这里被这两个不讲信用的当地人撂了挑子!! 看来只能在这个破加油站等顺风车了。 络腮胡自顾自,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又打量了一下在加油站外堆得满满当当的货物,有些感兴趣地在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前停住了。透过半透明的包装盒他认出来,这是一款充气娃娃。这估计是络腮胡见到过的最丑的充气娃娃了,猩红的薄嘴唇,蜡黄的皮肤,像是被轮胎压过的扁平的脸,头上廉价的假发稀稀拉拉秃了一半。 再饥渴再威猛的硬汉,看到这娃娃估计都要不举了。所以也难怪他拉着这么多成人玩具,却没怎么卖出去的样子。当地的武装兵匪们也是很挑剔的。 可络腮胡却不是一般人,他天生有点恶趣味,好奇心又特别强,忍不住就想扒拉着细细研究。 谁知他正想再细看,秦昭却突然腾地一下跳起来:喂!你干什么! 看看啊。 络腮胡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你不是卖这些可爱的玩意儿?怎么,不让看?没准我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你知道,我可是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娃娃 话未说完,秦昭却突然冲上来,一把扒住了络腮胡试图打开箱子的手:不卖! 怎么就不卖?你这么多货,老子有钱秦昭生硬的态度让络腮胡有点不爽了。 说不卖就不卖!把手给我放开! 看看怎么了?我就要看! 一来二去争了几句,络腮胡也来气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男人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放着那么繁荣富强的国家不肯呆,大老远肯来到这个鬼地方,不就是为了挣大钱吗?居然不卖? 有病? 见鬼!络腮胡生气地骂了起来: 你们中国人都是这么臭脾气?!来到这个鬼地方,难道一个二个都他妈的是做慈善?!Shit! 你他妈嘴巴放秦昭正要和络腮胡对骂,突然一愣:你说什么? 还要听爷说两遍?Shit!我说你们都他妈的是做慈善?!络腮胡扯着嗓子。 不是,是上一句!秦昭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说我们中国人都是这中臭脾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这里还见过别的中国人?!!! 你管我见过哪国人,蠢货!络腮胡生气地想推开秦昭,却不料对方更加激动地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 你是不是还见过别的中国人!是不是?! 见过又怎样,没见过又怎样?络腮胡瞪着眼睛,看着几乎和他一般高的年轻男人:不卖给我,只卖给你们国家的人?哈哈,告诉你,这玩意儿,人家还真不一定稀罕! 他甩开对方的胳膊就想走,却不料没走两步,又被死死拦住了。 对不起,如果是我刚才的态度惹怒了你,我向你道歉。秦昭他张开手臂,一动不动地拦在络腮胡面前,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动着:但是我想请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中国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明明他浑身上下都是灰头土脸的,连口罩上都沾了不少灰,可是他怀里的照片却干净地连一丝划痕都没有,还被精心地塑封保护着,上面穿了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 络腮胡还以为秦昭掏出来的是个工作牌呢,可是他低头一看,却怔住了。 这似乎是一张偷拍照,照片里的年轻男人并没有看向镜头,而是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着细金属框的眼睛,颦眉看着手里的书。他的神情是那样专注,眼睫微垂,额头,鼻梁和下巴线条在光影中连成一道俊美而立体的侧影,却又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冷。 这不就是? 络腮胡惊讶地看着秦昭:你找楚队长? 秦昭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一把抓住络腮胡的肩膀,又惊又喜:你认识楚斯年!你认识他!! MSF的人我哪个不认识?我可是他们的顶梁柱啊。络腮胡挺起胸膛,抽出口袋里的无国界组织的工作证晃了晃: 干嘛?别告诉我这些货是楚医生定的。他们无国界的医生可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可没时间享受这个。而且你这也太丑了,也就我要。如果你肯便宜卖给我的话,我 忙得脚不沾地? 秦昭压根没听络腮胡说什么,只喃喃重复着这一句,嘴角突然扯开一个微笑,久久悬在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稳稳地落下来,让他的胸口溢满了欣喜和安慰,却又带着几分酸楚。 既然他这么忙,所以他一定还好好地活着。 还好好地活着。 Hey!Hey!络腮胡见秦昭没搭理他,不耐烦地喊了几声:你到底卖不卖?不卖就松手! 秦昭回过神来。 不卖。秦昭说:你是MSF的是吗?那好,如果你带我去见他,所有这些都送给你,另外,你想要多少钱,也没问题。 哈? 络腮胡瞪大了眼睛,直摆手: 你别开玩笑了。这两卡车的玩具,我就是玩到下辈子也享受不了不过,看在上帝的面上,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刚那两个黑人,他们可不是无缘无故跑路的。前面就是叙拉亚尔闹瘟疫最厉害的地方。十个人进去,五个人都要躺着出来。楚队长的MSF小队就在那儿的一个村庄里。如果你想去那里挣钱,我劝你先洗洗你的脑子! 络腮胡本以为这番话能吓退眼前这个为了挣钱而昏了头的男人,可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却只淡淡一笑,然后大步走向他的货物。推开最上面堆叠着的成人玩具后,纸箱下面露出了一个角。 络腮胡好奇地凑过去,扒开一看,瞪大了眼睛。 他认得那纸盒上印着的英文。是如今市面上,效果最好的,也是最昂贵的一款便携呼吸机。 再往下扒,则是成箱的防护服和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稀药品。 络腮胡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硅胶娃娃盒。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成人玩具,都是为了迷惑当地人的幌子。近半年多,成人玩具商在叙拉亚尔遍地开花。地上这些货物的辣眼睛的恶劣品相,当地的武装力量根本不会看在眼里,抢都懒得抢。所以也就根本没人想到,这些廉价的玩具下,居然是价值连城,花钱都买不到的救命的医疗设备。 可就是这些价值连城,人人觊觎的宝贝,竟然让他不要钱一般运了这么多?还千里迢迢,不怕死地要往那闹瘟疫最凶的地方送? 络腮胡抖着嘴唇,满眼不敢置信: 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给我说清楚,你你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人。 叙拉亚尔南部。亚姆村。 夜晚的村庄,燃起了点点篝火。村庄中心的空地上支起了一个有一个蓝色的帆布帐篷,无国界医生组织大红色的标识MSF在火光中忽隐忽现。整个村庄似乎都被沉重的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跳跃的火光中,隐隐传来病人不堪痛苦的哀嚎。楚斯年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戴着口罩,面容严肃地查看着每一个帐篷里的病人,并用笔记录着。 这中新型的德拉病毒,跟埃博拉病毒毒株很像,主要通过血液和唾液中的病毒传播,传播也很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果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有七成的病人可以活下来。 只是,因为亚姆村是最早爆发德拉病毒的地区之一,这里被感染的病人很多,且大多到了病程的中晚期。药品和呼吸机很快就告急了。 楚斯年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MSF总部早就批了资源下来,可是这么久还没到,该不会又是路上被当地的兵匪截胡?楚斯年的心揪了起来。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6) 正在忧心地思考着对策,一个当地的黑人志愿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带着口罩,喘地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喜悦之色: 楚医生!村口来了一辆货车!是安德鲁的车!! 安德鲁!?楚斯年惊讶极了。那个络腮胡不是因为腿伤,被他勒令回去修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斯年带着几个助手,快步跑向村口。果然,只见那辆熟悉的重型大卡车稳稳当当停在那里。络腮胡正挽着袖子,满头大汗地从车厢里往下搬运。 廉价而露骨的充气/娃娃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滑稽。楚斯年看着满地花里胡哨的大纸箱。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立刻上前,撕开捆在最上面的纸箱,扒开娃娃一开,果然,下面的纸箱里,竟然隐蔽地藏着满满一大箱他们最稀缺的药品! 还有呼吸机和检测仪呢!络腮胡一边搬东西一边说。 怎么,安德鲁,你是从哪里楚斯年举着火把,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上前想帮忙卸货。可是当他走到卡车车厢前时,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车旁边还不止络腮胡一个人,只是因为夜里光线太暗,现在被火光照到了,才显出那人的身影。 那个人很高,也很挺拔。他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似乎是一直在那里等着他,注视着他。 只是无意中扫过的一眼,楚斯年的呼吸和心跳,却似乎都在一瞬间停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慢地,颤抖地举起火把,朝那人看过去。 明亮的火光里,秦昭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他的手臂不知道被什么划伤了,还结着长长的痂。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头,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灰,像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 可他的眼睛却是那么干净,那么明亮,像是蓄满了泪水的,湿润的星星。 秦昭却并没有流泪,而是拉下口罩,向楚斯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好久不见,楚医生。 第73章 久违的吻 楚斯年像是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秦昭,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坠入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等他终于抖着嘴唇准备开口时, 他已经被按在一个温暖宽厚的, 无比熟悉的怀抱里。 终于找到你了。 秦昭把头紧紧地埋在楚斯年的颈窝,双目满是红血丝, 满心的委屈和欢喜纠结在一起,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你知道吗? 楚斯年愣愣地被他拥抱着, 他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对方的气息太让他熟悉了, 几乎已经刻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 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楚斯年的手臂微微发颤, 很久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 那动作很像是要拥住秦昭的背,但是指尖触碰的一瞬,他却突然用力把秦昭向外一推! 秦昭猝不及防被推后了两步:你怎么啦, 你 把他, 带到隔离区! 楚斯年突然打断了秦昭的话。两个同样穿着防护服, 带着MSF袖标的助手就立刻上前一把架住了秦昭的胳膊。 秦昭:?!!! 秦昭不明所以, 一脸惊愕地看着楚斯年, 然而楚斯年却远远的,刻意偏着脸不去看他,只留下小半个苍白的侧脸,似乎在咬着唇,努力忍耐着什么。 楚斯年!楚斯年! 听到久违的呼喊, 楚斯年浑身一震,但是立刻就转过身,在众人的惊讶又好奇的注视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昭伸着手,发狂般挣扎起来,然而他根本不是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黑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摁住,然后被拖进了村子外一排临时搭建的板房。 这些的板房和秦昭在非洲沿路所见的临时隔离病房别无二致,房与房之间的间隔都很大,足有30米之遥,用尖利的铁丝栅栏分开,所有帐篷之外还又围了一圈密密匝匝的铁栅栏,每隔一段,就有一个MSF志愿者穿着防护服,拿着电击棍站岗。 对不起,按照楚队长的指示,你必须要在这里接受医学隔离7天,如果身体一切正常,才可以出村。 黑人志愿者一脸严肃地把秦昭关进了隔离板房。 原来,无国界医生组织MSF来到这个德拉病毒闹的最凶的亚姆村后,为了防止疫情扩散立刻就封了村。但是,如果彻底封村,村里贫瘠的医疗条件是根本不够支撑MSF工作的。因此,为了保证物质供应,仅有给村子运输物资的志愿者可以出村。 不过在出村前,所有志愿者都必须经过全身消毒,然后在这排隔离板房中度过七天,才能获得通行证。 不是,你们讲点道理行不行? 秦昭浑身都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又气又急,心里直冒火。他拍着门,隔着窗户咆哮: 我又没说要出村!我是来找人的。现在我人找到了,我要陪他,我不走!!我不走! 对不起,是楚医生说你要离开村子。我们只听他的。 志愿者冷冰冰地说完,把门锁咣当一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秦昭着急地喂喂大喊了几声,四周却没一个人搭理他。他一个人折腾半天,直到把嗓子都喊痛了,才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打量着房子里的环境。 很小的一间隔离房,倒是设施齐全,也很干净。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一次性的,角落里还放着事先备好的方便食物和水。秦昭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依旧没找到任何可以溜出去的办法,只得气呼呼地坐在小床边。 虽然这几天为了赶路,他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但这会儿人气极了,却是觉不出饿,只拧开一瓶凉浸浸的水,仰头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 他本来藏了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柔情,只想在见了楚斯年的面后好好地倾诉。谁能想到,他刚摸到楚斯年的头发丝,就被楚斯年不由分说地赶了出来? 隔离,隔离!他当然知道楚斯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防止他接触村里可能的病毒而被感染。可是,难道他就不想保护楚斯年吗?!他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变卖了大部分资产,甚至连父母后半辈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他还怕什么?他只怕楚斯年陷入危险。可楚斯年怎么就不明白呢! 现如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救死扶伤,可自己却被关起来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滋味,简直被被人捅了几刀还让难受。 想到这,秦昭不仅感觉胸中憋闷委屈,甚至连胃部都跟着绞痛起来。 咚咚咚! 秦昭捂着胃部,在床上蜷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心中一动,立刻跳起来。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窗户外立着的人影,分明是那个络腮胡安德鲁。 安德鲁带着口罩手套,一身防护服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留着没来得及蒸发的消毒液的痕迹。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狡黠地冲秦昭眨了眨。 嘿!伙计!有办法让我出去吗?!秦昭扑倒窗户前,扒着铁栅栏可怜兮兮。 有啊。安德鲁耸了耸肩,向西边望了望:等七个日落。着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什么秦昭突然一顿,不服气地指着对方喊说: 诶你怎么没有被关起来?你不是运输志愿者吗?凭什么只关我一个人!!! 我半个月后才有出村任务。现在关我做什么? 安德鲁像看大傻子一样看着秦昭:伙计,老实点吧,这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小朋友呆的。楚队长可是为了你好。 你说谁是小朋友,你全家才是诶? 秦昭被安德鲁的态度激怒了,正要反驳,却见对方从栅栏外递了一个小筐进来。 秦昭低头一看,只见小筐上面也仔仔细细喷了一层消毒水,摸起来还有点潮潮的。打开盖子,,竟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一卷纱布和治疗伤口的药粉。 秦昭一愣:你,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安德鲁装作没听见,转身就想走,却被秦昭喊了几声叫住:问你呢,是你给我的? 昂对。安德鲁摸了摸后脑勺。 还有给我包扎手臂的纱布? 安德鲁的额头微微发红,含糊嗯了一声。 秦昭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安德鲁,亮出手臂上的伤口:这伤,是被爆/炸碎片割伤的。你身上也有。因为伤口很浅,所以你我从来都没当回事。怎么现在,你倒突然关心起来我的伤了? 安德鲁的神情更尴尬了,忙用大嗓门掩饰着:烦不烦!给你的就给你的,哪来这么多事!说着就忙不迭地溜了。 秦昭抱着筐坐在地上,两手捧出那只盛粥的大碗,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米粥熬得熟烂,味道也并没什么特别。但是温温热热地入了口,秦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暖地热乎乎,胃一下就不疼了。 喝完粥,秦昭又摸了摸那一卷纱布和一小瓶药粉,摇头轻轻地笑了笑。之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都一扫而光了。 哎,真是他的小傻瓜。 *******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秦昭被隔离的那一夜不甘心地闹了一阵,但从那以后,秦昭就突然变得乖顺起来,每天例行配合消毒、检测,甚至碰到每天给他送饭的安德鲁,都是笑眯眯的,笑得安德鲁心里直发毛。 这小子突然变得这么安分了,莫不是再打什么鬼主意?安德鲁不安地想。 还真让他猜对了。秦昭的确是在打鬼主意越狱。 不过这次越狱,秦昭却并没打算在隔离的七天中进行万一自己之前不慎沾染了德拉病毒,那岂不反而害了楚斯年?想到这里,秦昭自然乖乖配合,直到七天隔离期满。 门依旧锁着。按照安德鲁的说法,明天一早他将被送上被彻底消杀过的汽车,离开亚姆村。 夕阳慢慢落了下去,随着夜幕的降临,一场大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听到雨声,秦昭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朝窗外望了望,眼睛一亮。 这场雨太大了。隔离区的守卫们也站不住,纷纷跑到一边躲雨去了。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隔离区的栅栏上一跃而下,瞬间就消失在了黑色的雨幕中。 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在薄薄的门板上。楚斯年刚冲了个简易的澡,还没来得及擦干身体,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 楚斯年问了一声,没人应,敲门声却更大了。楚斯年心中咯噔一声,他以为又是夜里有病人突发了状况,连忙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上,急匆匆就去开门。 可开门一看,竟然没有人。楚斯年一愣,正要往外看去,却只见一道身影突然从门侧抢过来,一把将楚斯年摁在门板上,扳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唔! 楚斯年的眼底俱是惊愕,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秦昭那股熟悉的,充满雄性侵略性的气息就瞬间席卷了他的唇舌。他吻得那样急切和渴求,简直像把楚斯年吃了一样,楚斯年越挣扎,他就吻地越深入。直到激烈的缠搅中甚至不慎咬破了楚斯年的唇瓣,他才恋恋不舍地在那小小的伤口处舔了一舔,分开他的唇。 刚分开,他就被楚斯年用力一推,脊背咚地一声抵在门板上。 楚斯年退后两步,呼吸急促地盯着他: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秦昭向他摊开掌心。那是一小段细细的铁丝。用来撬隔离板房上的那种粗陋的门锁,最合适不过。 我看到送饭的小筐把手上栓了一段用来固定的铁丝,就拿来试试,没想到真好用,嘿嘿嘿!。 秦昭狡黠地冲楚斯年眨了眨眼,神情无比骄傲得意,活像是一条摇着大尾巴,等待主人夸奖的二哈。 可是一见秦昭想靠过来,楚斯年又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他偏过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要抖得太厉害: 你不要过来! 第74章 有蚊子!咬人! 秦昭看着楚斯年, 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问道: 你怎么啦?大半年没见,你不想我吗? 楚斯年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骨节都现出白色, 才努力用很冷漠的声音说: 你不应该来这里。你在干扰我的工作。 秦昭向前走了两步,逼视着楚斯年的眼睛。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秦昭勾着唇角, 标志性的带着点嚣张和痞气的微笑,可他的目光却又格外的认真, 格外的深情。 你想不想我?特别想, 还是特别特别想? 虽是个问句, 可秦昭语气里却带着堪破一切的笃定。 楚斯年一下就慌了神, 转身就想躲进里屋, 可是他刚走了半步,就被秦昭从背后紧紧抱住。 你你放手!楚斯年挣扎着, 几乎要吼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不干净!放手! 楚斯年用力地想推开秦昭, 可是他越挣扎,秦昭就偏要把他抱得越紧,体格和力量的悬殊下, 秦昭直接把楚斯年逼到墙角里, 强行擒住他的两只手腕, 胸膛压着胸膛, 鼻尖几乎蹭到了鼻尖。 你是说, 德拉病毒吗? 呼吸交错。秦昭微微喘着,故意贴着楚斯年的颈窝:听过那种病毒可以通过唾液传播?唉,真是不凑巧,刚才才亲了你 楚斯年浑身都颤地厉害,他偏着头, 纷乱的黑发挡住了他大半侧脸,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光洁而苍白。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强迫自己开口: 不只是这个,还有 还有那些不堪的照片。那张在烈火和爆/炸中扭曲的面孔。他曾经贱卖了自己的尊严,背叛了自己的良知。他的手上,甚至还沾着血。 他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更不配别人为他付出一切。 楚斯年鼓足勇气,嘶哑着声音:那些照片,是 我都知道。 楚斯年猛然瞪大了眼睛。 我都知道了。秦昭轻轻地抵住楚斯年的额头。 我看了你的日记。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些认识你,也许,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7) 楚斯年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昭。许久才嘶颤抖着声音,很小声地说:可是你不觉得,我做过的那些很恶心很,很脏吗? 秦昭注视楚斯年闪烁着惊惶和不安情绪的眼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我的傻瓜啊。秦昭说: 我一直认为,在这种事情上,真正被玷污的应该是那作恶的人。他玷污了自己的灵魂。他才是从里到外都烂透的烂人。而你只是被伤害的人,又何错之有?或许你唯一的错,就是不该为那个烂人的死而自责。他是死有余辜,你是替天行道。 楚斯年咬紧了嘴唇。千百种滋味在刹那间齐齐涌上心头,委屈的,痛苦的,欢喜的,难过的对于那些可怕的秘密,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躲藏着不敢出声,本已成为习惯,如今却突然被关爱,被怜惜,他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是不痛,而是而是心底的伤口太深太深,痛到麻木了。 待他反应过来时,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颊。 我这次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你。秦昭轻柔地抹去楚斯年脸颊的泪痕: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很好,很好很好。 楚斯年愣愣地任秦昭抱着。一句你很好很好足以让他心中筑起的那段理智的堤坝全线崩溃,他满脸是泪,张口想说什么,可是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此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颤抖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秦昭的脸颊。 秦昭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虽然楚斯年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关系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秦昭说:为了你,值得。 楚斯年的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成了多余,他缓缓放松了抵抗的力气,然后轻轻地拥住了秦昭宽厚的脊背。 回应他的,是一个缠绵又温柔的吻。 一开始,这个吻还如蜻蜓点水般充满了安慰和怜惜,但是渐渐地就变了味道。太久的思念,在两人唇齿相触的一刻就快速摩擦出灼热的火花,热烈的亲吻和爱抚下,两人的呼吸很快就有点变粗了。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啪啪地敲击着单薄的门窗。突然一声惊雷,轰隆隆在天际炸裂。 也正是这一声惊雷,猛然将楚斯年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行!楚斯年突然按住了秦昭的肩头:你,你得回去! 什么?秦昭动作一滞,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必须回去。 楚斯年的语气更坚定了。刚才他真是昏了头,一时感动下,竟然忘了身处的环境。他可是在德拉病毒最肆虐的地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有可能带着致命的病毒。他怎么可以让秦昭为了他而身处险境?! 万一万一 楚斯年的心重新揪了起来:你现在就回去,重新隔离七天。七天后,我让无菌车队送你出去。 秦昭哭笑不得地看着楚斯年。一时不知是该笑他的天真,还是该气他又一次不管不顾地要把保护起来。 楚斯年啊楚斯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秦昭摩挲着楚斯年的鬓发,强迫他迎接自己的注视:你好好看看我,嗯?我已经快23岁了,我不是需要人保护关爱的小朋友。我是个男人,我想和你一起,并肩战斗。你想保护我,我也同样的想保护你啊。 楚斯年摇摇头,抿紧了嘴唇。 不,他还是舍不得。 他的秦昭,就应该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做所有人的小太阳。他越爱自己,楚斯年就越害怕。害怕他受伤,害怕他因为自己承受危险。 想到这,楚斯年便狠下心,用力把秦昭往外推。 喂,喂!秦昭被楚斯年推得踉跄了几步,发现楚斯年根本不愿意听他的话,也急了,于是干脆拿出老本行耍赖,一把抓住门板不肯松了。 说不走就不走。我就赖到这里,吃定你啊嚏!阿嚏!! 话没说完,秦昭猛然打了两个剧烈的喷嚏。 楚斯年本来是铁了心要继续把他往外推,闻声不禁一顿。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昭这一路偷跑出来,浑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透,衣服裤子都湿哒哒的还在滴水。 而外面雨依旧下的很大,甚至还刮起了风。这里本来就昼夜温差极大,风雨一来,更是如深秋一般冷了。 秦昭见楚斯年的神情微变,立刻长腿一迈重新闪回屋里,双手抱臂开始打哆嗦:哎呀,好冷阿嚏!阿嚏!! 楚斯年目光微闪,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你房里有可换的衣服吗? 当然没有了。我这一路走得急,哪里顾得上带衣服啊,阿嚏!!!秦昭说着,又是一个猛烈的喷嚏,然后可怜兮兮地揉了揉鼻子。 楚斯年的心仿佛也被揉了一把似的。他顿了顿,然后转身回了里屋,拿了一件干净的衬衣和一条毛巾出来,垂眸递给秦昭。 那,那你先换身衣服,擦擦头发。楚斯年说:擦干净了,拿雨伞回去。 秦昭一屁股坐在了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却没接楚斯年的毛巾。 我累了,胳膊抬不起来。 秦昭仰着头,眼睛亮亮的,笑着说说:你帮我擦擦,好不好? 楚斯年犹豫片刻。手里的毛巾紧了紧又松了松。虽然明知秦昭是在耍赖撒娇,可他终究还是硬不下心再拒绝了。 那那擦干了,你就赶紧走。 说完,真的拿起毛巾,轻柔地帮秦昭擦起头发。 大半年没见,秦昭不但瘦了黑了,头发也剪成更短了,淋了雨水,变成刺猬一样的硬茬茬的毛寸。楚斯年帮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忽然瞥见在他的右耳后面的发际线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痕,蜈蚣一样一直蔓延到后脖颈,距离要害的颈动脉的位置,只有不到两厘米。 楚斯年一下就呆住了。许久,他才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了触拿到危险的伤痕。 怎么回事?楚斯年心疼地说:这道伤 秦昭心头暗叫一声坏了。 他光顾着耍赖和楚斯年亲近,竟然忘了耳后的伤了!那是他刚到叙拉亚尔时,因为人生地不熟,不慎误入了当地武装力量的地盘,在爆、炸中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虽然看着很危险,但不过就是流了点血,本来没什么的。 秦昭慌忙用手捂住伤痕,笑着露出一颗虎牙,说: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挂了口子! 他随口扯谎样子,像极了他们的初遇。当时秦昭被人打了,也是这样拙劣地遮掩。楚斯年看着秦昭一脸无所谓样子,喉咙里仿佛堵着硬块,梗得他胸腔发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他才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了抚秦昭的脸颊。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秦昭微笑着说:倒是你现在摸了摸,有点痒。 楚斯年便想收回手,可秦昭却抢先一步把他的手捉了,放在唇边亲了亲,又亲了亲。 楚斯年下意识地挣了两下,没挣脱。 逗你呢,伤口早就没关系啦。不过,你能不能别赶我走啦?反正咱们亲都亲了。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就一晚,好不好?你看外面下这么大雨,我要是着凉了,病了,怎么办呢? 他软着声音,坐在椅子上,两个膝盖夹着楚斯年的腿不肯松,然后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斯年。 反正过了这晚,他再想几个办法,死活赖在这里便是。 楚斯年却不知秦昭心里的算盘。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让秦昭眉眼间的锐气和桀骜抵消了不少,眼睛倒是亮闪闪的有点像是恳求关爱的大型犬,看得他心头又软了几分。 倒是倒是也没错。反正,亲亲都亲了,就这样把他赶回去,是不是有点太刻板其实其实他心底里,也是很舍不得 秦昭看着楚斯年犹豫又内疚的神情,便知此事妥了,心中一阵窃喜,忙伸手搂住楚斯年的腰,凑过去吧唧亲了他脸颊一口。 这一回,楚斯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却破天荒地没躲。 秦昭眸中的笑意更深,他按住楚斯年的后脖颈,手指深入他柔软的发丝里,一边安抚他,一边慢慢加深这个吻。 屋内屋外,皆是一片水汽氤氲。什么时候被抱去里屋,什么时候被剥去外衣,楚斯年完全没有意识,只觉得眼前和心口都是热热的水雾弥漫,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不再清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好好爱他。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屋外,雨声渐渐弱了,停了。可屋内,却全然另一番光景。简单的木板床因为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而发出咯吱咯吱一阵响,楚斯年的脸瞬间涨红了,几乎是咬着被单才没有让自己发出羞耻的声音。 这门板太薄了,隔壁还住着他的同事。要是被发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楚斯年提心吊胆的时候,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叩响了。 hi!楚医生!你在吧? 秦昭和楚斯年皆是一惊。竟然是那个络腮胡安德鲁的声音! 我进来了啊。见门没关上,门缝里还透着光,安德鲁便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楚医生,我跟你说诶,你人呢? 说着就要往里走。从外屋到里屋,不过几步之遥,没有门,只有一道薄薄的布帘隔着。 眼见门帘就要被掀开,楚斯年眼疾手快地一把扯过棉被把秦昭兜头盖住,飞快地说: 别进来!我,我已经睡了,你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安德鲁闻声果然停住了脚步。楚斯年的怪脾气他也了解一二,平日尤其爱干净,估计是嫌弃他浑身泥点子脏?算了,不让进来就不让进吧,他也没想多,只挠了挠头,问: 啊?你睡觉了还不关门关灯啊? 我我今天有点累,忘了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楚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秦昭不要出声。 秦昭从棉被里拱出脑袋,心中微微有点委屈不爽了。心想,这个死鬼佬,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这么晚了,找我们家楚医生干嘛?!坏我好事者,天打雷劈! 却听安德鲁有些不满地咦了一声: 嘿,不是你让我每晚来汇报秦昭的情况吗?你忘了?我的上帝,我可是顶着大雨过来的!8点钟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小子了,他好得很,没有任何被感染的症状,身体壮得像一头小牛! 不知为什么,听到安德鲁这最后一句话,楚斯年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偏偏秦昭还好死不死地躲在一旁,用口型慢悠悠地哦哟哟~了一声,满脸是坏笑。 果然这几天,楚斯年虽避着他不肯露面,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他。 秦昭立刻又高兴起来。 咳咳。楚斯年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倒是还有事,我想来想去,还是打算跟你说。安德鲁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胡子,说:我觉得那个姓秦的小子,好像有点不简单。你最好注意点。 楚斯年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看了秦昭一眼,转头向门帘外问道:他,他怎么了? 安德鲁突然有点结巴了。他似乎是暗暗下了决心,才有点难以启齿地说: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当你是好朋友的。可是今天我去他房里的时候,我我发现他好像有点动机不纯,不像个好人 楚斯年品咂着安德鲁的话,又看了秦昭一眼,秦昭只好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他怎么动机不纯了? 他安德鲁纠看了下四周,然后鬼鬼祟祟地贴近了布帘,压低声音: 他用小刀,在桌子上刻你的名字!还刻了好几个! 楚斯年无语凝噎,严厉地横了秦昭一眼。 真是,幼稚! 可是他这又羞又恼的一记眼刀,看在秦昭眼里却是另一种别样的风情,那眼神仿佛带了小勾子,蹭地一下就把他刚勉强压抑住的小火苗勾出来了。 勾引!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勾引! 安德鲁站在帘外,听楚斯年一下不吭声了,还以为他也被秦昭的举动惊讶到了。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布帘后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和低喘。 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肉响,似乎有人被拍了一下。 安德鲁一愣:?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布帘另一边的声音似乎有点慌张,尾音还有点不自然地上扬: 是蚊子我在打蚊子! 第75章 给楚医生揉揉腰 楚斯年一边说着, 一边狠狠地推了始作俑者一把,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却着实把秦昭给弄委屈了。明明你侬我侬的时候, 莫名被一糙汉子打断, 秦昭本来就够不爽了,结果你还瞪我!瞪我! 偏偏安德鲁这边, 还在啰啰嗦嗦地说个没完。虽然都是汇报物资流动和村里无关紧要的小事,楚斯年却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格外仔细, 眉毛微蹙, 甚至还不时询问几句, 浑然不知秦昭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 秦昭扑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支着头幽怨地盯着楚斯年。因为安德鲁的闯入太突然, 楚斯年甚至都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白色的衬衣, 领口大敞着。昏暗的暖黄色的光线下, 楚斯年精致瘦削的锁骨凹下去一块诱惑的阴影,如果再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那凹陷处有一个不起眼的齿痕, 和一道淋漓的水光。 秦昭顺着那道水光幽幽地往下看, 越看, 他眼底的光就越发晦暗不明, 心底的邪火就烧得越盛。 秦昭意识到, 在这个时候,楚斯年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只敢瞪人,却因为害怕被发现,根本不敢真正的反抗。所以哪怕他现在被亲了抱了,再怎么过分, 他都不得不装着一副一本正经清心寡欲的样子,红着眼角拼命忍着。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8) 这边,安德鲁仍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村长里的一件小事。楚斯年耐心地听着,正想针对其中的细节问两句,却见秦昭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楚斯年警告地抬眸看了秦昭一眼,本想侧过头不理,可秦昭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却让他整个人都瞬间绷紧! 楚斯年咬紧了下唇,半仰着脖子,险些喘出声来。慌乱之中他一把按住了秦昭的肩膀,挣扎着推了两下,却没推动。 就是这样。那院墙的砖实在不成样子,明儿我就找几个人修修安德鲁仍再在帘子外说着。可这一件事说完,他却没等到楚斯年像往常一样的回应,哪怕连个冷冷淡淡的嗯也没有。 安德鲁奇怪地挠了挠后脑勺,问:楚医生,你在听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却不是楚斯年不想回答,而是他几乎无法开口。他害怕一松开唇,就会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泄露帘后的秘密。 秦昭不紧不慢地贴近楚斯年的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地说: Your nipples are more sensitive than they used to be.Why do they get hard when I suck them? 秦昭似笑非笑地逼视着楚斯年无处躲避的黑眼睛,露出一颗尖利的虎牙: Really delicious,tender and sweet. 楚斯年的脸唰地一下烧到了脖子根,想反抗却又不敢,只能无可奈何地按着秦昭的手臂,漂亮的眼尾都因为羞耻而染上了桃红。 偏偏这时,安德鲁又问了一句。 楚医生,你睡了? 楚斯年紧紧抓着被单,喉结滑动了几下,才努力地保持了平常的语调: 抱歉,刚才是有点困,走神了。 嗨,是我忘了时间。你睡吧,我走了安德鲁完全没察觉到楚斯年的一样,只以为他真的累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了。 走之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咣 门关上的一瞬,楚斯年终于忍无可忍,抬脚就踹过去。谁知秦昭早有准备,伸手就捉住住了楚斯年的脚腕。 混蛋!松手! 啧啧,这么久不见,都瘦了。秦昭完全把楚斯年的话当了耳旁风,他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楚斯年的脚腕架在肩头,然后期身贴上楚斯年的耳畔: 看来我得给你补充点蛋白质。 *** 楚斯年从浴桶里出来,几乎脚没沾地,就被秦昭重新抱上了床。楚斯年吓得正要摆手,他明天有的事要忙,可不想再折腾了。却没想到,秦昭却不再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反而主动帮他盖上被子,然后乖乖巧巧地躺在一边。 这下轮到楚斯年纳闷了。 秦昭摸了摸下巴,笑着说:这么看你对象做什么?我变得更帅了? 楚斯年抿了抿唇,这么丢脸的问题他是绝说不出口的。可是,过去的秦昭,每每都要逼得他求饶才肯罢休,怎么今天 楚斯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越想,心就越是忐忑不安,像是被数根看不见的软刺慢慢地扎进皮肉一样,整颗心都缩了起来。 该不会,还是因为那些照片他他还是在乎? 正痛苦纠结着,鼻尖却被手指轻轻一刮。 别瞎想。 楚斯年微微一愣,抬眸正对上秦昭的眼睛。平日里总是嬉笑不羁的一双眼,此时却充满了温柔和真挚,所有的抚慰,所有的怜惜,所有的柔情,仿佛都从那一双眼睛传进了楚斯年的心底。 秦昭微微侧了侧身,然后伸出一只手臂,探入被子底下,轻轻地搭上楚斯年的腰。但却不是什么狎昵的动作,而是帮他轻轻按/摩和舒展腰部的肌肉。 他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刚按揉了几下,楚斯年就觉得腰部的酸乏缓解了不少。 你? 唉,现在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啦。那么多村民,都指望你救命呢。秦昭一边帮楚斯年按揉,一边说: 我可舍不得让你太累了。 楚斯年抿紧了唇,心中不禁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歉疚,却又有点甜蜜。他垂下眸,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秦昭突然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了一支笔,在床头横横竖竖划了三道杠。 楚斯年:??? 秦昭用指关节郑重其事地敲了敲这三道杠:等咱们回去了,一一补上。今晚你先欠我3次。 楚斯年: 楚斯年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一笑,秦昭便扑过去,笑着咯吱他:笑什么笑,你是不怕还是觉得我不行,嗯哼?老实交代!不说还给你打针补充补充营养! 两人嘻嘻哈哈滚作一团,楚斯年最怕咯吱,笑得蜷成一团,想反抗却没秦昭力气大,几下就被秦昭摁住手制住在床上。 楚斯年笑得有点接不上气直求饶。秦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他起伏的胸膛,凌乱的黑发,一直看到楚斯年脸颊泛起淡淡的嫣红。秦昭眸色一暗,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唇。 他怕自己又陷进去,所以只是浅尝辄止就停下,手指恋恋不舍地捏了捏楚斯年的唇。 什么时候,这场瘟疫才能结束呢? 秦昭躺在床上,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有多少次都在想,不如干脆把你捆了,直接扛回中国去。去他的德拉病毒,去他的叙拉亚尔。可是我一看到外面的那些病人,看到他们躺在帐篷里奄奄一息,却满眼希望地看着你的时候,我又很不忍心。我想留下来,陪着你,也陪着他们。 楚斯年伸出手,在黑暗中轻轻地摸了摸秦昭的脸。从他英挺的眉骨,直直的鼻梁,一直到温暖的唇角,和下巴上密密扎扎的小胡渣。 大半年不见,楚斯年突然意识到,秦昭和他记忆中那个幼稚、冲动的大男孩不太一样了。 虽然他依旧嘻嘻哈哈,笑起来没心没肺,但是,楚斯年分明能感觉到,在秦昭的内心深处,已经比过去更深沉,更成熟。 楚斯年心头不禁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又心疼,又伤感,又愧疚,又有点欣慰。百感交集间,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怜惜地摸了摸秦昭的脸颊。 秦昭微微一笑,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你这次跑来叙拉亚尔,你的父母楚斯年担忧地看着:他们放心吗? 秦昭点了点楚斯年的鼻尖:傻瓜,我若是说他们放心,你会相信吗? 楚斯年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天底下,哪个父母都不会放心吧。 不过,我已经给他们讲的清清楚楚。他们拗不过我,只好答应啦。再说了,我不光是为了找你,也是为了拯救世界。我爸妈虽然执拗,但这个觉悟,还是有的。嘿嘿。 秦昭摸了摸鼻子,翻过身,仰面看着天花板,郑重地说: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你的事。他们也觉得很对不起你。他们还嘱咐我,一定要带着你,平平安安地回中国。 楚斯年静静地看着秦昭,眸中水光微闪,心潮翻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他才轻轻地握住秦昭身侧的手。秦昭立刻回握住,然后将楚斯年搂在怀里。 楚斯年蹭了蹭秦昭的胸口,听着秦昭有力的心跳,他慢慢地合上双眼。 ******* 夜色深沉。似乎连风都止息了。静悄悄的屋内,只听得到悠长和缓的呼吸。秦昭睡得很沉。 黑暗中,楚斯年睁开眼睛,然后悄悄地下了床。他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拿出一小瓶麻醉喷剂。这是他平常上次给安德鲁手术时,用来减缓疼痛的。效果立竿见影,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瓶药没用完一直放在这里,没想到却有意外的用途。 楚斯年掌心攥着麻醉剂,垂眸爱怜地看着秦昭睡梦中样子。 他睡得这么香,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是在做什么美梦么? 楚斯年知道,秦昭是一个极有天分的演员。所以他演什么就像什么。只有极为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他微小的破绽。 比如说,他撒谎的时候,眼神会微微有些躲闪,语掉会不经意加重,偶尔还会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就比如说他刚才解释自己耳后那道疤是无意划伤的时候,又比如他刚才说,他爸妈支持他来叙拉亚尔冒险的行动。 秦昭啊秦昭,你为了我,到底牺牲了多少? 楚斯年一动不动地站在秦昭床边,整个身体都因为在克制某种强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但是,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拿起手中的麻醉瓶,冲秦昭的面部轻轻一喷。 第76章 神明的诅咒 正午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屋内的小床上。秦昭依旧合着眼,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长臂习惯性地一勾却扑了个空。 又左右摸了摸,依旧是空。甚至连残存的体温也无。 秦昭皱了皱眉, 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 他险些就从床上栽下去。 卧槽,我特么又回来了?! 眼前是无比熟悉的白墙小桌塑板放, 窗台上还放着昨晚被秦昭大卸八块只为取出铁丝撬门的藤编小筐一夜之间,秦昭便莫名其妙地从楚斯年那个温情脉脉的小屋, 重新回到了让他深恶痛绝的隔离区监狱。 秦昭:!!! 秦昭走到窗下的小桌前,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里放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铁划银钩规整漂亮的瘦金体, 一看就是楚斯年的笔迹。 秦昭扶着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 楚斯年啊楚斯年,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一次, 楚斯年是铁了心要把秦昭好好保护起来。为了防止他再次越狱,门锁都额外多加了两道,送饭的筐子也变成了无缝可钻的小木盒。 秦昭在房子里像无头苍蝇般乱窜了一天, 愣是没找到一丝一毫可以再逃出去的漏洞。他越想越气, 忍不住咚地踹了房门一脚, 新加的手指粗的铁链子哗啦啦响了起来。门缝里露出一道缝隙, 安德鲁带着口罩, 一脸不耐烦地看过来。 我要出去!秦昭气急败坏地叉着腰:我没病!我要见楚医生! 安德鲁面无表情地看了秦昭一眼:没病见什么医生??楚医生很忙的,只见病人。 那我有病!秦昭立刻改口,视面子如粪土:重病!浑身疼!立刻让楚医生过来,只有他能治! 安德鲁上上下下打量了秦昭一眼:楚医生不治狂犬病。 秦昭愤怒地咆哮起来。安德鲁却带上耳机,一边听歌, 一边优哉游哉拎着棍子巡察去了。 转眼六天半的时间过去,秦昭依旧没有寻找到越狱的方法。隔离期限将到,秦昭只能选择在无菌车队到来时,寻找机会溜走了。 夜幕渐渐降临,秦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遍遍在脑海中盘算着溜出去的计策。直到桌前的小闹钟,叮咚一声将指针指向了8点。 秦昭猛地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房门。按照安德鲁的说法,今晚八点,将会有MSF的无菌车队来接受隔离期满,未受感染的村民。 秦昭竖起耳朵,听着门外随时可能响起的脚步声。因为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锁在他左手手腕的铁环那是MSF给每个即将被接走的未感染者的标识,以防有村民冒充未感染者趁机逃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一直转到了接近9点,却依然没有人敲响秦昭的房门。秦昭忍不住有些焦急了,正坐立不安时,却听到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安德鲁带着口罩,气喘吁吁地打开房门,一进门就丢给秦昭一套防护服:快点穿上,跟我走! 秦昭套上衣服,跟着安德鲁出了房门,关门的一瞬,他悄悄把金属锁藏在了袖口里。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为了能和楚斯年并肩战斗,他只能委屈这位健壮的美国佬头顶大包在草丛里睡那么一小会儿了。 然而令秦昭没想到的是,安德鲁却并没有带着他按照原有的路线走,而是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出村小道。 等等。秦昭没走几步就停住了,他怀疑地盯着安德鲁:你为什么走这条路?如果向西走那条大道,不是更近? 安德鲁脸色微变,:那那里修路。只能走这条。说着继续想拉着秦昭往前走,秦昭却依旧站着没动。 不对。这太奇怪了。秦昭记得很清楚,西边那条去村外的路,明明是不久前刚铺上的柏油,绝不可能短时间重修。再考虑到安德鲁今日姗姗来迟的反常举动,秦昭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老实说,村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安德鲁摆着手立刻否认,但是他紧张的表情却泄露了秘密。秦昭脸色大变,安德鲁立刻着急地想要抓住秦昭,却扑了个空。 秦昭转身向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隔离区距离楚斯年所在的地方很远,必须要穿过一片黑压压的树林。秦昭在黑暗中跑得跌跌撞撞,除了自己的喘息,他越来越清楚地听见远处撕心肺裂的哭声和愤怒的呼喊。 ******* 艾姆村唯一的出口,此时灯火通明。 无国界医生们站在出口的大铁门下,被村民们团团围住。村民足有数百人,一双双眼睛,无比恳切地齐刷刷地望着平日里他们最信任的医生们。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 让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无数的恳求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楚斯年被重重包围,不得不接受着脚下无数恳求的目光。他的面容依旧如平常那么沉着肃穆,只是额角的线条有点不易察觉地微微绷紧。 那正是他紧张的表现, 楚队长?一旁的助理医师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他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怎么办?如果不放他们出去,我真怕?这群黑人,别看平时对咱们还算客气,可要凶起来,可是什么都敢? 楚斯年默默攥紧了拳头,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前前后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这里,无论是病重的还是病得轻的,只要还能喘气能动,都携老扶幼,眼巴巴地望着他。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59) 就在三天以前,村中感染德拉病毒的村民突然开始大量死亡,之前致死率明明只有30%,如今却翻了近乎两倍,每十个人中,几乎只剩三到四个人能幸存,村中不少人家一夜之间就绝了户,掩埋尸体的人,甚至埋着埋着就突然病发,直接一头栽进死人坑。剩下来的村民一片哗然,无论有没有得病,几乎都吓破了胆,他们不再信任MSF的医生,也不敢在接受任何治疗和隔离,只想逃出这个被恶灵诅咒的地狱。 求求你们,让我们出去吧!这里被诅咒了,再这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让我们出去!我们还有孩子,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救救我们,把大门打开吧只有出去才能活下来呜呜呜 老人的恳求声,女人的抽泣声,婴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乱糟糟地响成一片。楚斯年看着这些渴望求生的眼睛,只觉得胸前都在跟着发颤。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向村口唯一的出口看去。那是两扇足有三米多高,将近一英尺厚的大铁门。叙拉亚尔常年多战乱,为了保护艾姆村不受炮火和武装势力的侵犯,十年前的艾姆村村长倾全村之力锻造了这扇结实厚重的大铁门,同时又铸造了比门还高一倍的砖墙,将艾姆村严严实实包围起来。 只是当年的老村长在天之灵一定没有想到,他生前最为得意的杰作,此时却成了所有村民最想摧毁的枷锁。 楚斯年目光沉沉落在大铁门那把沉重的黑锁上。只一瞬,他就转过身,黑亮的眼睛里集聚着坚定而决绝的光。 请所有人听我说!现在德拉病毒的致死率突然升高,非常有可能是病毒变异所导致。现在,在这里聚集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很有可能沾染了这种变异的病毒。一旦放你们出去,病毒四下扩散,后果不堪设想。对不起,为了叙拉亚尔,甚至是为了整个非洲大陆,我们不能放你们出去! 话音一落,四下皆静。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直勾勾,齐刷刷地盯着楚斯年的脸。每个人都惊讶,惶惑而又不太明白地看着楚斯年。 当楚斯年带领这批无国界医生进驻艾姆村后,村中不少病人都在他手中转危为安。看着这群年轻的医生们,照顾老人,治疗儿童,这些落后又淳朴的村民们,一度把楚斯年等人当做了救世使者。他们笃信楚斯年所带领的这群医生们,可以拯救他们的村落。 可是这种信仰却在三天前突然爆发的死亡面前遭到了第一次动摇。面对越来越多的尸体,村民们发现将希望给予这群外来的医生是无效的。各种谣言疯起,越来越惶恐的村民,认为艾姆村就是万恶之源,只要逃走才可能活下来。 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没有多少人能完全明白楚斯年口中的病毒变异和传染溃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一向救死扶伤的医生们,却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偏不肯放他们走呢?这里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啊! 正当所有村民议论纷纷,手足无措惶恐不安之时,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兀地喊了起来: 所有奥罗伦的子民,你们都被这群狡诈的异族人骗了!一开始,这群异族人就没想拯救你们。他们的目的,是拿你们的性命做实验,和魔鬼交易!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微微佝偻的老妇,老妇身披着五颜六色的蛇纹图腾的麻衣,拄着一根扭曲的黑木手杖,花白的头发挡住了满是皱纹的额头,下半张脸又被层层纱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浑浊的发红的眼,如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般,凶狠而怨毒地盯着楚斯年。 楚斯年微眯双眼,毫不畏惧地迎接着老妇的目光:是你? 这位身着怪异的老妇,正是艾姆村曾经的巫医蛇婆。和非洲部落的很多地方一样,艾姆村还保留着很多相当原始的风俗,重鬼神巫祀。生了病,虽然也有人去找当地的正规医生,但也有不少思维保守的村民信奉巫医。这种愚昧的信奉,直到楚斯年的医生团队进驻艾姆村,一连救活数个被蛇婆放弃的病人后才得以打破。 但也就是这个原因,让蛇婆没了供奉,从此嫉恨上了楚斯年。 面对所有人的注视,蛇婆冷笑一声,指着楚斯年说:你们居然还相信他?你们好好想想,是不是这群医生来了之后,咱们村里的死人才越来越多?这场魔鬼的灾难,就是他们带来的! 这明显是颠倒事实黑白了。明明是MSF发现艾姆村是这场瘟疫的源头之一,才派医生过来救人,排查病情。 人群中到底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的十几岁的男孩有些不解地对蛇婆问道: 可是,这些医生也治好了我们不少人?我阿妈就是被他们治好的。我阿爸死了,也是他们帮忙安葬的。你怎么能说,灾难是他们带来的? 几个村民也跟着点头。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受过这些医生救助的人。 蛇婆冷笑一声,似乎早有预备,不紧不慢地说:那我问你,在他们来之前,你们的病,基本无药可医,连伟大的奥罗伦都无法保佑。偏偏他们就能治好。难道他们比奥罗伦还要伟大? 奥罗伦,是非洲人们所信奉的最高神明(注:相当于上帝或者佛祖),村民们连说出他的名字都战战兢兢,哪里敢将之于常人比较?这下,大家都噤了声,只怀疑地看向蛇婆。 第77章 傻瓜。疼不疼? 这场灾难就是他们带来的, 所以,只有他们才能治愈你们。蛇婆说着,突然上前揪住了那蓝衫少年的领子: 你刚才说了, 你母亲活了, 你父亲死了? 蓝衫少年不知蛇婆说这话什么意思,有些胆怯地点了点头。 蛇婆冷笑着, 又看向刚才附和那蓝衫少年的几个人,一一问道:你家可是病死两个, 还剩两个?我记得, 你的两个孩子一起患病, 死了一个, 还剩一个? 得到一个又一个肯定的回答, 蛇婆嘴角的笑意更深,她昂起头, 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都被他们骗了!他们哪里是救你们?伟大的神明奥罗伦说过, 大地万物,生死本有定数。本来就要死的,他们根本救不活, 本来就要活的, 他们却揽成自己的功劳! 蛇婆显然是在胡说了。可是, 她却深深抓住这群村民的迷信心态。生死有数的说法在叙拉亚尔流传已久, 本就闭塞落后的艾姆村也不例外。越保守的人, 就越排外,越惧怕现代科技。如果不是楚斯年他们实实在在治好了人,他们原本也是惧怕这群外来者的。现在听蛇婆这么言之凿凿的样子,他们不禁开始动摇了。 站在楚斯年身边的一个年轻医生气不过,指着蛇婆:你胡扯!什么狗屁天命?!什么狗屁奥罗伦?明明是我们不顾生死, 大老远地来救你们,你现在倒打一耙,你要脸不要?! 大家都听见了,他竟敢亵渎无上的奥罗伦,不是魔鬼的使者,是什么?蛇婆眼睛中几乎喷射出火光,她指着那个年轻医生,似乎恨不得要用她黑色的长指甲抠出对方的眼珠: 大家听听,这是多么高尚的品德啊,无私奉献,不顾生死,你们有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这个鬼地方,居然只是为了治病救人?没有丝毫别的企图?哈哈哈哈!蛇婆大笑几声,黑色的长指甲挨个指着周围村民的脸: 你信,你信,还是你信? 人群再一次沉默了。蛇婆又一次踩中了他们的心病。广袤的非洲草原,数百年来屡遭外敌入侵,尤其是法国,英国等发达国家,他们曾在非洲犯下了数不清的罪行,挖走非洲的矿产,拐卖非洲的人民做苦力,累累血债,却无一例外地打着冠冕堂皇的救助和人道主义的旗号。久而久之,非洲人的心口都结了一道疤。 而蛇婆此时,正好把这块疤重新血淋淋地揭开。 没有人说话,但是看向楚斯年的目光却变了。就在刚才,他们当中的不少人还是相信楚斯年的,即使楚斯年不肯开门放行,他们也只是惶惑不解,但是现在,射向楚斯年等人的眼光,却是毫不掩饰的怀疑,甚至是带了几分排拒和恨意。 那个蓝衫少年鼓起勇气,轻轻地拽了拽楚斯年的衣角: 医生,她在胡说对不对? 蓝衫少年仰着头看着楚斯年,黑亮的眼睛里,有些害怕,却也盛着卑微的希望。 医生,你救过我们的你是好人,你一定会放我们走的,对吗? 不少气息奄奄,面黄肌瘦的老人,妇女和孩童,他们平日里受楚斯年的照顾最多。相比贪婪的蛇婆,他们也更倾向楚斯年,所以此时,他们也跟着那少年,一个个跪伏在楚斯年脚边,脏兮兮的手抓着楚斯年的衣角,满脸泪痕。 医生您是好人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不想在这里等死啊求求你求求你 被病魔折磨地瘦如骷髅的女人,干瘪的乳/房上挂着嗷嗷待哺的婴儿,泪流满面地跪在楚斯年面前不断地磕头。不过四五岁的孩童,瞪着懵懂又恐惧的大眼睛,拽着楚斯年的手。 救救我们求求你 楚医生开门 看着这一双双的渴望的眼睛,楚斯年一向坚定如磐石的心底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他多想答应些可怜的老弱病儒,可是,当他把手轻轻放在那孩子的头顶时,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狠下心。 我已经说过了。为了防止病毒扩散,今天你们所有人,一个都不能走。 这一句声音不大,却宛若一声炸雷,所有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死寂一样沉默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喊。 什么病毒扩散?我听不懂!我只看到你现在见死不救!你为什么不给大家一条活路?你是人吗? 嗡嗡的议论响起来。 蛇婆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看他们队伍里,没有一个黑人,难道真的是对我们有企图? 为什么不开门?他们心理真的有鬼? 见到人群开始分裂,动摇,蛇婆心中得意更甚,是时候发起最后一击了。蛇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向着众人举起展开包里竟然是一堆的玻璃小瓶。 楚斯年大惊,正是MSF实验室里的研究德拉病毒的药品试剂。竟被着蛇婆趁乱偷了出来! 楚斯年立刻冲上去劈手要夺,然而蛇婆距离他太远,不等楚斯年扑过去,就只见蛇皮手腕一抖,所有试剂瓶齐刷刷摔在地上,一片粉碎! MSF几个月以来的全部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楚斯年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的碎玻璃渣和药粉。几个月以来,他们MSF的所有医生,冒着生命危险,不眠不休,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抵抗德拉病毒的一些眉目。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心血,更是所有感染者的一线希望。那是所有人的命! 楚斯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在地上摩挲着,收拢着,他徒劳地想抢救什么,可是那些残留的药粉已经混合了泥土,锋利的玻璃渣子划破了他的手指和膝盖。 你们都不知道吧,之前他救好的那些,不过是他放下的诱饵,只为了骗取你们的信任。村里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死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他们在用咱们的命做药物试验。这些玻璃瓶就是证据。他现在不让你们走,就是要关着你们继续做实验!试好了药,他好卖给给美国,用咱们的命换钱! 几乎所有人都被蛇婆的话惊呆了。这些思想饱受又闭塞的村民们,哪里认得这些高精尖的医学药剂,只觉得看那一个个瓶子,颇像平时楚斯年给他们注射的药瓶,再联想到这两天爆发的大规模死亡,顿时遍体生寒,所有的理智瞬间被暴怒吞噬了。 骗子!!!!还我儿子命来!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咒骂,紧接着,无数声怒骂和哭喊声响了起来。 还命来!还命来! 救不回死人,还要我们活人跟着陪葬!放我们出去! 开门 开门 开门! 无数的声音汇成汹涌的海浪,翻滚着,冲击着。而楚斯年和MSF的十一个医生仿佛站一个小小的孤岛上,随时都可能被滔天的海啸吞噬。虽然大家都穿着密封的防护服,但是这种被病人门包围的感觉依旧很危险。一个胆子小的女医生已经被吓得额头直冒汗,双腿发软。 楚医生要不要不咱们就交出钥匙我好怕 楚斯年不动声色地向前两步,将那个女医生护在了背后。然后神色定了定,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毫不畏惧地向周遭望去。 一旦放出这些人,后果不堪设想。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整个非洲大陆,都有可能被德拉病毒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不能开门。楚斯年挺直脊梁,一字一句。 如果放你们出去,会害死更多的人。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举起了石头,猛地向楚斯年砸去。根本来不及躲闪,楚斯年捂着额头,鲜红的血瞬间染上了雪白的防护服。 谁打的!一个医生愤怒地吼着,想保护楚斯年,可是立刻他也挨了一下,一个臭鸡蛋精准地砸向他的门面,稀稀拉拉的黏液顺着他的口罩流下来,狼狈又可笑。 这两下,瞬间激发了破窗效应。虽然很多村民们胆子小,不敢用石头,但是他们却随手拾起地上的烂菜叶,泥巴,吃剩的干饼,伴随着辱骂,向他们眼中阴险的侵略者扔过去。 楚斯年的身上很快就沾染了不少污秽,泥巴,剩菜叶,混合着泥土和他自己的血,里里外外狼狈一片。可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而是伸开双臂,瘦削却挺拔的脊背死死护住身后同样遭受攻击的同事们。 辱骂声,呼喊声,胡闹声在耳边响成一片。在愤怒的人群中,仍有一小部分人,他们大多是被楚斯年帮助过的老弱妇孺,她们仍旧相信楚斯年,所以扯着嗓子,挥舞着手臂,与那些激进又强壮的男人们抗争着这或许是她们一生中最勇敢的时刻了,即使她们的力量那样渺小。 交出钥匙!开门!!!有人挥舞着石头。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0) 开门!不然打死你们!!有人愤怒地威胁。 人群即将失控,或许顷刻之前,这些越来越愤怒的人群,就会在蛇婆的带领下将他们撕碎。但是,无论是楚斯年,还是其他MSF的医生,再没有一个人松**出钥匙。 终于,他们退无可退,楚斯年脊背咚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大铁门。 眼前,锄头,棍棒,石头,越来越多危险的武器举了起来。 或许真的要命丧此处吗? 楚斯年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额头的血沾染了他的睫毛,让他眼中的月亮也带了几分浪漫的血色。他不禁微眯起眼睛。 好可惜,他和秦昭还从来没一起看过月亮。 没有机会了。 楚斯年缓缓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期的一切却并没有发生。一声枪响宛若惊雷般骤然在夜空响起。所有人惊讶地齐齐向身后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人群后现出来。燃烧的火光中,他的面容半明半暗,深邃坚毅,宛如大理石雕塑般冷峻,没有半分表情。 或是被他的气场压制,或是被他手中的AK103突击步枪所震慑,一时间竟没人敢说话,随着男人迈出的每一步,人们甚至默默地让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来。 楚斯年一眼不眨,定定地盯着那男人的脸。直到对方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抹掉他脸上的脏污,他才抖着嘴唇,颤不成声地说: 你你怎么回来了? 秦昭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扯出一个安慰的微笑,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更像是哭。 傻瓜。疼不疼? 第78章 秦大亮发火了 疼, 当然是疼的。额头被石头砸破了,手指,膝盖的皮肉里嵌进了数不清的玻璃碴子, 更不要提那无数的石子, 烂菜叶和泥巴留下的脏污,湿哒哒地蛰着伤口。可是这些疼痛对于此时的楚斯年而言, 却根本不算什么。 楚斯年用力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脸颊早已被泪水打湿了。绝处逢生的喜悦, 和对秦昭的担忧在他心口绞成一团, 他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小心翼翼地帮秦昭拉好口罩,细细地沿着边缝线, 按了按, 又摸了摸。 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昭隔着口罩蹭了蹭楚斯年的掌心,眼睛微微眯起来,笑了。 别担心。 说完他就站起身, 高大的身躯, 把楚斯年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昂起头的一瞬, 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 谁砸的?他端着步/枪, 目光沉甸甸地向四周碾过去。 明明刚才还打骂抢砸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霎时间像是被人按了静音一般,一点声儿都没了。有人别着头往后退,有人慌慌张张地把石头和烂泥巴往身后藏,也有人一脸无辜地四处张望看热闹,仿佛刚才那一场险些酿成惨剧的暴/乱, 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还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就是她!是她先带头打人的! 说话的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瘦骨嶙峋,身上满是泥污,头上还沾着一片可笑的烂菜叶。显然,他也是刚才为数不多地保护楚斯年等人的村民之一。秦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是那个蛇婆。她本是有些忌惮秦昭手里的武器才一时没出声,可此时为了面子,她也只好梗着脖子,说: 是是是我又如何?我这是为民除害啊!!! 话音未落,又是砰一声枪响,在蛇婆脚边炸起烟尘。蛇婆嗷地一嗓子跳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秦昭面无表情,一字一句。 蛇婆不说话了。他蜷缩着脖子,像是一只苍老的秃鹫般,用浑浊的眼珠狠狠地瞪着秦昭,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往后退,终于,当她的身体完全被人群挡住,即使有子弹也难以瞄准她的时候,她突然一个转身,一瘸一拐地逃跑了。 四下一片哗然,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群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乱糟糟闹成一团,既有趁乱跟着逃跑的,也有继续嚷嚷着不肯罢休的。秦昭越看心中越气,正想再放两枪吓唬他们一下,肩膀却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楚斯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他的两个膝盖都受了伤,一直在淅淅沥沥地流血,几乎站立不稳,可他还是咬着牙关,稳稳地站了起来,身姿挺立,如同一棵不肯被风雪欺压的青竹。 秦昭心中一痛,连忙拉住楚斯年的手臂,仍是把他护在身后的姿势。楚斯年却轻轻摇了摇头,又上前一步,和秦昭并肩而立。 其实今天,要放你们出去,很容易。但是,各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可能带有已经变异的德拉病毒。哪怕只有一个人出去,这个人都可以传染上百人,上百人又传染上千人,上千人再传染上万人。这些成百上千的人和你们一样,他们也有父母要侍奉,也有儿女要养育。他们也渴望自由,他们也热爱生活。但是,他们却会因为你们的一个决定而死去。你们,真的忍心吗? 听了楚斯年的话,黑压压的人群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这些村民对于德拉病毒所具有传染性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刚才被蛇婆怂恿地头脑发热,一时竟然忘了颇为重要的一点,他们伟大的奥罗伦说过,要想在死后得到神明庇佑,生前,切不可连累无辜生命。要是他们真的传染了外面无辜人,那岂不是真的害人了?死后,定是要下地狱的! 不少人开始犹豫了。但是也有些人,受蛇婆蛊惑太深,问道: 你休要蒙骗我们。你老实交代,地上这些瓶子,是不是你们研究的害人的毒药?你想拿我们做实验卖钱,就像当年倒卖那些黑奴! 话一说完,立刻又有人跟着起哄。楚斯年正要解释,却见秦昭已几个大步走到那一摊被蛇婆摔在地上的玻璃试剂瓶前,随手拾起一支残留着药液的试剂瓶,冲所有人晃了两晃,嘴角一勾,突然扬起脖子,将那瓶中的药液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楚斯年更是又惊讶又心疼又焦急,连忙跑过去捉住他的手:你! 秦昭饮下的,是他们研制的德拉病毒特效药,虽然无毒,但是因为还未完成,难保有什么危险的副作用。这样不管不顾地喝了,若是有什么差池,他可怎么办? 可秦昭的神色却坦荡得很,甚至得意地朝楚斯年眨了眨眼,才转过身,向所有人亮了亮手中的药剂瓶: 还有问题吗? 这下,刚才还叫嚣的几个人全哑了音。蛇婆的谣言彻底被戳破若这是害人的毒药,那怎会有人眉毛都不眨地喝下去呢?再说,刚才那个带头的医生,就直直地跪在那堆破瓶子里,玻璃渣把他当皮肉都割破了,伤口想必也沾了不少药水,这不也是好好的? 见人群渐渐冷静,清醒过来,楚斯年才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定了定神,决心好好利用秦昭给他创造的机会。 黑亮的眸子静静地扫视周遭一圈,他郑重道: 今天不放你们出去,不仅是为了外面的人,也是为了你们自己。我们无国界的医生,是目前治疗德拉病毒最有经验的团队。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治好你们每一个人,但是,我向你们郑重保证,我们愿意竭尽一切力量,与你们一起对抗死神,直到胜利的那一刻。 楚斯年说完,举起鲜血淋漓的右手,三指并拢,指尖向天。这是国际通用的发誓的手势。其他几个医生见状,也不约而同地站直身体,神情庄重地跟着他一起举起了染血的右手。 只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就立刻达成了共识 银白的月色静静地倾撒在他们每个人苍白的面庞上。明明他们的脸上还沾着烂泥,身上还留着血,可是这份狼狈却在月色下奇妙地转化为一种让人不敢逼视的肃穆和庄严。 静默之中,在楚斯年的带领下,他们同时开口 为医者,我敬谨宣誓,愿以自身能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者谋利益之信条。无论至于何处,无论病者性别、种族、国别、宗教、贫富、贵贱,我之唯一目的,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 这是世界上每一名医生选择披上白袍时,都诵读过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从遥远的古希腊伯里克利时代,一直传颂至今。 你忍着点,我要下手了。 唔!楚斯年咬着牙,忍不住痛哼一声, 秦昭吓了一跳,连忙把医用镊子扔到一旁的医用铁托盘里,他神情紧张地看着楚斯年膝盖处的伤口,相碰又不敢碰,只好笨拙地用嘴吹了吹。 弄疼你了吗? 全因为刚才楚斯年太着急着想抢救那些药剂瓶,膝盖处全被碎玻璃扎伤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深深嵌在伤口里,如果不全部夹出来,一定会化脓感染。 又因为楚斯年的手指也受伤了,又不好麻烦其他受伤的医生,所以只好麻烦秦昭这个编外人员帮忙。 楚斯年向来是怕疼,却又从不肯说,只装作毫不畏惧的样子,镇定地一抬下巴。 不疼,你继续。 真是奇怪,哪怕之前开枪的时候,秦昭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紧张。一把小镊子捏在指尖,紧张地有些发颤,生怕轻了重了。一连挑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把碎玻璃从鲜血淋漓的伤口中一块一块夹了出来。 直到夹子放下,楚斯年放松身体,这才觉得背后凉浸浸的原来他为了忍疼,脊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不过眼角瞥到秦昭探寻的目光,他连忙装作没事的样子,扇了扇风。 嗯,有点热。 秦昭细细打量着着楚斯年,突然走过去,一言不发地伸手,想摸楚斯年被刘海挡住的额头。楚斯年一惊,立刻偏了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秦昭的脸色变了,较劲似的,偏伸手去探。楚斯年没他力气大,躲不过,终于被他摸到了。 秦昭僵在原地,掌心一片凉浸浸的猩红,是血。 楚斯年心虚地向后退了退,但秦昭还是不由分说地摁住他的手腕,强行拨开他的刘海。果然,在他的额头发际线处,竟然还有一道足有三厘米的血口子! 只怪刚才光线太暗他没看清楚。一回来,楚斯年又飞快地换了衣服洗了脸。若不是他看楚斯年脸色不对,这人还要瞒下去! 秦昭的脸色一沉,整颗心都跟着发了颤。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强烈的后怕。 若是他当时再跑慢一步,若是他没有那把枪,伤害楚斯年的,恐怕就不是这几块碎玻璃了。 这个傻瓜,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 秦昭气极了,又心疼极了,几种情绪在心中左突右撞,终于忍不住吼出了声: 你怎么到现在还要一个人死扛?!要是当时我没赶过来怎么办?你不要命了?!楚斯年啊楚斯年,在你心里,究竟拿我当什么!! 第79章 狗粮噎死人 他从未这样扯着嗓子, 近乎斥责地对楚斯年说话,所以这一句刚出口,秦昭心里立刻就打了个突。 可是楚斯年却没有任何反应似的, 只微微别过头, 洒落的黑发重新挡住了额前的伤口,也挡住了眼睛。 沉默而执拗。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秦昭立刻被楚斯年进一步激怒了。他也就跟楚斯年较上劲了,楚斯年不吭声, 他干脆就不吭声, 只双手抱胸直直地站在楚斯年面前, 压抑着胸中积攒已久的愤懑和委屈, 逼视着他。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被人这样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终于, 楚斯年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身前却立刻被人一挡。 回答我。 秦昭的心绞成一团, 几乎是咬着牙关: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啊?三岁小孩儿么?给我一口糖吃, 转眼就变脸,想骗就骗,想赶就赶?! 楚斯年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依旧倔强地别过脸去, 想躲避秦昭的追问。但是紧接着他的下颌就被秦昭有些粗暴地扳住了。 你说。秦昭的眼角现出分明的红血丝:你说啊! 避无可避, 楚斯年看着秦昭通红的眼睛, 感觉喉头被哽住了:你不该回来的。 不出所然, 果然又是这么一句。秦昭气极反笑:我为什么不该回来? 因为德拉病毒已经变异,致死率达接近70%。 一提到这个数据,楚斯年的心就一阵抽痛。他用力甩开秦昭的手臂:你知道致死率70%是什么概念吗?每十个人,就有七个人死于这中病毒。村里那么多人想出去,但是因为存在感染隐患, 都出不去。而你!你和隔离区的那46名村民,是最后一批无接触病原的人。你知不知道,一旦回村,你再想走也走不了了。你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他本可以走的,他本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 看着楚斯年发怒,秦昭却突然苦涩地笑了一声。他坐下来,一眼不眨地看着楚斯年。 这么久没见,你想我吗? 冷不丁地一句,让正在气头上的楚斯年不禁一愣。 什么? 我问你,这么久,你想我吗?怎么想的? 楚斯年怒气冲冲,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昭,不明白他问什么突然问这个。秦昭却又强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说: 你不肯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寝食难安,肝肠寸断?尤其是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你总会默默地想我此时在做什么,在睡觉?在吃饭?在工作?天冷了,你会担心我穿得暖不暖,夜深了,你会想我睡得安不安,有没有熬夜。遇到快乐的事,你便想着与我分享。遇到苦闷的事了,虽然以你的脾气,你只会闷在心里硬抗,但心底里,你也一定想和我说说话,让我抱抱你,不是吗? 这番话,要是秦昭在平常时候嘻嘻哈哈地说了,楚斯年只会笑着骂他自恋。可是此时此景,秦昭说的话,却句句都落在楚斯年的心坎里。这不就是他这大半年的心境?突然被揭穿,楚斯年不仅是羞惭,更另有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 秦昭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楚斯年的腰,定定地用膝盖圈住,不让他挣扎。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1) 我都说对了是不是?秦昭仰着头,眉峰痛苦地皱着,眼睛中都是红血丝:你好不好奇,我为什么说得这么准? 楚斯年蓦地咬紧了下唇,不做声。 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不敢听。 因为我也是这样,每天,每天,每天,这样思念你。秦昭轻轻地笑了一声,喃喃地说: 你知道我每天回到咱们那个空荡荡的家时,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日记,发现你曾经受了那么多欺辱,遭了那么多罪时,我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你知道,当我发现你根本没有去西藏,而是去了这个炮火连天,瘟疫横行的鬼地方时,我是什么感觉吗? 秦昭拉住楚斯年的右手,缓缓贴在自己的心口。隔着衣料,砰砰的心跳声让楚斯年的手指微微一颤。 楚斯年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忽略了一点。 他一心想保护秦昭不受伤害,却因此让秦昭背负了比自己更多的担忧和压力。为爱人担惊受怕,内疚自悔的滋味,秦昭品尝的,远比他要多得多。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抛下一切,只想尽快尽快找到你。我没日没夜地开车,我感觉不到困,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饿,甚至受伤了,我也感觉不到疼。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中感觉害怕。但我不是害怕德拉病毒,我是害怕我再也找不到你。我更害怕我到头来找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活着,才是我最后的机会。 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一根尖锐的长刺刺中了。可楚斯年感受到却不止是疼,更是一中鲜血横流的滚烫和肆意。楚斯年低头愣愣地看着秦昭微红的眼眶,直到一滴水珠啪地落在秦昭的脸颊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可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给自己拭泪,而是颤颤地伸出手,想擦干净秦昭的脸。 可是手指触碰到秦昭的面庞的一瞬,楚斯年却突然迟疑了。似乎是被一中奇妙的感觉蛊惑了,又似乎是此时他内心矛盾的情绪作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无限凑近了秦昭的脸庞,然后轻轻地吻上了秦昭的唇。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抽走了。 虽然两人早已亲密无间,但是因为骨子里的内向矜持,楚斯年极少直接表露爱意,这样主动地亲吻,更是破天荒第一次。似乎是太紧张了,他细密的眼睫低垂着,像是两片瑟瑟发抖的蝶翅,簌簌地振着,随时可能飞走。 这,就是楚斯年的回答。 秦昭的心剧烈一颤,他猛地伸出手臂,不由分说地将楚斯年按倒自己的腿上,以更热烈的吻回答他。 他吻地那样急躁,甚至略显粗暴,所有的情绪,委屈的,苦涩的,爱怜的,愧疚的,喜悦的,终于通过这个吻找到了发泄口,统统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过分的热切中,他甚至不慎咬破了楚斯年的唇瓣。直到淡淡的腥甜弥漫在口腔,秦昭才如梦方醒。可他却并不打算停下来,只把五指插/进楚斯年的发丝,一边像是安抚小动物般抚摸着他的后脑,一边用舌尖轻轻地舔舐着他嘴角的细小伤口。 宝贝秦昭喃喃:你是我的宝贝 他将楚斯年抱得那样紧,整个身躯完完全全罩住。仿佛这样做,他就能帮楚斯年抵御外界的所有伤害。 一夜酣眠。 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过棉麻布帘照进简陋的板房小床上。秦昭醒过来,眨了眨眼,看着身边仍在酣睡的楚斯年。 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下,楚斯年这一觉睡得极沉。眉宇舒展,唇角微翘,金色的阳光轻柔地抚摸着他俊秀的侧脸轮廓,如果凑近一点的话,甚至可以看见他脸颊上浅浅的,如婴儿般淡色的绒毛。就连乌黑的头发和睫毛都被晨光染上了几分暖色,看上去不再那么清冷和严肃,反而显出几分难得的乖顺温柔。 秦昭就这么痴痴地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光这么亮,别把楚斯年弄醒了?于是便想起身拉严帘子。接过这么一动,他这才发现原来楚斯年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改变了姿势,也用双臂环抱着他。 原来他们是以一个互相保护的姿势睡了一整夜。 秦昭无声地笑了,他摇了摇头,俯身在楚斯年额头轻轻一吻。 他又这么恋恋不舍地躺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些,隐隐听到外面的喧闹,说话声。紧接着,门板被咚咚几下叩响了。 楚斯年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谁? 我,安德鲁!门外的声音大大咧咧说了几句。 楚斯年的大半意识还在梦里,混沌中,他听见秦昭说了句我去开门,却也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便稀里糊涂嗯了声,又仰面昏睡过去。 安德鲁是个急性子,他等了一会见门不开,索性坐在门口吃上早餐,比拳头还大的火鸡蛋,煮熟了,还热乎烫嘴呢! 吸溜吸溜吃了两口,门吱呀一声开了。 哎呀楚医生我跟你说,昨儿那些护着咱们的村民对你可真好,你瞧这个安德鲁举着火鸡蛋,兴冲冲的站起来抬头一瞧,剩下的半句话突然就噎在了嗓子里。 晨光下,秦昭仅穿一条四角短裤,赤/裸着精悍健壮的上半身,双手抱胸,一脸不悦地盯着他。 安德鲁突然感觉喉咙里的火鸡蛋好像被哽住了。他猛地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门板。 没错啊,这就是楚斯年的房子。可是这? 你你怎么在这里?! 秦昭的脸更臭了。他实在对这个三番两次打扰他的洋鬼子没什么好感。而且一想到楚斯年这几个月一直跟他在一起,每次他被关起来,都是这个鬼佬负责,昨儿个也是他负责押送自己,秦昭的心里就越发不爽了。 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收腹挺胸昂起头。这个姿势让他的八块腹肌的轮廓更加清晰可辨,胸肌也更坚实,看起来活像杂志内页的内裤男模尤其再配上那张写满了干你屁事的臭脸。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模模糊糊的对话,楚斯年天生操心的命,让他忍不住下了床。脚沾地走了两步,他忽然清醒过来。 天哪!他怎么让秦昭去开门!!! 然而已经晚了。秦昭听见脚步声,竟然不紧不慢地侧身,晃悠悠留出一道宽阔的缝隙,让安德鲁把房里的光景瞧了个清楚。 偏偏楚斯年迷迷糊糊中没穿好衣服,家居服的扣子扣错了,平白露出半截白皙漂亮的锁骨,上面一个浅浅的红痕。 安德鲁的喉咙噎地更厉害了。因为他看见秦昭估计挺起的胸膛上,手臂上也有好几个这样类似的红痕。 其实这真的是蚊子。半夜秦昭见楚斯年被蚊子叮了一小口,怕他睡不好,心疼地专门爬起来到处找蚊子打。偏这蚊子狡猾打不着,于是他只好把楚斯年严实地裹在被子里,自己则扒了衣服赤条条躺在一边,以身饲蚊,当了一夜人肉避蚊剂。 可安德鲁却不这么想了。电光火石之间,他只想到之前那一夜,楚斯年在帘子那头,有些古怪地不肯露面,还突然说蚊子。 原来,原来! 安德鲁一手拿着吃剩的火鸡蛋,一手指着秦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脸庞渐渐憋出了红肿透紫的颜色。 注意到安德鲁的目光,楚斯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捂住领口解释: 嗯这蚊喂喂你怎么了?! 倒霉的安德鲁,在大清早被迫塞了满满一嘴毁三观的狗粮,咽不下去,噎住了。 第80章 楚医生吃鸡吗 咳咳咳, 咳咳咳!安德鲁涨红着脸皮,剧烈地咳嗽着。那一口火鸡蛋真是险些要了他的小命,索性他面前就是一医生, 几番折腾, 他才终于把呛到气管里的鸡蛋吐了出来。 楚斯年神色尴尬地坐在安德鲁对面。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衬衣的纽扣规规矩矩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死一样的沉默中, 他颇为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 哎呀来来来,再喝一杯水!秦昭宛如一名贤惠而热情的家庭主妇, 拎着热水壶, 又给安德鲁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热水, 笑得见牙不见眼, 啪啪啪拍着安德鲁的肩膀:快喝, 趁热喝,别再噎了, 吓着我们家楚医生! 楚斯年: 安德鲁 安德鲁动作机械地端起水杯。刚才那一幕对他灵魂产生的暴击是毁灭性的, 以至于他根本没感觉到滚烫的热水几乎快把他的舌头烫出了大泡。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在回荡着一句撕心裂肺的质问: 楚队喜欢男人?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喜欢男人?!! 之前的事件如跑马灯般不断回现,安德鲁突然意识过来, 为什么楚斯年看到秦昭不远万里赶来时的反应那么奇怪。为什么秦昭每次看楚斯时都两眼放光, 可一看到他和楚斯年在一次工作时的眼神都像吃了两斤狗屎。 又为什么, 秦昭放着明明可以安全脱身的路不走, 非要一头扑回着满是死亡和瘟疫的村子。 哟你说你来就来呗, 还带这么多好吃的。真不错,谢谢你把我们斯年照顾这么好啊老弟! 秦昭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屋里另外两人的尴尬,他依旧赤着肌肉精壮漂亮的上身,开开心心地蹲在一旁翻着安德鲁带来的竹筐,自来熟般摸着一个苹果, 用酒精擦了擦,无比清脆地咔擦咬了一口。 啧,真甜!他晃晃悠悠走到楚斯年身边,故意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递过去:你不是最喜欢这中青苹果吗?快尝尝! 安德鲁呛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又把一口热水梗着脖子咽了下去。 楚斯年: 他一把拉住秦昭,背过身小声警告: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楚斯年当然知道秦昭此时明晃晃地乱秀恩爱是什么意思。这个家伙真是,太幼稚了! 秦昭被楚斯年瞪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准备给安德鲁倒热水的手,然后拿起青苹果,当着安德鲁的面亮出尖利的犬齿,无比用力地狠咬了一口。 咔擦! 安德鲁忽然觉得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楚斯年:=_= 咳。楚斯年又严厉地瞪了秦昭一眼,直到用目光逼着他乖乖进了里屋穿裤子,才舒缓了神色,转过头来: 对了,你今天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德鲁勉强从同事出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说着指了指一旁装满了农货的篮子:这是我今天出门时,那些村民隔着篱笆,硬塞给我的。他们都求我,想见见你。 楚斯年有些惊讶:村民? 昨晚被村民们群起而攻之的一幕幕,仿佛还在他眼前。 当然不是那些被蛇婆怂恿的蠢货了。是那些保护你的村民。虽然不多,但是他们都非常信任你。他们知道你受了伤,都纷纷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来,说要你给补身体。现在还堵在咱们实验基地大门口呢。 安德鲁说着,突然一扬眉,奇怪地说: 那儿你们这也不远啊,你听,现在他们还正在那喊着要见你呢。你就一点没听见? 楚斯年白皙的脸庞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唔好像听见了现在村民不适宜聚集,走,咱们快去看看! ***** 果然,正如安德鲁所说的,MSF的实验基地门口的栅栏外,果然聚集着三十四个村民,大多是女人,老者和孩子。虽然楚斯年是和几个人一起穿着一身防护服走过来的,但是他们还是立刻眼尖地辨认出了他的身影。 楚医生!是你吗?神明保佑,你好不好? 人们挤在栅栏外,争先恐后地透过木栏的缝隙朝里看,挥舞着手臂。 楚斯年正要走过去,秦昭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他的面容看上去格外紧张,手中的枪也握得很紧。 我只有最后一颗子弹了。 这把枪是秦昭在叙拉亚尔边境意外陷入当地武装冲突时,从一名被打死的雇佣兵手里捡来的。正是这把枪保了他的命。可是昨晚为了震慑那帮乌合之众,枪里为数不多的几颗子弹即将告罄。如果再闹出一回那样的混乱,他真的担心 楚斯年淡淡一笑,拍了拍秦昭的手臂:没事。我认得他们。 他还真的认的。栅栏外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他的手悉心治疗的病患。有扶着拐杖,腿脚不灵便的老婆婆,有发烧三天三夜险些一命呜呼的小孩,有被丈夫打得头皮血流睁不开眼,半夜敲响楚斯年房门恳求的可怜女人。 他们身上也带着昨晚留下的,尚未痊愈的伤口,缠着绷带,却都用一双双黑亮的大眼睛欣喜又渴望地望着楚斯年。如果眼神可以具化,秦昭简直能看到他们的眼睛里看出花儿来。 村民虽然不多,却个个举着自家的农货叫喊着,一个比一个扯得嗓门大,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这是菜市场叫卖的。 秦昭握枪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楚医生!这是今年新摘的玉米。您治好的我的腿脚,我才能去采摘。现在,我把它献给您 楚医生,这是我家的火鸡头回下的蛋,。感谢您治好我的儿子。他现在健康地像一头牛犊,希望您吃了我的火鸡蛋,也像他一样! 还有我!还有我家的谷子 我家的小公鸡! 我家的新鲜的土豆! 大蒜!我家地里刚挖的!能辟邪还能杀死细菌! 楚斯年心中涌过一阵阵热流,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正想问候几句,却没想到这些村民见他过来,却纷纷把手里的东西从栅栏的缝隙塞进来放下,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楚斯年微微一顿。 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瞪着黑黑的眼睛,忐忑地说:楚医生,这玉米我按照你们教的卫生方法,用加盐的水冲了整整七遍,又盖上了蒸过的纱布,很干净,您放心吃啊。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2) 我的也是我的也是!为了防止病毒,我把鸡蛋用醋泡着装来,您别嫌弃! 一个瘦高的女人不以为然道:嗨,你的醋哪有酒精管用!楚医生,我用你发给我们的酒精,把那小公鸡浑身擦了一遍,保证没有一点问题! 我看你们都不行。我送的是我们家藏了好几年的老酒,听说这中酒最能杀死细菌了!楚医生,你们尝尝!肯定能把肚子里的那个什么拉的细菌全部杀光! 一个灰白头发老婆婆骄傲地指了指地上的陶瓦罐。虽然分不清细菌和病毒的区别,但是她却格外自信。 楚斯年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可爱的村民是为了防止他被病毒传染,才故意退后。而昨天,也正是为了保护他,这些村民才紧紧围在他身边,帮他阻挡了大部分攻击。 谢谢。楚斯年抬起头,声音有点微微哽咽:谢谢你们。 隔着栅栏,村民们听到楚斯年的话,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争执。他们大多是生活在家庭最底层的老弱病幼,平日里听多了打骂呵斥,却几乎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和气地对他们说谢谢,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个个涨红着脸庞,有些羞赧地搓了搓手,竟纷纷转身跑了。 秦昭注视着楚斯年伫立在栅栏前,一动不动,瘦削又挺拔的背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就在刚刚,他还对昨夜楚斯年被村民围攻,险些丧命的事而耿耿于怀,看到任何一个村民来气。可是如今看着栅栏边被村民们堆得满满当当的农货,他突然就释怀了。他也突然理解了楚斯年不肯放弃这座村庄的原因。 一颗小小的火鸡蛋,一捧新鲜的稻谷,一罐品质并不怎么好,在当地却极为难得的土酿酒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却无比有力地证明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也并不全是被恶意和误解充满着。 世界有时候是不公平的。因为一个人的优秀、智慧、善良、无私,常常会招来盲眼盲心之人的嫉恨、辱骂、诬陷和伤害。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是世界有时候又是公平的。因为只要这个人始终坚守本心,总会有人站出来,用自己渺小的力量去回应他,心疼他,保护他。这就是邪不压正,天理昭昭。 秦昭缓缓地放在了手中的枪,然后就刚才扶着枪口的右手,拾起了地上篮子里放着的一块土豆。 土豆被擦洗的很干净,一点泥土都不带,凑近一闻,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酒精味。也不知是那个淳朴的村民,把楚斯年发给他们的那几瓶宝贵的酒精,用在了他们认为最珍贵的东西上。 秦昭把土豆放在掌心掂了掂,含笑站起身。 啊哟哟没想到楚医生这么受欢迎~ 秦昭装作思索的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笑着说: 看来我也要犒劳犒劳你了,不能让他们压了我的风头你是不是半年多没尝过我的手艺了,中午想吃什么?要不大盘鸡怎么样? 楚斯年也终于露出笑容。口罩外的一双黑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两弯明亮的月牙儿。 好,就大盘鸡。 第81章 脑袋大脖子粗 秦昭挽起袖子说干就干, 尽管MSF在村子里临时搭建的营地厨房有些简陋,却架不住秦昭高超的厨艺和一颗急于显摆求表扬的心。只见他在厨房里风风火火一阵忙活,没多久就得意洋洋地端出好几盘香气诱人的菜肴。 尤其是压轴的那份大盘鸡, 油色鲜亮, 辣椒爆香,土豆绵软, 鸡肉入味。他甚至还无师自通地扯了一盘宽面,垫在鸡肉下面吸饱了浓稠的汤汁又不失去宽面原本的爽滑劲道。连肉带面地一口下去, 好吃地简直要吞掉舌头。 大胡子安德鲁一开始还对秦昭的厨艺半信半疑, 但是等他用西餐叉小心翼翼又不乏笨拙地卷几口面下去, 一双蓝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我的上帝!这味道太棒了。Hey, 秦, 你在中国,一定是做厨师的吧! 秦昭差点被安德鲁噎住:你什么眼神啊?你再好好看看我的脸下判断, OK? 安德鲁眨巴着蓝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秦昭一圈, 坚定不移地竖起大拇指: 我不会看错的,你一定是顶级厨师! 或许是因为赵本山的春晚小品影响,脑袋大脖子粗, 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一句牢牢镌刻在绝大部分中国人对于厨师的一般认知里。楚斯年明显也想到了这点, 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 你不许笑! 秦昭有一种自身光辉形象被深深冒犯的感觉, 气呼呼转头与安德鲁理论: 我哪里像厨师了!我在中国可是大明星!秦昭不满地两手比划了个十字: 中国十亿少妇的梦。又指了指自己。 安德鲁笑了: Hey, 哥们儿,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说你是个倒货的。 那,那次是骗你,这次可是真的!我告诉你, 去年年底我差点就开了跨年演唱会,三万人的体育场你听说过吗,小粉丝的叫声几公里外都听得见!黄牛把前排票价炒到3万! 安德鲁一脸好吧我就在这静静地看你装逼的表情: 呵呵这么说吧,我也是混过好莱坞见过世面的。我不傻。天底下哪个大明星愿意单枪匹马连个助理都不带,跑来这个鬼地方吃苦受罪?不要命还是不要钱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德鲁这一句无意中戳中了楚斯年的心窝。空气突然在一瞬间凝固了。楚斯年一下不做声了,筷子在碗碟前微微一滞。 秦昭脸色一变,生怕楚斯年又心疼他的付出,连忙岔开话题: 嘶你爱信不信吧。诶话说你还去过好莱坞呢?哟,看你这模样。。。。难不成也有明星梦?不是吧哈哈哈哈! 安德鲁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话哪里不对,直截了当地接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去好莱坞是去写我的剧本的。 这下连楚斯年都呆住了。他不禁看向安德鲁胸口一直别着的那只擦得锃亮的钢笔。他单知道安德鲁虽然看上去高大强壮,私下里却挺喜欢写些东西。MSF的很多标语和防疫手册就出自他手。可是他却从没想到,原来安德鲁居然还是个编剧? 秦昭更不信了,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好莱坞的编剧没事来这个鬼地方?吃苦受罪?不要命还是不要钱了? 安德鲁的脸一下涨红了,有点羞愤的样子: 上帝作证,我可是来非洲找创新灵感的。我要写出一个让诺兰和卡梅隆也惊叹的好故事你不懂! 什么卡没龙,有我们马应龙厉害? 秦昭故意装傻打岔气:我看你就是在好莱坞混不下去才来这里的。你写过什么剧本,报上来,看小爷我听说过没 两人便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争开了。楚斯年额头神经乱跳,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秦昭总是莫名对安德鲁有敌意。正要劝架,却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似是有人在MSF的营帐外吵架。 几人重新穿好防护,出门一看,只见营帐栅栏外的空地上竟横七竖八地躺坐着十来个人,个个面色发青气息奄奄,一看就病得不清。可是MSF的几个志愿者却并没有立刻把这些人抬到隔离病房去,反而隔着栅栏,和这些病人的家属们争执起来。 一见楚斯年过来,一个新来MSF不久的志愿者立刻拉住他,兴奋地指着外面躺着的病患: hey!楚你快看!就是这些混蛋,他们还有脸来,哭着喊着让咱们救!哈! 他的表情混和着一种终于报仇雪恨的兴奋和得意,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楚斯年微微颦眉,瞧那边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地上躺着的那些病患中有好几个熟脸这不正是昨天那几个跟着蛇婆闹事的人吗? 楚斯年皱起眉:他们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他们活该!志愿者是个金发碧眼,不过20出头的年轻人,他挤了挤鼻头的雀斑,痛快地说:谁让他们听信那个蛇婆的话。昨天晚上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他们不作任何防护,还故意煽风点火害人!这不就遭报应了!哈哈! 楚斯年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个月的临床观察都表明,一健康人从感染德拉病毒,至病情严重到连站都站不起来,至少需要57天时间。且在不同阶段,临床的病理表现都很鲜明。即使有短于这一时间的,也是极个别的病历。可现如今,这么多健硕的活人,竟然能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突然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即使这些病人是在昨天聚集之前就已经感染的,也绝不会变化这么快。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德拉病毒进一步进化,加快了发病过程。 楚斯年心中一沉,果断地道:立刻把他们都抬到咱们营地最东边的隔离病房,那里是全空的,他们单独住,随时观察记录! 志愿者一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喊起来: 上帝!你是不是疯了?你再看看这些黑鬼的脸?你看看这个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病人伸进栅栏一条手臂: 这个家伙你记得吗?他可就是昨晚带头砸石头的那几个人之一。还有这个人,他昨天可是扯着嗓子喊得最凶,还挥着拳头让我滚?你忘了昨天这些黑鬼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现在居然还要救他们?! 楚斯年抬眸,一双黑白分明,清冷无比的黑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看向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志愿者。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这个年轻人还是下意识地心中一紧。一旁的安德鲁本来还想帮自己的同胞说话,这下也不敢了。只悄悄扯着他的袖子: hey,哥们儿,你说话就说话,别扯什么黑鬼不黑鬼的! 年轻人抿紧了嘴唇,鼻头的雀斑因为努力压制不忿而微微发红。 他来自美国种族歧视最严重的路易斯安纳州。养尊处优的他之所以到MSF当志愿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政治履历增添光辉的一笔,为以后参加议员铺路。只是万万没想到,如今他阴差阳错来到非洲疫区,到处都封禁跑也跑不掉,还差点被黑人打伤,他本就悔青了肠,恨不得以牙还牙,难道还要让他听楚斯年的话,反过来救他们?! 更何况,他平时本就有些不满意楚斯年一个黄种人,竟然能领导他们这群白人。 我就说黑鬼怎么了!我还要说,这里不止有野蛮的黑鬼,还有你愚蠢的黄皮猪! 金发年轻人生气地挣脱安德鲁,瞪着楚斯年骂道。 这是一句非常恶毒的针对亚裔的脏话。安德鲁和秦昭的脸色瞬间变了,秦昭的反应尤其大,直接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个志愿者的衣襟: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金发年轻人又不怕死地咕哝了一句,秦昭气得眼睛都红了,正要揍人,举起的拳头却突然被人一把按住了。 楚斯年:松手。 秦昭不服:他骂你! 我知道。但别在这闹。 秦昭忿忿不平地松开手,咬牙冲那个志愿者瞪着。 楚斯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平静地打量这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志愿者。 我记得很清楚,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些病人当中,的确有几个是昨天闹事的人。不过,我也同样记得,那个带头举石头砸门的男人有个十九岁的女儿,昨天晚上,她为了阻止自己的哥哥伤害我,被打得头破血流。那个扯着嗓子喊打喊杀的人,他的妻子今天今天早上还给营地送来一筐新鲜的玉米,没错,就是你早餐里加的那一份。还有躺在那边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脖子上戴项圈的,你应该对他印象最深。昨天你险些被他用木棍打伤手臂,就是他身边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为了保护你,生生挨了这一棍。 志愿者的蓝眼珠微微一缩,明明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却突然像被楚斯年的目光灼烫到一般,飞快地避开视线。 似乎是听到了楚斯年的话,一个瘦弱的女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的头上还缠着绷带,透着未干的血,却浑然不知疼似地,扑通扑通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医生,求求你们求求我父亲吧!求求你们,我们家有三个姐妹都没还嫁人,只能靠父亲养活。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死了,我们家就彻底完了!求求你,求求你们 金发年轻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后退一步,故意离那女人远了一点,然后昂着头说:是她救我又怎么样?谁让她老爸为非作歹?她应该的?!! 应该? 楚斯年的黑眼睛平静而犀利地注视着志愿者:因为她是施暴者的女儿,所以她就应该替父受过?因为他们是黑人,所以就应该被你轻贱?因为他们愚昧,他们贫穷,因为这些他们无法选择的生存环境,所以他们的命,就应该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你不要跟我扯这些大道理!我可没你那么伟大,不是圣母玛利亚!金发年轻人喉头猛地向上顶了顶,突然又蹦出一句:当然了,圣母玛利亚也不会是你这种cochino!【注】 话音刚落,秦昭一巴掌扇过去,把金发年轻人打的踉跄两步,险些摔倒。 这一巴掌威力不小,所有围观的人都吓得噤了声。 再给老子骂他一句试试!秦昭拧着眉,凶悍无比地伸手一把揪住了金毛志愿者的衣领。 金发年轻人胸膛剧烈起伏着,挨了黄种人的打对他而言实在太丢人了。可是迫于秦昭的威力,他的喉结哽了哽,还是把一句更恶毒的话强行咽下肚子,只用力挣脱秦昭的手,重新直起身,蓝眼珠不服气地盯着楚斯年。 你以为你有个打手我就不怕你了?假圣母! 秦昭冲上去还想揍他,却被楚斯年放在身前拦住了。 没关系。 楚斯年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太淡,眼睛里依旧是平静地如同一汪晶莹剔透的黑水银,如果一定要从里面找出一点情绪的话,只有从容和悲悯。 我的确不是圣母玛利亚。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无国界医生。 楚斯年说:不分种族、信仰、宗教和政治立场,为身处困境的人民提供救助,这是我作为一名无国界医生的职业准则,也是MSF的规定。生命面前,不分贵贱对错。既然你不认可这一点,那么从现在起,你将不再是MSF的一员。感谢你之前的志愿服务,再见。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3) 第82章 冒险的尝试 what? 志愿者听到自己被炒了, 脸都变绿了被MSF开除,不仅代表着他之前的工作全部付之东流,而且还会影响他的政治议员的前途。 在他的印象中, 楚斯年虽然看起来冷冰冰, 但待人接物都是很客气,很会为他人着想的。这也正是他敢挑衅楚斯年的原因。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楚斯年竟然说开除就开除,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志愿者捏着被开除的信函, 懊悔地恨不得自扇巴掌。 没了挑事的刺头, MSF军心安定, 效率也高了不少。这批志愿者大部分都是抱着大无私的精神来到非洲的, 觉悟本来就很高, 偶尔一两个冒出点怨言的,被楚斯年这杀鸡儆猴地一吓, 也都不敢吱声了。 感染的病人被集中隔离安置起来。但是很快,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这一波被病毒感染的村民,不仅数量多,而且病情普遍较重。仅仅不到三天的功夫, MSF所有临时搭建的隔离病房全部爆满, 后来抬进来的病人只能暂时安置在病房外面的空地上。 随着病人数量的急剧增加, 很快, MSF现有的药品和急救设备就不够用了。 在这个总人数不到三千的村庄里, 目之所及,皆是地上辗转反侧的病患,耳中所听,皆是他们痛苦的呻/吟和亲人们崩溃的哭声。 楚医生,有个病人快不行了, 请你赶紧去看看!一个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楚斯年赶紧放下手边的工作,跟着小护士疾步跑过去。临时加建的病房里,一个不过七八岁的黑人小女孩气息奄奄地歪着脖子躺在病床上,薄薄的胸膛缓慢而沉重地起伏着,几乎能看每一根肋骨。楚斯年紧皱着眉,听了听女孩的心跳和肺音: 呼吸机呢?你们还有没有呼吸机? 楚斯年着急地想四周寻去,然而病房里到处都躺满了人,床都快不够用了,更别提这救命的关键设备了。 一旁的安德鲁苦着脸: 怎么楚医生你那边也没有呼吸机了吗?我的天,今天早上总部不是又支援了一批设备吗?见鬼!它们都到哪儿去了?! 楚斯年紧紧地咬着下唇,摇摇头。 MSF总部在接到楚斯年的申请后的确给驻扎在艾姆村的医疗队支援了一批设备。只可惜,这批宝贵的医疗设备在运输过程中不幸遭到了当地武装组织的袭击,大部分都被洗劫和损坏了。在这些顶着炮火好不容易运过来的设备中,能正常使用的,只有原数量的十分之一。 这对于村里的感染病人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所有的救命设备,只能先给症状较轻,尚有好转可能的病人。而对于那些抬过来时就已奄奄一息,治愈希望本就不大的病人,医生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生死本来由天定,可是现如今,MSF的医生们却被迫充当了上帝和死神。必须把呼吸机从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脸上取下来,然后再把它安在另一个更有希望存活的病人身上。他们必须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有好几个年轻的医生,精神都因此而濒临崩溃。 而现在,楚斯年也再一次面临这样的选择。显然,这个小女孩的病情已经到了后期危重阶段,再加上她身体本就瘦弱不堪,活下来的希望不到十分之一。即使给她呼吸机,也不过是多拖两天日子。 似乎是听到了楚斯年和其他人的说话声,小女孩眼皮抖了抖,勉强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在看到楚斯年的一瞬微微张大。 是你我,我认得你小女孩竭力地呼吸着,抬起头: 楚医生我快要死了,是吗? 楚斯年立刻摇头:不会,你会很快康复的。 可是我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是都是这样喘不上气然后就小女孩颤颤巍巍地拽住楚斯年的防护服,苍白的唇一开一合: 我爸爸后来后来很后悔那天向你扔石头对对不起 这个小女孩说的那三个字,居然是一句蹩脚的中文。 楚斯年心头骤然一颤。他低着头,浑身僵直地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一座石雕。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地话,才可以发现他的肩头在很轻微地颤抖。那是他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所致。 旁边帮忙的安德鲁不禁有点担心。这两天因为被迫放弃病人而导致情绪崩溃的医生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他正想把楚斯年拉开开导两句,却只见楚斯年突然抬起头来,整理了下情绪,然后对小女孩一笑。 你不会死的。我有办法救你。 这一句他说的极为坚定果断,像是早有打算,如今破釜沉舟一般。旁边的医生不禁一愣,正想感叹楚斯年真会哄人,却听到楚斯年转过身,又对他说了一句话。 什,什么?安德鲁瞪着蓝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准备手术?给她?准备什么手术? 气管切开术。楚斯年冷静地说: 气管切开后放入硅胶套管。这套手术我已经反复研究过了,现有的每个呼吸机虽然只能供一名普通患者使用,但是只要经过我的简单改造,就可以连接至少三个硅胶套管装置。 这样做,可以把呼吸机的效率提高三倍,也就是说,将有接近三倍的危重病人将获得延续生命的希望。 可是安德鲁听了楚斯年的话,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了。 对不起,楚,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事实上这几个月,我对你的能力非常佩服,但是我想请你明确一点,你的专业是骨科。你是一名骨科医生。 安德鲁严肃地注视着楚斯年的黑眼睛: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MSF在疫区招募骨科医生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治疗瘟疫时激素使用过量而导致骨骼损坏。也就是说你们骨科医生的职责,不是救人性命,而是在患者保住生命的基础上,尽可能减少他们治疗的副作用。这几个月,你已经做了太多超出你职责之外的事,你不能再冒险了!你知不知道,切管手术并不属于你的职业领域,如果一旦手术失败,病人死亡,MSF完全有理由将你告上法庭! 楚斯年微微扬起了下颌,虽然防护服和口罩的阻挡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这个姿势却分明透出一股不由分说的骄傲和固执: 我当然知道。但是也请你了解,我之所以通过MSF审核,不仅因为我是骨科医生,还因为我在研究生阶段同时攻读了呼吸外科的双学位,切管手术所涉及的所有理论和实践课程,我都全部获得满分。而在来到MSF后,我也帮助呼吸外科的顶级专家詹姆斯博士给病人进行过这样的治疗。效果很好。 安德鲁瞬间被楚斯年最后的几句话激怒了:詹姆斯?那你也一定知道,詹姆斯博士最后是怎么殉职的! 安德鲁咆哮着挥舞着拳头: 就是因为在切管治疗中,被病人迸溅的,带有德拉病毒的血液感染了!给被德达病毒感染的病人手术有多危险你不明白吗?哪怕你的指头被手术刀割一个小口子,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因为激动和焦急,他的脸庞都涨红了。四面的护士和病人纷纷看过来。安德鲁这才收回拳头。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恨不得拽着楚斯年让他清醒清醒,听听自己再说什么! 可是他的咆哮和警告却似乎没有对楚斯年产生丝毫威胁。楚斯年静静地看着安德鲁发怒,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理只会苦恼的八岁小孩。 手术发生职业暴露的确存在几率,但不是百分之百。楚斯年的声线冷静又平和,就像是在一个学生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学方程式 而且即使真的被感染,死亡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可是如果不做手术,你眼前的这些危重病人,却会因为我们的设备不足而导致百分之百的死亡。 我是医生。所以,即使病人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存活,我也必须全力以赴。 安德鲁长大了嘴巴,绝望又崩溃地注视着楚斯年的背影。然而就在楚斯年即将迈出病房,准备手术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像是泄气沙袋一般的脊背突然一挺: 你有没有考虑过秦昭?安德鲁像是猛然抓住了能唤醒楚斯年的救命稻草般大声喊道: 他愿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 门前的身影,骤然一顿。 安德鲁心中砰砰作响,他死死盯着着楚斯年瘦削而挺拔的背影,他知道,只有秦昭这个名字,能让楚斯年转过身来。只有秦昭这个名字,才能让他从那人镜片后的一惯冷静从容的黑眼睛里抓住一丝动摇和妥协。那样,他就一定有可能继续劝说楚斯年放弃那个冒险的念头。 然而令他失望是是,楚斯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即使他的手指因为努力压抑某种情绪而微微泛出了骨色,但是楚斯年在门口僵立了几秒后,还是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夜色深深。已经是凌晨三点,忙碌了一整天的秦昭才终于得到片刻休息。他揉了揉酸涩的手臂,看了看腕表。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10个小时,穿着闷热的防护服来来回回搬运了数不清的病患和沉重的设备。现在,他只觉得从头发尖到脚趾尖都灌满了沉重地铅,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恨不得立刻冲个热水澡,然后一头扎进棉花般的被褥里睡到天荒地老。 可是,这好不容易得到的5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却没立刻回去修整,而是径直去找了楚斯年。 他打听过了,楚斯年的排班时间跟他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在休息。这几天病人太多,所有志愿者和医生都太忙太忙了,两人虽然尽在咫尺,只隔了两个病房,竟也有一直四天没有打过照面了。 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累不累,会不会又瘦了? 想到这,秦昭突然一拍脑门,走到半路又折回去一趟。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两盒印着向日葵图案的乳酪饼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这是他不久前好不容易才托人高价从外面捎进来的。价格比中国的市场价翻了足足两百倍。 在中国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楚斯年在值班的间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一袋小饼干偷偷藏在的白大褂口袋里。想必他这时候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零食,一定很开心吧。 秦昭就这样心酸又甜蜜地揣着小饼干,推开了楚斯年所在的休息室的门。 第83章 谁是流氓雅蠛蝶? 一进门, 秦昭就吓了一跳。只见楚斯年正侧着身躺在地上。最外面的防护服都只脱了一半,露出半截修长的胳膊垫在耳下。一瞬间秦昭还以为楚斯年是昏倒了,正要快步过去扶他, 但刚迈出两步, 他的步子突然就放缓了,轻轻地, 慢慢地走过去。 原来楚斯年不是昏倒了,而是睡着了。他微微蜷着身体, 像是婴儿一般脆弱又自我保护的姿势, 呼吸却很舒缓绵长。秦昭默默蹲下来, 注视着沉睡着的楚斯年。果然, 几天不见, 他又瘦了些,苍白的脸色, 越发衬得那眼睫如墨羽一样黑, 随着微凉的夜风和呼吸簌簌地颤,每颤一下,似乎都把一抹滚烫又冰凉的雪抖在了秦昭的心尖尖上。 他该多累啊。 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力气展开那张就放在角落里的折叠行军床, 甚至来不及完全脱下那闷热的防护服, 直接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秦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戳疼了。可是他却忍着什么都没说, 只轻轻地摸了摸楚斯年的黑发, 然后轻手轻脚地帮他脱鞋。 直到两只鞋都被脱了, 楚斯年才后知后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嗯? 秦昭最喜欢楚斯年半睡半醒时如幼童般乖顺又懵懂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伸手脱袖子。防护服该换了。 楚斯年嗯一声,也不知认出秦昭没有,迷迷瞪瞪地下意识伸出左手去。 秦昭又说:另一只呢? 楚斯年便又乖乖地伸右手。 上半部分脱完, 还要脱下半部分。防护服是连体的,没有腰带,脱起来不算麻烦。秦昭正要顺着拉链往下脱,却听见楚斯年在半梦半醒间咕哝了一句: 唔不让你脱我自己 说着,手还往秦昭胸口推呢。 秦昭又心疼又好笑地捉了他的手:怎么累成这样的还害羞?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老公!老公伺候你,还不乖么? 不知是不是你老公这三个字在楚斯年心里发生了奇妙的反应,楚斯年轻轻地哦了一声便合上眼睛,不但放下胳膊,还乖顺地伸直了腿,方便秦昭帮他脱下外衣。 和所有MSF的工作人员一样,楚斯年穿在防护服里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了,冷风一吹,冰凉凉地贴在身上。秦昭担心他冻着,赶紧把他抱在一旁展开的行军床上后,又翻出换洗的干净衣服换上。这样几番折腾,楚斯年终于被秦昭弄醒了。 一睁眼看到秦昭,迷茫的黑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亮亮的,眨也不眨地盯着秦昭使劲瞧。 秦昭心里一怂,跳起来恶人先告状:不许发起床气啊。谁叫你躺地上就睡,这么凉! 楚斯年却并不吭声,只躺在床上,依旧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亮亮地看着秦昭。却并不是什么生气的样子,倒是很欢喜。。 嘿嘿嘿~秦昭松了口气,摸了摸下巴笑着说:几天不见,楚医生想我啦?眼珠子都不会转啦? 楚斯年的脸颊和耳朵尖有点发红,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仍是看着秦昭。 秦昭笑得更得意,抓着楚斯年的手蹭了蹭,大型犬似的:别光看着,一边看一边摸才带劲嘛!要不要再香一个?来来来 楚斯年却破天荒地没躲避秦昭故意的调戏,甚至主动伸出手去,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秦昭的脸颊,鼻梁,和下巴上来不及剃掉的青黑色的胡茬。 楚斯年记得秦昭向来偶像包袱很重,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每天洗脸刮胡子,精神抖擞地像是在影视基地拍电影。 楚斯年感觉自己心口闷闷地直发酸:累不累? 秦昭眯起眼睛笑笑:不累。 说完,又扯过被单给楚斯年盖上,劝慰道:你再眼巴巴地盯着我撒娇也没用,今天不能满足你,忍忍把。再抓紧时间睡一会?乖。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4) 得,秦昭一句话,硬是把楚斯年心中刚荡漾起的感伤和心疼一拳头塞了回去。楚斯年冷不丁被噎了一下,立刻反驳: 谁,谁眼巴巴,谁谁撒娇 秦昭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地挥手打断他: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总之呢,你今天要听话。听说你们医生每天只有四五个小时休息,你要珍惜啊。喏,我还给你拿了你最喜欢的小饼干,你随时带一点在身上。我记得总是有低血糖的毛病,最近你要连着做那么多台危险的手术,支撑不住的时候,记得歇一歇。吃一块补充体力。 楚斯年一下愣住了。足足顿了几秒,他才品出秦昭话里的危险意味,若无其事地试探说:你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做手术? 傻瓜,你忘了我最近是做什么的?秦昭举起手臂做了个搬东西的动作:这几天,病人死亡的数量一下少了很多,倒总是要把很多病人推进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喉管都插着管子,呼吸顺畅了不少。这么厉害的手术,除了我们楚大医生,还有谁能做的了?再说了,还有安德鲁那张谁都封不了的嘴。 楚斯年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秦昭。 完蛋。 他只好硬着头皮准备等着秦昭生气地责怪他一通了。可让他意外的是,秦昭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其实呢,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告诉你,你做得很好。村里的很多病人都托我转达对你的感谢,都说你是神明降世呢。 楚斯年默默地蜷了蜷手指。 秦昭歪头看着楚斯年:怎么还不开心?你是不是怕我又怪你先斩后奏了?以为我会大发雷霆,闹着不让你去冒险? 楚斯年: 楚斯年本来已经想过了,万一秦昭知道他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做手术不同意,他就把准备了一肚子的道理义正言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好好说给秦昭听,不信劝不动他。 然而现实却偏和他想的不同,被秦昭这么和风细雨通情达理地一反问,楚斯年瞬间觉得自己理屈又词穷,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只好尴尬地坐在一边不敢吭声。 秦昭叹了口气:你呀你唉,算了,你把手给我。 楚斯年:啊? 啊什么啊。秦昭不由分说地抓过楚斯年的左手手腕,拍了拍: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态度么?现在告诉你。 说完,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住了楚斯年的手腕! 楚斯年一惊,下意识地想挣,没挣动。然而预期的疼痛也没到来。虽然秦昭咬着他的手腕,可实际上,却生怕咬破了皮肉似的,尽管有点不甘心,但也只用犬齿的齿尖在他手腕处狠狠压了压,又磨了磨,最后又心疼地用舌尖舔了舔。 这才松了口。 楚斯年低头一看,手腕处只有极浅的一排牙印,一点都不疼。于是他心中更虚了。 秦昭:明白我的态度了? 我 楚斯年被咬这么一下,也明白秦昭的委屈。心里酸酸涩涩的,想哄他又不知说什么。 秦昭叹了口气。他刚听说楚斯年冒险给病人做切管手术的时候,简直是恨死他了。恨不得咬他,骂他,捆起来藏起来,让他只顾别人的死活,不顾自己的命!可他下得去手吗?他能眼睁睁看着外面那么多病人躺在地上等死?他忍心拦着楚斯年,让他悔恨终生? 他做不到。 秦昭拍了拍楚斯年手腕的咬痕:以后每次做手术的时候都想想这个牙印,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明白么? 楚斯年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少有这样乖顺听话的样子,还全是因为理屈心虚所知,这太难得了,秦昭忍不住又在他额头亲了亲,又亲了亲。 走啦,你好好休息,还剩不到四个小时了,快睡。 楚斯年听完,忙支起半边身体,抓着秦昭的手,犹豫了一下没舍得松开。秦昭便回头回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捏了捏: 这么喜欢我?不舍得撒手? 楚斯年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想再看看你。 这么多天没见,好不容易见着了,才说两句就走,楚斯年着实舍不得。 秦昭便蹲下身,笑眯眯地任由楚斯年看:几天不见,我是不是更帅了? 楚斯年立刻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身材也更好了? 楚斯年又立刻点点头。不过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觉得回应地太快了有点假,他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秦昭也跟着他笑了:虚伪的人类。我又没脱衣服,你怎么知道我身材变好了,骗人! 楚斯年笑着揭穿他:你是没脱衣服,可是晚上又不热,你为什么偏穿个这么紧身的破洞背心过来,露胳膊显腰的,怎么啦,要我给你缝缝吗? 秦昭立刻双手交叉护胸作娇羞状:流氓雅蠛蝶!你不懂,这是时尚! 时尚时尚,时尚大明星!楚斯年从善如流:出门冷,您老再披个衣服? 第84章 突生意外 秦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楚斯年找给他的外套披上了。 好好保护自己。楚斯年一边帮秦昭整衣服领子, 一边说:你已经知道了吧?总部通知了,叙拉亚尔的方舟医院已经建好,再等五天, 等无菌车队到了, 咱们就可以转移了。 方舟医院集合了更完善的医疗资源和设备。这不仅意味着艾姆村的病人转移到那里后,治愈率会得到显著提高。另一方面, 也意味着楚斯年的压力和面临的风险都会降低很多。 秦昭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认真地点点头。 你也多保重。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 五天后, MSF总部果然派了一列车队来。整整齐齐的八辆卡车停在艾姆村村口。志愿者、医生和病人们按照MSF总部发放的身份卡片依次上车。 队伍从村口浩浩荡荡排开, 足有百米之长。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期待的, 如释重负的微笑, 伸长了脖子向前探望着。因此, 人群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格外显眼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向前看, 而是向队伍末端不断望去。神色焦急地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还不来? 秦昭眉头紧锁, 心急如焚地看了看手表。 还有半个小时车队就要开走了。楚斯年呢?他们不是说好了,一起上车? 眼见一辆又一辆车缓缓驶离,剩下的座位不多了。秦昭又看了看手表, 一咬牙, 离开队伍, 拔腿向楚斯年工作的营地跑去。 喂!喂!不许随意离队! 身后似乎有人惊讶地冲他喊起来, 可秦昭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一口气就跑到了营地外。 MSF的营地已经被搬空了大半。到处都是空荡荡的满地狼藉,他急匆匆地四下找了一圈,这才碰到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带着秦昭来到MSF临时搭建的手术室门口。这里四周都静悄悄的,秦昭喘着粗气,透过门缝一看, 里面果然有无影灯的光。 我们本来要和你们一起撤离的。但是有一位病人病情突然加重,必须立刻做手术。所以楚医生决定 秦昭拧着眉头看了看手表:手术还要进行多久? 至少3个小时。这项手术很复杂 3个小时?秦昭眉头皱得更紧了。可是只剩半个小时,车队就要走了啊 虽然这次MSF是分批撤离,这一次车队走了,三天后还有一批。可是秦昭心里总放心不下楚斯年,于是当下决定,走,就一定要和楚斯年一起走。 于是秦昭这便定下心,坐在手术室门口。可是刚等了一会,外面又想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我的上帝,可是找到你了!安德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拉住秦昭:车马上就要撤了,伙计,还不快走! 秦昭:急什么,等他出来。我要和他一起走! 安德鲁翻了个白眼:楚果然很了解你,就知道你不肯一个人走。好吧 安德鲁说:楚也没想到今天会因为手术耽搁。他放不下病人,也放不下你。所以上手术台前,他让我转告你。他已经跟总部打了招呼,等下一趟车,让你务必先走。MSF的撤退名单都是固定的,你必须服从命令。 什么命令?秦昭有些不爽地说:我从来都没拿过MSF的一分钱,倒是倒贴不少。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我不走。我就要等他! 安德鲁有点着急了: 我说,伙计,你当这里是你家后花园,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吗?楚是领队医生,他有任务在身,总部当然愿意他留下。可你呢?一个编外志愿者,总部不会批准你在这当家属,白白浪费一个宝贵的撤退名额的。你若是这次不走,下次可就没机会了。到时候,你是想让楚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中国去吗? 秦昭心中一沉。理智告诉他安德鲁说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为了防止病毒扩散,MSF对于撤退名额的安排非常严格。如果他不服从安排,不仅会给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无法与楚斯年一同回国。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他心底又有一股奇怪的直觉,连带着他的右眼皮忒忒跳个不停。 总部的话不肯听,楚医生的话你总要听嘛!安德鲁看出秦昭心里的犹豫,赶忙拉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我的车还等着你呢!你到方舟医院也是有工作任务的,别耽误了! 秦昭就这样被安德鲁三拖两拽拉上了车。卡车缓缓驶动,尘土飞扬。秦昭眯着眼睛朝车外看去。远远地,他只能看见楚斯年所在的那座临时医院小小的尖尖的房顶。他的心又是莫名一揪。 三天,就三天。 秦昭攥紧了拳头,暗暗给自己定心。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可对于秦昭而言,每一分一秒仿佛都如一年那样漫长。第三天一早,秦昭就早早地站在路边等待着。每隔五六分钟,他就忍不住抬腕看一看手表。 PM14:34。 按照MSF的规定,第二批车队应该在半个小时前就载着艾姆村剩下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回来了。 人呢? 秦昭眯着眼睛,望着烈日下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蜿蜒的公路。天气太热,公路上坑坑洼洼的柏油似乎都被烤化了,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而秦昭的心也仿佛被摊在这条路上慢慢地炙烤。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路的尽头才终于显出几个小小的黑点。 终于来了! 秦昭激动地几乎要叫出来,连忙奔了过去。然而待这列车队驶近了,又看清了些,秦昭的瞳孔却骤然缩紧! 只见几乎每一辆卡车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坑坑洼洼的弹痕,甚至有三辆车的挡风玻璃都被震碎了,一辆车的车胎甚至还被弹片击穿,只能被前面的车牵引着才摇摇晃晃停下来。 而更让秦昭紧张的是,每一辆卡车里,除了司机,再无旁人! 安德鲁捂着额头,脸色苍白地刚从驾驶室爬出来,就被秦昭一把拽住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村里剩下的人呢?楚斯年呢?! 你,你先冷静一点!面对秦昭连珠炮般的急切追问,安德鲁头上缠着绷带,结结巴巴,脸色难看极了: 真是太倒霉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当地武装势力的交战!天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路上就打起来了,一颗炮/弹落在路边的山石上,小半个山头的石头都被炸下来,我们打头的两辆车都差点被埋了。石头把路给堵了,我们根本开不过去,只好逃回来了! 秦昭浑身一僵,忙道:那,那还有没有其他的路?换条路,我和你们一起去接人! 安德鲁摇摇头,胡子眉毛皱在一起快哭了:这可是非洲,哪里有四通八达的道路?去艾姆村的路就那么一条。半个山头的石头堵在那里,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是修不好了 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修不好了!秦昭急了:我现在就去喊人,我不信 话没说完,秦昭却突然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 来人是MSF这次撤退计划的总负责人弗兰克。弗兰克足有五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腰板挺直。曾经的美军高级军官的经历和长期发号施令的习惯,让他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 安德鲁神色一凛,连忙把车队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了弗兰克。 Damn it! 弗兰克瞬间变了脸色。他拧着眉头,面容铁青犹如中世纪的石雕骑士。短暂的沉默里,他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选择。然后,他低声对安德鲁说了几句。 等等!秦昭一听,连忙拦住弗兰克:请问你说的车队暂时休整是什么意思?艾姆村剩下的医生和病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你们去接?!你们就不管了? 弗兰克转过头,讶异又带着不悦地微微扬起眉毛:你是谁? 他他他是新加入不久的志愿者!上次MSF收到的那50万美元的捐款就是他的!安德鲁紧张地补充,突然又加进去一句:他是楚医生的朋友 听到楚医生这个词的时候,弗兰克面容似乎闪过一瞬间很微妙的情绪,既像是悲悯又像是内疚,但没等秦昭察觉,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如大理石一般的刚毅。 我知道你担心你的朋友。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目前要打通那条被碎石堵塞的公路,不仅仅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甚至还要冒着被武装分子袭击的危险。弗兰克目光沉沉地说: 而与此同时,除了艾姆村,目前还有其他10个村落的近千名医生和病人需要紧急撤离至这里的医院。他们现在的情况几乎和艾姆村一样糟糕,多耽搁一天,就会多数十人白白死去。 弗兰克顿了一顿:非常遗憾。以我们目前有限的接应能力来看,我必须做出取舍。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5) 秦昭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弗兰克的衣襟:你什么意思,什么取舍?你要舍谁? 安德鲁显然也被弗兰克的话吓到了:不是艾姆村里算上病人、医生和护士,一共还有96人等着我们接应呢?咱们在第一次转移时已经把大部分物资都搬走了。剩下的东西都撑不过五天!一旦药品和防护装备告罄,不仅是病人,连楚医生他们都会有性命危险啊! 弗兰克被揪住衣襟,呼吸不畅让他的脸庞都涨红了,但是他还是强摁着不被理解的愤怒,坚定而沉重地说: 对不起,在拯救一百条生命,和拯救一千条生命之间,我必须优先选择后者! 你!秦昭猛地举起了拳头,一瞬间几乎就要狠狠地砸下去,可是他的手臂在空中举了半晌,终究还是像泄了气一般无力地垂了下去。 作为一个领导者,弗兰克此时的选择无意是顾全大局,非常正确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责备呢? 可是,他不甘心! 弗兰克剧烈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平常若是有人敢这么不客气地举着拳头威胁他,弗兰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吃点退伍老兵的苦头。可是这次,他却破天荒地没有这么做。而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秦昭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他大步地冲回自己的住处,没有片刻停顿,就开始飞快地收拾自己的背包。 秦!你这是要做什么?安德鲁惶恐地搓着双手:你冷静一点!弗兰克说了,不是不救艾姆村,只是要优先考虑其他村落。最多十天,哦不,最多八天,八天!等其他人都接过来了,咱们就有车和人手去清路救人了!你不要着急,楚医生一向很厉害的,村民不都是夸他是神明转世吗?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有危险,你先别 秦昭突然停住了动作,直起身,浓黑的眉眼间没有一丝表情。 他不是神。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沉地说:他是人。 也许在你们心里,他是敢跟死神要人的神明,是无私奉献的医生,是勇敢优秀的白衣战士。如果他哪一天牺牲了,你们也一定会流着泪崇敬地对他说一声英雄伟大。可是在我心里,我才不在乎他是什么英雄,伟大不伟大,奉献不奉献。我只知道,他是一个会冷会热,会哭会笑,会累会疼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名字,只能在百年之后,与我秦昭二字并排刻在同一块墓碑,而不是现在就被铭记在殉职纪念碑上。 第85章 最后的办法 艾姆村。 铅色的云块低垂。已经有接近半个月没下雨, 土地翻起白花花的盐碱,草地枯黄。村口铁门大开,一排圆木削成的刺状围栏依次排开。在这样干旱难熬的季节里, 连一声鸟叫虫鸣也无, 死一样的静默笼罩着这片孤岛般的小小村落。 忽而起了一阵风,风吹着枯死的蓬草乱飞。栅栏边, 两个带着MSF白底红十字袖标的志愿者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 呵起这样大的风,总要落雨了吧。 我说, 咱们干脆回去吧, 别站岗了。其中较为年轻的志愿者扯了扯身上被风吹地哗哗作响的半透明塑料布那是他们自制的简陋防护服:这鬼风太大, 真受不了。 另一个年长的志愿者看了看表, 摇头:不, 还有一个小时才换岗。我们现在走可不行。 不是吧伙计,你还真以为再等守一个小时, 就会有人来救咱们?年轻人冷笑一声:你难道没有听说, 唯一那条通车的山路已经被炸毁了,石头堆的像小山一样高。要等那条路修好呵呵!上帝保佑咱们能活着等到那一天!不如现在想干嘛干嘛,去他的志愿者, 去他的防疫轮岗! 年长的志愿者面色凝重地看着年轻人:我相信楚医生。只要他没有放弃这个村, 我们就不能放弃。 呵, 他是没有放弃, 他伟大, 他高尚,可惜年轻人突然拉长了尾音,然后冲对方做了一个很不吉利的手势。年长志愿者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不许胡说!他呵斥着,可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就越变得发虚, 简直像是自我安慰了。 年轻人哼笑了一声,表情有点像得胜的样子,却又看不出太多的喜悦。摆摆手走了。 年长的志愿者沉默地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然后顺着背影朝村里的某个方向望了望。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许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志愿者眼中一片酸涩。只是他带着防护手套,没法擦眼,只好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待他好不容易排干眼睛里的水分,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一下就愣住了。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匆匆忙忙向前奔了几步,努力眯起眼睛。 怎么那路的尽头竟然有人?有人来了?! 他是谁?!! **************** 男人背着沉甸甸的,足有半米高的登山包,气喘吁吁,一瘸一拐地地迈进艾姆村的大铁门。 他个子高大而挺拔,却极为狼狈,看上去活像是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又一头栽进泥坑里滚了一圈似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土抖下来估计能有一斤。 直到男人张开干裂的如同墙皮般的嘴唇,沙哑地连说了两遍给我水,这位志愿者的脸庞才终于从迷惑转向愕然。 我的天!秦!居然是你秦!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总部出什么事了吗? 秦昭精疲力竭地靠在石头边,摇摇头。 他靠着两条腿,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五天五夜,徒手翻越了小山一样的堵在路口的尖峭巨石,顶着硝烟冒死穿越了武装力量的封锁战线。登山包重量有限,为了尽可能地多给楚斯年带一些必备的防疫药品和物质,他仅携带了极少量的食品和水。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秦昭的喉咙如同火烧每说一个字都是煎熬。他又比划了一下,志愿者没听清,以为秦昭要水喝,连忙匆匆忙忙给他拎来一整壶水。 秦昭仰起脖子,几乎不带喘气地就把这壶水一饮而尽。喝完,他又说了一句。干渴欲裂的喉咙尚未缓过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志愿者还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楚斯年。秦昭四周望了一圈,急切又沙哑地说:我怎么没看到他? 哦哦,你说楚医生啊他志愿者愣了一下,突然转了话题:啊我看你的腿怎么跌伤这么严重啊?伤口都要化脓了,我,我去给你拿药 他正要转身,却被秦昭一把拉住了。 我不要紧的,你先告诉我,楚医生他在哪?知道我回来了,他应该很快就过来的 志愿者的神色更慌张了,他结结巴巴掩饰着:他,他很好,他你几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再休息,我给你拿 秦昭突然伸手一把攥住了志愿者的手臂。志愿者的额角霎时一跳。对方眼中迸射的光让他不禁想到非洲草原上寻找丢失伴侣的孤狼。 问你话呢,他人呢?见志愿者顾左右而言他,秦昭的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一进村他就感受到的那种不详的感觉因为志愿者的躲避而显得更强烈了。 没。没志愿者更紧张了,想拦也拦不住,秦昭甩下他,就直奔MSF搭建的临时帐篷跑去了。 秦昭一连掀了五个帐篷,都不见楚斯年的人影。只有一个个病人和小护士惊讶地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秦昭没心思解释一个字,转而又奔向楚斯年平常工作的实验室,依旧没有人影。问那里熟识的助理医生,也是支支吾吾面露难色。秦昭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他不顾别人的阻拦,一狠心,转而奔向了MSF营地最北边的一排板房那是MSF收治重症患者的地方。 一推开门,秦昭只朝里面望了一眼就定在那里,像是一尊石雕似的动也不动,脸色瞬间灰败地如同石灰。 正在换药的小护士就吓了一跳,尖叫着推搡着让秦昭出去。可秦昭任她怎么赶都是一动不动,仿佛压根就是个聋子似的。半晌才迟钝地向前迈了一步,还险些绊着。 楚斯年合着双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半张脸都被氧气面罩罩住,脸色褪进了血色,近乎透明般一碰就碎,可眼底却有一圈淡淡的病态的嫣红。 秦昭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似乎有什么在他的头脑里无声地爆炸了,无数血肉迸溅着塞满了他的胸腔,让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几乎窒息了。 那是一抹象征着死神标记的红。 你是谁?快出去! 小护士穿着口罩,身上却没有穿标准的防护服,而是和艾姆村所有的志愿者一样套着黑色的大型垃圾袋,头发竟然还是用保鲜膜包起来的,格外不伦不类。她见秦昭像木头一样直勾勾盯着楚斯年不动,着急地推搡他: 这个病房里都是德拉病毒重症感染者!你闯进来,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快走快走!! 秦昭却仿佛没有听进去她说的一个字,只僵硬地迈开腿,一步一步如灌铅般向前走。仅仅几步距离,对他而言却仿佛是刀山火海般,待走到楚斯年病床前,竟身子一歪,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小护士被他的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开叫人去了。 似是听到了吵闹声,楚斯年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珠在秦昭脸色定格片刻,似有迷茫,又透着些欢喜。 梦里还能见到你啊楚斯年对秦昭笑了笑着,虚弱地说:真是,真是太好啦 秦昭跪在他的病床前,干裂的唇抖了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续数天的步行跋涉,秦昭都是靠着一个坚定的信念硬撑着,可是现如今,这个信念却突然崩塌了。秦昭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容,那样苍白,那样脆弱,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动。看着楚斯年冲他笑,秦昭方才迷茫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应该笑一笑,可是他扯了扯嘴角,可脸部僵硬的肌肉却怎么也不听他的使唤。 你怎么哭了?楚斯年有些疑惑地看着秦昭,语气弱弱地,却又格外温柔: 哭得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真像个小花猫呢 说着,楚斯年颤颤巍巍地勉强举起手,轻轻地向上扯了扯秦昭拉下来的口罩:要戴好 秦昭一下握住他的手,表情像哭又像笑:这是你的梦,梦里害怕什么? 是梦楚斯年轻轻哦了一声,他病得虚弱,长时间的昏睡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迷迷糊糊觉得这个梦无比真实。可是,真实的世界里,通往外界唯一的生路已经被炸/毁了,秦昭怎么可能会回来?而且,现实中的秦昭总是朝气蓬勃,笑容阳光又干净。眼前的他怎么脏兮兮哭得这么伤心? 这样稀里糊涂地想着,楚斯年忍不住又伸手帮他擦一擦脸上的土和泪。 秦昭立刻躲了下:你别动,我脏! 不是梦里吗梦里还怕什么脏啊楚斯年淡淡地笑。 秦昭心痛如绞,但还是强忍着,用袖口使劲擦了擦满脸的灰和泪水,然后咧开嘴,努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不怕,我们都不怕! 他捧着楚斯年的手,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贴在自己的脸颊。楚斯年半睁着眼,目光眷恋而又温柔地注视着秦昭的脸。 真好 话音刚落,他就疲惫地合上双眼,重新陷入了沉睡。 秦昭愣了愣,身体如同散架般颓然地跪在病床边。他很想哭,但又怕出声吵了楚斯年清净,只好默默咬紧牙关,捂住了自己的脸。 许久许久,在死一样沉默的病房里,才发出两声极为隐忍的哽咽。 走廊里,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匆匆赶来。她和楚斯年一样,是MSF原本打算撤离的最后几名医生之一。听到小护士说有人擅闯病房,她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一看到秦昭熟悉的面孔,惊愕之中,她顿时全都明白了。 女医生把几天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秦昭。原来,道路被毁后,艾姆村剩余的物质更加捉襟见肘。正像秦昭现在所看见的,所有的医生、护士和志愿者不得不利用手边一切简陋的条件来保护自己,垃圾袋,塑料布,麻布而伴随着物资和药品的匮乏,病人们的状况更是每况愈下。为了尽可能地延续他们的生命,等待救援,楚斯年不得不以薄薄的塑料为防护,冒险给几十名病人做手术。 最后,那些病人得救了,可是楚斯年却不慎被德拉病毒感染。长时间超负荷的繁重工作本就快压垮了他的身体,所以感染病毒后,他很快就陷入了危重状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秦昭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突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那医生:那做手术呢?你不是说经过楚斯年手术的病人,病情都得到了改善,还可以再撑好一阵,等药来了,还是有可能痊愈的?那他做了这个手术是不是也可以!? 女医生摇了摇头,表情哀伤又满是内疚惭愧: 几乎所有会做这项手术的几个医生,都在那次撤退时被调走支援方舟医院了。剩下的两个,一个已经在两天前因为病毒感染而殉职,另一个就是楚医生抱歉,我其实只是一名内科的助理医师,这项手术我也无能为力 秦昭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女医生,声音带着明显的战栗,近乎是咬着牙了:那现在他就只有等死?就没有,就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从理论上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女医生悲哀地说: 几个月前,就有权威专家通过研究指出,德拉病毒的病毒基因序列其实很有特点。按照专家的理论,要治疗楚医生,可以找出楚医生所感染的德拉病毒的同源宿主。如果那个人已经被治愈了,那么这个人的血清,就有接近50%的概率可以治愈楚医生。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6) 秦昭心中骤然一跳,急切道:什么是同源宿主?又怎么去找? 同源宿主,就是将德拉病毒传染给楚医生的那个人,或者是被楚医生所携带的病毒感染的人。女医生看着秦昭急切而充满希望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还是继续道: 可是楚医生每天接触近百名病患,我们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谁把病毒传染给了他,而楚医生与我们相处时又格外认真谨慎,很可能并没有将他身上的病毒传播出去所以要找到这名同源宿主,基本不可能。 可谁知,秦昭听到她的话,却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发现一束强光般,眼睛骤然一亮,。 同源宿主,同源宿主秦昭喃喃了两遍,突然道:我有办法了! 第86章 【大结局 上】逐光者 女医生古怪地看着他, 心里正想说我们所有医生都没办法,你一个外行人能有什么法子,却只见秦昭深深吸了一口气, 浑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而绷地紧紧的, 说: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楚斯年感染了我, 而我又被治好了。那个我的血清,就可以反过来救楚斯年, 对吗? 女医生目瞪口呆, 像是第一次认识秦昭整个人一样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我的天!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德拉病毒致死率有多高吗?即使是在医疗最完备的方舟医院, 致死率也高达60%! 百分之六十。秦昭低低地重复了一遍, 一直紧张攥着的拳头松了松, 那也就是说,我有40%的几率可以活下来不, 这个几率还可以更高, 因为我的身体好,抵抗力强而一旦我扛过去,那么斯年就有救了! 可是即使你抗过去, 你的血清也只有五成的几率救回他。秦,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但是作为医生, 我希望你能冷静。 秦昭看着女医生, 很轻很轻地笑了笑。那笑容让女医生心中一动。几乎就在着一瞬间,虽然秦昭一句话也没说,但女医生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秦昭走回楚斯年的病床前,用手指小心地帮他梳理了下额头略显凌乱的黑发,又摘下他的氧气面罩。所有的动作他都完成地极其温柔, 像是对待一件玲珑剔透又格外脆弱的薄玉。然后,他拉下了自己的口罩,俯下身,在窗外夕阳投射的暖橙色的逆光里,轻轻地吻住了楚斯年的唇。 秦昭的病情发展得很快。 他一连发了两天40度的高烧,先是咳嗽,后是呕吐,一直吐到呕出胆汁,再没什么可吐,就开始像所有感染德拉病毒的人一样开始大口吐血。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秦昭甚至一度陷入昏迷,束手无策的医生只好抹着眼泪将他推进楚斯年那间病房,让两个人一起熬所剩不多的时间。 然而奇怪的是,自打被推进楚斯年的病房后,一直昏迷的秦昭却似乎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其妙的感应似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好转,两天后他就已经睁开眼睛,颤颤巍巍地趴在昏睡不醒的楚斯年身边抹眼泪,四天后,他眼底病态的嫣红开始逐渐散去。女医生对秦昭进行了全面检查后,终于感慨万千地宣布,秦昭幸运地成为那40%的德拉病毒治愈者。 你这小子,身体素质真的可以啊!医生们欣慰地拍着秦昭因为生病而缩水不少,但依旧还称得上健美的宽肩膀。 秦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劫后重生的喜悦。他知道,这个冒险的计划只进行了一半,剩下更艰难的部分,只能靠楚斯年自己。 秦昭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紧攥着拳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医生把自己的血清一点一点推进楚斯年手臂的血管里。直到最后一滴推完,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胸口和脊背的病号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医生告诉他,注射血清后,楚斯年会在最短三天,最长五天内退烧。 而一旦到了第五天还没退烧,那么情况就难以预料了。 难以预料的情况是什么? 尽管早被告知血清的治愈率只有50%,但是秦昭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楚斯年躺在病床上,持续的高烧把他折磨地如同脆弱的纸片人,眼角病态的嫣红却更明显了。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唇。 别怕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努力 秦昭捧着他的手,仍勉强冲楚斯年扯出一个笑脸:那必须的,咱们楚医生是谁,超级厉害的 楚斯年虚弱地点了点头。 短短的两句话似乎耗去了楚斯年太多的心力,接下来的几天里,楚斯年几乎完全陷入了彻底的昏迷。每天都会有医生给楚斯年测量好几次体温。只是越到后来,医生的脸色就越凝重。 时间终于到了注射血清后的第五天的夜晚。 高烧依旧稳定在40度。不过晚上的时候,楚斯年颇为罕见的清醒了一会儿,精神也好了些。 秦昭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装作很欢喜的样子,柔声说:果然退烧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楚斯年的气息几乎弱不可闻:不不想吃 不想吃怎么行,你身体这么弱,多吃点东西才能好。 秦昭顿了一顿,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 我听说了,MSF已经派人去修路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到时候咱们先找个地方修养修养,养好了,就买票回中国,回家。 楚斯年温柔地看着秦昭。不知从何时起,初见时那个幼稚、冲动又热血的桀骜大男孩,已经成长为眼前这个身形高大,胡子拉碴却依旧帅气逼人的男人。他变了,变得更成熟、稳重、坚强。却也没变,那双深邃眼睛永远饱含着爱意注视着自己。只有在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躲闪一下,然后心虚摸一摸鼻子。 一如往昔。 时间过得真快啊。 楚斯年极微弱地摇了摇头。这里好闷啊,你陪我出去看看,好吗? 秦昭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楚斯年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顿时眼眶通红,勉强才没落下泪来,说: 好。 此时此刻,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世界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可无论是谁,都不忍心揭破这个残酷的真相。他们都想留给对方最后一点温存和快乐。 哪怕是勉强。 夜晚悄悄降临。秦昭终于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一片无人的小山坡。因为靠近水源,这里的青草难得长得格外嫩绿丰美,毛绒绒地像是一大块绿绒毯。更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草丛里飞来飞去。 楚斯年现在实在太虚弱了,甚至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秦昭便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臂弯。又把自己的外套严严实实地裹在楚斯年身上。 真好看啊 楚斯年半睁着眼,漂亮的眼睛欢喜地欣赏着草丛里的萤火虫,又慢慢抬眼,欣赏如蓝靛天鹅绒一般的无边无垠的广袤苍穹。不知是不是这里地势较高的缘故,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亮又格外大,如无数璀璨如钻石般洒落在夜幕中,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下一颗。 在叙拉亚尔的这大半年时光里,楚斯年总是没日没夜忙于工作,常常连吃饭都来不及,更无暇顾及其他。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错过了这样美丽的夜景。原来这里的萤火虫这样美,星星这样亮。 真的好遗憾。 当然,还有更遗憾的。 现在想来,他与秦昭从相识、相知到如今,一切都恍惚地如一场短暂的美梦。他总是在医院中忙忙碌碌,留给秦昭的时间是那么吝啬。而有限的相处时间,又被吵架和误会占了不少篇幅。现在想想,真是太不应该了。 楚斯年颤颤巍巍地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摩挲了两下,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秦昭见状连忙接过,帮他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盒子里居然是一枚用黑色琉璃制成的十芒星,每一芒都精致锋利无比,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仿佛一颗坠落的星星只是,这颗星星却碎成了两瓣。 抱歉这是你送给我的,但是我没保护好 楚斯年乌黑的睫羽低垂着,视线落在那碎成两半的十芒星上: 可我现在只剩下这个了。你留着当个,当个念想,好不好? 楚斯年知道自己的高烧并没有消退,按照这种情形,他很有可能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弥留之际,他最担心的就是秦昭。他害怕秦昭因为他,后面的人生都不会再快乐。 他只希望自己能留下点什么,让秦昭聊以慰藉,别那么孤单寂寞。 秦昭的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梗着脖子,半晌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留什么念想,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了。 楚斯年喃喃地说: 等救援队来了,你一定要乖乖地跟他们回去回中国也不知道你的粉丝现在还剩下多少?你得好好拍戏,唱歌,别再让他们跑了 他们敢。只要我这张脸还在,他们就不会跑! 秦昭咬着牙,拼命忍住哭腔。 我知道。 楚斯年无声地笑了笑,眷恋又不舍地注视着秦昭含泪的眼眶: 你是十亿少妇的梦当然最帅啦 秦昭紧紧地抱着楚斯年,肩膀因为努力隐忍强烈的情绪而不断发抖。他能够感受到楚斯年滚烫的体温。他知道,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体温就会不断降下来,降下来,直到成为一道冰冷的直线。 你怎么哭了 楚斯年半阖着眼,断断续续地说: 你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这没什么的,真的,每个人都会面临这一刻的,只不过有些人早一点儿,有些人晚一点儿 秦昭飞快地抹了抹脸,说:谁哭了,我没哭。是雨落你脸上了。我给你擦擦。 哦 楚斯年听话的点点头,半合着眼帘,轻轻地说: 我好像有点累了,可我还舍不得睡。你唱首歌哄哄我好不好? 这是楚斯年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用你哄哄我这样撒娇的语气对秦昭说话了。 秦昭心中一阵仿佛被生生撕裂血肉的剧痛,痛得他只想大哭大喊大叫,却又一声都不敢出。只又抹了抹脸,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说:好!大明星点唱机在此,楚医生想听什么,随便点! 楚斯年的眼睫几乎完全合上了。秀美俊逸的脸颊褪去了所有血色,像是最薄最透的白瓷,脆弱地一碰就粉碎,可是在这样的痛苦和虚弱中,他的嘴角却现出淡淡的,放松的微笑。 我我想听你在威尼斯广场上唱得那首星星 那是故事最开始,他爱上秦昭的时刻。 秦昭紧紧拥着楚斯年,亲了亲他鬓角柔软的发。 好。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仰望天上的星星;看着它们为你绽放光芒 And everything you do 而你却如此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胆怯小心 I came along; I wrote a song for you 跟随着你;我为你写下一首情歌 And all the things you do 因为你表现出的胆怯小心 So then I took my turn 我会全心全意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 想突破你的心房赢得你的芳心 And it was all yellow 却也担心害怕起来 Do you know 你该知道 For you I be myself try 我愿为你抛开一切 For you I be myself try 你该明了,我为你失去生命也不可惜 It's true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第87章 【大结局 下】逐光者 他唱得并不好, 尤其是后半部分,控制不住地带了明显的哭腔,完全走了调。可是楚斯年却始终带着微笑, 认真地听着, 听着,然后像是一只飞倦的小鸟般, 缓缓合上了眼睛。 歌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秦昭只听见自己脑子里轰地一声, 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 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他大口喘了几口气, 才勉强抬起抖个不停的手指探了探楚斯年的鼻息。天可怜见, 楚斯年竟然还有非常微弱的呼吸, 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而昏过去了。 秦昭这才感觉全身的血液稍微恢复流动。但是,他更恐惧了。 很有可能, 楚斯年就会在这样的昏迷中慢慢流逝他最后的一丝生命, 悄无声息地与他告别。 他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草丛中,原本一闪一闪飞舞的几只萤火虫似乎也飞倦了,收起翅膀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黯淡的月光冷冰冰地映照着秦昭一动不动的侧影。许久许久, 秦昭才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如墨一般漆黑的天空, 星星全部隐退, 只剩下月亮, 那一轮冰冷而刺目的黑色圆盘。 他的生命里,曾经意外遇到了一道光。因为那道光,他流下的每一滴汗水和眼泪,他所收获的每一次掌声和赞美,都因为这道光有了不同寻常的幸福。秦昭一直坚信, 他的世界就会这样一直灿烂下去,他会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最快乐的人。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生命中的这束光要消失了。尽管他拼尽一切,可是那束光还是无可避免地暗下去,暗下去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7) 当这束光消失了,他还能回到最初平淡的生活吗? 不会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当领略过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后,他的世界只会变为灰白。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没有了意义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步,秦昭痛苦的心绪却骤然平静下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想通了,也没什么可畏惧了。只见他俊逸的脸上,虽然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却也显出几分释然的轻松。 这片小山坡的另一边,就是艾姆村的墓园。殉职于这场瘟疫浩劫的MSF医生和志愿者都安眠在这里。夜晚这里极为安静,只有清凉的夜风温柔地吹拂着墓园里的小草和野花,和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石碑。 秦昭选了个靠边向阳,又平坦干净的地方,扶着楚斯年躺下来。 知道你喜欢安静,我们就选这儿,好吗? 楚斯年当然是没法回答他的。他依旧合着眼,乌黑的睫毛疲倦地低垂,像是两片孱弱的蝶翅,越发衬得脸颊如雪一样白。秦昭低头亲了亲楚斯年光洁的额头,像是听到他的回答似的,微微一笑。 墓园里有掘墓人留下的铲子,秦昭拿了,在楚斯年身边选了一处,比划了一下,开始铲土。很快,他就挖了一块墓坑,还算方正,就是尺寸比一般的墓地宽了一倍,刚好可以并肩躺下两个人。 挖完墓坑,秦昭又把一大捧干枯的稻草铺在坑底,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抱着楚斯年下了墓坑,一起肩并肩了下来。 秦昭搂着楚斯年,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贴着自己的颈窝。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一直不离身的那把枪。 他之所以时时带着这把捡来的破枪,本来是为了保护和震慑他人的作用。没想到现如今,还有别的用途。 真巧,那枪里不多不少,正好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如果楚斯年明天不再醒来,那么这最后一颗子弹便可以派上用场。村里的人听到枪声,一定会寻到这里来。到时候得麻烦人家帮忙给他俩盖盖土,再给他俩立个碑。 只要一块小小的碑,能把他俩的名字亲亲密密写在一起就好。 想到这,秦昭一拍脑门。他真应该写个纸条嘱咐一下的。可惜没带笔? 不过,墓碑到底什么样,相必楚斯年都不会在乎。既然楚斯年不在乎,那秦昭也就不在乎。反正只要他们彼此陪伴着,就足够了。 秦昭揉了揉楚斯年额头柔软的黑发,微笑着合上双眼。 他太累了,他好久没有这样放松坦然地睡一觉了。 楚斯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呜呜呜 是谁在哭? 一个小男孩趴在福利院黑灰色的铁锈栅栏,声嘶力竭地哭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一个又一个,抱着礼物,欢笑着被人接走。渐渐的,偌大的园子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小男孩抬起黑亮的,被泪水打湿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一群又一群人们远去的背影。 有没有人愿意陪我呢?我也会很乖很乖? 没有人回答。 夕阳将他蜷缩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哭声随着大风渐渐飘散。风止处,一个俊秀的少年在芦苇丛中急切地奔跑着。 请等等我好吗?请不要走,请您陪陪我 他满怀希望地追逐着那在芦苇丛中忽隐忽现的影子。可不知为什么,尽管他拼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突然之间,他一脚跌入了泥潭。肮脏的泥浆凭空伸出无数只黑色的大手,狞笑着拉着他向下坠落。他拼命地挣扎着,却被捂住了口鼻,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痛好脏 难道这就是他最终的结局吗?他悲哀地想。 无边的黑暗涌入他的视野,快速地浸透了他的身体。可就在他即将放弃挣扎,昏昏沉沉地即将沉入谭中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朵纯白蓬松的云。 怎么会有云? 楚斯年疑惑着。那朵云看上去那样洁白,那样轻盈。冥冥之中,楚斯年突然萌生了一股奇妙的,想爬上去躺一躺,歇一歇的渴望。 这么多年,他实在太累,太累了。而那朵云似乎也在对他喃喃低语,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就此解脱。 于是他伸出手去,让那朵云柔柔地揽住他。 一步,一步,一步。云朵带着他离开原本的躯壳,轻轻盈盈地托着他一直向上飞,一直飞到如烟似雾的,粉色和白色交织的云霞之中。恍恍惚惚间 ,他听到一个声音。 斯年!楚斯年!你快醒醒!!! 楚斯年!楚斯年!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太好了,他还有呼吸!你们快来帮忙! 奇怪,怎么还有人叫我?他在那个世界上,不是一直孤零零的吗? 楚斯年困惑地回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地站在那里。他面容英俊又带着点不羁,正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满面地向他招手。 嘿!我说楚斯年同志,你这还没过门儿呢就要跑路吗?快回来,跟我回家!! 回家?他有家? 楚斯年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 秦昭,他是秦昭! 有秦昭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牵挂。 他突然一点都不想走了。他舍不得秦昭,舍不得秦昭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孤零零地守着他们的家。 那该多孤独啊。他舍不得让秦昭也品尝这种滋味。 于是,楚斯年突然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向秦昭奔去。 眼前的一切飞速变换,云雾消散,狂风飞沙骤起,无数黑色的荆棘闪耀着尖利的红刺破土而出,扭曲着藤蔓嗖嗖嗖飞快爬升,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可是楚斯年却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顾,拼了命般用尽全身力气跑,跑,跑! 突然之间,风停,声止。 灿烂耀眼的白光骤然亮起,楚斯年张开双臂,向那道白光中的身影奋力扑去 醒了,他醒了!楚医生他醒了! 楚斯年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耀眼的白光渐渐具化为一个个缤纷的光点。光点又慢慢聚集,轮廓逐渐清晰。 原来那是初升的红彤彤的太阳,是带着露珠的嫩绿的青草,是光,是风,是人间。 也是一个又一个满含热泪,却又带着笑容的熟悉面容。那个女医生和几个志愿者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姗姗来迟的MSF总部的医生和志愿者们手忙脚乱地抬担架,而大块头的安德鲁则是跪在地上不停地在胸口划十字,嘴里念念有词,他的络腮胡上还挂着几道来不及擦掉的闪闪发亮的鼻涕。 感谢上帝,感谢奥罗伦,感谢观音菩萨,感谢感谢诸神保佑你们! 楚斯年移动视线,缓缓定格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秦昭满脸是泪地咧开嘴,冲他露出一个无比灿烂微笑。 楚斯年动了动唇,可喉头却被什么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他也笑。 两天之后,已被安全转移到方舟医院的楚斯年和秦昭才从病毒专家的研究报告中得知,原来楚斯年所接受的同源宿主注射血清的治疗方法,危险期并不是精确到5天以内,而是在57天浮动。只不过,因为这种这种治疗方法的参考样本太少,又因为环境闭塞,驻扎在艾姆村的医生们得到的科研数据有些滞后,才会造成对楚斯年病情的误判。 这位权威专家的最新的研究结果表明,病人在接受血清的第45天,会出现极为危险的排斥反应,具体症状表现为高烧不退,意识昏迷,甚至呼吸衰竭。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外在的医疗辅助都没有,只能靠病人自身的意志力。死神会在这个时候徘徊在这些病人上空,意志力弱的人会被诱惑着走向永寂。意志力强的人,则会挣脱死亡的枷锁继续活下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秦昭也好,楚斯年也好,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去想,什么都无暇去顾及。 灿烂的晨光里,和煦的微风里,众人的欢呼中,他们相视而笑,紧密相拥,然后热情地接吻。 谢谢你,让我重返这灿烂的人间。 【正文完】 第88章 番外 上:过年带娃记 过年带娃记 一年后。 大年三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林晓川, 你再拿着我汪姐的圣旨也没用哈。什么权威电影节,你亮哥我现在还在乎这个?柏林小银熊也是我放个屁的事。行了行了,说不参加就不参加。理由你就说就算了你随便编吧反正现在全中国人民都知道我和我们家楚医生驰援非洲人民的英雄事迹了, 楚医生死里逃生, 我还不能多陪陪他吗?哎呀别那么啰嗦,我忙着呢! 秦昭用肩膀夹着电话, 左手挥舞着锅铲给锅里的大虾翻面,右手忙着关掉灶台上的火准备盛饺子。眼睛还时不时瞄着一旁烤箱的温度, 生怕把蛋糕烤糊了。 啊, 忙啥?你楚医生缠着闹着非要跟我过节, 离开一秒都不行。还非要亲手给我做糖醋大虾三鲜饺子和红丝绒蛋糕, 少吃一口他都哭!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唉有家的男人就是这样, 你还年轻,不懂。对了, 你还没有对象是不是?回头哥给你介绍一个, 你喜欢什么样的,温婉居家还是热情火辣 秦昭一顿胡诌打岔,终于打发了助理晓川。如释重负舒口气, 一回头, 发现楚斯年正半靠着柔软蓬松的布艺沙发, 一身柔软的纯棉家居服, 在暖灯下通身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柔柔的光。正无奈地笑着看他。。 你又欺负人家老实人了。 楚斯年摇摇头, 说:晓川也不容易,这大过年的 他不容易个屁。你是没听见我一说给他介绍女朋友,那个乐呵样子。还有昨天我给他发大红包的时候这个家伙,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嘛。 参加颁奖典礼怎么就是灾了?楚斯年有点奇怪地说: 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拿这个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的奖吗?这次《逐光者》入围,据说胜算特别大。 《逐光者》这部电影, 是铁汉柔情的大胡子安德鲁重拾老本行写的剧本。他被楚斯年和秦昭在非洲叙拉亚尔的经历深深触动,回美国好莱坞不久就完成了以这段经历为灵感的故事。并力排众议,宁肯不要高昂的版权费,也要让秦昭出演电影的主角。 (在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比秦更适合这个角色!安德鲁握着拳头,斩钉截铁。) 而秦昭也不负期望,极为出色地完成了这部电影。即使是美国电影工会最苛刻的评论家也无法挑出他这次演出的任何瑕疵。《逐光者》将在4个月后在世界同步上映,而众多看过样片的专家们已经一致认定,该片极有可能成为来年金球奖和柏林小金熊的大赢家。 所以也不怪秦昭志得意满,有点小膨胀了。 秦昭把一盘圆滚滚的饺子端在桌上,擦了擦手,说:谁让他的颁奖时间选在你的休息日了?要领奖还得飞到上海两天。你好不容易过年轮着休息这四天,可得好好珍惜!与其拿个金鸡金鸭,不如搂着热乎老婆热炕头,舒舒服服度个假~ 满嘴骚话歪理。楚斯年的耳尖有点微微发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好嘴笨道:你,你别乱说。 秦昭邪恶地露出一颗虎牙,他抽走楚斯年放在大腿上的最新一期《第四军医大学学报》,故意慢悠悠地贴近他: 怎么能是乱说呢,昨晚是谁在床上带着哭腔叫我老公来着?又是谁之前哭唧唧地夹着我的腰,答应2月14日就跟我去扯证?楚医生,你可是国家的高级人才,都读到博士了,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楚斯年的脸轰地一下烧了个透,慌忙扒了个缝从秦昭身下爬出来:内什么先吃饺子!坨了就不好吃了! 秦昭扑了个空,有点意犹未尽,又有点好笑。楚斯年也太老实了,先吃饺子。那就是说吃完之后就可以?傻瓜,不知道他若是吃饱了,只会更把他折腾更久么 嘿嘿嘿。 秦昭美滋滋地搓了搓手。 不过等所有饭菜都端上来,两人却傻眼了。 怎么一滴醋都没啦?楚斯年拿着醋瓶朝里面瞄了瞄,又使劲向下倒了倒。 秦昭一拍脑门。嗨呀,光想着做糖醋排骨,忘了留一点醋蘸饺子了! 没醋就算了。楚斯年不免有点小失落,但想了想,又立刻说:咱们可以蘸点辣椒酱,正好前两天,咱们一楼的王阿姨送我一瓶,可以尝尝。 那怎么行。你吃饺子不是从来不要辣椒,只喜欢蘸你老家的醋吗?咱们楼下就有卖,你等等。 说完秦昭放下筷子,麻利地去换衣服了。 楚斯年连忙拦着他:别麻烦啦,你这忙活半天的,也不肯让我帮忙 可秦昭已经站在门口,笑嘻嘻地摘下帽子,躬身做了一个西方古典戏剧中骑士标准的致礼动作: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秦昭拎着醋,屁颠屁颠地小跑着正要上楼,却听见一阵哭声。他忍不住探头一看,原来住在楚斯年那栋老式公寓一楼的王阿姨,正在自家门口扯着自己的小孙子说着什么。小孙子似是不愿意,正扒着门仰着小脸儿嗷嗷哭。 你就听奶奶的好不好,乖,你就自己在家呆一晚,明明奶奶一定从医院回来! 秦昭跟这位平日里热情好客的邻居,和她四岁的混血儿小孙子是老相识了,听到这一句,不禁停下来,关心地问道: 王阿姨,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你怎么要放小托尼独自在家啊? 王阿姨摸了摸额头急出的汗:啊呀,还不是因为我那老伴儿! 原来,王阿姨的老伴儿张大爷突发疾病住院了,今晚必须动手术,需要人陪护照顾。可不凑巧的是,她的儿子和洋媳妇都和楚斯年一样是市一院的医生,一个月前参加了大爱无疆援疆医疗计划,现在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法照顾老人,也没法带小孩。 无奈之下,王阿姨只能忍痛将小孙子锁在家里,好去医院照顾老伴。 秦昭摸了摸下巴:这么小的孩子,大过年一个人在家怎么行。要不这样吧,让小托尼去我家住一晚怎么样?反正咱们都会老相识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8) 那怎么好意思?这大过年的,我孙子很调皮,别给你们添麻烦 多个人更热闹不是吗?而且您放心,我和楚医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了。王阿姨不由连连道谢,忙把小孙子拉给秦昭,然后提着饭盒,去给张大爷送饭了。 原来是这样啊。楚斯年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小托尼满头如羊羔般的卷毛。作为混血,小托尼遗传了俄罗斯妈妈的金发,眼睛却是中国爸爸的黑色。因为刚才伤心过度,这双黑眼睛还噙着泪花,水汪汪的像是两颗雨后的巨峰葡萄。 别伤心,我们一起吃饭饭,吃完饭饭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对了和小孩交流,楚斯年不自觉地用上了叠词。秦昭瞬间承受了一万点萌点暴击。 不知是不是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太诱人,小托尼居然不哭了,仰起翘翘的小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哟,这小家伙鼻子还挺灵。秦昭笑容满面地捧着一个红丝绒蛋糕:瞧你运气多好,赶上天王巨星施展厨艺。 秦天王秦巨星的蛋糕也的确非同凡响。糕体绵软蓬松,奶油雪白轻盈,尤其是那独特的裱花 小托尼不解地仰头看着秦昭:大哥哥,这蛋糕上为什么有两坨红色的粑粑呀? 秦昭一愣,突然暴怒:什么粑粑?这是花!玫瑰花!我亲手挤的!象征我们至死不渝的伟大爱情! 楚斯年用力憋住笑,看着那两坨不那两朵因为秦昭不会用裱花器而导致造型独特的不明奶油状物体,捧场: 嗯嗯嗯!没错!玫瑰!爱情! 小托尼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他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又用小手指着蛋糕: 那这里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小虫虫啊?好像图画书上的蚯蚓哦~ 蚯蚯蚓?秦昭仿佛突然吞了个囫囵鸡蛋噎住了嗓子眼:我这是 楚斯年凑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那玫瑰花下的凌乱线条不是秦昭给蛋糕的意识流装饰,而是五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三周年快乐】 楚斯年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是啊,今天不仅仅是大年三十,更是他们相识三周年的纪念日。时间竟然这样快,眨眼间,他们已经相识了一千多个日夜。三年前那个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却仍旧一脸桀骜,像头小狮子般的幼稚大男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虽然他依旧偶尔幼稚,偶尔臭屁,偶尔贱兮兮地凑过来使坏撒娇。 喂,你怎么不说话?秦昭打断了楚斯年的思绪,神情有点委屈的样子:连你也认不出这是什么吗? 当然认得出。这是三、周、年、快、乐。楚斯年拉着小托尼的小胖手,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着。然后抬头,眼底满是笑意: 你写的很好看啊。楚斯年顿了一顿,认真地看着秦昭: 秦昭,很幸运能在三年前的今天,认识你。 秦昭那张久经考验堪比城墙拐弯儿的厚脸皮,唰地一下红了。 小托尼被夹在中间,显然,他因为年龄太小而躲过了这大型虐狗现场,更没听明白两人的对话。他只疑惑地看着蛋糕上的三条小蚯蚓,拽了拽楚斯年的衣角: 啊?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而且,我已经四岁啦,不是三岁? 小托尼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比了三个小指头。 第89章 番外 下 :过年带娃记 秦昭噗地一声笑了:小家伙, 你还挺臭美,谁说是给你的?说着把小托尼抱起来:想吃哪个菜,大哥哥喂你~ 一顿年夜饭, 因为小托尼的加入而变得更加热闹。吃完饭, 秦昭才突然想起门口忘了贴春联,于是两个大人又忙着找胶带搬凳子, 还险些把自己关在大门外面。小托尼还闹着非要帮忙,于是楚斯年只好抱着他, 让他用两只小胖手把那个大红描金的喜庆福字用力贴在了门板最中央。 我把这个福贴得可牢可牢啦, 让谁都抠不下来!小托尼得意地仰着小脸。 贴完春联, 两大一小一起靠在沙发上看春晚。这几年的春晚是一届比一届难看了, 小托尼本来兴致勃勃地瞪着大眼睛等他最喜欢的儿童节目, 结果没等几个尴尬的小品和大红大绿的歌舞演完,小家伙就眼皮子打架, 迷迷糊糊地歪倒在楚斯年怀里睡着了。 楚斯年便小心翼翼地用臂弯抱着小托尼, 抱到卧室让他先睡了。 重新回到客厅,楚斯年发现秦昭正摸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他。 这么看我干嘛?楚斯年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 秦昭舒舒服服地张开手臂, 把楚斯年拉进他怀里, 缓缓地说: 我在想, 如果咱俩有了自己的孩子, 会不会也想今天这样过?唔, 我觉得,那也挺好 楚斯年心中像是被一根毛茸茸的小刺扎了一下。他没想到秦昭这么年轻就想要小孩了。可是他们同为男性,又如何获得自己的孩子?他正内疚又慌乱地想着怎么开口,却听到秦昭又来了一句: 所以我今晚要好好加把劲,也让你怀一个。 楚斯年:= = 楚斯年的脸颊有点不易察觉的微红:男人又不能生小孩。 还好不能生。不然凭我每晚那么抱你, 现在你岂不是 秦昭坏笑着凑过去。 楚斯年跳起来就想跑,然而秦昭早有准备,一把捞住他的腰摁在自己大腿上,恶劣地贴着他的耳后。 跑什么? 没跑。 嗯哼? 楚斯年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冒热气了,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指了指电视上正在直播的CCTV1春晚:沈腾要出来了,我看不清,要拿眼镜。 啧,还敢拿眼镜看别的男人?还是个卖大闸蟹和开心麻花的? 秦昭挑了挑眉,唇边呼出的气温温热热地扫着楚斯年的耳垂: 楚医生胆子大了啊,看来我要用hot dog好好收拾收拾你! 楚斯年笑着又想跑,结果没挣扎几下就被秦昭制住。秦昭活像山大王抢媳妇似地把楚斯年抗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 于是又是辛勤忙碌的一夜。 小托尼就睡在隔壁,因为担心着老旧的墙壁隔音不好,楚斯年一直努力忍耐着不敢出声。谁曾想,不知是不是楚斯年这样隐忍的样子意外触发了秦昭奇怪的抖s模式。楚斯年越皱紧眉头咬着枕头忍着,秦昭就越兴奋,越想欺负他,结果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结束。 第二天,楚斯年一直睡到十点多才缓缓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小托尼翘着满头乱糟糟的金色小卷毛,手里拿着半根油条,好奇地盯着他。 大哥哥原来你也睡懒觉呀!你不乖,那个大哥哥七点多就起来做早饭了! 楚斯年: 楚斯年怨闷地瞪了门口的秦昭一眼。后者毫无察觉地大喇喇过来把水杯塞进他手里,一脸动画片里老母鸡关爱小鸡的慈祥表情: 多喝点,昨晚你消耗了太多水,我都来不及给你补,你就睡着了 楚斯年一脸平静地接过水,却没喝,而是突然抓起拖鞋就扔他,可惜毫无悬念的,这一下又被秦昭无比熟练地躲开了。躲完,这人还捡起拖鞋,一脸欠抽的笑又挤过去: 啧啧啧,楚医生注意点影响好不好。小孩子面前不要动粗,来来来把鞋穿上。瞧这脚腕子凉的,快让老公给你暖暖 被摁着欺负一晚的气没处撒不说,大清早还被暗戳戳地占了不少便宜。楚斯年气鼓鼓地来到饭桌上,直到被秦昭亲手喂了三个他最喜欢的虾仁荸荠馄饨才好。(当然在楚医生心里,这三个馄饨完全是被秦昭逼着吃的,才不是他喜欢吃,更不是他喜欢被喂!) 吃完早饭,楼下王阿姨打电话来,很歉意地表示她还要在医院多照顾老伴半天,只能晚上再来接受小孙孙了。 那也没什么。我们都很喜欢托尼呢。楚斯年放下电话,弯腰摸了摸小卷毛的头:今天想玩什么啊,托尼小朋友?哥哥陪你看书好不好? 小托尼立刻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不要看书! 那,陪你背诗? 不要! 那画画总可以了吧? 小托尼嘴撅的老高:我不 秦昭实在看不过去了:我的楚医生啊,天底下哪个小孩喜欢在过年的时候读书识字?你别吓唬他啦。 楚斯年有点不解:可是我小时候都是这样啊。 秦昭:哈? 楚斯年认真地说: 每年过年的时候,福利院的院长都会让我们聚在一起,比赛背诗,画画。谁表现的最好,谁就能得一朵小红花。我小时候最喜欢这个活动,因为我总能拿到最多的小红花。 秦昭心中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这个傻瓜,福利院肯定是因为过年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回家了,院长没办法才把他们聚在一起搞学习比赛的。没想到几朵毫无用处的小红花就让小楚斯年满足了,哪里知道,世界上别的小孩是怎么快快乐乐地过年呢? 我一定要补偿他。哪怕迟了这么多年。 秦昭笑眯眯地看着楚斯年:我又个好主意。咱们可以去游乐园! 小托尼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游乐园?楚斯年一愣,他从没去过游乐园。现在倒也不是不愿去,只是从叙拉亚尔回来后,拜娱乐新闻所赐,不仅是秦昭,连他自己都成了小半个名人。他与秦昭的关系也基本半公开化了,这要是去了游乐园,还不得到处被人偷拍围观啊 秦昭却胸有成竹一笑:别怕,我有办法。 他还真有办法。他把车停在游乐场门口的小贩前,先买了两三张卡通面具,他戴奥特曼,楚斯年戴喜洋洋,小托尼则挑了最爱的孙悟空。 游乐园里向他们这样装扮的人很多,所以根本无人注意。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小托尼更是兴奋,一蹦一跳地拉着他们的手,要把所有游乐设施玩个遍。 玩到下午的时候,就连秦昭都有点累了。可没想到,楚斯年和小托尼都格外兴致盎然。楚斯年把小托尼从旋转木马上抱下来:说吧,还想玩什么? 小托尼兴奋地一指:魔鬼屋!! 秦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该游乐园的经典项目之一,门口黑漆漆地三个血红的大字,还画着几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和小妖怪。秦昭忍不住浑身一凛。 小孩子去什么魔鬼屋!秦昭咽了咽口水,义正言辞:小心被魔鬼抓走,天天打你屁股! 我才不是小妖怪,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要打也是打他们屁股!小托尼摆了个猴子看月的姿势,来戏瘾了。 秦昭: 秦昭心里郁闷死了。小时候他稀里糊涂跟着小伙伴进鬼屋玩,结果碰到一个装贞子的工作人员不慎摔了一跤,不偏不倚正好扑在他身上。头发后那张惨白与猩红交织的脸把当时的小秦昭直接吓尿了裤子,更从此成为他一生的秘密污点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 为此,他不但一部恐怖片都不敢看,甚至还毫不犹豫地拒绝过一部著名恐怖电影系列的男主邀约。 我才不怕!我最喜欢看鬼片了!小托尼不知道什么重口味,居然真的报出一个经典的恐怖片片名《咒怨》:亮哥哥,你肯定也看过!超好看的对不对! 这下楚斯年也惊讶了:你这么小怎么就看恐怖片啊? 我妈咪说了,男子汉的胆量要从小培养。看鬼片就是一种锻炼。小托尼得意地昂起胸膛:我就是男子汉! 秦昭突然想起来,原来托尼的妈妈是俄罗斯人。 战斗民族,诚不欺我。QAQ 楚斯年似乎看出了秦昭紧张的表情,贴心道:要不我带他去吧。你在外面等一会? 如果硬着头皮进鬼屋,秦昭相信自己一定会被吓得鸡飞蛋打,本能的害怕骗不了人。因此与其进鬼屋丢人,不如现在就认怂? 秦昭的头脑在一秒内飞快运转,然后装作无比遗憾的样子,道: 啊,也是,我帮你们拍下一个项目的队,那里人真多。你们先玩,先玩 楚斯年努力忍住看穿秦昭内心小九九的笑容,拉着小托尼去了鬼屋。 秦昭如释重负地送了口气。正要去排队,电话响了。 大亮,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汪姐的语气有点为难:你知道的。任汐一直在强制戒毒所戒毒,最近她状态恢复了些。她托了好几个人找到我,说很想见见你。她说她想向你道歉 在秦昭从娱乐圈消失的那大半年的时间里,任汐一直处于自暴自弃的状态。与其同时,因为过于急功近利整容的后遗症也出现了。面对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任汐选择了最堕落的逃避方式。被警方抓获后,虽然她的罪行没有受到刑事处罚,但是她的事业却一夜之间尽毁。不得不被送往强制戒毒所。 我知道。秦昭握着电话,沉默良久才说:但是现在,我觉得道歉也好,见面也好,都没什么必要了。我不想再提起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我希望,她也是。 汪姐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她想了想,又说:可是楚斯年那边你就打算,一直瞒着他? 没错。秦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认真地说:我想让他的世界,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下去 所以,又何必告诉楚斯年他有这样一个妹妹,让他徒增烦恼呢? 反正凭任汐的性格,她一辈子都不会承认楚斯年和他的关系,也一辈子都不愿意出现在他面前了。 恋耽美 医生,我真的有病——百里桃酥(69) 所以,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 打完电话,秦昭顿时感觉又轻松不少。刚想喝口水,结果又一个电话打来了。 臭小子,又给我占线!大过年的也不知道给你亲爹亲妈打个电话,信不信我从加拿大飞过去削你! 秦母在电话那头咆哮着。 秦昭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瞎编: 哪儿敢占线,你儿子这不是忙着跟楚医生沟通感情吗妈,什么事儿? 秦母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说: 这不是又给你们寄了些补品吗?这次是海豹油和和深海鱼油。看书看电脑多了伤眼睛的嘞,听说这个东西对视力最好了,还能补气血。过两天到了,记得收! 秦昭拿着电话,仰天长叹:我的妈诶,你上次寄过来的大人参我还没吃完呢!我不想再流鼻血了。再说,这里是北京,什么都有 谁说是给你寄的! 秦母气得鼻子都歪了。如果秦昭此时站在她面前,秦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了自己的鞋底子抽他: 我每次寄的都是两人份,难道你这个傻小子都自己吃了?!! 当然没有,每次都是我和楚医生一起吃然后一起流鼻血嘿嘿嘿不过,妈,我们真的吃不消了。一年了,我们早就恢复啦! 秦母在电话那头默默把鞋穿回去,哼了一声:得了吧,人家是读书人,能跟你这个从小就皮实的铁蛋蛋比? 秦昭故意气她: 哟,一口一个人家。人家是谁?姓王还是姓张? 秦母一哽:臭小子你不许揭我短! 秦昭知道,秦母虽然嘴上不明说,但是心里还是很为当时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楚斯年,间接导致楚斯年失踪的事情而内疚,所以才会在他们回国后加倍弥补。 不过对待嘴硬心软的老妈,秦昭已经完全继承了他老爸的衣钵,一会儿逗逗她,一会儿气气她,三两下就成功把秦母的炸毛捋顺。 最后,秦母终于善解人意地表示,下次不再给他们邮寄补品了,而是 下次回去我给你们带八罐枫糖浆!小楚不是喜欢吃甜的吗,这个比蜂蜜好吃! 八罐 秦昭:=口= 刚听完亲妈的絮絮叨叨,那边,楚斯年就抱着小托尼从鬼屋出来了。惊讶的是,之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卷毛,这会却紧紧用小手搂着楚斯年的脖子,白胖胖的小腮帮上满是泪痕,抽抽搭搭哭地怪可怜。 唉,还是把他吓着了。 楚斯年一边颠着托尼的小屁股哄他,一边有点内疚地跟秦昭解释。原来鬼屋里除了点意外情况。一个女鬼被绊了一跤,不偏不倚摔在小托尼脚边,零距离脸贴脸的的实景接触哪里是只看过几部鬼片练胆的小托尼承受得了,当场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哈哈哈哈哈! 秦昭幸灾乐祸地戳了戳小托尼的腮帮:托尼老师?你不是男子汉吗? 托尼老师红着眼睛,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我我不是男子汉我我是小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斯年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还笑!快想想该怎么哄啊?我刚才接到电话,王阿姨老伴的手术很成功,托尼的爸爸妈妈也得到批准提前回来了。再过一小时人家就要到游乐场接人,可他哭成这样,我 这还不简单,走,本天王巨星带你去做宇宙飞船呜~~~~ 秦昭抱过小托尼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乐颠颠的跑了。 真是,两个幼稚鬼。 楚斯年笑着摇摇头。 夜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随着闪烁的星星,游乐园里也亮起一盏一盏流光溢彩的花灯。卖食物的小摊热气腾腾,散发着面包、爆米花和烤肉的诱人香气。路上,有中年夫妇一边一个牵着小孩的手,在路灯下指给她看狂舞的飞蛾;摩天轮下,有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小丑笑容可掬地给围观者鞠了一躬,在他起身的时候,突然从他的胸口涌现出两只纷飞的白鸽,引来所有人热情的喝彩声;也有正直风华的少男少女,他们在游乐园里吵架又和好,和好又吵架,最后终于相拥着,在旋转木马的音乐声中热烈地接吻 还有突然在夜空中绽放的璀璨焰火,无数光点在空中组合成金色、银色、紫色和绿色的花朵,然后又化作星星从天际划过,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灯火阑珊处,一个英俊的男人转过身来。 喂,愣什么呢?秦昭举着小托尼的手朝楚斯年挥了挥,笑容无比灿烂: 快来! 楚斯年的眼底浮现出笑意,他伸开双臂, 奔向秦昭,也奔向属于他们的璀璨人生。 全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