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我是你的男朋友》 这孩子失什么恋? 作为一个成年人,漂泊在外见过场面的打工仔,严亦宽有点迷茫。夜色幽幽,他推着小小一个行李箱回到老家,父母经营的游戏厅门前,看见一个蹲在门口哭得泪腺失修的人。 “小孩?张直?” 穿着老头背心和短裤的张直抬起头来,冷不防打了个哭嗝,在遮羞一样的路灯下,最显眼的是两只往外冒水的眼睛,和一张湿漉漉的脸,有汗有泪。严亦宽正要低下身去了解情况,张直腾地弹起,转身往店里跑。严亦宽险些被撞倒,拉起行李箱紧跟在后。老母亲坐在前台吃瓜子,伸长脖子问张直怎么了。 张直一路狂奔一路吼:“失恋了!” 老母亲被吼得一抖,瓜子壳吃进嘴里,瓜子肉吐到垫壳的旧日历纸上,“这孩子失什么恋?” 严亦宽本就冷峻的脸瞬间发青,面对老母亲,他那绿豆小的壸嘴倒不出半个字。老母亲催他:“快上去看看小孩吧,蹲门口蹲老半天了,别又哭得跟掉水里一样。” 张直已经掉水里了。 游戏厅的二楼住人,严亦宽在这住了将近叁十年,几年前到外地闯世界,现在算是被张直给占巢了。这房间没怎么变,还是浅绿色的窗帘,长满铁锈的窗框比前两年松动了一些;书桌旁的书柜依然堆满了书籍,少了一些严亦宽的工具书,多了张直的大学教材;那张能挤下两人的床换了床垫,床垫伺候严亦宽二十几年,换主到越长越壮的张直,终于扛不住了。 现在张直面朝墙壁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件跟严亦宽身上一模一样的白衬衫,指尖捻着衣角。这人老毛病又犯了,不高兴的时候,总爱蹭着碰着严亦宽的衣角。他身上套着的老头背心还是严亦宽穿旧了的,他不让扔,当作宝贝自己穿。他有没有拿严亦宽留下的衣服做坏事,只有他知道。 “小孩,”严亦宽坐在床沿喊了一声,对方不但不配合,还把脸埋进枕头里。“张直。” 张直愣怔,严亦宽多久没冷着嗓音喊过他。床垫忽然少了一个重量弹了一下,张直竖起耳朵:严亦宽把行李箱摊在地上做整理。行李没多少东西,严亦宽只是周五回来一趟,看看张直,周日晚上得赶飞机回外地,周一又开始新的一周。家里还留着严亦宽的衣服,行李箱里装的都是给父母和张直买的东西。 严亦宽把两件衬衫拿在手里,一件深蓝色的,张直可以穿去实习,一件做成牛仔布款式,小孩可以悠闲时穿。两件衣服都飘着洗衣粉的清香。以前严亦宽也给张直买过衣服,全新的拿回来,张直立即叫着嚷着套到身上,不愿意脱。严亦宽对自己穿几天没洗的背心裤叉没要求,但张直穿没洗过的新衣服他担心会不干净,给小孩惹出皮肤问题,之后凡是新买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才带回来。 “那是买给我的吗?” 严亦宽回头,看见张直坐在床上,脸不在台灯照射范围内,房里没开大灯,整个人蔫得不行。他不说话,托着衣服走到张直身边。张直伸手想接,却只能看着衣服错开手落到床上。严亦宽很干脆地回到行李箱前继续收拾行李。张直张了张嘴巴,话没说出口,眼泪先掉下来。 这时房门被敲响。 “要喝点汤吗?”老父亲问。“你晚饭吃了吗?到现在饿不饿?” 张直看了看时间,现在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严亦宽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晚上如果准时下班当然能吃得上饭,但他做IT的很难说,要是吃不上晚饭,现在也过了饿的点。 果然,严亦宽把按摩仪拿给老父亲说:“我等等洗澡就睡了。” 浴室的水声响起,张直擦了擦眼睛,又拿纸巾像吹小号一样清理鼻涕,磨蹭完了,穿着新衣服下楼帮老母亲打扫店面,游戏厅到点打烊了。 “严老师给你买的新衣服?” 张直闻着衣服上的清香,握紧了拖把棍。 对啊,楼上在洗澡的是严老师,眼前倒瓜子壳的是严老师的母亲,问喝不喝汤的是严老师的父亲,而张直是严老师的学生,以前的学生。严亦宽转行了几年,时间久了,张直有时候会忘了那个从外地赶回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省着钱给自己买礼物,看见自己哭会慌张得拉着行李箱到处乱撞的人,曾经是自己的中学老师。 可张直也有生气和伤心的理由啊,于是往死里折腾布条快脱落的拖把。 严亦宽洗完澡回到卧室不见张直的身影,刚要转身下楼,听见楼下老母亲和张直在谈话,他才垂下眼,回到房里坐在床上,呆呆地擦头发。 自从有了网络,很多事情变成了常年无休的状态,例如工作,严亦宽向上司汇报了一下项目进度。上司了解过后,没拖着他发布新任务,让他早点休息。严亦宽没放下手机,拇指点了几下,划到和张直的聊天对话框。 这几天张直都是一句起两句止,再往前划,可以看到张直的常态,巴不得把文字信息当打电话,什么事情都要说一通。严亦宽看着自己给出的航班信息,张直不像往常那样吵着要来接机,只回了个“注意路上安全”。他当是张直在忙大学课业和实习,累了。可他撑着眼皮回到家,却看见这人无所事事地蹲在门口哭,还单方面宣布分手。严亦宽擦头发的手擦着擦着就停了。 “老师。” 这声音特别轻,严亦宽等再一次听见,确定没听错才转过头,看见张直站在门口不进来,像是有人在地上划了线。 “衣服合适吗?”严亦宽问。 张直差点同手同脚走进房间里,满脸的不知所措,但没忘了把门关上,上锁。他边走边脱下身上的新衬衫,迭好放在书桌上,最后停靠在离床几步之遥的书柜上。衣服躲着台灯光源。 “我看见你带人回住处过夜了。”张直说。 原本张直不会有目睹的机会,这得感谢他脑子犯抽,想要给严亦宽制造惊喜。离大学毕业还有半年时间,张直除了忙课业,他还得跑实习,当个物流主管的小助手。主管要管理的事情非常多而且琐碎,张直跑到脚底生烟,接连两个周末都跟在主管屁股后面去监督生产,自然冷落了远在异地的严亦宽。严亦宽总说没关系,可张直不这么想,一忙完了,就跑去严亦宽的公司楼下蹲着,还不告诉对方,想吓对方一跳。 他的一头热让他在蹲了叁个小时后,亲眼目睹严亦宽上了一个女人的车。那车开向严亦宽的出租屋,一男一女一同下车,又一同上楼。张直抱着宵夜在楼下等,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见女人出来。他把冷掉的咸汤圆当作早餐吃掉,掏出严亦宽之前给他的备份钥匙,埋在花园的泥土里,拍拍屁股走人。 走出百来米他忽而折返,失心疯一样愤愤地挖出钥匙,把手弄得脏兮兮。最后张直怎么来的怎么走,打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启程回家。 起先张直难过归难过,没有哭,因为课业和实习把他哭的精力榨得一干二净。今天严亦宽回来,他蹲在游戏厅门前,练了好几个版本的逼供用词,练着练着眼泪就出来了,憋了几天的情绪过于汹涌,决堤了,拿新衬衫堵也堵不住。 “你过来。”严亦宽指了指书桌前的木椅子。上面放着一个包臀的坐垫,是严亦宽怕张直坐久了对腰椎不好买的,他自己坐了二十几年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张直把椅子搬离床边,一声不响地坐下,手搭在大腿上,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摊平手掌,最后十指交叉相扣。 严亦宽原本就有点驼背,现在一看,背脊更弯了。“你是指星期二那天晚上吗?” 见严亦宽这么光明正大地指出来,张直鼻子又酸了,撇开脸吸鼻子。 “是工作上出了问题,她到我那里加班,我帮她处理一下。” 这种说词张直不知道在多少电视剧里听过,骗不了他。“在公司做不行吗?非得要到你那里去?” 严亦宽低头划着手机,头发还是湿的,一缕一缕沾在一起。“原本是做完了的,她开车送我回出租屋,我省点车费。车开到楼下,她组员说项目出了问题,但找不出代码的错处,第二天项目就要汇报和演示,情况很急。她之前帮过我,我协助她一下也只是举手之劳。工作处理好,她早上就走了。” 张直之前见识过,严亦宽为了找一个代码漏洞,熬叁天叁夜的情形,女同事能一晚上处理好,那是厉害。严亦宽把手机放到张直手里,屏幕上是他跟女同事的聊天对话。张直没划两下就把对话看完了,全是公事交代,严亦寛不是说“明白”就是说“可以”,除了工作,鲜少有哪个句子超出十个字,就连女同事道谢,严亦宽也懒得回复。 张直抬头,严亦宽神色平静地出去晾毛巾。房子安静,严亦宽走了多远,取了衣架,用撑衣杆挂毛巾的声响,张直都听得一清二楚,可在那之后不见有动静。张直在卧室等了又等,不见人回来,心脏被削得越来越轻,他怕再削下去,心脏要轻得从他嗓子眼飘出来。 可能有人没缴费,月光停了。阳台上只剩严亦宽一个潇然的背影,黑乎乎的,仿佛就地长了个黑洞,把张直的心思全卷了进去。 “老师。”张直低吟,从背后搂住严亦宽。怀里的人回头张望,张直细声说:“叔叔阿姨都回房间了。” 严亦宽顿时泄了力气,一半靠在阳台的水泥围墙上,一半靠在张直身上。他摩挲着水泥被打磨得细腻的表面,听着身后的人描述怎么制造只有惊没有喜的意外。 “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带人回住处。” 张直什么也没说,把脸埋在严亦寛的后颈上。不一会儿,严亦宽感觉到相贴的皮肤湿湿热热的,他转过身捧住张直的脸,拇指当起了雨刷。 “以后别随便说这种话。” 张直明白,细细地道歉,他吸着鼻子想凑上前亲吻,不料被严亦宽推开。 “回房里。” 张直对关门上锁简直是有了条件反射,嘴巴追着严亦宽,手上不用眼睛看也能插上门闩。他推着严亦宽倒在床上,嘴巴亲得停不下来,还有眼泪,糊了严亦宽一脸。 “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怎么还哭?” 严亦宽的裤叉宽松,张直的手轻而易举地从裤腿钻进去,没有人阻挠,张直爱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 “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张直眼泪落得真真切切,他揉了揉自己胸口,抽噎道:“可我光想像那种事情就觉得难受,不存在的也觉得难受。” “别想了。” “我控制不了脑子……” 严亦宽压下喘息,“现在该做什么啊?” 张直像只搜救犬,鼻尖在严亦宽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收集气味:“那你让我射里面。” 严亦宽看了看立在书柜旁的行李箱。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 牡丹姑娘是一盆多肉。 “为什么?之后还要弄出来不是很麻烦?” “没套子了。” 严亦宽不信,掀开张直去翻抽屉,还真的一个不剩。“怎么不备着?” “这两天脑子乱,没想到这个??” “现在想起来了?” 张直耍赖,把严亦宽拉回床上躺好,用自己的脸去蹭对方熬夜长出来的胡渣。手上没闲着,该揉的该捻的没落下。直到一股又一股粗重的气息掠过耳畔,张直才停下手,撑在严亦宽的上方。严亦宽眼里的清冷,张直看了几年也看不腻,即便现在光线不足,他也能感觉到那股痴意和淡漠糅合在一起的视线如何凝视着他。 “让不让我射里面?嗯?” 严亦宽不回答。张直把严亦宽的背心脱了,低头一口咬在单薄的胸膛上。 “让不让我射。” 严亦宽还是不回答。张直坐起来,猛地把严亦宽的面裤内裤拽到膝盖下。 “老师,我看过一些科普,说男人在重要关头拔出来容易早泄阳萎。你忍心吗?” 张直在说这话的时候把严亦宽翻了个身,让对方伏趴在床上。房间里除了喘息,只剩下挤凝露唧唧呱呱的声响。张直用掌心把冰凉的凝露捂热,再赶到指尖,润物细无声。他喜欢在这个时候触碰严亦宽身上的每一处肌肉。身为年长者不知道的是,即使被折腾的地方只有一处,全身肌肉也都为了应战而紧绷着。在这当中,张直最爱等待身下的人逐渐放松,像橡皮果汁糖,一开始放嘴里是硬的,含着嚼着就变软了,若是技巧得当,严亦宽甚至会展现出毫无防备的样子,连什么时候被扒光了也不知道。 张直贴上严亦宽温热微潮的后背,鼻尖在眼前的颈侧滑来滑去。“老师,你疼不疼我?” 严亦宽侧脸枕在枕头上,他稍稍收缩颈侧肌肉抬起头,反手勾下张直的脑袋,在脸上落下一个吻。唇瓣离开后觉得不够,他又贴上软嫩的脸蛋啄了一下。 张直提起矛柲,瞄准目标,长驱直入,所到之处无一不例外引起严亦宽的颤栗。前者重游故地过于激动,脑子炸出一片白光,赶紧煞停缓了缓。后者低哼得像轻泣,以免泄漏更多声音,干脆把脸埋在枕头里。张直折起手肘,把前臂垫在严亦宽的下颚处。严亦宽立刻伸手环抱住他的前臂。 和以往每一次一样,两人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张直无论是前进还是撤退,都非常缓慢,在衣服能遮蔽的皮肤上嗅了舔,舔了嘬,嘬了咬,一丝不苟地巡察领地。房里的空调安抚不了急剧上升的体温,张直很快尝出咸味来。 “小孩。” “小孩??” 张直知道严亦宽失神地一遍又一遍唤他是什么用意,他偏不顺对方的意,还非常可恨地撤了身。严亦宽一愣,撑起一边手肘让胸膛离开被捂热的床垫,想要回过头,却不料被张直顺势拦腰抱起跪在床上。这张年纪跟严亦宽一样大的床没有床头,张直扳过严亦宽的身子,面朝床侧的书桌,让严亦宽双手撑在桌子侧面的边沿上借力。 “老师,腿张开一点。” 严老师记得,张同学曾经在浴室用同样的话冒犯过他。那时候他还想要去揍自己的学生,现在顺从地把腿劈开,怕不够开,两个膝盖再往外挪一寸。 “好了,够了。” 张直的一句话让严亦宽羞得握起拳头,年长者盼着昏暗能遮羞。张直自开荤以来,时不时吃胡萝卜和南瓜,这两种食物维生素A和胡萝卜素多,能增强眼睛在黑暗环境中的适应能力,他无意间扼杀了严亦宽的希望。路灯微弱的光芒钻过窗帘布料上编织的缝隙,黏在严亦宽的身上不再离开,若隐若现的窗花映成一片没经过疼痛而产生的刺青。 “小孩??” 张直热切的目光竟然令严亦宽受冷落片刻,为了赎罪,他把自己嵌在严亦宽的背上,体内。严亦宽长舒一口气,绵长幽转,十指抠着桌面,眼镜早摘下来放在桌面上,视力欠佳看不见自己的指头因为施力而泛白,但痛觉十分清晰。两腿有些发软的严亦宽卸了力气往后坐,却被自己送上门的动作刺激得弹起,这一弹把全身最滚烫的地方贴上比体温低的桌侧,又不得不撑直手肘逃离。 张直笑着挪手包裹住严亦宽被冰到的地方,另一只手把人搂得不能动弹。他闻着怀里的人因为体温飙升而散发出来的沐浴乳香气。 不管相隔多远,两人的味道都是一样的,这是严亦宽的小心思。 张直这几年没少去见严亦宽,有一次严亦宽来接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问他是喷香水了还是蹭着别人了,张直说家里换沐浴乳了,老母亲换的。然后两人去了趟超市,严亦宽买了同款的沐浴乳。之后每次老母亲有新尝试,张直都会拍下照片传给严亦宽。 “老师,我好想你。” 越是接近,越是想念。 “好想每天下课就能见到你,想给你打扫出租屋,把牡丹姑娘养肥,想在你加班之后背你回家,再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牡丹姑娘是一盆多肉。 张直之前想在情人节给严亦宽买玫瑰,但那玩意儿贵又放不久,最后他在花店里选了一盆多肉。店员告诉他这品种叫“白牡丹”。他觉得奇怪,明明因为这东西长得像玫瑰才买,名字却叫白牡丹。小盆栽放在窗台前,接收充足的阳光,严亦宽早上总爱盯着那小植物看一会儿。张直吃醋,说那东西要长成精了,是牡丹姑娘。 “还有一年,你毕业了,过来。”严亦宽丝毫不觉得替小孩制定人生规划有什么不好。 张直把额头搭在严亦宽的肩上,委屈道:“我等不及了??你看,要是我一早搬过去,你就不会带人回住处单独相处一个晚上??” 严亦宽全盘接受张直的不依不饶,“以后不会了。”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想你在外面工作久了,是不是觉得找个女人比较轻松,你本来就不喜欢男的。我又幼稚,很多时候要你迁就我,现在也是,你解释过了,可我还没能立刻想通。要是找个成熟的女人,你就不用烦了。” 严亦宽要扯开张直的手,试了几次扯不开,只好扭着上半身去看身后的人。“我们距离远了,你要多烦烦我,小孩。” 眼泪没跟张直打声招呼就涌出来,先发现的人是严亦宽,以别扭的姿势捧住那张小脸,不厌其烦地擦拭掉出来的珍珠。 张直啄了严亦宽一口:“我把咸汤圆吃掉后回家还拉肚子了??” “明天给你做。” “你别又把糖当盐巴。” 多吃了几年盐巴的人掐住那张欠揍的脸,命令道:“动。” 张直依照吩咐动了两下,就真的是两下,没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不会数错。然后他撤出战场,在边沿地区磨磨蹭蹭。 “张直!” “老师,我胸口疼??” 严亦宽吓得要转过身去查看情况,却遭到钳制和袭击,整个人趴到桌上,差点把桌子推离半寸。张直攻势猛烈,严亦宽意识到刚刚那话多半是编的,可他没空生气,只顾得上咬紧嘴唇不发出声音。张直的手不再包裹着他,桌子的侧面被他磨擦得升温。在严亦宽浑身肌肉抽搐的前一刻,张直又断开连线,那比掐着他脖子把他头摁在水里还难受。 “张直你――” “你凶我。” 张直控诉着,把严亦宽扳倒在床上,刚刚是伏趴现在是仰躺。他双手握紧严亦宽滚烫跳动的把柄,憋着气掉眼泪。 “我心脏疼你还凶我??” “你是真疼还是假疼?” “你质疑我?” 张直狠狠地撸了一把然后松手,又打掉严亦宽探过来的手。 “这几天都疼,从你那里回来后就疼!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是心理问题,让我舒缓情绪,可你没回来,我没问明白,舒缓不了就一直疼!蹲门口等你的时候疼,现在更疼!” 严亦宽的呼吸停止了,张直的话在他耳边绕,绕到最后挖出藏在寂静里的惊惧。他的手在黑暗中乱挥,打到张直的腿后顺着摸到身躯,拉着拽着抱到怀里不撒手。 “不疼了,揉一揉就不疼了。”慌乱中,严亦宽揉错边了也没发觉。 张直拉开严亦宽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严亦宽随即收紧臂弯,张直低下头亲在严亦宽嘴上。这个吻水分过多,两人都尝出咸味。张直分开严亦宽的腿,玩起了“连线一秒,断线两分钟”的把戏,期间还夹杂着拷问。 “还凶不凶我?” “不凶了。” “你一回来就凶我,错了没?” “错了??” “还质疑我。该不该罚你?” 张直凑近了听才听出一个虚软的“该”字。他那恶劣的把戏把严亦宽吊得够久了,于是大发慈悲保持连线状态。严亦宽怕他跑了,双手双脚把他缠实,他差点动不起来。 做到最后严亦宽有些迷糊,声音哽咽但脸上没有泪:“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张直的心脏在这一刻痛到无法跳动,他在重要关头拔出来,沿路从严亦宽的小腹洒开去。 严亦宽沾了点胸口上的外来物,气息不顺地问:“不是说??里面吗?” 张直抱住这个总在关键时刻犯傻的人呜呜地哭。反思了一晚上,他是走了什么运才拐到这么好的老师? -- 卖小孩了卖小孩 Ⓨaoguoshu.coM 阳光很暖和,空调很凉爽,严亦宽很迷茫。 他从昨天看见张直蹲游戏厅门口哭,迷茫到现在一睁眼看见对方坐书桌前奋笔直书。他伸手摸到放在枕头边的眼镜戴起来,视线变清晰,张直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玻璃豆把他吓醒了。 说实话,严亦宽有点累,昨天接近半夜回到家,和小孩解开误会后被折腾到叁点多才睡。以天色来看,现在最多早上六点或七点。张直不知道坐着写东西写多久了,好像不用休息一样。 “怎么了?” 张直听见声音回头,粗手粗脚地把眼泪擦掉。虽然房间地面一尘不染,但也不是张直跪得利索的原因。严亦宽接连受到惊吓,赶紧坐起来要去拉地上的张直,可张直跪得落地生根,严亦宽拽不动。 “老师,我知道错了。” 张直这话从两人认识起就没少说。这次张直除了道歉,还给严亦宽递上几张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严亦宽接过一看,忍不住笑了。 “‘检讨书’?” 张直起身用薄毯将未着寸缕的严亦宽裹好,再跪回去,姿势特别端正。⒜izHansHu.Coℳ(aizhanshu.com) “经过昨天,我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幼稚也太过分了,所以写了检讨书,保证以后不再犯。”张直眼睛还红着,边说边吸鼻子,“老师辛苦工作,为了早点见到我加班赶活,还给我买了礼物,我却蛮横无理误会了老师,给老师脸色看,还说了令老师伤心的话,不应该。” 严亦宽一页一页地翻看张直清秀的字迹,认真审阅的模样看上去仍未脱离教师行业。 “我保证,以后老师回来我一定去接机,接火车。必须准备好饮料和零食,行李我扛,人我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欺负老师,只能给老师看笑脸,哭不能超过两分钟。家里要时常备好套子,安全性爱永远在首位,不能让老师生病或者不舒服,时间要控制在一小时之内,不能让老师累了。” 听到这里,严亦宽拿纸挡住脸,见张直没停,又从纸的边沿去瞄。张直跪在地上认真掰着手指,数自己还有多少样悔改项目没说。 “好了。” 严亦宽用检讨书扇风,越扇越热,最后把纸拍到桌面,向张直敞开薄毯。张直取下严亦宽的眼镜,钻进去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惹得严亦宽打了个喷嚏,张直赶紧用薄毯把两人捂严实了。严亦宽触碰到张直的体温,睡意卷土重来。 “以后有事情第一时间跟我沟通,能做到吗?” 张直忙点头。那份检讨书简直废话连篇,不及严亦宽的一个要求。严亦宽闭起眼睛,亲了亲张直没压着枕头的半边脸,没再睁眼。张直拿鼻子去拱严亦宽。 “我的左脸有话想问你。” “嗯?” “‘为什么你只亲右脸不亲我?’” 严亦宽笑了,睁眼捧起张直的脑袋又亲了亲左脸。他正要睡,感觉久经折腾的两瓣肉被掰开,立刻皱起眉头:“我想睡觉??” “不做不做,我就是看看药膏吸收得怎么样。” 严亦宽被摸着才感觉出一阵油滑感。“哪来的药膏?你什么时候弄的?” 检查完毕,张直收回手,“你睡着的时候,我让外卖员从24小时药店买过来的。” 严亦宽一大早被一波又一波的羞臊冲击,最终抵挡不住,背过身去面对墙壁睡回笼觉。 平时上班没日没夜,一旦回到家,严亦宽总是睡到天昏地暗。他闻着饭香醒来,窗外一片漆黑,差点以为时间没流逝,还停留在昨晚。 饭桌上,张直偷偷问严亦宽屁股还有没有不舒服,严亦宽红着耳根摇了摇头。 “东西我买回来了,今晚??”张直被塞了一块肥猪肉堵住嘴。 严亦宽囫囵吃了几口饭,把脸上腾起的热度压下去。 “这次回来还是周日晚上走吧?几点的飞机?”老父亲问。 严亦宽报了个时间,张直明显兴致减半。 “爸,妈,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严亦宽默默给张直夹了块炖土豆。“我想大概明年,你们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之前严亦宽提过两叁次,老父亲挺乐意,老母亲担心房子和游戏厅怎么处理,但都没有仔细谈过。现在严亦宽给了个明确的时间,很多事情变得要着手去处理。 “我们过去了,你在那边是买房子还是租房子?”老母亲问。 “租。买房子我得迁户口,要跑很多申请材料。而且那边房子贵,买来自己住没必要。” “不买不用付首期,那我们这房子也不用卖。” 严亦宽说:“以后退休了还是想回来这边生活,那边不适合养老。让你们搬过去是为了方便照顾你们。” 老母亲慢慢吃着嘴里的白米饭,“搬过去是挺好,但你姨你叔都在这边,那我们以后过年就要赶春运了啊。” 老父亲吐出嘴里的骨头,问:“那小孩呢?” “对啊,我们走了,小孩怎么办?” 两老好像忘了张直是个有家只是不回的人。 “我毕业以后也去老师那边工作。”张直屏息,声音不自觉虚起来:“我去那边之后还能跟你们住一起吗?” 老父亲乐了:“那你得问问你老师租的房子够不够大啊。” 严亦宽余光感受到张直不懂拐弯的眼神,抬手把那人的脸推开。 老母亲说小孩刚开始工作不容易,“要是租金太高,我跟你爸给你贴一点。” 两个早就暗度陈仓的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严亦宽婉拒了父母的帮助,说自己能承担。 “要是你不买房子,我们这上下两层也别卖了吧,以后回来可以住。就是这租要怎么租出去?” “可以找几家中介同时放房,哪一家放出去的价钱高又快选哪一家。”严亦宽说着说着停下筷子。“不过我们搬这么远,房子跟租客有问题可能不好处理,选租客要谨慎一点,合约尽量写详细。” 张直小声催促严亦宽吃饭,等对方嘴巴又鼓动起来,他说:“可以让我妈帮忙,反正她做超市的工作,平时下班了没什么事情,让我叔叔来也行。” “这么麻烦他们啊??” “你们经常照顾我,他们还整天说麻烦到你们呢。”要说卖乖,张直的功力一等一。他完全忘了自己母亲再婚前,他有多不待见那个即将一起生活的男人。现在使唤起叔叔来顺手自如,而且理直气壮。 就这样,一年后的移居事项定了下来。四人在饭桌上聊了对出租屋的要求,搬家琐事,放租细则,聊到饭菜凉了又凉,才惊觉时间快跑到今天的终点。 直到躺在床上,张直还在兴奋,抱着严亦宽喋喋不休。严亦宽把他赶下床,要他坐在书桌前算租房子的成本。 “虽然不买房,但有些出租屋只租个壳,我们可能要自己添点家俱家电。遇到老房子,可能还要自己修修补补。” 张直听愣了,刚刚严亦寛可都没说这些。“那要多少钱啊?” “几万到十几万不等吧。” 张直脸垮了,“我要去卖血吗??” 严亦宽明明睡了大半天,现在一沾床又困了。他打了个哈欠说:“这笔钱我来付,实在不行我问爸妈借一点,这个不用担心。” 张直扔掉手里的笔,扑到床上钻进严亦宽怀里。“我把我自己卖给你吧。” “你就值几万块钱啊?” “你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严亦宽哼哼地笑,笑着笑着就睡过去了。 张直对着眼前安逸的睡脸轻声问:“老师,你一直带着我跑,累不累啊?” 严亦宽扭了两下,变成枕着张直肩膀的姿势。 “累,”他边咂嘴边说:“但值得。” -- 第一次携眷出席的员工 Ⓨaoguoshu.coⅯ 作为一个即将参加公司团体旅游,并且第一次携眷出席的员工,严亦宽有点紧张。 “老师,我到时候不能叫你‘老师’吧?” 张直看着自己和严亦宽并排摆放的小行李箱,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角度不同,但同容一样。行李箱就在出租屋门口,为了把俩箱子拍全了,张直在窄小的出租屋里调整位置,一会儿磕到门,一会儿碰到墙。严亦宽从浴室出来,看见张直搓着胳膊脑袋哎哎地喊痛。 张直蹦过来,一把抱住一身清爽的严亦宽问:“到时候喊你什么?‘宽哥’?还是‘严哥’?” 严亦宽皱起眉头,像在一盘红豆里发现了一颗绿豆一样别扭。 “要不别带名字了,就叫你‘哥’?” 严亦宽这才点点头。⒜izHansHu.Com(aizhanshu.com) 公司不大不小,很会变通,福利也好,严亦宽从进公司以来,没见过多少人辞职,那个来过他住处的女同事,更是一做做了十年。这次团体旅游虽然在本市,但员工可以携眷,其它福利升级,严亦宽前几年没想过带上张直,这次他别有目的。 “小孩,明天我想把你介绍给大家。” 为了明天一起出发到集合点,张直提前一天到严亦宽的住处。从一进门就兴奋到现在,张直一边给严亦宽擦头发,一边问:“我去过你公司,他们都知道我啊。要说我是你的学生吗?那我还能继续喊你‘老师’?” 严亦宽坐在沙发上,张直站着,视线刚好落在张直精瘦的腰上,虽然隔着衣服,但严亦宽知道那底下的形态。 “我跟公司的人说,我明天会携眷。” 严亦宽头上的毛巾一顿,发梢的水珠滴到大腿上。毛巾忽地被掀开,张直惊愕的脸闯进视线。 “这不会影响到你吗?” “应该不会。”严亦宽拿过毛巾自己擦,把脸埋在毛巾下。“如果你不想公开,我可以跟他们说带的是朋友,伴侣没空。” 严亦宽能从毛巾边沿看见张直满地打转的脚,最后回到他跟前停住。这双脚咻地收起,下一秒严亦宽身上多了个人,张直跳到他腿上撞得他一顿痛。 “那我明天可以黏着你了?”张直一下下对着严亦宽的脸啄出声。“还以为明天要跟你保持距离。” 严亦宽被啄得眼睛睁不开,“不用在意这个。” 话,严亦宽放那了,张直也打定主意黏人到底,可到了集合点,张直硬是隔开一米站在严亦宽身后。 一个女人抱着个一岁大的小孩走过来,朝严亦宽身边打量,“你不是说带你女朋友还是老婆来吗?” 严亦宽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便把身后的张直拉到身前。“我男朋友。” 张直哪承受得了这么多人各怀心思的目光,藉着给大家打招呼的机会,一一鞠躬,错开大家的视线。他嘴甜,“哥哥”“姐姐”地叫,把大家都哄得开心。一个男同事走上前问严亦宽:“这是不是经常来公司找你的那个小男生?”严亦宽点头。男同事说难怪眼熟。张直脸上的红没消褪过。 这次公司去的地方是市里近郊的一个水乡古镇,为了方便出行和省钱,有车的员工出车出力,给大家当一回司机。先前抱着孩子的女同事向严亦宽招手,让他跟张直上她家的车,她也携眷,司机是她男人。张直跟着严亦宽喊对方乐乐姐。乐乐不方便抱着孩子坐前头,于是把孩子往安全座上一扣,扔到后座让严亦宽和张直看着,自己跑去坐副驾上。孩子跟她妈妈一样心大,被两个陌生人夹在中间不哭也不闹。 乐乐拆开两包蒜香花生,一包分到后座,一包自己吃,时而喂两颗到司机嘴里。她从后照镜看见张直在握小娃娃的手,笑着说:“难怪上次去你家看见两双男人拖鞋,我还以为你看心情轮流穿。” 张直反应过来,乐乐姐就是害他吃冷掉的汤圆,然后拉肚子的“罪魁祸首”。 看见张直发愣,乐乐问严亦宽:“这事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 乐乐抓一把花生扔嘴里:“要是那次没你的帮忙,我估计就凉了。”她看见张直羞恼地推了严亦宽一把,嘴里的花生咬得呱吧呱吧响:“你俩没因为这事情闹矛盾吧?” “没。”严亦宽面不改色。 张直只露出个头顶。 本在专心开车的司机忽然开口:“这位女士,你这辈子想要出轨是不太可能了,咱孩子有了,婚礼也在筹备中。要变心下辈子趁早吧。” 乐乐大笑,坐在后座的孩子跟着咯咯叫,一家子都这么没心没肺。 张直瞟了一瞟,见大家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他低声埋怨严亦宽:“你怎么不早说乐乐姐已经有孩子了,还有未婚夫!” 严亦宽用围兜给孩子擦了擦笑得流了一脖子的口水。“这不是理由,我更应该要保持距离。” 张直被哄服帖了,趁严亦宽还在给孩子擦口水,捏了捏严亦宽的尾指。 -- 路还是直的 公司老板豪爽,直接包下一整栋保留着青瓦木梁的别墅,按人数分配房间,同时附上古镇的景区门票和船票。张直拿着票特别高兴,走去房间的路上问严亦宽什么时候去坐船,他俩老家基本上只见陆地不见水,水乡的美貌像个娇俏的采莲姑娘一样吸引人。 “严哥,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坐吗?一只船好像能坐挺多人。” 张直记得这个问话的女生,戴着近视眼镜也不显眼睛小,可想而知摘眼镜后多大多好看,大家叫她大眼妹。看上去年龄不比张直大多少。 “好啊!”张直替严亦宽答应了,转头小声问严亦宽:“她叫‘小苗’,是‘火苗’的‘苗’吗?” 严亦宽没多高兴,说了句“等会见”便迈开脚往房间走。张直追上来讨好地牵住他的手,他脸刷地就冷了。 “是‘火苗’的‘苗’,去年毕业今年进公司,分到我的小组,我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要吗?”严亦宽说到最后把钥匙扔到张直身上。 张直明白过来,打开房门把严亦宽拽了进去,堵在门板角落,“我不答应不是显得我很小气吗?在乐乐姐那里我已经害你丢过一次脸了,这次我保证大度,让全公司知道你有一个绝世好男友!” 这么多年了,张直还是没能长高过严亦宽,矮了小半个头承受着严亦宽由上而下的审视,乐得要命。“严组长,你可不能扣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啊。” 严亦宽早升职了,现在当组长带小组做项目。张直有时候为了逗人会喊严亦宽“组长”。 严亦宽有些羞赧,上船之前没再跟张直说过话。 这公司的团体旅游行程很宽松,基本上都是自由时间。不少员工趁着天气好去逛景区和坐船。水道上的木船虽然有顶,但座位在船身两侧,阳光挑着敞开的地方照到人身上。午后的太阳比童话故事里的继母还要恶毒,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找阴影处躲起来,但船就那么大,无处可躲。 “严哥,这伞借你们。”大眼妺递出自己的伞,她和别的员工一起撑一把。 张直爽快地道谢,接过伞打开,手肘倚在船栏上给严亦宽挡太阳。女生的遮阳伞不大,严亦宽见张直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他不动声色地挪动,伞的阴影跟着移,直到将两人都笼罩在阴凉下。 夏日里的一只木船上,属他俩贴得最紧,外国同事打趣他俩是不是怕人丢了。张直认得这俩外国同事,严亦宽没进公司之前,这俩外国人到过游戏厅玩,还把钱包给弄丢了。张直又是联系派出所,又是当翻译,那是他第一次对外国人说那么多英语。不过外国同事看上去不认得张直。张直磕磕巴巴地重述那次经历,同事才认出他来,夸他脸长开了,气质也变了。严亦宽观赏着水域两边的古景,听见同事问他那会儿他俩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那时候张直看起来很小,别是拐带了小朋友。张直急起来只会“no,no,no”。 严亦宽很干脆,说自己的确给小孩设了套,合法地。 外国同事起哄完,又说自己的表哥也是同性恋,中学出柜,上个月刚跟男朋友结婚。 严亦宽说自己和张直没喜欢过男的。 船上的人都被严亦宽的回应惊住了。 大眼妹身子往前挪了挪,脸上没有笑容,眼里写着真切:“你俩都不是同性恋?” 严亦宽说不是,张直也摇了摇头。 你俩有够厉害的,同事说完这句话后适可而止,没再围绕着他俩聊,用不咸不淡的中文赞叹起水乡来。 严亦宽终于赏了张直一个笑脸。 晚饭大伙回别墅吃。老板出钱租了两个烧烤炉,又买菜买碳,大家在庭院烧烤。这院子有点意思,黑白菱形地砖,配上古木长凳,与一楼房间露台隔开的竹栏,墙边上十几株精心栽种的细竹,在米白色的灯光照射下,古典又新潮。 平时在家,厨房里有火张直都不敢进去,现在两个烧烤炉的碳火纯靠人手操控,张直更是有多远躲多远。严亦宽问小孩想吃什么,小孩不挑食,说严亦宽就算把牛排烤成碳排他也愿意吃,但要注意别糖盐不分。严亦宽以前是犯过一次错误,被张直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笑话也没跟小孩计较。好在张直知道分寸,逗完老师便乖乖地说去准备饮料。两个人一个去烤肉烤海鲜,一个去捣弄特饮。 张直看见老板买了些水果回来,他一一试了荔枝、葡萄、西瓜和芒果,最后挑了荔枝和葡萄,剥了皮掰成小块放进倒好的啤酒里。他端着杯子坐在长凳上,看见严亦宽身边站着大眼妹。女的拿钳子给香肠翻面,男的好像用眼珠子就能把鸡翅没碰火的那一面瞪熟。大眼妹赶紧替严亦宽拯救那巴掌大的肉。张直掏出手机拍下严亦宽笨得不行的样子,然后发给老父亲老母亲,说跟着老师没饭吃。 “古镇好不好玩啊?”老母亲打来视讯通话。 张直当起房屋中介,给老母亲介绍民宿哪里漂亮,哪里舒服。他又跑到民宿门口拍水流和夜景,另一只手端着的酒差点洒出来。老父亲钻进画面里,不住赞叹好山好水。 “嘿嘿,带你们去看看老师。” 张直要看手机又要看路,还得找人,进门的时候没注意,被台阶和门框给绊了一下,手里的酒终究是逃不过洒一地的命运。他两只手都没空,只好忍受着啤酒汽泡在手背上破掉的微微酥麻感。 烧烤炉旁边围着一圈人,张直找了一下才看见挪了地方的严亦宽。他刚走近,听见大眼妹小声问严亦宽:“如果你日后遇到更好的女生,会被掰直吗?” 严亦宽恰巧抬头,看见张直登时眉头摊不平:“你去哪了?” 张直看着严亦宽手里装满食物的盘子,愣愣地递过去只剩半杯的酒。严亦宽很快弄明白,这酒到底是进了张直的嘴巴,还是给民宿搞破坏了。他转了一圈,拿纸巾去卫生间沾水,回来给杵在原地的张直擦手。张直木木的,手机屏幕亮着。严亦寛探头一看,随即喊了一声:“爸,妈。” “欸,你们那里好漂亮啊!” “等你们搬过来,带你们来玩。” 老父亲老母亲说好,转头叮嘱严亦宽:“你照顾好小孩,他大老远跟过去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吃上饭。” “他把酒洒了,我正给他擦手呢。吃的都给他盛好了。” 这仿佛在照顾娃娃的对话招回了张直的魂,张直撇撇嘴喊:“老――”师,是不能喊的,他拐了个弯,“是把我当小孩??” 严亦宽拿过张直的电话,把放到一边的食物盘子塞到张直怀里,“你就是小孩。” 酒喝了,视频也聊完了,严亦宽这才回头问大眼妹:“你刚问我什么?” “你们见过父母了?” “他跟我父母住一起。” 严亦宽等了一会儿不见大眼妹有下文,便转头跟吃得满嘴油光的张直说:“再给我调一杯吧。” “那你给我烤个生蚝。” 吃烧烤,吃的时候欢快,吃完面对满庭院的狼籍就头痛了。幸好大伙都是勤快人,你收拾一点,我收拾一点,很快把庭院恢复原貌。从七点吃到十点,各自回房里洗洗就该睡了。 张直从浴室走出来,严亦宽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张直手里,然后拿起换洗衣物去洗澡。张直看见手机上的聊天对话框,抬头备注是大名,开头一个“苗”字。他第一次见严亦宽给工作上的人打小文章。 白色气泡问:“如果有好的女生,你也不考虑吗?这条弯路不好走。” “你搞错了,路还是直的。”严亦宽的大刀咔嚓砍下去。“张直这么多年来不辞劳苦地照顾我父母,他为此放弃了很多,忍耐更多。好与不好,这一点从我的角度出发,我很清楚不会有人比他更好。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讨论仅限于公事上,而不是我的私事。” 张直像喝下一口梅酒,酸甜可口,酒香不醉人,待酒味散去,能品出嘴里唾液的清甘。 严亦宽洗完澡,看见张直躺在床上乐呵呵地笑。小孩今天没少喝,他问小孩是不是醉了。张直把他带到床上,手脚并用地缠着。 “我高兴啊,今天坐了船,吃了你给我烤的肉,还喝了酒。” 良辰美景,张直拉着严亦宽聊了一晚上的天,聊明天去哪里玩,聊还没落实的新家,聊彼此的父母。严亦宽推算错误,行李箱的隔层放着饱暖之后的作案工具,没派上用场。也好,屁股不遭罪,谁不乐意呢。 -- 顾及形象的醉汉 作为一个前教师,现男朋友,严亦宽参加张直的毕业礼是应该的,但不能太高调。 他从外地赶回来,溜到张直家楼下一顿劝说,才让张直毕业礼前一天晚上乖乖待在家。张直不高兴,说他回来都不能见面。严亦宽批评小孩平时住他家已经够不像样了,毕业当天早上应该好好跟养育自己的母亲和叔叔吃顿早饭,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张直上嘴啃了两口才罢休。 学校最热闹的日子,除了校庆就是学生毕业的这一天。严亦宽穿着张直第一次赚钱给他买的T裇,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口等人。这T裇穿在他身上显得年轻,就是花巧缤纷到不知道从哪里下眼,他收到的时候问张直是不是买来给他验色盲用的。除了不适应,还有珍惜,他很少会穿这件衣服。 时间还早,进入学校的人不多。严亦宽边等边想,张直肯定起得很早,然后催母亲做早饭,不管早饭烫不烫,嘴巴鼻子长在哪,只管往肚子里灌。催完早饭催穿衣服,衣服肯定昨晚就备好,今天往身上一套就行了。母亲总要打扮一下,张直便趴在门上一边敲一边喊快点快点。离毕业典礼还早着呢,为什么要这么急,张直肯定没好意思说。 严亦宽抽空低头整理衣服,忽而被扑个满怀。 “老师!” 严亦宽在抬头的瞬间调整好表情,轻轻拍了拍张直的背,把一见面就黏身上的人推开。他越过张直,看见慢慢走来的张直母亲和叔叔。以前张直跑来游戏厅旷课,屁股后面跟着一路追来的母亲,那时候她虽然年轻,但脸上总有着疲态,被单独抚养儿子的劳累压垮,也被张直短暂的叛逆压垮。现在她依然青春,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活力。 “欸老师你也来啦!” 严亦宽向张直母亲打了个招呼,张直抢着说老师是受了邀请,当然要来。 “你这没大没小的毛病要改,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张直母亲训完儿子,转过头来感谢严亦宽当初对儿子的教导,“要是当年没有你,他可能念不上大学。现在一眨眼都毕业了。” 这功劳严亦宽只敢揽下一半:“是他自己想明白的,而且他也一直在照顾我的父母。” “他能不给你们添乱就已经很好了。啊,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妈!都说了我今晚要跟同学出去吃!” 张直脸上嘴上发着脾气,在自然的掩饰下悄悄靠近严亦宽,抚上对方的背。这几年张直母亲习惯了任由儿子不着家不念家,只管叫这新鲜毕业生快带路。 “叔叔阿姨要给我做什么大餐啊?”张直趁母亲和叔叔不注意,凑到严亦宽耳边问。 “你聚餐会喝酒吧,给你做卤鸭脖子,煨排骨汤,还有扒豆腐,回来吃宵夜就清淡一点。” 张直听得口水直流:“要不我不去了,在家跟你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多好啊。” 这人黏起来没个度,严亦宽之前听张直提起跟同学吃饭的事情,说了好久,才让张直把聚餐时间从一个小时改为两个小时。一个小时,那菜才刚上齐开吃到一半,哪有这个时候离开的道理。两个小时其实也很短,续摊才续叁分之一。 “你答应了同学的,怎么能反悔?而且你们吃过这顿饭,以后再聚不容易。”严亦宽掐住张直的后脖子:“再说,你如果不去吃,也应该跟你妈和叔叔吃,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家吗?” “我有两个家。” 张直贴着严亦宽耳边说。他没脸没皮惯了,就怕太大声烫着老师。 毕业这天学生没什么好做的,拉着同学在校里校外拍照,时间很快过去了。张直跟玩得好的那一群人按照路线拍完照后,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你跟你女朋友几年了啊?还这么黏人吗?”同学实在看不下去,张直每换一个地点就拍照发信息汇报行程。 张直问严亦宽有没有来过这家餐厅,严亦宽说应该是新开的,没去过。要是好吃下次带你来,张直说。他放下手机,推开身边一直要窥探他隐私的同学:“快点菜快点菜,我吃完赶着走!” “那不可能,今天只有喝倒下的人,没有早走的人!” 张直就因为说了一句催行程的话,被同学合力灌酒。大家不是对非单身人士怀有恨愁,这吃饭里的人本来就有几对情侣,只是张直这几年把宝贝捂得太严实,难得席间套话套出来今天宝贝在本地,大伙想见一见真面目。 张直不想喝那么醉,借机去洗手间扣喉把酒精吐出来。这招不能多用,不仅损伤身体,吐完后嘴里还有一股漱不掉的酸苦味,张直难受得开始觉得委屈。同学灌的量大,再借机上厕所吐也比不上吸收快,张直晕呼呼地趴在餐桌上。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叫你女朋友来接你吧。” 一个同学“劝说”,一个同学捏着张直的手指解锁他手机。 “快,给她打个电话,报上餐厅地址。” 张直脑子胀得厉害,看东西有些重影,戳来戳去就是戳不中严亦宽的电话。他有些急地对着手机喊:“老婆,老婆你别动啊!” 同学见张直耍酒疯,一个两个凑过来看张直手机上给女朋友的备注:严老师。张直嘴上手上会耍流氓,手机备注却乖巧得像个高中生。 “小直子,你搞错啦。” 同学上下滚动张直点开的通话记录列表,上面虽然显示着通话次数最多的是“严老师”,但这群还没正式出社会的人,对老师仍抱有奇特的感受。他们翻看名单,在找张直女朋友的踪迹,结果被张直抢回了电话。 “我老婆,我认得!”张直在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如愿戳中了“严老师”。 大伙怕张直闹出事情来,纷纷要去抢他手机替他挂断通话,不料张直已经吼起来:“老婆!我想回家,你来接我!” 一群人在餐厅包厢里大气不敢出。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音小,众人安静下来想偷听也偷不见。 “在餐厅啊。没续,我都醉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续摊??” 大家以为张直醉出了演技,张直转头就说:“你别告诉叔叔阿姨我喝醉了,形象不好。” “得了,张直肯定是拨错电话了。” 带头作弄张直的男同学举杯下定论,大家各回各位,继续各吃各的。张直再闹,电话里的老师也不可能跳出来揍人。他丢的脸就让他自己解释去吧。 张直挂断电话后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脸上清爽了许多,但还是红润得很,倒在座位上不吃也不喝,专心等大家以为不会来的人来。其他人讲着自己的短期计划,续了酒又续了菜,在原地续摊。张直在话题从工作规划跳到相约每年一聚的时候睡了过去。 他没睡多久便被摇醒,有人轻柔地叫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模糊中以为自己去了龙门石窟,同学们一个个定在座位上。 “张直,回家了。” -- 努力小孩招人疼 张直应声抬头,严亦宽的脸就在眼前。他猛地抬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凄声控诉:“老师!他们灌我酒!” 众人一凛。 刚刚包厢门被敲响,大家以为是服务员来上菜,结果走进来一个不言苟笑的男人,差点以为是来砸场子的。男人清冷的眼神把现场的人都扫了一遍,最后落到一个点上,说自己是来接张直的。现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推卸责任。 张直的巴掌落到桌上:“我说我要早走,他们就灌我酒!” 严亦宽放平两道眉,转头跟桌上的人说话:“餐费多少?” “不、不用了,我们替他出,没多少钱……” 严亦宽没啰嗦,走去找管餐费的女生塞了两百块钱。 坐张直旁边的男生拉过张直鬼祟地问:“他真的是老师?你老婆?你俩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了?” 张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他还想说什么,不料被严亦宽拽了起来,带出了餐厅。 路上车多,出租车随便截,可张直拉回严亦宽伸出路边的手说:“走一走,我想醒醒酒。” 严亦宽没意见,要走的时候又被张直拉住。 “老师你背背我。” 这走一走从四条腿变成两条腿。华灯连绵,人流不绝。路人看见这移动迭罗汉都有些好奇,在闻到浓浓的酒味后自觉退避半米。严亦宽的颈侧贴着张直的脸,那脸因酒精加速血液循环而滚烫。以前张直犯浑也试过喝多了,但比现在清醒,能自己走,还能干坏事。严亦宽小声问小孩难不难受。 “难受??我去洗手间吐两叁轮了,嘴巴都洗到麻了。”张直鼻尖抵着严亦宽的耳垂问:“我臭吗?” “臭,等一下买点牛奶喝,吃完宵夜赶紧回家洗澡。” 张直在严亦宽脖子上吮出个印子。“老师,我跟我妈说了今晚不回家,你让我去你家睡呗,想抱着你闻着你香香的味道睡。” 严亦宽没拒绝,张直当对方答应了。 “老师,我的毕业礼物只有花吗?”张直晃了晃手里拿了一天有点蔫的红红绿绿。刚刚出餐厅忘了拿,他摇摇晃晃地折返,把放在椅子上的花抱在怀里才安心。 “宵夜是我做的。”严亦宽说。 这几年什么礼物都送了,连小孩上班用的公事背包都提前买好了,毕业礼物真让严亦宽绞尽脑汁。 “我尝过味道了,盐是盐,糖是糖。” 张直嘿嘿地笑,笑完了脑袋一歪,枕在严亦宽的肩膀上。“四年了。” 严亦宽脚步一顿。 “可以永远瞒着叔叔阿姨和我妈吗?我不想让他们伤心,也不想跟你分开。” “就算到了摊牌那天也不会分开。”地上不知道哪来一小水坑,严亦宽一步跨过去,脚步声很轻。“你跟我都已经完全独立了。” 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严亦宽猜不准,他没学过算命。在一起的这几年,两人以师生的身份,在亲人的眼皮底下,小心翼翼地上演惜徒报恩的戏码,又放肆地融入对方的家庭生活。很难说彼此家人没有发现端倪,可能只是大家都不挑明。 严亦宽表情不多,看似冷静,在张直问及他父母到了异地能不能同住时,他像吞下拳头大的冰块,喉咙哽得钝痛。冰块凉,等他的体温把冰块融化了,冰水顺着食道一点一点变暖,直到感觉不到两者温度的差异,他才松一口气。 严亦宽跟张直商量过很多事情,都是父母不知道的,例如买房子。 一开始,两人的确奔着买房子的目标去规划日后的生活。他俩要是想在异地买房子,得迁户籍。严亦宽有研究生学位,专业技术工作,可以从引进人才的方向申请。可张直还是个外地学生,竞争条件相对要弱许多。 “那房子下你的名字就好了啊。” “不行,你以后会跟我一起供款,这房子也属于你。” 严亦宽这么一说,张直铆足了劲儿攒迁户积分。专业成绩得排在全班前四分之一,外语要考证书,计算机水平要达标,还要有优秀学生干部的劳誉称号。张直算来算去,积分依然不够,于是他参加一个全国性质的创业计划竞赛,得拿到名次。一时间,他比严亦宽还忙。 有一次严亦宽回来,看见张直半夜还在跟同学讨论比赛的报告书。小孩累得黑眼圈都出来了,但对着电脑跟同学谈得挺兴奋的,没有为了攒积分而丢失个人兴趣。严亦宽便叮嘱小孩注意休息,自己先睡下了。 凌晨,严亦宽被腰上的痛觉惊醒。他自身没出状况,是张直抱着他的手太用力了,这不是一个人在睡眠中会使出的力度。严亦宽转过身去看张直,发现小孩在呻吟发抖。 “老师??我,肚子疼??” 严亦宽当即被张直有气无力的声音吓醒了,打开台灯,小孩的两瓣唇没有了血色,一额头的汗。严亦宽随便套上衣服,翻出一张薄被把张直裹住,抱着人冲下楼打车去医院。他不知道小孩在他身边忍了多久的痛,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小孩微微发热的额头。 在医院挂了急诊后,张直先去洗手间吐了一顿。医生问张直这一天吃了什么。 “早饭没来得及吃。中午在街边吃了特价寿司,我急着去开会才吃了两块,不会这么倒霉吧?” 医生初步判断张直是急性肠胃炎,开了点止吐药,凌晨不好走动,病人可以在医院待一会儿看看情况如何,如果严重了才需要打点滴。严亦宽去买水回来,不见张直的身影。他听见最近的洗手间有声响,进去一看,张直趴在洗手池边上吐得腿发软。药还没来得及吃,张直把自己关进格间里,开始腹泻。 严亦宽守着张直在洗手间里转,没办法之下,他去找回之前的医生,最终还是给张直扎针。张直躺在病床上也闲不了,严亦宽问护士借来痰盂,让张直直接在病房里吐,不用跑洗手间,张直吐完后严亦宽清洗痰盂就好。倒是拉肚子比较麻烦,得由严亦宽扶着张直推着输液架上厕所。来回两次,张直哭了。 “是不是太难受了?”严亦宽摸着张直的脸问。 “那么脏??” “不脏。”严亦宽安静地给张直擦了会儿眼泪,他捂着张直因为输液而有些凉的手背。“小孩,要不我们不迁户口了吧?” 张直愣得忘了哭,“那房子呢?” “不买了,你太辛苦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严亦宽苦思片刻,“你可以考研究生,再找专业技术工作,跟我一样。” “那我们还要再异地叁四年啊,我不想??” 严亦宽刮掉张直又掉出来的眼泪。“你可以到那边考。” “不行,我到那边念书,那叔叔阿姨怎么办?” 家里只有一个人工作的话,一拖叁,在一线城市生活比较吃力。老父亲和老母亲补贴孩子生活费肯定是愿意的,但严亦宽不想这样,张直同是。两人绕圈子聊,没结果。 “小孩,以后退休了,你想待在那边吗?” “我想回来,我喜欢这里。” “那我们就不在那边置业了,留着游戏厅的房子,以后回来改造改造,一楼我爸妈住,二楼我跟你住。”严亦宽把生病中的张直当作娇气的宝宝,轻轻补了一句:“好不好?” 这哪能不好呢?老师都把自己和学生往后的人生捆在一起安排好了。 被严亦宽背在背上的张直趁着喝醉,一个劲儿撒娇:“那老师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能自己赚钱,实现经济独立。” 严亦宽颠了颠背上的负担,“好,等你。” -- 坏了,小孩闯大祸了。 严亦宽刚开始到异地工作,租了个标准的一室一厅。很快他为了省下更多的钱,上网找便宜一点的房子,才发现一线城市的室内设计多有创意。 他看过长方框类型的,从入门到客厅到厨房到睡房连成一直线,没有承重墙,没有石膏板墙,只用一些储物架当间隔。有的说不出形状,连间隔的储物架也没有,开放式厨房,要是在房子里煮食,那味道和油烟飘床上飘衣橱里。还有一种是假复式,利用挑高的楼底把房子做成两层,楼下是只有洗碗槽的开放式厨房,客厅和浴室,楼上是床,算不上一间睡房。网站上这些放出来的房子,胆大的敢标自己一室一厅一卫,胆小的没敢骗人。 严亦宽选了最后一种,他看上的户型采光充足,白天待在窄小的空间里也很舒服。他起初怕张直看见新住处会不喜欢,结果窄小的地方正好给了张直黏人的借口。 夏天为了省电费,俩人不开空调只吹风扇,汗津津地靠在一起。张直总喜欢趁严亦宽出汗,去舔对方身上的盐分,实在黏腻得不行,就一起洗个冷水澡。最后费的不是电,是水。 冬天一到,张直说冷要抱着严亦宽取暖。严亦宽怕把人冻着了,赶紧跑去开暖气。往往暖个半小时又微微变冷,严亦宽去看自己调的温度,明明调好了二十四度,不知道怎么又跳到十八度。他以为空调坏了要给房东打电话,结果逮到一个偷偷把温度调低的小贼。严亦宽把张直训了一顿后关了空调,把楼上的被子抱下来,两人缩在沙发上一起盖着被子看电视。 有一天严亦宽加班回到住处,听见摊在沙发上的小孩说:“地方小真好,打扫起来轻松多了。” 话虽如此,但小小的地方正式塞进另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 张直早在毕业前找到严亦宽那边的工作,毕业后迫不及待想搬过去。以往张直短住两天,东西带来又带走,不占地方。现在两个人要同居,严亦宽得腾地方给小孩放个人物品。出租屋能收纳的地方不多,只有一个客厅旁的衣橱,和每一层楼梯做成的抽屉。严亦宽审视自己个人物品的使用频率,把一些很少动用的书和衣服打包好,让快递运回老家。 张直不是爱囤东西或者购物的人,但严亦宽还是去买了一个矮小的电视柜回来,让张直放东西。这个柜子要自行组装,张直搬进来的第一天,两人看着说明书敲敲钻钻小半天,终于在肚子饿出个洞来之前,把几块木板砌成一个小柜子。张直高高兴兴地把自己买来的双人运动用品塞满一个角落,像商店的货品陈列区。 严亦宽红着脸嘀咕:“我给你买这个柜子不是让你放这些东西的??” 张直不听,晃着脑袋继续整理自己零零散散的东西。“等我们搬去跟叔叔阿姨住,这个柜子可以拆了挪到那边用。” 张直又说要学做饭,自己做饭才有同居的生活气息。严亦宽拉着小孩到百货商场买了个电磁炉,没有明火,小孩敢用。同居的第一天晚上,两人用新买的锅炉吃火锅。厨房只有书桌那么大,一个洗菜,一个烧水下料,总会挨着碰着。每次触碰到,张直都会点着下巴去亲严亦宽的肩头,自己跟自己玩起了游戏。 “小孩,过两天我们要开始看房子了。” 以前两人因为离移居的日子还远着,只能凑一起在网上看房子不能实地考察。现在张直毕业了,所有事情都可以提上日程了。如果房子的事情办得快,半年内应该可以把老父亲和老母亲接过来。 张直刚上任,工作比较忙,一周最多能休息一天。严亦宽看着一天比一天疲乏,吃着饭也能睡过去的小孩,没急着拉人去实地考察。两人一有空就一左一右坐在桌子前,一个负责上网查出租屋资料,一个负责做表格。表格里面包含住址,通勤时间,房租,设施缺漏。每周整理一点资料,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张直工作的紧凑度慢慢缓和下来,严亦宽便提出约中介看房子。 在第一次实地考察的前一天,张直兴奋得睡不着,在床上把严亦宽和自己榨干最后一滴精力,才沉沉睡过去。明明两人同时睡下,严亦宽第二天醒来,看见张直猴子上身满屋子跑,一会儿去蒸早餐吃的包子,一会儿挑出门穿的衣服,连严亦宽的也挑了,转头又去翻看打印出来的出租屋表格,半秒也坐不住。 严亦宽就趴在二楼床边的扶手看着,窗外和煦的晨光打在小孩身上,浅浅的影子像个小尾巴缠着小孩的脚跟,小孩雀悦,它跟着雀悦,小孩被茶几绊倒,它跟着被绊倒。 “小孩,开心吗?” 张直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逆着光的人,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笑。他傻兮兮地高举双臂在头顶比了个心型。 网上谈兵的经验让两人厘清了喜好,和对房子的需求。一进入实地考察环节,很快排除掉一堆选项。有的看着装修不错价钱便宜,去到才发现房子外围很旧,也没有电梯,老父亲老母亲那腿怎么受得了。有的相反,地段好价钱高,但一进门就像去了古物博物馆,这个碰不得那个得轻拿轻放,不然坏了要赔钱。有些各方面条件好的,租屋条款繁杂,不租给老人,怕老人年事高容易发生意外;不租给养宠物的,宠物扰民,恰巧张直想养只猫;还有房东要看租客八字的,无奇不有。 “怎么租房子像花钱罪受啊?” 张直跑到脚底板痛,回到出租屋和严亦宽一起泡脚,在不大的盆子里一下一下地踩严亦宽的脚背。严亦宽捞起张直的脚擦干,顺着骨头按摩起来。 “肯定有适合我们的,别急。” 两人抽空连续跑了两个月,终于找到叁家比较满意的。其中两户家电家俱齐全,配有暖气,装修有温馨的有摩登的,价钱差不多。不过两人喜欢的是另一家,没有暖气,整体比较老旧,但房子是楼顶复式,自带一个阳光房,头顶的玻璃层能看见天空,180度环绕式的玻璃窗能看清远近的景色。 张直第一次到阳光房就挪不动脚了。严亦宽看得比较细心,这阳光房特别是特别,就是头顶的玻璃层可能防水没做好,长年累月的雨水渗进来把墙壁泡坏了。除此之外,这房子房龄偏大,一些设计旧了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和使用情况,像是张直想要个浴缸,前两家有,这一家没有。阳光房的地面是一半瓷砖一半木地板,怎么看怎么奇怪。 两人让中介把房东约出来。 房东是一个和严亦宽年纪差不多的男生,连气质也有点像,一个教室里要是站了严亦宽和房东,估计没有学生敢说悄悄话。严亦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倒是张直觉得有些亲切。 见了面,房东只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听两个潜在租客你一言我一语。 “房子不能改。” 这种要求很多房东都会有,不让换家俱,不让破坏墙壁安装东西。可严亦宽想自掏腰包去把阳光房泡坏的墙壁处理好,房东也不答应。 “这房子是我父母以前住的,别乱来。” 张直寻思这也不叫“乱来”,“那墙壁继续损坏下去,你这房子更租不出去吧?” “愿意租的就租。” 房东租客第一次见面不到十分钟,宣布谈崩。 张直伤心得要死,回到住处抱着严亦宽抱怨:“那人怎么回事啊,钱多是吧,房子租不出去坏掉也无所谓??” “我们再看看其它的吧。” “不行!”张直把怀里的人勒紧了,“那房子你也喜欢,我一定能说服他!我脸皮厚,不怕磨,当初我能把你追到手,我就不信撬不动那块石头。” 严亦宽闻言眉头一紧,没继续聊房子的问题。“要不我们先把银行的事情办好?” 之前他们谈过,说好要去开联名户口,每个月各自放钱进去,房租从里面扣。其实普通个人账户转钱更方便,联名账户每每动用金钱都要双方确认,挺麻烦的,但张直查过资料后,非要拉着严亦宽去开联名账户。 严亦宽猜不透张直的心思。去银行开账户的这天,张直穿了一身正装,还要求他也得白衬衫黑西裤。 “见工面试呢?” “比那重要多啦!” 开个账户而已,又不是去打劫银行,能有多重要?严亦宽看着张直既兴奋又羞怯的样子,暗自觉得有趣。他趁小孩低头整理衬衫,悄悄拍了张照片。 联名账户只有几家银行可以办,不像普通开户那样便捷。严亦宽拿到申请书后,按照要求填资料,填到共同开户人那里,他忽而明白了小孩的心思,耳廓透红。 张直凑到他耳边说:“老师,像不像结婚公证表?” 要说国内能有什么形式将两人绑在一起,既有法律效应又影响深远的,除了房屋认购协议书,好像就剩这个了。严亦宽在写张直的名字时,特别慢特别认真,写完了他才发现自己太用力,把后面的纸都印上了笔触。当申请书盖上银行的印章,张直朝严亦宽笑没了眼睛。 手续办好,两人顶着红扑扑的脸回到住处。张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一张大红纸,贴在沙发上方的白墙上。两人各自拿着联名账户申请表,在红纸前自拍了一张。 张直把照片发给乐乐说:“我们结婚啦!” 严亦宽瞥见:“你俩什么时候聊上的?” “就上次公司旅游。” “你都跟她聊什么?” 张直煞有介事地说:“让她盯着你吃饭,盯着你公司里的人,对你有意思的要告诉我,我要杜绝一切隐患。” 严亦宽笑了,“那你还不如来问我。” “你不就不知道小苗对你有意思吗!” 严亦宽被张直吼愣了,他刚要哄人,张直背过身去看乐乐的回复。 “恭喜!找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 不用哄了。严亦宽从背后搂住张直。真好,没有人把小孩的心思当玩笑。 张直藉着“结了婚”的冲劲儿,终于想到说服房东的办法。他找朋友搭关系,找了个室内设计师,按照他和严亦宽的要求,把老房子装修后的样子画出来。两人带着画稿又约了一次房东。房东在看见设计稿后明显被惊呆了。 张直打铁趁热道:“你要是担心我们把房子搞砸,我们可以签协议,一切损失由我们来承担。” 房东放下画稿抿着唇。 张直笑得特别柔软:“你也不想看着父母的房子变得破破烂烂吧?” “你们改了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张直掏出另一份画稿,在房东眼前摊开:“你的回忆在这里。” 张直让设计师又画了一份稿,是按照房子原本样子画的,破烂的地方用画笔“修复”成原样。房东看着画稿久久不能回神。 张直开始加固脸皮撒娇:“你就把房子租给我们,让我们翻新一下吧,我们帮你保管它。” 房东还在看书稿,但耳尖红了,严亦宽瞧见了。在房东点头的刹那,张直差点要扑过去把人抱住,幸好严亦宽手快,及时拉住张直。 “太好啦!等房子装修好我们请你吃顿饭吧!” 房东边卷起画稿边点了点头,连耳根也红了。 两人走的时候,严亦宽没等张直。张直追上去,看见严亦宽的脸像太阳局部地区日食。 坏了,小孩闯大祸了。 -- 有的人注定天赋异禀 Ⓨaoguoshu.coM 严亦宽要说生气,没多生气,要说不生气,张直在旁边偷偷拿眼瞧,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桌子上的外卖冒着烟,张直脑子也转得冒烟。 “老师,等等我捡垃圾,你还可以抱着我吗?” 小孩没有要去拾荒,只是在单人电子游戏里爱东捡西捡。他有个怪癖,打游戏总喜欢窝在严亦宽怀里。倒不是两个人一起打,严亦宽的手只对编程灵活敏捷,一到打游戏总会慢半拍,不听使唤,久而久之,严亦宽喜欢盘腿兜着抱着小孩,看小孩“大开杀界”。 《k2077》买了回来,张直一直忙,断断续续地玩。这游戏除了跑任务和闲闲逛逛有意思,还有些意想不到的“肉搏”画面。张直每次玩到盖被子聊天的情节,就“呜呼”一声,拉开裤头抓住严亦宽的手放进去。 严亦宽的手指很细,没什么肉,总是要搭上另一只手,一上一下才能握严实。用过按动式圆珠笔的人,或多或少都玩过那个活塞盖子,按起来啪啪响,玩的人高兴,听的人或许会厌烦。严亦宽属于无意识玩弄笔盖的那种人,拇指按压着手里的玩意儿,一会儿按一下,一会儿按一下,等到中间的小孔出油了,拇指揩走透明的油墨,涂抹在整个笔盖上,有多余的,其它手指来顺走,仔细而缓慢地给笔杆上油。那仿佛是一件令严亦宽爱不释手的小玩具。严亦宽越是慢,稍后转入正题的张直便越急躁。往往游戏玩到这里就是存档退出的结局。 严亦宽吃着饭,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张直不敢太高兴,毕竟从见完房东到现在,他还没想好把老师哄回来的对策。 外卖吃完了,张直立即把盒子桌子收拾干净,顺道下楼把攒了一天的垃圾倒掉,使劲儿卖乖。回到出租屋,严亦宽已经替他打开电脑,进入游戏的界面。⒜izHansHu.Coℳ(aizhanshu.com) 出租屋小,房东没给配椅子,只有一张圆木凳,底下扁扁四条腿。后来严亦宽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这种凳子坐久了,腰肌会不舒服,却方便了严亦宽把人圈在怀里。张直玩游戏的时候,严亦宽把腿盘起放在前面的凳子上,张直落座,屁股和大腿根迭在严亦宽的小腿肚上,脚下踩着垒起的几本书。他俩的姿势比抓盐巴吃的猴子还憋屈,但始终没改变过。 张直在门口杵了半分钟,他看见严亦宽腿是盘好了,但在低头划手机。目光烫人,严亦宽抬头看向门口,不声不响地拍了拍空座。张直哪敢耽误,迅速坐下后又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腰。 那里空空的,没有人揽着。 张直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是过了花期的花儿,要多蔫有多蔫。不管他的头垂到哪里去,眼珠子就是唱反调,固执地抬起来,又怯又渴望地回头瞟了严亦宽一眼。不等对方反应,张直捞起严亦宽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上。 这人肉安全带冷不防自动收紧,小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游戏里的角色V被操控着,跑高跑低。主线差不多玩到结局,但张直心不在焉,被杀了叁四回。 “好好玩。”严亦宽把下巴抵在张直的肩上。 这还有个观众呢,张直心烦得给忘了。 他扮演着的V一路过关斩将,在最后关头被告知要么几个月后病死,要么原地消失。他一下子愣住,严亦宽的呼吸也变轻了。 游戏的故事线并不复杂,身为雇用兵的V,要扳倒一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巨型集团。谁知道,扳着扳着,不是同伴死了,就是一切回到原点,这集团的势力还更上一层楼。 张直撑着眼皮,玩出游戏里的第叁个结局。严亦宽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多了。 “下次再玩吧。” 反正没有一个结局能让人高兴起来,游戏只有那几个选项。 张直似乎卡在时间缝里了,呆呆地看着屏幕。严亦宽覆上张直握着鼠标的手,关掉游戏,关掉电脑,又用鼻尖蹭了蹭张直的颈侧。张直站起来拉上窗帘,回过身抱起严亦宽,放到沙发上。 “老师,我不请他吃饭了??” 有人耳朵悄悄泛红,“去吧,你想得比我周到,是要请客的,我也去。” “不去了。” 严亦宽无地自容,低下头抠了抠沙发粗糙的布料。“是我乱发脾气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张直登时挺直背:“你怎么抢了我的词呢?我脑子转得不快,但你再等等我就能想好了啊!” “不用道歉,你不要道歉。” 多说无益,张直直接把人给扑倒。“你把你的道歉收回去。” “那还请房东吃饭吗?” 张直的眉头松了紧,紧了松,来来回回。 严亦宽忽地笑了,“餐厅你决定吧,问问他喜欢吃什么。” 张直嘴巴痒,嘬了一口眼前还未褪红的脸蛋。他看了看放在电视柜上的时钟,明早七点出门上班,现在睡的话能睡五个小时。他回过头巴巴地看着严亦宽。严亦宽想也不想,从沙发缝里掏出一管凝胶,不要命地边笑边晃。 “就一次,我保证。” 张直那张嘴,大多时候是可信的。 严亦宽只叮嘱完事后记得洗澡,今天出门出了一身汗。 张直摸摸戳戳半天,差点把严亦宽弄睡着了。他进退两难,撑直胳膊说:“要不我去洗个冷水澡吧。” 严亦宽撩起眼皮,多了慵懒,少了清冷,“别弄了,直接进来吧。” 困,不是没有好处的。人一困,痛觉便迟钝,准备功夫不做足也问题不大。看着严亦宽一点一点清醒过来,张直放缓动作。 “疼吗?” 严亦宽舔了舔下唇,“我想坐着。” 张直把人捞起来,坐下的时候没扶好,严亦宽又不施丁点力气,结果顺杆一坐到底。有人仰起脖子叹了好长好长一声,把张直叹得从心尖痒到四肢,或许是五肢。 严亦宽呼吸一滞,十指搭在张直的脖子上,像是攀着,又像是掐着。 “你别再长了。” 话一出口,严亦宽再次傻傻地顿住,气息屏住两秒,随即泄得比吸得快,在张直耳边刮起七月的台风。腰的瘫塌与年纪无关,严亦宽得把头抵在张直的锁骨上,才不至于倒下。 小孩委屈得厉害,又不好正面顶嘴,只能细细地嗫嚅:“它不听我的话??” 严亦宽学乖了,闭上了嘴巴。 张直刚刚摸了好久仍东倒西歪的软货,此时直愣愣地戳在他T恤上。他勒紧严亦宽的腰,用隔着衣服的肚皮磨蹭来磨蹭去,一扫挫败。 老师是个懒人,学生不是第一天知道。眼看老师稳坐得快要安一个窝,学生认命地托起手里的圆月,一下一下地颠。颠得狠了,老师会抖,颠得缓了,老师会哼,两个人爽的程度没有谁比谁轻。 将近凌晨叁点,第一个消耗品完成了它的盛载任务。 严亦宽趴在张直身上,摸着张直后脑勺湿透的发尾。他想像自己在摸一只淋了雨的小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怎么游戏里只有猫,没有狗呢? “如果你是V,我会等父母都走了,再去找你。” 张直安静地看着那个白白方方的电子钟,刚好跳到叁点整。 “再来一次,我保证,就一次。” 有的人注定天赋异禀,你跟他谈情,他跟你谈性,中场休息不带疲软。严亦宽能怎么样呢,只能摸摸小孩的耳垂说好,然后告诉他,慢一点,轻一点。 -- 只可远观的日子 Ⓨaoguoshu.coⅯ 作为一个年长者,同时身为一个恋人,严亦宽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父亲。 “小孩,我们去看医生。” 张直用被子裹住自己,打死也不露脸,“太丢人了……不去!”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很多人都有这问题。” “那怎么不见你有!” 严亦宽掀开床尾的被子去挠小孩的脚,“你不去看医生,好不了,我们一直都不能做。” 张直猛地坐起来,又羞又恼,转瞬又皱眉眨眼一脸痛楚。 严亦宽梳理好小孩像长了几只獠牙的头发:“我陪你去,别怕。” 事情源于张直出差。他应聘的物流主管试用期比较久,眼见顺顺利利过了一半,突然一条生产线出现做工差错,导致浪费了部分零件材料。他想要订购一批新的,又被原合作供应商告之零件仍在生产中,无法全数供应。 张直烦呐。房子刚敲定,已经找好装修团队又付了定金,虽然严亦宽没让他负担一分钱,可老师宠他归老师宠,他张直不能丢了工作拖老师后腿啊。于是他先跟原供应商定下一批材料,剩下的部分他出差跟其它材料商洽谈。⒜izHansHu.Com(aizhanshu.com) 这段时间,严亦宽给张直拍房子翻新情况,张直给严亦宽打电话哼哼没吃上饭,时间紧凑得厕所也没上成,差点尿裤子里。洽谈的材料商不是没货,就是因为定货少而抬高单价,张直想做到成本控制,没答应条件。 “老师,工作好难啊……”夜里他跟严亦宽视频,躺在出差酒店床上睡不着。 严亦宽的脸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浅浅地笑,不安慰小孩也不说鼓励的话。这人以前为了作业苦恼,转眼已经能承担工作了。他挑了挑眉,下床去拿红笔,在一张便条纸上画一朵红花。这么多年过去了,严老师的画功依旧只能用“坨”来形容。 张直看见红花,灵感一现,匆匆朝手机送了个飞吻便挂断通话。他连夜写了份计划书,打算让工厂员工去检查那些之前退回来的新品,如果里面那个目前需要的零件可以用,就拆下来让流水线用上,行动快的话说不定能按照原本计划日期交货。这么做虽然增加了运输和人工成本,但原本定货就要花钱,相比之下,从成品上抠材料还“便宜”了。出错的工厂员工本来要被扣工钱,现在用加班费抵消,成本又压了回去。 张直第二天一早将计划书发给上司,开了个小型会议后,上司放手让张直处理。张直火急火燎地赶到工厂,检测自己的计划是否可行。当工人纷纷成功挪用零件,张直估算了一下可挪用零件的数量,再去跟供应商减少定货量,成本又缩减一截。燃眉之火可算是让他扑灭了。 连续奔波一周半,返程前一天,张直在电话里威迫严亦宽要好好“犒赏”辛苦工作的自己,严亦宽在查看项目进度没吭声,张直当对方答应了。他睡一觉起来,先是觉得自己发热,身体软绵绵的,但没多加注意,依计划坐车坐飞机赶路回公司。上司看他病怏怏站在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样子,让他第二天要是还不舒服就请假。上司的嘴巴灵光,张直下班就开始头痛。 严亦宽到公司楼下接人,直接带到医院看医生。医生说小孩是过劳和压力造成的免疫系统失调,虽然发热但温度不高,心理因素造成的不用吃药,适当舒缓压力就好。别说“犒赏”了,张直回到住处能好好吃完一顿饭,已经让严亦宽高兴得画小红花了。 低温发热的第二天,张直从床上醒来,蜷缩着身子哼来哼去。严亦宽问了半天,张直才红着脸说重点部位又痒又痛。严亦宽扒了小孩的裤子,看见被薄皮半包住的顶端有些红肿,轻轻碰一下,小孩忍不住痛哼。 “小孩你发炎了。”严亦宽轻手轻脚替张直穿好裤子。“你昨天就叉开腿走路了,痛多久了?” “两叁天??” “上厕所疼不疼?” “一点点??” “这要看医生。” 张直一听,甩手摇头:“怎么可能让别人看那里!” 严亦宽话不多,拿起手机划了几分钟,把查到的资料摆到张直面前。发病原因有一些,最符合张直情况的是出差期间工作过于繁忙,没注意个人卫生和清洁,细菌感染导致发炎,顺道连排尿也受影响。张直一看就是包皮过长,这样容易藏污垢,变成细菌的温床,如果不做手术割除多余的皮,可能会反复发炎。 手术资料张直只看一半,手机一扔,卷过所有被子裹到自己身上,结果动来动去磨蹭到患处又难受得哼气。严亦宽劝说半天,最后用一句“你割我也割”把张直带到了医院。 经过医生诊断,除去清洁问题,张直压力过大导致免疫系统失调也是病因之一,抵抗力下降了,病菌自然霍霍进攻。严亦宽跟他一前一后咨询过医生,定下手术时间,回家看手术宣传册。 “啊!恢复要一个月!一个月都不能做!” 请了假照顾病人的严亦宽,瞥一眼捧着小册子伤心欲绝的张直:“早上给你看过资料了。” 张直因为疼痛不敢大幅度动作,用眼神把严亦宽勾了过来抱住:“加上我之前出差,差不多两个月啊,以前我们异地都没试过这么久??” 这种事情记这么清楚,严亦宽听了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一劳永逸。” 这“一劳”,还得术前自行剃毛发。张直皮,非得要自己给严亦宽剃,严亦宽把人赶出了浴室。 “你等一下兴奋了,就痛死你。” 张直听了一把捂住裆,现在平静状态都痛,要是充血了,那他估计又要挂急诊了。然而严亦宽把人赶出浴室并没有多大用处。这出租屋为了节省空间,浴室是用玻璃间隔的,两面是墙,两面是玻璃,就算把自己堵在角落里,还是能让人看见屁股。张直早在第一次到出租屋过夜,就看着严亦宽洗澡而干过坏事。 “小孩,闭眼。” 严亦宽刮两下毛要抬眼瞪一眼张直。张直一开始不听话,坐在浴室旁的沙发上,非得趁严亦宽低下头的时候去偷看。耻毛耻毛,长了羞耻,去了更羞耻。当严亦宽听见声响抬头,张直捂着裆噔噔噔跑到二楼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严亦宽又气又好笑。 张直的毛是自己剃的,他更厉害,直接把严亦宽赶出门。 两人严阵以待,手术其实很简单。他们选了最新的微创技术,关上手术室的大门十分钟就完事了。在医院观察半小时后没大问题,两人谁也不敢看谁地一起回家。 术后他们需要休息一天,这一天实在不好过。 在外面地方宽敞人多还好,一回到出租屋,两个人困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彼此视线一触碰就想笑,但又因为害羞只能挠挠头当作没一回事。等尴尬劲儿过去了,两人又随时随地画叁八线,一起坐桌子前办公,手指碰手指也要弹开,平日的黏腻被锁在了柜子里。吃个饭夹个菜也静悄悄的,又不是吃人。 他们选了好一点的私家医院,裹在手术部位的不是普通纱布,而是人造皮胶布。这种胶布黏力强,透气又防水,还能吸收掉伤口的分泌物,两人到了晚上可以简单淋浴,不像普通术后两叁天不能碰水。 清洁完身体得上药,张直盯着自己被摁了一圈封合伤口的钉子,难过地坐在马桶上嘟哝:“老师,我像个科学怪人。” 这钉子等痊愈了会自行脱落,张直只是刚手术完,心情起伏有点大,爱伤春悲秋。 严亦宽推门进浴室,接过张直手里的药替小孩涂抹,“我也是啊。” “对不起??” 严亦宽抬头去看冷不防道歉的人。 “你原本不用做这个手术的,都是为了哄我??” “我做了以后不容易发炎,是好事。” 哄人归哄人,这天晚上两人怕擦枪走火只好分床睡,客厅的沙发拉出来是一张沙发床。 张直躺在沙发床上,看见严亦宽在楼上露出一个脑袋,忽然笑得特别开心。“老师,这样好像在学校宿舍。”他傻兮兮地说:“我们没当过同学,这样算是弥补了遗憾?” 严亦宽听了,隔空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这遗憾一弥补就弥补了一个月,俩人真像回了学校时期,被教导主任盯得不敢有小动作,青涩得不行。有时候起了火苗,两个人憋屈地拿医生开的药物凝胶抹在皮肉上,舒缓兴奋。每每这时候小孩都叫苦连天,巴不得明天就是一个月后。 缝合钉子一颗颗地掉,伤口开始有愈合后期的骚痒感,张直的眼神一天比一天骇人。 这天严亦宽把加班工作带回住处做。张直给他泡了一杯咖啡,放咖啡的时候不小心把笔碰掉到地上,张直屈身钻进桌子底下捡。严亦宽只看见一只手从桌子下伸出来,他接过笔,不见张直。一阵窸窣作响后,严亦宽的腿被掰开,大腿内侧上枕着一颗脑袋。严亦宽低头看,张直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竟然在细细阅读。这人以前在学校办公室就敢钻他办公桌底下,更别提现在所处的私人空间。 严亦宽继续工作,时不时摸一摸小孩柔软的头发。等他工作结束,张直枕在他腿上睡着了。他轻声叫醒对方。张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到床上去睡吧。” “你工作呢?” “做完了。” 张直仰着脸依在严亦宽腿上,半张脸在明,半张脸在暗,一双惺忪的眼睛带着雾。下一秒严亦宽轻颤了一下,只因张直转过脑袋把脸埋在他胯部,小孩的鼻子隔着裤子蹭过他的皮肉。严亦宽直视张直亲吻的动作,喉结不住滚动。 “小孩,窗帘。” 桌子靠墙面对着窗户,墙有一米高,对面楼看不见躲在桌子下的张直,但能看见严亦宽仰靠在椅背上颤抖。张直反手将窗帘拉上,另一只手拉下严亦宽睡裤的裤头。 “老师,漂亮。”张直这话没对着严亦宽的脸说。 严亦宽看着自己因为张直轻飘飘的四个字而变得兴奋。 “饿了一个月,能吃吗?”张直明明已经探出舌尖尝了一口,先斩后奏还明知故问。 严亦宽摸着张直的耳垂,敛着眼看那个不需要他回应的人径自开吃,耳边只剩嗦食声。张直专注地慢慢品尝,上蜡,没分半点眼神给严亦宽。剃掉的毛发只长回来不到半寸,张直大方吃到深。严亦宽侧着头看,张直的喉咙被顶开一个隐约的形状,视觉冲击太大,他为了控制进度而推开张直。大餐脱嘴而逃,张直愣愣地被甩了一脸水,大部分是唾液。 严亦宽软软地抬起两只手,讨抱,“到床上去。” 张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先亲了亲失神的人,再托起对方的屁股,踢开椅子一步一步走上楼。 饿得只可远观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 该来的躲不掉 等一大一小皮外伤好全,出租屋也翻新得差不多了。因为不是全面翻新,工程不算大,施工时间不长。严亦宽每周会去看一次,确保工程按计划进行。张直出差回来,变成俩人一起去。 小孩上窜下跳,举着手机跟老父亲老母亲视频。房子在装修中,很多地方都盖着布,垫着薄木板,怕弄脏弄花了,张直走一步介绍一个“景点”。老父亲哇哇感叹房子大,老母亲叁句里两句在问租金贵不贵。一大一小没说,离工作地方近的房子都太贵了,想要空间大又不那么贵的,都在市中心以外。他俩上下班合起来得花两小时左右。 叮叮当当的硬装结束后,张直网购的软装适时寄到新家,严亦宽让老父亲和老母亲把行李打包好寄过来。休息日变成了劳动日,俩人在家里一个埋头拆包裹,一个负责布置,常常忙到点了外卖忘了吃。 “小孩,先过来吃面,要坨了。” 张直挂完睡房的窗帘,两步蹦到严亦宽身边。他在阳光房的木地板上坐下,抬了抬下巴倚在严亦宽肩头上,环视整个不再冷清的房子。 牡丹姑娘在阳光下泛金光,好不真实。 “感觉在做梦。” “怎么了?” “真的变成了我们想像中的样子。” 张直到外地工作,一开始没跟母亲坦白自己和老师住在一起。有一次他跟母亲通电话,严亦宽在旁边问他晚饭吃什么,母亲问及,他才说老师收留他。母亲只叮嘱他别麻烦到老师,别的没说。一切都顺利得不像话。 “到时候把我爸妈接过来,正式入住后要邀请亲戚朋友吃顿饭,你想请谁?” 严亦宽虽然在外地发展了几年,但人际关系以同事居多,请别人来吃饭,别人还得送礼破费。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乐乐姐!之前她说要跟我们吃饭,但我们太忙了没能吃上。” 严亦宽记下一个名字。 “小眼镜也在这边工作,要叫上他吗?” 小眼镜算是两人感情上的小功臣。 “好。跟他说不用送礼,他刚出来工作。” “老师你有朋友在这边吗?” 严亦宽想了想,问了几个在异地的朋友。“有一个打算过来玩,到时候可以找他。” 张直吃面条吃得一嘴辣油,他撅着肿起的嘴小声问严亦宽:“你朋友知道我们的事吗?” 俩人在一起久了,但因为一直是异地,没什么机会互相介绍给朋友认识。与其去见电灯泡,还不如窝在游戏厅二楼二人世界。 “他们都知道。这次我朋友来,你正好可以认识一下。”严亦宽突然不好意思地搅着碗里的面条,“你可能要有点心理准备……” “他们不支持我们吗?”张直搁下筷子,碗里的拌面顿时不香了。 “不是。”严亦宽低下头,“因为我一直没介绍你们认识,他们对你很好奇。” 严亦宽手机不停弹出信息,张直探头看。 “我到时候可以找他拍照吗?” “你就发过一张照片给我们看,我到时候合照了要发群组里。” “到时候怎么称呼?弟妹?还是弟夫?” 严亦宽摸了摸滚烫的耳朵,放下筷子改而回信息:“叫他本名,张直,我还没跟家里人说我跟他的事情。” 张直一拍大腿,“对哦!我也要提醒乐乐姐和小眼镜不能乱说话!” 一顿入伙饭,即将吃出几种心思。 老父亲和老母亲比较讲究,正式搬进去前挑了日子,让一大一小打扫好房子,门窗打开引吉气,还要准备糕点和水果放在茶几上。一大一小照办,从机场接老人到新家,无论是习俗还是新居,都被夸了好几遍。两个劳苦了一辈子的人就生活在一个地方,现在到了别处就感觉特别新鲜。老母亲摸完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又摸摸过道的墙,像在参观别人的家。老父亲拿着手机歪来歪去地拍照,画面上老母亲的背影小小一个,他乐得放大来看。 当老人来到二楼的阳光房,反应跟张直当初看房子一样,贴到玻璃上看低处的景色。 “有这房子还哪用去跳什么广场舞!” “我们要不在这种点辣椒啊,西红柿啊。” 老父亲跟老母亲商量起去附近的街市买盆子。 听着俩老人对新生活的规划,严亦宽和张直总算放下心来,之前怕没有了管理游戏厅的工作,老父亲和老母亲会闲得发慌。他俩连附近的成人学习班资料都拿了,角色对换,孩子把家长送去上学。 正式入住第一天晚上,按照习俗,睡觉不能关灯,一楼两个房间,二楼一个房间都灯火通明。张直等老父亲和老母亲回房了,他偷偷来到二楼敲响严亦宽的房门。 “老师,看星星!” 阳光房里放着两张木制的躺椅,躺卧在上面能顺着仰望头顶的星星。这里离市中心远,光污染没那么严重,能看见不少星星。张直把两张椅子靠在一起,手循着光去牵严亦宽。 “嘿嘿,像偷情。” 严亦宽由着小孩胡说八道,谁让是他赶着小孩长大的呢。 老父亲老母亲把吃饭的日子也挑好了,刚好是周末。 饭还是老人做的,张直虽然前段时间练了些手艺,可新家是用明火,他还是不敢进厨房。老父亲老母亲一向惯着他,只让他负责点菜的工作,张直把想吃的都点上了。 第一个来的客人是乐乐,送了八双室内棉拖鞋,主人家的四双特别喜庆,大红的鞋面上写着“步步高升”四个大字,还有一个桔子图案,小巧可爱。另外四双是给客人用的,素面藏蓝色,中规中矩。 严亦宽的朋友带来叁瓶酒,一瓶红的,一瓶白的,还有一瓶药酒。严亦宽刚接过酒,就看见朋友一个劲儿盯着张直瞧。张直两分害羞八分乖巧地喊人“许哥”。 许哥一把搂上张直的肩膀小声问:“你平时怎么喊亦宽的?” 张直缩着脖子说:“‘老师’。” 许哥不怀好意地看着严亦宽。严亦宽拍开朋友的手,把张直拉了回来。张直的紧张感一下子没了。也对,要是严亦宽的朋友都清清冷冷的,估计八辈子都交不上朋友。 最后来的是小眼镜,矮矮小小的一个人带了一大篮子水果,当季的新鲜的都在篮子里。 张直到厨房洗水果时,小眼镜一路跟着,喃喃道:“你们真好啊,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 “你呢?” “唉,谈了一个,刚分手,他家里人不同意。” 张直没说什么,把水果端到客厅的时候拉过严亦宽说悄悄话:“许哥单身吗?” “嗯,怎么了?” “他对同性的接受度高吗?他家里人接不接受得了同性恋啊?” 严亦宽歪头看向突然问东问西的小孩。 小眼镜刚好来送草莓,严亦宽转眼明白了,他把几个客人招过来:“我们上楼吧,上面景色漂亮。” 老父亲和老母亲在楼下看着电视,顺便跟亲戚朋友聊电话,唧唧呱呱地说着房子好,社区好,没空往年轻人堆里凑。 亲戚问一句:“亦宽有对象吗现在?条件这么好,该找对象了。我认识一个姑娘正好在你们那边。” 老母亲顿住,仿佛怕冷场,赶紧笑着说:“不急,现在工作忙着呢,哪有时间谈对象。” 年轻人呢,上了楼,进了阳光房,把玻璃趟门一拉上,立刻放轻松,特别是严亦宽的朋友。 “哎呀老严,你这小家伙比照片上帅多啦!来来来,张直,过来自拍一张,我要完成我的任务!” 张直顺从得哪止拍一张,什么姿势什么角度都按要求摆了,简直像个展场模特儿。等照片拍完了,张直喊上小眼镜一起聊天。 乐乐手里捧着几颗草莓吃着,问严亦宽:“我婚礼请你俩去,请柬是写一封还是两封?” 严亦宽想来想去,想到最后脸红透了才说:“一封。” 乐乐的请柬严,亦宽是在下班的时候收到的。厚厚的红纸上,大大几个金字先是写“严亦宽”的大名,后面跟着上下两行对齐的“先生先生”,最后是“台启”。 张直拿到请柬问:“这是印错了吗?怎么重复了一遍‘先生’?” 严亦宽点了点他额头:“你想乐乐姐给你写‘先生夫人’吗?” 张直这个年纪没收过请柬,自然不懂得书写的规矩含意,明白过来后,他揣着帖子敞开衣橱挑衣服。严亦宽笑着提醒道,婚礼在一个月后呢。 张直虽然刚工作不到一年,他还是掏了几张大红钞和严亦宽一起随份子钱。 婚礼当天他俩从家里出发。张直穿上提前准备好的白衬衫,胸口地方的钮扣突然崩掉,落到地上滚到柜子底下,缝小,他的手伸不进去。他跑去厨房找来筷子,探到柜子底下才把扣子撩出来。他让严亦宽给他缝。严亦宽没做过这种细活,把手指头扎出血。张直又跑去拿创可贴。衣服弄好了时间也过去了。 两人急匆匆出门,严亦宽穿上皮鞋走了两步,鞋跟掉了。他皮鞋只有一双,衬衫西裤穿球鞋别说多怪异。张直放下手里的请柬,从鞋柜收纳杂物的抽屉里拿出一管鞋胶,替严亦宽把鞋跟黏上。鞋胶起作用得花几分钟,两人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等两人终于成功出门,老父亲从大门旁边的厨房探出头来:“酒少喝点。” “好!” 小区的电梯有点老旧,运作起来有点慢。张直在里面直踱脚,住顶楼就是坐电梯等得心急。严亦宽牵住小孩的手安抚,顺便打量今天打扮得英气十足的小孩。 倏忽,他的视线顿住。 “小孩,请柬呢?” 张直懊恼地叫了一声,“好像落在鞋柜上了!” 电梯不能中途折返,两人只好坐到底层又回顶楼。 他俩在大寒天里急出汗,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刚要脱鞋,不料看见站在鞋柜边上的老父亲和老母亲。那遗落的,红艳艳的请柬被握在老人手里,封面朝上,金字正对着老人欲言又止的脸。 门外的俩人急完了热汗急冷汗,一个握着拳头,一个捏着裤腿,谁也没敢出声。这一瞬间谁也没长大过。 老父亲垂着眼递过请柬,说:“先去吧。” -- 小孩,不许逃。 严亦宽从来没有过如此不希望在夜里回家看见灯还亮着,估计跟在他身后的张直也是。 新家的客厅比以前游戏厅二楼大多了,这让坐在四人座沙发上的老父亲和老母亲显得特别孤立无援。老父亲转头看向被打开的大门,严亦宽站得格外笔直,没有了驼背的坏习惯。老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严亦宽身后藏着个张直。 老母亲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催促道:“快进来,赶紧去洗澡睡觉,明早还要上班。” 严亦宽把张直送到房间门口,等人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也上去吧,时间不早了。” 沙发大,严亦宽隔出一个空位与父母并排坐。他听见父亲的话,但不见父母有回房休息的意思。严亦宽踌躇片刻,视线落到父母长满斑纹的手上:“如果你们想谈谈可以和我谈,别吓到小孩。” “我们吓他做什么。你们这也不是第一天了。”母亲很平静,比抠着沙发布料的严亦宽还平静。 父母和张直一起生活了几年,总会有被发现的时候,或许就是搬进新家那天,两人在阳光房的躺椅上牵着手入睡的时候,又或许是以前两人通电话互诉思念的时候。严亦宽本来就没打算全方位瞒骗父母,只是他还没找到体面的方式,和适当的时机跟父母挑明。张直总是崇拜他,可他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笨人。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跟你妈经常带你去吃的那家早餐店吗?”父亲问。似乎此时大家的目光都不适宜落到彼此的眼里,父亲盯着茶几上张直买回来的一包花生。“你每次去都说勺子筷子不干净,但还是吃得很开心。后来有一次你肚子疼,借了他们店里的员工厕所,你回来说看见他们厨房的人洗餐具都是简单冲一下水,没有仔细清洗。打那之后你就再也没去过那家店了。”父亲说得慢,平和,怕一有不当这新家就轰然倒塌。“我没念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举的例子不是那么好,但事情就是这样。” 浴室的水声停了,父母不自觉看过去,很快又收回目光。 母亲说:“其它事情明天再说吧,你快去休息。” 父母催了叁次,严亦宽目送脑袋埋在毛巾下的张直进了房间,才独自上楼。 这天晚上很安静,阳光房里看不见小行星撞地球,手机也没有张直传来的信息。即便不会让父母发现,张直也没有这样做。最后还是严亦宽舍不得,给小孩发了一句“晚安”。 张直出现在饭桌上,他肤色偏深竟也显出眼圈黑。严亦宽按照往常一样坐到张直身边,用膝盖碰了碰小孩。张直喝着粥,嘴边一圈米糊,勾起两边嘴角看了严亦宽一眼,又低下头默默喝粥。 老母亲给张直夹了一个煎包。张直两只眼睛从碗里往上看,瞪得圆溜溜。他轻声道谢,张大嘴巴一口咬了包子一个印子,顿住,又把嘴敛成硬币大小,在刚刚咬出来的印子范围内小口小口地吃。 早餐吃得差不多了,老母亲搁下碗对严亦宽说:“你姑姑说她认识一个不错的姑娘,在这边工作,你有空去见一见。” 张直最后一口煎包忘了嚼直接往下咽,哽在喉咙下不去,赶紧跑到厨房倒水喝。 “不用了,我等会给姑姑打电话。”严亦宽也搁下碗筷,扭过头看厨方里小孩的情况。 张直眼睛一对上严亦宽,立刻转过身背对着,还往角落躲,隔开视线。 “你要跟她说什么?”老母亲警惕道。 严亦宽回过头,看着老母亲刹时绷紧眼皮的双眼说:“不需要给我介绍对象。别的我不会说。”他没必要把自己父母推出去承受闲言闲语。 老母亲不再说什么。老父亲看了看时间,“该上班了。” 平日厌烦的到点行事,现在成了解脱。 等沉重的木门一关上,严亦宽便牵住张直的手。他俩平时不会这么做,上班上学的时间容易碰上邻居。张直甩着身上鼓鼓囊囊的背包,挣开严亦宽的手,楼道里刚好走出来一个中学生一起等电梯。张直瞪了严亦宽一眼,用嘴型说“注意影响”。 严亦宽问:“请柬呢?” 昨晚吃饭,张直把请柬捏得皱巴巴的。严亦宽想替小孩收起来,小孩紧张地躲开他探过来的手,生怕请柬被抢了。 “藏起来了。” 严亦宽点了点头。 他们住顶楼,坐电梯最大的便利是肯定搭得上。随着楼层一层一层往下,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张直把严亦宽堵在角落里,几乎把人藏了起来。两人面对面,严亦宽嘴角没变化,但眼睛里尽是暖意,定定地看着张直。张直从昨晚紧绷到现在的神经终于缓了缓,抬手圈住严亦宽的腰,把人搂进怀里,一张小脸埋在那片薄得有点脆弱的胸膛上。严亦宽戳了戳张直的大腿侧,张直抬起下巴给了严亦宽一个结实的吻。张直退开的时候被严亦宽捏住下巴,两人又亲到了一起。电梯里的人十个有九个没睡醒,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在发生什么。 “你真的不答应阿姨的要求吗?”两人走出电梯时张直问。 严亦宽点了点张直的鼻尖,“小孩,不许逃。” 张直低头,声音像被拧完晾起来暴晒了两天的手绢,皱巴巴又干巴巴的:“我没逃??” 严亦宽明明记得早上小孩是这样跟他说的,当下班接到小孩的电话说在外面找了房子住,他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 很能装的小孩 “你别急,别担心,我只是怕叔叔阿姨不想见到我才搬出来的。” “你现在在哪?” “出租屋里。” “发个定位过来。” “就在你公司附近。” “那你现在过来。” 严亦宽敞开公事背包,先塞电脑,再粗鲁地将办公桌上其余的东西横臂一扫,铃铃当当,拉链也不拉上就往楼下跑。 他气得握住拳头发抖,鞋尖用力抵在绿化区的水泥花槽上,把鞋子挤变形了。他没有人可以骂,也没有原因可以骂,但情绪被闷在高压锅里开着大火烧。 “哎呀,你鞋子我昨天刚给你黏好。” 张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严亦宽一转头就看见张直的脸,手腕被张直握住晃了晃。严亦宽慌慌张张地反手抓住张直。 “跟我回家。” “你又不能绑着我,我还是可以自己跑出来的。”张直任严亦宽抓得他手臂发疼,“我就是,就是暂时住一住。如果,如果以后??” 张直说不下去,严亦宽也不愿意听。“吃饭了吗?” 张直摇了摇头。严亦宽拽着张直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顿住,又后退两步,忽然改向西行,方向似乎不对,接着折了个九十度走。他突然不认识这地方了,找来找去没找对路。 “叔叔阿姨没做饭吗?” 严亦宽不说话。 “你回家吃吧。” 严亦宽停下脚,当着张直的面给父母打电话:“我今晚不回去吃了,在外面跟小孩吃。” 张直“哎呀”了一声,最后被严亦宽拽进一间中西式快餐店。晚饭时间人多,好遮掩耳目,张直两条腿在桌子底下夹着严亦宽的脚蹭。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不逃,我只是不想叔叔阿姨难做。” 严亦宽从自己的炒饭里挑出几块虾仁,一声不吭喂到张直嘴里。张直边吃边说:“你看,我房子都在你公司附近找,我要是跑就连夜买机票回――” 严亦宽用一口饭堵住张直的嘴,“这玩笑不好笑。” “我错了。”张直握住严亦宽喂食完没来得及撤走的手,嘟着满是油光的嘴亲在对方手背上。 严亦宽趁机用拇指蹭了蹭张直的脸,“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沟通。” “过几天吧,最近还是别了。” 二十岁出头的张直眼神很坚定,就像当初义无反顾地跟着严亦宽来外地闯。 “你今天出门,背包里塞的全是衣服?”严亦宽当时以为是文件,没问。 张直细细地道歉,没否认。 严亦宽留着那唇印直到吃完饭也没擦。张直取过餐巾纸销毁自己的杰作,严亦宽瘦,手掌捏着全是骨头。张直低着眉问:“老师,我忘带袜子了,你明天早上能拿给我吗?” 严亦宽能想像小孩收拾行李时肯定心不在焉,不然不会这么丢叁落四。张直这会儿特别不好意思,两只耳朵像切开的红甜椒。 严亦宽带着人出餐厅,往附近的商场走。“现在去买,不然你明早没得穿。” “哎呀老师,”张直把人拉住,“你听不明白吗?我想约你明天吃早饭啊!” 严亦宽愣怔,张直搬出去了,两人相处的时间便大大减少。张直的邀约像一盘冰镇苦瓜,沾着蜜糖吃时甜,等蜜糖化了,细细的苦味留在舌根。严亦宽像早上在电梯里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直,让张直履行只有他俩知道的承诺。张直咽下唾液,蓦地急躁起来,拉着严亦宽随便跑进一家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钻进后楼梯。 防道门砰地关上,掩盖了严亦宽的背包撞上白墙的声响,张直把他抵得无法动弹,嘴里全是张直舌头搅进来的味道。听呼吸声,后楼梯像躲着两只豹子,在呼哧呼哧地互相扑腾争夺领地。严亦宽那皮带拴了跟没拴似的,张直撩开他的大衣,手从后腰轻松一挑便将裤腰拉开一条缝,五指灵活地探进去,隔着一层薄布肆虐。严亦宽被揉得一激灵,分开唇舌环抱住张直的脖子,把脸埋在小孩蓄起潮热的颈侧。 “小孩,上你出租屋去。” 严亦宽黏在耳膜上的邀请,让张直狠狠捏了一把手里的肉。冷刃冰刀相见,张直却渐渐缓下来,捧着严亦宽的脸轻啄。 “不行,叔叔阿姨会以为我把你拐走了。” 这话让严亦宽难受到什么程度,就是蛀牙了看牙医,牙医拿钻头往牙洞里钻,那令人骨头发酸的机械声和牙神经的酸痛感,加起来的上百倍。 张直抽出手搭在西裤上,刚刚揉狠了,现在疼惜地轻轻拍。“我们每天早上见一面。” “晚上呢?” “我到你公司楼下。” “换我去找你。” “不用,你就乖乖地等着我。我不逃。” 阳光房里的辣椒刚长叶,小蕃茄才刚开花,张直便搬走了。 严亦宽回家告诉了父母张直的决定。上楼时,他听见父母轻缓而低沉的叹息。 张直给严亦宽发了好几家早餐店的信息,最后两人挑了一家吃面条的。 小孩年纪轻轻当主管,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每天都把浏海撩上去弄个背头。今天他头发松松散散地站在地铁站出口等严亦宽,接过对方递过来装着袜子的袋子,里面还有一盒发蜡。两人在店里等上菜,张直抹了点发蜡随手做造型,严亦宽在旁边给他调整。 “你这个月别往账户里打房租。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得花钱,这附近的房租得花掉你叁分之一的工资,先顾好自己。”严亦宽说。 店员这时上菜,把两人阻隔开。严亦宽等店员走了,把话再说一遍。张直吸面条吸得急,什么话都没说先把舌头烫熟了。严亦宽赶紧买一罐冰汽水给张直降温。张直喝了几口,朝严亦宽伸出舌头。严亦宽拿小孩没办法,鼓起两边腮往小孩舌面上吹风。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跳了两下,严亦宽看见是姑姑打来的电话。不仅他看见了,旁边的张直也看见了。 “要不你去见一面吧。” 严亦宽才刚把振动中的手机反过来扣到桌面上,张直的话让他错愕。 “阿姨应该跟你姑姑沟通过了,你不去,阿姨不好办。”天气还没回温,面汤蒸起的雾挡住了张直的脸。 严亦宽的面来了,他一口不吃搁在桌上。张直不再说话,先吃完自己的,再挪过严亦宽那碗一点一点吹凉。张直再怎么哄,严亦宽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放在桌面上振了两遍的手机也不闹腾了。 张直租的房子虽然在严亦宽公司附近,但不在自己公司附近,他还得赶地铁去上班。分开之前他劝了严亦宽最后一次:“去见一面也没什么,你别让叔叔阿姨伤心。” “那你伤心呢?你伤心我就不用管了吗?” 张直在眼睛红起来的一瞬,转身跑进地铁站里,连再见也没说。 之后几天两人还是早见一面晚见一面,但对话不超过十句。严亦宽后知后觉,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冷战。 -- 严老师白头发多兩根 作为一个对爱人从一而终的稀世珍品,现代恋爱标竿的好男人,严亦宽算得上是个傻愣。 张直在周六晚上收到严亦宽一条信息,上面有时间地点。他想来想去,没想明白那天到底是什么纪念日,老师也从来不是过纪念日的人。睡到第二天早上他突然会意过来,晚上七点的西餐厅不是为他准备的。 张直查了一下,这家西餐厅有着装要求。他穿上最好看,最贴身笔挺的套装,提前十分钟到餐厅门口。严亦宽已经等在那了,见到张直一点也不惊奇。 也是,张直跟踪严亦宽相亲不是第一次。 张直见女方还没来,便上前替严亦宽整理服装,把没完全塞进去的衬衫衣摆塞好,抚平整;西装外套上沾到的头发,捡走;拉直大衣的袖口。 “怎么又不刮胡子。”张直点了点严亦宽的下巴。 严亦宽不是邋遢,就是有点懒得打扮自己。以前在学校当老师也好,现在在IT公司当小组组长也好,要不是张直天天敦促,严亦宽真的可以不顾形像。但张直也爱严亦宽蓄胡子,因为严亦宽要是不小心把张直的皮肤扎红了,会轻轻吻几下,所以张直有时候会故意蹭上去,指着泛红的地方让严亦宽亲。 “你进去报你的手机号码。”严亦宽说。 张直没明白,但照做了。接待处的人员跟他说是3号桌,一个服务员过来领他到位置上。他落座后给严亦宽发信息。 “你给我订的?” “嗯。” 张直看了菜单,报给严亦宽,“你想吃哪个?” “海鲜。” 于是张直点了一份主食是海鲜的套餐,他看到价钱的时候两眼一闭,咬了咬牙,拼了。 女方来得准时,高挑淡然,张直觉得她像秋天里的枫树,跟之前严亦宽见过的那个外向的女生不一样。两人进门后坐在张直的隔壁桌,服务员给严亦宽递餐牌,严亦宽看也不看就点了跟张直一样的海鲜餐。 张直给严亦宽分享一则小猫打瞌睡掉进垃圾桶里的视频,还发了条信息:“笑一下嘛。” 严亦宽转头瞪了张直一眼。张直又发:“你问问她是做什么的?跟你打赌,她是做金融的。” 严亦宽盯着手机,女方并不介意,十分自然地问起严亦宽的工作,严亦宽的姑姑没跟她提过。严亦宽说了个大范围,女方介绍自己是做风险投资的。她喝餐前酒的动作很优雅,张直觉得她留在杯口上的唇印像橘瓣,很好看。 一般问及工作都没什么好聊的,不是聊成单方向采访,就是互相诉苦大会,然而这个女人不一样。她问了严亦宽是IT的哪一个层面,说自己曾经碰到过相关的投资项目,以为她要开一人讲座的时候,她又谦虚地问严亦宽技术上的问题。 “想知道从你们的角度看,发展应该是怎样的。”女人说。 外围的不知道内行的有哪些难处和死角,光有方向不行。一场相亲渐渐变成行业相流大会,有来有往。严亦宽也从女人的口中获得一些发展灵感。 张直吃着盘里的前菜,看着桌面上一动不动的手机。他发出去那条“我赢啦”的信息没有人回应。严亦宽趁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看了张直一眼,小孩在对着手机发呆。他记得几分钟前手机振动了一下,赶紧翻看手机,差点碰掉手边的酒。 “赌注是什么?” 张直看见严亦宽发来的信息,没回复,扣上手机喝服务员端上来的汤。等喝完了他回过去:“吃完饭还有别的节目吗?” “没有了。” 隔壁桌的交谈声也中断了。 “那你陪我坐车兜兜风。” “好。” 结果兜风没兜成,吃到主菜的时候严亦宽接到下属电话,说项目实施地有政策变化,项目要因应作出改动。他简单跟女方交代工作上的情况,在得到对方的体谅后,他让女方留下继续用餐,这次餐费他出。 女方用拇指抚着酒杯说:“行,那下一次我请客。” 严亦宽刚要举起手叫服务员又缩了回去。他挺直背,用温和的语气配合直接的态度说:“很抱歉,我想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女方微微一愣,“如果是工作上的交流呢?” 严亦宽忽而不好意见地往隔壁桌瞥了一眼,“这个,看情况。” 女方不好耽误严亦宽的时间,不再留他,“我转账给你。” 严亦宽叫来服务员,说到结账的时候他在服务员耳边低语了两句。服务员带来两张账单,他一次过付款。张直看见了,在严亦宽起身的同时也收拾好自己,紧跟着离开餐厅。 吃饭的地方跟公司在同一个区,工作不算急,有小组的人在分析新政策细节,严亦宽没坐地铁也没坐车,沿着江流的分支向公司走。张直想要的坐车兜风是长线性的,既然从餐厅到公司的距离短,那延长时间也算是满足了张直其中一个要求。 以前严亦宽没有在外面牵手的习惯,自从张直搬出去了,他总想抓住什么。张直刻意落后几步,掏出手机对着牵在一起的手拍了几张照片,没有一张拍得清楚,他改为拍视频。路边的树挡住了路灯,枝叶间的光影落到手背上,某一瞬两道弯弯的细光溜过,像给两人套上了戒环。张直把视频翻出来看,不厌烦地一遍又一遍往回拉播放条。他截了图当聊天背景。 严亦宽直接把人牵到办公室里,同事调侃他俩是不是去烛光晚餐,严亦宽像没听见一样,把人安排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问准备离开的乐乐有没有零食。乐乐那抽屉堪比小卖部,拿了饼干棒和烤杏仁出来。 严亦宽给张直拆开包装,又叮嘱:“别吃太多,等等给你叫外卖。” 张直刚刚没吃饱,严亦宽也是。张直问:“那你呢?” “一起。” 严亦宽没问张直想吃什么,自顾自浏览外卖app。张直拿饼干棒喂到严亦宽嘴里,严亦宽只咬了一小口就不吃了。 乐乐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说要给张直泡速食汤,把人拉到茶水间。“吵架啦?” 乐乐的请柬被张直藏在了书里,放在书架上。他愣愣地看着滚烫冒烟的开水倒到速食纸杯里。明明收到请柬的瞬间那么幸福,是不是乐极生悲了? “这两天我跟你说小严有好好吃饭是假的,他不让我告诉你。”乐乐怕纸杯烫着张直,拿了几张餐巾纸包裹住纸杯才递过去。“只要不是感情变了,什么都好说。” 张直拿着速食汤去找严亦宽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他巡了一圈发现对方在会议室里开会。外卖还没到,这会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张直拿着汤转身回到茶水间,泡了两杯茶两杯奶茶和两杯咖啡,连着汤一起端进会议室。六杯饮料随组员挑,汤送到严亦宽面前。张直是个合格的临时秘书,送完喝的一秒也不久留,轻轻替大家掩上会议室的门。 严亦宽点了一大碗海鲜汤,配两碗白米饭。张直乖乖把自己那份吃了,要是严亦宽开完会出来看见他等着一起吃,估计今晚又是一句话也说不成。 张直平时把工作文件上传到网盘,有需要可以随时翻看。饭吃完了,会议室的门还紧闭着,张直在网盘翻出助理给他发的几份材料供应商的资料,有了上一次补天窗的经验,他得想办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还有发生后的紧急应对方法。他看进去后没注意时间流动。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多了说话声,张直抬起头,看见组员从会议室里出来,他们商量完对策后就下班了。张直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严亦宽,找过去发现对方待在Sobsp; Room里。这不是什么用来工作的地方,就是一个让员工可以在公司里抽烟,但不强迫别人吸二手烟的抽烟区。整个区域用玻璃间隔,张直在外面一眼就看见那人站在窗边,俯瞰夜景,同事在一旁吞云吐雾。 严亦宽吸二手烟的习惯几年前改了之后,闻到烟味会呛到咳嗽,就像现在一样咳得直不起腰。旁边的同事被吓着,赶紧掐了烟挥手驱赶烟味。张直推门而入时听见同事说:“你图这里风景好是吧。” 张直上前握住严亦宽的手臂,把人扯到厕所里,塞进隔间关上门。严亦宽脸上是什么表情张直不敢看,只敢把人抱紧了。严亦宽没一会儿觉得领口那块地方湿湿潮潮的,他重重叹一口气后,抚上张直的后背。 “好了,超过两分钟了。” 张直把脸蹭一蹭,小声道歉。 “你没做错什么。” 张直勒紧了怀里的腰,“那你以后别去相亲了好不好……” “只要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 张直爱哭的毛病估计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严亦宽送小孩回出租屋的路上,小孩断断续续哭了几回,也不嫌自己丢人。 张直还边哭边胡说:“我以前不应该追你,害你受这么多苦。” 严亦宽怕拿纸巾擦会把小孩的脸皮擦痛了,只用手去刮。“那我损失不就大了吗?少了一个我喜欢的人,还少了一份我想做的工作。而且我也说过了,我那时候有勾着你。” 严亦宽站住,抹掉张直还在掉的眼泪说:“记住,你只是提供了选项,所有决定都是由我独自完成的。你可以用你的方式面对目前的情况,但我需要你坚定地站在我身边。你不伤害自己,就是不伤害我,明白吗?” 张直一点头,眼泪跟着掉,他问严亦宽:“我今晚可不可以哭超过两小时?我感觉我收不住。” 严亦宽被气笑了。 -- 哦豁,瞒不下去了 Ⓨaoguoshu.coM 严亦宽最近变得肆无忌惮。 天刚亮,他从张直的房间出来,碰见起床准备做早饭的老父亲。这段日子严亦宽都不在家吃早饭,父母也不问他比之前早一小时出门的原因。 “你再睡一会,我现在才出门。”严亦宽背着背包,左手提着个袋子,右手拿着手机在讲话,一只脚想勾住门板把房门阖上,结果愣是没勾住,反倒撞到脚趾头,痛呼了一声。“没事,不小心碰到而已。睡吧,我半小时后再给你电话。知道,我也想你。” 放在以前,严亦宽哪敢在父母面前说这种话,现在大家都挑明了,也不是没有好处。他最后用手关上门,转身对上老父亲的眼睛。那眼皮因衰老失去支撑力,像古时候的宽袖垂下来遮盖住四分之一的眼睛。 “张直在外面衣服够吗?没见他出门带什么东西。”老父亲轻声问。 严亦宽扬起手里的袋子,从袋口往里看全是衣服。老父亲点了点头,忽然手里被塞进手机。张直习惯让严亦宽先挂电话,严亦宽不挂断,通话就一直晾着。老父亲看着通话界面,一时被烙铁烫了舌头。 严亦宽轻笑,老的不说话,小的在另一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他告诉张直:“我爸刚问你衣服够不够,现在他拿着我电话。” 老父亲想把烫手的铁砖扔给严亦宽,严亦宽没接,走到玄关找鞋子穿。⒜izHansHu.Coℳ(aizhanshu.com) “叔叔。” 张直的声音响起,老父亲立刻把手机贴到耳朵边上,“欸。” “还没吃,现在准备下点面条。” “好,会注意的。” 老父亲顿了一下,“不用了,你工作忙,专心工作照顾好自己。”又喃喃几句,才成功把手机归还给严亦宽。 严亦宽倾听一会儿跟老父亲转述:“小孩说也想你们了,他不好意思跟你说。” 老父亲的眼皮灌了水,又肿又重,眨不动。他似有似无地点头,转身踱到厨房。 严亦宽刚出门,听见电话里张直无精打采的声音:“我刚问叔叔要不要回去给他们按摩腿脚,他让我专心工作??”张直的声音不算沉,一委屈起来就显年纪小:“你多跟叔叔阿姨说说我的好话啊??” “你好不好他们还不清楚吗,只是需要时间真正接受你。” 刚刚老父亲张嘴怕说多了,闭嘴怕令张直难过,两叁句话里语气一点儿也不敢放重。是感受过小孩多少的好才有这样的反应,恐怕连老父亲自己也没细想。严亦宽决定了,以后在家里给张直打电话,要搞突击,把手机扔给老父亲老母亲接,看他们还能装多久的石头。 吃早饭的时候,严亦宽跟张直说今晚可能要加班,张直下班了可以直接到公司找他。只是严亦宽没想到自己会加班到半夜,张直买了晚饭过来,吃完后借他半张桌子做自己的工作。等严亦宽关上电脑摘下眼镜,张直已经姿势别扭地枕着他大腿睡着了,下半身在椅子上,上半身横躺着。严亦宽把人叫醒。张直一张脸挤了又挤,背过手去捏酸痛的肌肉,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小孩,现在太晚了,我到你那睡一晚可以吗?” 张直立刻不叫了,抿着嘴不看严亦宽。 虽然知道张直住附近,但严亦宽一次也没去过。“要是你房东不让带外人进去,那我回家。” 现在地铁公车都停了,只能打车。倒地铁都要倒一小时,除去路程远不说,加班费可能得全花在车费上。 张直摸着严亦宽袖口上的扣子说:“你先答应我,不许不高兴。” 严亦宽不是没看过这附近的租房信息,张直的工资能应对合租价位的房子,有些合租房男女共住,都是来打拼的人,只能最大程度地管好自己,不去招惹麻烦。严亦宽不以为然,随即答应了张直。 一开始,严亦宽跟在张直身后上了一栋住宅楼,里外都挺新的,没发现什么问题。房子大门打开,先入眼的客厅有点小,有些脏,地上的碎屑和污渍似乎没有人打理。这个娱乐区域没有电视也没有茶几,只有一张靠在墙边上的塑料饭桌,围着几张歪歪扭扭的椅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吃完的泡面杯,零食包装袋,不知道多久没清理,有些味道。 经过厨房和浴室,严亦宽顺道看了一眼,没开灯,只大约看得清一个轮廓,空荡荡的但逼仄。厨房几乎没有厨具,浴室几乎没有洗漱用具。这房子好像所有空间都用来造卧室了。然而当张直略显不安地打开房门,严亦宽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 门缝没打多开,客厅的光敛成一把刀劈开卧室的昏暗。一个房间被两张挨在一起的双层床占据着,仿佛多一条缝,这房间便会被塞下第叁张双层床。床上的人有的睡了,有的被手机的光照亮了脸,他们看似习惯了,被突如其来地打扰只有一个床位大小的私人空间,没有理会开门的人。 张直见严亦宽震惊得失语,急忙把房门关上。 “你在这等我。” 他脱下严亦宽身上的背包和外套,把人留在门外,自己闪身进卧室放好东西。他取了洗漱用品,拉过严亦宽进浴室。 开了灯,严亦宽看见浴室的边边角角同样藏了污垢。这不是张直的家,但张直羞赧至极,赶忙把手上的东西全过到严亦宽怀里,然后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浇水到池边上,把牙膏渍,青青黑黑的霉块擦掉。严亦宽看着小孩清洁完洗手池,又清洁马桶,最后打开莲蓬头往淋浴的地方洒水,用圆得笨拙的拖鞋头去蹭墙脚的污垢。这过程间,小孩磕到膝盖撞到手臂,但咬着牙不吭声,洗不干净的地方还发脾气踢两脚。 凌晨搞清洁,把张直忙出一身汗。拖鞋踩出的水声停下,张直低下头抬眼看严亦宽,“老师,可以洗了??” 浴室的灯带着惨败的灰调,照不出张直脸上因为清洁而忙出来的潮红,但看那微微起伏的胸脯,张直显然浑身发烫。 严亦宽自己租房子,为了让张直有舒适一点的生活环境,一直以来都是找整租的,合租的房子他根本没考虑过。可他没料到,小孩竟然可以这样委屈自己,甚至这一刻他连“跟我回家”这样的话也说不出口。 张直见严亦宽不说话,也不像生气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把衣服放到刚刚擦干净的架子上,一小瓶沐浴乳放到洗手池上。浴室没做干湿分离,淋浴的地方就在马桶边上,马桶在洗手池边上,置物架又在洗手池对面,整个空间小得四肢伸展不开来,想要衣服不被淋湿就得缩着手脚洗澡。张直打开莲蓬头先预热水,自己脱了衣服,见严亦宽跟着脱,终于舒一口气。 水开始冒烟,张直拉严亦宽到莲蓬头下。严亦宽往手里倒沐浴乳,是家里用的那款,他把沐浴乳捂热了抹到张直身上。 “小孩,”严亦宽仔细把沐浴乳搓出泡沫,“租好一点的地方,好不好?” 小孩一直不让多带衣服,是怕连柜子也没有的住处没地方放,也有被偷窃的隐患。小孩聪明,用各种合理的理由拒绝严亦宽上门。 “不要。”张直捏住严亦宽的下巴亲了一口,“我要把钱省下来拿去缴家里的房租。” 严亦宽这下真的有点生气了,忍不住拧眉:“你先照顾好自己,等你回来了再跟我一起承担。” “不要。我知道你负担重。”张直刚刚的怯惧不见了,一句一句回嘴:“我不觉得我住这里有多不好。” 严亦宽挺常教育张直,但也挺多时候扭不过张直。他沉沉地缓一口气,抬手搂上张直的肩,嘴巴蹭过张直的颈侧吃到泡沫,尝到苦涩的味道。 “老师,我跟你一起缴房租,那我们就还住在一起啊。”张直搂着严亦宽去取沐浴乳,搓起泡沫伺候起怀里的人,“你有注意到这房子的地砖跟我们家很像吗?就是脏了点。等哪天有空我扫一扫,拖一拖就好了。别以为这里环境差,我睡得特别踏实。这里的房租我给了,突然搬走的话拿不回来,那不就亏了吗。” 张直续续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严亦宽默默地听着。 过水的时候张直没管严亦宽听进去多少,先把自己说服了:“我听说别人跟家里摊牌都闹得特别大,我觉得我挺幸运幸福的,叔叔阿姨没骂我,没给我脸色看。我是自己搬出来的,不是被赶出来的。叔叔早上不是还关心我衣服够不够穿吗,我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怕叔叔觉得我遇到事情总是哭鼻子,不够成熟,我又憋回去了。” 毛巾只有一条,张直先给严亦宽擦干身体。严亦宽穿着张直的衣服爬上双层床的上铺,床垫又硬又薄,硌得难受。被子不够厚,盖着有点凉。他看着张直把两人的背包放在床尾,掏出里面的电脑放到枕头下压着。他早上带来的衣服还是放在袋子里,盖在被子下藏了起来。张直所有家当都在床上了。 严亦宽转身搂住张直的腰,眼睛闭上可怎么也睡不着。 -- 噓 Ⓨaoguoshu.coM 张直肚子上的那只手抚了他很久,证明抚他的人一直没睡。 “别想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张直转身埋在严亦宽耳边说,趁机亲了一口。 “我看不见你眼睛。” 房间里没灯,窗外也没光,张直听见严亦宽这么说,他顺着刚亲过的耳垂,滑过严亦宽的脸颊停在唇上。严亦宽的手终于离开他的肚子,扣住他的脖子。 这些天两人虽然有见面,但亲密时间少,更别提像之前一样同睡一张床了。搬进新家后,张直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一周里有四天,他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到楼上严亦宽的房间里。有时候张直晚了上去,严亦宽会下来敲他的门,盘着手倚靠在门框上看他在做什么,或者直接用眼神控诉他的迟到。 复式二楼不怕弄出声响,但双层床上铺就得注意了。两人亲得深,但特别慢,生怕发出嘬嘬嗒嗒的声音。严亦宽半压在张直身上,所有身体变化都是直接清晰的。张直推着严亦宽翻身面对墙壁,一手捂住严亦宽的嘴巴,一手伸进严亦宽的裤裆里。他太清楚如何取悦自己的老师,一口一口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老师的后脖子上,一次一次舔过他刚亲手清洗过的身体,叼起一块他平时舍不得咬的肉细细磨碾。 张直的手隔着最后一层布,使出的力气比平时大,这让严亦宽产生些许痛感。不是所有痛感都是不受欢迎的,像这时候,大脑会释放安抚痛感的多巴胺,让严亦宽愉悦起来。更何况隔靴搔痒只会更痒,很快,严亦宽弓着身子把自己蜷成一条被踩过的蚯蚓。床被折磨得吱一声响,张直顿住,抽空掐了一下严亦宽的大腿作为警告。严亦宽逮住张直的手,拉开自己的裤头放进去。当干燥的手掌裹住被失控的血液撑得又薄又敏感的皮肤,严亦宽迷糊了,以为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捂在嘴巴上的手是水罐子,一遍一遍地伸出舌头舔,不见有水进嘴里,却仍不死心地继续舔。 两叁个月前,肉伞下有一圈伤口,张直现在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摸,摸不出来了。他又捉弄滑溜的伞面,点一下拨一下,还勾着伞边撩一圈。五指总是有许多变化的,它可以变成一只长了骨头的水母,罩在肉伞上,一下一下地快速吸附,猎物没有挣扎的余地。当张直压下肉伞,底下的柱子经过两颗卵石,一路压到游乐园入口,一种自我侵犯的错觉让严亦宽解脱了。张直没忘了死死地捂住严亦宽的嘴巴,以防令人血液躁动的声音让别人听了去。张直的另一只手被严亦宽糊满了,不用看也知道又多又稠。严亦宽还疲软着,但不安分,背过手去摸张直。张直不像严亦宽那样兴奋,严亦宽挪了挪屁股往后蹭。 “别惹我,这里没有东西做不了。” 严亦宽听了还真的不动了,拽出自己裤裆里的那只手,一点一点搜刮自己的东西。等搜刮完了,严亦宽利索翻身,一阵窸窣后,把一只脚架到张直的臀侧。严亦宽从来不这样睡觉,张直的手顺着严亦宽的外腿侧摸,摸来摸去没摸到裤子,什么布料也没有。再摸,严亦宽的手覆盖在张直努力不去想的地方,还敢往里钻。 咕嘟,张直吞口水的声音比下铺的打呼声还响。 “我想看。”张直只是礼貌性询问一下,要是严亦宽敢说个“不”字,他能把人吃掉。⒜izHansHu.Com(aizhanshu.com) 严亦宽撩起被子,被凉风灌得一哆嗦。张直摸上自己的手机钻进被窝里,不一会儿,这不够厚的被子透出一阵微光,严亦宽像怀了只怪物。几根白嫩的手指被黏液缠住,泛粉的指尖把烦人的黏液往收纳处赶,赶着赶着不慎把自己也赶进去,进去了出不来,另一根手指前来搭救,结果把自己也搭了进去。一根接一根,祸不单行。 张直忍着没去点开手机里的相机,他多想留念啊,老师从来不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情。可是他拍了之后肯定要删的,不能一个不小心流出去,那还不如不拍,直接断了念想。张直蜷缩起身体,不自觉地抱住老师的小腿蹭,托起那底下的脚板摁在自己裤裆上。老师忙着呢,学生自主带动脚板一下一下地踩,不一会儿分开老师的趾头,把自己卡在凹槽上来回磨动。这还不够,张直喜欢肉搏,他掏出钝刃和严亦宽的小腿打上了。小腿上的毛一下一下地搔着张直,有几根特别不识趣地钻到小孔里,惹得张直截截退让。 张直钻出被窝带动一阵热气流,把严亦宽薰得眯起了眼睛。张直抽出严亦宽的手,问:“可以吗?” 小孩第一次这么问,是两人头几次摸索的时候。 那会儿严亦宽还攀着高峰下不来,恍神间,听见小孩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和期盼问他还能不能继续。他稍微收心,意识到小孩已经撤身,他瞟一眼,那小兄弟还在站哨。小孩不知道怎么害羞了起来,挠着颈侧支支吾吾,“你在冷静期,我进进出出,是不是体验不太好?”严亦宽愣了足足几分钟。小孩估计第一次伤了自尊心,后面做足了功课,体贴过头也是一种烦恼。两人这才第几次啊,严亦宽还没能放开,只好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一只手去赶火车入隧道。小孩又惊又喜,连连问了好几声“真的可以吗”。严亦宽以为只会被问那么一两次,往后都是默认的事情,谁知道每次他先爽了,小孩都问他,得到许可才继续。一开始严亦宽脸皮薄,说话不是,行动也不是。次数多了,严亦宽要是清醒着,就搂上小孩的脖子贴着耳朵说很舒服;不怎么清醒的时候,就随意哼哼好舒服啊,也不管小孩听没听清。 “可以吗?”张直又问了一遍。 严亦宽张嘴含住张直的耳垂,狠狠嘬了一口。 张直大举入侵,直捣祸心,结果被重重包围。刚刚在被子里闹够了,他扰攘数圈,没敢恋战,把注定胎死腹中的种子撒在严亦宽的体内。 张直得偿所愿还贪得无厌,舔着严亦宽被枕头压得薄扁的耳垂说:“我想待在里面。” 严亦宽像刚刚一样,抬起脚搭到张直的臀侧,花光最后的力气盘住小孩的腰。首发:sんiLiцsんцщц.coм(shiliushuwu.com) -- 非本意的苦肉计 作为一个小组组长,正在招标会上做汇报的打工人,严亦宽感到焦头烂额。 招标会在异地,严亦宽带着两个组员提前一天出发,找了个酒店住下。早上,严亦宽收到张直说身体不舒服的信息。他打电话过去,小孩的声音软得一塌糊涂,似乎不太清醒,可能还赖在床上。他看了看时间,张直这会儿该出门了。 “哪里不舒服?” “像上次??” 严亦宽翻着打印出来的简报,手上一顿,“吐了?拉肚子了?” 张直不说,只哼哼:“你招标会结束了早点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严亦宽现在就查返程的机票,可是时间都在中午。他们小组的汇报顺序靠前,估计汇报完了飞机还没起飞。权衡过后,严亦宽把张直的情况告诉了老母亲,让她带张直去看医生。老母亲听到张直之前进医院的经历,吓得不断拍胸口。 “你赶紧把地址发过来!”老母亲这头吩咐着,那头已经叫上老父亲。 严亦宽在电话里教父母怎么倒地铁,结果老父亲到大街上长手一挥,截了辆出租车,直接打车过去。下车的时候因为急,差点连司机的找零都不要了。老母亲逮着个人就问张直住的那一栋在哪,有个遛狗的大爷好心地把他们领到楼下。 “这里看着还不错啊。”老父亲说。 等敲开大门,看见里面的情况后他就不这么想了。来应门的是一个矮小的男人,语气不怎么友善,问他们来找谁。老母亲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厅桌子边上的张直,伸手指了指。 “喂,你认识他们吗?”小个子回头问张直。 张直手上拎着个塑料袋,弓着背趴在桌子上,他闻声缓缓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的老人时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一脸错愕,显然严亦宽没告诉他老人要带他看医生的事情。小个子只稍微欠身让了条过道,如果有狗门,小个子很有可能就只留一个狗门。 老母亲走到张直身边,摸了摸那张愣怔的脸,有些发烫。“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张直赶忙把手上的塑料袋移到身侧挡着,说话颠叁倒四“我,我又吐又拉肚子,我睡上铺,上上下下会吵到人。” “上铺?什么上铺?”老父亲绕到张直另一边,把小孩手上的袋子拎起来,里面全是呕吐物,臭味加上塑料袋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张直想要抢回去,说自己等等用完就扔。老父亲拦下,拎着袋子低头找垃圾桶。 “欸!那东西可别扔在屋里,臭死人了!”小个子在一边看戏没走。“半夜又吐又上厕稀哩哗啦响,我把枕头盖在脸上才睡过去的好吗?” 老人没弄清这个矮小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不好说话,只告诉张直要带他去医院。 张直忙说:“我现在好多了,不用去医院。”可他浑身乏力,嘴唇又白又干,死皮翘起,病怏怏的样子没有说服力。 “不行,刚听见了,你半夜就开始不舒服,是不是在这坐一宿了?”老母亲问。 张直没敢点头。早上大家都忙着洗漱出门,他死忍着咕嘟咕嘟作动的肚子,提着个塑料袋在客厅吐,不好跟别人抢厕所用。 老母亲一看张直这老实的样子就明白了,“你老师说一定要带你去医院开药,不行就打针,不然你会脱水。你上次开的药已经过期了,没法吃。” 老父亲在厨房转了一圈,里面没烧水用的壸,也没有锅碗瓢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给张直烧口水喝润润嘴唇也不行,早知道就先在楼下买好水再上来。老母亲扶起张直,叫张直去穿好衣服上医院。张直让老母亲在外面等,老母亲怕这萎萎软软的人中途跪到地上去,一直把人扶到房间里才松手。 这下俩老人更是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出租屋啊?根本不是“屋”,是“床位”,跟学校宿舍似的,或者像绿皮火车。老人是老花,但不是瞎子,加上张直爬到上铺遮遮掩掩地穿衣服的动作,什么都不用说了。 房间里的人都不在,只有小个子钻进来坐到张直下铺上。这床上晾着好些衣服,有些挂在上铺的床架横木上,有些挂在楼梯边沿。男人收着衣服,忽然问站在床边的老人:“你们知道你们儿子是基佬吗?就是同性恋,喜欢男人那种,做爱会插进屁眼。屁眼知道吧?就是拉屎的地方。” 咚一声,张直顺着楼梯摔了下来。他本来就四肢发软,下来得急更是没踩稳楼梯。老人赶紧上前想扶起张直,张直动作更快,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扑到男人身上。这一个猛冲花光了张直的力气,他揪着男人领子的手在发抖:“操你妈!你别乱说话!” “你那天带了个男人回来,我又不瞎。” “我说了那是我哥!” 眼看张直要挥拳打人了,老父亲连忙把人架住往回拉。 似乎这个用平淡粉饰压抑的生存空间终于提供男人乐趣,他嘴巴停不下来,“那是你说,我亲眼看见你俩睡一张床。” “我哥在附近加班到半夜来跟我挤一晚上,他不睡我床难道睡你床?你脑子有毛病?”张直吵着吵着把脸吵红了,没有了刚刚的病态。“事情我都跟房东解释清楚了,房东没意见,你在这唧唧歪歪什么?” 上次严亦宽来借宿,两人的确磨磨蹭蹭了。幸好张直在两人睡着前清理了一下,让严亦宽穿上裤子。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看见下铺的矮个子站在床头盯着他们看,渗人得很。严亦宽走后,那男人把事情闹到房东那去,张直编了个自己哥哥来借宿的谎,房东只说下不为例,毕竟这对别的住客造成安全隐忧。租出去一个床位就一个床位的钱,房东只认钱,没把张直赶出去。 老父亲颤巍着爬到张直的床上,把能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张直气喘吁吁,老母亲顺着他的背说:“看完医生先回家休息。” 男人突然欢呼一声:“原来是来体验生活的啊!有家就快滚回去吧,装什么贫困人士。” 张直上了出租车都是抖的,老母亲在一旁劝他别气了,老父亲坐副驾上问他想吃什么,回家给他做。张直怕自己眼眶红了被老人看见,便闭起眼睛大口大口换气。 他此时不应该去看病,应该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老父亲和老母亲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没饿过他肚子,也没把他当过外人,而如今他令俩老人蒙羞了。那男人的话落在老人耳朵里,钻进血液把老人的心脏由内而外撕碎了。他做什么都缝补不了。老父亲和老母亲受到这样的伤害,他又怎么面对严亦宽? 对啊,严亦宽连男人闹到房东那去都不知道。 张直急切地睁开眼看向老母亲:“你们别告诉老师。房东那边真的没问题,我还可以继续住。那个男人他原本就不太正常,窗外有小鸟叫也能吵到他,天天打电话让房东去把鸟给抓了。房东还让我别理他。那天老师来真的是因为加班太累了,地铁跟公交都停了,打车回去又贵。我房里没有别人见过老师,老师那天很早就走了,没有其他人会知道老师??” 张直说不下去了。老母亲揉了揉他因为紧张而收缩的肩膀肌肉,“没事了,不要去想了。现在先调理好你的身体,别的事情不重要。” 严亦宽赶回家时,张直已经吃过药喝了粥,不太安稳地睡下。父母坐在客厅等着,一副要开庭审问的样子。严亦宽到房里看了张直一眼,又在那张泛青的脸上亲了一下,才到客厅受审。 “张直平时不爱乱花钱,做主管工资也不会低,怎么会住那种房子?” 严亦宽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提前给父母做心理准备。他思忖过后坦白道:“我们这房子的房租,张直缴叁分之一。” 父母愣住。 “他想在我公司附近租房子住,但租金都太贵了。我说我可以承担家里的开销,他不愿意,说这也是他家。他现在就两头烧。” 新家的采光好,但现在阳光晒得客厅里的人焦灼。 老母亲给从外地赶回来的儿子倒了杯水。玻璃杯咯嗒放到茶几上的时候,她找到沉寂的缺口。“要不我跟你爸回去吧。” 严亦宽伸了一半的手缩回去。 “不行。” 声音从张直的房间传出来。张直休息了一会儿,人比较精神,说话也比之前有力气。他走到客厅没往沙发上坐,明明空位还多着。他说:“老师还待在这边工作,你们回去了没有人照顾,他会不放心。” 严亦宽挪了挪位置想拉张直坐下,张直坚持站着。“小孩这边工作才上手,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回去照顾你们。” “你们在这找房子的那几个月,我们在那边不也好好的嘛。” “几个月是短时间,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呢?我跟小孩是肯定不会答应跟你们分开生活的。要是我们心里放得下,我早早就到外地工作了,小孩也不用选个本地大学来念方便照顾你们。” 两边拔河势力相当,张直加了把劲儿:“老家的房子租出去了,现在把租客赶走,算违约吧?要赔违约金的。” 这是事实,但放房的事情都是张直和严亦宽在管理,老父亲和老母亲知道的不多,现在能唬多少是多少。 严亦宽站了起来,靠在张直边上。“我和小孩的情况你们可能知道一些,但不全面。如果你们想要了解,我们随时可以聊。如果需要时间,我们也可以等。我跟小孩没别的想法,就是想一家四口好好地生活。” 窗外的阳光开始西下,灼热在慢慢消散。 -- 培根 作为一片夹在爱人和家人中间的培根,严亦宽苦乐掺半。 周五下班,他把能带回家做的工作整理好,跟同事打声招呼便离开公司。他刚上地铁,张直的电话追着来。 “我应该比你先到家,我在楼下等你。” “怎么不上去?害怕单独面对我爸妈?” “怎么会,就是想跟你一起上去啊,想早点见到你。” 有了张直这话,严亦宽换乘期间都是削尖了头挤的,同样挤高峰点下班的人越是骂他,他越高兴。上一次跟父母的谈话虽然没有实质进展,张直也在病好第二天继续到外面住,但小孩说休息日想回家吃老父亲做的饭,顺便睡一晚。严亦宽暗示了又明示,让张直周五就回家,周一早上一起出门上班。 严亦宽一钻出地铁站,就看到站在出口的张直。他跑上前把手伸进张直的衣兜里,握住那只有点凉的手,可能因为立定久了,血液循环没那么好。 “不是说在楼下等吗?” “太远了。” 小区电梯里挤着一个书包被奶奶拎着的小孩,她以为自己很小声,但其实整个电梯的人都能听见她问奶奶:“这个哥哥是小偷吗?为什么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 张直故作严肃地低头跟小孩说:“不要学这个哥哥不戴手套,他现在在偷我的体温。” 小孩低头看了看自己戴得好好的手套,认真地点了点头。要是小孩摸过严亦宽和张直的手,就知道张直放在兜里的手也没戴手套,小偷更是反过来的。 “张直,来尝尝这个四季豆。” 两人一进门,老父亲喊张直过去试咸淡。在张直缠上严亦宽之前,老人做饭论斤下盐下糖,后来知道自己味觉衰退下手重了,每次做饭都让张直试咸淡。四季豆烫得张直合不上嘴巴。老父亲看见张直比了个大拇指后,钻回厨房里把菜起锅。 饭桌上,严亦宽有些恍惚。老母亲给张直夹菜,张直夸老父亲烧的菜好吃。小孩好像没搬出去过。 “你去不去?”张直用手肘碰了碰严亦宽。 “啊?” “我中学同学周末到这边玩,你去不去?就阿花阿红阿燕她们,还有我同桌。” 严亦宽说没印象,但会去。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张直忙着给几个同学提供免费旅游咨询服务。严亦宽下楼敲了敲小孩的房门,倚在门边上沉着脸。 张直接收到讯号有些慌,小声说:“叔叔阿姨还在外面看电视呢。” “该让他们知道的,他们早晚会知道。” 严亦宽说完转身就走。张直不敢耽误,立刻下床跟在对方身后上楼,只是经过客厅时不敢看老人的表情。 严亦宽坐在床头,脸色没缓过。张直抱着人上下左右都亲遍了,又反省了自己因为同学而冷落了对方,严亦宽还是闷闷不乐。 “小孩,你为什么就是不搬回来?” 症结找到了,张直停下啾啾响的亲吻。“叔叔阿姨不是还没完全接受我嘛,没开口叫我回家住。我自己跑出去,又自己跑回来,不就像以前离家出走那会儿吗?” 严亦宽也发现了,父母似乎回到挑明之前的状态,没问明白两人的事情,也没表现出反对的态度。日子看似平静,但地下总埋着雷,哪天踩到了又是两败俱伤。 张直见不得严亦宽两边为难的样子,故意胡说八道:“后天出去玩,你可别像带组员一样那么细心啊,我会吃醋的。” 张直不沮丧,严亦宽也不能沮丧,后者亲在前者的脸上,默默应允。 虽说是陪同学玩,但张直和严亦宽也是第一次去那些地方。这俩人初到城市就勤勤奋奋地工作,没怎么好好游览过,索性趁这次机会把工作和生活短暂剥离。 周末人潮汹涌,本地人不少,外地人更多,严亦宽错开半步走在张直身后,张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叫他跟上,而是把手背到身后让他牵着。老街除了有古建筑,百年老店,这几年流行起街头表演。张直给同学查景点资料的时候,就跟严亦宽说想看。 “前面有人吹口琴!” “那边有人演雕像!我想拍照!” 同学嚷了几句,张直眼睛都亮了。碰巧他们路过一家卖草药的老店,晒在店门前的一堆干货上竖着一块牌子,写着“袪寒止头痛”。 张直立定脚,“你们先去,我等等就来。” 一小群人分成两拨,同学们都去看街头表演了,严亦宽留下来陪张直。张直进了草药店,问店家门口的草是什么。 “艾叶啊。”身上一股药材味的店家说。 “是要煮成水吗?还是怎么吃?” 店家细细说,可以捣碎了混到鸡蛋里煎了吃,也可以买新鲜的艾草煮水,和面粉做成团子。张直听得认真,用手机做好笔记,还花钱买了一些。 “买这个做什么?” “叔叔最近老是头痛,又手脚冰凉,买点回去给他试试。” 等张直买好东西,那个吹口琴的好像边吹边带着人群走了,张直没找到同学。他打电话跟同学约了个地点碰头,一个街头表演也没看成。 严亦宽紧紧握住小孩的手,小孩以为他只是怕走丢了,回头朝他笑,说要是走丢了就去开广播。 “‘严亦宽先生,严亦宽先生,听到广播后,请到失物认领处领走您的小孩。’” 张直笑得越灿烂,严亦宽把人抓得越紧。 -- 打电话 Ⓨaoguoshu.coM 张直是在周一晚上察觉出严亦宽不对劲的。临睡前,他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说休息日在家待了两天真像度假。下铺的矮个子男人听见张直聊电话的内容,叫他滚回家去。 “怎么回事?”严亦宽问。 张直躲到厕所里说:“没什么,有人在吵架。” 严亦宽本来话不多,这两天话更少,见面时一直默默盯着张直。张直怕老师累了,“快去睡吧,等你挂了电话我也去睡。” 严亦宽没挂断,也不说话。 “想我了?” “那我这周末也回去住一两天?” 张直轻声细语说了好些话,电话那头都没声音:“睡着了?” “没。”声音清醒得很。⒜izHansHu.Com(aizhanshu.com) 张直琢磨片刻,抿了抿嘴,眼神不怎么明亮,“你去把门关起来,上锁。”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严亦宽一愣,张直不怎么温柔的命令他不陌生,他平缓的心跳甚至因为对方强硬的语气而咚咚加剧。严亦宽关门的时候没放轻,为了让张直听清楚。他顺手把窗帘拉上。 “把裤子脱了,躺回床上。” “内裤也要吗?” “穿着。” 严亦宽打着两条光腿钻进被窝,把床头灯关了,整个卧室一片黑。 “我在哪?”张直问。 严亦宽的呼吸错顿了一下,“躺在我旁边。” “我现在钻进去了,啵,好香。你猜我亲了你哪里?” 严亦宽把暖气调低,他开始出汗了。“大腿。” “把腿张开,我趴到中间压着你,重吗?” “不重。” “那你为什么用膝盖推开我?” 严亦宽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闭了眼,放下腿才发现自己抬起了膝盖。 “抬起来。”张直命令道。“想要我舔你吗?” “想。” “怎么做?” 严亦宽微微并腿,留了一道缝,刚好能塞进张直的脑袋。房间很安静,严亦宽在被窝里的动静完整地经由电波传送了出去。 “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 “黑色。” “那我舔湿了也看不出来。”张直那边不知道在弄什么,有黏黏嗒嗒的声响。“你摸摸看,湿了没?” 严亦宽把原本横在眼睛上的前臂放下来,探进被窝里。“湿了。” “是你的东西还是我的口水?” 湿的区域小小一块,从布料底下渗出来,严亦宽把它抹开,痕迹扩大。他咽下口水,“我的。” 张直笑着,呼吸变粗,“我再舔舔你,好不好?” “好。” “那你抬起屁股,我要把你内裤脱掉。” 严亦宽一只手勾住布料边沿往下扯―― “啪――”那是大力拍打皮肉的声响。张直问,“疼吗?” 严亦宽忽然委屈了,“为什么打我?” “罚你有话不好好说。”张直没逼他,“内裤脱好了吗?” 严亦宽左扭右扭,“好了。” 张直那边吸溜的声响在同一瞬响起,严亦宽无法抑制地长哼。厕所回声厉害,全传到严亦宽耳朵里。小孩似乎特别喜欢吸食,有时候严亦宽睡醒睁开眼,能看见一个脑袋在那上下耸动。不过小孩从来没有要求过老师这么做,老师偶尔主动,小孩都会激动得无法把持住。 “自己用手了没?”张直问。 严亦宽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死死握住拽下来的布料,没空。他说:“没有。” “乖。”张直弄得特别响,含着东西说话不清楚:“喜欢我舔你吗?” 严亦宽趁张直停下来,赶紧好好喘口气,“喜欢。” “吸你呢?” “喜欢。” “咬你呢?” 严亦宽一声闷哼。 “咬疼你了?” 严亦宽分不清了,到底是胀得疼还是被隔空咬疼了。“喜欢。” “傻呀。”张直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手指湿了,怎么办?” 严亦宽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薄嫩的皮肉被他蹭来蹭去,害自己颠抖个不停。他说:“后面。”顿了顿,“两根。” 张直一愣。他从来不让严亦宽买玩具,严亦宽也没兴趣。张直怜惜着说:“听就好,你自己别碰,不要伤到自己。” 严亦宽答应了。 “进去了。”张直一遍又一遍让严亦宽放松。一开始严亦宽的哼声有些苦闷,过一会儿变了调。张直不知道严亦宽的想像力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摸到了?” 严亦宽呼吸急促,没空搭理张直。 “不用手指了。”张直说。“罚得干脆一点。” 严亦宽明白,心甘情愿:“好。” 张直压着喘息的哼声刮起一阵风,吹起了严亦宽身上的鸡皮疙瘩。严亦宽好像真的痛了,隐隐吸起鼻子。张直听见了,但没停下来,磨擦的声响越来越急躁,比以往都要粗暴。中间刮了几个响亮的巴掌,严亦宽每每又弹又抖。 “你摸摸自己。” 严亦宽得令,双手覆上疼痛难耐的地方,前面被吊得够久了,现在没几下便蹬直腿往床垫上蹭,嘴里的声音被枕头过滤一遍,传到张直耳朵里全是呜呜咽咽,像哭又像欢吟。 张直怎么忍得住,不一会儿便满手残遗。他所有情绪迅速退去,声音听起来不近人情。 “好好睡。” 严亦宽随手挂断通话,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和现实分隔开来。 早上天还是迷濛的蓝,张直打开家门,看见老父亲在厨房做早饭。 “欸?这么早回来?” “我回来看看老师,他有点不舒服。” 张直不多话,叁两下跑上楼。他有老师房门钥匙,轻轻打开门,来到床边上。 床上那个大包估计从昨晚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他掀开被褥,底下露出一张汗津津的脸,侧趴在枕头上,两眼的眼角有些干涸的痕迹。被窝里有股味道,张直把被子往下掀,中途碰见一条内裤,他眉梢一跳,再往下,果然看见白花花朝上撅着的屁股。张直有些气,拍了那屁股一巴掌,又难免心疼,捞起趴在床上的人仰面放好。被罩床单都是灰色的,一有痕迹就很明显。今天有人要洗被罩床单了。 严亦宽被这么一折腾,皱着脸睁开眼,看见张直后整个人定住。半晌,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脸,又猛地缩回去。 “你没做梦,我真的回来了。” 这下严亦宽醒了,看着张直到浴室沾湿毛巾,回来给他擦干净身上那些干掉的痕迹。他问张直怎么一大早回家。 张直整理完,给人盖好被子,蹲在床边把人抱在怀里,“昨晚罚完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严亦宽伸出手抚上张直的脸,从外面赶回家有些凉。 总说小孩照顾老父亲老母亲,这些都是小孩用大大小小的牺牲换回来的,为了买艾叶没赶上看街头演出,为了打理游戏厅没去外地的大学,为了缴房租把自己塞进一个毫无隐私可言的空间。严亦宽都知道,所以心里沉甸甸的。 “小孩,你好傻啊??” 张直听了变出条尾巴来,一摆一摆地给地上扫灰尘。“傻傻的多好,让你一拐就拐到手。” 严亦宽破颜一笑。 “不要患得患失。你不是说我傻吗,我就一根筋认准你身边,哪都不去。” “那你回来。” “我会回来的。” 老父亲和老母亲原本在担心严亦宽的身体,这都吓得张直大老远跑回来了,得有多严重。然而老人看见严亦宽只是红了眼角,神精状况良好,就知道身体没有大碍。严亦宽一张嘴,鼻子有点堵,老人心下了然。 老母亲留下张直吃早饭,藉着分油条问张直:“你家里知道你的情况吗?” 张直想了会儿才明白,坦白道:“我还没跟我妈说。不过她不怎么管我。” “要是她反对呢?” “她反对也不能绑着我。我已经成年了,这些都是我经过长时间考虑后作出的决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听了张直的标准答案,两个老人没说答不答应。老母亲见张直的豆浆喝光了,给他添满一杯。 -- 老师,你能过来吗? 作为一个眼里只有数据编程的科技人员,严亦宽觉得一大早眼皮抽搐得过于频密。 他没去看黄历,和张直吃早饭的时候也没提起,满心满脑只想着下班还可以见到小孩。他下班之后也的确见到小孩了。两人难得准时收工,严亦宽陪小孩吃了晚饭,就在出租屋附近,毕竟离了家没有老父亲在,觅食得靠自己。张直多要一套餐具,让严亦宽也吃点,别为了留肚子回家吃饭而一直在喝水。吃着吃着,张直嘴里嘎崩一声,吐出来一塑胶块,看不出来原物是什么。严亦宽吓得拿手机开手电筒往张直嘴里照,幸好没有硌出伤口。 “下次找好一点的店,别为了省钱又吃出毛病来。”严亦宽给张直转了一小笔钱,转账备注写着“零花钱”,小孩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突然一个人路过,朝他们坐着的地方吐了口口水。张直愣怔,一摔筷子就想把走出两米远的人拽回来,看清对方是谁后他咬咬牙,忍了,坐回椅子上。严亦宽只看见对方一个后脑勺,回过头来检查张直有没有被弄脏。这种小店下次是真的不能来了。 分开的时候,张直趁四周的人没注意,假装摔倒迅速在严亦宽脸上偷了个香,说是回礼,把自己当成一个被包养的小白脸。严亦宽笑了,那么一点钱就能包养一个活宝。 公司和家不在同一个区,严亦宽到家吃饭洗澡,剩下没多少时间。为了保持对网联网发展的敏锐度,他每天会抽半小时看学术文章,最后才是娱乐时间,看点搞笑视频和新闻。严亦宽刚刷到一个水龙头无定向出水的视频,手指点两下分享给张直,张直立即回电话过来。 “老师,我在医、医院??” 严亦宽人在地球,心在太空,失重了。小孩的声音抖得太厉害,严亦宽也一下子脑子空白,只问了地址。他慌忙穿衣服出门,连父母问他话也没听见。 大马路上那些路灯像压扁了的月亮,一下子有无数个那么多,不像是在引路,倒像是来索命吃人的,看得严亦宽心慌。远方驶来好些小型四轮铁皮箱,严亦宽隔着厚重的镜片,极力分辨哪一辆是出租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跟张直沟通。 “小孩你是不舒服吗?” 对面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房子,被人放、放火烧、烧了,好大,好大的火??” 严亦宽现在赶去医院可以顺便做个心脏检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张直应该是逃出来了,在医院,还能跟他打电话,应该伤得不重。严亦宽的心脏忽地恢复心跳,只是过于剧烈。 “你受伤了吗?” “不知道。”张直愣愣的。“老师,你能过来吗?能快点过来吗?” 可能所有火灾现场的伤患都送到同一家医院,急诊室比平日杂乱,嘈嘈切切的。有些看起来像是伤者,脸上一块黑一块红,仍处于惊慌的状态,在无声落泪。其余人围绕他们展开猜测。 “张直!张直!”严亦宽一进门便用最直接的方式找人,一声比一声高。人流窜动,他眼睛刚盯住一个点,左边跑来一个护士,右边推来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个人,眼睛一时捕捉不了所有身影。他急着出门没穿大衣,本该发冷却挂满热汗,来不及擦。“张直!小孩!”他一张张脸看过去,又拨开那些不认识的人。一个护士跑来让他放轻声,别惊扰到其他人和工作中的医护人员。他拉着护士问张直在哪,护士给他查了,人应该在病房里。可严亦宽跟着护士到病房只看见个空床位,不见人影。 严亦宽急得眼眶不自觉发热,这时才记起自己手机一直保持通话,他对着收音的位置吼了几声。张直细小脆弱的声音钻进他耳朵里,不知道小孩对着电话喊了他多久。 “我在门口,有一条通道。” 严亦宽顺着病房最近的出口跑去,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背影蹲在边上。那不是严亦宽来的急诊室大门口,相对偏僻。 “小孩!” 张直一惊乍,木讷地回头,室内的灯光照到脸上浮起一阵灰白。严亦宽跑去拉起张直,想要抱却缩回手。小孩半边脸有些红,涂了药膏亮晶晶的,同侧的头发被燎了一片,两边不对称,现在湿成一撮一撮,凑近还能问到焦糊味,而且人换了病号服,估摸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外面太凉了,严亦宽把人牵回床上躺好。 “伤着哪了?” 张直抬起手想抱。严亦宽急得脸色和语气显现出不耐烦:“先说伤着哪了再抱,我要避开。” 张直满眼失落,迷茫地指了指一边胳膊和小腿。严亦宽掀开小孩的病号服,刚指过的地方有些发红,没起水泡,抹了一层湿润的药膏。除去小孩指过的地方,别处也有,烫伤范围这一块那一块,严亦宽不好下手抱紧,只能虚虚地搂着。他不挑地方地亲了亲小孩的脸,小声说怕把小孩抱疼了,等好了再抱。张直再是哼哼,也没讨到一个结实的拥抱。 “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张直吗?”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病床前。严亦宽让开身,张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 “是要录口供吗?我方便留在这吗?” 警察问了严亦宽的身份,观察到张直的应激反应,暂时让他待在张直身边。警察沉着嗓音安抚了两句,告诉张直现在是安全的,又记录个人身份信息。 “你当时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是怎样的?” 严亦宽的手被张直捏到变形,张直已经意识不到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老师。严亦宽赶路赶得再热,也温暖不了张直的手。 “他从小怕火,回忆场景可能需要点时间。” 警察谅解,没催张直。严亦宽倚在床头看自己的鞋,他一路上觉得脚不舒服,现在低头看才找到原因。 “小孩,我这下成土包子了。”他拉起裤腿让张直看。 原来严亦宽急于出门忘了穿袜子,那鞋硌了他一路。张直表情松动了一些,警察趁机问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例如张直透过什么途径租的房子,房子里有多少人,事发时间大概在什么时候,事发前张直在做什么。当问到房子里其他人的活动,张直又回到了紧绷敏感的状态。严亦宽的手被张直抓得湿滑,张直加大力度去拽住救命绳。 “是跟我住同一个房间的人放的火。” 同一句话让警察找到线索,也让严亦宽两腿发软,心生后怕。 “我准备去洗澡,他突然进来把我推倒在地上。我想绕开他出去,他不让。房间里其他人都骂他,大家吵来吵去。他提起一罐东西在房间里泼,我身上,床上,其他人,都有。我闻出来是煤油,想脱掉衣服,他点着打火机不让我脱。他一直一直在骂我??” “骂你什么?” 张直往严亦宽手臂上蹭了蹭,露出一双没擦干净的红眼睛,“骂我装穷,瞧不起他,故意给他难看。我没有??我让他冷静一点,他说,”张直喘了口气,掉出来的眼泪被轻轻地刮掉,“他说要烧死我。” “是谁点的火?” “他用打火机往地上点??”张直猛地抽搐了一下。严亦宽顾不上避开张直的伤处,把人抱紧了,现在他跟张直一样温度全失,激烈颤栗。 “你需要休息一下吗?”警察问。 张直的皮肤因为磨蹭发痛,牙齿上下磕撞,说出口的话颠簸不已:“那火、那火一下子窜到我身上,地上也有煤油,哪里都有。我什么也看不见,有人、有人把我抱住,我身上的火、火,很快就没了。我不知道是谁救的我。他们纠在一起打架,其他房间的人,一起打架。我房间里全是、火。他把煤油洒得到处都是,他继续洒,点火,很多人都着、着火了。我跑出来打电话,拍门,叫大家都跑,着火了。我没有窗帘了,我扑灭了一个,两个人的火,窗帘烧没了,没得再扑了??有人把我拉走,有人把我拉走,从楼梯下去??” 张直意识开始不清醒,不停地小声道歉。 “你先休息一下,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之后的调查如果有需要,会再联系你。” 严亦宽怀里搂着张直的脑袋,现在才看清小孩的睫毛也烧掉了一些,尾巴卷成小圈圈。他去摸张直的脖子,过于低温的手把张直冰得一哆嗦。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张直埋着脑袋喃喃。 严亦宽要去叫护士,哄来哄去张直都不愿放行。严亦宽拨通张直的电话,让张直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严亦宽每走远一步就跟张直说一句话。护士来了之后检查张直的伤势,又叫来主诊医生,在确保张直情况不严重,出院也可以自理的前提下,开了烫伤膏便允许出院了。 “小孩你衣服呢?” 病号服得还给医院,要是便服没烧坏,还能撑一撑穿回家。 “治疗的时候他们把我衣服剪开了,不能穿了。” 严亦宽带着张直去跟护士解释,也写下联系方式,承诺第二天会归还。张直就这么穿着病号服离开医院。 现在除非坐飞机,否则回家还是需要花一小时,严亦宽想让张直尽快休息,便找了家最近的酒店。他匆匆出门这两个多小时,老父亲和老母亲轮流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空接。严亦宽在牵着张直去酒店的路上,把事情告诉了父母。 父母只有一句话:“立刻回家!” -- 雨过天晴 严亦宽的房间有几扇连在一起的大窗户,与阳光房相邻,感观上像半个阳光房。不拉上窗帘的话,早上会有大片晨光透进来,让人看了想偷半日闲。张直最喜欢这时候的光景,常常天没亮跑下去,当作自己半夜没进过严亦宽的房间,然后趁老父亲老母亲醒了,从老人面前晃过跑上楼找严亦宽。张直爱枕着严亦宽的肚子说,等以后工作稳定了生活稳定了,就养一只猫或狗,把阳光房打造成宠物的窝。 张直原本笑着的脸蓦然被一团火包住,一切惬意刹时变成凄声厉叫。 严亦宽从床上乍醒,所有毛孔怒张着,被窝里热乎乎的,可他脖子和胸膛上的汗冷冰冰的。头发和枕头磨擦的声响一瞬即逝,严亦宽侧过头,看见旁边躺着的张直跟他一样睁着眼,眼珠被定住了,直直望向天花板。他摸了摸张直的脸,全是汗。他俩不像睡在床上,倒像浮在冰泉上。 从医院回到家,入眠到惊醒,过去了几个小时。现在应该是凌晨叁点多,大家睡得最香的时候,又或者正在考虑熬夜到天亮,还是睡几个小时吊着命。不知道老父亲和老母亲的睡眠怎么样。几个小时前,俩老人在家里巴巴地等着,看见张直那一瞬,眼泪不自觉掉下来。他们亦步亦趋问着要不要喝水,翻着药箱找药,想帮忙却不得要领。 “梦见什么了?”严亦宽问。 张直喉结起起落落,半晌,仍是茫然地与天花板对视。 “说出来。” 有眼泪从张直的眼角渗出,可本人无动于衷。 “我梦见我爸,梦见他在执行任务。他的脸好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见他了。那时候我妈领着我去见他最后一面,被火烤得红红黑黑的遗体,就看了一眼,我妈把我眼睛捂住。小时候没多想,只知道自己没爸爸了。刚刚我梦见他来救我,背着一身的装备,跟我小时候看他出火警一模一样。我烧得好痛好痛,他抱着我往火场外面冲,我躺在他怀里好小一只,像他离开我的时候那么小。他那次火灾可能也是这样,我记得他是为了救一个小孩没顾得上自己。我站在火场外,看见他被火卷回火场里,我跑过去想拉住他,但被你拦下了。” 张直转过头来看着严亦宽,眼泪划过鼻梁,表情木然。 “你穿着白衬衫和西裤,就是中学当老师时候的样子。你拉着我,我身上的火跑到你身上去了。我想找东西给你灭火,可是什么也找不到,灭火器不知道为什么放得好高,像挂在天上那样。你叫得好惨,我――” 严亦宽倾身含住张直的唇瓣,主动去勾住那根还打算发言的舌头,嘬得像在夏天里吃冰棍。他撑起上半身,避开张直的伤处,一只手覆在张直没睡醒的地方。 “做吗?”严亦宽问。 说来也有趣,那火烧了张直那么多地方,偏偏不烧这。张直的眼睛澄清,没有杂念。严亦宽撩开张直的衣摆,挑开裤头往下深潜。软软带着韧劲的面团捏在手里,严亦宽什么也不做,面团自己醒过来,长成壮硕的形状,长出分明的筋络,一下一下弹跳,变成了怪物。 “做吗?” 张直的眼神活过来了,带着火场里灼人的火舌。严亦宽潜在暗处的手细细把玩起来,一会儿搓搓钝圆的脑袋,一会儿顺着滑下去勒紧相连的根部,再轻轻拨弄微微收缩颤抖的熟果子。 “你有伤。” 哪种挨着床的姿势都会磨蹭到张直的皮肤,光是回家那会儿让小孩睡床上,严亦宽就伤透脑筋,最后没办法,只能仰躺,背上的伤最少。现在严亦宽又得算一遍,受伤面积和运动面积的重迭率。 张直掀开被子,下床清光下半身衣物,走到桌子前,拍了拍桌面。月光把严亦宽身上的布料扒光了,目送他走向张直。张直勾住他的腰,让他背向桌子,再把人抵在桌沿。两人不亲吻,颈项相蹭,梦魇把水分驱出体外变成汗,带着轻微的黏着感。张直抬手摸了摸严亦宽的颈侧,触碰到同样的湿黏不禁愣怔,随即勾起严亦宽的下巴,歪着脑袋探出舌头去舔干净对方颈间的咸潮。不知道是被舔痒了,还是兴奋了,严亦宽的喉结一抽一抽的。他原本合十裹住两人相抵的地方,因为忘情而怠职。张直覆到他手背上带他动。 “小孩,”严亦宽亲吻张直的肩头,“周末我跟你一起去做心理辅导好吗?” 小孩一如既往的乖,答应得又快又顺从。“你说你是我的监护人,得陪着,别浪费钱。” “你这算盘敲得还挺响。” “别告诉叔叔阿姨,我怕他们担心。” “好。” 张直亲了严亦宽一下,抽身往床头走,不料被严亦宽拉住。 “不用了,直接来吧。” 张直立定眈视眼前的人,跟梦里一样,即便知道会引火焚身,还是伸出手拉住了要重投火场救父亲的小孩。张直扶着严亦宽的腰,把人转过身面对桌子。他摊平巴掌,从严亦宽两腿之间抄过去,贴上隐隐作动的汇合处,轻轻搓揉了一下。他的另一只手兜着严亦宽绷紧的腹部,五指滑动安抚着。严亦宽的项尾被他亲得直响,掩盖住难耐的闷哼。一个指截已经是遭罪,张直无法想像严亦宽怎么承受更多,可怀里的人像头牛一样喘气,迅速软化下来的身体告诉他,再多也能承受。 可能半小时过去了,也可能一小时,拓宽的路比以往难走。两人身上的汗汇聚在桌面上,地板上,汗味成了极致的激刺物。张直有些愤恨地窜着手,无论他怎么抚摸,严亦宽也无法再次兴奋起来。而严亦宽攥紧那只入侵的手,即使指甲伤人了,也拒绝对方撤退。张直额头低在严亦宽的后脖子上,细细地碾着,他窜动的手终于停下来,不再勉强严亦宽。 当炮管架上炮台,张直看见严亦宽搭在桌面上的手攥起拳头。这次张直被允许撤走几根稍稍湿润过的手指,代价是让严亦宽承受更强烈的痛楚。 “出血了。” 桌子置于窗侧,没拉严密的窗帘透着光,张直在昏暗里虽然分辨不出红蓝绿,但他能看出深浅,这一缕深丝在他身上画了一道戒痕。张直盯着眼前抖得不成样子的后背,一动不动。 落在背上的是汗还是眼泪,严亦宽不会知道。 这都是严亦宽纵容的错。 张直的手掌摁在严亦宽的后背上,用力压向桌面,把人折成直角。他被勒得紧也不好受,但他毅然往前破开。严亦宽失去自制力,短促地叫了一声,张直用未侵犯过严亦宽的手捂住那合不上的嘴。严亦宽因痛楚而淌出来的眼泪,很快沾湿张直的手。张直把桌子顶得晃当响。二楼这房间对下是客厅,不怕吵到不该吵到的人。 严亦宽不哭,咕嘟咕嘟在说话,张直松开手。 “让我亲亲你。” 张直一惊,迅速重新捂住那张不该说话的嘴巴,他像是怕极了严亦宽还有精力念咒,拼了命地折磨人。他没忍,不一会儿就全身绷紧交代在密道里。身上的睡衣全湿了,张直脱下来,两手抻开布料绕到严亦宽面前,在对方恍神之际把人眼睛蒙上,打好结。 “张直!” “啪――” 严亦宽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张直说:“弄出来。” 没有了堵塞物,白稠和血丝一并往外流。张直掬起单手,抵在严亦宽的腿根处,一点一点盛着。 “小孩,解开。” 张直捞过严亦宽的腰,把人翻了个面,再抱到桌上坐好。严亦宽人是懒得打扮,但工作学习的地方收拾得井然有序,恰好有空位可以落座。张直俯身握住严亦宽一只脚踝,提到桌面上让膝弯折起。严亦宽自主抬起另一条腿,腿根敞开。 “解开,好不好?” 严亦宽软声相求,得到的是张直温润的跪地含纳。还以为张直放弃了,原来只是换个办法。严亦宽那张嘴很快便说不出成句的话,只知道呼吸。刚刚被硬闯的地方又被盯上了,这次抹上天然润滑,指节通行轻松许多。张直成功了,松嘴的时候弄出特别大的声响。他把剩余的润滑抹到自己身上。严亦宽抬腿想盘住张直的腰,忽而又放回桌面上。 张直捞起那人的右腿放到自己腰上,“这边没伤。” 尽管彼此带着伤,这次的契合比先前那次好,听见严亦宽直哼哼就知道了。那张嘴哼得越来越放肆,让张直不得不捂住。平时严亦宽特别能忍,可以从头到尾一声不响,常常让张直怀疑自己的技术,但听见严亦宽喘气喘得像生手切菜,一截长,一截短,杂乱无章,张直才没那么挫败。今天严亦宽不要命了,也不要脸了,叫得张直腰眼酸软。 “别叫了!叔叔阿姨该听见了!” “让他们听。”严亦宽拉下张直的手。“早该让他们听见的。”一个瞎子,受着颠簸仰着脸喃喃:“早点让他们知道,能早点接受,你就不用出去住了。这房子,这房子让他们住吧,我跟你搬出去,搬回原来那里,也是上下两层。我们住那里多开心啊,把牡丹姑娘也带回去。” 严亦宽记着张直受伤的左脸,亲吻落到右脸上。 “你受苦了啊,小孩。”哪怕声音再小,也怕张直会被吓着,严亦宽猛一吸气,把悲戚吸尽,再出声就成了啜泣:“我拿什么还你啊,拿什么还你??”没有眼泪,都让蒙在眼睛上的布料兜住了。 “我想看看你啊,小孩。” 自始自终,张直没有钳制过严亦宽的手,布料也绑得松,甚至甩甩头,那一圈布料就能自行脱落。严亦宽的哭声被张直吃进肚子里。张直安安静静地流了一脸眼泪鼻涕,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直到最后,他也没解开严亦宽眼睛上的薄布。 严亦宽两条腿无力地垂在桌子边沿,被张直抱到地上,站也站不稳,又不敢攀住张直,只能撑着桌面。他被张直往下拽手臂,侧躺在搬过来的椅子上。他听着张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等着,混沌间,后脑勺被搔动,眼皮不再受到压迫。只是天还没亮,眼睛需要适应的时间,加上没有眼镜的加持,严亦宽还是一个瞎子。 他被张直带到浴室,踏进放好水的浴缸,抱膝而坐。张直的手轻柔地给他做清洁,水温恰到好处,不会让伤口被灼痛。他被周全地伺候着,而张直草草冲两下水就当自我清洁结束。 上次买的消炎药膏还在有效期内,张直让严亦宽趴在床上撅起屁股,借着药器细长的管嘴往里灌药。那一次只伤着外围,这一次内伤外伤都有,因此里外都得敷药。严亦宽舒舒服服做完主子,轮到张直做。两人胡闹了一番,幸好没让张直的灼伤恶化,严亦宽仔细检查完后,给患处涂上药膏,再把人塞进被窝里。 小孩是起不来吃早饭了,但严亦宽可以,早早坐在饭桌前等家里两老出现。严亦宽没照镜子自己不知道,可老母亲看见他那没消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哪还用他张嘴。 “让小孩回来住吧。” 在老母亲发话之前,严亦宽想好了对策:先求父母撒谎让小孩回来住,之后的事情再见步行步。他实在没办法了。老母亲一发话,直接让他如醉梦溪。 “爸的意思呢?” “一样,他昨晚愁得睡不下,现在也就眯了一会儿。” “你们不反悔?” “我们也没赶过小孩出门呀,什么反悔不反悔。”清晨的雾水把老母亲痀偻着的背压得更弯,“我们哪有本事赔别人一个孩子啊??” 严亦宽破土的喜悦冲到胸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左琢磨右琢磨,最后蹦出口的话是:“我去买早饭吧。” 等他买完早饭回来,安安静静地跟两老吃完,上楼看见张直呆呆地坐在床上。 “想吃早饭吗?给你买了粥。” 张直听见声音转头,缓了好一会儿眼睛里才有神,下一秒扁起嘴巴敞开双手。严亦宽上前把人抱到怀里,轻言温语告诉小孩:“我没有不见了,就是去买点早饭,别怕。” 张直烧掉的头发终于没那么大股焦糊味了。严亦宽揉了揉小孩变得有些扎手的半颗脑瓜,耳语了一句。小孩挂着眼泪抬头看他一眼,又埋头啜泣,最后放声大哭。 -- 老父亲的智慧 早上去买菜,有新鲜的可以挑,但得跟人挤跟人抢;中午去买菜,人不多,但想买的可能没了;晚上去买菜,便宜,但全是剩菜,基本上只能往不烂不蔫的挑。老父亲和老母亲是老一辈人,喜欢早上拼点新鲜的。 自从张直回家住,老人买菜的量回到之前的四人分量。老母亲去菜摊看,老父亲去海鲜摊看。老母亲看上一颗大白菜,上手重,叶子又干爽新鲜,她让菜贩替她秤好,价钱也说好了,她摸了摸全身的衣兜,摸不出那个小小的钱包。 老母亲给老父亲打电话:“你那边买完了过来替我付一下钱,我又忘带钱包了。” “哎呀,”老父亲暗叫一声,“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给钱呢,这鱼肥得啊,我也没带钱包,在跟鱼干瞪眼呢。” “都老糊涂了??”老母亲让菜贩稍等,“我让小孩送钱包过来。” 这事俩老人常做。以前在老家那菜市场,谁的脸大家都记得,有时候先记账,回头补上,有时候给张直打个电话,张直从游戏厅前台的钱箱里抓好钱送过来。 “阿姨!” 张直比以前高了不少,挤在人群当中很显眼,老母亲一眼就看见了。张直接过老母亲手里的大白菜,掏出手机往菜贩的二维码上一扫,账就结了。 “我钱包呢?应该在房间桌面上,没找着吗?” 张直递上一副老花眼镜。老母亲忘带出门了,现在戴上,扫视菜摊的速度比先前快许多。 “没事,你负责挑,我负责给钱。” 张直少说了一样,他还负责挑担。老父亲买了鱼和扇贝,鱼还跳着,扇贝带壳,沉甸甸的,张直一只手拿海鲜,一只手拿蔬菜。老父亲和老母亲各人提一点草莓和苹果。 菜市场外面一排的流动早餐店,在城管来之前摆一小时的摊,赚几个钱,养活一家大小。张直鼻子抽了抽,被香气撩开了眼帘,他转过头跟老人说:“我去买点锅贴!老师喜欢吃!” 老父亲问老母亲:“你刚怎么不叫亦宽来?” 老母亲看着跑远了的张直,那两条细长的腿不住往前迈,但手上东西沉,摆不动,看起来很滑稽。小孩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付锅贴钱,只好一袋一袋东西放地上,付好钱又一袋一袋提起。买了一盒锅贴而已,他脸上得意的神色像买了个月亮。 老母亲捶了捶背,“习惯了,以前不都是找小孩帮忙。唉,咱俩死了估计要下地狱哦,看把人为难成这个样子。” 青年提着东西往回走,寸头被阳光照得毛绒绒的。 火里逃生,张直被烧掉的半边头发只剩一两寸,干脆剃了个寸头。那是在去补办被大火烧毁的证件的路上,张直随便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老式理发店。那个头顶澄亮,后脑勺上却留着长马尾的发型师,工作十分有效率,十五分钟就给张直理好了。剪头发的事情张直没跟严亦宽说,忙了一天回到家,严亦宽见了先是一愣,然后眼神闪烁,脸和耳朵像不小心沾上水彩颜料的纸巾,粉色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心动的样子太明显。 “起床了,吃完早饭再睡,给你买了锅贴。” 严亦宽睁开眼,对上趴在床边的张直,原本就睡得发烫的脸更红了。张直一直没戳穿,因为好奇,想多观察两天自己找答案,但发现不行。 “你到底怎么了啊,这么喜欢我寸头吗?” 严亦宽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了摸张直的脑袋,头发还是那么柔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寸头。” 唯一没变的是一样爱哭,虽然张直写了检讨书,但检讨书都让他练硬笔字去了。 老父亲和老母亲在厨房里整理买回来的菜,那鱼在袋子里还跳着,把塑料袋拍得朔朔响。严亦宽和张直在饭桌前吃早饭,严亦宽眼睛睁不开,张直一口一口地喂。中间老母亲接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声音变得为难不安。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亦宽他,亦宽他谈上了。” “对方挺好的,挺乖的一孩子。” “啊?这也不急,他们工作都忙。今年春节啊,今年春节??” 老父亲忽然发声,应该是把老母亲的手机拿过去了:“欸,老妹,我跟你嫂子刚买菜回来,手上都是泥巴和腥水,先忙了啊,之后再聊。” 厨房安静了一会儿。 “下次这种电话找个借口挂断就好了,他们不会坐飞机追过来的。你看,现在不耳根清净了。” 严亦宽现在醒了,吃锅贴吃得一嘴油。张直要拿纸巾给他擦嘴,他在张直脸上蹭了个油油亮亮的印子。 -- 见着面包屑的鲤鱼 Ⓨaoguoshu.coM 作为一个适婚人士,带对象回家吃团年饭,严亦宽慌得比高考没看书就上考场还厉害。 人类很少齐心协力做过什么事,催婚和催生娃算是两样。老母亲只是跟亲戚多说了一句“亦宽的对象是本地人”,老家的本地人,便让亲戚沸腾了。一个两个,最后一群人让严亦宽春节带对象回家,最好站在旋转饭桌上随大家转动看个清楚。 老母亲行李收拾到一半,不想上飞机了。老父亲提议撒谎,说张直忙,春节留在外地工作没回去。可是躲过了今年,还有明年,一年又一年。被催婚的是严亦宽,头痛的是一家人。 “要不,我打扮成女生去跟大家见一面?见了之后就不会一直吵着要见了吧?” 张直诚心的建议,最后变成张直闹着非要穿女装出席严亦宽的家庭聚会。 严亦宽看着身边穿着针织连衣长裙,白色帆布鞋,披着黑色大衣的短发女生,适应不过来。裙子是严亦宽陪张直去买的,跑了好几家,最后到欧美快餐时装店才找到张直的尺寸,即便如此,张直穿起来还是短了一截,露出一双毛腿。张直哼着歌把毛给剃了,顺便死皮赖脸把严亦宽上上下下的也剃干净。然而他那寸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生,两人又跑去买了顶假发,及肩的长度。逛街那两天,严亦宽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izHansHu.Com(aizhanshu.com) 服装上,张直算是向女生靠近了,可五官还是活脱脱一个男生。张直又有新主意,一通电话把中学班花找来。严亦宽现在回到老家属于“无家可归”的状态,于是带着父母到酒店落脚。张直把班花约到酒店见面。 班花来时一脸警惕,在看见张直的打扮后,她是真的有想过报警。女大十八变,班花比以前更漂亮了。张直愤愤地踢了严亦宽一脚,让严亦宽的视线从班花身上收回来。这是谁,严亦宽小声问。张直说,以前追过你的班花啊,不记得了?严亦宽摇了摇头,忽地又问,就是跟你一起串通骗我的那个女生?这下轮到张直不在理了。 经过班花的改造,张直终于不再那么惊天地泣鬼神。 严亦宽把人牵在手,又将张直的高领往上拉,遮住喉结。“准备好了吗?” 面前就是餐厅包厢的门,两人的心脏像被击打的梨球,高速颤动。往常团年饭严亦宽都在家吃,因为游戏厅够大,把机器搬到一边,所有亲戚来都坐得下。现在游戏厅租出去了,大家改到饭店吃饭。张直那边亲戚不多,为了晚上跟能严亦宽一起,把自己家的团年饭改在了中午,严亦宽不知道这人又编了什么合理不合理的借口。 “准备好了。”张直说。 因为紧张,小孩原本抹了腮红的脸上更红了,严亦宽忍不住亲了一口。 包厢大门一推开,里面原本掀顶的吵闹声安静了一瞬,看来所有人都收到通知,今天严亦宽会带对象来,那一双双眼睛都透着光。饶是做足准备,张直还是被一屋子的人吓到了,不自觉半缩在严亦宽身后。 “好高啊!”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的嘴像池塘里见着面包屑的鲤鱼,得啵得啵地又开始吵闹起来。 “小姑娘叫什么啊?看着好小哦,还在念书吗?” “不是吧,应该工作了吧?不然得跟亦宽差多少岁啊!” “你俩怎么认识的?” “在一起多久啦?” “家住哪啊?” 严亦宽让张直坐老父亲旁边,自己守住另一边,挡下小姨倒的茶,打开一罐汽水让小孩拿吸管嘬,安顿好一切才开始四両拨千金。 “他叫张直,这两天嗓子不舒服不能说话。” 严亦宽说张直工作了,两人是在游戏厅认识的,谈了几年了。人家的住址是隐私不能随便说。 “谈这么久了?那你妈之前怎么答应让我给你介绍人啊?”说话的姑姑把带来的瓜子磕光了,两只手将壳拨到一起。 “我谈对象一直没跟我爸妈说,是我的问题。” “你后来还去见了,你俩不得闹矛盾啊?” 张直垂着眼睛不敢看人,烧掉的睫毛还没长好,班花给他贴了假睫毛,扑扇扑扇惹人怜。 “他很乖,没闹。”严亦宽勾走张直吃到嘴角不自知的假发。“是他让我去见一面的,怕拒绝了你跟我妈都不好跟人解释。” “哎哟亦宽谈了恋爱话变多了。” “他不说话怎么谈的恋爱,发短信吗。” “我们以前谈恋爱就是靠发短信啊。” 话题从短信跳到电话费,又从电话费跳到手机,落到严亦宽和张直身上的目光转移了。 第一回合,严亦宽防守成功。他对答得轻松,老父亲和老母亲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茶喝了好几杯,菜还没上先跑了趟厕所。 到饭店吃饭,菜式比家里做的花巧许多。转盘上放满一圈的菜,张直默默关注严亦宽筷子的动向,自己夹了同样的到碗里,尝了一口后一手指着碗,一手捂着嘴靠向老父亲。 老父亲说:“这个不难做,但不懂门道的话容易买到不干净的,吃了会生病。” 耳朵尖的姑姑听见了,问张直:“是想学了回去给亦宽做吗?” 张直瞪大眼睛摇了摇头。电磁炉还好说,烧火的炉头他怕是见了要跑十米远。 严亦宽问他:“你是喜欢吃吗?回去我学了给你做。” “女生不会做饭这怎么能行。” 老父亲看张直筷子都不敢动了,赶紧夹了一口吃的到张直碗里,“不会做饭没关系,我跟你嫂子会做就行,而且现在叫外卖也方便。小孩不挑食,刷碗又刷得勤快,挺好的。” “外卖那哪健康啊。” “张直会做饭,简单的都会做。”严亦宽说,看见父母困惑的神色,他解释道:“你们还没搬过去的那段时间,都是他在做饭。” 严亦宽夸张了,张直知道,在桌子底下拿脚踢人。 姑姑这下才放心把鱼肉放嘴里,吃到一半吐出没剔干净的鱼刺。“你俩结婚之后肯定有一个要顾家的,这样才能把家打理好。” 大伯张嘴加入此次婚姻论坛:“别老说工作重要就两个都不着家,你那个表姨,她就是光顾着工作,现在她老公跟她闹离婚。” “哎,这年头好多人离婚哦。表叔的儿子不是去年才刚结婚吗?最近也在吵着离婚分家产。” “别说了,我家那个小的,天天在家跟他老婆吵,吵得我脑瓜子嗡嗡响。今天早上还在吵,都堵气不来吃饭了。” 老父亲和老母亲竖起耳朵听,一句话不说,因为没例子可举。两人装眼瞎的这几年,真没见过严亦宽跟张直闹矛盾。之前张直吵着说失恋了,第二天又变回从前那样端着水端着饭伺候严亦宽。就算前段时间跟家里摊牌了,严亦宽也争取每天多见见张直。更别说现在,没在老人面前搂搂抱抱,已经是顾及了老人的承受能力。 小姨突然一回头,问严亦宽:“对哦,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第二回合敲响了锣鼓。 “打算在哪边登记啊?” “要是还在那边发展得在那边买房哦?” “那边房子贵得哦!你们打算买几坪的?” “在哪边摆酒啊?亲戚都在这边。” 面对成堆砸来的问题,严亦宽表示:“他还小,不急。” 张直喝着汤的手顿了顿,两道眉垂得像对称的滑滑梯。老母亲发现了,有些责备地看了严亦宽一眼:“我挺满意小孩的,你要是不抓紧人家就跑了。” 严亦宽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张直。小孩那脸快埋进碗里了,假发遮盖住两只发红的耳朵。 “你们一人一张嘴把他吓跑了,我去找谁结婚。” 张直又在桌子底下踢人。说要假装成女生来见亲戚的是他,把自己吓破胆的也是他。 幸好这顿饭吃得有惊无险,大家没发现张直的男儿身,话题总是绕到他头上盘旋一下就离开。饭后严亦宽牵着张直在大街上走,消食。 张直嚅嚅:“你为什么说不急??” 严亦宽微微瞪眼:“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那你说很快啊。” “说很快的话,他们就开始商量选日子了。你没有被催婚的经验吧,傻小孩。”严亦宽贴到张直耳边说:“选完日子,他们就该让你给我生孩子了。” -- 最后再问你一次 Ⓨaoguoshu.coM 严亦宽想,张直的谨慎都用在了男扮女装这件事情上。 游戏厅租出去后,被改造成一家小咖啡馆。老板是个刚创业的年轻人,看中了老街的环境和氛围,咖啡馆走复古路线。街上的商店都在年关前开始休息,唯独这家还没正式营业的咖啡馆亮着灯,里面仍有人在做软装整理工作。严亦宽站在门外看了一眼里面的装潢,游戏机保留了两部,复古不乏摩登感,有成为网红店的潜质。 叮铃,店门打开,门上那只古老的铃铛也没换。 “你们好,我们过年后开始试业,有兴趣的话来尝一尝我们的蛋糕和咖啡!” 张直看着那个像是老板的人,闻着门口传来的烘培香气,挨着严亦宽的胳膊小声说:“我想吃蛋糕。” 严亦宽冷不防哆嗦了一下。张直是不挑食,但还在长身体,吃得挺多,刚刚团年饭才说吃撑了,在大街上走两圈现在又想吃蛋糕。 “过年后我们要到外地工作。”严亦宽也闻到了蛋糕的香味。“这里原本是我家开的游戏厅。”⒜izHansHu.Com(aizhanshu.com) 刚还在宣传咖啡馆的女生瞪大眼睛两手一拍,“你们要进来尝一下吗?我们刚好试着做了一点成品。” 一张小圆桌上,张直和严亦宽并排坐。咖啡和蛋糕上来的时候,张直小声问严亦宽这店怎么不放假过节,不料被女生听见了。 “没地方去,开店也可以过节啊。” 女生旁边站着一个男生,紧张地盯着桌上的蛋糕。没有人在意张直是男是女,张直尝了一口胡萝卜蛋糕。男生结巴地问评价。张直不回答,默默分一小块蛋糕送到严亦宽嘴边,他胸膛贴着严亦宽侧身,严亦宽又抖了一下才吃下蛋糕。 “你们生意应该会很好。” 张直配合着严亦宽的称赞竖起了拇指。 两人离开之后,店里的灯依然亮着。 往酒店走的路上,严亦宽直视前方,声音却是绕着弯路:“你穿内衣了?” “我穿半天了你现在才发现?” 严亦宽支支吾吾,“没什么,实感??” 张直侧着头看了严亦宽半晌,后知后觉,挨挨蹭蹭地黏到对方身上。“这样?” 严亦宽低头亲了亲张直还留有蛋糕香的嘴角,“你今晚可以在外面留宿吗?” 张直从大马路上一直笑到酒店房间里,严亦宽找不着头绪。张直笑够了才说:“我多大了,你还问那种话,不觉得像在拐带未成年人吗?” 严亦宽的家租出去了,但张直还是有家可回的。 “嗯,小孩。”严亦宽摘下张直的假发和发套,又轻轻撕下假睫毛,“你脸上的东西怎么办?” 班花没留下卸妆的东西,张直只能用洗面乳洗了,幸好妆不厚,用洗面乳洗几遍基本没残留化妆品。张直擦完脸,看见严亦宽靠在浴室门框上,眼神直白地将他从脚扫视到头,平时勾引他上二楼也是这样,只是现在意欲更浓。 张直伸手像逗狗一样勾了勾严亦宽的下巴,“想做?” 严亦宽缓缓眨了眨眼,像是翻白眼,仔细一看又不像,因为跟平日作风不相符。张直没了假发,像那种特别有个性的女生,留着最短的头发,穿着最长的裙子,说着最撩人的话,在街上遇到肯定会不自主多看两眼。 “让你屁股休息一段时间就这么不高兴啊?”张直抬起腿踢了踢严亦宽臀侧。 上一次两人不要命地折腾一番,事后张直拍着胸口说,短时间内不再碰严亦宽。就算严亦宽跟他说不痛了,他也检查过外部伤口已经愈合,他还是让严亦宽再休养一段时间。年长的肯定明白他的心思,不高兴也只是一瞬的事情,转头又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严亦宽准备拿衣服洗澡,不料弯下去的腰被捞起,后背贴上张直,还被恶劣地蹭了蹭,蹭的地方正好是休养多日的禁地。严亦宽搡了张直一把。被拒绝可以,但被撩起兴致后再被拒绝,是真的会生气。 张直借着严亦宽的推搡往后退两步,笑得高深莫测:“我把东西带过来了。”又趁严亦宽反应的间隙将人抱住。 严亦宽今天不是没看见张直那隆起的胸部,只是不多加留意,奇怪的地方不止一处,胸部自然不显得特别。此时此刻被张直紧紧抱住,那两块软软的棉团――严亦宽不太确定那东西是不是棉做的,反正触觉很柔软,但挤压感不强,毕竟棉团之后没有可以包裹的脂肪。严亦宽上手揉了一下,张直的胸还是常规男生那种皮薄带肉的,只不过肌肉比较发达,能抓起来揉。普通男生过于单薄,像严亦宽,就没什么能揉的。 “你揉得好色情哦。” 张直边说边拽起严亦宽的衣摆,把毛衣脱掉,顺道把眼镜也摘了,带着人到床上躺下。严亦宽眼笑嘴不笑,仰起下巴啄了身上的张直一口。 “你跟女生是怎么做的?”张直分开严亦宽的腿。 “唔,好久之前了。”严亦宽仔细回想了一下,“比遇见你还要早很多。” “今天我是你女朋友啊。” 张直隔叁差五会蹦出一些新奇的想法,严亦宽习惯了,没太当真,只抬手压下张直的脑袋。自从上次主动亲了张直,严亦宽便没再守着两人亲吻的约定。他趁张直微微张嘴要变换角度的时候,塞进一根拇指。一开始拇指只是摁压着张直的牙齿玩,当张直的舌沿不经意刮过拇指,拇指随即反客为主,绕着圈去打扰舌尖。唾液潺潺,顺着拇指滑到手腕,然而拇指还没玩够,轻轻搔刮舌根数次后,抬起指腹按压在舌面上。 “含住。”严亦宽说。 张直阖起唇瓣,收起牙齿,用舌面裹住拇指顶至上颚,使劲收缩舌头肌肉,让拇指处于一个压迫到发麻,湿滑又柔软的腔道里。严亦宽的眼神淡漠极了,似乎要看清张直的意图。那条高领长裙的领子有一段拉链,延伸到胸腔的位置,拉链头是一颗毛球,高领翻下来,毛球垂吊,像给家养的小猫系了个铃铛。严亦宽的一只手被吸得不得动弹,在余下的手指的帮助下,花了点时间把拉链敞开一截,没到底,堪堪能瞧见内衣的边沿。 酒店房间的灯没开到最大,阴影交迭,张直好像真的有了小巧的乳房。严亦宽愣了一下,手从领子探进去,戳了戳看似隆起的地方――呼,只是阴影造成的错觉,触碰起来还是肌肉的结实感。小孩估计内衣买小了,胸肉挤在一起,除去视觉被骗了,摸起来确实比平时要有弧度。严亦宽合着裙子面料和内衣一起托着,一会儿聚拢掌心,一会儿用展肌推压,几个指尖在温热的皮肤上摁出几个窝。平时做运动严亦宽不是没有摸过,但大多数时候是攀着,不攀着他会无法固定位置。 一松手,内衣弹回原来的样子,与人体之间形成空洞。严亦宽看了脸色酡红的张直一眼,四指扣住内衣边沿缓缓往下拉,瞥见洞内的景色。他撑起身子探出舌头贴上褐圈,继而舔了一口,特别慢,敏感的舌尖能感觉到肌肤表面的纹路,有几个凸起的小疙瘩。张直立刻弓起背逃离,口腔里的拇指再也含不住,唾液流了一下巴。严亦宽就着那湿漉漉的手去捻另一边干燥的小铃铛,小铃铛大概是一种植物,获得充足的水分后细胞膨胀,挺立了起来。张直气喘不顺了,掐住严亦宽的腰上下翻转。 “你以前女朋友被你迷得死死的吧?” 严亦宽坐在张直腿上,看见长裙皱折成堆之间鼓起一个小丘。他挪了挪身子,将手探到裙子下,把打底裤和内裤一并扯了下来。张直的谨慎,是谨慎到打底裤也要穿上的程度。严亦宽问过为什么穿长裙还要穿打底裤,张直说底下凉凉的,总感觉会被人偷看,终于体会到女生既要漂亮又要顾及安全的心情。裤子脱掉后,刚刚的小丘变成草原上的蒙古包。严亦宽用手背蹭了蹭。 “没有,交换生期限一到,她就回国了。” “回国?” “美国。” “她是外国人?” 严亦宽坐在张直两腿之间,俯下身撑在张直上方点了点头。 “难怪你英语说得这么好。” “给你解开?勒着不舒服吧?”严亦宽的手从张直的领子探进去,绕到后背,摸上金属排扣。 张直噤声,手搭在严亦宽的后腰上。那一截细腰在来回弓起坍塌,幅度很小,带动着胯有些难耐地磨蹭着,不自知地一下一下往张直的光屁股上敲门。得不到回复的严亦宽私自给张直解开了排扣,张直吸进一大口气,终于不再受束缚。 “老师,想不想操我?” 严亦宽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直。 “想吗?”张直说这话不媚,也没有平日逗人的神情。 严亦宽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张直绝不食言。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枕在枕头上,像颗栗子落到雪地里。严亦宽忽而收回视线,默默解开裤头。张直看见了,严亦宽的耳朵像晾晒得正好的杮子饼,透着黏腻的甜香,诱惑着爱吃甜食的人。张直等了又等,严亦宽敞开裤头坐了好一会儿才膝行向前,两个嶙峋的膝盖抵着张直的腋窝。张直眨了眨眼睛,脸颊被掐住两边,嘴巴不自主张开,露出内里水光粼粼的腔壁,和隐隐在兴奋蠕动的舌尖。严亦宽看也不看张直,碰响皮带金属扣,一握一翻,将自己抵进张直软糯带利齿的嘴里。 刚刚拇指尝过的滋味,现在别处也尝到了。仅仅是通过一小截的接触,严亦宽便腰酸发麻地坐到张直的胸膛上,没有力气再跪立。张直摸着严亦宽被刮干净的腿,爱不释手,又抬起头想含深一点,被严亦宽推了回去。严亦宽摸了摸小孩脸上被裤链刮出来的几条白痕,退出去,把下身脱光又坐回来,轻轻捏住小孩的下巴把自己送进去。口腔唾液持续分泌,给严亦宽补充了水分。他撤得不多,进得也少,还慢,只剩下满满的温柔,唯恐把张直捣得不舒服了。之前做手术那一圈细小的伤痕被舔弄得有些痒,血液里的蚂蚁全往一个方向爬,严亦宽眯起眼睛仰着头喘气,一口气抖成几口。 张直把嘴里的美食放出来,握住,抵在唇边,像拿话筒一样在唇瓣上碾,打转,把原本就水润的两瓣肉弄得更濡濡不堪。“最后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操我?” 严亦宽用两根手指挑开张直的牙关,又潜了进去。张直抬头包裹到根部,严亦宽两手撑在床头,熬过腰眼炸开来的酸涩,张直的嘴明显地鼓了起来。 “刚……过了,现在轮到你了。” 严亦宽羞答答地撤离,留下一条水路,他故意的,拿大毛笔从张直的下巴一路画到胸膛,又在铃铛上绕一圈。张直不知羞耻地把另一边铃铛送上,严亦宽大笔一挥,俩铃铛都湿透了。 张直拉过严亦宽的手,往掌心上吐出自己嘴里的腥白,又带着那只手摸到主人的入口。严亦宽的手指头尖尖窄窄的,沾上腥白后湿湿滑滑,被张直摁着的食指轻松探入细缝。这非自主意识的自我入侵让严亦宽的两条大腿泛起红点,渐渐汇集成一大片粉色。张直的手指也沾湿了,趁着严亦宽放松的空档挤进一指。一人一指,张直带着严亦宽往里探。再之后张直又探进一根,把严亦宽的手指夹在中间。体液被吸收和乾化后,张直下床,在严亦宽行李箱的角落掏出工具。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收拾好行李后。” “为什么鬼鬼崇崇塞到我这边?” “我行李箱放在家里,怕被我妈翻到。” 张直一直没脱裙子,还让严亦宽骑在身上,不仔细看还以为严亦宽是开山凿壁的那个。 “她奶子大还是我鸡巴大?”张直逐寸逐寸埋进严亦宽体内。小孩经老师教育过后,许久不像这样说话粗鄙。 严亦宽双手撑在张直紧绷的腹肌上,眼睛咧开一条缝,凛冽的眼神似轻蔑又似不在乎,张嘴只为呼一口气:“她。” 张直一愣,刹时被怒气扎红了眼睛。气没两秒,身上的人摇摇晃晃地笑开,张直立刻变得委屈巴巴,拉着人手腕说:“开玩笑也不行??” 严亦宽抬起屁股,拿掉张直套着的薄膜,随便揉成一团扔到床脚的垃圾桶里。他坐回去,俯下身亲了亲小孩憋着泪的眼睛,贴在耳边说:“那罚我被你操哭。” 这话说完,严亦宽把自己黏在张直身上,任凭张直怎么推也推不开。张直从来没听过老师说脏话,更别说这种脏中带下流的。老师黏得死紧,看来是羞臊到极点了。 既然如此,张直也不客气了,循序渐进把严亦宽颠成一滩水。那条针织裙早就不能看了,今晚要是不洗,明天肯定结块。严亦宽哭得不响,把脸埋在张直肩窝上说了句话。张直眉梢一挑,坐了起来,利索脱下裙子。 “老师,”连衣裙包裹住严亦宽弹尽粮绝的枪管,堵在枪眼上,“尿。” 半晌,“不叫这个。” 张直一愣,感觉严亦宽歪着脑袋枕在他肩上。 “亦宽?” “哥?” 都不对。 张直猛地一激灵,咬着严亦宽耳垂喊了一声,直接把严亦宽喊投降了。裙子变得湿重。 要死,这人怎么比吃了药还厉害? 运动耗费体力,严亦宽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不见身旁的人。他摸到床头的眼镜戴上,循着声音走到浴室。几撮头发翘成一个个钩子的张直,正认真地对着镜子开反省大会。 “不能计较老师的前任和性生活,老师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需求。而且你不也这么早就跟老师发生关系了?昨晚话题也是你挑起的,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好了,不能让老师受累。” “我没有受累,小傻子。”严亦宽偷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上前环抱住还在嘀咕的小孩。 张直瞬时眉开眼笑,“真的?” “嗯。你不会又要给我写检讨书吧?” “准备回家写。” “别写了。” “那现在再做一次也行?” “哎,你先让我刷个牙吧。” -- 偷小孩的快乐 作为一个成年人,张直的男朋友,严亦宽享受着偷小孩的快乐。 张直的母亲非要请严亦宽到家里吃饭,说是拯救了失足的张直,没有当初的严老师,就没有现在的张主管。严亦宽只好上门跟张直演老师与学生的戏码。 张直跟母亲住的地方不大,虽然张直常年不着家,但母亲还是给他留着房间。严亦宽第一次来,家长正要招呼老师坐下喝茶吃水果,张直毫不客气地拂了家长的面子,把老师赶到房间里。 “饭做好了再叫我们!” “没礼貌。” 这话轻得责怪的意味荡然无存,可严亦宽没空做思想教育,满眼都是房间里张直的痕迹,属于某个时空被封锁在这的小孩。书柜上的书一本本看过去,严亦宽发现有一本是自己的,他抽出来朝张直扬了扬。 “那时候以为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借了之后就没还回去,当作留念。”张直挠了挠鼻子。 严亦宽总觉得前段时间落下了心脏病,现在时不时会抽痛。他翻开书,发现有几页皱皱巴巴地黏在一起,心脏顿时不痛了,拳头发痒。他的书全都保存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张直手里就成了这鬼样?书里全是电脑指令,张直是怎么起的邪念?严亦宽把牙磨得咯咯响,手上轻轻分开黏在一起的书页。分离不难,页面上没有严亦宽预想中的白浆糊,只是字大片大片晕开,像被倒了水。好了,这下严亦宽的心脏又开始闷闷抽痛。 “什么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喝多了,在浴室对你乱来之后。” 那得是五六年前,张直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张直越说越不好意思,伸手想把书拿回来。严亦宽不让,把书藏到身后。张直恼了,握住严亦宽的胳膊把人往身上拽,又伸手去够严亦宽身后的书。严亦宽逗小孩逗出乐趣,把书举高。小孩身高差他两叁厘米,踮脚刚好能够得着书,可是取不下来。正面抢不过,张直耍阴招,一只手搂着人,一只手掐上严亦宽的肉盾。听见一声轻哼后,张直变本加厉,手指溜到夹缝中不痛不痒地抠,严亦宽立即倒在张直身上。 “不闹了,你妈还在外面,注意一点。” “对哦,在家里呢。” 张直嘴上应着,两只手环住严亦宽,把人带到床上压着。“还没在这做过。” 严亦宽瞠目结舌,一时分不清张直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胆子这么大。他的手被小孩钳制住压在头顶,书早就不知道掉哪个角落去了。偷小孩的快乐在于隔着的那道门,严亦宽偏过头去看,幸好门紧闭着。 “让我亲一下,我不做。” 张直不会数数,一下接一下。严亦宽没感应到张直其它身体部位响应号召,便放任身上的人作恶。这房间里的气味和游戏厅二楼不一样,跟新房子也不一样,仿佛有无数个小小的张直,挥洒着汗水爬到严亦宽身上肆意弹跳,让严亦宽愉悦不已。 “严老师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偷小孩的快乐原地结束。 张同学,严老师家的门锁习惯了,没练就锁自家门的条件反射。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被床上的情况震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张直在强迫老师,张直母亲也不例外,憋足了气大吼张直的名字。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她一上来就噼噼啪啪地打张直,又伸手去拉被张直挡在身后的严亦宽,“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张直这??”救人不成功,她的手不自觉合在一起,那是一个求饶的姿势。 张直背对着母亲,只看得见严亦宽满目的慌乱。他把老师护在身后,直视母亲的双眼坦白道:“我跟老师在一起了。” 张直母亲那急得发红的眼睛瞪直了,听见声音赶过来的叔叔也愣怔不止。 严亦宽拉着小孩从床上站起来,“张直没强迫我。” 大概有五分钟,所有人的脑子都无法读写和存取记忆。大家坐在客厅沙发上,各自有各自的拘谨。 “妈,晚上这饭还吃不吃?” 张直一句话,招来母亲敲脑袋,老师拍后背的夹攻。他死猪不怕烫:“你要是需要时间接受,那我跟老师先回酒店,你什么时候接受了就给我个电话,我再带老师回来吃饭。” 张直母亲看着儿子带人跑的背影,才知道儿子根本没跟她商量的打算。 偷小孩比跳火坑还焦灼,严亦宽有实感了。他听着张直在手机上跟母亲闹脾气吵架,除非母亲答应两人的交往,否则宁死也不带他回家吃饭,他真的头痛欲裂。不吵架的时候,张直一直在划手机,严亦宽好奇地问了一句,张直说在给母亲发电影。 “同性恋电影,特别是主角因为被家人阻挠而自杀的,被别人欺凌至死的。” 严亦宽的头更痛了。 最后,还是严亦宽偷偷给张直母亲打了个电话,在春节假期结束前约了个时间见面。张直知道后堵了半天气,说严亦宽坏了大计。严亦宽笑着勾勾手指,张直再不高兴也乖乖跟着回家。 两人站在家门前,严亦宽一一叮嘱张直等会儿吃饭的注意事项。张直听一句亲严亦宽一口,弄得严亦宽说不下去。 闹够了,张直掏出钥匙开门。 严亦宽拍了拍小孩的后背说:“进去吧。” 门缝里不闻责骂声,只有饭香悄悄飘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