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买了一条懒人鱼》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越后我买了一条懒人鱼》作者:六月葱【完结】 乔宿穿越了,穿成了一个贫困潦倒的古代人。 原主身无分文家徒四壁,乔宿一来便面临饿死的危机。 好在她有一身好手艺,做出来的首饰新颖别致深得城中贵妇喜爱,乔宿以此换得钱财,得以生存。 日子稍稍有了起色,乔宿却拿着全部身家在集市上买了个仆人。 那人生的俊俏,但因为是不祥之人,眼泪会变成石头,一直遭人厌弃。 乔宿在一群人看神经病的眼神中把楚成舟带回家,将他放进水中,看着他的双腿变成一条布满鳞片的蓝色鱼尾,眼角落下晶莹的钻石。 这个世界的人只知道金银财宝,不知道钻石永流传。 乔宿将这些石头改造成各种首饰拿到贵妇人之中贩卖,一时间成为城中最有名的匠人。 她把楚成舟当宝贝供着,楚成舟却被她养的越来越懒惰,整日躺在院中喂鱼逗鸟无所事事。 直到乔宿从市场上买回来一条眼泪会变成珍珠的瞎眼人鱼,楚成舟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 乔宿给人鱼治眼睛的时候,楚成舟开始打扫卫生,将家里扫的乱七八糟。 他修剪院子,被下人斥责破坏花草。 楚成舟开始做饭,结果炸了厨房。 乔宿惊起:你干什么呢! 楚成舟揪着她的衣角,落了满地的钻石:你个渣女,有我一条鱼还不够吗! 身为鲛人族流落在外的小皇子,楚成舟因为眼疾遭受冷眼,他发誓等他找到族人后,一定要灭了这群无知愚蠢的人类。 后来被乔宿捡回家,楚成周每天想做的事只有三件事:喂鱼,逗鸟,思考晚上如何把乔宿留在自己房里。 超级醋包慵懒人鱼X勤劳致富手艺人 阅读指南: 1,架空/可能慢热/私设多/双初HE/男主第三章出场/有玄幻元素 2,专业知识参考百度和相关书籍,如果有错误的地方可以指出来。 3,快乐追文,弃文勿告,祝大家生活愉快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异能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宿,楚成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真的太懒了可是好可爱 立意:勤奋致富 第1章 .穿越 饿 好饿 乔宿艰难地睁开眼,稍微挪动身体便听到腹部传来清晰地叫声。这种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目眩不知天地为何物仿佛下一秒就要饿死的感觉,她已经好些年没有体验过了。 真奇怪,被车撞了难道不应该疼吗,她怎么这么饿? 乔宿翻了个身,发现除了饿的肚子疼以外,全身各处都完好无损。 乔宿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款式复古的粗布麻衣,又环顾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桌子一堆杂草外什么都没有,顶上一根横梁,像是乡下的茅草屋。 她三个小时前才在全球珠宝设计大赛上拿了金奖,打算和朋友一起吃一顿烤肉庆祝,结果过马路时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倒,失去意识前眼前最后的景象是跳动的红绿灯和围过来的行人。 怎么一瞬间就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乔宿正疑惑着,一段陌生记忆涌入乔宿的大脑。 她现在身处一个小山村,这幅身躯的主人也叫乔宿,是村中乔家的孤女,自小父母双亡是姑姑抚养她长大。可后来姑姑嫁了人之后姑父待乔宿不好,不仅夺走了她父母留给她的所有东西,还想把年方二八正值芳华的乔宿卖给隔壁村的傻子做媳妇。 乔宿不愿意,姑父就把她关在了她家老宅里,整整三天没有给她饭吃。 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乔宿捂着腹部缓缓蹲了下去,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胃部的疼痛。 不仅没有吃饭,这三天原主也没能喝上水,嗓子里像是着了火一样。难怪她只有胃难受。 刚刚的大难不死的兴奋化为一股淡淡的悲凉,她很幸运,她还没死,还穿越到了一个和她一样无父无母的女孩身上。 但现在情况很糟糕,她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要死第二次了。 命运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不想再死了。 乔宿打量着这间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房门已经被她记忆里那个贪财市侩的姑父给锁上了,乔宿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墙上那面薄得像纸一样的窗户。 翻出去。乔宿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不吃饭还能活,再不喝水她真的要死了,她得出去找水。 这间房子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那扇窗户也破败不堪,窗纱在风中垂头丧气地晃动着。乔宿眼前花了一下,竟然看到那扇窗户上停着一只圆滚滚的山雀大小的小鸟,腹部覆羽雪白,两翅呈灰蓝色,中央一对尾羽呈辉蓝色。 它转动脑袋朝着乔宿,语气很是欢快:“啾、啾啾~” 这羽毛鲜亮的小家伙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乔宿来不及思考它是不是送上门来的食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破窗户上木杆,重重地落了下去。 拖着马上就要散架的身体,乔宿脚步虚浮地朝着院子里的一口水缸走去。 缸里的水不算太干净,映着乔宿瘦削的脸,乔宿掬起一捧水,活水流过喉间,她才仿佛是彻底活过来了。 -- 第2页 那只小山雀站在水缸边上,歪着脑袋看着她。 “乔宿!”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乔宿转头望去,来者荆钗布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白皙,和水中映出的脸有几分相似,正是记忆里原主的姑姑。 “宿宿,你怎么出来的?”乔甘眼中含泪,脸上满是关切。 乔宿还没回答,又有一男子破门而入:“好啊你个小白眼狼,居然还敢跳窗?我给你胆子了是吧?!” 缸边的山雀受到惊吓险些脚滑掉到缸中,展开翅膀倏地不见了。 “雄哥,你冷静一点!!”乔甘横在两人之前,纤细的手想去拉男人。 “滚一边去!当初你带着这个小拖油瓶,除了老子谁敢娶你!在家白吃白喝这么久,现在家里缺钱了,养了这小白眼狼这么长时间了拿她换点钱怎么了?!” 乔甘哭的梨花带雨:“可那牛家的小儿子可是个傻子!宿宿跟了他这辈子” “傻子怎么了?傻子才好!你以为除了傻子还有人愿意娶你这破了相的侄女吗?!年纪也不小了趁早嫁出去!老子可不想养闲人!” 乔宿摸到自己的眉间,那里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一直顺延到太阳穴。她冷眼旁观乔甘与郑雄争辩,直到郑雄想要对乔甘动手将她推到在地,她才缓缓开口:“我这道疤,你应该知道是怎么来的。” 乔甘泪眼朦胧,脸上有疑惑之色,郑雄霎时黑了脸。这道疤,是他趁着乔甘不在想对乔宿图谋不轨,乔宿为了自保,才拿碎瓷片划破了眉间。 这件事情原主一直没有告诉乔甘,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个“家”。乔宿不理解,原主既然有划破自己脸颊的勇气,怎么被逼婚时却不敢逃走,活活饿死在屋中? 心底莫名的悲伤,让她很想痛哭一番,不知这委屈是她的还是原主残留的。 既然她来了,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和记忆,想好好好活着,有些事情必须得解决。 郑雄恼羞成怒,本欲发作,但是一对上乔宿冷漠的眼神,心底蓦地生出几分怪异的寒意:这小丫头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他逼急了? 不过管她呢,料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郑雄厉声道:“赔钱东西!小白眼狼!我已经跟牛家订好了日子,你不嫁也得嫁!” “瞪什么瞪!老子费尽心思给你求得好亲事,没让你跪下来谢老子就不错了!”牛家为了那傻子儿子倒是出手阔绰,居然给了十两银子,够他们家一年的口粮了! 乔宿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啜泣的女人:“你想让我嫁,总得给我饭吃吧,三天不给吃喝,我若是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她身形消瘦摇摇晃晃,嘴唇煞白,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郑雄是个无赖,但也知道乔宿所言在理,往地上啐了一口:“小白眼狼就知道惦记那几口饭!我和你姑姑就是来叫你吃饭的。别等你嫁到牛家,再让亲家以为我们不给你饭吃。” 眼看着围观的人多了,郑雄半拖半拽讲两人带回了他家。 乔甘给她盛了一碗稀饭,乔宿饿了太久不敢多喝,喝了半碗稀饭便放下了碗。 “嗯?你不是说饿了吗?就吃这么点?你在这里装什么样子!让你吃饭你装什么清高!”郑雄说着抬起手来要扇她,被乔甘死死拦住。 乔宿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怜悯和唾弃。 没本事的男人,也只能在比自己弱小的女人身上找回几分自信了。 她的眼神像一把利刃,仿佛穿透郑雄的灵魂,在他肮脏的心口重重来了一刀。 郑雄恼羞成怒,“你个狗杂种!你还敢瞪我?!” “我吃饱了。”乔宿站起身来,她在郑雄家住的一直是草棚,“我要休息,我现在很不舒服,可能你一个巴掌就能把我打死,我要是死了,你打算怎么跟牛家交差?” 她一番话算是让郑雄清醒过来,乔宿瘦弱的像张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就算心中有怒火,他现在还真不敢对乔宿下手。 郑雄怒骂一声,拽着乔甘进了屋。 乔宿窝在草棚中,听着里面传来郑雄肮脏的咒骂和乔甘的哭声劝慰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么严峻的情况,乔宿抱着膝盖,在秋风中不住地颤抖。 虽说是初秋,但昼夜温差还是有的,让原主睡草棚也太不是人了。可惜原主的姑姑性子懦弱,平日在郑雄面前说不上话。 她要想办法逃出去,绝对不能落到牛家的手上。 晚上没有吃饱,乔宿又饿又困,脑子里只有自己没吃上的那顿烤肉。 屋内的声音渐小,乔宿紧紧地缩成一团,意识渐渐昏沉。 “宿宿,醒醒!”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宿睁开眼,发现乔甘蹲在自己面前,她身后夜色阑珊,满天的繁星给空旷的乡野平添了几分凄凉。 “宿宿,都是姑姑不好,带着你受苦了。”乔甘极力压着声音,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她是今天才猜到了乔宿伤疤的来历,以前只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却没办法再装眼瞎了,“你出了村口往北走就能看到官道,顺着官道就能到县城,去县城找林家,林家的主母是我从前最好的姐妹” -- 第3页 夜色掩盖了乔宿眼底的淡漠:“你和我一起走吗?” 乔甘眼底划过一丝落寞:“我你见到她,就说我已经死了。”她不想让从前的姐妹知道她现在过成这副模样。 “”乔宿握紧了拳头。 乔甘把包裹和一个水壶塞进乔宿怀里:“我会努力拖住郑雄的,你千万不要回头。”她眼里是浓浓的愧疚,“宿宿,姑姑对不起你。” 女人的泪水让着初秋的天更加萧瑟寒冷,乔宿只犹豫了一瞬,抓着包裹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 刚刚踏上乡道,耳边忽然出来一声熟悉的“啾!” 那只小山雀在乔宿头顶盘桓,跟着乔宿走了一长段路,它身上的羽毛泛着荧光似的,在这静谧黑暗的夜晚竟让乔宿心里生出几分心安。 她照着乔甘说的一路往北走,墨色的天幕一点点撤去,天边露出鱼肚白,晨曦中远处的山峦和官道渐渐变得清晰。 乔宿站到官道上,发现这里并没有路标,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能去到县城。 跟了她一路的小山雀忽的展翅飞向左边,在空中转了个圈。 “你是想让我走这边吗?”话说出口乔宿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试图跟一只鸟交流。 可她没想到,空中的小山雀在她肩膀上降落下来,似乎微微地点了下头。 !!这鸟能听懂人话? 乔宿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左肩,这小鸟滴溜溜的黑色眼睛,透着不怎么聪明的光。 不管了,先活命要紧。乔宿朝着左边那条路走去。 乔宿从天黑走到天蒙蒙亮,快要精疲力尽的时候,终于看到写着字的石碑,上面的古字她认不全,隐约辨认出中间是个“山”字。 这一路上她消化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国家叫召国,在历史上没有记载。她要找的蓝山县,是召国隐州的一个下辖县。 应该就是这里了。 乔宿收拾好衣裳,跟着人流进了大门,小肥鸟瘫坐在她的肩膀上,耷拉着脑袋,憨憨可爱像个玩偶。 她掰了一点乔宿准备的干粮给肩头的小肥鸟,小家伙闻了闻,啾啾地转过头去。乔宿似乎在它眼里看到了嫌弃。 “不吃我自己吃。”乔宿没有注意到小肥鸟同情的目光,它展翅飞走的时候,乔宿心底竟有一丝落寞。 但它没多久就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把红色的像是小西红柿一样的果子,小小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它降落到乔宿肩头,把果子放到乔宿手中。 “给我的?”小肥鸟点头。 “能吃吗?”小肥鸟眼底似乎划过了一道火焰,它张口吞下一个果实,紧接着一个抽搐,两眼翻白从乔宿肩膀上掉了下去。 乔宿:“” “啾啾!”还没触到地面,小肥鸟直挺挺地起身,又飞回到了乔宿肩膀上。 乔宿不禁莞尔,把红果实放进口中,酸甜多汁,确实和小西红柿差不多的味道。 小肥鸟看她吃下去,口中发出欢快的叫声,鸟嘴戳了戳乔宿的衣领:“啾啾~” 顺着它指的方向,乔宿看到一堆人围在一个告示栏旁,摇头晃脑议论纷纷,告示栏后就是这边的集市。 小肥鸟眼神炙热地盯着她,似乎是在催促她过去,乔宿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好,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10.22 第2章 .谋生 这里的集市倒和电视剧里看过的差不多,长长的一条街,比村庄繁华热闹不止一点半点。但她兜比脸干净,连这个世界的货币都没见过,也只能围着集市走一圈过过眼瘾。 乔宿从集头走到集尾,脸色越发凝重:这么大个集市,居然没有卖首饰的摊子?! 就算寻常人家用不起金银珠宝,木制骨制也该有的吧? 她陷入沉思,昨天看到乔甘头上的木簪,更像是一根被打磨过的树枝,毫无形状可言。乔宿在集市上观察半天,这里的人束发用发带、头巾纶巾等布制品居多,少有的用簪子盘起来,偶尔有女人在头上簪一朵鲜花做装饰,大部分人头上都是空荡荡的没什么装饰。 这个国家的首饰行业好像不太发达,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虽然穿越换了个壳子,但手艺还在,记忆也在。 乔宿觉得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有大了几分,但想过得安稳,就必须得把郑雄解决掉。 围着集市转了一圈,乔宿在桥边找到一位看着好说话的阿婆,像她打听蓝山县林家。 “林家?蓝山县就那一家哟!”阿婆扯着沙哑的嗓子,“你这姑娘,怎么连县令都不认识?” 原来和乔姑姑一起长大的那位,居然是县令夫人难怪乔甘不想让她知道她现在的生活。 乔宿问到了县衙的位置,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秘的巷子,既能看到县衙大门,也不易被发现。 从她进入集市后就失踪了的小肥鸟再次出现落在她的肩头,让乔宿确定这家伙一直在跟着自己,还特意避开了人群。 它是妖怪?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聪明鸟?会像故事里一样化成人形吗? 乔宿摸着小肥鸟的羽毛出神,那小肥鸟也听话的很,任由她捏扁揉圆。就这样一直从正午等到傍晚,乔宿终于等到了郑雄的到来。 他气势汹汹地站在县衙门口,摆出无赖骂街地架势,哭喊道:“快把我侄女交出来!好好的官府也干起强抢民女的勾当了!” -- 第4页 乔甘站在他身旁,脸上满是窘色:“雄哥,咱们回去吧?这可是县衙啊。” “死婆娘滚一边去!你私自放走小杂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我今天要是要不回来人,看我不打死你!” 乔宿就猜到乔甘拦不住郑雄,所以特没有直接去找人。郑雄在乡野无赖惯了,却忘了这里是官府,他喊了没几句,县衙里冲出两个捕快,把人拽了进去。 召国是有奴隶市场的,却不允许私下买卖人口,在小山村天高皇帝远没人特意去管就罢了,郑雄还上赶着来县衙送人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乔宿吃完乔甘给自己的准备的最后一份干粮,离开小巷朝着林家府邸走去,手里握着一张发黄的宣纸,是她在集市头的告示牌上撕下来的。 她是要去找县令夫人的,但没打算以乔甘侄女的名义。 县令夫人安媞,悬赏五十两银子,诚聘手工匠人,为其制一支花鸟玉簪。 这张告示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想一举摆脱郑雄,就要牢牢抓住。 林府内院中,一穿着朴素的妇人捏着一方丝绸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发簪,簪身骨制,簪首却是色泽鲜艳的独山玉,雕刻成芙蓉花的形状,花瓣上落着一只小巧的翡翠雕成的鸟儿,雕工并不算十分精细,但是在手工匠人稀缺的召国,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安媞眼中满是喜爱,发簪在她手中变得越发透亮,她眸中却带上了几分哀伤。 “莆儿,那告示贴了都半个月了,还没有招到匠人吗?” 被唤作莆儿的丫鬟低头答道:“奴婢今早去看过一次,并未。” 安媞长叹一声:“若实在没办法,就把这支送过去吧。” “这花鸟簪是老夫人留下的,也是夫人的心爱之物,如果真的把它送给知州夫人” “有什么东西能比夫君的前途更重要呢。”安媞恋恋不舍地将簪子放进铺着软布的木盒中,“知州夫人喜欢,送给她便是。” 莆儿双手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到架上:“夫人,奴婢再派人去集市看看。” 话音刚落,一个和莆儿一样丫鬟打扮的姑娘跑进来,满脸喜色:“夫人,有人带着告示来了!” 安媞眼中一喜,起身道:“人在哪儿,快把人请进来!” 那丫鬟声音忽的低下去:“不过,来人是个女子。” 乔宿刚踏进林府便注意到来往家仆看向她的怪异目光,她下意识地摸着眉间的伤疤,古代女子脸上有伤疤者易被视为不详,原主也正因此被许好的人家退了婚。 这道疤不深,但也显眼。 乔宿把手垂下来,昂首挺胸地跟在引路的丫鬟身后,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她便以同样的目光投过去,逼得那人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等见了安媞,对方的目光扫过她的眉间,眼底也划过一丝诧异,但仍然保持着当家主母的大方稳重:“是你撕了告示?” 乔宿顿首,她又问:“你一个女子,懂得怎么制簪?” “略通一二。” 安媞的笑中似有几分不屑:“你应当知道现在召国有多缺匠人,你如果真的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委身在这小小县城。” 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她现在要是有本事去更大的地方,她也不想待在这里。 见她不答话,安媞以为乔宿是个想骗赏金的骗子,正要打发人送她出去,莆儿匆匆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安媞看她的眼神瞬时变了:“你是乔甘的侄女?” “是。” “你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 乔宿道:“夫人,民女在山村长大,自小便寄人篱下,即便是学得几分手艺,也没有机会施展。民女此番不仅仅是为了摆脱姑父的逼婚,更是想把所学用到合适的地方,所以才以工匠的身份来见夫人。” 安媞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我和你姑姑是旧友。” “我知道。” “召国历史上从没出过女匠人。” “以后会有的。” 安媞打量着她,命人把簪子取下来:“你看看。” 乔宿扫了一眼:“簪身是骨制,簪首芙蓉花却是独山玉,整支簪子最贵重的该是那只翡翠制成的鸟儿。” 安媞眼底终于没有了轻视:“看在你姑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在五日之内将这支花鸟簪仿制出来,五十两银子归你。” 乔宿又扫一眼那支发簪,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破裂:这粗糙的做工,这毫无美感的设计,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值得仿制的? 安媞饮一口茶:“事成之后,不仅银子,还有你的姑父” 乔宿道:“郑雄犯的是买卖人口的重罪,还请县令大人秉公执法。” “原来你不是来为你姑父求情的。”安媞脸上带着戏谑的笑,“虽然召国买卖人口是重罪,但嫁娶之事是家事,想要怎么判,还得看你能不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她的意思很明显,乔宿神色凝重,点头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出场 么么 第3章 .奴隶 林夫人给了乔宿钱财用以采购材料和日常生活,把她和乔甘安置在一处客栈,还派了贴身丫鬟来照料两人。 说是照料,其实是监视,钱财都由莆儿贴身带着,人也被寸步不离的跟着,乔宿想买什么材料,还得看莆儿的眼色,费劲口舌解释许久,她才慢吞吞地取出钱财来。 -- 第5页 “你这买的怎么和夫人的不一样哇?” 乔宿自然是不想再用粗糙的骨制簪身:“眼下时间紧材料稀缺,没办法样样还原,只能尽可能选些合适的材料。” 莆儿瞥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姑娘买的这些玉石可比骨头贵多了。” 乔宿把布袋握紧,径直往前走:“既然是要送给贵人的,材质好些又如何?” 身后的莆儿冷哼了一声,乔宿满心想着怎么改进一下样式让那只鸟儿和芙蓉花看起来和谐一些,没有理睬她。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乔宿这次兜里有了钱,也有了底气,不再像上次一样路过摊边只能匆匆看上一眼,她不慌不忙地置办生活用品,把跟着她的莆儿急出了一头汗。 “乔姑娘,夫人给你五日时间,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你今天除了买材料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把材料买好了吗?” 莆儿瞪大眼睛:“就那一块玉?这玉的品相也不怎么样啊。” “未经琢磨,自然看不出来。”乔宿也懒得和她掰扯这些,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改进了样式,今晚就可以动手。 只是总觉得还缺一样东西。 傍晚,林夫人亲自到客栈来看乔宿,人都来了,乔甘躲不过,两个久未见面的姐妹拉着手寒暄,眼中带着不知真假的泪水。 乔宿在一旁的小桌上拿毛笔在宣纸上画设计图。 她父亲是主打传统首饰设计,乔宿自小也跟着熏陶,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但是拿毛笔设计还是头一遭,用的不顺手,她只是粗略地画出个大概。 林夫人拉着乔甘过来观看,称赞道:“没想到宿宿还会画画,这芙蓉花画的相当不错。” “我竟不知道宿宿有这门手艺。”乔甘诧异,“如果不是林夫人,我也不知道宿宿竟然会制簪子是我不够关心她。” 乔甘成亲之后鲜少关心乔宿,对郑雄的所作所为也装聋作哑,她内心愧疚,即便心里起疑也不会说什么,也免了乔宿向她解释自己这一身技艺的来源:“这是设计图,我缺少材料,不能完全仿制林夫人的簪子,只能尽量做的像些。” 林夫人心中一跳,再看一眼那纸上的画,心底产生几分酸意:光是看这图,可比她的花鸟簪要好看些。 不过画的好看没有用,还得能做出来才行。 “哎,这花叶间的小黑点是什么啊?”乔甘指着画问道。 “花鸟簪,当然要有鸟儿。” 夜色已深,月转朱阁,低低地挂在乔宿的窗前,她面前摆着一块两个手掌大小的独山石,脑中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雕刻出芙蓉花的模样。 乔宿轻声叹气,芙蓉花好做,只是花叶间的那只鸟儿乃是花鸟簪的灵魂,要灵动俏皮藏于花叶中,让人眼前一亮。 鸟儿好雕,只是如何做出灵动可爱的感觉却是难题。 “啾啾~” 窗外有东西在轻啄着窗棂,乔宿打开半扇窗户,消失了一整天的小肥鸟又出现在她面前,眨着黑亮的眼睛盯着她。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乔宿打量着肥而不腻,可爱圆润的小鸟,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你是不是想一直跟着我?” 桌上的小东西点点头。 “那你来做我的模特吧。”乔宿笑道。 “啾?” 工具、材料、思路都有了,乔宿第二日在客栈待了一整天,傍晚饿了才走出房门。 见她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下楼,莆儿忙迎上去:“乔姑娘,你怎么了?” “饿”乔宿两眼昏花,满脑子都是自己没吃上的那顿烤肉。 莆儿愣了一下,竟然笑起来:“快快,让厨房做些吃的!姑娘闷在房里一整天,肯定是饿了。” 乔宿坐在桌前细嚼慢咽,乔甘和莆儿坐在她对面,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眼含期待。 莆儿:“姑娘,簪子做得怎么样了?” 乔甘:“宿宿,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不慌不忙地喝下一勺粥:“簪子已经开始雕叶子了。姑姑您有事直说。” 乔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牛家的人听说你出逃,已经带人找过来了,雄哥也被他们想办法捞了出来。听林家的人说他们一直在找我们” 没等乔宿说话,莆儿道:“夫人怕什么,不还有我们大人和夫人呢!” 乔甘垂着头,一言不发,从乔宿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颤抖的嘴唇。她跟着郑雄也有好些年,自然知道郑雄是个多么无赖的人,现在有了牛家撑腰更是无法无天,一旦她们被抓到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明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烂人,为了所谓的名声强忍这些年。乔宿暗叹一声,现在毕竟是古代,她也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去责怪乔甘。 “姑姑,如果我有办法让咱们脱离郑雄的魔爪,你愿意跟他和离吗?”乔宿问道。 乔甘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是受惊的小兽,恐惧和震惊并存:“你、你在说什么!和离这种事情,先不说郑雄会不会同意,如果我和郑雄和离,别人会怎么看我,我以后怎么住在村子里。” “你是害怕旁人的眼光,还是更害怕郑雄?姑姑,我可以养活咱们的。” 乔甘缩着肩膀,碎碎念着:“不行、不行的。”乔宿随口一提,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软声安慰片刻,没再继续提起。 -- 第6页 莆儿看乔宿的目光却变了样,不再像以前一样满是轻蔑不屑:“姑娘,您吃好了吗?我能不能看看簪子做到哪一步了好回去跟夫人交代情况?” “你随我来吧。”乔宿放下筷子,带着莆儿上楼去看进度。 昨日还是一整块粗糙满是杂质的玉石,现在却已经有了芙蓉花的雏形,莆儿不由得赞叹连连,直道乔宿好手艺,深藏不露。 乔宿却是重重叹了口气,莆儿忙问怎么了。 “我预备在这里雕一只鸟儿。”乔宿愁了一整天无人可说,也不管莆儿懂不懂,便说起了自己的思路,“只是我总觉得,单纯是玉石雕成的鸟儿,缺了几分灵气。” 莆儿确实不懂:“那、那姑娘想怎么做呢?” 乔宿看了她一眼,低头叹了口气:“我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别看蓝山县只是个小县城,却是整个隐州最繁华的区县,姑娘要想什么肯定能买到!” 她想要的东西,这个时代不存在的。 “再陪我出去逛一圈吧。”乔宿道。 莆儿没有了昨日的抗拒,满心欢喜陪她出了门。 “姑娘,咱们昨儿去的是西市和东市,其实在蓝山县还有一个北市。”路上,莆儿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北市有许多市面上没有的东西,或许有姑娘想要的。” 乔宿:“你说的北市,是黑市?” 莆儿做了个捂嘴的动作,慌张地四处张望:“姑娘,有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乔宿笑了,没有说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才更惹人怀疑:“那好,便去黑北市吧。” *** 今天是楚成舟到人界来的第十五天,也是他被挂在奴隶市场出售的第二天。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召国的,一起上岸的属下也和他走散,半个月没有下水,也没有灵气滋养,他现在虚弱非常,用人界的话来说便是即将“油尽灯枯”。 眼前一片模糊,奴隶市场里脂粉味、汗臭味、烟味交织在一起涌进他的口鼻,楚成舟干呕两下,险些晕了过去。 有人在他面前驻足片刻,他听到那人和奴隶贩子交谈的声音:“这人怎么卖?” “公子您看,这人不仅模样俊俏,身量也是上品,公子您若实在喜欢,我忍痛五两银子卖给你。”奴隶贩子谄媚地声音让楚成舟犯恶心,眼前人身上的劣质香膏味也让他头晕脑胀,不自觉地留下两滴生理性泪水。 本来正打量他的男人忽然后撤两步:“他的眼泪怎么回事!怎么变成盐粒子了!” 说着那人便往后退,奴隶贩子忙用肮脏的衣袖擦去楚成舟脸上的泪:“公子您看错了!他脸上什么都没有!” “少骗人了!难怪卖得这么便宜,原来是不祥之人!这种人你都敢卖,真是丧良心!”眼前的人忙不迭的离开了,奴隶贩子气得牙痒痒,甩开楚成舟的脸。 “呸!老子都是奴隶贩子了能有什么良心!倒是你,一有人过来你就掉眼泪,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不祥之人?难怪没人愿意买你!” 楚成舟紧抿着嘴唇,从没受过的屈辱在他心里灼烧着烈火般的愤怒:大胆人类,不仅把他当成商品买卖,还要各种侮辱他!等他回到鱼龙国,一定要上父皇淹了这群阴狠恶毒的人类! 只是他现在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能不能活着找到族人都不一定。楚成舟眼底的愤怒被绝望取代,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已经让他狼狈不堪。 世有妖族,他们生活在灵力充沛的地方,鲜少踏入人界。因为人界灵气稀薄,对妖族来说极难生存。 楚成舟是鲛人,需要灵气,更需要水源,他离开水太久,身上的鳞片已经干涸,灵气耗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楚成舟浑浑噩噩地想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听觉也渐渐消失了,几欲倒地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浓郁的灵气将他紧紧包裹。 喉间像是注入了一股甘泉,楚成舟抬起头,眼中映入一张白净美丽的脸庞,她面无表情,眼睛却炯炯有神,俯视着他犹如天神降临。 是来接他的引路仙子吗? 楚成舟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出了那句他以后追悔莫及的话:“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搜寻记忆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选择,删除 删除失败—— 楚成舟:骂骂咧咧(绝不会承认自己对乔宿说过那么丢脸的话) 第4章 .买卖 乔宿知道,就算是黑市也未必有她想要的东西。 古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记载,有学者推测这所谓的“他山之石”就是未曾加工过的金刚石,但乔宿在两个市场打听过,没人听说过“他山之石”,可见金刚石不易得。 换言之就算乔宿得到了粗品金刚石,没有现代的切割工具,她也很难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乔宿父亲喜爱传统首饰,她母亲是西式珠宝设计师,乔宿自小在两人的熏陶之下,喜欢把两者结合起来;虽然经常有人说她做的不伦不类,但乔宿觉得能把两种不同风格的东西和谐的结合起来,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比如芙蓉花间那只小鸟,用光辉璀璨的钻石点缀眼睛,定会使人眼前一亮。 -- 第7页 可惜钻石难得,只能寻找有差不多的光辉的替代品。 乔宿进了北市依旧一无所获,正欲放弃之际,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光折射而来的方向,有一堆被麻绳绑在一起的人,有男有女,大都是青壮年,各个衣衫褴褛,形容消瘦。 没有过多犹豫,乔宿朝着那方向走去,在太阳的照射下,那闪烁的东西也更加显眼。 乔宿走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抬头在他衣领上捻下一粒钻石似的带着棱角的颗粒,比黄豆还要小上一圈,正好能做小鸟的眼睛。乔宿食指和拇指捏着那枚颗粒,坚硬稳定,在阳光下光芒四射,材质像极了钻石。 “你要带我走吗?”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一瞬间乔宿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汹涌却温柔的海水将她包围。 乔宿这才打量起眼前的男人,霎时陷入了他的双眸中,他的眼睛宛如蓝宝石般,恬静温柔,流光溢彩,大海似的蔚蓝神秘,美得不像人类的眼睛。乔宿怔在原地,那人的眼眸又恢复了黑色,仿佛刚刚的蔚蓝只是乔宿的错觉。 “姑娘,您是要买这个人吗?我看姑娘和他有缘,忍痛十两银子卖给你!”奴隶贩子努力推销着楚成舟。 楚成舟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的人只是个人类,哪里是什么引路仙子! 鸦羽般的长睫毛掩盖眼底的羞色,他刚刚居然对一个人类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是,这个人类身上的灵气纯净又浓郁,让楚成舟忍不住靠近。 乔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想起这个世界某些神话传说,她捏着‘钻石’问道:“这是他的眼泪吗?” “不是不是!”奴隶贩子拍拍楚成舟的衣裳,“是今天早上做饭时不小心撒的盐粒子。” “那我不要。”乔宿转身便要走。 如果是眼泪能变成钻石的鲛人还值得研究一下,普通的盐粒子就没必要花这个钱了。 楚成舟也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怨愤:这个人类,带走了他的眼泪还不要他! 奴隶贩子一鞭子抽在楚成舟身上:“您看,是他的眼泪!” 楚成舟眼角挂着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 乔宿皱眉,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鞭痕处,脑中冒出前世的记忆:“三两银子,一口价。” “三两?就算是个姑娘也不能这么坑钱吧,你在整个市场打听打听,谁家买奴隶低于五两银子的?” 乔宿:“我只有这些钱,你卖不卖?” 人贩子道:“卖!”三两就三两吧,反正看这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绑着楚成舟的绳子被交到乔宿手中,楚成舟满眼倔强,极不情愿的模样。 三两!他才值三两银子! 就算靠近这人会让他身上的不适有所缓解,楚成舟心底却满是不甘。 他堂堂鲛人一族的皇子,怎么才值三两银子?! 乔宿转头抬眸,这人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古装明星都好看,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眼泪又会变成钻石是变异的人鱼吧? 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他背后的伤痕处,她和朋友在路边捡到那只猫的时候,它也是满身的伤痕。 注意到乔宿的目光,楚成舟合上眼,把头扭向一边,轻“哼”了一声。 乔宿:“?”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那只猫一开始也不愿意让她们碰,总是缩在沙发底下,那双蔚蓝色的猫眼中写满恐惧,乔宿踮起脚尖拍拍楚成舟的头顶:“我会好好对你的。” 莆儿目瞪口呆:今早还以为乔宿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却没想到如此耽于美色,就算三两银子买个奴隶很便宜,乔宿为她家夫人制簪的钱还没到手,竟然要用全部身家去买一个半死不活的奴隶? 是她看不懂了。 楚成舟感到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天灵盖注入到体内,舒缓着全身的经络,身体享受着,心里却羞愤难当:这无知的人类居然把他当宠物对待,是可忍孰不可忍!等他找到族人,他一定要把这人沉海! *** 乔宿将楚成舟安置好,给他准备了食物、浴桶和干净的衣物,“你们应该都很爱干净吧?洗完澡我再来找你。” 楚成舟冷漠地望着乔宿,心底祈祷她赶紧离开。 他太想泡进水里了,被关在奴隶市场的这几天他都要变成一只臭鱼了。 乔宿真的走了,楚成舟反而有些舍不得,浓郁的灵气随着乔宿的离开而消失,他身体里什么东西也仿佛被带走了。 这太奇怪了。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浓郁且源源不断的灵气? 等他找到族人,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那个人类女子的身份。 “宿宿,你带了个男人回来?!”乔甘把乔宿拦在楼梯口,眼底满是惊恐。 乔宿毫不避讳地点头:“买来的,我需要他帮忙。” “什么忙需要男人来帮,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想起今早乔宿的那番话,乔甘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宿宿,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乔宿:“被关在老宅不能吃饭的那三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乔甘脸色骤然变了,“宿宿是姑姑不对,姑姑没有及时去救你” “姑姑,我今早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乔宿问道。 她这个便宜姑姑愚昧胆小,但心肠不坏,在这个年代一个孤女想要带大另一个孤女,其中艰辛难以言说。 -- 第8页 乔甘没有回答,但已然有了动摇的神色。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既已毁了容,又逃了婚,再回到小山村也只有被人嘲笑奚落的份儿,我明明什么都有没有做错,凭什么要过那样的生活。姑姑你也是,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害怕和郑雄和离?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留在蓝山县。”乔宿三言两语,乔甘心底的高墙又碎裂几分。 这已经超出了她自小接受的观念,乔甘一时难以抉择。乔宿知道想解决郑雄就必须劝动乔甘,只要她愿意帮自己,她绝对可以摁死郑雄。 “姑姑,为了你,也为了我,你难道想一辈子活在郑雄的阴影中吗?” 乔甘摇摇头,倚着楼梯扶手愣愣地开口:“可是郑雄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们逃不了的,就算安媞能护我们一时,以后怎么办?” 乔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姑姑,你还记不记得” “她在这儿!”客栈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大堂小二忙迎上去,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郑雄一脚,“好啊你们两个死婆娘,不仅用药迷晕了我趁机逃走,还联合起来把我坑进大牢!牛爷,今天你们就把乔宿那丫头带走,我自己的婆娘我自己收拾!乔甘,过来!” 他身后跟着足有十几号牛家的人,将客栈团团围住,架势之大吓得掌柜的躲在柜台后不敢出来:“客官,你们家事是家事,可别损坏我店里的东西。” 郑雄回头看了牛爷一样,抖抖肩膀狐假虎威道:“坏了的东西自然会赔你!来人,把她们抓起来!” “你敢。”乔宿下楼,把乔甘挡在身后,“我奉县令之命居于此地在制簪,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连县令也不放在眼里?” 见乔甘站在乔宿身后一动不动,郑雄眼角上吊,凶狠狰狞:“我看你是妖魔上身了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县令再大,能管得住我的家事?” 话说出口,郑雄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牛爷,妖魔上身这种话向来是忌讳,若是因此牛家不要乔宿了,他岂不是赔惨了? 好在对方脸上并没有异常,郑雄缓了一口气,示意牛家的人动手。但是每人理他。 “你们!” 为首的打手瞥他,眼里尽是轻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们?” 郑雄憋着一口气,低声下气道:“牛爷,乔宿就在这儿,过几日就是成亲的好日子了,等令公子娶了她,也好多个照料的人。” “她说的可是真的?她在为县令做事?”牛爷长得圆润,堆满横肉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满是算计。 郑雄道:“她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县令夫人看她可怜给她找了住处,我已经问过了,县令说不会掺和我们的家事。” 牛爷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当真?” 郑雄面不改色:“当然。” “郑雄可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满嘴谎话背信弃义之徒,牛爷若是信了他得罪了县令,得不偿失啊。”乔宿注意力看似在牛家那群人身上,目光已经扫见了客栈外的莆儿。 莆儿机敏,一见此情形便拔腿去通知林夫人。 乔宿现在要做的便是拖住时间,在林夫人赶来之前,决不能被郑雄和牛家的人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又名楚三两。 第5章 .解围 郑雄猜测乔宿是在吓唬他们拖延时间,他打听过乔宿根本就没有见过县令,只见过县令夫人。就算有县令夫人的名头,她没有实权,只要他们把人带走,她一介女流也不能追上来管别人的家事。 乔宿心里也发憷,安媞若是能赶来固然是好事,可她毕竟只是个妇人,因是县令夫人而受别人几人尊敬,面对郑雄这种泼皮无赖,倒未必能占上几分便宜。 若是她能把县令请来就好了。 牛爷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为县令做事?做的什么事?”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县令的事情都能过问吧?”乔宿悄悄用衣袖擦擦满是汗水的掌心,“承光三年以来国内早有法令,女子婚嫁,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须得双方心甘情愿” 牛爷发出嚯嚯的笑声,嗓子里卡了痰似的:“天乾的法令,与我召国何干?我国婚嫁历来只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你愿不愿意,你姑父收了我的钱,你就得给我儿子当媳妇。” “召国难道和天乾无关,牛老爷这是蔑视法令?”天乾乃天下第一大国,召国顶多算是个附属小国,乔宿研究过天乾法令是全天下推行的。 不过今年不过承光五年,法令颁布不过两年,天下之大,自然不能处处普及,很多地方仍然有强娶强嫁的习惯。 但用来震慑牛家足够了。 牛老爷眯着眼睛,似有震慑之意,但乔宿不去看他的眯缝眼,也不惧压迫:“老夫当然没有这个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召国的传统,一条才刚刚颁布两年的法令,又怎么抵得过召国千百年来的习俗?” “你这意思就是拿法令不当回事咯?” “你”牛老爷一愣,眼底缓缓浮起一分算计,这女子能言善辩的,如果不嫁给他小儿子,给他大儿子做妾帮衬家业也是可以的,“不管你怎么说,你已经许给了我的儿子,我今天必须带你走。” 乔宿在心底算着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牛老爷,我不会嫁给你儿子的,郑雄和我没有关系,他应允的事情不能作数。” -- 第9页 “我是你姑父!”郑雄提着拳头,大步流星朝她们走来。 “以后不是了!” 郑雄愣在原地,乔宿也惊讶地回过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乔甘的身上。 她双眼含泪,纤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我、我要和你和离!” 郑雄脸上宛如五雷轰顶的神情,愤怒将他的面目摧残的狰狞不堪:“你说什么?!” 乔宿拉着乔甘往楼上撤,郑雄疯狗似的手脚并用,转眼窜到两人面前,高高举起了拳头。 “住手!” 门外响起马车声,乔宿心底松了一口气。但郑雄的拳头就在眼前,她躲不过,乔宿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心跳春雷般震耳 “啾~”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声,低低地,像是小肥鸟就站在她肩膀上。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来,郑雄就像是被定住一般,拳头停在半空,眼底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凝固了。 乔宿抬脚,往他腿间轻轻一踹。 “啊!”郑雄如梦初醒般,捂着裆丨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乔甘都没注意到刚刚的事情:“发生什么了?” “他绊倒了。”乔宿随口道。 两个穿着黑衣的捕快上前来一左一右扭住了郑雄的胳膊,众人的目光落到客栈门口,县令林勤挽着安媞缓缓走过来,眉目疏朗气度威严,牛家的人低头退到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郑雄扭得像条蚯蚓,喊了两句乔甘的名字。 “姑姑,县令就在这,你若想跟郑雄和离,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乔甘眼底闪过惊恐和震惊,“你连这个都知道” 乔宿镇静地看着她,乔甘像是受到鼓励一般,端直了身子,快走两步下楼跪在了林勤面前:“民妇乔甘,有案情上报。” 林勤神色冷淡地扫了乔宿一眼,他是被夫人叫过来摆平事情的,怎么又有案情了? “你且细说。” “民妇要举报民妇的丈夫郑雄,在一年前七月十五的雨夜,于蓝山县城郊,杀害一名商贩,掠夺绸缎一匹,白银十三两。” 郑雄停止了扭动,愤恨地瞪着乔甘:“贱人!你瞎说什么!” “郑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在公婆去世后就将家产挥霍一空,还欠下了赌债,一年前为了逃避追债躲到县里来,结果不出三天便带着钱财欢天喜地地回来了,还了赌债后竟还剩下许多,民妇心里疑惑,多次追问才得知了这件事民妇家中还有那位商贩随身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并蒂莲” “闭嘴!你闭嘴!”郑雄此刻才是完全破了防,行至穷途而爆发出的力量使得他挣脱那两个捕快,以惊人的速度朝乔甘冲去。 但再快也快不过习武之人,林勤抽起一个茶壶,打到郑雄的腿上,郑雄顿时像被巨石砸中一般,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抓起来。”林勤一声令下,四五个人将郑雄控制起来。 本以为是来解决琐事的,没想到撞上这么一桩大案。林勤揉揉眉心,他记忆里去年死的那个商贩好像还不是个小人物。 “把嫌犯郑雄和证人乔甘一起带回去。” 林勤又看了一眼乔宿,她像是已经知道所有,面不改色,眼中的冷静让林勤都有些惊讶。 乔甘忙道:“这件事和宿宿无关,她或许在我和郑雄争执时听到了一二,但绝不知道具体情况。” 安媞也跟着求情,软声道:“夫君,她还要帮我做簪子呢,可别耽误了工期。” “她就是你找的那个匠人?”林勤已经有了几分好奇,“既然她与此事无关,本官自然不会将她牵扯进来。” 林勤又转向门口:“牛老爷,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布庄的问题解决了?” “草民受人诓骗,来看个热闹,不想叨扰大人办案,即刻就撤。”牛老爷也是个精明之人,见此情形便知道带走乔宿无望,干脆明哲保身,带着人撤了。 但他心底到底带着几分恨,最好郑雄能死在牢里,不然等他出来,自己铁定要弄死他。 地上的郑雄打了个寒颤,在几个捕快的镇压下,他浑身颤抖,又哭又笑,时而愤怒地瞪着乔宿。 乔宿也不理会他,带着林夫人上去看簪子进度了。 上楼时她似乎瞥见刚买来的那条人站在门前,等她登上二楼,那人又不见了。 楼下动静这么大,也不知道他吓到没有。 还有刚刚那声“啾”,她并没有看到小肥鸟的影子。 需要查明的事情又增加了。 林夫人捧着半成品瞧了半天,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否满意。乔宿没有完全按照林夫人手里那根簪子仿制,一是林夫人并没有把簪子送过来给她参考,二是听莆儿说知州夫人并不知道那簪子长什么样子,只是林县令去隐州时吹嘘了一嘴,林夫人才不得不忍痛割爱。 既然是送给上司老婆的,做得好些自然也不是坏事,乔宿秉承着这个想法,在芙蓉花簪的基础上自我发挥。 直到把簪子放下,林夫人脸上都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听说你买了个男仆?你一个女儿家” “就当是预支的工钱,乔宿先谢过林夫人。” 林夫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三两而已,工钱自然不会少你的。”她声音里有几分心不在焉,在客栈中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 第10页 乔宿将那支已经成型的把玩片刻,想起隔壁还有条人鱼,便起身去敲隔壁的门:“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搭腔,乔宿又敲几下,把耳朵凑过去听里面的声音,一片寂静。 他不会趁着混乱逃跑了吧?! 乔宿心里一紧,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瞪大了眼睛。 如果再给楚成舟一次机会,他刚刚绝不会救这个无礼的人类,就该让她狠狠挨上一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不能随便在别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 楚成舟本来想在泡澡的时候变回原形把尾巴露出,可是木桶太小盛不下他美丽巨大的尾巴,楚成舟只能把小心地尾巴缩起来,挤在小小的木桶中,很是憋屈。 乔宿闯进起来出乎他意料,楚成舟受到惊吓没注意控制好法术,只听“嘭”的一声,木桶炸开了。 仿佛有一条蔚蓝璀璨的星河在乔宿面前闪过,啪的一声落到地上。乔宿大气也不敢出,盯着地板上那条鱼尾,每一片鳞片蔚蓝中带着浅紫、流光溢彩、摄人心魄的巨大鱼尾出神,水流到脚下都没有意识到。 “人类,你看够了吗!”楚成舟眼含怒意,扯起一旁的衣裳盖在身上,将鱼尾变回了双腿。 这是乔宿第二次听到楚成舟的声音,她还没从那条美若星河的鱼尾中缓过劲来,这声音又让她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海洋中,乔宿目光痴痴地往上移,看到楚成舟怒意滔天的脸,才骤然惊醒。 “我、我敲门了。” 楚成舟:“”拳头硬了。 “你的尾巴好漂亮。”乔宿由衷地感叹道。 楚成舟顿时羞红了脸;“人类你知不知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要死!” “啊?”乔宿微张着嘴巴,“你是人鱼这件事难道是什么秘密吗?” 话落,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二叫喊道:“楼上怎么流下来那么多水!怎么回事?!” 乔宿赶紧对楚成舟道:“你快起来,把衣服穿好。” 躺在地板上的楚成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上身: 他一定、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哟。 第一次被乔宿看到尾巴的楚成舟:我不干净了!!我要教训那个该死的人类! 之后的楚成舟(试图勾引):宿宿,你要看我的尾巴吗? 第6章 .工钱 浴桶里的水淌了满地,有些透过地板渗到楼下,一楼的地板也积起水,上来查看的小二气得发出尖细的尖叫,但经过了刚刚那一遭,他也不敢对乔宿发脾气,把老板叫上来,两人贴着窃窃私语片刻,老板眼神复杂的看向乔宿和她身后衣裳不整的楚成舟。 “姑娘,虽说你有县令撑腰” “我会赔钱的。”乔宿说完,老板满意地挑挑眉:“那边好,这边交给我们收拾,等清算完告知姑娘该赔的银两。” “可以。”乔宿拉起发愣的楚成舟,在老板和小二惊讶的目光中走向她的房间,“但我现在没钱,还得再等三天,先欠着。” “我叫乔宿,住宿的宿。”乔宿觉着楚成舟似乎不太喜欢自己,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他们以后可是要长久合作的,还是得打好关系才行,“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吗?” 楚成舟不说话,目光盯着桌上还未雕好的簪子,显然是在赌气。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富贵?” 楚成舟的眼刀“咻”的射过来,乔宿尬笑一下:“你不喜欢啊,这名字多好的寓意。那叫蓝玉吧,你的尾巴是蓝色” “楚成舟,我叫楚成舟。”楚成舟没好气的开口,“还有,不能在别人面前提尾巴的事情。” “哦哦,知道,这是你的秘密。楚成舟,木已成舟的成舟吗?好名字。”乔宿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以后你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楚成舟震怒,想把乔宿推开,可这人身上的灵气就像是一张带着香气的巨网携裹着他,他感到刚刚操控尾巴消耗的体力在逐渐恢复,楚成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想靠近乔宿,他抬起头,在乔宿掌心轻轻蹭了蹭。 乔宿愣了下,“舟舟真乖。” “”楚成舟登时无地自容了,他咬紧牙,起身走向墙壁。面对着墙壁,不说话也不动弹。 乔宿:“?”明明是条鱼,却和猫一样喜怒无常啊。 “啾啾~” 乔宿打开窗子,失踪了一上午的小肥鸟飞进来,兴奋地冲向乔宿,在它马上就落到乔宿肩头时,面壁思过的楚成舟忽然转身瞪了它一眼。 小肥鸟身体顿时绷直,在空中急刹车栽到了桌面上。 乔宿上前把鸟儿捧起来:“你回来了。刚刚是你在帮我吗?” 小肥鸟骄傲地点点头,转头看一眼楚成舟,又拼命地摇头:“啾!” 乔宿把目光转向楚成舟。 楚成舟绝对不会承认是他一时心软:“这胖鸟是妖族,你知道吗?” “妖族?” “你不知道?”乔宿一脸的迷茫让楚成舟不禁皱眉,他本以为乔宿是特意放出灵气来吸引妖族供她驱使,没想到乔宿竟然不知道这些,那她对自己身上的灵气也应该一无所知。 楚成舟上下打量着乔宿,目光触及她眉心那道疤痕时微微一蹙。这个人类身上灵气充裕,处事也还算机灵,在找到族人的线索之前,留在她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第11页 在乔宿的视线中,楚成舟一副富家大少爷挑丫鬟的架势上下打量她,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条件?”乔宿突然开口,让楚成舟欲擒故纵的计划落了个空。 他额头滴下不存在的冷汗:人类刚才给他取名的时候看着憨傻天真,怎么这种时候反而聪明起来了。 楚成舟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第一,你不许在外散播我的身份;第二,你不许把我当奴隶;第三,你要帮我找我的族人。” “可以。”乔宿答应的利落,让楚成舟又没了底,“但我也有条件。” “你、你说!” “你不许私自逃跑;不能惹是生非还有,我需要你的眼泪。” 楚成舟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乔宿的目光锋芒毕露,他竟有些心虚:“你要我的眼泪做什么,给我下咒吗?” 乔宿走到桌前,向他介绍自己的作品。 “你是说用我的眼泪,做鸟的眼睛?”楚成舟微微撇嘴,“你们人类不是觉得我的眼泪不详吗?” “怎么会,你的眼泪是世界上最璀璨夺目的宝石。”乔宿捏起在奴隶市场捡到的眼泪,“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他不仅灿烂夺目,更是象征着永恒。” “你们人类果然是最会花言巧语的生物!”楚成舟别过脸,悄悄红了耳朵。 他自小有眼疾,别的族人眼泪会变成圆润晶莹的珍珠,只有他,只能哭着这种坚硬硌人的破石头。 尽管有皇子身份在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但他知道族人在背后没少取笑他,到人界之后他也因为这些石头受尽白眼。 乔宿是第一个夸他眼泪的人,“钻石”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楚成舟指尖擦过眼角,一粒细小到几乎不可察的钻石粘在他的指尖:“我答应你了。” “好,合作愉快。”乔宿抬手,捏捏楚成舟的后颈。 “你干什么!”还陷在感动中的楚成舟顿时炸了毛,捂着脖子后撤一步,“就算我答应帮你,你也不能对我动手动脚的,尤其是、尤其是” “抱歉…”乔宿尴尬地在衣裳上擦擦手。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明明眼前的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就算变身也是条鱼,她却总把楚成舟当成朋友家的那只猫,总忍不住上手碰一碰,“我以后会注意的。” 楚成舟哼了一声,缩在墙角道:“那只鸟随是妖族,但是自小长在人界缺乏灵气,所以不能化形。你身上灵气充裕而且纯净,自然会吸引一些妖物。” 他这副姿态显然是把乔宿当成流氓,乔宿无奈又尴尬的笑笑,问清楚灵气、妖族之间的联系,但楚成舟也没能解答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样的灵气,就像是个不会灭的火炉,吸引着穷途的妖族。 而且记忆里原主是没有的,乔宿只能把这归结为命运的馈赠。 她摸摸小肥鸟的脑袋:“原来你是为了烤火才跟着我的啊。” 小肥鸟歪着脑袋,听懂了乔宿的话,但没完全听懂。 乔宿笑道:“你既然要跟着我,总得有个名字吧。”总不能小肥鸟、胖鸟的叫。 掌心的小鸟享受着乔宿的抚摸,并没有觉察到危险。 “你觉得富贵怎么样?” “啾?” 楚成舟抢先一步答道:“它说它很喜欢。” “不错,我也很喜欢。”乔宿用嘴唇碰了碰富贵的脑袋,“以后就叫你富贵了。” 富贵:“啾?啾啾!” 楚成舟:“它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要继续工作了,你们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乔宿把富贵交给楚成舟,小富贵还沉浸在自己的新名字里,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落到了它害怕的人鱼手里。 楚成舟捧着富贵,心里直想笑。可笑了一会儿,他又觉出不对劲来。 刚刚乔宿给他取名叫富贵,是想把他当宠物养?! *** 在林夫人给的期限前一天,乔宿把做好的簪子送了过去。林夫人又像那日一样捧着簪子端详许久,指着花叶间那只鸟儿问道:“这鸟的眼睛,别具一格。” 乔宿想起这颗大小正合适的钻来之不易,假笑道:“一些巧思罢了,若是夫人觉得不合适,可以改。” “不用,已经很好了。”林夫人招招手,莆儿捧着一个钱袋子喜滋滋地交到乔宿手中,“姑娘,这是六十两银子。” 若是是多给的赏钱,莆儿没必要直接说出来,乔宿明知故问道:“怎么还多出来这么多?” 林夫人以手巾掩面,轻咳了一声:“乔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姑姑的事情解决,再思考去处。” “乔甘的事情,近两日应该会有结果。郑雄肯定是活不成了,他杀的那个商贩”林夫人放下手巾,盈盈一笑,“罢了不说这些,既然你是一半会走不了,可否帮我也做一根簪子,样式你自己选择,我唯一的要求是要比那只花鸟簪好。这十两银子是定金,做好之后还有五十两。” 乔宿扫一眼林夫人的头顶,双蟠髻盘的极好,可见莆儿心灵手巧,可只有一支木钗和一朵梨花点缀着,确实有些素净。而且鲜花易败,戴不了半日便要换新的。 乔宿把钱袋置于袖中:“民女定会竭尽全力。” 莆儿把她送出林府,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离开过:“姑娘好手艺,大人破了郑雄的案子,再把那支簪子送给知州夫人,说不定来年便要升迁了。” -- 第12页 和一句话要转十八个弯的林夫人相比,乔宿更喜欢跟心直口快的莆儿交谈,她调侃道:“若是你们大人升迁,你是不是也要离开蓝山县了?” “夫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两人在门口偶遇突然回来的林勤,莆儿忙低头行礼,林勤对乔宿客气地笑笑,破天荒地停下来和她寒暄:“乔姑娘年方几何?” 乔宿:“十七。” 林勤眯着眼睛笑笑:“正值芳华啊,姑娘的手艺,留在这小小的蓝山县可是屈才了。” 乔宿:“大人过奖了,民女从小在山村长大,没去过其他地方。” 林勤:“那真的找机会出去见见世面。” 他好像话里有话,乔宿听着心累,敷衍几句便与他告别,拉着莆儿离开。 林勤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乔宿心底不安,拉着莆儿快走几步,走出他的视线后才松了一口气。 莆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乔宿也没解释,只问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水缸的,这——么大的水缸。”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职业病):你眼睛真好看,像宝石一样。 楚成舟:她夸我好看,她爱上我了。 第7章 .日常 在花鸟簪还没完工的时候,乔宿已经在思考这五十两银子该怎么花了。 通过比对这边的物价,她推测出这五十两银子该是一笔巨款,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而一斤猪肉只需三十文银子,十两左右就能买一亩良田。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这五十两银子够他们几个人生活两三年左右。 楚成舟身份特殊,又经历牛家那一遭,客栈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乔宿看好了县南一处闲置的宅子,两个厢房加一个大院子,一年的租金只需十两银子。 乔宿隐隐有种预感,她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所以跟户主磨了许久,以三两银子的价格租了三个月。 莆儿听说了她组的宅院的位置,面带同情:“这么偏远,都快到郊外了,住在客栈不好吗?夫人当时付了三个月的房钱呢。” “三个月?”乔宿眨眨眼,“那我能让他退钱吗?” “随你。”莆儿安慰自己,乔姑娘小时候过得不好,过得节俭些也是应该的。 她把乔宿带到卖水缸的地方,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院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缸,圆的扁的,深的浅的,铜的瓷的,乔宿第一次知道原来水缸也能让人看到眼花缭乱。 莆儿招呼两声,一个看着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姑娘买缸啊?” “您这儿有大水缸吗?”乔宿问。 老人伸开胳膊画了个圈:“水缸都在这儿了。” 乔宿托着下巴想了想:“还有大点儿的吗?” “姑娘想要多大的?” “这————么大。” 老人摸着胡子陷入沉默中:“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养鱼。” 乔甘从县衙被放出来的时候,烈日当空,已经过了立秋,可这太阳还是毒辣的想要晒掉人一层皮似的。乔甘眯着眼睛张望,目光自然地跳过前方阴影中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 “姑姑!”乔宿站在水缸前朝她招手。 乔甘这才发现了乔宿,和她身后板车上载着的巨大的水缸,她激动地走过去,拉着乔宿的手想说些什么,目光却无数次停在她身后,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宿宿,这是什么?” “水缸啊。”乔宿拍着足以容纳两人的水缸,发出沉重的响声。 乔甘:“”她侄女长大了,有些事情她不懂。 “林夫人给了我六十两银子,除去还债、租房、买各种生活用品,还剩下三十多两。”乔宿咬咬牙,这口水缸就花了她三两,都和楚成舟一个价了。 乔甘愣愣地点头,这才明白乔宿说她能养自己不是开玩笑的,眼里泛着泪光:“郑雄被判了死刑,过几日我便能拿到和离书了。宿宿,谢、谢谢你。” 乔宿轻微勾了一下唇角:“姑姑,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这或许是她能为原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两人到了乔宿租的宅子,面对板车上的水缸发愁,她们俩加上送水缸的老头,没一个能使得上劲的。 于是乔宿把楚成舟叫了出来。 乔甘看着楚成舟的背影赞叹道:“我当时还以为你贪图美色买了个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回来,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自己抬这么大的缸竟然一点也不费劲。” “可能他天赋异禀吧。”乔宿随口说。。 以后朝夕相处,楚成舟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乔甘,不过好在乔甘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段时间最常做的便是在房间里绣花做衣服纳鞋底,她性格如此,否则也不至于跟了郑雄那么多年,不过也有好处,乔甘从来没问过乔宿的一身手艺从何而来,省去了许多麻烦。 楚成舟把水缸抬到后院,乔宿安置好乔甘后也过来了,张口就问:“喜欢吗?” “喜欢什么?帮你干活吗?以前可从没人这样使唤过我。”楚成舟倚着水缸,乔宿的靠近让他消耗的体力有所恢复,对于这个对他有点用处的人类,楚成舟没了一开始的排斥。 “我说的是水缸。这是送给你的。”乔宿对他露出一个真诚又灿烂的笑容。 楚成舟表情僵了:“你说什么?” -- 第13页 “我想着木桶那么小,你的尾巴又” “不许提!”楚成舟打断她。 “好,不提。这水缸的大小应该和你的差不多,现在没钱修不起有池子的院子,你将就一下。”乔宿抬起手想拍楚成舟的脑袋,见他面色不善又强压下去,“等我以后有钱了,肯定给你修个最大最漂亮的水池。” 楚成舟围了这个他亲手搬来的这个质朴的陶水缸走了一圈,蹙眉,抬手,暗暗蓄力。 “你要是敢把它弄坏了,我就把你扔出去” 楚成舟面露喜色,手抬得更高了。 “扔到奴隶市场去。”乔宿慢悠悠地说完,楚成舟把手放了下来,垂在腿边。 刚刚还声音冷硬的人此时又带上了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一只手拍拍他的脑袋:“如果忍不住的话最好夜里出来,如果被姑姑发现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富贵——绝食半天后改名为蓝翅从屋里飞出来,精准地停在水缸上,饶有兴趣地围着边缘转了一圈。 “啾啾啾!(她对你真好。)” 楚成舟冷着脸把它弹飞:“我以前住的可是屈身于这种水缸,我做不到!” 乔宿说:“你不是说离开水太久会难受吗,现在条件有限,我不能给你更好的,等以后我一定建个让你满意的水池,四周都镶着宝石的那种,一定符合你的身份。” 镶着宝石的水池?那一定很土。 想到这个场景,楚成舟竟有些想笑。 他低着头,抓在水缸边缘的手暗暗发力,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虽然这个水缸很丑很土,但人类也是为了他好,他昨天跟人类说离开水太久了会难受,今天她就把水缸买来了。 “小点劲儿。”乔宿在他手上轻拍了一下。 楚成舟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都说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抱歉。”乔宿讪讪收手,“其实你有点” “不管我的脸如何让你痴迷,还请你克制自己,人类和妖族是没有结果的。” 楚成舟在心底叹了口气,鲛人一族可以说是妖族长相最好的种族之一,他们的脸和声音天生带着魅惑的效果,一个人类会对他情不自禁也在情理之中。 他第一次跟着大哥来人间的时候,亲眼见到一个人类女子为了他大哥寻死觅活,绝食上吊跳井各种花样来了一遭逼他大哥娶她。 楚成舟又皱起眉,要是乔宿也来这一招他可没有他大哥那种直接把人打晕送走的魄力。 乔宿把“你有点像我曾经养过的猫”给咽了回去。 人鱼确实都是美人…但也挺自恋的。乔宿在心里感叹道。 回房后,楚成舟在桌上看到一个缩小版的水缸,形状和颜色都是院内的翻版,但只有花盆大小。 乔宿的脑袋忽然冒出来:“那是给你用来储存眼泪的,以后早上你打哈欠或者偷偷流眼泪的时候,记得把眼泪收集起来,一滴都不要浪费哦。” 楚成舟捧着小水缸,眼底怒气翻涌。原来这才是人类的目的,外面的水缸不过是个讨他欢心的幌子。 这无知的人类,果然还是把他当成工具罢了! *** 乔宿问过莆儿之后,决定给林夫人做一支步摇。 当下合适的工具不多,选来选去乔宿决定做支纯金的,既然林夫人想要比那支花鸟簪好的,纯金的再合适不过了,华美贵气,典雅庄重符合她夫人的身份,而且,黄金保值。 选好样式,乔宿让莆儿带着图纸去找林夫人准备材料,自己留在院水缸灌水。 天气闷热,乔宿一趟趟地从井边跑到水缸旁,十几米的距离跑了二十多次,衣裳都被汗水浸湿,额前也沾着碎发,看上去有些狼狈。乔宿靠在水缸上歇息,扒着往里面看了一眼,居然才到一半。 累死了。乔宿往树荫下看了一眼,早知道养鱼比养猫还麻烦,她该再好好考虑一下的。 不过楚成舟既然是妖族,还能化为人形,那有些活自己来做不过分吧? 她又往树荫下瞥了一眼,楚成舟正抓着蓝翅逗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乔宿皱眉,迈开步子朝树荫走去。 “你说,人类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所企图?”楚成舟摸着蓝翅腹部的软毛,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中来回的乔宿。 蓝翅毛都要炸开了,想飞却被压制的连翅膀都张不开:“宿宿对我也好,她还给我做了窝。” “你对一个人类叫的那么亲热?怪不得你化不了形。”楚成舟捏了一下他圆滚滚的肚子,“人类阴险狠毒,她给你做窝,说不定是为了把你养肥吃掉。” “她们都是这么叫的,嘿嘿,我喜欢宿宿,宿宿不会吃我的,我从没见过灵气这么重的人类。我觉得再待上一段时间我就能化形了。”蓝翅痴痴地看着乔宿的身影,眼里满是崇拜。 “越是这样的人类越危险!” “哼,要不是宿宿,你现在还被关在奴隶市场供人挑选呢,堂堂鲛人族的小…嗷呜!” 楚成舟不轻不重地在它脑门上弹了一下:“要是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其他妖族,我就拔光你的毛!” “舟舟你在干什么。”乔宿听不懂蓝翅的话,但听到楚成舟要拔他的毛,她把蓝翅夺过来,轻声呵斥道,“你不能欺负蓝翅。” “我在跟他交流。”楚成舟撇嘴,瞧见蓝翅拿头蹭乔宿的掌心,不悦地皱眉,“我没欺负它。” -- 第14页 “那你也不能威胁它。”乔宿安抚地摸着蓝翅的脑袋,话题一转,问道,“舟舟,你多大了?” 楚成舟眼皮都不想抬:“三百岁!” “哇哦那你比我要年长。” “鲛人族和人类寿命不一样,按照你们人类的年纪我应该十七、十八?”楚成舟抬头,撞进乔宿笑眼的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悄然出现。 “这么说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那有些事情应该自己做了吧?”乔宿指着水缸,笑道。 清澈的井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那水缸看上去像个小型的水池,楚成舟心里一动,尾巴化成的双腿有些发痒。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谁要在一个水缸里游泳啊! 后来:真香。 第8章 .通判 “这种事情从来不需要本我亲自动手!”乔宿眼底的笑意淡下去,楚成舟的目光不自然地飘向别处。 “你都是成年鱼了,小猫两个月就会用猫砂了,你得学着自己打洗澡水。”乔宿帮她朋友养过一段时间的猫,知道教育宠物要宽严并济,一味惯着只会养出来小祖宗。 怎么能拿他跟家养猫相比,猫砂又是什么鬼东西?楚成舟道:“我又没让你做这些,是你自己主动要做的。” “可我累了。”乔宿的尾音也染上几分疲惫,她活动着手腕,露出掌心被水桶勒出的红痕。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楚成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身后把木桶提起来,“自己来就自己来。” 楚成舟提着水桶在院子里来回跑了几趟,余光瞥见树荫下逗鸟的乔宿,心底的那点怪异顿时变得具象化,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他怎么就着了人类的道了?明明是人类自己买的水缸! 觉察到他的目光,乔宿对他微微一笑。楚成舟表情僵硬地把头转回来,头顶的太阳让他感到心烦。 人类整天装得娇憨可爱,但总是能巧妙地避过自己的刁难,而且那日在客栈对阵那几个雄人类,也不见她吃亏。 不要相信人类,人类是天下最贪婪最狡猾的生物。楚成舟在心底默念。 趁着乔宿起身去找乔甘的功夫,楚成舟用法术将水缸灌满,又把想要飞走的蓝翅拽了回来:“刚刚人类跟你说了什么?” 蓝翅:“”坏鱼! *** 乔甘手里捏着一纸和离书,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害怕,又哭又笑的,手一直在颤抖:“宿宿啊,我以后、以后就是” “就是自由的人了。”乔宿握住她的手,乔甘宛如被击中心脏般神情一滞,眼眶里蓄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哭了许久,哭时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张纸不让它被泪水浸湿。 等她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尽,乔甘擦擦眼泪,像是卸了一身的重量,带着泪痕的脸却给人容光焕发的感觉:“宿宿,我刚刚去找郑雄拿和离书时听到了一些事情,我听不太懂,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你说。”乔宿道。 “我听县衙的人说,上面传话来要把郑雄带到隐州去审讯,他本就已经判了死刑,我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这件事乔宿也听林夫人提起过,“郑雄杀的那个商贩不是普通人,据说和新上任的通判有关系,郑雄在村里就没有亲人,更不要说认识州里的人物了,姑姑放心,他绝对跑不了。” 乔甘松了一口气:“另外一件,你是不是要给林夫人制金簪?” “我听他们说,县令大人不同意。金簪奢靡,且要耗费大量黄金” 乔宿挑眉,难怪莆儿这么久都没把材料带回来:“也不一定是纯金的,镀金的我也能做。” 不过林勤宠爱夫人的事情整个县的百姓都知道,林夫人平日又是节俭之人,身上几乎从不见首饰,如今不过是想要一支簪子竟也要看他的脸色。 而且她打听过,因为缺少匠人,金银之类的只作为货币流通,这些材料对县令来说应该不算贵。 “各有各的苦处,你尽力就好。”乔甘说。 隔日莆儿苦着脸来找乔宿,听说可以制成镀金的减少黄金使用后,莆儿脸上浮现几分喜色,但很快又落了下去,“我真没想到,大人居然连支金簪都不让夫人做。” “是我考虑不周,林大人做官清廉,或许不希望太过招摇。” 莆儿撇嘴:“一支金簪能贵到哪去,大人这些年来给知州送的银钱够做几百支簪子了。” 乔宿扫了她一眼,莆儿忙捂住嘴,慌张道:“我是胡说的,姑娘可千万别乱传!”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但你要是想好好待在林夫人身边,有些事也不能乱说。” “我嘴巴可严了!”莆儿吐吐舌头,“就是憋的太久了,见到姑娘总忍不住想说几句。遇到别人我自然是不敢说的,府里从来兜不住事,今天跟自以为亲近的人说了什么贴心话,第二日府里下人主人就都知道了。姑娘跟她们不一样。” 乔宿轻笑一声,上辈子也总有关系不是很亲近的人来找她说心事,一是她不爱讲话只喜欢鼓捣她的设计,二是她身边没什么朋友,把心事说给她听不担心会被泄露出去。 一开始乔宿还觉得惊讶,想着给他们出主意,后来人多了,能开解的开解几句,太复杂的就安静充当个垃圾桶的角色。 -- 第15页 没想到穿过来之后她还是给别人这种感觉,不免有些无奈。 乔宿列好新的材料单交给莆儿,又像她打听起郑雄的事情。莆儿常在内院,对这些了解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三日后通判会亲自到蓝山县来。 “咱们这位通判,可是今年的状元呢,本该在都城任职的,但好像得罪了人,被派到隐州来了。”莆儿摸着辫子想了一会儿,“对了,他好像还是知州夫人的亲戚!” 是夜,乔宿难得有心情坐在院中欣赏起漫天繁星。这样明亮美丽的夜空,幼时跟着父母在乡下住的那两年见过,搬进城里后就很难见到了。 乔宿伏在木椅上,仰头望着闪烁的群星。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道父母化成的星星有没有随着她来到这个世界。 乔宿兀自伤神,余光忽的瞥见后院窜过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乔甘的房间还亮着光,惊慌像一把大手攥住了乔宿的心脏,她从木椅起身急匆匆地朝后院跑去。 楚成舟扒着水缸,正要往里面跳。 “你干什么呢!” 楚成舟心里一惊,膝盖重重地嗑在缸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我姑姑还没休息呢,你也不怕被她看到。” 楚成舟满眼不悦:“我难受!我已经四五六七天没碰水了!” “你昨天没洗澡吗?”乔宿问。 “那不算!我尾巴痒。”楚成舟撇嘴,眼神看着可怜兮兮的,“我的尾巴还在长大,就像你们人类长个子一样。” 乔宿又想起那日惊鸿一瞥的鱼尾:“都那么大了,还要长啊?” “我还没成年呢,当然可以长!” “你还没成年?”乔宿皱眉,打量着面前和十七八岁人类少年无异的鱼,“可今天下午的时候,你说你是成年鱼了。” “我没有说,那是你说的!”楚成舟眼中倒映着水里的月亮和星空,亮晶晶的,“鲛人族三百岁成年,我还有三个月就满三百岁了。” “哦,你们人鱼也说虚岁啊。”借着月光,乔宿看到楚成舟耳朵红了,不由得思考鱼耳朵红的时候鱼鳍会红吗?她忍住想要摸一摸他脑袋的冲动,“那我去劝姑姑休息。” 楚成舟羞愤万分地点头,乔宿没走出去几步,又听楚成舟道:“你、你不许偷看。” “”她又不是流氓。 乔宿背对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弯了弯,当是点头了。 楚成舟蹲在水缸边掩住身形,直到厢房的光消失了他才站起身来,跳进水缸变回原形。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土水缸,但不得不承认,在这里纵情舒展鱼尾时十分畅快。 楚成舟厢房看了一眼,墙上的窗户紧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 作为回报,他要给人类多挤几滴眼泪。 乔甘觉着这几日厨房的洋葱少了,她明明买了一袋子都没怎么吃过,就少了一小半。她觉得家里进贼了,可这贼专偷洋葱,其他的一点也没少,就挺奇怪的。 乔宿整日在她的“工作室”——也就是楚成舟房间不出来,乔甘担心孤男寡女会出问题,但又不敢贸然去问打扰乔宿。在窗边徘徊了半天,乔甘扭头走了,嘴里还嘟囔着要抓洋葱贼。 就在她纠结徘徊的功夫,蓝翅又溜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叼了一颗洋葱出来,飞进楚成舟房里。 楚成舟坐在床上,手里掰着洋葱,眼睛鼻子都被熏的发酸:“你们人类就是靠这个东西榨取我族人眼泪的吧?果然狡猾!” 乔宿举着镊子回头:“我可没逼你,这次用不着钻石。” 小号水缸中,大大小小的钻石只铺满了底面一层,但闪的耀眼,伸头进去瞧一眼,再出来的时候眼都要花了。楚成舟有眼疾,眼泪想流就流,小时候靠着这个少挨了不少骂,至于用洋葱催泪去,纯粹是他想憋出大粒的钻石。 乔宿说大颗的钻石可以做戒指,小的没看头。 当时乔宿随口一说,楚成舟以为她想要,就记了下来,结果现在乔宿说用不着他。楚成舟把洋葱往桌上一扔,靠着墙不说话了。 乔宿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正低头摆弄手里的铜丝。她要做一支飞凤绕花镀金步摇,仿她曾在新闻上看到的汉代金步摇,飞凤与花叶巧妙相结合,枝顶为凤,口中衔着花叶,披垂的花叶捧出弯曲的细枝,枝下生着花朵,花瓣下弯曲的枝叶又是多条凤尾的形状,坠着圆形流苏。 没有模具,只能锻造,乔宿已经和县里一户铁匠商量好价钱,后日借他的工具一用。古代工具的精度和灵巧度不比现代,乔宿也只能慢慢尝试。 等她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转身发现楚成舟正幽幽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乔宿笑问道,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跟他说过什么。 终于被注意到的楚成舟咬咬牙,发火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你你什么时候帮我找我的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委屈生气,但不说。 —— 还有两三章就离开这里去大城市闯荡了\\(-0-)/ ------ 注:飞凤绕花镀金步摇的灵感来自于甘肃武威出土的一件汉代金步摇。 第9章 .决定 楚成舟手里拧着衣角,看乔宿做出一个思考的神情,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担忧:“你的族人也被卖到奴隶市场了吗?” -- 第16页 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楚成舟的衣角已经被揉搓的不成样子,乔宿脸都快僵了,才听楚成舟开口:“没有,我和他们走散了。” 在人潮中莫名其妙地被迷晕,醒来就落到了奴隶贩子手里,楚成舟刚开始都不知道那奴隶贩子是做什么的,直到一个接一个的人类到自己面前来打量他评价他,楚成舟才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你们在哪里走散的?” “长瑞城。” 乔宿顿了顿:“你知道长瑞城离这里有多远吗?” 楚成舟轻轻摇头,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至于答应跟着乔宿了。 乔宿皱起眉,神情可以称之为凝重。长瑞城,那可是天乾的都城,和蓝山县相隔近八百公里,现在的交通情况从长瑞到蓝山县至少需要半个月。 他一条鱼,怎么会被卖到这种地方来? 接收到乔宿打量的目光,两片绯红爬上楚成舟的耳朵:“是他们趁我不备迷晕了我,我没来得及和族人通信。是人类太狡猾了!”不是因为他贪玩没有防备。 “你是一醒来就到这里了吗?” 楚成舟点头。 “也就是说你昏迷了半个多月。” “什么?半个月?!”楚成舟竖起耳朵,也跟着皱起眉,半个月了,他大哥居然都没发现他失踪了! 乔宿同情地看着他:“如果你和你的族人之间没法通信的话,想要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咱们能不能去长瑞城是一回事,他们还在不在那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还在那里,我感觉得到。” “长瑞城很远,去的话要做很多准备,我现在可能没有时间。” “那、那怎么办?”楚成舟像泄了气的河豚,双目无神地倚在墙上。 有血缘的鲛人可以相互感应,如果这次他是随二哥或者三姐出来的,在他失踪的第一天他们就该发现了。但这次偏偏是他那个夜叉似的大哥,所有哥哥姐姐中他脾气最差,从来不因为楚成舟年纪小就惯着他,每次楚成舟惹了事想闹的时候大哥都不理会他,非得把人的性子都磨没了逼着他自己认错。 大哥现在还安稳地待在长瑞城,怕是根本没把他的失踪放在心上。 乔宿抬抬指尖,最终顺从自己的欲.望抚上楚成舟的头顶,将他翘起的发梢按了下去,在心里感叹着人鱼的头发又滑又顺像是绸缎一样:“放心,在找到他们之前,我会养着你的。” *** 乔宿用了三日时间才把那支飞凤绕花镀金步摇做好,在锻造时怕技术不到位,做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乔宿先用铁试验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锻造。 练手用的三支铁簪子,一支被铁匠要去给他老婆了,一支被乔甘拿去束发,另一支乔宿送给了莆儿:“这是我练手时做的,虽是铁的,但涂过油没那么容易生锈,你不要嫌弃。” 莆儿双手接过那支铁簪,簪在发间,眼眶唰的红了:“多谢姑娘,我还是第一次用鲜花以外的头饰,好看吗?” “好看。”莆儿头上时常数着双丫髻,缠着红绳,活泼可爱,即使没有发簪发钗之类的头饰,她们也多的是法子打扮自己。乔宿不过是给她们提供多一种选择性而已。 莆儿趴到水缸边对镜欣赏许久,忽然小心翼翼地把发簪拔下来,放回乔宿手中:“姑娘,这我不能要。” “为何?你若是怕夫人怪罪,她有更好的,不会在意这支” “不是。”莆儿摇摇头,眼眶里忽然有了泪光,乔宿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泪水就像决了堤似的喷涌而出,“我对不起姑娘,姑娘的好意我不能收。” 乔宿心底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哪有对不起我。” “我有!”莆儿双手交缠在一起,指甲在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红痕,像在做最后的挣扎,“姑娘,乔姑娘我对不起你,我们夫人也对不起你” “发生什么事情了?”乔宿放轻语调,平静地问。 莆儿摇摇头,不肯说,只一个劲儿的哭,脸上脖子上满是眼泪。 乔宿叹气,递了张手帕给她:“不能说的话就算了,我总会知道的。” 莆儿没接手帕,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等姑娘知道就晚了姑娘,大人他要把你送到隐州去!” 召国十一州,隐州是离召国都城最近的地方,是召国经济重心,富庶之地。 “姑娘还记得送给知州夫人的那支簪子吗?知州夫人很喜欢。”莆儿把手帕攥在掌心,吸吸鼻子,哭的不能自已,“知州夫人她、她点名要让你过去,陈通判此次不止是来查郑雄的案子,也是为了带你走。” 闻言乔宿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比她猜想的情况要好太多,“林夫人怎么说?” “夫人她她当然是不想让姑娘去的,可是大人都发话了,夫人劝不住。”蒲儿擦擦泪,语气带了些小心翼翼,“夫人也是无奈,外人只见大人疼爱我们夫人,但其实大人小事上对夫人依顺宠爱,大事上夫人是一点说不上话的。姑娘,陈通判今天下午就到了。” 乔宿没说话,进屋取来制好的步摇:“林夫人看过之后,别忘了提醒她把工钱结了。” “我知道,乔姑娘。”蒲儿眼神里向来藏不住事,见她一直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乔宿便知道林夫人应该还说了什么话。 -- 第17页 蒲儿想告诉她,但是不敢说。 乔宿也不让她为难,吩咐几句护养步摇的法子便把人推到了门口:“你回去吧,别忘了给我结工钱。” 蒲儿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扭头跑了。正值乔甘提着半袋洋葱回来,对她的背影问道:“蒲儿姑娘啾恃洸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她要回去交差。”乔宿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握着她的胳膊把人拽进门里:“姑姑我有事和你商量” 隐州通判陈开扉,十九岁的新科状元,召国皇帝眼前的红人,本是正三品翰林学士,三个月前在朝堂上触怒天子被贬到隐州做了个从六品的通判。 林勤打量着坐上眉目清秀的男人,生的一对柳叶眉却不显女气,反而给他添了几分温良的风度,葡萄似的圆眼中带着几分少年稚气,抬眸看他时,带着浅浅的笑意。 但那笑意却让林勤心中一紧,慌乱地收回目光:“大人,已经派人去把郑雄带来了。大人是要在这里审讯” “我直接带他回隐州。”声音清冷好听,像柔和的月光散在身上,“还有那位嗯,乔姑娘,你们可商量好了,她愿不愿意随我去隐州?” 林勤想也不想回答:“当然是愿意的,能被钱夫人看上是他的福气。” 陈开扉点点头:“我明早离开,请通知乔姑娘准备好。” “明天早上?” 林勤脸上的诧异让陈开扉心中生出几分怀疑:“怎么了,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陈大人第一次到蓝山县来不多留几天吗?蓝山县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他谄媚的笑容反而让陈开扉皱起了眉,林勤和钱涛那些事陈开扉心底都清楚,只是他姐姐拦着不让查。 想到这里,陈开扉在心底暗暗叹气:“我是来办案的,林大人觉得杀人的案子没有玩乐重要?” 林勤身子一抖,头狠狠低下去想要把身子对折:“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准备。” 安置好陈开扉一行人,林勤派了一小队人马去了乔宿租的宅子,蒲儿捧着钱袋跟着他身侧。 “去,把人带出来,她若是不肯就直接把人绑了,注意别伤着手。” 蒲儿往后缩着脑袋:“大人,夫人、夫人还没来过呢” “你去!”林勤伸手推了一把,蒲儿一头撞到了门上。 她下意识地把胳膊挡在头上,却不想直接撞了进去,门开了。 一伙人都愣住了,蒲儿倒在门框上,低头看向自己擦破的脚踝。没等她起来,便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衣领粗暴地将她提起扔到一边,林勤带来的人冲了进去。 他们进去没多久,就有一人出来向林勤汇报:“大人,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东西也不见了,怕是跑了!” “跑了?!不是让你们看着她的吗,怎么就跑了!”林勤音量骤然提高,莆儿的耳朵刺得生疼,她第一次看到这样暴怒之下的县令,又惊又怕,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林勤发现了她的动作,一把将人拽过来,发泄似的问道:“是不是你通风报信?!”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莆儿拼命摇头,害怕地蜷缩起身体。 林勤审视她片刻,见她吓成这幅样子,皱着眉把人松开。这件事他只跟安媞提起过,量这小丫鬟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偷听。 “派人守住出城的所有道路,发现乔宿就把人带回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只要她手没事就行。”林勤带着侍卫离开,留下莆儿一人瘫坐在地上发愣。 她被林勤逼问的时候吓得想哭,但现在眼泪反而流不出来了。背叛主子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做,她十岁被夫人买来,以前她觉得县令大人清廉刚正,夫人温柔贤惠,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若不是那日偷听到他们要用药把乔姑娘迷晕送走,不听话就直接把腿打断,莆儿不敢相信夫人居然也有这样恶毒的一面。 幸好乔姑娘走了,她有些庆幸地想着。不仅人走了,院子里的东西都带走了,连那口水缸都没留下。 嗯那口水缸也没留下 有一丝疑惑在莆儿心底闪过,但她没有抓住,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抱着钱袋回去跟夫人说明情况夫人若是要罚她她也认了。 乔宿跑了,但没完全跑,只是从他们住的地方逃到了铁匠家里。 今天早上看莆儿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事瞒着自己,等下午抓人的官兵开始在蓝山县大街小巷搜捕的时候,乔宿才猜到真相,莆儿这些根本就是偷听来的,林勤铁了心要把自己抓走送到隐州,根本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小丫鬟。 乔甘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捂着心口道:“真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个份儿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隐州。”乔宿道。 “啊?你还要去隐州?那咱们辛苦逃出来做什么?”乔甘说着往乔宿身后瞥了一眼,楚成舟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仰着头盯着树叶子看。 乔宿道:“我只是不想被他们当成物件一样送来送去而已。” 她们自己去隐州,是换个新的地方生活,是为了更广阔的天地,跟着陈通判去的话该怎么算? 去给人家当丫鬟,当下人? 绝对不能。 外面不断有官兵来往,林勤找不到她就没办法跟陈通判交差,肯定会想尽办法的找到她。 -- 第18页 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该怎么避开林勤的眼线去隐州,乔宿一时也没想好。 她目光一跳,转头把目光放在了楚成舟的身上。 没等她开口,铁匠家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撞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谈判 “莆儿?!”乔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很快又落了下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门口的人影直起身子,匆忙地把门关上,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又带上了泪水:“乔姑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乔宿给乔甘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叫着楚成舟进了后院。 莆儿吸吸鼻子,没让眼泪落下来:“姑娘,是夫人叫我来的。姑娘在蓝山认识的也就这几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姑娘藏着这里。” 乔宿往后退了半步,警惕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林勤也知道了?” 注意到她的动作,莆儿撇撇嘴:“没有,我是偷偷跑来的。不过大人他早晚可以查到的。” “你来做什么?”乔宿的目光飘向乔甘他们离开的地方,脚下已经做出要走的动作,一旦林勤带人过来他们立马从后门出去。 “姑娘你们躲不了多久的,大人正带着官兵挨家挨户的查,出城的大门也封死了。”莆儿边说边把手伸进袖里掏着什么,“我是替夫人来送工钱的,夫人还让我转告你,去找陈通判。” 这是来劝降的?乔宿转了半边身子,已经打算跑了。 “姑娘先别急,夫人说…说陈通判是个正人君子!姑娘若是不愿意去隐州,只管跟他说清楚就好,陈大人不会强迫姑娘的。”莆儿终于把钱袋掏了出来,她递给乔宿,发现乔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她有些不开心地撇嘴:“姑娘还是怀疑我!虽然我最开始对姑娘的态度确实不好,但后来已经折服于姑娘的魅力了,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夫人,我肯定会跟着姑娘!我不会害姑娘的!” 这种时候乔宿已经顾不得她的小性子了:“林夫人还怎么说,这陈通判可信吗?” “可信,陈大人正是因为为人正直才被贬官的。”她压低声音,“而且夫人还说,陈大人还在查县令大人贿赂知州大人的事情。” 乔宿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不知情的莆儿傻傻地笑了一下:“陈大人是好人,而且长得特别好看。” “他现在在哪儿?” “官仪客栈,我可以带姑娘过去。” *** 林勤在县里的动作陈开扉都看在眼里,但他向来没什么好奇心,也不想和林勤牵扯上关系,尽管知道客栈外围着一队专门监视自己的官兵,陈开扉也作反应。 他不在意,从小跟着他的侍卫银承却忍不了:“大人,这姓林的什么意思,是想把大人强留在蓝山?” “他没怎么大胆子。”和林勤见过几面,陈开扉对他的品行有数,“或许是县里突发情况,也或许是在抓什么人。” 他握着书卷,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轻叩几下。 “大人,你是说那位乔姑娘吗?”银承问道,“我总觉得当时林勤没有说实话,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人。” 林勤曾在钱知州面前说家中有一支精巧的花鸟簪,愿意呈上来送给钱夫人,后来他果然带来一支精巧别致的簪子,得了赏赐飘飘然夸下海口说自己招揽了一位匠人,手艺不亚于当年宫里的工匠。 钱夫人这才动了心思,想把人请过去。 “有没有这号人我不清楚,但林勤确实没有说实话。”林勤往窗外瞥了一眼,“看来这位乔姑娘不想和我们走。” 话音刚落,对着小巷的窗子传来敲击的声音,似乎有人在用木头敲窗。 这可是二楼。银承立马警觉,握着剑柄朝窗边走去。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窗。 “啾!”一只蓝色的小鸟站在窗外,和房内两人大眼瞪小眼。 “是只鸟儿。”银承放下剑柄上的手,笑道,“是谁家养的,这种羽色的鸟儿可不常见。” “啾啾。”蓝翅把鸟喙对准陈开扉,又低头敲敲窗框,张开翅膀飞走了。 一瞬间银承有种错觉,它好像做了个嫌弃的动作:“这小鸟真奇怪。” 陈开扉放下书卷,见银承目光下移,忽的变了脸色:“大人,楼下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好像是林勤家的丫鬟。” 莆儿站在乔宿身侧,听她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的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心里对乔宿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她悄悄打量着陈开扉的脸色,觉得这人确实如夫人所说和林县令是不同的“官老爷”。 “在下没有逼迫乔姑娘的意思,看来是信息传达有误。” 陈开扉与乔宿面对面坐着,乔宿说话时习惯盯着人的眼睛,黑亮的眼眸中透着灵巧的劲儿,陈开扉心底有股异样一闪而过,忽然就明白了他姐姐要他把人请来的原因。 “猜出来了。”乔宿的目光落到陈开扉手中的书卷上,依稀辨认出上面一个“天”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隐州,但不是‘被你带去’,而是‘和你同行’。” 陈开扉笑了一下,似乎没明白这两者间的区别:“只要乔姑娘愿意,怎么说都可以。” “”乔宿心累,直觉告诉她陈开扉听懂了但是在装糊涂。 -- 第19页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就够了:“我还要带三个人一起。” 陈开扉点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姑娘决定就好,多加一辆马车小事一桩。” 把自己想说的话讲完,乔宿没急着走,陈开扉提出要银承护送她,乔宿也拒绝了。 银承道:“姑娘想说的也说完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被人看到你在我们大人房间待了这么久” “客栈附近都是林勤的人,你以为他还没得到消息吗?”乔宿抬头看一眼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心底感叹原来古代习武之人原来是这种气质,“房里又不是只有我和你家大人。” 银承:“你” 陈开扉轻笑出声,对银承摆手,示意他闭嘴:“姑娘是要等林勤找过来吗?” “嗯你瞧,这不就来了。”听着楼梯上急促地脚步声,乔宿讥笑道,“他怕是已经找到我家人了,莆儿,你要躲一下吗?” 莆儿攥着手绢,心脏随着外面的脚步声收紧:“不,我不躲。” “陈大人,您听下官解”林勤手脚并用地推开门,正对上乔宿的脸,“你怎么——乔姑娘,你真是让本官好找啊。” 乔宿穿越后有幸在林勤脸上看到了红绿灯变色,林勤绿着脸,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莆儿身上:“贱婢!你怎么在这里!” 莆儿躲在乔宿身后,缩着脑袋不敢看他。 陈开扉咳了一声:“林大人,您要教训家仆,大可不必在这里。” “陈大人,下官不敢…不敢。”林勤擦着额上的冷汗,“大人,乔姑娘的事情” “我都知道了。明早我会带和乔姑娘一起回隐州。” “啊?”林勤擦汗的动作一顿,谄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既然两位已经认识了,就不用我引荐了下官告退。” 林勤没走两步,又回头对莆儿吼道:“贱婢,还不跟我回去!” “我”林勤凝视下,莆儿抖着身子往前迈了半步。 乔宿把手往莆儿前一伸,装模作样地抖抖袖子,拿出一张卖身契来:“我已经将莆儿从林夫人手中买下来了。” 林勤的脸又成了坏了的红绿灯变来变去,但是碍着陈开扉不好发作,他顶着憋成酱红色的脸:“下官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启程 林勤走后没多久,乔宿和莆儿也离开了,这次乔宿没有拒绝陈开扉让银承相送的提议。 银承把人送出客栈,看到林勤带着一队人在巷中并未离开。 见到银承也跟了出来,林勤尬笑一下想走,被乔宿叫住:“林大人,我姑姑呢?” 林勤暗骂,假笑道:“乔夫人在府上小坐。” “还请大人把人完好的送回来。”乔宿道。 林勤咬咬牙,看着银承的脸色,狠狠点头。 乔宿低声问莆儿,“你要回去见林夫人吗?” 莆儿无措地看着她:“姑娘,我的卖身契” “林夫人把林县令和钱知州的事情告诉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没打算让你回去。”莆儿一时失神,乔宿继续说,“县令要把我送到隐州是你偷听到的吧?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夫人是想保住你。” “那夫人怎么办啊?”莆儿问道。 “她是林勤的妻子,手里自然有能够自保的东西。” 听完乔宿的话,莆儿就跟丢了魂似的,眼底没了光彩:“夫人她会不会怪我” “她若真的怪你,就不会把你的卖身契放在给我的钱袋里了。”乔宿淡淡地说,虽然她不对安媞没多大的好感,但能确定她对蒲儿的关心是真切的。 莆儿没再说话,只是抓着乔宿的胳膊直直地看着前方,她动作不轻,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银承陪着她们在客栈门口站着,不一会儿一辆马车缓缓驰来,驾车的是林府的马夫。 乔甘掀开帘子跳下来,紧紧抓着乔宿的手:“你没事吧?林大人带着官兵将我们堵在路上的时候我魂都吓没了!” “我没事,姑姑,我们明早出发去隐州,东西都收拾好了没?”乔宿问。 “放心,都好好的放着呢。”乔甘的目光触到银承,被他身上的戾气吓了回来,“这位是?” “在下是陈大人的侍卫。”银承目光掠过两人有几分相似的脸,猜到这人是郑雄的夫人乔甘。 听说也是蓝山县第一位和离的夫人。 半个月时间,小小的蓝山县就出来这几桩大事,也是稀奇。 银承见乔宿走到马车前,在车窗上敲了两下,语气轻快地询问道:“还不出来?” 蓦然想起乔宿说要带三个人同去,乔甘、莆儿还有一个应该就是马车上的人。 里面的人没有搭腔,乔宿又道:“你今晚是打算住在马车上了,还是打算跟着车夫回林府?” 帘子被掀开,伸出一只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银承太阳穴跳了一下,这分明是只男人的手。 “我不喜欢”楚成舟探出半张脸来,目光落在乔宿的身上,“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他声音很低,银承没有听清楚的话,实际上从看到楚成舟露脸开始,他脑子里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剩下一句感叹:原来世间真的有人长得像妖精一般,光靠脸就能摄心夺魄。 习武之人的自持力让他只沉溺了片刻,便见那长得跟妖孽似的男子下了马车,还嫌弃地拒绝了乔宿的搀扶。 -- 第20页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乔宿疑惑道。 楚成舟瞥了一眼银承:“和他一样的,讨厌的味道。” 乔宿明白了,“你们妖怪都有狗鼻子,能闻到人类闻不到的味道。” “我才不是妖怪,是鲛人。”楚成舟下了车,却站在离银承很远的地方,“他身上的味道更浓你出来就是为了见他吗?” “我是来给咱们找出路的。”乔宿道。 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银承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举止亲密,楚成舟向他看过来的时候霎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哦,原来第三个人是乔姑娘的相好? 几人在官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随着押送郑雄的队伍回隐州。 林勤带人来相送时,脸上还挂了彩,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 乔宿坐在马车上没有下去,听着陈开扉和林勤交谈许久,队伍才启程。莆儿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趴在窗户上一言不发。 乔宿把她的卖身契找出来:“夫人给我留了信,我看不太懂便找人翻译了一下,夫人说卖身契虽然给了我,但还是希望能让你决定去留,你如果不想和我们去隐州,可以拿着它去任何地方。” 莆儿疲惫地抬起眼皮:“姑娘,我能去哪里呢?” “那还是跟着我去隐州吧。”说罢,乔宿当着她的面把卖身契撕得粉碎,“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给我当帮工。” “可我什么也不会。”莆儿叹气。 “可以慢慢学。”乔宿说。 莆儿有气无力地嗯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宿宿啊,你这次把楚成舟也带上了你告诉我他究竟是什么人?”乔甘担忧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问道。 楚成舟独自坐在她们后面的马车上,自从早上见到陈开扉起他就没什么精神,直说陈开扉身上的味道更浓更难闻让人头疼。 “他是我花三两银子买来的,我当然得带着他。”乔宿回道。 乔甘眉间的担忧没有丝毫的减退:“可他来历不明,还是个男人,还长得跟个祸水似的,要是被别人误会了以为他是你的、你的” “他们误会了又能怎么样?”乔宿问。 乔甘托着脑袋想了半天,想出几种可能,又觉得乔宿未必会在意这些:“也没什么。” “那就没事了。毕竟三两银子呢,也不能白花。”乔宿盈盈笑着,“以后也是我的帮工了。” 行至中午,押送队伍停车修正,乔宿下车去看楚成舟的情况。 “你饿吗,今天早上都没有吃早饭。” 楚成舟没有回答,乔宿干脆掀开帘子,却看到一张惨白的脸,楚成舟的眼神像是在瞪她,却因为过于虚弱变得攻击性全无,只有令人怜惜的脆弱。 乔宿惊呼一声,不管不顾地上了马车:“怎么回事,饿的吗?你不会有低血糖吧?” 楚成舟眼角滑下一滴生理性的泪水,嘴上说着“别过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乔宿靠近,乔宿拿着帕子给他擦汗地时候,心中那股不适终于有所缓解。 “你是不是又缺水了?”乔宿擦过汗,把他脸上的那颗钻石收了起来。 注意到她的动作,楚成舟嫌弃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心底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涩,他都这样了,人类还只是想着他的眼泪。 果然是世界上最贪婪的生物! “那个姓陈的让他离我远一点”楚成舟自认为语气冷漠,听在乔宿耳中像是可怜兮兮地请求。 “陈大人身上到底什么味道,让你们都这么不喜欢?”蓝翅也一直远远地跟着,都不肯进马车里。 “妖气,很浓的妖气。” 乔宿惊讶:“陈开扉也是妖?” “不是,但他身上有妖气,他身边或许有妖族。” “原来你们妖怪也会害怕妖气啊。”乔宿正想把手帕收起来,楚成舟又把头转向她,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乔宿抬手拭去。 楚成舟在心里唾弃自己,但不可否认乔宿给他擦汗的时候,灵气就从额头灌入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如获新生,“不是害怕,是讨厌。” “那你为什么这么难受?”乔宿边擦边盯着楚成舟的眼睛看,盯着鱼脸红了都不知收敛。 没有宝石能和楚成舟的眼睛媲美,或许人鱼天生就有这样的眼眸,好看的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可能是因为缺水吧。”楚成舟有气无力地说。 “我在这儿也不行?”乔宿笑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神情语气在人鱼眼里称得上是挑衅。 “你不要得寸进尺!”楚成舟起身,坐到马车另一边去了。 多年养宠物的经验乔宿一点也不恼,把手帕叠好收起来,“你没事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到了驿站我给你找点吃的。” 乔宿一走,马车内的灵气瞬间减少,楚成舟抿着嘴在车身上靠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起身坐到了刚刚乔宿坐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头疼。 乔宿:我在这儿也不行? 楚成舟:好了。 第12章 .路上 看着乔宿进了马车又出来,银承侧目观察陈开扉的神色:“大人,这个楚成舟” 他调查过楚成舟的来历,是乔宿用三两银子买来的奴隶,可不说楚成舟的样貌气度,单说乔宿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下人,倒有种宠着哄着的感觉。 -- 第21页 陈开扉道:“别人的家事,不是我们该管的。不过,他被卖进奴隶市场前的身份想办法查清楚。” 银承应了下来,转而笑道:“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楚成舟不像普通人?长得跟这个妖孽似的,尤其那双眼睛,我总感觉在阳光下会变颜色” 陈开扉脸色沉下来,银承悻悻地闭嘴。 他们大人最不屑鬼神精怪之说,他一时忘形,触了陈开扉的忌讳,银承自知失言,一路上也没敢再跟陈开扉说话。 从蓝山县到隐州要两日,当晚众人在一处驿站歇下,见陈开扉还阴沉着脸,银承便没跟过去,在外面守着郑雄的囚车。戌时饭后,银承瞧见乔宿的身影出了驿站,没一会儿楚成舟也走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同一个地方去了。 两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银承八卦兮兮地想着,眼见月色将两人吞没。 “呸!难怪不同意婚事,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了!”囚车里的郑雄低声马车,恶毒地目光追随着乔宿的背影。 银承听见了,往囚车上踹了一脚:“死到临头了嘴还不干净!要不要我帮你把嘴闭上?” 郑雄往后一缩脑袋,身体蜷在一起,安静了。 驿站附近有条河,河水不深,堪堪没过乔宿的大腿.根:“你看这里行不行,我给你看着,你快点去。” 楚成舟被乔宿推着,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不爽,他又不是小姑娘,洗个澡还需要人守着? 因为妖气压制而产生的不适在靠近乔宿之后已经好多了,乔宿却还当他很虚弱,非要拉着他来泡澡。 “我不想”楚成舟愤愤地开口。 乔宿皱眉:“你不想什么?” “我不需要”楚成舟的气势弱下去一点。 “你担心我会偷看?”乔宿眉头皱的更深了,“生死关头你还担心这个?你放心,你没什么好看的。” “我已经没事了。”楚成舟强压住心底的怒火,他怎么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明明之前还夸他尾巴好看呢! 人类果然是善变的生物! 乔宿脸上写着不相信:“真的吗,可我看你傍晚下车的时候状态不好。是只要待在陈开扉身边就不舒服吗?” “你”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楚成舟心底那股气在胸口打了个转,被乔宿眼底真挚地关切击得粉碎:“他接触过一只很强大的猫妖,那只猫妖至少有五百年修为。” 若是在灵气充裕的妖界,五百年的猫妖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可他在奴隶贩子手中辗转消耗的元气还没完全恢复,那只猫妖的妖气又很霸道。 楚成舟的脸耷拉下来,十分挫败的样子。 “哦,原来是只真的小猫啊。”乔宿喃喃道,“我都快忘了你是鱼蓝翅是鸟,会怕猫也很正常。” “我是鲛人,鲛人!”楚成舟抗议道。 乔宿苦恼:“等我们去了隐州难免会遇上那只猫妖,到时候该怎么办?” 楚成舟定定地望着她,眼底翻涌着一片蔚蓝寂静的海:“没事,刚刚接触到会有些排斥,我现在已经适应了。而且有你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楚成舟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乔宿听得不真切,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你们有用,也是我的荣幸。”她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底,楚成舟的心脏狠狠地颤了颤。 话锋一转,乔宿的笑容带上几分狡黠:“所以你们要好好给我当帮工,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肯定有你一碗汤喝。” 楚成舟:“” 白感动了。 *** 月亮渐渐升高,照的囚车四周亮堂堂的,郑雄窝在角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乔宿和楚成舟离开的方向。 “半个时辰了。” 银承困意正浓,冷不丁听到囚车上传来郑雄阴恻恻的声音,顿时被吓得清醒起来。 “关你屁事,老实待着。”银承道。 郑雄不再说话,把头整个缩进臂弯,银承留了个心眼,和手下侍卫换岗时提醒对方要小心郑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银承要回客栈休息时,乔宿和楚成舟也回来了,两人衣衫整洁脸色如常,乔宿还对银承友好的笑了笑。 他们太过坦荡,银承为自己的妄自揣测感到羞愧,尴尬道:“乔姑娘这么晚才回来啊。” 乔宿目送楚成舟上楼,回道:“有些事情要交代,此番和郑雄同行,心里总归有些担心。” 真的是他误会了,原来楚成舟是乔宿买来当护卫的。 但楚成舟看着就劲瘦,哪里有半分习武之人的样子?还得是他们来! 银承对乔宿保证道:“姑娘放心,有我和兄弟们在,郑雄绝对翻不起风浪!” 乔宿笑笑,眸子里仿佛盛进月光:“多谢。” 第二日的路程,银承多派了两人守在囚车旁,但郑雄却不似昨天那般精神了,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哆哆嗦嗦地抱腿坐着,不时还要干呕两声。 一个懂医术的侍卫查看过后称他在蓝山衙门受的伤还未好全,昨晚又受了风寒,情况不太好。 反正都是个马上要被砍头的人,陈开扉也没有派人医治的意思,任由他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一行人到达隐州的时候已是傍晚,郑雄要被送往大牢,乔宿一伙人的马车则要去另一个方向的客栈,尘埃落定,以后他们与郑雄再无瓜葛。 -- 第22页 乔宿下车同陈开扉道谢告别之时,忽听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一声,回首望去,关押郑雄的囚车已然被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车上跳下来,手里一把匕首闪着亮光。 “贱人!你毁我全家害我入狱!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郑雄怨恨之心强烈,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乔宿奔来,周遭几个佩戴武器的侍卫竟无一人反应过来。 眼看郑雄的匕首就要刺向自己,乔宿耳边响起利剑出鞘的声音,白光闪过,郑雄的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痕,身体前倾跪倒在乔宿面前,匕首也掉落在地。 “一群人做什么吃的!一个犯人都看不住!回去之后自行领罚!”陈开扉威慑力十足,震得众人不敢讲话,齐齐跪下领罚。 他转向乔宿时又恢复了平时的儒雅,问道:“乔姑娘没事吧?” 乔宿摇摇头,目光瞥向楚成舟所在的马车:“多谢陈大人。” “乔姑娘不必客气。”陈开扉指挥众人将郑雄抬走,他那一剑砍断了郑雄手腕的筋脉,他表现的却像是断了腿,被人架着才能走路,两条裤腿在半空晃晃荡荡仿佛里面是空的。 陈开扉来不及多想,交代银承几句便要回去连夜审讯郑雄。 银承护送她们去客栈,乔宿跟乔甘报过平安后却上了楚成舟的马车。 马车上的鲛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刚刚你是不是用法术了?”乔宿问道。 过了好久才楚成舟才回应她,眼睛都懒得睁开,幽幽道:“是你的陈大人救了你,和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10.19修改了一下下 第13章 .猫妖 这种时候还闹什么脾气。 乔宿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个都帮了我,谢谢你。” 楚成舟睁开眼睛瞥她一眼,把脸转向另一侧:“你没事吧?” 嘴硬心软。 乔宿不禁莞尔:“没事,他扑过来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好在你和陈大人反应迅速。” 夸他就夸他,带别人做什么? 楚成舟冷哼一声,又把眼睛闭上了。 “以后郑雄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了。”乔宿喃喃道,为了缓和气氛翻过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页,乔宿换了个话题,“你把水缸放哪儿了?” 楚成舟道:“丢了。” 以为他在开玩笑,乔宿笑道:“丢到哪里去了?” “路上。”楚成舟顿了顿,又道,“砸碎了,扔到了湖里。” 他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乔宿又追问几遍,得到的答复都是扔掉了。 “你真扔了?”乔宿也变了语气。 楚成舟还在气头上,倔强道:“扔了就是扔了,我骗你做什么?那种又土又丑的东西不要也罢。” “”乔宿抿起嘴唇,不再说话了。 一连两日,乔宿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楚成舟整日闷在客栈房间里,住在隔壁的乔宿也是,两人偶尔在屋外遇见,乔宿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去。 他本是因为陈开扉生气才开了这个玩笑,但乔宿一整天不理他,他反而不高兴了,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一个水缸比他还重要,为了个水缸乔宿一整天不理他? 第二日晚上,乔宿依然没有理他,莆儿给他送饭时多嘴问了一句,听说是和水缸相关,诧异道:“原来那水缸被你们带走了?怎么带走的?带到哪里去了?哎呀那水缸三两银子呢,我就知道乔姑娘肯定舍不得扔了!” 楚成舟没有答复,等莆儿走后他动也没动那份饭,屋内一片寂静,窗外吹来的风将烛火扰的晃荡凌乱,楚成舟映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左摇右晃,让人看着心烦。楚成舟吹灭蜡烛,和衣卧在床上,生闷气。 人类真的是小气的生物,为了三两银子跟他置气! 他是不可能去跟乔宿解释的,她要生气就生气吧,这破地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他一定要机会离开。 第三天清早,乔宿被一阵清脆的鸟叫声唤醒。 起身来到窗边,蓝翅昂首站立着,身旁还放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浅粉色贝壳。 蓝翅叫了两声,示意乔宿把贝壳打开。 里面没有珍珠,但有两个微缩的水缸,一大一小,大的比小的大一圈,是可以放在掌心的大小。 乔宿沉默片刻,把小的那个拿了出来,刚从贝壳里出来,那个小水缸迅速变大,恢复成正常大小,正是乔宿送给楚成舟那个迷你小水缸,里面还有小半缸闪耀的钻石。 “楚成舟让你送过来的?”乔宿问。 蓝翅晃晃脑袋,见乔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把那小水缸放回贝壳中,水缸又变回了更迷你的大小。 “我知道了。”乔宿心情甚好地说,将那粉色贝壳收好放到桌上。 蓝翅站在窗边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楚成舟只说叫他把贝壳拿来给乔宿看,也没说是不是送给乔宿的,万一他空着手回去楚成舟冲他发脾气该怎么办? 他干脆不走了,懒洋洋地瘫在乔宿枕头上,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蓝翅本是鸟族遗留在人间的一颗蛋,被普通鸟类孵化,他从一个树族老妖那里了解到妖族想在灵气稀薄的人界长久待下去,须得取一些非常之法,或是得到人类的信仰供奉、或是汲取人类的精元。 -- 第23页 他跟着老树妖受了一段时间人类的供奉,直到一道天雷把老树妖从头劈到脚,那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 在人界飘荡半月有余,蓝翅切身体会到了人界灵气的稀薄,若不是那天恰好经过乔宿家老屋上空,被乔宿身上瞬间爆发的灵气吸引滋润,他可能早就死了。 现在又遇到了个鲛人族的,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返回妖界的法子。 就算被打被骂做个传话筒,也比灵气枯竭死了要好。 蓝翅在乔宿房中睡得昏天黑地,美梦中一股浓郁且杀气十足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透过他全身的羽毛渗入到体内,冰凉的气息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 乔宿还坐在床边,手里捧着本书,神态平静祥和,窗外也是一片明亮。 但蓝翅再次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阴沉凶狠的妖气,他翻身扑腾展翅,浑身羽毛炸起,进入了戒备状态。 “蓝翅,你怎么了?”随着乔宿指尖温柔地落在他脑袋上,蓝翅心底那股紧张和不安也被冲散大半。 “啾啾。”他恨自己不能开口,没办法告诉乔宿刚刚他们所遭受的威胁。 乔宿轻皱眉头,问道:“是不是那股妖气又来了?” 蓝翅圆溜溜的鸟眼中透着疑惑的光,有时候他真的怀疑乔宿是不是真的能听懂他说话。 “楚成舟跟我说过,是一只猫妖,你们鸟儿和鱼应该最怕猫了吧。”乔宿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多可爱的生物,偏偏喜欢吃我养的宠物。” 鸟眼滴溜溜转了一圈,歪着脑袋表示自己不理解。 “不知道楚成舟会不会害怕。”乔宿一只手把蓝翅托起来,带着他去了隔壁的房间,弯起食指扣在门上。 “笃笃笃——” 里面没有应答,蓝翅明显能感受到里面楚成舟的气息。 “舟舟你没事吧?” 房门依旧紧闭着,里头却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声音不大,却足够乔宿听见。 “楚成舟,我进来了。”乔宿一咬牙,不费功夫地推开木门。 入眼是一地的鲜血,血迹尚未干涸,小花似的一直延伸到床边,楚成舟半只胳膊搭床上,胳膊上是清晰可见的三道抓痕,最重的一道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森森白骨。 他虚弱地呻.吟一声,半边脸埋在枕头中,委屈又倔强地看着乔宿。 乔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小跑到床前,余光注意到窗户打开着,在风中晃晃荡荡,“那只猫妖来了?” 楚成舟胳膊上满是血迹,乔宿半跪在床边,颤抖着去触碰:“你们人鱼受伤了都用什么药啊,金创药管不管用?” “是先包扎还是先抹药你等等,我马上去叫医生。” 她扶着床沿想要起身,却听见枕头中闷闷地一声:“我没有扔掉水缸。” 乔宿愣了一下:“我知道了。” 楚成舟又道:“你因为这个跟我生气,就因为它值三两银子,和我一个价钱?” “怎么会呢!”乔宿看着那伤口快急死了,“我是气你不珍惜,那水缸是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买到的,那样大的水缸整个蓝山县都只有那一个,就算你不喜欢那也是我的心意,若你认真准备的东西被人扔了,你也会不开心。” 楚成舟沉默半天:“我没扔。” “我知道!我不该跟你生气的,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跟你道谢,你先告诉我这伤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皮肉伤,会自愈的,不用医治。”楚成舟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刚才那么沉闷了,他翻了个身,露出整张脸来。 他嘴唇苍白如纸,笑意却直达眼底,“一只猫妖而已,伤不了我。只是有点疼” 纵使知晓这个世界的不同,乔宿看到楚成舟这幅模样还是慌了神,原以为这个世界的礼制规矩就已经十分束缚了,现在又冒出来有攻击性的妖族,如楚成舟说的她体质特殊,那猫妖多半是被她吸引来的。 以后该怎么办? 乔宿愁眉深皱:“我还是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开些止痛药。” “不要。”楚成舟忍着疼,又把脸埋进枕头中,“他们没有你有用。” 乔宿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坐回到床边,安静地守着楚成舟。 鲛人族的自愈能力很强,楚成舟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乔宿打个盹的功夫,他胳膊上只剩下三道浅浅的伤口,只有骇人的血迹提醒着乔宿刚刚那不是幻觉。 楚成舟侧躺着,露出半张精致白皙的脸,乔宿小憩的时候他便直直地盯着她,看她小鸡啄米似的一顿顿地点头,楚成舟嘴角不禁上扬。 人类真好骗啊。 他把那猫妖打了个半死,自己受了点小伤便能让人类心疼不已,还险些为了他掉眼泪。 人类这么担心他,不会真的心悦于他吧? 若是按话本中所说,这是爱他爱到痴狂的程度。 楚成舟盯着乔宿的脸,不觉出了神。 乔宿现在就像个天然的灵泉,与其放在外面被其他妖族觊觎,不如留在自己身边。 手臂上的疼痛逐渐减轻,楚成舟缓缓抬起胳膊,撩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 “你胳膊好了啊。”乔宿眼神中带着迷茫,语气也是刚刚醒来的慵懒,“真是医学奇迹。” -- 第24页 偷看被逮个正着的楚成舟有些难为情,“你身边还有个伤员呢你都能睡着?”僵硬地把手放了下来。 “是你说能自愈的,还疼吗?”乔宿问。 见她要起身,楚成舟心底竟有一丝不舍:“好多了但有些刺痛。” 乔宿担忧地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跟你买点止痛的药。” “你要去哪儿?”楚成舟从床上弹起来。 “知州夫人午时要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卖惨技能get! 第14章 .伤疤 楚成舟想也没想:“你不能去!” 乔宿问:“我为何不能去?” “那个陈开扉身上有猫妖的妖气,那猫妖肯定和他有关系。”一想到乔宿要见到陈开扉,楚成舟就很烦躁。 “我是去见钱夫人。”时间快到了,乔宿没再跟他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门时遇见了莆儿,见她从楚成舟房间出来,莆儿笑道:“姑娘,你们这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这种话不要乱用。” “姑娘放心,我都懂。”莆儿俏皮地眨眨眼,上手给她整理衣领,“待会儿见到钱夫人,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姑娘给我个暗示,我自会想办法把姑娘叫走。” 她态度转变得太快,乔宿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钱夫人派了马车来接她,载着乔宿和莆儿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隐州的街道和蓝山县又是全然不同的景象,乔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车窗外的行人,心底从蓝山县就存在的怪异逐渐发酵。 她原以为这个世界的手工首饰业不发达,所以首饰的样式才会那样简单。但是来到隐州之后,她见的首饰种类花样都比蓝山县要多得多,只是做工仍然不精湛,打听过之后才知道隐州有两位专门做首饰的匠人,大街小巷上的首饰几乎都出自两人之手。 所以重点并不在首饰业不发达,而在于缺少匠人。 想通这一点的乔宿不免忐忑,不知道钱夫人特地找她来是为了什么。 马车行至茶楼,银承等在门口接两人下车。 乔宿脸色更加凝重:“怎么是你?” 既然银承在这,那陈开扉 “我家大人和钱夫人都在上头等着呢。”银承殷勤地像个店小二,“姑娘还不知道吧,我家大人和钱夫人是姐弟,亲姐弟!” “”正在上楼的乔宿一个踉跄。 陈开淑和陈开扉长得真心相像,如出一辙的柳叶眉,葡萄似的清纯明亮的眼睛,微笑的时候像是两轮弯月坐在那里,只不过一个温婉柔和,一个温良明媚。 乔宿在姐弟俩的注视下弯腰行礼,身体僵硬得像块钢板:“陈大人,钱夫人。” “快过来吧。”陈开淑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头上戴着乔宿做的那支簪子。 满桌的酒菜,乔宿也能叫出一二,但更多的还是没见过的色泽鲜艳的美食,扫过去五颜六色的,各种香味你拥我挤地直往乔宿鼻子里面钻。 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还没吃饭。 乔宿拉着莆儿在陈开淑身旁坐下,对面就是陈开扉,姐弟两人脸上挂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容,陡然有种过年和不熟悉的亲戚一起吃饭的尴尬。 她是来议事的。 乔宿努力不让自己被满桌的酒菜吸引。 陈开淑跟她客套几句,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只其中“早膳吃过吗”乔宿撒了谎,点头称自己吃过,其实思绪已经随着香味四散飘荡在房中。 “你姑父杀的那个商贩,是我和开扉的养父。”陈开淑说到重点,瞬间将乔宿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已经不是我姑父了。”乔宿饿的发昏,但这饥饿让她格外清醒,“钱夫人今日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陈开淑否认道:“当然不是,姑娘大可放心。郑雄和乔夫人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乔夫人是个有胆量的人,让人敬佩。” 乔宿放心下来,既然不是为了郑雄的事情牵连她和姑姑,那她就放心了。 几番闲聊下来,在乔宿即将饿的失去思考能力之前,陈开淑终于宣布动筷,乔宿尽量吃的文雅,还要分出注意力来听陈开淑讲话。 一堆客气地废话之后,陈开淑说:“我想请你制一套首饰。” 乔宿问:“一套?” 陈开淑重复道:“对,一套,具体的单子会隔日会送到府上。” “姐姐,你要这个做什么?”陈开扉微讶,似乎先前并不知道陈开淑的决定。 陈开淑脸上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悲伤:“我自有我的用意。不知乔姑娘现在住在何处?” 乔宿报上客栈的名字,但在她决定下一步去向前要在隐州待上一段时间,不可能一直住在客栈,她打算像蓝山县那样租一处宅子。 只是隐州的物价比蓝山县要贵,她浑身上下不过百两银子,要找个称心的地方或许还得一段时日。 听到她这样说,陈开淑主动提出自家在钱府附近有处宅子,她若不嫌弃可以带着家人住在那里。 乔宿客气推拒了几个回合,答应下来。 一顿饭吃完,乔宿接了新活,找到了住处,填饱了肚子,还顺带解决了郑雄的问题。 回程依然是来时的那辆马车,莆儿摸着肚子,担忧和喜悦的表情在她脸上来回转换:“姑娘,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轻松了吗?” -- 第25页 乔宿正闭目养神,轻轻点头:“确实。”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钱夫人又帮咱找住处又让姑娘做首饰,这钱来的也太轻松了。”莆儿拧着眉说。 “不赚白不赚,我手艺又不是假的,只要她不赖账就行。”看过隐州那两位匠人的作品,乔宿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 她们正常的雇佣关系,陈家姐弟有钱有权,她身上也没有值得图谋的。 该担心的是隐州那只猫妖。 两人回到客栈后,马车并没有离开,车夫说陈开扉吩咐了要帮他们搬到钱府别院去。 乔宿也不客气,赠了些碎银子让他找地方喝完茶,她和莆儿一起去收拾东西。 进门便看到站在楼梯上的楚成舟,乔宿正要开口,却见他皱起眉转身上楼去了。 “你们吵架了?”莆儿的语气隐隐有些兴奋。 乔宿摆手,许是因为她见了陈开扉,身上沾了那猫妖的气味。 莆儿小声抱怨:“这楚公子除了脸长得好看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道姑娘看上他什么。” 乔宿回头问她说什么,莆儿摇摇头闭上了嘴。 乔宿心安理得地带着一家搬到了钱家别院,比她们在蓝山县租的大一倍,前后两个院子,东西南北四个厢房,柴房厨房等等一应俱全,还有一道后门和钱府连通着。 院子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三个佣人,看来陈开淑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姑姑乔甘和莆儿一样,对这突如其来的馅饼感到惶恐:“那个钱夫人,是不是想把你当童养媳养啊?” “先不说我已经过了当童养媳的年纪”乔宿掀起额前的刘海,“除了牛家的傻儿子,谁愿意找个脸上带疤的人当媳妇?” 乔宿没把那道疤放在心上,此时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却不想乔甘的表情如遭雷击,噙着泪的眸子里写满愧疚,她本就为前几日郑雄袭击乔宿的事情胆战心惊许久,现在更是难以克制情绪,顷刻间泪流满面:“是姑姑对不起你!是姑姑对不起你!” 闯祸了。 乔宿慌得一批:“姑姑你别担心,我不在意这道疤的,而且嫁不出去也正合我意” 越描越黑,乔甘捂着脸,发出低低地抽泣,“你从前也总这样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若是我早点清醒,在郑雄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就离开他,就不会害你毁了容,你从前那样爱美” 乔宿无奈叹气,将乔甘扶到厢房中,劝了许久才把人安慰好。 从乔甘房中出来,天空已挂起点点繁星,乔宿抬起头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被后院角落突然出现的特大号水缸吓了一跳。 乔宿忙去袖中翻找,楚成舟的粉色贝壳不是被她收起来了吗? “储蚌是我的东西,我可以召回来。”楚成舟从水缸后走出来,在昏暗的月色中他脸上的神情带上几分幽怨,“你明明说不去见陈开扉,你身上都是猫妖的味道。” “我也没想到他和钱夫人是姐弟。”乔宿朝楚成舟走过去,“你胳膊的伤好了没?” 早就好了。楚成舟心道。 “还有些疼。”他说。 “让我看看。”乔宿说。 楚成舟顺从地把袖子撸起来,乔宿瞪大眼睛使劲看了半天才看到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看着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还疼。”楚成舟把手抽回来,“早上没来得及告诉你,那猫妖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乔宿多少猜到一些,但被明确告知时还是感到后背发凉。 楚成舟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目光缓缓上移,落到乔宿眉间那道隐在额发之后的伤疤上:“所以你以后不要和陈开扉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只有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第15章 .孩童 乔宿从小就会分辨好人和坏人,她对于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有着超强的感知力,别的小孩还在被教育不能吃陌生人递来的糖的时候,乔宿已经能把试图在放学路上拐骗她的人转手送进警察局了。 这种感知力帮她避免了许多的推销骗局。 所以在楚成舟说不要接触陈开扉的时候,乔宿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她不知道这股不对劲从何而来。 楚成舟眸子依然清澈美丽,甚至可以称之为单纯,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真心为自己打算。 而且他说的也没有错。 乔宿犹豫不过三秒:“找我的人是陈开淑,陈开扉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接触了。” 楚成舟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弧度几不可察:“今早客栈出现的猫妖,来势汹汹,杀气十足;而陈开扉身上的妖气,虽然浓郁,却更像是一种保护,一种宣誓主权的标记。” “也就是说陈开扉被一只猫妖看上了!”能亲眼见识到这种在小说电视剧中才能见到的桥段,乔宿有些兴奋。 楚成舟眸中的喜悦落了下去:“你体质本就特殊,再和陈开扉扯上联系,更会惹猫妖的主意。” “我明白,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谁等你了!”楚成舟撇过脸,“我是来放水缸的,还有你、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姑姑因为这个哭了一下午,我在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吵死了!” “这个嘛?”乔宿抬起手摸着眉间,“这个说来话长。” -- 第26页 “是郑雄打的吗?”楚成舟问。 “不是…是我自己划破的。”指尖描摹着狰狞的疤痕,想到原主受过的那些委屈,乔宿心情忽然有些沮丧,“这个说来话长” “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楚成舟薄唇轻启,声音比这月色还要温柔,“你若是不喜欢,我有办法去掉它。” 一阵微风吹散了乌云,皎洁的月光洒下,有那么一瞬乔宿仿佛在楚成舟脸上看到了心疼的神色。 乔宿的心弦也被斑驳月影撩动了一刹。 “不过,既然想让本公子帮你,那你也得好好对待本公子!” 楚成舟原形毕露,乔宿反而松了口气。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天天给你当人形灵气罐和疗养泉?”她笑着反问。 楚成舟哼了一声:“可你没有帮我找我的族人,当时你答应我的。” 乔宿道:“别急啊,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还没做完?我已经让莆儿打听着了,但是长瑞城毕竟是天乾都城,咱们去那儿不现实,你族人就没找过你吗?” “我大哥平时不管我的,不过再过三个月他应该就能发现我不见了。” 三个月他就要成年了。 夜色巧妙地掩盖了楚成舟脸上可疑的绯色。 *** 钱夫人的单子是第二日送过来的,看完那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的单子,乔宿彻底明白了钱夫人叫她们住在这里的原因。 单子上第一件,“现备珍珠一斛,金银各一千六百克,求制冠,冠施凤,金银作凤头,华丽庄重为最佳”,钱夫人要的是女子出嫁时需佩戴的凤冠。 其他的簪、钗、耳环、戒指等,也大都是出嫁时所必备的东西。 钱夫人这是要她准备一份嫁妆。 给谁,陈开扉吗? 窥探雇主的心思不是打工人的本分,乔宿没多犹豫便开始着手准备。钱夫人给她备了许多材料,除去发冠要做成这个时代特定的样式外,并没有限制她的发挥,还特地提出花鸟簪上鸟眼的材质特殊,她很喜欢。 但乔宿去哪儿知道这个时代的凤冠样式?只能去找隐州另外两位匠人咨询。 打听好两位的住处和喜好,乔宿买好点心和酒,大摇大摆地准备出发。 出门时看到窗边一脸幽怨盯着自己的楚成舟,乔宿一想,楚成舟刚受过惊怕是还没缓过来,可能是在担心她又去找陈开扉。 乔宿顿住,和楚成舟大眼瞪小眼半分钟:“我带你出去逛逛?” “哼。”楚成舟十分矜持地点头,以让乔宿震惊的速度换好衣裳走出门。 他身上还是在蓝山县买的那套蓝色素布衣裳,纵使楚成舟身材好将素布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感觉,乔宿还是觉得碍眼。 她的帮工,天生的衣架子,怎么能穿这种衣裳! “顺便给你买两套衣裳。”乔宿殷勤道。 楚成舟一眼看穿她的诡计:“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吧?” 被拆穿的乔宿脸不红心不慌:“说什么呢,我不一直都对你很好?” 楚成舟没有反驳,寸步不离地跟在乔宿身边。 但他这张脸实在太招人了。 在第三次被荷包砸中的时候,乔宿终于忍无可忍,窜进一家成衣店想给他买一顶帷帽。 乔宿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她进的这家□□阁是隐州通山街最大的成衣店,集裁缝铺、布庄、成衣店为一体,一扇普通的小门,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上下两层的结构,一层是各式的成衣,二层是裁缝铺,两层之间的楼梯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料。 两人刚进门就有穿着深蓝色布衣的店小二走过来,贴心的服务让乔宿恍惚回到了现代的专卖店。 “你们这儿有男子的帷帽吗?”乔宿问道。 小二笑道:“有的,是这位公子吧,二位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来到西北角,半面墙上挂着各式的帷帽,又有一小二过来给楚成舟选款式。 “这款黑色的如何?或者白色?公子这张脸,带帷帽实在可惜了。” “公子要不看看这顶,咱们还有短款的。” 小二的脸都要笑僵了,楚成舟也不理他。 乔宿随手抓起一顶白色的套在楚成舟头上:“这顶不错,你觉得呢?” 重重薄纱下,楚成舟轻轻点头。 “就这个了,结账。” “好嘞,两位这边请。” 小二带着二人来到柜台,却不见有人,小二解释道:“掌柜的在楼上抽不开身,姑娘且稍等。” 他勉强地笑着,拿起一顶斗笠带在头上,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行至楼梯口,只听上面一声怒吼,二楼落下个锤子形状的东西,险些砸到小二脚下。他悻悻地往右移了几步,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继续往上走。 “这小二怎么跟做贼似的,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楚成舟倚在门框上,手指摩挲着乔宿选好的帷帽。 “刚刚进门时就听到楼上有异响。”乔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你们妖族是不是听力也比常人要好,你听听上头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狗耳朵。”楚成舟撇嘴,默默闭上了眼睛,“在吵架,有女人的声音,还有小孩在哭,好吵” 他皱起眉,小孩刺耳的哭闹声让他很不舒服。 “吵的话就不听了。”楚成舟的肩膀无意识地耸动着,皱眉的模样让乔宿想起他昨天受伤时的情形。 -- 第27页 楚成舟睁开眼的瞬间,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耳朵:“还吵吗?” “不吵了”但是耳朵变得滚烫,脸也发烫,胸腔里的心要跳出来似的。 掌心有痒痒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冒出来。 乔宿问:“你的耳朵是不是和人类不太一样?” 刚把楚成舟带回来的时候乔宿见过他化为鲛人的模样,那时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尾巴上,忽略了他鱼鳍一样的耳朵。 “”楚成舟真想把乔宿的嘴堵上,偏要在这种时候煞风景。 他晃晃脑袋甩开乔宿的手,露出双精巧漂亮的耳朵:“哪里不一样了?”带着微不可查的委屈。 “是我记错了。”乔宿一笑而过。 头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急切的脚步声从二楼蔓延到楼梯,像春日里连绵急躁的惊雷,楼梯吱嘎响着,伴着女子的怒骂声响彻整个成衣店。 “我才不管那老女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的银子,三天之内你们得把衣裳给我赶出来,不然我就拆了你们这裁缝铺!” 这声音让人想起下着暴雨的江南水乡,韵味十足,却因为恶劣的天气让人产生几分畏惧。 楼梯上走下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藕粉色薄纱交领荷花裙,胭脂水粉绘着张看不出年纪的俏脸,上挑的眼角显得有几分刻薄,她手中牵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脸上满是泪水。 两人长相有五分相似,男孩攥着她的手,口中恳求道:“娘咱们回府吧,父亲要检查的功课我还没背完。” 是个被作业折磨的小孩。乔宿心底生出几分怜悯。 那女子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门心思跟裁缝铺掌柜吵架:“三天!三天后我差人来取!” “曾夫人,店里真的没有空闲的师傅了,三天太赶了,七天不能再少了!”掌柜的唯唯诺诺,头都要缩进脖子里。 “你天丨衣阁这么大的地方连个做衣服的裁缝都没有了?你们就是看不起我是妾,陈开淑到底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等着,等大人回来我肯定要好好问问!” 掌柜的忙道:“使不得啊曾夫人!是钱夫人先订下的,小店也没办法” 女子颐指气使:“这话你跟知州大人说吧!” 捕捉到这一熟悉的名字,乔宿看戏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打量着女子,衣着华贵,模样精致是钱知州的妾室? 乔宿目光下移,对上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他脸上还挂满泪水,一双浸过泪的眼睛又圆又亮,乔宿盯着他,他也看着乔宿。 他吸了吸鼻涕,紧接着身子猛地一抖,像在蓄势一般。 下一秒,震天的哭声几乎要将成衣店的楼顶掀翻。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她给我戴帷帽,她亲自选的,她为我选的她这么爱我。 第16章 .甜食 曾南施最终还是被她儿子一顿哭给劝走了,边哄着儿子边骂着掌柜上了马车,成衣店内又恢复了宁静。 掌柜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带微笑目送曾南施的马车离开,还能转过头来热情地招呼乔宿:“姑娘,这顶帷帽是咱们的最新款,五十文钱,刚刚惊扰到您了真是万分抱歉,您给四十文就好。” 乔宿便取钱边问道:“那位曾夫人是什么人啊?” “姑娘是刚来隐州吧,那可是知州大人大儿子的亲娘。”掌柜话说的委婉,没直接说曾南施是妾室。 乔宿问不出来什么,付了钱便带着楚成舟离开了成衣店。在街上又遇到了曾南施一次,她抱着小男孩下车买糖葫芦,温柔地笑着,不见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 既是知州的妾室,却敢在外人面前直呼陈开淑的名讳,看来这位钱夫人在府中过得也不尽如人意。 楚成舟撩开白纱,见乔宿轻声叹着气,问道:“你怎么了,不会被那女人吓到了吧?” “没有。”乔宿反问,“是你被吓到了吧?” 楚成舟放下白纱,他看不清乔宿的表情,但知道她在笑,“我才没有。你们人类当真是奇怪,那女人的声音也不算难听,偏偏字句都刺耳。” “许是心里有怨。”乔宿放缓脚步,和楚成舟并肩,“一会儿见了人,你不要讲话,安心跟着我就好,等结束后我带你去买衣裳。” 白纱下楚成舟抿起嘴唇,用极轻的声音说:“我还要吃糖葫芦。” “好。”乔宿笑容更深了。 两个匠人的住处隔了两条街,乔宿先去离自己近的那户,扑了个空,又去另外一家,也是院门紧闭。 这个时辰两人应该都在家里才对。 是莆儿打探的消息出了错,还是赶巧了两人都没按平时的作息活动? 无奈只能打道回府,乔宿一路思索,直到两人回到通山街,楚成舟拽了拽她的衣裳:“喂!” “何事?”乔宿转头看到旁边的天丨衣阁,恍然大悟,“对了,咱们还得买衣裳。” 白纱让乔宿看不清楚成舟的神色,但他低垂着头,约莫是不开心了。 “我没忘呢。”乔宿拉着人走进去。 再见到两人,掌柜和店小二皆是一副紧张的神色,以为是刚刚卖出的帷帽有什么瑕疵。 乔宿指着楚成舟:“给他挑两件衣裳,合适就好。” -- 第28页 “公子身形高大,不管什么样的衣裳穿着肯定都好看!”不是来找茬的,店里的人松了口气,两个店小二上来拉着楚成舟去挑衣服了。 乔宿站在柜台旁等着,瞧见掌柜在清点账目,她草草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认不全,但是这字迹她认识,和钱夫人给她的那张单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是钱夫人让你们制的霞帔吧?”乔宿冷不丁开口,吓得掌柜手抖洒了墨。 掌柜心有余悸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低声道:“姑娘知道?” “略知一二。”乔宿打着马虎眼。 掌柜的果然被套出话来:“姑娘是外来人,又知道这些,难不成姑娘认识那位夫人从蓝山县请来的首饰匠人?” 嚯,原来她还挺有名的。 乔宿道:“嗯,我随她一起来的。”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正发愁这霞帔和凤冠做的不登对呢!想着过几日差人去拜访,既然姑娘认识,烦请姑娘帮着传个话。” 掌柜的没几句话就透了底,乔宿也能够拼凑出事情的大概。 钱夫人找人置了一套女子出嫁要用的嫁妆,凤冠等首饰交给了她,霞帔则让□□阁来制作,那位曾夫人是知州最宠爱的妾室,又生了独子,仗着知州宠爱处处压钱夫人一头。 今日她要制一件赏菊宴穿得礼服,点名的那位裁缝正在赶制钱夫人要求的霞帔,这才闹了起来。 “钱夫人嘱咐我们此事决不可让钱府的人知道,今日曾夫人这一闹我们也实在无奈。” “那位曾夫人,确实难缠。”乔宿隐约觉得她没能见到那两个匠人或许事出有因。 和掌柜聊了一会儿,乔宿发现他懂得不少,借机询问了他凤冠的样式,掌柜兴趣盎然侃侃而谈,还提出会送一份样纸过去。 乔宿歪打正着解决了一桩心事,连声道谢,决定增加成本给楚成舟买三件衣裳。 掌柜摆手推辞:“都是小事。也是没想到会这么巧,有十几年没见过新的匠人了,咱们做的衣裳再好,也想有合适的佩饰来装点。” 他话语中有唏嘘之意,乔宿来不及追问,便被换好衣裳出来的楚成舟吸引了视线。 楚成舟皮肤本就白,月白色更衬得他肤白若雪,还添了几分书生气,活像是画卷里走出来的仙人,把店里的人都看呆了。 “你穿白色,相当好看。”乔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楚成舟的脸顿时绯红如云霞:“你们人这衣裳穿起来太麻烦了。” “但是好看,我喜欢。”乔宿体贴地询问楚成舟的意见,“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别的。” “就、就这个吧,挑来挑去的太麻烦了。”他也喜欢,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这衣裳让他脸上的绯色无处遁形。 掌柜也喜欢楚成舟这天生的衣架子,又帮着跳了两件浅色衣裳,结账时还给乔宿抹了零。乔宿深刻体会到了古代购物的快乐。 这次她没忘给楚成舟买糖葫芦,但不许他吃怕弄脏了帷帽,到了人少的地方才许他把帷帽摘下来。 “为何只买一串?”楚成舟看看手中的糖葫芦,觉得有些无从下口。 “我不喜欢吃甜的。”乔宿眼神躲闪,轻笑了一下。 父母去世后,她很多年没再吃过糖葫芦了。 那笑容脆弱的像是海上的泡沫,楚成舟突然就不想吃了:“你们人类虽然你们的手很巧,做出来的食物都很美味。” “是,有时间我肯定带你将这里的酒楼饭馆吃个遍。”说起吃的,乔宿还是最想吃一顿烤肉。 楚成舟盯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我真的不吃甜的,这糖葫芦你自己挑的,你还怀疑我下毒?”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野生的鱼果然养不熟。 乔宿忍住一脚踢上去的冲动,“你快吃吧,不然一会儿让莆儿看到了要怪我带你出来吃独食。” 楚成舟吃得慢吞吞,身上一点也没沾到糖渣:“吃完啦!” “好吃吗?”乔宿问。 “好不好你不都不喜欢吃甜的。” “你这小白眼狼,问问还不成了?” 检查一遍确定没留下作案痕迹,乔宿带着人回家。 路上楚成舟主动跟她说话:“虽然外面是甜的,但里面山楂是酸的。” “酸酸甜甜的才好吃。” “刚刚付钱的时候,我看到你皱眉了是不是快没钱了?”他顿了顿,又道,“等我找到我哥,会把钱还你的。” 乔宿要热泪盈眶了,纯粹是感动的,楚成舟居然开始关心家里生活条件了,看来她的水缸教育没白费:“钱总会有的,也不能委屈了你。” 楚成舟低着头,似乎是在反思,“那你用我的眼泪,给我工钱不?听说鲛人眼泪变成的珍珠在你们这儿可值钱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乔宿皮笑肉不笑,“给的,当然要给,但是呢——我当时是花钱买的你,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眼泪也是我的,你要是想要工钱,得先把这三两银子还上。” 楚成舟听到“三两银子”就烦躁,“还还还!” 过了一会儿,他又巴巴地凑过来:“你能不能先借我三两银子让我赎身?” 好嘛,现在连赎身都知道了。 乔宿拍拍他的脑袋:“你可以给我打工赚钱。” -- 第29页 “” 人类的套路太复杂,楚成舟被绕晕了,他盯着乔宿的后脑勺,那翘起的发丝传达着一个信息:乔宿的心情变好了。 这样才对。 楚成舟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两人回了家,却没能进门,门口停着辆眼熟的马车,马车旁守着两个高大的壮汉。 “乔姑娘回来了。”曾南施的脑袋探出来,“我钱家的宅子,姑娘住的还可称心?”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宝子们,固定更新时间是早上六点,其他时间可能在修文改错别字~ 猫妖是个新人物啦,后面会正式出场的~ 第17章 .心跳 曾南施好像完全不记得她们在天丨衣阁见过面,她脸上虽笑着,眼底却满满都是算计。 乔宿要往前走的时候,楚成舟抓住了她的衣袖,乔宿拍拍他的手背,扒开他的手,“曾夫人好。” “原来你认识我。”曾南单手支在车窗上,托脸打量着她,“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什么身份吧?” 乔宿心道这不是废话吗,面上轻轻点头,看这人要整什么幺蛾子。 “既然是大夫人安排你住在这里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大人让我管家,钱家的宅子住了什么人我总得弄明白,若是被一些鸡鸣狗盗之徒混了进来,将来出了事我可不好跟大人交代。”曾南施眼角上挑,显出几分轻蔑。 “夫人现在可明白了?”乔宿冷冷地说。 曾南施居高临下地俯视乔宿:“我顾着礼节,还未进去看过呢。毕竟你们是大夫人的人,万一再有嘴碎的到夫人面前告我一状,再让夫人觉得我对她不够尊重。” 权贵门第的后宅或许都是这般磨人心性,把曾南施的嗓子都磨细了,她故意拿腔捏调时的嗓音就像是一根根细针扎过来,扎的乔宿头皮发麻。 “夫人请吧。”乔宿说。 曾南施眼睁睁看着乔宿走到门边,把脑袋缩回帘子里,却不急着下车。 乔宿只得站在门口等着,楚成舟也陪她在门口站着。乔宿知道若不顺着曾南施的意思让她把这下马威施好,曾南施今后定不会放过她们,她有耐性,却不曾想楚成舟也挺听话,罕见地没有生气摆脸子——也或许是隔着帷帽看不清楚。 等了有二十多分钟,曾南施终于磨磨蹭蹭地下来了。 “哟,这是哪个野男人啊,还带着帷帽?”曾南施眼尾一翘,开始对楚成舟发难,“见了本夫人还不把帷帽摘了,当真是粗野之人,不懂礼数。” 乔宿正想开口解围,身旁的楚成舟突然抬手,一把摘掉了帷帽。 她清楚地听到了曾南施倒吸凉气的声音:“呵原来是个小白脸,我就说!我就说!” 一瞬间曾南施的五官都在晃动,惊讶、嫉妒、愤恨混在一起,神态近乎癫狂,像是终于抓到了能一举把陈开淑拉下马的把柄。她直接冲进宅门,带着小厮里里外外细致地搜查一番,还着重看了楚成舟的房间。 “他一个男子,和你们一群女眷一起住着?”曾南施问道。 “楚成舟住在东厢房,与内院有一道围墙隔着,东厢房还住着汪富。”乔宿回答道。 “住的倒是挺好。”曾南施的语气愈发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大夫人的模样了。 曾南施走后,乔宿叫人把院子里外打扫一遍,楚成舟全程站在墙边不说话,神情冷峻地让乔宿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变成青面獠牙的大妖怪把曾南施暴打一顿。 “她刚刚说你,咳,是在夸你。”乔宿道。 “骗人。”楚成舟的不悦来自于曾南施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让人浑身不适的眼神看他,仿佛他犯了多么不耻的事情似的。 乔宿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成舟一眼,她一直都知道楚成舟长得好看,但从前注意力都在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上,“你真是长了张祸水脸。” “祸水在你们人类这里是形容女子的,每有君主昏庸导致国家丧乱,你们便会推个女子出来,说她是红颜祸水,让她担下亡国乱政的骂名,我在海底见过许多长相美艳的水鬼,十个里面八个都有祸水的名头。”楚成舟说。 “你懂的倒挺多。”乔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好看。” 楚成舟侧过脸去:“这还用你说?又不是我想长这么好看的。” “长得好看也不是坏事。曾南施此番是冲着钱夫人来的,她想拿你做文章,得提前告诉钱夫人让她防备着才行。”乔宿说。 楚成舟不理解拿他做文章的意思,乔宿又解释道:“就是把你污蔑成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 早知道这样他刚刚就该顺从心意把曾南施赶出去,这话从乔宿口中说出来更让人膈应。 “我不是。”他认真地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乔宿眼睛弯成一条桥。 楚成舟对人界风俗一知半解,常不经意间闹出这种别扭可爱的笑话来。她对这个时代的礼制也不够了解,两人都需要好好学习——当然,雇佣工钱方面的知识楚成舟就不必了解的那么清楚了。 召国的婚姻制度也是“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但是不如历史上某些朝代那样森严,就比如钱家,陈开淑是正妻,膝下无子,曾南施仗着宠爱和庶子,很容易就爬到她头上来,但有嫡庶摆在那里,她顶多是言语上刻薄些,不敢真的做什么。 -- 第30页 莆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乔宿,道:“前朝左相宠爱小妾冷落正妻,那小妾作威作福舞到丞相夫人面前,被打了二十大板。左相气急败坏要为小妾出气休了正妻,皇帝知道后在文武百官面前训斥了左相,还下令仗杀了那个小妾,此事一直流传至今。钱知州是半路发家,和真正的权贵还是有区别的。” 曾南施搜查之后乔宿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期间钱夫人写过一封信信告诉她不用担心曾南施,倒是陈开扉来拜访几过,每次都带着三四个食盒,里面装着隐州最有名的几家点心铺的糕点。 可惜乔宿不爱吃甜食,这些就都进了楚成舟和莆儿的肚子,但后来知道是陈开扉送来的,楚成舟就再也没碰过。 乔宿把空出来的柴房改成了工作室,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待在里面,有时甚至饭都直接在那里吃。 莆儿不喜欢里面金属铜臭的味道,很少进去,只偶尔去取乔宿写好的单子,再和钱夫人派来的汪富等人一起去买她需要的材料。 倒是楚成舟,成天往里面跑,饭点再和乔宿一起出来。 几天下来,莆儿已经坦然接受了乔宿和楚成舟的关系,楚成舟虽然性格不讨喜,但好歹长得好看,也不算委屈了她家姑娘。 只某一日午后,莆儿见到楚成舟红着眼从柴房出来,顿时愣在了原地。 该不会委屈的是楚成舟吧? 楚成舟从来没觉得流泪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平常打个哈欠就有钻石掉下来,再不济剥个洋葱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可这一次乔宿居然让他控制眼泪的大小!! “别动,再憋一会儿。”乔宿命令道。 楚成舟被乔宿手里的洋葱熏得眼睛疼:“我憋不住了” “就差两颗了,坚持一下。” 泪眼朦胧中楚成舟看到乔宿一点也不受洋葱的影响,鼻子更酸了:“你为什么没事?!”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天生的吧。” “” 楚成舟努力仰着脑袋,在接收到乔宿“可以了”的信号后,他如释重负地眨眨眼睛,两滴泪从眼角滑落。 “肉眼看不出来什么差距。”乔宿的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捏走了两颗小钻石。 她的指尖蜻蜓点水般在楚成舟脸上碰了一下,力道几不可察,但楚成舟还是感受到了那一点冰凉的触感,她碰过的地方却热得发烫。 楚成舟一时间忘了说话。 “给,洗洗眼睛。”乔宿不知从哪儿端出来一小盆水,放到楚成舟面前。 “用洋葱刺激眼睛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次实属无奈,我问问这边的大夫有没有别的催泪的法子。”乔宿又取出手帕来搭在盆沿上。 楚成舟还在回味刚刚脸上的触感,乔宿以为他心里有怨气了,无奈地俯下身去,拿帕子沾湿了水去擦楚成舟发红的眼睛。 “疼吗?”乔宿问道。 帕子还是温热的,覆在眼睛上遮挡了楚成舟视线,“不疼,有点发涩。你要大小一样的眼泪做什么?” “戒指。”乔宿慢慢地说,把整条帕子都覆在他的眼上,“我想试试做一枚金镶钻的戒指。” 平日里最能吸引乔宿的眼睛被遮住,她的目光游走到其他地方,英挺的鼻子、红润的嘴唇、紧致流畅的下颌线,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隔着帕子,乔宿的脸朦朦胧胧的,但楚成舟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视觉受限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楚成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恍惚间那股冰凉的触感又回到了脸上,从他的眼角一点点向下,划过他脸上的每一寸,最后落到喉结上,所经之处,一片滚烫。 “舟舟啊。”乔宿叫他。 “嗯?”楚成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们鲛人族是不是都长得很好看?还有,你的脸好红啊。”乔宿把已经凉下去的帕子取下来,楚成舟瞪大眼睛看着房顶,思绪纷杂。 乔宿真够煞风景的。 鲛人族当然长得好看,但他绝对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脸好烫啊。 心跳的好快,他是不是缺水了? 楚成舟想。 作者有话要说: 缺水(×) 坠入爱河(√) ———— 有你们的灌溉楚成舟的尾巴会长得更好看哒~ 第18章 .设局 午饭后,乔宿院中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钱豆豆站在门口,跟来开门的楚成舟面面相觑,圆润的小脸挂起两朵绯红的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好。” 楚成舟低头看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人类幼崽眼睛不好使,男女都分不出来。” “姐姐姐姐哥哥哥哥,我是来送糖葫芦的。”钱豆豆扒在门上,两只小手不停地拍着。 门再次被打开,里面站着的是乔宿。钱豆豆抬头打量她片刻,啪的绽开笑容:“姐姐好。” 曾南施的儿子? 钱豆豆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姐姐你是我们家的客人吗?”钱豆豆把手里的油纸袋举起来,“我来给你们送吃的。” 乔宿半蹲下来平视他,问道:“谁让你来的?” 钱豆豆歪着脑袋沉思片刻,“我自己要来的。” 乔宿的目光朝他身后扫去,那两个小厮顿时绷直了身子。 -- 第31页 “进来吧。” 钱豆豆欢天喜地地进了门,他对这间院子似乎很熟悉,很轻松就找到了后院:“这是我和奶娘住过的院子,乔姐姐,刚刚那个漂亮姐哥哥呢?” 东厢房紧闭的房间门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乔宿问道。 乔甘和莆儿不在家,钱豆豆突然来访乔宿被迫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陪着他在院子里乱转,两人在东厢房停下。 钱豆豆趴在楚成舟的房门上,“我在府里好无聊,阿娘说这里有好玩的人,阿娘果然没骗我。哥哥!哥哥你出来玩嘛!” 一直跟着他的小厮从他进门开始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曾南施打的什么主意,竟敢放心让她儿子一个人待在这里。 钱豆豆扒着门喊了一会儿,又去扒窗户,终于把楚成舟给逼了出来。他竟然特地将头发都束在了脑后,相较平时多了几分英气。 “呀!真的是哥哥。”钱豆豆张开手想去抱楚成舟的大腿,碍于楚成舟阴冷的脸色换成了抱住胖嘟嘟的自己。 “你真吵。”楚成舟说。 “哥哥嫌我吵吗?”钱豆豆问。 “吵死了。” “哥哥被我吵死了吗?” “你们人类的小孩都这么烦人吗?”这句是问乔宿的。 “哥哥嫌我烦吗?”钱豆豆又问。 “对对对,你烦死人了。” 钱豆豆嘴一瘪,掉下两滴金豆豆:“哥哥你不要死!” 楚成舟:“” 乔宿在一旁笑起来,楚成舟扫过去,心底那股子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果然还是人界的空气有问题,不仅养出来的孩子憨憨的,还把他变奇怪了,看着乔宿笑,他也想笑。 “哥哥,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你偷偷抹胭脂了是不是?”钱豆豆指着他说。 楚成舟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单手抓着他的衣领抓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你是什么人,潜入这里有什么目的,让我好好盘问一下。” 终于有人陪自己玩游戏的钱豆豆嘿嘿笑着,任由楚成舟把自己拎走,“哥哥哥哥,我想看那个大水缸!” 乔宿本想回柴房继续刚才的事情,人都走到门口了还是不放心楚成舟带孩子,又转回来盯着他们。 钱豆豆在他们这里待到傍晚,乔甘和莆儿采买回来的时候,那两个小厮也跟着出现,把已经疲惫不堪的钱豆豆接走了。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乔宿自言自语道,“曾南施也是狠,自己的儿子都能利用。” 钱豆豆困得睁不开眼,还要伏在小厮背上跟乔宿楚成舟挥手再见。 楚成舟脸上带着嫌弃的神色,抬起手挥了两下。 乔宿打趣道:“你果然跟豆豆这个年纪的比较玩得来。” “你说我幼稚?”楚成舟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是说你童心未泯。”乔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那还是说他幼稚。 楚成舟懊恼自己竟然跟一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连忙转移话题:“他还带了一包糖葫芦来。” “应该没毒,你跟莆儿他们分一分。”乔宿道。 楚成舟又问:“那你呢?” “我不吃甜食。” 每次乔宿这样说的时候,语气中都带着不易觉察的悲伤,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楚成舟听力好,对乔宿的情绪变化格外的敏感,有时他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怕会触到乔宿的伤疤惹她不开心。 人类真麻烦,他也很奇怪。 楚成舟烦躁地抓着头发,那些糖葫芦一点也没吃。 晚饭后,莆儿携着乔宿写好的信件出了门。乔宿和楚成舟在书房读书认字。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书,将这边的文字认的差不多了,乔宿自小跟着父亲练的是楷书,行书也练过一段时间,如今提笔也能把字写得不错。 楚成舟说要跟她一起学写字,几日后乔宿才发现这人不仅认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都是小时候大哥逼着我学的。”楚成舟委屈的语气,神情却带着小得意,“你们人类的字写来写去也就那么几个,想练好还不简单?” 乔宿笔下的横歪了,“毕竟三百年的时候,肯定比十几年的写得好。” 楚成舟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妖族寿命无边漫长,只要没有天劫不受人祸便能一直长生,而人类,不过区区数十年。 看着乔宿恬静的侧脸,他忽然不想将这么残忍的事情说出口。 “人类,你想听我们鲛人的语言吗?”楚成舟问道。 如他意料的乔宿脸上出现期待的神色:“好啊。” 楚成舟的嘴巴张开一道小缝,微微翕动着,他似乎没有出声,乔宿的大脑却接收到了那股美妙的声音,像是世间最优美动听的乐器贴着她的耳边演奏,心脏也跟着他的节奏起伏,恍惚间,乔宿看到了蔚蓝的海底,散发着荧光的水晶宫,数条美丽优雅的人鱼围着她低吟浅唱。 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乔宿猛地惊醒,发现楚成舟的脸近在咫尺,她的手正覆在楚成舟的脸上,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 “啊呀!”乔宿飞速把手抽回来,“我刚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是嫌你唱的难听想堵你的嘴。” “我知道,鲛人的声音也是攻击性的。”乔宿还没从刚刚的幻觉中完全脱身,听着楚成舟的声音脑子又开始发晕。 -- 第32页 “是挺厉害的,我头有点晕,我去睡会儿。” 乔宿逃也似的走了,楚成舟把头靠在椅背上,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刚一定是疯了,居然用歌声引.诱乔宿。 抬起拇指覆在乔宿碰过的地方,嘴唇有些发烫,尾巴也痒。 夜深人静时,停在角落的巨大水缸里,鲛人一跃而入,月色下他舒展自己的鱼尾,仲秋天凉,体内沸腾的热意在刺骨的井水中渐渐平息。 *** 翌日,钱豆豆又来了。这次他轻车熟路,一来就直奔楚成舟的房间。 “哥哥哥哥,舟舟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 楚成舟裹在被子里,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他一条鱼,居然因为泡水得了风寒,这要传出去他还怎么做鱼? “豆豆你今天自己玩好不好?他现在很难受,说不了话。” 钱豆豆眼珠一转,瞄准了在外面扫地的莆儿,兴冲冲地去找另一个漂亮姐姐玩了。 乔宿把药端到楚成舟床边,后者一脸嫌弃,闻都不愿意闻。“是你自己在缸里泡了一整夜,要不是我起得早先发现叫醒了你,你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我睡着了。”楚成舟声音嘶哑的像嗓子被树皮磨过一样。 “也是没想到鱼还能感冒。起来,把药喝了。” “不喝,闻着就苦。” 房间外莆儿和钱豆豆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乔宿把碗放到柜子上,“你不喝就算了,反正病不好不许出门。” “乔姐姐!”钱豆豆冲进来,趴到床边望着楚成舟和乔宿,“等我爹爹回来我请你们去通山街的酒楼吃饭好不好?” 乔宿问:“你爹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清晨便回来了。”钱豆豆眉飞色舞道,“阿娘今日特地买了新的衣裳和水粉,等着给爹爹接风呢!” 乔宿一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啊。” 曾南施利用他儿子筹划这一出,就等钱涛回来了。 他们也该收网了。 天还没亮,钱涛的车马便到了钱府,他没急着休息,风尘仆仆的去了陈开淑院中,被丫鬟告知夫人还未醒,钱涛松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曾南施院中。 钱豆豆还在酣睡,不知道他日思夜想的爹爹来过他床前给他掖好了被子,去了他隔壁的母亲房中。 曾南施还没睡,或者说睡得并不安稳,钱涛一来她便醒了,模样憔悴,和钱涛对话时眼神躲躲闪闪,语气虚弱的跟生过一场大病似的。 钱涛发觉不对追问起来,她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可话语间暗示是陈开淑的问题。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陈开淑为难你了?”钱涛质问道。 曾南施较弱地摇着脑袋:“不是,姐姐她很好一切都好。” 她一直不肯说,钱涛也被逼急了,把曾南施的丫鬟招来询问,丫鬟一问三不知,气得钱涛动怒,砸了桌上的花瓶:“我是一家之主,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说着便要把丫鬟拉下去受罚。 曾南施心疼自己的贴身丫鬟,从床上跳下去跪倒在地:“大人千万不要动怒,妾身不敢告诉大人,是因为、是因为此事实在难以启齿” 钱涛发出沉重的呼气声:“你但说无妨。” 曾南施眼珠一转,眼泪落下来:“大人离开隐州这几日,别院住进了几个蓝山县来的人,其中有一男子长相俊美,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与其他人不同,妾身心中有疑,便格外留心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发现大夫人和这男子有书信往来大人莫急,自他们搬进来夫人只去过两次,或许也只是相互交心的笔友而已。” “你何时发现的?”钱涛的语气比曾南施预料中要平静得多,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大夫人院中的丫鬟知雅五日前见到别院有人送书信来,夫人看过之后便焚毁了,她靠着灰烬中残留的字样辨认出是男人的字迹” 钱涛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曾南施悄悄抬起头,看他阴沉的脸色,心中暗喜。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楚成舟独自一人来到医馆:大夫,我有病。 大夫:你怎么了? 楚成舟:我现在看到一个人类我的脸就发烫,心跳会加快,想触碰她想让她触碰我。 大夫:这是爱 楚成舟:我还想把尾巴露出来诱惑她(可能是一种求×偶方式)。 大夫:衙门吗,这里有个神经病。 楚成舟:我果然是病了。 ———— 第19章 .争吵 天蒙蒙亮,钱涛便带着十几个小厮去了乔宿住着的宅院,乔宿一众人都已经醒了,早有准备的似的在院中各忙各的活计。 钱涛先见到的是乔宿,靠着她眉间的疤推测出她的身份,冷脸问候几句,便叫她把楚成舟交出来:“一群女眷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心里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乔宿也没给他好脸色:“他住在东厢房,这处宅子是钱家的地方,大人不会不知道其中构造吧?” 钱涛不在意这些,他只想把楚成舟抓出来弄死,带着人穿过围墙,径直朝东厢房走去。 楚成舟正坐在院中,逗弄着一只蓝色的小鸟,钱涛到他跟前他也没理会,神色冷淡地像这寒冷的秋季清晨。 -- 第33页 当着这么多小厮的面,钱涛也没脸说自己是来捉奸的,只摆手叫人去搜查楚成舟住的院子,他自己则一把拽住了楚成舟的手腕。 力道之大,把他手中的小鸟吓飞了。 楚成舟抬眸,扫过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眼底有几分嫌恶:“松开。” 钱涛掌心开始发凉,有一种抓住了千年寒冰的错觉,男人的尊严让他克制了想要松手的冲动:“你就是楚成舟?你是什么人,哪里来的,父母是谁?” 乔宿也跟着来到后院,上前为两人调解:“钱大人稍安勿躁,虽然这里是钱家的地方,但钱夫人安排我们住在此处,我们也算半个客人,你一早便闯进这里,现在又对我的帮工动手动脚,不解释一下说不过去吧?” 钱涛冷冷地盯着她,那阴险愤怒的目光与当年的郑雄如出一辙。乔宿像是完全不受影响,笑容的弧度都没降下一分。 “找到了!”刚刚进去房中的小厮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叠信件,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藏得还挺深,竟然在墙上凿了个洞。” 钱涛横眉怒目,吓得小厮双手一抖,忙敛去笑意,把信件呈了上去:“大人您看。” 粗暴地拆开其中一封,只看了几行钱涛就变了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他怒极反笑,笑意阴冷如捕杀猎物的毒蛇:“把他们押回府中!” 钱府客厅中,曾南施跪在地上,拼命压抑脸上的笑意,做出痛苦惋惜的模样,她身后站着陈开淑,神色冷峻地盯着前方,乔宿和楚成舟一左一右站在陈开淑的身侧。 怕家丑外扬,客厅中只有他们几人,所有的小厮丫鬟都被赶了出去。 钱涛坐在正前方,觉得站在那里的陈开淑实在碍眼,怒道:“跪下!” 曾南施身子一抖,头垂的更低了。陈开淑仍昂着头:“你凭什么让我跪?” “你还有脸说?陈开淑,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钱涛气得浑身发抖,把手里的信件扔到陈开淑脚边,“我不过离开了半月,你就迫不及待把你的奸夫接过来了?!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陈开淑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面色依然平静如水:“哪来的奸夫?” “你还跟我装,人都带来了你还在这里逞强?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有陈开扉在我就不敢动你?!”钱涛走过来,把信件捡起来,撕开其中一封,“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写的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不是我的字。”陈开淑已经沉静,衬得气急败坏的钱涛像条疯狗。 她这般坦然,钱涛心里也冒出疑惑,他又细细地查看一遍,“咱们认识十余年,你当我不认识你的字吗!就算你今天再怎么否认,这信件也是骗不了人的。你房里的丫鬟也可以作证,你!和这个小白脸,暗通私信!你知道我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有多心寒吗!” 他指着楚成舟,楚成舟白了他一眼,走到乔宿身边。乔宿低声在他耳边道:“等一会儿,马上结束了。” 见他们如此猖狂,钱涛更生气了,当即便要招人来把他们拉出去打一顿。 陈开淑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相识十余年,你还是认不出我的字,确实让人心寒。你仔细看看,这信上的‘心’字,我写字的时候,‘心’字那最后一点常常会和‘乚’的末尾连在一起,这人仿我的字仿的确实像,但这一点,她从来仿不对。” 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钱涛整个人都静止了,只有攥着信纸的手在逐渐收紧,他看看陈开淑,又看看地上跪着的曾南施,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曾南施!你、你——”钱涛气得小肚子都在颤抖,却生生忍住了接下来的话,他转向乔宿和楚成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此事是我没有查清楚,两位且先回去,改日再给二位登门致歉。”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要袒护曾南施,乔宿在陈开淑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但也仅仅有失望,这种事情她经历过太多次,已经不会为了夫君的偏心而伤心难过,失望之余,便只有怒火。 陈开淑神色淡淡的,多看钱涛一眼都觉得恶心:“你的小妾用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来诬陷我,还把无辜之人也拖进来,你难道不当面说个明白吗?” “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这件事和两位无关那就是家事,咱们的家事就不用外人来插手了吧?”钱涛笑得一脸油腻,乔宿不禁思索陈开淑到底是怎么看上一头猪的。 陈开淑也对这张日渐发福啾恃洸的脸厌恶至极,一改往日隐忍稳重的形象,厉声质问道:“今日我能自证清白,是因为曾南施仿造的书信有问题露了马脚,如果她做得更细致些,我没办法证明我和楚成舟是清白的,你会怎么对我?直接休了我吗?” 钱涛没想到她会当着外人跟自己撕破脸,惊讶之下竟恼羞成怒,“如果你犯了错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当然要休了你!” 陈开淑神色一顿,呵的冷笑一声:“那你当年趁着我怀孕在外面和曾南施偷.情的时候,难道不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吗?” “我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钱涛脸上毫无愧意。 “你当年趴在墙头追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和我成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靠着我父亲做官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开淑脸上有一瞬的癫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今日之事,你若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隔日便启程去都城,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开扉被封翰林的时候,陛下封我为四品夫人,我有这个本事。” -- 第34页 “开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钱涛语气软下来,试图像从前一样用甜言蜜语现将人哄好,却不料陈开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发霉的猪肉,再没了以往的含情脉脉,只有嫌恶。 知道这条行不通,钱涛小眼一转,一把将跪在地上发抖的曾南施拽起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曾南施想解释,钱涛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口中极尽肮脏咒骂之词,听得乔宿直皱眉,甚至想去堵住楚成舟的耳朵,免得他学了这些不好的话去。 钱涛骂了许久,曾南施衣领都被泪浸湿了,陈开淑的脸色仍然没有变化,像是在看一出事不关己的戏。 “从今天起,你在自己房中禁足,每月例钱减半,不许见豆豆。”钱涛无可奈何,只能做出了实质性的处罚。 但这对曾南施来说,还是太轻了,连乔宿都骗不过,更不必说陈开淑。她却没有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要送乔宿楚成舟回去。 几人刚刚走出钱涛的视线,他便心疼地把曾南施抱起来,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着。 楚成舟将他那些虚伪恶心的话听了个清楚,胃中顿时开始翻涌,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乔宿,“我难受。” “是感冒还没好吧。”乔宿叹着气,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还有些烧,回去再喝点药。” 听到要喝药,楚成舟连连摇头:“我不难受了。” “那就喝最后一副,防止复发。”乔宿说。 身旁的陈开淑轻笑一声,乔宿才想起这还有个伤心人:“夫人,今日的事情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陈开淑的语气比想象中要轻快:“也无所谓,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不然怎么会整个隐州城的人都知道钱涛他宠爱曾南施呢。这件事过后曾南施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有人不卖给你们材料了。” 从曾南施第一次去过乔宿院中之后,隐州的各个商铺似乎都认识了他们,买日常用品时倒还好,每次乔宿缺了材料让人去买,五次有四次都买不到,要不就是缺斤短两。 陈开扉调查之后才知道是曾南施吩咐的,陈开淑想做的事情,她总要想办法来添堵。钱豆豆的造访也是她安排的,为的就是趁机把伪造的书信放到楚成舟房里。 钱豆豆走后几人便把这些书信找了出来,也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在陈开淑的请求下,几人一同设计了这一场戏。 “实话说曾南施的手段确实不够高明,但钱涛惯着她,即便看穿了她的把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是我太仁慈了。” 陈开淑曾对乔宿说过,她和钱涛相识于年少,那时的钱涛还是翩翩少年郎,两人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年少的美好记忆让她一次次的原谅钱涛,以为自己一直温柔懂事从前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就会回来。 直到那日戴上林勤送来的花鸟簪,镜中的自己眼角虽然已有细纹,依然风采不减,而身后的钱涛已不复当年年少英俊的模样,他的心也早就变了,今日拿这支簪子来哄自己,不过是为了让她在陈开扉面前求情。 陈开淑执着了十几年,清醒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是曾南施受罚还远远不够,我要让钱涛也付出代价。” 乔宿不甚用心地听着,不时轻轻点头,他们权贵之间的事情她不太想掺和,但陈开淑是她的客人,如果陈开淑有需要的地方她会帮忙,只要最后能把工钱结清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曾南施和钱涛还没完,以后会解决的,而且钱涛的下场肯定比曾南施惨。 下章是个小小的修罗场。 第20章 .热闹 陈开淑顺道去看了乔宿做的东西,和她预想中差不多,乔宿的手艺确实比隐州两位匠人都要好。她也曾好奇小山村里怎么会有位首饰匠人,还是个女子,不过乔宿对她仍有戒心,陈开淑便没有问过。 只当乔宿是当年出事之后哪位举家逃往山村避难的匠人后代吧。 陈开淑拿起乔宿做了一半的戒指,指着上面的钻石问道:“这是什么材料?” “是钻石。”乔宿答道,“一种坚硬耐久,璀璨夺目的石头。” 陈开淑低着头,在记忆中搜寻一番:“有些眼熟。世有鲛人,其眼能泣珠,传闻鲛人中有异类,眼泪会变成坚硬璀璨的石头,人视之,心大乱二十余年前,天乾有位公主眼泪也会变为坚硬璀璨的石头,天乾皇帝大怒,以为是天降不详,将那位公主幽禁至十八岁,斩之。” 她每说一句,乔宿的心便冷一分,掌心已经满是汗水:“夫人早就发现花鸟簪上是这种石头了对吧?” 陈开淑承认的干脆,“是,我把你请来,一是因为你手艺精巧,另一个原因,我也想看看究竟哪位匠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这种东西做首饰。” 既然她开诚布公,乔宿也放弃了编造许久的借口,直接了当地问道:“夫人也觉得这是不祥之物吗?” “你觉得呢?”陈开淑反问。 “我不理解,这种璀璨夺目的东西怎么会被视为不详,人们向来更喜欢温润的玉石,但这种钻石也有其宝贵之处,若是好好运用会成为耀眼的点缀。”乔宿说。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钻石的来源。 “我和开扉的养父是位商人,几十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给我们讲过许多荒诞秘闻,譬如在二十余年前,‘钻石’制成的首饰风靡天乾皇宫,后来它就成了不祥之物。只是知之者甚少,若不是我见过父亲带来的首饰,我也不会把这种石头和眼泪联系到一起。”陈开淑知道乔宿是个聪明人,她说到这里,相信乔宿也懂了。 -- 第35页 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抽走了身上全部的热量,凉意渗透乔宿的全身,小小的柴房变成无边无际的蛛网,将她牢牢包裹起来。 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搭到她的手背上,将乔宿从悲凉绝望的心境中拉了出来,陈开淑语调温软:“我与你说这个,不是想阻止你使用这种‘钻石’,认识这种东西的人全天下不会超过二十人,就算有人心有疑虑也不会将它和眼泪联系起来,但你要知道这背后隐藏的风险。” 乔宿张开嘴,发现嗓子有些沙哑:“民女愚笨,还请夫人明示。” “这么漂亮的东西不该蒙尘。”陈开淑缓缓地说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听闻那支花鸟簪林勤给了你一百两,这一套下来我给你三千两,如何?” 上一秒乔宿还在因为知道了皇室秘闻而冷汗直流,下一秒便亮着眼睛抬起头来:“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多了其实那支花鸟簪只有五十两。”还有加急的费用在里面。 乔宿没想到自己也有嫌钱多的一天,但陈开淑这张口就三千两确实让她惶恐,尽管已经开始思考在哪里买个带大院子的宅子了,乔宿还是狠心推脱一番。 “不多,你怕是没有去见过隐州那两位匠人吧,他们这一套下来至少得五千两呢。仗着自己有手艺联合起来抬价,专坑那些人傻钱多的权贵。”陈开淑丝毫不在意把自己也圈了进去,“我是真心想要这套凤冠,也请乔姑娘尽心为我。” 乔宿犹豫片刻,问出心中疑虑:“夫人您这套嫁妆,是为谁准备的?” 陈开淑笑笑,如水中一触及碎的月亮般温柔脆弱:“给我那没能平安长大的女儿,她若是还活着,也该像你这么大了。” “在下定会竭尽全力。”乔宿双手合于胸前,给陈开淑作了个揖。 *** 距离他们来到隐州已经过了半月,乔宿要做的凤冠已有雏形,戒指也已铸好,只差镶钻。 连续忙了七八天,乔宿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履行当时的诺言,带楚成舟去吃人界的美食。 莆儿自然是要跟着的,还有个被钱府放养一直赖在这里不走的钱豆豆,乔甘最近学了新的针法天天废寝忘食不和他们一起。四人围着莆儿搜集来的隐州地图研究起来。 钱豆豆从小山珍海味,年纪不大对这些酒楼了解的倒清楚:“这家不错,我喜欢他们家的烤鱼。” 乔宿忐忑地看了楚成舟一眼,他居然点了头:“烤鱼可以。” “你、你”乔宿看看楚成舟,又看看地图,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楚成舟是她大惊小怪的嫌弃眼神,问道:“我吃鱼,不然你以为我在家里吃什么?” 乔宿居然被问住了,她煞有其事地思考半天:“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小仙男,仙男都是喝露水的。” 在楚成舟无语的表情中,钱豆豆和莆儿笑作一团。 最终定下了去钱豆豆选的这家酒楼吃烤鱼,四人傍晚出发,到酒楼时刚好是饭点,酒楼外挂着明亮的灯笼,每层窗口都冒着热气,饭菜的香气将人的馋虫勾起来。 在各种混杂的香味中,乔宿有一瞬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穿越到现在快一个月了,她还没有吃上心心念念的烤肉,乔宿在香味中迷失自我,跟着众人走上三楼都没发觉。 他们坐在视野最好的窗边,可以眺望到隔了一条街的穿山河,河两岸张灯结彩,映在水面上很是漂亮。 外面是灯火通明炊烟缭绕,里面高朋满座热闹非凡,莆儿和钱豆豆正热火朝天地对着菜单指点江山,这样的氛围中,乔宿陡然生出一种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寂悲凉,仿佛眼前繁华稍纵即逝,转眼便只剩她一人。 父母去世后,她有多久没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吃饭了? 心底一阵刺痛,乔宿皱着眉,轻声叹了口气。 “不喜欢吃鱼?”一道冷淡却悦耳的声音传来,楚成舟坐在她对面,微蹙的眉眼间有淡淡的担忧。 灯光下他的眼睛似乎变成了蓝色,那样梦幻的颜色,却给乔宿一种踏实的感觉,将她从无边的孤寂中拉回现实。 乔宿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在想你们在家里吃鱼是像我们一样煮熟了,还是生吃?” 骗人。 听到她的回答楚成舟微微撇嘴,但没有拆穿她:“会生吃,但也有厨子可以做饭。” 乔宿顿时来了兴趣:“你们那儿的厨子都会做什么?海鲜刺身?” 楚成舟一脸淡漠:“他们会做的多了,在成为水鬼之前他们有的是你们人界皇宫的御厨。” 如果将来有可能的话他要带乔宿去鱼龙国看一看,免得她一直以为鱼龙国是什么只能吃海鲜的穷乡僻壤。 莆儿点好了菜,凑过来加入两人的对话中:“什么水鬼什么御厨,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钱豆豆附和道:“你们在讲什么吓人的东西吗?也给我讲讲吧。” 乔宿一把按住他探过来的小脑袋:“鬼故事听多了会做噩梦的。” “我不怕,我四岁的时候我娘就给我讲鬼故事哄我睡觉了。”钱豆豆眼睛亮亮的,既兴奋又期待,“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莆儿问:“你不会做噩梦吗?” “会啊!睡觉的时候会害怕,但是娘讲的时候又忍不住听。” 几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不约而同想起了他那个尚在禁足中的娘,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 第36页 觉察到桌上氛围有些不对,钱豆豆挠挠头,笑呵呵地说:“其实我胆子不小的,胆子小的是舅舅,我每次跟他讲阿娘讲给我的鬼故事的时候他都捂着我的嘴不让我说。” 他口中的舅舅指的是陈开扉,或许是陈开淑孩子早夭的缘故,她虽不喜曾南施,对钱豆豆倒是很好,钱豆豆虽养在曾南施身边却没被他娘带坏,机灵可爱乐于与陈家姐弟亲近——也是因为他看脸。 “我想舅舅了,上次和舅舅见面还是上次。我爹也是,总是早出晚归的,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钱豆豆掰着手指数日子。 乔宿想起银承也确实许久不来送东西了,两天前她和银承在通山街偶遇,银承也是行色匆匆,没聊两句便离开了,还叮嘱她夜间不要出门。 她本身也不是喜欢出去逛的,今晚是为了吃饭出来,忘了银承的叮嘱。 但是酒楼坐满了人,窗外街道上也熙熙攘攘的满是行人,看不出有任何危险的样子。 他们点的饭菜没多久便上齐了,随着莆儿挑起别的话头,乔宿也没再细想此事。 等几人吃完离开酒楼的时候,天上竟飘起了小雪,像是天幕出现裂痕,银河洒下点点亮屑,乔宿望得出神,却也没忘现在不过九月底,隐州又属南方,本不该这么早就下起雪。 身上忽然多出来一件淡粉色的披风,楚成舟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冷不冷?” 乔宿穿得单薄,确实觉出几分冷意,她捏着披风一角,问道:“这是哪来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晚上会下雪?” 楚成舟盯着空中飘荡的一片雪花,看着它落到乔宿的颈间又迅速消融,忽的笑起来,仿佛他就是那片戏弄她的雪花。 “说话,不要傻笑。”乔宿道。 顶着乔宿质问的目光,他敛起笑意:“天降异象,天劫将至,那只猫妖可能命不久矣了。” 普通的妖物都难逃这一劫,他是不关心那只猫妖如何的,他现在只祈祷雪下得再大些,这样他就可以照着乔宿的模样做个雪人,然后给她画上大花脸。 乔宿觉得今天楚成舟格外开心,可能是吃鱼是傻了,她无奈的笑笑,再抬头看这漫天飘雪时,心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她没见过那猫妖,却也知道人在濒死时会陷入绝望和癫狂中,想尽一切办法躲过死神的魔爪,眼下整个隐州只有他们几个与妖族有点关联,乔宿担心那只猫妖会来找他们。 雪越下越大了,四人站在酒楼屋檐下,等钱家的人来接他们。 天色已晚,钱豆豆再闹腾的性子此时也渐渐疲倦,趴在楚成舟背上打了个哈欠。 在他昏昏欲睡前,不远处终于想起马车上,行至酒楼前停下。 钱豆豆顿时精神起来,眼尖地指着驾车之人叫道:“银承哥哥!” 车帘拉开,里面做的居然是陈开扉,他穿着深红色的官服冲几人招手。 嚯。 乔宿瞥一眼身旁的楚成舟,发现他的脸色如常,不由得小声调侃道:“你今天” “宿宿,外面凉,快点上车吧。”楚成舟的声音不大,但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全场皆惊,陈开扉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只有他背上的钱豆豆,和马车上的银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憨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看脸拉CP的颜控:嘿嘿,嗑到了。 第21章 .探查 马车上的氛围有些诡异,乔宿和莆儿坐在最里面,陈开扉和楚成舟面对面坐着,钱豆豆在两人中间甩来甩去。 他看看楚成舟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又瞧瞧一脸温柔要抱他的小舅舅,打着哈欠思索半天,终于还是朝着陈开扉怀里扑去:舟舟脸色不好,现在过去就是讨打。 随着钱豆豆乖巧地喊了声“舅舅”,陈开扉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打开了话匣:“最近这段时间晚上不要外出。” 他是看着乔宿的眼睛说的,与此同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也在紧紧地盯着她,乔宿只好硬着头皮问道:“为何?” “最近城中出现了…一个流窜的逃犯,明晚隐州城中就要开始实行宵禁了。” 陈开扉那一秒停顿引起了乔宿的疑心,很难不和猫妖联系起来:“是出事了吗?” “目前还没有。”陈开扉犹豫片刻,乔宿既然是他的朋友,就不该有隐瞒,“城西王家的小儿子,这几日烧的神志不清,一直嚷着晚上有人在他屋外走动,还有□□阁的周掌柜,也是一样的症状。” 如此诡异的情况,一个逃犯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 乔宿心里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她看了楚成舟一眼 为什么瞪她? 难不成陈开扉身上还有妖气,他又难受了? 乔宿赫然想到楚成舟说过陈开扉身上的妖气更像是一种保护和标记,那猫妖和陈开扉该是有点渊源的。 她问陈开扉:“大人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我能有什么事情,那逃犯本事再大,怕也不敢来官府闹事。”陈开扉忽然停顿一下,“不过我最近确实会做奇怪的梦。” 乔宿追问:“梦到什么?” “梦到幼时和父亲姐姐在一起的情景,梦到院里的秋千,屋外的槐树,还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乔宿,那眼神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乔宿有些呼吸困难,不禁攥紧了手指,“还有我养过的一只猫。” -- 第37页 呼—— 乔宿莫名松了一口气。 “说起那只猫,我只养过它不到三个月,以猫的寿命来说它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几日却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我原以为它是来跟我告别的,但每每它出现,梦中美好的一切都会破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天幕中一双骇人猫瞳。”陈开扉说这话时又重温一遍当时的恐慌,出了一身的冷汗。 马车先把乔宿几人送回家,又载着熟睡的钱豆豆去了钱府。 莆儿一回来便直奔房间,院中只剩乔宿和楚成舟时,乔宿问起他对陈开扉所说之事的看法。 楚成舟对陈开扉又恢复了那副嫌弃的样子:“猫妖想吸取人类精元扛过天劫,不过那猫妖不会伤害他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身上的妖气更重了,那猫妖一定很在意他,自己都快死了还要给陈开扉下保护咒。” 乔宿:“保护咒?” 楚成舟:“算是妖族间的一种心照不宣吧,他们会用半颗妖丹给珍视之人下咒让他们染上自己的气息,这样其他妖族就不会伤害他们被人类骗走妖丹的妖怪,古往今来层出不穷。” 即使后来人妖两界的通道被封印,也多得是困于情中和人类纠缠不休的妖怪。 “那两个人会有事吗?”周掌柜毕竟帮过她,乔宿有些担心。 楚成舟道:“若你不放心,明日带我去看看,我自有办法让猫妖不再扰他。” 乔宿:“那其他人不管了吗?” 楚成舟问:“你想帮陈开扉?” “倒也不是。”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在马路上看到被车撞伤的行人,但又有点不一样,想救人难免会跟猫妖扯上关系,不救的话若那个王家小儿子出了事,乔宿又觉得心里会过意不去。 而且那孩子只有十一岁。 乔宿抬头,雪已经停了,只有几片零散的雪花不紧不慢地落下来:“还是算了吧,你上次和猫妖交手时受了伤,我会去提醒陈开扉,信不信就由他吧,既然那猫妖喜欢他,总会留几分情面。” 她轻叹一声,一场雪,让天地都寂静了。 楚成舟蹙眉,掸去乔宿肩上的落雪,“明日看过周掌柜,再顺道去城西吧。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认为我害怕那只猫妖而已。” 这时或许该说句道谢的话,但乔宿只是裹紧披风,凝视着楚成舟映雪的双眸:“辛苦你了,明天给你煲鱼头汤喝。” 楚成舟道:“你那双整日摆弄金银玉石的手会下厨?” 乔宿作势撸起袖子来:“明天一定给你瞧瞧。” 雪又下起来,楚成舟笑着把乔宿的衣袖拽下来,催着她回房休息。 一条街之隔的钱府外,陈开扉把熟睡的钱豆豆送回房间,携裹着一身风雪回了马车,银承从车厢内拿出一件外衣,陈开扉摆手拒绝了。 “回廨舍。” 银承不解:“不回府休息吗?” 陈开扉揉着眉头:“有些事情还需要梳理。” 银承了然,调转马头,隔帘与陈开扉聊天:“原来大人是专程来接小少爷的。” 车内没人理他,银承早就习惯了,继续自说自话:“刚刚听大人说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要不要我去宋大夫那里抓几副安神助眠的药来?唉,说句话大人可能不爱听,我总觉得城里发生的这几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两人的症状就像是中了邪,我知道大人不信鬼神,但王家那小儿子和周掌柜都是七月生的,或许该找人来做场法事,同光寺的法师上个月来了隐州” 银承慢慢地说着,里面静悄悄的,等到了廨舍拉开车帘,发现陈开扉已经靠着车身睡着了。 他正犹豫着是把人叫醒还是直接回府让大人好好休息,车上的陈开扉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人,您又做噩梦了?”银承担忧地问道,“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陈开扉敛好衣裳下车:“不必。” 入夏以来,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做同样的梦,被那只猫困于无边的黑暗当中冰冷地注视着,惊醒时只余心悸,一连数月,他精神每况愈下,但想到那骇人的梦境,他宁愿强撑着也不愿意休息。 直到从隐州回来,梦里多了一个人,她划破黑暗,将他带回安宁的小院中,陪伴他整个梦境。 因为梦境喜欢一个人是非常荒唐的事情,但陈开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乔宿吸引了目光,只要看到她就会心安。 不过,也只是看着罢了。 *** 周掌柜的家就在通山街后的巷子里,那么大一个天丨衣阁的掌柜,住处简陋的出人意料,就比乔宿在山村的老家多了个院子,他还没娶亲,由店里小二轮流照料着。 他烧的不重,见乔宿来了还能起身和她说话,只是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你凤冠做咳咳咳。” “做好了做好了,等你好了可以去看看。”他说的辛苦,好在乔宿能明白他的意思。 闻言周掌柜满意地点点头,合眼躺了下去:“那就好。” 乔宿问今天来的店小二,周掌柜生病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店小二思索半天摇了摇头:“掌柜的好得很呢,前几日忽然就病倒了,高烧不断,但意识却清醒。” 为了证明他的话,床上的周掌柜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乔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比了个耶。 -- 第38页 乔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下一秒他手就猛地垂下去,头一歪陷入了昏睡中。 店小二接着刚刚的话:“就是有的时候冷不丁就睡过去了。” 楚成舟站在乔宿身侧看了一会儿,在她耳边低声道:“是妖法,不过等级不高,只会让人虚弱不会伤人性命但若太过虚弱便容易被趁虚而入。” 耳朵有些发痒,乔宿微微偏了下脑袋:“有办法吗?” 楚成舟道:“有。” 趁着小二没注意,楚成舟在空中画了些什么东西,口中念念有词,乔宿想到那晚楚成舟所说的鲛人族语言,只是这次她是清醒的,眼睁睁看着一道金光从空中窜进周掌柜脑门。 周掌柜浑身一抖,做了个鲤鱼打挺的动作,又睡了过去。 小二端着药回来,照例先去试他额头的温度:“诶?好像不烧了。” 乔宿道:“等周掌柜病好了我们再来探望。”便和楚成舟一起离开了。 两人去了王家,作为隐州排的上号的富商,王家府邸的规格不输钱府,正门后门都有人守着,乔宿绕了一圈,竟没找到能进去的地方。 最终停在了院墙外,看着那两米多高的围墙,乔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翻过去?”她问。 楚成舟:“不然呢?” 乔宿:“你是妖怪,不会飞天什么的?” 楚成舟冷哼一声,乔宿只看到一道靓丽的身影,回过神来就见到楚成舟已经站在了墙头上。 “需要帮忙吗?”楚成舟竟盘腿在墙上坐下,颇具闲情雅致地看起了风景,“王家的品味比钱府要好多了。” 乔宿站在墙角,也不敢大声喊:“我怎么办,我翻不上去!” 楚成舟笑笑:“求我。” 乔宿:“” 士可杀不可辱。 她撸起袖子,从周围捡了两块砖叠起来用处几乎为零。 “真麻烦。”楚成舟说着从墙上跳下来,乔宿只觉腰上一紧,再睁开眼已经站到了墙头。 她愣愣地盯着下面的草地,腿有些发软:“快、快下去吧!” 眼前又是一个天旋地转,乔宿扑通一声落到草地上,不疼,但是姿势不雅观,她转头质问楚成舟:“你怎么这样啊!” 楚成舟低头看着刚刚揽着乔宿的那只手,不自然地蜷起手指:“抱着你太累了,手酸。” “我可不重!”乔宿拍去身上的草屑灰尘,正想跟楚成舟吵上三百回合,一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睛。 那人站在不远处的亭中,周围有树木遮挡,刚刚两个居然没有发现。 乔宿生怕他叫喊,想叫楚成舟先去把人控制住,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身子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 看清他的身量,乔宿才发现他只是个孩子,脸烧的通红,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作者有话要说: 天晴了雨停了,楚成舟他又行了。 ------------ 么么-3- 第22章 .吟松 眼睁睁看着人倒下,这人还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王家小儿子,乔宿在‘见义勇为’和‘被碰瓷’中纠结两秒,上前去把人扶了起来,隔着衣裳都能感到他身上热得发烫。 楚成舟把手搭在他手腕上:“他情况比周掌柜严重点,年纪小身体又差,猫妖可能已经对他下手了。” 还没来得及对楚成舟会把脉的事情表示震惊,怀里的小孩忽然两眼翻白剧烈颤抖起来,一把抓住了乔宿的胳膊,他的手纤细瘦削,但力气大的出奇,乔宿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她拦住已经抬手的楚成舟,“有没有办法先让他恢复正常。” 楚成舟道:“你的胳膊” “我没事,不要用蛮力。”那只手越攥越紧,乔宿处于缺血状态的左手越来越红,没一会儿就成了骇人的酱红色。 “”楚成舟握紧双拳,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手指在小孩脑门上力道不轻地点了一下。 那小孩的身体抽搐一下,两腿绷直,嗝的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乔宿小心翼翼地拉开衣袖,被他抓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通红的掌印,遂自嘲道:“像是鬼手印。” “不要胡说。”楚成舟把手悬在她的胳膊上,一道暖流注入,胳膊上的痛感渐渐消失了。 掌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宿更加诧异了:“你居然还会这个?那你当时受伤” 楚成舟打断她:“我会的可多了!不然你以为我只有眼泪有用?” 乔宿笑笑:“我还知道你字写得好。” 两人把小孩扶到亭中,乔宿觉着把他放这儿等着王家的人把他带回去就好,楚成舟摇摇头。 “他还没好,我只是给他施了个安神咒,那只猫妖还会来找他的。幼童灵魂纯净,对妖族来说是绝佳的补品,天劫将至,她的身体一定很虚弱。” 乔宿问:“猫妖为什么选中了他和周掌柜?” “不知,或许这两人对她胃口。”楚成舟漫不经心地扯着亭外伸过来的一枝梅花,“看来还是小孩更美味,猫妖在他身上施了魇咒,想要彻底治好他只能猫妖来。” 乔宿看着脸色恢复正常的小孩陷入了沉思,难道他们还要在外蹲点再偷偷潜进来不成?有没有办法能让王家人主动让他们进门? 不远处传来焦急地呼喊声打断了乔宿,声音越来越近,乔宿拉着楚成舟便要走,楚成舟却望着那枝梅花出神。 -- 第39页 “别看了回头我也给你种一棵。”乔宿说。 楚成舟喃喃道:“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花呢?” 对啊,怎么会有梅花呢? 乔宿也反应过来,但她来不及思考,手脚已经快一步到了两人翻墙的地方。 “快!”她催促楚成舟。 楚成舟愣愣地看着墙头,像是在发呆。 “你怎么了?”乔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没事吧?” 楚成舟转过头来,因为动作缓慢显得脖子很僵硬:“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他抬手指向天空,顺着他的指尖,乔宿看到空中似乎浮着一层金黄色的东西,颜色材质像街头常见的糖人,不过更透明些,围成一个大罩子整个笼在王家上空。 乔宿揉揉眼睛,保持抬头的姿势转了个圈,确定这东西是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问道:“这是什么,结界?” 楚成舟意味深长地说:“你居然连佛光都能看见。” “佛光?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乔宿余光看见一道和罩子颜色差不多的光从小亭的位置朝着楚成舟射过来。 “小心!”乔宿喊道,楚成舟先一步把她拉到了身后,右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水流一样的圆盘出现在两人面前,挡住了那道金光。 楚成舟冲着小亭方向喊道:“和尚!看清楚我们是来救人的!” 一阵清脆的佛铃响起,那道金光缓缓消散在空中,有人缓缓从亭后走出,步态轻盈仿佛踏着祥云,浅红色袈裟如火般耀眼,灼的乔宿眼睛发涩。他在亭中站定,数枝梅花在他身后绽开。 “楚施主,别来无恙。”他的声音让人想起庄重肃穆的寺庙,想起大漠深处的梵语。 “你认识我?”楚成舟有一瞬的疑惑,“那你还对我出手?!” 和尚合掌:“王公子身上有施主的气息,贫僧一时鲁莽。” “那也太鲁莽了,亏你还是个和尚!”楚成舟虽没认出来他是谁,但从他的袈裟和法杖认出他是同光寺的,低声对乔宿道,“我大哥和他们住持认识。” 原来是上头有人。 乔宿松了一口气,刚刚还担心这人会把楚成舟收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小僧,他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生的周正且稚气未脱,双目明亮睿智,脑瓜亮的发光,一看就是少年有成的和尚。 乔宿学着他的样子合掌行礼:“法师好。” “贫僧吟松。”吟松盯着乔宿看了一会儿,幅度很轻地皱了下眉。 楚成舟往乔宿面前一站:“你来做什么?” 吟松道:“历练至此,听闻王公子患了怪病,特地来瞧瞧。” 楚成舟不屑:“你是闻着妖气追来的吧,以为我在这儿兴风作浪?” 吟松白净的脸上透着一抹羞色:“隐州确实妖气冲天,楚施主也确实不让人放心。” 他的语气像是很了解楚成舟,楚成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在同光寺做的那些事,决心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病是猫妖所致,我们是来救人的。既然你来了就交给你,把结界打开让我们离开。” 吟松往他身后看去,但乔宿被他堵得严严实实,只能隐隐看到个肩膀,不由得叹气:“楚施主,翻墙不礼貌,你们可以跟我走正门。” 楚成舟正想拒绝,乔宿在身后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我们走正门吧。” “我不” “两位随我来。” 吟松的笑容佛光普照,单手抄起亭中的小孩,带着两人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跟着他做什么。”楚成舟小声地对乔宿说,“同光寺的人麻烦得很,一旦惹上就甩不掉。” 他不记得吟松,对他的道行没底,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乔宿的异样。 乔宿说:“他既是王家请来的,咱们跟着他也没坏处,出了这道门就分道扬镳,还能借机在王家面前混个眼熟,下次想在进来会轻松许多。” 楚成舟问:“你还想再来?有同光寺的人在,这里用不着我们的。” “万一呢。”乔宿笑道。 王家众人见到吟松身后跟着乔宿和楚成舟,脸上虽有诧异之色却没说什么,只当是法师带来的帮手。 王夫人将小儿子抱过去,心疼地落了眼泪:“修禾他怎么了?” 吟松劝慰道:“只是晕过去了。” 王夫人伏在王修铭身上痛哭起来,王老爷揽着她的肩膀宽慰几句,让下人带他们回去休息,他留下和吟松谈话。 “法师,小儿究竟是怎么了,不会真的招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施主放心,有贫僧在令公子不会有事的。” 王老爷千恩万谢,连道法师辛苦,称已备下了素食邀几人一同用餐。 吟松应了下来。 楚成舟在他身后轻声道:“喂!不是要带我们出去的吗!” 吟松道:“盛情难却,楚施主不一起用个便饭吗?” 这小秃头在防着他!他还在怀疑他! 楚成舟气得想打人,但是想到乔宿还在身边,想到这小秃头知道不少他的事情,硬把这念头压下来。 三人在王老爷陪同下一起吃了顿素食,除吟松外,其他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楚成舟留下是因为王家四周笼罩着佛光,没有吟松的帮忙他根本出不去,乔宿则是好奇这小和尚手里有什么把柄,竟然能把楚成舟拿捏住。 -- 第40页 她在楚成舟手背上敲了一下:“吃饭就好好吃,别乱动。” 楚成舟又气又急,哪有心思吃饭:“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吟松往两人这边看了一眼,放下筷子对王老爷道:“多谢款待。” 见他终于吃完了,王老爷也松了口气,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离开了,后脚一个小厮进来要带吟松去客房。 “你是不打算走了?”楚成舟问道。 吟松慢吞吞地起身,对小厮道:“施主稍等。” 接着便要带他二人去正门。 “楚施主,我设的这个结界,一旦出去就进不来了。”吟松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那又怎样?我都说了你来了这事我们就不管了。” 行至门前,吟松停下来,却没有解开结界的意思,楚成舟肉眼可见的变得急躁,微微动了动嘴唇,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吟师父,我和楚成舟是一起来的,你怀疑他就是怀疑我,难道我也是妖怪?” 乔宿把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站在门前,离那道结界只有一指之遥。 吟松盯着她,眼底变化莫测,他轻轻摇头:“施主是…人,不是妖怪。” “我不管之前你们和楚成舟发生过什么,他现在是我的人,我签了契画了押的,我要带他走,吟师父有意见?” 吟松再次摇头:“没有。” 乔宿见他没什么动作,心底也有几分气愤:“那你还不把结界打开?” 这下吟松陷入了沉默,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楚成舟留下。 乔宿不由得破口大骂:“亏你还是个出家人,刚刚你说要带我们离开现在又出尔反尔,难道你们同光寺的僧人都是像你这般谎话连篇吗!” 扯到同光寺吟松急了:“施主息怒,是贫僧的错,和同光寺无关!” “你既知错,为何不解开结界?”乔宿问。 吟松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纵使他知道王修铭身上的魇咒并非楚成舟的手笔,但他是鲛人,还是个劣迹斑斑的鲛人,就这样放他走了,吟松没办法放心。 他被乔宿问的哑口无言,摸着光滑的脑袋,梆梆敲了两下,一咬牙心一横,伸手解了结界:“贫僧遵守诺言,两位请。” 小和尚还挺好唬的。 乔宿看了一眼楚成舟想快点走,却不想楚成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称得上是痴迷。 完蛋,不会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是好人,没做过犯法的事情! 他的“劣迹斑斑”后面会提到哒。 ———————— 第23章 .按墙 离两人从王家回来过去了两天,乔宿没再听到关于王修铭的消息,城中恢复了安宁,周掌柜也病好回了□□阁。 只是某日乔宿经过王家时,看到那道金色的罩子还笼罩在王家上空,这说明问题并没有解决,吟松还留在王家。 “同光寺的人虽然啰嗦,但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你不必担心。”楚成舟又恢复了以前那种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的日子,从王家回来后乔宿承诺给他赎身,并且以后按照每滴眼泪二十文支付他工钱。 楚成舟虽不了解人界的钱财流通情况,但从莆儿幸灾乐祸的表情中也能猜出这二十文钱不算多,后来得知莆儿每月有三两钱,加上一两的零用,买家用还可以报销,而一两银子抵一千文! “我要掉一百滴眼泪才赶得上莆儿的零用钱,你这是压榨!”楚成舟与乔宿理论。 乔宿不慌不忙地用镊子从迷你水缸中挑选钻石,说:“家里的饭菜、打扫、采买都是莆儿在做,你除了每天欺负蓝翅欺负钱豆豆还做了些什么?” 楚成舟的气焰消了减半:“我那不叫欺负,我在帮他早日化形。而且是钱豆豆缠着我的!” 乔宿又道:“我包你吃住,还帮你找族人,而且你的眼泪越多赚得越多,多劳多得。” 楚成舟一想是这么个理,又很快反过味来:“你怎么帮我找族人,你是不是去找那个小光头了?!” 怎么急成这样? 乔宿越来越好奇了:“对啊。”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楚成舟猛地弹起,又欲盖弥彰地坐回去,“我的意思是说他跟你说关于我大哥的事情了?” 乔宿摇摇头假装没看出他的心思:“他在外游历一年多,历经周边几个国家,还得再一个多月才能回天乾。” “就只有这个?” “嗯。” 楚成舟松了口气,不料乔宿接着说:“你若是愿意可以跟着他,一个月的时间就能” “我不要。”楚成舟果断拒绝。 “我眼下离不开隐州,且我们出召国需要诏令,他是僧人没有这么多的限制” “我不要!” 楚成舟的声音将乔宿吓了一跳,手里的镊子掉到桌上,她看着呼吸急促脸色发红的楚成舟,愣住了:“我只是提个建议。” “总之我不要跟那个啰嗦的和尚一起。”楚成舟转身离开了房间,关门的时候他手都在抖。 乔宿要赶他走,楚成舟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不想走,他不想、不想离开乔宿。 莆儿在扫院子,只听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柴房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气压低沉的楚成舟,他愤愤地甩手动作很轻的关上了门。 -- 第41页 吵架了?嫌钱少? 不过也确实挺少的,别家面首小白脸每月多的是银钱,楚成舟跟了乔宿这么长时间才在昨天拿了几百文,搁谁谁受得了! 莆儿现在就希望楚成舟被打击之后能发愤图强去找个活干,免得整日待在家中影响乔宿做活,乔宿身上担着一家人的生计,她家可怜的姑娘,如此瘦弱单薄的肩膀撑起一个家。 想到此处莆儿心情有些沮丧,手里的扫帚都变得沉重起来,她想着自己也可以出去找点其他活计,或者跟着乔夫人一起绣帕子去卖。 正兀自伤心着,莆儿瞧见刚刚进了东院的楚成舟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脸色比刚才还要差,气势汹汹地想要去跟人打仗似的。 见他出了门,莆儿心道不好,跑去柴房通知乔宿。 王家,王修铭的烧已经退了,但昏睡整整两日都没醒过来,王夫人担心的两天没有合眼,吟松在他身边守了两日,也是一筹莫展。 魇咒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在自己来之前就被楚成舟破除,按理来说王修铭早该醒了。吟松怀疑是楚成舟在破咒时动了手脚,可那位乔姑娘又说楚成舟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己,且另一个被他破咒的人早已恢复了。 王夫人的脸色日渐憔悴,吟松心中惭愧,只能握着王修铭的手不断地念《地藏本愿经》。 这天他照旧来到王修铭床前,赫然发现他的呼吸相较于昨日变慢了,气息也变弱许多,但他的面色依旧红润,睡容安详这样的发现让吟松心惊,就仿佛王修铭正在睡梦中步步走向死亡。 茫然无措之际,吟松觉察到他用来阻挡猫妖的结界正在遭受破坏,与此同时有小厮跑过来,告诉他那日随他一起的公子正在大门外等着。 楚成舟是妖,触碰用他用佛光布成的结界会被灼伤,但他可以用法术破坏,毕竟他是有三百年道行的鲛人,他既然能解魇咒,说不定知道王修铭的情况。 望着王修铭稚嫩的脸庞,吟松长叹一声,把颈间的佛珠摘下来放到他身边,起身走了出去。 “和尚!你跟乔宿说了什么?!”楚成舟压着吟松的喉咙,将人抵在墙上,不多时吟松便因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 吟松大口喘着气:“乔、乔姑娘问了贫僧王公子的情况还、还有” “还有什么!你跟她说了什么!”楚成舟眼中盛满愤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释放出的威压让吟松整颗心都收紧,让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心悸而死。 “我没说什么楚施主的往事,贫僧只字未提。”吟松艰难地喘息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只楚成舟那双蓝紫色的眼眸格外清晰。 鲛人 吟松自小就听寺中师兄说起鱼龙国的鲛人,他们是妖,却又不同于妖族,是凌驾于妖族之上,仙界都要畏惧几分的存在。他见过楚成舟的大哥,第一眼就被吓得腿软,那双蓝绿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狂风暴雨,让吟松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一片颠簸的枯叶。 那是他以为跟在那人身后插科打诨的楚成舟是不同的,没有那样大的戾气。 而现在的楚成舟让吟松想起第一眼看到那人时的恐惧,坠入冰冷的深海,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楚成舟!”不知何时乔宿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就在一瞬间,楚成舟的眼底的颜色褪去,海面恢复了平静。他松开手,吟松这片枯叶重新回到海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太可怕了,他现在就想回同光寺。 再也不想出来历练了! 或许是没有头发的缘故,吟松整个脑袋红得像个圆柿子,乔宿为自己的想法羞愧,心道一声罪过,便把目光转回到楚成舟身上。 楚成舟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垂着脑袋转过来等着挨训。 “你你来找吟法师做什么?”要心平气和,乔宿在心里对自己说。 楚成舟抬头,满眼倔强:“你不是想让我跟他走吗?你不是想让他收了我吗?” “”忍不了了! 乔宿抬手,对着楚成舟那张脸扇下去,结果在下巴处拐了个弯,收力在他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你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天乾,又没有赶你走,也没有想让他收了你,你在过分解读我的意思。” 楚成舟沉默了,他蜷缩手指,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侧部,脑中一遍遍回放着乔宿说过的话,拳头越缩越紧。 “你就是在赶我,你不想给我工钱,想赶我走。”楚成舟嗫嚅道。 乔宿听明白了,这是嫌她给的工钱少。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我给你涨工钱不就行了,你给法师道歉。” 楚成舟问:“你不让我走了?” 湿润的眼睛让乔宿的心跳慢了半拍:“你不是得找你族人吗?” 楚成舟眉头一皱,眼底又浮现浅浅的蓝色:“我不找他们,我等他们来找我。” “那好,在他们来找你之前,我会养着你的,我给你加工钱,一颗眼泪十颗眼泪一两钱,我现在存款不多,等我有钱了肯定不会亏待你。” “你个小财迷。”楚成舟小声道,伸出小指来,“拉勾。” 乔宿迅速伸手勾住:“拉勾。” 吟松倚在墙上,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但眉头越拧越深,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这两人有些碍眼,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 第42页 或许这就是师兄说的,人间百态。 楚成舟忽的转过身来,吓得吟松贴紧墙面,却听到楚成舟语气诚恳地说了声“抱歉”。 “没、没事。”吟松扯住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既然楚施主在找族人,等我回到天乾,会告知您兄长。” “多谢。” 楚成舟每一句敬语,都让吟松产生一种割裂感,他转过去对着墙面连做几个深呼吸,再转回来时又是个端庄持重的法师。 他整好衣冠:“既然误会已解,贫僧还要回去照看王公子,先行别过。” “等等。”吟松欲离开时,乔宿叫住了他,“两天了法师怎么还没离开,难道王公子还没好?” 吟松身形一僵,却没转过头来,只道:“贫僧在想办法。” 向一个刚刚还想杀了自己的妖求助,这种事他终究没办法开口。 乔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在他身后主动要求道:“楚成舟活得久知道的也多些,法师若能告知一二,他愿意为王公子出一份力。” 话语间她看了楚成舟一眼,楚成舟敷衍道:“嗯对,刚刚冒犯法师,还请法师见谅,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吟松下意识地转着手里的佛珠,背对着两人沉默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吟松:贫僧的脑袋在发光。 第24章 .梦境 乔宿又一次进了王家,这次她知道了楚成舟敢对吟松举拳头却不能穿过结界的原因,楚成舟道行再高也是妖,会被佛光加持的结界灼伤,从人鱼变成烤鱼。 吟松解释道:“一般的妖物是不敢靠近的,百米之内便会头疼欲裂痛苦无比,楚施主一族是与众不同的,传闻鲛人族的祖先曾在天界莲花池居住” 楚成舟打断他:“行了,我祖宗是干什么的我比你清楚。” “”吟松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没走几步又讲起自己布的这道结界来。 本是为了防止猫妖来扰,他从前段时间的异象推测出猫妖的劫难将至,只要在她受劫之前不让她靠近王公子,她死后王公子也就安全了。 吟松自小便知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不想主动去捉那猫妖,他更喜欢用缓和的方式来救人,遵循天道轮回,万物法则。 楚成舟看过王修铭的症状,又问了他的生辰属相,嗤笑一声:“你慈悲为怀,那猫妖的心肠可歹毒的很。她给王修铭下了替身咒,想让他替自己去死。” 此话一出,乔宿倒吸一口冷气,吟松也错愕不已:“替身咒,那、那是什么修仙者之间有为他人抗天劫的说法,但王修铭是人类啊!难道她还让一个人类代替她经历天劫不成?!” 楚成舟幼时顽劣不喜学习法术,但没少看过各种稀奇的古籍:“有本古籍记载,往生竹,阴时人,可做替身咒,往生竹是生于阴阳两界之间的一种灵植,千年难遇。那猫妖怎么得来的,我也不清楚。” 吟松没想到他日日守在王修铭身边,以为只要猫妖不靠近他就是安全的,却没想到自己是在放任王修铭已步步走向死亡,“此咒可解吗?” “得亏我耐着心思把那本书看完,记住了解法。”楚成舟瞥向乔宿,“竹死咒破,只需找到猫妖藏匿往生竹的地点,在天劫到来之前将其损毁即可。” 但到现在为止几人连猫妖的面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找到她藏往生竹的地点,而且眼下并不知道天劫何时会到来,或许一两个月,或许就在下一刻。 想救王修铭,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吟松合掌,口中直念‘阿弥陀佛’:“是贫僧的疏忽,贫僧定会想办法找到那猫妖,将功补过。” 楚成舟最看不惯他们这幅样子,明明是主动施以援手的一方,却自惭自愧:“行了,你有什么错?千错万错是那猫妖的问题,想要找到猫妖,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看了乔宿一眼,语气中带上一丝幽怨:“我现在就去绑了那陈开扉,看那猫妖会不会现身。” “楚施主万不可为了救一人而伤另一无辜之人啊!”吟松只知陈开扉是隐州的通判,却不懂他与那猫妖有什么联系,又听楚成舟说要把人‘绑了’,当下慌了神,“乔姑娘,不可鲁莽行事!” 他是劝不住也打不过楚成舟的,但好歹楚成舟还愿意听乔宿的话。 不料乔宿竟点头道:“请陈大人帮忙也不是不可。” 吟松大惊,手腕抖得厉害:“乔姑娘怎么能由着楚施主胡来!” 乔宿笑笑:“他不过是我的帮工,我哪里管得了他。” 吟松:“” 你放屁! 阿弥陀佛,险些出口成脏,罪过罪过。 吟松念了一路的楞严咒,跟着楚成舟一同到了陈开扉的廨舍,门前的守卫是认识他的,毕恭毕敬地上前来问安,另一人进去通知陈开扉。 楚成舟对乔宿道:“此事我和小和尚就能处理,你不必来此。” 就楚成舟对陈开扉的敌意,乔宿真不敢相信他能处理好:“你不是说那猫妖之前想对我出手吗,或许我也能有点用处。” “上次我教训过她,料她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守卫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楚成舟有些心烦,想快点把乔宿劝走——他一想到陈开扉看乔宿的眼神便觉得烦闷,恨不得一拳把陈开扉打晕。 -- 第43页 乔宿刚刚才看到他把吟松按在墙上揍,哪里能放心,一动不动地在楚成舟身边站着,任他怎么说都不肯走。直到陈开扉亲自来接几人,看到乔宿的刹那,眼底有几分欣喜。 楚成舟捕捉到他的眼神,暗暗握紧了拳头,姓陈的果然贼心不死。 吟松与陈开扉寒暄几句便被请进了门,完全不知这须臾之间周围的氛围有了怎样的改变。他将王修铭的事情一一道来,见陈开扉眉头紧皱,他也知道精怪之说对普通百姓来说着实骇人,正想着用更委婉的方式来解释一通,却听陈开扉字正腔圆道:“我可以帮你们。” 打好的腹稿哽在喉间,吟松轻咳一声,“多谢陈大人。” 陈开扉笑容温柔似水,他看向乔宿:“我该怎么帮?” 乔宿还没开口,就被人挡住了视线,楚成舟罕见地对陈开扉露出笑意:“只要你有危险,那猫妖就会出现。” 房中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分,陈开扉笑容僵在脸上,脊背有些发凉。 “楚施主,我觉得这样不妥,我是出家人,出家人应当” “好了别废话,我有分寸绝不会伤了他。”楚成舟说道,指挥吟松拿着绳子将人绑起来。 吟松手抖的厉害,陈开扉笑容满面地安慰他:“法师不要害怕,你这样在手上绑一圈,然后绕到后面” 好像被绑的那个人是吟松而不是他一样。 乔宿站在不远处观望,担忧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搞得跟过家家一样,若那猫妖真的守在陈开扉身侧,断然不会相信这么幼稚的把戏。 楚成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放心。” 待吟松磨磨蹭蹭地将人绑好,楚成舟手腕一转两指一挥,上一刻还在同吟松说笑的陈开扉立即歪头晕了过去,嘴角还挂着浅笑。 楚成舟维持这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乔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见一旁的吟松神色霎时变得凝重,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声提醒道:“别伤到人。” 楚成舟动作一顿,旋即嘴唇动得更快了。吟松只觉得早晨他被按在墙上揍时的威压又出现了,眼前的楚成舟让他感到畏惧,他下意识地想制止他继续施法。 就在他扯出佛珠要对楚成舟出手时,一道黑影在他面前迅速闪过,撞向了楚成舟,只听楚成舟嗤笑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彻云霄,听得人毛骨悚然,心脏也要跟着冲到天上。 乔宿捂着耳朵回过神来,陈开扉面前陡然出现了一团黑影,虚弱地伏在他的脚边,黑白黄三色的团块分布的错落有致,是只再普通不过的花猫,她前爪受了伤,往下滴答着血,琥珀色的眼睛怨毒的盯着楚成舟。 “你想杀他。”开口是清脆的女声,因为受伤显得有几分虚弱。 楚成舟满不在乎瞥她一眼,没有答话。 猫妖怨愤道:“你刚刚动了杀心!” “小小人类也配我动手?只要你继续用魇咒侵入他的梦境,不出半年他就会死。”楚成舟走到乔宿身边站定,整个人又变得乖巧无害,讨赏似的对乔宿道,“我把人引出来了。” “做得好。”乔宿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他耳边低语,“下次带你去买衣裳。” 楚成舟抿起嘴,委屈道:“就这?” 乔宿:“不然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的都会满足你。” 楚成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乔宿有种要被按在墙上揍的错觉,然而楚成舟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我要两件。” “好!”乔宿痛快地答应下来。 猫妖正疼得痛苦不已,见两人还有心思在那里打情骂俏,更是气上心头,伸出利爪便要往乔宿身上扑。 吟松眼疾手快,甩出佛珠在她脑袋上结实地敲了一下,猫妖两眼翻白,又半死不活地趴回陈开扉脚下。 差不多该他上场了,吟松清清嗓子:“猫妖,你把往生竹藏哪儿了?” 猫妖趴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吟松又道:“你想躲天劫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王修铭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童,你杀了他便是造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因果循环,你就算活了下来,也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他喋喋不休说着,猫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铁了心不想理他。 吟松一声叹息,表面云淡风轻端庄稳重,实则急得后背的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裳。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东西藏在哪里。”吟松急得口干舌燥之时,楚成舟终于开口,“往生竹是你最宝贵的东西,你自然会把它藏在最珍视的人身边,能时常看到,旁人又无法知晓,比如,陈开扉的梦境。” 地上装死的猫妖猛地睁开眼,看楚成舟的眼神怨气冲天:“你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那个地方只有我能进,如果你杀了陈开扉,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往生竹了!” “我没打算杀陈开扉。”楚成舟迅速看了乔宿一眼,“还有,谁说只有你能进?” 猫妖嗤笑一声:“我道行比你高。” “在人界待了这么久,为了陈开扉一个人都不敢杀,只敢去牢里吸那些死刑犯的精气,你用情至深,但情深可补不了你枯竭的灵气。”楚成舟字句扎在猫妖的心口,他随手捏了个口诀,对一旁的乔宿道,“我去陈开扉梦里走一遭,等我回来。” 心神俱疲的猫妖已没有力气再与他争辩,楚成舟只听到一声虚弱的“你会后悔的”,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已进了陈开扉的梦里。 -- 第44页 如陈开扉之前讲述的那样,院里的秋千,屋外的槐树,是他幼时记忆的场景。 楚成舟可没心思探寻陈开扉的记忆,只想尽早找到往生竹解决这桩事后跟着乔宿去买新衣裳,正欲转身离开时,屋内忽的传来熟悉的声音。 乔宿身着藕粉色薄裙,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从屋内走出,亲昵地叫着陈开扉的名字,而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的陈开扉也是满脸笑意,从袖中取出一支祥云簪来为她戴上。 乔宿面容娇羞,脆声道了句:“多谢夫君。” 楚成舟像个局外人注视着这一幕,他握紧双拳,脸黑如墨,方才的晴空万里瞬间被墨色浓云覆盖,狂风席卷,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不要养肥,会被养死的_(:з」∠)_ 预收《系统逼我当绿茶》点进专栏可看,么么-3- 陶知意穿成了一本修仙文里的女配,还绑定了一个绿茶的系统。 原著中女主受万千宠爱,天资卓越的小师弟、德高望重的师尊、守护多年的仙君皆为她裙下臣,然而他们不过是想利用她特殊的体质达到自己的目的。 和她同名的女配在其中挑拨离间,最终害得女主落了个神魂俱灭的下场,真正男主为爱复仇,将包括陶知意在内的众人剉骨扬灰。 系统逼她按原剧情走,安稳当个绿茶,攻略女主的男人们。 知晓剧情的陶知意表示: 女主可真是个小倒霉蛋; 她才不要走原剧情等死。 小师弟和女主湖上同游,陶知意被系统逼着跳湖,成功打断二人约会。 事后陶知意裹着被子浑身发抖,喝下女主送来的姜汤:“师妹对我真好,若没有你今日我小命就没了,打扰你和师弟真是抱歉。” 师尊单独为女主教学陶知意抱着书死皮赖脸参与其中,上演一出师生情深。 气走师尊后陶知意拍着女主肩膀:“师妹真聪明啊,师妹以后必成大器!” 清冷仙君深夜欲入女主之梦,陶知意拉着女主彻夜长谈,害得那仙君白等一夜。 陶知意困得睁不开眼:“昨晚看的那场戏着实吓人,还好有师妹在。” 平日乖巧可爱的女主笑的勾人,抬起陶知意的下巴,声音低沉:“师姐别怕,我会保护好师姐的。。” 陶知意:师妹真乖啊男人有什么好。 师弟、师尊和仙君:该死!真碍事。 系统:我特么让你攻略女主的男人不是让你攻略女主!!! 假扮女主混进宗派的大反派:真好,多来点。 正义感爆棚的中二少女x热爱吃瓜看戏的反派魔尊 第25章 .柳橙 · 梦里的陈开扉抬头看了眼风云骤变的天空, 关切地让乔宿进屋去,可就在他的手臂要碰到乔宿肩膀时,乔宿消失了。陈开扉愣在原地, 狂风将他的衣摆卷起,粗大的槐树都显得脆弱不已。 陈开扉声嘶力竭地叫着乔宿的名字, 楚成舟听得心烦, 直接在陈开扉面前显露身形:“宿宿是你叫的?” 梦境由陈开扉的心境所化。一想到陈开扉觊觎乔宿,愤怒的种子便在楚成舟心底生根发芽,生出无数的藤蔓包裹他整个心脏, 每根藤蔓都在叫嚣着要捏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陈开扉眼神迷茫,根本不认识楚成舟似的,喃喃问道:“宿宿呢?你把我夫人弄到哪里去了!” “醒醒吧你!”楚成舟终是一拳打了上去,陈开扉下意识地侧颈,没能躲过,被楚成舟打了个踉跄。 他晃晃脑袋,眼神却渐渐清明了:“楚成舟?你怎么” “这是你的梦,我来找东西。”楚成舟半句都不想多说。 一抹绯色爬上陈开扉的脸颊:“你看到了什么” “你那些肮脏的心思。”为了避免他之后去找乔宿告状, 楚成舟忍住再打一拳的念头,将他扔在一边去找往生竹。 心事骤然被人知晓,还是乔宿亲近之人,陈开扉羞愧难当,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对乔姑娘只是、只是欣赏。” 他不提楚成舟还能克制,陈开扉这句话像根导火索,将楚成舟心中的怒气整个点燃,他寒声道:“只是欣赏?只是欣赏会做这种梦?你在梦里让乔宿叫你夫君的时候, 心底只有欣赏之情吗?” 陈开扉脸颊愈发红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对乔姑娘是有爱慕之情,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肆虐的狂风霎时停止,楚成舟想被下了定身咒般,他不禁在想:对啊,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梦境中只有他们二人,陈开扉索性把话挑开了:“可能在外人眼中你和乔宿关系匪浅,但我询问过乔姑姑,你和乔宿清清白白,乔宿只把你当成朋友,或者亲人。” 楚成舟盯着他,身后风沙又有了再起的迹象。 顶着莫名的威压,陈开扉继续道:“我若真心想追求乔姑娘,你没有立场阻拦我;若你和乔宿是亲人之情,或许将来算是个娘家人,我会好好待你。” 我会好好待你。这话乔宿对他说了无数次,可是从陈开扉口中说出来让楚成舟异常不适。 缠在心口的藤蔓又开始疯长,他在梦境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捏死这个人类,乔宿问起来多得是借口。 天色比刚刚暗了一点,陈开扉眯起眼睛,纵使楚成舟周身的气场让他莫名心悸,他不肯退让半步:“你我之间并无不同。” -- 第45页 天完全黑了,陈开扉眼中只能看到楚成舟模糊的轮廓,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像是黑夜中蛰伏的猛兽,随时会冲过来折断他的脖子,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陈开扉意识到楚成舟并非凡物,思索着自己在他手下能撑几时,若他死了,乔宿又会是何种反应。 思绪纷杂混乱之时,楚成舟的声音传过来:“你放屁。就凭你,能和我比?” 乌云霎时散开,耳边的风声停住,重归静谧的环境让陈开扉更清楚的听到楚成舟的话:“我和宿宿经历的事情一整天说不完,宿宿会把我随口一提的话记在心上,宿宿为我下过厨,宿宿和我一起写字‘你我之间并无不同’?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楚成舟一桩一件的数着,没工夫去看陈开扉的脸色,倒把自己的说得心神荡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乔宿对他真好,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乔宿? 他自己开心了,陈开扉脸色铁青,偏偏楚成舟还要再来一击:“你送过去的点心宿宿一点没吃,她根本不喜欢吃甜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喜欢她?” 陈开扉:“” 他十六岁就考中了状元,在朝中任翰林学士期间,直言进谏、舌战群臣、与皇帝丞相秉烛夜谈,他从没怯过场,像今天这般词穷还是头一遭。 楚成舟一颗心被乔宿填得满满当当,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一切早点回去见她,他打了个响指把发懵的陈开扉唤醒:“猫妖把她的东西藏在你梦里了,你在梦里有没有见过竹子?” 陈开扉咬紧后槽牙思索半晌:“有!在屋后有一丛竹子!我小时候家中是没有的。” *** 时间每过去一点,乔宿的心便慌一分,楚成舟一动不动宛如入定,吟松在他面前打坐,满院中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 不管能不能找到往生竹,你总得完好无损的回来。乔宿对着楚成舟在心里默念道。 忽的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乔宿抬起头,心底那股不安顿时被放大百倍,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天劫要来了。 一旦这个念头形成,便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着危险危险,仿佛是在给她某种暗示,吵得乔宿头痛欲裂,心慌不已。 她将吟松叫起来,已是完全慌了神:“天劫要来了,怎么办!楚成舟还在梦境里!” 吟松读过再多的法术秘籍,听过他师傅再多的事迹,亲眼见到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慌张,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拿出同光寺弟子的气势来 他起身将猫妖挪到离他们很远的角落,在她身上施了个结界:“乔姑娘,贫僧无能为力。王公子能不能得救就要看楚施主了。” 乔宿:“”这根本不是王修铭能不能得救的问题,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天劫真的来了,还没从梦境里的楚成舟会有危险。 吟松双手合十,口中吟诵起经文来。 雷声翻滚,整个隐州城像是进入了漫无边际的黑夜,乌云搅弄天空,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随时会有一道惊雷撕裂天幕降下来,或许劈向结界里的猫妖,或许会落到一个无辜孩子的身上,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神啊,求你长点眼睛吧,别伤害无辜的人。 乔宿无能为力,只能虔诚地祈祷,楚成舟的睡颜安详俊美,睫毛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乔宿伏在他身旁,笑容苦涩。 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安心做条咸鱼该多好。 你不要有事,我不想再经历失去亲人的滋味了。 雷声越来越响,察觉到自己死期将至的猫妖奋力挣扎起来,她看着结界外还未醒来的陈开扉,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眶。 “他要醒了,能不能别告诉我的身份?”纵使乔宿离她很远一段经历,耳边却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的事情我不想管。”乔宿看着楚成舟,见他睫毛颤抖的幅度增大,是马上要醒来的迹象,不由得欣喜:“楚成舟?楚成舟!” 在她的呼喊中,楚成舟睁开了眼睛,一同醒来的还有陈开扉,他抬头看到天空的异常,又见到乔宿欢喜地抱住楚成舟,一颗心渐渐沉入海底。 刚睁眼就得到了乔宿的拥抱,楚成舟激动得想把人抱起来转两圈。 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放纵,克制地回抱了一下乔宿的肩膀,楚成舟对吟松道:“我找到往生竹了!但我没办法把它带出来,猫妖用的根本不是替身咒,是同死符,若是猫妖死了,那小孩会死!而雷劫的最后一道,会落在往生竹的身上。” 楚成舟语出惊人,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陈开扉,其中猫妖的眼神可谓是绝望。 “怎么会这样那个人不是这样说的”她喃喃着,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结界,吟松一时没留神,竟然她突破了结界。 在猫妖奔向陈开扉的瞬间,天雷随之降临,巨大的声响几乎要震破乔宿的耳膜。 楚成舟抱着她往后退,对上陈开扉迷茫的眼神,乔宿于心不忍,问道:“同死符,该怎么办?” “无解。”楚成舟都觉得这个答案太过残忍,他是不喜陈开扉,但在一丛竹子中找到往生竹看到它身上缠缠绕绕的阵法的瞬间,他切实对这个人来产生同情。 因为幼时善举被猫妖缠上,还要被她连累着一起死,许久没见到这么倒霉的人类了。 -- 第46页 楚成舟说: “同死符原本是一对道侣殉情时创造的,而往生竹是不可缺少的媒介,为了不让此符被有心人利用,同死符生效时会一并将媒介销毁。” 话语间,那道雷已经劈到了猫妖的身上。 她本就因为强新突破结界而被灼伤,这一道雷几乎要了她的性命,她不过区区五百年道行,怎么能躲得过九道天雷!可她更不想让最后一道雷落在陈开扉身上,如果陈开扉真的因她而死,她魂飞魄散都无法赎罪! 陈开扉冷冷地注视着地上正艰难往自己脚下爬的小猫,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亲耳听到猫口吐人言,他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我好像见过你。”陈开扉不顾猫妖声嘶力竭地阻拦,一步步朝着她走去,“是你吧,柳橙?” 柳橙是他们养父的亲生女儿的名字,柳橙意外死亡的那天,养父在外面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三色猫,他坚信这是上天的暗示,将小猫带回家扶养,还给小猫取了他女儿的名字。 彼时陈开扉姐弟已经被领养了两年有余,眼见早上浑浑噩噩出门的养父抱着一只小猫回来,还叫着它柳橙的名字,两人心里悲戚,却不忍心戳穿,跟着他叫小猫柳橙。 小猫在家里待了四五年,养父的精神渐渐好起来,即便已经接受了亲生女儿已逝的事实,他还是把小猫当成真的柳橙一般宠爱,陈开扉姐弟对它宠爱有加,陈开扉读书时,柳橙便伏在他的案上,读累了便在它身上摸一把柔顺的猫毛醒神。 直到三年前它在一个雨夜跑丢了,再没有回来。 没想到再见到她的时候两个人都要死了。 柳橙垂着头,没有否认:“你不要再过来了!你会死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多活一段时间,再多陪你们久一点” 话语间第二道雷落下,柳橙惨叫一声,彻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天雷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落在柳橙身上,她身边的陈开扉一点没有受影响。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王家,病榻上的王修铭捂着心口痛苦哀嚎,王夫人心疼不已,可除了流泪祈祷毫无办法。 乔宿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愈发觉得她该做些什么,她能够做些什么来阻止这场闹剧。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楚成舟道:“没有妖族能逃得过天劫,若是在妖界或许还能以天地灵气做阵法抵御,人界不行。” 这话给了乔宿灵感:“你不是说我身上灵气充沛吗?” 楚成舟说:“你想别想,这事本来就和你无关,我不允许你去冒险。”他父皇几千年的道行经历天劫时都九死一生,乔宿一介凡人之躯,上去就是送死。 为了让乔宿打消这个念头,楚成舟不由分说地要把人带走,乔宿拉着他的衣袖道:“那是两条人命,他们是无辜的。” 第三道天雷落在柳橙腰间,这道来势凶猛,陈开扉的半边衣袖烧着了。 楚成舟捏了个水球扔过去,暗骂一声蠢货,又低头与乔宿对峙。 他说:“你现在连自己身上的灵气都感受不到,能怎么帮?” 乔宿仰头看着他:“你知道的,对吧?” “我不懂你们神仙妖怪的事情,我只知道陈开扉和王修铭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没有作奸犯科,一身清白,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但几十年足够他们活得绚烂我既然能帮得上忙,我不想袖手旁观,不然我下半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长久的沉默之后,楚成舟叹了口气,绕到乔宿身后,将手搭在了乔宿的右肩上。 楚成舟在她耳边说:“你闭上眼睛,认真听我的话。” 乔宿闭上了眼睛,她感到楚成舟的手从自己肩头,顺着胳膊缓缓下移,在关节处停顿片刻,滑到了她的右手上,温暖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气流汇聚到手上。” 乔宿只感到右臂酥麻,耳朵因楚成舟的吐息而发痒发麻,“没有。” “你虽然看不到身上的灵气,但它们是受你控制的。屏息凝神,试着在你的神识海中将它们具象化。”楚成舟用鲛人的语言念起咒语,乔宿的拳头被他攥得更紧,温度被楚成舟掌心同化,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哪只才是自己的手。 她顺着楚成舟的指示,试图找到他说的神识海,可不管再怎么努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第四道天雷落下,巨响无比,几乎将乔宿的心脏炸出胸腔,她的声音里带上哭腔:“我、我不行。” “你可以的。想救他们,你的信念一定要坚定,我相信你。” 楚成舟另一只手落到她左肩,仿佛在背后抱住了她,乔宿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心跳声,都是如此激烈,一声一声,逐渐混杂在一起,直到乔宿再分不清彼此。 “宿宿。”楚成舟叫了她一声,乔宿的后颈有温热的触感,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她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心底一股暖流,眼前陡然变了景象。 一片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海洋,她立在中心的小岛上,不远处鲛人模样的楚成舟冲她微微一笑:“你终于看到了。” 长发散落在肩部,如缎如墨,衬得他肌肤胜雪,巨大的蓝紫色鱼尾在海面徐徐展开,像是诱人坠落的深渊,乔宿一瞬间就明白了故事里那些被海妖诱惑的水手的心境。 -- 第47页 她低头看着自己,她身上笼罩着一层蓝紫色的雾气一样的东西,就是楚成舟所说的灵气。 变成鲛人的楚成舟向她游过来,姿态优美宛如海底的精灵,他向乔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把你的灵气聚集到这里。” 乔宿颤抖着去握住他,楚成舟的笑容太过妖冶,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自己拉进水中坠入深海。 但乔宿紧紧地握住了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哪怕真的陷入万劫不复,她心甘情愿。 刹那间,万籁俱静,乔宿在楚成舟蓝宝石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双眼睛里只有她。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类。”楚成舟笑着说。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鲛人。”乔宿回道。 乔宿睁开眼,手中汇聚出蓝色的光芒,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笼罩在陈开扉和柳橙的头顶。 第五道天雷落下,摧枯拉朽般势不可挡,可当它落到那面屏障之上时,像是落到棉花上的石头,再猛烈的气势都化为了乌有,尽数被屏障吸收。 狂风停滞一瞬,又立马变得更加疯狂,天雷一道接一道的加速落下,却连一道裂缝都没能在屏障上留下。 九道已过,陈开扉毫发无伤,柳橙还活着。 隐州上空的乌云颜色更深,是天道发了脾气,恨不得让这里陷入无边的黑夜,缝隙之间,阳光稀稀落落的洒下来,昭示着天劫已过,天该晴了。 一记闷雷响起,像是有人不甘地一声‘草’,乌云缓缓飘散,太阳重新出来,天真的晴了。 吟松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这乔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轻松的挡了天劫? 刚刚那记闷雷,明显是老天在生气。 气得不轻的那种。 他居然觉得有点爽? 乔宿还在为神识海中看到的景象沉醉:“舟舟,你长得真好看,尾巴好看,眼睛好看,身子” 楚成舟红着脸打断她:“咳!”这种虎狼之词就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楚成舟问道。 乔宿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可我现在看不到了。” 楚成舟道:“这很正常,你毕竟不是修仙之人,刚刚已经是极限。” “那我怎么没晕过去?”乔宿现在精力充沛,一点不适没有,“小说里那些人爆发之后不都会透支晕过去吗?” 有时候楚成舟还挺想钻进乔宿脑子里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可能是你比较特别吧。” 很特别,非常特别。 特别到他想把人关进他的海里一辈子。 乔宿检查自己和楚成舟确定两人都没事后,走去看晕倒的陈开扉和柳橙,柳橙已经被劈的看不出猫样了,血肉模糊的躺在陈开扉怀中,呼吸很弱。 陈开扉则只有衣裳破了一块,身上没发现伤痕。 乔宿松了一口气,又听楚成舟在一旁道:“现在放心了?上次陈开扉救了你这次你救了他,这算两清了吧?” 这才刚过去,楚成舟又开始看不惯陈开扉了。 乔宿选择性忽视他的话,问道:“柳橙怎么处理?” “那就要看吟大法师了。”楚成舟说完,两人才发现吟松不见了,许是回了王家。 不一会儿银承带着府中侍卫来到后院,见后院一片狼藉,他家大人又昏倒在地怀里还有个黑漆漆的玩意儿,不由得心急地问:“乔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楚成舟道:“你瞪我做什么,他只是晕过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 说罢,他单手拎起柳橙,和乔宿一起离开了廨舍。 银承双拳紧握,目送二人离开。 *** 王家 王修铭在床上翻滚了几个来回,忽的正面朝下没动静了。王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肝肠寸断之时,床头传来一声微弱的“母亲”,王修铭艰难地转过身,竟然清醒了。 “铭儿啊!你可担心死母亲了!”王夫人抱住王修铭,放声痛哭起来。 吟松回来时,王修铭已经可以下床了,他说这些天自己像是做了个梦,在黑暗的暴雨天中不停前行,看不到光亮,今天却突然找到了回家的路,然后就醒过来了。 王家夫妇对吟松连连道谢,恨不得当场跪下磕头,吟松口中不住地“使不得使不得”拦住了要下跪的两人。 众人稍稍冷静下来后,吟松才将事情缓缓道来,隐去其中关于猫妖的部分,只说王修铭招了邪祟,现在已经无碍。王家夫妇又以为是他收服了邪祟,硬要往吟松怀里塞红包。 吟松急得满脸通红,连声拒绝,恰此时小厮来通报说吟松法师的两位朋友来了,吟松才松了一口气道:“此事其实要多亏了乔姑娘。” 王夫人又拉着乔宿的手一阵感谢,还把王修铭拉过来要让他认乔宿为干娘,被乔宿以自己尚未出阁拒绝了。 她抹着眼泪道:“姑娘是我王家的大恩人,是铭儿的再生父母,以后若姑娘有任何难处,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我王家在所不辞,钱不能解决的,我会尽力相帮。” 乔宿在心里道有钱真好,笑着与她客套几句。 王老爷要包下隐州最大的酒楼请几人吃饭,还要设宴给王修铭压惊,提出让几人在隐州多留几天,让他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几人。 -- 第48页 吟松急着回去向方丈汇报乔宿和楚成舟的事情,客气婉拒。 乔宿则道:“我们本就是住在隐州的,不急于这一时,况且我还有事要忙。” “姑娘是隐州的?”王夫人这才认真地审视起乔宿来,她打量半晌,喃喃道:“我似乎见过乔姑娘,只是前段日子为了铭儿的事情焦头烂额,没能认出来姑娘。” 乔宿问:“我不常来这边,夫人如何认识我的?” 王夫人脸上有一抹窘色:“说来姑娘莫要生气,前阵子在沈家的赏花宴上,钱知州家的妾室提过乔姑娘的,后来还带我见过” 乔宿轻笑:“夫人但说无妨。” “你是替钱夫人做事的吧?曾南施向来和钱夫人不睦,我又和她有几分交情” 在王夫人的叙述中,乔宿才知道原来王家是做玉石原料生意的,隐州城九成的金银玉石器件,原料都来自王家,那两位首饰匠人平日是在王家买原料,所以给王夫人做首饰都会打个八折。 曾南施限制乔宿的人购买原材料,走得是王家的关系。 弄清楚原委之后王夫人悔恨不已,自己从前竟为难了恩人:“乔姑娘见谅,是我冒失了,以后姑娘要用什么东西,我王家免费供给你!” 乔宿不恼:“夫人客气了,许多原料难寻,贵府的玉石种类多品质好,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王夫人是个实诚人,把自己和曾南施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她只不过是安排人在乔宿买原料时刁难几句,曾南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买通匠人、买通市场的人不供给她们新鲜的蔬菜、时常派人去他们所住的院外吵闹、在隐州权贵家眷中说乔宿是个乡下来的被退婚的扫把星,散播谣言 乔宿越听脸色越黑,前几条听着无伤大雅甚至有些低级,但对于乔甘和莆儿来说却是棘手之事,乔宿整日待在柴房闭门不出,竟不知道她们在外采买时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王夫人道:“下次再见到姐妹们,我一定向她们解释清楚,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若是姑娘不介意,以后府上的蔬菜粮食我王家包了。”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清者自清,我不在意的。”乔宿还是笑着,但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出几分冷意。 回去的路上,楚成舟对乔宿说:“派人来吵闹的事情我听过几次,用法术吓唬过就再没敢来过但采买和谣言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相处了这么久,楚成舟和她二人算有几分情谊,更何况她们是乔宿的朋友亲人,他更不能坐视不理。 “我明日就去教训他。”楚成舟道。 乔宿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还是不要太张扬了,吟法师说妖族在人界使用法术会遭到反噬的。” 楚成舟道:“那是别的妖族。”鲛人和普通的妖族还是有些不同的。 乔宿神色认真:“不管他们怎么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受伤。”她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楚成舟算是她半个家人了。 楚成舟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人类惯会用这些小把戏来撩拨他,真叫人难为情的。 楚成舟道:“我不希望你受伤。”他相中的人,要好好保护起来。 乔宿一愣,笑着点点头。 回家之后,乔宿没提自己在王夫人那儿听到的事情,只是将乔甘和莆儿叫出来,宣布自己要在隐州买房。 莆儿:“姑娘,你怕是疯了。” 乔甘:“宿宿,姑姑知道你手里头有些积蓄,但钱不能乱花,你要给自己攒着做嫁妆。” “这毕竟是钱家的宅子,一直借住不是长久之计,我已经请天丨衣阁的周掌柜打听了,准备拿出几百两来在仙武街买栋大些的宅子。”乔宿看向楚成舟,示意他表态。 楚成舟:“支持。”攒什么嫁妆,有他在需要什么嫁妆? 二比二。 乔宿给莆儿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倒戈:“我觉得乔姑娘说的有道理。” “”乔甘眉毛拧成苦瓜,“你们决定就好,反正我不常出门。” 全票通过。 乔宿欣喜雀跃,主动提出今晚去买菜,并拒绝了莆儿的陪同:“我和楚成舟一起去。” 楚成舟:“好。”既然这么想和他一起,那就勉强同意吧。 乔甘面色依旧凝重,将乔宿拉到角落偷偷询问:“你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没呀。”乔宿十分坦荡,“但等我把钱夫人要的东西做好就有钱了,姑姑你不用担心。” 乔甘:“”她侄女有本事,她不担心。 记好要买的单子,乔宿和楚成舟一起出了门,两人先顺道去了吟松下榻的客栈,因为王家夫妇太过热情,他正在连夜收拾包袱准备跑路。 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回去告知师门乔宿和楚成舟的事情,乔宿身上谜团太多,又和鲛人为伍,不得不提防。 吟松心里有鬼,看到乔宿和楚成舟来下意识地想跑,硬生生克制住了。 乔宿:“吟法师想好柳橙该怎么处理了吗?” 吟松:“她受了多道天雷,修为尽废,以后怕再化不成人形了陈大人是受害者,不如问问他?” 大半天没听到陈开扉那边的动静,乔宿估计他还没醒,以他今天赶着送死的举动,估计会劝他们把人留下:“既然吟法师这么说,那就等陈大人来做决定。” -- 第49页 她看了眼吟松脚底的行李:“吟法师要走?” 吟松挪几步挡住她的视线:“是,明早启程。” 楚成舟冷哼道:“跑得倒是挺快,去告状的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去,所以吟松选择沉默。 楚成舟道:“那还要麻烦吟松法师帮忙知会我大哥,我在这里。” 难得客气的语气。 吟松道了声好,心里发憷,要去见那个凶狠的鲛人了 临行前吟松将柳橙交给了二人,她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好,虽然留着一口气,但仍昏睡不醒,乔宿把猫抱在怀里不知所措,不知是该感叹一声“她有猫了”还是早点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他人。 最后还是楚成舟想了个法子把柳橙塞进了储蚌里,两人才能安心地去买菜。 菜市场在通山街附近的康平道,挨着城门,是由官府统一安排摊位的,换言之里面大部分都是官府的人,少数是真正的农民。 乔宿去的晚些,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但她一踏进去,便清楚的感受到了摊贩的目光,好奇的、诧异的、不屑的落在她和楚成舟的身上。 里面的环境不算太好,乔宿对楚成舟道:“你在这里等着。” 楚成舟道:“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乔宿:“鱼?” 楚成舟:“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菜市场的男人实在是少,楚成舟身材高大往那儿一站就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还戴着帷帽呢,这是哪家的公子?” “男人怎么到菜市场来了?” “穿得挺好,旁边那他家丫鬟?” “这丫鬟长得有点眼熟啊,是不是画像上那个” “嘘——” 乔宿走向了里面最沉默的一位面前,他摊位上的种类不多,但都是乔甘常买的蔬菜。 见乔宿过来,他热情地起身,黝黑的脸上绽放笑容:“乔姑娘您要写什么?” 乔宿问:“你认识我?” 那摊主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嗯、嗯,您、您和乔夫人长得很像!” 两边摊位的人朝他投来轻蔑的眼神,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董飞你艳福不浅啊,乔家娘俩都喜欢找你买菜!” 董飞尴尬的笑着,“乔姑娘您要些什么?” 乔宿压低声音:“我姑姑来的时候,这些人这样吗?你不用对我说谎,我都知道。” 董飞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飞快地看了下四周,才低声道:“姑娘见谅,大家都是为了、为了生计!姑娘放心,我从没给乔夫人缺斤短两。” “还在那儿说悄悄话呢!看来这位乔小姐喜欢你呢!”一个长相尖嘴猴腮的人笑道,周遭的人立马跟着哄笑起来。 帷帽下楚成舟皱起眉,指尖一动,那人忽的捂着嗓子拼命咳嗽起来:“他娘的,什么虫子飞进我嘴里了!” 乔宿转过身,对着他摊位前买菜的人笑道:“看来他这菜里不少虫子呢。” 那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本就因为他语言轻佻而不满,闻言立马把菜扔下,换到另外的摊位去了。 “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屁!”那尖嘴的把菜一甩就要冲过来,结果被菜篮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又引得哄堂大笑。 乔宿转过去对董飞道:“这些我都要了,烦请您帮忙送到家里,跑腿费我会另结。” 董飞欣喜若狂:“多谢乔姑娘!您和乔夫人一样大方。” 说罢他便找来板车,把一筐筐菜搬上去,还盛情邀请乔宿楚成舟一起坐上去。 董飞:“放心,我拉的动!” 乔宿:“就不劳烦您了,我们再逛逛,您知道地方在哪儿吧?” 董飞:“知道知道,当时官老爷都交代的可清楚!” 董飞推着板车走了,引来一路艳羡的目光,董飞这一车卖完就可以提前回家陪老婆孩子,他们还要待一天都不一定能卖完,董飞真是走了狗屎运! 那尖嘴更是红了眼,陪着笑道:“姑娘看看这茄子,都是自家种的!” 乔宿:“不了,我担心招别人闲话。” 说完就和楚成舟一起离开,留那尖嘴上蹿下跳懊悔不已,还要受到周围人的嘲讽。 在里面转了一圈,乔宿没再买东西,切实感受到了这里的乌烟瘴气,少数像董飞一样憨厚老实的被挤在最里面的摊位,更多的都是官府安插进来的菜贩子,言语轻佻,行为不端庄。 乔宿感叹道:“真难想象这是陈开扉管辖的地方。” 楚成舟道:“隐州这么大,他就是个凡人难免会有疏漏,没什么值得崇拜的。” 乔宿惊讶:“你居然会帮陈开扉说话?” 楚成舟:“”我的重点是他不值得崇拜! 其实菜市场这块儿是钱涛管辖的,一个菜一个粮食,吃是头等大事,当年钱涛上任时在这方面可没少捞油水。 乔宿知道这事时,已是坐在陈开扉府中了。 陈开扉傍晚醒来,派银承去请了乔宿和楚成舟。 他再见到楚成舟总归是有些畏惧,因为知道他不是人类,但更多的还是不爽,看到他跟在乔宿身边总觉得碍眼。 梦境里的事情他醒来记得一清二楚,羞愤之余惊讶自己竟对他人说出了自己对乔宿的爱慕之人,那人还是自己的情敌陈开扉连撞墙的心都有了,面上还得装得磊落。 -- 第50页 陈开扉道:“多谢两位救了我。” 乔宿说:“你救过我一次,我们算是两清了。” 神色坦荡,像是并不知道他的心意。 陈开扉看了楚成舟一眼,对方根本没搭理自己,他松了一口气:“我对乔姑娘是举手之劳,乔姑娘和楚公子对我是救命之恩。” 乔宿哪管这么多弯弯绕绕,只要两人两清了便好:“那只猫,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陈开扉:“她还活着吗?” “半死不活。”乔宿想了想,换个说法,“没有生命之忧,但受了重伤,废了修为。” 陈开扉陷入沉默中,乔宿道:“大人若是不忍心,留着无妨。” 陈开扉终究是个普通人,对妖物还是心有忌惮,何况现在的柳橙已不是他当年养过的小猫了:“交由乔姑娘处理吧。” 乔宿点头应下来。 两人最终还是把柳橙带回了家,她躺在乔宿的怀中,身上的纱布上渗着血,她艰难地抬起眼皮:“把我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就好。” 乔宿:“你还不能死,你还欠王修铭他们一个道歉。” 柳橙抬头盯着乔宿的额下巴看了一会儿,最终精疲力尽地垂下去:“我会为我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的。” 行至门前的巷子里,乔宿看到董飞的板车停在墙边,他正坐在板车上唉声叹气,走上前去乔宿才发现板车的轮子少了一个,一半车身被砸烂了。 董飞:曾夫人怪我的车脏弄脏了钱啾恃洸家的院子。 乔宿挑眉:曾南施? 董飞点点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 乔宿拿了十两银子交给董飞,吩咐楚成舟帮忙把人送回去。 楚成舟:“那你呢?” 乔宿:“我可以。” 楚成舟道:“我很快回来。” 曾南施解了禁足,正在乔宿一家的住处作福作威,钱涛不许她再找陈开淑的麻烦,她管教一个下人总是可以的吧? 曾南施坐在乔宿给楚成舟买来的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对乔甘道:“给我倒杯茶来。” 乔甘正欲起身,莆儿按住了她:“曾夫人,我们可不是任由你使唤的丫鬟。” 曾南施:“住我家里,为陈夫人做事,还说不是我家的下人?你去不去,不去你们今天就给我搬出去!” 莆儿咬牙切齿地望着她,乔宿不在,她不想给大家惹麻烦,只拦住乔甘:“我去吧姑姑。” “你们一起。一个端茶,一个倒水。”曾南施把语调拉得悠长,轻薄之意明显。 她慢悠悠地打量着院中的布置:“那大水缸真碍眼,给我砸了!” 手下仆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曾南施:“还不快哎呦!” 她话还没说话,只听扑通一声,曾南施连人带椅仰翻在地,丫鬟手忙脚乱地扶她起身,曾南施捂着脸哎呦直叫唤:“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抓了我的脸!” “喵”的一声,一只黑猫轻盈地落在她面前,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跑远了。 曾南施手指颤抖:“给我把那个死畜生抓回来!” 话音刚落,身边的下人便满脸惊恐地抬头看着四周,墙头上站满了各式各样的猫,花的白的黑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足足有二三十只。 曾南施心中惶恐,腿肚子发软,却听门口传来乔宿的声音:“禁足这么些日子,曾夫人风采不减当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买房了要! ———— 感谢订阅-3- 第26章 .买房 · 曾南施本来吓得想跑, 一见乔宿来了,心底莫名一怵,很快有硬气起来:“我自家的院子, 我想来就来!” “曾夫人请便。”乔宿拦住莆儿和乔甘,把柳橙交到她们手里, 让她二人进屋去。 曾南施看得眼睛发直:“这猫儿哪来的?这些死猫是不是你招来的!” 乔宿:“这些猫怎么来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些猫儿通灵性,曾夫人再骂几句,脸上说不定还会多挂几道彩。” 曾南施捂着疼得发烫的脸, 墙上的猫儿齐声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像在划着她的心脏,让她大脑发胀。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曾南施指着乔宿大骂,“招来这些、这些” 她瞄了那群猫一眼,想起乔宿的话,没敢继续说下去。 隐州城里流浪猫少见,只有极少数千金小姐喜爱养猫,冷不丁看到这么多花色的猫, 曾南施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里面有一种纯白的异瞳波斯猫,她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在哪个小姐家里见过。 这些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曾南施:“都是你惹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这宅子我已经租出去了,限你们三天之内搬出去!不,两天!” 一旁的丫鬟低声提醒了句,被曾南施狠狠瞪回去:“我家的事情,我不比你知道的清楚?!” 乔宿由她一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 才开口道:“夫人想说的都说了,如果没事就请回吧。” 曾南施:“你赶我走?” 乔宿:“宅子确实是钱家的宅子, 但这是钱夫人给我们借住的,租金也在工钱里扣了。今天才知道钱府原来是曾姨娘管着,擅自赶人也不必知会钱夫人。” 曾南施是妾室,她受宠众人才尊称声夫人,按礼节是该叫姨娘已是抬举。 -- 第51页 曾南施筹谋这么久,费劲巴拉的生下个孩子,想尽办法的想把陈开淑拉下来,就是为了有更高的地位不再受人轻视,周围人都捧着她敬着她,她禁足时都没人敢轻慢了她,而乔宿居然敢直呼她为姨娘?! 乔宿还觉得叫姨娘是给她提了辈分呢,这些称呼什么的她理不清楚,只知道曾南施在意这些,她便要往人肺管子上戳。 比起乔甘和莆儿受过的那些委屈,她觉得这样太轻了。 曾南施气得嗓音都变了调:“我也是钱家的女主人,钱家的东西我自然能管!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咱们尽管去大人面前理论!” 乔宿道:“曾姨娘上次在钱大人面前理论是个什么情况来着,曾姨娘刚刚从府里出来吧?刚禁完足曾姨娘就来这里,曾姨娘当真是关心我们!” 曾姨娘曾姨娘曾姨娘 一声声把曾南施的脸砸的越来越青,她咬牙切齿:“乔宿,你给我等着!” 乔宿道:“我也不是钱家的下人,曾姨娘想让我们搬走也不必如此刁难,曾姨娘好歹也是钱大人的妾室,砸车砸门砸墙这样的不入流的小把戏,说出去叫人笑话。钱大人想做清官,肯定不希望百姓当中传出去他的妾室仗势欺人这种话。” 还敢说她是妾室,还敢拿钱涛来压她! 曾南施提着巴掌就上前去,被随身的丫鬟死死压住:“夫人不可啊!大人说了要谨言慎行!” “”曾南施一甩手,巴掌落在了丫鬟的脸上,“狗东西,我教训人还需要你来管?!” 但她说的话也属实,钱涛千叮咛万嘱咐最近情况特殊,叫她不要生事。 曾南施急促地喘着:“你给我等着!” 乔宿笑着目送人离开:“曾姨娘慢走。” 曾南施走后楚成舟从门外走进来,他已经看了许久,本打算上前帮忙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能言善辩的。”楚成舟伸手轻轻勾了一下乔宿的鼻子,越看越觉得喜欢,“难怪这样会说情话。” 这过于亲昵的动作让乔宿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说过情话?她做过什么事情让楚成舟误会了? 楚成舟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把自己看害羞了,故作无事道:“饿了,去做饭,你答应我的鱼还没烧。” 嗯,这样的态度才对嘛。 乔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底那一丝异样很快挥之而去。 晚饭是一桌子鱼,和洋葱,洋葱是董飞送的,他说乔甘最喜欢买洋葱。 乔甘:“在蓝山县的时候家里的洋葱少得快,在这里也是看来那个偷洋葱的小贼跟过来了。” 楚成舟不说话,端了一小碟米饭去喂窗台上等饭的‘偷洋葱的小贼’。 蓝翅:“我是为了你!你给我解释!!” 楚成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嘘,乔宿会理解你的。” 乔甘往这边看了一眼:“这只麻雀也挺吵的,这么长时间是赖在咱们家了。” 蓝翅:“” 乔宿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她道:“曾南施几次三番来挑事,搬家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莆儿:“东西不多,两辆马车就能装下。” 乔甘:“只是院中那口水缸” 乔宿:“楚成舟可以解决。” 几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乔宿道:“明日就能去仙武街看房子了。”周掌柜的效率还是可以的,她探病那天提了一嘴,病一好他就开始帮乔宿张罗此事,也是了了乔宿一桩心事。 乔甘:“只是这钱从何而来呢?钱夫人要的东西还没做好吧?” 乔宿低头扒饭:“这个月就能做好,钱夫人给了部分定金这边买房可以分期付款吗?” “” 乔甘和莆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楚成舟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认真地在挑鱼刺,然后把挑好的鱼块放到乔宿碗里,仰着头等夸。 乔宿满腹心事,没注意到碗里多了东西:“哎,这鱼没刺!” 莆儿咬了一口:“骗人。” 乔宿:“可能我运气好。” 楚成舟:“”那是我挑的认真! 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蓝翅啄的起劲,一抬头看见楚成舟一脸宠溺的盯着乔宿,吓得他立马低头。 疯了疯了,楚成舟失心疯了要对乔宿下手了! *** 周掌柜挑的房子出乎乔宿意料的大,外观上比她们住的院子就大了一倍,进门才知里面大有乾坤,两侧曲折游廊包着不小的院子,游廊边上种着两排竹子,院子最那头是大厅,两侧各有一个小圆门,通向不同的院子,每间院子两间厢房一处庭院,最后又汇聚在同一扇月牙门,通向最大的花园,花园里面还藏着两间房舍,角上是厨房和柴房,最里面还有个空荡的后院。 乔宿问:“这样的地方买下来,才二百两?” “对啊,你不是想要个带水的宅子吗,你来瞧瞧。”周掌柜把人带到花园中,里头种着各种植物,光是乔宿能认出来的就不下十种,可以想想夏日葱郁花团锦簇之美,院内有处假山,假山之后,重重树木包围之中,有个不小的池塘,一米多深,池水清澈可见游鱼,池上一弯拱桥通着假山和花园。 周掌柜:“这可是特意引来的温泉水,冬天不会结冰,你瞧瞧这池里的锦鲤长得多好!” -- 第52页 长得再好最后也得进楚成舟肚子。 这池子甚合乔宿心意,她断定楚成舟也会喜欢,只是 乔宿:“这房子这么好还这么便宜,是不是出过事啊?”之前打听的没三百两买不下来房。 周掌柜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实不相瞒,这房子是我的仙武街上这些房子有一半是我的,你若是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去下一家。” 乔宿:“” 所以说不能小瞧住在陋巷的人,善于迷惑人心的万恶的资本家。 这栋宅子很合乔宿的心意,周掌柜有意便宜卖给她,乔宿也不跟他假客气,看了一圈之后便要和周掌柜签合同付钱。 周掌柜对乔宿的经济状况有些了解,问道:“你现在有那么多钱?若是不方便的话可以先住进去,等以后再谈钱的事。” 乔宿和他虽然聊的过来,但毕竟两人才认识了一个月不到,他这一退再退让乔宿有几分吃惊,生怕下一秒他会喊出“我其实是你亲爹”这种话,犹豫两秒道:“我有一些积蓄。” 周掌柜:“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心思,就是就是想看看你给钱夫人做的那套凤冠。” 搭进去几百两就为了看一眼凤冠?乔宿不信。 乔宿:“周掌柜不必如此,本来就答应做好之后邀您观赏的,钱夫人也同意的。” 周掌柜圆脸一红:“我不只是想观赏。” “嗯?”他不会是想试戴吧,这可不成啊。 乔宿正想着如何拒绝,便听周掌柜道:“我虽然是个卖衣服的,但是对首饰也有些研究,很早便想在天丨衣阁开出一块地方来专门摆放首饰。可你也知道咱们隐州城只有两位匠人,他们狼狈为奸哄抬价格,竟然要九成的利润!我只能把这个想法搁置下来。” 周掌柜:“你的手艺不比他们差,样式又新颖,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我愿意给你六成的利润七成也可以。” 乔宿听明白了,她现在做着钱夫人的大单子,虽然能给她带来不少收入,但钱夫人不爱社交,这套凤冠又是给她已逝的女儿的,自然不会轻易给别人观赏;隐州城那两位匠人早已霸占市场,没有人帮她打开销路,她以后的路可能不太好走。 天丨衣阁是隐州最大的成衣店,若是能在那里开个展台售卖,效果肯定很好。 乔宿:“我几个月前才刚开始制簪,技艺可能不够成熟。” 周掌柜:“姑娘的作品我看过,手艺不在那二人之下。” 乔宿:“我寂寂无名,又是女子,有诸多限制,初来隐州便发生过许多事情,未来更不好说。” 周掌柜:“我家大业大,赌得起也赔得起。” 乔宿:“等我完成钱夫人这单,会做出一批成品来,周掌柜可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周掌柜:“好!” 他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领着乔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待乔宿点头,他便命人取来地契和合同,两人当场便签字画押。 周掌柜:“找时间去陈大人那儿做个登记,以后这宅子乔姑娘便可安心住着了。” 乔宿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愣了会儿,她在一线城市打拼好几年都只能租房,来这里短短两个月就有了套比别墅还要豪华的宅子,还不用还房贷!心里的感觉一时难以言喻。 这套房子对周掌柜来说只是不能流动的钱财,能换来和乔宿的合作,不出两个月他就能把房子的钱翻倍赚回来,还能狠狠打那两个狗东西的脸,稳赚不赔! 周掌柜让人把乔宿送回去,自己乐滋滋地跑回天丨衣阁规划位置去了。 路过酒楼,乔宿买了几坛子酒抱回去,楚成舟见她喜上眉梢,问道:“房子看好了?” 乔宿:“嗯呐,不仅看好房子,还找到了工作。” 她眉眼弯弯,引得楚成舟也跟着嘴角上扬:“什么工作?” 乔宿压低声音,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楚成舟犹豫片刻,低下头把左耳靠近她。 “秘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从脖颈一路痒到心间,被戏弄的楚成舟也不恼,伸手轻抚乔宿的脸颊:“倒是越来越会捉弄人了。” 乔宿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也越来越亲近人了,一开始天天摆个臭脸,跟我欠了你钱似的。” “我看你是醉了,路上偷喝酒了吧?”楚成舟拇指指腹掠过乔宿的下巴,上移半分便是淡粉色的薄唇,“我只和你亲近。” 乔宿正激动着,没品味出这话里的其他意思,得意道:“你当然和我亲近,我养你这么久,多少该有点感情。”一想到过段时间楚成舟找到族人后会离开,乔宿的心紧缩起来,莫名有几分难受。 乔宿:“我得多存点钻石,等你走了这可就是绝版了。” 楚成舟道:“我不会走的。” 他说的恳切,但两人心境完全不同,乔宿只当他是在玩笑,一笑了之:“找个吉时咱们马上搬家,你肯定会喜欢那栋宅子的。” 她神秘一笑,试图勾起楚成舟的兴趣,楚成舟的眼中只有她上扬的唇角,指尖发痒,心也痒。 人类和鲛人不同,在男女之事上重视礼节,女子出阁前和夫婿见面都会被说闲话,他和乔宿虽然两情相悦,但也得照人类的礼节来。 楚成舟有些失望地想着,把手收回来,拢进袖中。 *** -- 第53页 两日后的正午,乔宿举家搬迁,钱夫人亲自带人来帮忙,周掌柜也派了人来。 但实际上他们东西不多,两辆马车便放下了,只有一口巨大的水缸,一堆人围着它无从下手。 钱夫人:“这东西我见过许多次,一直好奇,原以为是养荷花的,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乔宿如实道:“是养鱼的。”等搬去新房楚成舟有了池塘,这水缸就可以是用来养鱼了。 最后还是周掌柜的人找来一辆大号的板车,一堆人哼哧哼哧喊着号子把水缸抬上去运到了仙武街,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等一切都安置好后,乔宿带着钱夫人参观,钱夫人对这处宅子也相当满意,听闻乔宿只花了二百两,略有些惊讶:“这是周掌柜的房子?” 乔宿:“夫人知道?” 钱夫人:“周掌柜和家父是旧友,多少知道些。” 乔宿犹豫要不要告诉钱夫人她和周掌柜合作的事情,钱夫人却先开口了:“商人重利,但并非所有商人都唯利是图,周掌柜和家父一样,都是难得的善人。” 这房子二百两卖给她确实是做慈善,乔宿笑笑:“我懂,多谢夫人。” 钱夫人将鬓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头上的花鸟簪栩栩如生,平添几分少女感:“只是以后想要再找你订首饰,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乔宿道:“夫人若有需要,无论多忙我都第一个给夫人做。” 钱夫人莞尔一笑:“可惜这里离钱府太远,不能常走动。” 话语间钱豆豆嘻嘻哈哈地从两人身边跑过去,莆儿在后面一路追着,路过二人时问了句好,便扯着嗓子追人去了。 乔宿:“豆豆和夫人倒是亲近。” 钱夫人:“他母亲前两日从你们的住处回来,就去找钱涛哭诉一番,钱涛又把她关起来了。” 说是禁足,倒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钱夫人:“我听开扉说,再过几日都城派来的御史便要到隐州了,钱涛怕是要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曾南施。” 乔宿:“御史三年一巡是惯例,钱大人有什么可急的?” “对啊,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可急的。”钱夫人的笑容满含深意,她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语调一转,问道,“乔姑娘可许了人家?”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乔宿措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摇头。 钱夫人:“乔姑娘可有心上人?” “”乔宿竟觉得脸有些发烫,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钱夫人意味深长地笑笑:“等乔姑娘设乔迁宴的时候,可一定要邀请我。” 乔迁宴和她许没许人家有什么关系啊?钱夫人不会给她安排相亲吧? 钱夫人也是受过婚姻的苦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乔宿晃晃脑袋把这个想法压下去,“明晚乔迁宴,还请夫人赏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宴会 · 有了自己的住处, 乔宿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下了,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异世且要在这里度过余生的事实。 她在原本的世界已经了无牵挂,父母死于车祸, 原本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变成孤儿,乔宿大病一场, 病床上躺了半年, 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才重新振作参加了全球珠宝设计大赛,拿了金奖,又在获奖当天以同样的方式死亡, 魂穿异世。 浑浑噩噩这大半年,她终于有了可以栖身的地方。 乔宿站在池边,清澈的池水映着她略显哀愁的脸,她挤出一个笑容,水中的影子与前世镜中的模样渐渐重合。 活着,这一世她要带着父母和原主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想什么呢!” 池面忽的迸出一条水柱,水花溅到乔宿的脸颊上。 她回过头, 楚成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乔甘和莆儿住到东院去了,你要住哪儿?” 乔宿不说话,只待楚成舟慢慢朝她走近,快速地掬起一捧水朝他泼过去,楚成舟躲不及,衣摆处湿了大半。 楚成舟哎呦一声,乔宿扶着池边的石台咯咯笑起来:“你不是人鱼会控制水吗,怎么这都躲不过去?” “我是鲛人, 不是人鱼。”楚成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纠正乔宿的称呼,乔宿也屡教不改。 乔宿难得有这样轻松的时候, 整个人都舒展开来,懒懒地坐在石台上,眼角带笑望着楚成舟。 “早知道买了房子能让你这么开心,我就变座房子给你了。”楚成舟站到她身边,弯下腰去探了探那水池的温度,“温的?” “是温泉水,四季常温。”乔宿撑着下巴上下打量他,“你吹牛,你若是真有变房子的本事,肯定早就跑了,何苦留在这里给我打工呢?” 楚成舟甩甩手上的水珠:“那是我不想走,而且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有足够的灵力使出法术。” 乔宿问:“你为什么不想走?” 楚成舟顿了一下:“因为你在这里。” “噗嗤——”乔宿捂着嘴,笑意从眼中泄出来,“你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真是撩人。” 楚成舟轻哼一声,“花言巧语,你知道现在我离不开你。”各种意义上。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乔宿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天之后我再也没看到自己身上的灵气。” 楚成舟:“我看得到,你就像笼罩在柔和的佛光里,妖族会被你吸引,靠近你就会感到温暖。” -- 第54页 乔宿:“难怪柳橙老往我身边蹭。” “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楚成舟垂眸,“说不定会有危险的妖怪。” “不怕,反正有你在。”乔宿笑容轻松,她很信任楚成舟。 楚成舟:“我也不能随时随地护着你,除非” 乔宿:“除非什么?” 除非和我结契。 人类和妖怪结契,便能随时随地感知彼此,但这背后要承受的代价,却不是楚成舟轻易能掌控的。 楚成舟坐到乔宿身侧,低头对上乔宿带笑的眼眸,想说的话哽在喉间,“除非你不乱跑。” “我能跑到哪儿去啊,我现在忙着呢。等钱夫人的单子做完,我还要给周掌柜做一批样品怕是又好几个月不能出门了。”乔宿佯装叹息,眼底却盛着笑意。 楚成舟:“这样最好。”只要他在乔宿身边,不结契也无所谓。 乔宿的兴奋劲还没过,指着花园给楚成舟讲解起来:“我住那间,你住那边,一出门就是水池。” 花园里的那两座小楼,正处在水池两侧,乔宿第一次来看房时就已经想好了她和楚成舟一人一间。 楚成舟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到树木枝丫间翘起的朱红色房檐:“啧,你的这间窗户可正对着池子。” 乔宿意味深长地笑笑:“谁晚上睡觉不关窗啊。” 楚成舟:“那又是谁在别人沐浴的时候擅闯房间?” “当时情况特殊,我不是怕你出事嘛。再说了,客栈的钱是我出的,你也是我买回来的,我那不叫擅闯。”乔宿若是真心想跟他争辩,楚成舟是说不过她的。 他是被乔宿救出来的,从一开始就理亏。 乔宿道:“你尽管放心,晚上没人会来花园,你就算在水里待上一整夜也不会有人发现不过以后天气冷了,在外面容易着凉。” 楚成舟:“”乔宿怕是忘不了他一条鱼被冻感冒的事情了。 “我呢,晚上也会把窗子关好,不管你在水里做什么我都不会看到。”乔宿语气低低的,楚成舟脑子里闪过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上开始发烫。 “你脸怎么又红了,快进屋待着吧,小黄鱼。”乔宿眼底的揶揄之意再明显不过,楚成舟羞恼正欲反驳,乔宿却已起身要走了,裙摆带起一阵微风,拂过他的指尖,乔宿的声音带着笑意,上翘的尾音砸在他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小黄鱼楚成舟细细品着这几个字。 什么意思? 他起身跟上乔宿的步伐:“鲛人和黄花鱼可不是一个种类,你不要给我乱起名字!” 乔宿快走几步,咯咯的笑声在花园的灌木花枝间飘荡。 *** 办乔迁宴的时候,乔宿只请了周掌柜和陈开淑姐弟这几位相熟的,但王夫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带着贺礼也一起来了,算上钱豆豆和王修铭两个孩子,刚好坐了满满一桌。 陈开淑不爱社交,和隐州的贵妇交情也不深,王夫人却是个自来熟的,拉着她聊起家常来,三言两语竟让陈开淑笑逐颜开,很快与她熟络起来。 钱豆豆拉着王修铭一起,逗弄着墙角窝着的柳橙,王修铭见着柳橙总觉得害怕,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柳橙心中对他有愧,主动起身绕着他脚边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钱豆豆道:“这猫儿居然肯亲近你!平时我摸她都要被甩个大白眼呢。” 说着钱豆豆便要去摸她,柳橙瞄了一声,扭头走了。 钱豆豆:“对,就是这种大白眼!” 乔甘亲自下厨做饭,有莆儿帮衬着,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相较于炒鸡烧鱼之类的大菜,其中几道家常小菜更得王夫人和陈开淑的夸赞。 王夫人:“倒是许久没吃过荠菜鸡蛋了,从前跟着我家老爷走南闯北的时候,荠菜炒鸡蛋是难得的美味。” 乔甘:“那待会儿可要多尝点。” 陈开扉坐在陈开淑左侧,一边几个妇人聊得正欢,那边银承莆儿吵吵闹闹,他扫视四周问道:“乔宿和楚公子呢?” 莆儿:“姑娘和楚成舟去取酒啦!” 陈开扉:“周掌柜的也不见了。” 陈开淑:“我拜托乔宿的东西制好了,周掌柜正赖在那里观赏呢。” 王夫人猛地转头问道:“什么东西能入周掌柜的眼?” “是一套凤冠。”陈开淑浅浅一笑,“做给我的女儿。” 陈开淑女儿早夭的事情,王夫人是知道的,也知道那之后陈开淑郁郁寡欢许久,偶尔见到也是一副颓然的模样,钱涛倒是活的挺自在,将曾南施纳进了钱家,没多久还生下来个儿子。 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压抑,王夫人心底百感交集:“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陈开淑笑笑,轻松地揭过这个话题:“好东西不能给周掌柜一个人看了,王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去看看。” 三人走后,客厅变得冷清一些,陈开扉被钱豆豆扯过去逗猫,心思却全在莆儿刚刚那句话身上。 柳橙也听他的话,在他怀里乖顺地躺着。 钱豆豆生气了:“原来这猫只是不待见我!走,我带你去逗鸟!” 说罢,拉着王修铭去找蓝翅了。 两人走后,陈开扉怀中的猫忽然开口:“乔宿在花园的酒窖里。” -- 第55页 陈开扉被吓得一顿:“嗯,知道。” “你喜欢她?”柳橙的眼睛在夜里十分明亮,她多次入过陈开扉的梦境,陈开扉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她。 陈开扉:“嗯,我喜欢乔姑娘。” “真是够奇怪的,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你偏偏看上了个认识才几个月的。”柳橙把脖子搭在陈开扉手臂上,像从前那样枕着他闭上眼睛,“她不一样。” 陈开扉点头:“她不一样。”他说不出乔宿哪里好,只知道自己一见到她便会忍不住嘴角上扬,会笑着回味每一个有她的梦境。 陈开扉:“遇到她之前,我一直在做噩梦。乔姑娘给我的梦带来了一束光。” 柳橙颓废地垂着脑袋:“真是抱歉给你制造了这么久的噩梦我只是想在梦里重回以前的时候,没想到你会这么抵触。” “没事。”陈开扉摸了摸她的脑袋,“也是你把乔宿带到我的梦里。” 柳橙:“”她给自己制造了个情敌,说出去真是够丢人的。 谈话间,乔宿和楚成舟回来了,厅堂之上多了几坛子酒,楚成舟拍拍身上的尘土:“这衣服今天刚换上的,碰脏了。” 乔宿:“哪儿脏了,我给你拍拍。” 说罢乔宿伸手在楚成舟身上拍了几下,有没有拍到灰尘不知道,倒把楚成舟拍的皱起眉:“你是不是在泄私愤?” 乔宿:“怎么,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楚成舟:“” 两人相处自然,说是浓情蜜意的小夫妻也不为过,陈开扉的掌心在柳橙脑袋上停了许久,才缓缓抬起。 柳橙道:“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乔宿对楚成舟没有那种心思的。”当局者迷,她这个局外猫看得很清楚。 楚成舟自作多情以为乔宿喜欢他,陈开扉先入为主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乔宿对楚成舟确实好,但还远远不到喜欢的份上。 她又郑重地说了一遍:“你有机会的。” 陈开扉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再喜欢也不能破坏别人的感情,能这样看着我也满足了。” 柳橙:“”傻子。 正式开宴前,众人先一同去观赏了乔宿制的凤冠。 王夫人是个懂行的,这凤冠用的大都是她家的材料:“金龙、翠凤、珠宝花,二百六十四块宝石,五千多颗珍珠,七十多道工序,如此繁杂的东西,你竟然一个多月就做好了,还做得如此如此华丽精巧。” 乔宿正想说小时候跟着父母复刻过对工序都熟悉,瞥见乔甘又把话咽了回去:“多亏了周掌柜帮忙。” 周掌柜忙摆手道:“我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乔姑娘手巧。” 王夫人拉着乔宿的手:“乔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到王家商铺去看看。” 周掌柜道:“且慢!王夫人,乔姑娘可是已经答应和我合作了。” “” 王夫人瞪着眼睛,在心底暗骂自己愚蠢,当时非要卖曾南施人情,白白错过了乔宿这么个宝贝! 看完凤冠后,陈开淑将乔宿做的玉坠镯子簪钗也都取了出来,这是周掌柜都没看过的东西,两人瞪直了眼。 王夫人愣愣地看了半晌,取出一枚戒指来:“这是金的?上面镶着的这个发亮的是什么宝石?” 乔宿:“是钻石。” “钻石倒是闻所未闻。”王夫人呢喃着,将手里的戒指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又拿起同样镶了一圈钻石的银镯子,“这钻石的璀璨,确实非一般的宝石能比拟的。” 她知晓陈开淑的养父也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会有些奇巧的玩意儿也不奇怪,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沉默地把玩着这些首饰,捉摸着乔宿的技巧工艺,越看越觉得后悔。 后悔自己没早点认识乔宿,被周掌柜抢占了先机。 王夫人突然开口道:“乔姑娘,周掌柜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两倍,不,三倍!只要你能到我王家来” “哎哎哎,这怎么还当着我的面抢人呢!”周掌柜横在两人中间,两手叉着他圆滚滚的腰,“我跟乔姑娘可早就定好了!先来后到懂不懂?” 乔宿莞尔一笑:“我确实和周掌柜有言在先。” “都怪我目光短浅!”王夫人悔恨地拍了一把大腿,“若能早点见识乔姑娘的手艺,断不会让你个老头子抢先一步。” 周掌柜:“是我慧眼识珠。” 两人你来我往的吵起来,乔宿自觉地后退给他们留出战场,一转身看到陈开扉正看着那顶凤冠发呆。 “小朵儿走的时候只有半岁”他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跟乔宿说话,“姐姐这些年一切如常,连我都以为她放下了。” 乔宿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便停在原地,不远不近地望着他。 陈开扉也转头看向她,眼神里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说了声:“乔姑娘,谢谢你。” “拿钱办事,不用跟我客气。能借我之手宽慰钱夫人,我觉得荣幸至极。”乔宿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钱夫人是个很坚强的人。” 陈开扉轻笑一下,嘴角的弧度和陈开淑如出一辙:“我知道。” 姐弟两个各种方面的相像,乔宿在心底感叹一句,又见陈开扉拿起了王夫人看过的那只镶钻银镯。 陈开扉:“这上面的装饰,很别致。” “”太像也不是好事,这股子聪明劲有时候挺让人头疼的。 -- 第56页 陈开扉只看了两眼便把镯子放下,目光投到乔宿身后,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有机会再和乔姑娘细谈。” 说罢转身跟着陈开淑几人去了前院,楚成舟从乔宿身后冒出来,目光幽幽地盯着那只银镯:“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乔宿:“他夸你的眼泪别致。” 楚成舟:“才不需要他夸。” 乔宿无奈,柳橙这都伏法了,楚成舟对陈开扉怎么还是这么大的敌意? “虽然你已经不再年轻了,但你将来也会有为的。”乔宿安慰道。 楚成舟:“嗯?我才三百岁,哪里就不再年轻了?等等,你不会以为我嫉妒他吧?” 乔宿晃晃脑袋:“别说了,我懂。” 楚成舟:“” 你懂个泡泡。 作者有话要说: 对凤冠的描述参考《明史·舆服志》和《宋史·舆服志》 第28章 .少年 · 这顿乔迁宴可以说是近三年来乔宿吃过最热闹的一顿, 有王夫人和周掌柜在,桌上的氛围就没冷下来过,吵吵闹闹到饭局结束时已是夜幕笼罩, 月亮挂在天幕的正中央,身边稀疏的伴着几颗星星。 王夫人喝的醉醺醺, 带着王修铭上了王家派来的接人的马车, 临行前还试图挖周掌柜的墙角:“你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她握着莆儿的手,双眼迷蒙, 乔宿在一旁哭笑不得,把人扶上了马车:“我已经答应了周掌柜断不会再毁约,但王夫人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一言为定!”王夫人一指擎天,就这这个姿势躺在马车上昏睡过去,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将几位宾客送走,乔宿进门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已经睡过去的钱豆豆,莆儿解释说他不肯跟着陈开淑离开, 抱着柱子不撒手,陈开淑便让他在此留宿一晚。 乔宿:“他这么大点的孩子留宿在外,曾南施会不会去找钱夫人的麻烦?” 莆儿把钱豆豆抱在怀里,轻轻捂住他的耳朵,小声道:“钱夫人跟我说,曾南施已经大半个月没管过钱豆豆,那个钱大人也是,两人不知在忙些什么。” 乔宿:“让他在这儿住一晚, 明早送回去吧。” 遇到钱涛和曾南施这种父母也是倒霉,他们所谋之事多半和马上要到的御史有关, 宴上乔宿向陈开扉提了菜市场的乱象,才知陈开扉对此早有耳闻,不过钱涛隐藏的极好,每次检查时都没有什么问题,他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自然也没办法把这权力收回来。 陈开淑虽为钱涛的妻子,但这么些年两人早已貌合神离,因为陈开扉的身份钱涛对她也多有忌惮,许多事情都让曾南施去做,避开陈开淑的眼线。 这顿饭让乔宿得到不少信息,总结下来只有一句:钱涛快要完蛋了。 这正是她想看到的,虽然她现在已经远离钱家的纷争,但心里还是希望钱涛这种狗官还是早些完蛋的好。 乔宿和莆儿安置好钱豆豆便回到了住处,楚成舟正在池塘边坐着,身上披着件单薄的外衣。 饭桌上楚成舟沉默得很,有人跟他说话时才会应两句,乔宿知道他不习惯这样的环境,心底也有些怅然,或许对楚成舟来说早点找到族人回自己的国家才是好事。 乔宿朝他走过去:“你等着下水呢?” 楚成舟转过来看着她,眼神有几分迷茫:“你回来了。” 这语气意外的乖巧,乔宿开始回忆楚成舟在宴会上有没有喝酒,大概,喝了两三杯的样子? 乔宿:“你不会醉了吧?醉了的话就别下水了,万一又在水里睡到天亮。” 楚成舟幅度很轻地摇头:“我没醉。” 乔宿又走进几步,想看清楚他的眼神,觉察到她靠近的楚成舟却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双手环住她,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你身上好暖和。” “你、你先放开我。”乔宿试图去推他的肩膀,推不动,楚成舟身上的热度隔着单薄的衣料传来,灼的乔宿手心脸上都发烫。 就算她把楚成舟当鱼,他现在也是个实打实成年男性的模样,乔宿的心跳陡然加快,她在心底默念着他就是条鱼他就是条鱼,又使劲地推了楚成舟一把。 “你喝醉了,快点回去休息。” “不走。”楚成舟晃晃脑袋,柔顺的头发蹭着乔宿的下巴,痒痒的,“我不走,你不要赶我。” 乔宿手上还在使劲,楚成舟就跟堵墙似的怎么也推不动,“不没赶你走,是让你回去休息。” “你骗人。”楚成舟的手臂猛地加力将乔宿箍得更紧,语气中竟有一丝委屈的哭腔,“你让我跟那个和尚走,你想赶我走!等我走了你就能跟那个姓陈的在一起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乔宿连腿上的劲儿都使上了,还是不能撼动楚成舟半分,没想到当时吟松那事给他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她轻叹一声,低下头试图跟楚成舟讲道理。 乔宿:“我不赶你走,你想在我这儿住多久都可以。但是现在天冷了,如果再不回去会着凉的,你是妖你不会有事,但我现在很冷,我着凉了就会生病,现在医疗水平也不太发达,可能一严重我就死了。” “你不许死!”楚成舟可算是听懂了人话,他单手把身上的衣服拿下来给乔宿披上,又把两只袖子缠在乔宿脖子上打了个结做成披风的样子,“你不能死,我不想让你死你跟我结契好不好?结契之后,就能、就能” -- 第57页 “就能什么?”乔宿问道。 楚成舟嘴巴一闭,不再往下说了,推着乔宿转了个身:“回去睡觉。” 乔宿:“”行吧,总归把目的达成了。 乔宿往自己房间走,楚成舟也跟着过来了,眼见就要跟着她进门,乔宿转身叉腰道:“你的住处在那边!” “嗯?”楚成舟头一歪,像是听不懂她说话。 乔宿气得想笑,拽着楚成舟把人送回自己房间,把他按在榻上之后,又在房门外上了把锁,才放心的回到房间。 楚成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乔宿,有火山,还有滚烫的温泉,每一个都让他浑身燥热,想翻身却翻不动,身上像是压着一座大山。 天还没亮他就被折磨醒了,抬头看到自己身上一层层的被子,才明白会做昨晚那些梦的原因。 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盖这么多被子,有段模糊的记忆试图变得清晰,楚成舟闭上眼睛,把它们从自己脑海里赶走。 他可不想回忆起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蠢事。 楚成舟撤掉身上的被子,只留一层,望着床顶发呆,脑中不断浮现乔宿的身影。 他想跟乔宿结契。 妖族和人类之间的契约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捉妖师和妖族之间的契约名为灵契,是一种主仆契约,缔结之后妖族会听命于人类,但有自我意识;另一种便是血契,多为心术不正的捉妖师强行缔结,被结契的妖族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被控制的傀儡。 这两种契约,只要一方身死便会自动失去效力,另一方便可自由。 而他想和乔宿结的,是魂契,结契之后人类可享妖族的寿命,两人可以随时感应彼此,同生共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无解除之法。 可是这种契约也会让人类脱离人界,成为不死不老的怪物,无法为人界所容,也不会被妖族接纳。 他愿意和乔宿共享生命,乔宿却未必愿意离开人界。 楚成舟一声叹息,觉得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盹,楚成舟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等他穿好衣服来到门前,猛地一拉门 谁把他锁里面了?! *** 楚成舟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乔宿已经不在家里了,钱豆豆睡醒后便要回家,乔宿便正好借这个机会将陈开淑的东西送过去。 莆儿道:“为了装这些首饰,姑娘费好大的功夫才找来的这些檀木匣子,上面的花样还是她自己雕的,姑娘又会做簪子又会雕木头,这可太让人惊喜了。” 听她夸乔宿,楚成舟心里颇为得意:“她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惊喜。” 莆儿白了他一眼:“我夸姑娘你那么骄傲做什么,你若是有姑娘一半的勤快,也不会游手好闲不做正事。” “我陪着宿宿,就是正事。”楚成舟留给她一个‘不懂别问’的眼神,出门去接乔宿。 莆儿不明所以,喃喃道:“姑娘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一旁坐在树下刺绣的乔甘抬起头来,轻轻一笑,莆儿随即把刚刚的事情抛之脑后,小跑到她身侧拿起她绣好的帕子:“姑姑刺绣的手艺也精湛,我也是学过绣花的,姑姑这种绣法却从没见过。” 乔甘闻言拿过针线来:“我教你。” 从钱家出来已近午时,乔宿婉拒陈开淑要派马车送她的想法,打算徒步走回去,顺便去天丨衣阁看看。 陈开淑将她送到门口,劝道:“还是让人送你去吧,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乔宿问:“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陈开淑压低声音:“今天早上开扉派人去突查了菜市场,钱涛一大早便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没想到陈开扉动作还挺快。 乔宿:“这是好事啊,陈大人应该查到了什么东西吧。” 陈开淑:“我不清楚,但是开扉特地派了人来府里问过,还说要把你也保护起来。” 乔宿:“有人告诉钱涛是我告的状?” “菜市场有个长得像猴的,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有。”陈开淑面色凝重,可这形容从平日文雅的她口中说出来就破有些好笑。 乔宿克制住笑意:“我记得他,此人轻佻无礼,说出来的话让人不适。” 陈开淑:“他是钱涛的人。菜市场本来是租给隐州城周边的佃农,自从钱涛上任与那猴勾结,将摊位租金提高十倍,逼走许多真正的农民。隐州城又有规定,除集市外不得随地摆摊,他们的菜卖不出去,只能低价卖给那猴的人,他们再以高价卖出去。菜场利润虽小,但是事关民生,积少成多,钱涛这些年借此敛了不少财。” 乔宿一点也不想笑了,事态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董飞这种真正下地种田的人,付着十倍的租金,还要被钱涛的人排挤羞辱钱涛上任这么些年,他们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陈开淑:“以钱涛的性格,未免不会迁怒于你。”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乔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钱夫人,您有什么打算?” 陈开淑顿了一下,莞尔一笑道:“我终究没有乔夫人那样的勇气,何况现在事态复杂,若我此时提和离的事情定会打草惊蛇我会等到他彻底不能翻身的那天。” 乔宿了然,劝慰几句便上了马车,陈开淑站在门口望着她,直到马车转进另一条巷子才转身进门。 -- 第58页 驾车的是位白发稀疏的老者,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路上沉默不语,但是技术娴熟,马车行驶的平稳,载着乔宿到了天丨衣阁门前。 乔宿正准备下车,却见那位老者忽的转头看向一条小巷,布满沟壑的脸一整个皱起来:“啊…呃呃” 竟然是哑的。乔宿心底一惊,下车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老者指着那条小巷,乔宿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人?” 老者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嗓子,咿咿呀呀的喊着。 “你是钱夫人带回来的,那你的嗓子是曾南施干的?你是不是看到曾南施了?” 老者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愈发着急起来,说不出来话便只能干嚎,嘶哑的声音听的乔宿心里难受,猜到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过去看看吧。”乔宿起身朝他指的小巷走去,那位老者还想拦住她,“您这么着急,肯定是很要紧的事情。如果您不想放心的话可以去给周掌柜报个信,然后再去我家找一个叫楚成舟的人,不会有事的。” 他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可他见到的事情又实在骇人,不敢轻易放过,便没再阻拦乔宿。 乔宿顺着那条小巷往前走,离通山街越来越远,周遭也变得冷清起来,萧瑟的秋风带来一阵阵寒意,头顶忽的传出一声猫叫,将乔宿吓了一跳,靠着墙边继续走。 快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曾南施的声音,她语气焦急,像是在和人商量什么事情,而且明显出于劣势。 “我让你偷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对面是个带着稚气的少年音:“找是找到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不敢随便偷,得加钱。” 曾南施:“加就加!你明天,不,今天晚上就把账本偷出来,然后把这个放到屋子里。” “夫人这是要陷害别人啊?这可有点不道德要加三倍。” 曾南施明显是有些烦了:“加加加!只要你把账本偷出来我给你加三倍!” “好啊,作为赠礼我再给夫人送个人来。” 乔宿窝在墙角正听着,面上忽的拂过一阵凉风,再一转头眼前便站了个高大的男人,十六七岁的模样,白净的脸庞稚气未脱,嘴角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他的脸离乔宿只有一指的距离,乔宿能清楚地看到他两颗虎牙,和他眸中倒映着的一脸慌张的自己。 曾南施小跑过来,惊恐道:“乔宿,你怎么在这儿!” 那少年脸色一变,深眸中带上几分笑意:“原来你就是乔宿。” 作者有话要说: 嗨呀!新人物!猜猜他是什么妖! 抱住么么-3- 第29章 .宁玉 · 一听两人认识, 曾南施的心凉了半截,当即拔腿就想跑。 那少年一伸胳膊,手还没碰到她, 曾南施便整个趴倒在地,灰头土脸地叫喊道:“宁玉你他娘的要点脸!定金我都给你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 被叫做宁玉的猫眼少年抱着胳膊, 戏谑地望着她:“夫人还没结尾款呢。” “你们俩不是认识吗?!”曾南施回过头来, 对上乔宿同样错愕的神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不认识。” 这下拔腿就跑的换成了乔宿, 可宁玉在她面前挡着,乔宿往下一蹲,螃蟹似的往右边移动,宁玉眼疾手快,单手箍住了她:“你跑不了的。” 乔宿早就看出他不是人,缩了缩脖子:“你们还想杀人灭口?” 宁玉道:“我可舍不得杀你你身上好暖和啊。” “”这种说法乔宿见怪不怪,只好奇宁玉是个什么妖怪。 曾南施摸不清头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跑, 只好对宁玉道:“她是陈开扉的人,如果不处理掉她会很麻烦。” 宁玉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你想怎么处理,杀了她?” 乔宿心中一紧,掌心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曾南施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些杀人的勾当,思索片刻后道:“我先把人带回去关起来,等事成之后再说。”反正那时她已经带着钱跑了, 乔宿的死活就和她无关了。 宁玉抓着乔宿胳膊的手渐渐收紧:“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会把人看好的。” “你?”曾南施勾起唇角想嗤笑一声, 对上宁玉阴鸷的目光又生生把嘴角压了下去,“也好,你可得把人看好了。” 宁玉:“我要四倍的钱。” 曾南施:“成交。” 乔宿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妖怪带走了,宁玉蒙着眼睛把她带到一间茅草屋内,来的路程乔宿虽没看到,但却能感受到他惊人的移动速度,像一只猛兽衔着她的衣领。 他把乔宿扔到了柔软的柴草垛里,动作称不上温柔,但乔宿没有受伤,接着便走到床前取出一个小木匣来,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玉器。 宁玉把几两碎银子放了进去,全程没有避讳乔宿。 “我要回去。”仗着他不会杀自己,乔宿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出来久了家里人会担心。” 宁玉转过来嗤笑一声:“家里人?你家养的那条鱼吗?”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乔宿:“你也是妖?” “我才不是妖!看来那条鱼跟你说了不少事情。”宁玉懒懒地躺在他那张破床上,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床沿,“一条鱼,能在人界生活这么久,还是多亏了你吧?” -- 第59页 乔宿不说话,宁玉翻了个身把手枕在头下,继续说,“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了,隐州城这破地方就这么大,满城的妖怪可都盯着你呢。” 乔宿:“隐州城有很多妖怪吗?” 宁玉:“大妖不多,但不能化成人形的小妖可是一抓一大把。” 他态度虽然不怎么温和,但乔宿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危险,于是放心地在草垛上坐下和他聊起天来。 “不是说妖族离开妖界便会灵气枯竭而死吗?” 宁玉不屑地冷哼:“那是对大妖来说,人界也有许多草木动物,时日长了有些也会有灵性。灵气稀薄只是不利于他们修炼,倒不会对性命造成威胁。” 乔宿:“那你是” “我都说了我不是妖!”宁玉像个被点炸的炮仗,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乔宿道,“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等我事情做成了自会放你走。” 乔宿:“你要帮曾南施偷谁的账本,钱涛的?” “不该问的不要问。”宁玉瞥了她一眼打算出门,行至门口又折了回来,伸出手在乔宿头上使劲揉了一把,“娘的!你身上真暖和!” 还说自己不是妖 乔宿嫌弃地看他一眼,自己的头发都被他搞乱了,也不知道他刚刚洗没洗手就来摸她的头。 宁玉恋恋不舍地走了,临行前还扭头呲牙裂嘴的警告乔宿不许乱跑,乔宿缩成一团,佯装害怕的点点头。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了,乔宿才站起来环视着这间屋子:和她刚穿来时的那间差不多,多了几件破破烂烂的家具,门窗都是完好的,至少能挡风。 乔宿走到窗前,伸出胳膊肘在那窗框上碰了几下,然后轻车熟路地、猛地一撞。 “就知道你不老实!” 宁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乔宿身子一歪,从窗框里摔了出来。 这还带钓鱼执法的!狡猾的妖! 乔宿害怕地闭上眼睛,却没有如料想中那样栽到地上,睁眼对上宁玉满是火气的俊脸:“快起来!你他娘的重死了!” “” 还是他们家舟舟好,从来不说脏话。 宁玉:“你把我窗户撞坏了,你得赔钱!他大爷的,要不是看你暖和我才不会留你!一来就撞坏我东西,还差点毁了我的生意!” 乔宿:“你可以放我走。” “你想得美!我答应了雇主看着你,小爷我言出必行!可你个不老实,不能把你单独放这儿,万一再把我东西砸坏了。” 乔宿心道你房间里那点东西有什么可砸的,忽的脖子上一紧,宁玉竟然单手把她拎了起来。 宁玉:“我要去干活,带你一起吧。” “”乔宿长这么大第一次像个小鸡仔一样被人拎着,唯一的感受就是很想说脏话。 乔宿无聊地开始想宁玉是个什么品种,尖牙、速度快,喜欢拎别人脖子 怎么都像个猫科动物。 宁玉速度奇快,乔宿只觉得眼前一道道颜色不一的光影闪过,转眼间两人便来到了一条小巷,乔宿扶着脑袋打量四周,发现是钱府的后巷。 乔宿:“你果然是来偷钱涛账本的。” 宁玉:“闭嘴!” 他撸起袖子准备翻墙,看了眼乔宿:“我不想带你,你可太他娘的重了。” “”闭嘴。 话虽这么说,宁玉还是带着她翻进了钱府,他们两个这么大的目标,钱府的护卫居然没有一点觉察,宁玉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溜达进了钱涛的房间,在里面翻翻找找。 乔宿就站在一旁看着:“你不怕我大喊大叫吗?” 宁玉弓着腰,不屑一笑:“就算你把人喊来,那些狗杂种也追不上我。” 他说的有道理,乔宿放弃了大喊的念头,静静地看着他在钱涛房里翻找,雁过尚且留痕,他找过的地方却一点迹象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乔宿趁他没法分心的的时候套话。 宁玉没好气道:“账本,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曾南施要账本做什么?” 宁玉:“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是不是让你把东西留在这里,是个女人的东西吧?” 宁玉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在床板背面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绿色封面的本子,他慷慨地把本子递给乔宿:“你自己看不就行了!” 乔宿:“就这么给我了?” 宁玉:“你又跑不了,省得你老在这里逼逼叨叨的烦人。你看不看,不看就走了!” 乔宿接过来,粗略地翻了两页,按照她不多的经验,判断出这是个记录分赃的本子,里面有猴和菜市场,还有几间当铺,翻到最后几张的夹页,竟然是地下赌场的账本,而且从记载来看不仅一处。 “他一个朝廷官员,居然敢开地下赌场!”乔宿握着本子气得发抖,古往今来那些赌场害得多少家庭破碎,钱涛堂堂百姓父母官,居然做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宁玉不懂她的义愤填膺,伸手要把本子拿回来:“看完了就还给我吧,我要拿它去交差,干完这一单能有不少钱,到时候我就带着你远走他乡。” 乔宿死死抓着本子,瞪着他:“你说什么?远走他乡?难道你要坐视不管吗?” 宁玉:“人类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要有你有钱就够了。” -- 第60页 乔宿:“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你知道地下赌场意味着什么吗!隐州城有多少百姓,周边的州县有多少百姓?这赌场的存在害的多少人倾家荡产,害得多少孩子从小就失去家庭!” 宁玉被她骂懵了,下意识反驳道:“倾家荡产也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既然我们现在知道了,就决不能坐视不理我要把它交给陈开扉。” “你不许走!我要拿它去交差的。”宁玉抓着本子的一角,乔宿不屈的与他对视。 宁玉道:“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乔宿道:“我管你敢不敢,人类的事情和你一个妖族无关,你若执意拦我,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手里的本子被攥的变了形,宁玉气得发抖,另一只空闲的手紧握成拳,眼神想要生吞活剥了乔宿。 两人僵持良久,宁玉的手忽然泄了劲儿,拳头也舒展开来,他纷纷骂道:“行了你拿走吧,这钱老子不要了!我是不敢动你,你真特娘的太暖和了!” 乔宿把账本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平:“你要把我安全送到县衙。” 宁玉:“你还得寸进尺了?!” 乔宿慢悠悠地说:“只要肯帮我指证曾南施和钱涛,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马上就到最难熬的冬天了,热腾腾的火炉摆在面前诱惑自己,宁玉舔了舔嘴唇,在金钱和火炉之间犹豫片刻。 “好,我答应你。” *** 楚成舟快要急疯了,在去接乔宿的路上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妖气,这妖气让他十分的不安,整个人变得暴躁起来。 紧接着便有人告诉他乔宿失踪了,楚成舟立马将乔宿的失踪和那股妖气联系起来,动用全身解数去追踪那股妖气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他把尚在修养的柳橙抓出来质问,得到这隐州城附近还有一个妖族的信息,不过那妖族行踪诡秘,连柳橙都没见过他的模样。好在她认识城中所有的猫儿,一番询问之下,终于在一个野猫那里得知了乔宿的去向。 楚成舟从那条小巷一路追到宁玉的老家,又从那里追到钱府,将房中的曾南施揪出来一番质问,曾南施吓得腿都软了,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楚成舟的刀刃驾到她脖子上时,曾南施才终于跪下说出来宁玉的存在,还交出了私藏的宁玉衣服的一块布料。 借着那块布料,楚成舟得以追踪两人来到县衙,等他红着眼闯进去的时候,乔宿和宁玉、陈开扉已经到了公堂之上。 “楚成舟,你怎么” 乔宿话还没说完,便整个被按在了楚成舟怀里。 楚成舟微凉的脸颊蹭着她的脖颈,几乎是哽咽道:“我找了你好久。” “我没事的。”乔宿伸手环住他,安抚性地在他背上摸了两下,“别怕。” 陈开扉就在不远处看着,心脏抽抽的疼,宁玉吊儿郎当地倚在桌子上:“这鱼还特娘的挺粘人的。”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桌子便被劈成了两半,楚成舟的眼瞳殷红如血,如地狱中走出的杀神,竟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宁玉生出几分惧意。 “你大爷的别胡来啊,我是证人!”他躲到了陈开扉身后。 觉察到怀里之人的躁动,乔宿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些,在他耳边轻声道:“舟舟你冷静一点。” 像是什么神奇的魔咒,楚成舟的眸色回复原样,他委屈地哼了一声,把脑袋埋在乔宿的颈窝中:“你身上全是那个妖怪的气味。” 乔宿:“是吗,我闻不到” “我要遮掉它。”宽大的衣袖挡住他人的视线,楚成舟捧着乔宿的脸颊,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很凉,但是软,动作又轻,像是触到了水面,湿润的,带着点张力 乔宿心脏噼里啪啦放起了烟花。 这他大爷的不太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吃醋。 乔宿:震惊。 宁玉:看戏。 陈开扉:有没有人管管我。 第30章 .半妖 · 楚成舟意犹未尽地用脸颊蹭蹭了她的脸颊, 才把人放开:“你的脸好烫。” 是你的嘴唇太凉了! 乔宿捂着脸:“你们妖都是这样的吗?” 楚成舟道:“我只对你这样。” 乔宿:“”更不对劲了。 宁玉咳嗽两声,提醒抱在一起的两人这里还有别人的存在,他又戳戳已经石化的陈开扉:“陈大人, 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帮你把账本偷来了, 有什么奖赏没?” 陈开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本身就是附近流窜的大盗, 身上背着好几桩案子,在我这儿最多给你将功抵过,奖赏你是别想了。” 宁玉嘁了一声:“我那案子也不是在你们召国犯下的, 你管不找我。” 楚成舟终于舍得把乔宿放开了,他牵着一脸迷茫的乔宿走过来,冷冷地看了宁玉一眼:“就是你把宿宿劫走的?” 这鱼的道行比他想象中要高,宁玉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威压,舔着自己的尖牙,他嗤笑一声,弓起身子来:“是我,大爷饶命!” 打不过, 不能硬刚。 楚成舟顿了顿,已经准备施法的手默默放下。 乔宿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牵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趁着楚成舟愣神的功夫一使劲将衣袖扯了出来:“有些事情回去再说,你现在不能动他。” -- 第61页 “你还护着他?!”楚成舟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变得暴躁。 “”乔宿眼疾手快,把自己的袖子塞了回去,隔着衣料握住他的手,“宁玉现在是一桩案子的证人, 你先冷静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了再动手也不迟。” 宁玉:“”当我听不见是吧? 楚成舟瞬间被安抚住了, 他将那只温热的手攥起来,轻声道:“好。” 接着便像个人形挂件似的站在乔宿身侧,听她和陈开扉谈话。 陈开扉的目光从两人紧握的手上一扫而过,艰涩地开口道:“账本是宁玉偷来的,只他作证的话会给钱涛狡辩的机会,我们需要先搞清楚曾南施想偷账本的原因。” 宁玉道:“别看我,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 乔宿道:“不如把曾南施传过来直接问吧。” 楚成舟隔着衣裳玩她的手,两根手指圈着手腕,食指像是数格子似的一根根从她手指根部划过去,戳着她的指腹。 乔宿觉得发痒,便用力地回握一下示意他停手,可楚成舟会错了意,以为得到了回应玩性大发,像是小孩子做游戏那样攥着她的手腕轻轻晃动起来。 “”不管了随他玩吧。 陈开扉微微仰头望着天空:“会打草惊蛇,反而会给钱涛毁灭证据的机会。” “赌场就开在那里还能一夜之间搬走不成?”话刚说出口乔宿就沉默了,以钱涛的本事,多得是办法掩藏证据。 宁玉问:“那该怎么办?是你们说这账本有用我才同意拿过来的,既然你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不如把账本还给我,我拿它换钱去。” 陈开扉瞪了他一眼:“这是官府!你说这种话我可以当场逮捕你的。” 宁玉:“呸!就你们这点人还想抓到小爷我?” 陈开扉:“你——!” 乔宿:“行了别吵了。我觉得此事还是应该从曾南施身上入手,她既然背着钱涛偷账本肯定有她的用处,说不定两个人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你要找曾南施?”玩得正开心的楚成舟终于抬起头来,“我刚刚去了钱家见到她了,她正收拾东西呢,像是要跑路。” “” 乔宿猛地把手抽回来,楚成舟抬眸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干嘛?”他还没牵够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乔宿皱着眉头看了陈开扉一眼,后者立刻会意。 陈开扉:“我马上让人封住出城的道路。” 楚成舟没好气道:“为这点事情你跟我发脾气。不就是一个人类吗,我马上给你抓回来。” 说罢瞪了宁玉一眼。 仗着自己道行高,这就开始使唤他了! 宁玉感到了屈辱,他狠狠咬着牙:“我马上就去把人抓回来!” 一眨眼的功夫宁玉便如幻影般从几人面前消失,带起一阵秋风凉凉地拍在乔宿和陈开扉的脸上。 楚成舟伸手把乔宿的衣袖拉回来:“好了,等他吧。” 乔宿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就是出去了半日不到,事情怎么变得这么反常?楚成舟是因为她的失踪产生什么奇怪的应激反应了吗? 她面如死灰地抬起头,对上陈开扉生无可恋的脸当着人家的面如此亲昵,乔宿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一下。 陈开扉转过身捂住抽疼的心脏,柳橙说他还有机会果然是骗人的。他到底犯了多大的过错上天才会惩罚他让他看到这样一幕?原以为自己已经坦然接受了两人在一起的事实,亲眼看到他们亲密才知道心有多疼。 陈开扉扶着被劈成两半的桌子,艰难地喘着气,不去想不去看,便当他们不存在。 三人便这样尴尬地站着,只有楚成舟一人玩的开心,把乔宿的手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个遍,就算隔着衣裳也没妨碍他的好心情,他不轻不重地捏着手指根部的关节,道:“以后不能让你自己出去,我感知不到你。” 乔宿道:“你这话说的,这次只是意外,以后我会小心再小心的,不让我出门可不行。” “”也不是不行。 楚成舟盯着她衣服上绣着的鲤鱼,没有说话。 “楚成舟,我想问你件事情。”乔宿感觉这只手快不是她的了,疑问像雨后春笋般占据了她整个心脏,有些事情不搞明白总归心里不舒服。 楚成舟道:“你说。” 乔宿:“你为什么” “大爷我把她抓回来了!这女人腿脚倒是快,都快跑到大门了,你现在才派人去拦人肯定拦不住!”宁玉咻的一声出现在厅堂中,手里叽里咕噜滚下来个藕粉色的大物。 曾南施头发凌乱,手里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袱,她惊恐地环视四周,看到楚成舟,又看到宁玉,整个人崩溃地大哭起来:“陈大人救命啊!救命!这两个人都是妖怪!” “你!”她指着乔宿,“你也是妖怪!” 陈开扉扶额,冷声道:“曾南施,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官都已经知道了,给你个机会从实招来,若你不肯说,那本官就要去请钱大人过来对质了。” 曾南施的胆量和她的心眼一样小,抬头看着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柔柔弱弱地往前一跪:“大人息怒我说!” “妾身早就知道钱涛办地下赌场的事情,身为朝廷命官却做出这种事情,妾身实在惶恐,但是、但是钱涛拿我的儿子威胁我和他同流合污,我只是个妾室,没有本事没有家世,为了能保全我和儿子只能依附于钱涛,所以、所以” -- 第62页 宁玉道:“你放屁!刚刚马车上只有你一个人,哪来的你儿子!” 曾南施眼神闪躲,嘴唇抖得厉害:“我、我是打算自己先跑,等着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回来接豆豆的。”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对豆豆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她这副做作的样子陈开扉都看不下去了,满脸嫌恶,“你为什么要偷账本?你还知道钱涛多少事情,一一招来。” “我、我偷账本,是为了” 乔宿:“如果你敢说谎的话我们就把你交给钱涛,你应该知道钱涛的脾气,清楚你落在他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曾南施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我我其实,其实想拿这账本威胁钱涛,让他给我一笔钱远走高飞。这段时间钱涛一直很暴躁,每天早出晚归,一回来就砸桌子骂人,我听说御史大人马上要来隐州,又听说了陈大人在调查钱涛的事情,猜到这次钱涛可能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就想就想要一笔钱脱身。” 曾南施算盘打得挺好,就是见识太短,小看了钱涛的狠毒,才会想出这种笨法子。在被乔宿发现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便想放弃这笔钱带着自己全部身家逃跑,结果先是被楚成舟威胁一番,没走多远又被宁玉抓了回来。 她现在快怕死了,怕他们真的把自己交到钱涛手里,更怕钱涛的事情败露会连累自己。 陈开扉道:“钱涛左不过一个流放的罪名,你虽为他的妾室,但只要手上干净断不会牵连到你,若你能协助本官检举钱涛,本官定会护你周全。” 曾南施眼珠一转,没多犹豫便同意了:“妾身但听大人差遣。” 待宁玉把曾南施送回钱家,乔宿才问起陈开扉的计划。 “明日,陛下钦定的御史便要到隐州城了,钱涛准备这么久,一是为了掩盖罪证,二是想准备钱财贿赂御史,他从前都是这样躲过御史巡查的。”陈开扉语气十分无奈,官场就是个大染缸,现在的皇帝又年幼,若不是朝堂上还有位雷厉风行的右相,这召国怕是已经落到了天乾的手里。 乔宿有些担心,“既然从前有被他贿赂的御史大人,现在这位若是又” “你放心,这位是我当年的同窗,当朝右相的亲儿子,他是个真正有抱负有理想的清官,绝对,绝对不会被钱涛蒙蔽的。”陈开扉眉间几分淡淡的忧愁,“今日多谢乔姑娘了,或许姑娘还有自己的事情要解决,我就不留姑娘了。” “告辞。” 乔宿那只手都快没有知觉了,她看了眼楚成舟,羞愤地把人拽走了。 *** “你刚刚要问我什么?”回家之后楚成舟终于恢复了正常,或许是忌惮乔甘在这里不敢对乔宿动手动脚,老老实实地跟在她旁边站着。 乔宿活动着自己的左手:“你刚刚为什么亲我?”‘亲’字说出来,乔宿自己脸先红了。 楚成舟倒是磊落,问道:“不可以吗?你身上都是那个半妖的味道,难闻。” “半妖,你说宁玉?” “是他。这世上半妖实在太少了,他能活到现在也是稀奇。” “什么是半妖?” “半人半妖哇,这都不懂。”楚成舟轻轻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他妖族的血统,应该是豹子,或者老虎。” 乔宿的思绪完全被他带跑偏了,全然忘了自己刚开始的目的,她愣了一会儿问道:“妖和人类,没有生丨殖隔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猜的很近啦,豹子和老虎是哪个我还没有想好,但肯定是个猛兽,嗷呜那种! 第31章 .御史 · 楚成舟不懂生丨殖隔离的意思, 乔宿也跟他解释不清,两人掰扯半天,最后乔宿只得出人类和妖怪能生孩子, 不过存活率不高。一番讨论下来她把半妖的概念弄懂了,想问楚成舟的话却被忘在了脑后。 等乔宿再想开口的时候, 楚成舟已经不给她机会了:“你不要这么关注别的妖怪!他是个半妖, 修为也没有我高,以后有我保护你就够了。” 乔宿问:“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楚成舟:“我当然要保护你。” 乔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成舟揶揄道:“你不老说你是我的雇主我是你的帮工吗, 这么快就忘了?” “”乔宿分不清楚成舟是认真的还是在逗她,但是瞧他那个坦荡的神色,乔宿担心是她在自作多情。 一条鱼懂什么人类的感情呢,亲她可能真的只是想盖住宁玉的妖气吧。 乔宿现在实在没什么精力应付这些事情,他们种族都不一样,如果真的和楚成舟在感情上有牵扯,会是个麻烦事。 那之后楚成舟确实没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乔宿渐渐把此事放进了心底, 她从王夫人那里买来一批珍珠,准备做一套十二花神珍珠簪,款式便参考十二月花卉,预计工期在两个月内。但周掌柜等不了那么久,一早便撒播出去要上一套花神簪的消息,与乔宿约定好每半个月上新一支。 接下来这半个月乔宿只要用心把第一支水仙花簪做好就可以了。 她在家中设计簪形的时候,都城来的御史大人到了隐州,大清早的隐州城外那条官道上便围满了人, 都等着一睹这位御史大人的风采。莆儿拉着乔甘一同去了,正午的时候才晃晃悠悠地回来, 满脸的怨气。 -- 第63页 莆儿:“等了一上午的马车,结果来的是个半大的姑娘!搞这么大的阵仗换来一句‘大人已经提前进城了’,真是够叫人失望的。” 乔宿问:“多大的姑娘?” 莆儿道:“十五六七岁吧,模样倒是挺标致的,就是那一副瞧不起老百姓的样子,大小姐做派让人厌烦。” 乔宿心底了然,听闻右相除一个及冠之年的儿子外,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女儿,兄妹二人自幼便亲近,此次那位小姐可能是跟着哥哥一起出来了。 “姑娘怎的知道这些?连我都不知道右相还有个女儿哦!是陈大人告诉你的吧!”莆儿笑着打趣起来,“姑娘和陈大人关系真好,前段时间陈大人每日往咱们家里送点心,说是体恤姑娘为他姐姐做工辛苦,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咱还不知道呢。” 乔宿心底忽然就想起来楚成舟,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他昨天的温度,这样不明所以的感情让她整个人如坠云端,慌乱不已,她喝道:“别乱讲!” 莆儿道:“姑娘别气,姑娘不爱听这种话我不说便是了。” 顿了一会儿,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道:“姑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和楚成舟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乔宿惊慌:“你知道了?!” 莆儿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团:“这些事情本不该我管的,但我好歹受过姑娘恩惠,这些时日和姑娘像是亲人一般相处,有些事情乔姑姑不知道,我便替她开口。” 她铺垫了这么多,每说一句乔宿便心慌一分,干张着嘴想要解释点什么。 莆儿道:“我知道楚成舟并非寻常人,姑娘与他终究是殊途。” “”乔宿把嘴闭上,静静地看着莆儿,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莆儿:“姑娘若是真的喜欢他,也不妨享受这段时间的欢愉,可他总归要回到他的来处的,姑娘切不可沉沦。” 乔宿被莆儿这想法惊到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开口:“我和楚成舟没什么只是有些误会。” “哦!是楚成舟误会姑娘喜欢他吧!”莆儿一语中的,轻松解答了困扰乔宿的难题。 乔宿:“你怎么会这样想?” 莆儿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姑娘自从把人从奴隶市场带回来,又是卖水缸又是买衣裳天天哄着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买了个主子回来,楚成舟有天人之姿,又那么自恋,肯定会误会!” 乔宿:“原来是这样吗?”楚成舟以为她喜欢他,所以做那些事情是为了回应她? 可他为什么要回应她啊? 莆儿双手合十,摆出一副看破红尘的神态:“姑娘在他受难之时将人救回来,又待他那般好,楚成舟会多想也是无可厚非若换成其他的人类男子,这个时候怕是恨不得以身相许了。” 乔宿:“所以” 莆儿:“他是为了报答你!” 两人一番讨论,得出来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结论来,但这正好解决了乔宿的困扰,她也不去细想这其中的逻辑漏洞,自我洗脑认可了莆儿的想法。 果然是因为她身上的灵气,楚成舟对她这个小火炉产生了依赖,他虽然是个三百年的老妖怪,但毕竟涉世未深,以为这种依恋是喜欢。 说到底还是乔宿庸人自扰了,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纠正楚成舟的思想,让他分清喜欢和依赖的区别。 要怎么让楚成舟知道呢?乔宿捧着宣纸想了半天,想出个温和的法子来。 既然她是个小火炉,那就让这火烧的更旺一些吧。 *** 正午时分,召国史上最年轻的御史,皇帝钦赐令牌的钦差潘固城,站在一家酒楼前,摸着空荡荡的钱袋子和咕噜响的肚子,轻声叹了一口气。 周掌柜乘着马车经过,看见酒楼外站着个衣衫整洁却胡子拉碴的人,啧啧两声放下了车帘:“许久没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年轻人了。走快一点吧,潘小姐还在店里等着呢。” 马车速度陡然加快,扬起的飞尘让潘固城打了个喷嚏,他在酒楼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自己跟自己打赌。 是陈开扉先找到他,还是那个钱涛? 潘固城不知在酒楼坐了多久,温暖的阳光让他睡意昏沉,迷糊之间听到一声惊呼,几分惊讶几分惊喜:“潘大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下官可在城门等了您许久。” 他缓缓地抬起头,入眼一张谄媚的脸。 晦气! 这么久了都没找到他! 潘固城在心底记了陈开扉一笔,在钱涛的搀扶下起身:“本官不想兴师动众。” 钱涛担心他是私自来探查的,一早便派人在城里各处守着,听到人在酒楼的消息便匆匆过来了。眼见陈开扉还没来,潘固城又这么自觉地到了酒楼,钱涛喜上眉梢:“大人来到此处,肯定是饿了吧。这迎玉楼的鱼是整个召国都有名的,大人要不进去尝尝。” 潘固城摸着自己的胡须,淡淡道:“好啊。” “大人,您请!”钱涛带着潘固城到了楼上的包间,酒楼里的小二见他这幅模样竟没有表现出惊讶,两人刚在桌旁坐下,热乎的饭菜便端上来了。 潘固城道:“钱大人用心良苦啊。” 钱涛:“大人您说笑了,这酒楼烧菜的速度向来快。” 潘固城静静地看着他演戏,手里举着筷子,桌上的菜是一点没动。钱涛此番可是做足了准备,知道他带了潘安疆来,早就派人把潘安疆接到了隐州城最大的成衣店。 -- 第64页 他那个妹妹,应该不是那种见了漂亮衣裳就走不动的吧。 潘固城微微蹙眉,被眼前的钱涛瞧见了,弓起身子来给他夹菜:“大人您尝尝这道鱼,如果不合您胃口的话下官让他们换一道。” “不必了。”潘固城听他叨叨这么久,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把筷子一放,眼神变得锋利起来,“钱大人,我在闯州待了一个月,查到不少东西闯州知州卢新韬,钱大人的旧友,三年前闯州旱灾时贪污赈灾银两,他在闯州当值这些年更是处处搜刮民膏民脂,贪污近万两黄金。” 钱涛坐在椅子上,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下官已经多年不和卢新韬联系了,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枉费陛下的信任!” 在潘固城的注视下,钱涛越来越没了底气,“那他是怎么处理的?为何下官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潘固城手掌朝下放在脖颈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钱涛吓得张大嘴巴:“这——活该!实在是活该!卢兄当年也是立志报国之人,谁能想到” 他落下鳄鱼的眼泪,潘固城没心情再看他表演了,往椅背上一靠:“卢新韬在被处决之前,供出闯州有一处地下赌场,他还说” 他特地买了个关子,钱涛一听赌场这两个字便坐不住了:“他说什么?!” 潘固城露出老狐狸的笑容:“说这赌场是和别人合办的。不说这么煞风景的事情了,是不是还有道菜没上啊,钱大人要不要去催一催?” “什、什么菜?都齐了啊”钱涛跟丢了三魂七魄似的,满脑子都是地下赌城的事情。 他办地下赌场的事情卢新韬根本就不知道,都是中间人在联系,每次御史巡察的时候他都会临时关闭赌场将中间人灭口,连尸体都处理的干干净净,那潘固城所说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是谁走露了消息? 包厢外面传来敲门声,钱涛本就惶恐的心脏整个狂跳起来,他怒吼道:“进!” “钱大人,别那么大的脾气。”潘固城慢悠悠地起身,亲自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不施粉黛更显清丽,着一身素裙,款款走进来。 钱涛指着她:“曾南施,你来做什么!” “大人,您有东西落在家中了,妾身特地给您送来。”曾南施从袖中掏出个绿色封面的册子来,双手呈到潘固城面前,“这是钱涛近几年贪污分账的册子,上面有地下赌场相关的账目,还请大人过目。” “啪——” 钱涛将手里的筷子折成两段,狠狠地扔向曾南施。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消灭证据,对陈开淑姐弟千防万防,却没想到会被曾南施背叛。 这个向来胆小娇弱的女子居然敢背叛他! 相较于大难临头的慌张,钱涛心底更多的是愤怒:“你个贱货!我这么信任你,这些事情我连陈开淑都没说我告诉了你,你居然敢背叛我?!你不想想你今天的锦衣玉食是谁给你的!你个杀千刀的贱人!” 钱涛整个人处于失控暴怒的状态,曾南施害怕地往后躲,潘固城眼疾手快抄起一双筷子来,手法利落地在他腹部腋下刺了两下,钱涛便实重般脸朝下倒在地上,他倒地的瞬间门外冲进来一队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潘固城:“钱大人说信任曾夫人,可见曾南施句句属实,私设地下赌场乃是重罪,钱大人,您终于有机会和卢新韬聚一聚了。”他眼底满是嘲讽,命人将钱涛押走,将曾南施一并也带走。 潘固城看着满桌子的菜:“倒是可惜了,好一个衣食父母” 陈开扉从门外走进来:“先省了你这些感叹吧,现在证据确凿了,得先上个奏折禀告陛下。” 潘固城苦笑两声:“陛下让我自行解决,咱们这位陛下啊。” 陈开扉食指抵住嘴唇:“不得妄言。” 潘固城扒拉两下自己的胡子:“知道了,不说这种事情了。小疆和我一起来了,你要不要见见,她可一直想着你呢。宁可被父亲责骂也要偷偷跟我出来。” “我不想见,小姐年纪尚小,陈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敢误了小姐。” 潘固城:“说这么些屁话,不还是不喜欢她。你啊你,冷静自持这么多年,小疆你看不上,公主你也不喜欢,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开扉垂下头,罕见地红了耳朵。 “”潘固城的胡子都炸起来:“不会吧!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陈开扉没打算隐瞒潘固城,满眼悲戚道:“她已经,已经” 潘固城愣了一会儿:“已经成亲了?陈开扉你真是、真是真是个变态!居然觊觎有夫之妇!” 作者有话要说: 潘固城:野啊。 舟舟没有出场的一章在做什么呢? 楚成舟(沉醉):昨天亲了宿宿,牵了宿宿的手,大圆满。 第32章 .情敌 · “她已经有意中人了!没有成亲!”陈开扉解释道。 潘固城啧了一声:“只是有意中人了而已, 男未娶女未嫁怎么没有机会?” 陈开扉:“他们两个感情很好。” 潘固城表面不拘一格,实则是个比陈开扉还呆的呆子,他想了一会儿道:“那你还是别想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如看看小疆吧?” 陈开扉:“”两个呆子是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的, 最终两人还是把心思放在审讯钱涛身上。 -- 第65页 从陈开扉到隐州任职时便已经盯上了钱涛, 他姐姐虽是钱涛的妻子,但经过这些年各种事情早已貌合神离,只是陈开淑心底还带着一丝念想, 希望有朝一日钱涛能浪子回头。 如今她清醒了,也就不再护着钱涛,配合陈开扉一起调查起钱涛来,也是多亏了陈开淑他才能推断出钱涛开地下赌场的事情。但陈开淑毕竟是钱涛的妻子,若要真的处罚起来很难不被牵连。 潘固城道:“你不用担心大姐,我会在奏折中阐明事情原委,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陈开扉:“多谢。”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潘固城拍拍他的肩膀,“你若真想谢我, 不如带我去见见你中意的那位姑娘?” 陈开扉:“闭嘴。” *** 周掌柜不知晓酒楼里发生的种种,正带着全店上下一齐招呼着这位都城来的千金大小姐。潘安疆慢悠悠地逛着,楼上楼下全走了一遭,将店里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有一件能入她的眼。 “这做工,粗糙!” “这绣花,俗气!怎么会有人在粉色的衣裳上面绣绿色的海棠花呢!” “里里外外就这么些款式,你们隐州不是向来富庶吗!隐州最大的成衣店就这么点东西?” 钱涛派来接待的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掌柜也出了满头的汗,这位大小姐比城中的夫人还难伺候。 周掌柜道:“隐州地方小, 东西自然不能和都城相提并论,但咱们这儿有现成的裁缝,小姐若是有喜欢的样式大可告诉在下。” 潘安疆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气得圆鼓鼓的小脸白里透红,叉腰看了周掌柜一眼:“本小姐哪有那么长的时间等你们做衣裳,罢了罢了,本小姐不要了!” 说罢她朝钱涛派来的人一指:“你!送本小姐回客栈!” 那人忙点点头,去门口牵马车。 周掌柜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已经走到门口的潘安疆忽然折回来,小声道:“掌柜的,那件绣着海棠花的粉衣裳给我留着,还有那条鹅黄色的披帛,晚上我叫人来取。” “哎哎,好!”周掌柜不明所以,潘安疆瞬间又恢复了那副骄纵的模样,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潘安疆时刻谨记着她哥的嘱咐,决不能要钱涛那狗官的一分一毫,所以看着漂亮衣裳再心动她也要忍着,甩脸子给钱涛的人看。等坐着马车回到驿站,那给她驾车的人立马便被官府的人扣下了,潘安疆知道事情已成,兴奋地去要去廨舍找她哥哥。 银承把人拦下来:“小姐是要想去看我家大人吧?” 潘安疆嗔怒道:“知道还问!快送我过去!” 银承:“大人和潘大人忙着审讯钱涛,怕是没有精力见姑娘。” “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潘安疆伸着食指,两眼水汪汪的看着银承。 银承早已习惯了她这一套,面不改色道:“姑娘还是做些别的事情吧,您若是有什么想玩想看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大人派我来就是陪姑娘玩的。” “真没劲!”潘安疆甩着袖子,“那我要回天丨衣阁,我看中了几件衣裳,你给我买!” 银承:“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每月俸禄抵不上姑娘的一件首饰钱。” 潘安疆:“那我要去见陈开扉!” 银承无奈道:“走吧,去天丨衣阁。”反正最后找他家大人报销。 潘安疆去而复返,一改刚刚的态度和颜悦色地买了好几件衣裳,震惊了天丨衣阁上下十几口人,结账时周掌柜看着一脸肉疼的银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银承回头看一眼潘安疆,对方正伸着脑袋盯着自己。 银承压低声音道:“能赊账吗?” 周掌柜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可以。”他满脸笑意地将二人送出天丨衣阁,还不忘向潘安疆推销店里将要上新的首饰。 “十二月花神簪,每半个月上新一次,第一支定在腊月初一也就是六日后,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来瞧瞧。” 潘安疆顿住脚转过头来:“花神簪?谁做的,余岳还是庄弘简?” 周掌柜笑道:“是另一位匠人。” “隐州还有别的匠人?”召国上下的首饰匠人不超过五十人,一半在都城,余下的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州,潘安疆对他们的情况都知晓。 听周掌柜说出乔宿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潘安疆做思索状:“他是哪位大师的徒弟?” 周掌柜:“没听乔姑娘说过她有师父,不过乔姑娘的手艺绝不在余岳庄弘简之下,小姐若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来看看。” “乔姑娘?是个女子哇!”那就更稀奇了,还从未听说过有女匠人。 潘安疆顿时来了兴趣:“我一定来!见识一下这位女匠人的风采。” 周掌柜:“那就静候潘小姐大驾光临。” “”银承的脸色比他刚刚结账时还难看。 潘安疆喜欢他家大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这位大小姐从来不藏着掖着,在都城的时候就恨不得告诉全城的人她喜欢陈开扉; 而他家大人对乔姑娘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没有那么单纯。 这两人见面那还得了? *** 乔宿画好了设计图,准备好了材料,却没办法静下心来制作。 -- 第66页 消失了近两天的宁玉忽然出现在她家中,让她兑现当时的承诺,答应他一个要求。他的出现惊动了楚成舟,估计到家里有乔宿和莆儿,楚成舟没有发作。 可当宁玉说出“我要住在你家里”的时候,楚成舟就像是个领地被入侵的小兽,动作带起疾风,一掌把宁玉拍翻在地。 楚成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宁玉捂着胳膊,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缩着脑袋喊道:“乔宿答应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成舟:“这是我家,是你想住的就住的?” 宁玉:“你能住,猫妖能住,我凭什么不能住!你们不都是觊觎乔宿身上的灵气吗?反正她的灵气源源不断,多我一个怎么了!” 楚成舟抓住他的衣领,凭借身高优势拎起宁玉:“出去!” “乔宿!乔宿你说句话啊!”宁玉双脚离地两腿扑腾着,脸颊涨得通红。不远处乔宿双目无神,看着像是在发呆。 她在认真思考宁玉提出的要求,一来是她先答应宁玉在先,二来这宅子还有两处空院子,住进一个宁玉来也不显拥挤。宁玉虽是半妖,本事是有的,留下来看家护院也不错。 最重要的,这样或许可以让楚成舟知道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火炉。 楚成舟拎着人都快扔出围墙了,身后忽然传来乔宿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 楚成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手上的力道一松,宁玉趁机逃脱,飞快地逃到乔宿身边。 “你、你刚刚说什么?”楚成舟皱着眉,眼神晦暗。 乔宿呼吸一滞,不敢看他那委屈的神色,转头看着宁玉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可以留下。但是我家不收吃白饭的,你留在这里要干活。” 宁玉能感受到楚成舟身上那股强大的怨念,虽然知道留在这里可能会被揍得很惨,但被人打总比每日苦恼该怎么活下去要好,为了找一处灵气充裕的地方他在外游荡了许久,可人间的灵气瞬息万变,前一天还充裕纯净,第二日可能就变得浑浊或者消散了。 在乔宿身边待着,至少他不必担心生存。 “小爷什么都会干!我会做饭会劈柴,你要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小爷都能给你偷来!”宁玉向乔宿表忠心,全然不顾一旁的楚成舟已经脸黑如墨,眼神都能杀人了。 乔宿道:“你以后不许再偷东西了。” 宁玉爽快道:“好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成舟的脸色越来越黑,宁玉有些撑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乔宿:“那我住哪儿?” “西院有空房间,你收拾收拾住进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带你认识一下家里人。” 宁玉道了声好,脚底抹油跑了。 他这一走,乔宿就不得不面对楚成舟。 楚成舟实在委屈极了,连嗓音都变得几分喑哑:“你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他曾经还要伤害你。” “他没想过要害我。”乔宿下意识地反驳,“他需要我,不敢动我的。而且他同意把账本交给陈开扉这事来看,他本性不坏。” 楚成舟:“所以,你刚刚是在维护他吗?” “我是在陈述事实。”乔宿莫名有种在外偷吃被正室抓包的感觉,她眼神飘来飘去,不敢对上楚成舟的眼睛,“我曾经说答应他一个条件,不能言而无信。我当时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追究过你的来历,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清楚、” 楚成舟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眼神脆弱的让人心疼。 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乔宿,他觉得那些事情无伤大雅乔宿早晚会知道,让他伤心的是乔宿居然把他和宁玉相提并论。 “难道我和他在你心里是一样的吗?”楚成舟问道。 乔宿再硬的心肠也抵不住楚成舟水汪汪的眼睛,更别说他本来和宁玉就不同。 乔宿道:“你们不一样。”楚成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奇遇,是朋友是亲人,就算哪日楚成舟真的回到妖界两人不再相见,这段记忆也会成为她暮年时最鲜活的回忆。 “那就好。”楚成舟总能被乔宿轻易地安抚好,他伸手去牵乔宿,乔宿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但没有躲开。 再回过神来,乔宿已经和楚成舟掌心相贴,这次没有隔着衣裳,楚成舟掌心的温度、手掌的纹路,乔宿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楚成舟在她虎口处轻轻捏了一下,撒娇似的,语气温柔:“你的体质很特殊,将来会招来更多的妖怪,要杀要留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只要在你心里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啾恃洸。” 你要喜欢我,只喜欢我。 乔宿一颗心又飘向了云端,这次不仅没有点醒楚成舟,好像还让他的误会更深了? 可乔宿没办法甩开他的手,不忍心看到楚成舟刚刚那种眼神。 这可怎么办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乔宿在线苦恼:鱼,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33章 .腊月 · 不知不觉到了腊月, 初一那天隐州下起了小雪,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乔宿赶着时间将水仙花簪做好,昨天晚上给周掌柜送了过去, 听他说城中不少小姐夫人在等着,还让乔宿今天下午一定要去店里瞧瞧。乔宿还记着王夫人说曾南施在隐州权贵家的女眷面前编排她的事情, 犹豫再三还是不想去面对她们打量的目光。 -- 第67页 她手头已经制完了水仙花簪, 梅花簪也马上就完工,乔宿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宅子里放空自己。 许是天冷了的缘故, 她家这几只妖也变得越来越慵懒,柳橙整日伏在她脚边睡觉,蓝翅躺在她的背上,楚成舟拎着小板凳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几人将乔宿围得严严实实。 宁玉不敢靠近楚成舟,只能在房间角落窝着,乔宿有一次见他睡着了变回了原型,身上黄一道黑一道的像是老虎, 可又比寻常的老虎小上一大圈,待他醒来之后乔宿再问,他却怎么也不肯承认。 莆儿跟着姑姑学了刺绣,没事也来乔宿房里凑热闹:“姑娘的房间似乎是比其他地方暖和些。” 是啊,挤这么多人能不暖和吗。 乔宿撸着猫发呆,盯着莆儿手中的针线瞧了一会儿,见她用绿线和粉线绣出蝴蝶的形状,针法多变, 纹样夸张,色调有几分艳丽鲜明, 不似在天丨衣阁见过的那种苏绣蜀绣。 于是乔宿问道:“这是什么绣法?” 莆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姑姑教的,她会好多种。” 乔宿心底有几分猜测但不能确定,便打算有空去找周掌柜问问。莆儿绣得起劲,乔宿却觉得无聊了。 反正要去天丨衣阁找周掌柜,不如就今日去吧,正好去打听打听钱涛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一起身,房里的几个打盹的妖都被惊醒了,楚成舟盯着她道:“我也要去。” 乔宿看着楚成舟就发愁,因为宁玉的到来,这几天楚成舟越发粘人了,像是感觉到自己地位被威胁的小孩子,费尽心思地想证明他在乔宿这里独一无二的位置。 “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楚成舟:“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一起。” 乔宿:“那好吧” 宁玉在不远处道:“我也要去!” 楚成舟:“滚!” 宁玉凶巴巴地盯着他,终是晃着脑袋趴了回去。 乔宿找了两件大氅,其中一件丢给楚成舟:“待会儿好好跟着我别乱跑。” 莆儿对着乔宿啧啧叹息:你就宠他吧。 *** 两人是从天丨衣阁的后门进去的,正门已经人满为患,门口停了七八辆马车,穿戴华丽的夫人小姐们站在大堂等着,其中一个抱着一只异瞳的波斯猫,正与潘安疆讲话。 周掌柜见乔宿来了忙走到偏房,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乔姑娘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事情想和姑娘商量。” 乔宿猜到他想说什么,“我不想改动价格。这支水仙花簪做工不算复杂,原料不过十两银子,加上加工费种种,七十两银子顶天了。” “姑娘怕是不知道,余岳和庄弘简两人的簪子就没有百两以下的,花样稍稍复杂些的都能卖到五百两,七十两配不上姑娘的手艺。”周掌柜甚至想搞个拍卖来让乔宿看看她的手艺能值多少钱。 乔宿道:“往后若是遇上工序复杂的提价也不是不可,这些千金小姐权贵夫人是有钱,但她们不傻,不会不知道余岳他们卖的贵是仗着隐州城只有他们两个匠人,她们的钱也是钱,有更好的更便宜的谁不想要呢。我们现在不急着赚钱,要先抢占市场。” 周掌柜是个生意人不会不懂乔宿说的话,虽然有些心疼钱财,但他还是照着乔宿说的做了,捧着装簪子的木匣去了大堂。 潘安疆是来凑热闹的,她那里最不缺的就是首饰,哥哥姐姐买的陛下赏的父母送的有一大堆,而且前几天隐州的余岳和庄弘简到客栈来找她,还送了三支簪子一支步摇一副璎珞。 她纯粹想来看看这隐州第一位女匠人的手艺有多好。 在隐州这几天她基本没见到她哥和陈开扉的面,却被各家小姐邀请着去参加了七八场聚会,吃吃喝喝玩玩,顺便听她们讲隐州城的逸闻秘辛。 话题总是绕不开钱家,潘安疆不想让她们将陈开扉扯进去,便问起了乔宿。 乔宿虽然来隐州两个多月,但这些千金小姐里真正见过她的没有几个,只是从曾南施口中听到一二。 据说她是从小地方被陈开淑请到隐州的,还是陈大人亲自去的; 据说她家中有位嫁过人又和离的姑姑,还养了个极为俊美的面首,在外常以帷帽遮面,但见过他的人都念念不忘; 据说乔宿眉间有道疤坏了相貌,曾经被人退婚 这些都是曾南施传出来的,潘安疆自然是不信,她对乔宿的经历不感兴趣,只好奇她的手艺究竟有多好,才能让陈开淑请人过来,让眼光极高的周掌柜愿意与她合作。 可这份兴趣在余岳和庄弘简来找过她之后便消失了。 两人不仅给她送了礼物,还在她面前诉苦,原来这水仙花簪本是余岳制的,周掌柜为了名利推出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匠人来,抢走了他的作品还威胁他不说出去,否则就让他在隐州待不下去。 余岳的手艺在整个召国都很有名,若不是当年得罪了王翰林的妻子,也不至于离开都城到隐州来,潘安疆母亲的嫁妆就是在他那里定做的,潘安疆对他有几分怜悯,又见他哭得声泪俱下,也开始怀疑起周掌柜和那个所谓的女匠人来。 毕竟隐州城内见过她手艺的人屈指可数,见过的都说她手艺好,却没人能拿出具体的东西来。 若真如余岳所说那个女匠人只是周掌柜拿来吸引人的噱头,她定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两个联手坑人的骗子。 -- 第68页 身旁抱着波斯猫的小姐兴奋劲十足,潘安疆就冷静的多,冷冷地盯着从偏房出来的周掌柜,他将怀里的木匣放到众人中间的桌上,不急着打开,慢悠悠地介绍起这支水仙花簪的原料、工艺以及这其中的寓意。 都是胡扯,随便将个神话故事便给一支普通的簪子附上那么多特殊意义,还不是为了卖个高价! 潘安疆听的不耐烦,提高音量道:“别说这么多了,快点打开!” 周掌柜被她吓了一跳,忙把木匣打开,露出里面白玉制成的水仙花簪,花瓣纯白花枝翠绿,花瓣内圈镶着一周小小黄金花瓣,中间点缀着一颗小指指甲大小的珍珠做花蕊,四朵小巧可爱的水仙花拥成花簇,栩栩如生,在这飘雪的寒冬腊月,竟让人感到几分鲜活的生机。 在他亮出来的瞬间大堂便陷入寂静当中,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是震惊于这支花簪,二是被潘安疆刚刚那一嗓子给吓得。 周掌柜道:“这支水仙花簪,只要七十两。” !!七十两?!少了个百吧?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过百?四舍五入等于白送啊! 周掌柜满意地看着他的客人们两眼放光,心想这也是对乔宿的一种认可。 几位千金小姐面面相觑,试图通过眼神告诉对方:这东西我要了,别跟我抢! 姐妹情谊摆在那里,没人敢第一个说。 抱猫的那位小姐拉着小姐妹的手低声道:“我买回去,以后可以借给你们。” 小姐妹嗤的一声:“这么便宜的东西跟姐姐那堆几百两的东西比起来未免太寒酸了,不如让我买回去吧。” “潘小姐呢?潘小姐是客,就像紧着潘小姐吧。”那抱猫的小姐凑到潘安疆身边,发现她正愣愣地盯着那支簪子,眼底不能说是喜欢,更多的还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潘安疆才问道:“这是谁做的?” 周掌柜道:“之前不都说了,是乔姑娘做的。这支水仙花簪是十二花神簪中的第一支,下一支梅花簪会在五日后送到店里来,各位小姐们若是有兴趣” 潘安疆:“这真的是那个女匠人做的?她在哪儿,怎么不出来给大家见见?” 周掌柜:“乔姑娘她怕生。” “有什么好怕的,这样一双巧手,不见见才是真的可惜了。” 潘安疆说完,立马有人附和起来。 她们好奇乔宿的相貌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前段时间王夫人忽然把她奉为恩人似的说尽好话,她们更加好奇这位女匠人究竟有怎样的魅力。 而且这水仙花簪做的实在惊艳,更是引起她们的兴趣。 乔宿在偏房听着,犹豫要不要出去给周掌柜解围。 楚成舟道:“她们怎么回事,不都是女子吗?为什么这么想见别的女子?” “见一面又不会吃人的。”乔宿的手已经放在了帘子上,特意回头对楚成舟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你才得好好待着,不能让她们看到。” 楚成舟:“怎么?你怕她们看上我,你吃醋了?” “莆儿说的没错。你确实挺自恋的。” 乔宿拉起帘子走了出去。 偏房帘动,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梳着最寻常的发髻,簪着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木簪,她扫视一圈眼中有几分怯意,最终目光落到周掌柜身上笑道:“您找我?” 大堂又陷入了寂静中,乔宿缓缓走到周掌柜身边,与潘安疆面对面站着:“小姐是觉得我做的簪子还有不足的地方吗?” 没想到人真的在这里,潘安疆一瞬间红了脸。她原以为乔宿会是个衣着朴素容貌平庸的女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她,一下子就让潘安疆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潘安疆:“这、这簪子是你做的?” 乔宿点点头,本以为是个来挑事的,一看潘安疆年纪不大,说着说着脸就红得像个苹果,她觉得有几分好玩。 “既然是你做的,那、那你来讲讲用了什么技法!”潘安疆强迫自己昂首挺胸与乔宿对视,可是一触到她的眼神,潘安疆的脸便像烧着了似的。 那双眼睛好像可以看穿她的所有伪装和胆怯。 乔宿脾气好的将自己的制作过程讲了一遍,她讲的认真,潘安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便干脆把头上的翠玉荷花步摇拿下来,与桌上的水仙花簪放在一起。 潘安疆:“你看看这支步摇和你的簪子有什么相似之处。” 乔宿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步摇下的流苏,先刻花再鎏金,而我这金花瓣是先鎏金再刻花的。步摇和簪子的制法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小姐若是感兴趣我改日再细讲,今日怕耽误了周掌柜生意。” 潘安疆见她这般坦然自若,便知道自己许是被余岳庄弘简给骗了,悻悻地将步摇收进袖中:“多谢姑娘讲解,这支簪子我要了,还请周掌柜包起来。” 她这出将那群千金小姐搞得猝不及防,钱都准备好了,结果看了出戏东西就没了? 原来潘安疆整这一出是为了迷惑军心!实在可恶! 可她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潘安疆付钱把东西带走,一个个悔恨地绞着小手绢。 “周掌柜,下次再有可得提前告诉我啊。” “乔姑娘接单吗,单独给我做的那种,这样等着抢不知何时才能买到!” -- 第69页 “我可以出五倍的价钱。” “哎,早知道就找乔姑娘做了,我让那余岳做的翠玉荷花步摇都快五个月了还没做出来,还收了我六百两!” 潘安疆都打算溜走了,听到这话又折回来:“什么翠玉荷花步摇?这样的吗?” 她把袖中的步摇拿出来,那位小姐顿时尖叫:“对!就是这种样式的!听说都城前段时间特别多人戴这种簪子,我夏天的时候找的他,现在还没做出来!” 潘安疆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东西是余岳给我的。” “” 再一次寂静之后,那位小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好他个余岳!居然拿我的单子去讨好别人!” 潘安疆也生气,他们竟然敢在她面前演戏骗人,还拿别人的东西送给自己,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两人对视一眼,同仇敌忾,挽起胳膊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天丨衣阁,要去找余岳寻仇。 一片乱象中,乔宿默默撤回了偏房。 她知道是谁在故意找她的茬了,从她刚到隐州的时候这两人就给过她下马威,没想到现在还没放过她。 既然上次没见到,那就找个机会再去见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吟松吗? 他快到天乾了(*-w-*) 第34章 .络河 · 周掌柜七十两银子都交给了乔宿, “就当是我的定金,接下来那几支就有劳乔姑娘了。” 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乔宿也没有推辞:“梅花簪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三日之后,或许还能加上一对红宝石金顶簪。” 周掌柜惊喜:“姑娘这几日忙坏了吧。” 倒也没有家里有几个妖怪帮忙, 做东西都快了许多。 乔宿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将自己从莆儿那儿带来的手帕拿给他看:“掌柜的认得这上面的刺绣吗?” 周掌柜捧着看了许久:“像是南国女子擅长的苗绣,姑娘这帕子从哪儿得的。” 南国是周边的一个小国,与召国一样同为天乾的附属, 风土人情类似于史书上的南疆,乔宿世界的云南。 莆儿是跟着乔甘学的刺绣,可乔甘一直在隐州待着,又是从哪里学的苗绣? 乔宿:“是我家莆儿绣的。” “姑娘家还真是卧虎藏龙。这刺绣虽然有些生疏,但也能看出是苗绣的纹样阵法。”周掌柜嗅到了商机,提出有空再去乔宿府上拜访。 乔宿心里想着事情,胡乱答应下来。周掌柜见她心神不宁便不再留她,让楚成舟把人带走了。 雪还在下着, 乔宿却提出想走回去,楚成舟取出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两人便这样慢悠悠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铺着一层白雪的路上留下足迹。 楚成舟侧目看向乔宿,问道:“冷吗?”他在乔宿身边是感觉不到冷的,可乔宿小小一个裹在大氅中,白色的领子衬得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发白。 乔宿道:“不冷。”话刚说完,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失重朝后仰去。 楚成舟眼疾手快接住她, 顺势将人揽进怀里。乔宿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我背你吧。” “不、不用了。”乔宿晃了晃胳膊,发现楚成舟抱得还挺紧。 楚成舟转到她前面弯下腰:“上来,你撑着伞。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 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乔宿想着,手脚比脑子快一步攀上了楚成舟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轻,一点重量也没有。”乔宿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撑着伞,视线里只有楚成舟黑亮柔顺的头发。 乔宿道:“真的不重吗?宁玉之前还说我太重” 楚成舟的速度忽然慢下来,微微侧脸,声音比这寒冬还要冷:“他抱过你?” “不是”乔宿把脑袋俯下去,莫名有些心虚,宁玉确实没抱过她,都是像小鸡仔一样拎着她,“他拎过我,拎着衣领。” 乔宿:“可能是他们种族的习性。” “他还是抱过你。”楚成舟的声音像块放了一整个冬天的冰,“回去教训他。” “不能打架你要是把东西打坏了要赔钱的。”乔宿劝道。 楚成舟:“那我带他出去打。” 乔宿环着他脖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不行!以后我要立条规矩,不准打架斗殴。” “你护着他。” 楚成舟语调一变,乔宿知道他又要开始委屈了,忙把手伸下去捂住他的嘴:“我是在维和家庭的秩序,姑姑还在家里呢,如果被她看到你们身上有伤会怎么想?” “唔唔唔!”楚成舟挣扎一会儿没能发出声音,便安静下来。 乔宿继续做她的思想教育:“你要这样想,你跟宁玉是不一样的,他才来家里几天,你已经是这个家的元老了,你跟他置气,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地位?对吧?” 楚成舟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乔宿:“所以你要拿出元老的风范来,不跟他们计较” 乔宿忽然顿住了。 手掌心刚刚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温暖柔软,是楚成舟的嘴唇。 她猛地把手松开,“你” “我怎么了?”乔宿只能看到楚成舟的后脑勺,但能确定他在笑。 乔宿把头埋在楚成舟的衣领中,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跟他说清楚了,省得他以后再做出逾越的事情:“楚成舟,你有件事情,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 第70页 “宿宿快看,那里有卖糖葫芦的。”楚成舟忽然开口,将乔宿小声地碎碎念打断。 顺着他的目光,乔宿看到桥头站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手里举着靶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老人站在小棚下,身上虽然裹着棉衣但还是在瑟瑟发抖。 楚成舟问:“宿宿你是不是不吃糖葫芦?” 乔宿愣了一下,神色黯淡:“我不吃,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把这些都买回去。” “我不想吃,买回去给他们吧。” 乔宿从他背上下来,楚成舟把伞塞到她手里,小跑着到那老人面前,几句话之后竟然扛着靶子回来了。 他看看乔宿,又望着自己的手里的靶子,失望地啧了一声,“失策了,这样就背不了你了。” “我可以自己走。”乔宿看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道,“原来你还藏了私房钱。” 楚成舟急了:“这是工钱,我自己攒的!” “难为你了,攒了这么久的钱全用来买糖葫芦了。”楚成舟一身白衣扛着这红艳艳的糖葫芦串,滑稽之外还有几分可爱,乔宿不自觉又被他带跑偏了。 楚成舟问:“你喜欢吃的,对不对?” 乔宿:“我不喜欢吃甜食,但从前我喜欢买。有个人爱吃。” 楚成舟警觉道:“谁?” 乔宿:“我妈妈我母亲。她去世了。” 雪下得更大了,寂静无声。 楚成舟握住乔宿冰凉的手,轻声道:“闭上眼睛,我们直接回去。” 乔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腮边滑下,转瞬只剩耳边呼啸的风声; 还有手背上楚成舟的温度。 “宿宿,我们到家了。” 乔宿感受到了周围温度的身高,也听到了宁玉莆儿在门外玩闹的声音,但她不想睁开眼睛。 她担心一睁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像那个平淡的早晨,她睡醒发现手机里十几通医院的未接来电,胆战心惊地拨回去,被告知父母车祸去世的消息。 前一天两人还在电话中说要来学校看她,一睁眼她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什么都没有了。 乔宿在回忆的旋涡里挣扎,楚成舟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探知乔宿的记忆,攫取她的记忆,知晓她痛苦地来源。 但他仅仅是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陪着她,告诉她我还在这里。 至于其他的,他可以等到乔宿主动对他开口的那一天。 “累了一天了,睡一会儿吧。”楚成舟牵着人来到床前,轻哼起鲛人族的童谣。乔宿的睫毛小幅度地颤抖着,慢慢趋于平静。 楚成舟给她盖好被子,盯着乔宿的脸颊看了一会儿,顺从自己的欲.望在她的泪痕上落下一吻。 哭起来也好看。 但是不许再哭了。 乔宿睡得安静祥和,楚成舟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把房门关好。 院子里,宁玉正团好一个雪球准备往莆儿身上仍,啪的一声手里的雪球炸成了花。 宁玉气急败坏地回头:“谁——” 楚成舟站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妖,我教你点东西。” “”大事不妙。 *** 潘安疆和那位小姐到了余岳的住处,却听闻他一大早便借口串亲戚出门了,眼下雪越下越大道路难行,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 他俩也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潘安疆去庄弘简家中警告几句,便在侍女的催促下回了客栈。 她哥早就在客栈里待着了,悠闲自在地躺在木椅上,桌上还放着一壶泡好的茶。 潘安疆上前问道:“钱涛的事情处理好了?” “证据都整理的差不多了,文书也拟好了,只待陛下看过之后就能给钱涛定罪了。” 潘安疆把怀里抱着的木匣放到桌上,咣当一声吓得潘固城弹坐起来。 “这是什么?”潘固城伸手想去打开,被他妹妹一巴掌拍了下去。 “簪子,我花七十两银子买的,你别乱动!” 潘固城躺回去,吸溜一口茶:“看来你买簪子的时候受了气,七十两能买到什么好簪子,别是被别人坑了。” “这簪子好看着呢!”说着潘安疆把木匣打开,“我是气那余岳和庄弘简,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害我误会了人家,在乔姑娘面前闹了笑话。” 潘固城道:“乔姑娘?” 潘安疆:“就是做这支簪子的匠人。” 潘固城捧起簪子细细端详一番:“虽然我不懂这些东西,但是这支簪子确实漂亮。乔姑娘?做这簪子的还是位女匠人?” “对。”潘安疆苦着脸,把簪子夺了回来,“我误会了人家,得找个机会道歉。” 潘固城拍拍手:“过几日不是你的生辰吗?咱们回不去都城,但生日宴总要办的,不如把那位姑娘邀过来?不是我说你,好好的都城不待,偏要跟着我出来,连个生辰都过不好。陈开扉那个呆头鹅有什么好,他这样的青年才俊都城一抓一大把。” “你懂什么!长得比他好看的没他有才,比他有才的没他长得好看!”提起陈开扉,潘安疆又开始生气,“我都来了快半个月了,什么时候能让陈开扉见我一面!他就这么讨厌我吗!” 潘固城不敢把陈开扉已经有心上人的事情说出去,只劝她稍安勿躁:“这不马上就你的生辰了吗,他这次总没有理由拒绝。” -- 第71页 潘安疆顿时笑逐颜开:“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 天乾,长瑞城 历经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吟松终于在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回到了同光寺,来不及同师兄弟们问好,他一回来便去找了方丈师父,将隐州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同光寺方丈,他的师父守心握着佛珠沉默许久,缓缓道:“往生竹现在在哪儿?” 吟松愣了一下:“已经被楚公子销毁了。” 闻言守心又陷入沉默中,佛像前的烛光在他脸上摇曳,显出几分不真切。 “我知道了,你去通知络河殿下小殿下的去向吧。” 吟松道:“是。” 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络河捏着手指算起日子,发现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一了。 腊月廿九,是他那个傻弟弟三百岁生辰,也是他成年的日子。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他最小的弟弟也要成年了。 络河感叹一番,招来侍卫:“小殿下成年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那侍卫耳后一圈鱼鳞,道:“早就备下了,人类的三公主借了郊外的温泉行宫给我们,小殿下会在那里平安地度过三百岁生辰。” “好。”络河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去派人把小殿下找回来,送去温泉行宫。” 络河闭上眼睛,想感知楚成舟的位置。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戾气暴涨。 他弟弟,怎么会在召国?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大哥,我出去鬼混不回来了。 ———— 想多写点但是最近太忙了,大家的评论都有在看,夸一夸有才的大家-3- 第35章 .赴宴 · 乔宿前脚刚把做好的梅花簪和红宝石金顶簪送过来, 后脚就被潘安疆买走了。 速度之快,让闻讯赶来的千金小姐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更可气的是她买完之后不仅不急着走, 还要捧着东西在天丨衣阁转悠,一边挑衣裳一边展示着她的战利品。 这种场合周掌柜见得多了, 以前两位千金看上同一件衣裳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潘安疆到底身份特殊些,几个千金小姐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脸都憋红了也不敢出声, 她们倒也不是害怕潘安疆,只是家中长辈叮嘱了要尊敬潘小姐,她们也不至于为了几件首饰跟御史大人的妹妹置气。 周掌柜找出几件新的冬装来摆到几位小姐面前供她们挑选,言语间既照顾了几位千金的面子,又不至于两头得罪。 潘安疆在店里转了一圈,走到周掌柜身边来:“腊月初六是我的生辰宴,周掌柜有空吗?” 周掌柜大喜过望:“有的有的。” 潘安疆道:“那周掌柜可否赏个脸?” 周掌柜道:“小姐言重了,潘小姐亲自邀请, 在下倍感荣幸。” 潘安疆:“那好,你把乔宿一起带着吧。” “” 周掌柜还没开口,那几位千金小姐先不满起来。周掌柜好歹也是隐州城内有名的富商,潘安疆邀请他不足为奇,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匠人做什么? 那个家中养着波斯猫的蔡笙道:“小姐邀乔宿作甚?她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家中还有个被人休了的姑姑,小姐与她又没有什么交情,何必上赶着找晦气。” “上次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是个容貌平平的女子,她眉间那道疤触目惊心, 看着便让人难受,潘小姐若是邀请了她,姐妹们看着都不好受!” 潘安疆冷声道:“既然你们看不起她,又怎么会为了抢她做的首饰起个大早?你前日是怎么在我面前夸那只水仙花簪的都忘了?” 嫌弃乔宿眉间疤痕的是被余岳把单子送给潘安疆的那位张小姐,潘安疆早在那日之后便把东西还给了她,也亲耳听到她说过喜欢乔宿制的簪子。 潘安疆扫了她们一圈,觉得有几分厌烦:买人家的东西时把人家夸上天,背后却这般编排诋毁。 她声色冷硬对周掌柜道:“我的生辰宴我想请什么人就请什么人,乔姑娘是我的贵客,你们若是有什么怨言,那就干脆别来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集体噤了声。 乔宿听完周掌柜的复述,雕东西的手停了下来:“潘小姐是这样说的?” 周掌柜道:“千万确。那些大小姐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世道就是这样” 乔宿打断他:“我知道。” 这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虽不像历史上那些女子外出都要以纱遮面极端朝代,但是一些观念还是深入百姓的骨髓。 乔甘被郑雄的苛待多年,鼓起勇气与他和离,检举他的罪孽,却还是要被扣上‘无情无义’‘弃妇’的名头; 钱夫人身份尊贵,是陛下钦封的四品夫人,可还是要忍受丈夫的不忠,妾室的猖狂; 她的首饰做的再好看再招人喜欢,外人谈到她还是会说起她眉间那道疤,说起她的姑姑,感叹一句“这么好的手艺竟是个女子”; 从“她们是女子”出发,所有的评价便不可避免地走向她们的贞节、婚姻,仿佛女子天生就该为这两个词活着一般。 时日长了那些被压迫的女子也会被社会同化,站在同样的位置去审视批判别的女子。 “是这世道的错。”乔宿轻声说,“我不在乎这些,只觉得她们可怜。” -- 第72页 周掌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宿摇摇头,“潘小姐的生辰宴我会去的,周掌柜给她备了什么礼物,给我参谋一下?” 见她说得风轻云淡,周掌柜也不再纠结那些事情了,笑道:“备了件貂皮大衣,这可是宫里都没有几件的好东西。” 乔宿托着脸想了想:“那我便给她做一只镶钻的银镯子吧,之前给钱夫人做的时候还剩一些材料。” “好啊!潘小姐是好福气,我这里都还没上过钻石制成的东西!” 乔宿尴尬一笑:“以后会有的。”现在楚成舟眼泪掉的少了,原材料不够支撑乔宿做太多钻石首饰,最多是做个小点缀。 得想办法哄一哄楚成舟多掉点眼泪。 乔宿就像个专门逗小孩哭的坏心思大人,认地思考起让楚成舟掉眼泪的办法。 想着想着乔宿不由得唾弃自己,她还没找机会跟楚成舟说清楚,倒先打起他眼泪的算盘来了。 像极了吊着人家还利用人家的渣女。 太难了! 养鱼太难了! *** 腊月初六的傍晚,乔宿带着礼物去了迎玉楼。 她是步行过去的,隐州冬天虽冷,好在没有风,晒着太阳慢悠悠地走过去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银承站在酒楼前迎宾,盯着她瞧了半天才迎上来。 银承道:“姑娘是自己走过来的?” 乔宿嗯了一声,“周掌柜要晚上才能过来,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己过来了。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 “怎么会呢,姑娘能来就好。”银承满脑子都是待会儿他家大人见到乔宿和潘安疆在一起时的反应,竟有几分期待,“姑娘没带楚公子来吗?” 乔宿道:“入冬之后楚成舟人越发懒了,也不喜这样的聚会,我就没叫他。” 银承脸上有几分失望:“许久没见到楚公子了。”要是楚成舟能来,今晚应该更有意思了。 虽然银承早就看脸看氛围把楚成舟和乔宿默认成一对,可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探清他家大人对乔宿的心意,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银承把乔宿带到二楼包厢:“姑娘坐这里,这是留给那些千金小姐的,都是女眷。”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了,聚在一起讨论给潘安疆准备的首饰,见乔宿过来她们都噤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乔宿。 蔡笙捏着嗓子质问银承:“怎么把乔姑娘带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乔姑娘该来的地方。” 银承道:“是潘小姐安排的,蔡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如去跟潘小姐说道说道?” 蔡笙:“你这不识好歹的怎么跟我说话呢!别以为你是陈大人的侍卫我就不敢动你!” 银承道:“蔡小姐只管去大人面前告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一句话将蔡笙说的哑口无言,告银承的状事小,在陈开扉面前丢了面子事大。 陈开扉是隐州城数得上号的翩翩公子,又是一州通判,这等青年才俊早就是隐州城各家千金小姐的首要目标了,虽然这些年来他就像块没有心的磐石油盐不进,但没有人成功就说明大家都有机会。蔡笙等人这段时日可是莽足了劲在他面前刷好感,说不定那日就看对眼了呢。 蔡笙与银承吵完便后悔了,怎么说他也是陈开扉的贴身侍卫了解他的喜好,和他闹掰了对她百害无一利。 “行了你快点走吧!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等着呢!”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有再低头的道理,蔡笙冷哼一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冷冰冰地看着乔宿坐到离她们很远的地方。 “哼,乔姑娘倒比银承识相些。”乔宿刚坐下,蔡笙又忍不住出口嘲讽。 乔宿没想理她,把给潘安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放到桌上,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她要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乔姑娘怎么不理人呢?”蔡笙说完,那日的张小姐也跟着帮腔,“乔姑娘今日这衣裳不错,花了不少钱吧?说来也是,乔姑娘卖簪子赚了那么些钱,这点衣裳对乔姑娘来说不算什么。” 她俩之前因为说乔宿坏话挨了潘安疆的骂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现在见到乔宿自然要发出来。两人一唱一和,从乔宿头顶的首饰评价到她脚上的靴子,明嘲暗讽说了个遍。 “乔姑娘不是做首饰的吗,怎么头上这么素净,这支木簪子瞧着有些寒碜啊。” “脚上这鞋是布的吧,这么冷的天穿着肯定冻脚,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有双穿坏了的锦缎棉靴,修补修补还能用。”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鞋。”一直低着头的乔宿忽然站起来,慢悠悠地朝着蔡笙的方向走过去,“我这木簪子是素净,但上面的花枝绕是我自己刻的,几位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花枝绕的纹样有多难刻。” 蔡笙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往张小姐身后藏:“你别过来!你在那儿老实待着,谁许你过来的!” 乔宿加快步伐,走到离她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停下了,扫了一眼她的头顶,盈盈笑道:“蔡小姐头上倒是华丽,这支水仙花簪仿制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可惜技艺不够钱,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些可笑了。” 蔡笙愣住:“你讽刺我?!” “蔡小姐聪慧。”乔宿说完又转向张小姐,“小姐手速倒快,这支迎春花簪原来是被姑娘买去了,倒是挺衬姑娘的。过几日还有配套的璎珞,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去天丨衣阁瞧瞧。” -- 第73页 张小姐涨红了脸:“谁会想买你做的东西哇!这东西是下人买的!早知道是你做的我才不要!” 话刚说完,身旁另一位绑着双丫髻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开口了:“原来姐姐不喜欢!那姐姐送给我吧。” “闭嘴!”张小姐红着脸捂住她的嘴。 乔宿看了一眼,默默回到原位。 这些大小姐也就会打打嘴炮讽刺她几句,实则好面子,脸皮薄得很,她三言两语便让她们恼羞成怒,蔡笙扯着身旁的姐妹解释她头上的水仙花簪是余岳自己做的,绝没有仿制。 那些人嘴上说着相信,眼神却在偷笑。她们瞧不起乔宿不假,却也不得不承认乔宿的手艺设计都是上乘,若她安分做个匠人也就算了,偏要跟她们混在一起,拉低她们的身价。 也不知道潘安疆中了什么邪,非要把乔宿请过来! 周围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扯烂撕碎,乔宿垂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尤其那些眼光并非善意,就算她有钢铁般的心,此刻也觉出几分厌烦了。 干脆把礼物送到潘安疆手里就回去吧,两人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道潘小姐请她来是为了什么。 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厢房里那些小姐探着脑袋出去看,顿时变得激动起来:“陈大人!陈大人来了?” “哎?他怎么和潘小姐一起来的?” “还有御史大人呢,三个人一起来的。” “陈大人和御史大人是同窗旧友,一起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恨我那个不务业的哥哥,若他能争气一些就能和陈大人是同窗了!” “你哥哥不争气你争气不就行了,等你拿下陈大人,他自然就是你们家的人了。” 乔宿站在人群外围,往下瞥了一眼,潘家兄妹和陈开扉一起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中缓缓上来,潘固城走在中间,陈开扉与潘安疆一左一右,潘固城与潘安疆满脸喜悦,陈开扉则微微皱着眉头。 可能是在为陈开淑的事情担心吧,也不知道陈开淑怎么样了。乔宿心里想着,随着流动的人群慢慢退后准备回厢房去。 可没等她走到门口,潘安疆眼尖看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穿越拥挤的人群走到她面前,“哥你看!乔姑娘来了!” !!! 霎时间乔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陈开扉的目光也投过来,在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他眉间舒展开来,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惊恐.jpg):让我走!!! 第36章 .大哥 · 潘安疆亲昵地拉着乔宿的手带到潘固城面前, 欣喜道:“我的水仙花簪就是在她那儿买的,还有这支顶簪。” 潘固城对她笑笑:“乔姑娘好。” “见、见过两位大人。”乔宿低着头,陈开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可又不想让潘安疆看出来。 潘固城道:“乔姑娘不必多礼。我们进去说吧。” 他们在隐州城认识的人不多, 本打算只请这些日子陪潘安疆玩的那些小姐们, 让她们自己闹腾一下就好。可城中不少权贵听到风声之后不请自来,迎玉楼就变得拥挤起来。 原先那屋的千金小姐们正聚在门口偷看陈开扉,见乔宿跟着他们进了另一间包厢, 气急又不解地抱怨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匠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陈大人也进去了,好不容易见到陈大人一面,还没有听他说句话呢!” “陈大人这一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了,又见不到了,还没看过瘾呢。” “便宜乔宿了,能欣赏陈大人的美颜那么久。” 几人中忽的有一人冷哼一声:“你们真当是乔宿占了便宜?” 她们转过头,说话的女子是隐州最大点心铺子的掌柜的女儿。 蔡笙道:“你又知道什么?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潘小姐喜欢你家的点心才请你,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吧?” 那女子冷笑:“我家的点心不仅潘小姐喜欢,陈大人也喜欢呢。上个月几乎每天都来买一份——送到乔宿家中。你们再看不起乔宿,可你们当中谁又有乔宿这个待遇?” “你放屁!”蔡笙瞪了她一眼,脸色气得发白,“尽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问一问银承侍卫便知。” 那姑娘神色淡淡,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到桌上,便挤开人群下楼去了。 “好好的生辰宴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这种地方不待也罢。” 另一间包厢中,潘安疆还在对潘固城讲着她和乔宿之间那一面之缘。 “我被余岳和庄弘简诓骗, 真以为乔姑娘是窃了他们的作品。”潘安疆借机跟乔宿道歉,“那日刁难姑娘,真是抱歉。” 乔宿笑笑:“无妨。”这屋子里她熟悉些的也就陈开扉一人,但因为潘家兄妹的缘故,陈开扉今天怪怪的,目光盯着一处像是发呆,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陈开扉!你别老低着头!乔姑娘之前给姐姐做过簪子,你们认识的吧?”潘安疆走到陈开扉身边,拍了一下他的椅背。 潘固城喝道:“不许对陈兄无礼!你是晚辈,怎么能到直呼其名?” -- 第74页 潘安疆毫不在意:“反正都无礼这么些年了,陈开扉又不介意的。对吧?” 陈开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的却是乔宿。 乔宿正望着那三人发呆,从潘安疆刚刚的语气和潘固城的话里推测出潘安疆和陈开扉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 之前莆儿说过陈开扉原本在都城任职,后来拒娶丞相之女才到了隐州来。 所以说潘安疆和陈开扉之间有感情纠葛? 原来如此,又是好友之妹又是丞相之女,难怪陈开扉一脸的为难。 乔宿与陈开扉目光相接,刚刚理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乔宿对他眼中的深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于是抬起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加油! 陈开扉:“”银承呢,能不能进来给他一刀? 潘安疆没注意到两人的小互动,还在尝试撬开陈开扉嘴:“你和乔姑娘认识,为什么不说话?别那么见外,虽然是我的生辰宴,但是其实这样来赴宴的人里我熟悉的人不多。” 乔宿悄悄点头,她们其实也不熟。 陈开扉暗叹一声,开口道:“乔姑娘这几日应该很忙,你把人家请过来也不怕耽误她的时间。” 潘安疆噘嘴不满:“你怎么一开口就责备我,我也是提前跟乔姑娘说的,乔姑娘自然会为我留出时间来。是吧乔姑娘?” “呃,是。”也是没想到这都能扯到她头上,乔宿趁机把给她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我家中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便自己做了个镯子,还望姑娘不嫌弃。” “乔姑娘做的,我当然不嫌弃。”潘安疆将东西接过去,问道,“我能拆开吗?” “自然可以。”乔宿道,“姑娘身形和我相近,我是照着自己的手腕做的,如果不合适我带回去改改。” 潘安疆已经将镯子取出来戴到了手腕上,对着烛光看了半晌,“好亮啊,这上面是什么宝石?” “是钻石。”乔宿的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骄傲。 潘固城也伸过脑袋去看了一眼,“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看来乔姑娘就是靠这个俘获陈姐姐芳心的吧?” 乔宿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潘安疆对这只银镯子相当满意,戴上去便没有取下来,还去隔壁包厢转了一圈,喜滋滋地回来了。 “她们都夸这镯子好看。”潘安疆沉醉在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那个包厢诡异的氛围,和桌上那几包孤零零的点心。 当然,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包厢的暗流涌动,潘固城端着茶杯,余光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陈开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在哪个包厢乔宿都觉得不适,晚宴开始没多久便找机会开溜了,潘安疆言笑晏晏同她说了会儿话才放人离开。 等她去到哥哥在的包厢,却发现陈开扉不见了。 潘固城神秘莫测地轻笑一声,“我的傻妹妹,天下这么多男人你偏偏看上一个呆头鹅。” “你管我喜欢谁呢!陈开扉去哪儿了?”潘安疆问道。 嘲笑的话到嘴边,看着自家妹妹因兴奋而红润的小脸,潘固城竟有几分心疼:“你换个人喜欢吧,呆头鹅就算开了窍也不会喜欢你的。” 潘安疆一拳打过来:“闭嘴吧你!” 乔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萧瑟,她裹在大氅里缩起脖子,有点后悔没坐马车来。 没走几步,身后响起陈开扉的声音,一声声叫着乔姑娘朝她跑来。 乔宿顿住脚步转身,陈开扉已经跑到了她面前,就这几步的路他脸红得不成样子。 “陈大人怎么出来了?我落东西了?” 陈开扉道:“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去。” 乔宿想起潘安疆,轻轻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安全。”陈开扉道。 乔宿:“大人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请银承送我回去。今日是潘小姐的生辰宴,大人就这样离场会伤了潘小姐的心。” “我留着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陈开扉顿了一会儿,道,“我和潘小姐之间,我只把她当妹妹。” 乔宿:“大人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不,我要说清楚!我和潘小姐相识于都城,潘相是我的恩师,潘固城是我的好友,在我中了状元之后,陛下确实有过赐婚的念头。安疆她年纪尚小,分不清爱慕和崇拜,我当时没有成家的想法便拒绝了,现、现在就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念头。” 大冷天的,乔宿脑子也被冻得迟钝了,“既然大人对潘小姐没有想法,早点拒绝让潘小姐及时止损也未尝不可,只是今日是她的生辰”而且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陈开扉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乔宿脑子再迟钝,听到这话也不会不理解他的意思。 “陈、陈大人,我觉得” “你不用回应我。我知道姑娘和楚公子的关系,我本不该对姑娘动心的,可感情之事无法掌控,我对姑娘的心意,是我自己的事情,姑娘不必有任何不安。今日同乔姑娘说这些,是我不想让姑娘误会我和潘小姐的关系,我心里只有姑娘一人,就算没有结果,我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误会我。” 终于把苦恼这许久的话说出来,心里的石头落地,陈开扉终于松了一口气。 “姑娘若是不嫌弃,还请让我陪你走完这段路,送你回家,就当,就当满足我为喜欢的人做一件事的愿望。” -- 第75页 乔宿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地想解释她和楚成舟的关系,“我和楚成舟,其实不是那种关系。”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虽然不想让更多人误会,但是跟陈开扉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陈开扉眼底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楚成舟之间有些误会。”事已至此,乔宿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就当是为以后能跟楚成舟说清楚的一次练习,“我们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一时间乔宿不知该怎么界定她和楚成舟的关系,朋友?亲人这两个词似乎都没有那么合适。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已经模糊了朋友和恋人的界线。 陈开扉眼底的光渐渐熄灭了,旁观者清,就算乔宿说她对楚成舟没有男女之情,楚成舟对她来说还是与其他人不同。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姑娘请吧,我送你回家。” 不远处的屋檐上,一抹黑色的人影矗立着,月光洒下来,照着他上扬的嘴角。 宁玉原本是被楚成舟派来的,楚成舟自己有事偷偷溜了出去,临走前威胁宁玉过来接乔宿回家。 “还有意外收获呢。”宁玉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条鱼要是知道乔宿不喜欢他,脸色肯定会很好看。 宁玉化回原形,身影在月亮上划出一条金色的细线,他奔跑在半空中,先乔宿一步回到了家里。 楚成舟还没有回来。 络河日夜兼程从天乾来到召国,好不容易见到自家弟弟,却发现他不仅懒散度日,还和人类厮混在一起。 完全没有自己马上就要到成年的觉悟! 楚成舟跪在他大哥面前,满脸的委屈,“大哥,地上凉。” 络河气得不想跟他说话:“凉死你活该!” 他在楚成舟周围一圈圈的踱步,叹息一声接着一声,楚成舟悄悄抬起头,只见一双黑色鱼纹的踏雪靴在他面前站定。 络河:“你现在跟我回去,还有半个多月,来得及。” “我不走!”楚成舟激动地站了起来,被他大哥一巴掌按了回去。 “你不走?这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那些人类你不会想在这里度过你的成年期吧?” “也、也不是不行。”楚成舟脸红了。 络河大惊失色。 想当年楚成舟打碎了他父王珍藏千年的美酒,都能不慌不忙地收拾好现场逃出去避难,被抓回来后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抱着父王卖惨,这么个脸皮厚的鲛人,居然脸红了。 “你知道成年期会发生什么吗?”络河问道。 “我知道。”楚成舟道。 鲛人的成年期,潜藏在血脉中所有的本能都会觉醒,包括掠夺嗜血的本性、呼风唤雨的能力,以及求偶的本能。 听起来比较骇人,但多年以来鲛人族早就找到了平安度过成年期的办法,只要有长辈的陪同,药物的抑制,成年期对鲛人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络河道:“我已经在天乾备好了温泉,在那里你的成年就像度假一样轻松你如果想留在这里,总要给我个理由。” 楚成舟:“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类。” 络河一脚踹在他肩膀上:“你疯了?!你以为一个人类能帮你度过成年期?她会被你弄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成舟抱着胳膊滚到一边,“我知道大哥你肯定会来的!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等成年期结束,我还想留在她身边” 络河气不过,追过去又给了他一脚:“你喜欢人类我不做评价,但你要知道人类的寿命很短暂。” 楚成舟不敢把自己想和乔宿结魂契的事情告诉大哥,敷衍的嗯了两声:“我知道,大哥我心里有数的,我都三百岁了。成年期的时候我会好好跟着你的,我绝不会做逾矩的事情。” 络河终于有一口气顺畅了,“听话就好。你要想在人间待个几十年也不是问题。” 不过以他弟弟的性子,过不了多久应该也就厌了。 “那大哥我能回去了吗?她外出要回来了,见不到我会” 话没说话,楚成舟胳膊上又结实地挨了一脚。 络河怒道:“滚!” 作者有话要说: 楚·小皮球·成舟 第37章 .离家 · 陈开扉将乔宿送到家门口, 两人这一路上聊起钱涛的案子,整件事陈开淑都没有被牵连,反而因为首告有功被陛下嘉奖;曾南施虽然参与了一些, 但因为她站出来作为人证,也免去了责罚。 新年将至, 陛下恩泽, 除钱涛罪孽深重压至牢中春后问斩外,其他参与者大都被判了流放,没有株连家人。 他们这位陛下虽然称不上是明君, 但宽容温厚,也算是件好事。 “姐姐打算继续住在钱家,也发话说曾南施若是愿意也不介意与她同住。”陈开扉叹了口气,“但钱府解禁的那天曾南施就带着她的积蓄跑了,许是担心姐姐会容不下她。” 乔宿道:“陈夫人不是这种人,是曾南施小人之心那钱豆豆呢?” 陈开扉神色暗了暗:“我和姐姐会照顾好他的。” 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这样也好,曾南施利欲熏心,豆豆跟着她未必是好事。”乔宿感叹道。 -- 第76页 “姑娘若是有空可以去钱府瞧瞧姐姐, 陪她说说话解闷。”陈开扉轻笑一下,“到了,姑娘进去吧。” “陈大人再见。” 陈开扉转身便走,乔宿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推门走了进去。 为了不打扰到姑姑她们,乔宿走的是侧门,直通花园。 她刚进门没多久, 便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色的人影。 “谁在那里?”乔宿问道。 那身影没有答话,动了动发出窸窸窣窣的身影。 乔宿停下脚步, 不确定地问道:“楚成舟?” “是我!”宁玉嗷呜一声跳了出来,“吓到你了吧!” 乔宿白他一眼:“无聊。” 宁玉跟在她身后八卦道:“是陈开扉送你回来的?你们在路上聊的什么?” “你不都看到了吗?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在天上飞的倒是快。” 乔宿无视他继续往前走,宁玉却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着。 “我不仅看见了,我还听见了!他说他喜欢你!” 试图忘记的事情又被人提起,乔宿烦道:“你能不能别把这种事情挂在嘴上?偷听别人讲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没偷听,我一直在那儿,是你们自己说的!”宁玉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说他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他?陈开扉长得帅又是当官的,隐州城好多小姑娘喜欢他,我之前去偷东西的时候,还在一家小姐那里见过他的画像!” “闭嘴!”乔宿揉了揉眉心,转移话题道,“你闲着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接你啊,幸亏我去了,不然可听不到这么好玩的事情。” “谁让你去的?” “是我。”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楚成舟从对面慢慢走过来,枯败的花枝掠过他的衣袖,嘣的一声折断了。 见到楚成舟,乔宿忽的慌张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待楚成舟走近,乔宿才看清楚他脸上浓浓的疲惫之色,“是陈开扉送你回来的?” 乔宿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会让宁玉去接她? 楚成舟又问道:“陈开扉跟你表白了?” 乔宿问:“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哪儿?” 楚成舟:“你是怎么跟陈开扉说的?” 。 宁玉看不下去了,跳到两人中间:“乔宿说她不喜欢陈开扉,然后陈开扉说我知道你和楚公子的关系不会打扰,乔宿又说你们两个之间有误会,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楚成舟今天出去见人了所以才没空去接你!”这么简单几句话的事情,非要来来回回车轱辘这么久。 他说第一句的时候楚成舟的脸色还是正常的,等他说完楚成舟已经完全变了脸色,表情像是要杀人似的,周身的压迫感让宁玉感到头疼。 宁玉:“我、我就是个传话的。” 说罢变回原形,溜了。 楚成舟像尊雕像,站在那里眼都不眨一下,紧紧地盯着乔宿。 “宁玉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乔宿握紧双拳,这寒夜冷得让她有些发抖:“既然这样,早点把事情说开了也好。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些误会,一开始把你带回来到现在,我是把你当朋友看待的,或者说是亲人。你知道的我在这里只有姑姑一个亲人,你和莆儿跟了我这么久,我很珍视你们,我对你的珍视,和对莆儿是一样的。或许和你以为的有些差别。”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分秒流逝中,花园的风也越来越大,将两人的衣摆卷在一起。 “你不喜欢我是这个意思吗?”楚成舟的声音哽了一下,乔宿闭上眼,不敢看他的眼神。 她闭眼的动作反而刺激到了楚成舟:“你看着我!你说话!” 胳膊被楚成舟用力地抓住,乔宿能从那力度中感受到楚成舟的心情,肺部也像被人抓住了似的,疼得她无法呼吸。 “是,人妖有别,我对你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她睁开眼,对上楚成舟破碎的眼神,痛苦就像这冬夜的寒风裹进她的心脏。 “但你对我是很重要的人,我对你绝对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只是” “只是不喜欢我,也不会爱我。”楚成舟轻笑一下,宝石似的眼眸变得粉碎,迷茫地散落在银河中,找不到落脚点。 “你这些日子一定很苦恼吧,被不喜欢的人这样缠着。”楚成舟捂着眼睛,上扬的嘴角开始颤抖,“乔宿,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喜欢你是在说笑,觉得我可笑?” “我没有!”乔宿伸手想去抓他的胳膊,被楚成舟躲开了,“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你对我说不定只是依赖,是因为我身上的灵气而产生的错觉。” “乔宿!”楚成舟第一次语气这么重的叫她,声音却是颤抖的,泪水从他的指缝中落下,月光下璀璨的钻石落到两人脚下的黑暗中,黯然失色,“若你只是不喜欢我,我还可以,还可以但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活了三百年,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别人,还是个人类!” “我每日为人和妖之间的差距苦恼,想着各种办法能让我们相守更久,你却告诉我人妖有别!告诉我你根本不喜欢我!告诉我我的喜欢只是错觉?!” 在他的声声质问中,乔宿彻底失声,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要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 第77页 “我没有、没有!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想再听你说了!”楚成舟抬起泪眼看着她,怨愤、痛苦,却又无可割舍的眷恋,“你们人类果然是世间最擅长花言巧语的,我当初就不该留在你身边。” 乔宿往前走了一步,楚成舟怒吼一声,一股强风将她弹开,又在她快要倒地之时将她托起。 待她站稳时,眼前已没了楚成舟的踪影。 他真的走了 明明终于把话说开解了她这些日子的心事,乔宿却觉得心上压了块巨石,沉重的让她说不出话。 走了也好,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 乔宿单手捂着眼睛,长舒一口气,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 把楚成舟踹走后,络河在他们包下的客栈楼梯上上下下走了七八趟,才终于把心底的怒气压下来。 要是被父皇知道楚成舟为了个人类不好好度过成年期,他肯定会因为没有看管好弟弟被痛骂一顿。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干脆在这里待上个百年,等那人类死了再把楚成舟带回去,父皇母后自然不会怪罪。 终于想到个两边都能满意的好法子,络河正准备回房休息,客栈的大门却被人粗暴地打开了。 楚成舟出现在门外,络河眉毛一皱正准备发作,却见他满脸泪痕。 惊!!! 他弟弟居然哭了,还哭的这么惨! 三百年未有之奇闻啊! 楚成舟泪眼朦胧地找到他大哥的位置,发现他竟然在用法术记录他现在的模样。 楚成舟哽咽道:“我离家出走了!我要住在你这里!” 络河收起法术:“什么离家出走?鱼龙国才是你家。” “我不管,反正我要带在你这里。”楚成舟说着便踉踉跄跄地往上走,边走边掉眼泪。 络河终于打算尽一尽自己作为大哥的义务:“谁欺负你了?大哥去杀了她!” “你不许动她!”楚成舟吼道,说罢又委屈地低下头,“人类都是骗子,大骗子!” 原来是情伤啊。 络河拍着他的肩膀劝慰道:“人类的爱恨就是这样麻烦,你若真的伤心换个人喜欢不就好了?” 楚成舟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不懂!” 呵 他小弟现在受了情伤,不能刺激他,络河忍了。 楚成舟哭着上楼,霸占了络河为他自己准备好的房间。 络河站在门外,拳头举起又放下,神色狰狞地像要吃人。 罢了,他忍了。 楚成舟说离家出走便赖在络河这里不走了,坐在窗边发了一天的呆,晚上又泡在络河准备的大号浴桶中不肯出来,神色凄然地倚在木板上,像条被晒干的咸鱼。 “她从前对我特别好,给我买了一个这么大的水缸,比你这木桶还要大两圈。为了找这种水缸她跑了许多地方,虽然那水缸很丑,但是确实很舒服。” “她给我做过饭,那双用来做世间最精美的首饰的手,做出来的饭也好吃,她只为我亲自下过厨。” “你不知道她的手有多巧,又白又细又嫩,人类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她太过分了!大骗子!” 络河:“” 他怀疑客栈老板往浴桶里加的是酒,不然楚成舟怎么会变成这个傻叉样子? 楚成舟伏在桶边,钻石哗啦啦的往下掉:“她还夸我的眼睛好看,说我的眼泪是世间最璀璨的宝石,代表永恒。” “”络河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楚成舟的脑袋。对乔宿的怨愤和轻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因为这原因未知的眼疾,楚成舟从小受过多少委屈,即便是皇子的身份也没能堵住族人嘲讽的话语,就连络河在不懂事时也嘲笑过楚成舟是异类。 也正是因此,后来一家人才会那样宠爱楚成舟,恨不得把全世间最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可这也无法抵消曾经的伤害。 一个人类竟然说出这种话。 络河不知道楚成舟口中的乔宿是另有所图还是真心为之,相比于那些见到楚成舟的眼泪将其视为不详的人类,他小弟喜欢的女子确实有些不同。 或许他该去见一见楚成舟口中的那个人。 于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络河在客栈附近施了个结界困住楚成舟,动身去了乔家。 一整天不见楚成舟的踪影,乔宿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除了心虚躲在房间的宁玉,没人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莆儿和乔甘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在不远处注视着乔宿,生怕她一不留神伤到手指。 乔宿虽然心里乱糟糟的,手里的活却没耽误,反而因为伤心沉闷整日坐在桌前做工,一天下来竟制好了两支簪子,这效率倒是从前没有过的。 和楚成舟吵这一架到也不全是坏事。乔宿自嘲地想着。过后又叹气起来,她还没问出来楚成舟昨天去见了谁,他现在出去也是去找那人了吧? 算着时间吟松也该到天乾了,难道是他大哥来了? 楚成舟族人来了,他肯定要跟着回去的吧。 唉 乔宿的叹息一声跟着一声,乔甘和莆儿满面愁容,丝毫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柳橙耳朵尖听到了,正预备着跳上墙头看看是谁,冷不丁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妖气,整只猫都变得僵硬起来。 -- 第78页 外面,站着一只非常强大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不了两章的。 第38章 .蔡笙 · 柳橙在墙头愣了一会儿, 选择跳下去趴在地上装死。 莆儿也听到声音过来开了门,看清门外的人时她呼吸一滞:这人真好看,剑眉星目, 鼻梁高挺眼睛深邃,黑眸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就是表情怪吓人的。 莆儿不敢开门, 只留了一条缝问道:“您哪位?” 络河身材高大长相英俊, 站在门口跟堵墙似的,他低头看了眼莆儿的头顶,声线冷硬:“我找乔宿。” 像是来寻仇的。 莆儿心里一跳, 伸手就想把门关上:“您找错了,她不在。” 络河道:“我是楚成舟的哥哥。” 莆儿关门的动作一顿,又把脑袋探出去细细端详络河的脸,发现他和楚成舟确实有几分相像,但他脸色难看的像是南方八月连绵整月的暴雨,相比之下楚成舟平时自恋还显得挺可爱的。 “你找我家姑娘什么事情?”莆儿问道。 络河道:“婚事。” — 知道楚成舟在他大哥那里乔宿放下了心,可这无法抵消她心底的压抑。 现在还要面对络河的臭脸,就更压抑了。 络河自顾自道:“你们的婚事我是不反对的, 你们人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妖界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你们想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 乔宿道:“我们不是” “我弟弟很喜欢你。”络河见乔宿神色迟疑,又道,“若你很在意人类的礼仪,我会去通知父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三书六礼、凤冠霞帔,你想要的都可以给你。” 他这态度莫名让乔宿感到不爽, “你误会了,我和楚成舟还没到那种关系。” 络河顿了一下:“你不喜欢他吗?” 乔宿:“或许吧” “打扰了。”络河起身就要走。 这也太丢脸了, 搞了半天他弟弟还是单相思。 乔宿拦住他:“楚成舟现在还好吗?” 络河道:“一切都好,就是快把自己哭干了。” “他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他。”乔宿神色黯淡地说。 络河问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既然如此我不会让他继续缠着你的。” 眼巴巴追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后这种事情也太丢人了,络河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他弟弟丢光了。 也不是。 不是不喜欢。 楚成舟对她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困住乔宿的是两人身份的悬殊,是人和妖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三百年对楚成舟来说才刚刚成年,却已经足够乔宿经历人类的一生,再当个两百年的鬼魂了。 在楚成舟漫长的生命中,她注定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粒,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被他遗忘。 乔宿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络河道:“他现在可能不想见你,我回去问问他。” “如果他不想回来的话,明天中午我们在通山街天丨衣阁见一面,我会在那里等他。” * 络河把乔宿的话带给了楚成舟。 楚成舟惊起:“你去见乔宿了?你们说了什么?你没凶她吧?” “”络河攥紧垂在身侧的手。 拳头硬了。 络河压着怒火说完来龙去脉,楚成舟松了一口气,又愁眉苦脸的坐回到窗边:“我不去。我不想见她。” 现在想起来乔宿说的话,心脏还是一阵阵的绞痛,连梦里都是这些,他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生怕一闭眼乔宿就在他梦里跟其他男的跑了。 络河耐着心思,说起安慰的话:“我看她的反应,不像是对你无意,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能是顾忌你妖怪的身份。” 楚成舟转过头来:“真的吗?她喜欢我?” 他弟弟怎么能蠢成这样? 络河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那位姑娘身上的灵气倒是特殊,我从来没在人间见过那样浓郁的灵气,她也不是普通的人类。” “她当然不是普通的人类。”楚成舟的脸色罕见地变得认真起来:“大哥,你知道往生竹吗?” 络河眉毛一挑:“怎么?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妖界途灵山一抓一大把。” “前段时间隐州出现了往生竹的踪迹,一只要渡天劫的猫妖拿它下了同死符,我找到了她藏往生竹的地方但是同死咒没有解除,天劫还是来了乔宿她为那只猫妖挡了天雷,对了,同光寺的人也知道此事,当时他在场。” 络河的脸色更黑了:“一个能挡天雷的人,你跟我说她是普通人类?” 楚成舟道:“除了灵气多能挡天雷外,乔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她甚至连最基本的运气都不会。” 事态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络河想起同光寺那小秃头来找自己时躲闪的神色,估计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守心那老秃子了。 看来他不会是最后一个去找乔宿的人。 络河问:“往生竹呢?” 楚成舟道:“销毁了。” 络河一眼看出他在撒谎,往生竹的用处多得很,楚成舟肯定私藏起来了。 但他一时想不到楚成舟藏这东西有什么用,便没有拆穿他。 -- 第79页 楚成舟问他:“大哥,如果真如你所说乔宿身上那么多秘密的话,她有没有可能不是人类” “你要想问她能活多久的话,我也没办法给你个准确的答复,除去那浓郁的灵气外,她身上没有一点特殊之处。”络河温和地看了小弟一眼,“不管怎么样,大哥希望你能幸福。” 络河天生臭脸,这样温和的眼神在楚成舟眼中惊悚无比,他担心地说:“大哥,你不会要对乔宿下手吧?” “”他现在就想对这个蠢弟弟下手。 * 腊月初十,乔宿带着做好的四支簪子一对手镯两幅对钗去了天丨衣阁。 周掌柜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这才几天,你怎么做了这么多?” 乔宿抬眸淡淡看他一眼,眼下乌青骇人:“我闲着没事。” 周掌柜“哎呦”一声:“楚公子呢,他怎么没来?” 本就魂不守舍的乔宿闻言更沮丧颓废了:“吵架了,我在这里等他。可以在这里打扰一下吗?” “当然可以!姑娘去偏房吧,有暖炉。” 乔宿脚步虚浮跟条魂儿似的飘进了偏房。 周掌柜盯着门帘看了一会儿,感叹道:“年轻人啊,爱恨都炙热。” 乔宿在偏房作者发呆,没等来楚成舟,倒把潘安疆先等来了。 她是来买首饰的,在外面挑了一会儿,忍着全买的冲动只带走了一副对钗。 潘安疆和周掌柜攀谈一会儿,知道了乔宿也在这里,便进偏房和她打招呼,却没想到一进门看到乔宿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哎呀,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潘安疆问道。 乔宿有气无力的说:“没有大碍,只是累着了。” 潘安疆调侃道:“你是得多累啊,我失恋了都没你怎么颓丧。” 乔宿:“嗯?” “陈开扉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陈开扉,你应该知道的吧?” 她可太知道了。 乔宿如坐针毡,不知道该不该跟潘安疆坦白陈开扉向自己表白的事情。 潘安疆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虽没有明说,但从这几日他那个泫然欲泣伤心欲绝的样子,我也猜到了。他肯定是被人家给拒绝了!” 越说潘安疆越兴奋起来:“虽然我失恋了,但一想到他也求而不得,这心情忽然就舒畅了。” 乔宿虚弱地伸出大拇指:“潘小姐好心态。” 潘安疆道:“我潘家历朝历代都是皇室重臣,我辈岂能耽于情.爱。我虽爱慕陈开扉多年,但既知他心中无我,也没有再死缠烂打的道理。” 乔宿对眼前的千金大小姐多了几分敬佩,她问道:“潘小姐将来想做什么?” “或许会进宫当个女官吧。我不想那么早成亲。”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女子忽然沉默,眼底闪过一丝忧愁,“父亲曾经夸我果敢洒脱,若是在朝堂上定大有作为,可是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只有在后宫之中” 乔宿正打算说些安慰的话,潘安疆却忽然抬起头来握住她的手,满眼期许:“不过现在都有女匠人了,将来会有女官也说不定!” 原来她是为这个才高看自己一眼的,她在无形之中给了别人鼓励。 “对,凡事都有可能。”乔宿笑了笑,眸中却落下一片阴霾。 史书上女子为官的记载凤毛麟角,有也只是宫内官。需要经过多久的变迁,才能到潘安疆期待的那一天呢? 送走潘安疆后,乔宿继续坐着等楚成舟,外面客人来来往往,乔宿的愁绪又多了一份因素。 楚成舟还是没来,他真的生气了。 乔宿长叹一声,心脏隐隐作痛。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楚成舟是个人类,或许会是另外一个局面。 可惜造化弄人。 外面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乔宿凝神听了一会儿,是蔡笙。 她似乎对乔宿做的东西很不满意,吹毛求疵恨不得把每一寸都挑出错来,周掌柜在一旁招呼着,语气也有些焦急。 蔡笙道:“就这些破烂玩意儿,白给都没要,还卖这么贵!周掌柜你这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本来在那里挑选的客人闻言也迟疑起来,看着手中的东西,仿佛它真的有很多瑕疵。 但再看几眼还是好看。 蔡笙捻起一支簪子批评一番,又故意重重地将它摔到桌上,好在做工好没有被摔坏。 周掌柜心疼道:“小姐若是不喜欢不看便是,何必糟蹋了东西。” “就这种破铜烂铁值得本小姐糟蹋?我家首饰几箱子首饰,这点东西还真的看不上。”蔡笙趾高气昂,微微一扯嘴角,看着人来越多,提高音量道,“周掌柜,你把这些破烂当宝贝,不就是因为这是乔宿做的?谁不知道乔宿和陈大人那点关系啊,眼下钱涛被处置,整个隐州城可就陈大人一人说了算了,周掌柜倒是有眼力见,这就上赶着巴结未来的知州夫人了。” 天丨衣阁此时有不少人,隐州百姓谁不认识陈大人,在他们心中陈大人清廉正直,突然听到这种猛料,都震惊到无以复加。 蔡笙扫视一圈,满意地继续往下说:“腊月初六那晚,我可是亲眼看到陈大人送乔宿回家了,两人在寒夜中边走边说笑,好般配啊。” 窃窃私语声响起,常来天丨衣阁的客人都是知道乔宿的,见蔡笙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得有几分相信。 -- 第80页 乔宿虽然只是个匠人,可她长得好看啊,手又巧,陈大人之间还和她有渊源。 可是她家里有个离异的姑姑,自己还破了相,陈大人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众人在这两种情绪中纠结不已,倒是没有在意蔡笙说乔宿做的东西是破烂的事情。 毕竟他们长眼了。 周掌柜也很错愕,恨不得立马冲进偏房找乔宿问清楚:他他他他怎么不知道乔姑娘和陈大人的事情啊? 见他们都这么惊讶,蔡笙更加得意了。 得不到就毁掉,既然陈开扉个不长眼的不喜欢千金小姐看上了个女匠人,那她就把他们的名声都毁掉! 可她没想到乔宿也在这。 “蔡笙小姐,造谣是要烂舌头的。”乔宿走出来的刹那,在场的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刚吃完瓜主人公就出来了! 这、这是现场对质?! 蔡笙慌了一下,“我怎么造谣了,你敢说腊月初六那日你没和陈大人在一起?我可是亲眼所见。” 乔宿道:“初六那日是潘小姐的生辰宴,我和大人同被邀请,陈大人体恤百姓送我回家,怎么到了姑娘口中就变成了不堪之事?放眼隐州城受过大人恩惠的人可多着呢,若都像姑娘这样拿出来编排一番,陈大人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蔡笙:“你——” 乔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姑娘与我有恩怨冲我来便是,把陈大人这样一位为民为国的好官扯进来实在有些不妥。还有,姑娘既说我做的东西是破烂,怎么头上还戴着那支仿制的水仙花簪,那支的用料还不如我之前做的。” 出来挑衅至少把东西收一收吧,上次宴会也是,这位蔡小姐还真不嫌丢人。 乔宿在心里感叹一句,一抬头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门外,虽然那人戴了帷帽,乔宿还是一眼认出是楚成舟。 她顿时没了和蔡笙掰扯的心思,提裙便要走过去,却被恼羞成怒的蔡笙挡在眼前:“你既然说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有,那为什么之前陈大人每天给你送糕点?!” 乔宿越过她看向楚成舟,见楚成舟在那儿一动不动,心底烦躁,看蔡笙也不耐烦起来。 这事可太好解释了,但她懒得跟蔡笙说,直接绕过她走向门口。 可没等她走过去,蔡笙又拉住她的胳膊:“你说啊,你不心虚你跑什么!” 乔宿皱起了眉,没等她开口,门外的楚成舟忽然走进来,抬手摘掉了帷帽。 那一瞬间乔宿听见全场倒吸气的声音,还有楚成舟一声:“陈开扉和别人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喜欢陈开扉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虽然还在生气但是护老婆是第一位的。 ---- 大家和平看文不要吵架球球了,看文图一乐,一些影响观感的评论我删掉了,本章评论发红包,祝大家双十一快乐!都能买到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 第39章 .和好 · 然而除了蔡笙和乔宿, 几乎没有人注意听楚成舟在说什么。 她们内心都是:世间竟有这样好看的人! 又转念一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乔宿养在家里的那个小白脸吧? 呐!她们现在彻底相信乔宿和陈大人没什么了,家里有个这么好看的, 谁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蔡笙见到楚成舟时眼底也闪过一抹惊艳,但大脑很快又被怒火占据:“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 这次换乔宿挡在两人中间:“他是我的人。” 这话不就相当于承认了楚成舟就是她养的那个小白脸?! 吃瓜百姓看得更开心了。 他们更惊讶的发现, 虽然楚成舟长相绝美, 她们眼中中上之姿的乔宿却没有被他压过去,两人之间仿佛有相同的气场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说不出哪里顺眼, 但就有种“他俩就该站在一起”的感觉,相比之下蔡笙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蔡小姐长得也不赖啊,怎么和两人一起显得那么突兀呢? 楚成舟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乔宿,又听她继续说道:“蔡小姐今日所说之事全是你一人臆想,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不希望因为此事污了陈大人清名。” 啧,现在还在护着陈开扉。楚成舟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蔡笙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你们两个!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尚未成婚便这般放肆,实在是有伤风化!” 乔宿听到“有伤风化”这词就烦,“蔡小姐以为自己当众造谣一事又算什么呢?” 同样是女子,用这些腐朽的东西去约束别的人时候,自己又何尝不在桎梏中呢? 蔡笙愣了一下,脸颊顿时涨红了。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处于劣势,既然没能往乔宿身上泼上脏水,再继续下去只会连累她的名声。 丨衣阁中还有她熟识之人, 若是将此事捅到她父母面前,她一定会被严惩的! 权衡利弊之后, 蔡笙放下一句狠话“你等着!”,接着便越过两人溜出了丨衣阁。 待她走出门后,丨衣阁内响起连绵不断的轻笑声,但很快客人们又把目光转移到挑衣裳首饰上来。 蔡笙闹这一出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看了一出戏,既见了乔宿身边的男人,又给了她们时间抢乔宿做好的首饰,对她们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 -- 第81页 但蔡笙可就惨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意思在隐州城晃悠了。 “掌柜的,把这支簪子给我包起来。” “哎姐姐!这可是我先看中的!” “你要那支,那支也好看。” “这支我要了。” 周掌柜忙着招呼客人,一转身发现乔宿和楚成舟不见了也无暇顾及。 乔宿把楚成舟拉进了偏房中,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楚成舟低着头,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捻着衣裳,他抬眸看了乔宿一眼,发现她正看着自己,蓦地想起她刚刚维护陈开扉的事情。 于是没好气道:“看什么!你找我要说什么!” 乔宿听出他语气中裹带的委屈,便知道他气还没消,于是柔声道:“我来跟你道歉。” “你道什么歉?”楚成舟问道。 “那日说你不懂人类的感情,是我考虑不周,还有,我并没有觉得你在缠着我,也没有嫌你烦。” 乔宿少有这种局促不安的时刻,她低下头,不敢看楚成舟。 她还想说她没有不喜欢楚成舟,虽然不知道这种感情能不能称之为男女之情,但她知道楚成舟之于她是不同的。 没有楚成舟的这几,她的心就像被挖走了一块,做再多的首饰也无法填补空缺。 “我离开的这几,你有想我吗?”楚成舟想了许多刁难乔宿的话,可他最想问的还是这个。 乔宿愣了愣,如实道:“有,很想你,这几日脑子里都是你我之间的事情。” 人类真过分啊,现在还在撩拨他。 他也真的没用,人类以撩拨他就心软了,明明来之前发誓绝对不会原谅乔宿的。 “我也很想你。”楚成舟沉静地看了她半晌,缓缓道:“乔宿,若我是人类,你会喜欢我吗?” “”乔宿的手也慢慢收紧,将膝盖上的衣裳抓出皱褶来,“如果你是人类,或许我会。” 楚成舟这几日的阴霾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他就知道他对乔宿是不一样的,这几日他左思右想边哭边想,乔宿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连莆儿都说能让乔宿如此纵容的他是唯一一个。 没等他高兴起来,乔宿又道:“可你不是,你是鲛人,是寿命无穷无尽的鲛人,你不属于人界。” 古往今来那么多描述人妖殊途的文学,当自己身处之中时,才更能深切的感到那种无奈。 两人身边也有活生生的例子,宁玉一做噩梦便骂他那抛妻弃子的妖怪父亲,怀念他早在前些年便逝去的人类母亲。 还没飞起来的心又坠了下去。 不仅乔宿在意两人的身份,这也是楚成舟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 除去结魂契外,他想不到其他平和的方式能让两人长相厮守。 而乔宿一旦知道魂契的作用,更会被他吓跑。 “我来想办法。”楚成舟道。他不会放弃的。“如果我能把这件事情解决,你能不能直面自己的心,告诉我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乔宿轻轻一笑道:“好。” 而两人心知肚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回家吗?”乔宿问这话时有些忐忑。 他才离开两就回去也太没面子了。乔宿刚刚维护陈开扉的事情他还没消气呢。 楚成舟道:“我这段时间要住在大哥那里。” 他余光注意着乔宿,心里喊道,快请我回去! 乔宿思索片刻道:“你是不是快成年了?你之前好像说过成年的时候必须待在你大哥身边,那你这段时间现在外面住着吧,你的房间我会每打扫的。” 楚成舟:“”虽然这话说的没错,但他莫名的很不开心。 人类说想他果然是在骗人,都不让他回去。 看他又开始生闷气,乔宿道:“但我会去看你的,你生辰那我会去给你做长寿面。” “”也行,他勉强原谅乔宿了。 楚成舟正打算起身送乔宿离开,手腕却突然被乔宿抓住了,他低下头看到乔宿粉嫩透红的耳尖。 “怎么,舍不得我了?”那还不快请我回去! “是。”乔宿的坦诚让楚成舟一愣,“你既然答应我要回来,那就不能偷偷跟你大哥走。” 如果楚成舟走了,她就真的再也找不到这个人,没办法验证自己的心意了。 楚成舟勾唇一笑,忍住把人抱起来的冲动,轻握了一下乔宿的手:“我不会走的,你在这里我舍不得走。” 目光中,乔宿的耳尖更红了。 楚成舟愉悦的想着,他还是很喜欢乔宿的坦率的,如果能更坦率点现在就承认喜欢他就好了。 可惜他还得想办法解决两人之间的差距,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 络河看到楚成舟失魂落魄地出去满面红光的回来,面露鄙夷之色。 他这弟弟果然好骗,就这一会儿就被人类哄好了。 嘁。 楚成舟无视他大哥的臭脸,凑过来问道:“大哥,我这几想了想,我觉得乔宿她不是普通人,她身上那么浓郁的灵气能不能转化成寿命呢?” 络河一副“你在做梦”的眼神:“虽然她体质特殊,但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类似的例子,多半在修仙之人身上,幼年便有迹象,乔宿现在这个年纪修仙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并没有修仙的根骨她不过是个携带灵气的普通人罢了。” -- 第82页 楚成舟的脸又拉下去:“那有没有别的办法让人类长寿的?” “长寿的办法多得是,但想抵上鲛人的寿命是不可能的。”络河一眼看穿他弟弟的心思,“而且人类会变老,就算用非常之法她活到几百岁,最多只能有几十年的青春。” “我不在乎这些,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容貌和她一起变老。” 络河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但他还是狠心打破了楚成舟的幻想:“非修道之人想要长寿,唯有禁术。” 就像妖怪可以杀害人类获取精气一样,人类也可以通过禁术来夺取他人的寿命。 前者对妖怪来说是一种生存的手段,却和后者一样为人界正道所不耻。 他不会让乔宿做这种事情的。楚成舟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若没办法让乔宿和他有一样的寿命,那就想办法让他变成人类。 * 乔宿出去一趟后气色好了许多,回来时跟家中的人打过招呼,又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 和之前因为伤心只能靠干活来缓解不一样,现在她干劲十足。 眼下十二花神簪已经出了水仙花、兰花、杏花、梨花四支,还差桃花、牡丹、石榴花、莲花、海棠、桂花、菊花、芙蓉花。 下一支牡丹花是重头戏,牡丹花雍容华贵,寓意富贵祥和,在很多朝代是国母皇后的象征,寻常人家不能佩戴,虽然她所处的这个时代没有这么多的限制,但以其独特的寓意被许多权贵夫人所重视,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过乔宿何时出牡丹花簪了。 可乔宿还卡在了材料选择上,她已经把石榴花簪、海棠花簪、莲花簪制好了,只要把牡丹花做出来便能在过年前一起送到丨衣阁。 玉石雕刻虽还原性强但不够华贵,纯金奢华有余却不够别致,乔宿绞尽脑汁想了半,想起自己曾在纪录片中看过的“镶玉嵌宝”之法,一种传承久远,在明代得到广泛应用的技法。 累丝法制金花瓣,玉为底座,镶嵌以各种颜色的宝石点缀,“镶玉嵌宝”所用的宝石基本不会打磨,而是以其形状自然镶嵌于其中,用抱爪加以固定。 镶玉嵌宝工艺复杂,对宝石要求也极高。乔宿确定好样式后便去了王家。 王夫人听完她的想法后颇为好奇:“镶玉嵌宝是个什么技法,倒是从没见过。” 乔宿望着满桌子的宝石道:“等我做出来您就知道了。” 红宝石、蓝宝石、猫眼石、绿松石乔宿也不管能不能用得上,把自己觉得形状大小合适的宝石都扣了下来。 王夫人看着她这幅干劲满满的样子,又是一阵肉疼:她怎么就让周掌柜抢了先呢! 虽说周掌柜和乔宿卖的比余岳庄弘简二人便宜了许多倍,但乔宿勤快做的东西又卖得好,这段时间的赚的钱都够乔宿回本买房子的钱了。 王夫人现在就是很后悔。 乔宿挑完之后要结账,王夫人摆手道:“就这么点东西你拿着吧。” 乔宿低头看了一眼,几十块宝石,就!这!么!点!东!西? 看来她赚再多钱,还是不能和王家周家比。 以后要更努力了。 与王夫人一阵周旋,乔宿还是按原价付了钱,临走时王夫人亲自送她,两人聊起了今日在丨衣阁蔡笙之事。 “虽然此事尚未传播开来,但我相熟的好友中已经都知道了。蔡笙觉得丢了面子,现在正躲在家中不肯见人。” 乔宿挑眉,这是有人打算找她的事情了? 谁料王夫人话锋一转,说道:“大家都好奇,你家那位究竟长得多好看?” 她是见过楚成舟的,王夫人活到这么大见过的美人多了,惊艳之后也就把楚成舟当成了普通的朋友。 “但隐州还有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呢。”王夫人笑吟吟地说道。 乔宿脑中忽然出现了楚成舟站在人群中央,其他姑娘往他身上扔荷包扔鲜花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嘶—— 怎么那么像动物园看猴呢? 以楚成舟的脾气,说不定当场就飞走了。 乔宿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身为过来人的王夫人一眼看穿,啧啧两声道:“乔姑娘也不必担心,楚公子一门心思在你身上我们可都看得出来。” 乔宿略带羞涩地收敛笑意,“王夫人说笑。” 王夫人道:“这又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才他有貌,也算登对,若你嫌他整日在家不赚钱,也可以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能找到合适他的活,肯定不浪费他这张脸!” 刚刚脑补的画面的基础上乔宿又加上王夫人在一旁收费的样子—— 更像是动物园了。 乔宿摇摇头道:“算了吧,他这几日不在家中。” 离家出走还没回来呢。 不过既然提到了楚成舟,乔宿觉着自己该去他大哥那边看看楚成舟的情况,顺便问问他成年时到底会有什么状况,感谢一下大哥对楚成舟的照顾。 在乔宿的授意,马车调转了放向,朝楚成舟和他大哥居住的客栈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你来谢我、关照、我自己的、亲弟弟? —— 感情线不虐的,只要有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握拳)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大家,发表时间设置错了来晚了orz -- 第83页 累丝是指将金、银等先拉成细丝,再将其编织成各种形状化网形状态或堆累出各种造型。 注:对“镶玉嵌宝”的相关描述参考百度百科,及19年南京关于明代首饰的媒体报道。 这种技法做出来的首饰真的非常漂亮!!女主做的可以参考“明代镶玉嵌宝累丝金簪首”。 ----- 第40章 .拍卖 · 楚成舟他大哥包了整间客栈, 那间客栈的位置有些偏僻,乔宿在附近找了许久才找到,待门打开, 门口站的赫然是络河。 他脸色差得很,一副早就知道乔宿要来的不耐烦样:“进来吧。” 乔宿脸上的错愕太过明显, 络河又解释道:“你身上的灵气太浓了, 三里之外我就感受到了。” 楚成舟正在客栈的后院,为了让他安稳地度过成年期,络河让人在后院挖了一处水池。 乔宿问道:“成年期是什么?” 络河回头看了她一眼, “鲛人三百年即为成年,成年之时会觉醒野性。” 他的脸色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有些吓人,乔宿没敢继续再问,琢磨着他这句话,猜测这就像各种猛兽天生就有追逐捕猎的本能一样,鲛人也可以算是半人半兽,不过他们要到成年期才会觉醒。 也确实挺危险的,他留在大哥身边是个正确的选择。 络河带着乔宿到了后院, 客栈的人已经被他遣散只剩下他自己的人,楚成舟正闲适的泡在水中,露出整条鱼尾。 乔宿许久没见过他的原形了,再次看到竟有些心痒。 “宿宿!”楚成舟早就知道她要过来似的一下子扑到池边,将两臂撑在沿上看着她。他的头发沾了水,湿嗒嗒的披在光滑的肩上,脸上也全是水珠,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他这一动作溅起了些水珠, 全都落到了走在前面的络河身上。 络河快走几步,在他脑瓜上来了一巴掌:“不知分寸!” 楚成舟侧着脑袋, 哎呦叫疼:“大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两人的相处方式让乔宿不禁莞尔,原来楚成舟在家里也是个团欺——披着团欺外披的团宠。 她走上前去,弯腰试了下水温:“怎么是凉的,万一再像上次那样受凉感冒了怎么办?” 络河道:“给他准备了温泉也不肯跟我回去。” 楚成舟道:“不许再提此事!”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络河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一个鲛人,因为泡水得了风寒?” 楚成舟:“”完蛋了,此事肯定会传遍鱼龙国。 “呵”络河沉默半晌,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来,吓得乔宿险些没站稳。 他、他是在怪自己没照顾好楚成舟吗? 待络河走后,楚成舟才对乔宿道:“我大哥天生一张臭脸,笑起来都像是在骂人,你不要害怕。” 乔宿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楚成舟就着刚刚的姿势和她聊天,身.下的尾鱼在水中摆来摆去,像一条上好的绸缎流光溢彩。 “你来做什么,想我了?”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占便宜的机会,哪怕只是嘴上的便宜。 可他忘了乔宿是个坦诚的人,她正色啾恃洸道:“是,想你了,就来看看你的生活环境。” 语气想在视察公务一样。 楚成舟道:“你真肉麻,这么点时间不见就想我想到难以自持。” 乔宿有种错觉,那条鱼尾好像摆的更厉害了,像条狗尾巴似的。 因为客栈后院的空间有限,络河挖的这片水池也不算太大,比乔宿宅子里的要小上一圈。 于是乔宿开口道:“不如你跟我回去吧,你大哥也可以住在家里,家里地方大。” “不行”楚成舟把脸贴在池壁上,缓缓沉进去,水面冒出一串大小均匀的泡泡,“我不能跟你回去。” “成年期的事情你大哥都跟我说了,有他在不会有事的。”乔宿把脑袋探过去,楚成舟整个人沉在池底,黑发在他身后飘散绽开,仿佛有生命似的每一根都有它的美感,乔宿不禁想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乔宿,你流氓。”楚成舟忽然冒出来,抱住了胳膊,“你在看什么!” ? “我在看你的头发”因为他的动作乔宿忽然起了好奇心,目光顺着他的腰望下去,她还没有见过鱼尾和人身相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骗人。”楚成舟把身子蜷起来,目光炯炯,“我这段时间都要这个样子,回去的话岂不是给你机会耍流氓?” 碰瓷,这是在碰瓷吧! 乔宿握紧了拳头,“你又没有什么好看的,没有腹肌也没马甲” 行吧,好像都有。 楚成舟听不懂这两个词的意思,但他知道乔宿在说自己身材不好。 “那你还这么迷恋看了这么久,乔宿你果然是个流氓。” 乔宿僵硬地移开了视线,在自恋方面,没人也没鱼能比得过楚成舟。 不过家里还住着莆儿和乔甘,就算她们已经知道楚成舟并非凡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未必不会害怕。 乔宿打消了将楚成舟接回去的念头。 和楚成舟聊了一会儿后乔宿便要走,楚成舟从水中走出来,说有东西要给她。 他从房中捧出个瓷罐,里面有半罐子的钻石,楚成舟咬着牙道:“这都是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攒的。” -- 第84页 乔宿打眼一扫,心口开始发闷,楚成舟竟然为她掉了那么多眼泪,在那么伤心的时候还能记着把眼泪都收集起来。 如果辜负了这沉甸甸的心意,乔宿都要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多谢。”乔宿伸手去接,目光却落到了楚成舟的身上。 刚从水里出来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衣裳,被水珠浸湿后紧紧贴在他身上,隐约可以瞧见里面白皙的肌.肤,这衣裳还不够长,露了半截小腿在外面,刚刚那样直接看着倒没觉得有什么,这样一瞧经有几分色.气。 乔宿只瞧了一眼,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要让楚成舟知道肯定又要骂她流氓了。 接过罐子时两人的指尖微微触碰了一下,乔宿觉得楚成舟顿住了,而后在她手背上碰了一下,飞快地收了回去。 再一抬头,楚成舟耳朵已经红了:“外面天冷,你快点回去吧。” 说罢将乔宿送出门,自己飞快地逃回了后院,跳进了水池中。 络河一到后院便看到满地狼藉,四处都是水珠,楚成舟不安分地在池子里扑腾。 按耐住给他一脚的冲动,络河问道:“你又怎么了?” 楚成舟停下来,露出半张脸:“大哥,我好像生病了。” 络河一急:“怎么回事?” “我一碰到乔宿就会生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乱窜,从心脏经过肚子,窜到这里。” “” 看清他指的位置,络河脸色彻底黑了,不忍了再忍他就要发病了。 络河上前给了他一脚把他踹进水里:“登徒子!” ** 乔宿从客栈出来才觉得附近的建筑有些眼熟,王夫人派来送她的马车还在外面等着,乔宿便去问车夫这附近住着什么人。 那车夫想了一会儿:“应该没有和姑娘熟识的,不过余匠人和庄匠人就住在后面那条街。” 难怪,这就是她当时被拒之门外的地方。 车夫替王家送货时也经常到附近来,于是乔宿让他带自己去两人新开的店铺。 自从她和周掌柜合作后,余岳和庄弘简暗地里的勾结变成了明面上的合作,最近乔宿听说他们一同开了一间首饰铺,做首饰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许多,每天都在上新。 不过两人舍不得大幅度降价,还是从前那般高价,生意不算特别好。 车夫将乔宿带到附近,乔宿远远地看了一眼,首饰铺中没什么客人,两人正裹着大衣在门口晒太阳,脸上皆是抑郁之色。 “看来生意不是很好。”车夫感叹道,“不过确实卖的太贵了,我们这种一年的工钱都买不了一支。前段时间夫人赏了我一块玉,我一直想给我媳妇做个玉坠子,可惜加工费太贵,竟然要五十两!这不是抢钱吗!” 乔宿眯着眼,觉得他们店里陈列的几件首饰有些眼熟,像是仿制了她的。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蔡笙之前还戴着那支水仙花簪招摇过市,把潘安疆膈应坏了。 听见车夫的话,乔宿道:“首饰贵在原料和加工,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带着原料来找我,我可以免费给您做,就当感谢你送我这几趟。” 车夫转过头来,大喜道:“真的吗?” 乔宿点点头,笑道:“我这边没有事情了,劳烦你将我送回家了。” “这有什么可劳烦的,姑娘您坐好了。”车夫一挥鞭,马车扬尘而去。 余岳捏着鼻子,愤懑道:“他奶奶个腿的,什么破车开什么快!” 庄弘简满脸阴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是王家的车吧。” 提起王家,余岳顿时跳起来:“狗日的王家,这些日子尽赶着巴结那个女的,昨日我去买原料时竟然给我涨价了!” “乔宿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光王家,周掌柜也上赶着巴结呢,这些日子怕是赚了不少钱吧。”庄弘简阴森森地往后看了一眼,“这女的肯定是没人要,不然怎么会出来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匠人。” 余岳道:“前阵子不还说她家里有个模样宛如谪仙的男人?” 庄弘简道:“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乔宿如果不攀着陈大人能有现在的名声?在外巴结陈大人在家里养野男人,我呸!” “呸!不守妇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乔宿骂了一顿,这才觉得有些解气了,仿佛乔宿就是他们口中这样不堪,仿佛他们卖不出去东西全是乔宿的错,仿佛靠这种方式就能掩盖他们的失败。 他们沉溺于卑劣的幻想中,嘴角都露出了猥.琐的笑意。 * 过年前的半个月,乔宿除了偶尔去看望楚成舟便是在家中做簪子,终于赶在腊月廿五的时候将牡丹花簪赶制出来,这期间还把十二花神簪的余下八支一起做好了。 她一支支将这些列出来,周掌柜看她的眼神从惊喜变成了震惊,到最后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没有啊,我只是想好好过个年。”乔宿看着憔悴,语气倒是轻快。 周掌柜放心了,一件件看下去,在看到牡丹花簪的时候愣住了,捧起来看了许久,语气中竟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技法?你是怎么把宝石塞进去的?还有这些花瓣,是雕刻出来的?” 乔宿道:“是累丝,宝石是嵌进去的。” -- 第85页 “镶玉嵌宝”周掌柜是个懂行的,思索片刻便想起了这种失传已久的技艺,“你、你到底是谁的徒弟?” 知道乔宿从前有过许多不好的经历,周掌柜从没问过她过去的事情,现在却是没办法再克制。 “你知道上一个能做出镶玉嵌宝的人是谁吗?” 乔宿懵了,她还真不知道,毕竟她师父是她爸妈,镶玉嵌宝是跟着博物馆的大师学的。 没等他说话,周掌柜的眼泪先掉了下来,“是、是陆先行,是陆大人!” 陆先行乔宿倒是有所耳闻,在查资料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看到过这个名字,三十年前名动天下的天乾丞相,传闻他白衣落拓,风度翩翩,便是往那朝堂上一站,就足以让百官瞻望。 可惜英年早逝,去世时不到三十岁,传闻他送殡那日天乾长瑞城下了一整天的暴雨,送行的人还是站满了整条街,由他辅佐的天乾太子更是不顾礼节哭着追棺。 “陆先行,陆丞相?”乔宿微微蹙眉,她从没听说过陆先行还会工匠技艺。 “正是。”周掌柜抹了抹眼泪,“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我和开淑他们的父亲曾经受过陆大人恩惠。” 是他一时激动糊涂了,乔宿这么年轻怎么会见过陆先行呢。 “叫姑娘此技法的人,想必也不想暴露身份,是我考虑欠缺,姑娘莫要在意。”周掌柜三根手指捏着那支牡丹花簪,眼中情绪复杂,“这支簪子,这种技法对我意义非凡,我不想用寻常的方式卖出去。” “周掌柜想如何?”乔宿问道。 “拍卖,拍卖得来的钱,从后天除夕开始我会在城中各处都支起粥棚,施粥直到这笔钱用完为止,就当是圆一次陆大人的遗愿。” 三十年前他和柳兄流落至天乾,生意失败身无分文,是陆大人的粥棚救了他们一命,给了他们从头再来的勇气。 乔宿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轻声道:“好,我的那份也一并算进去吧。” 腊月廿六,关于牡丹花簪的拍卖正式开始。 在这天之前,十二花神簪的其他都被买走了,只差这一支牡丹花簪,周掌柜藏着掖着不肯给人看。 越是藏着越能勾起大家的兴趣,于是在这天天丨衣阁的人出奇的多,连楼梯上都站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对这支簪子虽不感兴趣,但是喜欢看热闹。 待周掌柜神秘兮兮地将东西拿出来,却迟迟不肯打开木匣时,除去焦躁地想打人外,他们更多的是激动。 毕竟上一次他这样的时候,那支惊艳众人的水仙花簪第一次面世。 “这支牡丹花簪,用了上等的翡翠、金丝、红宝石、绿松石。” 有略微懂行的人提出异议:“这么多种东西,怎么把它们搞在一起?” 周掌柜微微一笑:“那就要夸一夸咱们乔姑娘技艺超群了,诸位请看。” 木匣被打开,那支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花簪在众人面前亮相,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惊艳。 玉石制成的花叶尚且常见,再往上重重叠叠的金丝看似凌乱,实则累成花瓣的模样,延伸出随性的丝线如环绕在花瓣外的蝴蝶,恋恋不舍地围绕四周,最中央的花蕊是由红宝石点缀,典雅大方,整支簪子透着一股雍容华贵,连不喜爱首饰的人都能看出它的技法繁杂,层次丰富。 就在大家看得入神之时,周掌柜把木匣合上:“起拍价,十两。大家量力而行。” 天丨衣阁内顿时响起不满地声音:“十两,你瞧不起谁呢?我出五十两。” “五十两也配?八十两!” “我还没看够呢,能不能再打开让我看两眼?” “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没多久外面的价格便拍到了五百两,乔宿在偏房中听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楚成舟就坐在她身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声音传出来闷闷的:“你做的那东西我都没见过,五百两太少了,怎么也得五千两。” “五千两就是抢钱了!”乔宿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潮红,“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出来了。” “我不。”楚成舟懒懒地抬起眼皮,单是看乔宿一眼,他都觉得身上又热了些,“今天日子特殊,我想看着你。” 乔宿道:“不过是个普通的拍卖会,腊月廿九才是个重要日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要你。” “不行,换一个。” 有时候楚成舟很不喜欢乔宿的坦率,他抛出的用来撩拨的骚话就这样被不着痕迹的接过去了。 楚成舟道:“那没了。” “那我不送了。” “不行!”楚成舟像是要跳起来似的,闷声道,“乔宿你太坏了。” 乔宿很给面子地坏笑一下:“我已经想好送什么给你了。” 楚成舟问道:“是什么?” “不告诉你。” “”蔫坏蔫坏的。 楚成舟拉起衣领遮住口鼻,目光从乔宿的脸上掠过去:“你能不能提前一天,或者延后一段时间送给我啊?” 乔宿:“为什么?”礼物不就该生日当天送? “我,我那天不能见人。”楚成舟的脸红成了苹果,红到乔宿都开始担心他究竟有没有发烧,“尤其,不能见你” -- 第8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成年期前几天):好想见乔宿,好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乔宿:小黄鱼→成年黄鱼。 —— 大!长!章!(夸我) 第41章 .危机 · 两人的谈话被周掌柜一声响亮的“成交”打断了, 乔宿竖起耳朵听着,发现最后成交的价格是八百两。 是个吉利的数字。 结局已定,外面的议论声却还没消下来, 在周掌柜说要设粥棚的时候喧嚣到了顶峰。 买下牡丹花簪的是王夫人,她本是来看热闹顺便瞧瞧乔宿做出来的东西什么模样, 可一看到那牡丹花簪便傻了眼, 这种复杂的技艺,饶是家中做玉石生意见多识广的她都没有见过。 经她这么一夸,又将众人对乔宿的印象拔高了一个档次, 从一开始的吃瓜看戏、鄙夷不屑,他们一次次被惊艳,如今再听到乔宿的名字,竟有了几分敬佩和期许。 新年之后,她还能带来怎样的惊喜? “眼瞅着就新年了,乔姑娘真的不再上新了?”问话的是点心铺的那位宋小姐,她与曾被余岳跑了单的张小姐是好友,两人这段时间一直等着乔宿的上新, 可总是慢人一步,抢不到。 周掌柜道:“我这儿是不再上新了,要等到年后,诸位可以私下问问乔姑娘,看她有没有接单的意向。” 乔宿本来打算休息几日等楚成舟的成年期过去,可楚成舟又说成年期那几日不能见人,不免有些落寞。 至于接私单的事情,她光是上新天丨衣阁这边的就有些匆忙, 更加抽不出时间来接别的单子。 但她没想到那两位小姐把周掌柜的话当了真,真的找到她家里来了。 两人来时楚成舟还没离开, 两人正在门口说话,一辆马车停在她二人面前,走下来两个笑靥如花的少女。 “打扰乔姑娘了。”宋小姐很有礼貌地朝乔宿点了个头,目光从楚成舟身上掠过。 虽然之前在天丨衣阁见过这人,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还是头一回,美貌都放大了数倍。 宋小姐尚能克制,张小姐的眼睛紧紧盯着楚成舟,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喜爱之情。 楚成舟微微抿了下唇,躲到了乔宿身后。 宋小姐道:“马上就是新年了,我和张小姐想在姑娘这儿定制两幅红宝石璎珞,送给我们的母亲。” 两人的母亲是堂姐妹。 张小姐点着头说:“只要姑娘愿意,价钱好商量的。” 离过年还有四天的时间,若是加班加点的赶制两幅璎珞也不是做不出来。 “新年将至我要陪着家人一起置办年货,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两人的嘴唇明显弯下来,张小姐捣捣宋小姐的胳膊,嗔道:“都是你,犹豫那么久。今年没法给母亲和姨母送新年礼物了。” 宋小姐道:“不是你说要等着十二花神簪出完之后再来吗?” 张小姐:“那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年了啊!你知道的,我对时间没有概念。” 两人当着乔宿的面互相甩锅,语气更像是姐妹间的玩闹,乔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不劝架也不掺和。 “宿宿。”楚成舟在她身后小声地叫她。 乔宿喜欢看她们吵架,楚成舟又不喜欢,他还想在回客栈之前跟乔宿多说几句话。 “怎么了?”乔宿转身望着她,宋张二人也停止了争吵,一同望着楚成舟。 “没事。”楚成舟挪了挪身子,试图用乔宿将自己堵得更严实些,可他比乔宿高出一个头,完全藏不住。 张小姐的眼神炽热露骨,刚垂下去的嘴角微微抽动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宋小姐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收敛点。” 乔宿转过来对两人笑了一下:“抱歉,我还有些私事。” “是我们打扰了。”宋小姐道:“还请乔姑娘再考虑一下,若是新年前没有时间,我们可以等到上元节的。” 正月十五,还有近二十天的时间。 乔宿微微有些心动:“我回去想一想,最晚后日给二位答复。” 宋小姐道了声谢,看到她身后楚成舟脸色不善,识趣地拉着张小姐上了马车。 两人一坐上去,张小姐便大声道:“那人长得真好看!” “再看好他也有主了。”宋小姐道。 “我知道啊,他和乔姑娘站在一起真般配啊,害羞地往乔姑娘身后躲也太可爱了。” 宋小姐:“害羞?”她怎么感觉刚刚楚成舟的眼神像是在警告她们快点滚? “是啊是啊,两人也太可爱了,乔姑娘看着沉着冷静,却拿喜欢撒娇的恋人没有办法,一直纵容溺爱他令人感动的爱情!”张小姐说得激动,虚抹了把眼泪。 “”她不理解。 两人走后,楚成舟也该走了。 乔宿道:“回去晚了你大哥会担心的。” 他不会,他只会踹我。 楚成舟委屈巴巴地看着乔宿,眼睛似乎是湿润的,他道:“刚刚她们一直在看我。” 嗯,乔宿看出来了。 楚成舟问:“你没有吃醋吗?” “”这倒没有。毕竟她总觉得张小姐的眼神和普通的爱慕之情有点不太一样。 乔宿自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于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往我身后躲,你在害羞?” -- 第87页 “没有。”楚成舟回答的干脆,“我觉得她们很烦。” 本身不住在家里和乔宿相处的时间就少,难得的独处还被其他人打扰。临近成年期时楚成舟各方面的情绪都被放大,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直接把乔宿拽走。 他伸出手想去拉乔宿的手,但只抓住了她的衣袖:“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乔宿心中一动,语气也温柔下来:“那搬回来不就好了,或者我搬到客栈去陪你。我不会嫌弃你的。” 她自动将楚成舟成年期不能见人的原因归结为他会有外形上的变化,就像是蛇会蜕皮蝉会脱壳一样,鱼或许会掉鳞片。 “那不成。”楚成舟低下头,可疑地红了耳朵。 乔宿觉察到不对,追问道:“你成年期究竟是什么症状?” “就是会有些不受控制。” “什么不受控制?” “哪里都不受控制。” 楚成舟越说脸越红,他捂着脸道,另一只手松了松衣领:“你别这样看着我。” 乔宿不经意地低下头,扫过他脖颈一片绯红,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似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等、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兽类的本能除了捕猎外还有什么来着? 乔宿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耳尖也跟着红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变得不一样了,空气如刚熬好的蜜糖,又热又黏稠,泛着几丝甜气。 楚成舟羞赧地捂着脸,声音在指缝中泄出来:“能抱一下吗?” 从他之前自作多情的时候亲过乔宿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亲密的接触了。 既然乔宿对他不一样,趁着这特殊的时期为自己讨一些便宜,他也想看看乔宿对他究竟能纵容到哪一步。 能抱一下吗? 当然可以。 如果放在平时乔宿当然不会介意,可现在的楚成舟太奇怪了,整个人像是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眼神都炙热无比,目光仿佛要在乔宿身边织一张天罗地网,把自己永远困在他的视线中。 不对劲。跑为上策。 乔宿心里想着,胳膊已经伸出去抱住了楚成舟,她的额头刚好抵着他的肩膀处,双手也环不过来,只能松松垮垮地挂着。 只抱了一下,乔宿迅速弹开,声音平淡道:“可以。” “太快了。”他都还没有感受到乔宿的温度。 “不是说了抱一下?抱完了你回去吧。”乔宿绷着脸,五指攥紧,指甲紧紧扣着掌心。 不能让楚成舟太得意。 楚成舟撇嘴,乖巧地点点头:“等我回来。” * 尽管有络河在身边,楚成舟的成年期仍然不太好过,腊月廿九当日的凌晨,络河便被一股攻击性十足的气息惊醒,匆忙来到后院,楚成舟还未苏醒,但已经完全化为了鲛人原形,除身.下那条鱼尾外,他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些鳞片,耳朵变成了鱼鳍。 楚成舟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不自觉释放出的气息让络河戾气暴涨,这是鲛人在面对敌人时本能的自卫反应。 他是楚成舟的亲人,楚成舟应该能感受到他身上属于同类的气息才对。 络河弯下腰来试图往楚成舟体内注入些灵气缓解他体内乱窜的气息,可还没等他碰到人,楚成舟猛地睁开眼睛,蓝紫色的眼眸中神智全无。 “刺啦——”一声,络河的衣裳被楚成舟的利爪划破,他小弟半腾空状态站在他面前,神色漠然,眼底尽是杀戮。 “楚成舟!你给我清醒一点!”络河被他激起了战斗的本性,下意识地变出自己的法器来。 他带的侍从也赶过来,十几个人将楚成舟围起来。 “大殿下,小殿下不是吃了祭司给的药吗,怎么还会这样?” 最前方的一个侍卫开口问道,他话音刚落,楚成舟便从半空中俯身下来,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速度快到鱼龙国最精英的侍卫都没来得及反应。 “住手!”络河用力压住握着法器的手,抬起腿给了楚成舟一脚,“你特么看清楚我是谁!” 这次他没能踢中,楚成舟侧身络河踢了个空,但这熟悉的动作似乎唤醒了楚成舟的记忆,他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起来,掐着侍卫脖子的手也缓缓放松。 “大哥?”他语气忐忑,看着自己身上的异样,“我不是吃了药吗?可为什么” 刚刚他的意识一片混沌,虽然隐约能感知到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身边出现的这些人让他有种领地被侵犯的愤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他们全部杀光,全部驱逐。 络河叹气:“祭司的药对不同人的效果不同,但在你身上未免有些太差了。还好并非完全失控,有我在这里不会有大事的。” 反正楚成舟狂躁状态下也打不过他,最严重也不过是自己把楚成舟打成重伤。 楚成舟垂着脑袋给被他按在地上的侍卫道歉,那人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捂着脖子逃开了。 “成年期持续三到七日,这几日你不能离开这里。”络河在客栈附近布下结界,以防楚成舟趁自己不注意逃走。 楚成舟情绪沮丧:“乔宿来过吗?” “昨晚来过,说是有礼物给你,我放在你卧房了。”络河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最近不要见她。” -- 第88页 “我没事,我现在心如止水。可能是药开始发挥效用了。”就算乔宿就在门外楚成舟都不敢去见她,他万一再次失去意识把乔宿当成了敌人,弄伤乔宿一点他都会痛不欲生。 楚成舟抱着尾巴缩回池中:“大哥你能帮我把乔宿送我的礼物拿来吗?” 络河:“”刚刚还要跟他干架现在又来使唤他? 他弟现在成年期,他忍。 乔宿给楚成舟做的是一枚戒指,一枚钻戒,水滴形的钻石,鱼形弯绕的戒身,一枚款式相对简单但处处暗藏设计的戒指。 戒圈内部用古文刻了楚成舟的名字,外圈是楚成舟看不懂的符号,笔锋间透着随性洒脱,排布错落有致,优雅漂亮。 楚成舟挨个手指试了试,最终戴在了右手的中指上,阳光下戒指上的钻石闪耀着光芒,他问络河:“漂亮吗?” 络河正在发愣,被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漂亮,就是从没见过这种宝石和样式。” “这是我的眼泪。”楚成舟摸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嘴角露出笑意,“真小气啊乔宿,居然在我成年的时候把我的眼泪送给我。” “你的眼泪?难怪有些眼熟。”他们平日视为疾病的东西,竟然能变成这种东西吗? 络河的目光完全被楚成舟手上的戒指吸引了,它就像一个小光点,随着楚成舟的动作而移动着,是楚成舟的点缀。 “很漂亮。”络河由衷地感叹道,“这位乔姑娘还是有些本事的。” 如果他小弟真的认准了这个人,他或许该为两人做些什么。 “乔宿做的当然漂亮了!”楚成舟一把握住戴着戒指的手指,满眼防备,“大哥你要是想要的话带着钱去找乔宿,但不许跟我做一样的。” 很好,还没娶亲呢,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想着怎么从他身上骗钱了。 “我对这些人类的玩意儿没有兴趣。金银玉器宫里一大堆,我什么时候多看过一眼?”保持大哥的威严,络河绷着脸道。 楚成舟的心思又放回到那枚戒指上,他认出里面刻的是自己的名字,外面那圈的符号却看不出来。 乔宿懂得东西那么多,或许是某种他没见过的语言。 她把它们刻到戒指上是什么意思呢?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楚成舟攥着戒指,身子又往水里缩了缩。 好想见到乔宿。 * 乔宿已经三天没见到楚成舟了,那日楚成舟回去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乔宿也忽然变得忙起来,跟着乔甘串门买年货,还接下了宋张两姐妹的单子,忙的跟个陀螺似的,昨晚去客栈给楚成舟送东西时都没能好好见上一面便匆匆走了。 她这么忙的另一个原因,是在那支牡丹花簪被王夫人买走后,她竟然又放回到天丨衣阁做展示,加之周掌柜在城内施粥的善举,让更多人知道了这支牡丹花簪,知道了乔宿的手艺。 原先她答应帮忙做玉坠子的那个车夫也帮她在亲友中宣传一番,那枚玉坠子她用的材料中等但是做工精美,一时间也有许多人带着原料玉石来找她加工,或是将损坏的首饰带来找她维修。 短短几日乔宿开拓了好几项新业务,可她只有一双手,忙的晕头转向也忙不过来,最后只能躲在家里闭门谢客。 她这边忙起来了,余岳和庄弘简凉透了。自从她的镶玉嵌宝出来之后,也有人去找两人定做,可是他们不会这么复杂的技艺,偷摸着去天丨衣阁研究也没摸出门道来,还被周掌柜冷嘲热讽一番,派小二将两人轰了出去。 两人痛定思痛,一定是之前卖得太贵了才让乔宿抢尽先机,于是两人合计之后把价格降低,可这又引起了原先高价在他们这儿买首饰的客人的不满,折腾这一遭没能让他们东山再起,反而两头得罪。 马上就除夕了,两人在店中算了笔账,今年的入账倒是不少,不过比之去年大打折扣,尤其是近两个月乔宿和周掌柜合伙开始,入账比起前几个月降了近五倍。 继续这样下去可不成,两个男人在店外坐了整宿,看着卖不出去的首饰,做出了个丧心病狂的决定——他们要绑架乔宿。 他们暗中跟踪乔宿两天,发现她除了待在家里便是去天丨衣阁,经过的地方都是闹市,他们没有下手的。就在两人失望之时,赫然发现乔宿在廿八那日傍晚去了他们住宅附近的一家客栈。 余岳大喜,知道机会来了。 廿八那日两人没敢轻举妄动,但余岳知道乔宿肯定还要再去那间客栈,他打听过了那间客栈被外地来的富商包了下来,乔宿一定是与那富商有什么交易。 想明白此事后余岳又喜又恨,喜的是两人终于有机会对乔宿下手,恨的是乔宿运气这般好,连外地的富商都在她那儿约东西。 两人在乔宿家附近守着,果不其然廿九那日下午乔宿出了门,看方向是往那间客栈去了。余岳吐掉口中的包子,招呼着庄弘简跟上。 在这紧要关头,庄弘简却怂了:“我们绑她干什么,绑了她又不能学了她的技艺。” 余岳啐道:“等她落到我们手里,她不想教也得教!” 庄弘简道:“可她与陈大人熟识,若是将来到大人面前告我们一状” “你要是没有胆子就别跟着我干!”余岳面色狰狞,“到时候老子学了东西赚了钱,半点不分你!” -- 第89页 庄弘简愣了下,最终屈服于金钱,和余岳一同跟在了乔宿身后。 乔宿出门没多久便觉察到有人跟着自己,并且那道目光明显带着恶意,乔宿想了想自己在隐州城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为数不多有过口舌纷争的几个,曾南施早就跑路去,蔡笙若想报复也不会等到今日。 那就唯有,那两个被自己抢了生意的匠人了。 想清楚后乔宿心中反而没有了惧意,两人对自己的敌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与其由着他们明里暗里的找茬,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网打尽。 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收拾的道理。 余岳和庄弘简见乔宿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趁她拐入一条小巷时凭借地形优势左右夹击堵住了乔宿。 乔宿很配合的害怕道:“你们要做什么?” 余岳神情阴沉,眼中妒意如熊熊烈火:“当然是废了你!你一个女人,不好好成亲生孩子,在家里相夫教子,偏偏要出来抢我们男人的活干,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少赚了多少钱!” “不就是为了钱财,你们放过我,多少钱我都给你们!”乔宿念着台词,目光打量周围的地形。 这里离客栈有些远,但是如络河所说足以让他们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了,但在等着他们来就自己之前,乔宿想试着自救,再将二人扭送到官府。 余岳对一个弱女子毫无防备,步步逼近:“好狂的口气,看来你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啊,把我们哥俩的钱全赚进了自己的口袋!” 神经病。乔宿在心里骂道。 “那都是我自己凭本事赚的钱。”望着两人的脸,乔宿胃里翻涌阵阵恶心。 “你他妈的有什么本事!一个女的能有什么本事,你们女人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余岳气急了竟直接动起手来,乔宿反应不及被他按在了地上,“你他妈不就是有一双手吗,老子今天就把你的手废了,看你怎么跟老子抢生意。” 庄弘简道:“什么?!不是说要跟她学东西吗,为什么要把她手废了…” “你他妈懂个屁!我管他能不能学到技艺,她废了隐州就只剩下咱们两个匠人了,到时候那些人不还得来找我们!”余岳语气癫狂,抬脚对着乔宿的右手便要踩下去。 乔宿没想到他这么恶毒,也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她口中念念有词,有细微的光芒在她手中汇聚。 没等余岳的脚落下来,一股强光将两人弹开,乔宿眼前一晕,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楚成舟抱在了怀中。 她收起手中的光,靠在楚成舟肩膀上:“楚成舟” 余岳抱着腿,满手的血,地上也全是血液,他的脚破了大洞,看上去十分瘆人,庄弘简站在他身旁,两人一起看着楚成舟,眼底尽是惊恐。 眼前的人虽然长了张俊美的脸,却有鱼鳍一样的耳朵,眼瞳更是不同寻常的蓝紫色,眸中戾气翻涌,光是被他看上一眼便双腿大颤,恐惧席卷心脏。 楚成舟抱紧怀里的人,神情淡漠地望向两人:“你们,想怎么死?” 作者有话要说: 学了新技能的乔宿:勇敢宿宿,不怕困难。 见到楚成舟的乔宿:楚成舟(柔弱) 第42章 .共枕 · “妖、妖怪啊!”庄弘简大叫一声, 丢下余岳跑了。 他没能跑出去太远就被楚成舟的法术困住,无形的丝线从头缠到脚,庄弘简像块肥肉似的挂在半空中。 余岳的脚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又亲眼见到庄弘简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扯住,顿时吓得涕泗横流, “好汉饶命!” 楚成舟又重复一遍:“你想怎么死?” 余岳哭道:“我不想死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冲撞了乔姑娘,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 穹顶之上响起一阵闷雷,在余岳假惺惺的哭诉求饶声中, 黑色的乌云朝他头顶的天空汇聚。楚成舟彻底失去耐心,他伸出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中指上戴着枚样式别致的银戒,微微一握,极具美感。 就在这美感十足的动作之后,天上忽然降下暴雨, 不大不小就在余岳头顶那一块,而他周围分毫未湿。余岳一瞬间便淋成了落汤鸡,他打了个猛颤,痛苦地哀嚎起来,拖着手上的脚向外躲。 这暴雨滚烫像是刚烧开的热水,想要把他活生生煮熟一样,余岳手脚并用往外爬,可头顶团乌云也跟着他。 “救命!救命!烫死我了!” 乔宿往那儿一看, 余岳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泡烂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也红的骇人, 隐约可见一些水泡。 “楚成舟,你不能在这里杀人!”就算余岳再可恨,为了这种人背上命案也是不值当的。 乔宿抬头去看楚成舟的神色,如凌晨时分络河看到的一眼,他眼瞳完全变成了蓝紫色,不见半点神志,眼中只有最原始的杀.戮的欲.望。 余岳的呻.吟声渐渐变得虚弱,也昭示着他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乔宿抬起手,在楚成舟脸上掐了一下:“住手,楚成舟!” 没有神志的楚成舟缓慢地低下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会也要对她动手吧,乔宿心中一紧,试图挣脱楚成舟环在自己背上的胳膊。 “别动。”楚成舟顿了一会儿,收起了余岳身上的法术,该用两只手抱住乔宿。 他低下头,像那日乔宿一样把脑袋抵在乔宿的肩膀上,轻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 第90页 楚成舟身上的温度本就偏高,话时呼出的气息更是滚烫,乔宿那半面的脖子都僵硬了,一动也不敢动。 “你现在冷静点了吗?”乔宿问道。 “嗯。”沉闷的一声,楚成舟把胳膊环的更紧了,乔宿想去看看他的脸色确认一下,一转头对上楚成舟的眼睛。 楚成舟比乔宿高一头,他要弯着腰才能把脑袋抵在乔宿肩膀上,姿势算不上舒服。 乔宿怕他难受,清清嗓子道:“你先把我放开。” “不要。”楚成舟把眼一闭,脑袋往里移了移,“宿宿,我难受。” 乔宿问道:“哪里难受?先回客栈去找你大哥吧。” “不要,不想见他。”楚成舟拿脑袋蹭着乔宿的肩膀,察觉到有个坚硬的东西戳了自己一下,乔宿这才注意到他鱼鳍一样的耳朵。 不禁上手摸了一下:“居然是硬的。” 楚成舟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接着又道:“我难受。” “那该怎么办?” “回家。” “”那不成,楚成舟现在的状态跟春天的猫没什么区别,把人带回去不就是引狼入室了? 乔宿道:“客栈就在附近,我们先去找你大哥好不好?” “不好。”楚成舟脸朝下,不动了,“我想跟你回家。” 不管乔宿问他什么,他口中只有“难受”“回家”“不要”这三个词。 巷子里只有他们四人,庄弘简被吓晕了过去,余岳半死不活的躺着,看上去伤势并不乐观,全身的水泡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巷外响起脚步声,估计是附近的人过来了。 乔宿低头看了眼装傻耍赖的楚成舟,心一横道:“回家吧。要不要跟你大哥一声” “不用!”楚成舟抱起她就跑,恍惚间乔宿想起了当初被宁玉拎着衣领飞的时候,周围的景象飞速闪过,眨眼的功夫两人便瞬移回到家中,楚成舟还很有心机地停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宿宿,难受。”楚成舟故技重施,脑袋抵在乔宿肩膀上乱蹭。 “楚成舟,你最好是洗了头。”乔宿无奈地了一声,把人拉进了自己房间,从门内反锁。 大白天的,不能吓到姑姑和莆儿。 “去床上。”乔宿道。 楚成舟忽然愣住了,捂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真的吗?” 虽然他缠着乔宿确实是有那方面的心思,本来见不到乔宿还能克制,一见到乔宿全身就像是被点燃了,脑中那点理智在熊熊火焰的灼烧中摇摇欲坠。 但现在听到乔宿同意,楚成舟反而觉得别扭了,忸怩地像个要出阁的小姑娘。 人类应该怎么做啊?他还没研究过呢。 乔宿扯出笑容:“乖,去躺着。” 楚成舟听话地走到床上,乖乖躺好。上.床前他把鞋子摆好,外衣解下来搭到了一旁。 “宿宿,我躺好了。”楚成舟双手交叠放在心口,表情虔诚地望着床顶。 乔宿从柜子里找出一床厚被子来,盖到了楚成舟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楚成舟的脸跟这床大红花锦绣被字一个颜色,他道:“宿宿,我真的、真的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乔宿笑笑,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罢,她将那床被子和楚成舟身下压着的被褥紧紧缠在一起,用被子把楚成舟绑了起来。 “小黄鱼,老实待着吧。”乔宿伸出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自己压在被子上。 楚成舟抬眸看了她一眼,变了眼色:“你喜欢这样吗?” “别瞎想了。”乔宿这话的时候脸色潮红,她背过身去,“你看上去没有之前的那么严重,除了有点犯浑。” “我现在还有理智。”楚成舟眼神露骨,若他任由成年期的本能支配,就凭这床被子肯定是困不住他的。 他想抱着乔宿,想亲吻她,想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永不分离。 “宿宿,转过来看着我。”他的嗓音像被火灼着的冰,乔宿背着身子都能感到那股炙热的欲.望,“看着我,和我聊天。” 乔宿转过来了,看着被裹成大红粽子的楚成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和我聊什么?” 楚成舟不话,只是盯着她。那眼神让乔宿觉得自己就是一枚煮熟的鸡蛋,楚成舟正一块块剥下她的蛋壳。 “你不话我就转过去了。”乔宿心想那她一定是枚红色的鸡蛋,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脸上一定更明显。 “不要,不要转过去。”楚成舟面含不满,“乔宿你太坏了,把人家领回来绑起来就算了,还不给看。” 乔宿道:“是你非缠着我要回来的,你自找的。” “还不是因为你到那边去,怪你。你去找我做什么?”楚成舟问道。 “我想着,还差你一碗长寿面,既然你回不来那就借客栈的厨房给你做一碗。没想到会遇见余岳那两人。” 楚成舟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便宜他们了。” 乔宿道:“我不想让你杀人,更不想让你因为我杀人。” “我知道,可看到他们那样对你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楚成舟喘着粗.气,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们了?” 乔宿一愣,点点头:“是,我想搞清楚他们跟着我的目的。” -- 第91页 楚成舟面有愠色道:“所以你就以身犯险,若我不在那里你打算怎么办?宁玉教你的那点法术未必对他们管用。” “你看出来了?”乔宿有些吃惊,她就跟宁玉学了一点点,还没开始用楚成舟就来了,这都被他觉察到了。 “像他这种妖术不成熟的妖怪,教的东西不仅伤害小,还容易被发现。”楚成舟仰着脸道,“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发现乔宿学了法术,楚成舟喜大于惊,乔宿只在柳橙渡劫时激发过一次潜力,之后便再也不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灵气了,他原以为乔宿本身毫无仙骨,想走正常的修炼之路会很困难。 “修仙不容易,修习妖怪的法术倒是挺快。”楚成舟的语气满含醋意,他走的这几天宁玉那小东西又猖狂不少,竟敢背着他偷偷教乔宿法术。 “宁玉这个叫昏睡诀,晚上失眠的时候可以用。”乔宿趴在床边,捻起楚成舟的一缕头发,“和你吵架那几天,我经常睡不好,宁玉就教了我这个法子,我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乔宿知道他不会放过向宁玉找茬的机会,便想解释一番把宁玉摘出去,却不想她完之后楚成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伸手便挣脱了被子,把乔宿抄了过去。 “你失眠的时候是在想我吗?” 乔宿躺在带着余温的床上,看着楚成舟眼底的激动,暗道一声不好:“你放我下去。” “你先回答我,宿宿,你喜欢我对吧?” 乔宿觉得自己早晚会溺死在楚成舟的眼神里,事实上她现在可能也离死不远了,楚成舟现在就像一头野兽,眼底的理智随着与乔宿的接触在一点点溃散。 没等乔宿回答,他低下头,薄唇贴着乔宿脖颈上缓缓上移,最终落到了白皙柔软的耳后,“我喜欢你。” 这句话大概是楚成舟教她的第一个咒语,轻易让乔宿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她道:“楚成舟,你冷静一点。” “冷静不下来,我难受。”楚成舟着,牙齿轻轻咬住了她的耳垂,力道不大,但让人发痒。 乔宿软成一滩水,她推了两把没能把人推开,于是伸出手,念了个昏睡诀。 咚的一声,楚成舟倒在了她身边,整个压下来。 完蛋,更逃不开了。 乔宿无奈地叹了口气:“睡会儿吧。” 等楚成舟这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了,乔宿中途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楚成舟正支着胳膊看着自己。 “醒了?”楚成舟咬牙切齿,“真行啊,学的第一个法术就用在我身上。” 乔宿揉了揉眼睛:“是你自己犯浑。” “你明知道我克制不住,还那种话来撩拨我。” “那就算是撩拨了?就因为你是一条小黄鱼,才听什么都像荤话。” 楚成舟:“你骂我?” 乔宿翻身起床:“小黄鱼是对你的爱称。” “骗子,人类都是骗子。”睡醒一觉后楚成舟也清醒不少,现在心如止水,于是也跟着乔宿起身出门。 “我是骗子你还信我的话?你这条不坚定的小黄鱼。”乔宿边话边打开门,接着开门的动作一顿,声音也戛然而止。 楚成舟边系腰带边往前走,问道:“怎么了?” “姑娘,大白天的不好吧?”莆儿站在门外,小脸白一阵红一阵,看楚成舟的眼神像要在他身上戳个大洞。 狗东西!狗东西!天天在外面不归家,一回来就把她家姑娘拐走了! 她当时就不该同意乔宿把人买回来,不如让他在奴隶市场自生自灭! 乔宿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莆儿嘎——的一声,哑着嗓子道:“姑娘莫解释,我都明白,此事我会对姑姑守口如瓶。” 罢恶狠狠地瞪向楚成舟:“若你敢对我家姑娘不好,我就把你命根子剁下来喂狗!” “”楚成舟披好外衣护住自己的命根子,“我对乔宿一心一意,生生世世,绝无二心。” 苍天可鉴,他是真的委屈,便宜都给乔宿占了,挨骂的都是他。 “出来吃饭!”莆儿气冲冲地走了。 乔宿转过头去问道:“你刚刚是不是骂我?” “没有。”楚成舟拒不承认。 “你是不是骂我流氓?”眼神还委屈着呢,这可骗不了乔宿。 “谁知道你有没有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些什么!” “你放心,咱家没有养狗。” 扔下这么句模棱两可的话,乔宿笑着走了。 楚成舟站在原地捉摸了一会儿,顿觉脚底一股凉风往上窜。 真过分啊乔宿,自损百八都要伤他一千! * 楚成舟重新回家,乔甘见到一点也没有惊讶,很自然地去厨房多拿了一副碗筷,她也是除了楚成舟外整个饭桌上最淡定的人。 在楚成舟的注视下,宁玉吓得饭都端不稳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特别过分的。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不会还在因为他揭穿了乔宿不喜欢楚成舟而生气吧? 可他半个月前自己揍过自己了啊。 一事一揍,不得再揍,这是规矩。 宁玉挺直腰板,瞪了回去。 反正我没犯错,你瞪我我也瞪你! -- 第92页 楚成舟:“” 他才离开这几天就反了天了,宁玉都敢挑衅自己了。 莆儿与乔宿面对面坐着,乔宿自然地给莆儿夹菜:“山药片。” “不吃!最讨厌吃山药了。”莆儿把山药片夹回乔宿碗里。 “我不吃山药片,你之前不是最爱吃的吗?” “现在不吃了!” 乔宿自己把山药片吃了:“那你吃芹菜,降火。” 莆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乔甘给她加了一棒子芹菜:“宿宿得对,你这几天上火。” “”不敢在姑姑面前造次,莆儿乖乖把芹菜吃了。 乔甘完全闻不到桌上的火.药味,自顾自地:“今天陈大人来了。” 桌上顿时安静了,乔宿看向乔甘,楚成舟盯着乔宿,莆儿瞪着楚成舟,宁玉看好戏的神情笑了起来。 “他是来找你的。”眼神看向乔宿。 楚成舟顿时警觉起来,在桌下扯了扯乔宿的衣袖。 乔宿无奈地踢了一下他的凳子,问乔甘:“陈大人找我做什么?” “余岳和庄弘简在他们家附近的巷子里出事了,据是两人因为分钱不均大打出手,余岳全身烧伤没一处好皮,庄弘简倒没什么事,就是吓得不轻,现在还浑浑噩噩的。”乔甘回忆了一会儿,继续,“陈大人他们两人盯上你很久了,嘱咐你注意些。” 乔宿道:“他们确实盯了我很久,今天还意图对我下手。” 此言一出,一向好脾气的乔甘都坐不住了:“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楚成舟刚好路过救了我。”乔宿道。 乔甘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他们既然敢对你下手,断然不能放过他们,明天就去找陈大人清楚!” 楚成舟也帮腔道:“过年这几日正是多事之秋,城内巡逻的队伍都没有,是该好好一。” 两人一拍即合,约好第二日去找陈开扉。 乔宿把楚成舟拉到一旁:“你的成年期不是还没过去?你见了陈开扉不会做什么事吧?” 楚成舟自信满满道:“你放心,我有自制力。你想想,今天下午我和你共处一室都没对你做什么。” “老色胚。”乔宿骂道。 “那还是小黄鱼好听点,我喜欢你给我的这个爱称。”楚成舟笑着。 乔宿:“你老实,你找陈开扉是为了什么?” 楚成舟:“中午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抹去那两人的记忆。” 乔宿:“就这么简单?” “自然。顺带给陈大人拜个年,感谢他这几个月的照顾。”楚成舟神秘一笑。 当然不可能,陈开扉趁他不在接近乔宿,这口气他可忍不了。 乔宿半信半疑:“我得和你一起去。” 楚成舟:“可以。” 一家人一起去,那可正好。 * 客栈 络河带着一众侍卫,对着后院墙外的结界施了一晚上的法术,都没能破开。 夜色中,络河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楚成舟你个狗东西,破了我的结界就算了,还专门做个结界困住我! 等他出去,一定要把楚成舟这不知好歹的狠狠暴揍! 作者有话要说: 陈开扉:一大波狗粮正在送来。 楚成舟:一个暴怒的哥正在到达。 —— 第43章 .除夕 · 今晚楚成舟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家中, 乔宿不放心他现在的状态,楚成舟再三保证自己已经正常了,绝不会再想之前那样失控。 楚成舟问:“那我今晚能住” “想都别想。”乔宿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我今天带你回来是怕你失控伤人,别得寸进尺, 得了便宜还卖乖。” 隔着一道门, 楚成舟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说我今天能不能住在院子里,你不是说院子里的温泉水冬季也是温热的吗。” 故意的,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乔宿在门内道:“可以!当然可以!我跟姑姑说过了今晚不要到花园来。” “那好, 我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他说完之后门外就没了声响,乔宿没听到脚步声知道他还没走,也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一会儿,楚成舟道:“如果你想偷看,我也不会介意。” “”乔宿把门开了条缝,扔出一床大红花被来,“滚!” 又“砰——”的把门关上。 楚成舟稳稳地把被子接住,笑道:“宿宿你对我真好, 还怕我着凉。” 这条鱼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楚成舟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乔宿答话,便抱着被子走向了池塘。 化为原形泡在温泉水中,楚成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水温确实比他大哥挖的池子舒适。 等等,他大哥? 他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 算了,不想也罢。 * 第二天是除夕,乔宿即将在这里过她的第一个年。 这边的规矩除夕之日是要走亲访友,结一年未完之事,来年便是新的开始。 周掌柜将乔宿这几个月的分成给她送了过来, 还送了一堆腊肠;周掌柜尚未娶亲生子,老家也没有什么长辈, 乔宿问他平日都是如何过年的。 周掌柜道:“除夕之日天丨衣阁营业到中午关门,年后大年初八就开门了,这些日子我在家里算算账,闲暇时四处走一走,今年再去粥棚待个一两天,也就过去了。” -- 第93页 乔宿正想邀请他一同来吃年夜饭,又听周掌柜道:“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这么些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自己一个人多自在,想守夜就守夜,不想守夜吃完年夜饭倒头就睡,我乐得自在,陈家那两姐弟一直想和我一起吃年夜饭我都没答应过!” 他这么一说,乔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周掌柜与她寒暄几句便赶回了天丨衣阁。他前脚刚走,董飞便来了,带了一车新鲜的菜,还有自家腌制的咸菜。 钱涛被处置之后,菜市场的监管权到了陈开扉手中,他恢复了从前的制度,还免了半年的摊位费,现在菜市场都是真正种田的人在经营。董飞知道这里面乔宿也出了些力气,特意带着自家种的菜来感谢她和陈开扉。 乔宿自觉无功不受禄要给他菜钱,被董飞拒绝了:“姑娘这几个月都在照顾我家生意,又在陈大人面前揭穿了钱涛的恶行,这一车菜远不能表达我对姑娘的谢意。” 他态度坚决,乔宿只得欣然收下。 午时饭后,乔甘收拾好碗筷,便要带着楚成舟去拜访陈开扉,说清楚余岳和庄弘简的事情。 乔宿道:“我也去,我是当事人。” 楚成舟酸道:“明天就是新年了,是得去给陈大人拜个早年。” 昨天还想着去陈开扉面前炫耀一番,现在却并不想让两人见面。 小黄鱼变酸醋鱼了。 乔宿看了他一眼没接话,挽着乔甘出门了。 钱涛落马,新的知州还没定好,隐州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陈开扉头上,正值年关事情又多,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连着在廨舍住了一个月都没回过家。 乔宿三人到的时候,陈开扉刚刚处理完一桩盗窃案,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匆匆走了出来。 “乔夫人,乔姑娘,楚公子。”陈开扉一一问好,目光在乔宿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楚成舟看在眼里,但见眼前的陈开扉满眼憔悴累得没了人样,他轻哼一声,没有表现出不满。 乔宿将昨日余岳庄弘简尾随自己的事情讲述一遍,陈开扉耐心听着,道:“这二人还在附近的医馆中,这样严重的斗殴是在要官府留记录的,可两人现在一个重伤一个神志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先守着。” 乔宿脸上浮现一抹犹疑之色,道:“此事和我有些关系,他们想伤我” “我明白了。”陈开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楚成舟,扶在座椅上的手慢慢收紧,“我会尽早将此事结案。” 乔甘没听懂两人你来我往间隐含的讯息,急切地说:“结案之后那两个人若是再想伤害宿宿怎么办啊,隐州城就这么大,总会再遇到他们。” 从前被郑雄家暴的经历还是乔甘心中的阴影,原以为郑雄死了两人便不会再受威胁,却不想现在又跑出来两个男人要伤害乔宿。 相比于曾经被曾南施暗中使绊子,乔甘更惧怕身形比她们健壮,力气比她们大的男人,这些人冲动、蛮横、做事不经脑子,一旦被他们盯上便像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陈开扉安慰道:“他们二人伤得很重,短时间没有行动能力。” 乔甘抿着嘴,脸色发白,她微微摇头:“那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能不能把他们关起来?” “他们并没有犯下太严重的罪行,尾随的罪名也只能在牢里关上几天。”陈开扉不知道乔甘为何忽然这么大的反应,如实道来。 乔宿却猜到了她恐惧的来源,扭头对乔甘道:“姑姑放心,他们以后不会再敢了。” 有楚成舟的威慑,在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靠近乔宿。 楚成舟道:“若他们再敢出现在宿宿面前,我肯定把他们杀把他们打成傻子。” 乔宿把手搭在乔甘冰凉的手背上:“姑姑放心。” 乔甘回眸看了楚成舟一眼,迷茫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笑意。 “楚成舟,你想带姑姑去外面等着,我还有些话想跟陈大人说。”乔宿道。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楚成舟小声抱怨一句,在乔宿颇具震慑性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带着乔甘走了出去。 房中终于只剩下陈开扉和乔宿,但陈开扉的心情却不如想象中那样欣喜激动,他的笑容如泡沫般虚弱,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乔宿正色道:“大人不要往心里去,姑姑她从前遇人不淑,我这次遇险唤起了她不好的记忆。” 陈开扉表示理解:“是我说错话了,乔夫人是担心留着那二人会对你不利。” “不关陈大人的事情,大人不必在意。”乔宿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呢,如果他们真伤了你,我怕也和乔夫人一样恨不得将二人处死。” 陈开扉的话让乔宿陷入沉默,不知该怎样回应。 “乔姑娘不要多想,我只不过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陈开扉明明是笑着的,但笑意不达眼底,在那张憔悴的脸上竟有几分酸楚,“姑娘身边有楚公子保护,自然不需在下担心,明年开春我便会调任回都城,姑娘也不必在为我困扰了。” 乔宿问道:“你要回都城?怎么突然又要调回去了。” “之前从都城到隐州,一是为了躲避殿下赐婚,二是不放心姐姐单独在此处,眼下钱涛事情已经解决,姐姐答应和我一同去都城,我也和潘小姐说清楚了,她年后便会入宫。” -- 第94页 乔宿瞪大了眼睛,陈开扉又解释道:“入宫为官。” “召国也有后宫女官吗?”乔宿问。 陈开扉给她讲起召国官制来,“是前些年来改.革之后才有的,原先一概用大宫女、掌事宫女、掌事姑姑统称,后来学习天乾那边的官制才渐渐延伸出后宫女官来,衣、食、住、行等皆有其专门的司职,潘小姐此番应该会去尚衣局。只是后宫女官的地位到底不比丞相千金,潘小姐此举,在下也颇为钦佩。” 潘小姐终究还是做了自己想要的。乔宿感叹道。 又是天乾。乔宿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召国多年来一直是天乾的附属,无论是官制还是风俗都与天乾极为相似,就像是天乾的影子。 “论起国力,召国比起天乾还是差了许多。但与从前只能臣服在天乾脚下任其宰割相比,现在的召国已经有了和天乾谈判的实力,以后会越来越好。” 平心而论,天乾近些年来对待周边的小国温和许多,陈开扉对天乾的感情很复杂,作为召国的朝臣他应该与召国君主同仇敌忾仇视天乾,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天乾现任的皇帝确实是个明君,在他治理下天乾日益昌盛,百姓富足,周边的国家也得到了发展。 可惜老皇帝垂垂老矣,太子尚且年幼,天乾接下来的局势怕是不容乐观。 陈开扉没有说上面这句话,又把话题回到潘安疆身上:“潘小姐在离开隐州前让我带话给乔姑娘,希望能在都城见到你我也希望能在都城见到乔姑娘。” 乔宿沉默片刻道:“都城应该不缺匠人。” “姑娘的手艺放在天乾也绝对数上一二。” 乔宿又道:“我新买的宅子,还没住热乎呢。” “”陈开扉怔愣片刻,放声笑起来,“忙了这么长时间,多谢乔姑娘让我放松下来。” “只要我在隐州城一日,便会护乔姑娘周全,安心住在你的宅院中。”他日我离开隐州,也会为姑娘铺平道路。 * 楚成舟在外站了半天,克制自己不听里面的动静,可是灵敏的听力还是让他捕捉到了丝丝低语,其他的听不真切,但陈开扉的笑声他可听的一清二楚。 不光他听到了,连乔甘都问道:“两人聊了什么,头一次听见陈大人笑得这样开心。” 楚成舟板着脸回:“不知道。” 脑子里却止不住的猜测两人的对话内容。 等两人满面春光的出来的时候,楚成舟已经把自己泡成了酸醋鱼,黑着脸紧盯二人。 陈开扉难得在楚成舟面前找回场子,对着他一拱手:“楚公子,慢走。” “”还敢挑衅他! 要不是乔宿在这,楚成舟肯定要跟陈开扉好好掰扯一把。 楚成舟气冲冲地拉着乔宿走了,回去的路上脸上一片阴云,不止一次地问乔宿:“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乔宿故意不告诉他:“你猜。” 楚成舟道:“我才不想知道!” 乔甘面带笑意看着两人小孩似的玩闹,有楚成舟在,她莫名地放下了心。 楚成舟问了几次问不出来,干脆不问了,一直沉默到回家,乔甘回了自己的房间,乔宿一回头看到楚成舟还在门口站着。 “你怎么了?” 楚成舟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暗沉:“宿宿,我有些不舒服。” 乔宿忙走过去:“你千万不要在这里发作啊,我可制不住你。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等着人走近,楚成舟一把将她圈住:“那你告诉我你和陈开扉聊了什么。” “骗子鱼。”乔宿反应过来了,但她跑不了了,赌气道,“我就不告诉你。” 楚成舟道:“那我就不放开了。” 两人的对话幼稚的像垂髫小儿,乔宿一边嫌弃,一边忍不住跟楚成舟较劲,楚成舟不放手,那她就不动。 “反正我不告诉你。” 楚成舟笑道:“原来你喜欢我这样抱着你。” “” 乔宿跟他较上劲了,反撩回去:“没错,我特别喜欢特别享受,乐在其中。” 楚成舟的眼神霎时变了,圈着乔宿的胳膊晃了晃,显出几分无所适从:“那、那你这么喜欢的话,一直抱着也不是不可以。” 楚成舟小媳妇似的低下头,把脸凑近:“做点其他的也行。” 乔宿笑笑,迅速蹲下身子跑开,逃离了楚成舟的怀抱:“你想得美。” “”他不仅想得美,他长得还美。 楚成舟拉住乔宿的衣角,抬眸,抿嘴,眼神楚楚可怜,“宿宿,你欺负我。” 他故意拉长语调,尾音微微上翘,小钩子似的勾在乔宿心口。 乔宿愣了一下,再一看楚成舟的眼中似有雾气氤氲,似笑非笑,眸底蓝紫色的流光闪烁,薄唇也抿的恰到好处,委屈之中还有还几分狡黠,看着像是在抱怨,却能读出几分求吻的意味。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楚成舟眼中只有乔宿的脸,几丝错愕,几许惊艳,乔宿竟是看愣了。 楚成舟诡计得逞,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又快速离开,捂着嘴嗔怒道:“流氓,盯着我看做什么。” 乔宿抬手捂着额头,目光还黏在楚成舟脸上:“是你” “是你自制力差。”楚成舟道。 逞强的结果就是乔宿一头钻进房间不理楚成舟了,任楚成舟再怎么在外面敲门乔宿都不理睬,抱着脑袋坐在桌前,懊恼至极。 -- 第95页 其实楚成舟是个狐狸精对吧? 不然怎么这么会勾人? 她居然被勾的失神,看楚成舟入迷了。 狐狸精!一定是狐狸精!男狐狸精!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酸醋鱼变成狐狸精的楚成舟站在门外,轻轻敲着乔宿的房门:“宿宿,我错了,我不该勾引你的。” “宿宿,长得好看是我不对。” “宿宿,你把门打开,我让你亲回来好不好?” “宿宿,你自制力可强了,是我情不自禁。” “宿宿” 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乔宿抬起头来,以为楚成舟又在演戏骗她,坐在原地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络河的声音:“乔姑娘,我已经把楚成舟解决了,请出来吧。” 解决了?! 乔宿顿时慌了神,小跑过去打开了门,络河面色凝重地站在屋外,不见楚成舟的身影。 “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乔宿忐忑地问道。 络河声线冷硬,语气让人脊背发凉:“解决了。” 乔宿道:“他可是可是你亲弟弟啊。” 络河道:“是我没看住他把他放出来了,还请乔姑娘见谅。” 乔宿问:“他人呢?” 这次络河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看向了花园中央的水池,乔宿走过去,发现楚成舟以人形状态闭着眼睛躺在池底。 “楚成舟?楚成舟!”乔宿叫了两声,池底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络河走过来,目光凶狠地盯着池底的楚成舟:“他只是晕了,没死。当然,也不排除装晕的可能,他惯会用这招。” 他刚说完,乔宿便瞧见池底楚成舟的眼皮似乎动了动。 “”乔宿站起身,对络河道,“既然是偷跑出来的,还请您把他带回去吧,免得他在这儿伤人犯事。” 池底的楚成舟忽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全身水淋淋地游到池边:“我不走,我没犯事!” 乔宿道:“你承认你伤人了?” “不都是为了你!”楚成舟鼓起嘴,游到另一旁生闷气去了。 乔宿转到水池另一边:“我知道是为了我,是我口不择言了,我没有怪你。” 怎么连乔宿都变得这么幼稚了! 络河捂着眼叹息,把过家家的两人喊过来:“现在出了点事情我要回天乾,我会留一部分侍卫在这儿,小弟的成年期还要麻烦乔姑娘了。” 楚成舟语气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深知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才会让他大哥抛下成年期的他回到天乾,从络河这个语气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喜事。 络河蹙着眉,本就震慑人的脸变得更有压迫感,仿佛天大的事情压在了他的肩上:“天乾皇宫出事了,我要立马回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幼稚小情侣,没眼看! ———— 第44章 .璎珞 · 皇宫? 乔宿很难把这个词和眼前两个人联系起来, 她单知道楚成舟是从天乾都城流落至此,却从追问过他一个鲛人为什么生活在天乾,也没问过为何络河身边的侍卫对两人毕恭毕敬, 言听计从。 络河道:“若此事能解决,我五日之内便能回来, 若是不能, 怕是要在皇宫里待上几个月。” 楚成舟问道:“是不是老皇帝出什么事了?” 络河看了乔宿一眼,乔宿便道:“你们聊,我还有事要忙。” “乔姑娘知道也无妨。”络河似乎轻叹了一声, “天乾皇帝病重,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他本来岁数就不小了,大哥帮他续了这么久的寿命,我族对他天乾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楚成舟平淡地说。 络河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老皇帝对我族有恩,况且太子还年幼,根基不稳,若老皇帝撒手人寰,人间局势动荡, 我族与人界建立起来的贸易往来又要断了。” “太子年幼,天乾不还有那些大臣吗,他们又不是吃白饭的。”楚成舟对人界的局势不感兴趣,他只担心到时候会波及到召国,波及到乔宿。 两人谈话的内容过于骇人,这种国家大事被两人聊出了家常的感觉,乔宿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络河又看了她一眼,乔宿蓦地产生一种自己会被灭口的错觉。 “乔宿姑娘, 你不必担心,鲛人族和天乾皇室一直有接触, 若要说起来,我们大概算是老皇帝的客卿?” 乔宿脱口而出:“那你们来到召国,算不算奸细?” “” 络河的神情顿时僵了,乔宿尴尬地抿起嘴,她被灭口的概率好像又增加了。 “大哥你赶紧走吧,我和宿宿会守口如瓶的。”楚成舟出来打圆场,方式就是赶他大哥走。 弟大不中留啊。 络河在心底默默叹气,但还是转头严肃地对乔宿解释道:“鲛人族不插手人界的事情,我帮老皇帝治病是因为他从前救过我们族人。” 乔宿也神情严肃:“我明白,我刚刚只是有些惊讶。” 络河表示理解:“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其他的事情就让楚成舟跟你解释吧。” 他匆匆来匆匆离开,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但他那番话还在乔宿脑中回响,乔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问楚成舟:“你们在天乾是什么身份?” -- 第96页 “我大哥是他们的贵客,我就是跟着去玩乐的。”楚成舟还泡在水里,双腿不知何时变回了鱼尾,“我就见过老皇帝两次,一次是刚到天乾的时候他接见了我们,那时他还能走能吃,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顺了鲛人的鲛珠,可以帮人类续命。” 乔宿提取了他这话里的信息,神色凝重的看着他:“这话不要告诉别人,不管是天乾皇帝还是鲛珠,谁都不可以说。” 楚成舟笑道:“我知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她对其他事情也没有太大兴趣。 “就没了?我还等着你多问点呢。”楚成舟捉住乔宿的手腕,“这样我就能趁机问问你今天和陈开扉说了什么。” 如果乔宿不说,这事怕是过不去了。 “他说他马上就要调任回到都城了还问我要不要去。” 前半句楚成舟满眼高兴,听到后半句他的脸又耷拉下来,“贼心不死陈开扉!” “我说刚买的宅子想多住一段时间。”乔宿坐在池边,自上而下俯视着楚成舟,他今天穿了身蓝色衣裳,全都泡湿了,丝带薄纱各种配件飘在水中,在池底的青砖的衬托下像张水彩画,“我觉得这池子甚合我心意。” “我也喜欢。”楚成舟抓起乔宿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你当时是想着我挑的吗?” 乔宿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我想亲口听你说。”乔宿整只手覆在楚成舟脸颊上,掌心被他脸上的水珠打湿,乔宿动了动大拇指,在楚成舟光滑细嫩的脸上捏了两下。 皮肤真好。 乔宿一边想着一边说:“是。” 手上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了一下,乔宿身子一晃,被楚成舟拽进了水里:“你干什么!你想谋杀我?” 池水的确是温的,楚成舟还用了法术,使池水在这寒冬中冒起了热气。乔宿在里面不觉得冷,甚至有些舒服。 “我怎么会,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温热的池水使乔宿放松下来,反应也跟着变得迟钝了些,水流从她腰间缓缓游过,乔宿的脚碰不到池底的砖头,却没有掉下去,楚成舟用鱼尾缠住了她,将她固在面前与他平视。 “宿宿,你讨厌我这样碰你吗?”楚成舟声音和刚刚有些不一样了,眼底是翻.涌的欲望。 乔宿顿了一会儿,轻轻摇头:“不讨厌。” “那你就是喜欢我。”池子里的水像是有了生命,以不算缓慢的速度流动起来,乔宿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温热的水冲刷着,表面温度也跟着升高。 楚成舟的尾巴轻轻摆动,似乎在催促她快点回答。 乔宿没说话,抬起另一只手捧着楚成舟的脸,低下了头。 是,我喜欢你。 虽然我不知道在你生命中我们能并肩多久,但至少现在我想回应你的喜欢。 乔宿用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代替了自己的回答,可她低估了楚成舟憋了这么久又正值成年期的欲.望,等她发现自己被压在台子上的时候,楚成舟眼眸已经全部变成了蓝紫色。 他小心地抚着托着乔宿不让她被身后坚硬的墙壁硌到,而后吻了上来,气势如海面上的狂风暴雨,落到乔宿这条小船身上却是温柔的,水流急切汹涌,推着乔宿驶向一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源。 “我也喜欢你。”楚成舟贴在她耳边轻声说。 * 乔宿记忆里的每个新年,都是被鞭炮声吵醒的,今年也不例外,宁玉摆了一排窜天炮挨个点着,那些炮仗四处乱飞,其中一个在乔宿窗边炸开,将尚在睡梦中的乔宿惊醒。 等她收拾好出去的时候,宁玉正跪在花园里抹眼泪,身边满是炮仗的残骸,乔甘笑着将红包递到他手中:“别哭了,起来吧。” 宁玉满脸不屈,双手接过来:“我不起,我给你拜年。” 乔宿走过去,乔甘也给她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新年好。” “姑姑早上好。”乔宿低头看了宁玉一眼,问道,“楚成舟呢?” 宁玉语气中满是幽怨:“在厨房。” 乔宿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给你们拜年。”宁玉表情凶狠,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乔甘道:“大年第一天可不能哭啊,笑一笑,起来玩吧。” “对啊,你别担心,我去看看楚成舟。” 有了乔宿这句话,宁玉才从地上起来,揉着跪麻的膝盖,拎着钱包跑出去买炮仗了。 乔甘年前开始跟着天丨衣阁的裁缝学做衣裳,她自己也教他们刺绣,攒了些钱。她没要乔宿包的红包,还给家里每个人发了红包,连柳橙都获得了一包秘制小鱼干,蓝翅得了一碗谷子。 “姑姑,你的苗绣是跟谁学的啊?”两人一起往厨房走,乔宿趁机问道。 乔甘想了想:“从小就会的,应该是跟你祖母学的。” “咱们家是一直就住在村里吗?”乔宿问。 “好像是一直住着吧,我脑子笨记性不好,小时候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从我有记忆起咱们就住在村里了。”乔甘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想你父母了。” “嗯我都快记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 乔甘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咱们要向前看,以后会越来越好,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 第97页 “姑姑,你难道不好奇我的手艺是跟谁学的吗?” 乔甘道:“虽然好奇,但我不觉得意外,就像鸟儿天生会飞,你跟我说你是无师自通我都不觉得有什么。” 乔甘的比喻形象中又带着点奇怪,她这话乔宿听不太懂,但乔甘既然这样说了,乔宿便不再追问下去,两人去厨房看了一圈,楚成舟正在里面切鱼。 乔宿脑子里还有还有昨天的记忆,看到楚成舟的背影脸上都有些发烫。 “宿宿你醒啦。”楚成舟转过脸来,嘴唇上破了一小块。 乔宿脸更烫了,在看到自己咬的那地方之后。 她把楚成舟拉出厨房:“你的嘴唇怎么回事?” “你咬的,你不记得了?” 乔宿捂住他的嘴:“我是说怎么还没好,你不是有自愈能力吗?” 楚成舟眼睛弯起来:“这是你亲过我的证据。” 这居然还有控制自愈的能力?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乔宿问道。 楚成舟道:“会好的,你亲一下就好了。” “你还是别好了。”乔宿把人松开,将他赶到厨房,“你去忙的吧。” “好嘞,我做鱼给你补身体。” 楚成舟声音里满是骄傲,莆儿走到厨房门口听到这一句,满脸震惊的看着乔宿:你俩做什么了?为什么要补身体?! “我们没什么”乔宿有气无力地说。 楚成舟转过来笑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异常显眼。 莆儿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 乔宿无语望天:“我不是我没有。” “乔宿,真女人。”莆儿伸出了大拇指。 饭后乔宿无事可做,莆儿拉着乔甘打叶子牌,乔宿看了一会儿没看懂,干脆躲进屋里继续做宋张两姐妹的单子。 两人要的是一副璎珞,上元节的时候送给各自的母亲。 璎珞又称华鬘,由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合成,乔宿选了两组同的材料,既然两人的母亲是姐妹,那便给她们做同的款式,以金银玛瑙为主,珍珠做流苏点缀,不过一个做成项圈式,一个做成披挂式,做成姐妹款! 璎珞的制作方式对简单,打好金圈后将珠玉串上去便可,但细小的活考验眼力和耐心,乔宿在桌边坐了一下午,才串了好了一半。 楚成舟在外面敲着窗户:“大过年的你不会就打算待在房里吧。” 乔宿放下手里的工具,打开窗:“你想去哪儿?” “出去逛逛?你想去哪儿。”楚成舟问道。 乔宿抬手正打算揉眼睛,被楚成舟按住,“你手脏,我给你擦。” “去钱陈夫人那儿看看吧。”乔宿道。 陈夫人? 那不就是陈开扉家? 钱府被查封后,陈开淑便带着钱豆豆一起住到了陈开扉家中。 楚成舟眼中划过一丝不悦,没等乔宿说话,他又笑起来:“好啊,正好去看看钱豆豆。” 今日虽是大年初一,陈开扉也一大早就去了官府,家中只有陈开淑二人。 她给乔宿沏了茶,乔宿拿出红包来交给钱豆豆,他喜滋滋地接过去:“舟舟哥哥,咱们去买炮仗吧!” 听到这两个字楚成舟顿了一下,脑中闪过今早不好的记忆,但架不住钱豆豆热情,拉着他一路小跑出去。 乔宿端起茶杯,望着两人的背影道:“陈夫人有话要对我说?” 陈开淑笑得很轻:“乔姑娘有时候聪明到让人惊讶。” 她一顿,又道:“有时候也迟钝的让人心急。” “陈夫人是在说,陈大人的事情吗?”乔宿问道。 陈开淑早就知道陈开扉对乔宿表明了心意,对她说这话也不觉得惊讶:“我刚猜出来他喜欢你的时候还有些期待,如果你们能有一段良缘,我便能和你成为一家人。开扉是个好孩子,但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乔宿无言,只道了声:“陈大人是清官,会遇到更好的人。” 陈开淑捂嘴笑道:“是我很喜欢你,想和你成为一家人。” “做不成家人,可以做朋友,做知己。”乔宿诚心道。 “那我作为朋友,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乔姑娘,你真的不打算去都城吗?那日开扉应该问过你,其实那也是我的意思,姑娘随我们去都城,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乔宿愣了下,将那日回复陈开扉的话又说了一遍。 陈开淑道:“所以姑娘是想离开这里的,但不是现在?” “或许吧,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我不会停留在这里,还会继续往前走,可我不知道该走到哪里,什么时候出发。” 但至少现在她不想离开,好不容易过上稳定的生活,她贪恋现在的安稳闲适。 “如果将来楚公子要离开隐州去别的地方,乔姑娘会和他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过半了,应该还得在隐州待一段时间。 ———— 注:《维摩诘经讲经文》中有“整百宝之头冠,动八珍之璎珞”;《妙法莲华经》记载用“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即珍珠)、玫瑰七宝 (七宝的解释有多种版本) 合成众华璎珞”。 第45章 .蛇妖 · 乔宿沉思片刻:“那就要看他去什么地方了。” -- 第98页 他如果要回妖界, 乔宿也无能为力。 “乔姑娘和楚公子真是情深义重。”虽然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陈开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姑娘对楚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乔宿并不否认, 亲过也抱过,换其他人可不行:“那倒是。” “看来我那个弟弟是彻底没有机会了。”陈开淑笑了笑, 轻巧地揭过这个话题, “乔姑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听开扉说余岳那两人想对姑娘动手却自食其果,眼下隐州城只有乔姑娘一个匠人了。” 陈开淑问的正是这段时间乔宿正在考虑的, 年前那半个月她忙的不可开交,脑子里有许多的设计来不及做,身边也没有帮手,一些琐碎简单的活都得自己动手,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也会产生“如果有个徒弟来帮自己就好了”的想法。 “我想收徒。”这个想法乔宿没有向别人提过,陈夫人懂得多,她的意见可以做个参考。 陈开淑闻言却是瞪大了眼睛:“你要收徒?乔姑娘你真是让人惊喜,你可知余岳和庄弘简这十几年拒绝了多少想拜师的人, 他二人看着关系好,彼此之间却从没有过交流,余岳步摇做得好,庄弘简擅长玉雕,两人从来不肯教对方。对方会的东西越少,他们自己便赚的越多。” 乔宿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也确实太累了,她叹了口气道:“我的钱够花就行。” 要不可就有钱赚没命花。 陈开淑一愣, 接着笑起来,那笑容中带了几分娇俏如三月春风, “不知谁这么幸运被乔姑娘看中了?” “还没想好,等年后和周掌柜商量完,让他给我参谋。” * 很快就到了初八,街上的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乔宿带着自己过年这几天做的首饰去了天丨衣阁,打算跟周掌柜说收徒的事情,去了才发现周掌柜不在。 店里的人说他今早来开了个门便匆匆回家了,像是家里有什么人忙着招待。 “周掌柜不是没什么亲戚吗?”乔宿问。 “我们也纳闷呢,掌柜走得匆忙我们也没来及问,姑娘要不去看看?” 乔宿摆摆手拒绝,万一周掌柜在过年时候找到了媳妇,她可不想去打扰人家。 一直到初十,乔宿都没见着周掌柜的面,到了晚上,周掌柜倒是来找她了。 他来的急切,大半夜的到乔宿家中,还没来得及敲门,被宁玉当成是心怀不轨的小贼按倒了。 乔宿披好衣裳出门察看的时候,周掌柜还坐在地上,额头上满是汗水。 宁玉蹲在一旁:“他步子急得跟马蹄似的,老远我就听到了,大半夜的能不心慌吗!” 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把人吓到了。 周掌柜也不跟他计较,主要是他现在太急了,带着乔宿便要往他家的方向走。 楚成舟挡在两人中间:“大半夜的干什么去?” “我家中有病人,还请姑娘帮帮忙。”急的嗓子都沙哑了。 乔宿道:“我是匠人,不是大夫,不会治病啊。” 周掌柜道:“能治!姑娘能治!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姑娘随我来就知道了!” 两人这小半年的交情,乔宿没多犹豫便答应了,楚成舟不放心要跟着,周掌柜虽有些迟疑,但没有提出异议,一路小跑着带二人到了他那间茅草屋中。 没等几人走近,楚成舟便低头在乔宿耳边道:“有妖气,很微弱的妖气,那家伙快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掌柜听到了,乔宿看到他的脖子明显一僵,不知是被妖气给吓得,还是担心里面那人的生死。 周掌柜将两人带到他的房间,上次探病时他躺得那张梨花木床上两床被子叠在一起,中间有个明显的突起。 “姑娘,你快瞧瞧他。” 乔宿走上前去,看清了被子里头的人,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张年幼白皙的脸,瞧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他闭着眼,嘴唇苍白,眉心紧蹙在一起。 让乔宿惊讶的,是他眼角长着一圈细细的黑色鳞片,一直蔓延到下眼睑,像是贴了黑色的眼膜,但那鳞片上面泛着白,甚至有些卷曲。 楚成舟走上前来扫了一眼,皱着眉道:“蛇妖。” 乔宿看向周掌柜,他正坐在床边,满眼担忧地盯着床上的少年:“楚公子,他怎么样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楚成舟问道。 “他是我过年的时候捡回来的。”怕两人不相信,周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姿势,“我此前真的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妖,大年初二我去山中逛了一圈见他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心生怜悯将他带了回来。昨天他脸上长出这些鳞片我才知道他不是人类。” 虽说周掌柜是个善人,但是乔宿觉得他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来历不明的人带回自己家中,明知道他是妖竟不感到害怕,还来找乔宿救他。 在乔宿怀疑的眼神中,周掌柜道:“实不相瞒,我会救下这个孩子是因为,他长得很像陆大人。” 那个对周掌柜有恩的天乾丞相。 “他这张脸,和陆大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楚成舟道:“有些妖怪能探查人的记忆,他重伤之时为了让你救他幻化成你挂念之人的样子,也不是难事。” “可、可是他们长得真的很像。”周掌柜盯着那少年的脸,“我当时还想,他会不会是陆大人的血脉、或是转世” -- 第99页 “他只是个蛇妖,修行尚浅,受了重伤。”楚成舟掀开被子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是被人类的兵器所伤。” 是兵器,而非法器。 即便如此,周掌柜还是不死心,他近乎祈求地望着乔宿:“乔姑娘,你能不能救救他?” 乔宿往后退了半步,目光还放在那少年脸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但是他,好像醒了。” 就在几人谈话的时候,床上的蛇妖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瞳是蛇类一样的竖瞳,金色的眼眸中间一条黑色的线,看起来有些瘆人,他睁眼的瞬间就锁定了乔宿,乔宿往后退的时候目光也紧紧盯着她。 楚成舟把乔宿拉到自己身后,自上而下俯视那蛇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蛇妖没说话,只是默默转过了脑袋,眼睛恢复了正常的人类眼眸,眼角的鳞片也消失不见了。 “太好了!多谢乔姑娘!”周掌柜完全不惧怕他似的,上前去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宿她什么也没做就被一顿夸,尴尬地笑了一下。 楚成舟语气一股子醋劲:“他这是被你身上的灵气治好了。人类的兵器虽然伤到了他但不致死,他会这样是因为灵气枯竭。” 反正周掌柜的样子也早就知道了,乔宿猜测是当时柳橙对他下咒的时候两人来解咒后他知道的。 不愧是成功的生意人,面对这么大的事情都能波澜不惊。 那蛇妖在周掌柜的搀扶下起身,用正常的人类眼睛看了乔宿一眼,不知是不是和蛇类冷血动物的特性有关,他的眼神淡漠的没有一丝情感,看得乔宿后背发麻。 “谢谢你。”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声音还算好听,带着点稚气。 他一开口便不显得那么冷漠了,就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 “我叫陆先恒。” 扑通一声,是周掌柜从床上掉下去的声音,他盯着陆先恒的脸,语气几近崩溃:“你、你叫什么?哪个陆哪个先哪个恒?” 陆先恒低头看了他一眼:“我听到了你们说话,你认识的那个陆先行,应该是我哥哥。” “”周掌柜整个趴在了地上,圆滚滚的身材显出几分滑稽,他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哭。 乔宿道:“周掌柜” “先别说话,让我、让我冷静一下。” 没人再说话了,陆先恒又把目光放回到乔宿身上,他和宁玉不一样,完全不惧怕楚成舟警告的目光,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把乔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楚成舟醋坛子都快砸了:“这妖怪肯定把你当成补药了,将来保不齐会对你出手,不如让我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行!”周掌柜冷静好了,从地上爬起来,“他是陆大人的弟弟,不能动他。” 楚成舟道:“他说是就是?陆先行死了三十年了,他弟弟才这么点?” 对啊! 周掌柜也懵了,他问陆先恒:“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身上的伤谁干的?” 陆先恒扭过脸:“信不信由你们。” 接着就不再说话了,任周掌柜怎么问都不开口。 就这样耗了一会儿,乔宿打了个哈欠,拉着楚成舟要走:“他看样子快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周掌柜你小心一点,免得成了那个农夫。” 陆先恒转过头来,淡漠的眸子中竟有几分不舍。 楚成舟看到更气了,直接将乔宿整个罩起来:“走了!你把这个拿着,如果他要对你动手你直接贴他身上。” 交到周掌柜手中,是个符咒。 周掌柜还在状况之外,把符咒握在手中,盯着两人的背影连送一送都忘了。 等他回过神来,陆先恒已经躺下了。 “哎,我救了你,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声谢谢?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告诉我陆大人的事情也行。”周掌柜后知后觉道。 陆先恒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紧紧闭上了眼睛。 周掌柜叹了口气,将那张符咒放在袖中,转身去另一间房了。 * 回去的路上,乔宿哈欠连连,楚成舟见状直接把人背到了背上。 乔宿半眯着眼睛问他:“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符咒,那种驱妖的东西不会伤到你吗?” “都说了我和普通的妖怪不一样。你不是困了吗,赶快睡觉。” 乔宿又打了个哈欠,但执着地不肯闭眼:“那个蛇妖和陆先行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楚成舟道:“我怎么知道,陆先行死的时候我不在人界,只是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要不就是那蛇妖在骗人,要不陆先行就是个妖怪。” “哦豁。”乔宿张开嘴还想问些什么,但她实在太困了,还没说出话就睡着了。 察觉到背上没了动静,楚成舟放缓脚步,慢悠悠地将人背了回去。 隔日乔宿是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她记得昨晚是楚成舟将自己背回来的,难得这次没有乘人之危。 乔宿的心情说不上好也不算坏,换了身衣裳出门,结果一推开门又看到了周掌柜,他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身旁站着楚成舟和宁玉,树枝上还坐着个柳橙。 周掌柜的神色如昨晚一样着急,他拽着宁玉的胳膊喊道:“宁玉公子,你快管管你家猫儿!别让它把人玩坏了!” -- 第100页 这次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乔宿闻言抬头看向那棵秃了的树,这才发现柳橙不仅坐在上面,猫爪子里头还抓着条细长的小黑蛇,鞭子一样甩来甩去。 那条小蛇闭着眼睛吐着蛇信子,像是已经被甩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我想收徒。 陆先恒:我想死。 第46章 .收徒 · 面对周掌柜的求情, 宁玉道:“是他大早晨的跑到我们家里来,还躲在草丛里想袭击我!” 周掌柜早晨起来发现陆先恒不见了,便猜到他到了乔宿这里, 匆匆赶来之后却没找到人,直到他瞧见那猫手里的小黑蛇。陆先恒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 现在又被这样甩来甩去, 说不定会伤得更厉害。 陆先行是周掌柜的恩人,他英年早逝无妻无子,没给周掌柜报恩的机会, 眼下遇见了个自称是他弟弟的人,不管是真是假,在查明他的身份之前周掌柜都想保护好陆大人的血亲。 跟宁玉说行不通,周掌柜又过来找乔宿:“乔姑娘,你管管你们家这几个吧!” 乔宿走到树下,抬头看了柳橙一眼:“想把人放下来吧。” 柳橙也听话,坐在树上一松手,陆先恒枯树枝似的掉下来, 落到乔宿脚边,吧嗒一声,乔宿听着都疼。 刚刚还闭着眼睛的小蛇立马睁开眼,一双竖瞳冷冰冰地盯着朝他跑过来的周掌柜。 乔宿有些怕蛇,也不敢碰他,找了根枯树枝把人挑起来,举到眼前对他说:“你对周掌柜态度好点,他救了你三次。” 小黑蛇吐了吐信子, 轻声“哼”了一下,在周掌柜面前变回了人形。 “哎呦!”周掌柜再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 见识得再多亲眼看到妖怪在自己面前化形还是头一次,他踉跄一下,停在离陆先恒两三步的地方不敢动了。 “他怕我,他怕妖怪。”陆先恒对乔宿说。 乔宿扭过脸:“我也怕,我怕蛇。” 陆先恒沉默了,让乔宿收养自己的计划看来要泡汤。 周掌柜站在那边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强忍着害怕走过来:“你没事吧?” 陆先恒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盯着周掌柜看了半天,摇头道:“没事。” “你想找乔宿可以告诉我啊,我可以带你来拜访,自己偷偷跑到别人家里算什么事啊!你这样早晚被人打死的。”周掌柜苦口婆心,陆先恒听的心不在焉。 这人类挺烦的,也就这啾恃洸个叫乔宿还有点用处。但她家一窝妖怪,还有条护主心切的鱼,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我跟你回去。”陆先恒对周掌柜道,“我以后不会私自跑出来的。” 周掌柜一顿,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惊喜:“好!好!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早膳?” 陆先恒转过来问乔宿:“你饿吗?” 听着是关心的话,可他眼神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仿佛乔宿是他养的储备粮,随时准备杀来做菜的那种,在杀之前不走心地喂点东西养着。 “我不饿。”乔宿说完,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 乔宿有些庆幸陆先恒的面瘫脸,至少不会笑出来让自己尴尬。 周掌柜问道:“不如乔姑娘和我们一起吧,我们一起去迎玉楼吃早茶。” “不必了。”乔宿说完,楚成舟走过来把陆先恒揪起来。 陆先恒还不如宁玉高,比乔宿矮一头多,只看外表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在楚成舟手中毫无还手之力,两条腿都不扑腾一下,任由他将自己扔出去。 从心理素质来说,是比宁玉强一点。 乔宿叫住打算追出去的周掌柜,跟他说了自己想收徒的事情。 周掌柜托着脸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行,至少对他来说不算坏事:“这种是不是需要有天赋的孩子?” “天赋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耐得住寂寞,愿意花功夫去学习。”乔宿道。 周掌柜道:“你有中意的人选吗?” 乔宿摇头:“我在隐州认识的人不多。” “那你有没想过王夫人家的小儿子?”周掌柜语出惊人,“他家里做玉石生意的,从小耳濡目染,底子肯定比其他人要好,年纪也合适。” 乔宿迟疑道:“王家的条件,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苦吧?” “那可不一定,你等着我去王夫人面前打探一下。” * 中午的时候,王夫人来着,带着王修铭一起来的。 “乔姑娘想收徒?看看我家铭儿怎么样?”王夫人的态度出乎乔宿的意料,王修铭在一旁乖巧地站着,胳膊垂在两边。 柳橙一事后乔宿就见过他几次,总是乖巧顺从地跟在王夫人身边,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那样调皮好动。 “铭儿从小学画画,还自己雕过木头,他有这方面的喜好,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师父。乔姑娘你看看” 王夫人从袖中掏出一只木头雕成的小鸟来,虽然未经打磨但可以看出雕的很细致,鸟翅膀上的羽毛都能看得清楚。 乔宿沉默片刻,对王修铭道:“王公子怎么想的?” 王修铭脸颊透红,语气却坚定:“我想学。” “既然王夫人肯把人交给我,那乔某斗胆一试。” 王夫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铭儿,叫师父!” -- 第101页 王修铭道:“师父。”很是听话。 乔宿喜欢他这个性格,但这声师父叫的她有些害羞,她自己学了十几年手艺,还没正式教过人,也不清楚当师父的步骤,以后还得他们一起摸索。 她对王修铭道:“我第一次当师父,也请你多多关照。” 乔宿不想太张扬,干脆连拜师礼都免了,用两天的时间准备好一套全新的工具,便直接让王修铭来家里学习。 “我会的东西比较杂,对金银熟悉些,但你既然喜欢木雕,或许更适合做玉器。”乔宿把工具往他面前一摆,大大小小的刻刀、钉砣、三角钉“你学过画画,又有些基础,咱们直接从泥雕开始。” 王修铭对着那些工具愣了一会儿:“泥雕?为什么不直接用玉呢?” “浪费。你现在还什么都不会。”乔宿道。 王修铭从脚底下搬出个箱子来,里面各种成色大小的玉石:“母亲说尽管用。” “”忘了她这个徒弟是富二代了。 王修铭从小锦衣玉食,学起东西来倒是认真,乔宿让他先画画,他就老老实实坐在桌边画了一上午,直到画出两人都满意的图形来,便开始了雕刻。 用的是王夫人带来的玉石,这些都是经过切割剥皮可以直接雕刻的原料,足以见王夫人对她儿子的重视,王修铭选了块和自己画的花形状相近的,乔宿教他拿刀的姿势,便直接开始动手。 “先浅后深,先把轮廓勾出来。去掉线外的余料。” “找准中心线,确定玉件的底部,錾、扣、标、划,先用小锯片去除玉件上小块余料失手了也没关系,可以后期补救,慢慢来,不用着急。” “” 王修铭上手比乔宿想象的快些,他性格沉静,又有过木雕泥雕的经验,乔宿稍稍指导他便能领悟,学了几天连失手都少了,进度虽然慢,但将花朵的形状刻了个大概。 乔宿看过之后道:“不错,比我学得快。当初我光是拿刀就学了三天,力道不均刻出来的东西也歪歪扭扭深浅不一,你这顶得上我学三个月的了。” 王修铭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幼时母亲会把用不着的边角料送给我,我常拿刀刻着玩。” 不光天赋好,这家庭条件也是一般人没有的。 乔宿想起自己用泥雕练习的那两年,心底有些感慨:“即使如此,你还是强过大多数人了。” 傍晚的时候王夫人来将王修铭接走了,看到王修铭雕的东西大喜过望,连声夸赞乔宿教得好。 “是令公子天赋好。”这是大实话,王修铭若是只学玉雕这一项,五年内出师不成问题。 王夫人当她是谦虚,又逮着她一顿猛夸。 乔宿红着脸听了一会儿,在王夫人拉着人走的时候道:“明天后天先不用过来了,等上元节之后。” 王夫人道:“我懂,这几日乔姑娘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目送两人离开,乔宿回了自己的房间,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怨气。 楚成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从后面抱住了乔宿:“你一整天没有理我,昨天也没有。” “昨天我跟你一起吃的晚饭。”乔宿道。 “你还好意思说!”楚成舟在她脖颈上轻咬了一下,“这几天你就昨晚和我说了几句话,其他时间都和那个小孩待在一起。” 乔宿道:“我那是在教他,他现在刚刚开始,很多地方都要我看着。” 楚成舟都知道,但他就是受不了乔宿看着除他以外的人,平日可以忍一忍,但这徒弟可是要一直跟着乔宿的,那也就意味着以后乔宿的大部分时间都要浪费在王修铭身上。 “宿宿,你不喜欢我了。” 乔宿也不知道楚成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就快进到“不喜欢了”,中间不该再来段无理取闹吗? “怎么会,就冲着你这张脸,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抱着她的楚成舟身体一僵,“你就只喜欢我的脸?!” 乔宿思考片刻,煞有其事道:“还喜欢你的身材和尾巴。” 肤浅! “还有别的吗,你还喜欢我哪里?” 乔宿道:“没了。” 楚成舟彻底绷不住了,将乔宿拦腰抱起,迫使她只能揽着自己:“真没有?你难道不喜欢我武力超强能给你安全感吗?” 乔宿笑道:“你武力超强当初怎么会落到人贩子手里?” “那是他们使诈,咱们说好不提这件事的。”楚成舟将乔宿往上托了托,抱着人就往外走。 等两人走到花园,离水池越来越近的时候,乔宿才开始慌了:“你这是要干什么?报复也不能把我扔水里啊!” “我怎么舍得。”楚成舟把人放下,脱了外衣跳进池里,“给你看我的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准备色.诱。 ———— 最近好忙,连着好几场考试急的我天天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等忙完这阵子会努力粗长长的QAQ 第47章 .伤疤 · 楚成舟那条鱼尾巴乔宿也见过很多次了, 但成年期之后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据楚成舟说成年之后尾巴会变得比以前更大更漂亮,乔宿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 楚成舟跳下水没急着变回原形, 先在周围设了个结界以防中途有人闯进来。 -- 第102页 结界设下的一瞬间,乔宿听到一声轻微的惨叫, 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不用管。”楚成舟说完就变回了原形。 乔宿只觉得眼前一道蓝光闪过,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颜色,成了梦幻般的蓝紫色。楚成舟在水中仰头望着他,比他体型还要大上一圈的鱼尾在他身后摆开, 每一片鳞片都在泛着光,开叉的尾鳍披纱般在水中抖动着,宛如池底盛开的、美丽神秘的花儿。 “好看吗?”楚成舟摆了两下尾巴。 乔宿已然看痴了:“好看。” 楚成舟问:“我好看还是尾巴好看?”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乔宿在云间飘着的那颗心立马落了地,“尾巴不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脸和我的尾巴?那你更喜欢哪一个呢?”楚成舟趴到池边,修长笔直的手臂搭在池沿上,水珠顺着白皙细嫩的皮肤滑到肩部,留下不起眼的水痕。 “都喜欢。”乔宿伸出食指,指腹在他手腕上碰了一下, 顺着那道水痕滑到他的肩膀上,摸到他后背明显的肩胛骨上。 他身上肌肉匀称紧致,线条流畅优美,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被薄薄的雾气包裹着,未干的水珠,异常色.气。 乔宿感叹道:“你真是浑然天成的艺术。” 楚成舟眸色沉了沉:“宿宿,你勾.引我。” “我在欣赏你。”乔宿的视线不由得往下移, 扫过鱼尾与上身过渡的地方,细密的鳞片到了腰部便成了透明的, 衔接的也十分自然。 以往她都没能好好看两眼就被楚成舟各种打断,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欣赏,乔宿自然要认真地看,一开始她也是纯欣赏的态度,直到目光扫过鱼尾上半部分的某处,楚成舟重重地摆了一下尾巴,似乎往后躲了一下。 乔宿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些东西,她弯下腰来,目光与楚成舟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没了衣裳的遮盖,楚成舟连锁.骨都透着红。 “你们人鱼是怎么繁衍的?”乔宿本着科学求证的态度问出这句话,可在楚成舟那仿佛受了轻薄的眼神中这话好像变了味儿,乔宿硬着头皮说完,再一看楚成舟的脸色已然变了。 乔宿给自己找补:“我只是好奇,你们总不能变成人类的样子,然后” 越说脸越红,到最后乔宿也说不下去了,把脸蒙在衣袖中,在白衣的衬托下耳根红得像要滴血似的。 “宿宿,你个流氓。”楚成舟没比乔宿好到哪里去,平日再色胆包天也经不住乔宿这样的撩拨,他低着头,伸出手去拉乔宿的胳膊,“我信了你是好奇,把脸抬起来。” “” 乔宿长知识了,是真的只涨了知识。 完事后楚成舟趴在水面上,从头红到脖子根:“现在你知道了?” “知、知道了。”乔宿脑子里升起一团火,烤的她头昏脑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楚成舟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抓着她的胳膊往水里带:“过来,今天还有件正事。” 乔宿闭着眼,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光天化日的这不合适!”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楚成舟道:“现在知道不行了?晚了。而且天马山就要黑了。” 乔宿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身体崩成一条直线,双手紧紧抓着池边的石头,急出了哭腔:“大白天的,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楚成舟把人扯进怀里,撑着身子倚在池边,没让乔宿的沾到水,他腾出一只手来按住乔宿拨浪鼓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个小黄人。” 小黄人 举一反三倒是挺会的。 楚成舟只是抱着她,把手放到她额头上,就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乔宿冷静下来后,发现他正在轻抚着自己眉间那道疤。 “你要,做什么?” “之前我说过,可以帮你去掉。” “你说的正事就是这个?” “你好像有点失望?” 乔宿想摇头动不了,只能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没有!” 楚成舟笑得一脸宠溺,低头轻吻着那道疤痕:“我不觉得这道疤有什么,我喜欢你不只是喜欢你的脸,但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它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他的语气轻的像是天上浮动的云,抱着乔宿的手臂却坚实有力,牢牢地托着她,托住她的过往,托住她那颗不安的心。 “我也不介意,这道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相比之下,她现在更想告诉楚成舟,“我也不只是喜欢你的脸。” 喜欢你在我身边时那份安定感。明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却在这异世给了她家的感觉。 “还是去掉吧,我不想让别人有任何欺负你的理由。”楚成舟再次吻上她的眉心,这次的触感有些发凉,除了楚成舟的嘴唇外乔宿还感受到了某种坚硬光滑的东西在她眉间滑过。 “我希望你以后接收到的都是善意,即便这条路对你来说并不好走,但只要有我在,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陪你。” * 待楚成舟磨磨蹭蹭地解开结界,天已经黑了,乔宿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叹气道:“晚饭怕是吃不上了。” “没事,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楚成舟敛好衣裳,目光扫视一圈,“烤个蛇肉吃吧。” -- 第103页 乔宿道:“不行,不能吃野生动物!而且我怕蛇,他们的鳞片密密麻麻的看着瘆人。” “我也有鳞片。”楚成舟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乔宿道:“你的鳞片和蛇鳞不一样的,每一片都很漂亮,我喜欢。” 很好哄的楚成舟得意地笑起来:“那是当然!我和那条又丑又黑的小蛇可不一样。” 话音刚落,陆先恒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脸黑的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就知道是你,整天想着法的往这边跑。”楚成舟挡在乔宿面前,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陆先恒却没反驳,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几圈:“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资格问?”楚成舟嘴上说着,把自己刚扣好的衣领拉开,露出脖子上点点红痕,炫耀似的道,“你觉得呢?” “”乔宿把脸贴在他背上,不打算说话了。 陆先恒沉默片刻:“你们人类和妖,不会有好结果的。” “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一提到这个问题楚成舟就炸毛,凶狠地眼神也切实吓到了陆先恒。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走向门口:“你们的事情我不管,只要乔宿活着能帮我养伤就好。” 陆先恒每一句话都踩到了楚成舟的雷点,光是这一句楚成舟就恨不得直接把他烤了,乔宿扯着他背上的衣裳不让他动。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乔宿从楚成舟身后探出脑袋,“你既然想让我帮你,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陆先恒停下脚步,眼神往下瞥,似乎是在思考,“是个人类,伤的我。” “是道士,还是和尚?”楚成舟问道。 “都不是。”陆先恒摇着头,眼中竟然出现了惧怕的神色,“他只是个人类,但他又不像人类,他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杀神。” 乔宿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他目光扫过楚成舟的脸,小声道,“至少现在还没有关系。” “我最讨厌你这种说话模棱两可表达不清楚的人。” 但陆先恒不在乎她的讨厌与否,他只是想养个伤,乔宿有些无奈,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楚成舟还在思索着陆先恒的话:“如果说是杀神的话,我倒听说过一个人,他有这个名头。” 乔宿问:“谁?” “天乾的一个将军,不过他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带兵打仗有一套,但是计策阴狠毒辣,几年前在陈国打仗时干过屠城的勾当,他名声不好,在天乾朝中也没有朋友,人人敬而远之。” 天乾那么多人里面,楚成舟也就对那人有点印象,只因他周身的气场实在太过阴沉,离他稍近些仿佛就能闻到战场的血腥气。 “屠城?” “是,一个城,近四千人。” 乔宿神情错愕,这种只在史书上看到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几年前 “是妖族都觉得离谱的程度,那天陈国上空血气弥漫,妖界都能感受到。”楚成舟伸出手在乔宿面前晃了两下,“不说这个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乔宿回过神来:“虽说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但你做的东西实在是不太合人类的口味。” “那是我之前没有接触过,你不是说了吗,经验可以积累。”楚成舟大言不惭,拉着乔宿进了厨房,“再说了,你不是在这儿吗,你可以教我。” * 上元节当日,通山街有花灯会,地点离乔宿居住的仙武街不远,所以一大早院子外便很热闹,乔宿赶早去给宋张两姐妹送了璎珞,回来时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马车通行都有些困难。 好不容易挤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莆儿坐在乔甘身旁哭哭啼啼,脸上全是眼泪。 “这是怎么了?”乔宿走过去发现柳橙就伏在莆儿脚边,也是一副天塌下来的痛苦模样。 莆儿道:“陈大人要回都城了!” 乔宿早就知道,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见莆儿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有些错愕:“你是对陈大人?” “才没有!你少瞎想,我只是舍不得陈大人,虽然咱们来隐州时日不长,但我知道陈大人是位好官。”莆儿边哭边瞄了乔宿一眼,“陈大人都要走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乔宿实话实说:“我知道的比你们早些,就算难过也已经调整好了。陈大人说新来的两位大人不会让百姓失望的。” “你是一点都不懂陈大人的心思!”莆儿气得跺脚,转过去不理乔宿了。 乔宿无奈地笑了笑,陈开扉向自己坦白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莆儿和姑姑,就是怕两人掺和进来会生出事端。 莆儿虽然不反对她和楚成舟在一起,但大家对楚成舟的特别之处心知肚明,知道两人未必能走得长远。 莆儿只是舍不得陈大人,柳橙却是真的心如死灰了,跟着乔宿进了房间,一整个失恋的模样瘫倒在乔宿桌上:“我还没化成人形,他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乔宿道:“你可以化形之后再去找他。” “那不成,到时候他都老了,再说了我也不能离不开你。”从前还能偶然去看一眼解相思之情,以后是彻底见不了面了。 柳橙边哭边在那里讲述自己和陈开扉的故事,一抬头发现乔宿根本没再听的,只顾着看手里的纸。 -- 第104页 忍住一爪子把那张纸撕碎的冲动,柳橙问道:“你在看什么?” 什么比她这只失恋的猫还重要? “是周掌柜给的单子,有位客人重金让我做东西。” “你接单不是很谨慎吗,那人给了多少银子?” “黄金千两。” “那确实是重金。” “但是”乔宿皱着眉,将那张纸铺在桌上,“这张单子上面写的东西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柳橙:有什么比安慰我更重要? 黄金千两。 柳橙:我好了。 第48章 .灯会 · “怎么奇怪了?”柳橙跳过去, 歪着脑袋一看,单子列了一大堆,看到最后那人要的东西只有一件, “戒指?黄金千两只要一枚戒指?” “不是一枚,是二十三枚。” “这么多?!那黄金千两也不多。” “千两是指三千两。” “嘶——” 据周掌柜所说, 那人派马车送来三箱黄金加一张单子, 说是两个月之后来取,从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周掌柜也觉得此事蹊跷,但此人很利落地一次性把钱都结清了, 还是三千两黄金,好像完全不怕他们卷钱跑了似的。 两个月,二十三枚戒指,三千两黄金,乔宿觉得她完全可以。 至于这人为什么要买买来做什么,乔宿也不多想,有钱人总是有有钱人特殊的爱好。 听到这三千两的黄金,柳橙也不再为失恋掉眼泪了, 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不打扰你赚钱,我去找宁玉。”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过几天再动工。”乔宿道。 柳橙把脑袋探过来:“去哪儿?和楚成舟去灯会吗?” “嗯你别乱说。” 柳橙嘁了一声:“我是只猫,猫哪里会说人话!” * 太阳落山,灯笼亮起,上元节才算是真正热闹起来。 乔宿在夜色朦胧时独自出了门,出发去通山街的花灯会。 她没和楚成舟一起,因为楚成舟先她一步出了门, 让乔宿待会儿来花灯会来找他。 楚成舟原话是这样说的:“上元节的花灯会向来热闹,茫茫人海中我们如果能遇到一起, 说明彼此有缘。” 乔宿问:“那若是遇不到怎么办?” “肯定会遇到的!我相信我们的缘分。” “你能感应到我身上的灵气。” “所以让你来找我!” 楚成舟这想法幼稚的可爱,乔宿同意了,楚成舟在出门前忐忑地向她确认:“你会来的对吧?别让我自己在那里傻等一晚上。” “我当然会去的。” 通山街处是隐州的中心街道,地形原因整条街有些倾斜,平时站在街口可以一眼望到下方的尽头,只是今日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挡住了乔宿的视线,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和街旁蜿蜒着的波光粼粼的河流,一面是五光十色的热闹,一面映着皎洁明月,动静之间,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街口有几处卖面具的摊子,乔宿刚走过去便被一个小姑娘拉住了手:“姐姐,买个面具吧,你瞧!” 她指着自家的摊子,他父亲站在摊位后害羞地对乔宿笑笑,招手把小姑娘叫了回去:“不好意思啊姑娘,孩子还小。”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啦。”乔宿轻轻捏着她头上的小揪揪,和她一起走到摊边,“这是什么面具?” “是兔子。”摊主指着面具上的长耳朵,“您瞧,这耳朵上还缀着小铃铛。” 乔宿掏出钱袋来,“我就要这个了。” 把面具戴好后,乔宿走进人群。 街上男男女女,或是手中提着花灯,或许脸上带着面具,成双成对,三五成群,悠闲地在街上走着。 乔宿路过一个猜灯谜的地方,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乔宿在外围远远地看着,听见里面不时传来欢呼声,那摊主的声音嘹亮中带着喜悦。 “月上柳梢花自芳——夜来香!答对了!” “纵是布衣也留芳——白丁香!又对了!”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凌霄花!” 他一身接着一声,情绪越来越激昂,接连十几道,乔宿几乎要被众人的喝彩声淹没,却还是不知道那答题之人是谁。 约莫到第十八道的时候,那人忽然不答了,摊主语气激动地劝了半天没有劝动,便让那人把答对的灯笼都拿走。那人只选了两盏,摊主挑着杆子把灯笼勾下来,道:“陈大人,您慢走!” 原来是陈开扉。 乔宿和人群一起往后撤,给陈开扉让出一条道来,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钱豆豆,在众人的问候声中慢腾腾地走出来。 摊主喊道:“大人,河边有放祈福花灯的!您去看看?” 陈开扉转头笑道:“回去的。” 这一笑又迷倒了一众少女,乔宿旁边簪着翠竹簪的姑娘捂着心口,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了。 乔宿往旁边挪了挪,趁着两人没发现自己打算先走,可没等她迈开步子,钱豆豆眼中一亮,撒开陈开扉的手,提着小灯笼晃晃悠悠地跑过来。 “乔姐姐!” 乔宿被他扑了个满怀。 “乔姐姐?”钱豆豆抬头看着她的面具,眼中有几分迟疑,“是乔姐姐吧?” “是我。”乔宿把面具摘下来,对他笑了笑,“戴着面具都被你认出来了。” -- 第105页 “嘿嘿,好久没见乔姐姐了!舅舅也想乔姐姐了!” 陈开扉道:“不许胡说。” 周边还围着不少人,钱豆豆拉着两人往前走,到了一处人稍少些的地方。 “乔姐姐,舟舟哥哥呢?” 乔宿抬眸看了陈开扉一眼,“他在别的地方。” 钱豆豆问:“姐姐是要去找他吗?” “嗯。” “那我也” 钱豆豆还没说完,就被陈开扉捂住了嘴。 “乔姑娘既然有事在身,我们便不打扰了。”陈开扉笑得有些牵强,忽的他眼神一顿,目光在乔宿脸上停留片刻。 乔宿知道他想问什么,指着自己的额头道:“这道疤,去掉了。” 陈开扉道:“楚公子妙手回春姑娘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 “陈大人也是,一表人才,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陈开扉被她逗笑了:“姑娘也不必勉强夸我。” “实话,陈大人气度非凡,是隐州多少女子心中所念” “可惜你不是隐州人。” 陈开扉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凝固了,两人各自看向别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钱豆豆掰开陈开扉的手:“舅舅,我想吃那边的汤圆!” “我带你过去。乔姑娘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要去找楚成舟。” “” 钱豆豆又适时出来,把小灯笼塞到乔宿手中:“乔姐姐找到舟舟哥哥,帮我把这个送给他!” 那灯笼是金鱼的形状,和钱豆豆的脑袋差不多大。 乔宿道了声好,便与两人分道扬镳。 钱豆豆趴在陈开扉肩膀上,望着乔宿的背影,在陈开扉耳边轻声问道:“舅舅,你喜欢乔姐姐吗?” 陈开扉身子僵了一下,轻笑道:“是,我喜欢乔宿。” “乔姐姐喜欢舟舟哥哥。”钱豆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那舅舅该怎么办啊?” “若你喜欢别人手里的灯笼,还能跟人家抢不成?” 钱豆豆眨着眼睛,满是不解。 “会好的,即使现在伤心,以后也会好的。” 陈开扉叹了口气,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只当是说给自己听了。 * 乔宿戴着面具,提着灯笼在通山街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楚成舟的身影,不免有些泄气。 最热闹的地段已经过了,再往前走便是小桥,河面上飘来一盏盏花灯,倒映在河面上,灯面上笔迹不一的写着各种话语。 乔宿在河边坐着,无聊地看着花灯一盏盏在自己面前飘过。 “楚成舟,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回去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怒,将手伸进水中拨了几下。 水流将花灯推得更远,溅起的水花落到乔宿的裙摆上,乔宿转过头,身后灯火通明,眼前树影斑驳,缓缓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楚成舟走下台阶,坐到了乔宿旁边。 “从我买面具的时候。你从我出门就在我身后跟着了吧?还让我来找你!”乔宿的语气有些委屈,“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你若是一直躲在我身后我怎么找得到你。” 楚成舟伸手摘掉了她的面具,眼神惊慌:“我可没有躲着你,只是在你身后跟着,偏偏你一次都没回过头。再说了我并不是从你出门就跟你的,也是后来才发现了你。” 在那之前,楚成舟一直在灯会晃悠,等着乔宿来找自己。 “那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猜灯谜的时候。” 楚成舟的语气中有酸意,他虽然早就感知到了乔宿身上的灵气,但是街上人山人海的他也不能确定乔宿的位置,直到猜灯谜那里他才发现了乔宿,可还没等他过去找人,陈开扉就先过来了。 “所以你故意不来找我?一直等到现在?”乔宿质问道。 “你不也没来找我!既然你刚到的时候就发现我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所以你也故意不来找我?” “” 从另一种层面来说,两人也足够有缘了。 楚成舟沉默着挪到乔宿旁边,把人揽进怀里:“那你跟陈开扉算不算有缘啊?你们刚巧在那里遇到” 一想到楚成舟因为这种事情情绪低迷,乔宿哭笑不得,“迷信,灯会上那么多人呢,难道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缘人?而且陈开扉在那儿猜灯谜,我是去凑热闹的,周围凑热闹的人也都是他的有缘人?” 道理楚成舟都懂,但他就是哄不好自己,他把下巴放在乔宿的肩上,闷声道:“陈开扉喜欢你,他是人类。” “我也是人类。”乔宿歪了下脑袋,脸颊碰着楚成舟的额头,“但我喜欢你。” 楚成舟心底酥麻,忍不住用嘴唇碰了碰乔宿的侧颈:“宿宿你想长生吗?” “长生?这倒没有想过。”她在闲暇时偶尔会想,她若活得久一点便能多陪楚成舟一段时间。 楚成舟问:“若是我能找到长生之法,你愿意一直和我一起吗?” “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想到自己的朋友亲人,乔宿对这个问题有些抵触。 她把目光放在河面一簇簇的花灯上,转头对楚成舟道:“现在气氛这么好,你不想亲我吗?” -- 第106页 “想。”说罢,楚成舟覆上她的唇瓣。 身后是万家灯火,是人声鼎沸,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他们处在昏暗的树影中,心底却比外面明亮百倍,今夜他们没有身份,只是彼此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走剧情 第49章 .师弟 · 上元节的夜晚热闹非凡, 祈福的花灯飘满了整条河,而这晚过去之后,原本要正月底调任回都城的陈开扉, 却提前离开了。 正月十七那日,朝廷派来的新任通判抵达隐州, 陈开扉在这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见到自己曾在都城的同僚时也吃了一惊。 来者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也曾是潘相的学生,陈开扉称他一句师兄。 “师兄为何这么早就来了?”年后陈开扉便在收拾行李, 但盛仁的提前到来还是让他措手不及,脑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定是都城出了事。 盛仁在朝中为官十余年,此番主动申请调任到隐州,自然也是有其缘由:“天乾的皇帝快不行了,那个小太子如今才十岁出头” 陈开扉道:“可这与我召国有何关系?这是天乾那些人该头疼的。” “陈国使臣在上元节前偷偷潜入了都城,陈国君王想联合我国,在承帝驾崩,天乾大乱之日, 发兵囿城。” 此事对召国的众臣已经不是秘密了,陈开扉会都城后早晚会知道,盛仁也没有对他隐瞒。 盛仁是个文官,向来是主和不主战,可架不住他们那位皇上耳根子软,几个武将慷慨激昂地怂恿一番便动了心思,盛仁年纪大了争不过他们,一伙人怎么劝都劝不住皇上, 盛仁气不过,干脆调来了隐州, 眼不见心不烦。 “陈国与天乾有多年前的屠城之仇,血海深仇可以理解。可咱们召国几十年来一直与天乾相安无事,何苦参与进去,这一打仗伤的不还是我召国的将士?”陈开扉神色凝重地说。 盛仁叹气道:“咱们这位皇上啊,头脑一热做了多少荒唐决定,也就是潘相在一旁劝着才没犯下大错,可这一次我看潘相也劝不住了。” 他这一次上任是带着家人一起来的,若到时候真的打起来,隐州处在召国南部,天乾从北方一时也打不过来。 陈开扉:“就算承帝真的驾崩,幼子继位,守心法师还在,鬼域将军还在,刘不往还在,辅佐新帝绰绰有余!陈国皇帝真是昏了头了!” “单是一个鬼域,就足够让陈国陷入万劫不复了。一群记吃不记打的东西。”盛仁语气感慨,眉头却是深皱着,“不过我听说,承帝重病之时,将鬼域派去了边疆驻守,已经快一年了。” 想想也是,一个手握十万大军战无不胜的杀神,对他来说造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样的人,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敢不防。 “鬼域若真在边疆,陈国若出其不意地发兵囿城,他至少一个半月才能赶到,彼时召国与之联手,至少能在他回来之前拿下三座城池。”这个条件,盛仁初听时也是心动的。 “可等他赶回来了呢?”陈开扉问道,“三座城池,对他来说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咱们皇上只考虑眼前利益,却不想退路。” 两人相对无言,却也能猜到两国君主心中所想,鬼域将军盛名在外,威震八方,但本人残忍嗜杀,桀骜难驯,于天乾而言是把双刃剑,一旦老皇帝死了,新帝没有握好这把剑的能力 他们想赌,赌老皇帝会不会赐死鬼域。 不过就算真的要赐死鬼域老皇帝也不会广而告之,所以对两国来说,这是一场豪赌。 陈开扉道:“无论如何,陛下压上召国几十年的安宁趟这趟浑水,百害而无一利。” 盛仁道:“我是无能为力了,你此去都城,要多帮着老师排忧解难。” * 陈开扉在盛仁来的第三日离开了隐州,除几位亲近的朋友来送行,并没有告诉隐州百姓。 乔宿也到城门口送了他们一程,钱豆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莆儿说他不想走。 他们这一趟不过十几个人,陈开淑着一身素衣,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侍女,行李也只用了三辆马车,她没有下车,掀开车帘与乔宿说了几句话。 “乔姑娘珍重,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再遇到。” “珍重。” 在她放下车帘的刹那,乔宿看到她转头去擦眼泪。 陈开扉没有同乔宿说话,只在马上远远对她笑了笑,一众人便启程踏上了官道。 离别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望着他们的身影迎着朝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乔宿的心也像空了一块。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着,经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时。 周掌柜在她身边哭得稀里哗啦,喃喃自语道:“老柳走了,他的孩子也走了,以后隐州城就只剩我一个咯。” “既然孤独,为何不娶妻生子?”陆先恒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周掌柜家中,还在天丨衣阁找了个差事打发时间,虽然陆先恒对人间的事情没太大兴趣,平日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但周掌柜毕竟帮过他这么多次,他对周掌柜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 周掌柜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陆先恒不懂,他怀疑周掌柜是在讽刺他不懂人类的东西,低下头不再开口了。 -- 第107页 乔宿正巧听到了这一句,看不出周掌柜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心底唏嘘,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她对楚成舟道:“走吧,去看看王修铭的作业做的怎么样了。” “你不难过了?”楚成舟凑过来,顺手给乔宿披上一件外衣,“如果心里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在城外走走。” “习惯就好了。” 这样的离别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算漫长的一生,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离别和相遇。 楚成舟拥着乔宿往回走,一转头瞧见陆先恒悄无声息地跟着,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示意陆先恒滚远点。 陆先恒不为所动,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有乔宿在这儿楚成舟不好发作,等把乔宿送回家,他在门口逮住了陆先恒:“你跟我们做什么?” “我听周掌柜说乔宿在收徒。”陆先恒长着一双三白眼,眼底没什么情绪的时候看着都冷冷的,像是一种挑衅。 “已经收到了,不用你来掺和。”楚成舟道。 陆先恒抬了下眼皮,慢悠悠的说:“她做给天丨衣阁的东西,我会做,只是还缺了点东西,我想让她教我。” 楚成舟半信半疑地把人松开:“少了什么?” “不知道。”陆先恒见楚成舟又把手抬起了起来,语速加快补充道,“我看到那些东西,知道它们用了什么材料,脑子里有很多杂乱的东西,我应该会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组合起来,不知道怎么开始。” 楚成舟上下打量着他,小蛇妖一天到晚都是如丧考妣的厌世脸,也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不是在说谎。 但乔宿想收徒是真的,这人如果真的有点底子在,学起来比王修铭快些,也就能早点帮乔宿分担。 思量之后,楚成舟对陆先恒道:“你随我来。” * “你把他带来是干什么的?”乔宿打量陆先恒的眼神和楚成舟如出一辙,对上那双凉气森森的眼睛,她吸了口凉气。 楚成舟道:“他说要拜你为师。” 一旁低着脑袋练习的王修铭抬起头来,瞄了陆先恒一眼。 嘶—— 表情有点吓人。 想想他顶着这张脸叫自己师兄,还挺瘆人的。 陆先恒把跟楚成舟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我应该会很多东西。” “比如说?”乔宿以前听周掌柜说过,陆先行会‘镶玉嵌宝’的手艺,陆先恒既然是他弟弟,会些东西也不奇怪。 或许是家族遗传? 陆先恒摇头:“想不起来了。你教我,我可以试试。” 这就有点没事找事了。 乔宿瞥了楚成舟一眼,眼神在说“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楚成舟委屈,他也是被陆先恒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乔宿顺手拿起桌上一块圆滑的玉,“会吗?雕一条鱼来瞧瞧?” 陆先恒把玉接过去,盯着王修铭握刀的手势和下刀的手法看了一会儿,“我会。” 说罢,坐在桌前低头刻了起来,乔宿在他身后看着,眼神从一开始的戏谑渐渐变得认真。 陆先恒拿刻刀确实像个初学者,时不时要抬起头来看看王修铭是怎么动作的,但他下刀时却很利落,每一刀都很流畅,即使没有图纸,几刀下去却已经有了鱼的轮廓,仿佛已经烂熟于心。 等他一口气将眼睛和鳞片勾好,王修铭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三人齐齐地看着他。 陆先恒问:“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乔宿:“你这手艺,不比我差。” 只看这刀法和图案,没十几年的练习时做不出来的。 陆先恒道:“可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学过,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乔宿低头看了一眼,他已经将表面的阴线勾好,而且挖脏遮络,鱼的鳞片刚好遮盖了玉料上细小的杂质和裂纹,鱼的尾鳍呈上摆状犹如在戏水,可谓栩栩如生。 “粗取雕琢成形后,该细雕了你手艺如此娴熟,竟不知道步骤?” 陆先恒握紧手中的刀,轻声道:“我记忆有损。” 从他有记忆开始便被那杀神一路追踪,那人不急着杀他,只是不间断地折磨他,每当陆先恒以为自己已经逃脱时,那人便会跳出来给自己一刀,虽不致死,疼痛确实躲不掉的。 不知原因,无处可逃。 直到自己逃进召国境内,那杀神突然消失了,他也彻底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接着便是被周掌柜所救,遇见了乔宿和楚成舟。 楚成舟道:“你多少岁了?” “不记得了。” 楚成舟估摸着他修炼时间不久,除了变化人形外不会别的法术,而且这变化还不稳定,所以才时常凑到乔宿身边来汲取灵气。 乔宿问:“那你怎么知道陆先行是你哥哥?” 陆先恒:“我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记得有个长相和我相似的人温柔地跟我说话,叫我陆先恒,那人模样年轻,应该不是我父亲,但他让我觉得亲切,所以我猜测他是我的哥哥。” 有理有据。 但不能让楚成舟信服。 “你不记得你记忆损伤的原因了吗?” “不记得了。” 楚成舟看过陆先恒身上的伤,皆是人类兵器所致,毫无仙家法器的痕迹,且并未伤到头颅,应该影响不了记忆才对。况且陆先行死了三十年了,以陆先恒所言他只有最近的记忆,那这三十年他又在哪儿呢? -- 第108页 楚成舟心有疑虑,但也知陆先恒现在对乔宿构不成威胁,便贴到她耳边道:“有我在这很安全,你若是想收他便收下吧。” “真的?”之前不还防着陆先恒,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楚成舟道:“反正你怕蛇,又不会喜欢他。而且他会的东西多,等你把他教好了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我了。” “”不错,还是那个楚成舟。 同周掌柜商议之后,乔宿收了陆先恒为徒。 周掌柜老泪纵横:“他有这手艺,肯定是陆大人的弟弟。” 乔宿则忧愁地想:陆先恒丢了记忆生疏了,等他全部记起来自己教不了他的时候,她还能算是他的师父吗? * 陆先恒学起东西来是真的快,乔宿只要告诉他该怎么做他就能立马上手,但往往做好后就忘了下一步,乔宿告诉他才能继续往下做。 他开始帮着乔宿做步摇的时候,王修铭还在刻玉雕。 听着后面叮叮当当的声音,王修铭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这也太折磨了,他的师弟只用了不到半月就已经能给师父帮忙了,他连朵花都雕刻不好。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师兄。”陆先恒举着一把珍珠走到王修铭面前,“这个东西,怎么串上去?” “师父昨天不是教过你吗?” “忘记了。” 王修铭凭着记忆又给他讲了一遍,心底忽然就没那么苦闷了。 天才也有天才的苦恼啊。 稍晚些时候乔宿来看了看王修铭的作业:“不错,进步很快。回去练习了?” “嗯。”王修铭神色有些不自然,“师弟他学的很快,我不想落下太多。” 虽然现在已经赶不上了。 “你和他不一样,他从前学过的,或许他练习的时间比你还长,只是现在忘记了。”乔宿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你的天赋不比他差,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练习。” 王修铭道:“可是师弟他年纪看着比我还小。” 乔宿道:“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王修铭是经历过同死符的人,对一些玄幻之事也有些了解,乔宿对他神秘一笑,王修铭顿住,心底了然。 原来他师弟是在装嫩呢。 慢慢地出了正月,乔宿在隐州城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新上任的通判盛大人也没有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沿用了陈开扉在任时的政策, 乔宿每隔三日去天丨衣阁上新一次,仍是一售即空,供不应求。 周掌柜道:“余岳和庄弘简的伤好了,他们的首饰卖得便宜许多,价格只比我们多几两。” “他们之前做过那么多的事情,跑单错单,就算价格降下来也未必能像从前那样了。”乔宿道。 “是,你做的东西花样多,将客人们的口味都养刁了。”周掌柜笑着拿起一支珍珠步摇,“这是陆先恒帮你做的吧,你们两个的风格相近,恐怕也只有我能分得清了。” 乔宿:“他学的很快,从前或许也是位优秀的匠人。” 周掌柜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仿佛自家孩子被夸了似的。 “对了,那位客人的戒指做了多少了?” “十枚,这个月便能完工。”有陆先恒帮忙,乔宿便有更多的时间来完成那张单子,“那位客人没再出现过吗?” 周掌柜摇头:“我从未见过他。” 乔宿从天丨衣阁出来去了王家,她已经把能用的名贵材料全用上了,戒指好做,难的是用料要配得上那客人给的钱财。 二十三枚,许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 王家的原料铺在王府附近,乔宿去到才发现庄弘简也在,正在与铺中的小二争执些什么。 他手中拿着一只手镯,乔宿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做的。 “这东西你们这儿为什么没有!不是号称网罗天下玉石吗,怎么会没有这个?!” “既然你们这儿没有,乔宿又是怎么得来的?枉我在你们买了这么久的东西,你们背着我将好东西卖给乔宿,不给我们?” “我今天必须要个说法!” “原来这只镯子被庄师傅买去了,这只镯子做得细,也不知庄师傅的手腕能不能戴进去。” 庄弘简回头瞧见乔宿,身体哆嗦了一下,将那镯子收回袖中。 他已经记不清那日与余岳围攻乔宿时发生了什么,陈大人说那日他与余岳起了争执斗得两败俱伤,自己被砸了脑袋,可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倒是余岳伤的严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那日后也没再理睬过他。 但是一看到乔宿他内心深处便有一股子惧意,身上像缠着什么东西似的,让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乔宿笑道:“庄师傅想要的那种东西确实不是在这里买的,既然庄师傅想找,何不直接来问我?” 庄弘简皱着眉,迟疑道:“你肯告诉我?” 乔宿道:“你还没问呢。” 庄弘简半信半疑地将镯子拿出来,指着上面亮晶晶的钻石问道:“这是在哪里弄到的?” “庄师傅有求于人还不客气一点?” “乔姑娘,请问这上面的宝石是在哪里弄到的?” “这是我家独有的,是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珍珠 · -- 第109页 乔宿这一句, 连一旁的店小二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庄弘简顿时羞恼,将那镯子紧紧攥在手中:“你这小妮子——” 乔宿唇角上翘,眼神却是锋利:“我这小妮子, 如何?” “乔姑娘当真是伶牙俐齿。”庄弘简心底发怵,生生将怒气压了下来, “既是姑娘独家,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不敢对乔宿动手,又不想当着小二的面丢人, 只能找借口开溜。 乔宿左迈一步,挡住他的去路:“庄师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 乔宿转了圈手腕,“年前你和余岳跟踪我,想要废了我的手,这些庄师傅难道都忘了?” 那次虽是余岳主导,但庄弘简也参与其中,眼睁睁看着余岳对她动粗却不开口制止, 余岳被楚成舟惩治重伤在身,庄弘简可是一点亏都没吃。 庄弘简那日受了惊吓记忆模糊,对余岳说要废了乔宿的手之事倒还记得,他脸色一变,低头看到乔宿脸上的神情,竟觉得有些腿软,“那日、那日都是余岳” “你那日帮着余岳将我拦住,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王家的原料铺开的并不偏远, 周围有住户也有商铺,如今听到动静都探出脑袋来, 庄弘简和乔宿也是这边的常客,众人都认识他们的脸。 年后余岳和庄弘简在家休养消失在隐州城时便有人猜测两人是犯了事,如今见到庄弘简与乔宿对峙,心底也猜了个七八。 “好不要脸,两个大男人去欺负一个小姑娘!” “早就看出两人心术不正,竟然干出如此恶心之事!” “手艺没人家乔姑娘好,东西还卖的那么贵,没生意是他们活该!” “若都像他们那样没生意就去祸害对家,隐州城早就乱了套了!” 众人议论的声音传进耳中,庄弘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几乎要喘不上气,乔宿微仰着头,不卑不亢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比自己大出一圈的体型而感到惧怕。 这一次是庄弘简怕了,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乞求地问道:“乔姑娘,姑奶奶,那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余岳的话,陈大人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请姑娘放过我吧!” “你上有老下有小,我就没有亲人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有些人甚至直接出了门走过来热闹。 庄弘简面红耳赤,满脸都是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他皮肤本就黝黑,流了汗后整张脸都泛着光,看起来狼狈至极。 “你想让我怎么样?!你想要钱,还是想要我也断一只手?你当着这么人的面让我出丑,就想要钱是吧?你想要少我赔你给你!” “我要你跟我道歉。” “什么?”庄弘简一脸错愕。 乔宿道:“你们恶意溢价赚来的钱财我不稀罕,我只想要一个道歉。” “对、对不起乔姑娘,当时是余” “好了,不用说那些没用的,此事便算揭过去了,从此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就这样放过他了? 乔宿绕过他进了原料铺子,庄弘简愣在原地许久,在众人的目光中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开了。 众人也是不解。 “乔姑娘就这样放过庄弘简了?” “那是乔姑娘大度,只是要个道歉便把庄弘简吓成那样,当初怎么有胆子伤人啊!” “听他所说是余岳怂恿的?余岳心机重诡计端是真的。” “真是苦了乔姑娘了,堂堂正正凭本事挣钱还要被这种人盯上!” 乔宿进去后没听到外面的议论,招来一个与她相熟的店小二,询问最近新进了什么原料。 小二道:“这些日子进的上好的翡翠、宝石都被姑娘买走了。” 乔宿:“我想要的粉色碧玺你们找到没?” “碧玺没找到,但是”小二神秘兮兮地拿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木匣,“三日前夫人从路过的商队那里买到了粉色的珍珠。” “粉色的珍珠?!”乔宿惊喜地将木匣接过来,柔软的鹅毛之上躺着两颗比黄豆还大一圈的粉珍珠,比之普通的珍珠色泽柔美娇嫩,表面一圈隐约可见的晕彩珠光,透着股神秘古典的韵味,还带了几分灵巧可爱。 小二道:“这可是稀罕东西,夫人知道姑娘接了大单,特地嘱咐我要把这个教给姑娘。” “先替我谢过王夫人,改日我会登门致谢。” * 乔宿准备将这两颗珍珠做成活口戒指,两颗珍珠镶在尾端,方便调节大小。 与那张单子一同送来的其实还有一根细绳,单主虽没说但应该是测量手指粗细用的,乔宿试了一下那人的手指粗细和她相近,猜测那应该是位女子。 楚成舟在一旁坐着看她画图,乔宿便感叹道:“这是送给心爱女子的礼物。” “你也想要吗?我可以给你做。”楚成舟道。 “你会吗?” “我可以花钱找人做。” “把钱给别人那不如让我来做。” “也是,一般人的手艺都不如你好。” 楚成舟撑着下巴,眼角含笑地盯着乔宿。 乔宿道:“我倒不是想要,只是觉得感慨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在某个地方,戒指是求亲时用的。” -- 第110页 “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乔宿气得抬手打了他一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单主的心意,他一定很看重那位姑娘。” “是妻子也说不定哇,那人已经二十三岁了,对你们人类女子来说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你怎么知道是二十三岁?” “二十三枚戒指,这个数字如果不是年纪的还能是什么?” “说不定他们是二月十三那日相遇的?” “那他就会在二月十三那日将礼物送给她,而不是等两个月之后。” 乔宿想了想:“言之有理,或许是送给妻子的。” “真可爱啊宿宿。”楚成舟喜欢乔宿这样一本正经和自己讨论些没有意义地话题,乔宿那无意识的可爱模样让人想狠狠地亲上去。 可惜还有两个小崽子在屋里,楚成舟不好下手。 他顺手拿起桌上还没做好的戒托,“宿宿,你愿意嫁给我吗?” 乔宿脸上一红,回头看了眼墙角闷头练习的陆先恒和王修铭,伸手把戒托夺过来:“别胡闹,这也太草率了。” “如果不草率的话你就同意了?” “我可没说。” 乔宿低着头摆弄那枚戒托,脸颊是淡淡的粉色,楚成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人揪过来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哎!”乔宿下意识地去看墙角两人,好在两人都没注意到这边。 楚成舟满不在乎地在她耳边轻道:“放心,他们不敢。” “把你放进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乔宿无奈地说道。 “是你让我过来的,可不能用完就扔。” “所以你看出来这两颗珍珠的来处了吗?” 楚成舟这才不慌不忙地把那两颗粉色珍珠捏起来握在手心,他闭上眼睛,片刻后,忽然皱起了眉。 “像是我的族人。”他语气罕见的严肃,“可我感应不到他的气息,或许那人不在人界。” 人类喜爱鲛人眼泪变成的珍珠,便有鲛人会把眼泪收集起来带到人界售卖,以换取钱财购买人界的货物,这在鱼龙国不是稀罕事。 “你放心用便是。”楚成舟道。 * 天乾皇宫 络河收起承帝头顶飘浮着的鲛珠,擦去额头的细汗,从承帝的寝殿中退了出来,对着门外守着的众人轻轻摇头。 “我尽力了。” 最前头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在一身黑衣的包裹中显得异常娇小,听见络河说这话,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冲进了寝殿中:“父皇!” 天乾丞相刘不往也是老泪纵横,他扶着身旁的书童,哽咽道:“老夫这就请守心法师来。” 寝殿前一片悲戚,络河默默退到回廊,那里站着位年轻女子,身着华服,杨柳细腰,款款朝他走来时摇曳生姿。 “父皇如何?”她的语气平淡,细听还是带着几分悲伤。 络河道:“公主现在进去,还能同他说几句话。” 萧穆荷嗤笑一声:“他怕是不想见我吧。” 没等络河回话,承帝身边的太监匆匆跑来:“公主殿下,陛下想见您。” 络河做了个‘请’的姿势,萧穆荷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向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寝殿中的宫人已经遣出去了,空荡昏暗的寝殿只点了两根蜡烛,一根在承帝床前,一根在门口,中间是漫长且黑暗的道路。萧穆荷站在门口的烛灯前,听着萧穆戎细细地哭声。 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还是只会哭,没有一点太子该有的样子! 萧穆荷缓缓走向床边,将手放在萧穆戎的肩膀上,开口已是悲痛欲绝:“父皇” “荷儿,过来。”承帝伸出一只沟壑纵横如树皮的手,握住萧穆戎的手。 萧穆荷将手搭了上去,眼泪抽搭搭地往下掉。 承帝已是风中秉烛,此刻却像是回光返照了,竟然坐起身来,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的眼皮似有万斤重,好半天才艰难地抬起一只眼睛,浑浊的眼球中找回几分清明。 “荷儿,我这些年,只你们两个孩子,以后父皇不在了,你们要相互扶持。”他说话时一直看着萧穆荷,“戎儿他还小,许事咳咳、许事还要靠你。” 萧穆荷眼中满是悲戚,她哽咽道:“父皇,我明白。” “戎儿,以后要听你姐姐的,知道吗?”他的眼珠转向萧穆戎,眼中满是宠爱和不舍。 萧穆戎擦着眼泪,细声道:“我知道,我以后会好好听姐姐的话。” “不仅是你姐姐,还有守心法师和刘相。” 萧穆戎抬起泪眼:“那、那鬼域将军呢?父皇可否要召他回来。” 承帝与萧穆荷闻言皆是一顿,承帝握着萧穆荷的手,另一只手搭上萧穆戎的肩膀,柔声道:“等你继位之后,可下旨召他回来。” “可、可父皇不是说没有你的旨意” “等你继位之后你就是皇帝!” 承帝忽然拔高音量,萧穆戎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厉害了。 承帝抱着他安慰几句,忽的像是失了魂似的滑了下去,语气变得虚弱万分:“荷儿,你去,去把刘相叫进来。” “父皇”萧穆荷流着泪退下,刘不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刘相前脚刚踏进寝殿,殿内便传来萧穆戎撕心裂肺的哭声,萧穆荷顿了一瞬,也扶着身旁的侍女失声痛哭起来。 -- 第111页 承光六年二月十六,承帝驾崩,太子萧穆戎继位,下令举国哀丧,三年之内不得出现礼乐之声。 承光六年二月十八,陈国与幽国联合发兵囿城。 萧穆戎继位当日,刘不往在宫外会见萧穆荷,萧穆荷一身白衣,双眼红肿,面容憔悴。 “公主殿下,节哀。”刘不往关心一句,遂急切地问道,“先帝是怎么处理鬼域将军的?” 萧穆荷神色凄然:“父皇一个月密旨召鬼域将军回京。” “太好了!先帝高瞻远瞩,让人钦佩!”刘不往松了一口气,鬼域将军回来了,囿城战事便不用担心了。 还好,还好。 刘不往告别萧穆荷,上了马车后便变了脸色。 先帝没有听他们的劝告杀了鬼域将军,等囿城战事解决,新帝坐稳了龙椅,这人也是留不得的。 刘不往一走,萧穆荷脸上的悲戚之色荡然无存,她握紧右手,眼神晦暗。 当日萧穆戎问起如何处置鬼域将军,父皇虽没有回答,却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 “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言秋 · 这段时间街头巷口最为人乐道的, 无外乎承帝驾崩新帝登基,承帝这一死,百姓便把他在位时的丰功伟绩、风流韵事都拿出来说了一番, 再聊一聊那位年幼的新帝,便把话题转到囿城战事中。 “陈国和幽国当真是大胆, 竟敢在此时发兵囿城。” “好在咱们陛下高瞻远瞩, 没有掺和进去,万一是咱们和天乾打起来,那可就完了!” “这才不到半个月, 鬼域将军便平定了囿城,听说他带兵往陈国的方向攻过去了。” “嘶——鬼域将军当真骁勇。” “这位将军第一次带兵上战场便打了胜仗,当时他才十六岁!实乃天纵奇才!” “呸!你们这堆人,夸夸咱们陛下也就行了,何必去夸那天乾的鬼域将军!他十六岁打的那场胜仗,屠了锦城几千人口,你们都忘了?” “陈国此举,也是想报屠城之仇, 可惜啊,听说咱们陛下本来是要与陈国联手的,汉嘉关的军队都准备好了,被咱们陈大人劝下来了。”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说出来害得大家都掉了脑袋!” 召国虽没有明令禁止百姓谈论国事,但有些事情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刚刚还在小茶馆门口的几人一刹那便散开了,这一番讨论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同时也让他们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说的那番话被有心之人报上去害得他们掉了脑袋。 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开, 留下门框口站着的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他身材挺拔,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脸,但往那一站便似山崖峭壁上矗立的青松一般,凛冽、孤直,让人不敢靠近。 茶馆小二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地站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收钱:“大爷,一共二十文。” 那人掏出一吊铜钱:“不用找了。你知道天丨衣阁在哪儿吗?” “在、在通山街,您顺着河一直往北走,到人最多的地方便能看到天丨衣阁的牌匾。” “谢了。”那人又掏出几枚铜钱放到他手里,“给你的问路费。” “大爷多谢大爷!”小二忙低头道谢。 那人抬了抬斗笠,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露出一只小虎牙来,他的笑容宛如春日暖阳,让这冬日迸发出几分盎然生机。 * 乔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收到了陈开扉写的信,信是蓝翅衔来的,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乔宿拆开之后才知是陈开扉写的。 因为这封信,楚成舟隔着几百里吃起飞醋,就差没把蓝翅的羽毛拔了。 “你是什么时候和陈开扉勾搭上的?” “啾啾啾!” “说人话!” “啾啾?” 蓝翅早就能开口说人话了,此时故意装傻更是激怒了楚成舟,一手捏着他尾部天蓝色的羽毛便要往下拽。 “等等!我说我说!打人不打脸,打鸟不拔毛啊!”蓝翅扯着嗓子哀嚎半天,不情不愿地道,“年前某日我在树上装鬼逗小孩,被陈开扉身边的侍卫银承发现了,他抓住我把我交给了陈开扉,陈开扉便知道我能说人话了。” “然后你就帮他和乔宿传信?” “没没没,我哪敢啊!我当时装成是会学舌的鹦鹉,银承信了,但陈开扉不好糊弄啊!他认出我是宿宿身边的鸟儿,要来找宿宿告状,我只能向他坦白了,他知道我和许多鸟兄鸟弟玩得好,便提出让我帮他送信,他就放了我。” 蓝翅嘎嘎地哭了两声,滴溜溜转着圆眼睛瞥了乔宿一眼:“我没有帮他给宿宿传信,他从前只让我送了一封到都城的信,这是第二次!” 楚成舟攥紧拳头,使劲揉乱了他的羽毛:“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羽毛拔光。” 乔宿在旁边看完了信,将信重新装回到信封中,拿到炉前烧了。 “为何烧掉?里面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楚成舟把蓝翅一扔,凑到乔宿跟前来,但炉里的火旺,早把那封信烧了个干净。 乔宿握住楚成舟想要扒拉自己的手,正色道:“大事。囿城被天乾的鬼域收复了,现在天乾大军攻向陈国,不出五日便能拿下一座城。” “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召国皇上本来想和陈国联手的,被陈开扉劝住了,陈开扉立下大功,皇上给他升了官。” -- 第112页 乔宿不太了解这边的官制,但是从陈开扉的描述,他现在位同副相。乔宿知道陈开扉有才能受器重,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到这个地步,陈开扉如今才二十出头,再过个十年,他或许就是召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了。 昔日同桌共饮的朋友成了大官,乔宿心中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仿佛陈开扉一下子离自己很遥远了。 “所以他特地写信给你炫耀?”楚成舟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他升官后,将潘安疆要去当了掌簿,他写信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楚成舟问道:“怎么,他特地告诉你是怕你吃醋?” 乔宿恨铁不成钢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脑子都是这些情情.爱.爱!你知道潘安疆当了掌簿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楚成舟伸手把她的食指攥住,乔宿用力抽了两下没拿出来,索性就这样让他握着。 “前朝从未出过女官。” 陈开扉在信中说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便提了此事,皇上当时正在兴头上,从前又想过将潘安疆赐婚给陈开扉,如今陈开扉主动提起,尽管有人开口阻拦,他也欣然同意了。 楚成舟一节一节地捏着乔宿的手指,脑子里稍稍想了一下:“陈开扉这是做了个大事。” 他父皇虽是鱼龙国的掌权者,但鱼龙国的制度与人界朝廷不同,有不少女官,千年前与狐族开战时还是他母后亲自带的兵,女官在鱼龙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在人界确实是凤毛麟角。 “陈开扉,倒是与寻常男子不同。”乔宿语气中带着敬佩。 楚成舟眉头一皱,把乔宿的手指含进口中,在她指尖轻咬一下,含糊不清道:“我也和寻常男子不同。” “寻常男子有几个像你这般爱吃醋的。”楚成舟做着这种事,却是满眼的无辜清纯,乔宿脸上发烫,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眼睛,“你以后别突然这样。” “你不喜欢吗?” “闭嘴。” 楚成舟松开她的手指,起身托住她的脖颈,气势汹汹地吻了上来。 “现在闭上了。” 两人缠绵许久,楚成舟喘着粗气,望着那火炉一眼,问道:“除了这些,陈开扉没有写别的话,比如他想你喜欢你之类的?” “” “他写了对不对!” “咳。”乔宿不擅说谎,目光躲闪道,“只是些问候之语。” 楚成舟目光一沉,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恨不得到都城去。” 好好教训这觊觎他人妻子的人! “你若想去都城,等闲下来我可以带你去。” “你想去见陈开扉?!” “不是你想去?” 不管乔宿是不是故意刺激他,楚成舟今天是好不了了,乔宿还没开口解释便被堵住了嘴。 楚成舟食髓知味,亲了几次之后便把亲吻当成家常菜似的,乔宿抵挡不了诱惑,几次三番后也只能由着他胡来。 最初楚成舟因吃醋攻势些许凶猛,待两人都沉溺其中时他也渐渐温柔下来,紧紧拥着乔宿,想要把她融入怀中。 等两人折腾完,莆儿已经在外面叫两人去吃饭了。 乔宿望着铜镜中自己微微发肿的嘴唇,埋怨道:“都说了叫你别胡来,一会儿姑姑看到问起怎么办?” “姑姑不可能不知道咱们的事情。”楚成舟唇角又被乔宿咬破了,他不仅不嫌弃,还当成勋章似的指给乔宿看,“你才是胡来的那个。” “怪你,谁叫你动手动脚的。” “好,都怪我,快出去吧一会儿莆儿又该瞪我了。” “你活该。” 乔家上下对两人的事情也都有数,乔甘不怎么管这些,只是偶尔会做些补身子的菜肴,每次乔宿看到都老脸一红。 苍天可鉴,虽然楚成舟粘人了点,但两人还远远没到需要补身子的程度。 全家只有宁玉会不怕死的调侃两人,譬如今日,他从外野了一圈回来,一看乔宿便道:“乔姐姐,你是不是有点上火啊,嘴唇都肿了。” 乔宿瞪他一眼,宁玉便笑着低下了头。 他三天两头被楚成舟打的习惯了,反正都是要挨揍,口舌之快还是能逞。 “我今日在城里逛了一圈,他们都在说陈国幽国和天乾的事情,是不是要打仗了啊?”宁玉问道。 乔宿道:“打仗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吃你的吧。” “可是楚成舟的大哥不还在天乾做生意吗?” 饭桌上的氛围有一瞬的凝固,楚成舟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承帝已逝,络河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或许就会来找他们了,届时他可以和大哥商量一下他跟乔宿婚事。 他还要找机会去修理陈开扉,没个名分可不行。 饭后乔宿将楚成舟叫到后院:“你大哥这么多天没有消息,真的没事吗?” “你放心,鲛人之间是可以感应的,大哥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知道。”现在天乾应该忙着囿城和新帝的事情,他大哥估计乐得清闲。 乔宿问:“你大哥是来给天乾皇帝治病的,既然承帝驾崩了你大哥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你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楚成舟道:“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 片刻的寂静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话题。 -- 第113页 乔宿问道:“听说天乾的将军带兵去攻打陈国了?” 囿城之战既是陈国和幽国联手,天乾若是想杀鸡儆猴应该选择国力兵力更弱且离囿城更近的幽国才对,为何要对陈国穷追不舍? “天乾带兵的是鬼域将军,据我所知,这位少年将军曾是陈国人。” “在陈国屠城的也是他?” “是,或许这位将军在陈国过得不好。他无父无母,是被天乾丞相刘不往捡回来的。” 只是此人桀骜难驯,后来因种种事情与刘不往闹得很难堪,刘不往如今怕是恨极了他。 “你在天乾待了多久?” “幼时来过几次,正儿八经待的也就几个月吧。”楚成舟看了乔宿一眼,举起双手道,“我可没在天乾勾搭别的姑娘,我在天乾很少见到人类。” “真的?” “当真。你可以问我大哥,我只在无聊之时才会去街上逛一逛,其他时间都待在家中或是同光寺。” “同光寺?吟松所在的寺庙,你一个妖怪,去寺庙做什么?” “道上的事,说来话长我们聊些别的吧。我知道许多天乾皇宫的秘闻,你要不要听?” “你不是说你整日宅在家中,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同光寺的和尚给我讲的,这些人可是八卦得很。” “” * “咚咚咚——” 夜已深了,周掌柜关好天丨衣阁的大门在里面整理之时,听到外面响起不紧不慢地敲门声,响了几下便停下来。 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外面没再传出声响,周掌柜估计人走了,便没去开门,收拾好东西后便要从侧门离开,此时却又响起了敲门声。 那人敲得很慢,似乎知道里面有人似的,“咚咚咚——”像是托着长音。 大半夜的,周掌柜心里害怕,便举着蜡烛从侧门出去,再悄悄绕到前门,看到门前站着个挺拔的黑衣男子,大晚上头上还戴着斗笠,伏在门边轻敲着。 周掌柜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那人却忽然转过头来,快步走到他身前:“你是周掌柜?” 周掌柜尚未反应过来,被吓得一个踉跄,手里的蜡烛险些掉落。 男人眼疾手快,一把端住了蜡烛,他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晰起来,那是张俊美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但他双目深沉,烛光映在里面,像是完全被吸收了似的,他的眼底一片沉寂,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死气,光是瞧着便让人心惊。 周掌柜遏制住心底的害怕,壮着胆子问道:“打烊了,你是来买衣裳的吗?” 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周掌柜看得心里发毛,腿肚子开始打颤,那人却忽然笑起来。 这一笑让他整张脸都有了神采,明明五官没有变化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颇具感染力的笑容竟然周掌柜觉得有几分明媚。 他道:“在下言秋,此前曾在这里下了单子,掌柜的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小别 · 原来是那位一掷千金的客人!没想到如此年轻。 周掌柜又想, 此人当真是奇怪,非要大半夜的过来。 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言秋笑道:“白天来找过一圈, 没找到地方,我不识路。” 说罢掏出单据来给周掌柜看, 上面有周掌柜亲自签的字画的押, 依次来证明自己确实是那位单主。 周掌柜把单据拿过来扫了一眼:“公子原定的是两个月,今日提前过来属实让在下没有准备。好在咱们那位匠人已经提前将东西做好了,不然公子今天可要扑空了。” “出了些急事, 我明早便要离开隐州,现在可否将戒指取走?” “东西还在匠人那里,如今天色晚了,也不知” 言秋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眼神有一瞬的凌厉。 “不过这个点乔姑娘应该还在忙着,公子可随我一同去取。” 周掌柜是何等的人精,几句话便知道眼前是个不好惹的人,好在今日乔宿说要做一对金钗, 现在应该还没歇下。 他吹了蜡烛,对言秋做出个‘请’的动作,言秋却道:“我不识路,你带着我吧。” “好,公子随我来。”周掌柜勉强笑笑,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召国数得上号的富商,不管有没有生意往来,周掌柜基本都认识, 能一次性拿出三千两黄金还如此年轻之人,他从未见过便罢了, 竟是听也没听过。 言秋,倒是个诗情画意的好名字。 周掌柜一路上都没敢说话,言秋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周掌柜偶尔回头看看他脸上都带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像戴了张面具,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固定的。 “到了,公子且先等着,我去叩门。”周掌柜在侧门上敲了几下,听到里面一阵脚步声。 “谁啊!”宁玉的声音。 周掌柜道:“是我。” 一开口才发现他声音竟有些颤抖。 宁玉把门打开:“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周掌柜道:“乔姑娘睡了么,我带这位客人来取他的东西。” 宁玉往他身后扫了一眼,道:“没呢,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拿。” “你告诉乔姑娘是戒指即可。” “好嘞,等一会儿。” 看着宁玉离开,周掌柜心底竟生出叫住他的冲动。 -- 第114页 他不想和身后之人独处。 宁玉离开的时间异常长,周掌柜回头对言秋歉意地笑笑:“稍等。” 言秋仿佛没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道:“没事,也没多久。”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周掌柜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掌柜?怎么这么晚来取东西?”来者是乔宿,和周掌柜想的一样,她确实还没歇下,听到宁玉在门外叫自己便披好衣裳匆匆赶了过来。 “那位客人有急事,所以今日来取。” “还好昨日做好了木匣。” 乔宿把怀里抱着的木匣拿出来,递到周掌柜手中,刚想问一句他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便望见周掌柜身后的人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两人旁边来。 周掌柜道:“这位是言秋公子。” 言秋礼貌地笑笑,“乔姑娘好。” 乔宿颔首回礼,目光匆匆扫过言秋脸上的笑容,喉间却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似的,呼吸不过来。 这人 唤起了乔宿感知危险的本能。 “这里面一共二十三枚戒指,每一款都是不一样的,木匣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十一枚下层十二枚,是根据戒指的形状来定做的,我在底层夹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每款戒指所用的材料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言秋打开木匣看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乔姑娘的手艺名不虚传。” “斗胆问一句,您是在哪里知道我的您不是隐州人吧?” 周掌柜看了乔宿一眼,眼中担忧之色明显。 言秋道:“我确实不是隐州人,但我有隐州的朋友。” “原来如此,言公子慷慨,若是戒指有任何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好,多谢乔姑娘了。” 言秋捧着木匣同两人道别,转身脚底生风似的消失在黑夜中。 周掌柜倚着墙,大口喘气:“终于走了。” 原来不止她一人有这种感觉,乔宿问道:“周掌柜怎么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对我倒是客气,就是这大晚上的找过来,着实有些吓人。” “这位是什么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不认识。” “竟然还有周掌柜不认识的富商?” “你别打趣我了,这人看着不像商人,或许是哪里的权贵之子。”周掌柜擦着额间的汗水,扶着墙起身,“折腾这一遭可把我累坏了,我要回去歇着了。” “周掌柜慢走,要不要我让宁玉送你?” “也行。” 大半夜的,他确实不敢自己回去了。 * 戒指被取走的第二日,楚成舟便发现一直放在乔宿房中的那个木匣不见了。 “东西被人取走了?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周掌柜大半夜的带人来拿走的。” 楚成舟若有所思道:“买主是谁?” “一个挺年轻的男人,模样挺俊俏,笑起来也好看。” 能被乔宿夸好看的,那一定是好看中的中上之姿,楚成舟眼眸一沉,脑子里想的东西顿时忘了个干净:“他为什么要对你笑?” 乔宿:“你当真是条酸醋鱼,醋味都溢出来了。” “你夸别的男人好看,我还不能吃醋了?”楚成舟不仅吃醋,还吃的理直气壮。 乔宿道:“能能能,你吃你的,等我把这块绿松石镶嵌上去。” “”楚成舟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你不喜欢我了。” 不仅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好看,还开始敷衍他了。 是他不好看了?还是乔宿厌倦他了? 楚成舟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风采依旧。” 乔宿任他自娱自乐,忙完手中的活之后才转头把人叫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不喜欢我了!嫌我年老色衰。” “什么词都乱用,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乔宿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我永远喜欢你这张脸。” “肤浅!”楚成舟把乔宿的手扯过来,拿起湿手帕细细擦拭她的指尖,“你看看你手脏的,你刚刚肯定是故意的,我脸脏了没?” 乔宿看着他下巴上两个黑指印,笑道:“没脏。” “骗人。”楚成舟给她擦完手,对着镜子擦脸去了。 乔宿起身向王修铭他们的方向走过去,一开始楚成舟当着两人的面和她亲近她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几人都变的坦然了,乔宿气定神闲地站到陆先恒面前,检查了一遍王修铭的作业。 “直接用玉料练习就是快些,下次可以试试更复杂的图案了。” 陆先恒手拿小锤低着头,手中是和乔宿一样款式的金钗,他的手法和乔宿有些差别,做出来的东西倒是一模一样。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三个月不到便能出师了,现在天丨衣阁的速度是从前的两倍,里面三分之一都是陆先恒做的,不光是买家分不出来,有时连周掌柜都分不出来哪个是乔宿哪个是陆先恒做的。 “你将来要留在天丨衣阁吗?”乔宿问道。 陆先恒抬起头,那双三白眼已不似从前那样尽是冷漠,多了几分生气:“没想好,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 “周掌柜待你不错,看他那架势是想直接把天丨衣阁留给你。”乔宿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 第115页 “我可不要,我总归是要离开的。” 王修铭闻言转过头来:“师弟要去哪儿?” 陆先恒:“去找我的来处。” 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楚成舟擦完脸后走过来:“你现在记忆都没有,怎么找你的来处?” “所以说一时半会的还不走。”陆先恒白了楚成舟一眼,又低下头忙他的事情。 家里几个小妖一个两个都打不过楚成舟,但总也乐此不疲地惹他,陆先恒虽不如宁玉那般爱作死,对楚成舟的态度也是麻麻的,就差没把“拽”字写脸上了。 和乔宿无关的小事楚成舟也不跟他计较,道:“你想要找回记忆,要先知道你记忆受损的原因。” 陆先恒道:“没有记忆怎么找原因?” 两人绕来绕去也没绕出个结果,反正陆先恒也不急着找回记忆,他担心的是追杀他的那个人会卷土重来。 昨天晚上周掌柜夜深了才回来,还是被宁玉送回去的,陆先恒虽然嘴上没说,但他担心地睡不着,周掌柜躺下之后他才敢睡觉,梦里又是那个追杀自己的男人,这次陆先恒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英俊的脸,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灿烂笑容,手起刀落,斩断了他的尾巴,流了一地的血。 最可怕的是陆先恒竟觉得那张脸很眼熟,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在失忆前认识这人。 陆先恒叹了口气,他有想过自己在失忆前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才会被人如此追杀,但是从那人丧心病狂的行为来看,那人才更像是个疯子。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你在这里很安全。”乔宿道。 * 鬼域带领三千人的军队夜袭陈国梁城,三日时间,一路南下打到陈国都城,陈国君主连夜带着妃子朝臣逃命,可那鬼域将军只是在都城门口放了挂鞭炮,便率军折返,回了天乾。 那陈国君主如丧家之犬,唯唯诺诺在行宫住了小半月,确定人已经走了才搬回皇宫居住。 乔宿听到这些的时候,噗嗤笑出了声。 承帝驾崩不到一个月,陈国君主便沦为了天下人的笑柄,天乾有这位鬼域将军,当真是有如神助。 这些事情她当个笑话听听也就过去了,可楚成舟却在蒲儿说完之后变得心神不宁,连着两日都没有什么精神,宁玉和他闹他不理,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时常自己坐着发呆,也只有乔宿跟他说话时才回两句。 连乔甘都看出了不对劲,私下询问乔宿是不是两人闹了矛盾,乔宿也很不解,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将楚成舟叫出来。 “你这几日怎么了,有心事?” “没。” “撒谎。你不跟我说实话,我今天就不理你了。” 楚成舟沉默许久,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鬼域回天乾那天,我感应不到大哥了。” “嗯?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说?” “我平时很少主动去感应大哥,那日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我以为大哥身在结界中所以我才感应不到,可是这几日我试了许多次,都没有。” “你要去天乾吗?” “大哥可能出事了。”楚成舟抬眸,眼中有几分脆弱,两人对视片刻,楚成舟将下巴搭在乔宿的肩膀上,“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里。” “哪里是我自己?姑姑她们不都在。现在你大哥的事情比较重要,你自己可以应付吗?” “那些人不敢伤我大哥,最多只是把他困起来了,我不知他们此举意欲何为,或许是想从大哥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也可能是想逼他现身。 但楚成舟此番本就是跟着他大哥来人间玩乐的,他们逼着自己现身又能图谋什么呢? 楚成舟轻拍着乔宿的背部,像是在安抚:“等我回来。” 他真的说出这话时,乔宿却开始慌了,但络河现在状况不明,她不能在楚成舟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安让他担心。 “走多久?” “不知,我争取一个月内回来。” “你若是不回来我便亲自去天乾找你。” 楚成舟在她额头轻柔地落下一吻,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不会虐的!小别胜新婚(严肃脸)! 言秋的身份我本来打算埋个大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猜出来了嘤,没事,宿宿还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 第53章 .邀请 · 楚成舟当天晚上便走了, 临走前将他用来存储东西的储蚌留给了乔宿。 “里面有几张传讯符,若是有事需要联系我就把它朝着天乾的方向烧掉。” “好。” “”楚成舟皱着眉,目光紧紧追随着乔宿,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乔宿道:“一路小心。” 楚成舟手放在门上顿了许久,猛地转身走向乔宿, 狠狠将她拥进怀中:“等我回来, 万事小心。” “我知道的。”乔宿伸出胳膊环住他,拼命压抑自己几乎要哽咽的声音,“快点走吧, 大哥的事情比较要紧。” 乔宿把眼睛闭上了,这样就看不到楚成舟离开的背影。 直到怀中属于楚成舟的温度渐渐散去,乔宿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她实在讨厌分别,更讨厌和自己喜欢的人分别。 楚成舟走后时间都跟着被拉长,乔宿切实体会到了度秒如年的感觉,楚成舟走的第二天,她已经将储蚌中那几张传讯符翻来覆去数了个遍。 -- 第116页 只有五张。 要忍住,有急事才能用。 乔宿颓丧了半日, 便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从早到晚待在房中不出门。 楚成舟离开的事情没用通知家里人,众人还以为两人又吵架了,一个两个赶着来劝慰她,乔宿只道楚成舟家中有急事要先离开一段时间。 莆儿道:“上次他大哥来时我便想提了,他当初是从奴隶贩子那里买来的,如今既然找到了家人,难道不跟他们回去吗?” 正好戳中了乔宿的心事, 她有气无力地说:“他说会回来的,而且确实是有急事。” “说不定都是借口, 他就是想趁机丢下你!”宁玉过来补刀,被莆儿瞪了一眼。 莆儿:“宿宿你不要伤心,如果他真的敢干出这种事情,我们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不管他家在哪儿宁玉都能找到!” 宁玉:“对!嗯?” 他不行他不敢,一个楚成舟他已经打不过了,何况那是鲛人族一整个族啊! 莆儿死死地盯着他,宁玉顶着压力点头:“她说的对,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好好教训那负心汉。” 乔宿哭笑不得:“你们就盼着楚成舟不回来了?我是在担心他家人。” “你担心也没有用,这本也不是咱们能干涉的。”宁玉难得语气严肃说了句人话,但没能起到安慰的效果,见乔宿还是愁眉不展,便要和莆儿一起拉着她出去看热闹。 “今天常家二姑娘结婚,洛成街整个都布置成了大红色,特喜庆。” 此事乔宿是知道的,她前几日打的那对金钗便是常家大夫人给常姑娘的嫁妆,常夫人还递了邀请函邀她去参加,乔宿忙着春日天丨衣阁的上新便推掉了,王修铭和陆先恒倒是被王夫人和周掌柜带着去了,今日都没有过来。 她在家中闷了两日,也该出去晒晒太阳。 古往今来百姓都爱凑热闹,这次常家二姑娘嫁的还是一个州官的儿子,婚礼办的尤其盛大隆重,洛成街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两侧茶楼酒馆层层都挤满了人。 乔宿随两人过来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头,立马生出了回去的心思。 宁玉立马拦住她,对二人道:“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闭上眼睛。” “你要搞什么花样?”莆儿嘴上嫌弃,却乖乖把眼睛闭上了。 乔宿眼睁睁看着宁玉一手一个将两人拎到迎玉楼的顶部,大半个隐州城尽收眼底,洛成街送亲的队伍倒显得渺小了。 莆儿睁开眼后吓得一个踉跄,紧紧抓着宁玉的胳膊:“怎么到这儿了!掉下去怎么办啊!” 宁玉道:“你不是想看吗?” “这里能看到个啥?我是来看新娘子的!” “新娘子在轿子里,你挤进去也看不到,看看新郎官得了。” “太吓人了你把我送下去!” “要下自己下,乔宿还没说什么呢。” 乔宿找个快平坦的地方坐下,低头看着洛成街的迎亲队伍慢慢悠悠地移动,新郎官身着红衣坐在马上,向两侧的行人拱手致意,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乔宿知道他定是笑着的。 “这队伍怎么走得这么慢啊!”宁玉问道。 莆儿道:“洛成街本就长,还围着这么多人,走得慢也不奇怪。” 召国的习俗,新人成婚时迎亲队伍会走最长的那条街,接受最久的祝福。 莆儿全神贯注的看着,也忘记了害怕,眼中满是憧憬:“常姑娘生母去得早,如今觅得良人,也算有了依靠。若我也能遇到如赵公子这般的良人便好了。” 宁玉白她一眼:“就你这脾气,十个八个赵公子都不够你嚯嚯的。” “闭嘴!再说你今晚别吃饭了!” “你做的饭不吃也罢!” “你——你以后别想吃我做的饭!” “不吃就不吃!” 两人在一旁的吵吵嚷嚷,底下送亲队伍已经快走过洛成街,乔宿目光转向别处,隐州城房屋鳞次栉比,商铺住房错落有致,青砖黛瓦,黑白纵横,画卷般古朴清雅,幽静恬淡。 “我想楚成舟了。”乔宿突然开口,两人停下拌嘴,一齐看向她,“从这里到天乾要多久?” “快的话十天半月,忙的话两三个月。不过对楚成舟来说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说不定你还没到他已经回来了。”宁玉当她是思念至极在开玩笑。 莆儿轻轻皱了下眉:“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陈国之事后出召国必须要官府的出关公文。” 宁玉张开嘴想说他能带她出去,被莆儿一个眼刀警告,乖乖闭上了嘴。 乔宿把头埋进两膝间:“算了,才两天。” 她只是有些担心,她从未见过楚成舟那副样子,即便他刻意遮掩,乔宿也猜到了事情绝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楚成舟虽是妖族,但天乾有同光寺的法师,还有修道之人,如果他们对楚成舟和络河出手,两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何况天乾现在的形势实在不容掉以轻心。 乔宿知道她在这里担心是没有用的,也不敢把自己的不安告诉楚成舟,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让她很痛苦。 * 楚成舟走的第四日,乔宿没等来楚成舟主动联络她,但是等到了潘安疆。 挂着官铃的马车在乔家门口停下,潘安疆探头出来,还是那副少女的甜美笑容:“乔姑娘,终于又见到你了。” -- 第117页 等她下了车,乔宿才发现她穿了一身绿袍官服,腰间系着一个银鱼袋。 潘安疆在她面前站定,模样没有任何改变,气度却成熟许多,她敛起笑容,郑重地道:“乔姑娘,我是来接你去都城的。” 乔宿不解:“是陈大人的意思?” “不是,是皇上的意思。荣珍公主出嫁,皇上特命各州出一位匠人去都城,为公主赶制嫁妆。” “荣珍公主?” “是皇上的长女,端贵妃所生,今年十四岁。” “十四岁就要嫁人了?!” “进屋说吧。” 荣珍公主今年虽只有十四岁,但她所要嫁的天乾皇帝也不过十三岁,自从陈国大败,幽国也遭殃丢了一座城池,召国君王为了增进和天乾的关系,主动提出和亲。 一纸诏书过去,天乾也同意了。 说到底天乾新帝还是个孩子,大事小事还是要听着他姐姐和朝中众臣的。 乔宿听潘安疆说完来龙去脉,道:“嫁到天乾去也未必是坏事,至少那位新帝和公主年纪相当,天乾也不是幽国那种环境恶劣的小国。” 潘安疆握着拳,咬牙切齿道:“天乾虽同意和亲,但是在书信中说了,新帝尚且没有立后的念头,荣珍公主嫁过去只能做妃子。” 堂堂召国长公主,皇上的掌上明珠,未来本该在朝中找一位品学才能都是上等的世家弟子,有娘家撑腰,做堂堂正正的妻,一辈子平安顺遂,如今却要嫁到天乾去给他人做妾! 皇帝真是昏了头才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 潘安疆心底愤怒,却不能当着乔宿的面说天子的不是,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陛下自知愧对长公主,下令在全国寻找能工巧匠,要为公主准备世间最丰厚的嫁妆。隐州加上你只有三位匠人,余岳貌似受了伤到现在还没能下床,庄弘简家中还有老母需要照料不肯跟我走,思来想去便只剩下你了。” “一个月?为何这么赶。” “皇上怕拖得久了事情有变,婚期就定在四月。” “” 乔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史书上公主远嫁匈奴和亲是不幸,如今荣珍公主某种意义上也是“高嫁”,乔宿却品出一种饥荒时期父母卖孩子换钱的悲凉来,何啾恃洸况现在召国并不是非和亲不可的危机时刻,天乾的心思肯定都放在陈国和幽国上,一国之君这样上赶着逢迎讨好,还是用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副嘴脸实在令人恶心。 “皇上因逃过了与幽国一般的命运而沾沾自喜,却也忘了当初是谁苦口婆心劝住他。父亲和陈兄不过是说公主这么早嫁过去不合适,便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又因为我陈兄还被责骂一番。” 潘安疆自知她现在能在前朝做事是陈开扉顶着巨大的压力求来的,为了报答她尽职尽责,早起晚归,做事比翰林院大多数男子还要认真,但总归逃不了他们的嘲弄,时不时便要被言语内涵一番。 如今陈开扉又因为她被皇上责骂,她心里便更过意不去了。 “是我主动请缨来隐州接你的,你的手艺我们都放心,而且陈兄见了你或许会开心些。” 潘安疆果然是知道了。 乔宿略有些尴尬,“我和陈大人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已经有相恋之人。” “我当然知道你和陈兄之间是清白的,只是想着你比我更懂他,或许能说些宽慰的话。” 潘安疆对陈开扉许多年的执念早就放下了,自从她做了掌簿,亲身体会到陈开扉在办公时的可怕,她对陈开扉就彻底只剩感激敬重之情了。 没人会对压榨自己的上司动心,他长的帅也不行。 潘安疆现在见了陈开扉就害怕,工作时陈开扉正言厉色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她脑中,就算是私下见了陈开扉,她也只想赶快跑,生怕他下一句就让自己重新改文书。 潘安疆喋喋不休地吐槽着陈开扉,末了问乔宿:“所以乔姑娘跟不跟我走?” “为公主做嫁妆可以,但开导陈大人我实在不行,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呢。” “无妨,只要你跟我回去交差就行。” 去都城的事算是敲定了。 乔宿简单地跟家里人交代之后,隔日便跟着潘安疆启程,她行李带的不多,马车驶出隐州城才发现包袱里藏了只猫儿。 柳橙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想去看看陈开扉。而且没有你我不行的。” “一个月都忍不了?平日也没见你们多粘我,其实你就是想去见陈开扉吧?”乔宿语气平平地说着,也没打算把人赶走。 她在都城人生地不熟,多个人也能解闷。 但柳橙当真了,害怕她赶自己走,一头扎进包袱里,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老虎布偶来:“我们真的离不开你,宁玉也来了。” 以为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的宁玉翻了个白眼:“是楚成舟嘱咐我保护好你,你要是少一根头发他回来就拔我一根毛!都城危险,你还一去就是一个月,我们得跟着。” 柳橙点头如捣蒜:“对!我们得跟着你!” 乔宿道:“你们这样我怎么跟潘姑娘解释?柳橙还好说,你这么大个人突然出现,潘姑娘问起来我怎么说?” “这好办,你等会儿。”老虎布从包袱中钻出来,跳到窗前,扒拉开车帘,一个翻身栽了下去。 -- 第118页 乔宿惊呼一声去查看,发现宁玉掉在地上往前滚了几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迈着欢快地步伐跑远了。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了。 潘安疆走到乔宿车前来问道:“乔姑娘,后面有个人说是你朋友要跟我们一起,你认识吗?” 乔宿向后看去,发现宁玉不知道从哪儿牵来一匹马,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得意地对着她笑。 “是我家的护院,让他一起吧。” “好。”潘安疆看了宁玉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乔姑娘,这就是你那位相恋之人吧?” 乔宿:“”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玉(惊恐):你不要害我! —— 第54章 .失踪 · 乔宿口中的恋人, 此时已经到了天乾长瑞城。 楚成舟日夜兼程,在离开隐州的第五日清晨到长瑞城找到了他大哥的随从,一伙人像没事人似的待在他们在长瑞城的宅院中, 见到风尘仆仆的楚成舟时还一脸的惊讶。 楚成舟把他大哥的亲信秋鹿揪过来:“大哥呢?” 秋鹿手里攥着扫帚,一脸茫然:“大殿下进宫去了。” “他进宫多久了?” “七八日。” “可有联络过你们。” “没、没有。” “七八日没有联络, 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楚成舟几乎是吼出来的。 秋鹿还是第一次见小殿下如此动怒, 不由得皱起眉头:“大殿下往日一进宫便是十天半月的,承帝重病时更是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除非有急事从来不联系我们, 此次也是这样。大殿下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们没有楚成舟和络河之间的感应,如今听到秋鹿这样说,其他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站到秋鹿身后。 楚成舟道:“大约在七八日前,我感应不到大哥的位置了,这才匆匆赶过来。” 秋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大殿下是接到密旨独自一人进的宫,我想跟着他没同意。” “谁的旨意?” “不知。” 一伙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秋鹿只慌乱了一瞬, 便转头对一人道:“你速进宫去查看。” 又对另一人道:“你带几人去同光寺,看看守心在不在。” “我也去同光寺。”楚成舟道。 如果萧家真的想对络河下手,肯定要借助同光寺的力量。 秋鹿看了他一眼,转头指了几个人:“你们跟着小殿下去同光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护小殿下周全。” 同光寺是天乾的最有威望的寺庙,有承帝钦赐“光严禅院”匾额,同光寺方丈守心法师历三代皇帝, 承帝时期被拜为护国法师,在天乾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慕名前去参禅修行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他们这些妖族最清楚,同光寺诸多弟子中,唯有守心法师和他的几个亲传弟子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楚成舟带人去了同光寺,刚巧在门口逮到了吟松。 吟松见到他也是一脸的惊讶,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楚成舟开门见山道:“守心法师在吗,我要见他。” “师父在的,等等,楚公子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乔姑娘呢?” “我有急事,宿宿还在隐州。” 提到乔宿,楚成舟心底有着酸涩,这几日精神紧绷他都没有联络过乔宿,不知道她在隐州过得如何。 这种被思念蚕食的感觉实在是难受。 楚成舟进到同光寺后院,见了守心法师,后者对他的到来也是有些惊讶:“小殿下回来了?” 其实从寺庙门口见到吟松时,楚成舟便猜到了此事应该与守心无关,此时见到他便更加笃定。不过既然守心还在同光寺,长瑞城没有其他能威胁到他大哥的人,楚成舟松了一口气,脑中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些。 “我感应不到大哥,以为他出事了。” “原来小殿下是怀疑我,难怪匆匆赶来,还带了这么多人。” 守心笑得慈眉善目,看得几个鲛人有些脸红,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得了这么个答案,实在是有些丢人。 楚成舟倒是坦荡:“当然会怀疑你了,整个长瑞城除了你谁还能打得过我大哥。” “阿弥陀佛,小殿下不要妄言,贫僧何曾与络河殿下动过手。” 你是没跟我大哥动过手,但你跟我爹打过架。楚成舟腹诽道。 楚成舟问他:“法师这些日子可进过宫?” 守心摇摇头:“络河殿下是在进宫后失去联系的?” “嗯。” “那就有些奇怪了,这些日子皇上从未召见过络河殿下。” “秋鹿说是密旨,是萧穆荷?” “小殿下不可直呼公主名讳。” “我族又没有你们这么多忌讳。” 宫中有这个权利召见络河便只有这两人,萧穆戎一个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萧穆荷了。 可守心却道:“据我所知公主这些日子都在宫外,至少有半个月了。” 萧穆荷是天乾唯一的公主,早在她及笄之时承帝便给她赐了宫外的宅子,她尚未出阁,大多数时候住在宫中,偶尔也会到公主府住上一些时日。 既然萧穆荷住在外面,那是谁把他大哥召进宫的? -- 第119页 萧穆戎?他有这个胆子吗。 楚成舟的眉头又蹙起来。 守心双手合十,劝慰道:“小殿下莫急,既然络河殿下性命无忧,倒不如细想一下什么人会对他下手,依贫僧之见,殿下未必在宫中。” 他说的对,密旨进宫或许只是个幌子,那人的目的便是把他大哥骗出去。 络河向来不是谨慎之人,被骗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重要的是那人想要从络河身上得到什么。 鲛人之泪,可作珍珠; 鲛人之肉,食之可长生; 鲛人体脂,可作长明灯。 在人类口中,鲛人的用处可多着呢,不管哪一条都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络河殿下的身份,城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了萧家人还有刘不往!” “小殿下莫急、莫急,刘相素来和殿下没有交集。”守心怕自己一时失口给刘不往惹上祸端,急忙开口劝阻。 “除了他还有谁?” 这次守心也沉默了,除了刘相,城中确实没有了解络河殿下身份的人了。 “可是刘相他没有理由。”守心说着,手里转动佛珠,“络河殿下在城中可有招惹到什么人?” 楚成舟道:“谁敢招惹他。” 守心噤声,这点上楚成舟说的没错,两兄弟连他都不惧,更不要说其他百姓了。 此时秋鹿也带着人赶过来,他派去宫中查看的人已经回来了,确实如守心所受,萧穆荷不在宫中,萧穆戎对络河被召进宫的事情也并不知情。 “如此看来,络河殿下是失踪了。”守心的语气稀松平常,秋鹿看不惯他的态度正要说些什么,被楚成舟伸手拦住。 楚成舟翘起唇角,笑眯眯地看着守心:“法师,你们同光寺不是有个专门用来捉妖的罗盘吗,应该可以找到大哥吧?” “阿弥陀佛,长瑞城中还有许多鲛人族,怕是无法分辨。” “用我的血也不行?” “可以一试。” * 这边乔宿已经抵达了都城,和她初至隐州城一样,是银承来迎接她,将她接入了陈开扉府中。 “潘小姐家中人多,姑娘住着怕是不方便,正好夫人在家中无事,特地命我将姑娘接过去。”几个月未见,银承无丝毫改变,甚至比起以前更健谈了些。 陈开扉来到都城之后做回了翰林学士,银承一个习武之人在文职帮不上忙,陈开扉也鲜少出翰林院,银承便少了许多事可做,又跟那些文绉绉的官员聊不到一起,正是孤单寂寞的时候。 “姑娘来了我还能和姑娘说几句话,姑娘是不知道,翰林院那些人啊,啧啧,一个两个闷得要死,把我家大人带的都话少了。”银承边说便帮乔宿收拾行李,柳橙趁他不注意窜了出去,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乔宿猜到她是顺着气味去找陈开扉了,也没有声张。陈开淑曾经也养过柳橙,若是时日久了被她认出来,乔宿也不好解释。 银承在马车上看了宁玉一眼,问道:“楚公子怎么没跟过来?” “他家中有事,不在隐州。” “原来如此,我说呢。楚公子怎么放心姑娘一人过来。” 宁玉牵着马走过来:“我不还在这儿吗,什么叫一个人。” 银承假装黑脸,道:“你个小贼跟过来做什么?” “我不是小贼!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宁玉自从被楚成舟教育过之后,一听到有人说他是小贼便炸毛,“我是来保护乔宿的。” 银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楚公子让你来的吧。” 宁玉道:“除了他还有谁把乔宿看得这么紧。” 乔宿在马车中听到两人的对话,默默攥紧了手中的传讯符。 她到都城来的事情也算是一件急事,应该告诉楚成舟一声。 等收拾好她就要联系楚成舟。 * 乔宿还没下马车,便听到了钱豆豆的声音:“是乔姐姐来了吗?” 银承笑着道了声是,钱豆豆立马扑到马车前,扒着车门喊“乔姐姐”。 乔宿掀开车帘,对上钱豆豆闪亮的大眼睛,不由得笑道:“你是在等着我吗?” “当然了!我吃过早饭便在门口等着了,等了一、二、三好多个时辰了!”他掰着手指数,乔宿从马车上下来,把人抱起来。 “久等了。” “不久不久,也才几个时辰!”钱豆豆揽着她的脖子向马车上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舟舟哥哥呢?” “他没来。” 钱豆豆脸上浮现失望的神色,片刻后他抱住乔宿道:“没事,乔姐姐来了我也高兴!” 银承道:“进去吧,夫人在后院中等着呢。” 陈开扉现在的住处是皇上赐的,正三品翰林学士的住宅,比乔宿在隐州的房子不知大出多少倍,银承带着她从侧门进去,绕了好几条回廊,经过两个花园,才到了陈开淑居住的后院。 陈开淑盛装打扮,就站在院子里,乔宿刚过了月牙门她便走过来,“老远听到豆豆的声音,便知道是你到了。” “几月不见,陈夫人的气色更好了。”自从钱涛被处置后,陈开淑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了,若不是梳着妇人的发髻,说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乔宿也相信。 陈开淑捂嘴笑道:“自己过日子倒是比以前自在许多,没有那些糟心事,豆豆也听话。” -- 第120页 “我可听话了!”钱豆豆在乔宿怀中点头自夸。 钱豆豆年纪虽小却也懂事,刚开始为曾南施弃他而去伤心,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后来便改口叫了陈开淑娘。 陈开淑视他为己出,陈开扉待他如亲外甥,三人也愈发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乔姐姐住在那个院子!就在我对门哦。”钱豆豆伸手一指,引着乔宿去她的住所。 陈开淑与乔宿并肩而行,中途想把钱豆豆接过去,钱豆豆抱着乔宿的脖子不撒手。 “没事,豆豆不重。” 陈开淑无奈地笑着:“现在不觉着重,小心待会儿手麻,你不还得跟着安疆去司珍局?” “潘小姐过一会儿来接我,应该只是去册上签个名。” “几百位匠人,怕又只有你一个女子。不过绣坊中皆为女子,届时让开扉将你和他们安排到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司珍局是归后宫管的吧,里面是女官?” “是,安疆便是从那边出来的。” 提起此事,陈开淑长叹一声,“原本后宫的女官便与嫁人无缘了,如今安疆到开扉身边做事,怕是更难觅得良人。” “能娶到一位为官的女子,难道不是他们的幸事?” “话虽如此,安疆本就是潘相之女,如今又做了召国第一位女官,难免会惹来忌惮。” 经历过钱涛,陈开淑对婚姻之事已经不再憧憬了,可是看到潘安疆如此,不免唏嘘。 刚听说潘安疆到前朝做官时,陈开淑难以置信,惊讶之后,便只剩敬佩和担忧。 世间道路千千万,她们偏偏选了条最难的。 “和你一样,也难怪安疆喜欢你。嫁人之后我便一直足不出户,管着家里那几十口人便是生活的全部,如今见了你们,倒让我想起曾经跟着父亲做生意,账房先生都不如我算得快。” 乔宿腼腆一笑:“我敬佩潘小姐,陈夫人能将家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令人敬佩。” 世间道路千千万,留给女子的仅寥寥几条,她们不是选择,而是开辟。 陈开淑已经派人打扫好乔宿要住的地方,乔宿只需拎包入住即可。她带的行李也不多,就几件衣裳,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了储蚌中。 乔宿刚把包袱拆开,便看到最外面的储蚌正闪着红光,外壳也热的发烫。乔宿赶紧把东西打开,发现是其中一张传讯符在亮。 她快速把符咒抽出来扔向空中,传讯符脱离指尖的刹那便化为了灰烬,乔宿面前缓缓出现楚成舟的虚影,他面色憔悴,脸上写满了急切。 “你终于回应我了,宿宿,我好想你。” 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楚成舟道:“我大哥失踪了。” 第三句,楚成舟环视四周,问道:“你这是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内心:居然是全息的哎! 第55章 .匠人 · 乔宿只能看见楚成舟一个人, 没想到他还能看到自己周围的环境,乔宿顿了一会儿,先回答他第一句话。 “我也想你了。” 楚成舟眼眸一压, 在他开口之前,乔宿又回答了他第三句:“我在召国都城。” 楚成舟刚刚抬起的唇角压了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乔宿将潘安疆去找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提到荣珍公主将要嫁给天乾新帝, 楚成舟轻嗤一声:“萧穆戎和刘不往的女儿青梅竹马,萧穆荷之前便说过要让刘家女儿为后,召国的公主嫁过来做妃子吗?” 冷不丁又听到这种惊天大瓜, 乔宿眉心一跳:“天乾说新帝尚未有立后的念头。” 召国君王怕是还抱着荣珍公主将来能做皇后的想法,却不知皇后人选早就被定下了。 乔宿叹一声,继续问道:“你大哥失踪了是怎么回事儿?” “整个天乾都找不到大哥的踪迹,大哥近卫说是被密旨召进宫的,但宫中那几人对此并不知晓,我去同光寺找了他们的方丈,借用他们专门用来寻妖的罗盘,也没能找到。” 那东西滴了他的血便开始乱转, 速度极快不说,转了近半个时辰都没停下来,最后罗盘上的指针直接断掉了,吟松和他的一众师兄弟脸色都不太好看。 楚成舟道:“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大哥还活着,如果一直找不到人,我可能要回妖界去请父亲过来。” 如果络河有什么危险,楚成舟会知道,但他现在只是感知不到大哥的位置。 “如果不是大哥故意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的话, 便是进了结界或是某种虚幻之境中。” 他到希望是络河自己藏起来了,如果真到了把他父亲请来的地步, 怕也是凶多吉少。 楚成舟看了乔宿一眼,眉心皱了皱:“如果是帮着召国公主准备嫁妆,那你住在哪儿,皇宫?” “我现在住在陈夫人家中。” “哦。” “” “” 陈夫人?那不就是 楚成舟顿时暴起,伸手虚抓着乔宿的胳膊:“那不就是陈开扉家?!” “我和陈夫人住在一起。” 楚成舟在乔宿面前踱步,急得都成了虚影:“你之前说潘安疆是陈开扉的下属,她亲自去隐州找你,还让你住到陈开扉家中这是合谋啊!合谋!他们就是趁着我不在” “潘小姐又不知道你,而且他们在见到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不在。”乔宿伸出手,指尖却穿过了楚成舟的身体。 -- 第121页 抓不到。 乔宿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抿起了嘴唇。 “那你这次是一个人去的吗?” “宁玉和柳橙也在。” 楚成舟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也省得你在都城孤立无援,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这次看开的比之前快了不少。 主要楚成舟知道自己离得远帮不上什么忙,陈开扉既然在召国是个高官,有他帮着乔宿楚成舟也能放心。 乔宿微讶,笑吟吟地望着他。 楚成舟皱起眉,神色有些委屈:“你可不要被陈开扉的甜言蜜语骗走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楚成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若是弃我而去我哭都没地方哭。” 话里暗示乔宿该给他名分,他不想乔宿跟他人介绍时再说他是家里的‘小帮工’。 但乔宿不解风情,只是笑道:“我怎么会弃你而去,现在远走的人是你,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 暗示失败。 楚成舟垂着脑袋,语气中是浓浓的挫败感:“我一定会回去的,我还怕我媳妇跟人跑了呢。” 乔宿道:“乖。” 传讯符的效果也维持不了太久,两人简单的互通过信息,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贴心话,楚成舟便消散在乔宿面前,乔宿愣愣地站在原处,脑中满是楚成舟消失前那个不甘又无奈的样子。 这才刚分开,她又开始想念楚成舟了。 潘安疆的车马已经等在了陈府前,乔宿收拾好心情,便随着她一同进宫。 司珍局是建在皇宫里面的,马车行驶在大道上,车头上挂着的官铃叮当作响,来往的行人知道是官车都识趣地避开,乔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陌生且无趣的环境,又悻悻地把帘子放下了。 潘安疆当她是紧张,宽慰道:“司珍局的掌事姑姑温柔体贴,与我是旧识,她不会为难你的。” 乔宿问:“我此次来只做首饰?” “难不成你还会其他东西?公主出嫁,嫁妆里面朝冠、首饰、衣物、摆设器件等等,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你应当是与那些匠人一起做首饰的。” 乔宿随口问道:“既然绣娘都是女子,为何做首饰的匠人只有男子呢?” “做首饰要用的那些锤、锥、刀,有时还要火烤铁锤,女子想要用起来确实麻烦些,本身匠人便稀少,女子想熬出头来便更困难了” 潘安疆说着忽然压低声音:“这是常有的说法,但乔姑娘或许不知,现在匠人稀少,是因为天乾的先帝承帝。” “嗯?” “承帝刚登基时并不是现在这幅模样,传闻他宠信宫中某个妃子,那妃子喜好珠宝首饰,承帝便把重金召集天下匠人到天乾宫中为她打造定制,日夜在她宫中流连,荒废国务,天乾前丞相陆先行不顾性命多次进谏,以死相挟,终于逼得那承帝转了性子,坑杀了那妃子和那些匠人,成了现在人人称赞的明君。” 听到最后一句,乔宿道:“他转性便转性,为何要杀了那妃子和那些无辜的匠人?” 潘安疆摇摇头:“这些只是传闻,那位宠妃确实存在,那些匠人也确实是承帝杀的,具体原因为何,两者究竟有没有关联,咱也不知道。” “说不定是那承帝自己杀人之后找个借口嫁祸到妃子身上的。” 潘安疆大惊道:“乔姑娘,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一时失言,还请潘小姐见谅。” 潘安疆可不信她是一时失言:“哼。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乔宿笑道:“潘小姐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马车从一道窄窄的小门进了皇宫,这皇宫比之乔宿在影视剧里看过的要简陋一些,建筑布景像是宋代,古朴典雅,不显奢华。 司珍局外已经站了好几队人,乔宿和潘安疆下车时引来众人的注目,他们看到潘安疆身上的官服,面面相觑,又碍于宫规不敢说话。 潘安疆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对那些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将乔宿领到一条队伍之后,“待会儿你就跟着他们便好,有春桃姑娘领着。” 潘安疆眼神看向那队伍之后的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 春桃走到两人跟前来,打量着乔宿,对潘安疆道:“潘大人,这里是首饰匠人的队伍,这位姑娘该去那边。” 说罢指向满是女子的绣娘队伍。 “她是匠人。”潘安疆此言一出,周围的目光都投到了乔宿身上。 春桃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匠、匠人?潘大人,您别跟奴婢开玩笑,这匠人可都是、都是男子啊。” 潘安疆:“难道女子就不能参加了?” “不敢。只是”春桃打量着乔宿,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四禾姑姑不还要验人,她有没有资格,得是四禾姑姑说了算。” “潘大人说的是。”春桃低下头,问过乔宿的名字后到队伍最前方的桌前登记。 “完事之后我来接你。” 潘安疆只负责把人送到,她还要忙翰林院的事情,与乔宿告别后便匆匆走了。 她这一走,那些打量乔宿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春桃引着乔宿站到匠人那队的最后方,她前面站着的几个男子频频转过头来看她,好奇、戏谑、不屑 -- 第122页 乔宿视若无睹,静静站着,目光投向前方司珍局的匾额。 没过多久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人走出来,颇有威严地往下一扫,众人皆低着头不敢说。 春桃叫她四禾姑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四禾姑姑几句话便给他们分好了去处,而她则亲自负责首饰匠人的检验。 乔宿本以为只是来报到,没想到还得现场验人,好在这边都准备好了工具,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活。 “这里有六颗珍珠,你们要将它们镶嵌到面前的手镯中,半柱香时间。” 镶石是对技术要求非常高的工序,四禾姑姑言简意赅,说完之后便点上了香示意众人开始。 乔宿扫了眼桌上给的工具,选了工艺上最常见且操作较为简单的爪镶,选定之后便专心坐下来。 有人在操作过程中弄洒了珠子想要去捡,被四禾姑姑厉声制止,直接让人把他轰了出去。四禾姑姑还抓到一个滥竽充数连工具都不会拿的,皱着眉赏了他三十大板,就在门外行刑。 剩下的人心惊胆战地做着手中的活,半柱香后,四禾姑姑宣布停止,带着宫人挨个检查,六颗珍珠没镶完的、镶的不牢固的、不美观的,统统排除。 等她走到乔宿跟前时,已经有七八人被判了不合格。 “乔宿?我知道你,你是潘小姐送来的人。”四禾姑姑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她的态度很明显,她是不会因为乔宿的身份对她降低标准的。 她拿起乔宿做好的手镯,转着看了几圈,又拿着它在桌上磕了几下。 她冷着脸,忽的将那手镯摔到地上,手镯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春桃脚底。 春桃弯腰把东西捡起来,递到四禾姑姑手中,完好无损。 四禾姑姑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有所缓解,看向乔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不错。” 这是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以来第一次说出称赞的话,连一直跟着她的春桃都有些惊讶,但是再一看乔宿做好的手镯,也微微点头。 确实很不错,丝毫不输那些几十年的匠人,而且这位姑娘看着也年轻,实在令人想不到。 春桃为自己刚见到乔宿时心里那点不屑感到惭愧,送乔宿出去时语气都亲切许多:“咱们这边的匠人都是统一安排住所的,姑娘自然不可能与他们同住,姑娘若是愿意,奴婢可以找一处僻静的厢房。” “我有自己的住处,住在宫外应该是可以的吧?” “当然,这些匠人本来也是住在宫外的,姑娘既然有住处,奴婢便也不操心了。” 春桃将乔宿送到宫外,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笑道:“乔姑娘与潘小姐还真是姐妹情深,潘” 她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潘安疆,而是身着紫色玄蟒朝服的陈开扉。 “潘安疆忙着写文书,让我来带你一程。”陈开扉的语气稀松平常,昭示着两人早就相熟的事实。 “奴婢参见陈大人。”春桃红着脸低下头,匆匆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陈开扉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慌张的背影上,对乔宿笑道:“我当真这么可怕吗?这些宫人避我如蛇蝎。” 或许是因为见了你害羞吧。乔宿心想着。 嘴上却说:“大人在朝堂上呵斥皇上的事情可是传得人尽皆知,怎能不叫人害怕。” 陈开扉莞尔:“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口不择言了,好在陛下没有怪罪。” “多亏大人口不择言,才使召国免于幽国陈国之灾。” “乔姑娘倒是会夸人。”陈开扉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将乔宿请上马车,“我先带你去翰林院,潘安疆有些事情要叮嘱你。” * 天乾,相府 刘不往瞪着坐在他家后院假山上的楚成舟,胡子都气飞了:“我说我没见过你大哥就是没见过!老夫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会在这种事情上戏弄你?!” “你既然没见过,那为何鬼域从你府中出来之后,我大哥便失踪了?”楚成舟捏起一个小石块,投到刘不往面前的水潭中。 刘不往后退几步躲开水花,拔高音量怒道:“老夫早于那逆子断绝关系,他那日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就把人赶走了,你这条顽劣的鱼,不许血口喷人!” 楚成舟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刘不往与鬼域断绝关系的事情曾经也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两人同为前朝重臣,一文一武乃是天乾的左膀右臂,即便断绝了关系也不得不往来。 “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话?” 刘不往吼道:“你若怀疑何不直接去找那逆子!我老胳膊老腿的能动得了络河?” 言之有理。 楚成舟把手里的石块放下,转身消失在刘不往面前。 随着他的离开,假山上的碎石块哗啦啦往下掉了几颗,纷纷落到水潭中,惊了水中的鱼,刘不往心疼不已,捂着胸口喊道:“我的石头,我的鱼我一定要向陛下进言,好好惩治你这条顽劣的鱼!” 鬼域向来行踪不定,即便是待在长瑞也很少留在府中,除了上朝时能见到他,其他时候连他家里的下人都找不到人。 不过也很少有人找他就是了。 楚成舟到将军府扑了个空,正想用法术探查,却见鬼域从另一条街上缓缓走过来,步伐欢快,一张俊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 第123页 “小殿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两人是认识的,楚成舟应该是整个天乾为数不多敢主动跟他说话的人,两人在天乾皇宫初次见面,后来又在街上偶遇,共同被一个大胆的商贩骗了钱财。 言秋当时便要杀了那商贩,被楚成舟拦下了,那点钱财他并不在意。 一来二去,两人虽称不上朋友,但也算认识了。 楚成舟冷着脸道:“言秋,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失踪了?” 言秋捂嘴做出惊讶万分的样子:“什么!络河殿下失踪了!” 眼底却带着戏谑的笑容。 楚成舟不喜欢他这服乖张的模样,冷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怀疑我吧?” “他是在你去过相府的那日失踪的。” 言秋敛起笑容,眼眸沉了下去:“刘不往那老东西让你来找我的?” 他笑与不笑就是两个人,此时连呼吸都是冷的,望着他那双仿若在千年寒冰中冻过的眼眸,似乎能闻到战场上的血腥气。 楚成舟没有否认。 两人不合的传言虽然已久,但以刘不往的老谋深算,他不得不怀疑两人是串通好了在自己面前做戏。 “你只需告诉我大哥的下落,是不是你?” 言秋静静的盯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眸间却火花四射,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许久之后,言秋轻声道:“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偏见 · 言秋此人, 顽劣、冷血、嗜杀,睚眦必报,可以用无数阴暗极端的词汇来形容他, 但他也快意恩仇,干脆利落, 从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他说自己没有, 就是真的没有。 楚成舟心中升起的一丝希望的火苗又灭了:“打扰了。” 言秋看着他,神情像是有什么话说,但他没有开口, 只是目送楚成舟离开。 待楚成舟走后,他没有回自己家中,而是从自己过来的那条街道原路返回,穿过三条街,来到自己刚刚走出的那扇门前,飞身跃了进去。 * 翰林院除了洒扫的婢女外,来来往往的都是男子,身着各色的官服, 独行或三五成群地在各院中晃悠,见了陈开扉他们皆停下脚步,行礼问好,陈开扉轻轻点头,从众人身边走过。 那些人直起身来,目光都会落到乔宿的身上,眼神示意彼此,待两人走远了, 他们才聚到一起讨论起来。 “陈大人这是好事将近?” “这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从未见过?” “也从没听过陈大人许了亲事, 这姑娘什么来头,竟比潘相家的千金还讨大人喜欢。” “陈大人不会又找来个美娇娘当掌簿吧?”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墙上忽的跳下来一只三色猫儿来,一爪子在说美娇娘那人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哎呦!哪里来的死猫!”那人捂着脸,怨愤地想过来扑柳橙,被柳橙轻快地躲过去,顺手又在他另外一张脸上划了一道。 他的同僚笑道:“这猫儿是盯上你了!” 那人怨怼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连野猫都能随便出入!” “这猫儿今天中午便在这里了吧,待会儿让人把她抓起来!” “朱兄还是先去找大夫瞧瞧吧,都流血了。” 柳橙甩了甩尾巴,朝着乔宿他们的方向扬长而去。 乔宿去时潘安疆正奋笔疾书,桌上好几团废纸,地上也铺着几张着了墨的。 陈开扉叫她一声,潘安疆抬起头来,眼神涣散道:“大人稍等,户部报上来的东西有误,我还在核对。” 眼神渐渐飘到乔宿身上,潘安疆才找回点神采:“乔姑娘来了!” 没等潘安疆起身,陈开扉道:“你先把东西写完,天黑之前呈给我。还有,说了多少次纸张不得乱扔,待会儿自己收拾。” 潘安疆悻悻地坐回去,“是,大人。” 陈开扉对乔宿道:“我也还有事情忙,乔姑娘先在潘安疆这里待着吧。” “好。” 潘安疆有自己独属的办公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东西还挺齐全,乔宿找了个椅子坐下,百无聊的打量着这间房间,潘安疆低着脑袋,手里的一沓纸翻得哗啦响,偶尔抬头看乔宿一眼,脸上带着无力的笑容。 乔宿干坐着也有些无聊,干脆起身来把潘安疆掉在地上的纸团收拾起来,展开铺平,放在一堆。 等窗外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潘安疆终于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道:“终于搞完了。” 说罢,她拿着那些东西出门去找陈开扉,正打算锁门时才看到屋里还坐着个乔宿,茫然无措地盯着她手里的锁。 “瞧我这记性,把乔姑娘给忘了,乔姑娘快出来。”潘安疆冲她招招手,带着乔宿一同去找陈开扉交差。 陈开扉的办公地离她不远,几步路便到了。乔宿一介平民不能随意入内,便站在门外等着,打量着院内简陋但雅致的布置,颇有陈开扉风格。 “喵~” 熟悉的声音,乔宿朝树上看去,视线与柳橙撞了个满怀。 柳橙选的地方十分巧妙,从那里刚刚好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认真工作的陈开扉。 她对乔宿扬扬下巴,颇为得意。 乔宿小声道:“见色忘友的家伙。” -- 第124页 “我可没见色忘友,刚刚那些家伙说你坏话,我可是教训他们了!”柳橙三两步跳下树,攀到乔宿肩头,“你是来见陈开扉的?” “我是来见潘安疆的。” “哦,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明明是情敌关系还这么好。” “你可不胡说,真说起来你俩才是情敌。”乔宿抬手摸了一下柳橙的背,“啧,该洗澡了,小脏猫。” 柳橙炸毛道:“我不脏!” 说完在乔宿身上使劲蹭了几下。 乔宿嫌弃地缩着脖子,笑道:“你打算以后就待在这里了?怎么吃饭?” “晚上我可以去陈家待着,你给我准备吃的。” “为了看陈开扉一整天不吃饭?!” “才不是!这里又不是没有厨房,对着那些人类喵两声他们就乖乖把吃的送过来了。” “平时没少这样出去骗吃的吧,难怪你胖了” 柳橙真的深谙人类的心理,怎么会有人拒绝一直乖巧可爱的小猫呢。 哪怕她在心里叫你愚蠢的人类。 “我不胖!”柳橙怒道。 正值此时潘安疆忙完出来了,听到开门声柳橙迅速从乔宿身上下来,身手敏捷地爬上了树,还满脸傲娇的对着乔宿甩了两下尾巴。 潘安疆边走边说:“陈大人还在忙着,我送你回去吧,正好路上有事跟你说。哎?你的衣裳怎么乱了,这是什么?” 她捻起乔宿肩膀上沾着的猫毛,“你掉头发了,怎么是白的?” “刚才被一只小猫蹭到了,咱们走吧。”乔宿面不改色地说着。 由潘安疆带着出去的这条路,和来时完全不同,原先只敢用余光看她在背后议论的人此刻都光明正大的盯着两人,毫不掩饰眼中戏谑的神情。 “潘小姐收工了?这女人就是好啊,做的活都比咱们少。” 潘安疆早已习惯这种话了,她抬头瞪那人一眼:“若你能早点把大人吩咐的事情做完,也不至于天天嚷着回家晚,我一日的活顶你三日,也不像你这样天天把累字挂在嘴边。” 那人不觉羞耻,反而笑道:“咱们这活不一样,你一个女人,大人派给你的都是些轻松的活,哪像我们” “怎的,大人是让你去搬砖了还是让你去修水坝了?不都是动笔动脑子的东西,你脑子生了锈转得慢,确实比其他人累些。” “不就是开个玩笑,潘小姐何必如此上纲上线的。” 潘安疆白了他一眼:“我可不觉得你这玩笑好笑。” 乔宿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身后,走过这条,潘安疆每日都经过的道路。 终于还是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这不是今天大人带进来的美娇娘吗,怎么待了这么久?难道是大人找来给小姐作伴的?” 潘安疆习惯了这些人的打诨插科,但是不许他们乱议论乔宿,厉色道:“朱由,摆正你自己的身份。” 她向来不喜拿丞相之女的身份来压人,但有些人也确实是给脸不脸,被提醒了才想起潘安疆是不能惹得。 朱由摸着脸上几道疤,悻悻地笑道:“玩笑话而已,潘小姐不太当真。” 乔宿瞧着他脸上那几道抓痕,猜到这就是柳橙口中议论她的人,手指微动捏了个昏睡诀抛到那人身上。 做个迟到早退的好员工吧。 两人没走出多远,朱由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栽倒在地上。 众人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地上的朱由发出了鼾声,声音还越来越响,越发像是猪叫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们想又不敢想,围着朱由站成一圈,面面相觑。 “那边怎么回事?你们的事情都做完了?”陈开扉走过来,众人自觉散开,只留下地上昏睡的朱由和一个和他交好的官员。 “大人,他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陈开扉往地上看了眼,朱由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猪叫,陈开扉皱起眉:“把他抬回去。” 那官员照做了,还不敢当着陈开扉叫人,只能自己拖着朱由往外走。 至于第二日朱由睡到日上三竿,成功错过了陈开扉的考勤和潘相的视察,则是后话了。 * 乔宿今日所见并非偶然,而是潘安疆生活的常态,潘安疆倒是习惯了,反而转过来宽慰她,让她不放在心上。 “我本以为就算是顾忌潘相,他们也会善待你。”乔宿道。 “不是我爹,他们只会比现在更过分。”潘安疆眉眼染上几分伤感,看得乔宿有些心疼。 她下一句接着说:“一群狗东西也就敢逞口舌之快,等忙完这阵子我就找人挨个把他们教训一顿!” “” 很好,不愧是潘相之女。 乔宿问起潘安疆叮嘱自己什么,两人这才说起正事来。 “这次是为端贵妃的女儿准备嫁妆,荣珍公主虽是长公主,但是皇后生的才是嫡公主,此次皇上按照嫡长公主的规格给荣珍公主准备嫁妆,皇后娘娘难免会有不满,她若是派人前去刁难,你一定小心行事。” “怎么个刁难法?” “咱们这位皇后年纪不大,有些许单纯,你若是发现自己的工具坏了,做好的东西丢了,不声张,告诉四禾姑姑就好。” 皇后的手段,是潘安疆都觉得幼稚的程度,若不是她家世好,这么些年早就被端贵妃取而代之了。 -- 第125页 潘安疆语气中有些无奈,乔宿不禁好奇:“这位皇后和你是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她是我小姨,而且只比我大了五岁。” * 天乾长瑞城公主府 萧穆荷桌上放着一封还未开启的信,封上写着“萧穆荷亲启”,笔锋遒劲有力,字体端庄严谨,可见写信之人涵养非凡。 这封信已经在此放了两日,萧穆荷一直把它摆在书桌上没拆开。 会给她写信的人不多,敢直呼她姓名的人更少,且这字迹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从小便教她和萧穆戎读书识字的刘不往。 萧穆荷身边很少带侍女,只留两人每日打扫房间,其中一人收拾好东西后拿着信来问她:“殿下,这封信在这儿放了许久,是否扔掉?” “不必。”萧穆荷从她手里接过信,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字。 即使不拆开,她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囿城之乱已经平息,鬼域将军言秋却不顾圣旨攻到陈国都城,可谓是大逆不道。 刘不往看不惯言秋依旧,这次是想让她借机处置了言秋。 不光是刘不往,几乎朝廷上所有的官员都明里暗里提醒过她,陛下尚且年幼,言秋留着便是最大的祸患。 “戎儿刚刚登基,江山不稳,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毁了一把好用的刀。” 萧穆荷喃喃着,将信递给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侍女,“去烧掉吧,若是刘相派人来问,就说没有收到。” 那人颤抖着手接过信:“是。” 作者有话要说: 厨房的人:我也不想被钓啊,可是她对我喵喵还蹭我哎。 * 第57章 .变故 · 司珍局的效率奇快, 昨日才登记验人,第二日便开始了制作。 光是首饰的礼单就密密麻麻写了十几张,本身首饰匠人就比其他要少将近一半, 每个人分到的东西也多于其他组,从第一天开始, 乔宿便处在从早到晚赶工的状态, 披星戴月往返于皇宫和陈家,忙得晕头转向。 等她想起联系楚成舟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而且期间楚成舟也没有联系过她。 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谈论时楚成舟说络河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有再报过信,乔宿估计他还没有找到。 一个活生生的妖怪,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楚成舟这么久没联系她,是不是出了危险? 乔宿想了这事一整天,身心疲惫地夜晚从皇宫回来,捏了张传讯符对着长瑞城的方向烧掉,静静地等着楚成舟的出现。 然而眼前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料峭春风扬起传讯符化成的灰烬,轻轻落在乔宿脚边。 乌云遮月,乔宿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宁玉!!”乔宿冲到宁玉栖身的房间,把刚刚躺下的人叫起来,“楚成舟给我的传讯符用不了了!” 宁玉一只野生妖怪,对符咒之类了解的不多,他揉着惺忪睡眼:“你没有用对方法?” 乔宿道:“我照着楚成舟教我的方法来的,不会错的。” “或许是他没有接收到?现在天色晚了, 说不定楚成舟已经睡了。”宁玉随口说着,目光触及乔宿脸上的急切的神情, 微微抿唇,正色道,“你不要担心,楚成舟不会有事的。” 楚成舟在他心里是个非常强大的妖怪,除非是道行极深的高人,寻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动得了他。 可乔宿知道鲛人族也是有弱点的,如果没有充足的灵气,他们不能长时间离开水。不然当时楚成舟也不会被一个人贩子给拐卖。 宁玉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眼见乔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挠了挠脑袋,道:“要不让蓝翅看看吧?春天到了,他的鸟朋鸟友应该都回来了。我得留在这里保护你。” 蓝翅这几日在隐州和都城之间来去自如,他以原形出入两国更方便些。 顿了一会儿,宁玉又加了一句:“鲛人族和天乾皇室关系匪浅,那些捉妖师不会蠢到去动楚成舟和他大哥。” 乔宿咬着唇,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晦暗:“我知道了。” * 拿完之后,乔宿便有些心神不宁,做工时想到此事便忍不住神色黯淡,鼻尖发酸。 巡视的四禾姑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面前来敲敲桌板,板着脸道:“今日端贵妃会过来,你要是被她瞧见这幅模样,不如直接卷铺盖走人。” “抱歉。”乔宿晃了两下脑袋,专心为手中那只清白玉碧玺扁方镶珠。 与她在一个房间的皆是绣娘,有人瞧见这一幕捂着嘴讥笑一声,又慌慌张张地敛起笑容不敢让四禾姑姑瞧见。 晚些时候端贵妃带着侍女过来了,与她同行的还有皇后。皇后一来便把所有人召到一起,美其名曰交代事情,实则是在耽误众人的工期。 乔宿抬起头瞧了一眼,两人打扮的相当,没办法从服饰的华丽程度分辨出哪个是皇后哪个是端贵妃,但其中着鹅黄色锦缎长裙的人瞧着更年轻些,眉眼间和潘安疆有几分相似。 那人便是皇后,她一开口是细嫩的女声,说了些诸如要好好干活、不好好干活就砍了你们脑袋之类的车轱辘的话,直到身旁的端贵妃轻声提醒,她才堪堪摆手让众人去忙,自己则和端贵妃在四禾姑姑的带领下参观起来。 “咱们荣珍不愧是长公主,皇上和太后都重视得很,嫁妆都按嫡长公主的规格,本宫都许久没见过这么多的匠人了。” -- 第126页 端贵妃细声细语,恭顺道:“荣珍不过是年纪大些罢了,致和公主是皇上和妹妹的第一个孩子,皇上可疼爱得紧,听闻六月致和公主生辰,皇上现在就开始命人操办了。” “可惜今年致和的生日不能与荣珍一起玩闹了,昨日致和还与我哭诉,说以后就见不到荣珍姐姐了,万分舍不得呢。” 端贵妃眼神暗了暗,强颜欢笑道:“致和公主向来喜欢荣珍。” 皇后语气中有些许惋惜:“本宫也挺喜欢荣珍那孩子,这孩子聪明乖巧她能嫁到天乾去也是她的福分,万一将来做了皇后,于咱们召国也是大功一件。我的致和愚钝,本宫只盼着她能平安长大,将来在朝中择一夫婿即可,有本宫和皇上护着,一世平安顺遂。” 端贵妃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捂着心口,眼睛有些发红:“谁不想让自家孩子常在眼前呢。” 两人聊着朝乔宿这边走过来,乔宿早先被潘安疆叮嘱过,如今见到皇后虽称不上害怕,但心底还是忐忑,头也不敢抬。 然而她在一堆绣娘中实在显眼,端贵妃很快发现了她,问道:“诶,这儿不都是绣娘吗?她做的这是什么?” 四禾姑姑在一旁答道:“是隐州来的女匠人。” 端贵妃:“真是稀奇,隐州何时出了个女匠人?” 皇后:“我倒是听我那外甥女说起过,她那只镶了宝石的银镯子便是由一位女匠人制的。” 端贵妃:“那个晶莹璀璨的银镯子?” 皇后:“正是。” 乔宿不知道潘安疆的镯子还给宫里这几位展示过,顿时更加忐忑了,四禾姑姑示意她起来给两位娘娘行礼,乔宿起身之后,端贵妃让她抬起头来。 “模样倒挺清秀。”端贵妃道。 乔宿抬着头,与端贵妃对上了视线,端贵妃长着张温婉秀气的脸,细细地柳叶眉更给她添了几分温柔,她望着乔宿,眼中满是探究的意味。 皇后扫了她一眼:“确实长得不错,这模样当匠人有些可惜了。” 乔宿心中一紧,四禾姑姑出来打圆场道:“她虽是女子,手艺却不必那些男人差,两位娘娘尽管放心。” “四禾姑姑选的人,我当然放心。”端贵妃拿起她桌上的东西瞧了一会儿,欣慰地点点头。 “确实不错,她给安疆做的那镯子就很合本宫心意。”皇后觉得稀奇,认真地打量了乔宿片刻,道:“既然手艺好,模样也俊俏,不如之后就留在本宫身边服侍吧,你与安疆熟识,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了。” 乔宿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端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这就开始抢人了?荣珍的嫁妆还没做完呢。” “本宫随口一提,什么都不能耽误了荣珍的婚事,姐姐不要放在心上。”皇后佯装玩笑,投向乔宿的视线却是认真的。 宫中匠人皆为男子,若留个会做首饰的宫女在身边,专门为自己做首饰倒也不错。 两人打趣几句,这才放过了乔宿,引着皇后去看别的地方了。 两人走远后,四禾姑姑手下的春桃带人过来,给乔宿换了个地方,换到另一间绣娘的屋中。 乔宿问她:“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春桃只是神色严峻地摇摇头:“不该问的姑娘就不要问了。” 又过了三日,乔宿将手里的活完成了大半,楚成舟那里还是没有消息,蓝翅找的传信的鸟儿也一去不复返了似的,乔宿数着日子,都城这边的事情快要结束了,她在考虑要不要动身去天乾。 有陈开扉和潘安疆的帮忙,出城的公文不是问题,她身上盘缠也够,再找一个对天乾熟悉些的向导,有宁玉和柳橙在,应该不成问题。 没等她跟宁玉商量此事,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宫女到司珍局找到了她,跟她说了个地点,让她傍晚去那里等着,有贵人要见她。 那小宫女也就是寻常宫女的打扮,但司珍局的众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她明目张胆地到乔宿面前说话,四禾姑姑只是皱了下眉,却没有出声责骂。 乔宿问四禾姑姑:“我该去吗?” “不是你该不该去,是必须去。”四禾姑姑的语气中似乎有惋惜之意,看乔宿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同情,“你好自为之吧。” 乔宿被她这番话搞得不知所措,但也明白她今晚是非去不可了,傍晚时四禾姑姑准许她出门,待她到了约定的地方,今日来的小宫女提着灯笼在等她。 “姑娘请随我来。”那小宫女带着乔宿穿过宫门,进了内宫。 眼前逐渐出现了与宫外全然不同的布置与建筑,处处透着典雅贵气,连路两边的植株都是精心栽培的物种,花园里甚至还有这个季节不该有的菊花和茉莉。 乔宿到都城以来只见过端贵妃和皇后,那日皇后说要留自己当宫女,不会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吧? 她还得去找楚成舟,可不能留在这种地方。 乔宿生出了逃跑的心思,但在这个地方敢跑就是个死字,她不能鲁莽,只得硬着头皮跟那位小宫女走下去。 两人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小宫女把乔宿引到一处门前:“姑娘进去吧。” “我自己?” 那小宫女点了下头,退了下去。 乔宿刚刚踏进殿内,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殿中布置的十分雅致,水墨屏风、珍珠帘幕、两樽长明宫灯摆在大殿两侧,里面烛火跳动,照的整间屋子昏黄温柔。 -- 第127页 “乔姑娘来了?”珍珠帘动碰出清脆响声,帘后走出一身姿曼妙的女子,乍一看打扮的素净,头上簪的那支白玉簪在光下散着柔和的光辉,一看便价值不菲。 是端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评论发红包orz~ 第58章 .送行 · 乔宿没想到会是她, 她这一路上都猜测是那日说想让自己在身边服侍的皇后,端贵妃明明当时还给自己解围,乔宿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召见自己。 “你看起来很迷茫。”端贵妃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走到她身前来,抬了抬下巴, “坐。” 乔宿忙低下头:“参见娘娘。” “你不用怕, 今日你我都没有别的身份,你只管我把当成一个姐姐。”端贵妃的嗓音很温柔,这样亲切的语气让乔宿有一瞬间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尊卑有别。 但她仍没有抬起头:“草民不敢。” 端贵妃轻笑一声, 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乔姑娘,我祖上曾经出过一位捉妖师。” ——!! 乔宿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端贵妃的手搭着她的肩膀,自然能察觉的到。 她喃喃笑道:“看来我没看错,乔姑娘,你有些特别。” “我不是妖怪。”乔宿直起身子,与她平视,眼底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胆怯, 只有疑惑和不解。 一国贵妃,和捉妖师扯上关系,这走向是她没有想到的。 端贵妃将手拿开,指着一旁的木椅道:“乔姑娘请坐。” 殿中只有她们二人,端贵妃早就把宫人支开,只为了今日所谈之事。 “我想让姑娘作为贴身侍女,跟着荣珍一起去天乾。当然,这侍女只是个名头, 姑娘只需陪荣珍平安度过十五岁,是去是留任由姑娘决断。” “为何?” 端贵妃轻叹一声, 满脸都是母亲对孩子的担忧:“我刚刚说了,我祖上出过捉妖师,所以我对妖邪鬼怪之事颇具洞察力,也因此我家认识一些大师。曾经有一位法师说过,荣珍十五岁时会有劫难。自从荣珍过了十四岁生辰,我日夜担惊受怕,直到那日皇上说要将荣珍嫁到天乾,我才意识到荣珍的劫难来了。” 全宫都在说荣珍公主好福气,嫁于天乾新帝,但端贵妃知道他们明夸暗讽,若是荣珍是去做皇后也就算了,只是个妃子,召国上下都知道这是妾室的意思。 端贵妃本身就已经是妾室,现在让她的女儿也去做妾,她要如何忍心,如何宽慰自己? 可是皇命难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端贵妃说着,眼眶湿润了,乔宿有些动容,问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乔姑娘见谅,那日在司珍局见面后我派人去调查了姑娘的身份,姑娘家中似乎没有与捉妖师接触过,但是姑娘身上的气场有些与众不同。” 虽然没和捉妖师接触过,但是和妖怪接触过。乔宿在心里道。 乔宿不语,等着端贵妃继续说下去。 “我瞧见姑娘第一眼,便觉得乔宿是能帮荣珍的。姑娘若是愿意陪荣珍一段路,钱财名利,姑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奉上!” 端贵妃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站起身来。 乔宿仍是不说话,搭在腿上的手渐渐握紧。 她本身也是打算去天乾的,端贵妃的这个建议让她很心动。跟着召国的送亲队伍一起去会省下很多麻烦,到了长瑞城之后只要和楚成舟取得联系,她想进出皇宫也不是件难事,代价是在荣珍公主身边保护她一段时间。 “可我一介草民,从小在山村长大,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蓝山县,我什么也不懂,怎么在波诡云谲的后宫中保护好公主?” 端贵妃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对啊,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匠人,自己真的能把女儿的安危交付到她的手上吗? 可是体内捉妖师的血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真的不一样。 要不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端贵妃一直在犹豫,所以到现在才来找乔宿。 “我相信乔姑娘。”端贵妃眼底燃起了希望,“我的直觉很少出错。” 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荣珍的平安她也要拼一把。 “那我答应你。”乔宿抬起头,朝她轻笑了一下。 端贵妃唇瓣勾了一下,她现在确定了,乔宿就是能帮她的人。 * 乔宿从端贵妃宫中回来夜已经深了,司珍局的匠人绣娘们已经散去,空荡的院中只有四禾姑姑背着光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着她回来。 “四禾姑姑。”乔宿上前行礼。 四禾姑姑看了她一眼,眸光意味不明:“回来了?见过端贵妃了吧。” 宫中的事情几乎都瞒不过四禾姑姑的眼睛,经过这短暂的相处乔宿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点头称是。 “看来你答应她了。”四禾姑姑的话中仿佛藏着一句叹息,“端贵妃为了荣珍公主的事情已经苦恼了许久,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这是乔宿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听她用这种惋惜的语气说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她。 四禾姑姑的眉头拧在一起,道:“那日皇后想将你要过去,你不愿意。那时我便想若是你肯留在司珍局也不是不可,可惜了,像你这种人,不该困在深宫中。” 乔宿不知道四禾姑姑对端贵妃的事情了解多少,也不敢妄言,只是静静听她说着。 -- 第128页 四禾姑姑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今天的话却格外的多:“端贵妃昨日便跟皇上提了要让你跟着荣珍公主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提前知道,对皇上来说,一个小小匠人根本不值得费心,甚至都不必来向他询问,端贵妃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告诉后宫,告诉皇后,你已经是她的人了,让她不要打你的主意,今日之后你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会后悔的,我要去天乾。” “看来此事是端贵妃给了你机会。” “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跟着荣珍公主一起去未必是坏事。” “既然如此,珍重。” “姑姑也是。” 乔宿转身离开,似乎听到了深夜里的一声长叹。 如四禾姑姑说的那样,端贵妃找过她之后,全宫上下都知道了,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羡慕、妒忌、不屑、嘲讽、同情混杂在一起向她涌来。 乔宿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这几日有些高兴,因为她可以去找楚成舟了。 这在后宫中仅是一件小事,不至于传到前朝去,但是因为皇后这层关系,潘安疆还是知道了,她挑了一个晚上来找乔宿,上来便是铺天盖地的哀嚎。 “你为什么要答应端贵妃!你为什么要跟着荣珍公主去天乾,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你去了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我要去找我的良人。” “你怎么什么,什么良人?” “就是那位与我相恋之人。” “” 潘安疆沉默了许久,她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思考人生大事。 “你那位相恋之人,不是宁玉吗?” “不是。” 当时在马车上乔宿就解释过了,显然潘安疆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 “所以那人在天乾,你是怎么认识天乾人的?你不会被骗了吧?” 乔宿哭笑不得:“这个说来话长,他是这些日子才回天乾的,之前一直在隐州和我一起,只是你没见过。” 潘安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隐州那些人好像说过乔宿家中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小白脸。 见潘安疆神色发生了变化,乔宿问道:“想起来了?” “那、那你们你们,你”潘安疆语无伦次了半天,才终于捋清关系,“那你去了天乾怎么找他,你可是要进后宫的,进了宫门可不能随便出来。” “我有我的考量,这个你不用担心。” 乔宿说的信誓旦旦,潘安疆也不再追问,神色严肃地问道:“此事你跟陈开扉说了没?” “尚未。” 乔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到都城半个多月,两人都没有好好说过话,陈开扉忙,乔宿更忙,几次陈开扉想开口都被各种事情打断。 潘安疆眉头紧锁:“你和那人的事情陈开扉知道吗?” 乔宿:“他知道。” “你和陈开扉毕竟朋友一场,此事还是该告诉他的。” “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然而直到随着荣珍公主出发的那天,乔宿都没找到机会告诉陈开扉。 一切都如此匆忙,嫁妆里的首饰是最后完成的,嫁妆备好的第二日送亲队伍便启程了,生怕错过了吉时。 乔宿只来得及跟陈开淑告别,包袱收拾了个大概便被宫中来的人带走了。 等她坐上马车,耳边响起礼乐声,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了召国,宁玉为了掩人耳目在暗处跟着,柳橙也还待在翰林院,她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 不知走出去多远,乔宿才掀起帘子,外面是从未见过的空旷,大片嫩绿色的草地,隔着很远才能见到一两棵树,中间一条不宽的小道,召国的送亲队伍像一条红色长龙,寂静的行走在这条路上。 乔宿乘坐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靠后部分,再往后便是一部分嫁妆和护送的军队,马车外坐着车夫和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没有人说话。 乔宿把脑袋缩回去,安静地坐着,将楚成舟给的储蚌拿出来,里面还剩下两张符。 她这段时间又尝试了一次,没能联络上楚成舟,蓝翅也没能给她带来想要的消息,楚成舟作为妖族想要隐匿踪迹太过简单,蓝翅根本寻不到他。 乔宿神色黯然,将储蚌合上放回到袖中。 希望楚成舟见到她不要被吓到。 乔宿闭着眼小憩片刻,觉得马车好像停了,她睁开眼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外面那小宫女回道:“要停下来修整。” 原来已经走了半日了。 乔宿起身下了马车,周围皆是些宫女太监侍卫,他们仿佛都认识她,没有人上来跟她说话,也没人管她做什么。 乔宿在一棵树下站了片刻,一抬头瞧见宁玉正挂在上面,一张大白脸对着她。 “你挂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 宁玉从身后扯出一只猫来:“她要待在这里的。” 柳橙对着乔宿喵了一声。 “你怎么也在这儿?”乔宿问。 柳橙气呼呼地说:“你还说呢,要走都不跟我说声,是不是早就想抛下我了!” “我让宁玉告诉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跟我走,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柳橙顿了片刻:“我跟着陈开扉来的。” -- 第129页 话音刚落,乔宿便听到一阵哒哒马蹄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乔姑娘!”陈开扉在她面前停下,他额上满是汗水,汗水浸的眼尾有些发红,陈开扉的衣裳也是凌乱的,匆匆从都城赶过来,他已经顾不上仪态。 他早前听说端贵妃要了个侍女跟着荣珍公主,但是这种事情稀松平常,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才知道那人竟是乔宿。 “陈大人怎么来了?” “乔姑娘!你你怎么” 陈开扉喘着粗气,目光紧紧盯着乔宿的脸,眼底有些猩红:“你怎么会在送亲队伍中?” “我答应了端贵妃跟着荣珍公主一起去天乾。” “为何!” 陈开扉抓住乔宿的肩膀,那力度让乔宿吃痛嘶了一声,陈开扉又快速松开,道了声抱歉。 “乔姑娘,如果是端贵妃威胁你,你大可告诉我,我可以带你回去找陛下求情,你相信我,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 “是我自己答应她的。” “你为何要答应她,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当时就不该举荐你,不该让潘安疆带你过来。” “楚成舟在天乾,我要去找他。” 乔宿艰难地说出这句话,陈开扉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眼底慢慢爬上一丝痛苦,声音有些发颤:“如果你想去天乾,我可以帮你,跟着送亲队伍进了后宫,想要再出来就难了。” “端贵妃答应过我,荣珍公主十五岁之后我去留随意。”乔宿低垂眼眸,满心愧疚,“我想告诉你但是没找到机会,这些时间多谢大人的照顾对不起。” 陈开扉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连眼珠都一动也不动,像贴上了一张面具。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一如两人初见时,“你我之前不必道歉。” 本也是我一厢情愿。 “只要不是因为我害得你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怎样都好乔姑娘,珍重。” “大人保重,愿大人官运亨通,平安顺遂。” 陈开扉翻身上马,却没有离开,目送乔宿上了马车,送亲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心里有什么东西也慢慢抽离。 * 天乾长瑞城 楚成舟这几日肉眼可见的暴躁,他联系不上乔宿,找不到络河,没有一点线索,重重堆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小殿下,吃点东西吧?”楚成舟生气时像极了络河,秋鹿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靠近,“就算大殿下一直没有消息,你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楚成舟看了他一眼:“大哥没死,我能感受得到他活的好好的。” 他真正惦记的是乔宿,好好的传讯符怎么就用不了了,一连整月不知道乔宿的消息,他几乎要急疯了,恨不得立马抛下这边的事情回召国去。 可大哥不在,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楚成舟想走也走不开。 他大哥最好别是自己躲起来的,不然他真的会气疯! 秋鹿看着他的脸色,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上次说的在长瑞城发现其他族人的事情,我派人去查探了。” “如何?” “市面上出现了几种特别的珍珠,像是我族的眼泪化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月啦,十二月一切顺利! 第59章 .抵达 · 送亲队伍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在五月初到了天乾,一路舟车劳顿,她们甚至来不及好好看看长瑞城的模样, 便被匆匆抬进了天乾皇宫中。 天乾皇帝在前朝会见召国使臣,乔宿与荣珍公主及她的几个侍女同待在一个宽敞却昏暗的华丽宫殿中, 除了两个来教她们规矩的嬷嬷, 一连三天,再没见过其他人。 荣珍公主十四岁的年纪,继承了她母亲温婉秀气的长相, 双目狭长上扬,蹙眉枕在她的贴身侍女膝上,两弯细眉蹙成远山的模样。 她语调温软,带着几分不解:“阿萝,她们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阿萝自小跟在荣珍公主身边,比她只大了几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将她鬓边的碎发抚到耳后:“公主不要担心,许是在忙着招待廖大人,过几日,过几日封妃的圣旨应该就到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乔宿一眼,临行前端贵妃叮嘱她,遇事多问一问乔宿的意见,乔宿看着比她们大不了多少,也只是普通的匠人, 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既然端贵妃信任她, 特地让乔宿在公主身边伺候,阿萝对她的态度也温和。 “乔姑娘虽然没在宫中生活过,学东西倒是很快。” 乔宿正在发呆,闻言把头转过来,“嗯,我学东西向来很快。” 只是这宫里的礼仪实在繁杂,动不动就要跪下行礼,见着不同品阶的妃子、宫女都要有不同的礼仪,着实让人头疼。 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如此淡定,阿萝不由得惊讶,一手像哄小婴儿似的拍着荣珍的肩膀,一边与乔宿闲聊,“听闻姑娘曾是位首饰匠人。” “公主嫁妆里有几件是我做的。”小半个月没碰过刻刀钳尺,乔宿有些心痒,“若是以后有工具,我也可以给你们做。” 竟是给公主做嫁妆的匠人!那手艺自然是不用说。 阿萝心想端贵妃不会就是看中了乔宿的手艺,如果将来她们被赶出宫去,好歹还有乔宿能养活她们。 -- 第130页 她望着乔宿发呆,不自觉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乔宿轻笑一声:“天乾倒不至于这样对待召国。”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的温柔,眼中像是含着一汪清泉,把人心中所想都照的清清楚楚,阿萝被乔宿看得红了脸,忙道:“是奴婢失言。” 一直在装睡的荣珍睁开眼,抬头在阿萝肩膀上轻打了一巴掌:“我看你是学东西学昏头了,他们敢这样对本公主,本公主就跑回召国去!” 阿萝害羞地笑笑,连声认错。 荣珍转过脸背对她,神色却又变得凝重。 三日了,廖大人等人一点信都没有报过来,离开召国之后她再不是被父皇宠爱的长公主,等众位使臣一走,她们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乔宿坐在两人前方,瞧着神色各异的两个人,把手放到荣珍眼上道:“公主歇息吧。” 荣珍没有怪她的无礼,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东西浸湿了乔宿的掌心。 她捏了个昏睡诀,荣珍和阿萝相拥着睡去。 乔宿把两人一个个搬到床上放好,才从殿中出来,院中守着的除了几个她们从召国带来的侍女便都是天乾这边安排来的,个个都板着脸,仿佛是来催债的债主。 说是伺候其实是监视,她们整日活在这些人的视线之下,荣珍没有心理压力才怪呢。 乔宿支开监视她的宫女,找到后院一处树下,敲了两下树干,柳橙从上面滑下来。 “怎么样,找到楚成舟了吗?” “尚未,宁玉今早来过,说是这地方精怪不多,想找人打探都找不到。” “楚成舟他们身份特殊,住处自然也会隐匿些长瑞城还有一位相熟之人,或许可以去问问他。” “谁?” “吟松。” “” 柳橙唰的一声爬到了树顶,哀怨道:“你是想让我死。” 乔宿道:“你不想去的话就让宁玉过去。” “同光寺周围有佛光,我们这种妖怪是进不去的,难不成一直在外守着等他出来?” “楚成舟能进,你们为何不能?” “或许因为他道行高?” 柳橙趴在树上,尾巴甩了两下:“我不去,回头我问问宁玉,看他愿不愿意去送死。” “不去也罢,既然已经到了长瑞城,早晚可以遇到的。”乔宿按了按酸涩的心口,打起精神道,“你这几日在宫中闲逛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宫中似乎只有荣珍公主一个妃子,好多宫殿都空着,嗯…还有就是,皇宫中除了皇帝还有位公主,是皇帝的姐姐,长得很美,时常在御书房待着。” “没了?” “宫中那些小公猫着实烦人,一个个跟没见过母猫似的,见着我就想往上扑!” “” 这个可以不必说的。 乔宿对后宫的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 既然宫中没有其他嫔妃,那就不必担心会有人为了争宠来为难她们。 那这几日宫中人的作为,是皇帝的示意? 还是他那个姐姐? 四日的时候,宫中终于来了新的面孔,一个带着暗红色圆领袍的太监捧着份明黄色的圣旨,皇帝将荣珍公主封为惠妃,两日后行册封礼。 那太监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捏着细嗓读完圣旨后,笑吟吟地对荣珍道:“贺喜惠妃娘娘,寻常女子进宫都要生下孩子才能升妃位,您这一来就是惠妃,可见咱们陛下对召国的重视。” 荣珍亲手接过圣旨,笑得有些勉强:“多谢公公。” 回屋后阿萝便为她抱起不平,小声抱怨道:“什么叫一来便是妃!这不是讥讽咱们吗!” 荣珍仍然紧握着那份圣旨,在上面捏出了褶皱,她目光直直望着前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乔宿望着主仆二人,心里也有些酸楚,端贵妃将荣珍教的很好,喜怒不形于色,可天乾这态度明显是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众人她们不过是召国赶着送上来的,皇帝根本看不上眼。 荣珍忍得眼眶发红,泪水也没有掉下来,她转身将圣旨递给乔宿,沉声道:“将东西收好,咱们去看看陛下赐的那棵合欢树。” * 同福从惠妃处回到御书房,瞧见萧穆荷也在,脸上得意地笑容顿时消了下去,低着头上前行礼:“参见公主,参见皇上。” 萧穆荷手里握着笔,头都没抬一下:“回来了?陛下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同福道:“都办好了,那位召国公主现在已经是陛下的惠妃了,老奴还将公主您亲自选的合欢树送了过去。” “好,既是远嫁也来也有诸多不易,让内务府多照顾些。”萧穆荷边说着,手中在奏折上勾勾画画,做好了朱批,她抬眸看了萧穆戎一眼,“秦弋阳说的这芜州旱灾是什么情况,为何没告诉我?” 萧穆戎一国之君,在他姐姐的注视下缩起了脖子,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芜州一整个春天才下了几滴雨,土地得不到浇灌,秦弋阳便要了钱款去开渠引流,灌溉田地,我听他说的有道理,便” “荒唐!几千两银子便这样随意交到他一人手中?!” 萧穆荷只是稍稍提高了音量,同福便吓得跪倒在地,萧穆戎腿肚子也发软,险些从木椅上滑落下来。 -- 第131页 “钱款已经拨下去了?” “尚、尚未。” “那便不要拨,本宫亲自去找秦弋阳。” “可是,可是姐姐您说过,君无戏言,此事有损我、朕的” “一国之君被一个小小官员戏弄,说出去不更是可笑?此事你不必管了,好好和你那位妃子处着便是。” 说罢她看了同福一眼,知道此人在这件事情中定是出了馊主意,冷声道:“以后陛下的折子要一一拿来给我看过。” “是。”同福弯着身子,头几乎贴着地面。 萧穆戎怯怯地蹲到萧穆荷面前:“我知错了姐姐,以后会更谨慎的。姐姐今夜要留宿宫中吗?” 萧穆荷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今日要回府住,这个月都会宿在宫外。” 月上三更,萧穆荷的马车才从宫门出来,宁玉从宫墙上掠过,回头看了眼下面叮当作响的马车。 啧,好重的血腥气。 他没有多在意,翻身进了内宫。 萧穆荷回到公主府,遣散身边的侍女独自进到房中,她踏进屋门的刹那,一阵寒风吹过,屋内的蜡烛晃了晃。 萧穆荷叹息一声,转身先去关窗。 窗子刚刚合上,她面前便落下一道阴影,一双孔武有力的手环在了她的腰间。 “你今日又晚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萧穆荷有一瞬的颤栗,她冷声道:“言秋,不要越界。”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不知是在嘲讽她还是在嘲讽自己。 言秋松开手,单膝跪在她眼前,一字一顿道:“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萧穆荷皱着眉,也不让他起身,只是转身走到床前脱掉了外衣:“你今日来做什么?” “殿下让我盯着楚成舟,我来汇报这几日的情况。” 萧穆荷闭上眼睛,侧卧在床上:“说。” “他每日都在府中待着,一连五日没有出门。” 萧穆荷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下文,睁开眼睛看着他,眼中有些恼怒:“就这些?” “嗯。”言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蹲在她床前盯着她。 “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想见你。” “滚。” 言秋仍是笑着,抓起她的手:“我送殿下的戒指怎么没戴?” “最近要进宫,戴着不方便。” 实际上从他把东西送来便被侍女放在柜上,萧穆荷都没有打开过。 “那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生辰宴都不戴着。” “” 萧穆荷疲于应对,把人拉过来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我累了,想歇息。” 言秋捂着脸愣了会儿,呼吸变的有些乱,他张着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萧穆荷已经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睡下。 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萧穆荷身上,轻车熟路地吹灭屋中的蜡烛,从窗户翻了出去。 * 楚成舟真的是快疯了,也不管他大哥有没有找到,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召国去找乔宿。 秋鹿这几日也知道了小殿下如此暴躁是为了一位女子,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属下派人去把那位姑娘接过来?” 楚成舟瞥了他一眼:“不行。” 不想让这些男人护送乔宿。 秋鹿抹了把冷汗:“眼下大殿下一点消息也没有,长瑞城也搜了大半,甚至连皇宫都进去搜过了,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有线索,不如小殿下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这边有我继续盯着。” 楚成舟揉了揉眉心:“那个流落在外的族人查的怎么样了?” “那些珍珠是在黑市中售卖的,黑市那些人嘴严得很,进货渠道从来不会向外透露,目前尚未追踪到。” 最开始的珍珠是粉色的,后来颜色渐渐变深,最近已经变成了红色,泣血为珠,那条鲛人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大哥踪迹难寻,城中还有一个族人在遭人迫害,楚成舟有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那人不是大哥。 “我要回召国,半个月,半个月便回来。”楚成舟的声音有几分嘶哑,他要见乔宿,他快要撑不住了。 “好,属下这就安排。” 秋鹿说完便出了院子,将今日出去搜寻的人安排好,他自己则打算再去皇宫搜一遍。 尽管两位殿下都很信任宫里那两个萧家人,他却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绝对不能轻信人类,每个鲛人都该记住这个道理。 秋鹿前脚刚踏出门,头顶忽的传来传来一声清脆的“啾!” 一只圆滚滚的山雀停在他的脚边,腹部覆羽雪白,两翅呈灰蓝色,中央一对尾羽呈辉蓝色,油亮发光。 “哪来的山雀?”秋鹿嘀咕一句,绕过它要离开,谁知这鸟撑着身子往他面前一站,尖长的鸟嘴猛地在他鞋面上啄了一下。 “你才山雀呢!”蓝翅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停到秋鹿眼前,黑而圆的眸中有愤怒的小火苗。 秋鹿叫了一声缩回脚,疑惑地看着蓝翅:“你是山雀精?” “你才是山雀!!”蓝翅只恨自己不能翻白眼,飞速在秋鹿肩膀上啄了一下,腾地飞到天上,不等秋鹿发作,他大喊道,“我要见楚成舟!” 提起小殿下,秋鹿的警觉起来:“你是什么人,见小殿下做什么?” -- 第132页 小殿下? 没想到楚成舟的身份还挺牛。 蓝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秋鹿:“你告诉楚成舟,乔宿来天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60章 .见面 · 合欢本是象征着夫妻和睦圆满, 萧穆戎赏赐给荣珍的这棵却是瘦瘦小小,叶子没长几片,枝干也歪曲难看, 在后院一片姹紫嫣红的春日花朵中有些格格不入。 萧穆荷赠合欢树给她本是祝愿之意,但萧穆戎身边的同福以为公主并不待见这位召国来和亲的妃子, 便自作主张劝告萧穆戎, 把她原先选的那棵换了现在这棵送过来。 同福在宫中二十余年,侍奉过两代君王,自以为揣度主子心意的本事无人能及, 惠妃见了这棵树自然会知晓皇上对她的态度,也是天乾对召国的态度,在她初到皇宫时敲打敲打,以后才不会生出事端。 荣珍见了这棵树,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她睁大眼睛,紧紧攥着阿萝的手臂:“他们、他们是成心羞辱我!” 乔宿也皱起眉,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天乾作为一方大国, 此举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先帝承帝被人称赞圣明贤良,怎么到了他儿子就成了这幅样子? “公主莫气,皇帝赠此合欢树予您,是想你们的感情如这棵初生的小树一般,虽然刚长出不久,但是悉心培养,终究会长成参天大树。” 荣珍知道她是在劝慰自己, 心底也因为这句话稍稍好受了几分,她眼中泪光闪烁, 哽咽道:“他们如此待我,我如何悉心培养。” “韬光养晦,静观其变。”乔宿把两个人揽进怀里,心底五味杂陈。 只是借着这样的物件明嘲暗讽倒还可以接受,只怕将来会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好在现在已经过了冬季,不用忧愁炭火和棉衣的问题,只需要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便好。 乔宿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当时答应端贵妃倒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荣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新帝就算再不喜欢荣珍也该顾着两国的面子,召国使臣尚未离开,他便这样明目张胆的针对荣珍,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他任性小气,不识大体。 这种人真的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吗? 同福早上来过传旨,晚上又来了一次,告诉她们明日召国使臣将要返程,询问惠妃要不要召见他们。 虽打着询问的名号,他的语气却处处都在透露着不想让荣珍与他们见面的意思,荣珍犹疑地看了乔宿一眼,眼神变得坚定,她含笑道:“本宫就不单独召见了。” 同福脸上一喜,正欲退步离开,又听荣珍一字一顿道:“既然明日有送行宴,本宫作为皇上的妃子,召国的公主,怎么也得亲自送他们一程,你说是吧,福公公?” “是,娘娘所言甚是,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同福走时带着明显的恼意,荣珍一改刚刚镇定,不安地回问乔宿:“这样真的可以吗?会不会激怒天乾皇帝?” “他不敢动你。端贵妃难道没有告诉过公主,公主嫁到天乾来,代表的是召国,召国势力虽不能与天乾比肩,但两国毗邻,多有贸易往来,关系也算亲密,天乾对你不好,就是在打召国的脸。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乾已经与陈国幽国结下仇怨,此时再与召国闹翻,便是自寻死路。” 荣珍眨着泪眼:“真的吗?” 她有这么重要?乔宿不会是瞎说来安慰她的吧。 “明日公主只需要看看皇帝在使臣面前的态度便知道了。” 阿萝递上手帕给荣珍擦眼泪:“奴婢觉得乔姑娘说得没错,公主与其在这儿难过,不如和奴婢一起去挑挑明日宴会穿的锦服。” 说着在荣珍腰间挠了一下,荣珍破涕为笑,两人一路打闹着往里屋走去。 乔宿在身后叫了她一声:“公主,明天的宴会,我就不去了。” “为何?”荣珍和阿萝皆是一脸疑惑。 乔宿道:“草民从未经历过这种场景,恐失了规矩,还请公主见谅。” 她所言不虚,荣珍也是这时才想起乔宿不过是个小山村里来的匠人,她点点头应允下来:“阿萝会陪着我,明日你在殿中待着就好。” 乔宿抬头看着上空盘桓的蓝翅,轻轻点头。 “找到楚成舟了?”乔宿语气平缓,她这一路上都很急切,到了长瑞城之后反而平静下来。 蓝翅歪着脑袋落到她肩膀上:“找到了,楚成舟住的地方离皇宫不远,但是四周有结界我一时没有发现。” 乔宿嗯了一声:“楚成舟怎么说?” “我没见到他,但是告诉了他的族人。”乔宿到天乾来的事情楚成舟不知道,如果由自己告诉他,那肯定首当其冲被着急地楚成舟拔光羽毛,不如让别人代自己去受这个罪。 知道了楚成舟的住处,乔宿却还是忧心忡忡,她想出皇宫不难,但是她答应了在荣珍公主身边守着就不能放下她不管,这样岂不是要楚成舟干等着? 以楚成舟的性格,他是绝不可能从外面干等着的。 秋鹿回院中告诉楚成舟自己在门外遇到了一只山雀精,那鸟说一个叫乔宿的到了天乾。 “乔宿是谁?”秋鹿刚问出口,楚成舟已经消失在了他面前。 秋鹿觉察到不对劲,忙找来当初跟着络河一起去过召国的人,询问乔宿的身份。 是妖,还是人类? -- 第133页 是夜,乔宿从荣珍公主房间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中,手指刚碰到门框,指尖便触到一股凉意。 她顿了顿,转过身。院中站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楚成舟?” “” 那道身影缓缓朝她走近,月色下楚成舟的脸不甚清晰,一双紫眸亮的显眼。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乔宿问道。 楚成舟不答话,乔宿打量着他的神色,他脸上没有笑意,气势凌然甚至可以说是阴鸷。 乔宿向后退了几步靠到门框上,开始怀疑眼前人究竟是不是楚成舟。 “你躲我?”楚成舟一开口便破了功,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哭腔。 乔宿这才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大晚上的,你吓到我了。” 楚成舟皱着眉又不说话了,乔宿把人拉进屋里,点上了蜡烛,扯了件披风披在一身寒气的楚成舟身上,捧着他冰凉的脸道:“怎么穿得这么少?” “你在生气?” “我没有。” 楚成舟转过脸去,明显是在赌气。 乔宿笑笑:“你要是不看我,我可就走了。” “不许走!”楚成舟一把将人抱过来,一起裹在披风中,“你来天乾为什么不告诉我?” 乔宿枕在楚成舟的肩膀上,熟悉的安定感让她飘浮了多日的心平安降落,她闭上眼睛,与楚成舟脸贴着脸:“我想告诉你,但是你的传讯符没有效果,我联系不到你,就自己来了。” “为何回到皇宫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随着荣珍公主的送亲队伍一起来的。” 楚成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驱散了彼此身上的寒意,乔宿三言两语说不清自己来这儿的原因,便问起了楚成舟他大哥的事情。 “还没找到?” “没有,我甚至怀疑大哥是故意藏起来的,长瑞城快要找遍了都没找见人。” “会不会不在长瑞城了?” “不会,我能感觉得到他还在这里。” 楚成舟叹了口气,把头埋到乔宿颈间,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还好你过来了,不然我真的要急死。” “刚刚不还因为我私自过来生气嘛?”乔宿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再不过来她也要急死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只是不解你为何来了天乾却不来找我。” “还不是因为你家附近有结界,蓝翅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嗯嗯嗯是我的错。”楚成舟宠溺地笑着,抬头盯着乔宿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乔宿的手还捧在他的脸上,双目间火花四溅,不做些都对不起这些日子的不安与思念,乔宿抬起头,含住了楚成舟的唇瓣。 楚成舟的身子一僵,转身将她压到了床.上,亲吻如暴雨般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唇舌交缠间,两人越抱越紧。 乔宿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这些日子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每夜深时,思念才肆无忌惮地席卷她的梦境,有时梦见从前与楚成舟相处的点滴,有时噩梦中楚成舟出了事,不论如何她醒来时总是怅惘难眠。 现在将这个人拥进怀里,心底是极大的充实满足,她狠狠揽着楚成舟的脖子往下压,在楚成舟强势的深吻中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以后不许、再离开我那么久了。” “我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了你。”仅仅一个多月的分别就让他思念的近乎发狂,他不敢想象与乔宿久别的场景。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楚成舟从身后抱着乔宿:“为何我用传讯符不能联络你?” 乔宿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把储蚌取出来,拿出里面剩下的两张传讯符;“我的也不能联络你。” 楚成舟拿起两张符咒看了一会儿,又放在一起进行比对,许久之后才带着几分心虚道:“这好像不是传讯符。” “你拿错了?” “嗯,两种符咒长得太像,不细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乔宿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个结果,顿时哭笑不得,嗔怒道:“怪你。” “怪我,怪我眼神不好,让你为我担心了。” 两人面对面躺着,同时笑出声来。 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两人度过了最难熬的一个月。 乔宿伸腿踢了楚成舟一脚:“都怪你!” 楚成舟捉住她纤细的脚腕,笑道:“回去我就画一百,不,一千张传讯符,以后绝不会再弄错了。” 乔宿往他那边躺了躺,白日的疲惫再次袭来,楚成舟撩起她额上的发,轻声道:“累了吗?睡吧。” “你别走。”乔宿意识混沌地说了一声。 楚成舟顿时激动起来,化身被子将乔宿整个裹住:“放心,我不走!” 乔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楚成舟果然没走,也大半夜没睡,好不容易在快天亮时睡着,又被乔宿一脚踢了下去。 “你干什么呀!”楚成舟揉着眼睛,试图爬回到床上。 乔宿听着外面阿萝的敲门声,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有人叫我,你安静些。” 阿萝喊道:“姑娘,我已经替公主梳妆好了,姑娘真的不与我们同去吗?” 楚成舟正慢悠悠地爬到乔宿内侧躺下,乔宿看了他一眼,对着门外道:“我不便出席,你们在宴会上小心些,谨言慎行。” -- 第134页 阿萝本就是被荣珍吩咐来问问,也没有真的要劝乔宿去的意思,听了乔宿这话便离开了。 楚成舟躺好后迷迷糊糊地又闭上了眼睛,乔宿被这一闹是完全醒了,看着楚成舟的脸发了会儿呆,伸手在他白玉似的脸颊上按了一下。 “宿宿”楚成舟抓过她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踢我。” 被抓包的乔宿食指在他唇上按了按:“阿萝突然过来我怕她误会。” 楚成舟闭着眼睛唇角上扬:“她要是进来看到你这么慌张,更要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宿宿,你身上好暖和,我以后能不能抱着你睡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不是还没睡醒?” 楚成舟确实还没睡醒,他一晚上被身上的燥热折磨的睡不着,又被乔宿身上那股浓郁的灵气的包围着,修为竟也在增长。 但他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以后我可以晚上来跟你私会吗?” 乔宿把手腕抽出来:“想得美,流氓鱼。这里是皇宫,是你想进就进的?” 他还真能。 楚成舟道:“秋鹿,我大哥的一个侍卫,想再来皇宫搜寻一番,虽然萧穆荷姐弟说没有召见过大哥,但是皇宫这么大的地方,想要藏个人还是简单的,更何况他们有同光寺的协助。” 晕头晕脑地找了这一个月啾恃洸,楚成舟还是觉得萧穆荷姐弟最可疑,整个长瑞城没有比他们权势更大的人了。 “同光寺是吟松所在的寺庙吗?”乔宿趴在楚成舟身上和他一起思考,“你和同光寺的方丈好像很熟悉?” “就之前偶尔去游玩。” 乔宿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从前楚成舟便提过同光寺但是糊弄过去了,这次乔宿亲自来了这里,当然要弄个明白。 “寺庙周遭不都有佛光,你能进去?” 吟松那次楚成舟说过佛光会灼烧妖怪。 楚成舟道:“同光寺的佛光与普通的佛光不同,同光寺方丈守心法师仁和宽厚,准许妖怪精魂进入同光寺停经,这些年来因同光寺得道的妖怪也不在少数。” “那这位法师当真让人敬佩。”乔宿心里打着小算盘,问道,“今日你可否带我出宫,我的工具全都留在召国了。” 楚成舟弯了下唇:“装我眼泪的那个小水缸也留在那里了?” 乔宿在床头的储蚌上敲了两下:“带着呢。你这几日有没有因为想我偷偷掉眼泪?” “当然没有!” “真的吗?” “没有!” 楚成舟一把扯过被子,翻身面对着灰白的墙,耳朵完全红透了。 乔宿从床上下来,也不再逼问他,反正他肯定会把眼泪收集起来,过几天就知道了。 趁着荣珍去参加送行宴,乔宿随楚成舟一起出了宫。 楚成舟可谓是来去自如,他本身就有承帝亲赐的腰牌,但宫里那些守卫也拦不住他,所以楚成舟从来不走正门,直接抱着乔宿翻丨墙。 乔宿在长瑞城逛了一圈,这边的首饰铺比起召国就要多一些,她要买工具也方便些,把东西装在储蚌中,乔宿提出要去同光寺看看。 楚成舟如临大敌:“去那里做什么?” “来都来了,不得去跟吟松法师打个招呼。”乔宿敛眸含笑,今天她必得查明白楚成舟在同光寺的故事。 楚成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妥协道:“我带你过去,但你跟吟松打过招呼后咱们就走。” 吟松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手里握着把扫帚在后院扫地,地上一片叶子都没有,他的扫帚有规律地挥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他师兄邀月路过,拍拍他的脑袋:“你在这儿扫了半天了,想什么呢?” 吟松脸上一红,对邀月行了个礼:“师兄。” “有心事?”邀月胖乎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当初师父收他便是因为他长得像弥勒佛,合眼缘。 “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对吗?” “当然。” “若是出家人骗人呢?” “戒律在心中,你可以只约束自己;济世救人,普度众生,也是你的选择。” 吟松愁眉不展,邀月的话没能解开他的心结,在听到楚成舟来了之后,他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第61章 .搜寻 · “乔姑娘,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吟松双掌合十,如两人初见时对乔宿行礼。 乔宿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不多, 与这位法师还是有几分朋友情谊的,“法师安好。” “乔姑娘是来烧香拜佛的?”吟松一边问着乔宿, 眼睛却在偷偷看着楚成舟。 “初来天乾, 来问候吟师父。”乔宿盈盈笑着,注意到了吟松的目光,回头与楚成舟对视一眼。 楚成舟挑眉, 眼神也有几分不解,自他回天乾以来只见过吟松一面,他回来后便不常出入同光寺,今天跟着乔宿才见了吟松第二面。 吟松看见他时的表情却异常耐人寻味。 两人从前种种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吟松见了他会不自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却不敢直视他,像是在心虚什么。 吟松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见到他第一眼楚成舟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怎么, 你见了乔宿连头都不敢抬了?” 吟松神色更加慌张了,使劲摇头:“不是不是,贫僧不是因为乔姑娘。” -- 第135页 “那就是咯?”楚成舟一句话就让吟松自投罗网。 吟松脸上泛起红晕,口中念着:“、、” “你什么你,有话直说。” “把罗盘修好了!”吟松几乎是吼出来的,急出了一额头的汗。 “当时不就没什么用处吗,修好了又能怎样?” 楚成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这? 吟松眼中带着几分犹豫:“当时没用, 是、是因为在同光寺?” 楚成舟不明所以,觉得好笑:“是你们同光寺的法器, 难道还能因为你们同光寺的佛光而失效?” “是不是因为佛光失效的不清楚,但是楚公子有没有在寺外试过?”吟松脸上冒着虚汗,从袖中将那个罗盘取出来,乔宿发现他的手腕在轻颤,泛白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失了血色。 楚成舟也觉察到不对劲,敛起笑容,正色道:“没有,们去试试。” 三人来到离同光寺不远处的一片无人处,楚成舟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到罗盘山,吟松念起咒语催动罗盘。 如楚成舟当时跟乔宿说的一样,罗盘指针飞速地旋转起来。 “不会又要坏了吧,这次再” 楚成舟的话戛然而止,黑色指针也随着他的话语一起缓缓变慢,晃荡几下最终指向了一个方向。 吟松瞳孔骤缩,脸上的神情不知是震惊还是难以置信。 “大哥怎么会在”楚成舟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他第一个找的地方便是同光寺,守心也是最有能力对他大哥下手的人,但守心说他并不知情,楚成舟便相信了。 他怀疑守心,却也信任他,不仅因为守心与他的父亲是旧识,还因为守心对妖族的态度向来友善,对他们兄弟更是关照有加,为什么 楚成舟握紧双拳,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大步朝着同光寺的放下迈去。 他要找守心讨个说法。 “楚公子不要!”吟松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被楚成舟甩到一边,他忙起身追上去,“楚公子,你不能动同光寺,你敢动同光寺便是跟天乾作对!” “你们敢动大哥,便是跟鲛人族作对,跟整个鱼龙国作对!”楚成舟怒火滔天,吟松也是同光寺的人,说不定也是同谋,楚成舟不对他出手也是看在他告诉自己罗盘异常的份上。 吟松根本拦不住楚成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乔宿。 “” 如果乔宿是楚成舟,她现在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恨不得把同光寺捣毁找到他大哥。 “楚成舟,冷静一下。”乔宿挡在他面前,两只手抓住楚成舟的手腕,“同光寺那么多弟子,又与皇室息息相关,传出去会对你不利。” 楚成舟皱着眉,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但他停下了脚步,在乔宿清澈双眸的注视中,微微抿唇。 乔宿转头对吟松道:“那该怎么办,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吟松忙上前来:“现在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这种事情,最好由皇上或者公主出面搜查同光寺,免得污了寺庙的名声。” “你倒是在乎你们寺庙的名声。”楚成舟冷哼一声,默许了他的意见。 如果真是同光寺的人所做,由萧家出面反而更好处置发落,同光寺有皇家庇护,他自己去是寻私仇,闹到朝廷上去便是两国之间的矛盾了,萧穆荷两人不会置之不顾。 “好,就听你的,立刻派人进宫去请旨。” 吟松低着头,眼眸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 皇宫中,萧穆荷与萧穆戎姐弟正在宴饮召国使臣,台下以廖宇为首的使臣脸上满是喜色,宴会开始没多久便喝的脸色通红。 萧穆戎低声在他姐姐身边道:“召国派这种没有风度的使臣来,是瞧不起咱们吗?” “闭嘴,你喝的是茶怎么也能醉成这样!”萧穆荷瞪他一眼,接着便抬起头来给廖宇敬酒。 廖宇豪饮下肚,笑道:“怎么不见荣珍公主?” 同福在一旁阴阳怪气道:“那是咱们惠妃娘娘。” 廖宇爽朗地笑了两声:“是臣失言,忘了公主已经是惠妃娘娘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萧穆荷握着酒杯的手用力攥紧,越发觉得这个同福碍眼了,“廖大人言重了,荣珍始终是召国的公主。她尚在梳妆,即刻就来。” “姐姐,召国女子都是这般没有教养吗,自己说了要来,又迟迟不到。”萧穆戎记吃不记打,忘了刚刚萧穆荷瞪他的那一眼,又伸着脑袋过来低声说话。 萧穆荷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那一瞬间她恨不得先帝诈尸,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教导萧穆戎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该这样背后议论她,在人前要袒护她。”萧穆荷压着声音,字句都像是在齿间挤出来的。 “可她只是妃子,不是说将来等刘千湘足岁便让她来做的妻子,的皇后吗?那个召国的女人,才不要” “惠妃娘娘到!” 众人的目光朝着殿门的方向看去,萧穆戎满脸不耐烦地转过去,却见一个模样俊俏身材纤细的姑娘缓缓走来,眼神淡漠疏离,嘴唇却娇嫩的可爱,像是在生气嘟嘴一般。 荣珍第一次见到自己丈夫,看他坐得端正,眼神呆愣,心底不屑,向大殿之上的两人行过礼,便被萧穆荷招呼到身边坐下。 -- 第136页 廖宇众人起身行礼,坐下时廖宇笑道:“许久不见公主,公主比之前更成熟稳重了。” 荣珍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很想大声哭诉她在这里遇到的不公,可为了不让母妃担心,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廖大人说笑了,本宫初到天乾,还有许多要学习的。” “公主看着憔悴了。”廖宇说这话时瞥了眼同福,眼底已没有了笑意。 大殿中觉察到他这一变化的只有萧穆荷,她伸手握着荣珍的手腕,细的让她惊讶。 萧穆荷不由得又看了同福一眼:刚刚荣珍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他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荣珍听到廖宇的话时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萧穆荷一抓住她的手腕她又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心底只剩害怕。 听说这位公主非常有手段,她不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死自己吧? 显然荣珍是多虑了,萧穆荷只是握了一下便把手拿开,笑道:“若是在这边有什么不合适的一定要告诉,戎儿年纪小不懂照顾人,你只管来找便好。” 说罢瞥了眼呆若木鸡的萧穆戎,心底又是一阵无奈。 荣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但是似乎对她还挺友善的? 跟旁边那个呆若目的的小皇帝一点也不像是亲姐弟,萧穆荷长得可比萧穆戎大气多了。 席间一个侍女走过来在萧穆荷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微变,轻声道:“派人过去,不要声张。” 廖宇问道:“公主可是有急事?” 萧穆荷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在意。” * 萧穆荷派的人很快便到了同光寺,带队的是个模样俊秀的侍卫,他一来便径直走向楚成舟:“参见小殿下。” 楚成舟单手扶额,语气不悦道:“既然你们来了,可以进去搜了吧?” “是,公主吩咐了,此事事关鱼龙国与天乾的友好往来,定会十分重视。” “别说这些虚词了,快去搜!” 楚成舟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清楚这几个人类是不可能搜到的,他不过是想有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进去。 守心早已等在了同光寺门口,寺庙中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也都被请走,他静静地站在院子正中央,闭眼沉思着。 楚成舟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你没有什么想跟说的吗?” “” “是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守心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不仅宫里来的人在找,同光寺的弟子也在帮忙从内到外的搜寻,他们对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感到奇怪,看到自家方丈的模样就更不解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宿在远处看着,目光落到守心身上,守心也忽然睁开眼睛,双目相接,乔宿觉得守心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苦笑,无可奈何的苦笑。 “找到了!”邀月大喊一声,引着众人朝莲花池走去。 莲花池上的荷花还没开,水面澄澈如镜,几条金色的锦鲤在里面停着,倏尔游远了,池水不深,但因为映着蔚蓝天空,常让人分不清哪里才是真正的天。 就是这种清澈之下,十分仔细看才能发现水中似乎还有另一方天地,长满青苔的池底和水层之间,似乎还隔着层透明的结界,轻易不能觉察。 “大哥!”楚成舟健步如飞,一拳打破了池底的结界。 失踪一个多月的络河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楚成舟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他没事,只是睡着了。”一直沉默地守心法师终于开口,面对的却是楚成舟暴怒的目光。 吟松泪眼婆娑,脚步踉跄地走到守心身旁:“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你” 他从一开始就在害怕,所以在发现不对劲时也一直在犹豫,就是怕这件事会和师父扯上关系。 他期待守心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只要他肯说,所有人都会相信他。 可守心却转身对着萧穆荷派来的人道:“你们带去见殿下吧。” “师父!”不光是吟松,同光寺的弟子都没办法淡定了,齐齐跪在守心面前,求他为自己辩解。 守心脚步迈着沉重的脚步从他们中间穿心而过,走到大师兄笃竹面前,嘱咐道:“走好你好照管好寺庙。” 笃竹:“师父” 守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楚成舟早就没有心思看他们师徒情深,背着络河同乔宿一起离开了同光寺。 络河并没有什么大碍,鲛人本就是依水而生,他在池底睡这一个多月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被人施术醒不过来罢了,秋鹿见到人之后轻易便把他身上的术法解了,络河轻咳两声,悠悠转醒。 “你们这样盯着做什么,一副快死了的样子?”络河声音嘶哑,他咳嗽两声,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有些疑惑。 楚成舟眼中泪光闪烁:“你知不知道你被人暗算了!平时天天骂,现在自己摊上了这种事情!” “被暗算了?”络河眉头一皱,大事不妙,“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秋鹿道:“大殿下失踪了一个多月,小殿下和们一起找了一个多月才在同光寺找到。” “同光寺?”络河皱着眉,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成舟也不敢相信:“是守心,他被萧穆荷的人带走了。” -- 第137页 “”同光寺已经够让络河迷惑了,守心这个名字更是让他不解。 守心法师与他父亲是旧识,此次来天乾也多次关照过他们,怎么会对他下手? 更何况以守心的品行,根本不可能对他有所图谋。 楚成舟也想不明白,但他现在对守心只有怒气,根本不想去深究这其中的异常。 络河侧身躺下,语气很是疲倦:“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 “你都睡了一个多月还累!”楚成舟知道络河因为是守心干的才会如此,按耐住想要询问的心,带着秋鹿一起退了出去。 乔宿还在门外等着,见他一脸愁容的出来,心底也跟着一紧。 “大哥没事,不用担心。”楚成舟把人抱进怀里,无视一旁秋鹿震惊的眼神,抱着乔宿到自己房中。 乔宿任他抱着,双脚离地她只能环着楚成舟的脖子:“大哥没有说明原因吗?” “大哥他对于守心感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大哥小时候守心曾经救过他一次。”所以一时接受不了守心竟然会对自己出手的事实。 乔宿想起守心那个眼神,问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他做的?” 楚成舟顿了一会儿,道:“也不相信是他做的,他没有对大哥出手的理由,可不懂他为什么一句辩解都没有。” 只要他肯辩解,楚成舟未必不会信他。 这件事情一出,长瑞城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今日请走香客的事情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又不能明说鲛人的事情,这件事或许会变成——守心法师在寺庙中囚禁了一人。 “同光寺百年的名声,难道皇宫不会帮着把这件事压下去吗?” “若是承帝还在肯定会,但现在那个小皇帝早就在刘不往的怂恿下看同光寺不顺眼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涉及到天乾朝堂的事情,乔宿也没有问下去的心思了,因为荣珍的事情她对小皇帝没什么好感,也从没刘相刘不往,只是听过他的一些传言不足以辨别他是个怎样的人。 乔宿叹了口气,引得楚成舟抬起头来:“你叹气做什么?” “有感而发。” “说来听听?” “是随着荣珍公主来的,答应了端贵妃陪她过完十五岁,所以还得回宫去。” 楚成舟的脸耷拉下来,没等他发作,乔宿又道:“做人要言而有信。” “还要多久?” “荣珍公主半月前刚过完十五岁生辰,还要一年吧。” “一整年呢。”楚成舟满脸不悦,当初就不该把乔宿自己留在召国。 乔宿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一年而已。” 楚成舟顺势便要吻回去,乔宿伸手捂住他的嘴:“时候不早了,宴席也该结束了,劳烦小殿下送回去。” “” “嗯?小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突然知道自家男朋友是官/富N代怎么办? 楚成舟:被女朋友发现是富二代怎么办算了这不重要,她叫我小殿下的时候语气好涩情哦(小黄鱼变身) ———— 第62章 .礼冠 · 召国使臣的送行宴结束时, 乔宿也刚好回到宫里,楚成舟将她送回去后迟迟不肯离开,往乔宿床上一坐, 大有一副今天不走了的架势。 乔宿哭笑不得:“待会儿荣珍公主可就回来了,你要我怎么解释屋里凭空出现的野男人?” “我怎么就成野男人了!”楚成舟耍赖似的往床上一躺, “我可以隐去身形避开她们。反正大哥现在回来了, 我回不回去的不打紧。” 络河一回来,楚成舟又能过以前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了,既然乔宿在这里, 那粘着乔宿就是他的头等大事。 “你大哥失踪这么久才回来,你们难道没有许多话要说?” “都是几百年的兄弟了,从前他一走便是十几年几十年的,哪里有那么多话要说。”楚成舟一寻思不对劲,眉头着眉看向乔宿,“你赶我走?” “殿中都是女眷,你在这儿不方便。反正你出入皇宫不受限制,什么时候来不行?你说对吧, 小殿下?” “” 这称呼别人叫习惯了的,楚成舟平日听着也没有什么,但是一从乔宿口中说出来,有几分戏谑揶揄的味道不说,她尾音还要轻轻上挑,听得楚成舟心底酥酥麻麻的。 乔宿只知道楚成舟是鲛人族的,没想到他还是鲛人族小皇子,上头好几个哥哥姐姐, 族人掌管着整个由海鲜妖族构成的鱼龙国 自己花三两银子买下来的男朋友是富二代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乔宿觉得很奇妙。 乔宿没有怪楚成舟不对自己袒露实情, 毕竟自己也没问过,但楚成舟就有些在意了,他不是刻意瞒着乔宿的,毕竟整日把自己是鱼龙国皇子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实在是有些过于猖狂了,可是每每乔宿叫他“小殿下”,他心底除了躁动外,还有几分心虚。 楚成舟揪着乔宿的衣角,“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乔宿道:“我知道,我没生气。” “” 真的吗,他不信。 没等楚成舟继续说下去,屋外传来了阿萝的声音,乔宿忙扯起一旁的被子盖到楚成舟身上,压低声音嘱咐道:“待会儿离开这儿的时候不要留下痕迹,有时间咱们再见。” -- 第138页 “哎” “乖。” 乔宿说完便出了门,没给阿萝进门的机会,拉着她去了正殿。 “今日在宴会上如何?” 从阿萝义愤填膺的模样来看,这次宴会应该不怎么愉快,果然,乔宿这一问像是打开了她的话闸子,阿萝一边压着声音一边慷慨激昂地说:“天乾的小皇帝简直就是个呆子,没有一点他父亲的风采!从我和公主到大殿起他便是呆呆的模样,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一问三不知,廖大人说什么都是他姐姐在替他答话!” 乔宿问:“他姐姐,那位和光公主?” “对!和光公主实在漂亮,讲话又温柔,那老太监期间挑我们公主的不好,和光公主还训斥他了呢!” “这样看来那位公主确实是个好人。” 一提到同福那老太监,阿萝又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一直到了荣珍公主面前才闭上嘴。 荣珍身上穿得还是赴宴时的礼服,阿萝一来便走上去给她卸去头上繁重的首饰:“殿下,我把乔姑娘叫过来了。” 乔宿站到荣珍身后,镜中的她满脸愁容,也透过镜子看向乔宿:“乔姑娘” 她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乔宿走上前去帮着阿萝给她卸首饰:“明日召国来的使臣便要走了?” “嗯。”荣珍抿起嘴,被乔宿说中了心事,今天她在娘家人面前难得轻松一回,等廖大人一行人一走,又不知该是怎样的场景了,“皇帝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那位和光公主对我还算友善,但是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些怕她。” “和光公主算是您的长辈,见到陌生长辈心底会畏惧也是难免的。”乔宿取下荣珍头上最后一根银簪,放到桌上,“明日便是册封礼,公主还得再累一天,听闻天乾封妃的花钗冠重的很。” 说到此事,阿萝大惊失色:“公主,司珍局还没把册封礼要用的花钗冠送来呢!明日辰时便要行礼了!” 册封要用的东西昨日传旨时便一同送过来了,唯独漏了这花钗冠,同福当时说晚上便送来,眼见都下午了还没有动静,定是这老太监故意使坏让她难堪。 荣珍也变了脸色,“你派人去司珍局问问罢了,你亲自去吧,态度强硬些,不要让她们欺负了。” 阿萝应下来,急匆匆地离开了。 荣珍摸着自己的黑发,对镜叹息一声:“劳烦乔姑娘了,我知道乔姑娘是为了母妃才留下来的,与我一起过这种日子,实在抱歉。” 荣珍虽是公主,却不骄纵自大,与她母亲一般都是性情温婉内心坚韧的人,乔宿拿起梳子替她梳头发:“不碍事,我既然答应了端贵妃,便会好好守着公主的。”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阿萝脸上喜气洋洋地回来了,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木匣,“司珍局的人倒是好说话,我说我是惠妃宫中的人,他们便把东西给我找出来了。” 木匣中放着的礼冠有半尺高,珠宝金翠色泽艳丽,两侧插着凤头金簪,凤嘴衔着红宝石,簪下缀着步摇,前端是累丝金色祥云纹,中层四只翠凤,尾部装饰着大小珠花,红蓝宝石;前后插着纯金镶宝石花株,共有九株。 和乔宿见过的宋代凤冠有些相似,细节上却有诸多不同,乔宿正欣赏着这顶礼冠,却听荣珍喃喃说起话来。 “四、五八、九”她伸着手指,在数冠上的花株,许是怕自己输错了,来来回回输了三遍,“九株,是九株。” 本来兴高采烈的阿萝也敛起了笑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九株,是皇后礼冠吧,贵妃礼冠该减去四株才对” 荣珍问:“这是谁给你的?” “司珍局的掌事姑姑,她说中午就备好了还没来得及送过来,既然我来了正好拿走。”阿萝越说脸色越难看,司珍局的掌事在职多年,不会连这种细节都注意不到,这明显是有备而来,专门为她们准备的,若荣珍不戴,便是不敬皇上,但若真的戴着皇宫的礼冠去册封,难免会被扣上僭越的罪名。 “公主,奴婢这就去找司珍局,让他们” “不必了。一个司珍局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定是有人授意。” 如果这事是皇上安排的,她解释也不会有人听。 荣珍面色苍白如纸,她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礼冠,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今日还觉得那天乾皇帝呆呆傻傻,如今看来他可是一点也不傻,全在这里等着呢。 这是一个已经摆好的局,就等着她自己往里钻。 廖大人才刚走,就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了。 荣珍心如死灰,这一刻她恨极了自己的父王,为了巴结天乾连自己亲女儿都不要了,送她来吃这种苦,受这种罪! 为何偏偏嫁过来的是她! 荣珍垂下头,眼泪从腮边滚落。 万念俱灰之时,耳边传来乔宿的声音:“公主若是信我,我可以试着将九株冠改成五株冠。” 荣珍不顾自己满脸的泪水,抬起头来看着她:“你” “我看了一下,这上面的花株是镶上去,在内部用抱爪固定,是可拆卸的。”乔宿掂量着自己今日买的公主,在层层叠叠的珠翠中打开里面的抱爪是个麻烦,但一个晚上也能做的差不多,“既然册封礼是在辰时,不如让我试一试。” “”虽然知道乔宿是个匠人,但荣珍见识过花株冠的复杂,乔宿没有接触过妃嫔礼冠的制作,这样让她试试实在是有些冒险。 -- 第139页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母亲把乔宿送到自己身边,那她就信她一次。 “那就,麻烦乔姑娘了。” 乔宿把木匣搬回了屋中,发现被子鼓鼓囊囊的,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床边还放着一双眼熟的黑色长靴。 “你怎么没走?”乔宿心想,还好没让阿萝跟着过来。 楚成舟把被子掀开,露出脑袋和大半个身子来:“惊喜吗!” 乔宿径直坐到桌边,从桌下取出自己刚买的工具来,“幸好我是自己回来的,不然你今日就要被当成采花贼登徒子了。” “登徒子哪有像我这样好看的?”楚成舟套上鞋子走到她身边来,左右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凳子,“这房间比隐州的可小太多了,连我坐的凳子都没有。” 乔宿正在观察那顶九株冠,随口道:“你坐床上吧。” “不如我抱着你,你坐在我的腿上?”楚成舟低着脑袋凑过来,拿脸颊去贴乔宿的脸。 乔宿扭头躲开:“别闹,我有很要紧的事情。” 楚成舟“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坐回床边:“你在做什么?” “把这顶九株冠改成五株冠,你见过这边的五株冠吗,每个花株要放在什么地方?” 楚成舟刚刚才热脸贴了乔宿冷脸,抿着嘴走到桌前,在上面指了一通:“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几个留着,其他没有。” “你知道的还挺多。” “哼。” 乔宿把楚成舟拉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今晚你留下帮我吧。” 一句话,楚成舟就被哄好了。 他自动忽略了“帮我”二字,自己用法术捏了个水凳坐到乔宿身侧,问道:“这是册封礼要用的?那荣珍公主不是被封为妃子吗,怎么给了皇后用的九株冠?” “司珍局给的,应该是有人故意为难。” “谁那么大胆子你们不会怀疑是萧穆戎吧?” 乔宿看了他一眼。 楚成舟道:“我和萧穆戎不熟但也知道他胆子小又单纯,这实在不会是他能想出来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嘿嘿,又要同床共枕了。 ———— 来晚了QAQ,评论发红包 第63章 .同福 · 不是萧穆戎, 还能是谁? 乔宿:“和光公主?” “和光公主?萧穆荷吗?”楚成舟晃晃脑袋,“我没怎么见过她,接触不多。只听刘不往提过几次, 说这位公主才貌双全,智慧过人, 可惜是个女子。” 乔宿皱了下眉。 楚成舟接着道:“这话是刘不往说的, 承帝前些年开始生病,便把萧穆戎立为了太子,但皇宫内外都能看得出来, 萧穆戎不合适,我也觉得他不如他姐姐,承光三年天乾颁布关于女子婚嫁的法令,便是在萧穆荷的提议和坚持下拟定的。可惜你们人类太看重男女之别,若是按照我们鲛人族强者为尊的规矩来,萧穆荷比萧穆戎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乔宿初到这个世界时为了摆脱郑雄的逼婚研究过这个世界的法律,没想到那条关于女子婚嫁须得本人愿意的法令居然是在萧穆荷推动下颁布的,不由得有些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人多了几分敬佩。 楚成舟风轻云淡地说着这种对天乾来说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换个人类在他旁边可能会惶恐会大惊失色,而乔宿只是轻轻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想改变这种根深蒂固几百几千年的观念实在太难了。” 就算是几千年后,她的世界,这种思想也存在于各个行业,光明就算照进来了,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黑暗的过往或多或少在人们心中留下了痕迹。 “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类了,有时候都怀疑你不是人类。”楚成舟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不过你确实和人类不一样,你就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 乔宿戳着他的脸把他推到一边:“过段时间入夏了我这个小火炉是不是就没用了?到时候你恨不得离我八丈远。” “不会的,夏天你就是个大冰块了。” “我冻死你。” 和楚成舟说闹了一阵儿,乔宿又继续研究那顶九株冠,发现自己刚开始判断有误,花株底端虽然是用抱爪固定的,这抱爪乍一看就是普通形式的六爪,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这六个爪手底端都有一道很难发现的细缝,似乎是可以活动的,乔宿拿着根细长的银针试了一下,掰不动。 那应该是有什么机关。 乔宿拿着银针在礼冠内部左戳戳右戳戳,因为怕在表面留下痕迹也不敢太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点一下。 “你在施法吗?”楚成舟问道。 “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去睡吧。” 楚成舟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冷哼一声:“我们分开那么久才见面几天,你就开始嫌我烦了。” 乔宿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回道:“我这儿还要挺长一段时间,我怕你无聊。” “我看着你不无聊,我能这样看你一整天。你在找什么?” “这上面有个机关,能把抱爪打开,可是里面太难珠玉太多,我找不到。” 楚成舟闻言,指尖冒出一个水球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大小,他轻轻吹了一下,小水球便进了礼冠里面:“等着。” -- 第140页 他另一只手变出一面桌面大小的水墙来,口中念念有词,书墙上便出现了礼冠内部的场景,里面的珠玉、图案放大了近十倍,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竟然还有放大镜功能!”乔宿惊讶道。 楚成舟指尖控制着里面的小水球缓缓移动:“放大镜是什么?你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乔宿屏息凝神,盯着那面水墙 “停!” 水球移动到了抱爪的最下面,这个视角下六个爪手像是六座大山压在头顶,其中一座的中部靠下部分有一个黑色的圆点,像是个小小山洞。 “应该就是这里了。”乔宿拿着银针对准那个地方,轻轻戳了一下。 “啪嗒——”很轻的一声,六个抱爪尽数弹开,乔宿很轻松地将花株拿了出来。 “下一个下一个。”她催促楚成舟。 楚成舟任劳任怨地当着一个合格的放映员,等乔宿按照五株冠的规格拆掉其中四株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外面迷迷蒙蒙的但是各种物件的形状还依稀可见。 乔宿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道:“天色还早。” 楚成舟也缠上来,贴着她耳边轻声重复了一遍:“天色还早。” 他刻意压着嗓子,乔宿的耳尖似乎能感觉到他喉部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从耳尖直接窜进了心里。 “这是皇宫,由不得你乱来。”乔宿弱弱地说。 耳边又是一声低沉而磁性十足的笑:“什么乱来?你想让我乱来?” 乔宿抬头看了眼渐渐露头的月亮,道:“我困了,休息吧。” “好啊。”楚成舟语气轻快,三两步走到床前把他弄乱的被子铺好,撤走了其中一床。 乔宿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但没有说话,只是过去锁好了门。 夜幕完全降临时,两人已经相拥躺在了床上,乔宿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眯起一只眼睛看着楚成舟,欲言又止道:“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了?”楚成舟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是在乔宿头顶上传过来的。 乔宿脸上一红,闭上眼睛道:“没事。” “你累了,需要休息。”楚成舟亲了亲她的发间,语气中温柔的怜惜让人心颤,“等你哪天休息好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帅不过半句话。 乔宿哼了一声,窝在他怀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她今天也没有经历什么大事,就是去街上买了些东西,陪着楚成舟去同光寺找到了他的大哥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她出力,可她还是好累。 “睡吧,好梦。”楚成舟声音很轻很轻,将乔宿抱得更紧,也闭上了眼睛。 * 荣珍在阿萝的陪同下受了册、宝,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经历各种繁杂的步骤之后终于完成了册封礼回到了自己宫中。 册封礼结束时不过巳时,按天乾的规矩皇上还要来看她,荣珍顶着那顶经乔宿之手的五株冠,心里有些忐忑,若是萧穆戎见到她好好戴着这顶五株冠该怎么想,会不会气疯? 这样想着,荣珍竟然觉得有几分畅快。 回去后她才发现萧穆荷也来了,姐弟两个站在一起荣珍居然找不到两人的相似之处。 不过先帝子嗣少,两人也不是一个母亲,长得不像也情有可原。 荣珍上前行礼,垂着头,心底忐忑,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 她可太期待萧穆戎此刻的神情了。 “参加皇上,参加公主殿下。” 荣珍抬起头,嘴角却停止了上扬。 萧穆戎还是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便离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头上的礼冠;萧穆荷也神情坦荡,笑着同她说话。 倒是萧穆戎身旁的站着的同福,脸黑如墨,眯着眼睛看向她,眼底满是震惊与不解。 竟然是他。 荣珍一瞬间便知晓了那个在背后刁难自己的人。 一个太监? 就算他是皇上的亲信,从小照顾着萧穆戎,一个奴才敢随便替主子做决定? 未免太猖狂了。 荣珍只看了他一眼便把眼神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萧穆荷说话。 “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若是有任何不合适的一定要告诉我。” 荣珍笑了一下:“一切都好。” 木鸡皇帝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匆匆挪开视线。 “待会儿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吧。如今宫中终于有了妃子,我也不必一个人管理六宫了。” 这是要给她协理六宫之权? 荣珍不敢置信地看了萧穆戎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 她一个刚刚嫁过来的,还是别的国家的人,竟然就这样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她? 荣珍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这是不是说明,萧家两姐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 那 荣珍握着阿罗的手腕,在心底做了个决定,“恳请殿下让我去换身衣裳。” 萧穆荷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去吧,这礼冠挺重的,既然册封礼已经结束了便卸了吧,戴上半日明天定会脖子酸痛。” “多谢公主。” 荣珍挺直腰板,在同福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头顶的礼冠发出清脆的声响。 -- 第141页 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同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愤怒不解中,还夹杂了几分恐惧,萧穆荷要给她协理六宫之权,他居然从不知道? 午膳之后,荣珍让阿萝把礼冠装在木匣中送回司珍局,派出去的人走后不多时她便接到消息,木匣被人拦下来了。 没过多久,皇上要见她的旨意便传到了宫中。 “惠妃娘娘虽是召国公主,可是进了咱们天乾就要守咱们天乾的规矩,这九株冠乃是皇后礼冠,前朝烨敬皇后戴过的,惠妃娘娘随意损坏,是僭越,是不敬!” 同福在上面一顿慷慨激昂,一旁萧穆戎坐在木椅上皱着眉,单手撑着额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等同福说完了,他才开口问荣珍:“你把九株冠拆了?” “臣妾没有。”荣珍连行礼都不行了,她早已看穿了萧穆戎就是个纸老虎,全靠同福在一旁出谋划策,真正决断还得萧穆荷来。 果然,萧穆戎听了她的话之后对同福道:“她说她没有。” “既然是九株冠改成五株冠,肯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找专人来看过” “行了行了,叫人。” 荣珍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今天是不能指望萧穆戎了,还好她派人去请了萧穆荷。 萧穆荷和司珍局的人几乎是同时来的,司珍局来的是掌事姑姑,一见到萧穆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话都不敢说。 听完事情原委,萧穆荷冷着脸对掌事姑姑道:“去看看那顶礼冠。” 掌事姑姑战战巍巍地走上前去,抬起礼冠细细看了一会儿,跪下道:“是五株冠,没有改动痕迹。” 话音刚落,同福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老奴冤枉啊!” 荣珍给司珍局掌事姑姑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即道:“望陛下,公主殿下,惠妃娘娘恕罪!昨日同福公公来司珍局,叮嘱我们把皇后用的九株冠交给惠妃娘娘,还说是是皇上的意思!奴婢知道这九株冠意义重大,不敢轻易听信,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把五株冠给了惠妃娘娘,还请皇上恕罪!” 萧穆戎脸上有几分怒色:“朕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同福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双腿不住地颤抖。 “公主饶命!皇上饶命!老、老奴是一时糊涂啊!老奴想着,皇上既然不喜欢这个召国来的公主,那、那老奴便帮皇上出这口恶气” “荒唐!朕几时说过不喜欢惠妃!又什么时候有恶气了!” “老奴是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的,自然了解皇上的心思” “在你心中朕就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吗!” 萧穆荷早就想处置同福这个老东西了,他今日所做之事还是触到了萧穆荷的底线,同福从萧穆戎三岁时便在他身边照顾,从小到大给萧穆戎出了多少馊主意,不劝他进取反正带着他玩乐,每每承帝或是她检查功课时也帮着糊弄过去。 若不是他,萧穆戎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同福假传皇上旨意,意图陷害惠妃娘娘,欺君罔上,大逆不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姐姐!” 萧穆戎虽然也生气,但是听到萧穆荷要处死同福还是心有不忍:“姐姐,乱棍打死太残忍了,赐毒酒吧,好歹他照顾了我这么久。” “”萧穆荷险些以为萧穆戎要在这种时候发善心了,好在没让她失望,“听皇上的,赐毒酒吧。” “皇上——” 同福身子一抖,彻底晕了过去。 解决完同福,荣珍终于舒了一口气,带着阿萝一起回到殿中。 乔宿不在。 “乔姑娘最近有些忙,或许去其他地方了吧。”阿萝道。 荣珍道:“只要乔姑娘不惹事,去哪儿都可以,这次她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母妃说得对,她是我的贵人。” “谁是惠妃的贵人啊?” 萧穆荷带笑的声音在外殿响起,吓得荣珍弹坐起来,匆忙行礼。 “公主殿下” “叫我姐姐就好。是我没让她们通报。”萧穆荷拉着她坐下,“昨晚之事,吓到你了吧?” 昨晚!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荣珍犹豫了一瞬要不要说真话,但心底的声音告诉她瞒不过萧穆荷,倒不如直接承认,于是她点点头道:“是。” 萧穆荷笑笑:“看来你愿意信任我。我已经问过司珍局了,她们昨日给你的就是九株冠,敢这样糊弄惠妃,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们不过你既然答应了她们,那这次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绕了她们,罚两个月俸禄就是了。” 萧穆荷这么快就查到是自己联合司珍局一起演的戏了 荣珍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刚刚选择说了真话,如果和萧穆荷成为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你们是怎么筹谋的,咱们目标一样,你为了自保,我也不怪你,我来这儿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那五株冠,是谁帮你改的?” “” “你若说是你自己或者你侍女改的,我自然是不相信的,那九株冠做工极其复杂,想要去掉花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把花株复原,连司珍局的人都没有这个本事,更别提你们了。” 荣珍紧张地看向阿萝。 她的小动作被萧穆荷尽收眼底:“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的,只是想认识一下这位匠人。” -- 第142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在约会,勿cue 第64章 .闲逛 · 不管萧穆荷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见乔宿, 私自改动皇后礼冠毕竟是大过,现在萧穆荷宽恕了她,以后若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闹翻, 难保这件事不会被翻出来。 荣珍再不济也有召国公主的身份,至少性命无忧, 但乔宿无权无势的, 萧穆荷一句话便能拿捏她的生死。 乔宿帮了自己这么多,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出卖她。 “是一位宫外的匠人,我之前偶然认识了她。”荣珍说的也是实话, 毕竟乔宿只是暂时跟在她身边,早晚要出宫去的。 这样想着,荣珍说话更有底气了:“她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曾经在召国待过,在天乾也没有名气,公主大抵不知道她,这次事出紧急,我才命人去求助于她。” 乔宿本就淡泊名利, 且她初来天乾没有人认识她,萧穆荷肯定不认识她。 她说的句句是实话!她没有说谎,她不心虚。 萧穆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长瑞城现在的匠人,又仔细盯着荣珍的神色,瞧着她不像说谎。 见她说了这么些也没打算告诉自己匠人的姓名住处,萧穆荷也很贴心地说:“既然不方便透露,那我也不再追问,免得扰了人家清闲。” 给两人都留了颜面。 萧穆荷走后荣珍长舒一口气, 询问阿萝乔宿去了哪里,“以后不能让她在宫里乱窜, 后宫人多口杂,她一个生面孔,若是被和光公主注意到就不好了。” 阿萝也不知道乔宿在哪儿,只道:“待乔姑娘回来我会叮嘱她的。” 乔宿没在宫里乱窜,但是和楚成舟一起在宫外乱窜,楚成舟陪着乔宿漫无目的地走在长瑞成的集市上,看到新奇可爱的小玩意儿便买下来,不知不觉两只手都拿满了。 乔宿看中一个浅绿色系着穗子的香囊,正要掏出钱袋,楚成舟提着大包小包的挤过来:“我来!” 但他手上全是东西,够不到腰间的钱袋,便甩甩头示意乔宿来拿。 “搞这么麻烦,我自己有钱。”说完把钱给了老板,接过香囊挂在了楚成舟的衣领上,笑道,“香吗?” 楚成舟道:“你就是仗着我现在没有手收拾你。” “你说对了。”乔宿又从两人买的东西中找出一个鹅黄色的绒花边夹来夹到他头上,“这叫得寸进尺。” 楚成舟抬眸向上看,什么也没看到,也跟着乔宿笑了:“平时没见你戴过这种东西,原来这个是特地买给我的。” “你若是喜欢送给你也成。” “那还是算了我们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乱逛?” 虽然楚成舟挺喜欢这样跟乔宿待着,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肩并肩在路上走一圈也让人心情愉悦,可他觉得乔宿来这儿是来找东西的,乔宿面上不急,他心里替乔宿着急。 “哪里是乱逛,我是来瞧瞧这边首饰的行情。” 楚成舟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瞧的怎么样了?” “比起召国这里的首饰除了数量多,样式简单,做工也一般。”乔宿说着便想起潘安疆告诉过自己关于承帝杀害匠人的传闻,便询问楚成舟知不知道此事。 楚成舟思索片刻:“隐约听过一些,只知道当时死了很多匠人,至于原因倒不清楚。” 既是掌权者犯下的过错,便会尽力掩盖,长瑞城上下对此讳莫如深,同光寺的人自然也不敢轻易告诉他。 “应该是陆相去世之后的事情,如果他在应该会拦着。” 楚成舟这话一说出来,乔宿便觉得这事和宠妃没什么关系了,陆相在时天乾的国力已经处于一个相当强盛的时期了,那时的承帝应该不会做出宠爱妃子荒废国政的事情。 楚成舟:“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只是有些好奇,都说承帝年轻时英俊非凡风流倜傥,他在位四十余年居然只有两个孩子,难免让人惊讶。” “我是没怎么听说过承帝宠爱哪个妃嫔,他心思都放在前朝,也是位好皇帝。” 两人走在人烟稀少的小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身后的集市越来越远,再往前便是乔宿从没去过的地方,景致也和城中心有些不同,四周满是房屋却很荒凉,像是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前面有黑市。”楚成舟道。 “黑市?长瑞城就在天子脚下,他们也敢明目张胆地开黑市?” 楚成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为了钱财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朝中那些人不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参与其中。要去看看吗?”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两顶黑色帷帽。 “去看看吧。” 楚成舟把其中一顶扣到乔宿头上:“正好,我们有个族人流落在外,怀疑被是黑市的人关起来了,去查查。” 长瑞城的黑市是开在一座大宅子里面的,四周无人主居住的房屋都是在掩护,中间这栋宅子里大有乾坤。 楚成舟在黑色大门上扣了三下,停顿片刻,又扣了四下,大门发出一声吱嘎闷响,门开了,里面却不见人,楚成舟牵着乔宿直接走了进去。 两人走到内院,才逐渐出现人影,零零散散的几个摊位,顶上撑着黑色的棚子,摊主皆是蒙面,帽子头巾脸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 第143页 他们卖的也不是些稀罕玩意儿,市面上都能见到。 楚成舟在乔宿耳边轻声道:“这些也是打掩护的,跟我来。” 他带着乔宿在院中穿梭,来到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前,两人刚刚站定这门便自己打开,露出一条长长的阶梯,通着不知名的黑暗。 “里面才是真正的黑市。”楚成舟牵着乔宿往里走,乔宿全心信任他,也不管四周的黑暗,只一个劲由他带着自己。 走了没一会儿,乔宿眼前出现道刺眼的光,闭眼的功夫,眼前就完全变了天地。 这里的黑市一眼望不到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周的无数盏灯将地下黑市照的亮堂堂,光亮之下是以巾覆面的人们,遮住了他们本来的面貌。 和这里相比,蓝山县的黑市简直是小打小闹。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摊位上摆着的是藤蔓编成的各种东西,有兔子,有花环还有小娃娃模样的东西。 乔宿正想着这些编的东西怎么也拿到黑市上售卖,就听楚成舟在一旁道:“这是藤参,妖界才有的东西,应该跟人类的人参差不多。” 藤参在妖界是没有用处的杂草,对人类来说却被奉为大补之物,有没有效果楚成舟不清楚,但妖界不少妖怪都会拿藤参来换取在人类逍遥快活的钱财。 随手抓上一把,含泪赚上一大笔。 两人在人群中缓缓移动着,乔宿也见识到了黑市真正的厉害之处,她甚至在这里瞧见了和荣珍那顶九株冠相似的六株冠,还有不少刻着皇家印记的东西。 “看来皇宫也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后宫妃嫔少,有些东西就算是丢了也不会有人注意。” “未必是人类,也可能是妖怪。” 乔宿问:“你们那个族人是个什么情况?” 楚成舟:“我从隐州回来,听到秋鹿说在市面上见到了粉色的珍珠粉色珍珠向来罕见,这次前前后后出现了十几颗,自然引起了秋鹿的注意,他在追查的过程中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我们族人的气息。” 乔宿顿时想起王夫人留给自己的那两颗:“那两颗是不是也” “或许是吧。你不必自责,当时是我没有及时发现。” 乔宿握紧他的手:“不怪你,你那位族人现在怎么样了?” 楚成舟摇摇头:“我回来后便一直派人追查,可是黑市的嘴巴向来最严,背后又有强大的势力,我们的人每次找到线索还没来得及查下去便被人掐断了。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那个族人现在应该很虚弱,秋鹿找到的珍珠颜色越来越深,泣血为珠,他可能快死了。” 两人正说着,一个摊位出现在面前,正中央便摆着一枚鲜红色的珍珠,颜色如纯净红宝石般周正,周围还有一圈珍珠独有的光泽。 摊主头上戴着黑色帷帽,脸上还覆着黑色面罩,裹得严严实实,声音也是闷闷的:“姑娘来看看,这枚珍珠可是最新上货的,颜色比鸽子血还纯正,只要五百两银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乔宿上前去,盯着那颗珍珠看了一会儿:“你这珍珠是哪来的?” 那人轻笑一声:“姑娘,咱这儿可有规矩的,货物不问来处。” “我不问它是怎么来的,但是产地在哪儿你得知会一声吧,咱都知道北沅的珍珠向来是量最多的但是质量参差不齐,幽国堪城的珍珠质量好但假货也多,最近市面上出现那么多粉色珍珠,一多半是假货,手法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要怎么相信你这是真的呢?” 乔宿拿王夫人教过自己的东西一顿胡扯,还真把那摊主唬住了。 那摊主没想到会遇上个懂行的,尴尬地笑了两声:“咱们这儿的规矩,不问来处,姑娘不想买便不买,何必刁难咱们。” 乔宿摇头道:“既然你没有诚意就算了,刚刚有个摊子才卖三百两,咱们去瞧瞧。” 说罢拉着楚成舟便要走。 乔宿似乎听到那摊主在她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且慢!” 乔宿唇角微扬,在摊主叫出一声“姑娘”的时候才回过头。 隔着帷帽,楚成舟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姑娘不就是想验明真假吗,我告诉姑娘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老婆真棒,老婆贴贴。 ———————— 头疼没写太多,打了两个小时的稿子一下子抽没了,又重新打了一遍,大半夜的想死的心都有了TAT 第65章 .有幸 · 那摊主自然不可能告诉乔宿珍珠真的来处, 只说产地是北沅,又说最近北沅气候异常,往年这个季节还没入夏, 今年却早早地换上了薄纱,也正因此出了许多颜色罕见的珍珠。 乔宿装作半信半疑地样子:“既然出了许多, 为何这颗要卖的这样贵?” “这就是姑娘不懂了, 虽说现在许多粉色珍珠,但是这颗可是正红色,千年难得一遇, 与那些普普通通的货色自然是不同的。” “那我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许多红色珍珠?” “您放心,这颗珍珠仅此一颗,以后不会再有了。”他语气坚定,带着几分得意。 乔宿问:“为何?” “货源已经断了我的意思是说,是说这是最后一批这种颜色的珍珠,这批之后北沅那边的货也没有了。” 摊主硬着头皮和乔宿互演,乔宿见在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便要出钱把珍珠买下来, 回去让宁玉瞧瞧能不能追踪到来处。 -- 第144页 “既然是如此珍稀的东西,你就包在一块破布里面给我?”乔宿嫌弃地瞥了一眼珍珠下面铺着的白色手帕。 摊主瞧着她把钱袋掏出来了,笑意都快穿过帷帽溢出来了:“姑娘说的是,在下立刻去给姑娘找个配得上这颗珍珠的匣子,姑娘帮我看会儿摊子。” 说完他便朝着另外一个摊子走去,应该是与那个摊子的摊主认识的,他对着摊主说些什么,那戴着白色帷帽的摊主望着看了一眼, 狠狠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他拍的往后踉跄几步。 “蠢货!”那白帽子骂了声, 从摊上找出个精巧的包着锦缎的木盒扔到他手中。 摊主扶着肩膀回来,乔宿觉得他笑得有些牵强:“久等了,这就替姑娘包起来。” 乔宿付了钱,带着珍珠离开了,经过那白帽子摊位时,觉察到他好像瞪了自己一眼,眼神很警惕。 出了黑市之后楚成舟才对乔宿说:“这里的人谨慎得很,在黑市里大家都是陌生人,刚刚那人此举,分明是在告诉大家他和那白帽子是认识的。” 难怪那人骂他蠢货。 “暴露身份会怎么样?”乔宿问。 “或许会死。” “那人不是把盒子给他了吗。明显是有几分情谊的,应该不至于” 楚成舟道:“不要低估了黑市那些人的心狠手辣。” 乔宿只是想借这颗珍珠帮楚成舟找他的族人,若因为她一个举动害了别人的性命,她不由得心生不安。 “咱们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想救他是不可能的。”楚成舟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远大于乔宿,他见惯了人类的生死,“黑市鱼龙混杂,他们来时便要有觉悟,或许那人本身就是杀人犯,你不必太过在意。” 乔宿把掌心那个匣子打开,将里头的珍珠取出来,“他说货源断了,是什么意思?你那个族人不会已经没了吧?” 楚成舟面色凝重:“他没死。鲛人死后的尸身会有异香,三年不散。” 但就算现在没事也离死不远了。 “你们是作为萧家客卿来长瑞城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行动不便,我回去找蓝翅和宁玉帮忙,看能不能找到。” 楚成舟闭着眼睛,点了下头:“多谢。” “这一个月没见,你倒跟我生分了。”乔宿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楚成舟没说话,俯下身子,嘴唇擦过乔宿的脸颊:“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大哥,是你来了吟松才露出了端倪,还有这个族人,也是因为你才有了头绪。” 乔宿把他的脸掰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若不是你在这儿打探好消息,我连黑市在哪儿都找不到。”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一直在帮我。”楚成舟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和几分庆幸,“你是我的福星,遇见你是我三生有幸。” “那小美人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吧。”乔宿挑起楚成舟的下巴,大爷似的语气轻佻,“以后我罩着你。” “那你可要好好罩着我。”楚成舟被她逗笑了,笑容比春日阳光还要明媚。 乔宿又看呆了,不由得感叹道:“就凭你这张脸,我也会好好罩着你。” * 把乔宿送回宫后,楚成舟火速去找了他大哥。 络河已经修养的差不多了,正听秋鹿汇报这些时间的情况。 “刘不往向萧穆戎进言说我们在这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让把咱们请走,小殿下去跟他商议一番,老东西乖乖闭嘴了。” 商议的方式两人都心知肚明,络河嘴角似有笑意,道:“对付刘不往这种人,有时还得是靠些野路子。” “小殿下还帮着同光寺度化了一只走火入魔的妖物。”提到同光寺,秋鹿抬眸看了络河一眼。 络河的嘴角压了下去,声音冷硬道:“不错。” 秋鹿:“守心法师的事” “大哥!” 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楚成舟风风火火地跑到络河面前,直接打断了秋鹿的话。 络河皱了下眉:“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大哥!我要在天乾买房子!” “为何?” “乔宿也到天乾来了。” “”络河面色不善。 秋鹿给楚成舟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别说了,但楚成舟根本不鸟他,兴致勃勃地描绘自己理想中的未来生活。 “我和乔宿早晚是要成亲的,这栋宅子虽然大,但是住着的都是些男人,乔宿住在这里不方便,我想在皇宫外面那条街买栋宅子,乔宿出入也方便些。” 络河一声不吭,等楚成舟说完预算,眼巴巴地盯着他准备要钱的时候,络河眉毛一挑问道:“你昨日去哪儿了?” “我在宫里和乔宿住在一起。” “啊——”楚成舟肩膀上挨了一脚,直接摔到在地上。 秋鹿惊叫一声想把他扶起来,始作俑者瞪他一眼,秋鹿又悻悻地退了回去。 “大哥你怎么又踹我”楚成舟哀嚎道。 “你知不知道乔姑娘是人类?”络河冷声问道。 楚成舟:“我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人类是何等看中女子的清名,你和乔宿尚未成亲便宿在一起,对乔姑娘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你、你——”络河转了个圈,似乎在找能用来当武器的东西,可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他便变出一条水鞭来,抽到楚成舟身上,“你不守男德!对乔姑娘做出这种事情,该打!” -- 第145页 “我什么都没做啊大哥!”他只是和乔宿睡在一张床上而已。 楚成舟意识到把后面这句说出来可能会被揍得更惨,于是闭上嘴,抱着头在络河的鞭子下逃窜。 院中飘荡着哀嚎声,秋鹿在原处站着,轻轻摇头:以大殿下的性子,估计一会儿就该让他去买房子了,他还是早点去那边看看。 * 乔宿一回宫便见到两张担忧的脸,荣珍和阿萝齐齐盯着她,让乔宿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荣珍一脸严肃的将她叫过去,还支开了除阿萝外的所有宫人:“乔姑娘你去哪儿了?” “我”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在宫中行走千万要小心,万不可对别人暴露你原本是工匠这回事儿。” 乔宿不解:“怎么了?那顶九株冠出问题了?” “没有,计划天衣无缝,皇上身边那个假传旨意的同福已经被和光公主处死了但她发现了咱们的计划,今日来问我是谁改动的那顶九株冠,我告诉她是宫外的匠人,她才没有追问下去。” “和光公主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但是改动皇后礼冠这样的大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乔宿没见过萧穆荷,但是这几日从众人口中已经大抵拼凑出了她的形象。 “你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会派人查的。” “这个我清楚,好在知道你是工匠的人不多,整个天乾或许只有我和阿萝。” 不,还有楚成舟那一大家子 这么严肃的时刻,乔宿心中冒出个好笑的念头。 “她就算想查也要一些时间,你这段时间好好隐藏着,如果事情真的瞒不住了,我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两人相识不到两个月荣珍便能这样为她着想,乔宿心底有些感动:“公主放心,我定会小心慎行。” 这样一来,她本来打算在宫中制作首饰出宫售卖的念头只能搁置了,宫中这么多人肯定有萧穆荷的眼线,在宫中做东西很容易被发现。 唉,若是宫外有地方能让她做工便好了。 乔宿跟荣珍说完话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正巧柳橙在树上待着,乔宿便把她招下来:“宁玉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这两天都没见到他。”柳橙轻车熟路地攀到乔宿肩头,略带嫌弃地说,“你身上全是楚成舟的味道。”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乔宿抬起袖子闻了闻。 “你当然闻不到,是妖气。你要是顶着这身气味在妖界转一圈,方圆十里的妖怪都知道你有主了。” “” 柳橙风轻云淡两句话让乔宿红了脸,她轻咳一声:“你若是能见到宁玉,让他帮我查一查长瑞城的黑市。” “黑市?那可正对上宁玉的胃口了,他原先当飞贼的时候,偷来的东西都是要到黑市销赃的,没人比他更懂里面的路子。” “那他能帮忙找货源吗?” “这我不清楚,得问问他。” 晚上的时候,宁玉回来了,像是知道乔宿要找他似的。 “货源?能找,但是这边的黑市比较严,背后有人管理,找起来麻烦些。”宁玉甩着腰间的玉佩,末了又问道,“你想找那颗珍珠的来处?” 乔宿眼神微微一沉:“你知道?” “今日你们去黑市的时候我也在,你们二人也太明目张胆了,且不说你身上的灵气,楚成舟连妖气都不知道收敛,幸亏里面没有妖族,不然你俩就相当于裸.奔。” 乔宿赏了他一巴掌,“你是怎么和黑市那些人搞到一起的?” “那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小爷贼友遍天下,虽然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但是道上的见到我还是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宁爷’!” 乔宿和柳橙眼中毫无波澜,幽幽地盯着他。 “你们这态度真让人伤心,总之我就是有办法混进去,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这间黑市背后有个大老板,此人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手段狠毒,在背后操控着黑市。” 这群人嘴巴严是真的,宁玉在里面混了这么久才得到丁点儿信息,足以见那幕后老板的威慑力。 乔宿趁机问道:“我们走后,卖给我们珍珠的那个摊主怎么样了?” “被人带走了,过了段时间又被放回来了,你放心,人还活着。那摊主是个新来没多久的不懂规矩。” 乔宿这才松了一口气,把珍珠拿出来交给宁玉。 宁玉端详片刻:“成色不错,但这么个玩意儿坑你五百两,你们也忒傻了。” “我有钱,你管我?”乔宿一般般的拽。 “切,小爷本来也有钱的。”只不过都被陈开扉收缴充公了。 “这珍珠是鲛人的眼泪吧?” “是。” “那行,我再混进去打探打探。” * 黑市,秘阁 一蒙面黑衣人站在窄小的门外,低声向里面的人汇报今日黑市种种。 偌大个黑市,里面的人却都是以花为代号的,牡丹、芍药、海棠等花名在男人低沉嗓音的叙述中显出几分可笑。 “羌爷,今日那紫罗兰在卖家面前暴露了和蝴蝶兰认识的事情,要不要将他做掉?” “不必。”门内的声音沉闷嘶哑,有种阅尽沧桑的感觉,“我已经见过他了。” -- 第146页 “是。还有那条鲛人,他的眼睛完全瞎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羌爷您看该怎么处置他?” “鲛人不能随便杀,会引来他的同伴。找个偏僻的地方扔掉,随着他自生自灭吧。”里头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又道,“去查查买走珍珠的那两个人。” “羌爷”蒙面人有些迟疑,对买家身份保密是羌爷亲手定下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向来只有一个死字,可如今却是羌爷要坏了规矩。 对于羌爷的恐惧让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犹豫片刻后他道;“是。” “行了,走吧。” 蒙面人对他言听计从,立马转身离开。 小而窄的秘阁中,只存在于众人口中的羌爷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方形的小窗,腰板挺得笔直,银色长袍搭在身上,遮住了他的双腿,双腿之下,是一辆木制的轮椅。 羌爷右手食指微动,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代号紫罗兰的摊主身上的温度。 这样浓郁的灵气,这久违的温度,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络·男徳大师·河 ———— 谢谢大家!! 第66章 .新家 · 荣珍叮嘱了乔宿之后却还是不放心, 派阿萝时时盯着乔宿,避免她哪日就被萧穆荷的人带走拷问了。 阿萝毫无怨言地在乔宿身边守着,可把楚成舟愁坏了, 乔宿不仅不能跟着他出宫,连晚上都不让他过去了, 好不容易在角落逮到乔宿, 不远处又响起阿萝的声音。 楚成舟额角三条黑线,幽怨道:“阴魂不散” 乔宿催促他:“你快点躲起来。” 楚成舟捏了个隐身咒,在乔宿面前消失了。 “乔姑娘, 怎么跑到厨房来了?”阿萝小跑着,神色着急。 “有些饿了来找些吃的。” “中午不是才用过午膳?” 乔宿面露尴尬之色,转了个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对、对啊,我忽然觉得不是很饿了。” “这个时辰厨房没什么人,乔姑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 “不必了,我回房间去看会儿书。” 阿萝眉眼染上了几分担忧:“我知道乔姑娘在这里待着不能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很无聊,可公主也是为了姑娘好。” “我知道,我没有怪公主的意思。”乔宿说着, 忽然感觉到肩膀上搭了条胳膊。 楚成舟在她右边肩头敲了两下,以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乔宿这才发觉两人离得很近,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属于楚成舟的温热气息喷在她耳后,乔宿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脖子。 阿萝瞧见了,问道:“怎么了乔姑娘?” “有有蚊子。”乔宿抬手在耳朵后面摸了一下,顺手把楚成舟搭着的手拨了下去。 阿萝有些纳闷:“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蚊子?” “我也不知道,我被蚊子咬了一口, 回去涂点东西。” “我去找些艾草给姑娘送过去,白日熏一熏, 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被蚊子叮咬还得给公主也准备些,这个季节就有蚊子了,公主从小就招蚊子喜欢,得早点给她备上。” 念叨着荣珍公主,阿萝转身去找艾草去了,乔宿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刚踏进门,身后的门便被关上了,乔宿知道是楚成舟跟过来了,对着身旁的空气说:“你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楚成舟的声音出现在她左侧,身形却还没显现出来。 乔宿眯起眼睛:“你们这隐身术还有时间限制吗?” “你看不到我吗?”楚成舟说出这话让人心惊,但他是带着笑说的,乔宿便知他是在跟自己玩闹。 “我看不到你。”乔宿伸出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却摸了个空。 楚成舟早已挪到她的身后,手一用力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现在看到了吗?” “别闹。”后脖颈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有些刺痒。 楚成舟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你认真感受我就好。” 乔宿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脚悬空,楚成舟的怀抱宽厚温暖,但她什么都看不到,像被东西缠住了似的,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害怕,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激动。 气流在她周身游走,带动乔宿的衣裳飘了起来,要是被其他看到定是吓得连魂都没有了。 楚成舟的呼吸加重,在她背后小声地说着话:“宿宿,跟我住在一起吧,我在宫外买了房子,离这里不过眨眼的路程。” 乔宿正被失重感支配着,意识有些混沌,听到楚成舟让自己出宫,下意识地回绝:“有阿萝盯着,轻易出不去。” “我可以帮你做个傀儡,骗过一个人类不是问题。我也不是要时时和你待着,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往,我只是想有一个咱们的家。” 咱们的家 乔宿满脑子都是这四个字,翻涌的酸涩冒上心尖,她轻哼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来。 “宿宿宿宿你怎么哭了!”楚成舟以为自己把人欺负的过头了,忙显出身形来,满脸慌张地看着乔宿。 乔宿伏在他怀中,眼尾泛红:“你你以后再这样” “以后不会了!我错了宿宿,你不要哭。”楚成舟不知所措地拿袖子去给乔宿擦眼泪。 -- 第147页 乔宿侧头躲开,伸手环住了他:“我和你一起住。” “宿宿你不生气了?”楚成舟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动作小心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没有生气。”乔宿不知道该怎么向楚成舟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隐州买的那套房子,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虽然只住了几个月也让她产生了归属感,这两个月她从召国都城到了天乾皇宫,在召国寄居在陈开扉家中,到了天乾又住在这皇宫中,于她而言这些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 离开得越久,漂泊无依的感觉便越强烈。 她是失去过家人的人,家对于她的意义是与众不同。 “我只是有些激动”乔宿此刻的语言是如此匮乏,她望着楚成舟那迷茫担忧的神情,抱着他吻了上去,“抱我。” 楚成舟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她,把人抱得更紧了。 * 萧穆荷没能从荣珍那里问出来改动九株冠的匠人身份,不代表她会就此放弃,长瑞城再大也是她萧家的地盘,想找一个人根本不算难事。 为了不让荣珍觉察,萧穆荷把此事交给了言秋。 她和言秋约在了公主府,两人很久之前便定下的暗号,只要公主府西侧的小门开了,言秋便要到府中来见她。 萧穆荷傍晚时命人打开了西侧小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言秋便到了,他和从前一样翻.墙过来,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整个面部都蔓延着笑意。 “公主都好多年没有主动找我了。”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萧穆荷半阖着眼睛:“帮我找个人。” 即使没得到想要的回复,言秋还是堆着笑容:“找什么人?” “一个匠人,应该是一个月内来到天乾的,行事比较低调,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住在皇宫附近。” “男人?公主找他做什么?”言秋的笑容中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不知是男是女应该是个男人。”萧穆荷被他这问题弄蒙了一瞬,她潜意识里认为荣珍口中那名匠人是男人,如今听言秋这样说她也有些不确定了,“你为何会这么问,这世间的女匠人少之又少。” “少又不是没有,我送给公主的那些戒指便是一位女匠人做的,她的手艺可不输男人。” “女匠人?”萧穆荷挑眉,眼中兴趣浓郁。 言秋一看她这个反应,撇撇嘴道:“你是不是都没认真看过?” “我回头好好看看。” “那你还没告诉我你找她做什么。” “说来话长。” “和陆先恒有关?” 萧穆荷不说话,算是默认。 那顶九株冠上的机关,出自陆先恒之手,几十年来从没有哪个匠人看穿其中的奥秘,而帮助荣珍的那个匠人只用了一晚上便把九株冠改成了五株冠,第二天还能完好无损的复原。 她甚至都怀疑是陆先恒诈尸重生了。 “那个蛇妖抓到了吗?”萧穆荷问道。 言秋摇头:“跑到召国的隐州去了,我看他半死不活地就没再管他。” “也好,总比留在这里好。”萧穆荷不自觉又是一声叹气,抬眸看向言秋,眼底满是忧愁。 言秋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刘不往又让你把我杀了?” 闻言萧穆荷站起来,指着言秋怒骂道:“你明知道朝廷上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在长瑞城中胡作非为,你就这么想死吗!” 被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言秋还能笑得出来,甚至笑容更深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你——”萧穆荷又气又无奈,一脚踹到言秋身上,可她没什么力气,根本不可能撼动军营出身的言秋。 “公主不要动怒。” “本宫留你,是因为你对本宫有用。” “我知道。” 他留在萧穆荷身边,是因为他爱她。 想让他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萧穆荷一句话,他的生死,他的喜怒哀乐,全在萧穆荷身上。 “能对公主有用,是属下有幸。”言秋跪在萧穆荷面前,垂下了头。 见状萧穆荷也只是叹了口气:“你走吧,别忘了我吩咐你的,我要活的,不许伤她。” “是。” * 乔宿随楚成舟一起搬到了他新买的宅子中,她的行李不多,大部分留在宫中,新家里的东西楚成舟早就置办好了。 她进去才发现这里的布景和隐州那间几乎一样,不过多了个院子,院子里多了处温泉,比隐州那处水池还要大上一圈,就在乔宿住的院子里。 地方是楚成舟选的,乔宿就当没发现他的小心机。 搬家那日络河也来了,他依旧是那副随时要发脾气的脸,却给两人送来了礼物。 “房里的梳子、镜子、茶具、剪刀咳,都是秋鹿去买的。” 不知是不是乔宿的错觉,她似乎在这位不苟言笑的大哥身上看到了几分窘迫。 络河清清嗓子,又道:“按照我们鲛人族的礼仪,我这个做大哥的最起码该给你们准备九斛珍珠,可是楚成舟急着搬过来,东西还没有准备好,以后定会补上我家小弟不懂事你多担待,若是在他身上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乔宿听着有些不对劲,疑惑地看了楚成舟一眼,楚成舟在络河后面给她使眼色:微笑点头答是就好。 -- 第148页 “好的,多谢。” “以后叫我大哥就好。” “多谢大哥。” 络河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调生硬的像是在背稿子,乔宿笑着听下来,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 “改日我会去隐州登门提亲,三书六礼,人类该有的礼节,一样不会少了你们的。” 络河说完,挤出来个自以为温和实则在他人眼中有些惊悚的笑容来。 楚成舟都快绷不住了,乔宿还能笑着跟他道谢:“也祝大哥能早日结下良缘。” “我会努力的。”络河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带着惊掉下巴的秋鹿离开了。 楚成舟巴巴地凑过来:“大哥他不懂人类的嫁娶,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乔宿挑眉问道:“怎么,你觉得大哥说的不对?” “也不是不对,只是觉得,我还没有正式以人类的礼节迎娶你,大哥说这些话有些早了。” “那你们鲛人族嫁娶是个什么流程?” “结契,结婚契,只需要在婚契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二人的姻缘便是由上天见证的。” “婚契该怎么结?” 楚成舟托腮想了想,之前只想着和乔宿结魂契,成亲也只顾着人类的礼节,倒从没想过婚契的事情。 “回头我让秋鹿找一找。” 偌大个宅院,只住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冷清,乔宿在院中转了一圈,心底盘算着什么。 楚成舟看穿了她的想法,不情不愿地说道:“你若是想把姑姑接过来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但在姑姑来之前你若想让宁玉他们住过来,不如我在附近买栋宅子给他们。” 乔宿打趣道:“到底是有钱了,几百几千两都不放在心上了。宁玉他们应该也不怎么想住过来,柳橙对宫里御花园的树爱不释手,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地方打扫起来会有些麻烦。” “这不是问题。”楚成舟打了个响指,地方忽然冒出些小鱼小虾来,当着乔宿的面变成了和她差不多的人,男女都有,叽叽喳喳地叫着小殿下,“他们白天打扫卫生,晚上变回去住在水中,不会打扰我们的。” 乔宿看着眼前十几个人,头都大了:“这些是什么人?” “小精怪,他们现在的道行不足以修炼成人形,我用妖气将他们变成人,他们待在你身边也有益于修炼,你尽管使唤便是。” “小殿下说得对!小、小、小” 楚成舟说:“叫乔姑娘。” “小乔姑娘使唤便是!” 一堆人整齐划一的喊着,乔宿哭笑不得:“麻烦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段时间以后楚成舟带着乔宿去妖界,非要带着隐州那口水缸): 楚成舟(委屈):怎么能不带过来呢。 乔宿:又重又没用,你回水里还要带着口水缸? 楚成舟: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乔宿妥协。 于是那天之后,鱼龙国的妖怪花花草草都(被迫)认识了小殿下和皇子妃的定情水缸。 ———————— 平平无奇的我,卡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整数(Y-Y) 第67章 .陈令 · 楚成舟用泥巴捏了个小人, 用它制成了一个和乔宿一模一样的傀儡,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毛病,就是看着有些呆呆的, 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其他时候就静静地垂首站着。 乔宿面对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心底有些怪异, 试着跟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她的声音也和自己一样。 “这个傀儡有些骇人。” 楚成舟道:“只是和你有张一样的脸而已,泥巴本身没有什么灵性, 它想正常说话还需要一些时间。” “泥巴?没看出来你还会女娲那一套呢。”乔宿打趣道。 楚成舟问:“女娲是谁?”在这个世界的神仙体系中,并没有女娲这个人。 乔宿忙给自己找补:“是姑姑给我讲得故事里的神仙,传说在上古时期女娲用泥土造人,这才有了现在的人类。” “有趣,回头也给我讲讲。”楚成舟要把这个傀儡送到宫中去,“你可以通过它知道宫里的情况,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回来告知你。” 楚成舟对着‘乔宿’叮嘱道:“不能碰水,不能淋雨, 可以吃东西但是不能吃带汤的,知道吗?” ‘乔宿’听话地点点头,目光钝钝的。 正版乔宿在一旁看着,莫名有种自己被绿了的感觉,上下打量着楚成舟,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楚成舟嘱咐完,便把直接把人送过去了。 回来时乔宿又把宅院逛了一遍,选了处自己喜欢的院子, 正要把楚成舟准备的东西搬过去。 楚成舟拦住要给她帮忙的人,对乔宿道:“你不和我一起住吗?” “我现在不就是和你一起住?” “我的意思是和我住在一间。” 楚成舟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一旁站着的螃蟹脸红的像被煮熟了似的,捧着手里的东西横着小步挪远了。 乔宿瞥了眼那人头上绑成蟹钳的两撮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情能不能私下说?” “现在还不过私下吗?难道非得晚上到你房里说!”楚成舟理直气壮。 那边的小螃蟹脸更红了,圆圆的眼睛瞪大了看着乔宿和楚成舟,仿佛在看两个大淫.魔。 -- 第149页 “我才不要跟你住一起!” 乔宿恼羞成怒,在楚成舟胸口打了一下,气冲冲地走了。 那一下不轻不重,打在楚成舟身上却是万斤重,他皱着眉看了螃蟹一眼,甩袖追了上去。 “小、小殿下,东西放哪儿?”螃蟹在两人身后喊道。 “放到我院子里!” “好、好的小殿下。” 小螃蟹彻底熟透了,害羞地连人类怎么走路都忘记了,按照本能一路横着走到楚成舟院子里。 她一会儿一定要告诉她的小伙伴们,在鱼龙国不可一世的小殿下向人类求爱不成反被打! 楚成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了乔宿一下午,终于把自己的住处给作没了。 傍晚他抱着被子站在空荡的院中,摸了摸鼻子,随手招来一个乌龟精:“找间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把我的被子放过去。” “好的小殿下。”乌龟变回原形,让楚成舟把被子放到自己身上,他的原形才比楚成舟的脚腕高一点点,放上被子整个人都看不到了,只能听见里面轻快的声音,“乔姑娘把小殿下赶出来啦?” 楚成舟正烦着,听他这么说更生气了,盘腿坐到被子上:“闭嘴!别乱问!” “小殿下,你太重了,老龟要走不动了!”乌龟慢悠悠地在地上爬动,楚成舟在他的壳上晃晃悠悠。 楚成舟冷哼一声:“你之前不是吹嘘自己驼过太合山吗,难不成是在吹牛?” “小殿下,大殿下说不能欺负老人,咳咳。” “少废话,快点走。” “老龟想走也走不快啊,小殿下,你要住在哪间屋子?北边那间还是西边那间?北边那间离这里近些,但是房间小,西边那间地方宽敞。” “去北边,要最小的那间!” 老龟呵呵笑了两声:“小殿下是想让乔姑娘心疼愧疚吧?” “” 小心思被人看透还说了出来,楚成舟恼羞成怒,怒上加怒,直接从老龟身上跳下来:“你自己把东西搬过去,我得去找大哥问问,怎么偏偏就把你带过了过来!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在鱼龙国颐养天年,偏要来人界凑热闹。” 楚成舟说也说不过,也不能像教训小辈那样教训一只老龟,放两句狠话便气冲冲地走了,但没去找络河,而是又折回到乔宿房中。 他可不敢去找络河,要是络河知道他想和乔宿住一间,肯定又要抽他一顿。 楚成舟在乔宿门前站着,轻轻敲着门,放软语调道:“宿宿,今晚你让我住在这里吧,别的地方我住不惯。” 门内传来乔宿的声音;“不都是第一天住?住久了就习惯了。” “宿宿,你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今晚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夜晚寒冷,你真的舍得吗?” “都快入夏了,哪有那么冷。” “宿宿,你不爱我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乔宿一只手拿着锥形的工具,开了门便往回走:“你进来坐会儿吧。” “就坐一会儿?”楚成舟跟在她身后,看到桌上一堆铁片金银,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乔宿道:“那九株冠底下的机关很稀奇,我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如果能做成能把簪子步摇顶上的装饰做成可拆卸的,一根簪身可以配上三五件装饰,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一根簪子就能搞定了。 “弄出来了吗?” “没。” 乔宿只碰过那东西两次,第二次匆匆复原都没来及细瞧内部的结构,现在全靠着记忆由外到内的推测做法,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头绪。 “发明出这种机关的定是位能工巧匠,为皇室制作礼冠,又有如此技艺,应该很有名才对,可我竟然从未听人提起过。” 如果能知道那人的姓名,找到他的其他作品,说不定能找到参考品。 “我也从没听过。你想找件东西作参考,那就去把皇室库房里的那顶九株冠借来。” “你是嫌我暴露的不够快吗?” “可以找宁玉帮你借。” 乔宿一听便知此借非彼借,瞪了楚成舟一眼:“宁玉已经金盆洗手了,你还想让他干回老本行?” “是借!看一眼便还的,又不是让他偷来卖掉。”楚成舟笑眯眯的,明显是在跟乔宿开玩笑。 恋爱中的人总是这般幼稚,喜欢用各种方式惹对方生气,然后再巴巴地上去哄,不厌其烦,不知疲倦。 乔宿向来脾气好,对楚成舟也有耐性,明知他在开玩笑,仍装作一脸严肃教育他:“你自己贪玩就罢了,不能带着宁玉做坏事。” 楚成舟一听就皱起了眉,他怎么就贪玩了,怎么就做坏事了?乔宿这样说明显是在把他当成小孩子教训。 他不敢跟乔宿发脾气,就换了另外一个切入点:“我怎么带着宁玉做坏事了?你几时见我和宁玉混在一起过。” 楚成舟极力撇清自己,他已经成年了,绝不会和宁玉那种半大的小妖计较。 乔宿心道你是没和他混在一起过,只是经常切磋,并且单方面地碾压他。 她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提起另一件事:“说起宁玉,那日我们去黑市的时候他也在。” “嗯?不是说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吗,怎么还会出入那种地方?” “金盆洗手是一回事儿,他的人脉和朋友还在,所以我让他帮忙打听你那个族人的事情。” -- 第150页 楚成舟眼中一暗,染上一丝丝伤感:“那颗珍珠的颜色,他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但你说过鲛人的尸体会有异香,那些人不会明知你们在这里,还傻到直接杀了他,或许会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 “费尽心思转移一条半死不活地鲛人?黑市那群人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 乔宿没想到居然真的被楚成舟说对了,她从宁玉口中得知那条鲛人的下落已是两日之后,地点也出乎众人的意料。 ——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集市。 宁玉答应过乔宿之后便一直在黑市附近待着,直昨日夜里看到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拖着个黑麻袋出来,在夜色中走了七八条街,将麻袋里的东西丢到了附近一条废弃的河道中。 那条河道里面已经没有水了,直接掉进两人深的空河道中肯定摔得不轻,宁玉躲在树上,听到扑通一声,还有男子的闷哼声。 等那些人离开后他去河道底下查看,底下躺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子,身下一条长长的鱼尾也是伤痕累累。 他正要下去捞人,远处便亮起灯来,宁玉以为是那群人回来了便躲了起来,却没想到来的几人不是刚刚那些人,他们下去吧鲛人带了上来,去往了另一个方向。 宁玉一路跟着他们,发现那些人把鲛人送到某个集市上一间玉器铺中,后来便一人捧着一个语气欢天喜地地出来了。 “他们定是把鲛人卖给了那玉器铺的主人,我调查过了,那人叫陈令,是天乾丞相刘不往的表侄子,他家很有钱,他平日最爱收集各种珍奇玩意儿,开那个玉器铺只不过是为了消遣。” 想在这种人手中把那鲛人带回来,仅仅靠钱肯定是不行的。 乔宿听他说完,便带着楚成舟去那里打探情况,玉器铺的名字取得很别致,一个卖玉器的却叫瓦全阁,瓦全阁里面的地方挺大,如宁玉所说的那样除了玉器之外还有各种稀奇玩意儿。 他们进去时店中没有什么人,连老板都不知道在哪儿,只在店铺深处飞出一只木头做的小鸟来,在两人头顶盘桓两圈,落到了楚成舟肩头。 “是两位美人呢。”陈令从木鸢飞来的方向走过来,脸上带着笑,目光落到楚成舟的肩膀上。 楚成舟本就不喜刘不往,如今见了他的侄子也是憋不住气,觉得这一家人都阴阳怪气的,听他们说话让人心烦。 忍住将那东西捏碎的冲动,楚成舟乖乖站到乔宿身后。 “两人来我这瓦全阁有何贵干,不单单是为了买东西那么简单吧?”陈令笑意深深地盯着楚成舟。 楚成舟被他盯得窝火,在乔宿耳边轻声道:“他这个反应,或许是认识我。” 在乔宿看来,陈令的眼神更像是某些狂热的艺术收藏家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时那种志在必得,宁玉说过他喜欢收藏珍奇的东西,不知道这些东西里包不包括美得罕见的美人。 乔宿顿时有了危机感,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住楚成舟,眼神锋利地看向陈令:“不管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店主这都不是待客之道。” “这位姑娘说的是。”陈令这才把目光转到乔宿身上,细致地打量她一番,眼中也是满满的兴趣。 说来也奇怪,乔宿不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却也让他有种将人收集起来的冲动。 和她身后的男人放在一起展览,般配,养眼,让人心情愉悦。 这种打量的眼神激起了楚成舟的占有欲,他直接把乔宿拉到自己身后,像只领地被侵犯的凶兽,声音又冷又狠地砸过来:“陈令,我们是来找人的。” “看来两位还认识我呢。不知道你们找谁,这瓦全阁中可只有我一人哦对了,还有昨晚刚买来的半个人。”陈令被他的气场震慑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到正常的表情,毒蛇似的幽幽笑着,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你既然知道,开个条件吧。” “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新宝贝,还没来得及细细品玩,公子就想夺人所爱?想来公子也知道,我不缺那点钱。” “想来你也知道,若是刘不往来,你可能连钱都拿不到,血本无归。” 楚成舟也不跟他搞那些弯弯绕绕,既然他看不起钱,那总该看得起他表叔吧? 果然,陈令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颤颤巍巍地指着楚成舟道:“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怎么敢直呼刘相的姓名!” 破防了,装不下去了。 乔宿在楚成舟背后看戏。 有钱真好,可以说自己不缺钱。 可惜我们认识你叔。 楚成舟一开始没打算将此事和刘不往扯上关系,可是陈令的态度实在令人火大,还敢用那种恶心地眼神盯着乔宿,他忍不了。 没想到歪打正着,从陈令的反应来看,他好像很惧怕他这位表叔。 虽然跟刘不往不对付,但碍不住他好用,楚成舟风轻云淡地说:“我为什么直呼他姓名,你可以去问问他。” 把神秘感拉满,给陈令制造恐惧。 陈令的心七上八下的,脑中对楚成舟完全没有印象,这么个漂亮的跟妖孽似的人怎么会认识他表叔,还敢在直呼其名? 尽管内心对楚成舟还有怀疑,陈令却不得不多留了一份心眼,变得客气起来:“敢问公子姓名?” -- 第151页 “去问刘不往。”楚成舟的耐心快到极限,他往陈令身后看了一眼,已经闻到了同族身上的气息,“我要你昨天买的人,开个价。” 好不容易找到传说中的鲛人,陈令怎么舍得就这样交出去,可他又实在是害怕刘不往,若是此事闹到对方眼前,挨一顿打骂是小事,若是他到父亲面前告状,再把自己的啾恃洸藏品收缴 陈令一脸肉疼,在一条半死不活的鲛人和自己满屋的藏品之中做出了选择。 “我可以把那东西给你们,但我不要你们的钱,你们要拿我感兴趣的东西来换,普普通通的东西不行,得是能入得了我的眼。” 楚成舟:“”找打。 他拳头还没举起来,乔宿从袖中掏出个盒子来:“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这是什么东西?”陈令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根铁棍,还有两朵金银制成的花儿,花儿下面带着比针还要细的长长的尾巴。 乔宿拿起‘铁棍’,又取了一朵银质的桃花,找到‘铁棍’顶端一个小口将桃花按了进去,‘嘣——’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扣上的声音,那朵桃花紧紧扣到了簪身上,仍乔宿怎么甩都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可以更换。”乔宿握着花蕊,轻轻转了两圈,又是“嘣”的一声,她轻松地将桃花取了下来,又照同样的方法换上另一朵荷花。 “还差菊花和梅花没有做好,如果想要其他的东西也是可以做的,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做三个物件送给你,不收你钱。” 陈令:“” 说的跟他很想要似的。 但他确实有些感兴趣,虽然是些女儿家的东西,但是用来讨好表妹也不错。 反正都是要把鲛人交出去的,与其把对方惹急了得不到好,不如收了这么个新奇玩意儿。 “好,我跟你换。”陈令把木盒合上,带两人到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隔老远便能闻到血腥气。 “我先说好,我买来的时候人就这样了,要是死在你们手里我可不管的。” 说完陈令站到角落里,捂着鼻子眼睁睁看楚成舟去把人抱了出来。 是个男孩。 他脸上已经被陈令清洗过了,鲛人族一贯有的绝美的面庞,几道细小的疤痕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易碎感,他紧紧闭着眼睛,眼圈周围是红的,像是哭肿了的眼睛,又像是血。 乔宿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往下看,他身上的伤痕实在是触目惊心,尽管有一身干净的长袍挡着,尾巴上也是一道一道的血痕,有两道深得可见里面的血肉。 “带他回去吧。”乔宿从陈令那里要来一条毯子,盖到少年的尾巴上,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 楚成舟望着怀里气息奄奄的族人,心里也是说不出难受。 他试着往少年体内度了些灵气,可不知是不是伤得太严重,少年的身体在排斥着他。 楚成舟只得作罢,抱着人往外走。 他一动,怀里的少年不安地闷哼一声,动了动身子,微微抬起手 抓住了一旁的乔宿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嗯? ———— 第68章 .送礼 · 楚成舟和乔宿同时看向那只手。 他身上伤痕累累, 手还是干净的,但没什么血色,像是骷髅的手指外覆着薄薄的一层皮肤, 苍白无力地勾着乔宿的衣角。 楚成舟斜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走吧。” 陈令追在两人身后,贴心地递了一把伞给乔宿:“姑娘答应我的东西别忘了做, 除去秋日菊花和冬日梅花, 剩下的那东西待我想好再告知姑娘。” 乔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陈令又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乔宿,乔迁的乔住宿的宿。” 陈令意味深长地笑笑:“乔姑娘, 再会。” 两人出了瓦全阁,好在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不至于太引人注意,乔宿撑着伞走在楚成舟身旁,目光落到他怀里那只鲛人脸上,他不安地蹙着眉,眼圈周围的血迹骇人。 乔宿不由得想到自己初见楚成舟时的情景,楚成舟虽没有受这么重的伤, 却也是一副虚弱万分的模样,嘴唇苍白的可怕,眼尾泛着红,还因为她挨了奴隶贩子一鞭子。 那时楚成舟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沙漠烈日中徒步了数日的行人看到了一处阴凉,水中挣扎下沉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她没有出现,楚成舟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乔宿叹了口气,挽住了楚成舟的胳膊, 问道:“当时将你拐走的那个人贩子找到了吗?” 楚成舟被她这突然的问题问懵了,想了一下道:“我将此事告诉了大哥, 大哥说他会解决,应该是已经处理掉了。” “那就好。” 一想到自己当时险些离开,乔宿不由得感到后怕。 楚成舟知道她是触景生情,眸光一沉,挑眉笑道:“你当时拿三两银子买我的事情我还记着呢,我堂堂鲛人族的皇子,被一个人类讨价还价到三两银子,说出去定会被人笑话,等我将来找到族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哦?那现在呢?” “现在也不会放过你,不管在哪里。”楚成舟笑得暧昧,目光扫过乔宿的唇瓣。 乔宿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第152页 楚成舟把那个鲛人放到宅院花园里的那个水池中,那里面住的都是他从鱼龙国带来的螃蟹虾米,见家中来了新人纷纷爬到岸上来,围在池边观看。 “去叫大哥了吗?”楚成舟问道。 一直小乌龟伸着脖子道:“龟爷爷刚刚去请大殿下了。” 受了伤的鲛人浮在水面上,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他的情况变好了一些,不再像刚刚那样满脸不安,眼皮微微颤动着,尾巴在水中轻轻摆动,但他不肯彻底浸在水中,一只手扒着池沿,两根手指紧紧抠着池壁上的泥土。 “这里很安全,我是你的族人。”楚成舟轻声说着,试图安慰他。 十几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在楚成舟说完这句话后,那鲛人眼皮颤的更厉害了。 “小殿下他怕你!”海鲜群中有一人道,他们哈哈笑起来,像是在嘲笑楚成舟不受他待见。 楚成舟往那边扫了一眼,他们又闭上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中的鲛人。 络河来之后想将人捞过来看看,可他一靠近那鲛人便抖得更厉害了,两根手指都快在池壁上抠出洞来,络河面色不善道:“鲛人本性弱肉强食,受血脉和气场压制,在昏迷情况下尤是如此,本能地要躲避风险,这只鲛人太弱了。” 秋鹿几人尝试了一下,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一群雄性鲛人包围着,这群人还是鲛人族中的精英,那鲛人不住地颤抖着,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不管怎么说治伤要紧,秋鹿,把人带过来。”络河沉声道。 “不” 秋鹿还没动手,那鲛人忽然开了口,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我们是你的族人,是来帮你的。你叫什么名字?”络河道。 “我叫桉浅。”桉浅回答了他的问题,却还是不肯过来。 他知道周围的是自己的族人,可无数个日夜遭受的打骂折辱让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他缩在池壁边,睁着已经瞎了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盯着前方。 桉浅瞧着还是个没成年的,楚成舟耐着性子和他说话:“桉浅,你现在受伤了,需要治疗。” 桉浅抿着嘴,无神的眼上像是蒙着一层白雾,他的视线中一片黑暗,只能靠着声音来辨别那些人的位置,通过语调来判断那些人的态度。 人类对他温声细语尚且会对他拳脚相向,楚成舟和络河声线冷硬,桉浅能明显感觉到他们身上属于同族的威压,本能地想要躲避。 他害怕的想哭,可是眼睛又干又疼,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怎么吓成这样。”楚成舟无奈,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众人,各个都是面色严肃,看着确实有些骇人。 “他的眼睛如果不治疗会更严重的。”乔宿在楚成舟身旁说了一句,吸引了桉浅的注意。 他刚刚便感觉到那边的气息与众不同,让他想要靠近,可是楚成舟的声音又是从那边传过来,他便下意识地以为是他们诱骗自己的手段,乔宿这一开口他才发现那里是个人。 络河道:“我这里有药,涂上便会好些,但是他现在不肯过来” 说还没说完,桉浅动了动,松开池壁朝这边游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乔宿面前。 “他”络河不明所以地看了乔宿一眼,随即明白过来,“看来他信任你,因为你身上的灵气。” 天地灵气乃日月山川精华,对妖族来说是绝佳的补品,但灵气容易受到各种影响,妖界灵气浓郁却未必纯净,人界灵气本就稀薄更是在人类的杂念邪念的影响下变得浑浊,非必要之时他们是不会在人界吸取灵气的。 但是乔宿身上的灵气,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上等的灵植也无法比拟。 络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尚且没有来得及去查明原因。 听他这么说,乔宿试着朝桉浅伸出手,在他手腕上碰了一下,桉浅没有躲开。 “你需要涂药。”乔宿道。 桉浅抬起头,他的眼瞳是深黑色的,又黑又圆如黑曜石般,可这宝石上有了划痕失了光彩,原本珍稀的宝贝跌入尘泥,总是惹人怜惜的。 乔宿接过络河递来的药品,往桉浅眼睛上洒了上去,桉浅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没有躲开,仰着头闭上眼,任由冰凉的粉末落到自己眼睛上。 秋鹿喜出望外道:“成了!” 一转头看到楚成舟的脸色,他又把没说出口的话生生咬断,眼神有几分忐忑。 小殿下这是吃醋了? 乔姑娘只是帮着涂了个药而已,小殿下不是这种不明事理的人吧。 秋鹿心里想着,楚成舟已经伸手把乔宿涂完的药接了过来,语气听着没有什么异常:“这药两个时辰一次,配以药浴,一个月就会转好。” 乔宿也为楚成舟突然的懂事有些惊讶,乖巧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楚成舟替她擦去指尖残留的药末。 “他身上那些伤口该怎么办?” “鲛人的自愈能力很强,这个不用担心。” 楚成舟低着头,连她指缝中的粉末也不放过,拿着手帕细细地擦拭,力度不重,却一直逮着一个地方擦,十几次下来乔宿的皮肤都被搓的泛红。 乔宿把手抽出来:“干净了。” 楚成舟把用过的帕子往秋鹿手中一扔:“干净了就好,你中午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厨房瞧瞧。” -- 第153页 “好。大哥他们要留下来吗?” 面对乔宿的目光,络河摇了摇头,与一旁的秋鹿交换了一个眼神。 “回去还有些事情。” “那大哥慢走。” 乔宿快走两步走到楚成舟身侧,转过脸跟他说话,乔宿说什么楚成舟就答什么,背影宛如一对感情和睦的璧人。 百年单身鱼络河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语气不确定地问秋鹿:“楚成舟是不是不开心?” 秋鹿也正纳闷着,小殿下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开心的样子,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许是因为桉浅吧。”桉浅不肯亲近他们这些同族反而亲近一个人类,他心中也有些不快。 偏偏他想亲近的那个人类还是小殿下喜欢的,这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楚成舟想开心都难。可楚成舟这次一反常态地没表露在脸上,乔姑娘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就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秋鹿担忧地问:“他们不会吵架吧?” 络河瞥了他一眼:“会吵架吗?” “小殿下向来顺着乔姑娘,应该不会吵架吧。” 他实在想象不到楚成舟对着乔宿发脾气的模样。 络河思考了一会儿:“都是他们小夫妻的事情,和咱们无关,走吧。” * 他们的午饭有茄汁青鱼块和蒜蓉虾,做饭的是大虾变成的人,头上还有两根长长地触角似的头发。 乔宿眸光扫过那蒜蓉虾,再看一旁那只虾人,怪异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当着他们的面吃他们的同类,是不是有些残忍? 乔宿迟迟不肯动筷,楚成舟也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没有发现乔宿的异常,垂着脑袋给她剥虾。 “楚成舟。”一只剥好的大虾放到乔宿面前,乔宿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道,“还有人在呢。” 楚成舟这才抬起头来对一旁守着的虾人道:“你先下去吧。” 那只虾人面无表情地道了声是,却被乔宿解读成了不忍见同族受苦的心痛无奈,她面色凝重盯着眼前那只虾:“当着虾精的面吃虾,会不会不太好?” “这是河虾他们是海虾,不是一个品种。”楚成舟手里的动作没停下,很快又剥好了一个。 “就算不是一个品种,我心里也觉得怪怪的。” “不用顾虑这么多,你把他们当成普通人类就好,妖怪也会喜好人界美食。这些没有灵识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根本称不上是同族。” 楚成舟心里想着事情,说话时心不在焉地盯着乔宿,问道:“那个桉浅,可能要暂时养在这里了。” 乔宿以为他是在为同族寄居在此征求自己的同意,想也没想就说:“没事,我不介意,反正这房子也是你买的。” “可你也是这房子的主人。”楚成舟微微抿唇,眼底似乎有光,“他现在只信任你,以后要麻烦你给他上药了。” “没事,不麻烦。”既然是楚成舟的族人那也就是她的朋友,乔宿很高兴自己能给楚成舟帮上忙。 楚成舟的嘴唇抿的几乎变了形,他又给乔宿剥好了一只虾,不吭不响地放到盘子里。 乔宿都这么说了,他也要表现的大度一些。 桉浅是他的族人,如今受了重伤不得不留在这里休养,他作为鲛人族的皇子,应当庇护自己的子民。 不能吃醋; 不能不开心。 桉浅的药每两个时辰便要涂一次,乔宿便干脆把自己做手工活的地方搬到了水池旁边的小亭中,算着时间差不多把桉浅招过来就能上药。 现在天气转暖,花园里的花也开得姹紫嫣红,微风暖融融的,乔宿在小亭中待着也不觉得别扭。 楚成舟坐在一旁陪着她,看她用银丝缠长菊花花瓣,手指在银丝细钳间灵活的转动着,白嫩纤细,像是葱根似的能掐出水来。 “常做手工活的人手上都会有老茧,怎么你的手还是这么嫩?” 乔宿伸出左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手上也有。” 楚成舟笑着把人捉住,指腹在她手掌的薄茧上轻轻摩挲着:“摸着还是水嫩的。” “你别贫了,我还得早些把东西做好给陈令送过去。”说罢乔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试了两下没能挣开楚成舟的束缚,便道,“你不如去找些事情做,整日在这里耽误我做工。” “我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看着你。” “你既然这么无聊,为何不在你大哥那里找些事情做?” 乔宿曾听秋鹿说起过络河的行程,他整日在天乾的官宦商贾之间游走,虽不知做的是什么,但每天的日程也是满满当当的。 “你既是弟弟,也应当为你大哥分忧。” “大哥嫌我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做事很少带着我,反正他身边有秋鹿跟着。”楚成舟枕着胳膊,露出两只眼睛来,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乔宿,“我出生起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就已经能帮父母分忧了,我年纪小,生来又有眼疾,他们都顺着我惯着我,鲜少真正使唤我。” 乔宿闻言放下手中的活,在手巾上使劲擦了两下,抚上楚成舟的脸颊:“你的眼泪会变成钻石,是因为眼疾吗?” “族里的族医是这么说的,他们找不到我生来便如此的理由,只能说是眼疾。”楚成舟勾起唇角,在乔宿手心蹭了蹭,“我现在不觉得它是眼疾了,这是上天给我的馈赠。” -- 第154页 “你这样想最好。”乔宿凑到楚成舟脸边,在他眼角亲吻了一下。 “乔、乔姐姐,该上药了。”亭外冷不丁传来桉浅的声音,乔宿迅速与楚成舟分开,把手抽出来往后看了一眼。 桉浅伏在池边,仰着脑袋往这边瞧着。 即使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乔宿心底还是有些害羞,拿起一旁的药往池边走去,楚成舟被她晾在了一边。 要忍耐 楚成舟交叠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幽幽地盯着桉浅。 虽说这条鱼还没成年,但是看着也是人类十六七的岁模样,年纪怎么也得一百岁以上了,居然好意思叫乔宿姐姐! 仗着乔宿善良好说话就在她面前装嫩,要不是顾忌着桉浅身上还有伤,楚成舟肯定一拳将他打飞了。 呼—— 忍。 桉浅闭上眼睛,乖巧地昂着脑袋,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乔姐姐,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那个声音好熟悉,是昨天的哥哥吗?” “嗯,他叫楚成舟,是你的族人。” “我知道,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他身上又和我一样的气息,可我害怕他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族人。” 乔宿的手一顿,蹙眉道:“那你从前生活在哪儿?” “在人界,从我有记忆起我就生活在人界了,我还以为我是唯一一个鲛人。”桉浅语气很轻,乔宿要非常认真地才能听清他说话,这是在长久的压榨恐吓中养成的习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你没见过你的父母吗?” 桉浅摇摇头。 “那你自己是怎么在人界生存下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我从小就跟着他一起生活,他也是妖怪,教会了我好多东西,他教我怎么化成人形,怎么使用人类的银两,怎么将人界浑浊的灵气提纯,还教我如何去寺庙道观偷取香火” 桉浅说起这些,那双瞎了的眼睛中似乎都有了光亮。 乔宿看得既心疼又无奈,便问道:“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他也被卖到黑市了吗?” “我不知道自从我被黑市的人抓住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乔姐姐,你们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桉浅抓住了乔宿的手腕,语气近乎哀求,他呜咽着说:“他、他叫羌笛,是我最好的朋友。” 乔宿怕他一流眼泪让这两天涂的药白费,忙安慰道:“你先别哭,等你眼睛好了,我们会想办法帮你找他的。” 楚成舟在不远处看着,桉浅抓住乔宿的时候他觉得脑袋都要气炸了,衣裳都快攥烂了才忍住没去锤他。 楚成舟既生气,心底还有一丝丝委屈。 乔宿以前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温柔过,难道就因为这个鲛人受了伤、模样又长得好,乔宿才会对他与众不同吗? * 一晚上过去,陈令才刚刚从昨天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他重金刚买来的宝贝就这样被人不花一分钱带走了,还只留了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簪子? 虽然这东西做工比较新奇,但那可是鲛人啊,他冒着被追杀的危险从黑市的人手里买来的鲛人! 这东西连鲛人的一片鳞片都比不上! 那人还拿出他表叔来压他,他当时居然傻傻地就信了,那种年轻人怎么可能认识他的丞相表叔? 说不定是来骗他的! 陈令越想越不对劲,怕自己白白吃了亏,便在瓦全阁挑了几件玉器,两个机关铁匣、一条西域毛毯,算准他表叔下朝的时间,关上门就奔着丞相府去了。 来迎接他的是表妹刘千湘,刘千湘今年十六岁,与陈令也是一同长大的,两人自小关系便好,开门瞧见是他,佯装要关门的样子:“表哥今日怎么用空来府上?” 陈令急于弄清楚自己有没有被骗,没心思陪她闹着玩,把怀里的簪子掏出来给她:“表叔在不在?我有急事找他。” 刘千湘闻言给他开了门,打开匣子把簪子拿出来:“父亲在会客,现在可能没工夫见你。你这是什么东西?就一根普普通通的簪子就像把我打发了?” 一听刘不往在会客,陈令也没有那么着急了,跟着刘千湘进门,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 他拿着给刘千湘演示一番,引得刘千湘啧啧称奇:“还的是表哥,总是能搞到这些新奇玩意儿。” “表叔在见谁呢,需要多久?” “不认识,是个男人。” “我当然知道是个男人你不认识的人?难道不是朝中之人?” 刘千湘正把玩着那根簪子,心不在焉道:“肯定不是朝中之人,不过那人可是受穆荷姐姐器重,他们一家是作为客卿被先帝请过来的,如今也在长瑞城住着。” “谁?长得什么样子?”为何他从没听说过。 “都说了不认识,不过那男人模样十分英俊,长得跟个妖孽似的,胜过我见过的所有男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看着凶巴巴的,让人害怕。” “” 模样极其英俊。 陈令想到了那日在瓦全阁见到的男子,也是长得跟个妖孽似的,看着面色不善,既是受和光公主器重,那说不定是和光公主的男宠? 如果二者真的是同一个人,他来找刘不往不就是自爆了吗! 不行不行,赶紧跑。 -- 第155页 陈令刚来便要走,刘千湘不解地在他身后追着:“你这东西不要了?” “送你了!” “多谢表哥,回头我肯定在表伯面前多夸你几句!” “行了行了,我走了,如果表叔问起来,就说我今日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物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不能吃醋。 不行了,忍不了! 不能吃醋,可以开荤。 ———— 第69章 .吃醋 · 楚成舟这几天明显感觉到了乔宿对自己的忽视。 桉浅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但是眼睛仍是出于看不见的状态,需要每天上药。 相较于刚来的时候,桉浅对楚成舟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了, 至少不会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发抖,楚成舟和乔宿站在一起的时候, 桉浅也敢到他的身边来了。 和几人熟悉之后, 桉浅的话也变多了,每天上药时都会跟乔宿聊许多,众人也得以知道他的身世。 桉浅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他是被另外一只叫羌笛的妖怪养大的,两人一起在人界生存了一百多年,现在所有的知识都是羌笛交给他的。 五六年前桉浅因为意外被黑市的人抓走,他们知道桉浅是鲛人后便想尽法儿的从他身上赚钱。 古有传言,鲛人之泪,可作珍珠; 鲛人之肉,食之可长生; 鲛人体脂,可作长明灯。 他们为了验证, 割下桉浅尾部的肉卖给想要长寿之人,却没想到无论是煮熟还是生吃,吃了鲛人肉的人都死了,死状奇惨;他们还用各种残忍的方法提取桉浅的体脂,用来做长明灯的灯油,结果是成功了,桉浅却险些丢了性命。 相比之下,唯有眼泪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加长久的利益, 所以他们想尽法儿的逼着桉浅流眼泪,桉浅自从被他们抓走便每日活在他们的鞭笞辱骂中, 日夜流泪,这些年他眼泪变成的珍珠少说能填满两间屋子。 三个月前,桉浅的眼睛已经快要哭瞎了,就算如此他们仍是逼着他落泪,在发现带血的眼泪能变成粉色的珍珠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桉浅身上的伤痕便是那段时间留下的。 鲛人拥有着自愈的体质,可桉浅旧伤未好便再添新伤,加上身体愈来愈虚弱,自愈能力也越来越差,当他觉察到自己眼中的视线变得模糊之时,桉浅知道自己快死了。 等他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的时候,他也彻底的瞎了,黑市那些人将他毒晕扔出去等死。 躺在废弃的河道中,桉浅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便是出现在这里,乔宿身上的灵气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谢谢你们。”桉浅趴在池边由乔宿给他上药,不知多少次说出感谢的话。 乔宿也温柔地回答道:“不用谢。” “也谢谢你。”桉浅转向楚成舟,灰蒙蒙的眼睛中有了一丝光亮。 楚成舟抱着胳膊在乔宿身后站着,看乔宿给他涂药,冷不丁被他提起,板着的脸来不及放下,干巴巴地说:“不必言谢。” 乔宿边涂药边打量着桉浅,心道这鲛人族真的是各个都好看,络河秋鹿等人的五官比较英气锋利,攻击性强,不同于楚成舟和桉浅这般柔和流畅,更精致些。 桉浅比之楚成舟,五官脸型更偏柔美中性,眼睛大而圆、樱粉嫩唇,鼻梁细直,鼻翼不大不小,漂亮精致,长发披散下来,乍一看会以为是个女子。 乔宿恍惚的想着,她认识楚成舟这么久,尚未见过鲛人族的女子。 男子都能长成这个样子,鲛人族女子不更是跟童话里的仙子一样? 乔宿不免有些期待,将来要这个机会见一见。 楚成舟在后面冷不丁地出声:“药洒了。” 乔宿这才回过神来,忙把手里的药瓶收起来,不好意思笑笑,“好了。” 桉浅点点头道谢,又游回到另一边扒着池壁。 刚刚那一瞬间,楚成舟身上的气场好可怕。 “好看吗?”回院子后,楚成舟酸溜溜地问道。 乔宿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桉浅长得好看吗?”楚成舟又问了一遍。 “你们鲛人族长得都好看。”乔宿非常客观的回答,转头去打量楚成舟的脸色。 楚成舟这次连装都不想装了,嘴角往下撇了撇,抱着胳膊站在院门口,低着头不说话。 “你这是吃醋了?” “我没有!” 楚成舟故意把‘没’字加重,牙尖抵着下嘴唇,心底一缸子醋已经打翻了,就等着乔宿发现来哄自己。 谁料乔宿居然点点头:“没有就好,今天你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他吃了! 他吃了好几天了! 他都快成酸醋鱼了!! 楚成舟倔强地仰起头,愣是不改口:“你当本皇子这么小气吗?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吃醋。” “嗯,你是一条识大体的鱼。”乔宿摸着他的脑袋,踮起脚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今天晚上我要回宫一趟,会尽快回来的,如果不能及时回来要麻烦你给桉浅上药。” 楚成舟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什么大事,但刘不往的女儿明天要进宫,你之前不是说皇上属意让她当皇后吗,我得去给荣珍公主提个醒。” -- 第156页 楚成舟脸色缓和下来:“好。” 傍晚时乔宿又给桉浅上了一次药,便匆匆回了宫,楚成舟陪着她一去过去,收起傀儡在乔宿房中等着。 乔宿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时辰,楚成舟正无聊地在房中转悠,房门猛地被打开了,乔宿一脸焦急地过来:“是不是快两个时辰了?要不你先去给桉浅上药?” 楚成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乔宿见到他不问问自己在这里等的无不无聊,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回去给桉浅上药。 “一次两次不上药又不会有事。”楚成舟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眼中晦涩无光。 “他的眼睛还没有好转,大哥说了这些天最好一次都别断。荣珍公主这边我已经交代完了,但是”乔宿这次也发现楚成舟的神色不对了,把将要说出的话咬断,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那个傀儡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好。”楚成舟对她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只觉得乔宿是为了桉浅才回去的,眸光更暗。 乔宿又一次问楚成舟:“你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在皇宫待着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楚成舟不肯多说一句话,把药瓶往乔宿手中一塞,“你去给他上药吧。” “你等我回来再聊这件事。” 这次楚成舟不想再跟着乔宿了,看乔宿用那样温柔的动作和眼神给别人上药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楚成舟在院中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院子实在是太乱了,便起身去搬面前的花盆,单手将它搬到厢房门口放着,又觉得放在这里有些碍眼,便提溜着花盆里那棵桂花树的枝干往另一边走,想给它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 老龟晚上出来散步,一进院子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顿时吓得魂都没了,锁进龟壳里咕噜噜的滚到楚成舟面前:“小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可是乔姑娘最喜欢的桂花树!” 乔宿还等着桂花树长得再茂盛些将它移植到院子中,现在被楚成舟这样扼住枝干,掉一把叶子是小事,万一不小心被折断了,乔姑娘可要心疼死。 楚成舟听到他的声音,神情恍惚地低下头:“怎么了,我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放着。” “放在院子里就不错,小殿下不用换地方!”老龟急切地劝道。 可现在的楚成舟哪里听得进去,“放在那里不好看。” “好看!乔姑娘亲自放的!小殿下你快放下,若是花盆摔了乔姑娘可要生气的。” “生气便生气吧!” 楚成舟语气顿时变得严厉,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反正她也不在乎!” 她现在只关心桉浅。 老龟作为过来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联系到最近乔姑娘和桉浅的种种,好像猜到了楚成舟今天异常的原因。 “小殿下,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只还没成年的鲛人吃醋。”楚成舟死鸭子嘴硬,语气却是有些哽咽了。 乔宿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她的心思全在桉浅身上。 一只受伤的、会叫姐姐的、貌美的鲛人,轻易就能获得乔宿的主意,就算知道乔宿是为了帮他们才主动拦下帮桉浅上药的活,楚成舟还是不开心。 可又是他亲口说的不会为这些小事生气。 这就是小事,是他小题大做了。 楚成舟把花盆放下,眼神木木地盯着那盆桂花树,发现它上面有些叶子发黄了。 “这东西该修剪了。”说完进屋去拿了把乔宿减布料用的剪子,在桂花树上咔擦咔擦一顿剪,将原本正常生长的树剪得乱七八糟。 “小殿下”小殿下疯了。 老龟不敢多言,只想着赶快去把乔宿叫过来。 没等他动身,一直盯着那堆自己剪下来的树叶的楚成舟忽然用法术将地上的叶子都收集起来:“坏了!不能被乔宿看到。” 小殿下这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恢复正常了? 老龟出口劝道:“乔姑娘不会因此生气的,小殿下你该跟乔姑娘好好聊聊” 楚成舟却像是当他不存在,抱着那堆叶子,径直走向了厨房,点着了灶火。 老龟:“小殿下?” “砰——” 一声巨响从厨房传来,火光一刹那照亮了整片天空。 刚给桉浅上完药的乔宿惊起,朝着爆.炸的方向走去,一进院子便看到楚成舟站在厨房前,手忙脚乱地拿水球灭火。 “你这是在干什么?”乔宿把楚成舟拉过来,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好在除了衣服有些脏没伤着身上,“厨房怎么回事儿?” 楚成舟:“我” 他的视线飘向院中那盆桂花树。 乔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自己刚买来不久的桂花树仿佛被鬼剃头了似的变得光秃秃的难看无比,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些叶子也都掉了干净:“怎、怎么回事儿?叶子呢?” 楚成舟指了指厨房灶台下的一堆灰烬。 “” 乔宿道:“楚成舟,我们谈谈?” 老龟见状,默默缩进了龟壳里。 小两口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乔宿把人拉进了自己房中,关上门好说话,可楚成舟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低着头不看她,乔宿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 第157页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没有。” “是因为桉浅的事情吗?” “不是。” “” 乔宿掰着他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你为什么不开心?” 楚成舟把眼睛瞥向另一边:“我没有不开心。” “楚成舟,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们今天没办法聊下去,要不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明天再聊。” 说罢乔宿松开手,转身要走。 楚成舟却是急了,一把抓她的手腕:“这是你的房间,你要去哪儿!” “房间这么多我先找个地方住一晚,等你明天” “不许走!” 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将乔宿扯进怀里。 “你要把我扔了,你不要我了对吧?”楚成舟的声音哽咽,碎碎念一般。 乔宿懵了:“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果然还是因为桉浅的事情在吃醋?” “不要提他!!” “你已经有我一条鱼了还不够吗!你个渣女!” “他哪有我长得好看?!你天天看着他,两个时辰就要给他上一次药,每次上药还要对着他笑,你都不看我” 楚成舟越说越委屈,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从腮边滑落后就变成钻石落到了乔宿的衣领上,乔宿被硌的不舒服,动了两下想把钻石拿出来,却被楚成舟以为她想挣脱自己,顿时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 “你嫌弃我?你不要我了?你要弃养?!都说人类婚姻有七年之痒,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年,你现在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了,他一个还没成年的鲛人连尾巴都没长好他能给你什么?” “” 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乔宿看着楚成舟满脸的泪水,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楚成舟的嘴唇被堵住,想说话说不出来,又沉溺在乔宿的亲吻中,不由自主地去争夺主动权。 还是偶像剧的方法好用。 乔宿心里想着,任由楚成舟将她吻得七荤八素。 “冷静了吗?”乔宿倚在楚成舟肩膀上问道。 “嗯。” “你这几日都在为桉浅的事情生气吗?” “没有” “说实话!” “嗯,我吃醋,我快要酸死了,我怕你喜欢他,我怕你为了他不要我!” 楚成舟说着情绪开始激动,乔宿只好又亲了他一下,两人才能正常地说下去。 “我帮他,一是因为同情他的经历,二是因为他是你的族人,你们找了他这么久,现在找到了却帮不了他你们也会难过吧,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乔宿气笑了,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你自己吃了这么久的醋还不告诉我,在那里装大度,把自己憋成这个样子你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憋死你!” 楚成舟蹭着她的脸颊:“我怕你弃养。你不是说只喜欢我的脸吗?桉浅他长得也好看,而且你很喜欢他的脸。” “咳那是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像女孩子,想着你们鲛人族的女子应该会很漂亮。” “真的吗?” “是。我说过,我不只喜欢你的脸。” 楚成舟眼巴巴地抬着头,刚哭过的眼睛在烛光下亮亮的,看得人心生怜爱之心。 说来说去的太麻烦,乔宿决定用行动证明:“这种事情我只会跟你做。” “” 楚成舟脸色紧绷,看着乔宿把身上的钻石挑走:“你以后再把眼泪掉我衣服里我就给你一巴掌,你知道这玩意儿多硌人吗?” “宿宿” “别废话,不做出去。” “” 楚成舟乖乖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宿宿这样行吗宿宿?宿宿疼不疼?亲亲就不疼了。 乔宿:你(脏话)倒是快点进去 ———— 啊,满屏都是我的求生欲orz 第70章 .后位 · 两人搂搂抱抱那个多次, 正儿八经的还没有过,乔宿倒不是觉得非得结婚之后才能做,而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楚成舟往往亲完就抱着人不动了,明明喘着粗气, 也起了反应, 却怎么也不肯进行下一步。 楚成舟这个态度,乔宿也不好意思直说,显得她多么不矜持似的。 这次乔宿稍稍主动了点, 就体会到了主动的甜头和苦头。 乔宿精疲力尽昏睡过去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楚成舟精神十足地抱着她,乔宿昏过去前推推他的脑袋:“你这个月都别想再进我房间了。” 说着再来一次,一直折腾到天亮。 楚成舟一脸餍足之色,给乔宿清理好,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穿好衣服下了床, 出门时不忘拿着桉浅的那瓶药。 “你乔姐姐呢?”桉浅觉察到楚成舟的气息发生了改变,原本属于鲛人的霸道强势,满具侵略性的妖气,掺杂了一丝柔和细碎的灵气,是乔宿所有的。 楚成舟道:“她累了在休息,过来,我给你上药。” 桉浅有些犹豫,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过来?你要等乔宿的话就等着吧, 你眼睛难受我可不管。” “乔姐姐什么时候醒?” “她刚睡下。” 桉浅抿着嘴唇,缓缓游了过来:“谢、谢谢你。” 楚成舟对桉浅的怨念来源于乔宿对他的忽视, 本身对桉浅没有敌意,如今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也能用平常心态面对桉浅,还能摆出同族的身份来劝他一两句。 -- 第158页 楚成舟道:“你将来可以跟着我们回妖界。” 桉浅眨了眨眼睛,他对妖界一词是没有概念的,只听羌笛说过几次,但羌笛似乎不喜欢妖界,每每提起都是满脸厌恶,他宁愿在人界过着修为停滞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肯回到妖界去。 “那我的朋友,你们会帮我找他吗?”桉浅问道。 楚成舟之前听乔宿提过一嘴,但他当时正吃着醋没太听进去,“你朋友也是鲛人吗?” 桉浅摇摇头,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羌笛是什么妖怪,“他大概是很厉害的妖怪。”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几十年?我从小就跟着他,我们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直到前些年他带我出来见世面,我被黑市的人骗走,就再也没见过他。” “” 这孩子看着就傻,难怪会被骗到黑市去。 楚成舟全然忘了自己曾被拐卖的事情,皱着眉端详桉浅的神色,“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这个个朋友把你卖到黑市去的” 桉浅刚恢复了一点视力的眼睛顿时变得迷茫起来,他小幅度地摇着脑袋,嗫嚅道:“不会的,羌笛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被骗的,再联系我说的话。” 桉浅的神色不太好,楚成舟怕他掉眼泪白瞎了今天的涂的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在他肩头安抚性地拍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 乔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稍微动一下全身的骨头跟要散架了似的,她捏着酸痛的腰坐起来,楚成舟正好端着饭进来,笑得一脸灿烂。 “醒了。饿不饿?” 乔宿瞥了眼床头的饭菜,红枣银耳羹、桂圆乌鸡汤 “你做的?” “让他们做的。” 脑子里闪过昨晚的种种,乔宿重新躺回去,“我不饿。” 好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了。 楚成舟去拉她的胳膊:“宿宿你身体不太行,得补补。” 乔宿瞪他一眼,声音还是哑的:“这能怪我?你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我说了多少次停下来,你就跟没长耳朵似的。” 一次两次还行,如果楚成舟次次都这样,那她肯定吃不消。 “下次不会了。”楚成舟凑过来,讨好地在她脸上蹭蹭,“我下次好好听你说话。” “没有下次,我说了这个月你都别想进我房间了。” 楚成舟的嘴小幅度地下撇,他还以为乔宿会不记得当时说的话,“那下个月可以吗?” 楚成舟做出了让步。 “那你现在心情不好吗?是我做的不好吗?”楚成舟紧张地舔了一下,害怕第一次自己给乔宿留下不好的感受。 乔宿:“” 她现在心情说不上差,纯粹是昨晚累得,还有就是楚成舟不好好听自己的说话,不知节制。 床上的主动权得攥在自己手里,如果被楚成舟拿捏了她以后有的受的。 乔宿模棱两可地回答:“还有提升的空间。” 楚成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抓着乔宿的胳膊还想追问下去,乔宿直接起身下床:“我饿了,要吃饭。” 不能惯着。 乔宿梳洗的时候扶着腰想。 楚成舟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桌前,忙前忙后摆好碗筷,还要亲自喂她,乔宿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我没那么娇气。”乔宿自己拿了一双筷子,对着满桌的补品有些难以下筷,“大早上的,这些东西太油腻了。” “不早了,快中午了。” “” 楚成舟说错了话,自己乖乖坐到乔宿对面去了。 “我今天下午要去一趟皇宫,要立刘千湘为后的事情天乾从来没告诉过召国,荣珍是抱着能当皇后的信念来的,如果她知道后位早就被内定,怕是会着急。” “一个后位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你现在身体还没好” “不还是因为你!”乔宿瞪了他一眼,“别人可能不在意后位,但是荣珍不一样,她可是召国的长公主,身上肩负着一个国家。” “那你晚上还回来吗?”楚成舟眼巴巴地问道。 乔宿:“先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不跟你住一起!” “哦”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收敛一点了,不然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 萧穆荷邀请刘千湘参加的是萧家的家宴,除了她和萧穆戎,便只有一个召国来的惠妃。 刘千湘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萧穆戎当皇后的,刘家和萧家早有联姻的打算,先帝子嗣绵薄,只有萧穆戎一个儿子,刘千湘也只能嫁给萧穆戎。 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多的弟弟,刘千湘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喜欢到想和他携手一辈子。 她所能做的,只是学着接受自己的命运。 见到刘千湘的第一眼,荣珍便觉察到了不对劲,说是家宴,为何会邀请丞相的女儿过来? 难道刘家和萧家之间还有她不知道的关系吗? 萧穆荷长辈似的介绍着:“这是惠妃。这是刘千湘,刘相的女儿,自小和戎儿一起长大。” 荣珍脑子里轰的一下。 刘相的女儿、自小一起长大、空缺的后位 她很容易便将这些串联在一起,暗暗攥紧了双拳,胸口上下起伏。 -- 第159页 原来天乾早就有了后位的人选,还骗他们说尚未有立后的打算。 父皇和母妃在她来时反复嘱咐让她一定要当上皇后,没想到他们都被骗了。 像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被人戏弄。 萧穆荷觉察到了她的异常,却只是笑笑,将刘千湘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千湘和我也是好友。” 荣珍知道自己不应该表现出来,昨晚乔宿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家宴上一定要举止得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盈盈笑道:“刘姐姐好。” 刘千湘也回她一个微笑:“惠妃娘娘果然天生丽质,远远瞧着就是个美人,细看更是跟天仙似的。” “你之前见过我吗?”荣珍问道。 刘千湘:“娘娘到长瑞城的时候,随父亲去看过一眼。” 哦。 原来她早就见过自己了。 像看笑话一样,看她期许着一个本就属于自己的位置。 荣珍心底凄然,连笑都勉强;刘千湘也知道她现在心情不佳,或许在怨恨自己,但她无可奈何。 她们两人的命运,从来没掌握在自己手中。 萧穆荷抓过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以后都是姐妹,你们要好好相处。” 荣珍眼神晦暗:“是。” 刘千湘笑得勉强:“会的。” 饭桌上四个人,萧穆戎却完全被忽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眸光在刘千湘脸上短暂停留片刻。 这是他未来的皇后,他的千湘姐姐。 可他对刘千湘只有朋友之情,完全想象不到幼时泼辣直率的姐姐成为他妻子的模样。 他只要荣珍一个就够了。 萧穆戎脸色凝重地盯着萧穆荷,姐姐之前不是说过不会逼着他娶刘千湘的吗,为何要办这一出家宴,为何要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 一顿饭四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认真品味餐桌上的佳肴。 饭后,刘千湘和萧穆荷聊起家常。 萧穆荷想让她和刘千湘培养感情,荣珍也不敢轻易离开,在一旁静静听着,脸上风轻云淡,心底思绪万千。 “穆荷姐姐,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到言秋哥哥,他是不是又被派出去打仗了?” 话题不知怎么到了言秋身上,知道此人是天乾有名的杀神鬼域将军,荣珍竖起耳朵。 言秋从前养在刘家,虽然他和刘不往决裂了,但刘千湘还是叫他哥哥,两人的情谊没有变,她知道自己父亲天天念着要除掉言秋,这几日没有言秋的消息刘千湘不免担心,生怕萧穆荷和她父亲已经联手杀了言秋。 在外人眼中,和光公主和鬼域将军水火不容。 但刘千湘实在不敢去问她父亲,只能在萧穆荷这里旁敲侧击。 萧穆荷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轻轻扣着雕花木椅的扶手:“鬼域将军向来踪迹难寻。” 这是要她别管的意思。 刘千湘哂笑,不过萧穆荷这个语气,言秋至少性命无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刘千湘便努力说些讨萧穆荷欢心的哄她高兴,“姐姐你看,表哥前几日给我送了根簪子。” “陈令?一根簪子又能给他翻出什么花儿来?”萧穆荷知道陈令的爱好,他的瓦全阁里有时会有皇宫都没有的宝贝。 刘千湘把头上的荷花簪拔下来,握着花蕊轻轻转动,一声轻响后,上面的荷花便被取了下来:“瞧!这簪身和簪首可以分开,还能换上其他样式的,不过得是特制的簪身才行。” 萧穆荷眸光一顿,将那支簪子拿过来端详片刻,问道:“你表哥这东西是在哪儿得到的?” * 言秋被萧穆荷秘密派去了召国。 那日萧穆荷听到言秋说给她做戒指的是位女匠人,便叫人把一直放起来的匣子取了下来,准备细细欣赏一下。 等她看到上面镶着的东西,便立即去了言秋府中。 言秋很少见到萧穆荷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慌张、期待、愤怒,拿着一枚镶了钻石的戒指声音颤抖的问他这是哪里来的。 “是那个匠人做的,我就是听说她那里有种特殊的材料别处没有才去找的她。”言秋没有质问萧穆荷为何现在才打开木匣,眼前的人让他心疼,他只想去抱一抱她。 可萧穆荷推开了他:“半个月,我要见到她。” “这上面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言秋问道。 萧穆荷只说:“我要见她,你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 能让萧穆荷这样歇斯底里的,怕也只有那一个人。 言秋接了命令,当晚便出发去了召国,用他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赶到隐州,累死了两匹马,前后用了不到五日。 他循着记忆找到天丨衣阁,正是白天的营业时间,言秋直接进去,正对门口的柜里陈列着一排首饰,样式都和乔宿曾经做过的类似,也有几支新颖的,都出自陆先恒之手。 他记忆有损,没了人的指导便只能反复做自己会的样式,好在他还有个师兄,虽然手艺还不够,但是能帮他设计,在他的协助下,陆先恒已经能代替乔宿帮天丨衣阁做首饰了。 也不知道乔宿什么时候能回来了,他师兄的玉雕已经练得很不错了,急需下一步指导,陆先恒个锯嘴葫芦,光会做不会教,王修铭只能换着法儿的玩他的玉雕。 -- 第160页 言秋进来时陆先恒正提着扫帚扫地,看到有个身影在柜前徘徊,背影还有点眼熟,正好周掌柜不在,他便过去转到那人身前:“客官需要些什么” 看清言秋的脸,陆先恒剧烈地颤抖起来,记忆深处某些黑暗之物破土而出,几乎要将他吞噬。 言秋对他笑笑:“好巧,我找乔宿,乔姑娘在吗?” “她、她不在。” 陆先恒紧紧抓着扫帚,脆弱的木头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碎屑扎进他的手掌中,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言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笑意更深:“乔姑娘不在这儿,是在家中吗?” “不” 陆先恒腿脚发软,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言秋的眼睛,一个劲儿的抖着,两眼发昏。 终于,巨大的心理压力使他倒了下去。 言秋很轻易地把人捞起来,对着半是昏迷的人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怎么还是这么怕我?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来找乔宿。” 周掌柜从侧门进来便听到这句话,猛地冲到言秋面前,将陆先恒夺回自己怀中:“言秋公子?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是” “看来你都知道了。”言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就是之前要杀他的人,你应该知道,他和陆先行长得有多像。” “你、 你”周掌柜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惧,青天白日,他却觉得血液都是冷的。 “你放心,我没想杀他。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跟你聊这些,你先告诉我乔宿在哪儿。” 周掌柜犹豫了片刻,这个人危险异常,就算他不告诉言秋乔宿的去处,他也会到乔宿家中询问。 他不能将乔甘和莆儿置于危险中。 “她在都城。” 乔宿早些时候写过信回来,告诉乔甘她去天乾找楚成舟了,周掌柜告诉他乔宿在都城,也是在拖延时间。 反正都城那么大,言秋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 可他低估了言秋的洞察力,言秋轻笑一声,捏住了他的脖子,“别骗我。” 手上的力度渐渐收紧,周掌柜有种自己的脖子要被捏断的错觉,言秋只用单手便把他提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为何陆先恒一个妖怪会惧怕一个人类。 言秋想要杀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乔宿在哪儿?”言秋脸上还是带着笑,却让人觉得万分可怖,“我不会伤害她,但你若不肯告诉我,我不保证你和你店中的人还能活着。” “天、天乾她去了天乾长瑞城。” 言秋松开手,周掌柜跌落到地上。 “谢了。”言秋对他笑笑,眸光扫过地上吓晕了的陆先恒,转身离开了。 在长瑞城? 那可就好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包被们,看看我的专栏!(星星眼) 等乔宿在萧穆荷面前掉马,干一票大的,差不多就该收尾了,耶耶! ———— 第71章 .套路 · 乔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萧穆荷盯上了, 还在傻乎乎地等着荣珍回来。 荣珍和阿萝傍晚时才在萧穆荷的陪同下回到宫殿中,乔宿远远望着公主的仪仗,考虑到荣珍叮嘱过自己的事情, 躲到了偏殿中,做起了洒扫宫女该做的事情。 “乔姐姐, 你怎么能做这些呢?”偏殿的洒扫宫女是荣珍带过来的人, 乔宿将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 “这里交给我,你去小厨房忙着吧。” 那小宫女也懂事,从侧门溜了出去。 偏殿和正殿只有一门之隔, 依稀可以听见萧穆荷的声音,女孩子的声音一贯的温柔好听,就像是乔宿幼时邻家的大姐姐一般,低声细嗓,语重心长。 “千湘她与戎儿的婚事是先帝和刘相口头商议过的,并未留下谕旨。” 萧穆荷本意是宽慰,荣珍现在却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你放心, 戎儿喜欢你,以后天乾定不会亏待了你。” 荣珍还是心不在焉:“嗯什么?” 萧穆戎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宛如七八岁还不会讲话的孩童。 荣珍脸上一红,“姐姐别拿我说笑了。” “我是戎儿的姐姐,当然能看出来他心中所想。”萧穆荷揉揉荣珍的脑袋,语气温柔,“你们两个以后做一对和睦夫妻, 也不是不可以。” 荣珍没听懂她这话里的深意,脸颊透红, 目光无措地四处乱瞟:“姐、姐姐,这话” 萧穆荷揶揄笑道:“这么害羞啊,那你当我没说过好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担心千湘,她没有做皇后的心思,戎儿对她也只是姐弟之情,只是刘相催得紧,缺一个由头来解除这桩婚事。” “那姐姐想让我做什么呢?”荣珍抬起头,眼睛亮的像有星星似的,带着几分羞涩。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每天陪着戎儿一起用膳,他年纪还小,登基之后忙着学习如何当个君王,有时连一日三餐都顾不上,我住在宫外不能时时陪着他,还得你帮我盯着他。” “好、好。”荣珍磕磕巴巴地说着,萧穆荷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带着笑意的眸光往侧方一扫,正好是偏殿的方向。 帘幕之后的乔宿猛地缩回脑袋。 她看到自己了吗? -- 第161页 眼前的帘幕重重叠叠,内里两层细纱,外侧还有珍珠帘幕,距离又这样远,萧穆荷都能注意到? 萧穆荷跟荣珍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乔宿的胸廓上下起伏,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阿萝走到偏殿来,惊叫一声‘乔姑娘’才把她唤醒。 “你怎么在这儿?” “我本是在正殿等着的,看到公主过来了,就躲到偏殿来了。” 乔宿的心紧作一团,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她缓缓走到荣珍身边,发现她耳朵透着红,不由得心里诧异。 “公主这是怎么了?”她问阿萝。 阿萝笑道:“刚刚和光公主说,陛下喜欢咱们公主。” “别胡说!”荣珍顿时惊起,虚虚地在阿萝身上打了一下,“公主她是在宽慰我。” 阿萝压低声音在乔宿耳边道:“害羞了。” 乔宿也压着声音,笑道:“原来是这样。” 荣珍被她们两个搞得更害羞了,捂着脸要跑:“你们别取笑我了” “好了好了,不说了。公主今日见到刘千湘了?” 荣珍挪开手,在指缝中看了乔宿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刘千湘?” “刘相千金来参加公主的家宴,后宫人尽皆知。” 荣珍的嘴角落了下去:“那他们是不是都知道,刘千湘会做皇后?” 乔宿装作不知道:“宫中的人哪敢谈论这个。” 荣珍犹豫了一瞬,把萧穆荷劝慰自己的话告诉了乔宿,她有些看不懂萧穆荷的心思。 自她和萧穆荷相识以来,萧穆荷对她的好不像是假的,但她也知道不能单从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就去判断一个人是真情还是假意,萧穆荷以公主之身管理后宫多年,后宫上下唯她马首是瞻,她的城府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只要她没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她对你好你便敬重她,万事留一份心眼,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乔宿在这边有楚成舟和宁玉等妖的帮助,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是荣珍最后的退路,但两人走得毕竟不是一条路,宫墙之下,尔虞我诈,阴谋件件,乔宿不懂那么多,以后还得荣珍自己学着在天乾后宫生存。 荣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觉得鼻头一酸,她母亲把乔宿送过来陪着她用意颇深,明明只是个匠人,她却有种乔宿在这儿就什么都不怕了的感觉。 “这几日你在宫中肯定闷坏了,以后你可以拿着阿萝的腰牌出宫走动走动,但最近还是收敛些,不要离丛芳殿太远。” 乔宿眉毛一挑,知道荣珍定是做了些什么打消了萧穆荷的怀疑:“公主不担心和光公主找到我了?” “今日刘千湘带来个新鲜玩意儿,萧穆荷夸那东西的做工新奇,还问了刘千湘那匠人的住处。原来她是有东西要做才想找你的,现在她有了其他匠人,应该不会再盯着你了。” 乔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刘千湘,什么东西?” “就一根普通的簪子,不过那簪身和簪首是可以分离的,我没有细看,但也觉得神奇,还想着你能不能” “” 完了完了完了。 乔宿眼前一黑,她这是上赶着给萧穆荷递名片了。 * 好在那日两人没有在陈令面前暴露身份,若他去询问刘不往的话,刘不往必然能猜到是楚成舟一族的人,但楚成舟知道刘不往不会轻易告诉陈令皇室和妖族有勾结的事情,所以有恃无恐。 乔宿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七八圈,“萧穆荷在找我?是想做东西?这样的话就算我在她面前暴露了也没什么,但她若知道我是跟着荣珍一起来的,又能私自出宫,难免会怀疑到荣珍身上,可是荣珍对此一概不知,要是因为我让她们两个闹僵了” “你先不必担心那么多,就算她去找陈令顶多也只是打听到我的存在,有我在你怕什么,比起这个”楚成舟把人扯进怀里,脸贴着她的后颈,“昨天留下的痕迹呢?怎么没有了?” “什么痕迹?”乔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脸上一红,腰上还未消的酸软感卷土重来,“你放开!” “我不做什么,就抱一抱。”楚成舟贴着她,有些委屈,担心留在显眼的地方会惹乔宿生气,他特地咬在了肩膀那里。 乔宿本身就白,留下一点红印就特别显眼,楚成舟看着赏心悦目,仿佛在乔宿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可他没想到才不到一天就消失了,不免有些挫败,“怎么消的那么快?” 乔宿回头瞄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那东西留一辈子?” “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昨晚你在我背上抓的痕迹就没消,你要不要看看?” 楚成舟的语气仿佛他背上是什么勋章似的,乔宿忙抓住他要去扯衣带的手,“白日不可宣淫。” “那晚上行吗?”楚成舟眼巴巴地望着她,昨天乔宿也是这样坐在他腿上,呼吸紊乱地叫着他的名字,压抑着哭腔 现在场景再现,楚成舟不由得思绪纷飞。 乔宿直接起身,在他鱼头上轻拍了一下:“我说了这个月都不行。” “可是今天才十五。”还有半个月,半个月才能同房。 刚开过荤的人哪能受这种委屈。 楚成舟可怜兮兮地攥着乔宿的手,“后天,行吗?” -- 第162页 “不行,这件事情没的商量。” “那你让我住在这里,我什么也不做。” 男人的这种屁话绝对不能信。 乔宿态度很坚决:“下个月。” “行吧。”楚成舟在乔宿手背上亲了一下,表情凝重的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亲完之后他盯着乔宿的手背,语气中似有凝噎,“那亲一亲总可以吧?” 乔宿有一瞬的动摇,毕竟昨晚是她先主动的,也是她答应了楚成舟再来一次。 她这样就像个吃完就跑还不给人清理的渣男。 “亲可以。”乔宿终于还是妥协了,主动在楚成舟唇上吻了一下。 楚成舟得了亲吻之后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那抱一抱也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乔宿的心软成一滩,张开双臂把人抱住。 把楚成舟委屈成这样,她也太不是人了。 乔宿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时间缩短一点,楚成舟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那、亲完抱完再回自己房间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什么?” 楚成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遍又一遍霸道强势的亲吻灼烧了乔宿的理智,等她有机会思考刚刚楚成舟说的话时,已经瘫在他怀里说不出话来。 乔宿有气无力地在他心口捶了一下。 不得了了,这年头一条鱼都学会套路了。 * 尽管楚成舟有恃无恐,萧穆荷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是惊讶了一瞬。 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让和光公主亲自登门造访? 楚成舟倚在门框上,没有让萧穆荷进门的打算:“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萧穆荷习惯了他的态度丝毫不恼,脸上挂着客气礼貌的笑意,开门见山道:“听闻小殿下前几日在瓦全阁买走了一个鲛人?” “我救我自己的族人,也要经过公主同意吗?” “小殿下不必这么大的敌意,本宫只是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萧穆荷面带笑意,抬起胳膊往后一扬,她身后空无一人,“本宫独身前来,难道小殿下看不出我的诚意?” “你又把言秋弄到哪里去了?”楚成舟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穆荷脸上的笑意有了一丝裂缝,语气也不复刚刚那样客气,“看来你们挺熟。” “不熟,但也知道些。不管你们在外人面前如何争锋相对,言秋提起你时那一脸傻笑总瞒不住。” “长瑞城中,没人能和言秋心平气和地聊天。”萧穆荷笑得有些勉强,不是因为楚成舟知晓了她和言秋真实的关系,而是因为她此前从不知道言秋在长瑞城有朋友。 言秋有事情瞒着她。 萧穆荷在心底冷笑一声,等言秋回来,要好好算算这笔账。 楚成舟没发觉萧穆荷微微凝重的脸色,道:“我们谈不上心平气和,反正打起来我未必会落下风。” 聊了个共同认识的人,两人间的氛围不再剑拔弩张,但楚成舟还是不让她进门:“我家有人,不方便让你进来。” 萧穆荷猜到他口中的便是自己想找的,盈盈笑道:“小殿下这是在寻到良缘了?” “不然呢?我家这位脾气可不好,我不能随便放陌生女人进门。”楚成舟一本正经地说。 “看不出来小殿下还惧内啊。”萧穆荷更好奇了,楚成舟的爱人,难道也是妖怪? 萧穆荷想起了那条蛇妖。 她见到陆先恒纯属偶然,只是一日坐马车经过,看到他浑浑噩噩地走在街道上,衣衫整洁,两眼却空洞无神,全然不觉周围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萧穆荷本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她在陆先恒周围看到了刘不往的人,穿得都是常服,身上却配着武器,杀意满满地盯着陆先恒。 刘不往要杀的人,那必定是和她有关的人。 萧穆荷让言秋救下了他,也通过宫中老人知道那人与陆先行有七分相似。 陆先行死的时候萧穆荷还没有出生,自然没见过他的长相;陆先行一生未娶,自然也不可能有孩子。 萧穆荷养了陆先恒一段时间,天气转冷,陆先恒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条小黑蛇。 她活了二十多年,即便知道世间有妖怪的存在,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他们变化形态还是头一次。 反正陆先恒意识混沌什么也问不出来,惊魂未定的萧穆荷便让言秋把他赶走,赶到刘不往找不到的地方。 至于言秋为何要伤陆先恒,许是为了给她报仇出气。 也是这件事情后萧穆荷才知道,陆先行或许和妖怪有关,于是她刻意和络河一族亲近,想在他们身上挖出些什么。 现在她果然找到了破绽。 萧穆荷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对眼前的楚成舟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我对尊夫人并无恶意,夫人这样好的手艺,总不可能一辈子藏着掖着,我愿意以皇室之名聘请尊夫人。” “不缺你这点钱。” “重要的不是钱财,有些事情我想亲自跟尊夫人说。” “她不想见你。” “是吗” 萧穆荷笑意渐深,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从楚成舟亲自来开门,到他刚刚那句话,都昭示着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在找她。 她的心思只有身边之人,和那日参见宫宴的几人知道,刘千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陈令通风报信。 -- 第163页 那就只有荣珍? 作者有话要说: 人前,楚成舟:高冷、拽,恪守男徳 人后,楚成舟:宿宿贴贴。 第72章 .师徒 · “如果尊夫人哪天改了主意, 我再登门拜访。” 萧穆荷心底有了数,也不再和楚成舟纠缠下去,楚成舟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硬骨头, 和他死磕不如从荣珍身上下手。 难怪自己的人找不到荣珍所说的那个匠人,原来是被楚成舟藏起来了。 她竟然一时没有想到, 还以为同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和陆先行有关的匠人。 荣珍和那人之间绝对有传递消息的渠道, 只要派人在荣珍身边严密监视,总能找出漏洞。 萧穆荷这么轻易就离开,楚成舟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回去把两人的对话复述一遍,枕在乔宿膝上道:“我做的好不好?是不是得有奖励?” “你这是彻底把我暴露了,还想要奖励?”乔宿无奈,萧穆荷显然是知道她和荣珍的关系了,她离开也不是因为放弃,而是要去在荣珍身上下手。 楚成舟也反应过来,“那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她为了什么找我,但应该不会有事的。”乔宿手中绞着楚成舟的一缕头发, 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楚成舟怔愣片刻,问道:“你是打算去见她?” “她这么想找到我,说不定是有急事。” “我不许你见她。” 乔宿:“嗯?” 楚成舟脸色紧绷,脸上线条也显得冷硬,“萧穆荷这个人很危险,她不单单是公主那么简单。” 乔宿沉思片刻,猜到楚成舟想说什么:“你是想说她其实是天乾现在实际的掌权者?” “嗯。”楚成舟见乔宿没有半分惊讶的模样,开始好奇, “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 “我听荣珍说过,萧穆戎对萧穆荷言听计从, 你之前又夸她比之萧穆戎更有帝王之才,联想一下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楚成舟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我还以为你们人类会很忌讳这种事情。” 这话要是在刘不往面前说,刘不往肯定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要把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话的人给铡了。 很多时候乔宿的种种反应,让楚成舟怀疑她不是人界的人。 “有人忌讳是肯定的,他们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就该养在深闺之中,整日与针线为伴,学礼仪,学女工,学如何当个好妻子,到了年纪便嫁人去相夫教子,遵三从四德,一辈子做男人的附庸。这种人怎么敢承认一个女子比男子更有才能,更能身居帝位?”乔宿语气激昂,眼底似乎有光。 楚成舟顿了一瞬,眼角笑意难掩,忍不住在乔宿脸上吻了一下:“我家宿宿果然与众不同。” “我只不过比她们多读过几本书罢了。”乔宿神情落寞。 这都要感谢她的时代。 楚成舟捏着她的手心,缓缓道:“萧穆荷最近打算设立女子书院。大哥前些日子提过一嘴,刘不往为了这件事情跑了好多地方。” “刘不往想帮她?” “不,刘不往想阻止她。他这几日一直在劝说朝中大臣,联合上奏阻止此事,连我大哥也不放过,好在我大哥理都没理他。”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刘不往可不觉得是好事。他便是你说的那种,不敢承认女子能比男子做到更好的人。” 这对楚成舟来说只是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他不过三百岁,已经见证了三个朝代的更替,萧穆荷做的这种事情以往也有人提起,不过大都不了了之。 今日他告诉乔宿,是因为他觉得乔宿会对此事感兴趣,她或许和萧穆荷有着一样的愿望。 乔宿想做的事情,也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你见到萧穆荷之后,若是你们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你尽管去做就好,不管你们走到哪一步,我都会给你兜着底。”楚成舟与乔宿十指相扣,两人交换了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乔宿笑道:“搞得跟我要做什么大事似的,说不定萧穆荷只是想让我做一件首饰。” “最好是这样。”楚成舟怔怔地望着乔宿,把脑袋靠在她颈窝中,“宿宿,我好喜欢你啊,想永远永远不和你分开。” “我也是。”乔宿道。 我会努力活得久一点,多陪你一段时间。 * 乔宿和萧穆荷的正式会面在一个平淡的午后,萧穆荷坐在荣珍宫中喝着茶,荣珍坐在她手边绣花,乔宿端着烧好的新茶呈上来,放好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荣珍的身侧。 荣珍以为是阿萝,抬起头来想要跟她说话,猛然看到乔宿的脸,吓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看萧穆荷。 这反应就像是直接告诉萧穆荷,你要找的人来了。 萧穆荷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却没有声张,只是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味道有些淡了。” “本宫叫她们去换上新的。”荣珍给乔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走。 乔宿把茶托端走,经过萧穆荷身边时,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萧穆荷眼中含笑,没有身为公主那种高高在上,仿佛两人认识了许久似的,微不可察地冲乔宿点了一下头。 像是定下了某种暗号。 萧穆荷走后,荣珍惊魂未定地将乔宿叫过来质问:“你从前不都躲着和光公主,怎么今日主动过来了,吓得我魂都要丢了。” -- 第164页 “瞒不住了。”乔宿苦笑,“刘千湘那支簪子就是我做的。” 荣珍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满脸都写着疑惑不解:“你和刘千湘是怎么认识的?” 乔宿:“这个说来话长” 荣珍满眼好奇,可乔宿没时间讲了,因为萧穆荷派的人到了。 “乔姑娘,和光公主有请。” 这被请来请去的,乔宿也麻木了,回头对荣珍露出一个让她放宽心的笑容,便跟着那人去找萧穆荷。 那人带着自己往后宫深处走去,乔宿回过神发现墙头一闪而过一只三色猫,便知是柳橙在跟着自己,心底也少了几分忐忑,开口问道:“公主的住处不是这个方向吧?” “公主说要将姑娘带去别的地方,姑娘莫急。”那人语气客气,将乔宿带到一扇紧密的宫门前,和一路上红砖黛瓦气势恢宏的宫殿相比,这扇宫门是灰色的,上头的红漆都掉干净了,门框上残留着一些灰红色的东西,像是有人把血吐在了上面似的。 “这是什么地方?” “是、是原先淑蓉妃娘娘的寝殿。” 那人为乔宿推开门,里面也是一片荒芜的景象,瘸了条腿的石桌歪歪斜斜地立着,桌旁一颗早就枯死了的梅花树,光秃秃的枝丫蜿蜒盘曲,显出几分死气。 萧穆荷一袭红衣在树下亭亭玉立,颓败枯色中,她是唯一一抹鲜亮,仿佛画中走出来的女子。 身后的人退下,萧穆荷朝她走过来,脸上带着乔宿看不懂的神情,像是一个苦等多年的女子见到自己久别未归的丈夫,气恼、期待、思念 她在离乔宿两三步的地方停下来,两人几乎一般高,萧穆荷问道:“你认识陆先行吗?” 嘶哑的声音让乔宿有些错愕,她愣了片刻才道:“我出生时陆丞相已经去了,只在他人口中听过陆丞相的往事。” 萧穆荷似是不相信,怔怔地盯着她,“你是人?” “是,我是人类。”乔宿如实回答。 萧穆荷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她眸中透着深寒,目光像要把乔宿整个穿透,“你和楚成舟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恋人,但我是人类。公主,我不是你想要找的人,我此前并不知道那顶九株冠出自陆丞相之手,是在楚成舟的帮助下发现了其中的机关,簪子也是根据记忆仿制出来的。” 乔宿一番话,彻底让萧穆荷清醒过来。 陆先行死了三十年了。 淑蓉妃也离世十余年。 眼前此人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不可能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抱歉,是我唐突了。”萧穆荷神情恢复如常,用她一贯的语气对乔宿道,“我是天乾的三公主,萧穆荷。” 经历了一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之后,萧穆荷才开始说自己的真实意图。 “在下乔宿,一个普通的匠人而已。” “普通的匠人可不会在见到一国公主的时候如此气定神闲。不过你既然是楚成舟看上的人,想必也有你的特殊之处。” 乔宿问道:“公主找我所为何事?” “楚成舟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准备在青渊书院附近设立一处女子书院,缺一位老师。” “书院不是读书的地方吗?公主应该不是想让我去教书吧。” “自然不会,眼下朝中赞成此事的人寥寥无几,我想找到一位合适的老师也难上加难。多年前朝中青渊书院有位夫子女扮男装,被发现之后便离开了书院,现在已经嫁作他人妇。” “”难不成萧穆荷想让她去当说客? “这位夫子,是陆先行的旧识。” 乔宿头脑风暴了一阵,还是没捋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刘夫人与陆先行交情颇深,若是看在陆先行的面子上,说不定会答应出山。” “刘夫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刘夫人吧? 萧穆荷看着她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当今丞相刘不往的夫人,卢空月。” 乔宿万万没想到萧穆荷是找她来骗人的,算起来这位刘夫人也该五十多岁,她们两人合起伙来骗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乔宿心底说不出的怪异。 “这不太好吧。” 萧穆荷眼眸一沉,“刘夫人今年不过四十五岁,正值壮年。况且当年陆先行就提过要创办女子书院,只不过碍于先帝的阻拦没有办成,刘夫人应该也想完成陆丞相的遗愿。” 乔宿还在犹豫,女子书院在这个时代是一项了不起的举动,可楚成舟也说了朝中许多人反对,既然当初没成功,现在就可以吗? “能不能成,还要试过才知道。乔宿,你愿意帮我吗?”萧穆荷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如果能成功,那些深墙之下的女子会获得截然不同的人生,她们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从出生起便被套上了一层层枷锁,他们剥夺了女子读书的机会,再倒打一耙说女子不适合读书,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们,将我们困在这深宫、困在这庭院中,这样他们便可以永远做主权者。可是这样的条件下依然有人冲破束缚,你便是一个,在你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女匠人。” 乔宿被她这一番话震撼了,不得不说楚成舟想得很对,萧穆荷所做的,也正是她想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会感叹可惜女子被束缚思想,却从没想过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来改变这一切。 -- 第165页 但现在有人把机会递到了她的手上。 乔宿抬眸,神色坚定:“我该怎么做?” * 陈令被人打了,重伤下不了床的那种。 刘千湘带着卢空月一起去探望,陈令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咿咿呀呀地在床上哀嚎着。 “表哥,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刘千湘语气夸张,陈令转动眼珠子瞪着她。 “还不是因为” “表哥!你受苦了!”刘千湘抓住陈令被包成粽子的手,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 卢空月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片刻,轻咳一声:“湘儿。” 刘千湘立马把手松开,站到卢空月身侧。 卢空月问道:“令儿,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不等陈令说话,陈令的母亲在一旁咬牙切齿道:“还能是什么人!这小子天天就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管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死人墓里的东西他都敢要!这次惹到了黑市的人,被打了一顿!活该!” 听到是黑市的人,卢空月两弯细眉蹙了起来:“要是别人你表叔还能帮帮你,但是黑市鱼龙混杂,与朝中许多大臣都有牵扯,想要找到是谁打了你,可能有些麻烦。” “表婶,我买了不该买的东西,这顿打我是活该挨的。”陈令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比他娘还咬牙切齿。 卢空月当他是疼得说不出话,劝道:“难受就好好歇着吧,黑市的事情我会和你表叔商量商量。” 刘千湘满眼促狭:“表哥,你买了什么东西啊被人打成这样?” “”陈令眼珠子转着,眼底燃起了一团火苗,刘千湘表现的越开心,他越觉得身上疼。 但迫于压力,他还是照着萧穆荷吩咐地说:“我在黑市买到了一支花树九头金步摇,说是当年陆丞相的遗世之作,可我带回来之后才发现是仿制的赝品,便去找他们理论,他们又说是陆相亲传的徒弟亲手所作,我一时气昏了头,说要去官府告他们,就被打了。” 陈令母亲在一旁听得气到不行,抬手发现陈令身上每一处好地方,便打在了他的被子上:“你怎么总是干这种没脑子的事情!敢带黑市的人去找官府?你是嫌自己活得长?” “伯母您别气坏了身子。”刘千湘挡在陈令母亲面前,捂着嘴偷笑。 陈令翻个白眼,闭着眼装死。 而卢空月在他说出陆先行的一刹那便像定格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中似有莹莹泪光。 许久之后她才在刘千湘的叫声中回过神来,对陈令道:“那个花树九头金步摇长什么样子?可否给我看看。” 刘千湘在一旁帮腔道:“对,让母亲看一看,母亲当年是陆丞相的学生,定然能分辨出来。” 陈令母亲闻言深深地皱起眉,似乎非常不想听到这些话。 但东西是自己儿子买的,也是她儿子提起来,卢空月要看她自然不能拦着,只能由着刘千湘取下柜顶的匣子。 即使知道自己阻挡不了,陈母还是要阴阳怪气一遭:“你不都把东西放在你那瓦全阁吗,怎么偏偏这个放在家中!以后把你的东西都拿走!” “啊行行行,母亲说的是。”陈令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几乎是在打开匣子的瞬间,卢空月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九枝大小长度都相等的花树,花枝悬缀摇叶,叶中藏着精巧的鸟儿,鸟口衔下垂的珠串,鸟眼为红宝石制成,鸟尾部也缀着红宝石,优美典雅,落落大方。 细看会发现花叶中的鸟儿可以取下来的,一个小小的活扣,一根细针,将鸟儿固定在花叶上。 “这叫无隙扣,是、是陆丞相所创,他还没来及交给我们,便去了。”卢空月哽咽道,强撑着不然眼泪落下来。 刘千湘递上手帕:“母亲” “你这是在哪儿买的?或许那个人他真的是陆相的徒弟,我、我” 陈令正要开口,陈母厉色道:“那可是黑市!你怎么能去这种地方,定是这小儿满口胡言,你是诚心说这些事情惹你表婶伤心!” “奇兰,你让他说下去。”卢空月伸手拦住了他。 陈令得意地看了他母亲一眼,“黑市之人格外会掩藏身份,我怕也找不到那个人。” 卢空月神色凄然,只听陈令又道:“但我说到这无隙扣,我前些日子也见过,就是不知那人和这步摇有没有关系。” “是谁?能否带我去见她。” 陈令与刘千湘对视一眼,放松地往后一摊:“我现在行动不便,怕是要等到我伤好之后了。” 刘千湘:“” * 那套花树九头金步摇是乔宿在宫中匠人的协助下花了五日时间赶制的,本身做步摇不是难事,可是要研究陆先行做首饰的风格,还要把无隙扣融入其中,把东西做旧,好让卢空月产生兴趣,她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乔宿在宫中待了五日,荣珍和萧穆荷整日来看望她,逼得楚成舟都不能出现,好不容易结束一切,萧穆荷给了她一枚能随时出宫的令牌,乔宿才终于赶回了家中。 楚成舟已经怨气滔天了,逮着家里的上上下下都抱怨了一遍,连对感情之事不甚了解的桉浅都不放过,每次上药都要诉说一遍他对乔宿的思念之情。 桉浅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在心底暗暗发誓绝对不会碰男女之事,不然就会变成楚成舟这幅模样。 -- 第166页 “宿宿,我好想你。”楚成舟整个抱在乔宿身上,掰着手指在那里数,“五天时间,我只见了你四次。那萧穆荷一点都不会体谅人,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照顾你,你看你都瘦了,要我说你就该带着我一起,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乔宿心道带着你我晚上都不用休息了,她伸手环着楚成舟的肩膀,“我也想你。”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五天时间这么难熬,她向来不喜欢黏人,这几日却恨不得时时和楚成舟黏在一起。 两人黏糊糊的抱了一会儿,桉浅的眼睛刚恢复好没多久,只能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他撇撇嘴,轻咳一声。 他还在这儿呢,能不能换个地方抱? 没人理他。 小情侣旁若无人,甚至还想当着他的面接吻。 有没有人管管? “咳咳咳咳咳”桉浅把自己咳得喘不过气,引得乔宿往这边看了一眼。 “天气转暖了,桉浅怎么又病了。”乔宿问道。 楚成舟目光斜都没斜:“他吃撑了。我们进屋去说吧。” 进屋之后楚成舟闭着眼亲上来,被乔宿捂住了嘴。 “先等会儿,我有事问你。陈令的伤是谁打的?” “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楚成舟在乔宿掌心亲了一下,握着她的手腕想移开换正餐。 “萧穆荷派人过去的时候陈令已经受伤了,既然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吃饭好难。 ———————— 第73章 .七三 · 陈令真的是被黑市的人打的。 桉浅是他花钱买通黑市内部的人买来的, 坏了黑市的规矩,现在事情暴露,那些被他买通的人早就被打死了, 黑市那个幕后老板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那群人知道他和刘不往的关系,不会真的把人打死给自己惹祸上身, 几个人蒙着面将他暴打一顿, 算是给个教训。 陈令刚被打完,躺在瓦全阁瞎叫唤的时候,萧穆荷的人来了, 一群人见着他这副模样的第一反应是送人去医馆,不过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刘千湘将计就计,编出这番话来让陈令说给卢空月听。 这边卢空月的事情算是有了个开始,萧穆荷便着手开始解决陈令和黑市的事情。 长瑞城这家黑市开了不知有多少年,牵扯到的不仅是普通的货物交易那么简单,买凶丨杀人、买卖人口,甚至一些西域来的毒药禁药, 只要是能赚钱的东西,黑市的人从来不计后果。 承帝在位时便想过取缔黑市,一查才发现朝中众多官员都与黑市有牵扯,数量之多牵扯之深,让一向雷厉风行的承帝选择了妥协,只将关口的监管加强,加重对已知案件的量刑,至于那些尚且隐藏中黑暗中的事件, 承帝没有派人细查。 明面上看这些年黑市已经收敛许多,其实不过隐藏的更深了。 借着陈令这件事, 萧穆荷打算重新开始对黑市的调查。 这本来也是她诸多计划中的一部分,但调查需要帮手,眼下朝中她能信任的只有言秋一人,但言秋威名在外,一旦有所行动肯定会被黑市的人觉察。 于是萧穆荷把主意打到了络河一族的头上。 楚成舟听到之后,冷哼一声:“她把乔宿忽悠去为她办事,现在连大哥你都被她劝动了?” “是我要跟她合作的。”络河手里提着笔,不紧不慢地在纸上写东西,“前些日子我去见了守心。” 楚成舟脸色一凝,问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我觉得对我下手的人不是他。” “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不肯说。” 守心以囚禁苛待客卿之名被押在了天牢中,对外宣称的是外出游历,可那日同光寺闭寺的事情早在长瑞城百姓之中传开了,同光寺受到不小的影响,这段时间干脆关了寺门不再接香客。 萧穆荷有心安抚络河,却也没有决定对守心的处罚,就一直在牢里关着。 络河道:“守心没有否认,却也没承认,他这个反应,多半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嘴,我思来想去,他唯一挂念的也就只有同光寺和他的那些弟子,有人拿这些来封他的口。” “守心活了这么久,修为深厚,又受皇室敬重,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威胁他?” “不知,所以要查。” 楚成舟也不信是守心,他如果真想对络河做什么,不会傻乎乎地把人关在寺庙里等着楚成舟去找。 络河笔尖停顿片刻,对楚成舟道:“守心想见乔宿。” “嗯?他见乔宿做什么?” “他说想见那个满身灵气的姑娘,应该说的是乔宿我只是代为转告,去不去的由乔姑娘定夺。” 没等楚成舟说话,络河又道:“你自己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就罢了,乔姑娘到天乾来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别把人看的太紧了。” “我哪有不务正业。”楚成舟小声反驳道。 他只是想时时和乔宿待在一起,络河没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不会懂他。 但络河的话还是让楚成舟陷入了思索之中,乔宿也说过他整日无所事事,乔宿原先最常待在家中做首饰,他便在一旁陪着,端茶倒水,帮些小忙。 现在乔宿和萧穆荷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他整日跟块望妻石似的在家里等着乔宿回来,确实显得他有些无所事事了。 -- 第167页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让乔宿嫌弃自己,楚成舟主动接下了探访黑市的任务,他不常和络河一起露面,朝中知晓他身份的人不多,行动起来应该会比秋鹿等人方便些。 楚成舟回到家中想和乔宿说守心的事情,发现她又不在,问过才知道她中午饭后就被萧穆荷的人带走了——卢空月要见她。 这也意味着萧穆荷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楚成舟在乔宿床上躺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来去找桉浅。 他在黑市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多少知道些东西。 * 卢空月被陈令和刘千湘带着去了一处小巷,乍一看这条小巷偏远,其实紧挨着皇宫后墙,离公主也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马车刚踏进小巷时卢空月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斜睨陈令一眼,不动声色道:“令儿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陈令伤的远没有那么重,包成那样也是刘千湘出的馊主意,为了引卢空月前来探望。 他尴尬的笑笑:“我身体底子好,又想早日带表婶来见这位匠人,这心诚则灵,身体好的自然也快。” 刘千湘在一旁帮腔,卢空月看着这两人,心底无奈地笑了一声。 乔宿尚未见过卢空月,一见面就要骗人,此时也十分紧张,生怕到时候进来的是个满头银发的夫人,她就更不好意思开口骗人了。 卢空月在刘千湘的搀扶下走过来,乔宿远远望着,心跳如擂:走路都要人搀着,这位刘夫人怕是不适合登台教书吧?难不成她被萧穆荷骗了? 等几人走近些,乔宿才发现卢空月瞧着很年轻,顶多三十几岁的模样,脸上虽有细纹但是难掩风华,眉目间透着典雅典雅,想必年轻时是位大美人。 刘千湘也是第一次见乔宿,看她傻傻站着,便轻咳一声:“这位便是乔姑娘吧?” 陈令忙道:“对,乔姑娘,这是刘丞相的夫人卢空月,这是刘家大小姐刘千湘。” “见过刘夫人,刘小姐。”乔宿礼貌地冲着二人点点头。 刘千湘:“你这” “乔姑娘是匠人,很少见到官宦家眷,不知道礼节也是难免的。”陈令出来打圆场。 乔宿这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平头百姓见到两人应该叩拜,她到这个世界来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跪过谁,从前见过的端贵妃没跪,见到萧穆荷也没跪,许是因为有事相求,两人从没在这种小事上刁难过她。 乔宿抿了下嘴唇,跪天跪地跪父母,她不想随随便便跪别人。 “乔姑娘是吧?你姓乔,叫什么名字?”卢空月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乔宿,乔迁的乔,住宿的宿。”乔宿这次注意了一下礼节,陈令和刘千湘还站着,她可不敢随便坐下。 卢空月没有勉强她,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坐在圆凳上,陈令与刘千湘站在她两侧,像是要升堂的样子。 但她语气很温柔:“那支九头金步摇是你做的?” “是。” “鸟身和花叶相连的地方,你用的那是什么技艺?” “无隙扣。” 这个名字还是从陈令口中知道的,乔宿按照几人原定的那样说着,心底却总也不是滋味。 尤其卢空月看她的眼神,温柔和蔼,又饱含深情,乔宿有一种她早已看穿他们谎言的感觉。 “你是如何知道无隙扣的?” “家、家小女仰慕陆丞相,寻来陆相的手作钻研,习得了无隙扣的制法。” 乔宿没按几人的计划走下去,刘千湘与陈令惊慌地对视一眼,两脸无措。 “既是你自己钻研所得,又怎么会知道它叫无隙扣?”卢空月的声音如四月春风拂过,吹得乔宿心头一暖。 这个问题把乔宿问住了,她抬头看了卢空月一眼,“还要多谢刘夫人告知。” 身后刘千湘和陈令如临大敌,卢空月却是笑了起来:“你倒是个实诚人,说吧,你与陆相是什么关系?” “我和陆相素不相识。” “不要骗我。” “是真的。陆相逝世时,我尚未出生。” 卢空月怔怔地望着她,似乎在思索她这话的真假。 乔宿有些疑惑,怎么自己说了实话卢空月反倒不相信了? “你不认识陆先行,可你们很像。我第一次见陆先行的时候,他是个初出茅庐的穷小子,只身到这长瑞城来,被父亲聘为家中的先生。那时我不过十岁,身为镇阳将军的小女儿,人人都敬我,怕我,可他不怕我,也从不跪我,他说在他的家乡,不会因为对方是权贵便行跪拜之礼,作揖顿首,对他来说已是极大的礼节。” 乔宿的心猛地一紧,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起来,仿佛有一股电流划过,她胳膊上阵阵发麻。 “他在我家做了两年的教书先生,去考了科举,成了状元,一步步官至丞相,十余年间,我从未见他跪过任何人,无论官大官小,他也不许别人跪他。” 这段往事,不仅乔宿不知道,连刘千湘也从未听过。 “母亲,陆相连皇上都不跪吗,这难道不是蔑视皇威?” “你知道现在天乾啾恃洸推行的分田制是谁提出的吗?是陆相在科考中所写。这样的人才百年难遇,与之相比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就像言秋哥哥。”刘千湘小声呢喃。 乔宿的拳头越攥越紧,脑中不合时宜地蹦出其他想法来,占据她整个大脑,让她无心去关注卢空月和刘千湘的对话。 -- 第168页 陆先行,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 乔宿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陆先行已逝,就算再多的证据她也无法验证。 卢空月说完这些,目光在屋中扫视一圈:“和光公主在哪儿?” 竹帘微动,萧穆荷从另一间房中走出来,她的眸光在魂不守舍的乔宿身上停留片刻,笑吟吟地看向卢空月:“刘夫人,许久不见。” 卢空月叹息一声:“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放弃。甚至不惜找了个和陆相有关的人来劝我。” “我此前并不知道她和陆相有这层关系。”萧穆荷笑着,又看乔宿一眼,“不过从第一次见到她,我便猜到,她和陆相或许是一个地方的人。” 乔宿回过神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卢空月和陆先行是旧识,多年相处中猜出陆先行来历非凡倒还情有可原,萧穆荷从未见过陆先行却也能判断出乔宿和他是一路人,让乔宿不禁怀疑萧穆荷和陆先行的关系。 陈令和刘千湘二人听着她们在这儿打哑谜,面面相觑。卢空月与萧穆荷交换了个眼神,便让他二人出去等着。 房中只剩下了乔宿和她们。 乔宿出了一身的虚汗,微风一吹后背便有些发凉。 “陆相曾说,他的家乡,女子是可以读书的。”卢空月用她那温柔的口吻,继续讲述那些珍藏在心底的记忆,“他教我识字,带我读书,告诉我女子不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他说我记性好,比我的那些哥哥们强,我确实学得比他们要好,他们背三日背不下来的东西,我一日便可以背下来,不仅背书,我还能讲出其中的意思,陆先生很喜欢我。” 卢空月眼底盛满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后来陆先生官拜丞相,知道我想进书院读书,还帮我进了青渊书院,我在那里待了几年,虽成绩优异,自知不能参加科举,终日惶惶,陆相又说,女子也可以教书,让我学成之后留校任教,可没等到那天,他便去世了。” 她眼底的光暗了下去:“他在青渊书院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举荐我当了先生,可没过多久我的身份便被拆穿,被赶出了青渊书院,家父曾默许我去青渊书院读书,如今事情暴露也不得不谢罪于陛下,解甲归田,而我为了报恩,嫁给了那个举荐我的人,深居简出,相夫教子,走回我本该走的路。” 卢空月连刘不往的名字也不愿意提,她对他更多的是感激和共同养育儿女的扶持之情,她生命最鲜活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已经随着陆先行一起死在了三十年前。 萧穆荷道:“我想重新创办女子书院,完成当年陆相没能完成的事情。” 卢空月顿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泪光,闪烁着希望,可她将头垂了下去:“不可能的,陆相都没能办成的事情。当今这世道,你不可能办成的。” “当年他没有办成,是因为承帝的猜忌,现在承帝已经死了。”萧穆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不仅是女子书院,我还要开放女子科考,让那些人知道女子也可以读书,也可以做官!” 那瞬间乔宿在她身上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她仿佛与萧穆荷产生了共鸣,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做官,也可以当皇帝。 卢空月眼中写满错愕,她看着萧穆荷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向乔宿。 乔宿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我读了十多年的书,成绩算不上拔尖,但也考到了家乡最好的书院,学着如何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匠人,没人逼我成亲,我可以学我想学的东西,我用学会的东西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你生在一个好地方。”卢空月语气很轻,眼珠微微往右上方移动,似乎在想象乔宿所说的‘家乡’。 “陆相也想让你们感受那样的好地方。”乔宿道,“刘夫人感受过,应当知道那种感觉,现在您可以帮着更多的女子感受这些。” 卢空月微微垂眸,眼底已经有了动摇。 萧穆荷又道:“当初陆相提出建立女子书院,也是为了您将来能有个好去处,就像乔宿说的那样,帮着更多的女子,告诉她们人生不仅仅只有嫁人一条路。千湘从小养在您身边,跟着您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还是不得不进入深宫中,永远被困在后位上,这一切皆因当年刘相和承帝一句戏言,他们从来没问过千湘的意愿,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您,比起当皇后,她更想教家里的弟弟妹妹读书识字,就像您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太难了。” “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只要你肯帮我,我们便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萧穆荷蹲下身,握住卢空月的手,卢空月满脸泪水,肩膀微微颤抖着,她无措、茫然、纠结地看向乔宿,似乎在透过她,看着当年的陆先行。 乔宿也蹲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两人的手上,“如果没有人开这个头,人人都惧怕,我们希望的场景就永远不可能出现,陆丞相将您培养成现在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开始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踩着他的脚步,走过那条他没能走完的路。我从前也没有想过,我会成为那个领头的人。” 两个如花的姑娘在她面前看着,她们眼底的光芒一如当年到陆先行面前说要读书的自己,卢空月往屋外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到刘千湘飘荡的衣角。 -- 第169页 没走完那条路,她很后悔。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样后悔。 “我答应你。” 陆先行没有怕过,她也不该怕。 别人不敢走的路,她们来走。 * 楚成舟将长瑞城中自己认识的妖怪都找了出来,第一个找的就是蓝翅,从他到天乾以来便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每隔一段时间定期去乔宿身边补充能量,其他时候都在外面快活。 楚成舟找到他没费太大功夫,蓝翅正混在花市一堆五颜六色的鹦鹉中和它们聊天,周围没有一个人类怀疑他的品种,楚成舟把鸟揪出来,被迫付了卖鸟大爷一两银子。 “你可是贵得很呢。”楚成舟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当然,我可是里面说话最顺溜的一只,我还会背诗呢,离离原上草” “行了行了,我找你是有正事。”楚成舟走到一处空地,蓝翅从他手心钻出来,跳到地上化成了人形,六七岁小男孩的模样,差不多到楚成舟腰间,身上的衣裳五颜六色的和他的羽毛类似。 楚成舟俯视他:“你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朋友吧,帮我打听个东西。” 蓝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鸟窝头,歪着脑袋看他:“啥?” “帮我查查黑市的幕后老板是谁。” “黑市?这你得找宁玉啊,他比我熟。” “我找过他了,他自己一个人有些危险,你和你的朋友照应着。” “他可是大妖哎,能有什么危险。”蓝翅嘴上嘀咕着,带着楚成舟到了城郊自己的新住处。 城郊外有座荒山,山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其中一棵几百年的老榕树长得尤其茂盛,已经成了他们这些鸟类的聚集地,蓝翅是妖怪,会化成人形又会说人话,刚混进来没多久就成了这儿的老大。 蓝翅从兜里掏出一大袋谷子来,树上立马有人飞下来将东西叼到了树上,叽叽喳喳地分食。 楚成舟挑眉:“你就是这么当老大的?” “唉,既然当了老大就得做点实事不是?这样才无愧老大之位。” “你想要这些东西可以去找我和乔宿,也不必你整日混在花市装鹦鹉。” “嘘——我哪次去你们不是腻腻歪歪的,我可待不下去。” 蓝翅在外面混了这段时间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敢跟楚成舟摆脸子了,楚成舟轻笑一声,看他一挥手招来一堆鸟,足有十七八只,停在楚成舟和蓝翅的肩头、头顶。 “这些是经常在黑市附近活动的。你们最近听到什么消息没?” 那些鸟摇着脑袋,一个接一个的飞走了,只剩下一只小小的灰色麻雀,在楚成舟肩膀跳了两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楚成舟的下巴:“你真好看。” 蓝翅龇牙咧嘴道:“他不仅好看,他还会烤鸟,把你烤了吃了,一口吞!” “哼。”那只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蓝翅肩上,在他脖子上啄了一下,“你才被一口吞。” 楚成舟无奈地皱起眉,擦了擦下巴:“我有家室了。” “呸!狗男人,有家室了还来这种地方!”麻雀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过来啄楚成舟,奈何没有这个狗胆,便泄愤似的又啄了一下蓝翅。 “我前几日在黑市那间小屋的窗外,听到他们说要杀一个什么什么人。” 蓝翅停下要拔她毛的手,满脸堆笑问道:“什么人哇?” “黑市天天要杀人,我哪能记得哦!” “” “不过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们要杀的那个人经常来榕树下坐着,模样长得挺好看,就是不笑的时候有些吓人,大家都不喜欢他,因为他身上一股子血腥味。” 楚成舟捕捉到了关键词,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言秋?”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宿宿,我被非礼了! ————————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云南华坪女子高中誓词 ———————— 第74章 .露天 · 听到这个毫不意外的名字, 楚成舟的第一反应是想笑。 言秋的杀□□声天乾上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黑市的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接这种活。 至于是谁想对言秋下手,楚成舟脑子里也有了答案, 长瑞城对言秋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 唯有刘不往一人。 但这老东西素来有贤良的名声, 与黑市勾结,买凶丨杀人不像是他能干出的事情。 楚成舟来不及捋清这其中的关联,那麻雀又道:“我是前日听到的消息, 他们说那人今日回来,要在城郊动手。” “那不就是这儿?”楚成舟眼皮一跳,唇角勾起。 送上门来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楚成舟化形成一只白鸟,混在了蓝翅一伙当中。他本身就自恋,化形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己,化成的鸟儿通体雪白,每一根羽毛都整洁美丽, 昂首挺胸往树杈上一站,引得榕树上大大小小的鸟儿注目,叽叽喳喳地往楚成舟身上靠。 “起开!我有老婆!”楚成舟嫌弃地往枝头挪了挪,把蓝翅扯过来给自己挡着,“别到时候沾我一身鸟毛,我老婆看到会生气的!” -- 第170页 蓝翅笑得险些仰过身去:“没想到哇楚成舟,你也有今天!” 楚成舟瞪他一眼,没有发作。 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应当成熟稳重,不和这些小妖一般计较。 一群鸟在枝叶间藏着, 远远看着西方一个人骑马奔驰而来,速度快的成了一道黑色残影。 “来了!”鸟群中有人叫了一声。 马上的言秋像是遇到了障碍,猛地一扯缰绳,可速度太快停不下来,那匹黑马一声嘶鸣,前蹄扬起,被空地上一根不甚明显的细绳绊倒,直直栽到了地上。 言秋反应极快地踩着马身腾空而起,却不想天上撒下一张渔网,将他整个缠了起来,树林中冒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之人,手里握着刀剑棍棒,将他围在中央。 楚成舟来这里许久,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是何时埋伏起来的。 这群蒙面人人狠话不多,眼见言秋掏出匕首来就要割断渔网,立马握着武器蜂拥上去,要将他一举杀死。 楚成舟不再隔岸观火,纵身一跃飞向地面,伴着一声哨响,榕树中几百只鸟儿齐齐飞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那群黑衣人面前,扰乱了他们的视线。 “妈的!哪来这么多鸟!”有人骂了一声,下一秒他便被自己的同伴割断了喉咙。 拿钱办事,一点身份都不得泄露。 趁着他们手忙脚乱之时,楚成舟一个传送符将言秋带走,随着那只通身雪白的鸟儿消失,飞舞的鸟群也迅速散去,回到了榕树上。 渔网破了一个大洞,言秋已不知所踪。 剩下的十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没完成任务,结局便只有一个死字。 “留活口。”言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道。 楚成舟已经把人带进了城里,低头看了他一眼:“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搁这儿留活口呢。” “是你”言秋眸光闪烁,似乎已经猜到了楚成舟的身份,“就算不用你救,那些人也杀不了我。” “你回城心切,没有发现那些人设下的埋伏,险些丧命,我救了你,你一声感谢都没有?”楚成舟满眼促狭,看得言秋皱起了眉头。 他别扭地转过头:“多谢。” 楚成舟成熟稳重,不和一个十几岁的人类计较:“那些人是黑市的杀.手。” “我猜到了。整个长瑞城,也只有黑市那群亡命之徒敢接这种活。”言秋恨得咬牙切齿,他知道是谁要杀自己。 他也和对方一样,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筋,啖其血肉。 楚成舟对他和刘不往好奇许久了:“你们本也是养父子,怎么就闹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言秋笑容阴冷:“我将他当成义父,他可没把我当儿子。” 刘不往从小就培养言秋,教他习武,给他讲兵法,为了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将士无所不用其极。 “寒冬腊月,他把我赶到山中与野熊争斗,眼看着我处于劣势转头就走,若不是我最后一刻将其反杀,这世上怕是已经没有言秋这个人了,我满身是血的爬回马车,他坐在车上冲我微笑,他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都记得,‘没死就好,明日丑时继续练功’。” 若要说刘不往是对他有真心期许才会严厉到这般田地,或许言秋会对他有几分感激,毕竟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鬼域将军。 但言秋第一次从战场归来,立下他生命中第一个战功,他在刘不往眼中看到的不是骄傲和欣慰,而是忧愁和忌惮。 刘不往掌控不了他,害怕他的功绩会高过他这个丞相,便要除掉他。 “我和他闹翻之后才知道,我原本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我母亲死前生下的孩子被他捡到,但因为是个女孩,脸上又有胎记,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他便把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扔在了深山中,我知道此事已是六年之后,便是连骸骨都寻不到了,一想到我叫了他六年的父亲,我便觉得恶心至极。” 言秋语气阴冷,脸上却还是笑着,让人不寒而栗。 楚成舟沉默片刻:“他会有报应的。” 他从没想过,表面贤良的刘丞相,背地里居然是如此阴毒之人。 言秋压下嘴角,“你今日救了我,我告诉你我的事情,你的身份我也会保密,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去找萧穆荷复命吧。” 楚成舟说完,言秋的眼神霎时变得十分危险,他舔了舔唇角道:“你敢直呼公主姓名?” “” 恋爱脑真要命。 “萧穆荷直呼我姓名,我为何不能叫她?你们俩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她也清楚,你不必有所忌惮。” “我们什么关系?”言秋面露期待之色。 “” 楚成舟无语至极:“你自己去问萧穆荷吧。” * 晚上的时候,楚成舟跟乔宿汇报他今日的英雄事迹。 “我救了天乾那个鬼域将军,还打听到了黑市老板的住处。” 楚成舟仰着头,等着乔宿夸奖。 乔宿慢悠悠地将他头顶一根细小的羽毛摘下来,“做的不错。” “” “” “没有了?不亲一下嘛?我今日为了打探消息被一群鸟儿给非礼了!” “看出来了。”乔宿又从他衣领中找出来一根灰色的羽毛,“你身上一股子鸟味儿。” -- 第171页 “真的吗?!”楚成舟抬起袖子闻了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 楚成舟嫌弃地皱起眉:“我去洗澡。” “我也去。”乔宿抓着他衣袖道。 楚成舟呆呆地看着她:“一起?” “不行吗?” “今天二十几?明天就初一了!就下个月了。” 反应过来之后楚成舟把乔宿紧紧搂住:“我就知道宿宿你想和我一起睡觉!” 怕乔宿害羞,楚成舟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乔宿闻言还是涨红了脸:“我不想!你再说就自己去!” “我想,我想。”楚成舟把人拦腰抱起,“走,沐浴去。” 乔宿住的院中有一处莲花形的水池,约一人深,楚成舟在里面刚好能没过锁骨,引得也是山上的活水,花园的池子被桉浅当家之后,楚成舟一般就在乔宿院子里化回原形。 “要在这儿吗?”乔宿抬眸看了眼,万里无云,明月皎皎,满天繁星。 就算有黑夜作掩护,也架不住这地方是露天的。 玩这么野? 楚成舟装听不懂,贴在她耳边问道:“在这儿做什么?” 他刻意压低声音,羽毛似的拂着乔宿的心脏,酥酥麻麻的。 乔宿耳根子发麻,抿着嘴不答话,她在这方面对楚成舟一点办法也没有,楚成舟各种调.情的话张口就来,她傻愣愣地回答只会被他引着往坑里跳。 “你说呢?”乔宿眯起眼睛,弯腰试了下水温,是热的。 果然早有预谋。 察觉到乔宿有要跑的意思,楚成舟把人圈住,低声哀求道:“我想变回原形和你做,试一次吧。” “” 乔宿脑子里闪过楚成舟那条流光溢彩的大尾巴,有点心动。 “就一次,今天只做一次。” “” 架不住楚成舟撒娇,乔宿同意了。 这次楚成舟倒挺话,说一次就一次,做完把乔宿捞出来抱回去擦干,乔宿晕乎乎地任他摆弄,满脑子都是楚成舟的尾巴。 比晚霞还要好看,缠在身上丝丝滑滑的,像抓不到的绸缎。 乔宿鬼迷心窍了,抓着楚成舟的袖子道:“再来一次吧。” 这从天而降的馅饼让楚成舟愣了一下,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直接扑了过来。 乔宿一觉睡到下午,决心以后把祸从口出当成座右铭。 她起来之后还要去见守心,守心虽然关在天牢中,但有萧穆荷的令牌在手,乔宿没费太大功夫就见到了他。 进去前乔宿以为天牢会是那种阴暗潮湿,窄小的牢房中铺着干草,一扇小窗户透着不怎么明亮的光。见到守心的牢房后乔宿才知道,原来天牢也是有贵宾间的,床铺整洁,牢房明亮,还有一张小桌子支在中央,桌上摆着茶壶和一个小白瓷杯。 有床和凳子守心不坐,偏要在一堆干草中打坐,外面的霞光披在他身上,如同活佛降临。 乔宿隔着牢门,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守心给她回礼,两人远远相望,谁也没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乔宿盯着这位德高望重的法师看了一会儿,忽的笑道:“我以为法师会像她们一样问我和陆先行的关系。” 守心眸色一沉,缓缓道:“看来乔姑娘已经知道了。” “我和他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吗?”萧穆荷和卢空月都是凭感觉猜测,守心的语气却很笃定,乔宿断定他是能看到些什么。 守心道:“你们身上,都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乔姑娘来到这里之后,身上的灵气应当吸引了不少妖物吧?” 乔宿认真数了一下,也不多,加上楚成舟也就五个。 “这样浓郁且纯粹的灵气,凡界当是没有的。就像陆丞相身上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气,我但以为是龙气,后来才知那应该代表个官运。” 不知是不是乔宿的错觉,守心说起陆先行时,眼底一片哀伤,语气似有愧疚。 乔宿道:“陆先行来这儿三年就考了状元,年纪轻轻便官拜丞相,确实有些官运在身上。”可以再好的官运也抵不住帝王的猜忌。 “法师想见我,就为了问这件事情吗?” 守心垂眸,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刘不往。” “什么?” “绑架络河的人是刘不往。” 听到这个答案,乔宿无疑是震惊的,她虽未见过刘不往,但天乾百姓口中刘不往也是个贤相,他与络河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互相尊敬。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将我关进牢中,为了封住同光寺的嘴。”守心语速很慢,像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乔宿只能从他微微起伏的语调中判断他的情绪,“萧穆荷想开创女子学院,第一个找到的人是我,我同意帮她。刘不往知晓了此事,为了阻止萧穆荷,为我设了这个局。” “你为什么不告诉楚成舟和络河?” “因为我心中有愧,愧对萧穆荷,愧对陆先行,也愧对淑蓉妃刘不往知晓我曾经做过的错事,为了同光寺的名声,为了寺中几百弟子,我不得不屈从。” 因他一时误判,将陆先行身上有龙气的事情告诉了承帝,害得陆先行丢了姓名,三十年来,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魔,修为停滞,夜夜难眠。 “这件事和刘不往有什么关系?他和先帝一起害的陆先行?”一想到卢空月可能嫁给了自己的仇人,乔宿出了一身冷汗,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 第172页 她急于知道答案,守心却不肯往下说了,只是将脖间挂的佛珠取下来交到乔宿手上:“我走之后,请乔姑娘代为主持寺中事宜,直至七月廿八之后,将主持之位传给我的徒弟笃竹。” 七月廿八是乔宿的生辰。 乔宿捧着那串佛珠,心里头琢磨着守心这话的意思,一抬头却看到守心对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老夫苟活三十年,也该去找陆丞相赎罪了。” 他的声音犹如梵音吟唱,乔宿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佛光,再睁开眼时牢中已经没有了守心的身影,只余地上一件粗布缝制的袈裟,和乔宿手中这串佛珠。 牢里的看守被佛光吸引过来,见牢中空无一人只余袈裟,又看到乔宿手中的佛珠,纷纷跪地叩拜:“守心法师得到成佛了!” 一顿晚饭的时间,守心法师得道成佛,传位于一名女子的事情传遍了长瑞城。 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同光寺众位弟子和朝中与守心有关联的官员都来到乔宿家中要见她,烦得楚成舟直接在门口设了结界。 “你怎么能答应他!你若是出家当了尼姑,我不就守活寡了!”楚成舟幽怨道。 早知昨晚就收敛些了,竟然把乔宿逼得去出家! “我如果技术不行,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学的,你出家之后不能吃肉不能喝酒,做什么事都有诸多限制,还不是委屈了你自己。”楚成舟委屈地靠在乔宿肩上,乔宿扫了一圈屋里站着的几人,捂住了楚成舟的嘴。 “只是暂代支持,七月廿八之后就交给笃竹法师了。” 络河瞪了一眼他那丢人的弟弟:“守心有没有跟你说其他事情?” “”乔宿瞥了萧穆荷一眼,略带犹疑,“法师说,他愧对和光公主,女子书院的事情没能帮上忙。” 萧穆荷与守心相识多年,顿时就明白了守心的用意。 借着乔宿暂掌同光寺一事,百姓定会诧异守心法师为何会传位给女子,又因为信仰而不敢对此提出质疑,她也能顺理成章地推动女子书院的设立。 萧穆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守心说着没能帮上她,却以自己的死填上了这最关键的一环。 “我速去准备。” 萧穆荷带人从侧门离开,屋中只剩下络河几人,乔宿才道:“法师说是刘不往陷害他。” 络河闻言顿了片刻,道:“果然是他。” 楚成舟蹙眉问道:“大哥你早就猜到了?” 络河:“多少有些猜测,只是之前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现在明白了。刘不往与黑市有勾结,黑市中不乏能人异士,趁我不备迷晕我倒也不是难事。” 他们从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也是因为不相信刘不往堂堂一国丞相竟会与黑市有所牵扯。 “现在知道了,该怎么办?这亏总不能白吃。”楚成舟将拳头攥的嘎嘣响,他之前去找刘不往还被那老头骗住了,现在想起来不得不感慨他城府之深。 络河目光幽深:“当然不可能放过他。他既然敢跟黑市的人有牵扯,那就别怪被人爆出来,毁了他视如珍宝的英名。” 作者有话要说: 嘀——获得主持体验月卡。 ———— 扒拉了一下大纲,大概还有三四万左右字完结,我努努力下周写完正文! 已经在快乐地想番外了,乔宿这么吸妖怪的体质,当然得去妖界转一圈,嘿嘿= =+ /////// 第75章 .神迹 · 乔宿家门前那一群人, 从早晨等到午后,见乔宿没有出来的意思,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只剩下同光寺的人还在与秋鹿僵持。 吟松与他的师兄弟们身披袈裟,面色凝重, 由笃竹在最前方带头, 后面几人三角站位排开,气势压人,他们也不说话, 就在那里松柏似的直挺挺地站着。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老龟趴到秋鹿耳边说了句话,秋鹿才示意笃竹进去。 “乔姑娘只是个普通人,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还请笃竹法师多多体谅。” 笃竹板着脸,微微点了下头,便随着老龟进去了,秋鹿继续站在门前, 与吟松大眼瞪小眼。 乔宿只和笃竹见过一次,上次在同光寺发现络河时笃竹也在场,他虽然为守心的事情着急,却能在众师弟面前保持镇静,心平气和地与楚成舟交涉,可见是个稳重之人。 但再稳重的人平白无故失去亲人也会悲伤怨愤,想讨一个说法。 笃竹脸上没有半笑意,客气疏离地同楚成舟几人问好, 又对乔宿行了个礼,目光紧紧盯着乔宿手上那串佛珠。 乔宿将天牢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守心法师命我暂代主持之位, 七月廿八后传位与你。” “”笃竹嘴角抿成一条缝,微微蹙了下眉,开口几乎哽咽,“师父他他没有说别的话吗?” 乔宿心底有些动容,不忍说出守心对陆先行所做之事,“同光寺百年传承,行善积德,普度众生,还望笃竹法师不要辜负了守心法师的信任。” 她将叠好的整洁的守心袈裟交到笃竹手中:“我对寺中事情不了解,还要法师照看着。” 笃竹双手接过:“师父修行数百年,洞悉世事,怕也早料到了今日之事,既然让姑娘暂代这一月的主持之位,定有他的用意。若是有用得到同光寺的地方,姑娘尽管开口。” -- 第173页 笃竹从乔宿家离开,将门外守着的一众弟子也带走了,唯有吟松一人不肯离开,坚持要见乔宿。 秋鹿拗不过他,又知道乔宿与他是旧识,便把人放进去了。 和他的几位师兄比起来,吟松的年纪最小,性子是最为浮躁的,又因为是自己亲手将守心送进了天牢,吟松本就日夜难眠,如今害得守心丢了性命,吟松更加难以释怀,他现在就如同暴雨天中的一只风筝,随时有线断入魔的危险。 楚成舟瞧着他脸色不对,护在了乔宿身前:“守心的死与乔宿无关,你若想找个人发泄便冲着我来。” 吟松垂着头,脸上一片阴霾,看着乔宿道:“是谁,是谁陷害师父?” “” 乔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守心为了同光寺的名声甘心入狱,又为了赎罪以自己做筹码帮萧穆荷设立女子书院,若是有朝一日刘不往的罪行揭开,守心的事情自然也会暴露,他虽无心害人,却也是条导火索,遭人利用。 吟松如此敬重守心,倘若知道了这些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岂不是辜负了守心的苦心? “乔姑娘,是谁害了师父?”吟松嘴唇颤抖着,眼底的理智几欲崩塌。 乔宿沉默片刻,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 “但你可以为你师父报仇,和我们一起。” 吟松抬起头,眼神锋利:“我要怎么相信你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都可能是害死师父的凶手。 吟松脸上没有太大的变换,心底却翻涌着一片火海,愧疚、悔恨、自责,叫嚣着要将他吞噬。 “你若不信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今日肯来问我,就代表你相信我。” 守心只见过乔宿一面便把佛珠交给了她,这代表着守心信任她,师父信任的人,他没有怀疑的道理。 “我明白了。”吟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我会老实待着,不给你们惹麻烦。” * 六月初六,守心法师以天乾护国法师之名,按照丞相的丧仪下葬,丧仪由笃竹主持,乔宿协助,同光寺六月闭寺。 乔宿在葬礼当日出现在祭坛之上,天乾百姓皆认识了这个暂代主持之位的女子,将她身着祭祀服,长发及腰,缀满纯白绢花,眼眸清澈如泉,宛如天仙临世。 乔宿被这么多人看着心底自然是紧张的,按照原先的计划她只需念完笃竹写好的经文便可以功成身退,可她这儿才刚刚念了一半,便听到底下一片惊呼之声。 天空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圈,不大不小刚好笼罩在乔宿头顶,映在她纯白的衣衫之上,给她堵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乔宿知道这是自己身上的灵气具象化了,也许是笃竹的经文作用,但百姓不知道,以为是神迹降临,纷纷跪下来祈祷。 乔宿硬着头皮将经文念完,亲眼看着那字迹工整的经文化作一堆金沙,在她指尖流走,随风飞向了远方。 她也觉得是神迹降临了。 一套仪式下来,乔宿在百姓眼中已然成为了神仙的化身,但她没心思当这个‘神仙’,在楚成舟的掩护下匆匆逃回了家中,又叫他在附近笼上结界以防那些知道她住处的朝臣找过来。 宁玉也来参加了仪式,跟着二人一起回来,“你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你念经的时候我感觉你身上的灵气前所未有的浓郁,甚至能主动被吸取,感觉修为都增进了不少。” 乔宿道:“或许是笃竹法师写得经文有奇效,我那时也看到了身上的灵气。” “这也太厉害了!我敢说整个长瑞城都笼罩在你的灵气之下,这要是能一直在你身边修炼,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就能得道成仙!” 宁玉从前知道乔宿身上的灵气有助于他修炼,他一个半妖本身修炼就比其他妖怪要难,也从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刚刚那一小会儿他至少增进了十年的修为! 简直是意外之喜!哪个妖怪见了不迷糊? 宁玉傻傻地看着乔宿,头上忽然挨了一巴掌。 “看什么看!”楚成舟凶神恶煞地挡在乔宿面前,脸上写满了不爽。 差点忘了乔宿身边还有这尊凶神了。 宁玉小嘴一抿,在修炼和保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反正离乔宿近点就能吸取灵气,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找机会让乔宿帮帮自己就好。 溜了溜了。 宁玉脚底生风,飞快消失在两人面前。 楚成舟板着脸,保持刚刚的姿势没有动,乔宿敲敲他的后背,笑道:“你和宁玉生什么气?” 话音刚落,乔宿眼前一黑,被楚成舟整个裹进怀里。 头顶飘来楚成舟满是怨气的声音:“刚刚你在台上念经文的时候,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剜下来!” 楚成舟这段时间学着稳重,也自认为有了进步,乔宿刚刚装扮好给他看时,他还能笑着夸好看,上前讨吻; 乔宿刚刚走到祭坛后方,看到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楚成舟就有些后悔了,强忍着把她扯下来的冲动,面带微笑目送人上去。 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乔宿的占有欲,从那些人看到乔宿的瞬间,漫天的醋意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群人眼神虔诚、炽热,跪拜着本属于他的神明。 -- 第174页 乔宿是他的人,一秒都不想给别人多看。 乔宿念经文的时候,是楚成舟经历过最漫长的时间。 “我不想让他们看你,不管是谁都不行。”楚成舟的力度仿佛要把乔宿融进血肉,关进他的身体,生生世世只能为他所有。 楚成舟从来不是个温良之人,乔宿的到来催发了他血脉中自私偏执的劣性。 “真想把你关起来。”楚成舟轻声说着,指腹在乔宿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摩挲,眼底泛着蓝紫色的幽光。 乔宿没有觉察到危险,语气中有笑意:“那你把我关起来好了,反正我也是你的人,以后只给你看。” “嗯”楚成舟将头靠在乔宿肩上,眼眸渐渐恢复了正常,“我也是你的人,以后我的尾巴只给你看。” 乔宿也喜欢他,这就够了。 为了乔宿,他要做一个正常的人类。 乔宿在长瑞城只现身了这一次便再无人能寻到,那日前去参加仪式的百姓竟也受到了她身上灵气的影响,久病未愈者情况好转,霉运缠身者一朝改运,当晚旱了一个月长瑞城还下了一场雨,让百姓彻底相信了她是神仙转世。 五日之后,萧穆荷借萧穆戎之名宣布设立女子学院,朝中本是非议满满,在萧穆戎说将由乔宿主持立院仪式之时,那群人皆噤了声。 现在城中乔宿风头正盛,朝中都有人在想方设法的寻找她的踪迹,听到乔宿能来,各怀心思的众人都没再制止。 萧穆荷手握舆论,成功让刘不往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东流。 又过了五日,高川女子书院正式设立,由卢空月担任祭酒,天乾八岁以上女子,无论出身,皆可报名参加,一年之内学费餐饮住宿全免,成绩优异者还有补贴。 刘不往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背着自己答应了萧穆荷这种事情,气得与卢空月大吵一架,隔日便请了病假没来上朝。 他这一倒,最开心的莫过于言秋,一下朝便跑到萧穆荷府中散播喜气。 萧穆荷刚忙完高川女子书院的事情,正忙着招纳先生,没有空理会他,言秋便在一旁跟着,萧穆荷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言秋注意到萧穆荷戴上了他送的戒指,笑容咧到耳根,“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萧穆荷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把手抬起来晃了晃:“你说这个?” 那是一枚玉戒指,中间的和田白玉细腻温润,精光内蕴,脉理致密,显得厚重而有质地,戒托是银质,银圈镶着一两层细密的钻石,可以调节大小。 萧穆荷转着指上的戒指,微微一笑:“说起来我让你找的人你还没有找到。” “你不是说已经找到了吗?”言秋疑惑道。 “那是我自己找到的,和你可没有关系。” 言秋被黑市的人伏击,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为了博取同情还是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在家里躺了许多天,今日听到刘不往告病才起来,错过了守心的葬礼,自然不知道乔宿的事情。 萧穆荷看出他是装病却没有拆穿,任由他在家中躺着,偶尔来探望便能让言秋高兴不已。 “那你想让我怎么将功补过?”言秋垂着脑袋,眼底亮晶晶的,全然不知萧穆荷心底所想。 萧穆荷的声音微微低了些,转着戒指道:“这次先欠着。” 第76章 .老底 · 忙完女子书院的事情, 乔宿也不想再装神仙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能给百姓带来福运,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匠人, 实在受不起百姓的信仰。 尤其是她现在一出门就会被认出来,动不动就要跪她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楚成舟的醋酿了一缸又一缸, 恨不得现在就带她离开天乾。 乔宿也动了离开的心思,但女子书院刚刚设立,荣珍还有大半年才过十六岁, 她至少还得再待大半年。 也就是说这大半年要一直过乔装打扮才能出门的日子。 乔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楚成舟陪同下去了高川书院。 书院现在有卢空月一位女先生,还有萧穆荷从青渊书院挖来的三个年轻先生,学生倒是不少,有三十几个,年从从九岁到十六不等,大都是民家女,朝臣之女倒是少。 刘不往虽不能阻止书院的设立, 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朝中与他交好的朝臣也不敢把自家孩子送过来,来报名的几乎都是为了那句‘学费全免,成绩优异者有补贴’,乔宿问了几个,几乎家里都有弟弟妹妹,把上学当成一种赚钱的途径。 卢空月对着乔宿苦笑,书院是建起来了, 但是离萧穆荷的希望还差得远。 乔宿在一旁宽慰她:“从前没有女子上学读书的先例,他们有其他心思也是难免的, 等书院办起来,她们会明白读书真正的意义。” 卢空月教学前准备了一个小测试,按基础不同分为了两个班,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几乎全是一字不识,少有一两个幼时跟着私塾先生学过几个字,刘千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得益于卢空月教导,读过的书多,字也写得漂亮。 “我开始读书时也十岁多了,你们不必自怨自艾,在座都是心思活络之人,只要有想学的心思,肯刻苦努力,定会有成效。”卢空月说给她们,也是说给自己。 待她们开始上课,乔宿便在院中闲逛,楚成舟在她身旁跟着,不时对书院的布置做出一两句点评。 -- 第175页 “这些树不像是刚移植过来的,看来萧穆荷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刘不往这几天在家装病,等风头过了他肯定会过来,他看到这些肯定会气得不轻。”楚成舟语气中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他们现在抓不到刘不往的把柄,等他着急了便会自露马脚。 乔宿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守心临终前的话,在承帝、刘不往和守心的这个故事中,刘不往在充当了什么角色。 卢空月是陆先行的学生,在青渊书院读书时受过刘不往的照顾,在她口中刘不往与陆先行是好友,她的事情败露之后是刘不往在承帝面前保下了她,还顶着巨大的压力娶她为妻,几十年来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在刘千湘口中他是个好父亲,百姓口中的贤相,可他与黑市勾结,陷害守心,买凶丨杀人,明知黑市中都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还与他们同流合污,帮他们掩盖罪证。 实在叫人看不懂。 两人正在书院中闲逛,树顶上忽然传来一阵簌簌地响声,乔宿以为是野猫没有在意,楚成舟却如临大敌似的将她护了起来。 乔宿正要开口询问,便瞧见树下跳下一人来,身姿挺拔,动作敏捷,俊脸上挂着熟悉的笑意。 “言秋?”乔宿的声音中疑惑多于惊讶。 楚成舟转头问她:“你们认识?” “他就是之前在隐州定戒指的人。” 言秋伸着脑袋看她,笑道:“原来是你啊,乔姑娘。” 萧穆荷一直在找的人。 电光火石间,乔宿将那些细节全部串联起来,杀神、鬼域、言秋、萧穆荷、戒指 她瞳孔放大,对上言秋的笑颜,往楚成舟身后躲了躲。 这就是那个屠城的将军,难怪身上会有让人胆寒的气场。 言秋对她这细微的举动不甚在意,目光在院中扫一圈:“这儿不错吧?” “是不错。”楚成舟对言秋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他把胳膊往后伸了伸,让乔宿能抓着他的手,心底一阵满足。 乔宿露出一只眼睛,打量着言秋,小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曾经在长瑞城遇到过一两次。”楚成舟低声道。 两人声音再小也瞒不过言秋的耳朵,他咧嘴一笑:“我们可不是遇见过一两次那么简单。” 乔宿:“嗯?” “想当年楚成舟随着他大哥一起到了天乾,他大哥携族人入朝觐见,只有他悄悄逃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逃走了!” 乔宿对楚成舟当时在长瑞城的事情一直很有兴趣,但楚成舟不肯告诉她,只挑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讲给她听。 言秋又道:“你知道我们两个在哪里遇见的吗?” “不知道。”乔宿从楚成舟身后走了出来,楚成舟瞪了言秋一眼示意他闭嘴,但言秋根本不听他的。 “我们在同光寺后墙的,你知道楚成舟有多缺德吗,他去捞人家寺庙莲池里的鲤鱼,说要烤了吃,一群和尚都抓不住他,在墙下面气得抓耳挠腮,还是我帮他们把人抓下来的。” 乔宿“噗嗤”笑出了声,楚成舟满脸窘迫,瞪着言秋道:“你话太多了!” “我讲个乔姑娘听,乔姑娘都没嫌我话多。” 乔宿笑得停不下来,把手搭在楚成舟肩膀上道:“你接着说。” “我把人抓下来之后,那群和尚就把鲤鱼放回去了,他们要按寺规处罚楚成舟,结果楚成舟把守心搬出来说他上面有人,一群和尚就不敢动了,楚成舟趁他们不注意跑了,还顺手捞走了一条鱼,我就在那里看着,那群和尚秃头都气红了。后来楚成舟闲着没事就去捞鱼,那些人拿他没办法,只能再去买。” 每次楚成舟去捞鱼,那些和尚就围在他身边念经,言秋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合十,语气夸张道:“施主,这莲池里的鱼都是通灵性的,吃了他们可会损阴德。” 楚成舟慌张地解释:“我没吃那些鱼,都好好养着。” 乔宿想起络河住处有片莲花池,池里就养着许多鲤鱼,和普通鱼儿比起来那些鱼仿佛更通灵性,每次乔宿经过它们都会凑到池边吐泡泡。 原来是从同光寺捞来的。 言秋还要继续揭楚成舟老底,楚成舟恼羞成怒直接抽出一条水鞭来,“打一架吧!” “嚯,原来法术是这样使的。”言秋脸上堆满笑意,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我可不和你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别人的心血。” “出去打!”楚成舟着急的样子像是被发小当着喜欢女孩的面叫小名狗蛋的高中生,脸涨得通红,一边瞪着言秋还要转过来委屈巴巴地让乔宿别笑了。 “那时年少不懂事。” 言秋又补一刀:“也就是去年的事情。” “闭嘴!!” 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楚成舟扯着言秋的胳膊,从院墙之上飞了出去。 乔宿喊道:“别太过了。” “知道啦!!”怨气满满。 乔宿想着言秋刚刚的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抬头瞥见萧穆荷就站在对面的房檐下。 “” 乔宿的嘴角来不及放下,尴尬地和她对视。 萧穆荷回她一个善意的笑容,攥着手里的戒指,道:“乔姑娘,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 第176页 她语气凝重,乔宿瞥见自己亲手做的戒指,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是她做的东西出了问题? 萧穆荷所在的是一处小茶室,平时用来给她和几位先生聊天议事用的,乔宿进去时桌上摆着烧好的茶和三个青花瓷茶杯。 “乔姑娘请。”萧穆荷说事一向开门见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这次却没有直接说找乔宿过来的原因,而是将那枚戒指摆到木桌中央,问道,“这戒指是什么材质的?” “和田玉,戒托是银制里面镶的是一种宝石。” “什么宝石?”萧穆荷语速很快,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我叫它钻石。” 萧穆荷顿时僵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悲意从眼底蔓延到整张脸:“这是怎么来的?” 这关系到楚成舟,乔宿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萧穆荷抿起嘴唇,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来放到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那是一枚戒指,完全是现代最常见的款式,银戒托之上镶着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钻石,周遭镶着一圈细小的碎钻。 乔宿心头一颤,这戒指与四周古色古香的布置产生十足的割裂感,仿佛是另一个空间中的物品。 “这是陆丞相做的?” “嗯。” 这枚戒指和萧穆荷那枚大小不一样,不像是萧穆荷的尺寸。 发现这一不同,乔宿问道:“这是陆丞相送给谁的?” “你怎么知道是送给别人的?”萧穆荷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像是等着在乔宿的话中得到一个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乔宿犹豫片刻,道:“这种戒指,在我们那里一般是作为婚戒的。钻石,代表永恒,代表忠贞不二。” “” 萧穆荷的表情看上去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但她脸上还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跌坐在凳子上。 “这是陆先行送给我母亲淑蓉妃的,作为生辰贺礼。”萧穆荷的手紧紧抠着桌角,语气中带着怨愤,“陆先行,觊觎后宫嫔妃,他死的不冤” 顿了一会儿,她又道:“但我情愿他是我父亲,至少母亲能活得开心一些,不至于被困在深宫中,一辈子不展笑颜。” 淑蓉妃。 守心也说过愧对淑蓉妃。 这最关键的一环,乔宿扣上了,从萧穆荷的讲述中,她渐渐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陆先行考了状元入朝为官时,淑蓉妃刚进宫没多久,她是先相的女儿,与承帝青梅竹马,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擅琴棋书画,也善骑射武术,若她身为男子,本该上阵杀敌,精忠报国。 可她身为丞相的女儿,最好的路便是入宫,为了家族荣耀,因着帝王宠爱,她不得不进宫。 陆先行在卢空月家中教书时,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萧穆荷道:“母亲提起陆先行,总与世人言说的不同,世人口中陆先行温润儒雅,母亲却说他离经叛道,恣意张狂。但母亲说起他神色是轻松的,两人虽未见过几面,也从未好好说过话,但母亲将他奉为知己,他提出的分田制正是母亲向外祖父提过的,不过一个女子说的话,向来没有人愿意听,还会被骂一句女子不得干政。” 淑蓉妃入宫之后深受承帝宠爱,承帝知道她天资聪颖,许多时候也愿意听她的话,天乾现行的许多行之有效的法令,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淑蓉妃提起的,更有许多想法与陆先行不谋而合。 一次偶然机会,陆先行知道了承帝这些法令是在淑蓉妃建议下实行的,为她制了这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当做贺礼,还在贺词中隐晦了表达了对淑蓉妃政治才能的赞美。 乔宿感叹道:“他怕是早就喜欢上淑蓉妃了,见识过她的才能之后更加喜欢,才做了这枚戒指。” “我母亲当年的美貌、才华、琴技、书画,不管那一项在长瑞城都是拔尖的,也不怪陆先行会动心,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敢用戒指来表达感情。” “一枚款式特别些的戒指,混在其他首饰中也看不出来,他不过是仗着你们不知道钻石的含义,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诉说爱意。” 萧穆荷惋惜道:“母亲到死都不知道陆先行爱她。” “后来呢?你母亲是怎么离世的。” 算算时间,淑蓉妃在陆先行死后至少多活了十几年。 “母亲死在我七岁的时候,陆相死后母亲病了一场,身子大不如前,生下我之后更加孱弱,承帝常来看我们母女,但也总是坐坐就走,从不停留。母亲知道陆先行死的蹊跷,一直不给他好脸色。” “我幼时贪玩,碰坏了母亲珍藏的戒指,母亲为了修复找了许多宫外的能工巧匠许是这件事情刺激到了承帝,他命人将母亲招来的匠人全部处死了。母亲认为自己害死了那些人,愧疚不已,病入膏肓,没多久也去了,承帝连妃子的丧仪都不肯给她,草草葬了了事,将我送到了萧穆戎母妃处养着。他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其实我全都记着。” 承帝斩杀匠人的传言便是这么来的 桌上那枚钻戒上确实有修复过的痕迹,乔宿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一片阴霾。 “母亲和陆先行是清白的,至少母亲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承帝的事情,两人三十多年的感情,母亲爱过他,也是真心为了百姓出谋划策,那时母亲对陆先行更多的敬重和景仰,她恨承帝因为多疑猜忌害死了一位贤臣,后来她也是死于承帝的猜忌。” -- 第177页 “刘不往在这件事情中做了什么?” 萧穆荷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那时与陆先行是同窗好友,两人关系甚好,所以他在承帝面前说的关于陆先行的事情,承帝深信不疑,后来他那杯毒酒,也是刘不往端给他的。陆先行的才能,百姓对他的敬仰,本身就会让承帝产生猜忌,刘不往再挑拨几句,两人的矛盾不断加深他在背后给陆先行最致命的一击,是告诉了承帝母亲收到的那份贺词,意思是夸赞淑蓉妃‘勤政爱民’,这可是形容皇上的词。一位贤臣,一位贤妃,就这样死在君王的忌惮,奸人的挑拨之下。” 承帝不算昏庸,但也远没有淑蓉妃和陆先行聪慧,他靠着两人的帮助稳住了皇位,却反过来害死了两人,明面上是怀疑两人有私情,其实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平庸。 “最可笑的是,母亲死前写了三百多张书信,记录了二百八十一条惠民利民的提议,承帝在位这些年颁布的法令,八十多条来自母亲的信。” 听完这个有些荒诞的故事,乔宿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她的心却无法平静。 一开始她以为萧穆荷在讲丞相和妃子之间的禁断之恋,后来才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男女之情就能定义的,在两人心中,家国百姓高过一切。 所以陆先行明知承帝要杀自己,还是兢兢业业,为百姓利益分毫不让; 所以淑蓉妃重病在床,心中无限怨恨承帝,也要写下那三百多页的书信。 若淑蓉妃为男子,若两人能遇到一位明君,三人携手,定会开创一片崭新的天地。 可惜啊。 乔宿除了可惜,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卢空月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乔宿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但她肯定知道了是刘不往给陆先行送去的毒酒。 朝夕相处的夫君,害死了自己最敬重的老师。 卢空月扶着门框,痛苦地俯下身,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她紧紧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会完成两人的遗愿,母亲书信中剩下的那些法令,我会一一实行,女子书院是其中一条至于剩下的,我会先让刘不往卸任丞相之位,让更合适的人坐上去。” 以刘不往的性子,绝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位,他在朝中亲信众多,萧穆荷也不能强行让他卸任。 不过萧穆荷早已有了对策,今日便是特地来找乔宿商议的:“我找到了他与黑市勾结的证据,但是黑市那个幕后老板不肯把东西交出来。” 第77章 .布网 ·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连天乾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萧穆荷道:“长瑞城的黑市已经存在了三十多年,且与天乾各个地方的黑市都有勾结,幕后老板人称羌爷, 掌管黑市三十余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且他身边并没有亲信, 传递消息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次,此人防备心极强,手段毒辣, 黑市上下几百号人对他言听计从。” “羌爷?那个羌?”乔宿捕捉到这个字,依稀觉得耳熟。 “羌笛何须怨杨柳的羌。”萧穆荷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羌笛,羌爷。 桉浅曾经说过他是莫名其妙就被黑市的人抓走,且在他被抓之后他那个朋友就失去了踪迹。 黑市的人怎么会知道他是鲛人呢。 只能是有人告诉了他们。 乔宿将黑市的幕后老板羌爷与桉浅口中的朋友羌笛联系在一起,许多事情就有了解释。 羌笛如果只是个普通人,管制几百号亡命之徒一事确实匪夷所思,但他是妖, 会妖术,或许还会迷惑人心。 乔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两人。 卢空月从未接触过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一时间难以相信,萧穆荷倒是从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黑市的人不会称呼彼此姓名,他们常用花草树木之名作为代号,打伤陈令那几人我去查了,四季青、芙蕖、寿客” 乔宿一听, 忍不住笑了:“四季青是菜名吧?寿客是什么?” “菊花的雅称。”萧穆荷一本正经地说。 “一群烂到骨子里的人,倒还挺会取名的。”乔宿嘲讽道, “这黑市老板这种癖好,或许和他的本体有关。” 也许是种植物。 “既然是妖怪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乔宿主动揽下这个活,萧穆荷看着她,等着她跟自己谈条件。 可乔宿仿佛没意识到她眼神的含义,走到门口喊了声楚成舟的名字,明显是要离开了。 “等等,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没有什么想要的吗?”萧穆荷一开始拉拢乔宿是为了借她之手引出卢空月,乔宿除此之外还帮了她许多,她习惯了做事谈条件,乔宿这幅无欲无求的样子让她莫名的不安。 她知道乔宿与那些人是不同的,可她也想做些什么来感谢乔宿。 “说起来确实有件事情要麻烦公主。”乔宿转过头来冲她一笑,“我答应了荣珍的母妃照顾她到十六岁,荣珍如今在宫里,还要公主多多帮衬。” “好。” 楚成舟挂着一身树叶子从外面跳进来,目光扫到萧穆荷时沉了一下,对乔宿道:“走吗?” 乔宿伸手帮他拂去头上的一片绿叶,向萧穆荷和卢空月告别:“再会。”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萧穆荷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 第178页 卢空月早已看穿一切,呷了一口茶道:“陆先行也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语气中有几分哀伤几分怀念,放下茶杯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回忆起自己的少女时光。 若是陆先行还在,估计两人也会像现在这样,在书院中饮茶,谈笑风生,陆先行就算是老了也会是个风趣幽默的老头,拿着先生的架子告诉她喝多了茶晚上会睡不着。 而在他不在的这三十年里,刘不往教她品茶,给她找来各种各样名贵的茶,却不知道她根本不爱饮茶。 “太苦了。”卢空月抬眸对萧穆荷轻笑,“刘不往的病快好了,这几日便能去上朝。” 萧穆荷了然一笑:“那咱们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 楚成舟和言秋打这一架没有用法术,单论武艺他自然在言秋身上占不到便宜,两人从高川书院打到隔壁青渊书院,楚成舟表面上看着没受伤,其实背上挨了好几下,以言秋的手劲怕是早就青了。 “我打赢了。”楚成舟苦着脸对乔宿说,“他那些话都是胡说的,你不要相信。” 乔宿的手轻轻拍上楚成舟的后背,楚成舟“嘶”了一声,乔宿又转为抚摸,帮他揉了揉:“疼吗?” “不疼。”一生要强的楚成舟如是道。 “言秋说的那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楚成舟眼神一亮,又听乔宿接着说,“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嫌弃你的。” “我没有。”楚成舟执拗道。 “这些算不上什么,但是说谎可不是好习惯。”乔宿道。 楚成舟改口道:“我没有经常去,来天乾的时间不长,也就去过几次。” “几次?” “” 这个楚成舟还真没数,得去看看他大哥家的水池里有多少条鲤鱼。 楚成舟脸耷拉着,又心虚又委屈:“是守心告诉我同光寺的鱼儿有灵性,我可以常去看看。” 顺便带它们回家看看。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乔宿的心软成一滩水,捧着楚成舟的脸亲了一下:“你真可爱。” 楚成舟脸唰的红了,自从两人同房之后楚成舟脸皮就越来越厚,乔宿再怎么撩拨都能撩回来,乔宿已经很少见到他脸这么红了,不由得喜上心头,又在另一半脸颊亲了一下。 “我还想听你其他的事情,你以前的事情。” 楚成舟攥着她的手心,低声道:“等这边的事情解决,我带你去妖界,我长大的地方。” “好啊。”乔宿眉眼弯弯,这就意味着她能见到那些鲛人族的女子了。 楚成舟的手指在她手心画着圈:“作为交换,我也要听你的故事,在你成为‘乔宿’之前的故事。” 乔宿顿了一下,郑重地点了下头:“好。” “你可以先给我讲讲,你的眼泪是怎么到陆先行手里的。” “” 楚成舟苦思冥想,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在陆先行面前掉过眼泪,他这些年跟着家中哥哥姐姐来过几次人界,但他本性贪玩,也不可能事事都记得。 他去问络河,络河也给不出个确切的答案,反而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眼泪都保管不好?” “那种破石头在遇到乔宿根本就没人在意,谁知道会被陆先行拾了去。” 不仅把他眼泪捡走,还随便做成戒指送给别人! 楚成舟再气也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可他跟乔宿说自己想不起来的时候,乔宿的神情显然是不相信。 “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丢脸才不告诉你的。” 楚成舟说的是实话,却越描越黑,晚上就被乔宿赶去了别处去住。 他抱着枕头站在院中,对着天上皎洁明月,在心底痛骂陆先行。 人都死了还给他留这么大一个坑! 楚成舟一夜没睡,第二日清晨顶着乌青眼跑去敲乔宿的房门:“宿宿,我想起来了!” 乔宿清梦被扰,板着脸来开门:“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想起来陆先行是怎么得到我眼泪的了,还有,我想起了陆先恒的身份,你快给周掌柜写信,让他把陆先恒带过来,陆先恒可能知道那羌笛的真身。” * 刘不往在家里装了几天病,萧穆戎亲自来探望,言辞恳切,刘不往装不下去了只能起来上朝。 朝中几个和他关系好的特地驱车来接他,刘不往愁着一张脸,听他们讲这几日朝中发生的事情。 “昨天鬼域将军在早朝时和陛下吵起来了,陛下想要缩减军中用度,被鬼域将军好一顿骂,陛下脸都白了。” 刘不往哼了一声:“你们就这样由着他?” “呵您不在,谁敢跟他硬刚啊,要真跟他刚了说不定又被打的大半月下不了床。” “大清早的别提那种人,刘相,昨日陛下在朝中问起你了,还说要来探望你。” 刘不往轻嗤一声,多亏了他们小陛下,他装病都装不下去了。 “还有”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互相推脱许久,才有一人开口道:“女子书院的事办的不错,陛下准了卢您夫人上朝,还准许和光公主垂帘听政。” “荒唐!”刘不往怒拍车身,吓得马儿嘶鸣一声,车子跟着摇晃。 几人手忙脚乱地稳住他,劝道:“刘相息怒,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咱们的奏折都是和光公主批阅的,今日之事,只能说是早有征兆。” -- 第179页 刘不往气得胡子打颤,浑浊的眼球中满是怨愤:“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一个女子怎能上朝!怎能听政!” “咱天乾也不是头一例,听说召国早就有了女官。”他们试图劝慰刘不往,但刘不往此时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今早出门时卢空月对自己说的话。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同床共枕二十余年,她不仅瞒着自己去女子书院当先生,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他! 二十多年的感情,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 刘不往一路上沉默不语,到了宫门又见到一早等在那里的言秋,气更不打一处来。 众人知道他俩不对付,想拉着刘不往一走了之,却没料到言秋直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讽刺的笑容。 “病好了啊,义父。”他将‘义父’二字刻意咬重,两人决裂以来,他从没再叫过刘不往义父。 不光众人震惊,刘不往也诧异地皱起眉:“你叫我什么?” “义,父。”言秋又叫了一遍,朝刘不往走近些,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义父虽然在家养病,但想必对朝中情形知道的一清二楚吧。” 他说的是事实,刘不往在朝中也有不少亲信,每日将朝堂发生的大事告诉自己,除去卢空月和萧穆荷这种不敢轻易告诉他,言秋斥责萧穆戎的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言秋扬起唇角:“那义父肯定知道,召国与幽国开战,向咱们天乾需求支援,陛下准我去帮召国抵御幽国。” “” 这是所有人都不敢亲口告诉刘不往的事情。 言秋上次带军出征,延期不回,朝中风言风语说他要造反,刘不往那时便对言秋起了杀心,只是公主以朝中缺将才为名一直没有同意。 此番言秋再次领兵,手握二十万大军,再联合召国 他若是想反,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要考试了,一周考好几科实在伤不起TAT,更新可能不稳定,宝贝们可以囤一囤完结了我在文案标上-3- —————— 第78章 .骨扇 · 让言秋带兵的圣旨是萧穆戎亲自下的, 兵符也是他亲手给的,刘不往不在,没人劝得动萧穆戎。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 幕后做这些决定的究竟是谁。 从听到这个消息起,刘不往的脑袋便嗡嗡作响, 在大殿上看到卢空月时, 他的耳中已经听不清任何东西了,眼瞳蒙着一层雾,除了卢空月, 其他人都是虚影,传到他耳边的话语也是缥缈刺耳。 下朝时,刘不往倒下了,这次是真的病倒了。 卢空月将人带了回去,萧穆荷派了宫中的御医前去医治。 刘不往转醒时已是两日后,言秋已经带兵离开了长瑞城。 “你”刘不往抬起一片眼皮,瞄着床边的卢空月,她正拿着一块湿手帕沾在他嘴边。 刘不往想问的事情有很多, 他停顿许久,才缓缓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三十年过去,他的声音也随着斑驳的岁月变得沧桑沙哑,磨没了从前的少年气。 卢空月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收回了手帕,轻轻点头:“是。” “”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刘不往闭上眼让眼前重归黑暗,仿佛他从来没有醒来过。 但卢空月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他耳边:“陆先行待你不薄, 那年他是状元你是榜眼,但因为没有权贵举荐要去到偏远的州县做知州, 是陆先行在陛下面前替你说话,将你留在了长瑞城。” 卢空月语气平淡,娓娓道来,她对陆先行的事情如数家珍,桩桩件件都知晓清晰。 “我家中贫寒,寒窗苦读十余年只为了考取功名,那年科考,我本可以夺得状元,谁料陆先行从天而降,不仅得了状元,还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文章,我虽得榜眼,但整个天乾的目光都在陆先行身上,没人在意我。”刘不往闭着眼,轻轻皱起眉。 他不想回忆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和萧穆荷想要做什么?” “不往,你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回家颐养天年。” 刘不往嗤笑一声:“萧穆荷想让我卸任换她的人吗?她看上了哪个,秦瑞康还是容禄?等她把朝中换成她的人,是不是就趁机逼萧穆戎禅位?一个女人想当皇帝?简直可笑!” “这不是我该知道的。”卢空月的声音变得冷硬,对这冥顽不灵的老头也没有好说的了,起身便要离开,“等黑市的老板开了口,我们再好好算算你害死陆先行和雇人刺杀言秋的账。言秋虽然离经叛道,但好歹在家中养了这么多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没有那种杀人魔头做孩子!”刘不往猛地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道,却因为牵扯到胸肺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卢空月微微侧脸但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房间。 刘不往昏迷的这两天,朝中也乱作一团,萧穆戎将言秋派走之后便颁旨要彻查长瑞城黑市,尤其是与黑市有勾结的官员,抓出来必定会严惩。 朝中人人自危,彼此之间互相试探,犯过事的忙着消灭罪证,没犯过事的忙着查案,以至于刘不往的相府前都冷落许多,彻查黑市这种大事,他还是在刘千湘口中听说的。 消息传到百姓耳中,当然是一片叫好,可是黑市还是照常开着,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 第180页 从前又不是没查过,朝廷的人自己都不干净,怎么敢查他们呢? 羌笛在他的小阁楼中擦拭着一把空余扇骨的折扇,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语气带着几分焦急:“羌爷,这次朝廷是来真的,咱们好几个兄弟进货时被抓进去了。” 羌笛拿着一块手心大小的丝帕,细致地,小心翼翼地擦过每一个角落,他声调低低的,寒冬般凛冽,“无妨,反正也是里面出来的。” 外面沉默了许久,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羌爷,他们在找你。” 手中骨扇宛如白玉般洁白无瑕,干净的泛着光,几乎与羌笛苍白的手指融为一体。 “那就去见见吧。” “是什么?” 外面的人还没说完,小阁楼的门被打开,地上响起车轮碾过的声响,从阴影中缓缓出来的,是他们三十年都没有露过面的老板。 模样清秀,一身白衣,如果不是他身下的轮椅,乍一看会以为是个英俊书生,完全不似他们想象中那般,狠戾残暴,阴沉不驯。 羌爷看着竟如此年轻? 羌爷居然是个残废? “走吧,推我出去。”羌笛将折好的骨扇放到腿上,一个眼神便让那人吓软了腿。 “去、去哪儿?” “上次让你们找的人找到了吗?” “陈令招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人的地址。” “那便再去一次瓦全阁吧。” * 乔宿写好给周掌柜的书信后交给了秋鹿,他带人去召国找人,比之寻常车马要快许多,现召国与陈国开战,虽未波及到隐州,但乔宿担心乔甘和莆儿,便让他一起把人接了过来。 楚成舟说他想起了与陆先行的交集,细说起来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三十多年前,妖界有几只妖怪逃出,盗走了不少宝物,涉及七八个种族,鲛人族与其他种族合力追捕,其中便有几个到了天乾境内。” 楚成舟跟着他大哥二姐一起出来,捉妖途中经过天乾,他们在天乾停留的时间不久,但也抓获了一只兔妖,那只兔妖携家带口,被抓时为了不牵连子女,自裁了。 “那只兔妖犯下的罪并不重,回到妖界也不过是关上几十年他死之后,他的子女也跟着去了,没人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楚成舟的眼泪是为兔妖一家流的,鲛人族向来不会让自己的眼泪流落到人界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但楚成舟那时候只觉得自己流出来的是没有用的石头渣子,也没有好好收起来,随手扔给了络河。 络河揉着眉心补充道:“我和陆先行是认识的,他见到这东西后很感兴趣,我便把上面能追踪到楚成舟的妖气去除后送给了他。” 在包括楚成舟在内的所有人眼中,他的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陆先行肯定知道那是钻石,他前世或许也是从事珠宝行业的,通过硬度和各种检验方式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那这件事和陆先恒有什么关系?”乔宿问道。 “这就得问问他了,当年我们在天乾只找到了兔妖的踪迹。” 陆先恒是蛇妖。 当年逃出的那些妖怪中,也有蛇妖。 众人又等了两日,待陆先恒过来之后,缺的这关键一环终于被补齐。 在言秋去过隐州之后,陆先恒受到刺激已经恢复了记忆,这迟来的记忆让他心事重重,甚至不敢面对待他如亲生儿子的周掌柜。 他并不是陆先行的弟弟,要非说两人有点关系的话,大概就是自己曾经在陆先行家中藏匿过一段时间,借着他身上那天赐的官运之气掩盖自己的行踪。 跟着羌笛一起逃出来的时候他只是一条病弱的小蛇妖,连化形都做不到,是羌笛说要带他去找人界的龙泉助他化形,陆先恒傻乎乎地跟他出来,半路又被他抛弃,为保命躲到了陆先行家中。 他现在与陆先行相似的面貌,是因为他在陆先行死后吞了他身上跑出来的,不知道能不能称为‘魂魄’的东西——一团淡紫色的气。 吞下它陆先恒修为大增,不仅化了人形,还承袭了陆先行的记忆,但他身体太弱承受不住,自身的妖气与紫气相冲突,终于使他精神溃败,在陆先行墓前睡了二十多年,再醒来时便失去了所有记忆,‘陆先恒’这个名字都是自己记忆混乱时编造出来的。 恢复记忆之后陆先恒终日惶惶,怕自己被人抓到,怕周掌柜知道真相会厌恶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脑海中那段关于陆先行的记忆。 “黑市的老板,也是当时带我们叛逃妖界的羌笛,手里有一份朝中官员与黑市交易的名单,涉及药材珍宝,也有人口买卖,三十年前就已经有十余人了。陆先行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被刘不往谋害。” 陆先恒一番话信息量巨大,三十年前刘不往不过是个侍郎便已经和黑市勾结,那这三十年来他利用黑市做过的事情肯定数不胜数。 现如今乔宿最关心的,还是羌笛的身份:“他原形是什么?” “是榕树。妖界狐族境内有一棵榕树,狐族小皇子贪玩引来天雷将其劈成了两半,羌笛没死但是自此双腿不能行走了,他也因此决心报复狐族,三十多年前策划的那场叛逃,鼓动在妖界受到不公的妖族,偷走了各族的宝贝,我猜他是想在妖界制造一场骚乱,但是选中的那些人能力实在太弱了,几乎没掀起什么风浪便被平息了。” -- 第181页 陆先恒抬起眼皮看了络河一眼,眼底有些许畏惧。 络河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直挺的腰板透露出几分庄严:“三十六年前共有四十二名妖族逃出,盗走鲛人族、狐族、鸟族等族宝物七件,历时三年抓回三十二人,五人身亡,剩下的不知所踪,七件宝物找回了六件,还有一件狐族的骨扇。应该在羌笛手中吧?” “我不清楚。”陆先恒垂眸,手指紧扣着手心。 “狐族骨扇是狐族祖上某只魅狐的骨头制成,对妖怪来说可能用处不大,但是在人界便是迷惑人心的利器。”络河简单地分析情况,对秋鹿招招手,“清点一下咱们的人,再向萧穆荷借些人,既然和妖界有关,那便一并了了吧。” 秋鹿闻言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时脸色凝重:“大殿下,不用找了,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瓦全阁 陈令被五个黑衣蒙面人钳制住,半跪在羌笛的轮椅前,眼中满是怨愤和不解。 “你们不是已经打过了一次了吗!现在又来做什么!” 羌笛敲着腿上的骨扇,轻笑道:“向陈老板讨一个人。” 陈令目光掠过那把骨扇,脑子里给这东西估了个价,如此质地,定是绝世珍宝。 “你们上次不就来问过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上次可能不知道,但守心葬礼之后,这位乔姑娘可谓是家喻户晓。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吗,带我去见她,我就把东西给你们。” 陈令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他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判断出乔宿对灵物似乎有特别的吸引力,难道黑市的老板也不是人类吗? 他与轮椅后的蒙面人对视一眼,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从他放大的瞳孔中陈令猜测此人现在已经不能称为正常人了。 羌笛看着文弱,实则身份成谜,陈令思索片刻,决定不跟他硬碰硬。 “我带你去。” “很好。”羌笛合上打开了一半的折扇,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那群人便如同没有意识的傀儡般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令心里打着算盘,这人再厉害也比不过楚成舟那一家子妖怪,大不了事后因为嘴不严被楚成舟教训一顿,好过落到黑市手中。 楚成舟所住的地方施了结界,寻常看过去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陈令跟着刘千湘凑热闹时去过,但现在让他找也轻易找不到,便只能一直在那儿打转,急的焦头烂额,还要尽力掩饰自己找不到地方的事实。 羌笛跟着他转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了异常,将人叫住:“找不到?” 陈令吓出一身冷汗,勉强笑道:“就在附近。” “不必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陈令握着那把骨扇,朝陈令挥了挥。 陈令一愣,见他是真的要放过自己,便撒腿就跑。 羌笛待在原地没有动,周围几个人已经被他控制,呆呆地站在他四周,这奇异的打扮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羌笛在骨扇上敲了两下,轻声道:“你们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吧。” 话音刚落,那几人作鸟兽飞散,街道上只余羌笛一人。 吱嘎一声轻响,结界打开,那栋宅院出现在羌笛面前,秋鹿从门里出来,上下打量着他。 “我要见乔宿。”羌笛气定神闲,仿佛手里捏着什么能让天乾翻天覆地的东西。 秋鹿犹豫了一下,绕到他身后将他推了进去,目光扫到他手上的骨扇,轻蔑一笑:“你就是用这种东西控制人类帮你做事的?” “偶尔会用一用,对付几个人类还用不到狐族至宝。”羌笛语气中有种放下一切的超然,仿佛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似的。 秋鹿嗤笑:“一个破骨扇而已,算什么至宝,狐族的人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让你逍遥这么久。” “” 羌笛攥紧那把骨扇,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秋鹿继续刺激他:“你想见乔宿,是看中了她身上的灵气,想让她帮你恢复行走能力?” “”羌笛不说话,秋鹿知道自己猜中了。 “你未免想的太好了,乔宿身上是有点灵气,可你的本体受损,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闭嘴。” 激了羌笛一路,乔宿等人见到他是羌笛脸色黑得可怕,倒是他身后的秋鹿满脸笑意。 陆先恒瞥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带自己逃出妖界的人,冲楚成舟点点头,便缩回到人群之后。 桉浅也认出了这位陪伴自己许久的大妖,惊喜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羌笛——!真的是你?” 羌笛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陌生,又把目光转到乔宿身上,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她。” 他直勾勾地盯着乔宿,眼神像捕捉到猎物的毒蛇,阴冷黏腻,令人不适。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恢复更新! 应该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迟到的圣诞快乐,叮叮当叮叮当,晚安好梦宝贝们~ —— 第79章 .二合一 · 羌笛只觉得头皮一麻, 手里的骨扇就消失了,楚成舟站在他身旁,晶莹剔透的骨扇抵着他的脖颈, 语气不善道:“再说一遍,你要谁?” 那骨扇的顶端不算锋利, 但在楚成舟手中完全可以杀死他, 羌笛垂眸,脖颈一阵轻微的刺痛,“杀了我, 你们永远找不到那份名单。但只要你们把她交给我” -- 第182页 楚成舟的手微微用力,羌笛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遏住,喉间烧起一团火,由内到外要将他吞噬。 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但为了他唯一的希望,他要赌一把。 “你手里的名单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你敢觊觎我的人,就非死不可。”楚成舟皱着眉, 握在骨扇上的手指收紧。 羌笛睁大眼睛,五官因痛苦而变得有些狰狞,双手紧紧握着轮椅的扶手。 “楚成舟,住手。”乔宿走过来,把手搭在了楚成舟的肩膀上,“我跟你走。” 楚成舟猛然回头,“宿宿!” 乔宿轻轻挑眉,眼神示意:“没事。” 她抓着楚成舟的手腕, 将骨扇挪开了些,“等我回来。” “宿宿”楚成舟眼眶发红, 眸中满是隐忍与不甘。 乔宿俯身对羌笛道:“名单,在哪儿?” 羌笛捂着脖颈上的小伤口,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你跟我出了长瑞城,自会有人把名单交到萧穆荷手上。” “我怎么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乔宿问道。 羌笛笑得阴冷:“我走之后这黑市自然开不下去,与其让他们自生自灭,倒不如我给他们一个痛快。” 乔宿:“” 够狠,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乔宿握紧了袖中的东西,绕到羌笛身后帮他推着轮椅:“那走吧。” 楚成舟抓着她的衣角,又叫了一声:“宿宿。” 当着众人的面,乔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去去就回。” 楚成舟像是被安抚住了,松开手,目送他们离开,直至两人消失在院门口,他也不曾挪动半步。 秋鹿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问络河:“小殿下这就把人送走了?” 络河瞥他一眼,也是不懂这对小两口的打算。 楚成舟握着拳,眼角泛红,轻声道:“宿宿有事要问他。” 几人不解,楚成舟咬牙切齿道:“等事情问完,我一定要把他的根都烧个精光!” * 乔宿按照羌笛的吩咐,推他走在长瑞城的街道上,一条条的绕着圈子,小半日过去后才走到城门,他不许乔宿戴帷帽,所以这一路上遇到许多认出乔宿的百姓,纷纷驻足同她行礼。 羌笛跟着她一同受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等出了城门,他才开口问道:“被人类景仰的感觉如何?” “不如何。”乔宿冷着脸,手里的轮椅推起来不需用力,但羌笛这个人让她厌恶,光是同行这一段便恶心至极。 羌笛不在乎她的冷脸,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第一次去黑市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如此浓郁的灵气在妖界都少见,后来调查才知你居然只是个人类,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奇事。” “和陆先行身上的官运很像对吧?”乔宿问道。 羌笛顿了一下,呵呵笑道:“对,说来我和陆先行也有过几分交情,刘不往毒杀陆先行所用的药还是在我这儿买的,那老头胆子小的很,担心陆先行死后来找他,像我讨了能让他魂飞魄散的毒药,人类就是这般贪得无厌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你在人界混了这么久,耳濡目染,估计也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了吧。”乔宿打断他,将轮椅停了下来。 羌笛回头看着她,眼神阴冷:“乔,宿。很熟悉的名字。” “黑市存在了三十多年,贩卖丨人口、烧杀抢夺、买凶丨杀人这种事情应该没少做吧?”乔宿要问的事情很简单,这几日萧穆荷在查黑市的案子,她也跟着了解了一些,在其中发现了一桩人口拐卖的案子,一共六十余人,一半男人一半女人,被从南国卖到了召国。 乔宿顿时想起了自家姑姑所擅长的南国女子的苗绣,乔甘说是跟着乔宿祖母也就是乔甘母亲学的,但乔宿记忆中从没有祖父母的影子,父母去的也早。 羌笛想了一会儿,他记忆力一向不错,经乔宿提醒也想起来了大概:“那桩买卖可是很久之前了,那时黑市刚创立不久,头一回接到这样的大单,因为人员不够跑了几个。哦,你是被拐的那些人里面的?年纪看着不像啊。” 乔宿想问的问完了,她将羌笛推到城郊那棵大榕树下,周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在两人头顶打转,日落西山,不远处的长瑞城笼罩在霞光之下,温柔静谧。 “我曾是一棵小小的榕树,有幸生在了妖界,吸取日月精华五百年,眼见就要修成人形了。可那狐族小皇子顽劣,引来天雷劈散了我的本体,五百年修为功亏一篑,狐族为了给我赔罪,给了我一颗灵丹助我化成人形我苦苦修炼五百年,竟还不如他们一粒灵丹。”羌笛自嘲的笑笑,“我虽化成人形,但本体受损,再也无法行走了。” 乔宿:“所以你鼓动那些妖族逃到人界,是为了什么?” 羌笛风轻云淡地说:“也不为什么,只为了搅乱妖界,让他们尝一尝最珍贵的宝物被盗走的滋味。” 乔宿:“可狐族骨扇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羌笛嘴角微微抽搐,是他低估了妖族的富有,他穷尽一生想要追寻的,对其他人来说不过是勾勾手指。 他叹了一声:“即便失败,有人陪我一起被通缉也足以让我感到安慰。” “你可真够贱的。”乔宿对他的厌恶更上一层楼,“你逃到人界,建立黑市,做那些恶心的勾当,卑劣之人害了你,你便要去害其他无辜之人,你和那种人有什么区别?” -- 第183页 羌笛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羌笛道:“有人跟着我们。” 说完,他抓着乔宿的手腕,将她拉进了地底,刹那的功夫地面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榕树上的鸟儿纷纷落地,绕着两人刚刚站过的地方叫喊。 榕树底下是一方窄小的空地,榕树的根干盘曲交错罩在头顶,脚下的泥土松软的随时都要陷下去似的。 这里一片漆黑,乔宿好半天才适应,模糊的看到羌笛的轮廓,他的声音却很清晰的传过来:“那条蛇妖吞了陆先行的精魄之后修为大增,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会有这种效果,甚至可能比陆先行还要有用和你聊天很愉快,这么些年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和人聊过天了,如果不是身后还有个鲛人跟着,真想和你多相处一阵子。” 乔宿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羌笛的手指动了动,环绕在四周的榕树根便跟着动起来,相互摩擦发出声响,慢慢朝乔宿逼近。 羌笛道:“我不是楚成舟的对手,但在榕树底下,你不是我的对手,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你说得对,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乔宿勾起唇角,将袖中的符咒拿了出来,“我确实只是个人类,但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乔宿念起咒语,朱砂黄符所制的符咒在她手中飘起,从底部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羌笛的模样清晰地映在乔宿眼中。 他冷笑:“御火符?你一个人类想使用道家的符咒?” 乔宿不理他,继续念着咒语,火势越来越大,火团横在两人中间,地面上的鸟儿也感受到了不对劲,飞离了榕树。 “你要是把榕树烧了,这上千只鸟儿可就无处可栖了。”羌笛冷静地打着感情牌,却见乔宿一点反应都没有,火已经烧到了他的眼前。 羌笛也顾不得那些,催动着榕树根上来扑火,可是数根为木,遇火更燃,反而加重了火势。 乔宿的咒语念得越来越快,催命符似的传到羌笛耳中,他大惊失色,推着轮椅便要往地面上逃,没等他开始动作,只听“轰——”的一声,火球在两人中间炸开,气势汹汹地火龙朝羌笛扑过来,火焰之后,乔宿对着他冷笑。 “做了那么多事,你该死。” 羌笛被火龙冲到地面,轮椅四分五裂,他斜躺在地上,用法术扑灭了身上的火,嘶吼道:“你一个御火符害死那么多生灵,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天上下起雨来,浇灭了地上被火龙撞出来的坑洞中的火苗,鸟儿纷纷躲进榕树枝叶中,远远看这出戏。 楚成舟轻飘飘地落到乔宿身侧,冷着脸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蹭的一处灰:“问完了?” “嗯。”乔宿仰着头,一脸乖巧。 “我都说了不要用那御火符,御火符是道家的东西,吟松一个和尚能画出来什么!让你等着我你偏不听。”楚成舟幽幽地掰着她的肩膀转了两圈,确定乔宿身上没有伤痕后又开始数落道,“名单已经拿到了,以大哥的本事,完全不需要你只身涉险。” “我没事的。”乔宿抱住楚成舟的肩膀,在他胸口蹭了蹭,“有些事情我要亲口问才行。” 楚成舟语气也软了下来,温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嗯。” 冷冷的冰雨拍在羌笛的脸上,他怨愤地看着眼前腻腻歪歪的两人,满心不甘。 只差一点他就能杀了乔宿夺取灵气了! 情报明明说乔宿没有修炼过,她怎么会使用御火符! 乔宿被楚成舟护着,身上一滴雨都没有沾,她走到羌笛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为他解答疑惑:“因为我有天赋,咒语是昨天才学的,没想到吧?” 羌笛:“” 乔宿看他的眼神中满是鄙夷,楚成舟则满脸杀气。 从羌笛说出想要乔宿时,他就想让他死了。 但是乔宿在这儿,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不想让乔宿看到。 楚成舟对着乔宿道:“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把他交给我吧。” 乔宿看他一眼:“大哥说要把他带回妖界。” “带回去是为了狐族骨扇,现在骨扇已经拿到了。” 乔宿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打算阻拦,她本身也没想放过羌笛,她姑姑,她的父母,以及乔甘口中教她苗绣的‘祖母’,都是被黑市从南国拐来的人,他们尚且算是幸运的,逃到小山村中虽然过得清贫,但至少不用为人奴为人婢,那些被卖掉的人下场只会更惨。 这还只是其中一桩案子便涉及了这么多人,黑市三十多年,害过的人数不胜数,这种人实在不该活着。 乔宿默默走向城门,留楚成舟和羌笛对峙。 她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楚成舟便追了上来,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楚成舟,我想在人界多待一段时间,帮萧穆荷处理一下黑市的案子。”乔宿思索良久,她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普通人类了,借助玄学,或许能帮更多人找到自己本来的家。 “好啊。”楚成舟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等你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你得跟我回妖界才行。” “嗯。不管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乔宿道。 楚成舟眼中光彩熠熠,松开牵着乔宿的手,拦腰把人抱起,扛在了肩膀上:“宿宿!我要带你回妖界,我要和你成亲,要和你生小鱼崽!” -- 第184页 楚成舟兴致勃勃地展望未来,乔宿强忍着没把“咱们有生殖隔离”说出来,趴在楚成舟肩膀上,一声声道着好。 “你、你不会要这样把我扛回去吧?” “不然呢?” “这么多人呢,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我!不!我就要让整个长瑞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 乔宿无声笑笑,由他去了。 * 萧穆荷拿到了黑市的名单,前线也传来了捷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陈国就从召国退了兵。 母国无事,荣珍松了一口气,但她一看到萧穆荷姐弟皆是愁眉不展,这口气又提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萧穆戎脸色凝重道:“鬼域将军没回来,发去的军报也没回复他可能要反。” 从他派兵的时候朝上众臣便告诫他一定要提防言秋,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派他去了,只因萧穆荷说他是个可信之人。 萧穆戎再傻,如今也反应过来了,他看了萧穆荷一眼,问道:“姐姐,鬼域将军” “他如果想反,我也拿他没办法。”萧穆荷语气平平,听得萧穆戎头皮发麻。 “姐姐,如果你想要这皇位,我给你就是了,鬼域将军若是反了,将来、将来,如果真的打仗,天乾百姓该怎么办?” 萧穆荷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不会打仗的。” 荣珍听得云里雾里,满心只剩下害怕,若是言秋真的反了她该怎么办?若是言秋联合召国一起反了,她又该怎么办? 如果言秋只是想反,篡位之后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惠妃。 如果召国与言秋联手,消息传到天乾来,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她。 荣珍头脑发胀,完全没了主意。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翌日,言秋拒带兵回长瑞城的消息传过来,朝堂上下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此人贼心不死,现在迟迟不归,肯定是想造反!” “陛下啊,您得早些做定夺啊,此时派人去尚有转机,若是真等他带兵攻到长瑞城来可就来不及了!” “召国人果然狼心狗肺,咱们帮他们抵御外敌,现在竟然反咬我们一口!” “陛下!公主!还请公主早些下旨,派人缉拿言秋这个逆贼!” 殿中吵吵嚷嚷,沉默的只有大病初愈的刘不往和他的妻子卢空月,静静地与大殿之上的两位萧家血脉对视着。 萧穆戎没让他们吵太久,冷冷地扔下一份名单来:“黑市老板羌笛伏法,死前交了份名单,记载了黑市的每一桩生意,涉及的钱款、人员,朕要彻查此事,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萧穆荷捻起那沓啾恃洸厚厚的名单其中一张,抬眸对卢空月道:“此事便交由卢祭酒来做吧。” 刘不往紧紧攥着双拳,再次倒在了大殿之上,这一次他很快便醒了,躺在皇宫的御书房中,床前站着萧穆荷、萧穆戎、卢空月、还有新上任的太傅。 “刘丞相这身子是越发差了,今日在早朝晕倒,可将朝中众臣都吓了一跳。”萧穆荷语气带笑,像是嘲讽。 “言秋要反,黑市要彻查,公主为逼老夫让位也是煞费苦心,搞这一出内忧外患,但公主可知言秋他是一只老虎,不是一般人能轻易钳制的,你今日放他出去,便是纵虎归山,若在这个节点上朝廷再发生变故,公主就不怕到时言秋真的领兵造反,朝中毫无招架之力?” 刘不往强弩之末风中残烛,明知自己已经劝不动萧穆荷,却还不肯就范。 一旁的太傅容禄是萧穆荷近两年一直在提拔之人,这次彻查黑市一案明面上是由他协助卢空月,其实大权都在他手中,萧穆荷不过是想借卢空月之手再给刘不往一击。 效果显然不错。 萧穆荷掩嘴轻笑:“这不是刘丞相该担心的事情,您还是好好养好身体,等着监察院上门吧,毕竟你和黑市从三十年前就有了牵扯。” 卢空月道:“原来你在那时便恶毒至此,忌讳妖邪之事是害怕陆先行回来找你一想到我和你同床共枕二十多年,我便觉得恶心至极。” 刘不往唇边动了动,最终只说道:“我对你的情谊是真的。” “掺着血腥和算计的情谊,实在是受不起。” 卢空月这句话,给了刘不往最致命的一击,他沉默地闭上眼睛,苦笑着,流下了眼泪。 三日后,刘丞相抱病,辞去丞相之职,脱去官袍,一身素衣到了监察院中,交代了自己这些年来犯下的罪行。 毒杀陆相是在先帝的授意下做的,监察院没法定夺也不敢公开,但雇人刺杀言秋一事确实板上钉钉,鬼域将军乃一品军侯,罪重致死。 但鬼域将军现在归期不定,会不会反还是个未知数,朝中诸臣都为刘不往求情,声称言秋留着便是个祸害,刘不往为民除害,没有错。 萧穆荷冷笑,写了封书信交给身边侍卫带出了天乾,两日后,言秋带着书信凯旋,带来与召国互通易市的喜讯。 言秋要反的谣言,不攻自破。 随之而来的是对黑市的彻查,朝中主动投案者就有二十余人,罪名从购买禁药到买凶丨杀人,天乾上下为之骇然。 容禄忙得不可开交,收集的证物证词堆了满屋,好不容易整理好想去交给萧穆荷,却处处都找不到人。 -- 第185页 因下令彻查黑市而声名大噪的和光公主,此时待在鬼域将军府中,探望那位因为抗旨被打了三十军鞭的少年将军。 言秋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枕头,使劲儿歪着脑袋想看到萧穆荷的脸,但萧穆荷坐在床尾,他扭得脖子都酸了也只能看到萧穆荷的一片衣角。 楚成舟帮他把头扭回去:“别看了,人又跑不了。” “此次与召国建立易市,惠及的是边境百姓,你做的不错。”萧穆荷的声音不咸不淡,夸完言秋之后便转头跟乔宿聊起了其他事情,“皇帝想把荣珍立为皇后,封后大典在九月举行。” “那,你呢?”乔宿问道。 “不急于一时。”黑市只是第一步,她想要获得民心,还得循序渐进。 乔宿点点头:“反你也年轻。”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善待荣珍的。”萧穆荷想让乔宿放心,她的目光在楚成舟和乔宿身上打转,问道,“络河明年会离开天乾,你们呢?” “大哥本来今年便要离开的,是因为我要在这里守着荣珍才推迟下来。”言下之意,明年乔宿也会离开。 萧穆荷笑了一下,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原以为乔宿会和陆先行一样入官场,造福百姓,但乔宿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她或许能在一些领域提出自己的建议,但她自知没有治世的才能,相比于做官,她更愿意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匠人。 “乔姑娘忙着朝中的事情,怕是手艺都退步了吧?”言秋调侃道。 乔宿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为自己和萧穆荷说话吃味,故意道:“那我这第一单就给公主了,公主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前朝还是后世,只要是公主想要的,我都可以做出来。” 萧穆荷笑笑:“做不出来呢?” “可以学。” “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 言秋脑袋趴着看不到,光听声音便觉得闹心了,楚成舟就更不必提,脸耷拉下来,走到乔宿身后道:“言秋该换药了,我们走吧。” 言秋适时跟着哎呦一声,确实该换药了。 “那便这么说定了。”乔宿跟萧穆荷说完,便被楚成舟拉走了。 萧穆荷作势也要走,言秋拉住她:“你不给我换药?” “你家里没有下人吗?” “你就想我身子被别人看去?” “你们在军营不洗澡,不脱衣服?” “那不一样,帮我换药吧,穆荷。” 言秋语气一软,萧穆荷心就软了,毕竟这伤也是为她受的,便去拿来药膏给他换药。 “你以后还会过来吗?”言秋闭着眼睛问道。 “有空就来。” “你刚刚和乔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当皇帝吗?” “” “你想当皇帝我便帮你,有我在,一定能让你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 “别说这些了。”萧穆荷专心地给他涂药。 言秋又道:“那你当了皇帝之后会有后宫吗?会养男宠吗?” “” “你不许养男宠,你敢养我就敢杀了他们。” “闭嘴你再说我就走了。” 言秋乖乖趴了回去,嘴里嘟囔着:“你不许养男宠。” 萧穆荷沉默地涂完了药,帮他把纱布裹好后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我不养男宠,若我真的做了天乾第一位女帝,你便是第一位男后,可行?” 言秋歪着脑袋,眼中闪着光:“真的?你可别诓我。” “真的。”趁他不备,萧穆荷在他唇角亲了一下,“我不骗你。” * 楚成舟拉着乔宿回家,路上经过瓦全阁,陈令在门口瞧见两人便迎上来,上次乔宿给他做的那支可拆卸的簪子被他送给了刘千湘,刘千湘在书院读书时又被其他姑娘瞧见,如今都来找他想买。 陈令自然没那个本事,便生出了和乔宿合作的念头。 乔宿道:“我答应了公主要先帮她做东西,得过些时间才行。” 陈令苦着脸,问道:“那个陆先恒呢,他不是徒弟吗,他应该会吧?” “陆先恒回隐州了,周掌柜店里还需要他。” 陈令捶胸顿足:“那咱们先说好了,等你给公主做完,一定要把时间留给我。” 乔宿道:“我考虑一下,近期我要回一趟召国。” “回召国做什么?” “把我的东西带回来。”楚成舟道。 乔宿无奈地笑笑,她也不理解为什么楚成舟非得带着那个大水缸回妖界,明明当时嫌弃得不行。 陈令苦笑:“那我等乔姑娘有时间了再来问。” 乔宿道:“好。” 家里还住着乔甘和莆儿,楚成舟进门也不敢对乔宿做什么,乖巧地像个上门女婿,还得提醒着家里那些小妖不能在两人面前露处原形。 乔甘在院中刺绣,这短时间络河帮着乔甘回忆起了被拐之前的记忆,她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只能模糊记起一些,乔宿打算明年离开天乾后先去南国,帮乔甘找到家人之后再去妖界。 “姑姑,明年我要跟着楚成舟回他家乡了。” “嗯,你现在长大了,姑姑放心。” 乔甘现在心如止水,只想回南国找自己的家人,若是找到了便留在南国,找不到便跟着莆儿一起回隐州,反二人有一门手艺,生活上也还过得去。 -- 第186页 莆儿在逗桉浅,伸着脑袋跟乔宿说话:“他们那片的人长得都真好看。” 桉浅别扭地坐在凳子上,脸颊和耳朵透着红,见到乔宿就像见了救星似的奔过来:“乔姐姐” 楚成舟横在两人中间:“叫谁姐姐呢,你自己多大了心里没点数?” 桉浅噘着嘴,往后退了几步。 莆儿笑道:“还是这个臭脾气,从前骂宁玉现在骂桉浅,你非得把乔宿身边的男人都骂走不可。” 楚成舟道:“我倒是想她身边只有我一个。” 莆儿想说那是不可能的,又怕刺激到楚成舟,便摆摆手:“那你把乔宿带走吧,别耽误我和桉浅培养感情。” 桉浅眼巴巴地看着乔宿,乔宿歉意一笑,跟着楚成舟进了院子。 “她们都是你娘家人,在这儿我总觉得不自在。”楚成舟苦着脸,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乔宿了。 “才两天,也不久。”乔宿纠道。 楚成舟道:“两天,二十四个时辰,这可太久了。”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乔宿安慰道,话锋一转,“这一年你都先忍一忍。” “一年?”楚成舟的脸白一阵青一阵,开了荤的人要吃一年的素,他可忍不了,“一年时间,会浪费多少春光,这划不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人类的寿命问题,其实那日在牢房见到守心的时候乔宿心里就有一些猜测,她身上的灵气,和陆先行身上的官运,都像是给他们这些穿越者赐予的‘金手指’,认识陆先行的人都说他那些年基本没变过样貌,所以乔宿猜她也会长生,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也不需要遵守这个世界生老病死的规则。 只是这个猜测需要时间去验证,她对楚成舟道:“我们还有许多年会在一起。” 楚成舟心中一紧,握着她的腰道:“若是你猜的不对,我们可以缔结魂契,从此生死相依。” “好,生死相依,此生不离。” 从她下定决心抛下人妖之别和楚成舟在一起的时候起,就没打算和他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发奋图强的我把正文写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