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总想休掉我》 第1页 [穿越重生] 《夫人总想休掉我》作者:容黎【完结】 文案 男主内心独白:夫人凶,儿子恶,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好难,只能被迫走上读书经商考科举一系列惨绝人寰的被改造之路。 名满宁城的纨绔宋一成这两天有点不得劲,花酒不香,赌钱不爽,新买的斗鸡花鸟勾不起兴趣赏玩 向来追得他满城抱头鼠窜的夫人怎么还不派人来捉他? 刚进家门碰上收拾好家当领着儿子回娘家的程璐,一张和离书贴脑门:这日子不过了! 穿书而来的程璐就想不通了—— 只知花钱享乐没脑子,没才学当不了大官做不了生意,得罪奸臣之子败了家业连累家人受苦 此等最不经济适用男为何让原主苦巴巴追了一路只为嫁他? 早点踹了重遇良人才是正经! 一旁的儿子宋学进连连点头:母亲说的对! 程璐摸了摸儿子的头,做个未来首辅他娘也是很好的嘛! 宋一成眼巴巴地追着恳求:要不夫人你看看我的脸,保你赏心悦目多吃两碗饭*v*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璐 ┃ 配角:宋一成,宋学进 ┃ 其它:甜吧应该 一句话简介:夫人凶,儿子恶,联合起来欺负我 立意:纨绔被改造 ☆、闻雪红梅(一) 寒梅的幽香入鼻,睡梦被吵醒,程璐睁开眼皮看着眼前盛开的红梅冷冷地看着床边正冲她笑得欢喜的脸。 沾在梅瓣上的雪化成水落在红缎面锦被上,冷意袭来,那张含笑的脸渐渐凝固,带着几分讨好。 “外面下雪了,压在梅花上瞧着极有意境,我没多赏折了一枝先给娘子送来,你瞧瞧它们多讨喜?学进那边我也让丫头送过去了,听说先生布置了与梅花有关的功课,他正好看着背诵诗词。” 眼前的男子身着蓝色祥云纹锦袍,乌亮黑发以白玉冠束起,相貌如玉,身姿修长,尤其是那片唇红润又凉薄,瞳孔中盈满日月星光,让人不觉间沉沦。 程璐眼睛里一片朦胧水意,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 她只记得自己早上修理好漏水的水管急着赶去上班,好端端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娘子?她是众人口中的大龄剩女,连结婚对象都没有,而且这种称呼也只有古代才有,再看眼前所见皆透着古意…… 眼眸低垂,只见自己身着雪白中衣,乌亮青丝垂在两侧,尤其是这双十指修长纤细的手,一看就是不曾做过半点苦力活的,而她常年为了生活奔波比男人都拼,可以肯定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可她却可以掌控这具身体,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她穿越了? 没想到这种只在小说及影视剧出现的玄乎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按照她看过几十本穿越小说总结出来的结论,她很可能回不去了,要代替原主继续生活下去,或者真的有某种奇异力量能让她现代古代来回穿梭? 以前觉得有点太扯了,现在竟然连嘴角都扯不起来。 视线再度回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精致如画笔勾勒的轮廓,五官精致,笑起来比古装剧中的美男还要更甚几分。 所以原主已经成亲了?还有个叫学进的孩子?这个男人就是原主的丈夫? 男人见她一直在发愣,失落地将梅花插进桌上的花瓶中,红梅娇美不畏寒,点缀的整间屋子也亮堂起来。 尤不死心,重新折返到床前,比先前多了几分急躁,抬手抓着程璐的手:“是我害得娘子生病,这阵子我不出去了,安心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程璐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喉咙有些痛,呼吸也不大顺畅,看来是着凉感冒了,这种小病在现代也就是喝一颗药的事儿,但在古代可就不一样了,稍有不慎是要人命的。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个朝代,这个家又是什么情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到底无从说起。 整个昏昏沉沉,索性重新躺下去,没多久又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重新回到现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动不了,而人行道上匆匆往前走的那个女人衣着身高都和她一样,分明是绿灯,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一辆车竟将她撞飞了,之后场景转换,她被送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抢救生命体征消失被宣告死亡。 还真是狗血到要命,所以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以这具身体生活下去。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待了几天后,她终于从丫头口中得到得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 大赢这个朝代在她所知的历史朝代是没有任何记录的,而她所在的宋府是宁城中有名的富硕人家,买卖做得大,就连旁的县城都知道宁城宋家。 而她的这个便宜丈夫是宋家独苗,宋夫人生他难产而死,虽然宋老爷后来续了弦,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也没动过再添子女的心思。 后来原主嫁到宋家,头一胎便生了个大胖小子,把宋老爷给高兴坏了,对孙子宠的很,也很疼原主这个儿媳,吃穿用度从没有亏待过。 至于她这个便宜丈夫是何等人物,好几天之后那丫头才小心翼翼地劝她她才知道的。 说白了呼朋引伴赏花遛鸟赌钱喝花酒,这些都是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才会做的事情,而原主正是因为急匆匆出去找他忘了添衣裳才病倒的。 -- 第2页 在古代生病的滋味堪比受酷刑,程璐喝了几天药终于得以好转,而原主的记忆也在脑海里呈现出来,她的脸色也渐渐得变得凝重起来。 程璐确定自己穿进了半年前看过的一本古言小说中,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原主只是文中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一个是盲目无脑的痴情美娇娘,一个是只知道赏花遛鸟不务正业的纨绔俊公子,两人磕磕绊绊在一起数年,纵使不尽如意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想受贼人陷害,宋一成稀里糊涂与叛贼宁王有了牵扯,落得个家业被夺,妻离子散,在牢狱中受尽苦难丢掉性命的下场。 唯一争气的是两人五岁大的儿子,聪明好学,极为懂事,哪怕吃尽苦头也不抱怨苦累,最后位极人臣,手刃奸人为父平反。 好在还没走到那一步,这让程璐松了一口气。 原主追随宋一成一生,从豆蔻年华到为人母,成天因为他的那些混账事气得心肺疼,带着家丁去赌场、花楼、酒馆捉人那是常有的事,操不完的闲心也就罢了,到最后差点连性命都跟着给丢了,用一辈子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来形容也不过分。 她不是原主,虽然有些牵绊是与这具身体割舍不掉的,但她不会傻到去陪着这个男人做蠢事。 原主娘家是宁城有名的富商,家业与宋家不相上下,不然宋老爷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让儿子娶进门。 当初程老爷是看不上宁城这个有名的纨绔,无奈女儿喜欢寻死觅活地嚷嚷着非他不嫁,只能忍痛随了爱女的意,即便成亲后也没对宋一成生出半分好感,反倒因为他害得女儿连安生日子都不成而对他颇有意见。 加上后来闹出那么大的事,程老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护住女儿和外孙的性命。 原主回到娘家有父亲和哥哥疼宠,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到底一家人分崩离析教人意难平。 她痴恋宋一成多年,哪怕他再混账,她都未曾想过与他和离更别说盼着他死,不想天降灾祸,竟落得个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度日的结局。 程璐对原主的选择不予评价,千人有千种心思,但是个性上进又强势的她看不得一个分明有好起点的人这般堕落颓废,这般事事不上心,只知道吃喝享乐,会落到那般境地也怨不得别人。 真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病去如抽丝”,病好后整个身体都轻便了许多,她难得起了个大早,梳洗好,丫头端了早饭进来,刚坐下,宋一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才摘的梅花枝,献宝似地递给她看。 这个男人披着光进来,哪怕程璐看了这么久依旧会被他的这副好样貌给吸引,也不是那天生糊涂的人,心思却不往正经地方使,要不然也不会被宁城人虚情假意的讨好,在背地里真笑话。 程璐抬手推开,淡声说道:“一早上有闲心赏花赏雪,怎么就不能去书房多看两本账?” 宋一成尴尬地将桃花枝收起,用冰凉的手摸了摸鼻头,眼尾上扬,笑道:“家里的事有人管,我何必去插那个手?惹得娘不高兴,到时候还得连累你挨数落。”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索性不理他,这个人心真是大得很,若不是这位填房夫人没有生养儿子,这个糊涂蛋只怕早没命了。当真是块朽木! 宋一成又讨了个没趣,先是跟在夫人身后跟着来回晃悠,奈何程璐只当他不存在,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累,之后他坐在凳子上望着那道纤瘦妖娆的好身段发呆。 以往夫人虽然会在去外面找他的时候发脾气,但在家里却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也不知怎么了这阵子脸上都不见笑,不管他怎么讨好都没用,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话都说不了几句,他想借着那事缓和下两口子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直接挨了一巴掌。 他也不敢问,尽量不去触霉头,偶尔寻到有趣的小玩意带过来给她瞧,无奈那张脸好似外面冻结的寒冰,漂亮温情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热意,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他不死心,今儿早上特地站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挑了最好看的一枝带回来,果不其然又没得好脸色。 屋子里地龙烧得旺,他起的过早,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支起胳膊打盹。 宋府这几年生意不错,吃食用度不差,程璐吃过早饭,淡声说道:“我爹老毛病犯了,过几天我带学进回去住两天,他一直念着想和哥哥姐姐玩,让他多玩一阵子也好。” “那功课怎么办?先生夸他学习用功也聪明,玩野了心收不回来怎么好?” 程璐抿嘴笑了笑:“反正家里他祖父为了他赚了万贯家财,只要认得清银子会花就成,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宋一成被程璐的话给狠狠地堵了一嘴,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他放在腿上指骨修长的手攥了攥衣摆,莫名觉得程璐的脾气竟比以往还大,莫不是那个来了? 可算来算去也不是这个日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再气什么。 安静了好一阵,宋一成念在她这几日心情不畅快的份上主动交代自己的去向:“成佑从江南回来了,听说这次带去的货全卖干净了,赚了好大一笔银子,请兄弟几个聚聚,就在天香楼,早了回不来,到时候你先睡不用给我留门了。” 好半天宋一成也没听到她的声音,这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罢了,给她几分颜色还真拿起架子来了,以往他什么都不说,她照样好声好气地伺候着,真是给不得好脸色。 -- 第3页 风雪趁着门打开的时候钻进来,驱散了一室的暖意,程璐端着清茶小口抿着。 她看在原主的份上愿意多提醒他几句,奈何这人冥顽不灵,她已经尽力,非要自找死路也不是她能拦着的。 她出生在北方城市见惯了风雪,至今还记得自己有一天睡过头赶去上班却被摔得四脚朝天,那会儿为钱奔波,苦却也幸福,而现在所有万贯家财这陌生的古代世界,还有突然多出来的相公孩子让她有点无法适应。 “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要核对下这个月的花销好入账。” 程璐站起身道:“你不必跟着去了,一会儿小少爷过来带他多温习两遍先生教的知识,我回来要考。” 以往原主两口子对此从不上心,一切全由这位主母做主,谁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位出生名门的庶小姐私德败坏,借着他们两个往出套银子。 她在宋家断然不能吃这个亏,若是哪天离开这里,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这副相貌本就生得娇俏白皙,哪怕孩子已经五岁了,依然如豆蔻少女般,将镶着狐狸毛的兜帽戴起来,一袭红衣宛如这寒光天色中盛开的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大佬收藏,么么哒 ☆、闻雪红梅(二) 小路上铺满雪,绣花鞋每走一步都带起雪沫粘在鞋面上,哪怕大雪纷飞,程璐都走得不紧不慢,脚下传来咯吱咯吱地声音竟是这般的熟悉亲切。 走到屋檐下等着的丫头为她拍去肩上的雪花,笑着说:“少夫人来了,快里面请。”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亲自过来,丫头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很快变了表情,倒是个机灵的,怪不得宋夫人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大冷的天整天闷在院子里也无趣,办完正事也好和母亲说说话。父亲呢?还忙着呢?” “可不是,年关将至,老爷这几天都忙着出去收账,很早就出去了。那天听到说收回来的钱全都给小小少爷留着,等他大了用,不许少爷打主意。” 程璐抿嘴轻笑,宋一成是出了名的混账,在外面玩的很过分,在赌坊输掉衣服也是常有的事,要不是看在宋老爷的份上只怕要将他给打出来。知子莫若父,收拾了无数次烂摊子以后连信任都没了。 屋里地龙烧得足,热浪迎面而来,程璐看着坐在里间喝茶的年轻妇人,在心里冷哼一声。说起来这位宋夫人也不比他们大多少岁,兴许在嫁入宋家的时候以为老夫少妻会受疼宠,却不想宋老爷对夫人因难产送命而生下来的儿子视若珍宝,恨不得将天下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儿子。 儿子被他自己给养歪了,吃喝玩乐样样行,读书做生意样样不行,意识到这样下去会出大乱子要补救已经晚了。 宁城女子虽喜欢宋一成这张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俊脸,但真论起亲事却是个个避之不及,唯有原主见过一面后丢了心。 宋夫人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生得跟花骨朵似的儿媳,扯起嘴角笑道:“这个时候让你跑这一趟我也不想,奈何老爷这阵子收账不顺,眼看就要过年了,那么多铺子里的管事和工人等着拿赏钱,口袋里空着脸上过不去,这才让我核对下花销。咱们家的大爷实在是太不省心,你瞅瞅,这要是给老爷看到只怕又得发脾气。” 程璐接过账本一桩桩地看下去,好在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的记忆都还在,所以对上面的每一笔账都不陌生。除了一些走亲访友的必要开销,旁的都是宋一成那个败家子的杰作,让人找不出半点破绽。 原主心思不在这些事上自然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即便知道也不会特意去在意这些。 程璐是个在钱财问题上精打细算且揪得清清楚楚的人,哪怕是在现代利用率不是很高的繁体字她也看得清楚,和宋一成有关的那笔账上都被人加了银子,因为比起那些太过微不足道所以没人在意。 宋夫人原本悠哉地品茶,不经意抬眼见程璐皱着眉头盯着账本不撒手,心里咯噔一下,多少有点不安,但因为她在娘家磨练过所以表面上一派镇定,声音里带着随和与慵懒,笑意盈盈:“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程璐笑着说:“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一笔账是不是多记了几两银子?也许是我记错了,平日里不碰这些,一看就脑袋疼。母亲说的对,相公确实太不像话了,一天到晚闯祸,我的话他也不听,还请长辈们费心多管教。” 宋一成不愿插手府中事务多是因为这个后娘年轻避嫌,这下可倒好避嫌招来贼,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他头上扣,最后宋家几辈先祖辛苦打下的家业落入别人手中,还被陷害到死于牢狱。 这位宋夫人不愧是在高门大户里长大的,耍弄权束无声无息害死人的本事到最后都没人瞧出来,要不是原主的好儿子聪慧过人,哪怕在过去那么多年后还是循着微弱的气息将藏在后面过了数十年好日子的奸人们给拖出来,还了宋一成一个公道。 怎奈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宋一成临死时的不甘与愤恨想必久久留存。 宋夫人将心里那抹顾虑打消,笑着说:“这种事还是得老爷来,我毕竟不是大爷的生母,轻不得重不得,也是为难。而且大爷好像不是很待见我,我也能理解。” 程璐顿觉得好笑,什么不待见,是人家宋一成压根没把人往脑子里放,更别说去恨一个人。这是个只要天天开心什么都可以不在意的人,算计太累人他向来不屑,不然只要多动一番脑子也应该能知道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 -- 第4页 “母亲莫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儿子都那么大了还一副小孩心性没个分寸。我也是愁得很,这将来怎么给学进树个榜样?” 宋夫人笑了笑:“兴许还是没想明白,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程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我也想过各种法子,不顾廉耻地在后面追着,花楼、赌坊整座宁城跑了个遍,最后他将我视作蛇蝎避之不及,丢了脸面不说也伤了夫妻情分。倒不如我不追着他跑了,腾出手来多做点正事。” “那自然好,爷们家的事我们到底管不得也不好管,但是说到底我们是倚仗他们的,他们好我们自然才能好。前阵子我回了趟娘家,听闻朝廷要在各地挑选忠诚有为助朝廷分忧解难之人予以嘉奖,我寻思着让大爷到下面一些村子里瞧瞧有什么困难,以老爷和县令大人的关系,到时候上交给朝廷,若是选不中与我们也没什么坏处,若是选中了那是再好不过,也为咱们宋家长脸面。只是这几天老爷瞧什么都冒火,我也不敢说,要是大爷来提,老爷说不定能高兴点。” 程璐自然是知道这事,原主当初得了消息就追着宋一成跑,即便花银子做样子也是成的,哪知宋一成来了一句:“弄虚作假的事儿我不做。”给原主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 程璐是不可能去劝宋一成的,冥顽不灵只知道害人的人,还是远离些好。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一定要带着儿子同宋一成和离。 “他向来固执,我说的话他半句未听进去过,让您见笑了。学进吵嚷着要我陪着他背诵诗词,我就不陪您了。” 程璐站起来转身要走,想起什么,笑道:“一直劳烦母亲操心我们院子的事,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往后每月我将花销全都记账给您送过来,两边对一下也不会出错。” 宋夫人笑着说了声:“好。”只是那染着红豆蔻的手死死地握着扶手,眼睛眯起,看着那道娇俏的身影离开视线。 风雪依旧不消停,回去的路上雪拍着面颊,落在眉梢变成水珠慢慢地滑落,掉在纤长的眼睫上,竟透出几分羸弱晶莹的美。 宋夫人存的什么心思是瞒不过她的,宋一成每月嚯嚯掉的银子对胃口大的人来说完全不够,去什么乡下听着是清贫,但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哪儿能吃得了那个苦,必然用银子的地方只会更多,至于这银子到底是谁花了可真不好说。 宋夫人本来拿她当傻子糊弄,想来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往后该是恨上她了。那又如何?都说婆媳向来难相处,宋夫人不过是个继母,私底下也没少给她这个媳妇下绊子,你不仁我不义,谁也干净不了。 真正论起来这府里的人谁都可以当家做主,唯独宋夫人没这个资格,宋一成再怎么混账那也是未来的家主,更何况还有个聪明的儿子。 宋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哪怕明知道在这个家中讨不到半点好处,她还是嫁进来当了继室,成功从这对没什么脑子的夫妻手中抢走了家业,他们遭受风雨痛苦,而她已经避开纷乱躲到一处与相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待宋学进查明当初所发生的一切寻到她时,她已经是一处小镇上最有钱的富商太太。 想捞宋家的银子,只能盼着程璐不是宋家的儿媳,不然宋夫人别想从程璐的手中抠走半块银子。 刚走进屋子就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娘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已经背好了,想让娘夸我。” 程璐脱下大氅,纵使屋子里的暖意包容,她还是感觉到身体的冰冷刺骨。在外间待了好一会儿喝了杯热茶这才走进里间,看到穿着打扮都像个小大人的白嫩漂亮的孩子,坐在床上发呆,这孩子长相像极了他的父亲,将来像他父亲一样必然备受女子喜爱,就是与他父亲的不着调比起来他显得太过沉稳了。 程璐在前世是个三十多岁还在为事业打拼的大龄剩女,在大城市闯荡压根没有喘息的机会,停驻不前或被琐事拖累的时候,后面的人会追上来赶超,而且她奋斗了那么多年才成为公司主管,很多人盯着她的这个位置,她不能有半分松懈。相亲无数次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谈崩了,婚都结不了更别说孩子了。 程璐是真的很喜欢孩子,软软糯糯地能软化人心,所以在她穿来这个世界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是个累赘,而是无比的欣喜。 “学进,早饭有好好吃吗?” 孩子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顿时跳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激动,赶紧站直身体双手握在一起向程璐行了个礼:“回娘的话,儿子今天把厨房送来的饭菜全吃光了。” 一旁的奶娘帮着小少爷向夫人讨夸赞:“小少爷连最不喜欢的莱菔都吃完了,真是越来越乖了,吃完就急着要来给夫人请安。” 程璐的眼睛里泛着温柔的水意,走到床边将孩子抱在怀里,笑着说:“我儿真乖,方才母亲去和祖母谈事了,等了许久吗?今天你父亲给你送去的梅花可瞧见了?” 宋学进摇摇头,而后一本正经地说:“看到了,但儿子觉得父亲此举不妥,梅花长在梅花树上为何要折下来?孤零零地一枝看着真可怜。” 程璐摸着儿子的头发,嘴角噙着笑:“我儿说的是,待你父亲回来你好好同他讲讲道理。过几天我们回外祖家住一阵子好不好?” -- 第5页 宋学进的眼睛里绽放出光亮,却有点担心:“可是先生要上课,去外祖家落下功课先生会生气。” 程璐想到那位先生:“不怕,母亲去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哇呀呀呀,感觉还差好多,我滴天。 ☆、闻雪红梅(三) 宋学进最喜欢和母亲待在一起,这阵子母亲不出去抓父亲了,两人经常坐在一起吃点心和玩乐,他喜欢看母亲笑,也喜欢母亲夸赞他,摸他头的时候十分温暖和舒服。 他抿着嘴小大人般沉吟片刻,认真说道:“娘,我今晚和您睡好不好?我想娘哄我睡觉。” 程璐对儿子软糯可爱的声音没有任何抵抗力,想也没想应下来,至于那个在外喝酒的男人早被她抛在脑后。 今天雪下得大,向来热闹的街上只有几个农人缩在角落里躲雪,看着不远处的货摊发呆。本想趁这个时候多赚几个钱,哪知等了半天也没有客人上门。 一辆华贵马车在天香楼前停下,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身着貂皮大氅的俊美男人,酒楼里的小二瞧见人,从里面跑出来,热情相迎:“宋少爷来了,其他几位少爷已经在二楼包间等着您,快请。” 宋一成将揣着的暗金色暖手炉递给一边的下人,径直走到不远处的老农身边,看了眼放在背篓里的鱼。 “大爷,您瞧瞧,这是今儿早上抓到的鱼,鲜着呢,来两条?” 宋一成见老人冻得脸色发青,手指僵硬无法自如弯曲,吩咐身边的小二:“今儿林大少爷请客,我也不好空手来白吃白喝,这两尾鱼你拿去厨房炖汤。” 下人极有眼色的拿出银子递给老农,看着老农感恩戴德的走远了,才说道:“这些人倒是精明的很,知道您是个大善人,全都跑到您跟前来做买卖。” 宋一成摇了摇头:“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家里若不是清贫的很,想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看不到的轮不着我们管,撞见了举手之劳,而且也不在乎这点钱。” 他不屑当什么好人,一切都是巧遇,顺便积阴德罢了。 提着衣摆上了二楼,还未进去已经听到好友谈笑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推门进去。 几个月没见成佑身上多了几许沧桑感,却也更像个男人,看起来也大方爽朗了很多,多了商人的市侩。 “今儿兄弟几个一早就到了,就差你,刚才还说是不是又被弟妹管着不许出门,你倒是来了。” 宋一成瞪了他一眼,颇为不满,坐下来冷笑道:“胡说,凭她能管得住我?” 一旁的魏子延难得说了几句公道话:“一成,你也该收敛些,多体谅弟妹的难处。要知道当初人家也是宁城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上门求娶的人快要踏破门槛了,要不是碍着你是我的兄弟,我娘都差点让煤人上门说亲,硬是给我拦着了。这些年一个大家闺秀丢了名声不要追在你身后,若不是真的心中有你,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哥几个里就数你最混,每天吃喝玩乐不做正事,现在连成佑都知道帮林老爷做买卖了,你也该好好想想。” 林成佑思及自己初入江南时一头雾水的窘迫,也不觉得丢人,直言道:“当真是走出去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人做生意少不得要低声下气,点头哈腰。人家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富硕繁华地,我们这点家业倒是不够看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风景好,美食多,连人都水嫩的跟花儿似的。待明年开春我一早动身去给那边的铺子送货,这一年的苦也算没白吃。” 说着拍了拍宋一成的肩膀:“你成亲比我们早,原该早点振作,怎么这会儿还跟个长不大的孩童似的?也不怕让你儿子笑话。过几天我到府上去,将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玩物带给他。” 几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有些露骨的话虽然戳心,倒是也不会为此而翻脸。 宋一成自然不喜欢被批判的一无是处,但看林成佑子承父业经商做买卖,魏子延是个书呆子,考了几年科举都没考中,后年还要进京碰碰运气,若是还不成就死心回来老老实实听从爹娘的安排,而坐在那里最安静的人夏遇脸上带着笑,他的出生与三人不同,家境贫寒,学问做的甚好,但不知为何却无心仕途,在城外的学堂做教书先生。 夏遇是骨子里清冷高傲的人,哪怕家中穷到揭不开锅也不会同他们说,从小到大就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让人担心却又无可奈何,身上穿的这一身衫子已经磨破了都不舍得扔,这般冷的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他们深知夏遇和他们还是不同的,没人敢揭夏遇的伤疤。他们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相处,习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几杯薄酒下肚,热意上头,有些难以启齿的话倒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宋一成盛了一碗鱼汤,尝了一口果然鲜香的很,悠悠说道:“这阵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她了,成天冲我使脸色,我难得好心,一大早折了梅花枝给她赏,她对我不冷不热不说,还嘲讽我既然有时间做这个怎么不能多去看两本账,真是气死我了。” 其余人皆安静,倒是夏遇难得的笑出声来:“弟妹也着实有趣,你既然怕人家说你,往后多上点心,人生如流水,不要让别人也活的太累了。” 宋一成的手蓦地顿住,心里闪过一抹难堪,这话听着没什么,但却比成佑的话让他难受数倍。 -- 第6页 心中烦躁难忍唯有酒能解千愁,哪怕其余几人如何劝他都放不下酒坛子,越醉脑海里程璐看他时的眼神越发清晰,任凭他如何强逼自己都甩不开。 “不要喝了,当心回去让弟妹担心。” 宋一成心里的气瞬间被点燃,甩开肩膀上的手,气急道:“谁让她担心,我本来就不喜欢她,是她追着非我嫁我,我爹正好又瞧中了她的家世,不然你以为她能入我宋家的门?” 魏子延瞧宋一成这副样子真是一言难尽,赶紧开口劝道:“在我们几个面前你胡说八道没人怪你,这话可不能到弟妹面前说,这得多伤人心。” 夏遇将酒杯放下,深深地看了一眼宋一成,而后转头看向窗外铺天盖地的雪。 “她早该知道跟着我过日子,这些就是她该受的,她要是再敢骂我、打我巴掌,我绝对饶不了她,不信走着瞧。” 魏子延和林成佑互相对视一眼,乐得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感情这是在家里受委屈了,弟妹可真是能耐,以前心疼这混账的要命,哪怕是到花楼那种地儿,都舍不得拧一下他的耳朵,这次居然扇他巴掌了,真是活该。 “事到如今,你也有今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瞧着往后除非你们合离,不然你定是个妻管严。” 男人尊严岂容妇人践踏,宋一成双目猩红,猛地站起来,身体微微地摇晃,指着天怒道:“真反了她了,我会怕她?你们等着瞧,她要再敢这么对我,我直接休她回娘家。” 魏子延和林成佑显然不信,他醉成这副样也不敢将他送回家,万一他要是借着酒疯说些不着调的话惹恼弟妹,只怕难收场,想着还不如让人送个信回去,今儿晚上歇在他们家里,等明天酒醒了再回去。 偏偏这人哪怕醉了也是固执的一根筋,任凭他们怎么拉扯,这人都不愿意跟着他们走,非要闹腾着回家里去收拾人。 宋老爷天还没黑就回来了,比起以往冷着脸今儿是带着笑的,看来账是要回来了,还特地差人来请程璐母子两一起吃饭。 宋老爷的原话是要他们一家三口过去的,那人在外面陪朋友,与程璐也没什么关系,给儿子外面又多加了件衣裳,这才去了老爷院子。 宋老爷看到他们娘俩,脸色黑了一下,到底心情好,今天懒得骂那个混账东西,抱着自己的乖孙子,心肝宝贝地叫着,当着宋夫人和程璐的面,直接说:“我的乖孙儿,今年想要什么?祖父这次讨回不少银子,要不给你置办个宅子?等你将来大了想去哪儿住就去哪儿住。” 宋学进虽然年纪小,却十分懂事,声音稚嫩又柔软:“多谢祖父,我还小,娘说我应该多读书长本事,以后将来出息了好好孝顺祖父,给祖父买大宅子。” 宋老爷被自己的乖孙子逗得心花怒放,不说能不能亲眼看到孙子长大成人,有这份孝心就值了,心头一喜自然说话也没了分寸:“那你可得快点长大,到时候祖父就将整个宋家交给你打理,在你手中说不定咱们宋家能富可敌国。” 程璐只在一边听着,眼睛看了眼身边的宋夫人,纵使有万贯家财也禁不住人的算计,倒不如读书学治国之策,将来位极人臣,要什么没有? 这一顿饭吃的甚是开怀,母子俩手牵着手踏雪而归,虽然无话,心里却是分外的暖。 宋学进对今晚能和程璐睡在一起高兴不已,哪怕母子俩已经躺下了,他还问个不停:“娘,怎么将门给关上了?爹回来了进不了门怎么办?” 程璐神秘一笑:“别担心,明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的失误取消了这周的申榜,申请下周的榜单,字数可能会压一压,所以可能更新会慢点,实在抱歉。 希望收藏,么么哒,这个男人要完蛋了,哈哈 ☆、闻雪红梅(四) 四人在酒楼里待到大半夜才散了,林成佑和魏子延送宋一成回家,吩咐车夫将夏遇送回家。 宋一成喝的太醉了,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人给扛到楼下坐进马车。 夏遇看着从缝隙钻进来风吹得烛火摇曳,深邃如墨的眸子里涌动着幽幽光芒,坐了好一阵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进来收拾的小二笑着说:“夏公子,林公子临走的时候让备了些菜,已经打包好了,您可别忘了带上。” 小二背光而站,脸上的笑容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视,夏遇虽难堪,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离开,即便他不回嘴,还是能听到:“攀上高枝就是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桌。” 夏遇笔挺地脊背僵了下,每一步都走得稳健,脸色隐在黑暗中被光亮照到的冷漠让人为之一怔。 雪依旧在下,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睡眼惺忪的家丁赶紧出来迎人,林成佑和魏子延正发愁要怎么把人给弄回去,醉醺醺的人居然自己醒了,眼睛眯成一条缝,面色潮红,也不要他们扶,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走。 林成佑本来想着他到家了,他们也该回去了,还没开口就见宋一成没站稳滑了下,四脚朝天坐在雪地里,气氛顿时陷入沉默。 宋一成从雪地里爬起来,继续摇晃着往他住的院子走,虽然途中又摔了几次,还有一次磕到了脸,黑夜中没人看到。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走到房门前,他往后面看了一眼,迷离的视线中有几道模糊的人影,仔细辨认一番确定林成佑和魏子延没走,傻呵呵地笑起来:“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收拾她的。” -- 第7页 林成佑摸了把脸,他们当初不是说好不提这一茬了吗?宋一成居然到现在还没忘,他们两个到底是外人,今天要是让弟妹丢了面子,这往后见面多尴尬?偏偏宋一成又是个固执到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这么一通叫喊肯定给弟妹听到了。 倒不是他们怕程璐,实在是觉得这女人太过可怜,为了这个混账一次又一次地掉眼泪珠子。男人虽爱花天酒地,喜欢世间繁花,但是谁是真心他们是看得出来的。要说宋一成坏?倒也不是,他就是爱玩了些,宋学进都五岁了,他自己还跟个孩子一样,心里不装事。唯一能放心的是他不喜欢外面的那些庸脂俗粉,从没和谁有过不清不楚地牵扯,也不用怕哪天听人说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或是抬回来个人。 魏子延走过去要拉宋一成,却被甩开,只见宋一成摇摇晃晃地走上台阶到门前,两手撑着门往前推,奇怪的是竟然推不动。又试了两次依旧纹丝不动,这才反应过来,程璐居然把他给关在外面了。 宋一成硬是被气到酒都醒了,撸起袖子叉着腰拍得门震天响。 林成佑赶紧上前将人给拽开,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却也忍不住想笑,这个弟妹可真是有趣的紧,怪不得宋一成被气到借酒浇愁,不光打骂现在居然连房门都不让进了。 “这么晚了,人早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宋一成奋力挣扎着毫不在意自己此刻丑态连连,非要冲进去找程璐讨个说法。 其实程璐哄宋学进睡着之后久久无法入睡,外面的风声呜咽,雪花无情地拍打着窗。 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梦中男人眼里苍凉和绝望更有浓浓的懊悔,两人和离的那天,向来潇洒肆意的宋一成俊脸灰败,眼睛里黯然无光,像是个提线傀儡木然地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 原主泪流满面,生死攸关之际依然不舍:“我爹拿程家全部的家财才换了我和学进活命,一成,你我夫妻多年,这世的缘分兴许断了。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成,你不要怕,一定要活下去。” 宋一成最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苦了你了,成亲这么久你一直为我的事操劳,一天好日子都没过成,现在又被我害成这样,别哭了。以后你和学进好好的,如果真有沉冤得雪的那天,夫人,我定将亏欠你的全数补上。” 可惜后来宋一成死后不过被人用一张草席草草裹了丢去乱葬岗,尸骨无存。 夜色漫漫,她小心翼翼地下地,披上衣服摸索着在桌边坐下来。 宋一成在外面借着酒劲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到了,也听到他的好兄弟苦口婆心劝说,他胡搅蛮缠的撒野。 程璐对这个男人不像原主那么耐心,更厌烦这种除了吃喝玩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说难听点要不是投胎的时候运气好生在这等富硕之家,说不定也是个扛锄头下地的糙汉子。 转头借着淡淡的光看了眼熟睡的儿子,学进睡姿很好,规规矩矩地保持着入睡时的样子,她生怕被宋一成这个鬼吼鬼叫的疯子给吵醒了。 宋一成甩开林成佑又往房门口冲,他要去砸门,把对他甩脸色的女人给叫醒,他们好好的理论理论。 路走到一半,只听吱呀一声,窗户被人打开,披着厚实外衣散着头发的女人人目光如炬,不声不响地盯着宋一成。 地上雪折射出的光温柔地包裹着站在窗前的娇小女子,看似柔弱,但那满目寒光与周身的冷厉让宋一成到了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林成佑和魏子延多少有些尴尬,赶紧笑着说:“一成酒喝多了,有些胡言乱语,弟妹别和他一般见识。时候不早了,外面的天怪冷的,赶紧让他进去歇着吧,免得冻坏了。” 程璐道了声:“有劳两位大哥了。” 天真的太晚了,林成佑和魏子延也打算回家,刚转身只听那道绵软悦耳的声音冷冷响起:“爷不清醒,你们把他带去书房,多灌点醒酒汤,明儿直接让他去给老爷请安。往后再这般,不要将人往院子里带,扰得谁都不安生。” 林成佑和魏子延相互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直到出了宋府的大门才互相拍着肩膀大笑不止:“我当一成是何等能耐,也不过是嘴上功夫,十成只此一成。” “可不是,要说他也是自作孽,想当初弟妹多好的脾气,刚才我就看了一眼,可是真够吓人的,继续这么下去只怕有一日真成了河东狮。” 他们几个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宋一成更是从小到大张狂放纵,又因为生得一张风流俊美的脸,小打小闹的混账事也没人真去计较,除非真的过分,到时候也有宋老爷出面收拾残局,成亲之后这事便由程璐来做,到底是闺门千金,抛下脸面跟在宋一成身后,被人捏着鼻子笑话的时候心里也该是苦的。 晃眼一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们都已经懂得要帮家里的忙,只有宋一成还成天琢磨着玩,若是弟妹能制得住他倒是好事,制不住,只怕是有的折腾。 宋一成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才醒,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太阳光浅而薄,风一点都不温柔,哪怕躺在屋子里也能想到外面此刻是多冷。 他试图起来,第一次失败了,揉着发痛的头冲外面喊道:“来人。” 他记得昨天喝了不少酒,是怎么回来的倒是忘了,不过他怎么会睡在书房? -- 第8页 外面的下人听到声音赶紧进来伺候,洗漱过后换了身衣裳,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肚子是真的饿了,昨天只喝了酒,菜倒是没吃几口。 “少夫人和小少爷在做什么?昨天晚上我怎么会歇在书房?” 下人有些一言难尽,还是陪着他出去过几回的徐三胆子大直说了:“少夫人一早就带着小少爷回程府了,昨儿已经和老爷说过了,老爷准了的。昨儿晚上林公子和魏公子将您送回来的,少夫人和小少爷已经歇着了,您非要找少夫人理论。后来将少夫人吵醒了,她让小的们把您带到书房来,一早还让人将您平日里用的东西也送了过来。” 宋一成正夹菜的动作停下来,他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话里藏着别的味儿。 敢情程璐更加蹬鼻子上脸,骂他嘲讽他打他还不够现在居然连屋都不让进了。 眼前的饭菜顿时不香了,正心里不是滋味搁了筷子让人撤走,一道浑厚的咳嗽声音传来,他站起来:“爹,您怎么来了?” 送宋老爷坐下来,没好气地瞪他:“你倒是比我都忙,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这阵子做了什么混账事惹得儿媳妇不顺心,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回娘家了?” 宋一成想起来也是冤得不行:“我哪儿知道,以前不一直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就变了性子,说话跟带刺似的,看我一眼都跟见着什么脏东西,既然这么嫌弃我,当初做什么嫁给我?” 宋老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捞起桌子上的茶杯砸过去,怒道:“瞧瞧你这副样子,也是当爹的人了,有个大人样子吗?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明天你给我去程家说好话去,什么时候你媳妇愿意和你回来你才能踏进宋家门,不然别让我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一成:完蛋了,又加了个我爹,日子好难过。 我觉得我不刻意蹭玄学了,经常搞的很崩溃,还是求收藏,感谢大家。 ☆、闻雪红梅(五) 程璐牵着宋学进的手,母子俩小心翼翼地走进程府,进了院子宋学进滑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结实,漂亮的小脸瞬间涨红,眼睛里噙着泪珠却又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程璐赶紧蹲下将他扶起来,心疼地要命,连声问:“摔疼了吗?是娘不好。” 宋学进见她这么担心,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刚想开口听到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笑得天真烂漫:“宋学进,羞不羞,这么大的人摔倒了还哭鼻子。” 小孩子被表姐一句话说得更加羞臊,连母亲都顾不上了,急急地往前跑:“才不是,我没有哭鼻子。” 程璐站起来看着儿子的样子笑起来,走到等在那边高大俊朗的男人身边,笑着叫了声:“大哥。” 程遥对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向来疼爱有加,见她眼圈因为没睡好而发青,担忧道:“宋一成又气你了?往后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男人就那样,你越管得紧越来劲,将他晾在那里不闻不问没几天自己就好了。你倒不如把心思多用在学进身上,连爹都说这孩子脑子活泛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读书都是好手。” 程家院子布置得秀雅别致,与宋家明着的阔气比起来是低调的富雅,饶是程璐对布局一窍不通也分辨得出还是自己娘家瞧着更舒服。 程璐笑道:“他毕竟是个孩子,成天和先生待在一处,我怕他失了孩童的天性,他自己也想和表哥表姐一起玩,我就带他来了。大哥,人活一辈子,当大人的日子可长多了,做小孩无忧无虑多好。就像爹娘一样,从没有逼我们做过不喜欢的事情。” 程遥想起来也是感慨万千,时光流逝飞快,转眼间他们都为人父母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母亲病逝,父亲也病倒了。 妹妹为了宋家的儿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管爹娘如何劝都不听,如果不嫁给宋一成就去庵里当姑子去,过去这么多年,为了那个男人熬得这般憔悴,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从没有后悔过。可此刻他却有些庆幸妹妹嫁进了宋家。 程老爷一早得了信儿,见自己的乖外孙从外面进来,张开胳膊,笑容慈祥和蔼:“学进,到外祖这儿来,有阵子没见又长高了。” 程璐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有些拘谨地问:“爹,大夫怎么说?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程遥一手一个拎着自家的女儿进来,见妹妹跟个树杆子一样立在那里,推着她往前走,笑着说:“做了什么亏心事站得这么远?没良心,亏爹一直记挂着你们母子俩。” 程璐尴尬地笑了笑,走到将孩子抱在怀里心肝喊着的程老爷身边,另外两个小家伙大为吃味,脱掉鞋子跑上床缠着程老爷争宠。 这要是在高门大户是会被骂没规矩的,但是程家不会,程老爷和夫人最为疼爱自己的饿儿女,尤其是程璐,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那般要风要雨的性子,最后还让她得偿所愿。 程璐没做什么亏心事,她只是有点害怕,不适应这种来自家人的温暖和随和。 前世的她很少提起自己的家庭,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相熟的人从没见她在过节的时候回家,即便有人问她也只是笑笑。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她家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父母为了儿子想把她嫁给一个中年男人?她没法爱又怕自己恨到丧失理智,所以来到最繁华的城市闯荡,只有往前走才能忘记那些伤心和难过。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也开始试着相亲,可惜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 -- 第9页 和平结束关系的前男友说过,和她谈恋爱太累了,感受不到一点属于爱情的甜蜜,反而像是找了个敌人,两人站在对立面,一人往前一人攻击,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程璐承认自己不会爱人也不容易相信人,但是没想到在穿越后省去了那一步直接成了孩子的妈。 程老爷闭口不谈为何生病,只是笑:“看到你们母子俩我就高兴了,这病好了大半。这回在家多住几天,我的学进都和我生疏了。” 程璐笑起来:“往后他常来缠着您,您可别嫌他烦。” “我哪儿舍得。” 程遥听过妹妹的话皱了皱眉,吩咐儿子女儿道:“荣轩、荣雅带弟弟陪你娘玩去,大人们有话要说。” 程老爷因为女儿和外孙要多住一阵子也就放孩子离开了,让儿女坐下来,关心地问:“那混账这阵子可消停了?大冷的天不能成天见不着人影了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他也该懂事了。” 程璐想到那个一大早折了桃花枝带回屋里淋湿被子的人,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昨儿与他玩在一起的林家公子从江南回来了,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来,如今我只管着我们娘俩,他想做什么随他去。” 程老爷从未见女儿谈起宋一成时这般冷静,以往他骂那人一句混账女儿都得不满好久,看来那混账又不知做了什么事气自己女儿,当下气道:“他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程璐赶紧拦着,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不想让外人笑话我,也给咱们程家丢人。” 程老爷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也是感慨不已:“你要是能早些想开就好了,也不用跟着宋一成那个纨绔遭罪。你可还记得当年同你哥常来往的书生孟献吗?他是县令大人的亲侄子,我瞧他模样周正,为人正气,知道那时常来咱们家是对你有意,我也高兴,奈何你一门心思就栽在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身上。要不然成亲之后你们一道赴京,这会儿你也是个官夫人了。” 程璐对古代的科举制度一窍不通,只知道状元、榜眼、探花是有出息的,一时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他考中了?中了什……” 话说到一半卡住,她这才想起来,如今皇上年迈,身体越发不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新皇登基,偏偏这位新皇帝是个只会和稀泥的老好人,被一众老臣攥在手里成了傀儡皇帝,致使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而孟献多次上折子请圣上不要听信谗言,为奸臣所蒙蔽,不想皇上斥责他妖言惑众,嫉妒贤臣得宠,实乃真小人,孟献一怒之下辞官回乡。 若是真就此成了乡野闲人也就罢了,没多久他便成为齐王的麾下之臣,被皇上称为真小人的孟献一路为齐王出谋划策,一路攻进京城,齐王登基后许给他高官厚禄,他却过得十分清贫。 之前程璐想不通,孟献为什么要收自己的儿子做学生,一路精心教导,更是将儿子送上权臣之位,原来…… 程老爷更加失落:“自然是状元,人家孟大人打小就是出名的神童,如今再朝廷里当了大官。” 程璐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想起什么,说道:“大哥与他交情可好?” 程遥笑道:“那人有读书人的傲气,若不是为了你,想来是不屑与我这等满身铜臭之味的人来往的,更何况分开这么多年,兴许早忘了我这个人,交情可谓是一般。” 书中程宋两家虽然躲过了这次战乱,却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一直躲在背后的宁王想趁天下局势还未定的时候妄图半路抢功,不想兵败垂成,这世间又多了无数亡魂。 她与宋一成没有所谓的夫妻情分,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会提醒他远离那个害他性命的人,但是他听还是不听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势必要和宋一成和离。 程老爷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女儿,你今儿这么怪怪的,难不成是真的后悔了?不想与那混账过了?” 程璐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遥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严厉地出声制止:“不成,终身大事岂是允你这般儿戏?一次已是过分,断再无第二次。” 程老爷瞬时眼睛一亮,夫人生这个女儿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女儿从肚子里出来也很瘦小,哭声都不响亮,所以他们对这个孩子十分疼爱,他本就不待见宋家的小子,这会儿见有希望,赶紧说道:“别怕,有爹在,你不想同他过了就回来,爹养你。” 程遥顿时气急:“难不成您忘了您是为了什么被气倒的?离了宋家,我们程家不出半个月就撑不下去,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日子怎么过?小妹,你当初任性够了,这会儿也未娘家想想,等咱们程家缓过这口气,你想做什么哥都给你撑腰成不成?” 程老爷瞪了眼儿子:“别听你哥胡说八道……” 程璐笑着打断老爷子的话:“爹,我只是累了,哪儿有说我不和他过了?行了,宋一成再混账也是您的女婿,何必总拿他来气自己,若是不痛快了,将他叫到您跟前来训斥,兴许您能把他给训清醒。” 是的,她不能自私,好在那些事很久之后才会发生,足够她用了。 中午饭是在大厅里用的,程老爷今儿心情好,难得下地陪他们一起吃。 菜才刚端上桌,下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姑爷来了,还带了个人回来,说是路上救的,饿了几天了,瞧着可怜想让人吃顿饭换身暖衣裳。” -- 第10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求收藏啊,没收藏好难 ☆、风雪欲来(一) 程老爷当即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重重搁下筷子,怒道:“他倒是好心,怎么不把人领宋家去?天底下的难民那么多,就他这么个败家子管得过来吗?让人吃一顿饭,拿一身衣裳就走,至于那个混账不许他进门。” 程遥跟着放下碗筷,无奈道:“爹,不可。快将人请进来,让人再添附碗筷。” 人打前厅过,程璐只是往外看了一眼,正对上衣衫褴褛之人的目光,依她的经验来看,这人目光眼睛飘忽心性不稳,尤其是在看到她时脸上浮现出热切与讨好,怎么看都是个贪婪的小人模样。 不止不高兴,更恨宋一成随便往家里带,心中有气,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人一眼。 宋一成从外面进来,看先向岳父行礼,果不然得到一声冷哼。 他和程璐成亲这么多年,岳父待他依旧不冷不热,以往他一来程家就头痛,不管他如何讨好都入不了岳父的眼,干坐一天简直是煎熬。 “听阿璐说您生病了,小婿特来看望,不知您身体可好些了?” 程老爷没好气道:“见着我的女儿和好外孙自然好了七八分,倒是你,说来探病,两手空空不说,还给我带了个讨食讨衣的人,我程家欠你不成?” 宋一成当初没想那么多,就想着举手之劳,程家也不缺这点东西,但到底理亏,也有些委屈,斟酌几番开口道:“小婿得知他是赶路赴京的书生,家中贫寒又在路上遇到了土匪被抢了银子才落得这般境地。” 程璐眼神冰凉地看着他:“外面多的是酒楼制衣铺子,你自己揽得事儿为何要往程家带?方才我爹开口给他饭吃好衣裳穿,我也不好说什么,之后你带着人走,不要给我家添乱,认兄弟还是给盘缠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宋一成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来之前见了魏子延和林成佑,他们劝他向程璐低头,多说说好话,夫妻和睦过日子,他听得心软才一时头脑发热跑过来,准备了一肚子的柔情蜜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反倒被程璐没体面的给数落了一顿。 这顿饭自然吃的不美,只有旁边的儿子小大人般为他夹了根鸡腿,动作透着满满的稚气,宋一成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 宋一成的眼睛一直追着程璐,他想找个机会好让夫妻两人说说话,只是不管他多么热切,程璐好像没看到,同程老爷说完话之后就带着孩子去看望嫂子了。 嫂子这两天受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修养,本来她也想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被大哥给劝住了。 程璐带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进了屋子里,掀开珠帘进去,看到要坐起来的大嫂,赶紧走过去:“大嫂快别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严歌脸色看起来还有些憔悴,连声音里都透着沙哑,看着玩闹在一起的孩子们:“好很多了。这也怪我,那天出去的匆忙忘了加件衣裳,反倒给家里添了不少乱,什么事都得你大哥张罗着,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却还安慰我。” 大哥大嫂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两口子从来没红过脸,彼此有商有量,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有条有序,不像原主追着宋一成跑,跑到最后连自己的家当都搭进去了。 程璐想的太过出神,不觉中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真羡慕你和大哥,感情总是那么好。” 严歌看着这个小姑子,心里也是升起一阵叹息,她们是姑嫂也是姐妹,虽然很不赞成她的一意孤行可看她日子过得不好,心里也是难受。 有些话严歌担心相公说的太过讨人厌,在小姑子最难受的时候为了家里的生意还不得不忍受委屈。 “家里的情况你大哥和你说了吧?他那人是个直性子你也知道,说话要是不好听,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荣轩带妹妹和弟弟出去玩,娘和姑姑有话要说。” 等孩子们出去了,继续说:“家里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能把爹气成那样想来应该很严重。去年咱们家和宋家一起到北疆做生意赚了不少,想着今年也能赚个好钱,前几个月来了个人说要借钱应急很快就还,爹就借了不少,哪知道这人道现在都没见人影,家里开销这么大,现在就等着人从北疆回来了。这个节骨眼和宋家闹不愉快,万一……我们可是就翻不了身了,虽说有些卑鄙,但是……” 程璐笑起来:“嫂子,我懂的,学进是宋家的根,女人除了指望男人就是指望儿子,我以后还指着他过好日子,我不可能不顾着他。” 程璐这么说话心里却有别的想法,装作好奇地问:“嫂子,你知道借钱的是什么人吗?与爹交情深?” 严歌摇摇头:“我不清楚,对了,好像听你哥说了一嘴,好像是姓厉,不是宁城人,据说是爹年轻时候的好友。阿璐,你要怪就怪我吧,爹和你大哥都不想你在宋家抬不起头来,眼下实在是真到了难的时候。” 说到姓厉的,程璐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也姓厉叫厉方,是川城人士,亦是齐王身边的红人,被称为天底下最会赚钱的商人,齐王能在这一路上招兵买马,不被粮草兵器所困,靠的就是此人。 “大嫂好好想想他是不是川城人?能与爹相识的定是非富即贵之人,一次敢借走那么多的肯定不是寻常人,也不要太过忧心,兴许是真的有难处。” -- 第11页 严歌抿着唇:“许是川城人吧,你大哥清楚,晚点我问问他。我倒是无妨,我嫁进程家图的是你哥这个人,不管他是穷还是富,我都会与他厮守到老。父亲自从去年大病了一场,就变得有些沉不住气,私下里总是说怕万一哪天去了没给子孙后辈留下足以傍身的家财,万一要是哪天走了他都不能安心。急上了火,这才病倒了。” 程璐脸上带着笑,心中却无不感慨,明明这里是更加落后的古代,为什么程老爷这种古代人都偏爱女儿多些,她那生为现代人的父母却还在重男轻女?为了没出息的儿子就要断送她的人生? 看到大嫂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有大哥在,你就别跟着操心这些事了,看荣轩和荣雅两孩子多懂事,哥哥学问好,妹妹聪明可爱又漂亮,将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求娶。” 严歌跟着笑:“只要人品过得去,她想嫁给谁全凭她。” 程璐想到这本书中关于儿子和荣雅的番外,心中一疼,但愿这次她能有能力改变这悲痛的结局,不让儿子为仇恨所累。 这么多年,她对一些相处不过数年的人亦有难舍下的感情,更何况学进从小就喜欢荣雅,数十年的喜欢,那是刻入骨血中的爱,所以才会在荣雅出嫁那天向来沉稳的年轻男人躲在小花园里哭了一晚上。就是得知他爹再无法活着走出牢狱的那刻,年岁尚小的他强咬着牙咽下所有的苦痛,奋发向上苦读书,为的就是有一天站在皇上面前为父伸冤。 如果能有不伤害到孩子的办法又能断了他的念头就好了。 屋子里清香幽幽,女子谈话的声音被孩子们欢笑的声音给盖过,直到严歌累了,程璐这才带着学进出来。 寒风吹得再凶,也没吹去儿子脸上的欢喜,程璐笑着问:“今天高兴吗?喜欢和表哥表姐玩吗?” 宋学进软萌的声音被寒风撕碎几许,兴奋又激动:“喜欢,我最喜欢荣雅表姐,她每次都让着我,还给我拿好吃的。” 程璐揉了揉儿子的头,这种从小到大的喜欢真是难得。 从大哥院子里出来,因为地上有些滑,她顾及儿子所以走得有些慢,宋学进有问不完的好奇问题,程璐耐心地给予解答,眼睛里是柔得能流出水来的爱与温暖,并未看到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少夫人。” 程璐收去脸上的笑,闻声看过去,眼前的男人收拾过之后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饶是如此依旧遮不住他眼底的奸邪之气,程璐最不喜欢这种人。工作中遇到不少这种溜须拍马,背地里给人下绊子的小人,看一眼都觉得烦更别说说话。 程璐只是点了点头领着儿子继续走,不予理会。 “少夫人,小的是青竹县人士,名叫周闲,本想早点赴京准备考试,不想竟遇到土匪被抢了银子。” 程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男人,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那人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惊讶,而后是一阵狂喜:“小生名叫周闲,小姐问小生的名字可是听过这个名字?” 程璐勾了勾唇:“不曾,时候不早了,公子也该上路了,天黑了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程璐说完不曾停顿片刻带着儿子继续往前走,宋学进不解地看了眼母亲,只得迈着两条小短腿吃力地跟着。 这个宋一成,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好的没他,招惹麻烦倒是从不落下。她还当麻烦会在几年后发生,不想在这会儿种子已经落地了。 她将儿子送到父亲那里,听说宋一成还在客厅里坐着没走,大步往客厅走去,漂亮的脸上是止不住地怒气,连程遥喊她都未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啥也不说了,求收藏呀,大佬们 ☆、风雨欲来(二) 宁城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在广阔地图上不过占据着芝麻粒儿大小的位置,宋一成本事再大也只能在这块地界上逍遥,放到稍繁华点的地方也不过是个寻常人,所以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造反这种事儿牵扯上? 直到见到这个贼眉鼠眼的周闲,程璐这才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周闲书读的倒是还成,虽说没状元、榜眼、探花名气大,但好歹榜上有名,再加上是个心思活络的,硬是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混成了宁王眼跟前的红人。 宁王起事时,周闲找到宋一成想要拉拢他,宋一成拒绝之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一直避让的继母竟伙同外人揭发他与叛贼密谋,一时宋家打乱,人人自顾不暇,宋夫人便是趁着这个时候卷了金银珠宝和银票逃走了。 古代条件落后,天下之大,追一个诚心要躲起来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官府也只在头两个月上心抓捕,之后便不当回事了,毕竟有宋家的公子押在牢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也没那么重要。 程璐不是原主,她尤为反感宋一成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牵连到别人,但是等气冲冲地走到宋一成面前那些质问的话反而却说不出口。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使得程家落入困境,这段原主渴望而与她来说只是靠利益维系的关系还真是充满讽刺。 宋一成正坐得百无聊赖,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发呆,门被人大力推开吓了他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他的妻子一脸怒意地盯着他,将他当仇人似的,他本该不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此时的程璐看起来耀眼逼人,见惯了她温婉包容的样子,这会儿剑拔弩张倒是更显娇俏动人。 -- 第12页 她想来是要冲他发脾气的,不知为何最后又颓然地坐下来,好半天没开口。 宋一成起身站在她旁边,软着声音问:“怎么了?夫人还在生气吗?是我欠考虑,爹还在生病,我却还来气他。” 程璐好半天才忍下怒气,无力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将人带走。如果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以后不要再同他来往,这人瞧着不是什么好人。” 宋一成笑起来:“本就是萍水相逢,不过是瞧着他可怜这才帮了一把,兴许这辈子都没再见面的机会。他走是成的,只是爹有交代,说我不将你们娘俩带回去,我也不必回去了。” 程璐冷眼看着他笑:“瞧人可怜?你怎么就瞧不到自己的爹可怜?为了让家里人过好日子,一把年纪早出晚归讨债,天塌下来也只有他一人撑着,你呢?赏花逗鸟与你那几个兄弟四处喝酒消遣,除了花银子,你还会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学进跟着你有样学样,你觉得宋家的那点家产能撑多久?银子不会自己长脚跑到你钱袋子里。” 宋一成脸上的表情凝固,甚至有些僵硬,他压根没有想过这些。 这世间的风雨爹早已经帮他全数挡在外面,他只要欣赏风月,肆意快活就够了,没有人叫醒他,包括程璐都没有。 而现在变得让他觉得陌生的程璐毫不留情面地在他脸上又添了一记无声的巴掌,他难堪,羞愧,甚至有点生气,她为什么变了?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美梦打碎,可是几近于无情的程璐让他竟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 踌躇半天才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全心全意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人,名义上的家人,感情上的牵绊早已经切断,偏偏还很不巧,哪怕他长得再怎么如玉如画,对程璐来说他这种脾气性格是最让她讨厌的那种。 吃过生活苦头的人,更加明白喜欢一张好看的皮囊不如每个月多几百块钱来得实在,最起码不会被饿死。 他们本来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程璐自问也做不到像古代女人那样不问是非对错将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当做自己的天。 好在那个周闲也不是没眼色的,再加上程璐对他的态度毫不客气,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程璐冷眼看着宋一成在人临走的时候塞了一张银票,心里冷哼一声,指望他改还不如相信学进明年就能把算盘打好开始对账。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程璐站起来:“你回去吧,我和学进要在这边住一阵子,我爹许久没见孩子了,正高兴,学进也和他的表哥表姐玩的很好。” “可是爹说了,你们不回去也不让我进家门。” “你的兄弟朋友那么多总有人会收留你,外面客栈酒楼多的是,你又是常客,他们巴不得你去照顾生意。天马上就要黑了,路滑不好走,早点动身的好。” 为什么程璐会变成这样? 他一个人坐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最后还是离开,他是宋家大公子,从出生到现在拥有最好的一切,被人恭维讨好,却也只有程璐给了他温柔又转手扇他巴掌,将他赶到书房,现在又撵他走。 他最后只得负气离开。 宋学进和表哥表姐玩到很晚还舍不得睡觉,还是程璐冷着脸说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地跟着程璐回到屋子里。 “真那么喜欢表哥和表姐?” 宋学进洗过的脸白白净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兴奋地点头:“喜欢表姐更多些,娘,今年过年我想送表姐一支发钗,好不好啊?” 程璐被他给逗笑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男子给女子送首饰可是有说头的,不能乱送。” “我知道,这叫定情信物,我喜欢表姐,等我长大,我要娶表姐做我的新娘子。” 程璐摸了摸他的头,好一会儿才说:“喜欢一个人不能让她难过哭泣,一辈子只能对她一个人好,要做真正的男子汉,扛得起天地,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不是来这个世上吃苦的,你还小谈这些为时尚早。这发钗娘帮你送好不好?” 程璐作为一个现代人并不是很赞成这种近亲婚姻,到底是小说世界,她的观念在这个时代里显得太过另类,而且想到学进和荣雅那让人惋惜的结局,她虽然不忍心,到底还是不能接受。 学进郑重地说:“娘,我知道,等我将来长大出息了,我再去选好的首饰送,表姐比我大两岁,我得快些长大,免得她被人给抢走了。” 程璐被儿子的小心思给逗笑了,单手支着头,看他小大人似的喋喋不休个没完。她眼下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个道理,也急不得,想来再大一点他就能懂自己的意思。 “娘,你是不是在生爹的气,你不喜欢他了吗?我回家以后让他听你的话,好不好?爹他肯定会听的。” 程璐轻笑一声:“大人的事儿不该是你想的,学进,如果哪天娘和你爹过不到一起,你要跟谁?” 问完程璐蓦地愣住,之前从未想过这些话没什么不对,但是当说完后,她就后悔了。不管是哪个时代,父母分开对孩子都会造成伤害,她虽然不会委屈自己和一个看不顺眼的男人过一辈子,但是眼下提这个确实有点不合适,只能笨拙地收回自己的话:“你就当没听到,好了,睡觉吧。” -- 第13页 但宋学进非一般人,自小聪明,初时先是一怔,而后坚定地说:“我要跟着娘,不过我也会找时间去看爹,等我长大出息了,我也会孝顺他。如果他要是娶了别人有了弟弟妹妹,我就不去看他了。” 程璐笑了笑,孩子虽小也只是大人们以为他们不懂事,将被子拉高一点,笑着说:“乖孩子,睡吧,娘陪着你。” 宋一成离开程家就去了魏子延家,正巧两人都没吃晚饭,在屋子里的暖炕上支起小桌,下人送了酒过来,宋一成见状直摇头:“不喝了,昨天的酒劲还没缓过来。” 魏子延一想到昨儿晚上的事,忍不住拍着大腿笑:“我们还以为你在家里是何等耀武扬威,不想是个可怜人。以往总听别人说痛骂悍妇如何没教养惹人厌,到了弟妹这里却是大不同,那一个眼神一句话连我们两个旁人都听得发颤。你今儿不是去了程家?怎么有空来找我?难不成又被撵出来了?” 宋一成烦躁地摇头:“快别说了,我在路上瞧见个被抢了银子的书生,见他可怜便带到程家去,本想着不过举手之劳,不光被岳父给训还被程璐给教训了一顿,我爹说了,不把人带回去我也别进家门,眼下还真连个能待的地儿都没了。” 魏子延皱起眉头:“我觉得也不怪人家,你这四处救人的坏毛病也得收敛了,万一要是人家见你是个冤大头,赖上你不走了,你怎么办?都是有儿子的人了,也该学着怎么给儿子当个榜样。夏遇很少说人是非,你是知道的,却难得说了你几回,你这个人能娶到那么好的女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宋一成瞳孔紧缩,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男主就是爱玩了些,心里不装事,所以他很快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马上就要恢复更新了,感谢大家么么哒。 接档文《重生之庶女荣华》 大师有言: 顾家庶出二姑娘静安在家克父母兄长嫁人克夫家子嗣,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殃及性命。 可愁坏了顾老爷,正寻思着将她送庙里做姑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有不怕死的穷书生上门求娶,他二话不说欣然同意。 哪知两年后,亲家新起了屋子,开了铺子,穷女婿还考中了状元,日子越过越好,人人都夸这二姑娘分明是福星下凡! 顾老爷惊得丢了魂,退了亲的周家后悔得直拍大腿! 静安露出微笑,老天垂怜,不仅让她重生还顺便将前世挣的万贯家财也带回来了。 ☆、风雨欲来(三) 程家因为程璐母子俩回来变得热闹很多,严歌身体好了些便下地继续打理家里的大小事,男人到底笨拙,不过几天而已就已经有些乱的不成样子,严歌真是哭笑不得。 程璐没什么事,跟在嫂子身后帮忙做点琐碎小事边聊天。 “家里没个女人真是不成,别看男人们处置外面的大事有条不紊,内宅的事杂且琐碎,没耐心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撂挑子走人,倒是难为你大哥了。” 程璐一点都不给大哥留面子:“也就嫂子认他的好,换成脾气大的,就他这样只会添乱的只有挨骂的份儿。” 两人说话间管家从外面进来,给两人行礼,神情越凝重地说:“大爷让老奴到账上支一千两银子,年前托城东白家从南边置办了些大货银子还没结,快过年了白家人找上门来讨了。” 严歌看了眼账本,笑道:“该是给人结了。” 程璐没错过嫂子脸上那一瞬间闪过的为难,程家的家底只怕是已经见底了。 等管家离开,屋子里陷入沉默,程璐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问道:“嫂子,是不是家里比我想的还要难?不要瞒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我回去同我公公说说,从他那儿借点应急。别硬撑着,马上要过年了,一家人唉声叹气坏来年好运气。” 严歌笑着说:“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程璐想说的话只得咽回去。 文中对程家遭遇麻烦这件事并未多提及,原主满心满脑子都是宋一成,很少回娘家,更别提关心娘家是否遇到难处,而程家上下对这个女儿都疼宠有加,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想让她担心,所有的苦痛都忍在心里。 而穿越来的程璐将这番苦心看在眼里,她本想着带儿子在娘家多住一阵子,眼下看来倒是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不管在哪里总有很多身不由己,而人总是没法做到真正的自私,温柔和爱护是最深的牵绊,将他们仅仅地缠绕在一起。 在程家住了三天,程璐在饭桌上说自己应该回去了,正笑着逗弄孩子的程老爷笑意淡了几分,试探地挽留:“再多住阵子吧,学进都还没玩够呢,我让人从庄子上弄了些好吃的来,让他尝尝。” 程璐看不得父亲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自己,点头说:“那就再住几天吧。” 学进紧张的小脸也顿时放松很多,他想和表哥表姐一起玩,站起身奋力地给娘夹菜,一桌子的人全都被他喂了一筷子菜,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全都笑起来。 又住了三天程璐还是带着学进回家了,中途顺道去首饰铺子挑选发钗,答应了儿子的事情岂能不办? 程璐好笑地看着儿子再那里拧着眉头选,来来回回犹豫不定:“娘,我实在挑不出来,可以都要吗?” -- 第14页 程璐摇头:“那不成,送人的礼物一定得是最用心最合适的,不能因为拿不定主意就贪心。” 学进应了一声:“表姐喜欢穿粉色衣裳,这支粉桃样式的更适合她,娘,我选好了,就这支吧。” 程璐摸了摸儿子的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给表哥选的礼物可得你自己拿银子,知道了吗?” 掌柜原以为是宋家小少爷帮自己的母亲挑选首饰,刚想夸这孩子孝顺,听着后边的话变了味儿,有些不解又觉得神奇。这位宋家少夫人当真是个奇人,这天下女子有哪个会像她这样不说操持家务反而整天盯着自家相公,不许去赌坊不许去酒楼,要是去花楼与那些漂亮的姑娘们说两句话,她后脚带着家丁就上门去抓人。若是宋大公子就此收敛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越追月来劲的主儿,两口子像是非要斗个高低,自然就成了整个宁城的笑话。 谁家当娘的不是恨不得将整个家业都毫无保留的给儿子,儿子同当娘的借银子还真是头回听说。 宋学进点头说好,掌柜的帮忙包起来,恭敬地将母子俩送出去回来还好笑地摇头。 寒风太过猛烈,程璐刚扶着学进进了马车,才要上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欣喜地声音:“弟妹?” 程璐转头看过去,先是疑惑,而后才想起这人是谁,抿了抿嘴,笑道:“夏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你不是正在教孩子们课业吗?” 哪怕是在寒风中,夏遇依旧脊背笔挺,目光澄澈:“今儿歇了一天,有个孩子病了,我来探病,顺便到书斋去了一趟,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程璐笑了下,夏遇家境清贫,白日里在学堂给孩子们讲学,晚上还要帮书斋抄书,如此勉强够一家人温饱。此人有傲骨,不会轻易地与人亲近,亦不屑行阿谀奉承那套。只是不知为何宋一成锒铛入狱后,这人分明得新皇赏识却不曾为好友辩解伸冤,两人数十年的兄弟情义,怎么会形同陌路呢? 宋学进从车里探出可爱的小脑袋,冲着夏遇甜甜地笑:“夏叔叔。” 夏遇摸了下他的头,眼睛看着程璐:“今儿天冷,快上车吧,今儿是要回宋府了吗?一成是混账了些,兴许等他转过了劲儿就好了。” 程璐弯了弯嘴角,她对宋一成没什么好说的,原主天天在耳边苦口婆心地劝这人仍旧如一头拉不回的牛,几年尚且没有半点成效,如今她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夏大哥也早些回去吧。” 淡漠的阳光下马车驶出视线,夏遇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以往程璐只要听到宋一成的名字就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却不愿多谈,到底男女有别,不好多攀谈,他和宋一成是多年好友,但碍于彼此身份,他甚少去宋府做客,对宋家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如林成佑和魏子延知晓的多。 但能让程璐变成这样,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马车在宋府前停下,程璐略显吃力地将儿子抱下来,娘俩说说笑笑地回家。 前院院子里摆放着几十口箱子,下人正忙着往库房般,宋夫人亲自站在那里盯着,眉眼间是止不住地喜气,抬眼看到他们娘俩,笑着迎上来:“这些人是从北疆回来的,带回来不少好东西,我方才听了一嘴,说是今年的生意比往年都要好,赚了不少银子。” 程璐这次回来也再想要不要和宋老爷提这件事,不想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还真是场及时雨,不过这倒是不怪作者,像他们这种小人物实在没必要多浪费笔墨,这些情节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翻过去了。 “那可真是大喜事。” 程璐想带着儿子先回去换身衣裳,宋老爷正好和管事走出来,见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张开双臂,笑声爽朗:“学进回来了,快过来,祖父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宋学进二话不说跑过去扑进宋老爷怀里,被宋老爷抱起来,走到最中间的那一口箱子面前打开,只见里面全是些孩童喜爱的玩物,宋夫人和程璐见状只是笑,但是翻着翻着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躺在那些玩物下面的分明是摆放整齐的金子,还有两袋银瓜子。 “等开春了这些就能玩了,这是祖父给你的,可要收好。” 宋夫人眼热的要命,强装镇定,笑道:“老爷,学进还小,您给他这些做什么?正是养习性的时候,一有个不慎可怎么了得?” 宋老爷当即不悦,吹胡子瞪眼:“胡说,我孙子乖巧懂事,知道分寸。” 程璐脸上的表情淡淡地,那可是黄金,就是宋一成这个未来的家主也没见过这么多,宋老爷对学进实在是太宠爱了。若不是提前知道这个儿子将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心里也得打个咯噔。 宋学进看了眼站在远处安静的母亲,又看到往这边走来的人,用软而稚嫩的声音说:“祖父放心,我会跟着您好好学做生意,让钱生钱,不像爹一样只知道花银子惹娘生气。” 宋一成刚走到程璐身边,就被儿子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 宋老爷被孙子的童言稚语给逗得大笑,冲着程璐说:“让你娘帮你收好成吗?我乖孙说得对,不能像你爹一样,一把年纪了只知道花银子惹人生气。祖父将他每月可用的银子给削减一半,好不好?” -- 第15页 宋学进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到过外人议论娘的不是,他已经知晓什么是好坏,爹这样一次一次地欺负娘,他觉得娘好可怜,所以十分郑重且认真地说:“祖父把银子给我娘,让我娘买好看的衣裳穿,免得爹又去赌场里输个精光。” 宋一成脸上越发挂不住,这个儿子向来是个孝顺的,怎么在程家住了几天变得这么没大没小?虎着脸斥责道:“先生教你的规矩都等忘了?在外面住了几天心还真玩野了?” 宋老爷赶在程璐张嘴前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半点不给面子,怒斥道:“怎么?还说错你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成天没个正行,将来我要是有个好歹,能指望你撑起这个家?” 宋一成想起那天在程家程璐不给情面的数落他,这一次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爹真的不在了,这个家他能不能撑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求收藏,么么哒,我要努力,努力写好看一点 ☆、风雨欲来(四)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老爷对儿子即便有再多不满,也看在今年赚个钵满盆满的份上消了气。 今儿饭桌上比平日多添了几道菜,是平日里极少见的山珍,好在学进是个知克制的孩子,即便再美味也不会贪吃,半点不用大人操心。 山珍虽精贵,程璐却吃不惯,不好辜负宋老爷一番心意动了两筷子。 宋老爷心里高兴多喝了两杯酒,面颊通红,眼睛里染着明显的醉意,指着宋一成说:“咱们宋家子嗣单薄,你成亲这么多年也只有学进一个儿子,趁着年轻再多生几个,府里也热闹些。” 宋一成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程璐,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她不愿,心里的气又添了几分,笑道:“儿子明白,学进也说想要个妹妹。” 程璐彻底没了胃口,她和这个男人不对付,连话都不想多说,又怎么会愿意和他生孩子,想的倒是美。 吃完饭宋老爷彻底醉了,已经歇下了,学进被奶娘抱回了自己院子,程璐和宋一成一前一后的回自己院子,寒风送来一阵酒味,程璐皱了皱眉,脚下步伐加快。 宋一成心里的那团火到底没藏住,快步追上去扯住她的胳膊,厉声道:“程璐,你够了吧?你说清楚,我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这样给我甩脸色?” 程璐在他手要碰到自己的时候本能地避开,两人之间本就僵硬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程璐转头看过去,借着沿路随风摇晃的灯笼看到宋一成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满是怒意,她转开视线,轻声道:“我累了,不想同你吵。” 他本就是世间少见的风雅男子,平日里是极温和的性子,眼波流转间皆是惑人的风情,不想生气的时候更是极美,亮如璀璨星辰的眸此时冷光逼人,被寒风吹得苍白的薄唇紧抿,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宋一成又不依不饶地追上来,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疼痛让她轻呼出声,心中的不耐让她声音低沉如冰:“放开。” 宋一成被程璐眼睛里毫不遮掩的厌恶给刺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下去,松开程璐,手无力地垂下去。 今儿他从魏府出来,本想厚着脸皮再去程家一趟,已经过去几天了,程璐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巧的是他刚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在首饰铺子前停着,嘴角扬起不自知地笑,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程璐与夏遇站在那里说话,两人脸上全带着笑。 尤其是夏遇,同是男人,他不会看不懂那张客气的脸上压抑着什么,之前他不明白为何向来少话的人会在说起程璐的时候总是一副教训他的口气,字里行间是为程璐不值,而此刻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自诩高洁的夏遇竟对他的妻子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心里的怒火顷刻间燎原,这一路上他气冲冲地往府里赶,连平日里相熟的人同他打招呼都没理会。 没想到这口气憋到这会儿还是发不出来,甚至被程璐那道目光给刺痛。 在寒风中站了一阵,到底不死心,寒风刺骨的天,他却毫无感觉,追上程璐,在门关上的前一刻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挤了进去。 男女力气悬殊,尤其是一个酒鬼,程璐也懒得和他计较,吩咐丫头去打水,她在桌边坐下来,倒了杯热茶小口抿着驱寒气。 宋一成在她对面坐下,憋了半天挤出一句:“往后你离夏遇远着些,别和他说话。” 程璐低垂的眼抬起,颇为莫名奇妙:“为何?见面三分笑不惹人,碰到了我有何理由不理他?他是你的从小到大的兄弟,你如果不要这个脸面,我往后离他远些。” 宋一成没话了,酒劲上来了,脑子有点晕,突然间自己也理不清到底是什么个前因后果,最后抿了抿嘴,颇有些无赖:“反正你不能理他。” 程璐没理他,他吸了吸鼻子,俊脸上露出几分讨好,柔声说道:“我们,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下人送了水进来,程璐起身去净脸,刚撩起水,感觉到腰上多出一双手,滚烫的温度穿过衣服浸入皮肤,她不习惯地身子发僵,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身后的人得寸进尺,更加灼热的温度传来。 “阿璐,我们生个女儿吧,爹说的对,家里孩子少也不热闹。先生说学进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加心培养兴许咱们宋家也能出个大官。有了妹妹,他的心也能收收。” -- 第16页 程璐硬是把自己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不说生不生孩子,他作为父亲连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从不装家里的事,除了吃喝玩乐他知道什么?她心里也无奈,一个没有婚姻生活经验的人,操着老妈子的心。 “学进有没有妹妹照样不会耽误读书,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够了。” 这话到底还是有些伤人的,宋一成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他向来觉得家中事情有人打理,无需他费心,所以到此刻他只是个站在边缘处的人。 “怎么能不管?你听他今天说的话,我是他爹,他怎么能这么不给我颜面?长大了还得了?” 程璐冷哼一声:“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学进不愿变成你这副样子难不成还错了?你还知道你是当爹的人?这些年你给了儿子什么?外人指指点点笑话?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出去。” 宋一成被噎了一嘴,他比程璐高很多,这会儿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就跟座山一样,任程璐又推又拉,袖子被水给打湿,他只是笑。 可他低估了程璐的执着,程璐不是再和他打闹玩笑,而是真的要把他给赶出去,一直被推到门边,他张开双臂将娇软又带着甜香的人儿抱在怀里,带笑的低沉嗓音富满磁性:“好了,不闹了,这么晚了。” 程璐极不适应这种腻乎的口气,甚至有点抵触,她飞快地跳到一边,反应极大,厉声斥责:“别碰我,出去。以后你还是去睡书房,不然我就回娘家。” 宋一成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再度散去,没想到程璐还真来劲了,寒风吹得他后背发凉,他今儿非要讨个说法:“你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和变了个人一样?说说,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是我这阵子顺着你,让你觉得可以随意拿捏我?程璐,要不是别人劝我,说你一个女人家可怜,不顾外人耻笑非要嫁给我,我好心顺着你,你……” 程璐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下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出去,关门声在安静的夜里动静不小,原本待在耳房里等着传唤的下人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哪知正好撞到少爷被少夫人关在外面,一时间全都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缓过神赶紧跑回去了,生怕主子迁怒。 宋一成在门外站了好久,其实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气自己没分寸口不择言,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虽说当初他会和程璐成亲不大情愿,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凑合过日子。他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上心,毕竟几年夫妻,孩子也这么大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这不该被他拿来伤程璐。 他摸着自己的心,不停跳动的心告诉他,这一阵子不被程璐当人看,这片平静的心湖居然泛起了波澜。 抬起手想敲门,到底还是拉不下那个脸面,外面天冷的厉害,他只能转身去书房。 程璐倒是没把他的那些话放在心上,脱了外衣便上床躺着了,不管怎么说程家的难关过去了,她也跟着睡得踏实。 没多久困意上来,刚睡到半梦半醒间,听到门被敲响,没听到下人回禀是什么事,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哪知外面的人敲个没完,在她要发脾气的时候,听到那人声音微颤:“阿璐,你睡了吗?我先前一时上头,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到心上,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是生气难过就打我几下,我这回不躲成不成?” 程璐的困意就这么被赶跑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坐起来,外面这个轻声细语又带着委屈求和的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宋一成?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撒了一层银霜,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门窗前映照出那人的影子,久久未离开,程璐躺下来没有理会。说到底她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他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心软开门或是多说两句话对她来说都是麻烦,索性只当这人从来没有来过。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一夜好梦,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天光大亮。 丫头进来伺候她梳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少夫人的脸色,状似无意地说:“天刚亮少爷就出门了,瞧着心情不大好,好像感染风寒了,说话声音都闷闷的。” 程璐只是勾了勾唇角,出声问道:“学进起来了?这个时候应该开始上早课了吧?” “小少爷睡得很好,今儿都没让奶娘叫起,自己就穿戴好衣裳,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程璐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去吩咐厨房今儿中午多做两道他爱吃的菜。” 却说宋一成昨儿晚上在外面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失落地回到书房,这一冷一热间身体有些受不住,只是心中郁闷不将此当回事,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索性去外面散心。 他先是在城中小巷口吃了碗豆腐花,暖了肚子浑身都舒坦。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刚好经过富贵赌坊,小二见到他热情地往里面迎:“宋公子这两天忙呢?您有阵子不来玩,这边好多熟人都惦记着您呢。” 说是惦记不过是觉得白白丢了这么个冤大头有些可惜,宋一成可是个真正的散财童子,分明手气臭的要命偏偏还爱玩大的,他输一回足够大家伙日子好过一阵子,哪怕赌坊的老板见到他都十分客气。 宋一成往里面走了两步,还没掀起帘子,摇头道:“不玩了,这几天没劲。” -- 第17页 小二摸着头看着向来兴致很高的宋大少爷离开,也不知道这人今儿个是怎么了。 转来转去还是在茶楼坐下来,楼下唱曲儿的爷孙俩十分卖力,不为别的,因为宋家大少爷来了,以往这位宁城有名的公子爷最是大方,打赏给的多,他一人慷慨,整个茶楼的人都跟着好过。 只是不知为何今儿有些心不在焉,连他最爱听的段子都吸引不住他,一曲唱罢又一曲,这位爷还是盯着角落发呆。 宋一成一直在脑海中回忆自己这些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程璐发这么大的脾气,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直到有人在他对面坐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原来是刘兄。” 刘毅是这宁城中出了名的无赖,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愿意给宋一成三分薄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一副舒心模样,笑道:“底下的爷孙俩还等着您给打赏呢,在这里发什么呆?愁眉苦脸的,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宋一成深知刘毅此人是游荡花丛的老手,这等混账之人,偏偏却极讨女子欢心,不管是府里还是府外都一派太平,兴许问他最好。 “刘兄,我有一惑想讨教。” 刘毅正忙着剥花生,往嘴里塞了一颗,笑着说:“你问,只要是我知道,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一成有些为难地犹豫片刻,这才开口:“你说往日里对你甚好的人,突然变得脾气大,同她说两句话,句句话里都带着□□味,怎么讨好都不成。你说这事怪不怪?” 刘毅吃吃笑起来:“我的好哥哥你怕不是傻了吧?这分明是在拿乔,蹬鼻子上脸了。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的主,你不必理会,只要晾在那里几天,到时候他自己就会找你。不信,你试试,你要比以前更混账,更加胡来才成,不轻不重地人没感觉。” 宋一成想到程璐那副样子,心里有点忐忑,生怕自己折腾过火了更加没好日子过,但两人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罢了,尚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我听你的试试。” “听说翠红楼新来了个头牌,弹得一手好琵琶,晚上捧个场去?你可别说,酒喝了这么多地儿,还是翠红楼的酒香,让人舒坦。” 宋一成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应下来,这一天他都和刘毅待在一起。 晚上寒风冷厉,翠红楼里灯光如昼,脂粉香味扑鼻而来,调笑吵闹的声音吵得脑仁都发疼,宋一成跟着刘毅上楼,到了屋里总算清净了不少,昨儿冷风吹得狠了,这会儿头疼的厉害,忍不住拿手揉着眉心。 老鸨在旁边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没多会儿听到琵琶声响起,他被吸引,在心里赞同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一曲之后,这位当红头牌终于露面陪他们喝酒,翠红楼有个规矩,头牌只助雅兴,若是心怀龌龊念头只怕是要被打出去的。 “听闻县令大人的亲侄子,如今也已是朝廷官员的孟献孟大人要回乡,咱们宁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你们宋家也得上门去道喜,攀攀关系吧?” 宋一成头疼的越发厉害,摇头道:“有我爹在,这种事向来不用我操心。这个孟献倒是了不得,听说名满京城。” 刘毅一脸震惊:“你怎么就这么个反应?” 宋一成茫然地看向他,不解道:“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你难道不知道?孟献当初曾托媒人上程府求娶程璐,若不是她一心向着你,这会儿怕已经是个官太太了。我听人说京城不知有多少大官想将女儿嫁给他,他竟全都拒了,几年了还孤身一人,怕不是……你别太惊讶,据说这人极有主见,当初是他一眼瞧上了嫂子,连家中长辈都没给说,不想还是败在了你这等美男子手下。” 宋一成沉吟片刻,觉得过去这么多年了,男人的情到底靠不住,说不定早已经散了,不足为惧。 “你换个地儿听曲子去,我头疼,想睡一会儿,不许旁人来扰,不然我拆了这翠红楼。” 刘毅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男人在一边的软榻上躺下来,别人来是为了寻乐子的,他倒好,跑到这里来睡觉。这么个祖宗翻脸还是很可怕的,他只能带着头牌去隔壁的屋子里。 宋一成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让他知道自己这次病的有些厉害,但是浑身无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个人摸了下他的额头,他想睁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觉一股香风拂过。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药味的苦涩入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 他起来看到坐在屋子里的人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不许人来打扰?” “宋公子,昨夜你发高烧,刘公子要送你回宋府,是你不愿意,没办法,你占用了我的屋子,我还没说你污了我的名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风雨欲来(五) 宋一成身体还有些虚弱,睡了一晚上头不再像昨天那么难受了,挣扎着下地,深邃的眼中没有半点波动,挺直腰杆,步伐从容地往外走,不见半分狼狈。 “宋公子,您还没结账呢,好歹照顾了您一夜,街头卖菜茶楼唱曲儿的都能收到打赏,怎么到我这儿就这般吝啬?” 宋一成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坐在桌边打扮妖娆的女子,昨儿晚上没看清,这时才见眼前的女人生得肤如凝脂,大冷的天穿着单薄,娇媚中又带了几分清纯灵动,与这楼中的庸脂俗粉倒是不同,倒是当得起头牌的名号,只是这般张嘴讨要银子,着实让人生厌。 -- 第18页 “给或不给看爷的心情,直接讨要的想也别想。” 女子等到他离开才掩唇笑起来,眼底透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光芒。 宋一成到楼下,老鸨便迎上来:“宋公子,昨儿可歇好了?今儿一大早刘公子就有要事走了,这银子……” 他从怀里掏了张银票出来递过去,什么也没说快步走出去,他以前虽然也爱胡来,却断然没有在这等地方留宿过。 寒风吹散了他身上腻得作呕的脂粉香味,暗自下决心往后还是不来这种地方了,快步往府里去,走到半路想到刘毅和他说的那些话停下来。 他不能惯程璐的坏脾气,以后要是三天两头的来这么一出,这日子还怎么过?借着这个机会一定得挫挫程璐的锐气,让她只能求着自己对她好,越想心里越得意,索性也不回去了,转头去了别处闲逛。 程璐压根没功夫在意宋一成有没有回来过,她将人撵到书房本就是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昨儿晚上还担心那人又要半夜敲门,特地晚睡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这才安稳的睡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占了原主的身体,如果是还未出嫁的少女还好说,偏她运气不怎么好,浪漫时期已经过去了,多了个丈夫还有个儿子,这个丈夫实在一言难尽,倒是儿子是个出息的,她觉得做个未来首辅他娘也是很不错的。 所以她打算把全部的心思都倾注在这个儿子身上,每天叫起陪着吃早饭,母子俩多说说贴心的话,不光能增进母子感情,也能及时知道儿子的心事,若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她也能及时拉回来。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再小小年纪遭受那些难过,不得不快速成长压抑自己,看在原主和学进的份上,她会多提点宋一成几句,如果这人还是不知死活,那她就管不了了。 程璐牵着儿子的手到书房,看书房的门关上,她才抿着笑往回走。 眼下日子尚且安宁,每日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宋夫人这两天态度有点爱理不理,想来是眼热那些金子心里不痛快。 宋夫人年纪亲亲嫁给宋老爷本来就委屈,原以为仗着年轻能得宠,哪知这宋老爷是个抠门的,虽说府中事务由她操持,却事事得过问不能擅自做主,一年下来手里都抓不住几两银子,好在有宋一成这个糊涂虫让她藏了些私房钱,谁知这个程璐居然开窍了,也不追着宋一成了,老老实实地在府里陪孩子,每天早上还来给她请安,每见一次这心里的火气就越足。 程璐闻不惯这屋子里的燃香味道,冲的让人头疼,婆媳俩这两天都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待不了多久就离开。 今儿程璐刚走到门口,被冒冒失失跑进来的丫头给撞了下,她毫无防备,若不是扶着门框只怕要摔个结实。 宋夫人抬起眼皮看了眼,不咸不淡地:“怎么这么冒失?要是撞坏了少夫人你赔得起吗?” 那丫头面色通红,有害怕紧张,赶紧跪下讨饶:“少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实在是……府外来了个叫翠娘的,说是少爷欠了她银子,她是来讨债的。” 程璐确定书中并没有写过这个情节,难道是宋一成在外面有红颜知己瞒得深他们不知道,这会儿上门来不是讨银子怕是讨名分的吧?若真是这样,她可真就不必发善心了,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既然欠人银子,给了就是,何至于这般惊慌失措的?” 宋夫人转头让身边的心腹去办。 “不是,夫人,那翠娘是宁城青楼新来的头牌,她这会儿站在宋府门口,旁边围了一堆人看热闹,那话说的可难听了。”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说,我倒要听听外面的人说什么了。” 那丫头犹豫片刻,还是将听来的话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有人说大少爷之前吃喝嫖赌中从不碰嫖,这次全都沾齐活了,还说公子好本事,这翠娘眼高的很谁都瞧不上,如今还是折服在少爷身下,还说宋家马上就要多个姨娘了。” 宋夫人越听越不舒服,她的母亲就是个妾,看似风光,私底下活的连条狗都不如,不然也不会连她的亲事都做不了主:“行了,把人叫进来,我倒是要看看谁给她的胆子,竟敢跑到宋府来找事。” 宋夫人说完看向程璐,程璐当初追着要嫁宋一成的事儿名满宁城,那可真是爱惨了的,奇怪的是向来遇事就火冒三丈的脾气怎么这会儿竟然这般平静?好像在看旁人热闹似的。 程璐确实是在看热闹,她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让宋一成藏这么久,眼睛一直朝外张望着,没多一会儿就进来个身姿窈窕,面若桃花的娇俏佳人来,倒还真看不出半点风尘气,这般长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出身高门,不得不说男人们会玩,放在府里的名门千金不爱,偏喜欢遗落勾栏院里的千金,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翠娘冲着两位宋府的女主人行礼,声音娇柔:“翠娘见过宋夫人,少夫人,今儿上门来着实唐突了,还请勿责怪。昨儿宋少爷受了风寒便歇在翠娘那里了,半夜烧得整个人都糊涂了,请大夫诊治抓药,陪了一晚上这可真是伤人的很,我这眼睛都肿了。” 程璐觉得自己猜得挺准,要真是讨债找宋一成不是更好?何必大费周章跑到她们这里兜圈子,笑道:“谁欠你银子你找谁去,空口无凭我们也不能贸然给银子,不然整个宁城的人都找上门来,那不是太可笑了?” -- 第19页 翠娘也跟着笑:“少夫人这话说的是,您瞧瞧这个,我总没说错吧?” 宋夫人认不得那枚玉佩,程璐却是认得的,在她还没成功把宋一成撵到书房之前,她见过好几次,宋一成对这块玉佩宝贝的很,除了睡觉向来不离身,能把这玉佩给了人,看来是真放在心坎上的,当即爽快道:“既然这样,让丫头带你拿银子去,花了多少给多少,想坑宋家的银子,你得仔细掂量掂量,不然我能让你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到时候闹难看了对谁都不好。” 翠娘福身道:“翠娘明白,多谢少夫人。” 待人走了,宋夫人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昨夜大爷没回来是歇在……若是给老爷知道只怕要打断他的腿,你向来管他管得勤,怎么能让他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程璐抿嘴叹口气:“儿媳这两条腿酸痛的很,追不动了。他天□□玩乐,我非要管着他给他添不痛快,他烦我也累到最后还得落埋怨,到最后反而冷落了学进。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男人的心永远向着外,我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辈子。” 宋夫人对此事反应颇大,就她来看方才那个翠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宋一成非要抬她进府,多一个人多一双眼,往后她不管做什么都难,所以若是养在外面还成,若是抬回来那可万万不行。 “你也别太难过,兴许是他一时受人蒙蔽了,等缓过劲来就好了。看来大爷拿出去的银子都填了这么个无底洞了。” 程璐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但是宋一成喜欢的哪个不是无底洞?整个宋家都不够他挥霍的:“他的事情我也管不得,就算明儿他真的将人抬进来,我也只能陪着笑迎着,您说是吗?什么都好说,但是谁敢碰属于学进的东西,我绝不会让她好过。学进才是宋家的嫡长孙,我守不住男人怎么也得守住我的儿子。” 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唬人的,若是哪天她和宋一成走到分道扬镳的那天,她舍不下这个孩子。至于钱财,虽说是好东西可也没命重要,她也不打算闲着,嫁到宋家时程老爷把几个铺子给原主当做陪嫁,这些年也不曾过问过,兴许里面早生出了蛀虫,抖一抖能掉出不少来。 此时的宋一成正躺在悦来客栈的天字号客房内补觉,生病到底还是亏身子,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 睡了一觉醒来,让小二上了酒菜,随口问道:“这阵子有人来找我吗?” 小二一脸茫然地摇头:“没有人来找过宋公子。” “我家人也没有?” “没有,公子慢用。”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一成:我怎么就要纳妾了?怎么就外面养人了?程璐,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求收藏啊,大佬们。 ☆、我心似明月(一) 宋一成在外胡乱游荡数日,城东转到城西又从城西跑到城东,明晃晃的站在大街上都无人问津,好似宋家人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巷子角落里一群人围在一起喊得脸红脖子粗,正中间空出来的一块空地两只斗鸡正在互啄,眼看其中一只没多久就败下阵来,摊主的脸色顿时也跟着难看起来。 赢的那只精神抖擞,旁边的人凑在站姿笔挺的宋一成面前,讨好地笑:“宋爷,还是您眼光好,这摊老板本来想坑您一把,没想到自己的那只爱将不争气,硬是被这其貌不扬的给打败了。宋少夫人不追着就是好,瞧您整个人都轻快了,好运都眷顾着您呐。” 若是换成往常宋一成听到这话肯定要插着腰得意的大笑几声,今儿他只是凉凉地看了一眼那人,拎着赢到的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至于那只鸡帮他赚了不少银子,摊主又输了个底朝天,他也不想将人逼到绝路。 现在分明再没人管着他,自由捏在自己手心里,哪怕是他真做什么混账事也是他的本事,妇道人家就该好好的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能将手伸的过长。 去魏老板那里买了只叫声清脆动听的画眉鸟儿,提着鸟笼子越走心里越觉得空落落的,往后看一眼再不见那道娇俏且又气呼呼瞪着他的人,狭长好看的桃花眼低垂,突然觉得在鸟笼子里蹦跶不停的鸟十分吵,一气之下塞给在他身边打转的乞儿。 那乞丐原想着讨些银子好买热乎包子吃,冷不丁地被塞了只鸟,张大嘴还没道谢,人已经快步走开。 宋公子手里的玩物定是价值不菲的,这鸟指不定是花多少银子弄来的,他转手卖了肯定能干得不少银子。就算鸟没人要,这个编制精巧的笼子很讨喜应该也能卖些银子,大不了他把这鸟烤了吃,哪怕是些肉末也能解解馋。 宋一成这一天转遍了往日里最爱去的地方,依旧是那些见到他便万分欢喜的脸,可他却浑身不得劲。 客栈已经住够了,再不想回去,扭捏了半天到底还是打算回家去,他得好好的问问程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何不管他的死活?男人是家里的天,程璐莫不是真不要他这片天了? 夕阳西斜,街上的行人都匆匆往家赶,连做生意的小摊贩们眉眼间都多了几分急切,这天用不了多久就会黑下来。 宋一成迎着光往家走,寒风和刀子一样拍打着他的脸,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羞愤,琢磨着回去应该怎么和程璐说话。 想的正入神,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回头看过去,却见前面的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浑身散发着冷厉气息的男人开道,跟在后面的是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在宁城地界上竟然摆这么大的派头。 -- 第20页 宋一成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向来不上心,刚要抬脚继续走,听身边的人说:“县令大人一早就出城去了,就是为了接这个官当的比他还大的孟献孟公子。有些年没见了,这位公子吃了天家饭估计更了不得、” “可不是,就是不知道程老爷家的女儿心里作何想,若是当年跟了这位孟公子现在也是个官夫人了,再说和县令大人当亲戚,还愁以后捞不到好处?哪知道就是个死心眼,偏偏认准了宋家的那个酒囊饭袋,几年过去了,除了熬老了容颜得到了什么?” “这位孟公子不光书读的好,人长得也不比宋一成差,程家姑娘确实可惜了。不过倒是听说孟公子到现在还未成亲,你们说该不会……” 宋一成听得直冒火,实在听不下去,转过身眉眼间透着吓人的阴鹜气,不发一言便让那些人悻悻地离开。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孟献真的忘不了程璐…… 就算忘不掉又如何?程璐进他宋家门已经多年,而且他们也有了学进,除非他休妻不然这辈子都别想。 可这心里还是被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闷闷地,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脑海里程璐的一颦一笑都变得十分熟悉。 外人都说他这辈子最不必愁的是男女情债,像他这样视万千女子如无物的人,能入眼的大抵只有他自己。 纵然世间女子多情,怎奈风流俊俏公子是不羁的风无情亦无意。 程璐与他朝夕相处数年,都不曾得到半点怜惜,这块捂不热的石头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碰的。 宋一成知道从此刻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在他的心底生出了牵挂,放不下,被程璐冷冰冰的态度折磨着,但也挡不住他其实很想见到她的事实。 刚走到门口,管家正好也从外面回来,瞧见他,行了一礼道:“少爷回来了,您这几天玩的有些过头了,老爷心里憋着气,一会儿见到了可当心些,可别再惹怒老爷了。” 宋一成应下来,笑问道:“管家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急事?” 两人边往府里走,管家也没瞒着:“今儿县令大人的侄儿孟大人回来了,咱们宁城能出这么个出息的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各家聚在一起商量过后打算办个接风宴,让县令大人也高兴高兴,宁城哪家不指着县令大人过活?” 宋一成笑了笑,这种事儿向来无趣,他爹也不可能带他去。前面就是自家院子,他本想和管家分道而行,只听管家继续说:“这次各家夫人小姐也都去凑这个热闹,说沾喜气是假,想给自家女儿挣门好亲事才是真的。” 宋一成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悠悠说道:“宋家又没什么待嫁的小姐,这个热闹无需凑,让老爷夫人去全了这份颜面就成。府里这两天可有什么事?学进乖吗?” 管家笑着说:“学进小少爷读书识字有了大长进,先生天天夸聪慧是个读书的好料子。这两天倒是有件事……” 宋一成正想听个缘由,爹身边伺候的小厮匆匆地找过来,冲他行了礼,催促道:“刘管家您可快着些吧,老爷正等着您去回话。” 胃口被吊起来,悬在半空中下不来,好在他也不是非得听,抬手正了正发冠,大步往屋子里去。这个时候程璐一般都在练字,最是心平气和的时候,有些话也好说。 这几天恼火的狠了也会想着非要将这口恶气给出了不可,随着时间流逝,那股劲儿倒是消退了不少,他们两人是生同床死同穴的夫妻,加上心境不同了,也觉得程璐跟着他这些年日子过得也苦,他是该忍让些。 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母子俩说笑的声音,他跟着一喜,大步上前推开门进去,笑着问:“你们娘俩再说什么,老远就听到笑声了。” 程璐正陪着儿子练字,孩子才刚启蒙,虽然握笔的姿势对了,要写一手好毛笔字倒是难,雪白的纸上字迹歪歪扭扭和爬着的虫子一样。 宋一成也看到了跟着笑起来,拿过儿子手里的毛笔,在旁边认真地写了个宋字,那字线条流畅优美,一笔一划中都透着坚韧力道,在程璐看来用来做临摹的字帖是够格的。 若是宋一成在上面多费点心说不定将来也能做个有名的大书法家,奈何此人心思不正,白白荒废一身好本事。 宋一成搁下笔将儿子抱起来,笑着逗儿子:“这几天爹不在家,有没有想爹?”话是问宋学进眼睛却盯着垂眼看着桌面的陈璐,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热切。 宋学进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想,爹回来做什么?他们都说爹在外面养了外室,心里早装不下娘和我了,以后只有我和娘两个人过日子。” 宋一成宛如被雷劈了一样,气急败坏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我什么时候在外面养外室了?还有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居然在你一个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我明儿就让管家将他们发落出府。” 宋学进回头看了眼娘,抿了抿嘴,两只眼睛里泛着坚定的光,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说:“这不怪他们,是我偷听来的,我还知道那天有个人找到家里来要银子。那女子就是爹养着的,欺负娘,放开我,我不想你抱我。” 宋一成一脸莫名其妙,他不舍得放下儿子,奈何这个小家伙滑溜的跟条泥鳅似的,硬是逼得他不得不将孩子放下来,在程璐面前坐下来,拧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养……程璐,你是知道我的,我养鸟养鸡养赌坊,就算是去那地方也只喝酒,从不和那些人有纠缠。你和我说那个人是谁?我找她去,我岂能让不相干的人坏了我的名声?” -- 第21页 程璐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人难道还有名声可坏吗?顿了片刻,说道:“那位姑娘说你着了风寒高烧不退歇在她那里了,她费心费力照顾了你一晚上,你不见了踪影,她只好来府上讨银子。原本这话我是不信的,可是宋一成,你随身的玉佩呢?” 宋一成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腰间,这两天他饱受煎熬,也没发现玉佩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面对程璐那双黑亮清澈的眼,他莫名的口干舌燥,心里又急又怒,到最后只是变成一句:“我那天是和刘公子一道去的,前天夜里着了凉,没放在心上,不想最后严重起来,可我和那个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信她,银子无所谓,玉佩呢?” 程璐突然扬起嘴角,笑着说:“我看她好像很宝贝那块玉,跟捧着稀世珍宝似的,还真不像是从你那里偷来的,我那时想万一要是拿回来,她在你跟前哭诉一番,我岂不成了恶人?索性两眼一闭只当没瞧见,让她带走了。” 宋一成临进门的时候才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心平气和,这才多久的功夫,他的火气直往脑袋上冲,听听这是什么话?怕当恶人就让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把他最重要的东西给拿走了。 他突然觉得迷茫,现在他这个丈夫在程璐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忍了半天站起来,手撑在桌子上,狠狠地瞪着程璐,声音冷的戳:“从今以后不管是谁拿走了我的东西,夫人如果见了,劳夫人给我收好,不然我这账算得不够舒坦。” 这人来去一阵风似的,刚在屋子里坐暖了身子这会儿又出去吹冷风,会得风寒也是活该。 宋学进蹭到娘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娘,爹看起来很生气,是不是儿子说错话了?” 程璐怜爱地摸摸儿子的头发,笑着说:“你爹那是被踩到尾巴知道痛了,不管他。不过学进往后可不许和爹这般说话了啊,你聪明过早知人情是非是好事,但不能忘了礼数,将来你要是学坏了娘可得担个教子无方之过。” 宋学进赶紧点头,讨好道:“娘,我知道了,可是爹一直这样,您太委屈了,您这么好,外人凭什么那么说您?儿子咽不下这口气。” 程璐笑起来:“傻小子,不过几句难听话而已,落在身上都不会疼。有些事你越在意,那些话就越多,打在身上就越痛,倒不如不去理会。等你长大成了有大作为的人,当初那些说笑最狠的人也只能灰溜溜地过来讨好你。再说我和你爹的事也是事实,我们自己给了别人谈论的资本,到头来怎么好怨怪别人呢?” 宋学进听的似懂非懂,白皙漂亮的小脸蛋皱在一起,和方才宋一成那副样子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疑惑地问:“爹刚回来怎么又走了?祖父这两天很生气,一直和我说要好好教训爹一顿。” 程璐抿了抿唇,好笑地问:“那你觉得祖父这样做对不对?你爹挨罚你不心疼?” 宋学进摇头,干脆爽快地说:“不心疼,人做了错事就该罚,爹偷懒一天祖父就得多辛苦一天,要是儿子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可以帮祖父分忧解劳。” 程璐将这孩子抱在怀里,心里暖融融的,她对古代的人生充满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走向一个怎样的发展,可是老天赐给了她这个孩子,懂事可爱又聪明,带起来实在是太省心了,这段时间相处,两人更像朋友,宋学进也变得更加依赖她,将她心底的那片空白给填满。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不管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等着别人给。好了,不说这些了,肚子饿了吧?娘让厨房送饭菜过来好不好?” 宋学进乖巧地说好。 却说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只剩西边还剩一点点鱼肚白,风刮得更猛了,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还有卖油糕的中年男人冲着他吆喝:“大爷买油糕吗?只剩这几个了,给您算便宜些?” 宋一成哪儿顾得上这些,他在宁城横行霸道了数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算计。 那个女人倒是真有胆子,居然敢跑到他家里去胡闹,什么头牌什么花魁,不过就是个坏了心肠的蝎子而已,他宋一成不计较还好,真计较起来那就等着少一层皮吧。 房里的下人没多久回来传话说宋老爷吩咐过了,今儿的晚饭一起用。 本该是高高兴兴的一家人哪知道两边都过得没劲,宋一成这个混账东西早晚得狠狠地挨顿收拾。 宋学进听到要和祖父一起用饭,心里很开心,自己穿外衫戴皮帽,催着程璐现在就去。 小孩子就喜欢被人惯着,宋学进在程璐面前还有所收敛,一到宋老爷面前立马现行,就是拿准了只要他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宋老爷也会找个梯子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程璐没有当母亲的经验,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在这个时代能得家主这般疼宠是福气,而且她也不好说什么来坏老人家和孙子亲近的话。 一桌子菜大半是宋学进爱吃的,坐下礼貌地叫人之后那张小嘴就没停下来过,什么时候看两颊都是鼓鼓的。 宋老爷抿了口酒,笑着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吃饱了才能长得壮,孩子能吃也是福气。” 程璐笑了笑,拿起帕子给儿子擦嘴,叮嘱道:“你吃慢点,这么多,没人和你抢。” “一成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不来吃饭?” -- 第22页 程璐顿了顿,实话实说:“他又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没和我说。” 宋老爷心里烦躁,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吃了,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想到什么说道:“过两天夫人娘家的妹子要来府上住两天,你们年纪相仿,也能说得来,好好招待人家。” “爹,我知道了。” 这一顿饭只有宋学进吃的十分舒服,不知道旁边的大人们脑海里在想什么。 程璐记得原文中并没有宋夫人娘家妹子来府上住的段落,不过就算写没写,她也看得明白,这次眼巴巴地赶过来小住为的是程老爷和他提过的孟献。 这么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竟然还没娶亲,但凡是有女儿的人家全都精心准备着,盼着能被这位孟大人一眼相中,自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宋夫人的娘家离宁城略远,而且这次来的这位小姨母可是嫡夫人所出,若不是为了借宋家与孟县令的这点交情,怕是上门去三拜九叩的请人家都未必会来。 宋夫人对此事并不是很上心,大有一副爱来不来的架势,横竖娘家妹妹纵然发达了也不会想起自己这个庶姐姐。费尽心机为他人做嫁衣裳,临末还可能讨不到好,她是绝对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富贵人家中多有龌龊之事,嫡庶如仇人,她已经是这般命运无所更改,也不想让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过。 宋夫人心里的这点小心思被程璐一眼看破,在心里冷笑一声,佯装什么都不懂道:“爹,我让人将那间最好的客院收拾出来,也不知道三姨母喜欢什么,我们提前备着些,人来了瞧见熟悉的东西也能放松点。” 宋夫人这才开口笑道:“也不必特地准备什么,她是家里最小的,爹娘百般疼宠,什么都给的是最好的,我们不用瞎操心,免得费心神准备了却讨不到好。” 程璐有些为难:“既然这样,那就等三姨母到了府上我们问过她的意思再添置吧。这些年家里也很少有客人,这次可得把人给伺候好了,最好让他们喜欢我们家,家里人多也热闹。” 程璐这话可谓是十分的不讨喜了,偏偏宋夫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和程璐理论个什么,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程璐看了这么多本宅斗小说,庶出儿女处境本就十分艰难,不管是你刻薄还是我刻薄,有些事情是必须经历的,从小比到大,哪怕成亲了也还是要比。宋夫人虽然坐着当家主母的位置,听着风光,可没儿子就是没靠山,在这偌大的宋府里像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丢开,从头到尾都是要仰人鼻息活的。 程璐能看到宋夫人的结局,更何况娘家那些个个等着看笑话的人精?听口气这位三姨母是个骄纵蛮横的主,能得宋夫人这般厌恶,想来当面揭人伤疤这种事也是做得出来的。到时候就等着看狗咬狗一嘴毛吧。 宋学进今天吃的有些撑,被程璐赶去地上玩顺便消食,他有点馋桌子上的橘子,趁着大人们聊天的功夫抓了一颗,背对着众人剥皮,果肉露出来的那刻他止不住地吞咽口水,刚打算咬一口,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火急火燎的声音,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宋夫人正心烦意乱,被那一句不好了给吓了一跳,当即怒斥道:“怎么这么莽撞,哭天喊地的做什么?” 家丁喘着粗气回禀:“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刚才把翠红楼给砸了,老鸨这会儿正在门口哭呢。” 宋老爷更加怒极,重重地拍桌子道:“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时候才能消停?我要给他收拾烂摊子到什么时候?” 一边的程璐却是愣住了,她没想到宋一成居然会这般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白了,不管宋一成是不是对别的女人动心思,这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人各有命,各走一边就好。 哪知道向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宋一成居然会这般的在意真假,没做过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诬赖,拆了人家的铺子这笔账怎么算还是自己最亏吧?真闹起来该不会还得去县衙大牢里住两天? 想起那天那个叫翠翠的姑娘冲她笑得得意,不管后果如何,心里确实有点舒坦,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听说还是个头牌,被宋一成这样大动静的收拾,往后的买卖可怎么做? 程璐知道自己本来不应该开口的,她其实只要在一边看热闹就好,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道声音再叫嚣着想过去看看,所以她站起身来,轻声细语悦耳动听:“爹,这么晚了,外面风寒重,还是儿媳过去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求收藏。 ☆、我心似明月(二) 夜色深沉,不见繁星,马车驶在空静的街道上,寒风呜咽的声音就在耳畔,直到听到嘈杂声响,程璐睁开眼,看来是到了。 果然马车停下来,下人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到了。” 下了马车,一阵风扑面而来压得人差点喘不上气,老鸨从后面扭着肥胖的身子追上来,颇为委屈:“少夫人快进去瞧瞧吧,托宋少爷的福,我今儿的买卖怕是黄了,没银子,这让一帮姑娘们喝西北风去吗?” 程璐将那丝埋怨和气愤听在耳中,嘴角噙着笑:“先进去瞧瞧再说,总得把事情理明白了才好论谁对谁错。” 才进门,程璐被那股甜腻的香味熏得呼吸不畅,掩了掩鼻子,抬眼瞧过去,倒是有许多熟面孔,平日里人模狗样,标榜自己如何正气浩然的人在黑夜这层外皮的遮挡下更加放浪形骸,真是倒人胃口。 -- 第23页 她一眼便看到背对她站着的宋一成,此时他手中紧握长鞭,因为太过用力指骨突起,哪怕被衣衫包裹,她依旧觉得宋一成好像紧绷到快要崩坏的琴弦。 实在没想到这个被人喊了多年纨绔的没用公子,竟在这事上分外较真,她还以为这天底下没什么是会让宋一成在意的。 程璐心中无奈也只得走过去,柔软带着凉意的手包住宋一成举起鞭子的手,轻笑一声:“相公这是在做什么?” 宋一成猩红愤怒的眼终于恢复几许清明,转头看向来人,意外的发现自己心里的火焰就这般平息下来,他刚才已经要将鞭子甩在那张让他觉得恶心的脸上,这会儿被程璐轻柔的声音唤回神智,嗓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程璐看向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一脸无畏,名叫翠翠的女子:“再不来,你把人家翠红楼真拆了,这么多的姑娘要去哪儿落脚去?” 老鸨赶紧过来说好话:“宋公子,您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只管开口,您上来就是一顿砸,这不是断我们的活路吗?姑娘们全都是靠脸吃饭,翠翠又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万一有个损伤,这可怎么好?” 程璐明白,老鸨既然没有报官而是找到宋家,估计打的是狠讹一笔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碎掉的这些摆件桌椅也值不了几个钱,白套银子的好买卖谁舍得放手?这些人更是算盘桌子拨的精细的人,只要一张嘴恨不得吞下一头牛。 宋一成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怪就要怪你的人不规矩,敢动歪念头,她就该死。” 老鸨走过去将抽抽噎噎地翠翠揽在怀里护着:“宋公子,您对个柔弱姑娘家说这种话未免太过分了,瞧瞧给孩子吓的,您是客人,点名了要翠翠陪着,我们也不能推脱不是?姑娘也没伺候不周,您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 程璐不乐意听这些恶心人的腌臜事,说白了,不管是哪个时代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连粉饰太平都不愿意,不耐烦地说:“不如听听我相公为何跑上门来找你家姑娘的麻烦?” 宋一成看着程璐微微出神,光温柔地环绕在这个灵动女子的周围,哪怕已经是五岁孩子的母亲依旧不减美丽动人,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说起来龙去脉时口气中是毫不遮掩的轻蔑,那叫翠翠的姑娘先前的抽噎顿时变成嚎啕大哭,她的诸多心思在这个男人眼中不过是泥地里的落花,不值一提。 程璐抿了抿嘴,微微皱起眉头:“翠翠姑娘上门讨要银子我是知道的,那时拿着我相公的玉佩,我便也没多想,让人领着她拿了银子便不再过问此事了。” 宋一成被程璐瞪了一眼,满脸委屈又不忿道:“玉佩是我贴身私物,我怎么会给一个初次见面且无瓜葛之人?再说那天我和刘毅一道来的,与这个翠翠谈笑的是刘毅不是我。我临走的时候可是给了你这老鸨不少银子,请个大夫熬服药难道还要另算银子?你这店开的未免太黑了,尤其你这女儿,可谓真正的无教养不懂规矩,这次敢跑到我家中作乱,下一回是不是这宁城的大户人家全要被你的这些女儿们搅得鸡犬不宁?” 宋一成话一出口不光老鸨脸色大变,就连那些拥着心肝在一边看热闹的爷们也跟着心里发憷,有些环着柳腰的手悄无声息地放开。 程璐见状,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潇洒快活的时候什么都敢应下来,但是真要搅和他家里的安宁变脸比谁都快。 这个宋一成真是让她刮目相看,这般计较理论的样子,配着这张极讨女子喜爱的脸,让人瞧着莫名的有些好笑。 “你也听到了,这玉佩我相公并未赠与你家姑娘,私自动客人的玉佩……用人物需明求,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既然是做买卖,手脚不干净的人还是不要用的好。今儿我相公损坏了贵楼的东西,我们宋家都会赔,翠翠姑娘从我家账房拿了多少银子还请给我还回来,若是你们对此不满,我们亦可对簿公堂。 我宋家是商贾之家,靠的是仁义诚信行天下,不管做什么事都本着个实事求是,断然不会坏了良心。” 老鸨没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全都落空,自己花了大把银子买来的头牌竟然还未赚银子就这么坏了事,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宋一成伸手冷声道:“东西拿来。” 翠翠只得面红耳赤地交出来,她不过是喜欢他而已,以前的男人无不吃她这一套,可谁想到这人瞧着是个混账,骨子里竟是这般不好女色的。 程璐见事情已经了的差不多,身体困乏,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回头看过去,却见那玉佩躺在地上摔碎了。 宋一成眼睛里沁着刻骨的寒意,声音凉而冷:“既然脏了那不如毁了。” 程璐摇了摇头,提步往出走,刚走至门外,与一双温润的眸子相撞,愣了下,不知为何眼前这人有几分熟悉感。 那人眼中带笑,行了一礼道:“宋少夫人。” 程璐犹豫几分,问道:“你是?” “在下孟献,夜游路过此处,听到这边有吵闹声,一时好奇便……” 程璐有些惊讶,听说这人做了大官,虽然回来宁城,那也该是摆排场的,哪知道…… 瞧这一身再过寻常不过的打扮,身后也只跟了个小厮,生得一副温润淡然的模样,虽然举止有些许唐突,却意外的不惹人厌,尤其这位将来可是新皇眼前的大红人,所以程璐笑道:“这么晚了,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孟大人,失陪了。” -- 第24页 宋一成急匆匆跟着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时胃里的醋缸直接翻了,酸的他脑仁都炸,快步走到程璐身边,不顾程璐不快霸道地扣着那细腰,意外道:“孟大人是来找乐子的?这家翠红楼是吃人窟,还是悠着点好。” 程璐觉得这人真是讨厌,自己干了混账事还有脸拿来恶心别人,简直不要脸。人家孟大人好歹是朝廷命官,若是细细论起来,他们还得巴结人,他倒是好……无奈地冲孟献笑了笑,径直上了马车,不管身后的人闭目养神。 宋一成本来就一肚子气,又瞧见那孟献冲自家娘子献殷勤,上了马车一脸不快道:“你同他有什么好说的?瞧着就没安什么好心,以后见了他绕着远些走。” 程璐连哼都没哼一声,摆明了不把他的叮嘱放在心上,他咬了咬唇:“我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你我是夫妻,他对你图谋不轨。” 程璐不理他,这人却不死心,直接上手在黑暗中摸她的脸,被惹怒了,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只听黑夜中十分清脆的一声响,两个人都愣了下。 程璐很不喜欢他这种胡搅蛮缠的劲儿,声音平淡道:“那又如何?人家瞧着就是正人君子,与你一般年纪功成名就,不管是谁见了都得称道一声孟大人,你呢?还得我陪你去那种烟花之地里丢脸,做宁城人口中的笑谈你还觉得脸上有光不成?当初怎么就猪油蒙心非得要嫁你?” 这话宛如一柄利刃狠狠地在宋一成心上捅了一道口子,他从程璐的话里听出了嫌弃和后悔。 如果当初没有看上他,她现在已经是孟夫人了,而学进也会叫孟献做爹,怎么能成?他索性甩开了脸面,像个无赖一样将程璐拥在怀里,喃喃地说:“你别想,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我已经知道错了,往后我改好不好?我也不是全无长处,我长的比他耐看,回家你看是不是?” 程璐挣扎不开,索性也就由着他了,冷笑一声道:“回去我可没工夫去瞧你,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你当爹能放过你?你这层皮保不保得住还是另一说。” 果然两人刚进家门,宋老爷就让下人压着宋一成去祠堂了,这一晚上据在祠堂外候着的下人说鞭子声响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一成:娘子,我长得好,读书好,会做买卖 程璐:哦,宋家败在你手上,你真是好 求收藏啊大佬们 ☆、我心似明月(三) 程璐回到屋里,看到穿着里衣坐在床上拿着发钗发呆的儿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笑着走过去问:“怎么还不睡?” 宋学进面红耳赤的将发钗塞到枕头下,略显结巴地说:“等娘回来再睡。” 程璐洗漱过后上床,给儿子掖好被角才躺下来,思绪不自觉地飘远。 原主和宋一成这些人物不过是小说中被提了一嘴的小角色而已,和人家真正的主角一点关系都没有,说的更直白一点,要不是为了多年后孟献和宋学进之间的师生情不那么莫名其妙,只怕他们连名字都没有。 现在老皇帝已经身患重病,表面平静的朝堂下已经风起暗涌,她未曾经历过动荡不安,而眼下又有这么多的牵绊,走又能走到哪儿去?他们正年轻吃得了苦,但是老人孩子受不了,动不如守,而且她印象中宁城是个不被人留意的小地方,且因为孟献为新皇眼中最器重的能臣,对他的老家也有颇多照拂,如此更没有奔波的必要。 稍觉心安后,摆在眼前最大的麻烦是宋一成的不成器和宋夫人不可告人的那点弯弯绕绕,就算她不屑要宋家的一金一银,可也没道理便宜了一个坏了心的恶毒女人。 待宋夫人娘家的妹妹来了,程璐可得借着这个机会让宋夫人老实一点。 正出神,听儿子软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娘,我今儿问先生怎样才能快点长大,可以保护娘,先生说我应该自己住,不管做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能每天缠着娘。” 程璐失笑道:“你还小,正值玩乐的年纪,娘是大人帮你挡风遮雨是应该的。有学进陪着娘,娘也很高兴,放心,没人敢欺负娘。好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跟先生学本事。” 程璐想让孩子活的单纯快乐一点,奈何学进比起他那个不学无术的爹实在是太过心思重,任凭她怎么劝还是固执地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说会每天都来陪她用饭。 原主虽然为了一个男人做了许多糊涂事,但不得不说生下宋学进这个儿子才是原主最值得骄傲的。 一大早起来才知道宋一成挨了一顿鞭子以后这会儿还被关在祠堂里,宋老爷发话说直到他反省彻底了才准出来,显然是气得狠了。 程璐倒是觉得挺好,如果好言相劝叫不醒在梦里的人,那就狠狠地打一顿,知道痛了也就会收敛,但是至于有救没救这个不好说。 而此时昨夜宋一成砸了翠香楼,宋少夫人给相公撑腰大闹翠香楼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宁城,这事乍一听还以为是宋家仗势欺人,好在这世上还是有明白人的,前因后果说的明明白白众人也就都明白了,无不说这位宋少夫人可真是个凶狠泼辣的,惹不得。 听过下人禀报的孟献,出神地看着挂在墙上的红梅,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我昨夜见了她,数年过去,心头思绪犹在,扰得人不安宁。宋一成对不住她。” -- 第25页 小厮犹豫几分道:“爷,既然她日子过得不好,您……” “闭嘴,休要胡言乱语。” 而翠香楼好处没捞着反倒连自己的招牌也给砸了,寄托了很大希望的翠翠自然日子不会好过,老鸨先是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冷笑道:“你倒是个心高气傲的,不愿拿身子伺候人,成,我抬举你,只要你能给我赚银子,将来有那个本事给自己赎身我不会为难你。可你忘了你分明就是个贱种,离了我这翠香楼你当有谁捧着你?好死不死找宋家的麻烦,没听过那位宋少夫人看自己相公看的比命还重?如今你自己丢人不说还害了我的生意,这笔账我不能和你算轻了。从明儿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接客,什么时候把我的丢掉的银子赚回来,咱们再好好的掰扯。” 翠翠终于怕了,泪水连连地恳求:“您说过的我不拿身子伺候人,怎么能出尔反尔?” “老娘我只认银子,说的话什么时候算数过?你就盼着有个瞎了眼的大老板瞧上你给你赎身,还能少伺候几个男人。” 一时间翠香楼头牌终于要接客的事儿也在城中那些大老爷们中间传开,一个个全都为了与了与佳人一度春风而疯砸银子,任谁家夫人听了心里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程璐倒是不在意外面的人如何说她,难听话说多了慢慢也就看开了,经历过生活艰难的人才知道脸面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坐在屋子里翻看一本游记,因为文言文学的不过关,看的有些吃力,不过如此倒是方便打发时间,直到下人进来说林成佑和魏子延求见,她才抬起头,稍顿片刻:“请他们进来吧。” 想来是那事已经传出去了,他们来找宋一成才知道这人被宋老爷关在祠堂里,这是将她当救命稻草,让她帮忙去说好话。 魏子延进来笑得有点尴尬:“弟妹,忙着呢?我们哥俩个来看一成,好好的他怎么被关祠堂了?那地方多冷啊,听说宋世伯还抽他鞭子了?一晚上了,人要是生病了可得不偿失,弟妹,你得赶紧求情把他给救出来啊。” 程璐将书合上,笑着说:“爹的决定我也不敢违抗,不是说只要他反省知错就可以出来了?劳烦两位大哥劝劝他同爹说两句好话,让爹消气就好。” 得,听听人家这气定神闲的劲儿,连男人都比不上,几句话就把这问题又推回来了,横竖是不乐意管宋一成的死活。 宋一成这次真是彻底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女人狠心起来那是直接要命的,可不在乎以前的那点情分。 “弟妹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去劝不合适,还是得弟妹来。一成虽然过分,但他好歹是学进的爹,让孩子天天看他的狼狈样儿与一家和睦不好,是不是?我们几个都知道弟妹跟着他受了很多委屈,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劝他,外面那些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是一群闲人不愁自己日子乱操心。” 林成佑赶紧接话:“一成是有不好,但我可以保证他在外面从没有胡来,这次是被人给下套才惹上这一身腥。寒冬腊月的天气真要冻出个好歹来,哭都没地哭。” 程璐也不会傻到真不给他们这点面子,她原本打算中午饭那会儿和宋老爷求情,到底是心头的宝贝疙瘩,有多恨他不争气就有多心疼,这会儿指不定多难受,就等着她过去给这个台阶了。 林成佑见程璐还保持沉默,自己先急:“他现在也只能靠你了,他娘走得早,宋世伯忙生意也没什么精力管他,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也可怜,这一次之后他肯定会好好的听你的话。” 程璐叹了口气:“两位大哥,我也不是不打算管,爹这会儿正气头上,唯一能让他高兴的只有学进了。学进这会儿还和先生在上课,我也不好把他叫回来,不然爹只会更气了。” 魏子延叹了口气:“弟妹说的有道理,老爷子最疼学进,也只有学进能帮帮他爹了。弟妹放心,这次我们兄弟几个全都站在你这边,等他缓过劲来好好收拾他,让他给你赔罪。” 程璐抿嘴笑了笑,也许她对宋一成没什么期待,所以这些话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风与她擦肩而过。 “是啊,如果弟妹要是信得过我,明年我带他同去江南做买卖,等回来一定还你个不一样的宋一成,你看成不成?” 程璐哪儿能说不成,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好心。 她没想到的是她会在这两人的嘴里再度听到孟献的名字,宋一成可真是本事,自己在祠堂里吊着一口气要死不活的,居然还有空操心这种不着调的事儿,真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位孟大人的心思,几年前我们就知道了,不管如何这是你和一成的缘分,等过几年儿女双全,这日子过的多舒坦。那些存着旁门左道心思的人还是远着些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你说是不是?” 程璐轻笑一声:“他这心倒是闲不住,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还来管我。大哥且放心,我心里有数。” 魏子延摸了把冷汗,换做旁人不是直接拒绝吗?这弟妹心思深沉,什么叫心里有数?到底怎么个有数法? 宋一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但凡是个清醒的姑娘都不会想着嫁给他,瞅这阵子弟妹对宋一成越发不耐烦的态度,有数的怕是知道自己嫁错人,万一那孟献真有个什么心思…… 但是这种话适当的提一下已经很过分了,不好再往深了说,只能厚着脸皮赖在宋家吃了中午饭。 -- 第26页 在祠堂里被关了一晚上的宋一成面色惨白的和纸一样,后背的伤口已经化脓,幸亏身体底子好,要不然这么一晚上只怕连人都交代了。 上门来看病的老大夫都说这是胡闹,一口气开了多种药,叮嘱得好好养着。 宋一成烧得稀里糊涂还不忘拉着程璐的袖子不松手:“娘子照顾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求收藏,冲鸭 ☆、我心似明月(四) 当着众人的面程璐也不好冲烧得脸色通红的宋一成发脾气,只得在床边坐下来,听他的那两兄弟苦口婆心的劝。 “夏遇也要来的,但是不能放着学堂的孩子们不管,所以拖我们带话,改天咱们哥几个再聚一聚。” 屋子里地龙烧的足,宋一成烧的像个火炉子,后背的痛意让他整个人都疼的脑袋都快炸了,听到夏遇这个名字,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程璐,待那双柔的小手给他带来些许清凉的时候,他的心才安稳下来。 “你们家里也有事情忙,不用顾及我,我只要多躺在床上养养就好。” 魏子延是除夏遇之外最为踏实的人,叹口气说道:“你挨了顿打也该长记性了,你脑子转得快,做学问或是做买卖都比我们强,年少张狂的时候都过去了,也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就像这事,好在是自家地头上,那老鸨也惹不起你,你要换个地儿,事儿哪能这么轻易了结?不扒你半层皮决不罢休。这个亏吃的倒也不全是坏处,挫挫你的锐气,以后遇事不那么只顾着自己。 往后多听弟妹的话,别惹弟妹生气。” 宋一成又将包着的手握紧,竟是笑起来,那张因发烧而发红的脸上带着孩子气,朦胧的眼睛里满是水雾,虚弱的病美男最得女人心软,尤其那声音软的能化出水来:“往后娘子说什么是什么,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绝不乱跑。”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把自己的手往出抽了抽,奈何他力气大,怎么可能信他?狗改不了吃屎,等病好了,又是那副德行。 也只有原主会吃他这一套。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烦人的离开,程璐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叮嘱旁边的丫头们好好伺候。 她吃过午饭就有些困,一直挺到现在眼皮子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打架。 宋一成昨天晚上熬了许久,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璐离开,让他更加肯定这个女人对他没耐心了。心里不受用背上的伤就越痛越碍眼,到底身体虚,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魏子延和林成佑走出宋府,两人眉头皱得紧:“一成也太可怜了,在祠堂糟了一晚上的罪,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连自己屋都进不去,这书房也不知道得住多久。” 林成佑也跟着叹气:“我看弟妹是来真格的了,两口子就怕的是貌合神离,人家连貌合都不愿意了。也算个前车之鉴,好在你我及时醒悟,要是像他这样稀里糊涂成亲,到最后看明白却晚了。” 就在两人刚要上马车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从里面出来个身着白狐裘面若桃花的娇俏女子,真是哪一处都生得极美,让哥两个看得眼睛都不转了。 直到佳人进了宋府,林成佑疑惑道:“没听说宋家有什么外地的亲戚,宋世伯也没有兄弟姐妹,这姑娘是什么来路?那相貌全宁城都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我倒是听说宋夫人的娘家姐妹众多,有个最小的妹妹差不多是这般年纪。”说着一脸惋惜:“怕是为了咱们那位孟大人来的,一朝飞上枝头那是今非昔比啊,你我比不得,去喝两杯?” 姜玉宝的到来硬生生地将程璐的好觉给搅没了,初次见面,清丽少女脸上是挡不住的傲慢,一看就是被疼宠到无法无天的娇蛮小姐,丝毫不觉她是在别人府上做客,颐气指使把谁都当成下人对待。 程璐就怕她太规矩懂礼,不管她提出的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客房里的布置不满意,无妨,照着她的喜好全换就是,说行走匆忙没带多少衣物首饰,无妨,让首饰铺子的人送来直接挑选,几乎是有求必应。 本来就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宋夫人终于看不过去,让人将程璐叫到眼跟前,口气重不善:“你爹一年到头赚银子多难,她年纪小爱胡闹,你处处由着她,宋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她这么挥霍。大爷是宋家未来的家主,他怎么糟蹋银子那是他的权利,我也没资格多嘴。玉宝是我的娘家人,她只是过来小住,没道理一家人为她忙的不成样子。” 程璐笑道:“儿媳觉得有些不妥,正因为是您的娘家人我们才更应该好好照顾。她能来我们家这是我们的缘分,将她伺候好了,您回去脸上也有光不是?” 宋夫人在心里冷哼一声,有光?她从来不稀罕那种东西,家中众多姐妹唯她一人嫁给了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年年回娘家私下里那些人全都戳着她的心窝子讽刺,若不是顾全娘家的颜面,她压根不会让这个妹妹来宋家。 不过未等她开口,只听门被人从外面粗鲁地推开,艳丽逼人的佳人抬起下巴一脸轻蔑,话中更是毫不客气。 “我不过来小住一阵子,你这个当家主母就想冲我拿架子?如果不是爹娘劝我,你当我愿意来? 姜玉莲,有本事你今儿就将我撵回去,不然你就给我受着。 -- 第27页 活了大把年纪还不如你这个儿媳妇会来事。” 宋夫人虽然没胆子将这个妹妹撵回去,但也不是被吓大的,脊背笔挺,定定地说:“你年纪小,我不会同你计较,但是既然来了我家就得听我的安排,你要是心里不舒坦,自个儿想你的法子去。像孟大人那般温润有本事的人,怕是瞧不上你这种娇滴滴的人。” 程璐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够了,她可没什么心情待在这里看他们吵架。 眼下这家虽说是宋夫人掌着,但这银子给谁花了总得有个人出来扛着,不管宋夫人和她这个妹妹关系如何,这笔债是赖不掉的。 人只有再手里没银子的时候才会急,急到慌不择路,哪怕是再下作的手段都想的出来。 程璐就是要逼这位宋夫人跳脚,等她忍不住把手伸出来的时候,程璐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敲断,这是她这个当娘的本分。 从宋夫人院子里出来,程璐站在寒风中抬头看了眼天空,冬天就是这样,哪怕天气再好,阳光看起来再怎么暖,被寒风一吹,依旧冰冷刺骨。 这片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阴下来。 刚回到院子,身边伺候的红玉迎上来,笑道:“程老爷让人送来了些果子给您和小少爷吃。” 程璐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给老爷也送些过去,拿出来点放着暖着,等学进回来的时候不冰了。” 红玉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少爷刚派人来,想您过去一趟。” 程璐一脸平静,红玉还是看出了不耐烦和嫌弃,有些话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该说的,惹恼主子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程璐回到屋子里在床上躺下来闭目养神。 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与她命运相关的人物已经出现的都差不多了,好在她知道谁是敌谁是友。但是世事变幻无常,没有谁能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前路到底如何,她不知道,也无法预测,唯一能做的就是扫清眼前的障碍。 她才得到片刻的宁静,宋一成又差人过来请她,这会儿她可没什么好耐心,从床上坐起来,冷着脸穿上大氅往书房走去。 如果原主有所感知,肯定会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只可惜原主所喜爱没有一丝瑕疵的人在她看来不过是个纨绔二世祖,整个宁城谁不知道宋一成,按照她的眼光好好扒拉扒拉,只怕到最后连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张脸还能看,旁的真不愿多费半点口舌。 宋老爷对这个儿子可谓是疼到骨子里,便是个书房也占了不小的地方,外面是平日里看书练字,里间供主人累了之后小憩,名贵摆件不少,处处透着铜臭味。 程璐对这里并不陌生,早上她已经来过了,屏退伺候的下人,屋子里只剩下只能趴在床上费力气扭着脖子冲她笑的宋一成,还有面无表情的她。 “大夫不是说你的伤需要静养?时候不早了,学进也要放学了,他要我陪他一起用饭。” 宋一成睡了几个时辰,烧退下去之后脸色也没之前那么难看了,还能笑着讨好程璐:“让奶娘带他来这边就好,我们一家三口也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 程璐不咸不淡地打量他一遍,嗤笑一声:“让儿子看你怎么趴着吃饭?不必了,他跟着先生学习也累,不用来回跑了。” 宋一成眼看她已经要走出那道小门了,急切地说:“程璐,他是我儿子,你让他避着我,不见我是什么意思?万一将来他的眼里没我这个爹怎么办?你不能这么自作主张!” 程璐突然觉得这人真是好笑:“你知不知羞?自己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功不成名不就,别人早躲起来不见人了,你竟还将这等作为当成什么可炫耀的?你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儿子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眼看宋一成眼睛低垂,程璐索性如他的意,将外面候着的丫头叫进来:“去接小少爷来书房,今儿的晚饭在这边用。”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了,明天争取手速快点写出来,么么哒。感谢大佬们收藏,加油冲鸭 ☆、我心似明月(五) 没多久宋学进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头戴皮帽,穿着厚实的棉褂子,圆滚滚的像个可爱的小粽子,脸被冻得发白,不再像往常那般活泼多话。 他走到程璐身边,声音稚嫩却也有力,看着趴在床上狼狈的宋一成:“爹,身体好点了吗?” 宋一成刚才也是气程璐将他当成麻烦避之不及,如今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牵绊大抵也就是流淌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儿子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几年的高枕无忧,肆意潇洒所带来的是儿子视自己这个父亲为陌生人。 本该是最亲密的父子,此刻儿子口中的关怀有几分,他不知。 宋一成心中枯涩,强扯出笑:“今儿先生教的都学会了吗?累不累?想吃什么,和你娘说。” 宋学进不解地看向旁边的程璐,程璐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娘已经吩咐过厨房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和娘说说今天学什么了,好吗?” 母子俩在桌子旁坐下来,笑着聊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有宋一成孤零零地趴在床上插不上嘴。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活该,学进小的时候他还经常抱在怀里逗弄,到儿子长大能咿咿呀呀说话的时候,尚爱玩乐的他心思早已经飞到外面去了,反正家里有的是人看孩子。 -- 第28页 儿子什么时候会走路的,他不知道,儿子第一次开口叫的是谁,他不知道,儿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长大的儿子只是按照规矩来敬重他这个爹,在他难堪的时候,懂事的学进也会帮他化解尴尬,除此之外,他们之间连话都很少说。 这就是当甩手掌柜的结果,母子两人说说笑笑,厨房送来饭菜后,他们相互夹菜,而自己只能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人喂。 蹲在床前拿筷子夹菜的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丫头,挤眉弄眼强做娇羞的样子让宋一成本来就烧着的心更加不痛快,如果不是怕坏了眼下一家人的气氛又可能吓到儿子,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人给推开。 在宋老爷溺爱下长大的宋一成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丫头递到嘴边的菜一口没吃,而是不耐烦地嚷嚷:“程璐,你来喂我,不然我没胃口。” 程璐连头都没回,懒懒地说:“这是我挑选出来最会伺候人的丫头,她都伺候不了你,我就更不必说了。这么瞧来,还是不饿,等你饿了再叫人伺候。” 宋一成差点被她给气得背过气去,不耐烦地瞪了那丫头一眼,终究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脸抽筋?挤眉弄眼做什么?退下,以后别让我看到你,换个人来。” 程璐没忍住嗤笑一声,叫住抹着眼泪往外走的丫头:“换个小厮进来伺候,别把你们少爷的话放在心上。” 宋一成两只眼睛狠狠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都说丈夫是女子头顶的天,现在的他已经被戳成千疮百孔稀巴烂了,她眼里哪还装的下他。 成,他现在身子不好,不同她打嘴仗找不痛快,费力地扭着脖子看向儿子,只见儿子吃鸡腿吃的满嘴油,眯起的眼睛里全是笑,他当下吃味不已,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子,不管他的死活。 好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个十来岁的男孩,全程低着头,拿着筷子的手都是抖的,怯生生地,好像他会吃人一样,吃了几口,实在是看不得那抖如筛糠的样子,无力道:“都撤了吧,我吃不下了。” 与他的半饥半饱不同,母子俩吃的很饱,漱完口,程璐叮嘱儿子回去之后不要急着睡觉,在屋子里多走走消消食,免得积食。 宋学进很听她的话,连连点头,在起身要和奶娘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只听床的方向响起宋一成虚弱的声音:“学进今儿同爹睡一处吧,咱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 宋学进显然没有料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坐在那里发愣。 程璐也不忍心看儿子为难,刚要出声,只听儿子应下来。 程璐摸了摸他的头发,哪怕她再怎么不喜欢宋一成,他毕竟是孩子的爹,血浓于水的关系,岂是她能自私斩断的? 程璐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回头说:“今儿姜家的小姐来府里,今儿晚上本该办个接风宴,爹在外有应酬,只得改日再办,你毕竟是这府里的主子,躺在床上不去见人不像样。” 宋一成身上都是皮肉伤,虽不至于要命,稍微动一动照样疼的要命,既然程璐开了口,这个面子他自然是要给的:“我这身体不舒坦的厉害,记性也不大好,到时候劳烦夫人过来喊我一声,万一我给忘了,有损咱们宋家的颜面。” 程璐凉凉地看着他:“你爱记不记,话我已经带到了,宋家还有颜面可言?” 宋一成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整个人只剩挫败感,不管他说什么,程璐都有话来呛他,好像他有多十恶不赦。 宋一成看着坐在旁边的儿子,想找帮手:“你看你娘,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宋学进垂着头没吭声,但从紧皱的眉头来看显然是不怎么乐意听他说这些话,好一会儿才开口:“娘说的也没错。” 宋一成一口气没顺过来被呛的直咳嗽,待平缓过来,整张脸透着淡淡的红晕,看着儿子这张像极了自己的脸,叹口气:“学进,往后爹常陪着你,咱们父子俩一块读书玩耍,好不好?” 宋学进看了眼外面,摇头道:“娘陪着我就好,娘懂好多,还能帮我复习功课。” 宋一成头枕着胳膊,烛光围绕下的孩子带着难得的认真,不许任何人哪怕是他的亲爹说一句程璐的不是,笑着说:“爹比你娘懂的更多,不信你可以考考我。听先生说你已经熟读各代名家大作,你去外面书架上随便找一本,若是我不能完整的背诵下来,我就留在府里哪儿也不去,给你当书童好不好?” 终究还是个孩子,那双眼睛里的光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宋学进快步跑出去拿了一本放在比自己高半个头位置的书,平日里多是先生考他,先生严厉,若是背不好要打手掌心,这次若是爹背不好,就要给自己当书童,听着十分有趣。 “我在书架上找到本《淮南子》,当中有一篇道应训,爹不如试试?” 宋一成当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道应训全篇长万余字,今儿晚上他是不打算睡觉了?对自己这个爹倒真是半点不客气。 “确定这篇?你字都未认全,可别到时候说爹糊弄你。” 宋学进小脸因为兴奋红扑扑的,含水的眼睛亮如星辰,好似急不可耐地想要看他爹出丑:“爹,快点,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宋一成倒是没忘了给自己争取好处:“若是我全篇背诵完,你得帮我讨好你娘,在她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别让她总是一见我就跟仇人似的,回回拿一筐子损话堵我。” -- 第29页 这个时候儿子的心是向着谁的一目了然,哪怕就在这个时候儿子都不愿说他娘的半句不是:“都是爹在外面胡来惹得娘不高兴,如果爹要是不再惹娘生气,我就帮你。” 宋一成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而后就趴在那里,认认真真一字不落的背诵,看着儿子举着书一行都不愿错过的盯着,既觉得好笑心里又暖。 这阵子突然觉得外面的那些东西也不过如此,连花银子都没了当初的那种喜悦和痛快,当初可以肆意潇洒无非是因为家中安宁,没有后顾之忧,而现在程璐态度大变,他身后那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开始摇摇晃晃,他开始不安,因为他在程璐的眼睛里看不到最熟悉的光——爱慕。 一个时辰过去,宋学进已经开始不自知的点头如捣蒜,在宋一成催促他睡觉的时候,他固执地摇头反而气冲冲地说:“爹想耍赖。” 宋一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无奈地说:“好好好,我继续,真是和你娘一样不讲理。” 眼看儿子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明儿还要去上课,他背诵的速度加快了些,不想反倒成了催眠曲,之前还瞪大眼睛说他耍赖的儿子竟然身子一歪直接睡着了。 好像时间并未过去多久,而他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碰到他背的时候他疼的抽气,很快又咽回去,宠溺的笑道:“你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你个小鬼还能考到我?” 叫人进来帮儿子擦了把脸,伺候着睡踏实了,他趴在那里看着儿子的睡颜轻声将剩下的背完,还不忘伸手点了点儿子柔软的脸颊:“明儿可不能赖账。” 夜色深沉,外面寒风呜咽吓人,屋子里烛火温暖,程璐还没有睡,听红玉说父子俩一本正经的再玩,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当初落入牢狱中的宋一成最后才真正明白他最对不住的人是谁,本是这宁城最为骄傲的人,最后却惨死牢狱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是不是太过残忍?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难道她要继续经历一遍原主所尝过的苦痛吗?看着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靠恨活下去。 不成,她没有那么狠辣的心,如果宋一成还有救的话,她会咬牙拉他一把,就当为了学进,如果他依旧无可救药,那就别怪她砍断悬崖上唯一能抓住的那棵树。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一成:我这个儿子坑爹实力一级棒啊 吃不吃饭依旧改变不了手速渣渣这个事实,感谢大家,欢迎收藏预收文《庶女[重生]》接档文,感激不尽。 感谢在2020-04-19 11:12:27~2020-04-21 11: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905066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05066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难辨人心(一) 第二天醒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还未停歇,程璐刚梳洗完毕,从外面进来个满身雪花的小圆球,在外间跺了跺脚,甜甜地笑着:“娘。” 程璐拉着那只冰冷的小手在桌边坐下,柔声问:“昨儿睡得好吗?和你爹会不会不自在?” 宋学进笑容腼腆,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神秘兮兮地说:“娘,爹好厉害啊,我找了一篇难又长的文章考他,他居然全能背下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是不是爹小的时候很努力的背书?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努力背书,到时候就不怕先生打手心了。” 说话间下人送了早饭进来,程璐给他盛了碗汤,笑着说:“我儿子将来肯定会比你爹更厉害。” 宋一成此人聪明又如何?力气不往正处使,若是早些考科举或是经商,这会儿宋家定然不是今日这般模样。 “中午要同外地来的客人一道用饭,叫过人之后你只管吃饭就好,若是不自在,来娘这里再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宋学进乖巧地点头说:“知道了。” 一直到中午依旧大雪纷飞,程璐作为儿媳妇自当得陪着客人说话,当然说三句能换姜玉宝一声不咸不淡的回应也算给她面子了。 程璐见状笑了笑,安静喝茶不再开口,她是指着这个人好好气宋夫人,但是这人不懂规矩至此,她也没必要上赶着巴结。说到底就是个蠢的,就算生得貌美又如何?孟献岂是那等世俗之人?他位极人臣,什么人间绝色没见过?更何况比姜玉宝出生高的高官之女都未能让他生出求娶之心,可见眼光之高,姜玉宝这回怕是得落寞而归。 直到宋老爷来了之后,姜玉宝那张冷艳傲慢的脸上才多了几许别的表情,轻声细语地回答宋老爷的问题。 “昨儿半夜我回来只是下小雪,一大早外面就大变样了,庄稼是好了,常年在外面奔波的买卖人倒是有苦头吃了。好在咱们家外面的事儿倒是了得差不多,这个年可算能过安稳了。这个时辰学进也该下课了吧?” 程璐看了眼外面,笑道:“兴许先生的课还未讲完,学进对课业尤为上心,若是遇到难处不弄个明白,他自己都不会走。” 宋老爷笑声爽朗,点头道:“我这孙子争气,将来说不定咱们宋家也能出个状元郎。他爱学由着他,往后多给他备些好的吃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亏了身子。” 程璐笑着应下来。 还不到用饭的时候,外面又正值大雪纷飞,宋老爷虽是个商人却最喜爱这等高雅之景,前厅开了窗,转眼看过去正好见身着白色大氅撑伞而来的貌美公子。 -- 第30页 这片天然纯白之景瞬间成为他的陪衬,宋一成身材颀长清瘦,如画笔勾勒般的完美轮廓透着清冷,面色依旧略显苍白,连那片薄唇都没有了往日的红润。 程璐在心里冷哼一声,真是活该,瞧那样子肯定是疼的受不了,还要强装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狗德行。 宋一成这会儿确实不好受,爹拿鞭子抽他的时候是下了大力气的,才一天的功夫除非是神仙药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好。 每走一步衣裳就蹭着他的伤处,简直痛彻心扉,有客人在他只能强忍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失礼。 他进来在程璐旁边坐下,顺势看了一眼,得到的却是毫不遮掩的嫌弃,这女人当着爹的面都敢这么嚣张,心里却更加的委屈。 “爹。” 宋老爷显然还在气头上,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哼算是应了。 宋一成抿了抿嘴,看向这位比他小了几岁的客人,有些为难地称呼人:“姨母……” 姜玉宝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子,见第一眼时就已经止不住地面红心跳,这一声姨母让她脸色微僵,尴尬道:“我年纪比你还小,怎么叫我姨母,怪不好听的。按理说,我该喊你声哥哥的。” 宋一成顿时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只挤出一句:“使不得使不得。” 一旁的宋夫人直接冷了脸,这就是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连点规矩都不懂,居然冲着她的继子说这种丢人现眼的话,传出去只怕是要笑死人的。 程璐如果不是忍的好,这会儿就要笑出声来,不过她也没功夫多想,因为她的宝贝儿子迈着小短腿从外面跑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笑,因为看到陌生人所以变得拘谨起来。 程璐让下人关了门窗,而后给儿子脱皮帽。 宋老爷见着宝贝孙子就高兴:“来,乖孙子,到祖父这里来。” 宋学进这会儿像只好动的小松鼠手脚利落地爬到祖父身上,刚想笑着说什么,看了眼不远处的美丽女子,软着声音道:“姨奶奶好。” 姜玉宝的脸色越发难看,敷衍的应了声,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宋一成打量。 宋老爷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抱着宝贝孙子,中气十足地吩咐下人:“上菜吧,我的乖孙儿想吃什么,祖父给你夹。” 为了不冷场,程璐和宋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意间聊到了庄子上的事儿,程璐笑着说:“过两天我想带学进到庄子上住两天,也去瞧瞧和宁城不一样的风景。这孩子打小顺风顺水,也该让他知道别人的活法,知道生存不易。” 宋老爷喂孙子吃了块肉,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理,虽然咱们家不缺银子花,也该知道勤俭节约,未来家主更应该有好德行,学进是块好苗子,我做祖父的也盼着他好,成,就听儿媳的。” 唯有宋一成这饭吃的很不是滋味,程璐就是明着在骂他不知人间疾苦,偏偏连爹也跟着附和在加上那位姨母一直盯着他,让他更加不自在。 身上的伤让他稍一动就痛的要命,勉强夹了几筷子再是撑不住,他伸手推了推旁边的程璐,讨好地说:“我不便,劳烦娘子帮我夹菜。过几天我同他们一起去乡下庄子上,爹也好放心。” 宋老爷虽然看他仍不顺眼,还是答应了,脸上笑意也深了几分,说到底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真能记住这个教训,往后勤奋上进,自己也能放心。 这段饭吃完后,宋老爷去睡午觉了,宋一成熬到现在只剩下痛苦只想回去趴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当着那姐妹俩的面拉着程璐,笑着说:“你们聊,我和程璐有些事儿要商量,就不陪着了。” 宋夫人抢在妹妹开口前,点头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待那两人离开,宋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姜玉宝,毫不客气道:“收收你那副馋相,真是给姜家丢脸,我这儿子长的是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他可是叫你一声姨母的。” 姜玉宝冷笑一声:“儿子?亏你叫的出口,人家认你这个后娘吗?方才我可是没听到他们两口子喊你一声娘,就连那个小东西也没叫你祖母。之前听人说这宋一成是个不务正业的混账,我瞧着倒是好的,人长的俊又高大,可比爹娘之前给我相看的那些强多了。姐姐在这宋家说到底还是个外人,若是那老爷子一脚蹬天,你在宋家连人都不成,处处看人脸色,这日子得多难过?有妹妹可就不一样了,咱们是一条心,到时候谁敢欺负你?” 宋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妹子,她即便打小浸淫在后宅争斗中,心肠如何恶也断然不敢有这等念头,姜玉宝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竟然敢动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念头。 宋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她如意,厉声斥责:“你简直无耻,哪家姑娘能说出这种话?这是我家,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老老实实待到孟大人的接风宴过后,事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你趁早带上东西给我走人。如果你要是铁了心给我找不痛快,现在就给我滚。” 简直可笑,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姜玉宝在宋家,不说脸上挂不住,她之前已经吃尽了苦头,怎么会再让这个死丫头骑在她头上撒野? 姜玉宝嗤笑一声:“姐姐,我看这个家你说了也不算数,要是宋一成非要娶我呢?就凭我的姿色,你觉得……他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至于那个程璐也不过如此。” -- 第31页 外面大雪未停,程璐皱着眉头只管往前走,压根不管落在后面的宋一成。 冰天雪地里没什么人,他也不用再忍着,俊朗的脸五官疼的扭曲,实在是丑的要命,不满地嚷嚷:“你走慢点成不成?没瞧见我疼的连路都走不动?” 程璐转过头,柳眉沾上一层白雪,好笑道:“我回我的住处,你去你的书房,你我不相干哪儿来的那么多话?说起来,我瞧那位小姨母瞧你的样子不大对劲,你说她该不会不乐意入孟大人的眼,反倒瞧上你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姜玉宝:我没那么老好不好?? 能不能在下榜前涨到190呢?求收藏大佬们 ☆、难辨人心(二) 男人对这种事向来看得透彻,不过装傻充愣的本事高,所以多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桥段。 而宋一成显然是个中翘楚,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何竟没有一个女人能扑的着他?尤其是这会儿宛如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俊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委屈,义愤填膺地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种话你怎么也能说得出口?在背后妄议长辈,被人听到你就是不懂规矩大不敬。还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刚才在爹面前骂我,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教儿子,在庄子上住两天能学到什么?” 程璐对他的假正经嗤之以鼻:“你和我抬杠倒是很有力气,明儿是孟大人的接风宴,不便带着学进同去,你留在家中多上点心,吃中午饭的时候让他多吃菜少吃些肉。” 孟献是戳在宋一成心肺上的一根利针,十分碍眼,那天晚上孟献在看到程璐时那抑制不住地欣喜和激动到现在都时常在脑海里闪现。 男人都有劣根性,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哪怕明知道程璐已经和自己成亲生子,孟献还不死心。 明儿就是天底下的绝色佳人全去孟府也敌不过程璐的半根手指,他当即不痛快道:“宋夫人带着她妹子和爹一起去就成,你去凑什么热闹?我身上有伤还得人伺候,学进又喜欢缠着你,你不能去。” 程璐白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径直往住处走,哪怕她知道宋一成跟狗皮膏药似的一直跟着她也没回头看一眼。 在宋一成要跟着进屋的时候,她将人往外推了一把,当着他的面将门给关上,真是得寸进尺。门被外面的人大力拍了一下,之后跟着传来一声痛呼,程璐笑起来,真活该。 也不知道明儿雪会不会停,她是一定要去的,整个宁城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全都收到了邀贴,大哥大嫂他们也肯定要去,她有些话想大嫂说,怎么可能不去? 宋一成真是个疯子。 第二天宋一成只能黑着脸看程璐跟着爹一起出门,尤不死心在程璐上马车的时候叮嘱了一句:“没什么事儿就早点回来。” 姜玉宝和宋夫人同坐一辆马车,在听到宋一成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可怜和讨好时脸色瞬时变得难看,气冲冲地坐下来,冷哼一声:“你这个儿媳脾气倒是不小。” 宋夫人笑着温柔:“他们成亲这些年,一成向来是我这个儿媳再管着,你也知道,男人都是贱骨头,别看追着他们跑的时候不耐烦,等哪天你不追了,他们反而不自在。我这个儿媳妇可是个聪明人,拿一成拿得死死的,你趁早死心。” 姜玉宝不信邪,暗下决心非得让姜玉莲得意不起来。 程璐毫不在意她们姐妹说什么,走进府中一眼看到领着孩子站在最后的大嫂,快步走过去,摸了摸荣雅的头,笑着问:“怎么把荣雅也带来了?天这么冷,这小脸冻的。” 严歌也心疼女儿,笑着说:“那天你大哥从城外回来路上正好遇到多年未见的旧友,之前他们一家子南下做生意,原以为不回来了,不想有生之年还能得见。两人坐在一起喝酒正好说起家中儿女,想借着这个机会彼此相看一番,这才带了荣雅过来。” 话未说明,却也足以让人明白当中的意思,程璐顿了顿,还是问出来:“哥哥的旧友,按理说我也该认识的,不知姓什么?” “你还记得当年住在城东的罗家吗?当初你大哥时常带我们去人家玩,每次罗夫人都拿好吃的糕点来招待我们,是知根底的人家,等荣雅长大嫁过去日子也好过。” 程璐心里咯噔一声,虽说这样的结果是她这个现代人所喜闻乐见的,可想到学进那张可爱乖巧的脸上露出失望且难过的表情,她的心也跟着难受。 严歌见小姑子脸上表情有些许不对劲,担心地问:“怎么了?” 程璐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和爹借银子的人可有消息了?” 严歌笑起来,温柔漂亮的脸上露出轻松笑意:“宋老爷让人送来银子没多久,那人就来了,不过这次来的是位年轻公子,名叫厉方,不光还了本金还有利息,爹原本不想收,但那位厉公子执意要给,行色匆匆的,连饭都没吃当天就走了。” 程璐弯了弯嘴角:“倒是我之前太过小心眼了,往后大哥若是能再见到这位厉公子,亦可多与其往来。” “是这个理,那厉公子一瞧就是个本事人。不说他了,倒是你,近来过得可好?之前那事爹也听说了,若不是因为身体没好,当天就要到宋家讨个说法,好半天才劝下来。我听你大哥说,爹是打心底不想你和他继续过了。” 程璐抿嘴笑了笑,这话眼下是不好多说,转眼看向别处,今儿后院中全是女眷,孟献的母亲和婶婶坐在主座上与别家的夫人谈笑,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总觉得那两双眼睛不时地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 第32页 “过两天我打算带学进到庄子上住两天,嫂子要不要带孩子一同前去?” 严歌摇头,低头看着站在旁边乖巧地靠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还是不去了,府里离不得人,若是这次把荣雅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得开始上心教她规矩了。” 程璐记得文中提过荣雅所嫁去的正是罗家,这兴许是两人命定的缘分,当中无波折倒也是好事。只希望这一世儿子年纪尚小能及时将这段无望的感情收起来,不再经历锥心刺骨之痛。 今儿举办宴会的主要目的众人全都心知肚明,入目所及之处皆是经过细心打扮的娇俏小姐,在那位年轻俊美的孟大人被请进来时,多数小姐羞红的脸,全都盼着孟献能多瞧他们一眼。 程璐和严歌躲在避风的角落里聊这两天的事,两人情同姐妹,自然是什么话都说得的,少不了要提及宋夫人的妹妹对宋一成有好感的事。 姜玉宝早就心生不耐烦,她不喜欢与这些姿色比她差的小姐们站在一处,至于那个孟献也不过如此,比起宋一成可差远了。 横竖爹娘说了她的亲事她自己做主,既然这位孟大人入不了她的眼,何须在此处浪费时间?倒不如早些回去也能找着机会与那人多说两句话。 这般想着便去找姜玉莲说了自己的心思,姜玉莲瞪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未落,一副好姐姐模样:“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也不怕让夫人们笑话。行了,自己去玩一会儿,这里是孟府可别当自己家太过放纵了。” 宋夫人是明眼人,自己这个妹妹待在这里不过是讨人嫌而已,若是真让她走了,岂不是没意思? 宁城最有名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她的儿媳程璐,一个是王家的王岚,若不是当年程璐缠着宋一成不放的时候王岚不过是个心性未熟的小娃娃,不然程璐能不能成为宋少夫人还是另一说。 王岚虽然霸道好在人家不会惦记有家室的男人,都是冲着这位孟大人来的,姜玉宝自然刚进来就被盯上了。 虽说是姐妹,关系却比外人都糟糕,今儿要是有热闹可看,宋夫人比谁都高兴。 姑嫂俩聊了会儿天,荣雅羞涩地说想去解手,程璐拦下要起身的嫂子,笑着说:“我带她去吧,你身子弱,这会儿外面怪冷的,还是不要乱跑了。” 严歌笑着说好。 孟家连着出了两位朝廷命官,不管是哪儿都透着喜气,程璐带着荣雅解手后往回走,姑侄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走到小桥边正好看到姜玉宝和王家的姑娘互不相让地拌嘴。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止顾着孩子她本也不想掺和这事,索性只当没看到就那么错身而过。 但人若是运气不好,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她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先动的手,却被突然倒过来的王岚撞的往后退,因为毫无防备直接撞到了石护栏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痛意让她没忍住,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荣雅当即被吓坏了,哭着喊:“姑姑,你怎么样?” 正巧路过此处的孟献见状快步赶来,伸手扶起痛到脸色惨白弓着身子的程璐,紧张地问:“撞到哪儿了?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程璐泪眼朦胧连眼前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像个孩子一样本能地控诉自己的委屈:“腰疼。” “别怕,大夫很快就来,我带你先去躺躺,没事的。” 程璐哪怕疼的脑袋快要炸掉也知道她不能和这个关心她的男人有什么牵扯,所以还是强忍着痛恳求:“麻烦……你帮我……让我的嫂嫂过来。” 孟献刚应了声好,只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如寒冰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孟大人,男女有别,还请放开内子。” 说话间孟献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怀里的人给抢走,一如那年,空落落的,只剩无力感。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哎,好难呀。 ☆、难辨人心(三) 宋一成一人待在书房不论是眼前的棋盘或是平日里最爱看的话本子全都不入眼,整个人心浮气躁,一股莫名的情愫从心底缓缓涌上来。 越来越多的不安和慌乱肆虐,最终在脑海里形成一个强烈的念头——他必须去孟府一趟。 不得不说那天晚上程璐那番将他视作废物的话,成了压在他心上的巨石,这几天他在安静的深夜里不停反思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挑挑拣拣半天,竟真的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事儿。 正如他所说,他唯一能胜过孟献的也唯有这张脸。 真正过日子才知整日里面对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哪儿还有闲工夫在意那些风花雪月? 所以在程璐指责他不如孟献的时候,他只觉得难堪。 他独身一人来到孟府,来的多是宁城有头有脸的人,此时无暇应付旁人的寒暄,只想早些见到程璐,不想那两人有见面的可能。 听闻女眷都在后院,他二话不说直往前走,眼睛不住地在人群中找寻,直到遇到大嫂才知道程璐带着荣雅去解手了,松了口气,笑道:“我去前面等她。” 而他兴冲冲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孟献半点不知羞的拥着她,瞬时浑身僵硬,滚烫的血液往上涌,极力克制着才将心里的暴怒压下。 待那具温暖柔弱的身子重新落在自己怀里,空荡荡的心这才得以安宁,急切问道:“伤哪儿了?孟大人,借贵府的客房一用。” -- 第33页 此刻他顾不得上背上的疼痛,双眼被程璐惨白的脸刺疼,看惯了她冷眼冷脸气势十足的样子,这般脆弱的模样看起来只觉得陌生。 将人安置再床上,等大夫看过,听到没有伤及筋骨只是撞到了皮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严歌也闻讯赶来,看着先前还说笑的人,不多会儿的功夫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焦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为了争男人真是脸面都不要了,不成,我得找他们算账去。” 程璐咬着唇摇摇头:“算了,那位姜小姐毕竟是我们府上的客人,我想她也不是有意的,真闹起来让人笑话。大夫说养几天就好,就是可惜不能带学进到庄子上玩了。” 宋一成被她气得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带儿子玩,沉声道:“在你身上的伤养好之前哪儿都不许去,大嫂说的对,这笔账不光得算,我还得亲自找她们去。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学进怎么办?” 程璐一听他的声音就来气。 孟献是什么身份?那是未来皇帝眼前的红人,天下不知多少王公贵族想要巴结。就是现在,连他的亲叔叔都得照着规矩称道一声大人,这个混账刚才居然敢对人家那般不客气,要不是孟献大度不计较,往后少不了要给他小鞋穿。 “方才孟大人看我难过站不稳,不过好心扶我一把,你气急败坏跟个讨债鬼一样,成什么样子?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大嫂,一会儿得麻烦你帮我上药了。” 严歌叹了口气,自家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要是给公公知道,心里又要不好受。 “妹夫,你到外间去坐坐吧,阿璐这边有我。” 宋一成刚挨了训,本来舍不得走,但看程璐一脸恶气地瞪他,又怕她气坏了身子,只得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程璐忍着痛说:“在人家家到底不方便,上完药我们就回去吧,今儿毕业是人家的好日子,扫兴不好。” 严歌在床边坐下来,惊讶地看着她,这丫头从来就是个不愿吃亏的主,而且一旦认准一个理除非撞的头破血流不然不会回头。可是现在她变了,听程遥说她有了不想和宋一成继续过的念头,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也不计较。 “妹妹,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你了。” 程璐怔了怔,强扯出一抹笑,轻声说:“嫂子,我长大了,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严歌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以后受了委屈就回来和嫂子说,嫂子给你拿主意,可是这么亏不能就这么白吃了。” 说话间下人端着药进来,严歌先喂她喝了药,然后在伤处小心翼翼地涂上药,刚帮她整理好衣裳,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姑嫂俩对视一眼,满脸不解。 待看到一身贵气的孟夫人进来,两人都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么好的日子,作为主人家并不想多加理会,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相识惹恼哪边都讨不了好。程璐就是想到这点,想往后孟家能念在她这点小心思上,若有难处求上门不至于连面都见不上。 “让少夫人在孟府受了委屈,是我们招待不周,听大夫说这伤需要静养,若是少夫人不嫌弃不如在我家住两天,等好些了再回去?” 严歌福了福身道:“这怎么好,今儿是贵府的好日子,小妹方才还自责在这个当口添乱,夫人不怪罪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孟夫人赶紧道:“这怎么会是你们的错?王家的那丫头我已经同王夫人说过了,往后再不收敛着胡作非为,迟早有吃大亏的时候,王夫人改日会带着王岚到府上给你赔不是。” 程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原主的所作所为在这宁城被高门大户家的夫人当成笑话,是以这些场合她大都不会露面,这是头一次与未来权相的母亲近距离说话。 无端端为什么会和她示好?这件事说到底也不全是王家小姐的错,可为什么不提姜玉宝?这等用意实在让人不解。 不过就算众人有异议,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眼下孟家就是宁城的土皇帝,没人敢得罪。 两家向来没什么瓜葛,硬要说有也无非是孟家曾托媒婆上门求亲,奈何两家没那个缘分,真论起来也只有尴尬,说出口的都是客套话,程璐有点招架不住,好在身边有个能说会道的大嫂帮忙。 “阿璐,上好药就回家吧。” 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在屋子里显得突兀,却也将无力又尴尬的程璐给解救出来。 两人有肢体接触的次数并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热意是温暖的,她双手环着他脖子,头贴在他胸前,强而有力地心跳逐渐占据了她的思绪,男子身上独有的阳刚气一股脑儿地冲入她的鼻腔。 莫名的热意在她的脑海里炸开,前世她也相过亲,大多时候彼此目的明确,但很可惜,年纪越大反而期待越少,对方的一点小毛病就能让她觉得彼此不合适。 年轻的时候怀着梦不管看什么都觉得美好的,上了年纪眼睛更加毒辣,不否认,她会对宋一成这么挑剔,也是因为习惯使然。 谁能想到她居然从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发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疼得厉害吗?忍忍,等回到家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适应了这种疼痛,所以她还能忍得住,只是白着一张脸摇头。 -- 第34页 严歌心里也不放心,带上女儿跟着一道回去。 几人出了孟府看到站在马车边等着的宋夫人和姜玉宝,宋夫人赶紧迎上来,急切地说:“怎么样了?也怪我光顾着和熟识的姐妹们说话了,这可真是……” 宋一成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声音冷冷地:“她正难受,回去再说。” 姜玉宝心里不上不下慌乱不堪,连看都不敢看宋一成一眼,原以为会被他数落一通,没想到就这么过去了,这就是做客人的好处,哪怕犯下天大的错也不好怪罪,再说只要她不说,谁又能知道她是故意的? 程璐被宋一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展开锦被给她盖上,刚想开口,就听程璐不客气地撵人:“我想和嫂子说说话,你先出去吧。” 他的那句“离孟献远点儿。”终究没说出口,站在那里神色漠然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开,因为急切忘掉的疼痛像是一只苏醒过来的恶兽吞噬着他,饶是如此他还是出门了,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 严歌瞪了妹妹一眼:“不管怎样,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这么不给人好脸色。我瞧他心里也不是没你的,你没看到那会儿,你伤到了他比你还疼。都说劝人不劝分,几世修来的夫妻缘分,若他能改,往后好好过日子,你不妨原谅他。” 程璐将心里的那丝浅淡如无的异样压下去,笑着说:“他哪儿会心疼我,他是真疼,他在外面惹得那些事惹恼了我公公,当天夜里就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拿鞭子抽了他一顿,之前还在床上趴着起不来。他追到孟府去也不过是怕我和那孟大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向来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严歌叹了口气,想起什么说道:“说来也怪,我怎么觉得孟夫人这次好像专门要给你讨公道?那种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只要有心压根不会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还是求收藏 ☆、难辨人心(四) 程璐平日里待在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并不表示她不知晓外面所发生的事,风云将变,总会露些浅碎异样,发现的人自然早有准备提早避祸。 可惜有这种敏锐性的人太少了,普通人只有在大乱的那一刻意识到,而此时早已失了先机。 最让人愁的是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在意的亲人说,良久才摇头说:“兴许孟家和王家有过节?亦或是孟家良善之家,是非黑白非要理个明白。” 严歌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说出最后可能的猜想,戳破了表面的平静。 “据说这位孟夫人十分疼儿子,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就说当年孟献带着媒人上门到咱们家提亲,听说他压根没和孟家老爷和夫人提起过,终生大事都能这般纵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莫不是那孟献还未死心,爱屋及乌,孟夫人才要帮你出这口气吧?” 程璐有些尴尬,微微动了下身子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抽着气道:“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 严歌也被自己的这番猜想给逗乐了,捂着嘴往外看了一眼,确定外面没人这才继续说:“你和大嫂说真话,真的后悔嫁给宋一成吗?早知今日,倒不如早些听爹的话。孟献温润有礼,年纪轻轻有此大成,实乃人中龙凤。可你别忘了宋一成再如何不济,终究是你儿子的爹,宋老爷最疼这个孙子,这是宋家的根,你带不走的。” 程璐眼皮垂下来,久久无话,她虽没有经历过生产之痛,但是这具身体与宋学进有着割不断的血脉关联,她做不到丢下儿子一人离开。 只是让她此生继续和这个男人纠缠,她也不愿,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活一次,拥有了上辈子渴求而不得的一切,也许这是老天赐给她的完美人生,她不想被这个男人给破坏。 这个时候她真的陷入两难。 严歌拍了拍她的手背,劝道:“事情往好处想,也许妹夫开窍了,往后不在胡来,这些事不都迎刃而解?” 姑嫂说话间下人来传话说是宋夫人带着姜小姐来探病了。 到底不好撵人,心中虽不喜,还是将人请进来。 程璐原以为宋夫人不管如何都会顾及娘家颜面帮这个妹妹说好话,倒不想竟是毫不客气地痛斥数落,更为奇怪的是向来娇气野蛮的姜玉宝居然半身不吭,由着跟仇敌一样的姐姐骂。 不过也是一时惊讶,程璐早之前就知晓当中缘故,此时倒是不得不佩服姜玉宝,为了留在宋家,可真是能忍。 不过此人脸皮倒也是厚得很,程璐明眼看到是她故意推了王岚往她身上撞,居然能说出这般瞎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端端地冲我发脾气,说什么不许我勾引孟大人,我连人都没见过,谈何勾引,一时气不过便同她理论了两句,她便和我动手。”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是对自己的刻意行为并不打算承认,想要云淡风轻地当做没有发生过。 是吃准了她不会说什么吗? 程璐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作出委屈的神情,水汪汪的大眼升腾起一阵水雾,任谁见了只觉得楚楚可怜,无法不相信她。 如果换做以前,在职场上这种人早已经被她教训的妈都不认识了,但是此刻这个人对她还有用,所以这个亏她暂时是可以吞下去的,账可以慢慢算,不过也得看姜玉宝能做到什么程度。 -- 第35页 宋老爷为了家中太平,在儿子长大之后才娶了继室,为了防止麻烦,甚至将延续宋家血脉的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程璐留下这个人肯定让宋家不再那么风平浪静,但是为了将藏在暗处更大的隐患剔除这方池水势必是要便浑浊的。 宋夫人最看不得她这副逃避问题时惯用的伎俩,斥责道:“你理她做什么?既然说不过她,离她远些就成,今天那么多有头脸的大户人家家眷都在,闹这一出也不怕人笑话?你以为这里离家里有多远?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你能想明白的?别等到最后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家的小女儿不知轻重,到时候耽误了亲事,看你到哪儿哭去。” 宋夫人临末还不忘接一句:“给孟夫人留下这么差的印象,想进孟家的门是没指望了,你自己回去和爹娘好好解释。” 姜玉宝对这位姐姐的教诲从没放在心上,有父母疼爱的她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就算孟献再怎么好,也入不了她的眼,她又何必费心去在意那个人怎么看? 原先还以为这个程璐会因为委屈而胡言乱语,不想和她想的差不多,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连这种事都能忍,看来以后等她进了宋家的门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看那位孟大人是个严肃又无趣的人,即便他们家能瞧上我,我也和他过不下去。” 一旁的严歌听罢转头看了眼自家小妹,这都是什么亲戚,这话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万一要是有过节,说出去这不是给宋家招惹麻烦? 程璐也不想听这两人的声音,忍着痛客气地说:“大夫说只要养几天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人们就忘了。” 姜玉宝也跟着说:“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忘了。这天底下每天要发生那么多事,谁有闲工夫记这些?姐姐太小题大做,还不如少夫人端得稳。消雪最冷,在外面那一阵可把我冻坏了,既然少夫人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众人反应,她直接就离开,刚走两步,想起什么回头说:“差点忘了,今天看到有位小姐穿了浅绿色的料子,我瞧着挺喜欢的,得空找裁缝来一趟,我也要做一身。” 严歌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璐,一脸哪儿有客人这般理直气壮朝主人家要东西的?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客人。 宋夫人将严歌的表情看入眼中,脸上也有些难堪,说了两句让程璐好好养伤,留下空间给她们姑嫂两聊。 屋子里恢复安静,程璐嗤笑一声:“毕竟是客人,加上年纪小,还真同她计较吗?不过这位还真不是什么善茬,天底下只怕没什么东西是她不敢想的。在宋家住舒坦了,看来不乐意走了。” 严歌只觉得一言难尽,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般没分寸的小姐,好在方才让红玉带着女儿去别的屋子玩了。 “这人不能留,又对妹夫有那种心思,到时候只怕要闹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要是传出去不得让别人笑死?不为妹夫,就当为了学进,现在他年纪小,跟着先生启蒙在家里读书无妨,但是再大些是要到学堂去的,到时候身边是整个宁城的少爷们,孩子不如大人有分寸,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他们从不会在意,万一伤到了学进怎么办?” 程璐顿时沉默下来,因为在她心里她和学进未来的日子不是在宋府过的,而且姜玉宝存在的唯一用处就是压死宋夫人。 古代女人在夫家能不能挺直腰杆靠得是的娘家,宋夫人能在宋家站稳脚也无非是因为姜家足够强大。 但是如果姜家此后污迹斑斑,成为宋夫人的拖累,往后会发生什么动动手指就能猜得到。 她巴不得姜玉宝多花些银子,到时候再给她搬几只箱子,也好让宋夫人心里有个底数,宋家可没亏待她,如果心里不舒坦,大可去找她的妹妹发作。 “嫂子,我心里有分寸。” 说话间红玉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喘着粗气回话:“少夫人,少爷将王小姐给抓来了府里,说什么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会儿正往夫人那儿去。” 程璐咬了咬牙,挣扎着起身,牵动伤处疼的她脸色发白,指着外面道:“去,拦住他,让他来见我,快!” 严歌一脸不解,赶紧扶着她躺下来,劝道:“他估计是要给你讨个说法去,说明他心里有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拿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没法子,男人不同,说什么她们都得听着,以后或多或少收敛一点。” 程璐摇头:“我不许他坏我的事。” 好在没多久宋一成从外面进来,俊脸上满是急切,快步走到床边:“怎么了?还疼的厉害吗?” 程璐黑亮的眼睛里绽放出逼人的光,娇脆的声音里带着质问:“你带着王小姐去做什么?说话。” 宋一成笑起来:“还能做什么,给你出了这口恶气,也好让她走人。咱们宋家是和睦之家,容不得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嚣张胡闹。” “不成,我不许你去找她,她爱住就在这里住着。” 宋一成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璐,声音都止不住拔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什么心思你不清楚?我宋一成再如何混账也不屑沾染这些恶心事。你当真要这般待我?是不是就算她整日里缠着我不放,你也无动于衷?” 程璐看了眼大嫂,到底拉不下脸,梗着脖子道:“随你喜欢。” -- 第36页 她没有看到宋一成眼睛里跳动的火焰瞬时暗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感冒头疼就没有补上来,哎,自己作死,开窗户吹大发了。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两百收藏,好难。 ☆、人心难辨(五) 严歌眼看妹夫气冲冲地离开,想劝什么人已经走远了,回头拍了自家妹子一下:“你这是干什么呢?他也是好心,难道你真要走到没法回头的那一步吗?” 程璐不想多说,被子里热意滚滚,困意上头,没多久陷入沉睡,连大嫂母女俩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是略显滚烫的热意贴在腰上,散开的温暖带来舒适感,轻吟一声,睁开眼。 朦胧间竟看到宋一成屈膝跪地,神情专注地盯着某处,那张俊美的脸眉头紧皱,深邃眸子里好像透着些许难过。 程璐瞬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推他,不想牵动自己的伤疼的低呼出声。 “怎么了?是我下手重了吗?” “你……嘶,你离我远点,红玉呢?让她来帮我。” 宋一成脸色大变,之前的急切僵在脸上,薄唇微抿,片刻后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男人,你儿子的父亲,成亲这么多年,你现在居然不让我碰?程璐,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阵子你处处看我不顺眼,容不下我,我当你和我闹脾气,忍着你,但总得有个度,要到什么时候?十天半个月够不够?” 宋一成见她不开口,继续往上加,一直到三个月,自己先不高兴了:“半年想都不要想,你怎么不说一辈子,求我给你休书?” 程璐勾起唇,低笑一声,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宋一成勃然大怒,他做梦都没想到程璐心里竟然是真的存这个心思的,腾地站起身,两眼冷冷地瞪着程璐,胸膛气得上下起伏,两手叉腰,手背青筋暴起,烦躁地来回走动。 “你想都不要想,进了我宋家的门冠上宋家的姓这辈子都别想甩开。孟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等你我和离之后,他会风光娶你过门?” 程璐看着暴躁到失去理智的男人,再度肯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个不管过多少年也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遇事只会想别人的不是,从头到尾只让人失望。 “出去,我想好好休息,没事别来这里。” 宋一成心里的火焰在程璐平静的声音里无声熄灭,若是之前她还会回嘴,而现在焦躁不平的只有他一个人,程璐半点不招架,这种避让与不屑让他觉得更加脸痛。 再待下去也不过是自讨无趣,宋一成负气离家,寒星漫天,月光清幽,冷风呼啸,他一个人孤单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是第一次觉得竟无处可去,平日里雀跃的心竟在此刻无半分波澜,漫无目的的兜兜转转许久来到魏府,不想正巧和魏子延跟前伺候的下人碰上。 “宋公子来找我家公子啊,他这会儿不在家,约了夏公子在酒楼聊学问,您要不一道去?” 宋一成眼下心中着实烦闷,只想疏解一番,纵使他因夏遇的心思不愿与之来往,这会儿倒是顾不得了。 他是多糊涂,原来有那么多人惦记着程璐,偏偏他是个榆木脑袋,竟在这会儿才明白自己的心。 到了酒楼包厢,只见那两人头凑在一处就着烛光正看着书中的某句话在交谈,还是他咳嗽一声,这才使得两人回头。 魏子延一脸稀奇:“你不在家中养伤找我做什么?” 宋一成径直坐下来,冲上来伺候的小二吩咐道:“上壶酒。” 魏子延赶紧拦下,让小二再去上两个菜,斥责道:“不要命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喝酒,要是弟妹知道了又要怪我们不拦着你。成了,多大的人还跟孩子似的得人管着,你丢人不丢人?” 宋一成冷笑一声:“管?现在她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处处不讨她喜,只要看到我只会说让我走开,不想看到我。” 魏子延听着这音不对,看了眼同样不解的夏遇:“你们两口子又怎么了?那天从你家出来遇到个生得十分美艳的女子,莫不是你招惹人家,所以惹恼了弟妹?” 宋一成双目猩红地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要是喜欢女色,能等到现在?我只是气她不知好歹,看她难受我又何尝好过?我帮她讨公道她嫌我多管闲事,处处想与我划清界限。那孟献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念两本书运气好做了官?” 魏子延没忍住朗声大笑起来:“我倒是会念书运气也不差,怎么就没做成官?无端端地吃哪门子酸醋?几年前的事还挂在嘴上,人如今是你的,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不死心也与他无关。你要是瞧着不高兴,不妨也考个状元,做个年少有为的大权臣,如此还有何惧?” 宋一成瞬时清醒过来,程璐不就是怪他不思进取,一无所成?若他也像孟献那般入京为官,程璐是不是会开心些? “不过也是,说着简单,真做起来却难如登天,我如今都得托夏兄为我解惑,多抱一阵佛脚也好,说不定老天念在我如此心诚且又勤奋的份上让我魏家出个出息的。” 夏遇沉默不言,垂眸低头看着书上的字句,几人关系甚好,宋一成看了他一眼,闷声道:“夏遇,你怎么不说话?” -- 第37页 夏遇抬起头看向他,笑道:“说什么?这话以前说的还少吗?水往低处流,人总是往高处走的,你数年毫无长进,如今弟妹同你翻脸你还诸多抱怨,也不怪弟妹冷落你。” 宋一成知道自己咎由自取,但是从夏遇口中听到就不那么舒坦。 他们低头看书,宋一成没什么胃口,背上伤处的疼痛在此刻苏醒,让他龇牙咧嘴的难受。如今倒是患难夫妻了,疼痛成了两人唯一的牵绊。 过去半个时辰,夏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改天再来陪你复习功课。” 两人将夏遇送走,回来时宋一成才垂头丧气地说实话:“以前我也没少说过要休她的话,即便闹得再凶,她也会安静下来,这次她竟然只是笑。你说她是不是真动了不想和我过日子的心思?我不能如她的意。” 魏子延一看他这德行就知道气头上没说什么好话,叹口气说道:“你说想咱们哥几个是何等逍遥快活的公子爷,不过几年功夫怎么就全都变样了?夏遇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要不是看在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人家都不待理我们的。好在我和林成佑也开窍了,如今只有你一个人还在浑浑噩噩过日子。 女子出嫁后能依靠的只有相公和儿子,你长不大,弟妹却十分清醒,时间能把一个人的期待抹干净,也许现在她只是觉得不能指望你了。 家和万事兴,遇事别往出跑,你厚着脸皮多缠缠她,都说烈女怕缠郎,总好过等你想明白了却走远了。” 宋一成犹豫片刻还是将今儿发生的事说了,姜玉宝不安分这事儿他自然不会提。 “姜家大费周章把人送来就是希望孟家能瞧上他们的女儿,奈何这是个不争气的,还连累程璐受伤,事情完了也不说走,我将她赶走,还家里清净哪儿错了?她可倒好,说我多事。” 宋一成最受伤的是在他不顾脸面问她如果姓姜的纠缠他,她居然摆出一副与她无关的表情,心瞬间沉到冰海中。 他真的怕这辈子两个人要貌合神离的过日子。 程璐并不知道宋一成被她给气走了,屋子里烛火摇曳,方才腰上那股舒适感还在,倒是真的没想到眼里不放事的人居然还会有这么细心的时候。 朦胧中看到的那道表情还在脑海里浮现,小心翼翼又满目温柔的宋一成更加让人着迷,那一瞬间就连程璐也有片刻的失神。 在现代看多了帅哥,与那些人比起来宋一成真的长了一副被老天偏爱的相貌。 程璐暗笑自己太过理智,要换做别人只怕早被迷得七荤八素了,毕竟寻常人拥有美男当另一半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睡多了等到该睡觉的时候反而睡不着了,她开始想小说里的剧情,可惜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到什么与他们这些配角有关的事情。 因为夜里不好睡,作息错乱,第二天醒来已经很晚了,听红玉说学进来给她请安的时候看到她还没醒直接去书房了,她心里有点愧疚,哪怕养了一晚上,疼痛未减少,只能躺在床上与她来说十分折磨。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光躺着发呆也不是办法,刚让丫头将自己常看的那本游记拿过来,红玉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少夫人,少爷一大早从外面回来就去找宋夫人了说是眼看就要过年了,将姜小姐留在家中不合适,一番好意被姜家人误会了可是得不偿失。” 程璐愣了愣,而后笑了什么都没说。 她也没指望宋一成会听她的话,更何况他找上青楼讨说法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更何况这个压根算不上什么。 随他喜欢就是,他最好能冷下脸断了姜玉宝的念头,不然明年春天有的是好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求《庶女万吉[重生]》预收,再次证明没收藏就走不动道啊,感谢大佬们了。 ☆、我心向你(一) 倒是不知道宋一成说了什么,晌午过后曾玉宝就带着几箱北疆的皮毛药材出发回家了。 程璐有伤躺在床上不好动弹,那会儿她起了困意睡得昏天黑地,等醒过来日头已经西斜,金黄的光撒进屋子里,认真地描摹出看书人俊美的轮廓。 宋一成搬了把椅子坐在床侧,一手捧书一手被锦被掩盖,在程璐不知道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所以程璐醒过来的时候,宋一成就感觉到了。 合上书放到一边,被子里柔软的手挣扎着想要甩开他,他轻笑一声,更加用力地握住,柔声说:“好些了吗?怎么这么爱犯困?怀学进的时候都想你多歇歇,你倒是闲不住,满院子的跑,还以为学进会是个好动的。” 程璐懒得和他话过往,挣不开索性也不动了,碰到伤处遭罪的还是自己。 “你又来做什么?” “你身子有恙,我不忍心让你一人躺在床上,多无趣。我不像你那般心狠,把我丢在书房任我自生自灭。” 程璐听他抱怨低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因为会痛,所以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那只被宋一成拉着的手还是没被松开,所以她以一副十分别扭的姿势躺着。 宋一成昨天晚上从外到芯子里好好的反思了一回,越发觉得他是非她不可的,魏子延说的烈女怕缠郎也十分有道理。 怎么个缠法?那就是不要脸,不管程璐怎么拿话激他,哪怕再用巴掌招呼他,他也不能生气。 -- 第38页 程璐背对着他,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他也不恼,继续抓着佳人的手,霸道地十指交握,低头继续看书。 其实他身上的伤因为这两天心绪不宁,四处乱跑愈合的十分慢,这么坐了一个时辰就有些熬不住了。 转头看了一眼空着大半的床,他索性将书扔到一边不看了,这些东西一直在他脑子里装着,翻来覆去也无非就是那些句子,事成与不成,全看人的运气。 宋一成利落地脱了靴子,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程璐被身后的动静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不想使得腰更难受,疼痛简直要命也就顾不得上他了。 宋一成赶紧扶着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嘴上不停:“娶妻是为了将来缠绵病榻时有个知冷热的伺候,你倒是半点不吃亏,从现在就开始讨债了。阿璐,我们别闹了好不好?你看,谁家有两口子一起遭罪的?咱们还真应得上那句共患难。” 这些话倒是把他自己给逗笑了,继续道:“你嫌我对那姜玉宝不客气,但这事本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在别人地头上还摆架子,换成是我我也看不惯她。我虽没如你的意留下她,也带了不少好东西给姜家,宋家并不失礼与他们。 眼下这府里有人掌家,该花多少银子她自己心里有数,横竖远到没边的亲戚,你把他们放在心上做什么? 这几天你给足了她颜面,咱们宋家没有半点不妥。” 程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什么?两只眼睛能看到的只有那些再浅显不过且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天夫人同我说,她得了消息,朝廷要嘉奖各地为朝廷分忧有益于百姓的商贾之家,爹同孟大人也有几分交情,到时候以你的名义讨来这份恩赐,往后你接手了家中生意,同外人打交道有个说头别人也不至于看轻你。” 宋一成轻笑一声,像个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两只胳膊支起撑在程璐上方,眼睛里盈满星光,养了一晚上脸色倒是好看些了。 “我才不稀罕,做好事还是做坏事全看爷的心情,那种虚名谁爱要谁要去……” 程璐就知道他是个不争气的,一个不痛快,抬起双手推了他一把,看他怕压到她狼狈地往旁边倒,牵动背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你要谋杀亲夫啊?” 想到什么,宋一成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忍痛笑着摸上她的脸颊,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生叹息,自从那日她与他甩脸子,他们两口子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这会儿不禁起了些念头,他及时止住了。 “你要是想让我去就直说,何必一副同我商量的口气,我说了心里话你反而不高兴。 我只是不喜欢同那些人一样做表面功夫,担个虚名也无趣。” 程璐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能做成什么大事?得了,也不过是人家随口说的一句话,可别到时候夸了海口,反到最后闹出笑话。” 宋一成实在是要被她给气死了,她以前有多疼他,现在就有多狠心,非要把他的心给戳个千疮百孔不可。 “程璐,你别瞧不起人,我还真就做给你看,什么才是真正有利于民的好事。” 程璐受了伤身子不便倒是便宜了宋一成,这人十分不要脸地赖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 一开始还算规矩,就算再怎么想和程璐亲近也忍着,他没那个胆子,生怕程璐更厌恶他。 但是时间一长就原形毕露,整天与她待在一起,女子身上淡雅的馨香味是最能撩拨男人心神的东西,脑子里只装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和她亲近,不只是拉拉手那种。 他还记得初见程璐的时候,她是个被程老爷宠到无法无天的娇俏人儿,这天底下好像没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纵使生了学进,两人还满身的孩子气。 而现在程璐突然变成了看什么事情都长远透彻的人,整个人身上透着清冷又迷人的气质,大抵人就是贱骨头,他被这样的程璐迷得要命,身体里控制不住的欲望在奋力地叫嚣着。 只可惜不管他怎么暗示,程璐都不接招,所以程璐清醒的时候,他只能用幽怨地眼神盯着她。 实在相思难解,宋一成终于想到了个好法子,睡梦中的程璐安静又乖巧,他虽然没胆子胡来,但是趁机偷个香还是成的,反正神不知鬼不觉。 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就着烛火的光认真地看着她,柳叶眉,眼睛闭着上翘的眼睫纤长,圆润的鼻头让他忍不住伸手点了下,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指上,勾了勾唇,手指往下,眸色在看到那微张的红润小嘴时慢慢转深。 他听到了脑海里那根弦断裂的声音,终究理智被抛开,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地被放大,手心里也满是汗,在两人几乎脸贴着脸的时候,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如愿以偿得得到了自己惦记了许久的果子,比蜜还要甜,一直甜到心里。 养伤的这段时间里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人偷偷的乐,谁能想到宋一成竟然也有今天,他是程璐的天,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却不想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过终究纸包不住火,秘密早晚有一天是会暴露的,这还是得怪他。 那天他醒的早,看程璐睡的正香,心里的恶念头又起,这阵子他偷香的本事渐长,心里有了念头直接付诸行动,无比自然地凑过去,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程璐其实已经要醒了。 -- 第39页 唇才刚碰上那片柔软,闭着眼的程璐猛地睁开眼,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又气又怒,狠狠地推开闭眼沉醉与其中的人,怒斥道:“你无耻。” 骂尤不解恨,程璐脑袋都快炸了,他竟然敢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不规矩,想也没想抬腿直接将人踹到地上去了,伸手指着他厉声道:“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宋一成对她一副被轻薄的表情十分不解,就算他们之间有矛盾,那也是坦诚相见的夫妻,他找她亲近难道犯法不成? 宋一成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脾气,逼自己忽略掉屁股上传来的痛意,讨好地说:“阿璐,你醒醒,是我啊,你我夫妻,做亲近的事,没什么不对啊。” 程璐要怎么和他说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想他碰自己,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可是……他确实是原主的丈夫,哪怕就是现在出去站到所有人面前理论,错的依旧是她。 程璐垂下头,无力地摆摆手:“我伤已经好了,你回去吧。” 宋一成皱了皱眉,分明他才是最该委屈的那个人,她这么低落是因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程璐了,她有时候会给他一种陌生人般的感觉,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所认定的一切竟然像是个笑话般。 最要命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他们之间的那层隔阂让他束手无策,他好像被程璐关在门外,哪怕撞到头破血流都进不去。 他不想走。 索性在地上坐下来,直勾勾地看着程璐,好一会儿开口,甚至带着讨好:“阿璐,以后我好好读书去考功/名好不好?我也会和爹认真学做生意,以后不在外面胡来了,我们好好过日子成吗?” 程璐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们都不知道不想遇到的风雨已经在路上了,谁也躲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补满了,往前推剧情咯,求收藏作收各种求 ☆、我心向你(二) 这一阵子躺在床上养伤,伤好了人也跟着胖了一圈,程璐不顾寒风迫不及待地要出门,成日里对着宋一成那张厚脸皮,再怎么秀色可餐也在抵触之下变得索然无味。 逢年过节,宋家往来走动的人家不少,以往拜访挑选的新年礼全是宋夫人张罗,这次程璐当着宋老爷的面表示自己想要接过这个差事。 “这阵子躺在床上人都懒了,儿媳想出去跑跑转转,也好舒展筋骨。这天寒地冻的,母亲在家里待着好,出力气的事儿还是儿媳来办吧。” 宋夫人哪儿舍得把手里仅剩的权给交出去,笑着说:“各家喜好你都不清楚,要是出了岔子,大过年的给人添堵倒成了罪过。你伤才好,也不好太过劳累。” 不管在哪个时代,钱才是底气,再怎么笨的人都会抢钱,她再不会给宋夫人半点藏钱的机会。 “母亲同我说一声就好,儿媳嫁进门好多年了,府里什么忙都没帮上,心中有愧,您也别和儿媳争了,让儿媳好好尽尽孝道。” 程璐说这话的时候一片情真意切,古人最重孝道,她的话里找不出半点破绽,没等宋夫人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听宋老爷摸着下巴笑道:“往后这事交给儿媳去做就是,宋家早晚是他们两口子当家,早点上手也好。你若是闲来无事,多出去同各家夫人坐坐。” 宋夫人在宋老爷面前向来乖巧,哪怕心里再怎么呕,也得低头轻声说是。 宋一成看了眼程璐,对她热衷府内事务还挺满意,不管怎么说,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只要他坚持不懈肯定能再次叩开心门,总好过她因为厌恶他不愿在宋家待强。 “爹,今年咱们宋家赚了不少银子,这都是老天眷顾,我想今年给城中那些日子过得艰难的寡居老人和妇孺送些银子过去,也算为我们宋家积德。” 宋老爷一怔,而后笑道:“倒是怪了,你往日从不关心别人死活,怎么好好的这么懂事了?往年只在城外搭粥棚施粥,倒是招了些无赖混混过来,真正需要的却分不到多少,我也正愁该怎么办才好。” 程璐抿了抿唇道:“我倒是觉得送银子不妥,城中无赖既然连一碗粥都不放过,要是被他们知道,少不得要上门去敲诈勒索,反而是给他们添乱。分些粮食让他们能吃饱肚子才是最实在的,你要真想帮忙,将那些恶徒绳之以法才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你办得来吗?而且你能养他们一辈子吗?” 宋一成看着程璐的眼睛里泛起温和的柔光,程璐真是让她不得不刮目相看,笑着说:“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别急,我会让你看到我是怎么做的。” 不管宋一成的能做到何等地步,对于宋老爷来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做父亲的怎么能不担心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无可依托之人,只要儿子愿意改变,他多加指点,到闭眼的时候不愁儿子不成才。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这事我就交给你办,不过我们事先说好,办正事用银子我不会挡你的手,若是你以此为借口去外面花天酒地,那你一个子儿都别想见到。” 宋一成略显狼狈地看了眼神色淡漠的程璐,笑着说:“爹放心,儿子已经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您要是不信,让程璐盯着我,她总不会帮我瞒着您。” 宋老爷瞪了他一眼:“你丢不丢人?多大年纪了还得人盯着你,你不给我惹乱子我就谢天谢地。” -- 第40页 程璐低头沉默吃饭,宋一成要是真能有所出息,那还真是件天大的喜事,最起码她不用担心将来受到牵连。 吃过午饭,程璐从脸色极其不好的宋夫人那里拿到了清单,笑道:“母亲只管放心,姨母眼光那般刁钻儿媳都能将她伺候的服帖,这等大事也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事前已经同各家店铺掌柜的谈好价了,看在熟客的份上,他们给的价都很公道,你也费不了多少力气。你去看过没什么问题就让人送回府里来,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府里事多,免得到时候乱了手脚。给亲家的礼物我还拿不定主意,正好你决定就好。” 程璐漂亮的脸上漾着乖巧的笑:“儿媳知道了。” 从宋夫人院子里出来,程璐打算直接出府,已经事先让红玉备好了马车,踩着轿凳上车,掀开帘子看到坐在里面冲着她笑得分外好看的男人,心里又添了一丝闷气,真是阴魂不散,做什么都要凑这个热闹。 宋一成待她坐稳了,吩咐车夫启程,俊朗的眉目间全都是笑意:“我闲来无事,陪你一道去逛逛。” 程璐索性闭目养神,没理会他的意思。 原以为这样能让这个男人吃瘪,直到一只滚烫的大掌包拢住她的手,她想挣脱,奈何宋一成不放,他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物,一根一根地把玩着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最后霸道地穿过指缝,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程璐不耐烦地瞪他,他径自笑得欢快:“你睡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怎么能睡得着?好在去宁城最大的聚宝斋路并不远,马车停下来,她用力甩开他,力是相互的,他握得太紧,所以他痛的时候她也不好受。 宋一成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嘴角勾起伤怀的笑,程璐真是越发放肆……到最后还是认命的追过去。 有话说冤家路窄,倒是没想到这会儿聚宝斋里还有别的客人,那人见到一前一后进来的夫妻俩脸色瞬时变得难看。 程璐今儿来是拆宋夫人算盘的,无关紧要的人自然进不得她的眼,倒是身后的宋一成见状扣住程璐的手腕往后拉了一把,程璐没防备,因为这股大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好在身后人有堵人墙,她就这般直直地撞上去,后背有些发痛。 宋一成低声说:“是李家的小姐,出门时辰没选对,怎么偏偏撞上她。” 程璐疑惑地看过去,在原主的记忆里翻找了一遍才知道眼前这位李小姐是何人,总的一句话就是宋一成在他们将要成亲的时候惹来的一笔烂账。 这世间没人不垂涎美色,女子也亦是如此,而这位李小姐也是个不在乎脸面的人,哪怕知道宋一成将要大婚还是费尽心思想要将这桩亲事给搅乱。 程璐不得不叹息,在现代都不关注的事情反而在古代一直被刷三观,还件件与她有关系,只要顶着原主这个身份,她就躲不开。 昔日情敌再见依旧剑拔弩张,不占理的李茹恨不得用刀子在程璐身上挖出个大窟窿,程璐却轻飘飘地懒得多看一眼。 聚宝斋掌柜的一看到他们两人便明白过来,笑着迎上来道:“宋少爷和宋少夫人是来拿宋夫人定好的东西吧?二位稍等,老夫这就去让人给请出来。” 程璐摆摆手笑道:“不必了,我今儿来重新挑几样,掌柜的先去忙别的吧。” 掌柜的脸上的笑僵了僵,强扯出笑道:“少夫人这是……那我之前照宋夫人留下来的那些宝贝……之前有不少人瞧上我都没出手,您来这么一出,这些好东西全都压在我手上,这……” 程璐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真是有猫腻的,佯装不解道:“掌柜的多虑了,好宝贝不愁卖的,将它们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可不是埋没了,赶紧拿出来摆着,说不定有缘人一眼就瞧上了。” “少夫人,您这样就有些不讲理了,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吗?” 宋一成走过来,站在程璐身后道:“掌柜的说这种话就太污蔑人了,当初与你定下来的是宋夫人,你不妨抽空去府上找她亲自谈?我娘子是得了我爹的吩咐来选宝贝的,既如此我们换个地儿。” 掌柜的赶紧说好话:“留步留步,咱们也不是非要揪着那事不放,都过去了过去了,您瞧瞧,这都是新到的好宝贝。” 程璐倒是不懂这些的,她原本没想着买什么,只是来探探掌柜的底,没想到一碰一个准,宋一成常年浸淫与此,倒是个中行家,倒不用怕被人糊弄了。 “方才也是我思虑不周,掌柜的还是将那些宝贝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宋夫人那双眼可真是刁钻,挑的都是好东西,两位看看,若是中意,还是照着老规矩送宝贝去府上的时候去结账?” 程璐抿嘴笑了笑,抬起眼看了一眼宋一成,宋一成简直受宠若惊,他本就心思活络当即明白过来其中意思,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势揽住程璐的肩膀道:“先给我们看过东西,银子好说。” 李茹这些年对此耿耿于怀,如今在见这夫妻两竟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冷冷说道:“掌柜的,你不好厚此薄彼吧?给我也瞧瞧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价高者得。” 作者有话要说:  哎 还是求收藏呀大佬们 ☆、我心向你(三) -- 第41页 掌柜的让小二将之前定下来的几样宝贝全都搬出来,有大有小,不管岁月如何磋磨,都未能遮掩住它们身上的光彩。 “宋夫人眼光好,这些可都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宝贝。” 程璐不懂,只觉得从外表上看大气透着贵气,还真不便宜,但是具体值多少她压根没个概念,只能靠宋一成。 宋一成不掺和家里的事情,并不代表他看不透这些小手段,掌柜的不会无端端地这般热情,而且这件事一直由宋夫人再管,一来二去熟悉了,中间保不齐有什么私心。 宋一成仔细端详那几件物什,好半天之后指着中间狻猊镂空香炉笑道:“这倒是个好东西,不知得多少银子?” 李茹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宋一成和程璐不将她放在眼里,着实让她气急败坏。 掌柜的笑道:“这东西能入宋少爷的眼就成,您也是老主顾了,小的怎么也不能多收您银子不是?当初和宋夫人商量好的价是一万两银子,卖给别人少说还得再加这个数。” 宋一成看着那两根指头,笑着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旁边的程璐,这一眼让他大为意外,他竟然从程璐的眼睛里看到了迫切,像个求知的孩子,心里不禁有些得意。 他这些年对吃喝玩乐甚是在行,珍奇宝贝也见了不少,这个小香炉虽说是个好东西却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可选,上万俩银子倒是有些坑人了。 他刚想开口,却被一道女声给抢了先:“掌柜的,你捉弄外行人还成,连我都瞧得出来,最多只值五千两,做生意不能这么黑,上万两亏你要的出口。” 宋一成的话被人抢了先,心里不大舒坦,可又不好和一个女子理论,垂下眼帘独自生闷气。 程璐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掌柜的,再看李小姐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她还不忘再添一把火:“掌柜的,这是真的?我们看在以往交情上来照顾你的生意,你把我们当傻子糊弄这可不成。难不成之前几年卖给我们的东西都是这么算账的?” 掌柜的脸色一白,赶紧讨好道:“这我哪儿敢,少夫人可真是冤枉人了,这件狻猊镂空香炉是我从一位落魄书生手里收来的,花了整整九千两银子,咱们做的就是这种买卖,您让我一个子儿都不赚未免也说不过去。都是买卖人,其中门道两位也清楚。” 这种张嘴就来的瞎话也不过是场面话,程璐没有出声,这几年宋夫人应该从里面得了不少好处,她挡人财路,还在这个时候将宋夫人心里的那把小算盘暴露再太阳底下,狠狠地打了两边的脸。 最要命的是当着未来家主的面,若真要计较,将藏在灰暗地方的龌龊扒拉出来,谁的面子都难全。 程璐看了眼宋一成,不知道这位纨绔子有没有听明白,如果听明白了他打算怎么办? 久久无声,就在她弯了嘴角,那抹嘲讽刚要露出头的时候,只听宋一成一副不觉有什么不妥,笑意满满地说:“这么久的交情,我们也没必要非得追究过去,但是这事让我们心里也不受用,历年的账在那儿摆着,只要有心,你从宋家得了多少银子不是查不出来。不过本少爷向来以和为贵,过去的事不想追究,今儿的东西掌柜的看着给我们算账?” 掌柜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谁都知道在这宁城地界上没有宋公子干不出来的事,如果自己要是今天不给他一个交待,兴许明天睁开眼自己就在县衙大牢里待着了。 如果宋家真要查下去,到时候他和宋夫人私下里分掉的银子全都得吐出来,到时候他在宁城这地界上就过不下去了,当即说道:“今儿您挑着顺眼的全都带走就是,往后您若有需要只管来,小的不赚您的一个子儿可成?” 宋一成对此自然满意:“掌柜的心诚,那我就受着了,我想掌柜的记性好,应该不会转头就忘。但是事总有万一,我也不得不小心一点,相信掌柜的也该能理解我的难处,咱们不妨将今儿的话白纸黑字写下来,这事一笔勾销,我宋家定不会追究你的麻烦。” 掌柜的看了眼坐在一边盯着他的李家小姐,小心翼翼地问:“李小姐也知晓这事,这……” 宋一成摸着下巴道:“虽说那是你们俩的事,不过看在我们都是买卖人的份上,这辈子都赌在这个铺子上了,逼你到绝路我良心上也过不去,若是传出去风言风语,我宋一成会为你作证,纯属子虚乌有。” 李茹心底的怒气早就憋不住,腾地站起来,指着宋一成的鼻子狠狠道:“几年不见,宋一成,你还是这般猖狂,真当我好欺负?咱们走着瞧。” 掌柜的追出去说了好些好话都没留住人,回来垂头丧气地说:“两位不知,如今这位李小姐可是得罪不得,她前年嫁去了吴城路家,她的相公可是宁王跟前的红人,听说但凡惹恼过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正巧我有个亲戚住在吴城,私下里都道路家就是土匪强盗,奈何有宁王护着,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宋一成不以为然道:“他们能大过天下王法吗?” 程璐的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文中曾提过周闲有个十分谈得来的友人便是路曾,两人心肠同是在墨中浸泡过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周闲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即便宋一成对他有恩,宁城与宁王封地隔着十万八千里,跑这一趟对一个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来说自然是亏的。 -- 第42页 但是天下之争从不是靠意气行事,银子才是最重要的。宁王并不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封地虽不富硕但也不是没有讨好的富商,宋家又不是富可敌国,怎么就这么荣幸成了被拉拢的对象? 这会儿既然知道了其中的渊源,倒是一切都说得通了,李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在路曾眼皮子底下心系旧日所爱,还这般高调,纯粹找死,不为爱那就是为恨,宋夫人会知道宁王派人拉拢宋一成并去揭发,这中间只怕李茹也出了不少力。 程璐也听过不少因爱而不得害死对方的事,这种畸形的感情太过荒谬,她不是很能理解,但是此刻一切猜测在脑海里成型,才发现这种疯狂竟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回府的路上,宋一成见她沉默不言,笑着问道:“在想什么?想不到我的娘子竟是这般心细之人,从什么时候发现那位藏私的?” 程璐皱眉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只是为了我儿子,免得将来等他长大了家产都被掏空了。点滴之水长年累月也能汇集成大河,我指望不上你,只能靠自己。” 宋一成一脸羞愧地摸了摸鼻头,声音也跟着软下来,讨好道:“我知错了,以前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如何,她到底是和爹一起过日子的人,我不想让爹难堪,所以对后院的事从不过问。但是你说的对,我们也是做爹娘的人了,凡事也该为儿子女儿考虑,宋家的家财怎么能被外人抢走。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还是不规矩,我会亲自动手收拾她。” 程璐转头看了眼窗外的灿烂阳光,寒风依旧刺骨,心也宛如被寒冰覆盖。 小说中两人的结局还真挺配角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宋一成到死都不知道,他不过是拒绝了一个痴恋他的女子,而那个女子竟然就要他以付出性命为代价。 许久之后程璐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抿了抿嘴:“你往后为人得谦虚些,不管如何,要不是李小姐那句话,聚宝斋的掌柜的可没那么轻易承认他家的东西不值钱,再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女人心眼小起来细如针尖,等你不如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落在她手里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你得罪了人,你自己想办法抹平,别牵连到我们。” 宋一成从程璐嘴里听多了这种要和他划清界限的话,但是此刻听入耳中还是难受,强颜欢笑:“我又不曾指名道姓,她自己心眼小关我何事?阿璐,为什么现在你在意无关紧要的外人都比在乎我多?你在怕什么?” 宋一成的话触动了程璐心底最真实的心思,她转头冷冷地看着他:“怕什么?我怕你哪天把人得罪狠了,那些人会要你的命,一大家子人因为你而无端端地吃苦头。” 宋一成却将程璐的抱怨当成了关心,在心里认定程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抿着唇笑道:“为了你们娘俩我怎么舍得死?咱们的女儿都还没生呢,不生我不甘心。” 程璐白了他一眼,简直鸡同鸭讲,指望他有什么用? “以后多长个心眼,少和外面那些人来往,别再被稀里糊涂地被人算计了,好在那个翠翠不够聪明,要不然怕是一口将你吞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配角,比起主角的惊天动地,他们的事情显得微不足道。 感谢大家,还是继续求收藏。 ☆、我心向你(四) 程璐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双脚踩在悬空的天梯上,眼前是狰狞的狂风大雨,虚虚晃晃地抓不到着力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坠入深渊。 年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来了,府中张灯结彩,哪怕已至深夜依旧灯火通明,窗窗户上映出一道两道修长的身影。 宋学进终于不必每天去和先生学本事,同宋老爷玩闹一通,回来精神尤足,缠着宋一成玩骑马。 宋一成难得有定性,今年任谁来请都笑着婉拒,儿子要骑马,他二话不说趴在地上,任儿子坐在他背上挥着小手四处乱撞。 乌黑长发垂落,宋一成俊美如玉的侧脸温柔,肩膀挺括,一手还不忘护着儿子,生怕摔了,不知底细只当他是个疼爱孩子入骨的好父亲。 程璐坐在桌边不时看父子俩一眼,烛光微微晃动,耳边无忧的笑声回荡,让她连手边的账本都看不进去了。 说起来宋夫人能将府中事务交给她也是宋一成的功劳。 宋一成和宋夫人说了什么,程璐不知道,她也不在意,宋夫人亲自送来账本时眼睛里仿佛淬了毒一般,她只当看不懂,没有客气地推脱,理所当然地接过来:“儿媳手生,以后少不了得和您多讨教。” 宋夫人脸上的笑容温和,摆手道:“这些事本就不难,只是府中大小事务全都堆杂在一起理起来麻烦了些。你正年轻,脑子活络,难不倒你的。难得清闲下来,我也好专心礼佛,为我们宋家祈福。” 说着宋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上的白玉镯子脱下戴到程璐的手上,笑道:“大爷能得你这般娘子是他的福气,聪明是好事,但也别处处耍聪明,不然以后要吃亏。” 程璐勾了勾唇道:“往后这些事都由儿媳打理,母亲喜欢做什么只管去做,大好红尘,看不尽的繁华风景,对着青灯古佛未免太冷清了。我和一成会好好孝顺您,您别太担心,不管如何,您是宋府的女主子。” 宋夫人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听着真倒人胃口。当初宋老爷许诺由她管家,不要孩子也无妨,什么都比不得大权在握。不想她竟然看走了眼,这个儿媳精明,不追着男人跑,回头开始惦记府里的大权,更没想到的是向来不将程璐放在眼里的宋一成竟然转了性子,在程璐面前伏低做小,事事顺从。 -- 第43页 宋老爷还没死,她已经活成了这般模样,后半辈子仰人鼻息,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回去的路上,寒风呼啸,宋夫人眉眼间寒霜遍布,漆黑的眸子如潭水深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跟在身后的丫头不敢出声。 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哪怕跌在谷底她也要奋力爬上来,哪怕要和自己最厌恶的人联手。她当初从那么多人中选择了宋老爷,目的就是等宋老爷百年之后好掌控整个宋家,奈何这些孩子们不乖,想要把她赶出去,如此危难境地,她不妨如了妹妹的意。 宋一成驮着儿子在屋子里乱转,不过他也有他的小心思,儿子指东,他偏往西,厚着脸皮蹭到程璐脚边,还真不把自己当人了,往散发着馨香味道的美人身上撞,颇为不要脸地嚷嚷:“被什么东西给挡住眼睛了,我看不到路了,儿子,我们该往哪儿走?” 宋学进到底是个孩子而已,抬头冲着程璐咧嘴笑:“娘是大山,让爹说好话才能放他过去,驾,快些快些!” 宋一成在心里哭笑不得,可真是个孝顺儿子,还真不把他这个父亲当人了,拳头小力气倒不小,落在身上还是有些疼。 宋一成抬起头仰望着被淡黄色光晕包围起来的漂亮女子,似是被笔精心勾勒过的五官,向来对他不客气的她脸上竟然带着那般温柔的笑,心瞬间软下来,从寒冰变成了一汪水,那阵滚烫的热意久久未消。 “娘子是貌美天仙,不知能否让为夫过去?从今往后,只要是娘子说的话我全都听,指哪儿去哪儿不违抗可好?” 程璐脸上的笑未来得及收敛,不小心撞入那片柔得能溺死人的眸海中,久久没回神,还是儿子催促她才尴尬地看向别处:“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快走开,别打扰我看账。学进,让他往外间去,不许再来添乱。” 在宋一成失落地带着儿子爬远之后,程璐不自然地往过看了一眼,在心中暗骂这个男人真是个祸害。 听说她的这位婆母是宁城有名的美人,宋一成像婆母,生得俊美勾人,哪怕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岁月依旧善待他,没有在他那张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尤其是方才那副盈满柔情的神情,一不小心就勾走了人的心魂,她也不过是个俗人,同样会为美色所迷。 跳个不停地心好不容易才平复,她强逼自己专心,虽然不是财务出生,她在公司成立之初也帮着管了几天账,想要发现其中的弊端不是难事,宋夫人就是仗着宋老爷的信任,他们两口子的不闻不问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越往下看越觉得好笑,有些账简直离谱,要不是宋一成叮嘱她放宋夫人一马,只要好好地理一理这些年的账足以让这个贪心如蛇的女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大过年的不想被这些糟心事给坏了心情,合上账本,揉了揉眉心,转头正好看到抱着昏昏欲睡儿子近来的宋一成。 宋一成冲她露出明媚笑容,压低声音说:“玩累了,让他先睡吧。” 古人有守岁的习惯,在遥远的现代,年味并不像现在这般足,她一个人过了好几个年,刚开始还置办年货,将那间小屋子装饰的红彤彤,但依旧掩盖不了孤独,后来就放弃了,别人的快乐与她无关,她在饭馆订了年夜饭,吃一顿好的就去睡觉。 而现在不管她和宋一成的关系怎么样,至少这个年身边还有个有体温的人,孤独的滋味暂时被忘却。 宋学进困的厉害,头刚沾着枕头就睡熟了,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程璐怜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嘴角噙着笑。 宋一成双手环胸懒懒地靠在床边看着程璐,眼底漾动着满满的柔情。 如今才知道何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程璐本就生得貌美,不然当年他这种无心风月的人断然不会轻易答应成亲,如今开了窍,漫天的情意如海水一般朝他涌过来,腻死人的甜意在心里翻腾,哪怕程璐对他没有好脸色,他也觉得那是人生中的一道风景。 程璐给儿子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到桌边,冲着跟过来的男人说:“你是未来家主得守岁,我乏了,想歇着,你……” 宋一成突然拉住她的手,笑着说:“不忙睡,我准备了好东西,一起去看。” 曾经听人说皇宫里的贵人每年都会在城楼与万民同赏烟花,这一夜全京城的人不顾风寒,最繁华的那条大街两边都点亮烛灯,杂耍、歌舞、还有些小摊贩挨个摆开,当朝风气开放,男女不必避嫌,纷纷走上街头玩耍。 宁城没有那般气魄,这个时间街上没什么人,都在家中夜话家长里短,平日里的气都消了,一家人和和乐乐。 宋一成将她带到外间,打开窗户寒风涌进来,程璐忍不住往后躲,不想直接撞到那人坚硬的胸膛,热意扑上脸,她还未来得及躲开,那人的手落在她的背上,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胸腔震动,声音里带着有别于平时的沙哑与磁性。 “阿璐,今天不生气了好不好?过年呢!” 程璐不习惯他的亲近,有些别扭地说:“你放开我。” 宋一成无赖地又抱紧了些,笑着说:“不放,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抱过你了,你天天冲我甩脸色,不是骂我就是打我,一年到头我总得讨点甜头,你看整个宁城有哪个爷们像我这样?” 程璐伸手推他:“你要是不乐意受着,我们就……” -- 第44页 宋一成显然知道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爱听的话,赶紧伸手捂着她的嘴,讨好道:“成,是我活该,今天我们不说这个,快看……” 程璐只听外面呼啸的寒风中传来炸开的声音,她对烟花并不陌生,但是这会儿还是情不自禁地望过去,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花。 不管经过多少年,从古到今,人们对烟花总有种别样的情愫,天空中的色彩缤纷,是众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可是提前知道结局的她还能盼到美好的生活吗?从安稳的现实穿越到一个将要起战争的朝代,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 宋一成只看了一眼,而后眼珠子便像是粘在程璐身上,她的每一丝表情全都落入他的眼中。 她开始是欣喜的,呆呆地看着,连寒冷都忘记了,甚至连他偷偷摸摸地环住她的腰都没发现,就在他窃喜的时候,程璐的脸上突然出现难过和茫然,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做夫妻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程璐像是一个他猜不透的谜,她不再和他说心里话,少有的交谈都让他云里雾里,不能揣摩透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程璐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好端端的她会变成这样? 两人就在寒风中相拥着直到最后的一抹绚烂陨落,宋一成将窗户关上,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阿璐,今天我们都打开心门好好说说话好吗?这阵子我们都生分了。” 程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还没缓过劲来,木然地由着这个人抱着她。 说话?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只是她说的他不乐意听而已。 “学进也这么大了,很懂事也很听话,先生也经常夸他,将来定是个沉稳有出息的人。我们有不用操心的儿子,再生个女儿好不好?我希望女儿能活泼好动些,长的像你。” 程璐总算品过味来,说了半天这人肚子里装的都是些花花肠子,生什么女儿,不过是动了乌七八糟的念头,冷漠地将人推开:“我只有学进就好,想要女儿找别人去生。” 程璐回到屋里坐下来,垂着眼皮看着桌子上的青花瓷茶碗,里面的茶早已经凉透了,也已经没了最初的颜色。 就像她的心,从一开始的坚决,在宋一成无数次的恳求之下开始动摇,人这一辈子最爱的大抵都是美色,哪怕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分外的可恨,可他靠着这张能颠倒众生的脸一次一次击溃她的心房,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退到何种地步,还有没有继续退的余地。 说白了在她心里叫嚣不停的一直是对未来的不安还有不甘心,凭什么她一个干脆果断的现代人在这个朝代要被这个男人给乱了心神,她一直坚信就算离了这个男人她一样可以带着儿子好好的生活下去。 夜色越来越晚,她的心结在此刻无法和宋一成袒露,除非她真的下定决心——这辈子不论其他都要和宋一成纠缠下去。 这一夜宋一成满怀期待,只可惜时间流逝,他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程璐越来越困。心里装了人,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都不想落在自己惦记的人身上,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逼问她,用别样的手段让这个女人这辈子都挣脱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终究还是舍不得。 宋一成将犯困的人抱上床,撞上那双朦胧的眸子,柔声说道:“睡觉吧,今天晚上我陪着你们娘俩。” 程璐在这道蛊惑人心的声音中应了声好,而后闭上眼安心的睡去。 屋子里烧了地龙,他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母子俩,嘴角噙着笑,一直看到眼睛发酸还舍不得闭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靠着床边坐下来,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展,那副慵懒的样子自在随意,双目茫然地看着窗外。 女人心当真如海底针,深不可测。 程璐不喜欢他在外面玩,他以后不去了,前阵子他在街头转来转去,平日里最爱的消遣全都索然无味。 他的几个好兄弟都在忙各自的事,经商也好读书考取功名也罢,都好过他整日虚度光阴。 他是有家室的人,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这一夜正好想个明白。 程璐这一晚上睡得极为舒坦,第二天醒过来一眼就看到眨巴着眼睛冲着她笑的宝贝儿子,笑着将儿子抱在怀里,柔声问:“什么时候醒的?昨天晚上有没有做好梦?” 宋学进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激动地说:“娘,我梦到和表姐一起玩雪,她把我送她的发簪给雪人戴了,我还生气了呢。不过我现在不生气,只要表姐高兴就好。娘,我们什么时候去外祖家?” 面子儿子那双单纯清澈的眼,程璐有些不忍心,她要怎么和儿子说荣雅已经定了人家,不管是原文中还是或许受她影响有些许改变的现在,学进都和荣雅无缘,这一辈子他们只是表姐弟的关系。 但是这件事早晚还是要说的,她不能让儿子一直心怀期待,在最后遭受不住这样的失望。 程璐犹豫一下,伸手摸着儿子光洁饱满的额头,压低声音说:“学进,往后你不可以缠着荣雅表姐玩了。” “为什么?”学进眨巴眨巴眼,不解地问,小脸上的表情分外的严肃,甚至有些不高兴。 “你舅舅已经为荣雅表姐定好了亲事,你年纪虽小,却也是个男孩子,不好总是缠着表姐。” -- 第45页 宋学进最终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她。 程璐心里更痛,有些憋足地劝慰儿子:“表姐定了亲事也是好事,那家家世好,又是知根底的人,等你表姐长大了嫁过去肯定能过好日子。” 这种话程璐说的也艰难,她是过来人,原本对这种婚姻是最不看好的,这天底下很多事情都说不准,父母好家世好却出了个纨绔子的人家也不少,更别说眼跟前就杵着一个。好在小说中荣雅最后过得很好,所以她没有道理阻拦。 程璐看儿子不说话,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劝才好,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学进喜欢荣雅?想让荣雅给你当娘子?” 宋学进发红的眼眶里噙着泪,他几乎像是求救一样看着宋一成,不住地点头,声音哽咽:“爹,学进喜欢表姐,想表姐做新娘子。” 宋一成看儿子那副委屈的样子,心都快化开了,坐在床边,伸长胳膊拍着儿子:“喜欢,那爹就给你去求了来,什么好家世能好得过咱们宋家?知根知底能有咱们两家亲近?大哥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两个孩子玩的这么好……” 宋一成在对上程璐那瞪大的眼睛时声音渐渐弱下去,干笑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我琢磨着也没什么不好啊,我也挺喜欢荣雅那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一成:在莫名其妙被打死的路上越走越远。 求收藏 ☆、我心向你(五) 程璐怎么能不气,宋一成话说的轻松,她这会儿只想开解儿子,好让他知道和荣雅是这世上最亲的姐弟关系,将来肯定能遇到适合他的姑娘,一切只是想要儿子死心。 偏偏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给了儿子希望,瞧那张脸上的期盼,比得到什么心爱的玩物还要高兴,抽抽噎噎地说:“爹说话算话,改天去外祖家您要帮我和大舅说不要让表姐嫁给别人的事儿。” 宋一成被程璐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会儿已经有些虚,刚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程璐那副吃人的表情让他垮下脸,说道:“你是怎么当娘的,怎么不向着儿子?” 程璐懒得看他,坐起来将儿子抱在怀里,摸了摸那张漂亮的小脸,说道:“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凡事有先后,而且君子之间的约定是无法更改的,难道你想让你舅舅做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人吗?而且这是舅舅的家事,不是我们能干预的。” 孩子到底难死心,哪怕再小的年纪也知道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爹,爹说帮我……” 这种永远积极不到点子上的人,她怎么会喜欢?面色微冷:“不用指望你爹,他自己平日里做的都是些不着调让人笑话的事,如何能帮得上你?听娘的好吗?你的固执会让舅舅一家都为难,你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会让别人为难是吗?” 宋学进好半天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程璐看着儿子离开自己的怀抱,心里一痛,她也舍不得看儿子这般难过,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大年初一,到底还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宋老爷乐呵呵地拿了好几样东西递给宝贝孙子:“我们的学进又大了一岁,这是祖父给你的压岁钱,可要收好了。” 宋学进接过宋老爷给的那几样东西,无精打采地说:“谢谢祖父,孙儿祝您新年大吉,万事顺利,身体康健。” 宋老爷怜爱地摸摸乖孙子的头,冲着程璐笑道:“你代学进收好,里面有银票和一张地契,我还让人备了一套上等文房四宝,已经送到书房了,改天让我的宝贝孙子露一手看看用着顺手不顺手。” 宋一成觉得爹太宠孩子了,开口道:“他才多大,您给银子又给地契,等他长大了可不就钻钱眼里了?” 宋老爷挑眉笑道:“钻钱眼里也不见得是坏事,我们学进聪明又懂事,将来若是无心做官,一心打理生意也好,总好过你这个光长年纪不长心的爹。说说你,今年有什么打算?你要是想着做生意,我就给你个铺子让你去练手,要是想读书,我给你长个先生给我好好用功,要是还想着做甩手掌柜的,你趁早给我离开宋家。” 宋一成刚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被宋老爷的一番话给呛了个结实,无奈地说:“爹,大过年的,您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怎么什么时候都挑着我的错处。一会儿我出去一趟,您要不要一块去?咱们顺道去拜访一下咱们宁城的大老爷。” 宋老爷是有这个打算的,孟大人是个和善的人,这些年宁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大家伙和和气气的,日子好过,买卖也好做。 以往都是他一人去,难得家里的这个祖宗有了点眼色,说到底心里还是有点欣慰的,点头道:“难得你说了句人话,我就勉为其难带你一起去。孟大人为人严肃,你最好把你那套不着调的做派给收敛起来,我可不想和你丢人。” 宋一成看了眼程璐,笑着说:“我就说一两句客套话,保证不给您添乱,再说我和孟大人无话可说,那位孟献孟大人和我年纪相仿,我们应该聊得来。” 程璐正忙着给儿子夹菜,这个宝贝疙瘩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都不如平日里活泼了,闷闷地戳着碗里的饭菜,让程璐觉得自己更加罪过了,心疼地劝:“多吃一点,今儿一桌子大多都是你爱吃的,祖父的心意你怎么能辜负浪费了呢?好儿子,听话,往后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好不好?” -- 第46页 宋学进看了程璐一眼,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年纪小也知道不该让母亲为难,那份委屈只能自己咽下去。 程璐看着儿子强往嘴里塞东西,心里升起一阵无力,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错了,但愿儿子的痛只是一时,在未来十几年的时间冲刷下能够忘记,再见故人能够笑谈数语,心里不再难过。 这会儿的她哪有功夫在意宋一成胡乱吃的飞醋,看到儿子吃完了那一碗饭,她才吃自己的饭。 吃过饭,父子两人未午休直接出府了。 下人忙着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程璐冲着不远处的红玉道:“让厨房再备几桌好的,让府里的其他人也坐在一起尝尝年味,一年一回的好日子,没得那么多讲究。” 红玉接过丫头手里的茶盘,给主子们上了茶,才高兴地应下来:“知道了,奴才代他们谢主子赏。” 程璐笑着说:“忙你们的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待下人退下,宋夫人素手拿着茶盖无聊地摆弄着,笑道:“你倒是上手快,现在瞧着十分有大家夫人的派头,我果真是老了。” 程璐只当听不懂宋夫人声音里的阴阳怪气,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过年过节都不能和家人团聚已经很可怜了,咱们家生意争气赚了不少,几桌饭菜也用不了多少银子,拿一点好处暖他们的心对我们也好,您说不是吗?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回娘家?爹这几天该有不少友人要拜访,看今儿相公表现如何,若是能扛得起事来,就让他代爹去拜访,这样两边都不误事。” 宋夫人这个年过的甚是委屈,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再说她还有别的打算,所以说道:“我寻思着老爷去了我娘家也十分不自在,今年倒不如我一人回去,短住还是久待也随我。” 程璐点头道:“您要带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绝不会让您失了脸面。” 宋夫人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婆媳两人看似面目带笑,但是其中的剑拔弩张也只有两人知道。 程璐心里满脑子都是儿子,懒得和她因为一些琐碎事情打嘴仗,要说刺激到宋夫人的无非是宋老爷给学进的那些压岁钱,不管哪一样拿出来都是让人羡慕嫉妒的,对于没了权,处处只能看人脸色的宋夫人来说如何能不气? 毕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聪明人,谁能想到最后却比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儿子受宠当娘的自然也跟着享福,处处刺痛着宋夫人的心,没当场翻脸已经很是难得。 母子两人顶着寒风往院子里走,今儿的天气不大好,挂在天际的太阳看起来十分单薄,程璐摸了摸儿子被风吹得冰冷的耳垂,明天回娘家对他们娘俩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因为今天的这些话反而变得揪心。 “祖父送你新的文房四宝,要不要去看看?如果顺手的话写副字给祖父看,可好?” 宋一成是个知轻重的,见娘这么小心地讨好自己,他强扯出笑:“好。” 宋学进在书房专心致志地练字,而程璐坐在旁边翻看那些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翻了几遍终究还是看不进去,视线再度放到儿子身上,过早知世事的孩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等从外祖家回来,娘带你去庄子上玩。你现在会觉得难受这是很正常的事,等你再大一点,你就知道这天底下除了喜欢和不喜欢还有别的很多事情需要你去明白,疼了痛了难过了都要和娘说,不要憋在心里,你是娘的宝,你难受半分,娘难受十分。” 故作坚强的孩子终于忍不住,丢下笔扑进程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谁说孩子就不懂爱了呢?在世人眼中他们的喜欢可能更像是一场无知的玩笑,但她知道,学进不是,他喜欢一个人是要刻进骨血的,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失去了,而他选择了和他的老师一样的态度,一生与孤独为伴,朝堂的冷漠和风雨成了他们的消遣,而那颗心因为长久的空洞慢慢变成了坚硬不可摧的牢笼。 程璐不知道这辈子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只希望他还能重新爱人,哪怕他的人生不再那么受人瞩目,做个能够娶妻生子平安度日的寻常人也好,这是做母亲最简单的渴求。 宋家父子俩从外面回来天已经黑下来了,这一晚上学进不顾程璐的挽留执意要回自己院子里去睡,他已经学会了独自去舔舐伤口。 宋一成一身酒气的从外面进来,看到屋子里只有程璐一个人,眯眼笑着走过去:“儿子今晚不在这边睡了吗?” 程璐白了他一眼:“喝了这么多,难闻死了。” 宋一成身上还带着寒意,哪怕这股酒劲使得他对程璐的思念更深了几分,他都忍着没有抱上去,听到程璐的抱怨,笑着说:“没办法,我不喝爹就得喝,他年纪大了,还是少喝点酒好。阿璐,那天我不是和你说我要办正儿八经地好事吗?今儿我和县令大人提了,等开春就将城外的那条木桥给重修成石桥,往后那些过路的行人再也不用害怕了。银子全由咱们宋家出,我和爹保证过了,这次用多少银子,我就往回赚多少,修桥用的银子就当我和爹借的。” 程璐意外地看着他,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宋一成做的头一件人事,未等她开口,宋一成继续说道:“算不算好事?你要不要夸夸我?你相公可不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人,以前只是我不乐意,只要我想一定能比谁都做得好。” -- 第47页 程璐嗤笑一声,站起身离他远了些,事情还没做就先把自己吹捧一顿,真是够讨人厌的。 宋一成不死心地追过去:“我今儿是和孟献一起喝酒的,他那点酒量真是不成,不过几杯就喝趴下了,看我,不光能清醒地回来,还能……” 他的话没说完,伸手抚上程璐柔软的脸,借着烛火,俊脸慢慢地靠近,在程璐窘迫又紧张到要抬起手甩他巴掌的时候,他有力的大掌快速地抓住她的胳膊,在她睁大眼睛无法回神的时候,霸道地低头印上她的唇。 他并不贪心,只是碰了一下就分开,程璐回过神在当他发神经的时候,他的唇再度落下来,更像是试探,试探她的底线。 在知道程璐不会对他狠的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哪怕只是可以亲近一点点对他来说都是往前迈了很大一步。 程璐被他滚烫的呼吸抢去了大半的关注力,她下定决心,他要是再敢胡来,她一定会狠狠地收拾他,没想到这人突然安分下来,喜滋滋地说:“时候不早了,明儿还要陪你回娘家,你先去歇着,我去洗个脸回来陪你。” 程璐又恼又气,在他走到外间,从床上将一床被子给扔下来,自己放了床幔,钻进被子里翻来覆去。 手放在胸口处,感受着如擂鼓一般的心脏跳动,宋一成的唐突举动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双手捂着脸颊,竟然感觉到是发烫的。 太吓人了吧?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她不是不心动的,只是嘴硬让她将一切可能给推远了,手碰了碰唇,然后烦躁地将被子拉高盖过头。 宋一成欢喜地从外面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两床被子,心情顿时不美了,他才高兴了一阵,这个女人就把他打回了原形,一切都是空欢喜。 心里虽然委屈,也不敢去和程璐理论,只得将被子抖开钻进去,头枕着胳膊,屋子里陷入安静,好一会儿说道:“我今儿心情好,阿璐。” 作者有话要说:  唔,多事之秋,马上来 ☆、无妄之情(一) 一年到头,即便再大的怒气也得在这个时候放放,程老爷自从家中困难解决身体也慢慢好起来,这会儿坐在客厅里逗弄两个孙辈。 见程璐娘俩进来,眉眼间全是笑:“今儿天冷,冻坏了吧?我让人备了手炉抱着暖暖,学进,来外祖这里来。” 宋学进抬头看了娘一眼,走到荣轩表哥身边,乖巧地说:“外祖父,学进给您拜年了。” 程老爷将提前备好的红包塞到外孙手里,疑惑地说:“这才多久不见,我们学进怎么突然变得跟个大孩子一样,沉稳多了。” 程璐坐下来看了儿子一眼,心里一痛,嘴上却只能笑着说:“还是沉稳些好,今年再和先生学一年,明年就让他去念学堂,孩子多,更有氛围。” 严歌亲自给他们两口子倒了茶,在她身边坐下问道:“会不会太早了?别家孩子都是九岁才从学堂,荣轩也是,你也知道去得起学堂的都是家世不错的,有些孩子被大人宠得不成样子,打闹争吵也是常有的事,学进才几岁,到时候只有吃亏的份儿。” 宋一成小时候长得俊又爱玩闹,学堂里的同龄孩子都喜欢他,从未见遇到过欺负人的事儿,刚想张嘴,只听程璐笑了一声,字里行间透着让他十分陌生的狠辣。 “世间你来我往,再正常不过,只要别哭着回来和我告状就成,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任人欺负。” 程璐说着看向朝自己望过来的儿子,露出温柔的笑意,学进从来不是个脆弱的孩子,不管遭受多大的痛,他的腰始终挺得笔直,咬紧牙吞下血泪昂首往前。 这个孩子十分聪明,不会逞一时意气,深知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只要仇人活在这个世上早晚有一天会付出该有的代价。 人善被人欺不是一句空话,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好人不得好报,还不如做个坏人。虽然前世没有做母亲的经验,这会儿却有为母则刚的感觉,不管学进打了谁家的宝贝儿子,她这个娘都会代为承担。 梗在脑中的砂石被推开,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畏首畏尾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笑。 谁不怕乱世?死亡顶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哪怕有万贯家财也会成为凶恶之徒眼中的肉,什么道德伦常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哪怕真理论起来,也只有一句——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想活下去,是人都想活下去,乱世之中本就凭本事过活,至于天理,等这场大乱稳定下来又能找谁去说? 寻常百姓从来只能将苦咽在肚子里,战战兢兢地盼着早日安定,未来一片茫然。 程璐不一样,她知道谁是最后的胜者,而她的父亲还同帝王身边的得力臣子有交情,这是脚边白捡的钱,她是和宋一成置气昏头了,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筹谋。 权利中心向来藏着陷阱,也不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玩得起的,但程璐要的只是吃穿无忧,在乎的人平安而已。 严歌也笑起来:“还是你这娘想的明白,男儿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命运,能早些明白也好,省得将来长大栽大跟头。学进这孩子懂事聪明,从来不用你操心,荣轩要是也能让我省心,我真就谢天谢地了。” 程璐勾了勾唇:“儿孙自有儿孙福,嫂子也别太逼着荣轩了,我瞧他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 第48页 “就你嘴甜会宽人心,什么都往好了说,大过年的我也不揪着他不放。你们坐着聊,我去厨房看看,爹一早就叮嘱我让多准备些你们爱吃的菜,一会儿只管敞开肚子吃。” 程老爷在吃食上素来大方,尤其是这种喜庆团聚的日子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找来给小辈们,还未到用饭的时候,他让下人备了些点心果脯过来。 宋学进拿了块酥软的点心咬了一口,到底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表姐一眼,在视线相碰的时候狼狈地躲开。 荣雅微微侧着头,满脸笑意:“学进怎么不理我了?” 宋学进沉默不言,垂眸看向别处。 坐在不远处看着几个孩子的程遥想起什么,笑着说道:“忘了和你们说,一会儿罗家人也会来,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些。他们刚回宁城不久,就和我们家最熟,顺便也瞧瞧我未来的女婿。” 程老爷也很高兴:“罗家和咱们家世相当,人品又好,我们的荣雅丫头能嫁过去也是好事。之前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担心,现在总算放心了。” 宋一成品出了程老爷话里的意思,都说侄女像姑姑,当初程璐要嫁他的时候,程老爷是万般不同意的,要不是程璐以性命相逼,也就不会有学进了。 只是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好?聪明长相俊又会疼人,这么想着,在看到儿子那张委屈的小脸时,他一时没忍住将心里的话给问出来,不出意外地挨了程璐狠狠一记眼刀子。 “岳父,大哥,要说知根底怎么能少了宋家,我原先觉得孩子还小不急着提这个事,要是早知道我就开口提了,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程遥尴尬地笑了笑,他倒是从未有过亲上加亲的念头,倒不是对自己的这个外甥有意见,实在是有这么个不着调的爹,哪怕有妹妹和外甥护着照样会不省心。 程老爷看了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外孙,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改做:“罗家那小子满月宴时,我同他祖父就说过定亲的事,他们一家迁去江南才作罢,如今他们又回来了,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当初约定不能作罢。我们学进聪明俊朗,长大定是个有出息的,不愁娶不到媳妇。缘分这回事,强求不来。” 宋学进望着荣雅眼睛里闪动着的最后一抹光彻底熄灭,他冲着表姐笑了笑,走到程璐身边,撒娇地说:“娘,我想出去看看,您带我去好不好?” 当母亲的看着儿子的一腔热情被扑灭心里也不忍,带着儿子出去了。 程璐带他到了自己以前的闺房,虽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是程老爷却不让人动她的院子,哪怕是现在回去也和当年一样。 程璐坐下来看着眼睛通红盈满泪水的儿子,叹了口气,将可怜的孩子抱进怀里,劝道:“娘知道你难受,这次我们不在外祖家小住了,娘直接带你到庄子上好不好?乖,不哭了,会被看出来的。” 到底是个孩子,哭累了起了困意,程璐将他安顿好这才出去,等到了前面才知道罗家人已经来了,先入眼的是那个孩子,斯文的长相,腼腆中带着沉稳,是个不错的孩子。 小说中安排好的结局已经实现,只可惜她的孩子承受着痛苦,孩子的伤心并不会比大人少。 宋一成明显感觉到程璐的话少了很多,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学进没在,他刚打算找人去叫,程璐摇头说:“我吩咐红玉留了给他送到房里去吃。” 今儿有客人,又是长久未见,坐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自然无暇顾及孩子们。 程璐毕竟是个穿越者,对罗家人的记忆仅限于记忆中的点滴,倒是向来不愿掺和与这种场合的宋一成这次没有躲避,坐在那边交谈甚欢。 这样子的宋一成浑身上下透着自信,温润儒雅,全然没有以往的闲散与不着调,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个人。 程璐陪着嫂子招待罗夫人,她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很少开口。 江南的风土人情、珍馐美食,罗夫人说的头头是道,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再好又如何,到底根不在那里,不管赚了多少银子心里总是空荡荡的,还是回来好,踏实!” 在程璐看来,老天是眷顾罗家的,好巧不巧避开了祸乱。自古江南富硕,同凶险要塞一样亦是当权者的争抢之地,真要乱起来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 送走罗家人日头已经西斜,程璐坐在程老爷身边,抿了抿嘴,说道:“我记得咱们家在山中有一处庄子,外人甚少知晓,待过阵子爹不妨住到那边散散心。” 程老爷不解地问:“这个时候山里凉,我一把年纪了,现在也畏寒,还是等到夏天再去吧。” 程璐还想说什么眼下也不好挑开,就书中情节发展一时半会儿乱不起来,皇帝病重却也能撑个不短的时间,到时候一切准备妥当,不管这场火会不会波及宁城,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之前答应了学进要带他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就不留下来住了,爹,过阵子我们再来看您。” 程老爷脸上是难掩的失落,到底也没有强留,让府里的下人将提前备好的珍品往马车上抬,程璐看得哭笑不得,她在宋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爹怎么一副怕她吃亏的样子。 宋一成并不知道程璐要直接去庄子上,上了马车后小心翼翼地讨好:“怎么这么匆忙?总得和爹说一声,明天再去吧?” -- 第49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争取稳定下来,冲鸭 ☆、无妄之情(二) 程璐抱着儿子摸了摸他柔软的小脸,漫不经心道:“我一早就同爹提过了,爹也同意。这个时候需要走动的人家很多,爹忙不过来,你应该帮着分忧。” 宋一成两眼一直盯着学进,半大的孩子面无表情也挺唬人,以往当惯了甩手掌柜,只顾自己心情畅快,鲜少留意儿子想什么。 真到儿子心里眼里只装下程璐,他又忍不住吃味,好半天才说道:“不急,我先陪你们娘俩住几天再回去。” 学进是他唯一的血脉,在别人眼中,小儿稚嫩怎会懂情字绵长,但他知道,学进非一般孩子,聪明重情,心思深沉,经此一事怕是得难过好一阵。 如此便罢,只怕这孩子钻了死胡同。 其实他也有私心,与程璐成亲数年,如今醒悟过来想与她好好过下半辈子,总针尖对麦芒也不是个事,兴许换个地方眼跟前没了熟人就不一样了。 去庄子上必定经过那条常年累月被磋磨地伤痕累累的木桥,又是冬天,下一场雪不光人难受,桥也跟着遭罪,马车走在上面都止不住地打滑,哪怕是经验老道的车夫都一路小心翼翼。 宁城各大家族谁不知道修桥才是最大的功德?无非就是怕花银子。 城外那条河长达几十米,这些年修修补补也要花不少银子,好在各大家族看在孟大人的面上钱掏的痛快。 从木桥换成石桥,所需人力物力财力,即便宋家不缺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爹向来不会在银子上亏待他,更何况这次是他第一回正儿八经地做正事,更是二话不说让管家吩咐账房到时候需要多少银子支多少。 以往过得混沌,和新夫人不亲近也不愿惹事惹得爹为难所以他对府中的事务从不上心,直到程璐和姜玉莲撕破了脸面,他才知道自己这个继母私下里套了不少宋家的银子,真要掰着指头算,这些年往不知处地方流去的银子该是能修半座桥了。 正出神间马车打了个滑,一家三口跟着晃了晃,车夫在外面紧张到连声音都哆嗦起来:“前面马车来得急,横冲直撞的,小的想避着些稳当,惊了主子们是小的过错。” 说话间那马车已经离他们越发近,偌大的李字入眼,装扮透着女子气息,李家只有李茹一个独女,宠得无法无天,能这般嚣张倒也不奇怪了。 程璐本是掀开帘子随意往外一看,两辆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帘子被风卷起,坐在马车里的赫然是个身形健硕,面目白皙沉稳的俊朗男子,只可惜脸上显眼的疤痕减了几分味道。 如果换做往常程璐压根不会在意,但李茹的夫家身份不一般,那男人虽然着装不算奢华,一身贵气却难掩。 程璐若有所思地放下帘子,脑海里一直不消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她忽略掉的,偏这个时候宋一成还喋喋不休地吵个不停。 “这李家以往还收敛几分,现在攀上宁王的势,倒有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若是往后打了照面,她要是还想刁难你,你也不必怕她。” 程璐自然不会怕,说白了李茹恼羞成怒为的也只是他而已,大抵是她凉薄,一辈子都没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所以无法懂这种爱而不得便是恨的论调, 突然一道光闪过,孟献的才学深得皇上赏识,过年这等喜庆的大节日,皇上都会与朝臣同贺新春,孟献自然也是要进宫赴宴的。今年却回乡了,谋官者哪个舍得驳了帝王的青睐跑回家里只为吃这顿饭。 如此这般只说明皇上已经无力应付,今年只有皇子嫔妃陪伴在身侧,宁王在众皇子中最不受皇帝喜爱,加上儿女众多,即便中途离宫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记得书中在宁王败落成为阶下囚之后有一段十分详细的描写,便提到他右脸有一块十分显眼的疤痕,程璐蓦地眼前一亮,宁王在这个时候到宁城来做什么?若说是寻常游玩,真让人难相信。 自古权谋者每走一步都有深意,目的性极重,只是不知道谁才是他的目的。 程璐虽满腹好奇,但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被她发现踪迹已经是难得,背后龌龊也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能知晓的,心揪着却也稍显平静,即便有个什么也不差这几天。 何况一个王爷偷鸡摸狗的不敢闹出动静,风雨将起,一切皆在筹谋,尚能喘息。 宋一成见她出神不理会自己,心里有点气,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地问:“你想什么呢?” 程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冷意:“这阵子外出不论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别无顾忌信口开河,稀里糊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宋一成还未开口,又被程璐给狠狠地警告:“你若听我的,这日子暂且过下去,若还一意孤行,你我便情分尽散,往后各奔东西。” 这话说的狠且无厘头,不光宋一成脸色一僵,黑眸深沉,就连缩在程璐怀里的宋学进也抬起头不解地看过来,小脸上有些害怕。 宋一成这几天隐忍的心弦瞬间崩断,怒意上涌,在要发作的时候又隐了下去,不止怕吓到孩子也怕伤及了彼此那点所剩不多的牵连,算了,巴掌都挨了几句不体面的话算什么? 程璐并不为自己的话解释,只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几分。 -- 第50页 她心中虽然早有计较,哪怕真乱起来也知道该站那儿寻求庇护,她小心翼翼断然不能被宋一成坏了事。 气氛冷然之下,马车已经过了桥上了路,颠簸也更甚,悬着的心却是能放下来了。 寒风肆虐,沿途一片苍凉感,到庄子上天已经黑透了,管事已经命人备了吃食和热茶,言语间全然欣喜,一直伺候到主子让他退下这才出去。 宋一成虽然心里不怎么痛快,看着烛火下的秀丽容颜,心间一片柔软,坐下来说道:“有几年没来了,还是当初的样子,要说也没什么看头,就是养的畜生多田地多,守着粮仓什么也不愁,就是不知道厨子水平怎么样。” 颠簸了一路,程璐是真的有点累了,陪着儿子吃完了东西,洗漱过之后,她也跟着躺在床上,独留宋一成坐在那里目瞪口呆。 他走过去推了下程璐,小声问:“那我睡哪儿?这里的奴才不知道咱们那些事,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别闹得全天下都知道。” 程璐顿了顿,声音慵懒地说道:“你睡里面去。” 宋一成原本想着是让孩子往里挪一挪,他贴着她睡的,现在她一副你要么睡要么自己找地方去,他倒也不敢说什么,粗粗收拾过躺上去了。 两人一人拉着儿子的一只手很快便睡着了,香甜酣畅。 以至于第二天日头老高,程璐母子俩已经吃过午饭出了庄子玩耍去了。 寒冷的天,一片萧条,粗壮的树木叶子脱落,枝桠上空落落的,随寒风摇晃,透出几分柔弱感,更别说他们娘俩这两个单薄身影,好似下一刻就要被寒风吹跑了。 乡间跑着玩耍的孩子们笑声随风而来,感染了两人,母子俩对视一眼,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过去。 庄子上的下人劝阻道:“少夫人,都是些乡野孩子,万一不小心冲撞了您和小少爷……” 程璐摆了摆手:“孩童天性,玩耍而已,哪来的那么多讲究。学进,想不想同那些孩子们一起玩?” 家中就学进一个孩子,平时也只与表哥表姐玩,听到很多小孩子的声音自然好奇,嘴上没说什么,脚下却快步往前走。 程璐看的失笑不已,被儿子拉着,很像急着买糖的小孩子。 绕过一条被树林遮挡的小路,走到前面看到的是一颗大榕树下几个孩子围着个穿长袍的清俊书生,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宋学进松开程璐的手,小跑过去,沉闷的声音里是难掩的兴奋,叫道:“夏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程璐也有些意外,走过去笑着冲那人点了点头:“夏大哥。” 夏遇在寒风中站得久了,俊脸冻得发白,蹲下身看着宋学进,笑着说:“过来看个学生,他身体不好,家里也艰难,平日里要上课抽不出功夫来,所以今儿来看看他。” 程璐与夏遇不算熟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是今日却对此人刮目相看。 “这些孩子看起来与你很熟。” 那些孩子见了穿着华丽的程璐母子都有些拘谨,大眼睛里满是新奇,见程璐看过去赶紧低头。 夏遇摸了摸旁边孩子的头:“这些都是开春要去学堂的孩子,我时常来这边走动,所以都认识,他们见我也不认生。” 让程璐意外的是在那群孩子后面站着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孩子,身上穿着补了很多补丁的宽大衣服,这孩子看着让人心疼。 程璐笑着走到那女孩子面前,看到那孩子明明害怕却还挺直腰杆看着她,柔声问道:“你也要去学堂读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不弃,开始恢复更新,么么哒 ☆、无妄之情(三)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夫人会和她说话,怯生生的抬眼看过来,声音虽小却不卑微:“我不念学堂。” 家中穷苦,连肚子都填不饱,娘煮粥锅里也不过放几粒米,搅半天才能捞上一颗,一家老小面黄肌瘦,不知什么时候就得饿死,送哥哥上学堂都不敢想,更何况她呢? 听外面的人说穷人只有读书才能改命,他们比谁都迫切地想要改命,可往前走一步都如此艰难。 她身上的衣裳是哥哥穿不下的,自从知事起日子就是如此,每回夏先生来她都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围着,哪怕念不了书,也乐意听些大道理,学到了回去在爹娘面前卖弄一番也高兴。 程璐看到女孩眼里的渴望与挣扎,心里已然有了主意,笑道:“你若是想念,回去与你大人说一声,明儿到宋家庄子上来会有人安排。” 不光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连一旁的夏遇都有些惊讶,笑道:“弟妹这是做什么?本朝可没有女子考科举的先例,你纵然培养出个旷世奇才怕也无用武之地。” 程璐轻笑一声,垂眼摸着儿子的头不说话。 夏遇也不尴尬,转头冲着那个小姑娘笑道:“秦霜,还不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娘。” 程璐和夏遇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带着儿子回家。 宋学进皱着眉头问:“娘,为什么您让那个女孩来咱们家?” 程璐拉着儿子的手,低头看他那张被寒风吹得发白的小脸,笑着说:“你不喜欢?” 宋学进轻哼一声:“没有,只是好奇,咱们家不缺丫头,她还那么小,能做什么?笨手笨脚的,可别坏了事。” -- 第51页 程璐被儿子一副小大人的口吻给逗得笑个不停,待笑够了,才问他:“真想听?” 宋学进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而且那个丫头瘦得跟个杆子似的,灰不溜秋的,风一刮就跑,庄子上都是出力气的活,要是碰上坏婆子还不知道得怎么刁难她,娘向来宽厚仁慈,怎么盯着一个小丫头? 程璐原本不想和儿子说这些,他这么聪明,有些东西随着时间他自己就能摸索出来。但他最近心情不好,又怕他给想歪起了叛逆心思,毕竟小说中荣雅是影响了他一辈子的人。 “娘想让她给你做伴读,往后让她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向来懂事的宋学进这次很果断的拒绝:“不要,儿子不要伴读,而且哪有找女孩子做伴读的。” 程璐喜欢那女孩亮光逼人的眼,还有再听到学堂两个字时的渴望。 就算宋学进将来有出息,身边能够影响他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中途会有什么样的变数没人知道,做母亲的要为儿子的人生负责,保护引导他不会走上歧路。 学进是个不愿意认输的人,自从他那个不着调的爹在他面前大秀了一回过目不忘的本事,这孩子就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背书背的昏天黑地,如此好也不好。 压力还是由同龄人给予比较好,超出本身所能承受的界限,不光孩子累她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也十分心疼。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机会读书,要真正儿八经地学起来未必就不如你。咱们娘俩不妨打个赌,三年为期,若是秦霜不成器,追不上你,她的去向由你处置,但是若她超过你,你待如何?” 宋学进攒眉认真思索一阵,郑重点头道:“儿子就同母亲比这一回,若是她学的比我好,我就答应让她做我的书童,将来就算到学堂念书,我也带着她。” 程璐抿嘴笑:“那我们可说定了,你可不能因心中不痛快欺负人家。” 母子俩说笑着回到庄子,管事瞧见他们远远地跑过来,苦着脸说道:“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快回去瞧瞧吧,少爷醒来不见您发了好一通火。丫头婆子笨手笨脚伺候不周,奴才,奴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程璐听着只想翻白眼,他有什么脸面发脾气? 程璐领着儿子进了屋,脱下外衣,接过丫头倒的热茶放到儿子面前,温柔叮嘱道:“喝点热茶驱寒,别急,仔细烫。” 宋一成脸色不好看地盯着那个面色平静的女人,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眼中当真是半分都没他,哪怕他再如何卑微与她示好,她都是这副鬼样子,半点不动摇。 到最后还是他沉不住气,粗声粗气地问道:“做什么去了?” 程璐端起冒着热气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回答:“去附近走了走,顺便给学进挑了个伴读,他一个人读书太累。” 宋一成闷声道:“怎么不早说,府里管事的儿子与学进年纪相差不多的有好几个,随便挑。这乡下闭塞能有什么好的,大清早的出去找罪受,冻坏了吧?方才脸都瞧着没血色。” 程璐皱眉不满:“乡下闭塞怎么了?不是谁都像你这般好命,一出生就穿金戴银,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吃着人饭不做人事,倒是担得起纨绔子弟四个字。” 宋一成也是自讨没趣,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话鞭子数落,尤其还是当着儿子的面,脸都没地搁。 宋学进倒是有眼色,爹娘若是再这么话赶话还不知道得吵成什么样,赶紧说:“爹,我们方才在外面遇上夏叔叔了,他急着回去就没来看你。” 宋一成脑仁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睛紧锁着坐在那里面色坦然的女人,悠悠道:“怎么会碰到他,往后还是少出门,庄子这么大什么景瞧不着,非要去外面吹冷风。” 程璐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现在的他越发像条狗,听到别的男人就开始发疯。不乐意让儿子听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庄子上还收拾了另外的屋子出来,说道:“让人带着你去别处歇歇,兴许一会儿人就来了,娘得同秦家人好好说说。” 宋学进听话地跟着下人出去了,他知道爹娘有话要说,兴许还得吵几句,他一个孩子也没办法。 “那孩子人品如何?还是让管家去打听打听,打听清楚了再决定不迟,万一带坏了学进可怎么好。” 程璐轻笑一声:“有你这么个爹在跟前,他要是能学坏早学坏了。那孩子合我的眼缘,她大人若是聪明些,我也不会亏待她。这事你别插手,不然你早些回府去。” 宋一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两人此时隔着一段距离,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无赖地将她拥在怀里,讨好道:“往后我若是睡得太死你就把我叫起来,哪有你们娘俩出去玩把我撂下的道理?我知道你烦我提那事,他对你怀有不能外道的心思,是我的好兄弟就更不该让我瞧出来。眼下你瞧我不顺眼,那我更得盯紧一些,不论他是谁,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将他轰出去。” 程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肚子刺他的话竟说不出来了,都五岁大孩子的爹了竟然还这么撒娇真是不知羞。 见面就拌嘴也没什么意思,脑海里闪过什么,正色看向他:“你觉得这次夫人回娘家会往回带什么?她最得意的掌家大权被我给夺了,嘴上说乐得清闲,这心里只怕是要恨死我。我估摸着她唯一的法子也只有从你这儿下手,或许我得早些恭喜你又能做新郎了。” -- 第52页 宋一成原本认真地听着,听到后面变了味,拧着眉心轻斥:“胡说八道什么?” “姜玉宝的心思你知我知,那又是个被骄纵的无法无天的主,乱个辈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家的女儿自己清楚,要真去了大户人家这脾气铁定要吃亏。嫁到宋家倒不同了,年轻貌美的姑娘不是最讨你们这些爷们喜欢?把你们伺候舒坦了,予取予求,这个家到最后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宋一成最恨她这张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嘴,拿过往的那些事情捅他心窝子,他没得辩。现在可倒好,竟然拿这种不着调的事恶心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快再度涌上来,想也没想直接弯腰就要去堵那片唇…… 不巧的是管事地在外面敲门,说是秦家人来了,程璐猜到他想做什么,伸手将他推开,他一个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狼狈地差点撞倒一边的花架子。 程璐没多看他一眼,稍稍理了理袖摆,沉声道:“让人进来吧。” 与秦霜一同来的是个瘦如柴的女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裳,虽然四处全是缝补过的补丁胜在干净整洁,不必问,一看便知这日子是真的难过到极点了。 程璐让母女俩坐,秦母赶紧摆手道:“不,不了,我……站着就好,少夫人,我家霜丫头真的能来庄子上学本事吗?” 程璐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家有几口人?只有秦霜一个孩子吗?” 妇人抿了下干裂的唇,尴尬地说道:“她爹走的早,家中只有我,公婆,霜丫头和一个儿子。” “怎么没把你儿子一同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努力恢复起来,冲鸭 ☆、无妄之情(四) 妇人笑得腼腆:“能被少夫人瞧上这是霜丫头的福气,带她哥哥过来那就太不像话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强求不得,更没有让霜丫头受牵累的道理。今儿冒然打扰,还请少夫人勿怪。” 程璐没有错过秦霜眉宇间淡淡的愁,想来事情并不如秦母说的这般简单。 不过无妨,她看重的正是秦母这等知是非的品质,相信在这般母亲教导下的孩子必然也不会差。 程璐笑着说道:“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怪特别的,有您这样的母亲教养长大,想必不会差。这孩子就留在宋家陪学进读书识字吧,装在肚子里的本事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衣吃住不愁,还有月银拿。只是我们在庄子上住不了多久,霜丫头随我们回府……看你也是未出过远门的,舍得离开家人吗?” 秦霜转头看了眼面色沧桑的母亲,脆生生地答:“不舍得,但我愿意跟随少夫人往后好好做事。” 妇人眼眶微红,再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乐意让自家的孩子给人当丫头,眼下家中实在难翻身,霜丫头到宋家未尝也不是一条出路,总好过忍饥挨饿将来草草婚配。若她机敏能讨宋家主子们欢心,将来嫁个管事之子也是好的。 程璐与那妇人再说了两句,便让红玉将这小丫头带去换身厚实的衣裳。 待孩子离开后,妇人感激地冲她行礼道:“时候不早了,家中还有事,民妇先回了。” 宋一成全程只在旁边看着没有说一句话,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才问:“瞧着怪可怜的,你怎么不让人给她些银子,空着两只手回去多不好看。” 程璐凉凉地看他一眼:“那孩子是学进的伴读,不是宋家的奴才。宋大公子连个乡下妇人都比不过,怎么好笑话人?” 宋一成想任何一个人都难以理解程璐的用意,方才那个女孩长相不错,眼睛里亮光逼人亦有几分胆色,但那又如何?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等再过个几年才能知道是金子还是石头。 宋一成开口想说什么,却听程璐悠悠说:“我喜欢她身上那种不服输的劲儿。” 那会儿虽然听不真切,但顺着断断续续的字眼也猜出那些孩子们再背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被秦霜给吸引。 秦霜是其中最小的孩子,背诵时神情专注且快乐,再被她问及是不是也要去念书的时候,秦霜嘴角紧抿,一丝不甘闪过。 这世上总有些人再与天争命,哪怕磕的头破血流依旧不放弃,她不忍心让女孩眼里的光逐渐暗淡,她更期待在多年后这个女孩将会变成什么样。 与程璐来说不过是正巧手里有救人的稻草,帮人一把亦是举手之劳,缘分使然。 就算没有先生在旁边盯着,宋学进每天都要温习功课,他大声朗诵的时候秦霜就在旁边聚精会神的听,等他温习完她往后退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至于庄子上嘴碎的婆子们私底下拿她打趣,说她是个小闷葫芦,也不知道主子将她安排到小少爷身边做什么。 红玉将这话说给程璐听,程璐拿了块白糖糕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脸上表情淡淡地,良久才说:“随他们去。” 秦霜虽然没有签卖身契,说到底也只是个丫头,陪小少爷读书才是她的本分,至于旁的那是她自己的事。 红玉顿时明白过来,往后再不提这些。 庄子上清净,两眼能看到的东西比府里多多了,盖着雪棉被的庄稼地,上了冻的河边有人吃力地凿冰钓鱼,还有些穷人到附近的山上找寻野菜和药草。 -- 第53页 宋一成又被程璐不冷不热的晾在一边,这阵子为了缓解两口子的关系他真是想破了脑袋,趁着吃中午饭的时候,他讨好地说:“以前我常和魏子延他们到附近的山上去抓野兔和野鸡,吃完饭上山去?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别怕,山里没什么野兽。” 程璐没什么意见,见儿子一脸期待,她应下来:“那就去吧,学进长这么大还没爬过山,一会儿爬不动了可别哭。” 宋学进黑亮如宝石的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程璐的袖子晃来晃去:“娘,我们要不把秦霜也带上吧,这边她熟,山上有什么好东西她肯定知道。” 程璐只当没发现他的那点小心思,认真想了想,说道:“带上她倒是可以,只是万一你走累了,可就不能让你爹抱了,让人笑话。” 到底是个孩子,犹豫片刻才点头:“不让爹抱。” 稍微收拾一番一行人便往附近的山上去,被树木遮挡的小路积雪未消,甚至还有些滑,程璐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一手还拉着儿子生怕摔了。 宋一成拿着弓箭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两眼,到了难走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等他们,先扶着程璐过去,再去提那两个小的。 “有些年没碰了,一会儿真碰着猎物失了准头可怎么好?” 宋一成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程璐本意是带儿子来看看山上的风景,可惜是寒冬,不如春暖花开的三月有看头。转念一想男孩多经历些寒风萧瑟也好,将来看如画风景时才能更享受。 顾及两个孩子他们没在往上走,不远处有一棵梅花树孤零零地在那里独自绽放,透着一副纵然无人赏玩,我亦傲然群芳的气质,程璐忍不住走过去细细打量。 红梅随寒风摇曳,散出幽幽冷香,宋一成回头正好看到那张在红梅映衬下更显皮肤白皙的美丽容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禁想起当初自己拿着新折的梅花枝去讨好她,反而被数落一通。 想起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这般在意这个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 秦霜眼尖,指着一处说道:“那边有兔子。” 宋一成弯弓搭箭瞄准,在程璐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箭已经射出去了,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这会儿躺在那里不动了,只有红色的血染红了白雪。 宋一成得意不已:“看来宝刀未老。”他刚要过去抓兔子,只听程璐冷声道:“慢着,学进,你去。” 宋学进显然没想到母亲会让他做这种事,正犹豫间见娘朝他走过来,从出生到现在他连血都没见过,更何况去触碰死物,本能地抵触着。 宋一成微微皱了皱眉,走过来笑道:“孩子胆小别难为他,我来。” 程璐瞪了他一眼,双眼看着儿子一句话都没说。 宋学进没有退路,分明腿都开始打颤,却还是迈着步子往过走,在触碰到软而生冷的毛时他强忍着想要丢下的欲望,整个身体已经抖到连往前走一步都艰难了。 他不懂为什么娘要让他在秦霜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他窘迫地站在那里,眼眶发红。 宋一成叹了口气:“你何必为难他,他还这么小。” 程璐冷声道:“为难?现在有我们护着,哪天世道乱了,如果到时候满地鲜血,难道因为害怕就不走了吗?到时候能保护他的只有自己。我希望他这辈子都不用面对这些,但是世事难料,早做准备总好过到时候只能等死。学进,过来,把腰杆挺直了。” 宋一成就站在儿子身边,奇怪的是方才还抖如筛糠的孩子居然很快平复下来,苍白的唇紧抿,挺直腰杆,身体僵硬地提着死去的兔子走到程璐面前。 程璐摸了摸儿子的头,孩子的声音哆嗦:“娘,我不怕,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宋学进见母亲脸上带笑,他将兔子放在地上,转身看向宋一成:“爹,可以教我射箭吗?” 宋一成惊讶地看着程璐,他这个时候是该说自己儿子聪明还是自己娘子有远见?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教孩子的,别家都恨不得将儿子供起来,她可倒好,气势十足凶狠,连他看了都有些发憷,更别说见惯了程璐温柔含笑模样的儿子。 幸好儿子不是纸糊的,不然这么一惊一吓要是把胆子给吓破了那可怎么好。 程璐一直留意着站在旁边的秦霜,相较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大反应,秦霜很平静,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确实,提早感知生活苦楚的孩子比学进看到的经历的更多,胆子更大也更懂事。 秦霜弯下腰提起地上的兔子,面不改色地往后站了些,做好自己的本分。 程璐勾了勾嘴角,果然,儿子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变得通红,羞涩又尴尬。 宋一成先给儿子讲了最基本的要点,答应回去给他做一把适合他用的,之后又猎了两只野鸡这才下山。 这些野物都机灵的很,不会乖乖地让人猎杀,能有这些也算收获颇丰。 宋学进跟在爹娘身后抿着嘴看了眼秦霜,他叫她来确实是有心思想让她出丑的,不想自己反倒丢了这么大的脸,那点心思也消了。 宋一成这一路上也是五味陈杂,他想起在岳父家程璐不住地劝岳父搬到山中僻静的宅子中去住,而这会儿又提什么起了战事,好端端的她怎么变得这么紧张? -- 第54页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哒 ☆、无妄之情(五) 回到家中,宋一成将儿子打发去别的屋子,看着脱了外衣净手的女人,终于压低声音问出心中的疑惑。 “程璐,你管教儿子是本分,我不说什么,可你不觉得对他太凶了吗?他才五岁大,等年纪再长一些自然就不怕了。刚才你比那只兔子还吓人,孩子都抖个不停。不是让岳父到深山避世,就是说什么天下大乱,你魔怔了不成?你从哪儿的来的信儿?” 程璐不理他,径自坐下来喝热茶。 奈何宋一成没皮没脸,这么大的地方非要同她挤,被逼得没法子,她才嘲讽地说出口:“我说你会信吗?” 宋一成侧脸枕着胳膊,漂亮深邃的眼紧紧地盯着程璐,没有半分犹豫:“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说明儿天塌下来,我立马就去刨山洞好让咱们一家人避难。” 程璐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当然她所知道的事不能明说,转了个弯儿,问他:“依你看如今天下大势如何?” 自从程璐对他变了之后还是头一回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心里一喜,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瞧着好也不好。虽说不想承认,但皇上喜爱孟献的才学,往年他都在京城,单单今年回来,说明皇上的病已经重到无力应付,要变天,与我们这些老百姓来说不好;我从别处听来,这位太子爷面上是个温雅和气的人私底下却是个骄奢狠辣的人,此乃大大不好。好在朝中能人贤臣诸多,太子能听上一二倒还好。” 程璐原以为他只是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既然能将事情看明白,为何最后还能落到那步田地?哦,倒是也不能怪他,作者大大执意要将他写成个蠢货,他也只能蠢到死。 程璐愣了片刻,幽幽说道:“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宋一成挑了挑眉,俊脸上竟露出几分笑意:“真天下大乱,与有些人来说未必是坏事,哪一次朝代更替没有几个泥腿子翻身有了显赫身份?你不是瞧不上我?等乱了的那天我定要混个明白给你看。” 程璐是完全没想到宋一成会和她说这种话,她只想能安稳度过乱世,即便入了朝堂也伴君如伴虎,就冲他这副混账样少不得能惹出滔天大祸来。 “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投奔哪路人去?宁城弹丸之地,距离京城更是十万八千里,道听途说三分真七分假,你又知道什么?可别才刚从井里爬出来转身又掉沼泽地里,没顶之难没人能拉得了你。” 宋一成抬头看了眼外面,确定外面没人,才压低声音道:“要我说我自然不希望这位太子爷当皇帝,里子是黑的,染得白还好说万一染不白怎么办?当今皇上皇子众多,真要说谁是天命所归不好下定论,我这等俗眼可瞧不出哪位才是潜龙,等真乱起来再说。瞧夫人好似心中有乾坤,不如给为夫讲解一二?” 程璐那会给他说这些,横竖知道他的脑子还在,尚且不会糊涂到自己往死路上撞就好。 歇够了她起身去看儿子,方才她是凶了些,虽不至于为此母子生了嫌隙,孩子到底还是受委屈了。 宋一成落了好大的没脸,见她出去,二话不说跟在后面,丝毫不觉得自己讨人嫌恶。 走到儿子屋前,刚要推门进去,听到两道稚嫩的声音,程璐脸上不自知地泛起笑容。 屋子里宋学进坐在桌案后面,小脸一本正经,两颗璀璨星眸盯着站在那里垂头两手搅弄在一起的秦霜。 “你今天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了?” 秦霜摇摇头,想到之前嬷嬷教给她的规矩又开口回答道:“奴婢没有。” 程璐在外面听着这道可爱的声音心里跟着软,她还是头一回听两个小孩子聊天,新奇不已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过严肃了。秦霜要比他小几个月,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拘束着怪可怜的。 哪知女孩后面接了一句话让程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我们村子里真的没人怕这个,我家隔壁的虎子哥已经能自己去抓猎物了。兔子不可怕的,小少爷你为什么要发抖呢?” 宋一成也听到了,跟着扯了扯嘴角,自己这个儿子可算是碰上对手了。 宋学进刚松了口气,听到女孩后面的话直接气得脸都红了。 秦霜茫然地看着桌子后面的小少爷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多了一句嘴:“小少爷,你怎么了吗?” 宋学进最近从娘那里学了个新词——缺心眼,他觉得很适合给这个秦霜用。 其实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变得没有风度:“昨天的功课怎么样了?我娘夸你聪明,我是不认的,你最好真有这么聪明,不然就算我娘护着你,我也能把你撵出去。” 程璐嘴角的笑慢慢地落下去,这孩子……她之前就怕他被那件事受影响,不想真这样了。 听听,对人家一个小女孩说的是什么话? 而屋子里的秦霜就那么看着宋学进,慢慢地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样子让得意的宋学进慌了神,他坐在那里,笨拙地说:“你,你别哭啊。” 他一开口秦霜眼睛里的金豆子突然止不住地往出掉,抬起胳膊擦眼睛,抽抽噎噎地说:“我娘让我好好地跟着小少爷,小少爷居然要撵我走。” -- 第55页 宋学进听她越嚎越大声,往外面看了一眼,毕竟欺负女孩子不是什么长脸的事。 宋学进真是要气死了,她到底是怎么学规矩的,哪有和主子说话爱的时候声音比主子还大的? 宋学进真怕她把外面的人给招来,赶紧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讨好道:“我不撵你了,你别哭了行不行?我娘要是知道了,我又得挨训斥。” 秦霜的声音蓦地收住,两只眼睛里水汪汪地:“真的不撵我走吗?这是小少爷说的,男子汉不能言而无信。” 宋学进赶紧点头:“我保证。” 原本想借着学问的事刁难这丫头,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因为短短的一句话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现在只想安静地待一会儿。 秦霜应下来,没等宋学进开口,直接将昨天他念过的文章通篇背诵下来,声音稚嫩,字句清晰。 宋学进只能站在那里被惊的目瞪口呆。 过目不忘,他只在父亲那里见识过,没想到他昨天只是故意念了一遍,今天她就一字不落地给他背诵完。 他顿时垮了,原先的脾气也没了,嘴角耷拉着。 偏偏这丫头再次往他心口上捅刀子:“小少爷,我背的对吗?这篇文章是在说什么啊?我不懂。” 宋学进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没声音了。 屋子外面的宋一成眼睛一直盯着程璐,见她要笑不笑,本来要敲门的手还放下去,又转身回去了。 宋一成嗤笑一声也跟着走了。 等走远点才笑道:“如今我倒是相信你的眼光,这孩子有几分本事,连我都刮目相看。” 程璐勾了勾嘴角:“她亏就亏在只是个女孩子,不然也能封侯拜相。有她挫挫学进身上的坏毛病,我们也能省心些。他年纪小,心思却不小,我真怕他钻了牛角尖。” 想起秦霜方才的那几句话,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这些可爱的孩子真是让人没法不心软。 这几天宋一成和程璐难得相处融洽,只是好日子过多了,事情很快也来了。 彼时一家三口正在吃中午饭,管事的领着府上的人进来,那人来传话说是夫人回来了,还带着姜府的小姐,若是他们还要在府上逗留一阵子,她们也无事要来凑个热闹。 宋一成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再看程璐那一脸不出我所料的不在意的表情更让他心里不痛快。 心中更恨这些人亏得还是学过规矩的,所怀用心简直让人恶心,连人伦都不顾,她们自己心里拨着算盘珠子真就当他是个傻子? 他不管事就真当他什么都不懂。 她们的美梦,他定然要敲碎。 父亲上了年纪,整日里为了生意上的事操劳,留他一人在府里自是难熬。 这帮人必须得收拾,所以他将目光转向了程璐,说道:“在庄子上有阵子了,天寒地洞的住着也不舒坦,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宋学进第一个不答应:“爹说了要带我去抓鱼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程璐也看过来,用同样的质问眼神看着他,宋一成顿了顿,说道:“这几天秦霜背诵功课都比你强,你可倒好,满脑子只想着玩,等见了先生你如何交代?先回去收收心,若是你的功课有了大起色,爹带你好好玩。” 宋学进心中不快,奈何爹说的也是实情,秦霜那颗脑袋瓜子装了太多东西,他连追都追不上,实在是没什么资格玩耍,只得闷闷应下来:“我知道了。” 宋一成还不忘瞪了程璐一眼,以至于程璐有些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得人看了啊 ☆、大厦将倾(一) 回到宋府,姜家姐妹已经坐在客厅里说笑喝茶,亲的好似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先前的剑拔弩张倒成了梦里见过的。 程璐看在眼底,不过在心间冷笑一声,带着儿子先去给宋老爷请安,让红玉将秦霜带下去安置。 姜玉宝瞧见宋一成便露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也顾不得同她姐姐谈心,急急追出来,秋眸含水,面颊红润,轻声细语道:“天寒地冻的冷坏了吧?” 宋一成眼看程璐离他那么远,心里堵着口气,哪儿有空和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高声道:“劳烦姨母记挂,我才回来得先去看我爹。” 他故意这么一声大喊足够让程璐听清楚,程璐原本绷着脸,这会儿没忍住给笑出来,定下脚步侧身看向他,不耐道:“还不快着些?学进都冻坏了。” 宋一成二话不说赶紧快步跟上来。 寒风瑟瑟中只留姜玉宝一个人气得直跺脚,在心里将程璐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老爷有阵子没见自己的宝贝乖孙子,高兴地将孩子抱在怀里,用鼻尖拱着孙子的鼻头,亲昵地问:“庄子上好玩吗?玩什么了?快给祖父说说。” 屋子里有地龙,寒意散去,暖暖的热浪迎风扑来,之前被冻得发白的小脸此时变得红润起来。 “好玩,爹带我去山上猎兔子野鸡了,我自己爬山下山没让爹娘抱。祖父,我和你说我不是胆小鬼哦,我敢自己抓死兔子了。” 宋老爷等闻言大笑,摸着孙儿的头,笑道:“是吗?真是争气,咱们老宋家就没孬种,祖父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奖励你好不好?红烧猪蹄?我们学进最爱啃这个。” 宋学进笑得眼睛眯起来,欢喜地看着站在一旁的程璐。 -- 第56页 宋一成就这么看着这娘俩,眼神越发的温柔,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比起程璐真的差远了,他活的太过肆意潇洒,忘了这世上竟有无数意想不到的危险,若是儿子也随他,将来真的遇到什么事宋家难道真要就此覆灭吗? 程璐虽凶悍了些,而他越发的佩服这个女人,幸好,她是他的,心头花结出已久的花苞在此刻终于绽放,散发出幽幽清香。 宋老爷这才看向儿子儿媳,说着近来发生的事。 宋一成略有些不满地问:“爹怎么让那姜家人来了?不知规矩,丢人现眼,我烦见她们。” 宋老爷摸着下巴无奈道:“只说是小住几日,他们即便有什么心思,成与不成不是全看你?儿媳贤惠儿子乖巧,你若是没那个定力,真的着了人的道,我打死你。” 宋一成瑟缩了下脖子,喃喃道:“爹可真是,我对娘子是何等忠心您看不到吗?何须拿那些脏了心的人来恶心我?罢了,她们要是有眼色规矩些,我就不理会,如果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我直接让人将她们丢回姜家去。” 说着又嬉皮笑脸地看向程璐,也不顾自己父亲再一边看着,讨好道:“娘子放心,为夫说道做到,绝不让你丢脸。” 程璐垂头不应,倒是止不住地勾了勾唇角:“爹,近来城中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宋老爷端着杯子喂孙儿喝茶,一边说道:“大过年的处处喜庆,无非是走亲访友,摆着宴席联络感情罢了。说起这个,昨儿李府派人送了帖子来,让我过去聚一聚,应该也请了亲家,说是要介绍个大商人给我们。他家的女儿嫁给了宁王眼前的红人,结交的人倒是多的很。” 程璐皱了皱眉:“是什么时候?” 宋老爷笑道:“定在了三日后,到时一成也随我一道去,我老了,咱们宋家得靠你撑着,眼睛睁大一点,瞧瞧人家是怎么处事的。” 三天…… 程璐总觉得李家的用意当深思,介绍的这个富商只怕不过是幌子,该是为了宁王拉拢人才是真的,宁城小却富,若是能将这些大户拉拢到,往后起事自是如虎添翼。 这个约得赴,只是对方递过来的橄榄枝需要想想该怎么接才好。 接自是不能的,宁王在这场皇位角逐中是败者,宋一成只不过稍有瓜葛也落得个身死的凄惨下场,不接,也不成,那是公然得罪了宁王,只怕少不了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还真是愁人。 两人从宋老爷那里回到屋里,程璐依旧心事重重,刚想叫红玉,却被从身后攀过来的大掌揽着腰,那具滚烫的身体贴着她的后背,男人身上的馨香传入鼻间:“你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我猜不透,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她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很快,似是紧张,不知道怎么竟被逗笑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添乱就好了。” “爹说李家邀请过府,你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看来这问题是在李家。” 宋一成拥着她在床沿坐下来,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李茹嫁的丈夫是宁王眼前的红人,而你几次提及天下事,虽然我不懂你为何会觉得这天下将大乱,但若乱,宁王必有意,所以这次赴约倒是不简单了。饭想要吃的痛快些,怕是得拿忠心来表。而你……显然不看好宁王。” 程璐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一时失态红唇微张,含水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 宋一成见她这般呆呆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低头在她唇瓣上蜻蜓点水似地落下一吻,像是偷尝到蜜般笑的得意又欢喜,有些欠打地说:“看来我是猜对了,你放心,我那时便同你说,若真的逢乱,我要追随明主,为你们娘俩,为咱们宋家挣一份大功劳,说不定还能位列三公。” 程璐听他说大话说的没边,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偷香心里并没有半点不舒坦,闷闷地说:“挣什么位列三公,我又不是图这个,我只想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地就成了。你瞧瞧你这身德行,不做糊涂事就是难得,我可不敢指望你。” 宋一成无赖地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满足地叹息道:“阿璐,是我混账,你别气了,往后我护着你们周全。三天后我去赴约,让爹在家里装病就成。全宁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个不着调的,耍赖瞒混过去就是,也不会得罪人,你说好不好?” 程璐思索片刻,也只能如此了,所以点了点头。 宋一成见她肯信自己,当即乐得要命,也越发得意起来,心里的那些小念头也跟着起来。 眼前的人生得娇艳貌美,馨香动人,只是浅碰唇瓣已经不够,他的心思已经动到那衣裳的盘扣上,这么想着手已经快过了脑子伸手去解,被程璐猛地拍了一巴掌。 痛意上来,他委屈不已,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闻着那扰人的香,说着自己的不满:“阿璐,我都好久没碰过你了,我想你想的厉害,你看看我,你不心疼的?” 程璐脸烫有点羞,瞪了他一眼:“不心疼,你等混账就该。” 这阵子程璐虽然还如往常一般竖着尖刺,但是宋一成知道她的防备已经降低了不少,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和她商量:“若我能将这些事给处理妥当,你得给我个女儿,你不能过分冷着我。” 程璐挣开他,走到桌边去倒热茶,只听身后人得意地说:“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应了,说来也是苦,我可算是能和你躺在一块睡了。不许你再将那小子抱进来,他爹脾气大,他再来坏事,我把他丢出去。” -- 第57页 程璐被他给逗笑了,想起虎视眈眈地那对姐妹,冷哼一声道:“你别拿我儿子撒气,你身上的烂摊子可多的是,若是实在忍不住了,不远处就有人等着,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姿色,不会亏着你。” 宋一成闻言放松地向后躺下来,疲惫涌上来,打了个哈欠,笑道:“我全当你是吃味了,阿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对外面的那些女人压根不喜,你见我什么时候招惹过?我心眼小,放不下那么多的人。” 程璐回想剧情,宋一成这人确实爱玩乐,哪怕去烟花之地也是喝酒,不许那些女人碰他一下。 有人曾说宋家大少爷拘谨的和大姑娘一样,这话传到他耳中,他当时不过是笑了笑:“那些庸脂俗粉如何配得上我?我这等相貌,于这世间也当是数一数二的。” 说白了这人就是自恋,他才是相貌最好的人,别人自然看不入眼。 程璐再回头看过去,那人已经睡着了,她起身走到他身边。 回来时风尘仆仆,一脸疲相但是不曾妨碍他的俊美半分,五官轮廓线条流畅俊美,若放在现代影视剧中那是妥妥第一古风美男,女人对好姿色也是爱的。 程璐看不过的也是他不顾家,在外面招惹麻烦,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她自然很珍惜活着的时光,还有那些她不曾拥有的亲情,所以小心地避让。之前她确实是想同他和离的,两人各走一边过各自的日子去,以后谁也别牵连谁。 一开始她也确实也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而这段时间的相处倒是让她不得不改观,他什么都懂,只是太过安逸懒得想这些,所以才会在变故横生的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宋一成这一觉睡到屋里燃了烛火才醒,迷迷糊糊地醒来,红玉伺候着他洗净了脸,这才清醒些,不见程璐,随口问道:“少夫人呢?” 红玉笑道:“少夫人去前面陪着老爷用饭了,今儿是为姜家姨母接风的。少夫人还说了,您累着了,不让打扰您,晚饭就在房里用吧,不好让客人等。” 宋一成拿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笑着说:“她也是个小心眼,不过是不喜欢我和那些人来往。去端过来吧,我饿了。” 宋一成还是有点愁的,父亲身边的人不贴心,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热闹,不能为了避开那些不想见的人就让父亲孤单。他得想法子早点将人赶回去,程璐好不容易才对他好了点,他不能让那个人坏自己的事。 前厅,宋学进坐在宋老爷的怀里指着不远处的小酥肉说:“祖父,我想吃那个。” 宋老爷乐呵呵地给宝贝孙子夹。 程璐对这种祖孙亲昵没有阻拦的理由,她甚至很喜欢,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气息。 看了会儿,这才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姜玉宝,轻声问:“可是饭菜不和胃口?瞧姨母都没用多少。” 这位姜家小姐着实被惯坏了,不知道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反而清清楚楚地摆在脸上,生怕人不知道她对宋一成的那点心思。 “一成怎么不在呢?吃饭都不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起来,冲鸭 ☆、大厦将倾(二) 宋老爷心中不悦,倒不好直接表现在脸上,只是表情沉了几分,使得一边的宋夫人看着有些心惊。 宋夫人心里清楚,就算宋家再怎么比不得姜家,姜家也没资格在宋家指手画脚。她本意是想将掌家权重新拿回自己手中,至于姜玉宝能不能嫁到宋家来还真不好说,这么久她也拿不准宋一成是不是个贪美色的。 今天宋老爷的表情已经说明白了他的态度,这让宋夫人有点慌,这事要是一个走不对只怕连她也跟着没法过好日子。 程璐盛了碗汤放到宋老爷面前:“爹,您喝点汤,别只顾着他,瞧您都没吃多少。” 宋老爷接过来,程璐才笑着说:“他累了,这会儿睡着还没醒,总不能因为他一人耽误了咱们吃饭,我让厨房留着给等他起来端到屋里去吃。别管他,他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懂饥饱的。” 程璐想起什么,看向宋老爷道:“爹,等解冻了,修桥的事儿就要张罗起来了,我寻思着一成也没那个心思管银子,我也没什么事,所用花销倒不如我给留意着,免得出了纰漏。” 这话要是搁到别的家中,这种儿媳妇只怕是要找人骂的,哪有主动开口说要管银子的,娘家人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心向外了,婆家人也当你是个外人,银子是要命的事,怎么可能给外人管。 哪知宋老爷二话不说应下来,信任这个儿媳比儿子还多:“你办事我放心,这些精细的事儿还得你帮忙,现在也就你能制得住他,不然他那个牛脾气还不知道能惹出多少麻烦来。” 姜家两姐妹互相看一眼,都觉得这事难办,宋老爷是一座难越的山,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心里不高兴,而现在就差明说了,宋家绝不会让另一个女人进府来搅和。 这顿饭姐妹俩吃的都不是滋味。 回去的路上姜玉宝和程璐走在一起,学进让乳娘给送回去了。 姜玉宝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哪怕自己理亏,她也表现得高高在上,口气中满是不屑:“一成怎么会瞧上你这样的人?” 程璐拢了拢兜帽,寒风直入脑,她捧着手哈了口气,笑得温婉大方:“姨母这话说的还真不怎么受人待见。我与相公成亲六七年,不管那会儿他是怎么瞧我的,我们也做了夫妻,他即便是后悔也没什么道理。若是不喜欢我,想让我从宋家出去,他也没这个本事。” -- 第58页 姜玉宝急道:“你……” 程璐索性也不藏自己的心里话,直接说道:“姨母,这个家里除了长辈的事不归我管,宋一成却是我管得了的,只要我在一天,他就得给我老老实实的,想往家里给我抬人,他想都别想。只有我不乐意和他过,没他说不是的份,您要是不信,不妨试试?” 程璐笑了笑:“这天底下的大道理您也该清楚,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若是不怕世人戳着脊梁骨的骂脸皮厚,你可得使把力气把我给撵出宋家去,不然咱们谁的日子不好过就走着瞧。” 程璐说完就回去了,毫不在意后面的女人拿淬了毒的眼刀子狠狠地往她身上甩。 回到屋里,宋一成已经吃完了,正坐在灯下看书,只着里衣的他长发散落在肩上,烛光温柔了他的俊颜,染上了一层朦胧,他笑着说:“回来了?冷的厉害吧?学进回去了吗?” 程璐解了外衣坐下来抱着热茶杯,点头说:“送回去了,我方才与爹说今年动工修桥的银子由我来管着,你心里不会不舒坦吧?” 宋一成笑得欢喜不已:“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不是有话说上阵父子兵?这会儿咱们是上阵两口子,能时时见到你,我满意的很。” 程璐不理会他的傻气,继续说:“你去赴宴,记得要提起修桥这件事,尽量往大了夸,往自己脸上能贴多少金就贴多少,不光说你自己,连程家也给带上,说家中银子不够,这等为民办实事的好事要两家出力。” “听你这口气是要我把咱们这桥建成皇宫前的御桥似的。” 程璐不喜欢他没个正经的样子,拍掉了他来抓自己的手,沉声训斥道:“照我说的做就是,他们就算再怎么动心思,说到底还是要这天下,不打着为民的幌子,谁能为他们驱使?到时候他们对你举家财为民做好事夸也得夸不夸也得给我夸。他们自然也不能把心思动到咱们头上来,这话放出去,真用多少银子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横竖不让这些人动咱们的念头。” 宋一成可算是明白了,拍着大腿笑道:“娘子这招妙啊,成,我就照你说的办,等明儿我就让人请大舅哥过府来一趟,咱们得把这出戏给演好了。” “让我嫂子来就是,我琢磨了下,还是让我爹去赴宴比较好,不然你这话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人信。” “听娘子安排就是,时候不早了,要歇息了吗?我让红玉备好热水了,我伺候你。” 程璐倒是没拦着,看他小心翼翼地递毛巾,俊脸上是满足欢快的笑,心里倒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还真是个傻子。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霸道地将她锁在怀里,程璐挣了挣没挣开,索性随他去了。 宋一成更加高兴,他睡得久没什么困意,就那么盯着程璐看,眼睛里是挡不住地柔情。 第二天宋一成刚和身边的人交代让到程府去请程府嫂子来一趟,哪知人倒是自己来了,是来找程璐的。 程璐刚梳好头吃早饭,见嫂子来的这么早,赶紧起来迎,笑着说:“这么匆匆忙忙的,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严歌看了眼伺候的人,程璐将下人屏退,挽着嫂子的胳膊坐下来,问道:“到底怎么了?搞得这么严肃?来,喝茶。” 严歌脸上露出喜意,也顾不得喝茶,笑着说:“你之前不是同你大哥说可与厉方公子来往,正巧,他今儿来咱们家拜访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你大哥让我去买金桂酒坊的极品,我路过了,便想着来与你说一声。” 程璐激动不已:“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样吧,我们同嫂子一道回去,正好我也有话和爹说。” 宋一成见她这副样子,十分不解:“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严歌掩着唇笑:“我也不知道阿璐再做什么,只是她想知道我就给她来传消息。我们家妹妹最是聪慧有主意,这么做必有用意。” 程璐太喜欢这个嫂子了,心里也暖暖的,前世她的人生单调而无趣,从早到晚看什么都是灰的,就算有钱也拯救不了她的孤独。而现在,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灯红酒绿,醉场喧嚣却有温度,好像哪儿都是热的。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多认识些人没坏处。” 宋一成觉得自己这个媳妇真是不一般,李家介绍认识的富商不是什么好人,这边感情就是靠得住的好人了?罢了,他也乐得被她使唤,谁让自己现在离了她不能活呢? 程璐因为太过欢喜连等早饭都吃不下去,三人匆匆地出门了。 宋学进带着秦霜来给爹娘请安,正好看到他们跟着舅母出门,嘟囔道:“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秦霜看了一眼:“兴许是什么大好事,我瞧您母亲笑得十分开心。少爷,咱们回去背书吧?你让我背的那篇文章我已经会了。” 宋学进一听这话就满肚子气,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不如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娃娃学的快。脾气一上来,更不想回去,说道:“我要给我祖父去请安,你跟着。” 秦霜抓了抓自己的小辫子,想说什么还是闭上嘴,夫人说不是她只是个伴读吗?为什么连去给老爷请安也要她跟着?而且这位少爷脾气真的很不好,每次先生授课,她但凡脑子转的稍微快一些,他看她就跟仇人似的。 娘说夫人看中她是赏识她,她本来就像学本事,所以只能忍着,不然她才不伺候这个人。 -- 第59页 宋老爷见到宝贝孙子来给自己请安,笑着夸赞:“好好,我的学进真乖。”说着看向站在那里垂着头的小丫头:“你就是秦霜?” 秦霜恭敬地行了个礼,半点不惧:“回老爷的话是秦霜。” 这个女孩看起来很小,眼睛生得大而亮,眉目清秀,倒是个讨喜的,只是这骨子里的倔强是藏不住的,不卑不亢,好在是在宋家要是换了别的去处,只怕要吃大亏。 “听说你文章背的好,我倒是要考考你,之前学了什么?你且背来给我听听。” 宋学进带笑的脸立马垮了下去,眼见祖父看向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毫不掩饰惊讶,等她背完还夸了几句,让他更加气。 两人从宋老爷的院子里出来,宋学进气冲冲地往前走。 秦霜在心里暗自骂了句“这个小少爷真是小心眼。”自己背不好,还要怪她。谁都说他懂事,她怎么看他就很不懂事呢?要换在自己家里,是要被打屁股的。 她想的太认真,没有看到小路上杵着一块半大的石子,一不小心踩上去滑了下,本能地惊叫一声还是狼狈地坐到地上,摔得屁股又麻又痛。 宋学进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她那副要哭不哭的傻样子,笑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起来:“你也就背书强些,真是笨死了,走个路都能摔倒。我表姐……” 秦霜见他开了个头又不提了,心里好奇,但是她很有眼色,他不想说的话就不该是她问的。 “我们快些去书房吧,晚了免得又挨先生数落了,次次因为你害我挨骂,也不知道这位新先生是不是也那么凶。” 宋学进到底是个大男孩了,被她这么一控诉,登时一阵脸热,闷声闷气地说:“那你快些,这么慢。” 这人恼羞成怒了,秦霜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姿势别扭地跟着他去了书房。 杨先生见她一个女孩对念书做学问这么感兴趣,加上夫人也说了要多照顾她,稍微考了考,这孩子竟然全数对答如流,让他惊叹不已。 这阵子宋学进不在府中,杨先生抽之前学过的文章考他,听他后半段背的结结巴巴登时不悦。 秦霜朝着先生行了一礼,脆生生地说:“昨儿回来已经晚了,主子们招待府里来的客人,小少爷不得不陪着,实在是累极了。” 宋学进本来被先生瞪视就面红耳赤,而这会儿的窘迫全因这道声音给冲散。 ☆、大厦将倾(三) 走进程府见府里的下人都如往常,程璐便知道厉方上门来拜访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私事。 图谋天下事,上赶着给别人好处别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方求上门来那可就不同了,将来若是得了天下,大功算不上,那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程璐不贪心,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她在意的家人安全,但若是能谋求长远更上一步,也没有谁会拒绝。 三人进去屋里,程璐叹了口气,看着宋一成的目光十分凝重,认真地说:“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吧?里面那个人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宋一成,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我的话。这一次我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你将事情办的漂亮我们有的谈,但是你若是不知轻重,还是你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不会和你过了,大路畅通,我们各走各的。” 宋一成心中一痛,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他们在一起经历这么多,她真正的想法居然是和离。如果自己真的做不到她所希望的,她就要离开他,下意识地伸手拉着她,眼睛里满是痛苦:“我知道了,你别再说那种话了,我听不得,让嫂子听了笑话。” 严歌也推了下程璐,她总觉得宋一成是真心悔过了,妹妹这么揪着过去不放也不是办法。如果要是真不打算过了,那位孟大人还眼巴巴地等着,倒是不愁没好的可嫁,但同是女人,她更加看的明白妹妹对妹夫的感情不一般,真要到了分开的那天,只怕最先哭的厉害的就是她。 宋一成紧抿着唇,没说什么直接去了程老爷的屋子里,果然,就是有外人在,自己的这个岳父对他照样不客气,吃胡子瞪眼地问:“这个时候你跑来做什么?我烦见你。” 程遥无奈地笑道:“爹,妹夫是和妹妹一起回来的,你撵妹夫可不就是再撵妹妹?妹夫,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爹的旧友之子,来商议事情的。厉兄弟,我这妹夫虽然顽劣了些,却是个靠得住的人你不必担心。” 宋一成拱手与那人行礼,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厉公子这一趟来所为何事我也猜得道,你要的东西我们可以给,但是前提是你得保证这天下真起了麻烦,保我家人安宁,钱财我可全数奉上。” “你……”厉方愣了下,突然笑起来:“最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十分痛快,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各位对大业有帮助,待这天下大定,新皇必将感念众位论功行赏。” 宋一成摆摆手道:“我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但我家娘子说,若我不按照她的意思办便不同我过日子了,真要谢谢她去就是了。既然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也不妨和你交个底,两日后在李家招待宾客的只怕是宁王。” 厉方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地方居然能让宁王亲自过来,随即想到什么,笑着说:“不足为惧,我想他估计是想担个贤名,而孟献孟大人是众多年轻朝臣中的翘楚,在朝中说话很有分量,不必理会,由着他去就成。” -- 第60页 宋一成忍不住小声地嘟囔:“怎么哪儿都少不了这么个人?” 程老爷一听当即不痛快:“你还瞧不上人家?”顾着有客人在,程老爷没好说难听话,他心里倒希望女儿能远离这个祸害。 程老爷也听出了这话是她女儿教的,心里也好不得意,可惜他的阿璐就是个女儿身,不然靠着这股聪明劲定是个不俗的人,说不定能光耀程家的门楣,这么一想越看这个女婿不顺眼,什么贤婿,这人可真担不起。 如果说宋一成之前尚且混沌,这会儿是彻底从深沟里爬出来了,程璐看不起他,他虽难过却仗着两人是要绑一辈子的夫妻,漫漫长路绑一起,他赖定她了,绝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但是岳丈看不起他,当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心里便不服气,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岳丈知道将程璐嫁给自己是最正确的决定。 厉方要在宁城多待一阵,暂且借住在程家,本打算今儿晚上去见孟大人一趟,既然宁王也在,他便不便露脸了,只是王爷交代给他的事情怕是办不成了。 程家的这位姑爷瞧着吊儿郎当,一副纨绔下,再加上程老爷这般嫌恶,想来在城中的名声不大好,这般人物想来无人会在意,倒是个好人选。 在程家父子离开后,他出声请宋公子留步,说出自己的意图。 宋一成抿唇笑道:“跑腿小事罢了,只是厉公子将我宋一成当什么人?差使杂役?那你怕是找错了人,若真要论家财,我宋家也未必比不过你厉家,尔又何来底气使唤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同是求乱世富贵罢了,九子真龙,这天下选哪一尾尚未是定数,况且你又怎会知晓我不是诸葛孔明在世左右了这天下大局?” 程璐原本是跟着嫂子给这位厉公子送东西来的,哪知人还未进门就听到宋一成说大话,气得肺都要炸了,还诸葛孔明在世,诸葛孔明要是他这德行刘备早跑了,想也没想进去提着他的耳朵往他身上一顿乱捶。果然就不能指望他,不说成事倒是可劲的添乱。 厉方一阵,他这些年跟在王爷身边也算见过不少大人物,却无一人像这位宋公子张扬自信。方才他确实因为此人纨绔而心生轻视,但他的话中并未显露,而此人却慧眼如炬,竟将他看了个透彻,赶紧拱手道歉:“是厉某失礼,还请宋兄多担待,实不相瞒,此次小弟着实是无办法,东西要尽快送到孟大人手上才是。没有谁比宋兄更合适了。” 宋一成冷笑一声:“孟府在很久之前就被人给盯上了,你倒是聪明,若果真踏进去那一脚,你怕是见不到你的好主子了。” 程璐捶打宋一成的手蓦地停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宋一成顺势将她揽到怀里,笑道:“别的不敢说,这宁城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哪儿能躲过我的耳目?你相公我这些年在外面游玩,你当时间都是白混过去的?我那会儿只是未猜出这般做的用意罢了。我向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尤其孟献那点心思……” 宋一成不知道还好,一知道便是拿准了厉方的七寸,眼下能不被人怀疑出入孟家的也只有自己了,好歹也是做了回对手的。 他这种人可忠亦可奸,但他向来不愿废那个心思,只想潇洒世间,而现在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为了自己夸下的海口,不得不动心思。但他不会屈于人下,被人像个二傻子似地折腾。 厉方再三恳求之下,宋一成才勾着唇应下来:“那我就给你办这个事儿。” 程璐和宋一成坐在马车里,两人都无话,还是程璐忍不住:“我不指望你能成什么气候,你往后看看家里的老小,能给我们个太平日子我就谢天谢地了。在宁城你能无法无天,那些人都是那地方来的,抹你脖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给我收敛点。” 宋一成却笑得一脸神秘,程璐不喜欢被吊着,逼着要他说个是非所以。 宋一成却一直忍到回家,看着程璐难得围着他转,笑着说:“其实我去年屯了一大批粮草,本来打算等到冬天卖到北疆去赚差价,但是爹在北疆赚了大笔银子回来,他正高兴,本想着今年年底再给他说。他总是担心我,生怕他哪天不在了,我活不下去。你觉得天下大乱最缺的是什么?无非是粮草。就我所知,太子的外祖是个有远见的,京城数得上来的商号全被他掌控,这些意欲图谋大业的皇子是连一点汤渣都分不到。粮草我不缺,可以白送,要看这位天下之主拿什么来回报我。” 程璐只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十分的陌生,全然不是平日里那个没个正型的人,既然他这般有心计有打算,想到小说中的那愚蠢到几乎可笑的结局,全然不像是同一个人。 宋一成个子生得高大,他两手扶在程璐的肩膀上,微微弯腰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地说:“只盼娘子在外面给我几分面子,不要将不和我过的话挂在嘴上,我知道你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心里只怕已经动了这个念头。我不会答应的,你想都不要想。” 程璐见惯了他不正经的样子,往往两人单独相处,他总是时不时地会偷个香,让她气恼又拿他没办法,而此刻他的表情里是极少见的认真,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辰璀璨耀眼让她移不开眼。 转眼间到了赴宴的那天,宋一成穿戴整齐,笑着抱了抱程璐便离开了。 程璐等他走了才笑了一声,她是疯了不成?竟真的未做一点交代便让他去了。 -- 第61页 这片大厦已经摇摇欲坠,什么时候会坍塌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大厦将倾(四) 宋一成在李府外等到岳丈的马车到了才下车,意料之中没有半点好脸色。 跟着家中长辈同来的林成佑和魏子延见状很不给面子的捂嘴笑,宋一成没说什么也跟着笑,一道进去。 专门招待客人的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面熟的都认识,至于那些面生的也能猜个大概出来。 加上之前程璐曾提醒过他,他一眼看到坐在李茹男人身边的那个男人,那道清晰地疤痕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一开始自是相互恭维寒暄,这些虚假到连半分心思都没用的话,宋一成懒得听,一直坐在那里吃果子嗑瓜子,众人皆不满他这副臭德行,但他好歹是宋家的独子,早晚是要打交道的,也不好出声指责。 程老爷是个暴脾气,本来就瞧不上这个女婿,见他这么没规矩,这里只有他们两家亲,女婿丢的是他这个岳父的脸,也没在意场合,直接出声斥责道:“瞧你这副混账样,当这里是你玩乐的地方?没个坐像,长辈讲话不求你懂,你好歹有个态度,有你这么个女婿真是气死我。” 李老爷闻声笑道:“程兄,咱们都是看着一成这孩子长大的,他玩心重,刚接触生意上的事,有些来不了,慢慢来就好。年轻人重脸面,你这么斥责他,宋兄听了心疼,女婿心里有了疙瘩,一家人日子也过得不美。” 程老爷无奈地诉苦:“李兄你是不知道,我对他比对我亲儿子还上心,奈何不争气。我亲家也是胆子大,过年那会儿去县令大人那儿揽下了重修城外那座桥的事儿,那是掏家底地要修好,好给这小子贴金,他是我家姑娘的夫婿,我这个做岳丈的能不表示?自然也是勒紧裤腰带给他拿银子做好事。前儿银子都花出去了,请了工人也置办了材料,就等着解冻后开工了。他这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德行,我真是越看越来气。” 宋一成磕完继续抓瓜子的手不得不放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听训。 程老爷训人训痛快了,这才放过他。 宋一成面红耳赤地站起来冲着李老爷行了个礼:“李世伯,家父这两日感染风寒,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休养,不能亲自赴约实在对不住,他让小侄同李世伯道歉。” 李老爷笑了笑,连连摆手:“无碍,人上了年纪就是会生些病痛,晚些我让人送些补药到府上去。” 宋一成偷偷看了一眼程老爷,他本来就生得俊美风流,哪怕是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也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府上的人还在清点送来的东西,为了防止出错小侄前去盯着,就先失陪了。爹,我一会儿顺便去趟县衙,将这事和县令大人汇报一声。” 程老爷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冷眼看着宋一成离开,而后笑着说:“咱们聊咱们的,不说他了。” 李老爷看了眼在座的众人,笑着说:“程兄,你对你这个女婿也太严厉了,宋兄宠他,那是连命都舍得豁出来的,就说这修桥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他竟然使出这么大的手笔?” 程老爷摇头叹息:“实不相瞒,我也就是看在亲家的面上才忍着他。咱们做生意的,总有个周转不动的时候,好几次都是我亲家出手帮我渡难关,他就这么个宝贝疙瘩,我嘴上骂,正经该出力的地方也不能光看着。他自己在县令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要建一座结实千年不坏的桥。这口气,不都是拿银子堆出来的?谁让我心疼我家的丫头,眼下总共都支出一万两白银了,就这还不够,罢了罢了,好歹是做功德事,阎王爷认我们俩家的这点好,愿意在功德簿上添几句好,我也认了。” 在宁城一万两银子还不够,这是谁听到了都会被惊到的话,众人说了几句便转到别的话题上了。 程老爷眼尖,看到李老爷和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已经知道了。 女儿让他哭穷倒是好事,如果这位宁王真是冲着他们的银子来的,眼下看到东西应该知道从他们身上炸不出什么了。 一直到结束程老爷也没听他们谈到什么不一般的话题,心想是不是想多了,刚起身打算往出走,只见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喊:“不好了,外面传来消息说皇上驾崩了。” 而这个时候宋一成已经秘信交给了孟献,孟献看过,也没避着宋一成,开口说道:“几天前皇上驾崩,一直没有对外宣,想来是太子的主意,这个时候他正忙将御林军和皇城外的军营控在自己手中。天变了,我们这里想来也安宁不了多久,趁着还没有乱起来,早做安排。” 宋一成一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来的全是程璐说的那些话,一开始以为是猜测,而现在他却觉得当中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现在但凡是有几分本事的王爷都想争一争,太子看似名正言顺,但他生性暴力,不是明君,加上皇上之前也有意废掉他,他心中有疙瘩,只怕对先皇手下的臣子不会手软,为了自保,大多数朝臣想要除掉他。齐王如今在离宁城不远的魏县……” 宋一成在这个时候开口:“你给齐王写信,让他抢先占宁城,宁城地方小但是有多重要,他既然想做天下之主,就应该明白。” 孟献惊讶地看向宋一成,他也正是这种想法,只是由这么个花花公子的嘴中说出来多少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 第62页 宋一成笑道:“只要他来,他想要的东西我宋一成双手奉上。孟大人,谁都是为前程奔忙,您心里那点心思,我知道。只是眼下,还是要把不该有的念头给打住了,我可没功夫在要紧关头和你斗法。” 孟献一张脸瞬时涨的通红,宋一成就差明目张胆地说你别惦记我家娘子了,实在让人狼狈又难堪。 宋一成笑了笑:“东西我已经送到了,告辞。不过还是劝孟大人一句,眼下宁王就在李府,若是他一个翻脸直接绑了你去,你也不好抽身,还是多想想法子的好。” 孟大人等宋一成离开,才吃惊地问:“这人真是宋家那个宋一成?怎么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没用?” 孟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之前也为程璐嫁给他而不忿,将他视作不学无术地纨绔子弟,如今倒是不得不佩服。叔父,能以此面目骗过全城而不被人发现,只他宋一成一人。心中藏有乾坤之人,不得不惧,此人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孟大人皱眉深思半天依旧觉得宋一成不像是个有本事的,是骡子是马,用不了多久就是见真正能耐的时候了。 只是这天下大乱,遭殃的到底还是这些可怜的老百姓,他在宁城为官数宰,不敢说功德无量,却也是爱民如子,一朝战火纷飞,背井离乡,实非他所愿意看到的。 “那位何时来宁城?不想我这区区小地方,竟得两位王爷亲临,也算是有脸面的很。” 孟献笑道:“叔父放心,在宁城是打不起来的,宁王大抵也没想到皇上走的这么急,他本意是拉拢宁城豪绅为他所用。今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足以说明连老天爷都不向着他,眼下他怕是急着出城赶回封地。” 孟献猜测不差,宁王再得知消息后什么也顾不上匆忙往封地赶,生怕失了先机。 城中百姓还不知皇上驾崩之事,程璐被姜家姐妹留下来喝茶谈心,说的都是些不着调的话,她心中有事也未听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心跳的很快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姜玉宝说了半天大道理,奈何这人竟然不理会,气急道:“程璐,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同你说了半天话,不吭一声是什么意思?” 程璐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站起来,进焦急进来的是宋一成,声音微哑:“怎么了?” 宋一成上前抓着她的胳膊,握的很用力,沉声道:“皇上驾崩了。” 程璐闭了闭眼,终归还是来了,而后沉声道:“我们先去看爹。” 宋一成顺势揽着她的腰,夫妻两人亲昵地离开了。 姜玉宝连表面的太平都装不下去,愤恨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更加气急败坏:“混账,太混账,他们眼里半点都没我这个人,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姜玉莲看了一眼外面,不咸不淡地开口:“皇上大丧,哪儿都不许办喜事,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要是不能与他先定亲,这么等下去过了年纪就不好再许人了。你若实在有心,不妨让爹娘出面,姐姐我看人脸色活命,就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姜玉宝瞪了她一眼回去写信了。 路上,身边没人,程璐压低声音说:“真没想到说来就来,我们家也没个准备,动静太大了也容易招是非,但是眼睁睁地让人惦记也咽不下这口气。” 宋一成咧嘴笑了笑:“别怕,我们先稳着,有人比我们急。能得天下的都不是傻子,我既然愿意许好处给他,为的就是保我们两家不受半点折损。” 作者有话要说:  唔,最近会努力起来填完这个坑,感觉古穿不适合我,我下本还是写古言了原名《庶女万吉[重生]》改了下改成《侯府继夫人又嫁人了》文案还会改的。 顾家庶出二姑娘静安刚嫁到兆宁侯府成为继夫人没多久 就有大师言:此女在家克父母兄长嫁人克夫家子嗣,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殃及性命。 这可愁坏了兆宁侯府上下,正寻思着要不将她送到庙中念经送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这二姑娘竟主动求去,侯府老太太二话不说备了大礼送她离去。 顾老爷对这个被休回家的女儿又气又怨, 竟有不怕死的穷书生上门求娶,他二话不说欣然同意。 哪知两年后,亲家新起了屋子,开了铺子,穷女婿还考中状元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日子越过越好,人人都夸这二姑娘分明是福星下凡! 顾老爷惊得丢了魂,兆宁侯刚从沙场归来,好奇不已,不想一眼误终生。 静安上辈子在兆宁侯府受尽折磨落得身死情伤的下场, 老天垂怜,不仅让她重生还顺便将前世挣的万贯家财也带回来了。 ☆、离别时(一) 太子如何暴戾残忍,也是老皇帝亲口定的人选,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去,紧跟着就召分封各地的王爷回京为先皇服丧。 孝行为先,任你心中明知入京是陷阱却也不得不回去。 书中所描写的剧情已经全数被推翻。 齐王的兵马已经驻扎在城外,宁城百姓不必经受抢掠动荡,程璐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一家老小的命先是保住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三日后从魏县去往京城的齐王竟会大驾光临,指明是来见宋一成的,宋一成出去迎接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下程璐的肩膀,挑眉笑道:“如何?你相公如今也是有脸面的人,没让你丢份吧?你陪着学进,别出来了。” -- 第63页 宋一成看到齐王身边的孟献,心里冷哼一声,就知道这人会来,扶着父亲向齐王行了大礼。 齐王让两人坐着说话。 “听孟献说,宋家愿倾全家之力助本王,虽说赶路要紧,也该特地来拜会,本王何德何能?” 宋老爷看了眼儿子,心中感慨万千,外人都说自己儿子是个不会扛事的废物,就连他也想着多赚点银子,够儿子这辈子吃喝不愁就成,多的他也管不了,不想竟有这般让人意外欣喜之事。 瞧瞧,这可是皇子,身份定定尊贵的人,是将来的皇帝,儿子一出手就是这般龙凤人物,可真给老宋家祖上争脸。 宋一成接过话,笑道:“小民没什么大志,只想一家人过平安日子。不瞒您说,前阵子那位宁王也来了,城里的世伯都被蒙去了,小民留心瞧了几眼,这位生得倒是俊,就是眉眼太冷,装不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您就不同了,我们做梦都想不到您会亲自驾临寒舍,这是老宋家祖宗保佑才得来这么好的福气。” 宋老爷这才开口:“小民一家人未见过大世面,只要能帮得上王爷,您尽管开口,我们定无保留,能为天下安定出份力,是小民的荣幸。” 宋老爷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宋一成:“这是咱家仓库的钥匙,银子及能置换的宝贝都在里头,你拿去准备好交给王爷。” 孟献倒是佩服宋家父子俩,是真的下定决心变卖家产助齐王,不说其他,光就这份赤胆忠心足够齐王将他们放在眼里,将来天下大定赏赐断是少不了。 这豪赌的心即便是孟献也不敢这般下决定。 宋一成想到什么说:“还有小民岳丈家也愿意出力,小民已经差人去请了。” 孟献一噎,这宋一成心眼倒是足的很,这分明是故意使坏警告他。 程老爷和程遥来了之后与齐王说了一阵话,临离府之前和宋一成说:“宋公子可有兴趣与本王一道上京?” 宋一成眼前一亮,铿锵有力地回答:“小民愿意。” “你舍得丢下这一家老小?” 宋一成抿了抿嘴,笑道:“小民的娘子十分聪敏贤惠,有她在家中,小民放心。” 齐王坐上马车想起宋一成那副模样,笑道:“这位宋公子和你有过节?好几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不善。” 孟献苦笑不已:“臣未赴京赶考前曾有意与尚在闺中的宋少夫人,托人上门求娶,奈何佳人无意,前阵子回来听说她们感情不睦,宋少夫人有意和离,他不乐意,反倒将臣当仇人给恨上了。” 齐王笑起来:“这人倒是有趣,你们都当他是糊涂蛋,不想人家在心里做事。这人胆子大,敢拼敢赌,若是能拉得住还好,万一不小心脱手了可不好说。他既然这么在意他的娘子,倒是……” 宋府只剩下自己人,程璐听说人走了,匆匆赶过来,知道了个大概,听说宋一成要跟着齐王去京城,看了他一眼:“你就算去了也多听少说,省得惹麻烦。” 宋一成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你放心,我有分寸,我惜命的很,怎么也得给你赚一份功名回来。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就全靠你撑着了,你受累。” 程璐看着他突然笑不出来,她将和离与厌恶挂在嘴上,无数次觉得离了这人便能过舒坦日子,可是真到这一刻心里竟涌起几丝酸涩,低低地应了一声。 宋一成将程璐的情绪收入眼底,笑得愈发开怀。 今儿天太晚了,又是寒风天,宋老爷留亲家在家里住下来,不忙着回去两人也好多聊一阵,便撵着两口子回去。 程璐回到屋里让下人打水洗脸,宋一成厚着脸皮蹭过来:“不忙,你们先出去。” 程璐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替你捂捂手,怎么?听到我要走,心里舍不得?你要真不舍得我,那我们就生个小女儿,女儿贴心……” 想得倒是美,程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你走了也好,这府里也能清净些,免得那些人费尽相思要给我儿子当后娘,她要是有脑子自己走了还好,不然别怪我让她走得不体面。” 宋一成在旁边坐下来,眉开眼笑:“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就是,爹肯定是向着你们娘俩的。不离家门什么都不觉,今儿才觉得爹真是老了,也是我不成器,要是早点醒悟,也不至于让他累弯了腰。” 程璐看他垂着眼一脸失落,竟是极其少见的严肃和一本正经,心下不忍:“爹那里有我照顾着,我会让管家多上心,其他事我也盯着,要是敢不规矩,我就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好好的和她斗一斗,不想过太平日子,这辈子也别想过了。” 宋一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因为她没有推开而大喜:“若是遇到难解的事就去找林兄和魏兄,离姓夏的远些。” 这人真是疯魔了。 月色漫漫,寒风刺骨,这么个没吃过苦的大少爷在外面吃得了苦吗?他向来傲慢,一路上遇到的多是身份不同凡响的大人物,若是冲他吆五喝六,他…… 越想越离谱,程璐索性闭上眼,好端端的怎么担心他跟担心儿子似的。 齐王不会真让宋家变卖家产,他看重的是不曾被任何人知晓的粮草和一颗赤胆忠心,只给了宋一成半天时间,才吃过午饭就来个小兵,客气地让管家传话。 -- 第64页 真到了动身离开的时候,谁心里都不好受,都不曾经历过乱世,谁都知道真动起刀枪多则数十年,少则数年别想有太平日子过,最怕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生此刻即是永别。 宋老爷也红了眼眶,拍着宋一成的肩膀说:“男人成家立业,虽说你开窍晚了些,倒是选了条有气魄的路,咱们宋家祖上还没出过个当官的,你要真成了,爹到了下头也能和咱们家的祖宗报喜信了。凡事小心,时刻记着家里媳妇和儿子在等你。” 宋一成笑得没心没肺:“爹,我知道了。” 他看向程璐,那女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无奈深沉,他向来在嘴上讨巧,到底还是没底,哪怕到现在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欣喜再次被拍了回去,摇摇欲坠,忐忑不安。 话到了嘴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弯腰将儿子抱在怀里,轻声叮嘱:“爹不在家,你要多照顾祖父和娘,知道了吗?要是与有人敢欺负你娘,你就上去揍他,等爹回来了再收拾他。每天要好好和先生读书,可别处处不如人家霜丫头。” 宋学进不喜欢听这话,可想到爹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嘴一扁直接扯开嗓子哭了,嚷嚷着不许爹走。 程璐想起书中宋一成锒铛入狱之后,学进没掉过一滴眼泪,只是拼了命的不知疲倦的读书,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身困牢狱的父亲早日解救出来,不想父子俩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就天人永隔。 程璐看得痛心,走过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珠子,闷声说:“我和爹想的一样,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事活命是最要紧的,不要与人争强斗气,话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就怕你不找人麻烦,麻烦也要追着你来。要是……” 算了,宋一成这么讨厌孟献,自己要是提个名字也要生气。 姜玉莲站在一边不开口,看着才回过神一脸焦急的姜玉宝心里冷笑不已。 姜玉宝确实是慌了,她还没回家同爹娘说这事,宋一成便要出远门了,而且几年不回来,她怎么等得起? “好端端地怎么要出远门?都说外面世道乱了,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留在家里等天下太平了再出去也成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宋一成自然也不想一个外人留在自己家里折腾,神色冷淡:“姨母这话说的不对,天下乱了,我更当出一份力。眼下宁城是太平了,别处却不知,有人想趁着这个时候占地为王,您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免得家里人牵挂。阿璐,晚些你让人去备车马让人将姨母平安送回家。” 姜玉宝还想说话,外边管家又来催了,宋一成当着众人的面抱了抱程璐:“若是我安顿下来会让人送信回来,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离别时(二) 宋一成走的匆忙,亲近好友都没来得及通知。 程璐当天下午就命人备了马车送姜玉宝回家:“眼下大乱,各家日子都不好过,我让人备了些小甜点,路上吃。” 姜玉宝还想说什么,程璐转头冲车夫说:“走吧,路上当心。” 之前宋家府里的管事大权便在程璐手中捏着,宋老爷到底上了年纪,儿子一心出去奔前程,当爹的怎么不担心?可家大业大又生怕一个不当心给办了糊涂事,儿媳妇年轻聪明,儿子和孙子的心都在她一人身上拴着,这个家的根也在她身上,所以慢慢放手将铺子里的事也放给了她。 为此宋夫人恨得抓心挠肺,在宋老爷面前说了两句挨了训斥这才闭上嘴。 头一年程璐刚接手铺子里的事,难免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掌柜心生不满,一个外姓女人凭什么当宋家的家? 程璐没什么时间去讨一个人的欢心,瞧不上自己走人便是,她倒也不会亏待人,会给一笔遣散费,此后那些想给少夫人下马威的人全都安静下来。 程璐每天都在外面忙,留了红玉在府里照顾孩子和长辈,这么重的担子在自己身上压着,她不得不处处上心。 李茹从铺子前经过,看到忙碌的程璐,笑着说:“堂堂的宋夫人居然这般抛头露面,真是让人想不到。” 程璐连头都懒得抬:“路夫人还没回去呢?打算在娘家住多久?咱们地方小,有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婆家生了什么仇,连家都不回了。” 李茹暗恨却又没办法,皇帝驾崩的那天,她的相公和宁王当天便离开,她本要跟着一起回去,却被相公给瞪了一眼,说是要紧关头顾不上她。眼下外面被齐王的兵马把守,如果真要细细追究,他们一家人向着宁王,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茹咬牙切齿地离开,程璐这才抬头笑了笑。 宋一成离开的第一年还时不时地往回送信,他押着自己存的粮草跟在大部队后面,天冷,冻得他的脚都生疮了,但他看到过齐王也和他们一样忍受风寒,没有仗着身份尊贵坐马车捧手炉,跟着这样的王爷挺好。 第二年信少了很多,太子意欲囚禁诸王杀之殆尽,却不料诸王皆有接应,皆以除昏君护苍生为名率军向京城逼近。 宋一成叮嘱他们在家中要万事小心,写给程璐的信中只有想念。 第三年,没有来信。 第四年,依旧没有来信。 李家暗中与宁王串通一气想要搅乱宁城的安宁,被孟县令派人抓起来投入大牢,待天下大定,掉脑袋自不必说。 -- 第65页 宋夫人的娘家来了个亲戚,想要在宋家谋个差事。 宋夫人为此特地带着人从府里来铺子找程璐,程璐看着男人,心里冷哼一声,亲戚?姘头罢了。就是他们害得宋一成被抓入大牢,生生被害死,想在她眼皮子底下动不该有的心思,她就好好的和他们斗一斗。 “这几年买卖不好做,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多年的老人,不能不养着,再进人真是为难。如果您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个。前两天府里劈柴的柳老伤了腰,回家养着去了,活是粗了些,一顿温饱一个睡觉的地儿还是有的。” 宋夫人当下冷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亲戚可不是来当下人的。” 程璐笑道:“您要这么说,那我也没法子。在别处这个活儿有的是人抢着做,跑出来不也是为了口饭吃?您的亲戚也投奔错了人,去姜家不是更理直气壮写?话是难听了些,但也是这个理儿。” 程璐的话音才落,就看到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淬了毒,看来是等不及了,想借着这个由头来作乱的。 正好程璐也容不得他们,将这两个狗男女从宋家彻底赶出去这日子才能过得安稳,他们既然想唱戏,程璐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 “少夫人说的对,小的也就是图个温饱,多谢表姐,我初来乍到怎么好去做个管事的?下面的人也不服不是?” 程璐看向宋夫人的脸上满是嘲讽,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脸面当自己有这般能耐:“您往后要是做什么事,不妨来问过我,这家里的规矩该守还是守的,免得到最后您不高兴,我也为难。” 从宋夫人的姘头入府的那一刻,程璐就安排人盯着,事无巨细必须来向自己回话。 这人倒是半点不客气,仗着宋夫人的势耀武扬威四处在府内摆架子,程璐只当不知道,由着他闹腾。 这一闹腾就到了过年的时候,第五年,宋一成依旧没有来信。 学进个子长了很多,人也沉稳了很多,再不会像当初那样嚎啕大哭吵着要爹。 他们一家人很少说起宋一成,毕竟没有消息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情愿相信路上耽搁了,所以才让他没空往回寄书信。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程璐懒得在维持表面的太平,看着容光焕发的宋夫人笑着说:“您这阵子气色真好,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容光焕发。” 宋老爷自从儿子离开之后,很久没有去过宋夫人房里了,抬头看了眼女人,心里一沉,却未说什么。 宋夫人心一惊,怪自己这阵子太过张狂了,竟忘了这茬,被宋老爷看了一眼她整个人都凉了下去。 宋夫人想着收敛,无所事事的男人食髓知味,好不容易能尝美人香,怎么舍得离开,一来二去照旧夜夜享欢。 事情到底瞒不住,更何况程璐费了那么久的心思,等的就是今天,两个人被捉到的时候正光着抱在一起,屋子里难闻的味儿四散。 大冬天屋子里的窗户全被打开,冷风嗖嗖的灌进来,两人被冻得直哆嗦。 程璐嘲讽地看着两人:“你照顾亲戚照顾到你的床上,倒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是我们府上的奴才,签字画押签了卖身契的,勾引主子,不守规矩,拖下去乱棍打死扔在乱葬岗去喂野狗。至于你,不守妇道,偷鸡摸狗拿宋家的东西往出送,还做出如此令人恶寒的事,明儿带着休书回你娘家去吧,在宋家待了这么多年,我会让人送你一路的。” 姜玉莲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她哭喊着要见老爷说自己冤枉,她是宋家的夫人,一个儿媳凭什么能擅闯她的卧房?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藏得了多久呢?爹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宋家容不得心如盗鼠之人,没把你们押送到县衙已是大恩德。吵得人尽皆知,只怕你们姜家脸上也不好看。” 姜玉莲如何不知道不管走哪条路对她来说都是死路一条,她在姜家本就不受宠,做了如此丢人败兴的事,回去之后挨一顿打还不知道要发配到哪里去,这一辈子只怕是再过不上这般好日子了。 “你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把我从宋家赶出去,你这个狠心的毒妇!” 程璐笑得轻松:“是啊,心思不正的人留着做什么?宋家的一切是我公公,我丈夫,我儿子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贼吃的这么饱?而且还是一个心如蛇蝎的人,我们对你仁慈,你却想要我们的命。好日子,到头了,你可活得长一点,别让我失望。” 之后府里再没有人提起过姜玉莲,府里恢复了清净,不必防备,日子也过得轻松了许多。 只是那个人依旧没有动静,而外面的消息多是魏子延和林成佑传来的,齐王大军所向披靡,大败新帝主力军,所有将士皆已投降,新帝孤立无援,自刎与帐中。 眼下也只有宁王还在苟延残喘四处狼狈逃窜,奉命追缴的是齐王麾下一员大将,此人不会拳脚功夫,连刀都拎不动,却能带领兵马,偏偏手下士兵对他十分敬重,前些年齐王几次围困皆是此人想办法解围,是齐王眼前的红人。 程璐一听,总觉得此人是宋一成,只是听着他的两个兄弟将这位不知名的将军赞的不似凡人。 送走客人,学进陪着她回去,才问:“娘,那个人是不是爹?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书读的多,什么都懂,脑子转的快些,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现成法子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回来。” -- 第66页 程璐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说:“我们再等等。” 之前他们都有过人是不是不在的心思,而现在这个人成了他们的希望,只要没人来传信,他们就可以继续等着。 第八年,夏天,程璐坐在凉亭子里看着荷花池里的悠闲玩耍的锦鲤,思绪却飘远。 作为一个穿越者,别人都是忙着谈恋爱,拥有幸福生活,而她却在一个没得选的男人的家里等了八年,真不敢想象,这么快就八年过去了,她对着镜子还是看出了自己变了,皮肤不像以前那么滑嫩柔软,岁月到底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什么和离,什么过自己的好日子去,通通没做成。 她有时候会想到宋一成被她打骂时的厚脸皮和委屈,虽然可气,但是现在想起来倒是有几分可爱。 有些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在心上,然后再也赶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古言预收《我嫁的书生超宠妻》求收藏 ☆、值得 这几年魏子延和林成佑也已经成亲生子,宋一成不在,她做主包了个大红包,带着儿子去吃喜酒。男人们关系好的缘故,所以各家媳妇也聊得来,时不时地来府上串门,心中空空的感觉也能少一些。 新帝兵败自刎之后天下大半疆土落入齐王囊中,未经受战乱之苦的宁城像是活在梦中一般,醒来时外面已经哀鸿遍野,残破不堪。 自古如此,若要怪只能怪命运不济,生在这般年代,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希望。 没多久魏子延两口子带着孩子来府上玩,不为别的,他家的小姑娘天天念着要来找宋学进玩,不过五岁大的孩子就已经知道喜欢了。 魏子延笑着说:“等你爹回来,把你们的亲事定下来,只是不知道飞黄腾达的宋一成还能不能瞧上我们。” 宋学进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咧嘴直笑的白净女娃娃,她的眼睛大而亮,映照出他的模样来,再装不下别人,他不知怎么笑起来。 宁王兵败被俘的消息传来让天下人真正的松了口气,数年的伤筋动骨让所有人胆战心惊,再得到平静与安宁,无人不唏嘘感慨,还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 之前的买卖也得重新坐起来,程璐正在铺子里对账,听到外面的人嚷嚷孟献孟大人回来了,她匆忙丢下笔跑了出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们是一起走的,为什么宋一成还不回来? 孟献此次是正好办事路过老家回来见见家人,不想还没到家门口,就被人给拦在半路。 掀开帘子看向站在车前的女子,数年不见,她依旧还是那么明媚动人,眉眼间难掩急切:“孟大人,我家相公离家多年也没个音信,他到底怎么了?还好不好?为什么不回来?也没让人带个话?” 孟献看了眼远处,笑着走下马车:“他甚好,皇上器重,如今功劳傍身,用不了多久定要封大官。外面比宁城繁华,尤其是京城,更是花红柳绿,他那般样貌多的是公主小姐看重。” 程璐垂下眼,笑了笑:“多谢孟大人,不打扰您了。” 挂在天际的太阳炽热如火,刚才跑的太过匆忙,她满头大汗,连头发都被打湿了,气息微喘,她的心却一片平静。 书中是原主追着宋一成非要嫁的,而这一世他追着她,而她一直没有给过他一点甜头,男人的痴心也只有朝夕相对的那段时间,分开之后想清楚了,就觉得没必要了,天下美艳娇花多的是,又何必…… 程璐回到铺子将事情交代给新提上来的年轻掌柜,这次回家她没坐马车,而是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看到迎面而来的夏遇,有几分意外,笑着说:“夏大哥。” 自从宋一成戳破夏遇的那点心思之后,夏遇就避着他们,与这些人的来往也少了很多,数年不见,不论是谁都有变化。 “天这么热,怎么不坐车回去?” 程璐却答非所问:“夏大哥学问做的好,为何不去为自己赚个前程?” 夏遇笑起来:“天下间能人多的是,我做个教书先生倒也自在无忧,如此便知足了。” 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小说,程璐本来作为一个穿越者占尽优势,而现在却只剩下茫然。 程璐笑了声:“是这个理,家中有事,我先回去了。” 程璐心事重重地往家赶,经过十字街的时候突然闯出来一个人,程璐没收住力道直直地撞了上去,也没看人,绕开要走。 偏偏那人不饶人,拉着程璐的胳膊,调戏道:“小娘子匆匆的这是要往哪儿去?是我撞了人,我得和您赔个不是,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我带您到附近的酒楼吃饭如何?” 程璐心里正烦,就是搁到现代也没有因为撞一下就要请人去吃饭的,这人有毛病吧?古代的规矩是什么德行,难道不知道吗? 当下冷了脸,不悦道:“不必了,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男人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那纤细的手腕让他愣了下,久久未松开,直到身上挨了几下,还被踩了几脚,这才赶紧讨饶道:“别打了,别打了,娘子,为夫知错了。” 程璐听着声音也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为何程璐认不出呢?实在是这人简直不知是被丢到哪座深山老林去了,胡子拉碴,头发散乱,哪儿是那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 第67页 宋一成却是开口抱怨:“你同那个孟献有什么好说的?还有夏遇,见了他们都和和气气,唯独见了我就这般大的脾气。我们这么多年未见,你半点都不记挂我的。” 程璐转身走人,半句话不再说,宋一成一看人恼火了,赶紧追上去,讨好道:“不是我不想给你们写信,只是我被打发到宁王那里去了,我不光要挣前程还得要保命,我怎么能忍心让你一个人扛着家里的大小事,你说是不是?你也知道,长得跟个文弱书生似的,我去带兵,人家也不服我,古有兰陵王,今有我宋一成,生得太好,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程璐走在前面,听着后面的人委屈巴巴地解释,也不敢冒然追上来,生怕惹得她更加不高兴。 分开几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位孟大人想来这几年该是在宋一成手上吃了不少亏,怪不得会说那些话。 “听说有公主小姐瞧上你了?做乘龙快婿多好,回来这种小地方做什么?” 宋一成蓦地停下脚步。 程璐听到后面没声音了,回头看过去,那个大男人竟然站在那里低着头,哪怕看不清他的脸,却也知道他这会儿正难过。 程璐无奈走过去,宋一成拽着她,不满地说:“你讲不讲理?我本就想当个不管事的少爷,整天赏花遛鸟,是你嫌我没出息,我豁出命去拼,到头来你又这般嫌我?合着你就是瞧不上我,不想和我过了,早点说清楚,何必拿这些话来诬赖我。” 程璐笑起来,悬在心里的不快瞬时不见,反手拉着他往回走:“快点回去换换衣裳,外人还当你是谁,和你拉拉扯扯让别人笑话我。” 宋老爷近来身子不适,不管事也不见人,只有孙子来请安的时候才打起精神说笑一会儿。 谁都知道宋老爷心里记挂儿子,多年未见,自己一日比一日老,若是到临死那刻都见不到儿子最后一面,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到底下也无法和早去的夫人交代。 这一路上程璐已经将府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宋一成,宋一成叹息一声:“也怪我们放任,若是早些发觉将人给处置了,也不至于摊上这样的名声。什么留情面,留到最后还是我们为难,这样也好,他们自己造的恶果自己吃。” 程璐点头:“姜家连门都没让进,前阵子听说在一家猎户家里瞧着她了,不知是真是假。” 宋一成没说话,无关紧要的人就无需在意了。 他回来没惊动任何人,回到屋里沐浴后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才出来。 昔日的俊美男人,在外面饱受风雨摧残,到底还是有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宋一成去给宋老爷请安,父子俩关起房门来说了许多话,一直到摆好饭才出来。 “皇上要赏我做大官,我给推了,您肯定舍不下咱们家,我也不喜欢四处奔波,正好孟大人一家人要去往京城,我便讨了个县令当当。” 宋一成怕程璐嫌弃,赶忙解释道:“我寻思着官当的越大越累人,说不定还出力不讨好,要是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那不是自找麻烦?宁城到底是自己家,富硕太平,不是挺好的?” 程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费了那么大劲从外面回来,到头来讨了个芝麻官,倒是天下独一份,不过他说的也对,帝王心难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治罪。 宋一成是想告诉所有人,我有本事,但我不在意权势,只想过逍遥日子。 宋学进已经长成大孩子了,见到宋一成还是难掩兴奋,也有一些紧张,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熟悉起来,缠着宋一成问东问西。 “爹之前对周闲有救命之恩,他代宁王做说客拉拢我,我们便将计就计,我以为保你们平安为由所以这个消息没有传出来。” “那个周闲真是个坏胚子,也是怪爹蠢,当初就应该听你娘的话。恶有恶报,这话是有道理的,所以你将来要做个坦荡君子,咱家不缺钱不缺粮,天天让你吃饱肚子,没道理去贪别人的东西。” 宋一成的那几个好兄弟也闻讯赶来,听说他这几年辛苦只混了个县令当,都不客气地笑起来。 魏子延更是不客气道:“我原先想着弟妹是要跟着你去京城过好日子的,我想着与你结亲家会不会高攀,宋县令,我家闺女瞧上你儿子了,学进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咱们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宋一成想起儿子打小就有主意,转头看向学进:“学进,你怎么说?” 宋一成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孩巴着儿子的腿往上爬,爬的烦了,撇着嘴要哭,却见儿子笑着弯腰将人抱起来,嘴角含着笑,温柔如水,得,他倒是问了句废话。 也好,他还怕儿子一直惦念着那段无缘的感情,能走出来倒是再好不过。 回来之后一切都是老样子,好像离开的那几年不过是大梦一场。 坐在一起的只剩他们三人,夏遇从小到大心高气傲,他差人去请,但是人不来,心中到底还是有些难过。 喝到很晚才散,宋一成回到屋里见程璐还没睡,笑着说:“怎么还不睡?等我?唔,喝的有点多,浑身难闻。不然我们……” 程璐不解地看向他,他坏笑着说:“我走的时候不是说好回来生闺女吗?你难道想不认账?” 程璐一把推开他,到底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 第68页 宋一成皇上亲点的宁城县令,所以大多数持有怀疑态度的百姓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这位不学无术的祖宗把整个县祸害的不成样子,一直到多年后宋一成做了许多真正利民的实事这才堵上了悠悠众口。 就连程老爷看这个女婿也不再像当初那般嫌弃了,三俩好友聚在一起,别人夸赞宋一成,他也跟着开心,头一回觉得女儿的眼光还算不错。 尤其是宋一成在女儿面前完全没有官架子,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宁城的姑娘无不羡慕女儿这般得夫婿疼宠,两口子也变得恩爱甜蜜,他这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程老爷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女儿正在家里大发雷霆,宋一成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讨好道:“这有都有了,你当心伤着身体,我保证这回到你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出世,我必定时时陪在你身边当牛做马伺候着成吗?” 程璐本无心再养一个孩子,学进也到了外出求学的年纪,她寻思着让秦霜陪着到底不合适,尤其魏家的那个小祖宗,别看年纪小,霸道地要命,不许别的女孩子靠近学进。 这次学进去书院报道,她也想跟着一起去,现在肚子里多了一个只得作罢。 宋一成见程璐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蹭过来说:“送学进去书院本来就不该是你操心的事,咱们的宝贝儿子大好的年纪被魏家给绑着了,让他未来的岳丈去送,你说好不好?” 程璐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亏你想的出来。” 若她穿越过来一早和离同此人早已经形同陌路,如此欢喜度日,有人捧着,疼着,倒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我嫁的书生超宠妻》 上辈子所嫁非人的甄妙,重生回媒婆上门说亲的那天, 再次听到媒婆把劣迹斑斑的渣男夸上天,甄妙直接掀了媒婆的招牌,将人赶出家门 落得个悍妇名声的甄妙嫁给了村里穷得娶不上媳妇的书生 书生家贫母病,上辈子虽然只是村里的穷教书匠,但是为人心善,人品极好。 甄妙这辈子不求富贵求人品,准备靠自己的努力,和书生一起过上好日子。 万万没想到,曾经只是个秀才的穷书生,这一世竟然高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