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猪从山里出来了》 第1页 [古装迷情] 《扛着猪从山里出来了》作者:酸茄【完结】 文案: 青游村的张翠花是个老剩女,生的高大魁梧,体格壮实,比个成年男子还要强上八分。 别人上山只能打只山鸡,她第一回 进山就打到只半大的野山猪,扛着猪从山里出来时,惊掉一地眼球。 “乖乖,这能够吃好几顿……” 第二回 进山,她在崖下捡到个伤患,那男人生的好看,张翠花轻轻巧巧把人背回家,伺候了好几日,还真把那人给救活了。 她救回来的男人叫叶北辰,是北凉王府的王爷,朝廷新贵,当问起翠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张翠花一脸娇羞的回道:“俺嫁不出去了,你能不能娶俺。” “好” 娶妻是大事,问及聘礼时,张老汉伸出五根手指头。 叶北辰:“五百?” 张老汉缩着脖子呵斥道:“呸!五百文可不行,是五两,五两银子。” 叶北辰“……”别说了,我给你五百两 生了孩子以后,翠花非说贱名儿好养活,非得给孩子起名叫狗蛋儿,王爷和老王妃不同意她就天天狗蛋儿、狗蛋儿的喊…… 导致后来逢人问这孩子:“叫什么?” 他便答:“叶狗蛋儿” 翠花入了王府,又生了长子,王妃恨的牙痒痒,各种磋磨她,可张翠花又哪里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在府外跟王爷犟嘴,在府里跟王妃打架,还回回都被王爷抓包。 翠花气得收拾起了包袱皮:“狗蛋儿,你爹就是个混账,俺带你回娘家。” 狗蛋儿:“好” 她走以后,王妃便有了身子,叶北辰也从未去找她,直至刺客上门,王妃小产,王爷被毒,二人通通没了生育能力。 此时,她们才想起来张翠花生的那个孩子…… 被夺了孩子以后,张翠花化身男儿从了军,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直到三年后,有位女将军上门。 “叶老狗,老娘来接孩子了。” 阅读小贴士:女主会改嫁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翠花,魏璟逸(六皇子),叶北辰,叶狗蛋儿 ┃ 配角:王妃,老王妃,几个皇子 ┃ 其它:双开连载文《我在古代科举种田》,预收文《我在科举系统里封神》 一句话简介:悍妻带娃闹王府 立意:知而不行,只是未知 第一章 青游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建村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村里的人住在山脚下,山下没什么耕地,每户村民勉勉强强也只能分到半亩罢了,好在他们挨着山,山里物产倒是丰饶,也能过活的下去。 村民们靠山吃山,打柴采药偶尔还能猎些个野味打打牙祭。 张翠花是他爹张老汉的独女,生的膀大腰圆,魁梧壮实,一把子力气比个男人还要强上八分。 村里的大小伙子从小就跟着大人们学打猎,张翠花性子直爽,跟女孩儿玩不到一块儿去,就也跟着那帮男孩一起学。 等这些孩子长到十六岁上,就得独自进山自己打只猎物回来,这也是他们作为猎人的证明。 旁人第一回 打猎能打到只山鸡、兔子就已算是难得,唯独张翠花,第一回就打到一头半大的野山猪。 顶着一身的血,她扛着猪出了大山、回了村…… 刚进村时,村民们见她一身血淋淋,惊掉一地眼珠子,不禁退避三舍,等她走出老远,村民们才开始讨论起来。 “乖乖,这野猪这么大,够吃多少顿啊!” “谁说不是呢!翠花这把子力气咱们村儿哪个比得上?” “也是” “……” 等张翠花扛着猪回到家时,还给她爹娘吓了一跳:“这咋还打了头猪回来?” 翠花憨厚的笑笑:“运气好,嘿嘿……” 把这猪找了个地儿搁下后,她娘怕她身上有伤还特意为她检查了一番,结果身上溜光水滑的,一点儿伤也没有,也是奇了。 “吓俺一跳!原来是猪血!”她娘拍着胸脯子,一脸唏嘘,翠花也是摸着头笑笑。 “娘,俺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幸好我闺女体质好,生的壮实,这身上也是溜光水滑……” 不是翠花她娘自夸,她还是头一回见像她闺女那般好皮肤的孩子,不说旁的,就这一身的皮儿,又白又细。 她确实没事儿,事实上,张翠花有个秘密,连她爹娘都不知道的秘密。她可不仅是体质比别人强,自愈能力更是强,手上划破条小口子,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初。 她跟野猪搏斗时肩膀上被野猪牙顶了个大口子,血淌了一身,那叫一个恐怖呦! 其实她娘一开始想的没错,她身上那些干涸的并不是猪血,都是她自己的血,只不过她在山里歇了许久,等身上都好了才离开。 检查完闺女身上没什么伤口,她爹张老汉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猪给风干了,准备留着慢慢吃。 虽说也是大秋天的,但这猪肉可搁不了几天,除非给腌起来…… 说到腌制,盐是个好东西,只是太贵了,像他们村儿里大多保存肉类都是采用风干的方式,简单又省钱。 剁肉前先褪猪毛,趁着翠花洗澡的功夫,她娘又烧了一锅水准备处理这猪,他爹也开始在外头铺板子,把那猪放给铺好的板子上,就只管等水开。 -- 第2页 杀猪要用开水烫刮毛,最好是能把猪放锅里,奈何张家的锅没那么大,只能麻烦些,用开水烫了猪以后再用菜刀刮。 翠花拿水擦了擦身子抹掉了那些血迹以后,就出来帮着她爹一起刮,她娘就负责烧水倒水,一家人那叫一个分工明确。 给猪刮毛是项精细活儿,也最是麻烦,至于解猪倒是还好,翠花她爹年轻时也是个好猎手,虽说如今年龄大了,但在屠宰肉类这方面可比空有一把子力气的翠花要强得多。 张老汉解猪,翠花就负责把这肉剁成小块儿,让她娘给码好了回头抹了料就能拿去风干。 张翠花是昨天早上进的山,白天没打着东西,便又在山里过了一个晚上,然后夜里遇到野猪袭击就跟野猪搏斗,养伤…… 所以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今天家里的进项大,中午的时候翠花她娘又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好叫这父女俩人吃了个酒足饭饱,张老汉还特意开了自己珍藏了好久的酒水拉着闺女一块儿喝。 “翠花,来,陪爹喝一杯!” 啃着排骨,张翠花抬了抬眼皮道:“得了吧!爹你酒量不行,俺可不陪你喝。” “俺还不信了”,说着张老汉就要给闺女倒酒。 等喝了一圈过后,翠花搭眼瞥了瞥趴桌子上喝得烂醉的亲爹,唏嘘着叹了口气:“俺就说你不行,就这么点酒搁这养鱼呢!” 说完,她又拿了块饼子就着菜接着吃。 翠花娘“……” 她刚刚一直在旁边看闺女吃饼子啃肉块,她就纳闷儿了,翠花这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从小饭量就异于常人,她出生的那年附近没人生产,她奶水又不够翠花吃,想找人借找不着。 这孩子养的艰辛,抱错就就更不可能,生她的那一年这村里添了孩子就只有她们张家一家,这孩子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她爹时不时找些个兽奶加米汤才给喂大。 翠花她娘今天做的饭菜比平常还多,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试试她姑娘的饭量,结果这孩子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这一桌子菜吃的精光才算完。 “饱了吗?”翠花娘问。 等咽了最后一块饼子,她才回道:“饱了……” 翠花娘摇了摇头,这话她都不能信,这孩子惯会体贴人的,从来问她饱了吗都说饱了。 得,这回又没试出她的饭量。 “把你爹弄进去吧!” “哎!” 说着,翠花一把就将她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松松放到了里屋的炕上,又回了自己屋里好生休息。 只是到了下午,家里又忙活了起来。 青游村原本就没多少号人,她扛着猪出来时还被村里人看了个正着,这小村子里谁会什么谁不会什么,大家都门儿清。 你会这个手艺我会那个手艺,相对均衡,平常缺些什么东西大多也都是采用以物换物的方式,若是都不会或者要换的东西人家用不着才会用银钱来支付。 只不过他们这里的人基本上不出山,消费水平又是极低,所以这银钱倒不是那么好使。众人算了算时间,到了差不多点儿就提着东西上了门,要跟张老汉他们家换猪肉。 青游村民风纯朴,基本上人人都有自觉,若是有那不自觉的…… 张翠花手里的大扫把可不好惹。 村民们换走了不少猪肉,这还让翠花有些心疼,眼瞧着马上就要入冬了,冬天里肉食更是不常见,换走一块她就少吃一块,不过他们家也不亏就是了,粮食日用也换来了不少。 她张翠花可不做赔本买卖。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没料想到了晚上,这村里的张寡妇就登了她家的门儿。 这张寡妇平日里也做些媒婆的行当,附近十里八村她都跑过,结了不少姻缘,此次过来,话里话外就是要给她说亲。 要知道,翠花都已经十八了,张寡妇从前怎么不上门儿?偏生在她打了头猪回家以后上了门,安的什么心思可见一斑。 只不过,他爹张老汉倒是不在意这些,端茶倒水好生伺候,各方面都周到得很。 媒婆说媒先夸女再夸男,紧接着才进入正题:“张大哥张大嫂我跟你们说,隔壁村有个男孩跟翠花正合适,不仅人长得俊秀家境也还算可以,人家要求也不高,就想找个能照顾人的,一说到照顾人,我想着翠花正合适,我就过来了……” 张寡妇说,张老汉就沉着头听着,翠花娘还有些得意,夸赞道:“俺家翠花是会照顾人。” 张寡妇又添了把火,大着嗓门道:“可不就是吗?翠花这么有本事,那孩子还读过几年书,不如就让他俩……见见?” 翠花皱了皱眉:“还读过书,这样的男孩应该也看不上我,还是算了吧!” 听闺女这么说,张老汉立时一瞪眼儿,叱道:“怎么能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赶紧给我进去。” 张翠花虎着脸,气呼呼的回了屋。 张老汉训斥完他闺女,又支使他媳妇儿从屋里拿了一条子猪肉递给了那张媒婆,让她帮着安排、见个面儿。 “俺闺女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张媒婆这回过来原本就是冲着这条子猪肉来的,眼见达成了目的,也是喜笑颜开:“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第二日,张翠花早早便被她娘叫醒,梳洗打扮起来,说来也奇,翠花这姑娘体型虽说长得壮硕,却并不算丑,只不过相貌上就随了他爹的英气,可惜除了那身白皮儿怎么也晒不黑以外,真是没有一点女人味儿。 -- 第3页 翠花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她爹让她去,她自然是去了。 邻村离他们这儿距离也不短,需要走上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到,翠花体力倒是好,但是那张寡妇确实是受不了,走到后面说什么都得歇歇,到了后来,张翠花儿实在是看不下去,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伏在她背上,张寡妇还找她说话:“翠花儿,你咋力气这么大?” 翠花摇摇头,闷声说道:“不知道,天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一本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开文了开文了,小天使们,本章留评送红包哦! 第二章 要说这张寡妇家里也是难过,她丈夫前些年去世,只剩张寡妇和一个六岁闺女,她也实在难了没办法才做的媒婆这行当。 想想,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到底要有多艰难?她可算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为了块猪肉,连着要跑那么远,也是难为了她,不过家里确实许久没见肉腥,孩子想吃老是哭也是没法子。 等到了地儿,确实如张寡妇所说的家里条件算是不错,盖的青砖瓦房,比张家的土房子强多了。只是等了许久那家的男人也没出来迎,只一个老妇出来接人,却没见到他家男孩的脸,张寡妇顿时就不高兴了。 “李大姐,男方人呢!” 那老妇打量了她们二人好半天才请人进去:“我儿子在里头,二位进来吧!” 等进去一瞧,那人躺床上正睡得香,只不过仔细一瞧又不对劲,竟是个残废,张翠花抿了抿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婶儿,你就给我介绍这个……” 张寡妇还有些尴尬,她上回见这男方可是坐着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只是嘴上她还得替自己挽尊:“翠花,咱先不要以貌取人?万一人家只是摔伤了呢?” “要是真残废呢?” “那就算了!” 与她相亲的那男人瞧着也是瘦弱得很,被喊醒了以后看见张翠花这幅庞大的体格,怕以后自己要受欺负,便口中呼着:“娘,娘你进来!” 等他娘进来以后那男方说什么也不肯,就让她们走。 张翠花还有些生气,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那正好,你嫌弃俺,俺也嫌弃你。”说着还上上下下瞥了瞥他那残疾的腿,盯的男方心里不安得很。 那男方见他凶,就更害怕了,他娘见翠花是个不好惹的更是不敢还嘴,只管哄着自己儿子。 张寡妇也上前去说了两句:“你提前也没跟俺说过孩子的腿……”残疾这话她没说,怕伤了人家的面子。 “你也没问啊!”他儿子自去年从山上跌了下来腿就废了,后半辈子都得人照顾,不然能降这么多条件吗? 翠花拉了拉张寡妇的胳膊,没好气的说道道:“既然不合适,那还说什么,回去吧!” “行吧!” 这场面是她没有料到的,张寡妇顿时也有些尴尬,回去的路上翠花还憋着气问她:“张婶儿,俺长得就这么丑吗?” 媒婆叹了口气:“这不是丑不丑的问题,翠花儿啊!你脾气急,他们是……怕打不过你。” 张翠花颠了颠背上的张寡妇,好言好语的道:“俺是个讲理的人,他们要是不惹俺,俺肯定也不能动手。” 按理来说,张翠花勤劳朴实又能干,就算是长得壮些,在这些小村子里也是不愁嫁的,奈何她曾经在十五岁时因为旁人嘲笑她的体型跟村里的大小伙子打了一架。 八个人,全被翠花一个人赤手空拳给打倒了。 一战成名…… 从此,不只是在青游村,就算是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都是出了名儿的泼辣,但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只能说是因缘际会。 所以之前,不是没人愿意给她说亲,实在是一提起张翠花,他们是真怕呀! 翠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也无所谓,背了张寡妇一路,回去的时候还是脸不红气不喘的,看得张寡妇滋滋称奇。 她把人在村口放下,让张寡妇自己回去,她们两家在不同的方向,等翠花走远了,还叹道:“若是这孩子力气和脾气不那么大就好了……” 没了威胁亲事也能容易些。 回去的路上,张翠花还经过了他们村里那个童生夫子的私塾,此时,他正教几个孩子在读百家姓。 翠花扒在窗户框边二跟前儿偷偷的听,时不时露出半个头看他一眼,夫子也是个眼尖的,见张翠花在窗外探头还笑着跟她点头示意,闹了张翠花一个大红脸,脸红心跳的赶紧跑了。 路上她还碰到来给夫子送饭的一个少女,那少女生的娇俏可人、顾盼生姿,那是村长的闺女。张寡妇刚刚跟她说了,夫子刚订下了亲事,就是这村长的闺女,这两人倒是郎才女貌。 她俩不熟,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翠花便又去了山上,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花园。 这山里她来过无数次,但正式打猎的时间只有昨天。事实上,张翠花儿在武艺上比他们想的都强,他们打猎要用到的弓箭和匕首张翠花都使的烂熟。 当然,在这山上她也遇到过不少的山中野兽,只不过那些个野兽并没有来触她的霉头,昨天夜里的那只野猪纯属就是送上门儿来的,张翠花不跟它打起来才怪。 沿途山上,翠花捡了不少的蘑菇,花花绿绿的还有蓝紫的,看着特别鲜艳,新鲜。她之前在山里轻了一小块儿地方,还架了块扁石头,底下可以烧火,上边可以烤东西,她时常过来。 -- 第4页 用山涧中的泉水把这些蘑菇上的泥土清洗干净,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小布袋儿拿了些调配好的各种调料粉,烤蘑菇的时候撒上去就行。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蘑菇都十分的可口,每回吃完都有小人儿在眼前跳动,有时候还能看见铁树开花招来仙女,这事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一开始以为是真的,后来张翠花才发现这是幻觉,但她就是觉得有意思。 这蘑菇旁人吃可能会要命,但他体质特殊,不光是自愈,对这些有毒的东西她也是有着强大的自我抵抗能力,顶多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就过去了。 今日眼前看见的东西倒是与以往不同,她看见一排排的新郎,都是各种姿势,还盖着红盖头,搔首弄姿、任她挑选。她一个一个地掀起红盖头看过去,挨个评价。 “太丑” “太老” “太瘦” “……” 她一个个的挑过去,直到最后那个躺着的男人…… 她刚要接下这盖头,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张翠花又回到了现实。 她睁开眼睛,还感叹着梦就是梦,连个好的结局都不给她,刚要如此想,便见不远处有个男人躺在地上。 张翠花揉了揉眼:“娘嘞,美梦成真了,还真有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蘑菇的效果可以参考一下云南野山菌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埋山山,哭喊喊,亲朋都来吃饭饭。 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 第三章 张翠花跑到跟前去,只见那人一身的伤,还在往外渗着血,她往上头瞅了瞅,悬崖不算很高,兴许是从上头掉下来挂树枝上所以才没死成。 不过此时她也不敢随便乱动,摸了摸那人的身子,能感受到还有体温,想来还活着。她便去附近找了些止血的药过来嚼碎了抹到他身上,背面抹完了,他又开始给那人抹正面,等翻过身子再一看。 张翠花不禁咂咂嘴,夸赞道:“真好看”这男人的长相她形容不出来,说不出的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 原本想等到那男人身上渗血不那么严重了再把他扛回去,只不过瞧着那草对他的伤口好像没什么效用,且那人的鼻息越来越弱,恐怕是熬不过去…… 张翠花狠了狠心,又咬了咬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想挤了些血出来,结果没等她挤出血那伤口就又要愈合,她就只能把口子咬得大些,愈合就能慢了。 这法子她也是第一回 用,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等她好容易挤了血出来,又把那血混了那草药给他涂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后生,俺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生死有命,你要是熬不过去,可别怪俺没救你。” 这男的好看归好看,若是救不回来没两天就臭了,再好看的脸也没用。 兴许是上天可怜他,从他第二次抹了药没多久,只见这人身上的伤口慢慢的就不淌了,鼻息也比刚才强了许多。 “有效果” 张翠花还有些惊喜,这人看样子是有救,不枉她耗这么多功夫。 在他旁边守了许久,想着把人放这儿恐怕没多长时间就要被山中豺狼生吞了。尤其这人身上血腥气重,这动物的鼻子最好使,血是最吸引这些野兽的。 她虽然也能够与那豺狼抗上一抗,但肯定也要受伤,她可不去受这个罪,她自己不想受罪,那受罪的就只能是这人了。 为了防止被旁人看见,嚼舌根,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张翠花便扛着这人下了山,回了村儿。 张翠花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张父张母都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有些不知所措,张老汉好声好气的劝道:“翠花儿,你这是拐了谁家的孩子,咱家可不兴这强行掳人的勾当,你赶紧把人送回去吧!” 就连他娘也在旁边满面愁容的规劝:“今儿的事儿我听张寡妇说了,这一个不行,咱还有下一个,你可不能因为这就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翠花把人放到自己床上,转过头去,一脸的无奈:“爹娘你们乱说什么呢?俺不是因为相亲受挫所以才掳的人,这人是俺从山上救回来的。” “俺瞅着这人不像咱们村的!老婆子你见过吗?” “不曾见过” 张翠花接了句:“人是在崖底下捡的,估计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 这话张老汉也不能信,就在她旁边转悠:“翠花儿,你可别哄你爹,这山崖这么高,人掉下来还能活?” 翠花她娘也在旁边附和:“你爹说的对。” 张翠花也觉得不大可能,但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太清楚,只好挠着头回道:“俺也讲不清楚,不如等人醒了再说。” “那行吧!”张父张母只好答应。 只不过张翠花瞧着她爹她娘看她的那眼神,不管怎么瞧透露出的都是一副无论如何我就是不信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得,她也懒得解释,事实见真章只是眼下那男人还睡在她床上,男女有别,她们两人自然不能同床。 “爹,今天你跟他睡,我去你那屋跟娘睡。” 张老汉看了看衣裳被他闺女扯得稀烂的那男人,又看了看他闺女,想也没想,当即答应下来。 -- 第5页 “行” 不过那男人身上的伤还得处理,今日的天色毕竟还是有些晚,第二日一早,张翠花便去了趟村里会医术的村长家中。 村长说是会医术,倒也不至于,只不过会看些个头疼脑热以及外伤、骨伤之类的罢了,尤其是在外伤和骨伤这两项最为擅长,他们山里人最容易受的就是这两样伤。 “村长,我过来拿些药。” 村长这会儿正穿鞋,背着药篓子准备出门,见到张翠花过来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翠花儿这是前日打野猪被伤了。” 她也没否认,只道了一声:“是” 村长原本只给她拿了外用的药,不过翠花心细,又找他要内服的,村长虽是有些纳闷,却还是给她拿了。拿药走的时候正好又碰见了村长家的闺女,小姑娘也是刚醒,睡眼惺忪,旁的话倒没多说,家里那男人还等着换药呢。 回去以后,张翠花先是把那药给熬上喂给了他喝,至于抹药……张父张母怕她占那男人便宜,还主动抢着来做。 只见张老汉推搡着她,好言好语的说道:“翠花你累了一天了,你先去休息,这种活儿就交给你爹来做。” 张翠花“……” 天可怜见,她只是想救人罢了,虽说这人确实长得好看,让她有些见猎心喜,但也不至于乘人之危。 这人最好早点儿醒,早日帮她澄清,天天被自己爹娘这么怀疑,她真的好委屈。 好在那人体质还算不错,只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便悠悠转醒。 他醒过来的时候,翠花还在外头劈柴,马上就要过冬,这柴火可都是要提前准备好的。 是张老汉先发现他醒了。 “这里是哪儿?” 张老汉放下手里忙活的活计,坐到他床榻前,回道:“这里是青游村。” 那人转头看他,又问:“是你救了我?” 张老汉见他没精打采的,也耐着性子回道:“不是,是俺闺女救了你。”说着他又朝外头喊:“翠花,你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你快进来。” 张翠花一听说人醒了,赶忙丢下斧头,柴也不劈了,进去的时候就见那人微微睁着俩黑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瞅。 这女子可真壮实,难怪能救下他。 “是你救了我?” 张翠花跟个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忙答应着:“对对对,是俺救了你。” 那人刚要道谢,便听张翠花急吼吼的道:“俺爹俺娘老说俺强抢民男,你先帮俺澄清,俺可没拐你走。” 那男人还有些一头雾水,却还是按着她说的承认了,没人拐他,如此,张老汉才终于放下了心。 见人醒了,张翠花想着也该喝药了,便道:“爹,俺先去给他熬药。” “成” 翠花出去了以后,张老汉问起他名字,那人说是叫叶北辰。 他刚醒过来,脑子还不灵光,过了会儿才又问:“我身上这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张老汉回说:“俺换的”那人才终于放下了心。 只不过这颗心没放下多久便听张老汉接着道:“你之前的衣裳被俺闺女扯得稀碎,不换不行。” 叶北辰“???”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被强抢民男了。 张老汉见他一直发呆又开始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没多久,翠花也端来一碗熬的黑糊糊的汤药就要喂给他喝,一同端来的还有一个小竹筒子,手指细,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感受到那股浓烈的药味,叶北辰皱着鼻子问她:“这什么药?” “伤药?管你身上这伤的,你自己能喝吗?” “我试试”他尝试着把手拿出来,只可惜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张翠花自然也看得出来,也没强求他:“还是我喂你吧!你睡着的这两三日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次。” “嗯” 这种时候再去挑三拣四的属实不合适,看着这屋里家徒四壁他也不指望太多,此番能活下来已是最大的幸运,他不能要求太多。 等喝了两勺汤药,看着碗边的竹筒子叶北辰还有些好奇:“这竹筒是做什么的?” 张翠花搁下那汤药。把竹筒拿起来给他演示:“这个啊!这是喂药用的,你昏迷的时候喝不下去,进到嘴里的汤药要十不存一,基本都吐了出来,所以才要用这种法子。” 叶北辰不明白:“这个要怎么用?” “用嘴啊!喝到嘴里再吐出来……” 听到这法子,叶北辰不禁有些反胃,瞪大了眼睛:“你喂的?” 张翠花见他那表情似乎还带着些嫌弃,心里也有些不高兴,直言道:“俺可没碰你。” 她爹她娘看得严实,她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这个胆儿。 叶北辰这才松了口气:“那是谁喂的?” 只见不远处的张老汉瘪着那张黝黑的老脸,蒯了蒯头皮,耿直的笑笑:“是俺喂的。” 叶北辰“……” 都是送命题,他就不该问。 第四章 叶北辰在床上躺了几日才能勉强下床,在这几日间,从张家人口中他也解了这青游村的一些个大概信息。 原本还想着让他们出去递信给他家里人,后来一听说此处的人基本不出山,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再闹出些风险就得不偿失了。 此番他下落不明,想必有些人该着急了吧! -- 第6页 不过,张家人既然救了他,他自然也要有所回报,钱财也好,权势也好能给的他都会尽力去给。 当问起张翠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见她一脸羞涩的回道:“俺嫁不出去了,你能不能娶俺?” 这几年,为了她的婚事,她爹她娘操碎了心,除了这一件事别的她没什么想要的。 叶北辰后退了两步,但顾着她的面子,并没有直接拒绝,只道:“其实我也可以给你银两。” 张翠花摇了摇头:“俺不要银子,俺自己能挣,俺现在就缺个男人。” 叶北辰沉思片刻:“我可以帮你介绍。” 听他这么说,张翠花的眼睛“蹭”地亮了,紧接着又抓着他的胳膊激动的问:“能比你长得还好看吗?” 这个问题倒是叫叶北辰答不上来,谁不知道他是京都第一美男子,他上哪儿找个比他还好看的,只能一脸为难的道:“这个比较困难。” “那还是你娶俺吧!” “这……” 张翠花继续说道:“怎么?你怕了?” “倒也不是……” “你们外头的人不是常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俺就缺个丈夫。” 叶北辰一咬牙,心一狠:“行” 张翠花瞪大了眼睛,她也就是试试,没想到这人还真答应了:“真的?” “真的”,虽是答应了,但他还有别的要求。 只见叶北辰一脸认真的道:“你想清楚,跟着我只能保证你衣食无忧,但再多的我给不了你,不管是感情也好,地位也好,时间也好,我通通给不了……” “没关系”能嫁人已经算是天上掉的馅饼,她不贪心。 张翠花高兴的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还转了好几圈,叶北辰脸都黑了,却又因伤病不敢动弹。 说实话,他平生还是头一回被个女人抱,还是这般轻易,这让他不禁有些丢脸和后悔。 娶了她,真的是对的吗? 然而,张翠花可不止是转圈圈,还抱着出了门,高兴的跟她爹娘讲道:“爹,娘,他同意娶俺了,他同意了。” 张老汉手里的榔头差点没捏住掉地上:“你实话告诉俺,你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药。” 张翠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把怀里的叶北辰往前一推:“不信你自己问他” 叶北辰觉得有些丢脸,却还是不甘不愿的从她怀里露了个头出来,应了一声:“她说的没错,我自愿的。” 报救命之恩。 只见张翠花昂着头,一脸得意的道:“爹,娘,你们看,他真是自愿的,俺可没拐人。” 张家两口子也是一脸笑:“没拐就好,没拐就好。” “以后你们可别再让俺相亲了。” 张母摆了摆手:“既然都定下来了还相什么亲?不相了不相了。” 娶妻是大事,女子出嫁三书六礼是基本,但此处条件简陋,虽是从简,但该有的还是要有,叶北辰问及聘礼时,只见张老汉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叶北辰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自己去猜:“五百?” 张老汉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听说叶北辰只肯出五百,立时摇着头,一脸耿直的道:“五百文可不行,是五两。” 叶北辰:“……” 张老汉以为他是觉得有些多了,一瞪,头一缩,硬着头皮回道:“俺闺女救了你的命,还照顾了你好几日,五两不多……” 叶北辰“……”那确实不多 张老汉原本还想着要是这人不答应,大不了他再降些,只要闺女能嫁出去,赔些钱也不是不行,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又开口:“你要是嫌多的话……” 话没说话,叶北辰赶紧掐断:“不多不多。” 回头他就叫人送来500两银子 张老汉不知他如何想的,只是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这孩子不反悔就行。 张翠花今年二十,叶北辰比他小两岁,只不过十八,女子比男子大两岁倒也是无妨。不过张家两口子还有自己的考虑,怕叶北辰反悔,就想着赶紧把他俩的事儿给定下来。 至于聘礼,他们并不着急,人都在这儿了,还怕差那几两银子? 在叶北辰看来,婚姻并不是儿戏,虽说他与张翠花说清楚了不会付出感情,但听他们把婚事商定的那般仓促,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就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坑…… 况且眼下他伤势还没好,再怎么着也要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说,所以他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 “俺明白你意思,不过你也瞧见了,俺这闺女体型生的异于常人,俺怕你反悔。”张老汉倒是不瞒他,是什么就说什么。 叶北辰摇摇头:“反悔那倒不至于……” 听他这么说,张老汉乐的咧开了嘴:“既是不反悔,早些晚些也无妨,村里人知道她嫁了,俺也就放心了。” 叶北辰“……” 张家人是放心了,但他不放心啊! 张家两口子操办这婚事倒是迅速,这几日间,张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都是为了看他这新郎长得什么样儿。 要不说最近的青游村真是热闹极了,大家伙儿听说张翠花儿找了个模样白净、文绉绉的小白脸,长得就跟画上的文曲星似的好看,皆是亢奋起来。不光是青游村,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人听说有这事儿,还不惜跑了十几里地过来看人。 -- 第7页 要不说张翠花当初一战成名呢?谁不想瞧瞧能拿下她这位十里八村儿第一女战神的到底是哪位壮汉,必须得来瞻仰。 他们越是如此,叶北辰心里就越慌,就在他们张灯结彩吹锣打鼓的前一日,叶北辰……跑了。 不过因为不认识路,没跑多远他又被抓了回来。 张翠花瞪个铜铃大的眼珠子,一脸憋屈:“你不是说了要娶俺?终究你还是反悔了。” 叶北辰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就是担心家里有事儿,想先回去一趟,毕竟成婚也不是小事,还是要通知一下家里人。” 张翠花能信他这鬼话? 自然不可能。 那一日,叶北辰被压着拜了堂、成了亲、入了洞房,只不过那天晚上两人什么都没做就是了。 因为今日逃跑又被压着拜堂,叶北辰身上的伤口又裂了开,还渗了血,虽说给他抹了药,但总是不见好,夜里还在渗…… 无奈之下,张翠花趁着入夜了叶北辰睡着了的功夫,她又把自己的手割破,放了血,拌了那草药给他涂到了身上。 夜里的时候,叶北辰感觉身上凉飕飕,悠悠转醒,昏暗的灯影下,只见是一大团的黑影,给他吓得一个踉跄,张翠花按住了他:“别动” 定睛一看,见是张翠花在扒她的衣服,叶北辰不由得有些害怕,但此刻身上有伤他又动弹不得。 叶北辰慌了,难不成这人真是惯会强抢民男的,不然张家两口子怎会那般仓促,只一瞬间,他给自己脑补了数十种被折磨的法子。 张翠花见他眼神阴晴不定,抹药的手也没停,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只是给你抹药罢了,俺不是鬼,你不用这么怕俺。” 她确实是在给他抹药,这个做不得假。 甚至说为了报复他刚刚的举动,张翠花还特意用了些力气,给叶北辰疼得呜呜直叫唤,眼泪都要下来了。 “喂,你轻点,我身上有伤。” “俺知道了,俺会注意的。” “嘶——你别使这么大力气,疼。” “行了行了,别叫了,就快好了” “啊——你轻点” “……” 张父张母听着隔壁传过来的动静,羞得脸红,这两个孩子不害臊他们还害臊呢!几番拿被子蒙住了头,但那声音仍是不绝于耳。 哎!她闺女,怎么这么能折腾? 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而这边抹完药的二人组虽是和衣躺下了,但叶北辰还有个问题,这药睡觉之前不是才抹过,怎么如今又要抹? 恐怕抹药是借口,扒衣服才是真。 女人,真是恐怖如斯! 幸好他,睡眠够浅,张翠花倒是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所想,只知道把这一小碗儿的药给他抹尽才又熄了蜡烛呼呼大睡了起来。 今日放了不少血,她可要好好休息,补一补。 第二日,叶北辰醒来见身上确实是好了许多,只不过那草药与昨晚抹的想必倒是红了许多,想来经过一夜的使用,被空气中的某样东西给改了颜色,他倒是没太在意。 他俩昨夜折腾得晚,早上便都起来的晚,但张夫张母就当没事儿人一样,也没过来叫他们起床。 小年轻,精力旺盛,只是他闺女不知节制,这还得靠她出马。 新婚二人若是知道他们老两口怎么想的恐怕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他们昨天可什么都没干,叶北辰身上渗血他们也不清楚,只以为是红鸾星动…… 第五章 张母倒是贴心的很,一大早就去了村长那边,拿了不少补药,什么鹿鞭、枸杞、核桃…… 家里还有前些日子下剩的猪鞭,他还特意去隔壁换了只老鸭子,准备今晚就给北辰这孩子煲汤喝。 等两人醒来之后,张父张母见他们闺女满面红光,唯独叶北辰无精打采,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顿时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脸色跟昨晚上那动静也对得上。 张母暗暗心惊,幸好她机智,早早就去拿了东西,不然北辰这孩子怕是要被榨干。 她白天净顾着收拾鸭子了,叶北辰见今日饭桌上的饭菜比以往丰盛许多,还纳闷了许久,今儿个怎么这般丰盛,后来想想,兴许是因为这是他与翠花成亲的第一日所以才会如此,便就放下了心。 翠花她娘手艺好,为了不让他二人出出是什么她可是废了好一番心思。做的是什么里头是什么东西,他两人确实没看不出来。 但翠花儿要喝的时候张母便把筷子给她扒拉过去,不让她碰:“这都是给北辰补身子的,你要吃吃别的。” 张翠花丢了筷子,气道:“娘,你偏心……” 翠花她娘没好气的瞪了闺女一眼,阴阳怪气儿的埋怨道:“这都是怪谁啊?” 翠花“???” 她怎么了? 她昨天晚上放了不少的血,她也需要补!她娘不让吃她就偷着吃。 连着这么吃了好几天,第一日,第二日,不觉得有什么,但从第三日开始,叶北辰就觉得身上不大对劲,但那些东西张翠花儿也都吃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张父张母动了什么手脚,显然他是不知情的。 不光是如此,叶北辰总是觉得最近身上不大对劲,除了某些地方精力有些旺盛之外,还体现在他之前受的伤上。 -- 第8页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伤,比这严重的也经受过,但这一次的伤……好的未免也太快了些,快到让他觉得有些异常。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旁的东西他也没碰,那就只可能是张家吃的这些个东西有异常。 叶北辰越想就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自打他与张翠花成婚之后,张家在饮食上就丰富了许多,好些个肉食连他以前都没吃过,他想着,兴许这山上有什么宝物药材。 对,一定没错! 当然,他也不是贪图这些,只是想弄清楚罢了。眼见着身体悠悠转好,他便央求着让张翠花带他上山去瞧瞧,顺便也找一找当初有没有什么掉落下来的东西。 张家的情况他也看了,但凡能寻上个一两样也够他们好好过活许久,总归他如今也走不了,张家人看他看得严实,也不可能在如今就放他走,不如先行缓兵之计。 叶北辰想着,他还是再等等吧! 这几日间,他也观察得出来,张翠花确实是个勤快能干的,尤其是这一把子力气,非同寻常,比个男人都强。这女人待他好倒是不假,但叶北辰总有种被豢养了的错觉,没错,就是豢养…… 怎么说呢! 感觉有些像从前他娘养的猫一样,花不了什么银钱还能图个乐呵! 但他可是个大活人啊! 马上要过冬,天气也越来越冷,在冬天来临之前家里肯定要攒够过冬用的柴火,张翠花便每日间都要去山上打柴,叶北辰现在有着自己的心思,自然也要跟去。 所以翠花听他说起也要跟着上山时一脸的不屑:“你身上伤都没好透,瞎跑什么,就在家里养着。” “我在家里憋了这许多天,闷都要闷死了,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偷着去。”叶北辰使不出别的办法,就只能跟她犟。 只见翠花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两句:“行吧行吧!男人真是麻烦……” 随后,她就在叶北辰跟前蹲下了身子。 这举动吓得叶北辰后退了两步:“干嘛?” 张翠花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道:“上来吧!” 叶北辰偏过了头,倔强道:“我自己能走。” 翠花一脸不信,讽刺道:“你能走个der,赶紧上来,别墨迹。” 叶北辰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一脸一本不情不愿的爬到了她背上,还别说,翠花肩膀宽、体格壮,趴着倒是舒服。 背着他,张翠花又去屋外拿了根棍子,从前她一个人上山都是背着柴回来,如今背上背着人,就只能拿根棍子担柴火。 秋风萧瑟,随着两人越往山上走,这风也就越大,山路也就越来越陡,叶北辰不禁搂紧了她。不过,他对翠花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没瞧见这山路那么远吗?翠花背了他这一路都是脸不红,气不喘,这倒是让叶北辰有些惊奇,愈发觉得这山上兴许是有什么宝贝。 等到了地儿,这地上有许多树上掉落的树枝子,近些日子也没下雨,这柴火都是干透了的,虽说可以捡现成的,却零碎些,叶北辰原本还以为这山上宝物好找,可一进了山顿时就歇了心思。 这山上光秃秃的一片,一眼望过去只有树和落叶,找什么? 于是他就只能在那儿看翠花捡柴火,但看着看着又觉得不是那回事儿,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让个女子做这些活儿恐怕是不合适,便也跟着她捡,想着能帮些是些。 张翠花瞧见之后立马喝斥道:“你别动,别弯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再动就又要裂了……” 若是再裂,保不齐她又要放血救他,她可不愿意。 叶北辰不仅感叹,他何时又成了那个给人添麻烦的人,但以他现在的身体条件,想想还是算了吧,就当此次过来是呼吸新鲜空气。 只不过瞧着张翠花,那道忙活起来的身影,心里还有些异样,身体也有些异常,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他想着,这应该就是感激。 捡完了柴火,叶北辰让她带着自己又去了当初跌落下来的崖底,地上尚且还有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叶北辰不禁感慨,这次能活下来真的是他命大,翠花功不可没。 来这一趟是对的,两人拿着树枝在地上翻找了许久,果然让他们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根金累丝掐花簪子,他给他娘挑的,还有一样是他之前常带着的玉佩,竟然没碎,这倒是让叶北辰有些意外。 在回程的路上,叶北辰伏在张翠花背上,只感觉到身子又开始躁动不安,烫的很。 不好! 紧接着就听翠花抱怨道:“你别乱动……” 叶北辰没有理她,只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对眼前这悍妻起了心思? 他神色幽幽,不光是某些地方,就连这手也不老实起来。 翠花此时正担着柴火,两手都架在了扁担棍子上,明显感觉到叶北辰的那番小动作,她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扭头问道:“你摸俺干啥?” 叶北辰埋头在她背上,手搂着翠花的脖子,搂得紧紧的,头也埋得深深的,翠花还算爱干净,她身上都是皂角的气息。 “轻点儿,你快把俺勒死了。” “哦”,说着,叶北辰又放轻了力气。 经过张翠花的提醒,他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起来,只不过过了一会儿手上又忍不住乱动。张翠花刚要说话,就只听叶北辰理直气壮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是我媳妇儿,摸你两下怎么了?” -- 第9页 感受到耳边那道吐息,翠花着实觉得有些异样,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是她前二十年从未体会过的,当下老脸一红,红到了脖子根儿,紧接着又蔓延到了耳朵上,被叶北辰逮了个正着。 叶北辰盯着她,不错过一丝一毫,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皮肤怎么这么好,就连刚刚伸进她衣服里感受到的手感也是如此,这倒是让他惊喜异常。 叶北辰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却也由着自己放纵,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人都是他成了亲拜过堂的媳妇儿,碰一下怎么了? 他轻笑一声,又故意的往翠花那通红的耳朵上吐了口气,色色的问了一句:“让不让摸?” 张翠花身子顿时一紧,红着老脸回道:“你摸,你放肆的摸。”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张翠花被好一番蹂|躏,她算是看出来了,叶北辰是故意的,就是要套路她。 还别说,叶北辰的套路,是张翠花走过最艰难的一条路。 把叶北辰放下之后他就回了屋,只留翠花一人和她爹娘在收拾,张母看见闺女头上金灿灿的,还好奇的问了一句:“翠花,你头上插的什么?” 张翠花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落叶,结果她娘手一伸就给她拿了下来,是根金簪。 “呦!这金贵东西是打哪儿弄来的?你别是干了啥坏事儿了吧!” 张翠花从她娘手里又夺过那簪子,宝贝似的收起来,笑的开心:“娘你说什么呢?这是俺男人给的!” 那簪子一开始她还舍不得戴,她男人说搁着才是浪费,说什么都得让她戴上。 “行!俺戴” 天渐渐凉了,但张家这被子和屋子又都是个不保暖的,好在翠花是个体热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叶北辰总是不自觉的往她身上靠,有了今日的这件事情两人似乎也少了些隔阂,晚上便顺理成章地圆了房。 攒了十八年的积蓄尽皆花了个精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二人喘着粗气躺在床上,一开始只是张翠花往他身上靠,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翠花搂着叶北辰…… 好在这屋里也没别人,也顾不上尴尬,暖和就行。 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叶北辰还没话找话的问她:“翠花,其实你人不坏,当初为什么骗我说你嫁不出去?” 翠花闭着眼睛小声咕囔着:“俺没骗你。” “那又是为何?” 在他看来,翠花勤劳、朴实能干,长得也并不算难看,只是不像传统的女人罢了。 山里人,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二人婚礼时,来参加婚礼的村里人他也不是没瞧过,大多数人还不如翠花,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怎么也不至于到她这个年龄还嫁不出去? 这倒是奇了。 翠花见他刨根问底,无所谓的回道:“要说原因也不是没有,俺十五岁那年因为打了几个人,就在这十里八村儿……出了名儿。” 叶北辰想想她的体格,打架也算是正常,而且既然出了名,应该是赢了,随即轻笑着又问:“怎么着?那人被你打成了残疾还是重伤?” 翠花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只不过那八个人太不禁揍,在地上昏迷了许久才醒……” 二人之前都是合着眼,一听这话,叶北辰忽然睁开了眼睛,震惊问:“你说几个?” “八个呀!” 这话张翠花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打了八个人只是打了几只山鸡一般容易,不觉得有什么。 但这话倒是让叶北辰有些心惊,他咽了口吐沫,弱弱的问了一句:“那你这边几个人?” “就俺一个,打他们八个还不是绰绰有驴。” 叶北辰皱着眉头,忍不住纠正:“那叫绰绰有余。” “哦!” 不过纠正完了她,叶北辰还是不由得心里有些慌乱,他这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怪胎?难怪她之前到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那些人不是为别的,是怕被揍。 翠花见她男人又不说话了,还以为他是有心事,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赶忙又解释道:“当然,俺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他们嘲笑俺体格壮,不像女人,还拿石头扔俺,俺才打人,这几个人,不打他娘的一顿俺咽不下这口气。” 叶北辰抿了抿嘴,他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思考了一下,若是换成了他,恐怕也要打人,不过他还有个问题:“你那会儿碰着他们八个就不害怕吗?” 翠花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俺不怕,俺就是被打死了也得揍他们一顿,但是俺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么不禁揍。一个个的都是绣花枕头,一把子力气还不如俺的一根手指头。” 叶北辰“……” 他也比不上张翠花,那他也算这绣花枕头的一员咯! 张翠花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接了一句:“就算你是绣花枕头,也是最好看的绣花枕头。”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他伸手捂住了张翠花的嘴:“好了,你别说了。” 她这话说的好像他只有一张脸,别无是处一样。 在外头人家都夸他才貌双全,年少有为,但到了山里,他空有一番本事也使不出来,更何况旁边还有这么一个怪胎…… 叶北辰怎么想怎么觉得,他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是给自己找了个男人。 “翠花,以后不要说俺,说我。” -- 第10页 翠花不解:“这两个字不都一个意思吗?” 他摇摇头:“外头的人都不这么说” “那俺要是说呢?” “他们会看不起你?” 张翠花睁开眼睛,忽然又搂紧了他:“可是俺不想出去,山里挺好的。” 叶北辰摸摸她的头:“但我不可能一直陪你在山里,我在外头还有家人,也有自己的娘亲,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们也会担心,我答应过你,会让你富足一生,这个不会改,但我早晚都是会走的。” “你能不能不走?” “不能”这话他说的坚决又肯定,但又怕这话伤了她的心便又叹了口气:“翠花,你救了我一条命,我十分感激,之前我便跟你说过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多,你说你嫁不出去了,好,那我娶你,如今,我想离开了。” 翠花听了这话心情有些低落,背过了身子不再说话,叶北辰也看得出她心里不高兴,也转向她她那边,拍了拍她:“翠花,你愿意跟我走吗?” 翠花赌气:“俺不愿。” “行吧!” 此时她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去触霉头,不如等明日再哄。 他想着不管过程是怎么着,他们俩既是成了亲拜了堂,如今又洞了房,不说能给她什么?但这辈子,他会好好的照顾张翠花。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两人醒来,是张翠花先下的床,她有事要做,起的比叶北辰可早多了,完全不像刚破了身的女子,反倒是她男人倒是多睡了许久,这种情况自然与她的体质有一定关系,张翠花也没有想太多。 只不过,叶北辰起来后看着床上干干净净,不由得眯了眼睛。 落红呢? 他确定昨日并未在床上垫什么东西,醒来后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他还特意问了张翠花:“你今日有没有收拾床铺?” 翠花摇了摇头:“俺怕吵着你,啥也没动!” 好一个什么也没动?呵呵! 叶北辰没再说话,只是在心里暗暗嘲讽,亏他昨日还想着带张翠花回家,结果这女人满口谎言、水性杨花…… 如此,他也不必有太多亏欠,她救了他,他娶了她,倒也是两清。 等气头过去,叶北辰想着还是算了,总归他也不爱这女人,事先也说过给不了她什么,顶天儿了衣食无忧罢了,既然她自己不自爱他也省的再说,日后不碰了便是。 亏他昨日还说带她回家,一片真心喂了狗,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 叶北辰在这山里又养了接近十来日的伤,说来倒也奇怪,一开始这伤好得倒是极快,但越到后头就越慢…… 去往京都的路途难走,若是不养好了,这行路艰难,一有个什么差错就容易送命,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过了十几日,养好了伤之后,他便与张家人说明了要离开,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要把翠花丢下不管,他说得先回去报个平安,之后再来接她。 一开始,张家人并不同意,还扯了扯翠花,翠花也是死要面子,说什么也不挽留:“他要走便走,铁了心要走的人,强留也留不住!”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村里几个婶子围在井边洗衣裳的时候她也听说过,说什么男人得了女人的身子就不珍惜了,她从前不懂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叶北辰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张家两口子能不知道自己闺女那性子吗?一开始虽说也留了他几日,但后来,眼见着叶北辰越来着急,差不多的日子他趁着夜里张家人都没起床,便连忙收拾了东西开了门离开。 张翠花其实感觉到了他走的动静,只是没睁眼。 叶北辰还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翠花,我知道你听得见,那簪子你好好收着,等我回去就让人给你送钱来。” 张翠花没做声。 等到天亮了以后,叶北辰离开的事情张家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是见翠花什么都不说,张家老两口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孩子也有自己的家,总不能一直拦着不让人家回家,他们也是为人父母,之前是为了翠花多留了人家几日,如今留不动了,走了也在他们预料之内。 张翠花在家待着心烦,又如往常一样去了趟山上,砍柴、打猎。 这次倒是巧了,又让她遇上只野猪,体型比上一次的稍大些,看样子是贴了秋膘。 有了上一次与野猪搏斗的经验,这次她再收拾这只野猪就顺手多了。上一次是因为晚上看不清楚,所以才会被野猪拱得身上都是血洞,但这一次却是白天,视线清晰,张翠花三下五除二的拿柴刀把这猪砍死便又背着下了山。 第二回 背着猪下山,村里人又惊了。 “乖乖,这野猪我瞧着比上回那头要大。” “翠花这一身的血,不会又受伤吧?” “……” 张翠花没理他们,她压根儿就没伤,身上的血全是猪血。 等回去以后把猪放到案板上,张翠花还觉得有些头晕,遂坐在板凳上歇了会儿,她娘见她抚着头还问:“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疼。” 翠花娘还有些担心,她闺女一直体质好,头疼脑热的都没有过,如今有这一遭自然是非同寻常。 “要不要找村长看看?” -- 第11页 “不用了,只是头疼罢了。”她虎着脸,面上没有一点笑意。 翠花娘知道,她其实是心里不高兴,但自己闺女她还是心疼的:“还是去吧!找村长看看也安心些,别是被野猪伤了内里。” 说着,她娘便拉着翠花又去了村长那儿。 等到了地儿,俩人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村长家门口的叶北辰。 两人大眼瞪小眼,翠花娘指着他张口结舌:“你……你不是走了吗?” 叶北辰还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实话实讲:“上山时碰上只山猪,跑的时候崴着脚了,好在躲过了一条命被村长救了。” 张母不由得笑出了声,又接道:“那倒是巧了,难怪俗话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刚刚翠花还打了头山猪回家,兴许就是攻击你的那头。” 叶北辰听了这话还有些不信:“她能打山猪?” 村长从屋里端了草药过来接了句:“有什么不信的?她打只山猪也不是头一回了。” 翠花娘也笑呵呵的接着道:“不错,之前给你补身体吃的那猪鞭就是从俺家翠花打回来的那头猪身上取下来的。” 一听这话,叶北辰“蹭”地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猪……猪鞭?什么猪鞭?” “成婚后那几天你不是吃了吗?” “我……我吃了?” 翠花听他那意思似乎是有些嫌弃,不由得讽刺了一句:“吃都吃了,又死不了人。” 一说到这儿,叶北辰有些害怕了,他早上刚偷着离开,这虎娘们儿就去打了头山猪,他有点怕。 他怕张翠花对他做点什么,就像那只山猪一样,但她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不光是翠花,翠花娘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等着村长给他敷完药再过来给自己看病。 这倒是叫叶北辰有些不好意思,还别别扭扭的问她:“翠花你怎么了?生病了?” 翠花偏过头,不再说话,还是她娘替她答的:“没什么,她就是不太舒服。” “哪儿不舒服?” 翠花瞪着他,大声道:“关你什么事儿?” 叶北辰皱着眉:“你这么凶干嘛?” 翠花又开始不理他,看着这人她心烦,什么都不说起身就想走。 村长见她动作,也跟着呵斥道:“回来,病不看了?” 只听张翠花扭头犟了一句:“俺没病,他才有病。” 叶北辰“???” 他觉得这虎娘们儿是在骂他,但他没有证据,毕竟眼下他确实是有伤病。 正好在此时,村长闺女也出了来,端了碗药笑盈盈的走过来:“北辰哥哥,快喝,这药得趁热。” 说完话,她又亲亲热热的坐在了叶北辰的旁边,只看着他喝,拿一旁的张家母女二人完全不当回事儿。 翠花见了他们二人,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以后,叶北辰倒是没着急着去喝那药,只是多问了一句:“你比翠花小几岁对吧?” “嗯,比翠花姐小三岁,跟北辰哥哥差不多大呢!” “叫什么名字?” “俺……我叫莲华,华丽的华。” “定亲了吗?” “定了,不过还没成婚。” 叶北辰往边儿上撤了一步,礼貌的笑笑,客气道:“那你下回还是叫我姐夫,免得被人误会。” 说完话,他将那药一饮而尽,追着翠花走了。 莲华气的跺脚,村里男孩里叶北辰是第一个这样让她下不来台的,正好此时村长还在那儿喊:“莲花儿,回屋吧!” 她皱着眉头:“爹,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莲花,叫我莲华。” 村长忍不住抱怨:“莲花莲华,那不都是一样的吗?能有啥区别?” 可怜她刚被叶北辰气又被自己亲爹气了一通:“莲花这名字土死了,不许你这么喊人家。” 村长挠挠头,他就不懂莲花这名字哪里土了,莲花多好看,怎么也得比翠花好听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叶北辰的脚崴了,走得慢,但张翠花就在前头,眼见着实在跟不上步子,他就开始喊:“翠花你慢点,等等我?” 他越是喊翠花走得就越快。 翠花娘看不下去,便拉住了自己闺女,训斥道:“你这脾子脾性,该闹的也闹了,有这么快,你娘也跟不上,你俩的事情俺不掺和,你自己看着办吧,俺先走了”,说着她便又往前走,只留下这俩人自己去说。 张翠花在那儿站着也不说话,叶北辰就崴着脚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等到了跟前,只听他叹了口气。 “背我” 翠花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蹲下了身子:“上来……” 叶北辰勾起嘴角,他知道,这女人就是狠不下心,于是习惯性的爬到翠花背上,由着她背着自己往张家走。 场面一时尴尬,二人相顾无言,是叶北辰先打破了沉静:“背着你们离开,对不起。” “不必” “可你也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翠花嗤笑,颇有些不屑:“俺哪里有对不起你?” 人是她救的,她照顾的,还吃她的喝她的,她对不起他什么了? 只见叶北辰思索了片刻,不知这话到底该不该问,直到张翠花又催促他才开口道:“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别人?” -- 第12页 翠花顿住了脚步,反问他:“什么别人?” 叶北辰以为她是在装傻,索性直言:“那你告诉我那夜为何没有落红?” 翠花摇摇头:“落红是个啥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俺就你一个男人。” “没骗我?” “没骗你” 叶北辰搂紧了她的脖子,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掐死你。” 张翠花是这样受人威胁的人吗? 自然不会。 只见他揪着叶北辰的胳膊和腿,一翻转便把打横抱在了怀里,趁着他在怀里挣扎的功夫还偷摸着亲了一口,笑的张扬:“俺不会骗你。” “好” 等回了家以后,叶北辰老远就看见门口案板那处张老汉正在刮毛的那头黑猪,瞧着确实是攻击他的那头,还得意的冲那猪比了个中指。 正好张老汉抬起头,见女婿这手势还有些看不明白,只挥手擦了擦汗,弄得叶北辰一阵心慌。 好在他老丈人看不明白,不然就太尴尬了。 翠花娘见两人终于重归于好,也是松了口气,走到两人跟前高兴的道:“今儿个,翠花又打了头猪,你们爹正收拾着,中午娘给你们做排骨汤。” “好” “谢谢娘” 这猪能打来,翠花居首功,翠花娘中午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叶北辰看着这一大桌子菜还想着能不能吃完,后来才知道,是他多心了。 他娶来的这个虎娘们儿确实虎,一桌子肉菜全被她造了个干净,换了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也不知怎么长这么大的。 午后他还摸了摸这虎娘们儿滑溜溜的肚皮:“你吃的那些个东西都去哪儿了?” 翠花‘嘿嘿’的笑着:“都在肚子里。” 叶北辰不禁有些疑问,这得拉不少吧!但这话他没好意思问。 后来,翠花还跟他娘打听了一下什么叫落红,听她娘解释了一番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男人是误会她与别的男人有关系。 这可就…… 旁人不知道她身体的情况,她自己是清楚的,因为这体质的关系,她这伤口愈合的极快,平常哪怕是有个什么擦伤、碰伤的,基本上没等流血就好了个透透的,哪里有什么落红能给他。 但这体质也帮了她许多,她小时候性子跳脱,在山间蹦蹦跳跳跑跑闹闹的,受伤也是难免的,唯独她不同。 只能说,利大于弊。 不过,叶北辰终究是要回去的,他耽搁的太久了,但这一次,他打算把张翠花带上,说什么都得带上,不然他怕自己走不出这大山。 具体什么身份叶北辰没跟他们说过,张家人只知道是个富户,不然这金簪子也不能随意乱送。 走之前,翠花娘好一番交代,让她进城以后见了公婆一定要礼貌、少说话、多听,别跟人家吵吵,还特意把叶北辰也叫出去与他好生叮嘱了一番,让他多担待。 叶北辰表示能够理解,翠花是个什么性子相处的这些天她看得出来。 “俺家就是个寻常人家,兴许还算不上,俺闺女也是个山里人,你多担待,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妥的,你回头跟俺说,俺替你教训她。” “嗯!” 在这一点上,叶北辰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虎娘们儿说是头一次见婆婆,怎么也得带些个见面礼,非要扛着半扇之前风干的猪肉走。 “翠花儿,我们家不缺这些。” 张翠花虎着脸,一脸认真道:“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这是俺要给的,哪有第一回 见面不给见面礼的?” 叶北辰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给见面礼一般不都是男方给女方,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就顿时反过来了? 但他拗不过张翠花,这虎娘们儿说什么都得带着那半扇猪肉。 原先他还怕翠花会累着,后来想想,他背着自己上山下山都没事儿,更何况是这半扇猪,便也就随着她去了。 不过刚要上山没多久,她便说身体不舒服,头有些发晕。 “早就跟你说不让你带你非不听。”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 俩人又折了回去,直接就去了村长那儿,一村长一摸脉,竟还是个喜脉。 “恭喜恭喜,翠花这是有孕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意外。翠花抚着自己的肚子,有些意外:“俺真有孩子了?” 村长抚了抚胡须,满是笑意:“不错” 叶北辰也是眨了眨眼睛,盯着她的肚子,只是她如今小腹平平,什么也看不出来。 “先别急着赶路,咱们先回趟家报个喜。” 翠花想想家里人刚才送过,别再回去不免又得再送一次,总归早晚都是要走,不如让村长帮忙递个话也就得了。 “不过就是怀个孕罢了,不用回去”,她倒没当回事儿。 至于眼前的这半扇猪…… “村长,就麻烦您回头把这猪送到家里。” “行” 两人走出老远叶北辰还问道:“你确定不用跟家里人说?” 张翠花摆摆手,满是不在意:“不用,不就是有孕吗?早晚的事儿罢了”,村里人那么多怀孕的,照样还得干活,她没那么娇贵。 “行,你决定就好” 叶北辰也不再劝,他怕自己再不回去,他娘估计要急得上火。 -- 第13页 叶北辰当初是独自带了人出门,骑马走的不远,后来又经人埋伏,几个侍卫都送了命,他也掉下了山崖,所以这些日子才没人来寻。 出来的时候两人都乔装改扮了一番,叶北辰自是不必说,难得张翠花换上了男装竟然比他还像个男人,两人差不多的身量,甚至张翠花比他还要壮一些。 要说叶北辰也不是个柔柔弱弱的人,只是他这体格在张翠花跟前确实不够看。 叶北辰抿了抿唇,没曾想他二人站一起,他竟比翠花还像个女人。 真是丢人。 他们这青游村离京都不远,他之前从崖上掉下来还得绕着出去,只是要绕不少的路,还得翻越两座大山,等翻了山过后进了县城还要走上许久才能到地儿。 这山路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走,没有车马,等出了这大山天也快黑了,他们便准备在当地休整一晚,第二日再继续赶路。 原本叶北辰还说要雇辆马车,翠花还想着雇车太贵,不如走过去,反正也没多少路。 但叶北辰说什么都要雇辆车。 张翠花拗不过她:“行行吧,你愿意雇那就雇,但我得先告诉你,我可没钱。” 她捂着自己的钱袋子,说什么都不愿意掏钱,这点子路就要花上一两银子,她心疼。 叶北辰伸手从她头上拔下了那支金簪,拿在手里笑的开心:“卖了这簪子就成。” 张翠花本着脸,掰开他的手又把那金簪夺了过来,气道:“这是你给俺的聘礼,你敢卖了它俺就敢卖了你。” 叶北辰“……” “回头我再送你十支金簪” 翠花偏过头,坚决道:“俺不要,俺也不贪心,俺只要一根就够了。” 叶北辰见她坚决的很,也不再说什么,只能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他身上只有一块玉佩,还是他一直带着的,卖了他心疼,于是又接着劝。 “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个有孕的人,不能走那么长的路……” 翠花嘟嘟囔囔的:“俺身体好着呢!不累,应该是你自己累吧!” 这女人真是的,一点不给他留面子,三言两语被她挑明了心思叶北辰还觉着有些尴尬,而后又假装正经道:“好好说话,我明明是顾着你。” 张翠花也顺着他说:“行行行,你说的对,都是顾着我。” 叶北辰见与她说不清便就不说了,翠花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有些心疼的从钱袋子里拿了一串铜钱出来:“俺去跟那车夫好好讲讲价。” 叶北辰禁不住笑了起来,翠花果然吃软不吃硬。 马车一路行进,快到地儿的时候,他还几番叮嘱翠花:“俺这个字不要说。” 张翠花没好气儿的接了句:“这个俺……我知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吗?” 叶北辰忍不住吐槽她:“你知道了也没改。” 张翠花“……” 她改,她现在就改。 他虽然带了翠花回家,但叶北辰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总觉着这次因着这女人家里要闹出不少的事儿。 他也不知道这次带她回来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但若是没有张翠花,他恐怕是活不到现在。 人,能活着就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等见了北凉王府的大门,张翠花指着门上那牌匾还问他:“这上头写的什么?北什么王什么?” 她认得字不多,只认得一些笔画简单的。 叶北辰看着上头的牌匾以及牌匾边上挂着的白灯笼,以及门口柳枝上挂的白条子,低着头幽幽地回了一句:“北凉王府。” “干啥的?” “反正不是吃的……” “哦” 张翠花是个没心思的,但叶北辰却不是,他能够想象到,自己丢失的那段日子,家里人简直是疯了一样的找他,如今竟连丧事都办了!。 这白条子白灯笼看来也都是刚挂的,叶北辰想象不到他娘该是有多伤心,连忙就要带着张翠花进去。 两人刚要进去,只见门口的两个门房直接把他二人拦住。 “干什么来的?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就随便乱闯。” 叶北辰抬起了头,再也不是在张家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虽说没了平日的华服,但气势上确实丝毫不输旁人。 他挺直了腰板,气定神闲的道:“怎么?本王不能进?” 这是他家。 那门房一开始只是瞧着他俩穿着普通,甚至还有些破烂,但仔细一看这人的脸……可不就是他们家王爷吗? “参见王爷,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爷恕罪。” 两人虽说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行礼问安,叶北辰只是匆匆应了一声,便带了翠花进去。 路上遇着不少人,见了他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又连忙跪下。 张翠花看着这沿途见了他们的人都纷纷跪下,十分恭敬,不免有些心惊,也有些不解。 屋里早已设好了灵堂和灵位,没有尸体便立的是衣冠冢,人群最中间的他娘连白布和麻条也都穿上了身。 叶北辰进门儿便呼喊道:“娘,我回来了。” 老王妃听人喊她娘,忍不住抬起头,她儿子的面容立时映入眼中,一瞬间,那眼泪就在眼中开始打起了转。 只见她先是掐了一把叶北辰的胳膊,而后才问:“儿啊,你是人是鬼?” -- 第14页 叶北辰憋着疼劲儿,好容易才扯着一张笑脸回道:“娘,我没死,我还活着。” 老王妃伸手摸摸他,似乎还有些不信邪,生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特意招呼了周围的亲戚一块儿过来看。 “你们都瞧瞧,都来认认,能看着我儿吗?” 一群人围着叶北辰,像是看什么珍稀物种,时不时的还上来摸摸他,问两句话,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众人摸完了认完了,才又答应道:“娘娘,北辰这孩子确实回来了。” 等确定了下来,王爷没死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王府,老王妃还特意吩咐人去各家解释一番,之前办丧事她可是让人去递了消息的。 不仅如此,叶北辰看着家里这一片白丧,赶忙叫人收了眼前这些白帆,还有家里挂的白灯笼,所有一切白色的丧事用的东西全摘了。 他今天回来,挂这些东西可不吉利,紧接着又让他娘换下了身上的素服。 下人捧着东西也是有些为难:“王爷,娘娘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置?” 叶北辰还没开口,只听他娘嫌弃的道:“都烧了吧?留着也不吉利……” 叶北辰觉得不对,烧东西是给死人烧的,他还没死呢!便又接着提醒:“娘,可不能烧,我还活着呢!” 他这一提醒,老王妃算是反应了过来:“哦,对对对,我儿还活着,别烧别烧,先存到库房留着以后用。” 叶北辰“……” 怎么?他娘是想留着他再死一次吗? 老王妃之前悲伤过度,一时间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叶北辰感觉他娘这状态明显是有些不对,瞧着有些神经恍惚,便就问下人:“老王妃这几日休息得如何?” 下人行了礼,弓着身子回道:“自从王爷失踪以后娘娘就再也没睡好过。” 这倒是让叶北辰有些发愁,这会子也顾不上翠花儿,只叫人把她先带去自己屋子里。 “翠花,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先跟着人过去等我,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人,就说是我说的。” 张翠花也是听话的回了句:“成,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喊俺。” “嗯” 安抚完了张翠花还不算完,他还要哄他娘:“娘,您先去休息,家里的事情我来,这些日子儿子不在倒让娘操劳了。” 老王妃低垂着眼,抹着泪儿拍了拍儿子的手:“无妨,能回来就好。” “娘,我先送你回去寝室,家里事有我。” “嗯” 他爹走得早,他又失踪许久,家里许多事情之前是他在料理,许多事务他娘并不清楚,也不一定能够办好,少不得他要在后头检查一遍。 他这一忙起来就没了时间概念,等到家里统统安置好了,差不多也到了快晚上,此时他才想起留在卧室里的张翠花,连忙过去找她。 看着桌上空了的盘子他还松了口气,好在翠花不是个拘小节的人,他不在的时候翠花儿倒也没客气,饿了起码还知道拿桌上的东西吃,此时正窝在卧室睡得正香。 把自己的寝室留给翠花,他又去了客房去睡,第一个晚上先就这么凑合的过着,等到第二日他才正式把张翠花介绍给了他娘。 昨日,老王妃神经恍惚,叶北辰便什么都没与她说,直等到他娘休整完了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个清楚。 老王妃听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说什么好,虽说是有些无语,但也没说太多,只问他:“你可是认真的?” 叶北辰点了点头道:“儿子是认真的。” 倘若不是认真的他也不会把翠花带来了家里。 张翠花就在外头侯着,等唤了她进来的时候老王妃还上下打量了她许久,看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来的时候,她娘和她爹便叮嘱了,让她见了人要少说话,少惹事,多说多错,叫她尽量不要说话。所以打从昨日过来这府上,她便没怎么开过口,她也是昨儿才知道,原来眼前这阔太太便是她男人的娘,真年轻。 翠花对着老王妃倒是一点儿都不怯,老王妃看着她,她也看着老王妃,这倒是让老王妃觉得有些意思。 不管怎么说,这姑娘救了他儿子一命,又是他儿子自己要娶的人,当下便应了。 “北辰,你若是愿意那为娘也没什么意见,我瞧着这姑娘挺好,身强体壮,屁股大也好生养。” 对于老一辈儿的审美叶北辰不是不清楚,像他娘这样上了年头的人大多都喜欢屁股大胸大还好生养的,这样的人将来更好为家里开枝散叶,绵延子孙,长相反倒是在次要,不过张翠花算不上丑就是了。 旁人见了她也只能说长得英气,没有女人味儿,虽然不像传统女人那样温婉,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如果能把那个“俺”字改掉就更好了,虽说她如今也在改,但在叶北辰面前偶尔还会不自觉的用上,回回都要叫人提醒。 所以听了他娘这话,叶北辰只是抿了抿嘴,有些无言:“娘,你看人都是看好不好生养是吗?” 这话他说的时候倒是没避着张翠花,没等老王妃说话,张翠花便接了句嘴:“娘说的对,我们村里人也这么说过,如今儿媳有了身孕,等到再有九个月孩子就落地,俺……我一定尽力给老叶家添个大胖小子。” -- 第15页 老王妃越听这话就越觉得不对劲,之前她儿子只是简单跟她说了这姑娘救了他还以身相许了的事,但之后又有什么事发生并没有去跟她细说。 她一开始只以为是露水情缘,临到此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听这姑娘的意思,她这是怀孕了? 第九章 为了能够更好的审问叶北辰,她还特意让下人先带着翠花去吃些东西,只把他儿子留了下来。 虽说被支开,翠花心中也有些意见,但并没有说出来,来的时候她爹娘可都说了,婆母的话一定要听,她才刚来,可不能不给人家面子,留下坏印象可就不好了。 等她走了以后,老王妃面色忽然变了,厉呵道:“你把这事儿给我说清楚,什么孩子?什么身孕?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娘一连四问,叶北辰也不好推脱,便把他与张翠花在青游村成婚怀孕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听了这场闹剧一般的情形,只见老王妃拍着案子,厉喝道:“儿啊,你糊涂,你如今正妃还没有娶进门就有了外室,你是想让娘出去被人笑话死,还是想让咱们整个王府被人嘲讽?” 嫡长嫡长,既要是嫡又要是长,这才叫名正言顺,影响颇深。 要知道,若是无正妻便先有了长子,确实是会被人取笑的,有些人家孩子知事早,毛头小子又什么都不懂,弄得通房有孕还要打掉,足以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谁都不想嫁进来,就先给人做了娘。 叶北辰听他娘一口一个外室,心里也不大舒服,便小声嘟囔着:“我跟她毕竟也是拜过堂成了亲的,算不上外室。” 老王妃瞪着儿子,似是讥讽般笑了两声:“算不上外室?难道你还想把正室之位给她?” 叶北辰摇了摇头,认真说道:“这正妃的名头哪是谁都能当得起的?” 要说这执掌中馈,是大事,他们王府千亩良田,几十家铺子,若是靠着张翠花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怎么可能打理得过来? 不光是如此,若是真娶个村妇做正妃,岂不是出门都要被笑话死? 叶北辰也深知正妃于他的重要性,便只道:“正妃的名头从来没有换过,还是姒宝的,从前说是她,以后也会是她。” “那你可想过跟她怎么解释?”平白无故让人进了门,就给人做了嫡母,谁能受得了? 她儿子,越发异想天开了。 “这个我会跟姒宝说,她向来是个大方得体的姑娘,一定能理解。” 这话他说的信誓旦旦,仿佛只要他说了人家就能应似的。 所以听他这么讲,老王妃不禁笑出了声,他儿子还是太年轻,把女人想得太过简单了。也罢,如今也没有旁的什么好的办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这几个孩子自己商量着去办吧! “那这丫头你打算怎么处置?准备给个什么位分?” 叶北辰想了想,思虑了许久才道:“正妃确实是不行,我想给她个侧妃。” 事实上,侧妃的位分都算高了,按着叶北辰现在的地位,娶个官家小姐做妾室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话一出口便见他娘神色有些不对劲,就又加了句:“毕竟儿子有命回来全托了她,若是无她,恐怕儿子是回不来了。” 老王妃端起一杯茶水,吹了几下,幽幽的说道:“那便随你,只是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 “娘请说” “你在那山中成了亲我管不了,但这侧妃的名头只能在正妃进门了以后才能去给,这一点儿子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怕儿子没听进去,老王妃又重重放下那茶水杯子,水洒了一桌子。 “无正室不能纳妾,你还有你的抱负,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就满盘皆输,你若是敢拿你和这整个北凉王府的前程去赌,那我就与你不死不休。” 他们北凉王府原本也只是祖上有功获封的外姓王,并非世袭,承袭也只不过三代罢了,若是到了叶北辰这一代还撑不起来,只怕是要被降爵。 “孩儿知道了” 等到回房了以后,张翠花还在等他,她如今有了身孕,嘴上也比以前馋得多,叶北辰明显感觉到她这食量比以往大了许多。 “这些东西还够你吃吗?” 张翠花拿着根鸡腿还抽着空回道:“勉勉强强,你吃吗?”说着,她又把这鸡腿凑到叶北辰嘴边。 叶北辰摇摇头:“我就算了,你自己吃,不够还有,来人。” 话音刚落,从外头走进来一个下人:“请王爷吩咐。” “你让厨房多做些个菜式,由着她吃,不用再来过问。” “是” 那人退下以后,张翠花还眨着星星眼问他:“真的由着俺吃?” 叶北辰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尽管吃就是了,还有,来了这以后把俺这个字改掉。” 有吃的,张翠花什么都能答应:“行,改就改,只不过我怕把你吃穷了。” 叶北辰又给她夹了道菜到她碗里,笑着道:“放心,吃不穷。” 今日厨房的人就没闲着,一道道菜满满的送进王爷房中又被空着端出来。 说实话,这还是张翠花出生以来头一回吃饱,她从前在家也只能吃个半饱罢了。 吃了人家这许多东西,但来的这两天什么也不做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问起叶北辰:“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活计,总不好一直待着……” -- 第16页 “这些个事儿都不用你操心,会有别人来做” “那我负责做什么?” 叶北辰挑了挑眉,笑着道:“你就安心的养胎,好好的吃饭。” 张翠花想了想,这跟猪又有什么区别,她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 “人家猪一胎能生十个八个,你行吗?” 他说这话也就是开局玩笑话,哪知翠花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番,直言道:“两三个还行,十个八个恐怕是有些困难。” “你还真打算生这么多?” “不是你说的吗?” 叶北辰“……” 他说的是猪,哪里说她了? “别贫,一个还不够你照顾的,还想照顾两三个。” 他是没事儿干了吗?生这么多庶子庶女做什么? 但如何与张翠花说起他还要再娶个正妃这倒是让叶北辰有些为难。在张翠花的眼里,妻子只能有一个,但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他倒是还好,于房中之事也不大在意,身边儿也并未收过通房,但孙姒宝是他早早就定下的未婚妻,也是与他青梅竹马过来的,不可能负她,但这件事情此时也不好与翠花说起。 算了,想不通的事还是不想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姒宝比他想的来得还要早,两家离得不远,听说叶北辰回来了之后,她便过了来。 孙姒宝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年方十六,只比他小两岁,俩人原本说好的是去年成婚,但因为她家里舍不得孩子过早出嫁,便想着多留一年。 她生的娇俏可人,性子与张翠花大相径庭,见着叶北辰的时候还扁着嘴,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但还是生生忍住了,伏在叶北辰肩上,她抽泣道:“北辰哥哥,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人家可担心死了。” 叶北辰拍了拍了她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别担心,之前只是受了些伤,被人救了,养了许多日子才好。” 孙姒宝一开始还有些惊讶,而后又换上了一副忧心的面容,在叶北辰身上摸索着:“啊?北辰哥哥你受伤了?那你现在身上好些吗?”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事情并不算完,叶北辰定了定神,有些郑重:“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与你说。” “有什么话北辰哥哥尽管说,与我就无语见外了吧!” 而后,叶北辰将他与张翠花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一道出,包括二人成婚、怀孕…… 只见孙姒宝安静的听着,从一开始的淡定从容到眼神阴晴不定,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尤其是听到她怀孕了的时候,脸色更是黑的不成样子。 她守了这么久的人,只是婚事迟了一些罢了,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插足? 松开了叶北辰的胳膊,姒宝后退了一步,沉声问道:“北辰哥哥将他带回来了?” “嗯” 姒宝语气不善,厉声责问:“你怎么可以将她带回来?”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她最在意的并非是叶北辰与那女人发生了关系,而是担心被她生了长子之后,抢她以后孩子的地位。 至于叶北辰的欢心,她有这个自信,那个村妇比不上她。 叶北辰见她有些激动忙又劝:“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除非你让她把孩子打掉。”姒宝捂着耳朵,也是趁这个机会与他谈判。 “那不可能” 叶北辰实在觉得,若是他真的敢说这样的话,张翠花恐怕会打死他…… 这话他说得坚决,姒宝就更是不高兴了,一脸的凝重:“北辰哥哥,你可知你这话代表着什么?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答应。” 叶北辰也知道这会让她有些为难,也是一脸沉痛:“我知道这样会委屈你,但你放心,本王日后一定会补偿你。” “今日北辰哥哥说的这事姒宝知道,只是这件事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嗯” 第十章 两人说话没多久,姒宝便要带着丫鬟离开,只是回去以后她在自己屋子里摔碟子摔碗,把一屋子下人吓的动也不敢乱动。 孙夫人过来的时候见到满地狼藉还有些意外,便又问了她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听闺女说了原委,也表示能够理解。 只不过是纳侧妃罢了,她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便也跟着劝:“北凉王府是什么人家你是知道的,你爹虽说是侍郎却也比不上王府尊贵……” “这个女儿知道,所以此次在王爷跟前说话一直留有余地。” 孙夫人点了点头,也觉得她闺女做得不错,便就拉着姒宝说了些个体己话:“男人都是这样,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况且说那女人毕竟救了王爷,给她个名分也在情理之中,你如今让让她,王爷也好记着你的情分,归根结底,一个山中村妇罢了,不算什么,哪比得上我儿识大体。” 但孙姒宝还是有些担心:“她可不是普通的村妇,竟能够引得王爷为她说话,而且这村妇此时又怀了孩子,若是生了长子……” 话没说完,只听孙夫人又接过了话茬,笑的不屑:“说到底,不就是个孩子吗?等你进了府,收拾她还怕不容易?不过是一副药的功夫罢了……” -- 第17页 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要她婚后可以在张翠花饮食上下功夫。 这话倒是入了她闺女的耳。 孙姒宝明白了她娘的意思,勾起唇角垂下了头只应道:“娘说的是。” 经由她娘的劝解,孙姒宝很快便就恢复了常态,第二日便差人去了北凉王府通报,只说是同意了。 叶北辰也算了了桩心事,既然姒宝那里已经答应,那便只剩张翠花这边,原以为要废好大的功夫,哪知刚与她说起翠花当时便答应了。 “你真同意?” “俺为什么不同意?” “行吧!” 天气渐渐冷了,也入了冬,叶北辰知道张家两口子不怎么出山,除了差人送去了那五百两银子之外,还有些保暖的被子、吃食、衣物,以及一些礼物。 下人过去的时候,张家两口子看着眼前这一车礼物都有些愣神,一问才知,竟是他们女婿旁人送来的。 外头的人进村,自然惹人注目,此时张家门口已然围了半个村的人,所以现在整个青游村的人都知道了,原来翠花救的那人竟是个王爷。 没想到,他们村里没人敢娶的张翠花竟嫁到北凉王府做了侧妃,真是好福气,村里人也是议论纷纷。 “张老汉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个贵婿。” “翠花也是好眼光的。” “我瞧着还是王爷眼光独到……” “……” 因着这事,村里真是好一番热闹。 王府的王爷和侍郎的女儿也是相配,因为张翠花肚子里的孩子待不住,很快就要显怀,又得先娶正妃才能纳侧妃,所以两家人的婚事也是尽快敲定了下来,行了三书六礼后便要开始预备着迎娶。 这些事情,叶北辰并未与张翠花说起,她这些日子都是在叶北辰屋里休息,怕她寂寞,叶北辰还特意为她请了位女先生,专门教翠花识字和礼仪,着实叫她有些痛不欲生。 张翠花之前在村里的私塾听过课,简单的字还算认得,只是那笔字就…… 唉! 女先生也是头痛不已,张翠花的那笔字就跟蛐蛐找娘似的,但罚也不能罚,便只能按着她让她每日间学习练字,也算是陶冶情操了。 张翠花“……” 练字好难,她宁愿去山上砍柴。 临到迎娶的那几日,宾客盈门,叶家也慢慢开始热闹起来,张翠花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直到叶家挂起了红灯笼她才感觉到不对,当问起下人们说:“这是怎么了?” 下人答说:“是王爷要娶正妃了。” “我知道娶正妃,所以怎么了?” 那下人见她不懂,解释了两句依旧不明白也懒得与她再说,但叶北辰这些日子都忙得找不见影,张翠花就只能找了那女先生问说是怎么回事?正妃又是个什么? 听了女先生一番解释,张翠花才知道,她男人这是要娶媳妇儿。 呵! 明目张胆的娶媳妇儿,拿她这个大活人当木头吗? 这下子,张翠花可发了火,随即气势汹汹地找到了叶北辰,拎着他的领子质问道:“有我一个还不够,竟然还敢背着我再娶。” 叶北辰还有些不明所以:“本王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吗?你还同意了的。” “你什么时候与我说了?” “我与你说这正妃已有人选,你只能做侧妃,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张翠花想了想,他确实是问过,但是,她不懂啊! “我以为侧妃是吃的,就像你们家的酥酪、奶卷一样……” 叶北辰“……” 张翠花可不管他怎么想,只是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你已经有我了,不能娶就是不能娶。” 叶北辰“???” 眼下人都要进门了,你跟我说这些。 他拂袖就想离去,只留下一句:“晚了,我马上就要去接亲。” 说着就要离开。 张翠花在他后头威胁道:“你敢去,我就,我就……” 叶北辰转头,自嘲了一声:“怎么?你是想打死我还是想拿柴刀砍了我?” 叶北辰看着他旁边站着的几个侍卫,也大着胆子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不是没与你商量,你是应了的,再者说,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你自己说让我娶你,但你并没有说不让我娶别人。我之前与你说过会让你一生富足,衣食无忧,现在我说的我做到了,那你呢?” 他这话让张翠花反驳不了,这的确是他们当初所定下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她想了许久,退了一步:“人你可以娶,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做大” 叶北辰瞪大了眼睛,要不是他知道张翠花什么都不懂还真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你搞清楚了,你是侧妃,她是正妃,当然她做大你做小。” “我先进的门,我先与你拜的堂,自然我是大,她是小。” 叶北辰皱着眉头与她解释:“你要知道,这与你们村里成婚并不一样。” 张翠花理直气壮的道:“怎么不一样?明明是我先进的门。” 叶北辰见没办法与她解释,便扭头向前走,张翠花哪能就这么放走了他?仍是不依不饶的跟在他后头纠缠。 叶北辰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也到了接亲的时候,便叫了几个人把她拦住。只听后头乒呤乓啷一顿闹腾,他也没回头,结果没走几步,便又被张翠花给按住了肩膀,扭头一看,刚才的那几个人应声倒地。 -- 第18页 张翠花的战斗力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着实有些可怕,没人护着,叶北辰自然也是有些怯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做大。” “都说了不行。” “我不管……” 不管叶北辰怎样都说不听,他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张翠花是个这么认死理儿的人。 到了后来,叶北辰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只能依着她说:“行行行,等姒宝嫁进来了,你自己与她商量。” “好” 结果他商量的地点没有跟张翠花说明清楚,就在他二人拜堂成亲,礼成后,他刚要牵着姒宝往后屋走去时,张翠花毫不客气的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直觉告诉叶北辰,这虎娘们儿此次过来必定没有好事。 果然,只见她伸出那只大手,一把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大言不惭的对着新娘子挑衅道:“以后我做大,你做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堂下议论纷纷。 “此女是谁?竟如此荒唐” “这是什么场合也由得她胡闹……” 还有不少人存心等着看热闹。 …… 叶北辰黑了脸。 孙姒宝也黑了脸。 作为今日的主角,叶北辰自然要挺身而出,起码不能让人笑话太过:“张翠花,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翠花轻笑一声:“只是照你说的,跟她谈谈罢了。” 刚刚孙姒宝也是楞了,直到听到叶北辰呵斥,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扑到叶北辰怀里呜呜的哭泣,她一辈子就这一次的婚礼,就这么被这女人给破坏了。 众人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但见这女人气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 张翠花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也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来了这么些天,她也不是什么都没了解过。也知道这样的人家与他们村子不同,所以当时叶北辰与她说起要再娶时,她便没说太多。 别的她都可以不顾,但她这正妻的地位肯定是要捍卫的…… 明明她是先进门儿,与他拜了天地和高堂,而眼前这女人却是后进门儿。 凭什么就要她做小? 不可能! 老王妃见到这场面气了个倒仰,在堂上直接晕了过去,叶北辰又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见因为这事还把他娘气了个好歹,当时就忍不住气,直接叫了府上十几个好手要把张翠花关起来,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 这是叶北辰第一次见到张翠花出手,也是她正式在宾客面前露了面。 阵仗确实不小。 难怪之前她说附近十里八村没人敢娶她,瞧这一招撂倒一个的威武劲儿,再瞧瞧众人面上惊恐的表情…… 谁敢动她? 就连四周过来的宾客也不敢在取笑,生怕被波及,殃及无辜,这女子,实在可怕。 张翠花走到他们二人跟前,看着新王妃那张娇俏的脸庞,笑的张扬:“妾室茶我就不喝了,你记清楚了,我做大。” 说完这话,她又瞪了一眼叶北辰:“祝你们,新婚愉快!” 第十一章 北凉王府这一出闹剧传遍了整个京都,一个府的人竟然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住,丢人。 张翠花的名声也算是传了出去,如今,京都的百姓都知道北凉王府来了个悍妇。 老王妃深觉被下了面子,还特意把张翠花叫到跟前训诫,想让她自省,闭门思过。 叶北辰原本没报什么希望,但意外的是,她竟然同意了。 这怎么可能? 不光是叶北辰,就连老王妃也觉得有些意外,她原先担心她再暴起伤人,暗里还特意从别的府上借了不少会武功的练家子护身,没曾想压根没用上。 这也是有原因,来的时候翠花娘便告诉过她,让他孝顺公婆,好好听话。 只不过是面壁思过罢了,算不得什么。 叶北辰新婚的第二日,翠花就被关进了柴房,禁了足,翠花看了看这雕花木门不由得感慨:“光好看有什么用?这门不结实啊!” 就算要罚她禁闭,起码也找个结实点儿的屋子,这木门能抵什么用,都挡不住她一拳头。但凡她想出去,随时都能出去,只是一想着这门可金贵着呢!再者说里头的东西若是坏了,还要重新再买,又要耗费不少的银钱。 “算了,婆母既然发了话,让我面壁思过,怎么着也得拿个态度出来,对,就是这样,俺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于是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而另一边,新婚之夜刚过去的孙姒宝倚靠在叶北辰怀里,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就这还忘不了给叶北辰吹吹枕头风。 “妾身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王爷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叶北辰拍了拍她,柔声劝道:“她毕竟身上还有身孕,况且我娘已经罚了她面壁思过,再多的恐怕就……” 说到这,叶北辰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昨日的事情有多丢人,这事儿正赶在他大婚这个节骨眼儿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倒是好了,北凉王府在整个京都都出了名儿。 如果可以,他也想狠狠的罚她一顿,但张翠花这个女人太可怕,他是真的惹不起,不光他惹不起,姒宝也是,所以在这一点上免不了他要做个提醒:“姒宝,你听我一句劝,千万别去惹她,容易吃亏。” -- 第19页 “妾身明白的,王爷放心,妾身不会与她计较的。” 甭管心里怎么想,但孙姒宝还是觉得王爷只是在吓唬她罢了,王爷心善,只不过是对那个女人心存善念。可这善心也得用到对的人身上,他也不想想,张翠花昨日破坏了她的婚礼,她怎能就这么饶过她。 叶北辰咽得下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只是单纯的关了禁闭,怎抵得上昨日她大闹婚礼现场让整个京都都看了他们的笑柄来得厉害? 罚不抵过。 这件事,孙姒宝一想起来她就气的很,一个山野村妇竟然爬到了她头上,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做小…… 她也配? 那女人不是被罚了禁闭吗?不趁这个时候整她,还要等到何时? 说干就干,她先是带着婢女去了张翠花所在的柴房,走到半道,才想起昨日张翠花的英勇事迹,又拐回去多叫了几个好手才又赶过去。 彼时,张翠花正躺在柴房的柴火垛上,两手背在脑后,翘个二郎腿,只是肚里空空、饿的不行。 孙姒宝过来的时候,所见到的场景就是这样,见到这女人被关,她心里也只是稍微解了些气,却还是忍不住嘲讽。 “姐姐在此处呆得可好?” 翠花扭头看了她一眼,只回了句:“挺好的。” 姒宝勾起唇角,只以为她是在与自己犯倔,这柴房到处是灰,又没什么取暖的炭炉,怎么可能会好?恐怕难受的还在后头…… 张翠花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要回上一句“俺说的是真的”,她从前在山里住的时候,屋里也没有炭炉,条件比现在可要差多了,睡在山里她都不怕,更何况是在这柴火堆。 小意思! 只是孙姒宝并没有就此罢休:“妾身知道姐姐有苦难言,许多话不好说出口,心中有怨,但姐姐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王爷。” “哦!” 只一个“哦”字,孙姒宝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得有些无地自容,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便又开始在她跟前絮絮叨叨,一会儿说什么与王爷恩爱非常,一会儿又说王爷又给她赐了什么东西。 张翠花抖着腿,心里却没什么感觉,东西不东西的她倒是不缺,至于恩爱不恩爱的……她原本也没那么多奢求,只觉得外头那女人有些聒噪,令人讨厌,她原先在这里待得好好的非要来打扰她干嘛? 她浑不在意的开了口,问道:“大妹子,你说完了吗?” 孙姒宝以为他是受不了了,心想:来了,只要这女人生气,她便高兴,但眼下这情形还不宜与她挑明,她想慢慢玩。 “姐姐若是心中不快,自是可以发泄出来,妹妹什么都听得。”事实上,这女人越难受,她就越开心,最好是气到孩子都生不下来才好。 张翠花不清楚她想的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生什么气? “内啥?大妹子,你话有点儿多,吵着我休息了。”说这话的时候,张翠花还有点儿冤枉,却也是毫不避讳,直言道出:“你这就像是三斤半的鸭子两斤半的头,只剩嘴了。” 孙姒宝……” 合着她刚才都是对牛弹琴? 听不懂话是吧!于是她给身边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也是精准的接收了她们家小姐的意思,开口便是一溜儿的脏话,什么贱人,□□,满口污言秽语一股脑儿的全部倒出。 不过被骂了的张翠花依旧是没有生气,反而是觉得有些有意思。自打她十五岁一战成名之后,就再没人敢骂过她,她又不是个主动挑事儿的人,这也让她从小练到大的一口骂人的技巧一直使不出来,只能搁置。 如今倒是有了契机…… 第十二章 孙姒宝从未想过这女人会跟小丫鬟骂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这可是未来的侧妃啊! 骂也就算了,她也没想到张翠花骂出的话会这般难听,一句接着一句,一张嘴比那说书的都能说。 说她是癞ha蟆爬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说她是屎壳郎打哈欠,一张臭嘴。 说她是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这还算好听的,比这难听的荤话多了去了,以生殖器官为起点,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甚至有些话她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脏得叫人忍不住捂紧了耳朵。 但张翠花并没有停,接着骂,她准备骂个痛快,好容易逮着个机会,她当然要骂到自己高兴。 这些个话孙姒宝自然是没听过,这都是青游村的妇人们常说的。山中多寂寞,村里人无聊时就容易聚集,吵架拌嘴都是常有的,人一多了可不就是得琢磨这些吗? 张翠花作为妇女之友,自然是得了村里的真传。 但眼下,孙姒宝被她说出的这些话气得脑门都要充血,顿时满脸通红,姐姐也不喊了,满口都是悍妇。 “你这悍妇如今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我定会禀明王爷和老王妃,让他们关你到天荒地老,关到你死为止,再不放你出来。” “哦!”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张翠花想了想,多问了一句:“有吃的吗?” 孙姒宝更气了,简直气得跳脚,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觉得这人一定有个啥大病,但她也分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 第20页 她说要关她至死,这人竟敢问他有没有吃的?吃的和死哪个是重点都分不清吗? 这悍妇怎么这么能气人? 但这些个郁闷的心情她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只是接着嘲讽道:“临到死了还想着吃,有本事你出来呀!膳房备了不少的点心紧够你吃,我房中那许多阿胶人参也紧着你吃,前提是你得能出来。” 说到这里,张翠花眼睛一亮,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前,一脸认真的问她:“你确定只要我出去就给我吃的?” 摆弄着新染就的指甲,孙姒宝笑的张牙舞爪:“当然,前提是你能出来,你若是能出来,这王府里的东西随便你吃个够。” 话音刚落,只见张翠花“啪嗒”一声,卸下了那扇门,还朝她招手:“大妹子,走吧!” 孙姒宝愣了。 这女人是个什么怪胎? 张翠花是个什么怪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女人卸了房门,出了禁闭,违了老王妃的心意,这下子,收拾她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招手勾勾手指,孙姒宝唤了后头跟着的两个打手,有些狂妄:“你们给我上,拦着她。” “是” 张翠花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你又想做什么?” 昨日就因为她闹事儿,婆母才罚了她禁闭,若是再闹事,定是要引得婆母心中不快,但她这举动显然是让孙姒宝觉得她是害怕了。 躲在那几人后头,王妃带着丫鬟笑得花枝招展,灿烂得很:“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欺负你。” 张翠花指了指自己,笑了两声:“你想欺负我?” 这种话,自打她十五岁后就再没人说起过,如今听来,倒也是新鲜的很。她朝着王妃走过去,那体型慑人,让她不由得有些害怕。 孙姒宝并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什么样的怪胎,只是让几个侍卫牢牢的护在身前,接着挑衅:“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一个山野村妇也胆敢当面勾引王爷。昨日是个什么场合?那是我与王爷的大婚,你也敢来闹?欺负你都是轻的,给我打,最好是能把他的孩子打掉。” 只要没了孩子,王爷对她也没什么顾忌。 听到这话张翠花眯起了眼睛,不禁正色:“你刚刚说什么要打什么?” 孙姒宝有些理直气壮:“自然是打孩子,你一个村妇也配剩下王爷的长子长女,王府自然是容不下你。” 对于张翠花来讲,孩子是他唯一的逆鳞,男人他可以让,孩子不行。 她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这并不代表说她傻,叶北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其实很清楚。逢场作戏谁都会,当初诓他娶了自己,一是为了了却父母的心愿,二是为了日后给自己找个伴儿,她还没有傻到把全部的心都交付于他。 因为当初是自己诓了他,所以如今他说再娶,她便没有说什么,象征性性的抵抗两下也就从了。 但是,在青游村拜了天地的是她们,喝了合卺酒的也是她们,自然是先来后到她做大孙姒宝做小,这一点,谁也改不了。 欺负她,不行,欺负她的孩子,更不行。 翠花三两下便拨开了几名迎面而来的打手,直接就到了孙姒宝的跟前,捏住了她的衣领子。她旁边那小丫鬟吓得不敢动弹,但反应过来时也过来扯住她的手腕子。 张翠花像拎小鸡一般把那丫鬟丢到一旁,又揪着王妃目光如炬的威胁道:“有本事,你就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字字如珠玑,她这话一出口,让人毫不怀疑,倘若是孙姒宝干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恐怕下场不会比在场的几人好到哪里去。 看着眼前躺在地上呜咽的几个人,孙姒宝怕了,下生以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如此怪胎,从前她与父亲去街上看摔跤表演,那些个人肥壮得很,也不见像她这般孔武有力,一招儿撂倒一个…… 这女人,简直是可怕至极,她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趁着这个机会,张翠花正好也与她确认一下这个家里到底谁做主,谁大谁小? “我问你,在这个家里,咱们俩谁大谁小?谁是正妻?” 此时再不说话就不合适了,但孙姒宝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兴许能搪塞过去:“论年龄,你确实比我大些,但正妻是我,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她嫁进来是以正妃的名义嫁进来,自然她是大。 “错了” 张翠花摇摇头,淡淡的道:“年纪上我比你大,拜堂我比你早,自然我是大,你是小,我才是正妻,明白吗?” 第十三章 “正妃与先拜堂还是后拜堂没有关系。”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只是知会你一声,我是正妻,不服你可以说,但俺……我不会接受。”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偏要逼着她自己说:“我再问你一遍,谁是正妻?” 听她这么问,孙姒宝的心上简直像是在滴血,自尊心也像是被按在地上摩擦,想她一个侍郎家的嫡女,含着金汤匙长大,如今竟被一个山野村妇给拿捏住,如此作践,还逼着她做妾,这怎么能行?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怪胎她惹不起。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你是正妻。” 张翠花看着眼前乖顺的像个鹌鹑的孙姒宝,笑着点点头,夸赞道:“很好,我喜欢识趣儿的人,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 第21页 “是” 说完话,张翠花展颜一笑:“好了,去吃饭吧,带我去厨房。” “哎!” 孙姒宝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沦为一个村妇的丫鬟,给人引路,幸好她从前来过这王府不止一次,所以这厨房的位置她还是清楚,便直接带了张翠花过去。 静待来日,这女人今日给她的伤害来日她会一一报复回去。 此时,临至傍晚,厨房准备的饭菜也都不少,张翠花看着眼前这些个肉菜,两眼放光,再也看不见其他。 虽然中午时小厮也送来了午饭,但那分量实在是不够,从前没怀孩子的时候她忍一忍倒是无妨,如今怀了孩子,又有条件,忍这个做什么? 她可是听村里长辈说过,女人有孕的时候饮食要特别注意,不过张翠花向来体质好,也不在意这些。除了将厨娘做好的肉菜都吃了个遍以外,她还要求王妃给她拿些别的,理由也是正大光明:“你不是说你那里有燕窝和阿胶吗?” 这女人抢她男人,她吃点东西不过分吧! 孙姒宝惹不起她,只想着与她秋后算账,只能从自己的陪嫁里拿了燕窝和阿胶给她。 张翠花看着手里这盏白生生的燕窝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东西她还是第一回 见,不免有些稀奇。 “这玩意儿咋吃?” “得拿水泡发了以后炖着吃。” “哦”,那就是说现在还不能吃咯! 而后,她又拿起那黑乎乎的阿胶,咬了一口,虽说也是咯嘣脆,但张翠花总觉得有股怪味,她觉得难吃,‘呸呸呸’又吐了出来,嫌弃道:“这玩意儿咋这么难吃?” 底下的下人们只一个想法,这女人暴殄天物,实在是暴殄天物…… 看着张翠花那副无知样子,孙姒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阿胶不是这么吃的,得用黄酒泡了做成阿胶糕或是些旁的甜点。” 张翠花嫌弃的看了看手里咬剩的阿胶糕,有些头疼:“实在是麻烦,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妃如实回道:“燕窝就是燕子的唾液,阿胶是驴皮来熬的胶质,都是好东西。” 听她这么解释,张翠花连忙丢开了手上的那块燕窝,而后又舀了一勺子水漱了漱口,叫下人们心疼得很,但王妃都没说话,他们也不敢吱声。 等到这一系列的操作完成了以后,她才又接着吐槽道:“你们城里人怎么都喜欢这样的……” 她们山里人虽说吃东西不如城里人精致,但起码说这燕子的唾液还有驴皮也不会往嘴里面塞,更何况是把这燕子唾液泡水再炖了。 重口,实在是重口! 既然王妃那儿没什么好东西吃,她又拐去了叶北辰的屋里找吃的去,之前叶北辰为了防止她饿,他屋里可是堆了不少的吃食,都是给翠花准备的。 王妃见她熟门熟路地进屋去打开了王爷的柜门,里头满满都是吃的,这场面不免有些令人深思。 她眼神忽明忽暗,孙姒宝原本只是觉得王爷只是看重她肚里的孩子,但若是只看重孩子应该不会在自己房中藏那么多吃的,明显就是上了心。 她看着张翠花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搞不明白王爷心中是怎么想的,这女人算不得多好看,身材就更不必说,虽然算不得胖,但明显就是副壮汉身材。 孙姒宝不明白,王爷到底是喜欢她哪里?她原先还不把这女人放在眼里,但如此看来,她瞧着王爷对这悍妇倒是上心得很! 看着她吃饱了以后,孙姒宝想着她可能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便就跟着,果然,只见她又往之前的柴房过去。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张翠花倒是大大咧咧,毫不介意,扭头对她说道:“婆母关我禁闭,又没说放我出来,吃饱了饭自然要回去。” 孙姒宝抽了抽眼角,颇为无语,这也能被称为“关”? 对于张翠花的理解能力,也是绝了,不过见她“咵嚓”一声又把柴房的门给安上她也不敢多言。 这女人,着实可怕。 今日张翠花这一出闹得还是不小,终究是传到了王爷和老王妃的口中,只不过二人在下人跟前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母子二人私下说了几句。 孙姒宝受了一天的委屈,心里自然是不服气,肯定是要在叶北辰跟前说上几句,但她这话听在王爷耳中只得了一句话。 “今日不是你先去招惹她的吗?本王早上便跟你说过,别去惹她,你偏不信,现在吃亏了吧?” 这女人她都不敢惹,王妃去惹自然是要吃亏,好在张翠花还有一定的分寸,起码还知道不能动王妃。 但孙姒宝觉得心中委屈,她打出生以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原以为叶北辰能替她做主,但只得了这一句,她怎能忍受。 她噙着泪:“王爷这是怪妾身了?” 叶北辰有些头疼:“本王不是怪你,只是今日的事情确实是你先挑的头儿,本王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且先忍忍,别与她这个孕妇计较,等明天,明天我帮你训训她。” “嗯” 叶北辰都这么说了,王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憋了一肚子气,说白了,还是因为她肚子里这孩子,倘若这孩子没有了,王爷是不是就…… 第十四章 不过,叶北辰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便把张翠花放了出来,喊进来训话。 -- 第22页 “我听说昨日你又惹着王妃了?”这话他说的信誓旦旦,仿佛不是在问她,倒像是直接给这事定了性。 张翠花可不认,信誓旦旦的回道:“俺可没惹她,是她先来招惹的俺,还说要打掉俺的孩子,俺才教训的她,不过你这小老婆心地挺好,还带俺去吃东西。” 叶北辰咳了两声:“之前就与你说过,不要用俺这个字。” 张翠花嘿嘿一笑:“也就是在你跟前,在你小老婆那俺不这么说。” 叶北辰听她一口一个小老婆的喊着,也懒得再去纠正她,只是换了个话题:“昨日娘罚了你禁闭,听说你出去了?” “嗯,午饭不够吃,就出去吃了些东西。” 说到午饭不够吃,这话叶北辰信,张翠花是个什么饭量他可是见识过的,不过她既然这么说,叶北辰自然也要问她吃了些什么。 只听张翠花回道:“都是些寻常的菜式,只不过你们城里人倒是奇怪的很。” “哦?哪里奇怪?” 之间她一脸纠结的道:“有些吃的实在是重口的很……” 她这么说倒是让叶北辰有些不敢苟同,在他看来,张翠花所在的青游村吃的东西才叫奇怪,只不过他当时寄人篱下,不敢说。 剖解野猪的时候他可是看见了,山里人连那猪内脏都吃,煮出来的味道腥膻的很,还有那猪鞭,鹿鞭…… 他现在想起来都难堪得很,他就说他一个如此清心寡欲的人怎么就对张翠花起了色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光是这些,之前他还见张翠花在山上逮了虫子回来煎着吃,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这也好意思说他们京都的人奇怪。 脸呢? 张翠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一想到昨日的燕窝和阿胶她就有些嫌弃,眉头都皱了起来:“那燕子吐的口水你们吃就算了,驴皮也要吃,可不就是奇怪吗?” 听到这,叶北辰还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燕窝和阿胶吧!” 张翠花福至心灵:“对对对,俺琢磨了一晚上,总觉得啥燕子能吐出那许多口水,后来俺想就明白了。” “你想明白什么了?” 只听张翠花煞有其事的说道:“俺觉得,它吐的……应该是痰?” 叶北辰“???” “此话何解?” 紧接着便又听张翠花接着说道:“你知道痨病鬼吗?可惨了,得了痨病的人整日咳嗽吐痰,可不就跟那燕子似的整日吐痰吗?” 说实话,叶北辰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解释,想起自己平常吃的燕窝不免觉得有些恶心。 但张翠花显然不会就这么结束,只听她接着道:“有个词儿不是这么说的嘛!痨燕痨燕,可不就是得了肺痨的燕子吗?在我看来,得了肺痨的人你们没怎么着,这得了肺痨的燕子随口吐的痰你们泡水倒是能喝好多年……” 说到这,她还摇头晃脑的,觉得自己机智的很,这解释,简直就是完美。 叶北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叫泡水喝了好多年,痨燕是这么解释的吗?劳燕分飞和她说的痨燕恐怕不是一个东西,为了挽尊,他只能与她解释:“那叫劳燕分飞,不是肺痨的燕子。” 张翠华憨厚的挠挠头,与他嬉笑:“嘿嘿!痨燕和痨燕分飞都差不多,差不多……” 怎么会差不多,差远了好不好! 叶北辰没法子,见她又倔强的很,只能考她:“那你给我解释一下后头的纷飞又是个什么意思。” 张翠花想了想,脱口而出:“别的燕子见它得了肺痨怕被染上,纷纷飞走了。” 还别说,这解释倒也说得通! 说完,她还昂着下巴,满眼都是求表扬的意思,让叶北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也不与她计较:“得,我不跟你掰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张翠花昂着头,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俺说的是对的。” 叶北辰“……” 你开心就好! 他算看出来了,张翠花就是读书太少,这书还得继续读,课还得继续上,他回头非得跟那女夫子好好说道说道,让夫子看严实点。 整个家里,唯一能管住张翠花的也只有女夫子和他娘了。 如今王妃也娶了进门,叶北辰想着也该正式给张翠花一个名分,许了她的侧妃之位也该提上日程。 迎侧妃虽然没有迎正妃那般隆重,却也要请宴,原本以为只要告知一声就成,但他与张翠花说起时她说什么也不愿。 “咱俩不是成过婚了吗?咋还要办?哪有女人拜两次天地的?” “那是村里办的,不算……” “怎么不算?” “怎么能算?” 青游村里的喜事只是穿两件红衣服,请村里人吃个饭也就罢了,就连宴席都是大碗菜,里头没多少肉,无非就是拜天地还算正式些,不同的是他是被绑着拜的。 想想他都觉得丢人! 他知道张翠花是个轴的,便与她又解释了许多:“村里办的婚礼我娘又不在场,全是你们家的亲戚,公平起见,我们家也要办一次。” 该有的还是要有,迎侧妃哪能随随便便就这么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北凉王府寒掺人,当然,叶北辰知道翠花重视孩子,便又拿孩子与他说嘴。 -- 第23页 “正常拜堂都是在男方家里,咱们之前算是比较特殊,你想想,你进了我们家的门,虽然现在家里人知道你是与我拜过堂的,但旁人可不清楚,还有,你也不想咱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人看作是私生子吧!你愿意让他如此?” 叶北辰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也就越理直气壮。 张翠花一开始也只是介意拜两次堂罢了,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又是涉及到孩子,也就跟着同意了。 如今翠花有身孕,恐怕没多久就要显怀,这事儿还要早办,因为有王妃的喜事在前,所以府里人大都有了些经验。 只不过,对这玫红的喜服张翠花又有了意见。 谁不知道成婚都是要用大红,就算她是个山里出来的也容不得这么糊弄。 第十五章 翠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当时就找去了管事儿的。 张翠花是个什么脾性在这府里算是出了名儿的,管事儿的怕挨揍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与她慢慢解释:“这侧妃的喜服本就是该用玫红……” 张翠花不管这些:“我不管,我就要大红” “大红是王妃用的……” 按照位分,侧妃也是妾,怎么能用大红,只能用玫红或是粉红,这都是常理,但这话他不敢说。 管家有担心,但这一次张翠花倒是没对他出手,只是口头警告了一番,明确了自己的意思:“我就要用大红” 管事儿的没法子,也只能去请教了王妃,如今王妃入了王府,老王妃懒得理事,内务大多都是交由她来打理,王妃虽然年纪不大,但世家贵族出来的女子出嫁前家里都是教导好了内务才肯嫁出去,若是什么都不会到了夫家才会惹人笑话。 至于信任,他们两家本就交好,更何况说她与叶北辰原本就是青梅竹马,虽然不常见面,但相较于其他女子来说已算是不错的了。 彼时,王妃还在算账,听管事的回禀,顿时铁青了一张脸色,一拂袖便将桌案上那些个盏子拂落了地,无人敢上前。 “她真这么说?” 管事的吓得不敢抬头看她,只得躬身道:“回禀王妃,小人不敢欺瞒。” 满室寂静,只听上头传来一句:“她可真是敢啊!” 若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敢提这样的要求?之前欺侮她的事情她还没与她算账呢,如今就连这喜服的颜色都敢挑挑拣拣,这悍妇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但孙姒宝气归气,也不能就这么与她算了,顿时心生一计:“你去与她说,我同意了?” 管家还有些傻眼,王妃刚刚不还气的摔碟子摔盏,这会儿怎么又同意了?他不知王菲打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只知道奉命行事,所以接到王妃的命令就直接去回了未来侧妃说是这事儿已经办妥了。 张翠花素来是个没心机的,知道这事成了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而另一边,王妃吩咐了他们如何行事之后,便又去回禀了王爷。 她也没说旁的,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姐姐说这喜服不想用玫红粉红,只用大红,妾身想着王爷向来厚待姐姐便就同意了。” 她想着,但凡是个正常人知道此事哪怕是为了维护她这个王妃的脸面怎么也要说两句,结果倒好,叶北辰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你决定就好”就把她打发了。 孙姒宝“???”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叶北辰自然知道此事不合常理,但他也没法子,若是因为一件衣服的事情再与张翠花吵起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所以也就是顺着王妃的话说罢了,这些日子府里的事情也不少,他也是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顾得了这些? 当今陛下子嗣众多,却仍未立太子,当今又无嫡皇子,原本陛下属意的太子是皇长子殿下,但皇长子殿下英年早逝,听说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也不知是如何,后来陛下便熄了立太子的心思,估计是想慢慢查…… 皇子亡逝,陛下悲痛不已,不愿再立太子,大臣们反复上书仍是无用,大臣们有的中立,也有的选择投靠几位皇子麾下为其做事,北凉王府也卷入其中,如今的北凉王府虽然看着也算钟鸣鼎食,但若是在他这一辈再未有建树,恐怕日后再起也是难。 富贵险中求,要么起,要么落。 陛下有五位皇子,常年纷争不断,三位已经成年,虽然表面看着都是人中之龙的典范,实际上却各有其劣势。其中,二皇子阴晴不定、奢靡成性,三皇子心思深沉,四皇子沉迷女色,五皇子年纪尚轻,也只十四岁罢了,羽翼未丰,六皇子就不用说,不仅比五皇子小了两岁,且母家出身低微…… 若是可以,叶北辰哪个都不想选,但如今不行,他必须做个选择,于是他选了四皇子。 既然站了队,自然要替他做事,之前落入山崖就是被敌对势力所追杀,却不知到底是哪位皇子的麾下。 叶北辰没什么心思,当初之所以选择四皇子,也是因为与其余的两位皇子比起来,起码四皇子喜形于色、有事说事,这些日子里,除了忙活府里的事情,另外便是要顾着四皇子那边,也是要多规劝规劝。 说是这么说,但四皇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听得进话,当初他之所以选择四皇子,也是因为这几位皇子中能让他放心的也只有他,若是选择二皇子或是三皇子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 第24页 没过几日,王府就又要办喜事了。 这些日子里,京都的百姓们可是吃了不少的瓜,先是接受了王爷逝世的消息,而后又听说他活了,再然后便是娶了正妃,如今又要娶了侧妃,旁人都说北凉王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福气就体现在了女人缘上。 众人都说:“王爷艳福不浅” 叶北辰:“没有,本王担不起这福气。” 众人:“王爷太谦虚了。” 叶北辰“……” 他说的是实话,怎么就没有人信呢? 作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叶北辰的桃花自然是满枝满园,想嫁他的女子能从宫门口儿排到城墙根儿,眼下刚纳了正妃就又纳侧妃,实在是羡煞旁人。 有这等福气,换了谁都要羡慕,只不过一听说这侧妃是之前大闹婚礼的那悍妇,众人瞠目结舌,纷纷摇头。 王爷的口味真是异于常人。 不过紧接着他们的重点又放在了别处,宾客们看着拜堂时新娘身上穿的那大红喜服,众说纷纭。 “不是说纳侧妃吗?怎么这新娘的喜服是大红色?” 有宾客接道:“王爷莫不是要纳平妻?” 又有一人回道:“胡说,也不瞧瞧那悍妇是什么身份?听说只是寻常百姓救了王爷一命罢了,怎可能是纳平妻?” 那人也是一脸的纠结:“可是这喜服……算了,我还是看看请柬。” 等看了请柬,见上头明晃晃写着纳侧妃,他们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是什么情况?众人倒是操了不少的心,但王府的主人都充耳不闻,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受邀而来的宾客们见主人家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再多言,只等着礼成后给王爷敬酒。 而此时,新房里的张翠花被那新娘盖头蒙的心烦,本就是走个过场,便直接把那盖头一把撩开来,喜娘刚要出言提醒,张翠花便接了句:“王爷人呢?” 喜娘回道:“正陪宾客们喝酒,刚刚丫鬟去瞧了,估计是醉了,兴许要晚些过来。” 听闻此言,张翠花皱了皱眉头,径直出了门,也不管喜娘在后头喊她回来。 果然,宴席上,叶北辰被灌的站都有些站不稳,还是被小厮扶着的,众人见新娘子出来,也顾不上惊讶,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女子干的出格事多了去了,之前娶王妃时就大闹婚礼,今日穿大红喜服,这会儿出来也不稀奇。 再者说,她也跟他们也不是一个身份的人,何须与这妇人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张翠花目光幽幽,先是从小厮那接过了王爷,仔细抱在怀里,只见叶北辰在他怀里挣扎,嘴上还说着“本王还能喝,再喝”,他还想要去倒酒,但都被张翠花按得死死的。 张翠花收拾完了王爷又问那小厮:“刚刚是谁灌了他酒?” 他也不敢不答,便附在侧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等他说完了以后见张翠花神色暗暗还是提点了一句:“侧妃娘娘您可千万收敛着些,别给王爷惹事。” 张翠花一手抱着王爷,还余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给他惹事。” 小厮不解: “那您要做什么?” 只听张翠花轻笑了一声:“陪他们喝酒罢了……” 今天不给他们全喝趴下,她就不叫张翠花。 刚刚这小厮给他指了几个宾客中最为活跃的,便是他们撺掇着旁人灌了王爷的酒,张翠花便揽着叶北辰挨个儿奔那几人去,她得一个一个收拾。叶北辰倒是被灌得烂醉,乖巧的趴在张翠花怀里,虽然眼睛闭得紧紧的,但好在这手上还有点儿力气,起码知道揽着她的脖子。 说是张翠花抱着他其实也不为过,看着王爷的脚虚虚离地,小厮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心道:难怪他们家王爷不敢与侧妃计较,不怪旁的,实在是打不过呀,打不过! 有宾客见她揽着王爷拿着酒过来,这女子骇人,众人不由得有些心惊,即便觉得失了女子分寸,但这样的场面却也不敢出言讽刺,还问她:“何事?” 只见张翠花举着酒,咧着嘴,笑得张扬, “北辰醉了,我替他向各位敬几杯。” 若是此时他们青游村的村民在便能知道,眼下她这明显就是不高兴了,但这些个人却不知。 张翠花最先敬酒的那人是在宾客中挑事灌酒最狠的一个,她自然是不能放过,除了她还有旁人,她会挨个去灌,一个都跑不了。 一人倒地 两人倒地 三人倒地 …… 众人“……”这女人不好惹! 那一日,来北凉王府吃席的宾客们永远忘不掉这一晚,至于被敬酒的那几人……通通被马车送回了自己家去。 各府夫人们见自己相公不省人事,吐了满身秽物,恨得咬牙:“不过是去吃个席,这是哪个天杀的灌了我们家爷这么多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张翠花一个人喝倒了五六个客人,这件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第二日早,老王妃还与孙姒宝讨论起了此事。 “你说她把那些人全喝趴下了?” 王妃煞有其事的回道:“不错侧妃肚量极深,远非常人能比……” 老王妃听了这话也是觉得离谱,她原本就知道儿子新娶的侧妃有些荒唐,但也没有料到竟能荒唐至此,离了个大谱。 -- 第25页 不光是她,叶北辰昨晚吃醉了酒,夜里睡得天昏地暗,但醒来后还不忘问:“昨日宴席如何?” 只见贴身服侍他的小厮支支吾吾的站在床前,心虚的不行,却还是如实说了:“昨日……侧妃娘娘把给王爷劝酒的那几人全都喝了个烂醉,没一个站得起来的,奴才瞧着倒比王爷喝的还多了不少。” 听到这话,叶北辰“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你刚刚说什么?” 他把这话又说了一遍,各项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叶北辰便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小厮怕王爷是动了怒,连忙在跟前劝道:“王爷,您别生王妃的气,她也是……” 话没说完,只听叶北辰匆忙起身穿衣,一脸怒容:“本王怎么能不生气?一个有孕的人还喝那么多酒,也不顾着点儿自己的身体。” 他说这话这倒是让小厮有些意外,他们王爷何时这么体贴过,哪怕是对王妃也不曾如此,他跟着叶北辰也有七八年,也知道他们家王爷素来是个和顺性子,待谁都好,但这次他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随着王爷出了门,便去了侧妃处,等到进了她的屋子,叶北辰竟然见她在洗衣裳。 大冬天的洗衣裳?也不嫌冻手,想到这,他顿时就炸了毛。 “有了身孕还做这些?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张翠花抬起头就见叶北辰风风火火的过来,顺嘴说道:“洗衣裳不是常事吗?”这些日子的衣裳都是她自己洗的。 “让下人来做就行。” 张翠花摇摇头:“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整日闲得没事儿干,这日子过得都要淡出鸟来了。” 听到这话,叶北辰还有些无语:“你如今还有着身孕?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一下,今日洗衣裳也就算了,昨日喝了那许多酒你也不怕伤到孩子。” 张翠花不解,在她们村里这酒可都是好东西,平常也难见,哪里听说过什么喝酒会伤到孩子这样的说法,想当初她可是喝倒过半个村子的人,这才哪到哪? 再说了,她昨日喝的也不多…… 心中有疑惑,她自然要问出来:“喝酒会伤孩子?” “自然。” “那俺下次不喝了。” 她这认错态度倒是快,不过叶北辰还是叮嘱了两句:“平常打扫洗衣这些活也不用你干,你就只负责养好身子就行。” 说到这儿,张翠花不由得囊着嘴抱怨起来:“养个孩子有这么难吗?我看村里人养孩子怀孕的时候都要干活儿,喂鸡喂鸭也是常有的,哪有你说的这般小心。” 叶北辰见她浑不在意,正色道:“还是需要小心为上。” 张翠花甩了甩手上的水,不高兴的应下:“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虽是如此,却也被叶北辰听了个正着。 他抽了抽嘴角,提点了一句:“你平日里说话也注意些,别那么糙,一个侧妃,动不动就把什么屎尿屁挂在嘴上,说出去不得惹人笑话。” 张翠花倒是无所谓:“俺说话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你家里平时也见不到旁人,整日不让俺出去,烦死了。” 听到这里,叶北辰也和缓了气,他也知道翠花在山里时一直是个自由身子,反而到了他这整日被拘束,这一点确实是他对不住她:“回头若是有时间,我带你出去逛逛。” 说到这,张翠花忽然抬起了头,手上的衣服也不洗了,一脸的兴奋:“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等有时间的。” 张翠花怎么知道他说的“有时间的”是要等多久,兴许是三五日,也可能是十天半个月,哪里说得准,便磨着他道:“那不成,俺现在就想出去,你给俺钱,俺自己出去溜达。” 这倒是让叶北辰有些头疼:“我也没说是现在,怎么着也得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情才有空,再说了这京都的路你认识吗就要出去?”就张翠花这么能惹事的性子,走到哪他都不放心,光让小厮丫鬟看着也不行,万一惹出什么乱子下人们也做不了主。 张翠花想了想,她确实不认识路,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府里除了她不还有个富贵闲人吗?便直言道:“那俺带着你小老婆出去,她肯定认识路。” 叶北辰还想了许久他小老婆是谁,后来才反应过来,张翠花说的是王妃,他刚要与她澄清王妃不是小老婆便见张翠花人直接跑没了影儿,直奔王妃住所而去。 叶北辰“……” 他算看出来了,他在这和家里没有一点地位可言,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就这么让她跑了也不行,还有些话要叮嘱,他便在后头喊道:“翠花,你回来。” 张翠花转过头时皱着眉头,就是怕叶北辰反悔,只见她一脸凶相的质问道:“怎么?你反悔了?” 叶北辰叹了口气:“我有那么不靠谱吗?”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就见张翠花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大有一副“老娘不信你”的意思,毫不掩饰。 叶北辰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问这么多,他从小厮手上接过一袋银子拿给了张翠花,又叮嘱道:“你出去总要买些东西,你自己手头的银子也不够,这些银子就拿去花吧!” -- 第26页 花自己相公的银子可不就是该的,张翠花理直气壮的接过银子,还掂量了一下,震惊道:“乖乖,这得有十几两吧!” 叶北辰也没数,只是摆了摆手:“兴许吧!本王也不清楚,你先拿去花,若是不够就找王妃要,甭客气。” 张翠花拍了拍他肩膀,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根子:“你放心,俺一定不跟她客气”,说完她便火速离开了。 她走后,叶北辰颤了颤,直觉告诉他,把这娘们儿放出去绝对没什么好事儿,指不定又得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但一想到王妃是个靠谱的他又放下了心。 张翠花过去的时候,王妃屋里的丫鬟见她来了,心惊肉跳,又想起了那日的恐怖,连忙叫了侍卫挡住,但这次张翠花不是来闹事儿的,也没出手伤人,只是把他们都撇开罢了。 王妃见了她也是心口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这悍妇今日怎么过来了? 只听张翠花咧着嘴道:“大妹子,叶北辰说让你陪我去逛街。” “哈?逛什么街?” “走,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没等王妃反应过来,张翠花便拉着她要走,给王妃整得一脸懵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让丫鬟拿钱。 她说要坐马车,但张翠花觉得麻烦,嘴里嘟囔着:“这点子路还要坐马车?娇气……”,但想着孙姒宝看着就是个娇娇弱弱的人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既然逛街,自然要京都最繁华的玄武大街,京都的玄武大街呈南北向,道路宽六丈,人流聚集,车来车往,路边摆满了卖吃食的小摊贩。 孙姒宝没有吃路边摊的习惯,但张翠花不同,见了吃的可以说是迈不动道儿,见什么都要尝一尝,从各式精致糕点到云吞果子炸虫子臭豆腐,雨露均沾,风卷残云…… 摊上这么一个主儿,孙姒宝也是敢怒不敢言,没办法,她也只能陪着张翠花,一个吃一个看。一开始倒是还好,吃上一两个摊子也算是正常,但眼瞅着她雁过拔毛,不同寻常,路边的摊贩们都把眼光聚焦到了她们二人身上,不乏各种话语。 “你瞧那女子可真能吃,这都第几个摊子了。” “第五个了。” “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媳妇儿,瞧这身上穿的,后头丫鬟也穿的这么好,家境算是不错的了,不然换了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 “后头跟着的那是丫鬟?我看着不像啊!” “……” 听到坊间说的这些话,孙姒宝浑身就好像被刺扎了一样,刺挠的很,她还是头一次被认成丫鬟,她哪里像?偏偏张翠花见她一直不动口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还好心递过来一串炸虫子:“你吃吗?” 孙姒宝见那虫子被裹着薄薄的面糊,炸的焦黄,心生退意:“不了,你自己吃。” “嗐!你跟我客气个嘚!”说着她把那炸虫子串硬生生塞到了王妃手里,没瞧见她此时已是面露惊恐,嫌弃的不行…… 偏偏旁边那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依旧在旁边嘀咕:“你看,我就说是丫鬟吧!” 孙姒宝“……” 第十七章 那些人是瞎了吗,她堂堂一个北凉王府的王妃哪里像个丫鬟?孙姒宝心里有气,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并无不妥,都是京里时兴的料子,款式也是最新颖的。 既然她自己没问题,那问题就是出在了张翠花这里,她抬眼看了看,这悍妇此时正大口大口吃的正欢,满嘴流油,丝毫没有一点身为侧妃的自觉,那些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把她认作丫鬟。 丢人,太丢人了! 她作为北凉王府的正妃势必要捍卫自己的尊严,可不由着这悍妇这样,于是,孙姒宝上前去,大着胆子扯了扯张翠花的衣袖,踮起脚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差不多就得了,人家都看着呢!” 张翠花看了一眼四周,那些人见被发现连忙收回了目光,该做什么做什么,翠花心中了然,却还是满不在乎地说道:“看着就看着,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她向来不是个介意人家眼光的人,她愿意吃就吃,关旁人什么事?不过她们二人到底还是太过引人注目了些,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言语,话说得难听得很。 “你瞧那女子,壮得跟头熊似的,这么能吃,你养得起吗?” 说话人旁边那人接了一句:“反正我养不起……” 说话的是两位贵公子哥儿,瞧着穿着也不是普通人家,但这嘴上也是个不留情面的,尤其这说出口的话,更不是一般人能说的出来的。 两人就站在大道的另一边,光明正大的对着张翠花指指点点,言语上丝毫不带客气,尤其是说了几句之后,他们见张翠花只顾着吃连句话都不敢说,心想又是个怕事的,在言语上就更放肆了,说到兴奋处甚至还指着她旁边的孙姒宝调侃道:“你还别说,她旁边那个小娘子倒是娇俏可人,是我的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只是他一人,他身旁另一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见到孙姒宝也是顺势接道:“不错不错,我记得有《南苑逢美人》中说‘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形容此女倒是合适的紧。” 那人抱拳:“小弟佩服,赏美人,果然还得是薛兄你啊!” “过奖过奖” -- 第27页 至于对面站着的孙姒宝,听了这话怎能不气?好歹她也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被张翠花压着已经让她火大了,怎能再任人欺侮,但没等她说话,那俩人也瞧见她有了气,依然调笑道:“小娘子别生气啊!过来陪哥哥耍一耍,哥哥一定好好哄你。” 孙姒宝气的跳脚,丫鬟侍卫又都在后头,因为翠花说不喜欢让人跟着,说是太过引人注目,殊不知她这举动更是惹人注目。她刚想招手叫侍卫过来张翠花便拦住了,还把手里拿着的串儿和纸袋都让她拿着。 她也没多言,只是吧唧着嘴吃着东西径直走到了那两人跟前,淡淡说道:“你们两个蠢货,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两人刚才离得远还不觉得,如今离得近了,见张翠花身形庞然,势如泰山,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想着眼前的毕竟是个女人,他们好歹是两个大男人,便也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 等说完了话,见眼前这壮硕女子微微笑着,两人还以为她是在装模作样,便又腆着脸接着挑衅:“你今日惹了我二人算你倒霉,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让那小娘子陪我们耍耍就饶了你们。” 张翠花看了一眼孙姒宝,见她气的怒火中烧又扭过头去勾起唇角,接道:“你们如果太闲,不如我陪你们耍耍。” 她这话一出口,只听那两人“切”了一声,满是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没一点女人味儿。” 张翠花吃完了嘴里的东西又擦了擦嘴,才道:“哦?是吗?” “自然……”两人昂首挺胸,仿佛真的有了底气。 听了这话,旁人都觉得张翠花要吃亏,唯独人在对面的孙姒宝拿扇子捂着脸偷偷的笑着,没叫那两人瞧见她脸上的表情。 只是旁边的人见她还在笑,忍不住劝了一句:“姑娘,你家夫人被人欺负你咋还好意思笑。” 孙姒宝被这声“你家夫人”扎了个透心凉,顿时冷了一张脸为自己辩白:“我不是丫鬟。” 那路人颇为不信:“我瞧着你这又是给她拿东西又是跟在后头伺候的,总不能她是丫鬟吧!” 孙姒宝见与那路人说不清,也懒得再解释,只等着看好戏,常言道:风水轮流转,这话果然没错,她虽然讨厌张翠花压到她头上,可见她欺负别人倒是别具一番风味。 恐怕这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个什么样的怪物,终究是命里有此一遭,整个王府里的人都不敢惹她,偏偏这两人非要往枪口上撞,那就没办法了。 找死的人是拦不住的,她不禁在心底给他们二人默了个哀,她知道,这两人……要倒霉了。 果然,张翠花说完这话,便上了前去,一把伸出两只大手揪住他们的衣领子,一手提起一个,举得高高的。 这场面太过骇人,引起众人哗然一片,原本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街上好像安静了一般。 那两人平地而起,又被人拿捏住,自然也是心生怯意,蹬着两条腿儿威胁道:“放肆,你可知我们是谁?快放开我……” “啊!放开……” 孙姒宝原本不想与张翠花同流合污,但这两人也欺侮过她,家里不和归不和,但在外头还得共御外敌,所以此时自然要跟她统一战线,也在后头说了一句:“管你是谁?你们你可知我是谁就敢随意招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刚要报家门,张翠花便把她拦下,扭头对她小声道:“大妹子你傻啊!要揍人还自报家门。” 孙姒宝被她这声大妹子雷了个够呛,转而又想到她说的确实是对的,这种时候再自报家门确实不大明智,便也由着她去了。 至于那俩人,一听说要被打更加激动了起来,在张翠花手上扑腾的更厉害了,捶着她的胳膊厉喝道:“你敢对我们动手试试?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张翠花想了想,认真道:“那你们放心,我一定吃的了,不用兜着走……” 两人“???” 都这种时候了这悍妇还敢与他们玩笑,他们除了在心中腹诽也只能自报家门,想吓一吓他,便大声道:“我告诉你,我爹是大理寺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定要他把你抓进去。” 张翠花嗤笑一声,做作的说道:“哇,大理寺,我好怕啊!”说着,她一脚一个,直接把这两人踹出去两三米远,这还是她收了力气的,不然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两人登时晕了过去,张翠花却瞧也没瞧那二人,只走到对面去,又从孙姒宝手里接过了吃的,撇着嘴不屑道:“墨迹了这么半天,原来这两个憨熊是寺庙里出来的,呸!出家人,不讲口德……” 众人不解“???” 寺庙?什么寺庙? 张翠花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想,只管带着王妃离开:“大妹子,咱们走吧!” 只不过,说完话她见孙姒宝还有些踌躇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只见王妃停驻了脚步,有些不安的问道:“我有个问题,姐姐刚刚说的寺庙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她理解的那样吧! 只听张翠花无所谓的解释道:“哦!那个呀!你离得远兴许刚刚没听见,那两个憨熊是说自己老汉是什么大理寺的,你想想,这大理寺可不就是寺庙吗?” 王妃“???” 大理寺是寺庙?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解释,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大理寺不是寺庙,是负责审理案件的。” -- 第28页 张翠花嘴里叼着串,全然不懂什么叫做食不言,不解道:“审案断案的不是衙门吗?”这个她还是懂得。 孙姒宝有些无语,只好与她解释:“那啥,大理寺比衙门要大……” 她以为张翠花会害怕,但她只是伸了个懒腰,又瞄准了不远处的一个摊子直奔而去:“啊!这样啊!那我下回下手轻点。” 孙姒宝“……” 还下回?这可真是个祸害。 难怪王爷不敢惹她,难怪王爷不放心她,难怪王爷非要她过来,难怪,难怪,她今日算是明白了,娶了这么个悍妇,真是苦了他家王爷了。 张翠花信奉的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做事也是不管不顾的,她在前头开路,孙姒宝就跟在她后头,二人所过之处,众人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比什么都好使。 待她们二人走后,有人惊呼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昨日北凉王府的王爷新纳的侧妃吗?” “不会吧?” 他这么一说,也有的人福至心灵,也说了一句:“还别说,我瞧着旁边那女子好像真是孙家嫁进去的那姑娘,新婚宴上还被那侧妃掀了盖头,我亲眼见过,你说我才想起来。” 他们这么一说,众人也有了印象,这事儿当初确实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紧接着众人又是心生佩服,赞叹道:“王爷真是好胆色。” “对对对,这福气也就只有王爷压的住。” “谁说不是呢!造福苍生也是一项功德。” “王爷功德无量” 第十八章 而远在府里的王爷今日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小厮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他照顾的仔细,想着这两日也没受凉冻着他,便只能叫人加了件儿衣裳多加了个炭盆儿。 殊不知,这事儿都是叶北辰娶进来的新娘子闹得。 翠花和孙姒宝她二人也不是个傻的,回去之后并没有在叶北辰跟前说道什么,就连一同跟着的下,人们也都一并叮嘱,只当是没有发生过此事。 但事情显然不能如她们所愿,没过两日,坊间“王爷功德无量”的说法就开始疯传。 起初,叶北辰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这事儿闹得有些大了才有人过来禀告,此时他才知道家里这两个媳妇儿又给他惹了桩祸事,尤其是张翠花,她的“功劳”最大。 他一开始便有预感,张翠花出去一准儿要给他惹祸,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可是大理寺少卿的儿子,她也敢动,王妃也不知劝解,听说在床上躺了两三日才能修养好。 虽说是那两人先惹的事,但被打的毕竟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叶北辰少不得要派人拎些个礼上门去,加以抚慰。 但这礼人家不仅没收到还把人给赶了出来,叶北辰知道这事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些预感,便也没那么大脸再让人送去。事实上,在他看来虽说这事儿张翠花做得确实有些过了,但若是不如此,不给个教训由着人家调戏王妃,践踏他们王府的脸,那他们北凉王府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此次并非她先生的事,如此,倒不好在训斥她什么。 后来,叶北辰去找他娘也商量了一番,老王妃只说了一句话:“女子贞洁大过天,我瞧着那两个混账倒也不冤,两个大男人被个女子打的下不来床,旁人要笑话也笑话的是他,再者说了,咱们王府与大理寺卿也无甚关碍,公道自在人心,梁子结下也就结下了。” 听到这话时,叶北辰抿了抿唇,还有句话他没敢跟他娘说,不仅是那大理寺少卿的儿子被笑话,他自己也身涉其中,此时外头调侃他功德无量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了。 那帮子百姓,可真是无聊! 他一开始只觉得那帮百姓们嘴碎了些,过些日子也就散了,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翠花闹出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大了,甚至还传入了皇子耳中,四皇子刚给他下了帖子,邀他带着侧妃一同去校场,显然是对张翠花感了兴趣。 唉!怎么让翠花面见皇子又是一桩糟心事! 他这请帖上写的地点倒是有意思,是在校场,安的是什么心简直不要太明显,只不过面见皇子终究是大事,规矩不能不教,礼法不能不懂,他原先是想把这活计交给王妃来做,但孙姒宝说什么也不肯。 “王爷,若是旁的也就罢了,侧妃的事情妾身不好过问……” “教导侧妃本就是王妃的职责,这是本王许你做的,你悉心教导就是,本王也会嘱咐她要她好好的跟着你学,不叫她生乱。” 叶北辰说的这话这话孙姒宝一点都不信,与张翠花打了这两回交道,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脾性,别说她了,就算是王爷自己也管不住这悍妇,还说什么教导侧妃,若是真要教导,恐怕她要被气死。就之前张翠花的那位女先生,回回上完课,每每被她气得够呛,奈何王府给的束脩高,那女先生家里此时正差钱用,离不了这份差事,有金钱诱惑,她才一直硬挺着。 “侧妃是什么性子王爷是清楚的,妾身无能,实在管不住王妃,还是王爷自己来管教吧!” 她说这话也不顾及着叶北辰,王爷心里若是想要怪她就怪她吧!只是在这件事情上,她是万万不能答应,让她教张翠花规矩,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去接这个烂摊子,吃力还不讨好。 王妃这边既然不肯答应,叶北辰原想着翠花起码听他娘的话,兴许能让他娘来帮忙管教,哪知一与老王妃提起,她倒是与王妃竟是一个反应。 -- 第29页 “你自个儿的媳妇儿,自己看着办,我可管不了。” 叶北辰“……”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教导个礼仪都得他自己上手,他想知道谁家的王爷当得像他这样…… 但自己造下的孽,自己带回来的人只能自己,手把手的去教,实惨! 教导张翠花是件大事、要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如今她这肚子已经开始显怀,就算她自己不顾及着,他也得顾及着她的身体。 两日的时间,他也只是教了张翠花一些个基本礼仪,像是行礼回话的本事,只要到时候张翠花不乱说话,应该也能应付的过去。 出发的那日,张翠花按着规制打扮得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这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别扭,不过想想就这一天她也就忍了。 出发之前,叶北辰百般叮嘱,让她去了之后少说话,千万别乱说话,也别给他惹事,怕翠花记不住,他还足足强调了两三遍。 “行了行了,都说几遍了,你如今怎么婆婆妈妈的?真是啰嗦……”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甚是嫌弃。 叶北辰“……” 他这是为了谁呀?要不是张翠花太不靠谱他能这样? 还是王妃省心 。 车马开始行进,要驶上大半个时辰才能到地儿,因为校场的位置是在城郊,那里都是训练兵丁的,所以容纳的人数比较多,占地面积极大。 叶北辰带着人过去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到了,他便先带着张翠花给四皇子请了安。 只见四皇子斜着椅靠在榻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丫鬟,均是面容姣好,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不仅如此,他一手揽着一个如花美眷,潇洒得意的很。见叶北辰他们二人过来请安,他也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张翠花,没说旁的。 来了这地儿,张翠花见什么都稀奇,她倒是大胆,什么都敢看,什么都不避讳,看四皇子怀中的二人时不时地从桌上剥些个葡萄喂到他嘴里还很是新奇盯着看了几眼。 四皇子一直留心着她的小动作,见张翠花时不时的瞄一眼那葡萄还赏了她一串,张翠花也没客气,高高兴兴的接了。不过她还记得在家时叶北辰几番叮嘱她在外头时要给他颜面,便也学着那女子的样子剥了一个葡萄递到了叶北辰嘴边。 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 见四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叶北辰不好意思的偏过了头,拒绝道:“我就不吃了,你自己吃就成。” “就吃一个” “不吃……” 见他话说得坚决,张翠花皱了皱眉头,伸出另一只手迅速直接捏住了他的脸颊,待他张嘴了以后直接把那葡萄塞了进去,这场面看得四皇子目瞪口呆,这女子果然如旁人所言,不似寻常女子。 但若只是到这也就罢了,紧接着他又听张翠花小声嘟囔道:“不是你说在外头要给你面子吗?俺给你面子,你也得给俺面子。” 四皇子以为叶北辰会生气,但他没有,只是轻轻撇开了张翠花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把那葡萄嚼了两下直接咽下了肚。 叶北辰挑了挑眉:“嗯,你还别说,这葡萄味道不错。”难怪四皇子爱吃。 “那是自然”说完,翠花也一颗一颗开始摘了葡萄往嘴里填,偶尔才会想起来喂他一个。 四皇子见他们二人的互动,神色不免有些异样,心想着果然如坊间传闻那般北凉王确实功德无量。 只不过孙姒宝看着四皇子看他的目光中还带着些同情,甚是不解,还好奇的问了一句:“殿下为何这般看我?” 四皇子自知被发现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二人相识许久,关系亲密,便随口调侃了一句:“哦,没什么,只是觉得王爷果然福泽深厚,这样的女子也能收服,在下佩服、佩服。” 叶北辰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如何去接这话,反倒是张翠花笑得开心,嘴咧的像个瓢岔子她以为四皇子是夸他们二人感情好,还腆着脸回道:“四皇子不必羡慕,我听北辰说四皇子还未成婚,在这里也祝四皇子日后娶亲能如与我二人一般和睦。” 叶北辰忍不住憋了笑,反倒是四皇子黑了一张脸,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话是他先说出口的,只道:“侧妃这话本王记住了。” “那便好” 四皇子被他噎的一口气上不来,便又了自己的贴身小厮过来带她去校场四处看看、走走,有些话他还要跟叶北辰单独去说,而等到翠花走后,叶北辰才堪堪告罪:“殿下也知道,我这侧妃是山里出来的,大字不识几个,说话没大没小的,还请殿下勿要与她见怪。” 四皇子瞪了他一眼:“本殿下若是与一个女子计较,那成什么人了?” 叶北辰见他没往心里去才算放了心,四殿下向来脾气好,也好相处,但翠花这张嘴确实也是欠了点儿,他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殊不知,四殿下此时心中更是郁闷,他才不要这样的皇子妃…… 第十九章 “四弟这话说的非也、非也是,女子若都像北凉王侧妃一般勇猛,那天下还有咱们男子的立足之地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听着倒像是二皇子的声音,四皇子推开怀里那两个姬妾,而后起身,果然见二皇子、三皇子带着五皇子和六皇子这两个弟弟,四人一同过来。 -- 第30页 四皇子招呼道:“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你们怎么过来了?” 是三皇子开的口回的话:“怎么?我们不能过来?” 四皇子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二哥三哥若是早些说过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好扫榻相迎,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倒是让二哥三哥和五弟六弟见笑了。” 几人中二皇子居长,自然最有话语权,于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寒暄道:“本就是唐突而至,哪像四弟说的那样,若是缺什么只管让下人现备上也就是了,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去我府上去拿。” “那臣弟就多谢二哥好意”,等说完话,四皇子赶忙命下人收拾了地方出来,供几人坐下。 等到几人都就坐了之后,二皇子才又说明了来意:“今日过来,不过是巡视校场,看看这些个兵丁训练的如何,四弟不必介怀。” “臣弟不敢” 几人所在的地点是在校场的阁楼高处,周遭景象一览无余,他顺势往下瞧,却见一女子在场下与人争执了起来,但只因他们在高台,离得又远,具体说的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那位可是北凉王侧妃?” 叶北辰连忙起身回话:“回二殿下,正是,不过臣这侧妃只是寻常山野妇人,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望二殿下见谅。” 二皇子点点头,戏谑道:“这倒是无妨,不过我瞧着你这侧妃果然非同寻常,旁边站着的应该是韩晁吧!最是刚正不阿,你这侧妃竟丝毫不惧,果然好胆色,王爷好福气。” 这话明显不是什么好话,但眼前这人是二皇子,叶北辰开罪不起,便只能应了句:“二殿下过奖。” 只见二皇子目光如炬,勾着唇角:“本殿说的是实话。” 几人远远看过去,似乎是张翠花与那几人吵了起来,但毕竟几位皇子还在跟前,叶北辰也不能坐视不管,便往高台边缘走去想要喊人。 他刚要开口说话,三皇子也来插了句嘴:“王爷何必如此着急?能够统管这新兵的起码是千户,能做上千户,想来也不是那没分寸的,实在不成侧妃旁边还跟着四弟的随从,咱们不如先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叶北辰皱了皱眉头,他这意思就是想要看热闹,但此时又是三皇子说话他也不敢不听,便又后退到了他们几人后头一同观看着底下的情况,若是有不妥,他也好及时叫停。 而校场上,张翠花已与那韩晁吵嚷了起来,场面愈演愈烈,三皇子多问了一句:“二哥,我记得那韩千户是你的人,此人如何?” 二皇子勾起嘴角笑了笑:“倒还算是个中用的,不过王爷放心,他也是个有分寸的,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他也不能把人弄到这校场里来做个训练新兵的千户。 听他们这么说,四皇子还给叶北辰使了个眼色,想问他张翠花对上他可有胜算? 说实话,这个问题叶北辰也答不上来,他虽然知道翠花打人素来只用一招,但毕竟没学过什么正统的武功,听二皇子所言,这韩千户定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两人若是真的闹将起来谁输谁赢他还真不好说。 此时拿不定主意,他也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这番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眼睛,两人顿时就更加得意了。 他们不再说话,底下两人的音量也越来越大,说的话也隐隐约约能够传到他们耳中,原是那千户觉得张翠花一介女流来他们校场不大合适,张翠花便反驳了一句说自己是四皇子邀请过来,也是他让自己随便过来逛的。 “即便是四皇子请来的人,那这校场也不是随意就能踏入的。” 听到这儿,不止四皇子觉得没面子,张翠花也有些冤枉,她原本只是在校场上四处看看,也并未打扰到他们演习,谁知这千户突然冲着他吼,语气中丝毫不客气,还带着股对女人天生的鄙夷。 “你是因为我是女子之身所以不让进,可是这个意思?” “自然”,这话他说的趾高气昂,理直气壮。 张翠花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自然与他顶了起来:“女子又有何妨?要我说来还真不比你们这帮男人差。” 韩晁也是头一回这么被一个女子如此挑衅,当下便问了她的名姓,张翠花也是如实作答,说自己是北凉王府的侧妃。 等她报上名来,底下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显然是对张翠花之前惹出的动静也都有所耳闻,韩晁一开始还不大理解,他平日里事忙,也没时间去管这些流言蜚语,好在有人很快附在他耳边将张翠花的事迹简单说与他听。 等简单的叙述完之后,韩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厉喝道:“你一个女子,不守女德也就罢了,还整日的抛头露面、四处惹事,是不是觉得有些个武功就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你了?” 张翠花“???” 说她惹事她认,说她整日抛头露面,那她可就有话说了,自从进了王府,她就出过两次门,这是第二次,这都是韩晁的臆测,这样的话她不曾说过,但既然眼前这人都这么说了,她若是不闹一闹,恐怕是不合适。 他张翠花向来不是个爱惹事的,却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家都惹到他头上来了,如若再忍,还把叶北辰的颜面放在哪里?之前那女先生给她讲课的时候可是与她说过,夫妻二人向来是共荣共损、荣辱与共,惹了她就相当于惹了她男人,相反,那她护着自己便也是护着她男人。 -- 第31页 没毛病! 张翠花向前一步,定定说道:“你若是觉得我们女子不如你们男子,那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四皇子之前便见叶北辰摇头拿不准主意,这次虽说是北凉王侧妃主动邀战,但他也不敢随意应下,只是抱拳回道:“二哥三哥,北凉王侧妃仍有身孕,此时较量恐怕不太合适。” 人人都知道叶北辰与他走的近,这也是二皇子三皇子缕缕刁难他的重要原因,张翠花此时的举动已不是代表着她自己,也是代表着四皇子的颜面。 二皇子摆了摆手:“无妨,不过是怀有身孕罢了,我教韩晁不与她动真格的也就是了。” 而后,他偏过头与旁边侍候他的那人小声嘀咕了几句话,那人应了以后径直走到高台扶手边朝下头大声喊道:“韩千户,二殿下让您与北凉王侧妃比试一场,只不过侧妃毕竟怀有身孕,比试什么你们自己拿主意。” 韩晁本就是二皇子的人,原本也只是看不顺眼想将这女子赶出去罢了,但收到二皇子的指示也只能与她周旋。 一仆不侍二主,他家主子与四皇子对立,那他自然也不能把四皇子的人放在眼里,尤其是见二皇子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让他应下,这倒是让他不得不这么做,少不得要在这女子跟前耍一耍威风,让她知道男子与女子的不同。 他朝着高台上的二皇子躬身行礼:“多谢二殿下提醒,在下正有此意。” 听见人声,翠花也是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高台上已不止是四皇子和叶北辰,另外还多出了不少人,一个个的都是衣着华贵,眼前这人还称呼他为二殿下,显然又是个皇室血脉,难怪今日出来之前叶北辰几番提醒她要谨言慎行。 这些个城里人就是麻烦,比他们山里人要复杂得多,规矩也大,她在心中自顾吐槽,韩千户也想着应对之法,既然二皇子这么说了,他自然要给二皇子颜面。 “二殿下既然发话了,下官也不为难侧妃,只是侧妃娘娘如今有孕,这比试的项目可供挑拣的便缩减了许多,不知这射箭您可有学过。” 听到是比射箭,张翠花如释重负:“哦!射箭啊!这个我会,只要不比写字背书,我都行。” 同是武人,比什么背书习字,那都是文人比的,不过张翠花这话倒是让韩千户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悍妇还学过射箭…… 他还多嘴问了一句:“侧妃娘娘的这箭术是在哪里学的?” 张翠花如实答道:“从前在山里跟着老猎人学的”,别的她不敢说,这箭术她可是村里的一把好手。 听到这,韩晁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山里学的,不愧是山野村妇,不过她这回答反倒是让他信心大增。 整个校场上千号人,哪个不知他韩晁箭术是一等一的,这女子也是倒霉,正好撞在了枪口上,虽说对手并无挑战性,好在几位皇子都在,不如就拿她立威,也在几位皇子面前挣个脸面。 第二十章 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女子比试箭术到底还是显得他有些欺负人了,韩晁便又假模假样的与她确认了一遍:“侧妃娘娘确定要与在下比试箭术?不再换一个?” 张翠花斜眼瞥了一眼台上的叶北辰,不耐烦的说道:“要比就比,别罗里吧嗦的,我们村儿的二壮都没你墨迹。 韩晁“……” 好气! 他等会儿非要给这悍妇一点颜色瞧瞧。 这箭术的试练场地都是原先就有的,也是供兵丁们平常练习所用,今日他与张翠花做此比试正好也能给那些新兵蛋子们做个演示,便叫他们停止训练,都过来看他们二人比试箭术。 等他们二人到了这箭术练习场地后,叶北辰陪着几位皇子也下了高台到了跟前,此时张翠花才给几位皇子正式见礼。 一听说有比试,早有人按照吩咐去准备好了一应物事,两人跟前的箭筒子里也都各装了十支箭,韩晁怕她不懂,还特意与她说明了规则,指着前方的箭靶子说道:“侧妃可瞧见了三十丈开外的那箭靶。” “嗯”,张翠花眼神儿好,不光是看得见箭靶子,连那箭靶上的纹路都能看得十分清晰。 韩千户紧接着说道:“现在咱们俩面前都有十支箭,需同时用这筒子里的箭射向那靶子,越是正中红心,分值就越高,侧妃可明白?” “哦!” 韩晁见她面色如常,还有些得意的多问了一句:“我与你比试本就是欺负了你,侧妃娘娘若是对这规则有疑义尽管提。”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自己都有些感动,话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旁人总不会再说他欺负人了吧! 而一旁的张翠花只是拿脚尖碾了碾脚上的枯草,无所谓地说了一句:“短了点……” “短了点”,对男人来说这三个字是个敏感的话题,韩晁自然多问了一句:“什么短了点?” 只听张翠花解释道:“射中红心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距离……才三十丈,是不是短了些?” 韩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就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确实是有些不知好歹,三十丈已是常人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够达到的标准了,就这还嫌短?别是哗众取宠故意的吧! 一想到这,韩晁自然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紧接着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侧妃觉得这距离近了,那不如咱们再往后撤十丈,如何?” -- 第32页 张翠花掏了掏耳朵,随口说了一句:“勉勉强强吧!” 这倒是惹的韩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女人咋这么能气人,不过这话她既然说了,那他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怯场,也跟着接了一句:“那就后撤二十丈,五十丈如何?” 这个距离对他而言也不是不行,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女子到时没了脸该如何收场?别学着山野村夫撒泼耍无赖就成。 “那就五十丈吧!” 二人执箭拉弓,女士优先,韩晁便让张翠花先出手,不过张翠花却让他先,韩晁已经被这女子噎了好几回,便也没再多言,拉弓搭箭,只听弓弦一颤,那箭呼啸而过,直直射了出去,正中红心。 “十分” 他挑衅一般看着张翠花,示意该她了。 翠花挑了挑眉,也是挽弓搭箭,只见那弓拉的及至满月显然是用了不少力气,韩晁摇摇头,小声嘀咕道:“惺惺作态。” 这哪里是要射箭?分明是要毁弓。 果然,只听“啪嗒”一声,这箭没射出去,反倒是那弓弦应声而断。 张翠花随手把手里那断了的弓箭丢下,顺口抱怨了一句:“你们这弓质量不太行啊!” 眼前这悍妇屡次三番的挑衅,韩晁额角处青筋暴起,在他看来分明是这悍妇故意挑衅,想必是不会射箭才会如此作弄他,韩晁刚想要发火训斥,就听二皇子随口接了一句:“侧妃既然觉得这弓箭品质不佳,也不是没有办法,来人啊!把本殿下的玄月弓取来。” “是”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五皇子便惊声道:“二哥,我记得那玄月弓是父皇赐予的,弓弦是用异兽的筋来做成,坚韧非常,远非常人能拉动,二哥确定要给她用。” 二皇子神色淡淡:“五弟此话所言不差,不过有一件事情五弟可能不太清楚,北凉王侧妃也不是寻常人。” 说完这话,他又玩味儿的朝着叶北辰笑笑,反问道:“王爷,你说是不是?” 叶北辰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如常:“二殿下过誉了。” “哪能啊?” “二哥既然如此说那臣弟就拭目以待了。” 听见二皇子发话,韩晁顿时熄了怒火,再听说二皇子要拿玄月弓来与她一试就更是有些幸灾乐祸。 那玄月弓哪是寻常人能用的?就算是本朝武艺堪称第一的大将军也不能随意取用,用的多了唯恐被它伤到。 也正是因此,这玄月弓自来都是被置于高台、悬于御架上,不然这弓也不能落到二皇子手中,二殿下此举,显然是要为难这悍妇。 明白二皇子心意的韩晁不敢再言,只是,他不说话几位皇子倒是有话说:“北凉王这侧妃娶得倒是不错,非比寻常,难怪坊间有传闻称王爷是福泽深厚。” “确实” 三殿下也接着开口:“本殿瞧着,若是只按照力气来说,韩千户还真不一定敌得过这北凉王侧妃。” 几人明显就是调侃,唯独四皇子和年幼的六皇子不发一言,六皇子是没有话语权,插不上嘴,而四皇子这边,他不是不想替他说话,只是他若是再多言恐怕他们几人会说的更过…… 说白了,说好听点叶北辰是王爷,说难听点,在这帮皇子眼中地位恐怕也只比身边的奴才地位高上一丝罢了。 叶北辰深知此时的处境,抿着唇道:“二殿下、三殿下赞誉了,贱内只是有把子力气罢了,这玄月弓只怕我这侧妃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福气取用。” 二皇子摆了摆手:“王爷这话说得太过自谦了,北凉王府世代忠臣,于国祚有功,作为你的侧妃怎会没这个资格?再说这福气,平民人家嫁入王府最多也只能当个侍妾,可你却给了她侧妃,这不是福气是什么?” “不过是感念她当初救我一命罢了……” “随便救人都能救上来个王爷,不是福气是什么?” 叶北辰“……” 这话好像说得还真挺有道理。 不过,张翠花倒是没看明白他们中间的暗潮涌动,见叶北辰拒绝,还眨着星星眼看向他,意思是说她想试试,翠花不敢明目张胆的去说,只能以眼神示意。 只不过她这眼神没被叶北辰接住,反倒是被三皇子逮了个正着,直接开口问道:“侧妃可是想试试这玄月弓?” 张翠花兴奋地点点头,如实回答道:“俺想试试。” 忽然又冒出一个“俺”字,几位皇子哄堂大笑,他们看待张翠花就像是耍猴人手里的那只猴子,而叶北辰就是那耍猴人。 都是给人逗闷子取乐的。 张翠花也自觉说错了话,抱歉的看了眼叶北辰。 叶北辰自觉一阵头疼,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是他能把控,只能与四皇子对了个眼色。 四皇子也知他为难,颇为无奈的点点头,大不了这回再被下一回面子,总归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走一步看一步,兴许北凉王侧妃能够给他些惊喜。 只是这惊喜的概率实在是小,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很快,这玄月弓便被取了来,是两个人抬过来的,也直到他们亲眼见了才明白为何皇子们见惯了好东西还会如此推崇这玄月弓。 整个弓比寻常的弓身要大上一些,但这大小对于张翠花来说正合适,只见弓身雕刻着金银纹样,威风凛凛,她一眼就喜欢上。 -- 第33页 走到这玄月弓的跟前,张翠花伸手想要取下时,旁边站着的二人还多了句嘴:“侧妃当心些,这弓比寻常的弓箭要重上许多。”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第二十一章 当她取下这弓时也发现这弓确实比寻常用的弓要重了三四倍,不过这点子重量对她来讲也是无妨,就像是普通人端一个碗和端两个碗,其实没什么区别,张翠花拿着弓在手上耍了耍,很快便适应了这弓的重量,还拿了支箭搭了上去。 不过他还记得此时是在比试,便也多问了一句:“可否让我先试一下?” 新拿来的弓箭说要试一下也是常理,韩晁也没有理由阻止,当下便同意了,他还等着看她笑话。 不过今日张翠花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乐子,二皇子觉得有意思,便顺口说了一句:“若是你能用这把弓赢了韩晁,本殿下将此弓送你又如何?” 听到这话,张翠花顿时激动了起来:“殿下说的可当真?” 叶北辰听她这么说,捂着口轻咳了一声,想提示她说话要注意,二皇子兴致上来倒没在意这么多,只是高高昂着头,得意的道:“那还有假?不过前提是你得先赢了他。” 韩晁是他选的人,他有信心,说出此话也只是想逗逗她罢了,御赐的东西,真要送出去他也心疼,但此时拿来充当面子也是不错。 张翠花得了他的回复当下便应道:“那是自然”,就算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这弓,她今日也得好好干。 韩晁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她如此大言不惭顿时黑了一张脸色不言其他,先且看看这悍妇究竟能到何种程度?若是虚张声势……休怪他到时不给她留面子。 但场面话该说的还是要说,韩晁当下便抱拳道:“二殿下,这弓恐怕您还要自己留着了。” “你二人既然都有信心,那本殿下就拭目以待了。” 游戏,就得这么玩才有意思! 张翠花立马当先,挽弓拉箭,瞄准位置,只是她手上箭头所指的方向并不是靶子,而是直直的冲着天上,第一箭只是试试罢了,她还是头一回使用劲儿这么大的弓,自然要卯足力气。 随着他的使劲,那玄月弓的弓弦也开始慢慢绷紧、再绷紧,直到被她拉出了个满月。 玄月弓……被拉到极致了! 坐在不远处的几位皇子登时站了起来,目瞪口呆,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竟然真的拉动了。 不只是几位皇子,就连叶北辰也是同样的反应,他从前只知道张翠花力气大,却不知竟已达到能拉满玄月弓的程度。 她并不知旁人此刻心中到底是有多么百感交集,唯有手中的弓和箭是全部,弓箭和人都已蓄势待发,张翠花松手时,那箭“咻”的一声弹射了出去,似一道流光,眨眼就没了影儿。 年幼的六皇子咽了口吐沫,拽了拽五皇子的衣袖小声道:“五哥,你可瞧见那箭哪去了?” 五皇子摇摇头,事实上不只是他,甚至连在场的其余人也都不知那箭究竟是射到了哪里?场下受训的新兵一个个的瞠目结舌,兵丁们看得都有些傻眼,等惊讶过后又是议论纷纷。 “你说咱们统领能赢吗?” “悬” 这些话偶然也会传到韩晁的耳中,待他转头看去时却又找不到这声音的源头,想到此,韩晁不禁皱起眉头,转而又安慰自己说张翠花只不过是能拉开这弓,并不代表说她就能射中靶子。 要知道他们今日比的可不是谁射得更高、射得更远,而是比的准头,不过是力气比常人大些罢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不过,刚刚张翠花这一番操作倒是让韩晁也认真了起来。 “侧妃,这箭也试了,比试可否能够继续?” 张翠花还立在那里在看箭到底射到了哪里去,直到韩千户喊她时她才反应了过来还有比试的事情。 “哦,对了,差点忘了。” 刚刚只顾着兴奋,竟忘了眼下还在比试,只见张翠花从箭筒子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这弓是个好弓,她说什么也得拐到手里来。 有了刚刚那一箭,她也大概试出了这弓的强度,这一次用的力气的倒没有第一箭那么大,只不过这一箭射出去,依旧是把那箭靶子的红心处射了一个大洞出来,稻草都散了,显然是不能用了。 “十分” 场下唏嘘一片。 “这……” “侧妃果然勇猛……” 听着众人的彩虹屁,张翠花撩了一把头发,直接就摸到头上满是扎人的珠翠,丁零当啷的,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声抱怨道:“这些个小东西可真是碍事。” 紧接着,他又想起现在还在比试,便又道:“大人,该你了。” 韩晁刚刚愣了许久,但还是记着自己的职责,他用余光撇了一眼二皇子,他虽并未说什么,但还是能够瞧见二皇子此时面色不佳,韩晁什么也没说,径直从箭筒里抽出了两支箭出来,搭在弓上,摆明了是要双箭齐发。 他原本是不想用这法子,但刚刚张翠花的那一箭已经抢了风头,就算是顾着二皇子的面子他也不能由着她如此,自然要使出看家本领。众人见韩千户准备双箭齐发,也都是屏气凝神,就怕是惊扰到了他,也是直到如今,二殿下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些。 -- 第34页 韩晁还知道分寸,起码他的玄月弓保住了。 他这两箭是同时射出,一前一后的中了红心,只是一支射在了正中心,而另一支则是稍微偏了些,却也是在红心的位置,看着自己这成绩,韩千户点了点头,似乎是十分满意。 他笑着看向张翠花,佯装淡定:“侧妃,请吧!” 张翠花笑了笑,依旧是抽出了一箭,只不过这一箭她用了些力气。 一箭出,箭靶四分五裂。 这已经不是唏嘘两声就能表达的事情了,负责准备事宜的的人也赶紧去将那箭靶子换了一个。 而韩晁脸色黑的不行,依旧是抽出两支箭,又是双箭齐发,此时他的靶心上已是插了五支利箭了,而张翠花的箭靶上空空如也,前面两个靶子已然是被她射的废了。 不过,见到韩千户这好成绩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嗤笑了一声,这笑容有些刺目、扎心,惹得韩晁不由得问了一句:“侧妃这是在笑什么?” 张翠花理所当然的道:“既然都能够两箭了,大人何不三箭齐发?” 这回又轮到了韩晁笑她:“你可知这三箭齐发的功夫有多难练?” 张翠花挑了挑眉,又问:“这很难吗?” 很难吗?她竟然问很难吗?先且不说别的,这悍妇真以为箭术简单?百发百中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他这般年纪再加上天赋使然以及自身的努力才达到如今的地步,三箭齐发,那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她竟然问很难吗? 不是难,是非常难,难于上青天! 韩晁越想越气,忍不住回了一句:“侧妃别以为自己学过些箭术有把子力气就能够趾高气昂,就算是要指手划脚也先把基础打好再说,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张翠花没再听,只当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见她从箭筒子径直抽了三支箭出来,也不管他在跟前絮絮叨叨,瞄准好了位置直接射出。 看着那箭靶上的红心处已被射了个透,三箭一箭接着一箭从那空洞中穿过,一直到校场的边界,死死的钉在那土墙上,颤了颤,不再动弹。 众人“……” 张翠花伸出右手搭在额头上,若无其事的吹了声口哨,调侃道:“这很难练?” 全场鸦雀无声。 韩晁一言不发,铁青了一张脸,不仅是他,二皇子也是如此,场子是他叫人弄的,事儿也是他先挑起来的,结果呢? 打脸,太打脸了…… 偏生他们惹到的还不是一般人,张翠花又是个不管不顾的,旁人怎么想她是浑不在意,只想着把这弓赢过来,紧接着又从箭筒子里抽出剩下的箭来一箭接一箭的往靶子上射,每一箭都是从刚刚射穿的那个孔洞中穿了过去,分毫不差。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只见钉在墙上的那几支箭一只接一只的从尾部被射坏,此时众人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她一开始就瞄准了的地方。 三点一线说的也就是如此了。 十箭全中,这下子应该没人跟她抢这玄月弓了吧?张翠花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能干?在山里时她就是整个村里最亮的崽儿,隔三差五的山鸡野兔就能一只一只的往家里背,如今她才刚嫁进来没几天就赢回来这么一个大家伙。 嗯,她果然是个能干的,她张翠花就是全村的希望,就是正道的光。 张翠花一时间兴奋到不能自已,她还特意拎着弓提着裙子跑到叶北辰跟前,眉开眼笑的嘚瑟道:“叶北辰,我厉害吧!” 若是换了旁人,这画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这画风换成他们两人就……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且先不说那弓的重量如何,反正在她手里举重若轻,像捏着一根木棍子一般容易,其次,就说眼下这情形,明明是几千号人都盯着她此时的一举一动,原先还想着她会如何挑衅韩晁,结果倒是好,人家直接跑到自己男人跟前撒娇去了。 诡异,实在是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太喜欢翠花了!想把翠花按怀里rua 第二十二章 张翠花的嘚瑟都是表现在明面上,叶北辰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压低声音回道:“你是都射中了,但韩千户也还没输,所以你现在还不能太得意,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翠花点点头,也觉得这话说的不错:“你说的也是,兴许他还有后招儿……” 与叶北辰说完话之后,她又踱步到了韩晁的跟前,催促道:“韩大人,该你出马了。” 韩晁倒是没动,反而一旁的二皇子瞧见他们这边的动静便也说了句:“我看二位在这箭术上都是人中龙凤,比过来比过去终究也得不出什么好的结果,我看今日这比试不如就算了吧!” 二皇子想着,只要这结果没出来他就有理由反悔,总归那几个人也不敢真的与他计较,开口要他的东西。 若是明眼人,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但张翠花显然不是个在说话上会动脑子的人,当下便反驳道:“那可不成,若是不比个输赢,我还怎么赢殿下的玄月弓?” 二皇子“……” 她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想要拐弯的意思,他就算想要曲解或是装作听不见都没有办法,这女人,打定主意是要吃定他了是吧? 叶北辰想着也不能由着她如此,便也委婉的劝道:“我看你与韩千户箭术上倒是不相上下班也不用再比了,就算个平手如何?” -- 第35页 张翠花倔强道:“那可不成,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喜欢这玄月弓,自然要光明正大地拿在手上,若是算成平手,那这弓我到底是拿着还是不拿?我张翠花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吗?” 说着,她又走到韩晁跟前要他继续比试:“韩大人,请吧!” 叶北辰“……” 韩晁“……” 这女人竟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占人便宜的人,若真不是,她此刻又是在做什么? 叶北辰有些无语,没瞧见二皇子脸色都发青了吗?这种时候还想着弓不弓的问题,她也不怕被人惦记上…… 二皇子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就是个说不通的,瞧韩晁这个样子指定是要输,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反悔。 他也听出了张翠花话里的意思,简单的说就是要赢他的弓就是了,二皇子已经多番提点,但这女人就是听不懂,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但眼下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说过的话也不好反悔,他又是个好面子的,既然注定了这弓他要送出去,还不如主动出手,也显得他大方。 既然做了决定,二皇子也只好咬着牙给她鼓掌:“侧妃若是担心这玄月弓的归属问题,那大可不必,好马配好鞍,好弓配良人,侧妃与这玄月弓有缘,既是喜欢,不如本殿下就做主直接送你了。” 张翠花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随即又是一脸激动的问他:“二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那还有假,你说是吧?北凉王……”说到“北凉王”这三个字的时候,叶北辰明显感觉到他话里的怒气。 他一时间竟想不明白二皇子话里的意思,但他既然当众将此话说出了口,他们也不便再拒绝,毕竟这是之前就定下的规则,若是真要较真儿,张翠花的确却赢了韩晁。 不过后来她也有些明白,虽说这比试并没有结束,但想来二皇子此举也只是为了保韩晁的颜面,否则,堂堂一个千户,竟在自己拿手的弓箭比试项目上,输给了一个山里出来的悍妇,这话要是传说出去韩千户该没脸见人了。 不过,二皇子既然有此意自然也要象征性的征求一下韩晁的意见:“韩千户,你觉得呢?” 只是过一过场,说几句场面话罢了,他这话一问出口韩晁立马抱拳应道:“二皇子说的在理,属下自是无有不从的。” 张翠花还想再说什么,很快便被叶北辰死死拉住,还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能得了玄月弓这种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好东西已是难得,他们也不好得了便宜再卖乖。 说白了,二皇子既然想多挣份脸面,那给他又有何妨? 被拽住衣袖的张翠花虽是不明缘由,却也听话的应了,没再多言。殊不知,此时二皇子心中已是肉疼得不行,这玄月弓毕竟是陛下赐下的宝物,若是之后陛下追究起来他要怎么去回? 一想起这事,二皇子越想越气,过去恭喜张翠花的时候还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叮嘱了一句:“侧妃,这东西一定要小心拿着,千万别烫了手……” 张翠花不明白他的意思,明明这玄月弓是玄铁制成,入手寒凉,怎么会烫手?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回了一句:“二殿下放心,这玄月弓我拿着顺手的很,怎么会烫手?” 二皇子心里忍不住骂娘,但面上还是礼貌的笑笑,回道:“那就好。”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把张翠华所说的“顺手的很”记在了心里,这种话说不是挑衅他都不信,但此时在众人眼下,他也不好警告太过,差不多便是了,叶北辰离得远虽然听到他俩在嘀嘀咕咕,却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等到二皇子离他们远了些,他才问:“你们刚刚说的什么?什么烫手不烫手的?” 张翠花解释完了之后叶北辰在心中“卧槽”了好几遍,他这侧妃可真能给他找事儿,原本他投了四皇子这边就已经让二皇子殊为不满,这也是他今日频频针对于他的原因所在,但他没想到张翠花竟如此硬气的顶了回去,差点儿让二皇子下不来台。 这何止是挑衅,简直就是针对,再结合之前她的所做所也,谁都会以为张翠花摆明了就是跟他杠上了,一想到这些事情叶北辰就止不住的发愁,不过今日来这校场之前他也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所以倒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二皇子从前若只是看他们不顺眼,那如今便成了两看相厌,时不时的还会赏他们一个白眼,四皇子觉得这场面瞧着着实尴尬,就叫人下去备膳。 “难得几位皇兄皇弟来得这样齐,午饭便一起用吧!” 叶北辰觉得人家毕竟是兄弟几个,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好歹也是一个爹的亲兄弟,他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带着翠花儿出现在此处并不合适,便说要离开。 四皇子刚要点头答应便听三皇子挑眉接了一句:“怎么?北凉王和侧妃今日这是得了好,赢了我二哥的满堂彩便要撤退了,我告诉你们,就算四弟答应我也不答应,怎么着也要留下来自罚几杯才是,二哥,你说是吧?” 说到这儿,他又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眸色渐深,他知道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平日里心机最是深沉,今日的事情,明眼看上去是他挑起来的,但老三也涉事其中,他此番失了玄月弓少不了三皇子几番在其中浑水摸鱼。 -- 第36页 好家伙,这是拿这他的彩头去挑拨离间,真是高招儿,妙啊!若不是他,是被牵连进去的局内人恐怕还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现。。 五皇子觉得几位哥哥今日的这氛围有些不对,便想着走为上计能避则避,便揽了六皇子说是要去骑马。 四皇子皱了皱眉:“这个点儿去骑马,等会儿就用午膳了。” 只见五皇子咧着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们就去骑一会儿,等会儿就回来,四哥放心吧!那么多侍卫看着,不会有事儿的,我俩肯定在午膳前回来。” “那好吧!你记得当心。” “知道了” 六皇子知道是被他五哥当成了借口,却什么都没说,他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瞧得出来几位哥哥虽然面上和睦,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是有些……敌对。 六皇子涉事未深,只是隐隐有一点感觉,所以五皇子说带他出来时他也是一言不发的由着他安排。 校场这些日子新进了一批良驹,两人自然要去凑个热闹,他们二人年纪小但又身份贵重,场内的侍卫自然是片刻不离的跟着他们,哪怕是让他们骑马也都只敢牵着那马慢慢的走。 若是这两位凤子龙孙在他们校场出了事……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两位皇子在宫中时便有师傅教他们骑射,只不过技艺并不算纯熟,五皇子玩儿心重,他又比六皇子年长两岁,所以在这骑射方面自然也比他要强得多。 马被牵着走的速度实在太慢,骑着也没什么意思,五皇子自然不满足于这速度,趁着侍卫们不注意,他还伸手还拍了马屁股一下,让这匹马速度快些,他这举动自然也被上头的几位皇子看了个正着。 二皇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五弟还是年纪小些,玩心重。” “的确” 但他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五皇子虽说在骑射方面也还算不错,但这马他毕竟是头一次接触,不曾熟悉,所以在指挥上也会有一阵不灵光,直到这马一头撞到了六皇子坐骑的屁股上,惹得六皇子□□的马直接挣脱侍卫手里的缰绳疾步远去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果然大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六皇子毕竟年幼,仅有十二,如何能够控制得了体型与他差上数倍的高头大马,况且这马奔走的时候并没有提前预警,忽然而来的加速惹得他一个趄趔,差点掉了下来,好在六皇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缰绳。 但那马受缰绳控制,以为是要他飞奔,所以跑得就更快了。 二皇子害怕极了,不过他还是想起从前教马术的师傅教过他们,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低头弯腰保护好自己,免得掉下来,他按着这个操作做了之后又大声呼救,所以此时不光是五皇子,场内的侍卫们也都急了,跟在马屁股后头追了起来,就连已经回到高台上的几位皇子也都胆战心惊,愣了一瞬又连忙过去骑射场地。 他们过去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身旁的张翠花早已蹿没了影,她早已下了高台。 马是绕着校场跑的,张翠花赶到的时候正好离那马不远便很快追了上去,几位皇子到了场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偌大的校场内,北凉王侧妃挺着肚子跟着众人一起追着奔走的高头大马,场面瞧着确实是令人胆战心惊。 谁家的孕妇敢这么折腾?也只有北凉王家的张翠花有这个本事。 跟在马屁股后头跑的不光她一人,还有其余的十数人,但张翠花后来者居上,两腿扑腾的厉害,把每日受训的众人远远抛诸在脑后,等到他终于追上那马的速度时,张翠花一个加速就冲到了马前头,而后转身,等着那头大马过来。 见到这场面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替她把心揪了起来,叶北辰更是忍不住大喊:“翠花闪开。” 张翠花并未应他,只是等他马到了跟前时伸手抱住了马脖子逼它停下,以马的冲刺力度,再加上本身的力度,足以让一个正常人被撞得甩出去三四米远,但张翠花只是后撤了几步便就停了。 此时的她,整个人死死的抱住了那马的脖子,马头在她肩后不时甩头,叶北辰甚至眼尖的发现,她一只手掌正抵在了六皇子的背上,想来是想按住他,不叫他掉下来。 这一幕实在让人瞠目,他们见过拿套马的绳索去逼马停下的,也见过通过射马来逼停的,但还是头一次听说敢去拦马的,抱着马脖子的。 自然,若是前两种方法,确实危险至极,若是马轰然倒地,那人定是要被甩飞出去,届时就不只是救不救人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就成了加害者。 马停下之后,张翠花一个使力便把六皇子抱了下来,窝在她怀里,六皇子也不怕,他知道是这人救了他,等到人都过来了之后张翠花才把人放下,一群人围着他这摸摸那瞧瞧,六皇子也骑着马赶了过来。 “五弟你没事吧?又没有哪里很痛?”今日的事情因他而起,要是真有些什么事情他还真担不起这责任,定要受到怪罪。 六皇子推开他五哥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的手,摇了摇头,诚实回道:“五哥放心,北凉侧妃救的及时,无碍。” 五皇子拍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回头一定谢谢北凉侧妃”,他转头去寻张翠花的身影,周遭已经没了人。 -- 第37页 而张翠花自己,早已被挤出人群外,朝着叶北辰所在的方向过了去,六皇子看着她挺立的背影,原本张口想喊,想想还是算了,救命之恩,有机会他自当报答。 而对于全程观战的其他几位皇子而言,今日受到的惊吓还真就是一出接着一出,都说北凉王府的侧妃是个狠角色,他们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等她到了跟前之后,叶北辰满腔的怒气,却只是忍而不发,既是怪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又是有些担心,但在几位皇子面前,若是斥责她去救了六皇子不免显得有些不敬,不近人情。六皇子就算母家势力弱些,存在感低些,但到底还是皇上的幼子。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臣子罢了,哪敢有什么意见? 皇子有事,自然有人提前去叫了大夫来,但校场的大夫大多都是看些个跌打损伤,伤筋动骨之类的外伤,并不专精妇人事,刚才他见张翠花冲过去的时候便叫人去请了大夫,估摸着很快便会过来,便先带着张翠花告退。 回去路上,叶北辰还问呢:“你没事吧?” 张翠花不以为意:“我能有什么事?” 说到这,叶北辰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好意思问你有什么事?场内那么多人去救人,缺你一个孕妇上去?” 张翠花皱了皱眉头,诚实回道:“那帮人能顶什么用?我要不上去他就摔了。” “摔了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怕自己被马撞飞出去?” 张翠花拍拍胸脯,一脸自豪道:“这你放心,它没这个本事,野猪起码还有个獠牙,但这马空有几分力气,连武器都没有,我有这个自信,它比不过俺……” 叶北辰不明白这跟有没有这个本事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说她跟马搏斗过吧!据他所知,青游村可没有马,只有一头老驴,行将就木,再说了,这野猪跟马的体型相差甚巨,她哪来的自信? “这与有没有这个本事关系不大,说到底,你不担心你自己也就罢了,难道连自己肚里的孩子也不顾?” 说到这张翠花倒是想了起来,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对啊,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有个孩子,哈哈,下次注意。” “你还敢有下次?” 叶北辰都快要被她气笑了,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吗?满腔怒气听到她这一句话戛然而止,属实有些无语。 不过张翠花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他,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异于常人,这一点她自己心里虽然清楚,但叶北辰并不清楚,有此担心也是正常,她也能够理解,所以便放下身段去哄他。 只可惜叶北辰是个是个倔的,不管翠花怎么解释都不说话,足足解释了一路。 张翠花急得跳脚,虎着脸拦在叶北辰跟前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北辰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只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说实话,张翠花体会不了,也理解不了,正在此时,她肚子一痛,便反射性的伸手一捂,叶北辰还当她是刚才被伤了,顿时神色间就有些慌乱。 “翠花,你没事吧?” 张翠花抿了抿唇,板着脸,摇了摇头,叶北辰见她皱起眉头还以为她是在强忍着,刚要喊人便听张翠花道了一句:“我饿了……” 叶北辰“???” 氛围都营造好了,你跟我说这个? 但张翠花并不觉得有什么,自她来了这校场也只是吃了一串四皇子赏的葡萄,其余的水米未进,如今马上到了午时,饿了也是正常。 叶北辰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又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女人,就不能指望她能做什么有出息的事。 叶北辰妥协了,他怕了还不行吗?拉着张翠花的衣袖:“走吧,先去吃些东西垫吧垫吧,边吃边等大夫过来。” “好” 等大夫过来的时候,他已在路上听小厮说是孕妇拦了马,还以为是什么大病,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结果来了这屋子里只瞧见个吃的满嘴流油的妇人,哪有什么病人。 大夫缓了缓气息,焦急问道:“病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张翠花慢悠悠的举起了那只油乎乎的大手,抬首道:“大夫,我在这里。” 大夫年事已高,看见眼前埋头苦吃的妇人抬起手来时还很是意外地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是你有病?” 张翠花“???” 这话她怎么听着不对劲呢?跟骂人似的。 她自己是觉得自己无碍,健健康康没什么毛病,但叶北辰却不那么觉得,非要她先看看大夫,不过看着她男人一脸真诚的帅脸,张翠花没抗住诱惑,终究还是应了下来。 她一脸沉痛的回道:“是的大夫,我有病。” 张翠花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为了一个叶北辰,她牺牲良多。 大夫虽是不解,却还是走上前去,等他把了脉之后就更是一脸意外了:“你们是不是在糊弄我?你这身子壮实的很,胎儿更是稳定,哪里像有病的样子,不是说拦了头马吗?你确定?” 大夫不信,张翠花也解释不清楚,只能叶北辰出马:“大夫,她确实是被马惊着了,在场的各位都能够为我们做证。” 大夫转头看了一眼带他来的那小厮,果然,他也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这话大夫不信,不过瞧着这两人的衣饰,想来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兴许是人家有钱烧的慌所以才故意逗他玩儿,所以大夫虽然没再多说什么,但还是忍着怒气。 -- 第38页 这两个人,真以为大夫很闲,有时间陪他们玩这种游戏? 今日的诊金,他比平日足足多收了三倍,只是这点子钱对于叶北辰来说终究是不痛不痒的蚊子肉罢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叫下人付了出诊费。 这事儿,他心里也是委屈得很。 第二十四章 叶北辰觉得眼下这场面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好解释,这种事情若不是因为亲眼看到,恐怕他自己也不会信,但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过张翠花倒是好,没受一点影响,刚才在等大夫来的过程中,她把桌上的饭食都吃了个干净,就这还不够,还问叶北辰:“这午膳要什么时候开始?” 叶北辰实在不能理解,张翠花对于干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热情,他在府里也没短着她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他忍不住吐槽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饭?” 然而,干饭人干饭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只听张翠花理直气壮的回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吃个饭怎么了?你怕了?” 叶北辰点点头:“怕了,我怕养不起,怕你给我吃穷了……” 这话他当然是在开玩笑,但张翠花俨然是当了真,她认真想了想,日后,若是叶北辰真的穷了,恐怕只有她出去挣钱。 这没一会儿的功夫,她连孩子名儿,还有以后家里谁带孩子都想好了,遂一脸沉痛地拍着叶北辰的肩膀说道:“那啥?虽然咱只是个粗人,但挣点小钱养你和你娘两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你那个小老婆,她在我这是外人,让她回娘家去,俺可不养她……” 叶北辰“???” 他到底是该谢谢她的一片真心,还是该告诉她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翠花倒是还记得他跟他娘,不过她这话说的属实离经叛道了些,要不是叶北辰知道她的性格,恐怕都要把她赶出门去了。 还要把正妃赶出家门,她是真敢说啊! 叶北辰就不明白了,都来这么久了,这个家里到底谁是正妃谁是侧妃她怎么就搞不清楚呢? 想不清楚就不想,他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我谢谢你啊!” 他这语气实在听不出谢意,透露出的只有无奈,但张翠花确是当了真,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都是一家人,你跟我客气啥?” 叶北辰叹了口气,有些无语:“我也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就当真了,放心吧!该吃你就放心吃,北凉王府养你一个不成问题。” 听到这儿,张翠花就放心了,不过还是回了一句:“你放心,俺不会把你吃穷,俺会稍微收敛一些。” “不必” 大可不必…… 大夫离开没多久,就又到了午饭的时间,叶北辰带着翠花过去的时候,几位皇子已经到场,他看着几位的皇子坐的倒是端正的很,神态上也都差不多,一脸自信,高贵,唯独五皇子、六皇子。 五皇子是因为今日做错了事情,便显得有些唯唯诺诺,而六皇子则是素来就这样,沉默寡言。 张翠花倒没在意他们的脸色,只顾着盯着桌上的饭菜,还别说,瞧着这卖相,这一桌子菜的确比王府要好上不少,也精致许多。她又不是叶北辰,哪顾着看那几人是什么表情,但该问的还是要问,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翠花救了老六,他们几位做兄长的自然也要感谢一番。 二皇子居长,自然是从他开始,只见他端起酒杯客气道:“今日多亏了侧妃,不然六弟定是要伤了,这一杯算本殿下敬你。” 他昂头饮下一杯,张翠花也是不客气,也举起了酒杯:“二皇子实在太过客气,不过是一桩小忙,今日二皇子所赠的玄月弓深得妾身之意,于妾身而言已经够了,在这里也敬二殿下一杯。” 二皇子“……” 天儿都要被她聊死了。 他算是明白了,北凉王侧妃就不该长这张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才刚缓过来这劲儿就又与他提这玄月弓的事儿,明明他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忘记,怎么就又让他想起来?不过这女人也不是一事无成,起码今日有六皇子这一遭,他在陛下跟前也有话说。 二皇子被他这话说得肉疼,嘬了一嘴牙花子,但一想着老六的确是他救的,便也就作罢,端起酒又饮下一杯,全当是为她做脸。 不光是二皇子之后,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也依次敬了他,至于六皇子,他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要放到后头,回头可要好好说道说道。 四皇子张罗着:“都别客气了,都吃菜,今日这将鹿肉以及炖的鸽子汤都是特意安排人做的,六弟和侧妃都尝尝。” 听到这话,张翠花也没客气,等到几位皇子动筷了之后得到叶北辰的示意也跟着动了筷,夹了一片酱鹿肉送进口中,又抿了一口汤。 今日这菜滋味实在不错,只是众位皇子在酒水上实在是小气的很,拿来的酒盏子实在是袖珍得很,就那么一丢丢酒,还没喝出来什么味儿酒杯子就空了。 几位皇子见她神色异样,似乎是有些意犹未尽,他们还当自己是看错了,三皇子还多问了一句:“我记得侧妃如今有身孕,好像不能喝酒。” 叶北辰刚要说话,就被张翠花给拦了下:“无妨,就这么点儿酒,跟喝水没什么区别,起码要再来两桶才算够劲儿。” -- 第39页 她举杯一饮,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答应过叶北辰怀孕时不再饮酒的事情,自然也忽略了她男人投过来的目光。 几位皇子当时就住了口,他们可不敢当她这话是在吹牛,今日已经被打过好几次脸,他们可不想再被打一回,既然她说是两桶,那就是两桶,旁人做不出的事情不代表张翠花不行,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深有体会。 叶北辰看着他们的脸色变化,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终于能有人能够懂他的感受了,张翠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在他看来做不到的事情她却回回都完成得出色,但听她说起来有些无厘头的事情她又做得到,每一次的结果告诉他,张翠花总是对的。 不过,提到喝酒,四皇子忽然想起之前叶北辰娶侧妃的时候晚宴上敬酒,结果不敌,侧妃心疼他,喝倒了一众人。 叶北辰是他的人,他请来的客人中自然有不少都是他的麾下,听说第二日一个个的都昏睡不醒,当晚也是大吐特吐,给各府的夫人们整的不可开交,忙活了一夜,这事儿他觉得有意思,便也拿出来说。 二皇子惊呼:“侧妃果真如此勇猛?” “自然” 听这事被四皇子捅了出来,叶北辰老脸一红,他自己喝不过人家,还得靠翠花来救,属实是有些丢人。 好在张翠花没有去加入他们的话题,只顾着夹菜、吃菜,再夹菜吃菜,偶尔吃口米、喝口汤,像是真的是过来吃饭的。 几位皇子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但见张翠花风卷残云一般,确实是少见。 常人见了他们几个皇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装模做样夹两筷子便做完事,哪个在殿下面前展示出如此粗犷的姿态,也有一个张翠花,她是例外中的例外。 叶北辰大概就是皇子们觉得“小心翼翼、装模做样”的那一类人,张翠花可以什么都不顾,但他不行,还需时刻关注着几位皇子的动静,见他们眼神渐渐也有些玩味儿,便在桌子底下轻轻掐了她一把。 第一下,张翠花并无所觉,直到第二下她感觉到痛才皱着眉转过头去,绷着脸质问道:“你掐我干啥?” 几位皇子哪个不知他的意思,都有些憋着笑,只等着看好戏,这两人相处起来倒是与旁人不同,有趣的很。 叶北辰有些无语,他就算有事,若是能够直接去说还用得着去掐她?自然是不能说的话了才会这么提醒,虽然几位皇子大概也都猜到了原因,但此时,他还得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且这个理由还得是张翠花这个低情商回得上来的。 “你刚才不是吃过不少了嘛,怎么还饿?” 张翠花头也没抬的回道:“刚才没吃饱。” 叶北辰“……” 行吧! 反正他也就是找个场面话来说一说,省得惹人生疑,但没想到他这么一讲,几位皇子就更加震惊了。 “刚才吃过了?” “昂” 张翠花依旧是头也不抬,只顾着干饭,上午运动量不少,自然要好好补充一番,对于几位皇子的惊诧目光,她只当做看不见,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 六皇子是个内向的,但见张翠花吃饭吃的香,今日也多用了些。 眼前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六皇子对她提起了兴趣也是正常,便频频看她,他这眼神倒也不是说瞧不起人,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六皇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上了心,几位人精似的皇子自然也看得出来,便撺掇着老六去敬她的酒,六皇子轻轻摇了摇头:“侧妃还有孕呢?先不急,敬酒的事情等日后再说。” 几个大人都没在意的事情,唯有六皇子想到了,虽说刚才张翠花说是无妨,但他却不能按照她所说的来做那样丝毫不顾及她的身体。 六皇子是个体贴的,但其他几人却没什么羞愧的感觉,没几个人真的把这午宴当成午饭,大多都是为了应酬,唯有张翠花埋头苦吃一脸投入。 张翠花目标明确,她今日过来就是来干饭的。 第二十五章 等到午饭过后,几位皇子又相约着去视察一下如今兵丁们的训练成果,上午过来的时候只顾着看张翠花与韩晁的比试,下午才是真正的演习。 今日翠花救了六皇子一命,六皇子不由得就是想靠近她些,这样让他更有安全感。 六皇子的世界很小,他很少出门,平常见到的除了教他们读书的少傅之外,其余的便是她娘与后宫的妃嫔们。 说实在的,六皇子从未见过哪一个女人能像北凉王侧妃一般威武,既会射箭,又会打架,丝毫不落于人,比男子们还要强得多,或许是他盯着翠花的目光太过火热,又或许是他压根没想着掩饰,很快便就被翠花逮了个正着。 几位成年的皇子都不在,只她与六皇子留了下来,她踱步到六皇子跟前,蹲下身子,毫不掩饰的问道:“你刚刚一直在看我。” 这句话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丝毫没有要拐弯抹角的心思。 六皇子点点头,拱手行礼道:“刚才一直没有与侧妃道谢,是本殿下失礼了。” “殿下客气了” 张翠花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六皇子又朝她鞠了一躬,接着道:“多谢侧妃娘娘出手相救,若有机会,此恩必报。” 张翠花扶起他,笑着道:“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就算是旁人,我也会救。” -- 第40页 六皇子摇摇头:“我相信,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个平民,侧妃一样会出手相救,但这种事情没有如果,今日在马上的是我,不是旁人,侧妃救的也是我,不是旁人,所以该谢还是要谢?” 在这一点上,六皇子分的很清明,刚刚在饭桌上,张翠花见六皇子沉默寡言,只以为他是平常素来如此,不料想心里跟明镜儿一般,果然不愧是上过学,读过书,明过礼,跟他们村里那帮没上学的野小子就是不一样。 “我瞧着六皇子在我跟前与在几位皇子跟前倒是不大相同。” 张翠花有话就问,也不与他客气,六皇子也明白他的意思,遂解释道:“我在几位皇子中并不出众,不好去抢几位哥哥的风头。” 再者说了,他与几位成年的皇子年纪相差甚大,没什么共同话题,平日里关系也不大近,唯有五哥与他年纪相仿,所以稍微还能够玩得过去。 张翠花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懂事的孩子,一瞧就是个有礼的,不像他们村里那些小子,都是在山里跑惯了的,一个个恨不得上天入地,跟他们比起来,六皇子就像花儿一样。 “六殿下何必如此谦虚,我看我们村上的不少跟你差不多的孩子还不如你呢,你做好自己就够了,不必太过在意别人的感受。” 六皇子歪着头问道:“做好自己?” “嗯!” 张翠花点点头,又接着解释:“比方说你看我,与旁的女子相比应该也算是比较特殊的那一类,这一点我早就清楚,不管我做什么都与旁人格格不入。既然如此,那不如更过分一些,索性闹他个翻天覆地,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只要我不伤天害理便就是了。” 她起身摸了摸六皇子一头的软毛,这举动若是被旁人看见定要说她一句“大胆”,但六皇子并未阻止,只听张翠花接着说道:“其实六殿下你也一样,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够了,只要你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你又有何可惧可怕的?” “你可是皇帝的儿子,皇帝的儿子怎么可以怀疑自己呢?” 六皇子摇摇头,虽是小小年纪,那脸上也有了不似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侧妃你不懂的,我与几位哥哥不一样,他们有母家做后盾,而我什么都没有买…” “怎么?六皇子是嫌弃你母亲的出身?”张翠花说这话也是故意激一激他,想看他到底会怎么说。 只听六皇子本着脸,皱着眉认真说道:“自然不是,我怎么会嫌弃母妃?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她。” 他这么说,张翠花就好回了:“我听说皇子们都想要争夺皇位,既然你觉得不是你,又不用顾虑着皇位,那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好好读书,好好跟着夫子学习不就得了?反正如今凡事都有陛下顶着,你又不用当皇帝,以后做一个好臣子就是了,当然,若是你实在一无所成,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很不错的。” 她这一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告她一个怂恿皇子的罪名都不为过,敢把谋夺皇位挂在嘴上说,张翠花也确实是胆子太大,但这话停在六皇子耳中并不觉得意外,在她身边敢说这种话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当今陛下若是知道她教导自己儿子做个富贵闲人,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六皇子想了想,他应当不会做个富贵闲人,但做个臣子还算不错:“侧妃也说了,我是陛下的儿子,那自然也要有出息,不能落于旁人。” 翠花点点头,看着六皇子满是星星眼,忍不住在他头上摸了又摸,疼到了心坎儿里,也就是六皇子脾气好,任她摆弄也不吭声:“你这孩子是个上进的,挺好,希望我儿子能如你一般懂事。” 说到孩子,六皇子看着张翠花隆起的肚子,不禁有些好奇,宫里的妃子怀孕一个个都胆战心惊他可不敢上手,也只有在翠花这,他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六皇子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他虽年纪不大,但对于女子而言他这年龄属实也不算小了,提出这个要求也担心翠花会介意,哪知张翠花倒是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一脸高兴的挺着肚子:“你摸摸他,好好摸,真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你一样,嗯……像我也行,总之不像他爹就好。” 她从前可是听人说过,聪明孩子摸了肚子也能生下一个聪明孩子,她想生一个像六皇子这样的懂事儿孩子,不过,叶北辰若是知道自己媳妇儿想生一个像别人不像她自己的孩子,不知心中会作何种想法。 没多久的时间,他们便又要回去,张翠花还不忘带着今日赢来的那把玄月弓,这弓她是寸步不离手,在车上时也是东摸摸西碰碰,叶北辰也瞧得出来,她这是真心喜欢。 不过今日他们闹出的动静还是有些大,自从翠花来了京都以后,他总觉得家里就没消停过,整日都在百姓们的议论当中,一会儿说侧妃这个了,一会儿说侧妃那个了,如今还从二殿下那里赢了这样的贵重东西,指不定外头会怎么去传。 今日的事情人多口杂,校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叮嘱过了,也总有漏网之鱼,防是防不住的,估计过两天就会起了风声。 叶北辰原本以为今日的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但没曾想经过马路上的时候,就听百姓们又在讨论,好在这一次的风波不是跟张翠花有关,说是什么户部尚书的事情,太过具体的他也没有听清楚。 -- 第41页 不过也是,他们才刚从校场出来,就算有什么风声,有什么动静,也不可能今日就散了出来,总得到明日以后才能开始,事情传的还没那么快。 如今,叶北辰都要被张翠花整得要闹出心脏病来,一听百姓们议论,就觉得是她又没干好事儿。 他觉得自己对翠花的要求不高,但这个下线还在降低,如今叶北辰的想法俨然已成了:甭管是谁,只要跟他们北凉王府没有关系他就心满意足了。 叶北辰有些不解,他这算不算堕落? 才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到家了之后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听说是户部尚书出行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只羽箭直直砸到了轿顶,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叶北辰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今日张翠花第一次试那玄月弓时拉出的那一箭,不知射到了哪里去。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人伤着了吗?” “爷放心,人好好的,没伤着。” 叶北辰松了一口气:“人没受伤就好,只要人没受伤,就有补救的余地。” 他刚这么说,就听小厮又接了一句:“虽然没死人没伤人,但这事情也不小,听说那支箭是从天而落,直直的掉下,直插进轿顶中心的位置,百姓们都说是天罚。” 叶北辰“……” 去他奶奶的天罚,怕不是来自山里的张翠花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 预收文《我在科举系统里封神》,求收藏 文案:裴三儿死了,他又活了,不仅绑定了个沙雕系统,还天天被逼着考试。 可凭啥人家的系统都是意念控制,只有他的是个实体?还是块板砖,不公平!抗议 系统:【抗议无效】 裴三儿“……” 生活枯燥无味,牛马指点人类。 人人都说裴三儿是个怪人,出门从来都要带上一块板砖,旁人问起时,他总说是为了防身。 【背地里】 裴三儿:“系统,你他娘的能不能换个形态” 板砖系统:“一经设定无法更改” 破系统不光牛马,还贼的很,惩治人的招式都格外清奇。 系统:【请宿主接受惩罚,惩罚内容:唱曲儿】 “什么曲” “十八摸……” “滚” 裴三儿需要穿越三个世界 一、【第一个世界:拐了四爷去种田】 穿进大清四王爷的远房表弟身上,裴三儿不仅要顾着科举,还要给四爷做书童,两个大佬整日对着骚。 系统:“光顾着伺候人,你记得你这次的任务吗?” 裴三儿:“拐人种地?系统你要是疯了记得说一声,那他娘的是未来皇帝……” 二、【第二个世界:回到古代考科举】 觉醒了空间的系统带着裴三儿在古代风生水起,各种美食搞起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滋润有度。 系统看不过去,忍不住吐槽道:“别忘了你可是要考状元的人。” 裴三儿直接躺平:“不考,考不了,你还是剁了我吧!” 系统“……”别装死! 三、【第三个世界:末世科举】 这个世界缺衣少食,年幼的裴三儿被豢养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得照顾转生为人的系统,只是…… 裴三儿偏过头,不敢看眼前这祸水系统:“你他娘的化成人能不能别老勾人。” 只见系统边穿衣服边回道:“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自插双目。” 裴三儿眼睛微眯,顿时醋了:“不让我看那你想叫谁看” 系统“……” 她就不该投身成女孩。 第二十六章 (三章合并) 不过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只见小厮接着道:“爷,您可是不知道,如今满京的人在议论说户部尚书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才糟了这报应, 兴许是贪污受贿罪所以惹得上天发怒才降下灾……” 叶北辰不明白百姓们怎么会传成这样:“就算是老天爷要降灾也不一定是用箭,直接一个雷劈下来不就得了。” “爷这话说的不错, 只不过那箭实在是诡异的很, 若是如普通的箭一样直接射了过去,旁人也不会联想到此,但我听见到的人说那只箭是直直从天上掉下,直插进去。” “那确实有些奇异……” “可不就是嘛!”小厮一拍大腿:“您想想, 谁射个箭能用这么大的力气?况且, 户部尚书今日出行是乔装打扮而来, 谁又能给他提前做了准备?” 叶北辰忍不住的犯愁,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事儿绝对跟张翠花有关系,除了她, 还有谁能在京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叶北辰就奇怪了,翠花儿才来了多久就惹了这么多的事?也不知她这是什么体质, 他还记得翠花在村里时就是众人议论的焦点,到了京又是这样。 但这种东西还真就是不服不行,就跟老天注定了一样。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想要像她一样出出风头难, 但他见张翠花做这种事情丝毫不费力。 一个字, 服! 两个字,牛掰! 三个字, 爽歪歪! 这件事情既然已经惹出来了,他能够想到是她, 那几位皇子自然也能够想到她身上去,此事终归是瞒不住的。 不过这事儿比叶北辰想的还要复杂,人人以为户部尚书一直保持着中立,殊不知他早已投靠了三皇子,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他有了事情,三皇子自然要护着。 -- 第42页 还别说,这一点还真被叶北辰猜对了,此时三皇子回到府上,一听说户部尚书遇到这种事情也忍不住替他叫屈,这就跟人走路上踩了泡狗屎,旁人还非说这狗屎是他拉的,上哪说理去? 这还真就是癞□□爬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他虽说是怀疑到翠花身上但苦于没有证据,好在户部尚书是个机智的,第二日便把射在校场的箭拿了过来,二皇子执箭一瞧,果然是昨日他们比试时用到的官府制箭。 如今,舆论已经发酵得相当可观了,他们还得早些把风声透露出去,原以为只是百姓间说上几句嘴,澄清了也就得了,所以三皇子在这起事件上并未上心,只是交给下人去办。 下人确实也尽心尽力的去办了,只不过他们的解释就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哪怕证据摆在这,奈何百姓们不信啊! 三皇子气的跳脚:“这帮蠢货。” 百姓们是这么说的:“你们说这箭是从校场射出来的就是了,是你亲眼看见的吗?再说了,户部尚书当时是在什么位置?谁拉个箭能射出这么远?” 这尚且是有理的人家说出的话,有些不讲道理,只顾着在里头和稀泥的,讲出的话就更是过分:“怎么偏偏不射中旁人就只射中了户部尚书,我觉得其中一定有猫腻,就得让上头好好查上一查。” “切!那可是户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哪里是你说能查就能查的?” “凭什么不让查?既然问心无愧,那查一下又有何妨?” “……” 眼见着此事愈演愈烈,起初三皇子还使人逮了几个最挑事儿出头的让人关押了起来,以此来告诫他们,朝廷官员不是他们随便能够议论的。 但没想到这帮百姓们倒是大胆的很,变本加厉,非说里头有猫腻,三皇子就算有天大的力气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直到这件事终究还是捅到了陛下耳中。 其中自然有人出力。 原先并没有人知道户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但此次见他如此卖力的去维护于他,一个个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户部尚书那是什么职位,那可是掌管国库的钱袋子,这样的人才若是投到了三皇子的麾下,简直如虎添翼,又置二皇子于何地? 皇储之争素来狠绝,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大家一个别想用,在二皇子看来,老三既然可以不声不响的把户部尚书收入囊中,那他就能够再把这员大将从他口袋里掏出来,就看他肉疼不肉疼。 在这一点上,二皇子实在要感谢张翠花给他提供的名头,有了借口他才好在暗中操作。 此事少不了二皇子的添油加醋,自然,四皇子也跟着踩了一脚,扳倒了三皇子大家同是受益人,总不能光指着二皇子的人在上头蹦哒,此事必须一举拿下,若是扳不倒老三,等他从头再来,恐怕心里早已恨死了他们,绝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所以四皇子也加入了二皇子的阵营,共同对抗起三皇子之流,当然,这也只是临时的结盟,等到户部尚书倒台之后他们又要各自为政。 这些日子,为了保住一个户部尚书,三皇子被闹得焦头烂额,但他也是个不落于人下的,见他二哥与四弟共同针对于他,在皇子府上可是发了好几回的大火,只是在外人跟前并未表露出来。 户部尚书这颗好用的棋子他是定要保的,既然要保就得讲明缘由,首先要做的就是澄清这不是天罚,这一番解释跟之前给百姓们的解释自然不同。 此事既然已经闹到了陛下头上大家索性鱼死网破,老二老四非要搞他那也别怪他不客气,所以他便把当日发生的事情,像是张翠花与韩晁的比试,以及二皇子赏了玄月弓,还有张翠花射出霹雳一箭,通通说了出来。 二皇子见老三已是无路可走,还想把她也拉下马,心中暗讽,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而陛下这边,一听说有人能够将这玄月弓拉满,当时也是有些震惊:“哦?此女竟如此勇武?” “回父皇,不只是勇武,北凉王侧妃在校场还救了六弟,整个校场的几千号人看着呢!二哥,四弟,你们说是吧?” 三皇子似是有些挑衅地看了他们一眼,他说这么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种时候,他越是夸大张翠花的功绩就越能把户部尚书摘出来。 二皇子也不是个傻的,既然老三要搞他,那他也不是个泥捏的,便顺着他的话去说:“父皇,正是因为儿臣看到北凉王侧妃的勇武,所以才会把这玄月弓赏赐于她,良弓就要配良人,挂在家里等着积灰实在是可惜,不如让有识之士拿在手上,也不算辱没了这弓。” 紧接着,他又顺着这话又拐到了户部尚书头上,开始拿百姓如今所传的舆论来说事儿,把此事直接上升到朝纲,只有这事触动了朝廷的根本利益,陛下才会同意彻查,在这一点二皇子提前可是想好了许多的说辞,势必要将户部尚书拉下台。 不光是他,四皇子也是拱手回道:“父皇,如今百姓间议论纷纷,要求彻查户部尚书,儿臣觉得,父皇不妨派人视察一番,若是无事,只当时例行巡查也就是了。” 皇帝也觉得这场面着实是有意思,几个儿子已经把这台阶给铺好了,他若是不走上来,这出戏还要怎么唱?老二和老四虽然明明上要搞老三,但有些话说的还是在理的。 -- 第43页 总归是查一查罢了。 很快,陛下就派人接手了户部尚书的账簿,让他歇息在家,原先陛下只想着,若是户部尚书恪守为官之道查不出什么名头来,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起码朝廷上对于百姓们关注的重点有所回应,于他在百姓间的名声也是有益。 至于尚书那边,到头来无非就是赏赐些东西安抚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一查就查到了根儿上,还别说,陛下派去的人只差了两日便发现了问题,当今天子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帝,深知当他发现一处蛀虫的时候,底下早已成了蛀虫的巢穴,所以也几番告诫此次核查的人手务必仔细,事无巨细的汇报。 户部尚书在任上已有八年的时间,对外从来是和和气气,不只是他,就连他家里人的衣着打扮是按照该有的规制来置办,看着的确是副清廉样儿,但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位户部尚书,竟在这几年足足贪污了几十万两的雪花银。 这话说出去估计没人敢信。 原先陛下只是一时兴起查一查罢了,如今顺藤摸瓜竟成了一次官员上的大洗牌,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过,当今陛下倒不至于是个暴戾严苛的,但该罚还是要罚,该杀还是要杀,不然他也无法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户部尚书注定是要倒台,三皇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也跟着恨上了张翠花,若不是她那一箭,他怎么会缺了这一员大将? 对于这一次的动静,叶北辰属实有些难做,之前张翠花只是在小事上搞出些舆论就已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倒是好,一箭弄倒了一个户部尚书,还连带着揪出了不少贪污腐败的官员,他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三皇子铁定是恨死了他们。 之前已经得罪了二皇子,如今又是三皇子,这几个皇子差点叫他得罪了个干净,好在他投靠的是四皇子,实在是万幸、万幸。 不过张翠花这些日子里也是风头正盛,射出的这一箭又被百姓们称为“雷霆之怒”,既是代表上天看不过眼去给出的惩罚,又是代表替天子清肃朝纲。 她这回的名头已然过了陛下的耳,连赏赐下来了,可不能再惹出事来,不然下一次等着的便是陛下的召见,叶北辰还在脑中臆想着翠花若是见了陛下,又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只是刚想了一点点画面他打哆嗦,实在是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叶北辰也不敢放她出去,免得再去闯祸,只管让她在家中待产,正好如今翠花有孕也有四个多月了,在家里安心待着,也省得到外头抛头露面的强。 一开始,叶北辰的话翠花是不听的,奈何这事儿传到了老王妃耳中,叶北辰知道她怕老王妃,便搬出了自己的亲娘出来压她,虽然作用不是很大,但也差不多能行,起码他瞧着,他娘说的一句话比他说的十句要好用得多。 张翠花心中腹诽:狗男人,老娘先忍忍…… 一想着未来的几个月要困在这方寸之地,张翠花觉得自己呼吸觉得有些不顺畅,她打定主意,到时候如果憋得很了,她自己也能跑出去,反正北凉王府就这点儿人,这墙的高度也拦不住她,想跑出去对她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过叶北辰也不是个傻的,他知道张翠花的性格,直接在她跟前给她安排了个小丫鬟,就让这小丫鬟看着她。 这小丫鬟是他们府里的下人婆子生下来的,孩子也算是家生子,只七八岁的年纪,正好,叶北辰就是瞄准了她不敢冲着孩子出手才找来这么一个人。 张翠花气得咬牙,直觉告诉她,叶北辰越来越像狗的方向发展了。 她知道叶北辰就是故意的,若是放个成年人在这儿她也好胡搅蛮缠,但弄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跟前儿,娇娇弱弱的,瞪一眼就哭,她也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生怕自己会伤了她。 啊!叶北辰这狗东西,真是越来越狗了…… 翠花每每想要跑出去,看着门跟前站着的这个名叫“喜婵”的小丫鬟气得像吃人,这丫鬟也不闹,只是生就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天天是这样看着她,片刻不离,张翠花要被她看出病来了。 小姑娘估计也是听说过张翠花的事迹,不敢惹她,所以便离她远远的,但她又得听主人家的话,所以张翠花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有时候翠花肚子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儿食儿吃,打打牙祭,她偷偷摸摸过去,喜婵就光明正大地跟着翠花一起去,她们主仆俩这么过去,直接被人逮了个正着。翠花嫌她碍事还容易暴露自己,便一眼瞪过去,结果喜婵撇嘴就要哭,翠花就只能忍,顶多在嘴里时不时的骂上一句:“狗男人” 翠花稍有不顺就骂叶北辰“狗男人”,小丫鬟天天听她这么骂,全当做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如今,叶北辰在张翠花心中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从前她或许还会被叶北辰那张俊脸给诱惑,但如今…… 呸! 他娘的,狗男人这一招就是绝! 难怪人家常说蛇蝎美人,这话若是只说女人就太可惜了,叶北辰绝逼配得上这四个字。 叶北辰知道她心中有气,这段日子也躲着她,所以,趁着她不在,张翠花在院子里还竖了一个跟她在校场看着差不多的靶子,上面还歪歪曲曲的写了个“叶”字,每每想要骂人的时候,她就拿出玄月弓朝那靶子上射上一箭,全当出气。 -- 第44页 只是,毕竟那靶子是木质,实在扛不住张翠花“雷霆一怒”,接连报废了好几个,就连院子的墙壁被他这箭差点射穿,回回小丫鬟离得远远的,不过后来她就不怕了。 直接从一开始的“侧妃好凶,我好怕”到后来的“侧妃好猛,我好爱。” 这样说起来应该也算是进步吧! 只不过他这动静到底还是惹来了叶北辰,看着那靶子上明晃晃写着的“叶”字,他挑了挑眉,当日便叫下人去找了几个女夫子过来,美其名曰是给孩子做胎教。 翠花不是不喜欢读书吗? 不行,为孩子好,必须要学。 张翠花“……”狗男人真是越来越狠了。 就在张翠花被禁足在家的时候,孙家倒是起来了,孙姒宝的父亲原本就是户部侍郎,如今户部尚书倒台,他自然也可争一争这位置。他女婿是四皇子的人,四舍五入,他与四皇子也有了这么一重关系,如今有四皇子的帮助他自然也有一争之力。 至于二皇子,并不是说他不想让自己人上位,实在是他安插在户部的人里头,没一个有资格能顶得上这位置的,临时从别地部门调来人属实不大现实,所以哪怕心中再有不甘他也只能暂且忍下。 好在他们几人的势力划分依旧是他占在上风,所以也只能舍弃户部这一块儿,先看看是谁会登上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他且等人上位了再行拉拢。 陛下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既然四皇子强烈举荐孙侍郎,那这位子给他做就是了,他只管坐山观虎斗,当今也想看看他这几个儿子到底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孙侍郎一朝登上尚书之位,身价与以往自然不一样,连带着孙姒宝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不过,谁家尚书的闺女像她一样过得如此憋屈,整日被个侧妃压在下头,还要看她的脸色。如今倒是好,眼见着侧妃这肚子有五个月了,若是生了男孩儿,还会平白占了个长子之名,那日后她肚里所出的孩子就算是个男孩儿,也只能占个嫡子,而非嫡长。 一想起这件事,孙姒宝心中就觉得晦气,但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在王府不能多言,要行事谨慎,但回了家免不了要跟她娘说上几句。 孙夫人知道她女儿心中所想,这件事情从前他们就有商议过,原先是想着进门儿就一副打胎药下去,但没想到张翠花又是这么一个悍妇性子,所以孙姒宝一开始便没有动手,就怕惹出事儿来,当时叶北辰对这悍妇还有心思,她自己身后也没有能给她撑腰的人,便暂时歇了心思。 她女儿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孙夫人这个当娘的自然是清楚,谁愿意自己家闺女给人做了正妃还要整日的受侧妃的气,关键是受了气还要让她生下长子长女。 就算她闺女愿意,她也不能同意。 孙家几人不愧是一家人,孙尚书听说此事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还给了她们母女俩一些东西,让闺女看着时机去用,孙夫人接过东西时还有些诧异:“老爷这是想……” 她原以为自己想打掉这孩子已经算是下手比较狠的了,没想到她们家老爷比她更狠,直接是奔着一尸两命的结果去的。 孙大人倒是不以为意,好像自己做的只是一件不为人道的小事一般。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孙大人向来是个信风水的,前一任户部尚书被她搞得身败名裂,在百姓中也失了德行,这女人俨然就是个灾星,他可不想像上一任尚书那样被克的家破人亡。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她,省得这女人再惹出什么事端。 孙姒宝收到她父亲让她娘给的东西时颇有些不想接,忍不住皱起眉头道:“娘,这样是不是有些狠了?女儿只是不想让她生下长子,占了长子长女的名头,倒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毕竟之前张翠花还替她解过围。 孙夫人原本也是这个打算,但她丈夫既然把东西备下了,想来是已经打算好了,便只能在自己闺女身上下工夫,替她开导。 孙姒宝向来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不然也不能反反复复被张翠花压制,所以最后还是让人提着她娘给的那袋东西回了家去。 回去之后,他便让丫鬟偷偷把东西掺进了张翠花的小厨房,为了一个张翠花,叶北辰还给他单独辟了个厨房只给她一个人做饭,不过,张翠花的小厨房向来是比其他人的厨房要忙得多,基本上时刻不能停歇,好在王府给到他们的薪酬还算满意,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一日,张翠花的饭桌上被端上了一道蘑菇汤,那蘑菇颜色艳丽瞧着极为鲜美,张翠花也不客气的让小丫鬟帮她盛了一碗,尝了一口,果然还是从前的味儿。 张翠花满意的咂咂嘴,小厨房的手艺比他的强。 巧了,今日叶北辰也过来陪她用膳,见她桌上的蘑菇汤很是下饭,便也让喜婵盛了一碗,只是那汤还没入口便被张翠花夺了去。 “这是下人给我做的,你喝什么喝?” 她这么说就是故意气他的,也不告诉他这蘑菇有毒,叶北辰不知其深意,直接被她这话怼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他好心过来看她,不过是想喝口汤,还得被这般讽刺,这是什么道理? 他一个王爷,在这王府的地位就这么低吗? 但就这么拂袖离去,不免显的有些丢人,旁人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在下面议论纷纷,说他们二人感情不和。 -- 第45页 好在那小丫鬟也是个识趣儿的,翠花只说不让动那道汤,但其他的饭菜却没有说不行,便就给他盛了其他的饭菜与他吃,翠花只是抬眼看看,并未阻止。 这一顿饭,叶北辰吃的神色恹恹,心情不好,吃东西又哪来的滋味? 而另一边,孙姒宝一直派人盯着小厨房那边,听人来报说今日饭菜已经端了上去,包括尚书准备的那迷幻菇。她可是听她娘说了,这迷幻菇吃了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紧接着便会中毒而死,她下的量不多,不会一击致命,但让人产生幻觉已是足够了。 他又不是个傻的一击致命,容易惹人生疑,不如徐徐徐图之慢慢筹谋 而另一边,等待着蘑菇毒素发作的张翠花叹了口气,这一盆的汤被他喝了个干净,但还是觉得这蘑菇的劲儿不够大。 “差了点儿意思……” 孙姒宝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张翠花有什么异样的信息,不过后来又听人来报说,王爷也去了她那吃饭,听到这样的孙姒宝当时就有些着急,她与叶北辰的感情还算是不错,她可从来没打算着要把王爷毒倒,若是王爷死了她就成了寡妇,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孙姒宝心中着急,就多派了几个人两边进行监控,只是监控了一天也没发现他二人有什么异样,她还好奇是不是那蘑菇无毒,紧接着又吩咐了人下去,让加大药量,只是这次又加了提醒,让下人一定要防着王爷,千万别叫他误食。 于是第二日,张翠花桌上又多了道蘑菇做成的菜色,这次是选用干蘑菇泡发了之后又炒制成菜,张翠花瞧着不错,便也开始用了起来。 巧的是,今日叶北辰不信邪的又来了一次,他就不信了,张翠花会这么狠心待他? 事实上,张翠花的确是懒得搭理他。 叶北辰倒是记得张翠花桌上的汤他不能用,便没有再碰,想着只是夹菜吃饭也不是不行,不同的是,昨日她用的是蘑菇汤,今日又换成了酸辣汤,他反手便朝着那炒蘑菇夹去。 这一回总没错了吧? 只是筷子才刚到旁边,就又被张翠花拦了回去…… 叶北辰“???” 这几个意思? 这一回,叶北辰忍不住了,“当”的一声摔了筷子:“昨日是这样,今日又是这样,你到底想怎样?” 张翠花夹着菜就着饭,咽下了之后,才淡淡开口道:“别的菜你可以随意,只是这蘑菇你不许动。” 叶北辰咬着牙回道:“行。” 他忍。 只是等回去了之后他也憋着股气,在心底暗暗发誓,明日他要是再陪张翠花吃饭他就是狗,结果第二日便是年节…… 年节的时候,照理全家要在一起吃饭,见面时,孙姒宝一直盯着张翠花瞅,想看看她跟之前有没有什么区别,但很遗憾,什么没有,连她娘跟她说的神志不清没有体现出来。 回去的时候,她又问了一遍自己的贴身丫鬟:“你确定那蘑菇她真的吃下了?” “确定,奴婢非常确定,当时王爷也在,送出的饭菜端出来时奴婢看得真真儿的,那原本装着蘑菇的盘子里就是空的。” 既然吃下了,怎么会什么反应没有?不过,待她反应过来时,孙姒宝“忽”的站起,紧皱眉头:“你说什么?当时王爷也在?” 说到这,那丫鬟才知自己说错了话,王妃之前还曾提醒过,让一定避着王爷,免得误食,结果倒好,两回被王爷逮住,也是倒霉,好在他们二人如今并没有什么不妥。 直觉告诉孙姒宝,她爹拿来的这蘑菇只是些寻常蘑菇,不然怎么会不起作用?她越想越是这样,直言道:“这东西兴许是旁人拿来骗我爹的。” 丫鬟还有些不信:“奴婢觉得这东西毕竟是老爷拿过来的,应该不至于是假货。” 王妃摇摇头:“难说,你把那蘑菇拿过来我瞧瞧。” “是” 鲜蘑菇不能放太久,孙大人交与她的这些迷幻菇通通是晒干的,但毒性丝毫不减,等到丫环把剩下的那些晒干的迷幻菇拿过来时,孙姒宝还特意从叶家的书房里挑了一本有关于植物的书籍一同比对,结果发现这蘑菇也就是寻常蘑菇的样子。 她又翻了翻着书上写的其他关于蘑菇的描述,确实发现有许多与这类似的,虽然这蘑菇的颜色的确是鲜艳些,但她瞧着这书上写的许多能吃的蘑菇颜色也是极鲜艳的,像什么见手青、鸡油菌,绿的黄的不也是能吃的吗? 见书上说,这些蘑菇味道极为鲜美,比对完了之后她还把这一布袋儿的干蘑菇递给丫鬟,让她拿去厨房做成菜,晚上加餐。 丫鬟不疑有他,晚饭时分便端上来了一盘热腾腾的蘑菇,今日的菜炒的有些咸了,孙姒宝也就夹了两口便又停了,转而又吃起了旁的。 只是当晚,人就出了事…… 还未出年,北凉王府便请了大夫,这还是丫鬟跑了几个医馆才找着这唯一的老大夫。 孙姒宝躺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口吐白沫,连连作呕,嘴里还呼喊着什么“仙女”“我要飞”,瞧着已是神志不清,好在她中毒不深,不然今日恐怕是要香消玉殒。 叶北辰和老王妃还有张翠花几人也到了,当问起人是怎么中毒的时候,丫鬟也不敢多言,只说是吃错了东西,坏了肚子,只有张翠花一脸异样,但也是什么没说。 -- 第46页 丫鬟敢糊弄这几个人,但是大夫那里她可不敢糊弄,只能实话实说,还给了不少银钱让他保密,这事儿闹到如今这地步,不瞒着不行,总不好说是误实食了孙大人让人拿来的毒蘑菇吧! 等到孙姒宝醒来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无数的小仙女在天上飞,便也跟着在天上飞,如今才知道自己是中了那迷幻菇的毒? 也不知这女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如何,怎么送过去的蘑菇她吃了就没事儿,偏生自己吃了差点儿被毒死,孙姒宝深呼了一口气,这笔账她默默的记在了张翠花头上。 经此一遭,她心中有些惴惴,忍不住想到,若是她真的没了,那这正妃之位是不是就得轮到张翠花,就像户部尚书倒台之后,他爹也成为了下一任的替代品。 她这一病,孙夫人也忍不住上门来看,这件事情自然也传入了孙夫人的耳中,看着闺女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孙夫人心中一阵担心。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事儿吧!孙姒宝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她把自己爹娘送过来的毒蘑菇吃了,所以才中的毒,想想尴尬的要死,不过这件事情就算她不说,旁边那个陪嫁过来的小丫鬟也不是个嘴巴最严实的,当时就把事情告诉了孙夫人。 孙夫人一脸愁苦,憋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孩子成这样了,她也不好说的太过,但该提点的还是要说:“姒宝,你怎么这么傻?得亏只是吃了一点,不然我和你爹怕是哭要哭死。” 孙姒宝觉得丢人,拉着她娘的手小声道:“女儿这不是没事儿吗?” “这一次能保住命也是不容易,不过这件事也给了你一个教训,你现在可知道那悍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人家防着你呢!也就是你心善……” 这话说的孙姒宝一阵心虚,若是以往,兴许她还敢占心善这个名头,如今,“心善”这个词她可不敢乱用。 不过这一次姒宝受伤毕竟还是因为那悍妇,所以回去以后孙夫人就又找了个大夫过来,细细问了一下产妇孕期时应该注意的事项?尤其是五六个月的孕妇,更应该避讳什么? 大夫说这个月份的服人最忌讳过度滋补如果胎儿过大,容易难产,一尸两命。 孙夫人按着大夫的说法给闺女又出了主意,不过,孙姒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反复问了几遍:“娘,这个法子能成吗?” 孙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就信娘的吧!女子生产九死一生,跟过一回鬼门关没什么两样,尤其此时正是产妇最爱吃的时候,这种法子不易被人察觉,还显得你大度两全其美,就算日后事发,你也能推脱的过去。” 孙姒宝一脸纠结,还有些不愿:“娘,你不知道那个悍妇每日要吃多少东西,就跟个饭桶一样。” 孙夫人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意:“吃饭能吃多少?你可别舍不得钱。” “娘,这不是舍不舍不得钱的事儿,她……” 她刚要说话,便被孙夫人接着打断:“姒宝,你就听娘的吧!” 孙姒宝“……” 她娘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应下,只不过孙姒宝还是心存疑虑,她娘到底知不知道这女人是何等奇葩? 这法子真的能有用?她怎么这么不确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叶北辰是四皇子的人,但是翠花不是,她前程光明着呢! 陛下就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这几个儿子,公主另说。 第二十七章 既然决定要做, 那不管是早是晚都是一样的,用叶家账上的银子去置办这些东西终归有些不妥,孙姒宝便只能用她名下的嫁妆, 反正她爹刚升了官,不怕没钱花, 花完了再要, 加上她娘时不时的还能够给她一些贴补,所以孙姒宝有这个底气。 于是,流水一般的补品开始送进了张翠花的房中。 翠花倒是没太在意那么多,只以为是月份到了正常拥有的待遇, 所以送来的东西也都不客气的收下, 该吃吃该喝喝, 孙姒宝看着她吃着花自己钱买来的补品, 一边肉疼一边指望着她这肚子能赶紧大起来。 她仔细算了一下,张翠花一个人一日就得吃掉二十两银子的补品,一月便是六百两, 而此时距离她生产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那就是两千多两银子, 想想这个数字,孙姒宝看着自己的嫁妆每日缩水,王妃表示自己很是头疼,心疼, 肉疼…… 她自己平日里都不敢这么花费, 偏生这福气都给了张翠花一个人享,若是这法子没什么效果, 她才得哭死。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她送进去的都是珍贵的补品, 但随着翠花的肚子渐渐地长大,但到了一定时间就又开始停止,任她供了多少补品都无用,该是多大就是多大,就像是到了饱和的那个临界点。 这些日子是张翠花在叶家待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每日间好吃好喝的奉上,从未中断,都随着她的性子来,简直不要太开心,至于孩子,她开心了孩子自然也开心。 过了年,临要开春,照例是请了大夫来家替她诊脉,所得的回复与孙姒宝想的一样。 “回王妃娘娘,侧妃胎像一切正常,孩子也康健。” “好” 这话是在旁人跟前说的,之后,孙姒宝又把人召到了自己院子里来问话,请来的大夫自然是她提前就买通好的,之前就让丫鬟告诉过他不管摸出的是什么脉相都按正常的来报,为此,他还付出了不少的封口费。 -- 第47页 不过诊完脉之后大夫也是有些疑惑,还把先前王妃给的银子还了回来,他如实道:“侧妃这脉象本就正常,在下不敢收王妃娘娘这银子,还请您收回。” 而在一旁听着的孙姒宝还有些懵,她娘不是说产妇食用太多补品会子大难产肚子大的像球一样吗?怎么会是一切正常? 不应该啊! 孙姒宝又反复询问了几遍,但大夫给出的回应丝毫没变,这事儿,还真就是邪乎的很…… 不过该给大夫的封口费一点都没少,这事情她毕竟是做了,且得瞒住才行。 张翠花自然不知她心中是如何所想,反正自打她小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体型,甭管是饥还是饱,皆是如此,她这体质异常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简直是要逆天的节奏,所以平日里便不用去管这么多,她哪知她这体质冥冥之中又替她挡了回灾。 这个方法转而就被孙姒宝抛之脑后,每月的六百两银子她也不是说出不起,但若是没有用处,这钱花了也只是给她补身体罢了,还不如想想别的招数。 这件事情她已经开始去做,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倒是不好收场,所以她又想了个招儿,叫人回娘家去托家里人给准备了些毒物,像是些蛇虫鼠蚁,蜈蚣蝎子之类,这些东西托人就能弄到,所以运到她手上也是极快。 孙姒宝要的东西大差不差,足足装了五个篓子,每个篓子里装的都是不同的毒物,除了蚂蚁这东西容易跑之外,其它的都备齐了。 这东西拿来之后,孙姒宝是一眼都不敢看,直接就让她身边陪嫁过来的亲信从张翠花房檐上掏个洞丢到她房里去。 她也不傻,并不是一次性的丢进去,而是循序渐进的来,若是一次性的全搞完,实在容易暴露。 老鼠虫子是最先放进去的,她叫人暗中在她门口守了一夜,只可惜那一夜她房中压根儿就没有传出一丝的动静,不过想想也是,这两样都是无毒,张翠花一个山里出来的村妇估计是看惯了的,不怕也是正常。 只是第二日,一个叫喜婵的小丫鬟哭喊着跑了出来,直呼:“害怕。” 孙姒宝实在有些一言难尽,光吓着一个小丫鬟有什么用?都没报复到正主头上…… 于是,这事儿还得去办。 紧接着出场的就是蜈蚣和蝎子,这日晚,张翠花和衣躺在床上,她耳朵向来灵敏,听着地上翕翕嗦嗦的动静甚是不解,点了烛光一瞧才发现这屋里竟进了许多的毒物。 张翠花“???” 昨夜是老鼠虫子,今日是蜈蚣蝎子,这是给她加餐呢? 不过这些毒虫不敢离她太近,可以说只要她往前一步,这两样毒物就自动自发的后退,方圆两米不敢有毒虫靠近,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昨日的老鼠和虫也是这样,今日的蜈蚣蝎子也是这样,视她为毕生之大恐怖…… 张翠花轻笑一声,颇为不屑,这屋子里莫名多出这些东西,想来应该有人是在搞她,但具体是谁她并不清楚,这一关一关的,一会儿这一会儿那,这人是在挑衅她还是看她不顺眼? 不过,这挑战她张翠花应了。 这东西她不怕,但喜婵那小丫鬟却是见不得,没办法,张翠花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想办法把这屋里的蜈蚣、蝎子都收敛了干净。 不过这东西她倒是没丢,听说蝎子炸着吃倒也够劲儿,她准备逮着人了就把这东西给送到厨房去,让小厨房做一道油炸蝎子。 不过蜈蚣的口味他并不喜欢,一股尿骚味儿,但这玩意儿听说是能够入药,张翠花手里捏着条巴掌长的大蜈蚣,一本正经的道:“这东西应该能值个几两银子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几两银子也不少了,她自然不知自己每日所食用的饭食高达了二十两银子,只以为是些个普通饭菜,去药铺还得她自己过去,在屋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是闷得很,所以第二日她还得想个招把喜婵给支出去。 喜婵这丫头虽然人小,但却是个谨慎的,她爹娘叫她看着侧妃她也确实是不遗余力,在选择如何支走她,且不让她及时去报信儿的这件事情上,张翠花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她先是揪了两只蝎子出来,把尾针去了,又弄了个碗把两只蝎子扣在墙上,用手抵着,她合计了一下这高度,正好是喜婵能够得到的。 好戏要开始了! 张翠花在屋里大喊:“喜婵,你快过来。” 只听外头的小丫鬟应了一声“哎!”立马就进了屋,她过来时还不知道侧妃找她是有什么事情,平常一些个杂物都有专门的人来干,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看着张翠花。 只见张翠花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蹲着,把碗死死的卡在在墙上,见她过来也不解释,只招手让喜婵先替她扣着这碗,喜婵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的过来了。 等到两手一空,小丫鬟也被她骗过来墙边,张翠花什么也不说就收拾起了东西,提起了装着蝎子的小布袋儿就要离开,喜婵见她要走,忙问了一句:“侧妃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她还一手扣着碗,一边扭着身子问她,瞧这姿势实在别扭得很。 “我出去一趟。” 一听说她要出去洗尘,喜婵连忙就要松手,直到这个时候张翠花才幽幽的看着她回了一句:“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动,这碗里头扣了两只蝎子。” -- 第48页 喜婵“???” 蝎子?府里哪来的蝎子? 喜婵抽着嘴角,似乎是有些不信:“侧妃娘娘怕不是在跟奴婢开玩笑。” 张翠花也不知这府里哪来的蝎子,眼见着喜婵不信,她还叫喜婵小心把碗露出个缝儿出来:“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掀开看看就知道了。” 喜婵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人心险恶,再加上心中也有些不信,所以就听话的应了,只是她没控制好力气,才刚稍微打开一点小缝就见一只蝎子钳从碗缝边伸了出来,只是还没冒头就又被死死地卡住。 喜婵淡定不下去了,吓得浑身打颤,哆哆嗦嗦的回道:“里头真有蝎子,侧妃娘娘,救命啊!” 此时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留在这里侧妃就要跑了,若是她放弃了这碗,这蝎子定要跑出来,一时间难以两全,这让喜蝉很是发愁。 正好在这时,那蝎子也不老实,被夹了腿还老想往外钻,挥舞着钳子朝喜婵耀武扬威,只听她“啊”的叫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大喊传来,张翠花心里总算舒坦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怎么可能再去救她,反正这蝎子已经被他拔了毒针,伤不了人,便直言道:“你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只见喜婵扁着嘴,马上都要哭出来了,张翠花只能偏过头不去看她,径直走出了门去。 她拎了一兜子蜈蚣去了药铺,还好一番讨价还价,那掌柜一开始只肯给她出八两银子,但张翠花见掌柜的报价报的痛快,心知这价格绝对不止这么点,当时就与掌柜的还了价,张口就要二十两。 掌柜的皱眉,一脸坚决:“不成,你这蜈蚣是新鲜货,我收来之后还要晒干,炮制完了之后才能入药,虽然现在称着重,但等炮制完了这水分可要缩减不少,哪是你说的这么简单,这样吧,我再给你多添一些,十两银子顶天了。” 张翠花摇摇头:“十两银子太少。” 说着,她还从布袋里抓出了一条蜈蚣在手里把玩着,时不时的还指给他看,偏生那蜈蚣在她手里抗拒的很,看的药铺掌柜眼皮直跳,心里发慌,就怕这蜈蚣跳到他身上。 他后退了半步,结果张翠花怕他看不清楚,又往前进了一步。 掌柜“……” 你他娘的能不能离我远点…… 张翠花确实不是故意的,显然,她没有意识到什么是重点,只管接着与他还价:“掌柜的,你看我这蜈蚣乌黑发亮,一看就是药性足的,十两银子确实太少,不如二一添作五,十五两如何?” 掌柜的实在是被她磨得烦了,再加上心里确实也有些害怕,只得答应,反正这个价格他也不亏就是了:“行行行,你先把那蜈蚣拿远点,我怕……” “好” 终于叫翠花换回来十几两银子,这价格比她心理预期的要多,不过孙姒宝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气的捶胸顿足,这些蜈蚣可是她爹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的,转眼就被她十来两银子卖出去。 高价买进低价卖出,败家,实在是败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古代科举种田》快70万字了,感兴趣的大家可以看看哈! 下本预收文《我在科举系统里封神》,右上角作者专栏有,满地打滚求收藏 文案:裴三儿死了,他又活了,不仅绑定了个沙雕系统,还天天被逼着考试。 可凭啥人家的系统都是意念控制,只有他的是个实体?还是块板砖,不公平!抗议 系统:【抗议无效】 裴三儿“……” 生活枯燥无味,牛马指点人类。 人人都说裴三儿是个怪人,出门从来都要带上一块板砖,旁人问起时,他总说是为了防身。 【背地里】 裴三儿:“系统,你他娘的能不能换个形态” 板砖系统:“一经设定无法更改” 破系统不光牛马,还贼的很,惩治人的招式都格外清奇。 系统:【请宿主接受惩罚,惩罚内容:唱曲儿】 “什么曲” “十八摸……” “滚” 裴三儿需要穿越三个世界 一、【第一个世界:拐了四爷去种田】 穿进大清四王爷的远房表弟身上,裴三儿不仅要顾着科举,还要给四爷做书童,两个大佬整日对着骚。 系统:“光顾着伺候人,你记得你这次的任务吗?” 裴三儿:“拐人种地?系统你要是疯了记得说一声,那他娘的是未来皇帝……” 二、【第二个世界:回到古代考科举】 觉醒了空间的系统带着裴三儿在古代风生水起,各种美食搞起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滋润有度。 系统看不过去,忍不住吐槽道:“别忘了你可是要考状元的人。” 裴三儿直接躺平:“不考,考不了,你还是剁了我吧!” 系统“……”别装死! 三、【第三个世界:末世科举】 这个世界缺衣少食,年幼的裴三儿被豢养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得照顾转生为人的系统,只是…… 裴三儿偏过头,不敢看眼前这祸水系统:“你他娘的化成人能不能别老勾人。” 只见系统边穿衣服边回道:“其实你也可以选择不看,自插双目。” -- 第49页 裴三儿眼睛微眯,顿时醋了:“不让我看那你想叫谁看” 系统“……” 她就不该投身成女孩。 第二十八章 张翠花也没有急着回去, 好容易出来一趟,这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出来的时候她只带了五两银子,再加上刚才卖蝎子赚的十五两, 二十两银子也紧够了,出来的时间还早, 她就先是去了趟京都的小吃街买了些能够饱腹的吃的, 填填肚子,一家店肯定是不够,怎么也得五六七八九家,这还差不多。 当然, 她这吃东西的法子与旁人不同, 别人是遇着合口味的再买, 而她是直接扫荡过去, 一家接着一家。 虽然这街上张翠花之前只跟孙姒宝来过一次,但这一次再出来,街上的人对她依旧是记忆犹新, 虽然她人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她的传说。 能在这儿小吃街如此扫荡的, 恐怕也只有北凉王侧妃一人,现在想想,大理寺少卿的儿子被打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不过与之前相比,她这肚子又大了许多, 后头的丫鬟也没有跟来 逛吃逛吃, 也花了几两银子,张翠花看着日头, 想着到了差不多的点儿,便又拎了些东西回了家去, 走路上的时候她还想着喜婵那丫鬟有没有把她出来的事情告诉叶北辰那狗男人。 算了反正她人出来都出来了,大不了是被禁足,叶北辰还能打她不成,所以也不怕她告状。 最坏的结果都能够接受,张翠花也就无所谓了,这一次她是从正门入,进门的时候还顺道朝那两个打着呵欠的门房打了声招呼,瞧着十分和蔼可亲。 眼看着原本没出去的人突然从外头进来,门房也是有些懵,其中一个门房还挠了挠头,似乎是十分不解:“是我记错了吗?刚才侧妃有出去过?” 另一个门房也没急着接话,只是淡淡的问道:“怎么?你看见她进来了?” 问话的人没明白他的意思,指着张翠花离去的背影接着解释道:“可是刚才……” “刚才什么刚才?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反正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啊!”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问话的那门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两人对了个眼色,顿时统一了口径:“没看见,确实没看见。” 两人愉快地决定了,既然没看见她进来,自然也不存在她出去过的事。 张翠花可不知他们二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只以为这事情已经暴露,没想到等她拎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喜婵那小丫头还钉在墙上,姿势怪异。 估计扒都扒不下来。 张翠花“……”她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她叹了口气,颇是无语:“喜婵,你就不能把碗移动到地上吗?” 但想着这孩子脑子都笨成这样了,与她解释也无用,说完,她还上前去把那碗接了过来,掀开碗盖,伸手就把那两只蝎子给逮了出来,此时,这两只蝎子还活着,在她手里还挣扎的厉害。 喜婵如释重负,等到手离了碗,她还像模像样的甩了甩胳膊,自打侧妃走后,她就一直趴在墙上,按着这碗的时间太长,哪怕是左右轮换也是极累的,两只胳膊都有些酥酥麻麻。 等到喜婵终于缓过来劲儿来时,只见她扁着嘴,十分委屈,瞧着都快要哭出来了,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倔强的回道:“侧妃说的是,只是奴婢实在是怕,只要奴婢一动弹这东西就要往外爬,好可怕……” 张翠花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两只蝎子,躲得厉害,便顺手把那两小只都丢到了另外一个篓子里,嘴上还忍不住吐槽:“不过是几只蝎子罢了,怕什么怕,晚上让厨房炸了,味道香着呢!” 喜婵原以为这屋里只有两只蝎子,不曾想旁边的篓子里竟堆了两层底,若不是侧妃刚才揭开这背篓的盖子,她还真不知道。 喜婵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齉着鼻子“咦”了一声,又后退两步,故作嫌弃道:“这东西能吃?” “能,好吃着呢!” 所以,这一日翠花专属小厨房的厨师看着她送过来的一篓子去了尾针的蝎子,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他也听说过有些地方确实会把蝎子虫子炸着吃,但这种做法在他们这里极为少见,基本没人会去使用这东西,所以他也是头一次做。 不过做完之后看着面前炸的焦黄酥脆的蝎子他又忍不住犯愁,孕妇能吃这些吗? 旁的孕妇兴许是不行,但翠花可以,不只是可以,今日的饭菜她吃的格外香,就连喜婵那小丫鬟也被她拐着吃了好几只,第一只自然是别别扭扭各种不愿意,但一回生二回熟,这还不是两口下肚的事儿吗? 但她也不是只顾着吃,正事儿她也没忘,等到晚饭食用完毕,翠花便好整以暇的等着那人出招儿。 这几日事情都是发生在晚上,她便牺牲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去守着那人,果然,在第三日的时候,抓住了一个想要往他屋里放蛇的男子,这人有些面熟,瞧着倒像是府里的侍卫,但到底是谁指使的?还需要再拷问。 “果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翠花一手拧着那人的胳膊,又看了眼篓子里朝她“嘶嘶”叫唤的毒蛇,颇有些不屑,甚至还伸出手去够它,那几条毒蛇一开始还凶得很,挺着上半身保持警戒,不过打从张翠花一伸手,它便立刻偃旗息鼓了下来,伏在篓子里一动不动,就像条死蛇。 -- 第50页 张翠花丝毫不惧,随手挑了一条个儿大的出来,掐着那蛇的七寸往抓到的那人跟前送过去,松开那人的胳膊又伸手掰开他的嘴,威胁着说要往他嘴里塞。 原以为能干出这种事的怎么也得是块硬骨头,不好啃,但她是真没想到,那人也不是什么硬汗,一开始还愿意替主人舍生忘死,到后来哭着喊着还不是招了。 啧啧!还不如她一个女人,真给男人拉胯。 侍卫涕泪横流:“是王妃,王妃让我干的。” 张翠花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说的是孙家那大妹子?” 那人忙不住的点了点头:“对对对,是王妃,是王妃……” 只见张翠花勾着唇角,手里拧着那条蛇,幽幽的说道:“你倒是个识时务的。” “不敢不敢,小人也是受人指使,不敢不从命,还望侧妃见谅。” “见谅倒是可以,不过你拿这些东西来我这闹腾了几日,就这么放过你不免也太轻了些,怎么着也得收些个利息,对不对?” 那人怕了,跪在地上向她求饶,但张翠花显然不是那心肠软的,虽是把那毒蛇拿的离他稍远了些但这两日的仇该报还是要报,毒虫未伤到她,但这般闹腾还是影响了她的睡眠不是? 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实在不是她张翠花的性格。 侍卫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孙姒宝跟前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但若是此时他挺着这么一口气得罪了侧妃,恐怕下场会更惨。 他想得不错,虽说张翠花此时心中也有气,但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被抓到的这个侍卫日后若再想往前更进一步恐怕就难了。 张翠花先是劈头盖脸的把人打了一顿,又将他放了回去,办空手回去总不合适,便让他把这背篓拿走,里头装的都是她前几日的攒剩下的毒物和蛇虫,每一样她都留了一点出来。 人家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她总不好什么都不回应,她爹娘可是教过她什么叫礼尚往来,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总是没错的吧! 里头的东西张翠花这都交代了,一定让侍卫拿给孙姒宝瞧瞧,侍卫看着她那威胁的眼神唯恐,她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敢不屈从,所以第二日便把东西拿到王妃跟前。 孙姒宝只以为他是来回禀昨日的内情,但见他旁边的篓子还特意多问了一句:“你把这东西拿来做什么?直接过事情办的如何就成?” 侍卫在心中为自己默了个哀,虽是后悔,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揭开了那背篓的盖子,只见那盖子一掀开,里头的毒物就开始冒头,像是蛇、蝎子、蜈蚣都竞相爬出来,孙姒宝也是头一回瞧见这场面,当下心神一震,大喊大叫:“快把这东西拿走。” 旁边的下人们也不敢过来,唯有侍卫是个不怕的,觉得差不多了,又把地上跑出来的这些个毒虫收进了篓子里拿盖子盖了上。 孙姒宝惊恐不已,如今两腿都在直抖,见这些东西都被逮了起来才拍着胸口猛烈的喘息,随后又骂道:“你是疯了吗?无缘无故把这东西放出来做什么?” 侍卫低着头,闷声闷气的回道:“是侧妃让属下把这东西拿过来,属下也是没有办法……”说着,他又抬起头来。 刚才侍卫一直低着头,孙姒宝便什么都没瞧见,但此时抬起头来还给孙姒宝吓了一大跳。 张翠花确实是个有仇必报的,这一点侍卫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打人也就算了,还专朝他脸上招呼,此时他脸上肿得就像个猪头。 孙姒宝有些心惊胆战,赶忙叫人把这侍卫带了下去关了起来,但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她怕的不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更是担心张翠花会打击报复。 她咬着唇,拧着手里自己绣制的帕子,一脸担忧:“怎么办?她已经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了。” 侍卫走后,这屋里也没了旁人,她这话显然是对她身旁的丫鬟绿芸所说,整件事情都有她的出谋划策,来龙去脉,除了孙姒宝以外,就属她最是清楚。 绿芸咽了口口水,心中虽然也有些惧意,但还是强打着精神鼓励道:“小姐别担心,这事她知道又如何?人都在咱们手上,她又没有证据,夫人与奴婢可是说过的,让您记得您现在咱可是户部尚书府里出来的女子,有娘家撑着,不必怕她。” 孙姒宝想了想,的确是如此,或许真的是她太过谨慎了,她攥着绿芸的手,似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安抚自己:“这样吧!绿芸,回头你拿些东西去她那儿,也顺道儿探探她的口风。” 绿芸听到这话也是面露惊恐,侍卫那张脸被打成了什么样儿她可是亲眼瞧见的,如今要她过去,她哪有这个胆子?尤其她还是个女子,这张脸更是她的依靠,所以被孙姒宝这话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哀求道:“小姐,不要。” 孙姒宝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给她鼓劲:“无妨,有我爹娘坐镇,你不必怕她。” 绿芸:“……” 她刚刚说的话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但说来说去,她终究是个做奴婢的,主人的意思还是要听,但等她提着礼物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张翠花一句。 “王八滚西瓜,该滚滚该爬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翠花明目张胆地把王妃派来的人统统赶了出去, 这事儿不知怎的也传入了王爷耳中,若是在别人府上,哪有侧妃敢对正妃不敬的?都是捧着劝着, 希望正室高抬贵手。 -- 第51页 偏偏在他们府上倒是反了过来。 家丑不可外扬,叶北辰也知道这事儿传出去定要惹人笑话, 只能他自己多劝劝。 不过, 翠花此时毕竟有孕,他也不好说的太过,只能委婉去劝,怕自己被波及到, 还特意拎了一兜子他娘小厨房做的点心过去, 等翠花知道开心处才又道:“你跟姒宝的事我听说了, 唉!你说你一个孕妇跟较什么劲儿?姒宝毕竟是王妃, 家里的内务都是来操心,就算有些什么你也得给留些个颜面。” 张翠花只顾着吃,懒得搭理他, 算看出来了,叶北辰这狗男人就是个瞎了眼的, 跟他解释再多也无用,恐怕说了原委他都不能信,只冷冷一句:“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叫我给留颜面?凭什么?脸就这么大?你只过来问我, 可曾问过做了什么?” 叶北辰皱了皱眉头:“我不就说了句公道话吗?你不要胡搅蛮缠, 问谁都是一样的,与你说完之后, 本王自然还要去那。” 张翠花懒得再与他掰扯,只管道:“行行行, 我胡搅蛮缠,那你过去的时候记得跟你那小老婆说一句让离我远点,别来惹我,若是再敢惹到我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北辰“……” 后院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张翠花不会真以为他很闲吧?闲到有空处理女人内院的事情…… 自来内院的事情大多都由王妃或是老王妃做主,除了一开始刚进府时惹过几次事以外,后来只要不出门也不怎么生事,但如今又是怎么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一开始他也是和声和气的来劝,叶北辰自问在语气上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张翠花显然没拿他当一回事儿,自然叫他心生不满。后来他去王妃那处走了一遭也只是听孙姒宝委委屈屈的与他诉苦,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尚不清楚,叶北辰只好去找他娘询问此事原委,他娘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老王妃见儿子为此事闹心也有些无奈,原话是这样的:“女人之间的事你们男人不明白也是正常,此事你不必插手,让们自己来办,若是看不过眼,为娘自会替你清肃这后院。” “那就辛苦您多上些心。” 老王妃说这话,原本就想着让儿子能够一心扑在事业上,不用挂心家里事,在看来,儿子也算是长情,除了正妃和侧妃以外并没有别的妾室和通房,就这还能搞出来这许多事来,自然要将他们二人都叫过来训上一通,加以告诫。 两人并排站着等着挨训,张翠花倒是无所谓,比起爹娘那满口脏话,婆母讲话可是委婉、优雅多了,城里人不比山里,说话都转着弯儿来,老王妃更是其中典范,说话拐弯抹角的。张翠花虽然听不懂,但大概也能知道是让收敛性子,与爹娘之前教的也都差不多。 至于孙姒宝,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除了在翠花这件事情上比较费心之外,其他事情都处理的很好,但此时见了张翠花,再想想之前自己干的那些事,不免有些心虚,但这种事情张翠花不说肯定不会主动去提,在老王妃面前,免不了装模作样。 翠花趁着老王妃训话的功夫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对面的孙姒宝,见此时还在惺惺作态装的娴静大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而被盯着的孙姒宝也是如鲠在喉,就怕不管不顾的干出什么事来? 们二人这小动静,老王妃人精似的自然瞧得见,但都装作看不见,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各府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内里乌烟瘴气,纷争不止,这也是常有的事。 都说女人是非多,不外如是。 老王妃打算听之任之,等到不可收场再出来,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的是张翠花在临产之前接到的一碗“安胎药”。 看着眼前这碗红的发黑的汤药,张翠花瞧着都苦,原是不想喝,毕竟自己无病无痛无灾无难的,喝这玩意儿干嘛?奈何那送药的人非说是老王妃亲自熬的,还贴心的在碗跟前儿放了一小碟子蜜制果子,压嘴里的苦用的。 张翠花一脸无奈,只好答应:“行吧” 既然是婆婆亲自动手,也不好再推拒,起码这蜜制果子瞧着还算不错,但只喝了一口,张翠花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如今的安胎药都开始加藏红花了?” 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送药的那人,此时听问话,那人脸色大变,两腿都忍不住地开始抖动起来,他没想到侧妃竟然认识藏红花。 张翠花当然认识这东西,上回他去药铺卖蝎子的时候就见过这东西,听说是能泡茶喝,掌柜的还泡了一些给人试喝,也跟着尝了一小口,味道也还行,掌柜的见有意要买,还逮着好一番普及了这藏红花的功效,一听说有堕胎的功效,张翠花立马歇了心思。 掌柜的一问才知是孕了,之前还以为人是胖的,但当时喝了一口藏红花,倒是给掌柜的吓了一跳,还拉着好一番叮嘱,若是有事赶紧过来。 张翠花都懒得审他,府里能干出这事儿的只有孙姒宝一个,之前就曾说过让安分些,如今倒是好,整日就想着过来害,害孩子,果真是贼心不死。 青青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万般皆不毒,不过妇人心,这话不假。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今日闹一闹这府里人还真当是泥捏的…… 而此时,孙姒宝也在等待结果,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之前与娘商议此事的时候娘就与说过,此事瞒不住,在动机这一方面一家人里头只有是最有可能做此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 第52页 但也不是没有任何优势,如今有孙大人撑腰,孰重孰轻,孙夫人想着,叶北辰心里应该有数。 更何况说,闺女所做的不过是想将张翠花肚里的孩子打下来,不叫他占了长子的名号罢了,就算是生,也得等到正室生完之后才可怀有子嗣,这也是为了宗族的繁衍和日后的繁荣,也免得家中孩子争夺家产。 争家产这种事,从古至今层出不穷,有外室生下长子,也有正室无所出,还有长子压在嫡子头上,连皇宫里的几个皇子都要争皇位,更何况是普通人家,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但近些年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也有一桩,虽然不是在叶家,但整个京都的人都有所耳闻。 二十多年前,国公府的继承人便是叫妾室生下了长子,那家的主母素来是个性子和善、待人亲和的,便就没去管他,虽然后来也生下了嫡子,但终究是比长子小了几岁。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家生的长子是个有才干的,自小便压在长子上头,处处不落不于人,作为长子,孩子又聪明,爵爷也是格外疼他,这也导致了这孩子在家中的地位比起嫡子丝毫不差,甚至压的嫡子抬不起头。 这只是开端。 关键那妾室也是个心机深沉的,不仅儿子得脸,就连自己也哄得爵位一颗心全吊在了身上,儿子承欢膝下,美妾又时常在耳边吹吹枕头风,直接导致妾室做大,心气儿也跟着高了起来。 后来,国公府的公爵一朝身死,他走的仓促又未立下遗嘱,家中嫡子年纪也小,承不起爵位,反倒是长子成了年,便趁着这个机会引得族人偏向于他,好在那家祖母的母家也是个世家大族,便将此事告到了陛下跟前。 那时还是先帝在世,最是看重出身,也因为此事大发雷霆,虽未伤人性命,但也将那家的长子分了出去,不准他袭爵,当然,国公府处理也有不当之处,着降公爵为侯爵。 上头的人下来容易,再上去可就难了,那家的人如今在陛下跟前失了心,也渐渐淡出了朝廷的事视野。 经此事之后,正经人家有意无意的都会避免发生这样的事情,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患,说到底,嫡长子的名号总是贵重些,谁会在意一个妾室所出的孩子? 所以,孙夫人知道,就算错了,事发之后北凉王府的人也不会怪女儿,指不定还要在心里怎么谢呢!们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替他们来做。 孙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的很,偏生低估了张翠花这个人。 孙姒宝知道人会来,但没想到人会来的这样快,原以为这一碗汤药下去张翠花就该发作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腹痛临产请大夫唤产婆,但眼下这情况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们也不是毫无准备,娘在跟前调遣了不少能兵强将,专门用来针对那悍妇。 护卫着孙思宝的有八人,身旁跟着四个,进府里必经的两道门也有两人,虽只有八人但孙夫人调来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为了借这批人过来还叫花了好一番功夫,就怕人太多了打草惊蛇。 张翠花过去的时候在第一道门守着的那两人便警告过,让不要进去:“属下负责守卫王妃,身居要职,还请阁下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为难我们。” 撩了把头发,不经意地说道:“若是我偏要闯呢?” 两人横着剑,看大着肚子,目中虽是有些歉意,但还是一脸坚决:“那就别怪我二人不客气了。” 原是不想对孕妇出手,但此时确是没办法,劝也劝过了,拦也拦过了,若是不听就只能动手,大不了被人嘲笑一番,也省得旁人说他二人护卫不利,这便是失职。 听他们二人所言,张翠花并无所觉,只是嗤笑一声,忍不住嘲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客气……” 今日的事情是绝不会罢休的,这两人既然如此盲目自信,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自己的拳头硬还是这两人的剑更锋利。 三人很快打了起来,尽管这两人与旁人有着层次上的差别,但张翠花比他们高了远远不止一个档次,打完第一架后还转模作样的甩了甩并未扎起的头发,看着那俩人伏在地上晕倒过去的身影,忍不住鄙夷。 “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王府里此时已闹翻了天, 但没人敢上前,除了孙夫人找来的那么八个护卫以外,整个王府都知道侧妃的战斗力如何?所有人都想着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他们可不敢触这个霉头。 张翠花闯进来的时候与人一动手, 就明显感到差别所在, 与他动手的这些人,跟之前王府的护卫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她冷笑一声,这事儿要不是孙姒宝干的她就把头撸下来她当球踢。 说完, 她就又往前去。 等解决掉二门的四人之后, 她又奔着王妃而来, 孙姒宝见到她时, 张翠花手里除了拿着一根染血的长棍,还端了一碗黑红黑红的汤药,显然是他派人送过去的那一碗, 不过这汤药看上去分量上瞧着倒是未减少。 外头的动静他们刚才在里面也听得见,翠花虽是大着肚子, 但打起人来却是不减当年。 龙有逆鳞,人亦有禁脔,她虽然对叶北辰感情不深但这孩子确实是投身到了她肚子里,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张翠花能够忍受孙姒宝算计她,但若是算计他的孩子, 那就别怪她心狠。 -- 第53页 张翠花端着药,拉长了一张脸, 但目中所透露的怒意是掩饰不住的,她状若如常的说了一句:“这药是你叫人送来的。” 她说这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心中已是认定,见她做足了准备就更是肯定了。 翠花这般模样俨然像个怪胎,比之前更可怕,这也吓得孙姒宝心有戚戚,眼见着她就要踏进门来,孙姒宝后退了几步,直让身后的那几人拦着她。 “你们几个一定把她拦住,若是制服了她通通有赏。” “是” 四人见她进来,想着自己那几个兄弟已被击倒,顿时也不敢轻敌,难怪叫他们过来的人叮嘱了好几回,让他们一定小心,只是……眼前这人竟是个孕妇,这一点他们并不清楚。 之前并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要对付的是个孕妇,这就让他们有些难办,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翠花也不着急开打,好整以暇的先把那汤药放在一旁,这东西她有大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不就是该的? 她如今怀了孕,身子骨不如从前,但应付这几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于是松了松筋骨又朝那四人奔过去。 她手里的长棍是个好使的,比扫帚好用的,翠花也不傻,它的优势就是在眼力见儿、速度和力量上,赤手空拳实在没那个必要,就算她愈合能力强也得防着些,毕竟伤在自己身上,疼是免不了的。 这几人花里胡哨的功夫瞧着倒是有趣,殊不知在外人跟前,这般武艺已算得上中上,但张翠花信奉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几人只要被她打到一下便会倒地不起。 “一个” “两个” “三个” 张翠花看着最后一个人,微微勾起了嘴角,那眼神,就像是正在狩猎的猎人,只听她嘴巴开合,轻轻吐出一句:“就剩你了……” 她这话给仅剩的那一人吓得汗毛立竖,虽是想着躲避,却还是被一根长棍打中。 随着最后一个人也倒地之后,翠花看着眼前想要偷溜出去的孙姒宝,高高举起棍子,又猛地挥下,掀起一阵破风之音,那长棍在她脸前停下,阻住了孙姒宝的去路,事实上,眼前这根长棍离她面上也只有一指的距离罢了。 张翠花只是先收些个利息吓吓她罢了,但此举已是吓得王妃吱哇乱叫,顿时两腿不支的趴伏在地上。 她怕的浑身乱颤,差点儿以为自己刚刚就要死了,其他人都是些靠不住的,如今这屋里就她们二人,孙姒宝心中愤恨,却又忍不住地想要求援…… 恶妇! 毒妇! 怎么还没有人来救她? 几滴清泪从眼角滑下,她噙着泪,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张翠花跟前,扯着她的裤脚告饶,抬起头来时,她那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漾了水一般,好看极了。 张翠花摇摇头,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满是无可奈何,难怪叶北辰死活要娶她,换成自己是他恐怕也忍不住。 只听孙姒宝可怜巴巴的哀求道:“姐姐,我错了……” 若只是美人落泪也就罢了,人家哭起来的声音也是那般好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王妃这人倒是能屈能伸的很,张翠花自问自己没这个天赋,她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向人告饶,她信奉的只有一个不服就干。 可惜她不是男子,对女子也不感兴趣,捏着孙姒宝的下巴,张翠花眼中毫无一丝怜悯,只是冷声质问:“放过你?放了你再让你来害我?上一次我便警告过你一次,再放过你岂不是显得我无用?” 孙姒宝吃痛的缩了缩脖子,继续哭求:“妾身不敢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饶我一命,妾身再也不敢了。” 张翠花原本就没想着原谅她,但要了她的命倒不至于,她把刚才自己放下的那碗汤药端了过来,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笑,只是这笑容在孙姒宝看来实在是有些瘆人。 “姐姐……这是做什么?” 张翠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满是不屑,她直言道:“这东西不是你送来的吗?喝了它……” 孙姒宝似是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手里的这碗药,这东西的确是她准备给张翠花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堕胎之外还附带着避孕的效果,若是喝了,日后恐怕再想有孕就艰难了。 孙姒宝迟迟不接,甚至抿住了嘴,咬紧牙关,打算再拖一拖,只要她再拖上一些时日,自会有人来救她。 她这心思实在太过明显,张翠花也不想与她再拖,既然两人都已经闹到这地步了也没有必要再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她索性辣手摧花,直接卸了孙姒宝的下巴,抻着她的脖子把药灌了下去。 卸下巴灌药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种事情她是做熟了的,谁又能知道她也是头一回干这样的事情? 等灌了药之后,孙姒宝一脸的愤恨,扣着嗓子想要把药催吐出来,张翠花就在旁边看着,等着她急,等着她躁,等她绝望之后才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自己备的汤药……好喝吗?” 下巴被卸,人也说不出话来,孙姒宝只能“啊啊”的叫着,张翠花还故作惊讶,深刻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十分真诚的道:“哦,我忘了你下巴合不上,用不用我帮你接上?” 孙姒宝算是怕了这人,只管摇了摇头,忍不住的后退,直到缩到了墙角,但这并不算完。 -- 第54页 张翠花觉得,这新账旧账怎么也得一块儿算,她这才刚算完新账,还有旧账呢! 她在怀里摸了摸,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只蝎子出来,直觉告诉孙姒宝此举定是没什么好事儿,她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这蝎子她还留着,不仅留着,还活蹦乱跳的…… 张翠花看着手里的蝎子,也不瞧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只有孙姒宝知道,估计她又是想出了什么幺蛾子点子,果然,只听张翠花接着道:“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今日我便把这东西还给你。” 孙姒宝原先还不明白她所说的“还给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等会儿她就该明白了。 张翠花也不着急,只是将这蝎子放到了她衣襟内,任这蝎子在她衣服里钻来钻去,看她怪异的扭着身子,偏生说不出话来,只能着急。这蝎子她是掐了尾的,只能吓人,伤不了人,但对付她也仅够了。 但这样还不够,而后她又从身上掏出一只蝎子,还十分可惜的说道:“其他的蝎子都被我吃了,不过我这心肠倒是好,大家都是姐妹,自然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如你也尝尝?” 听她这么说,孙姒宝此时的面色已不能再用惊恐来回答,偏偏她此时只能被张翠花像个小鸡仔儿一样提在手里佐着,下巴被卸了,两片嘴唇愣是合不上,只能看着那蝎子慢慢靠近…… 但意料中的场面并未出现。 正此时,老王妃和王爷也到了,见她正往王妃嘴里塞着东西,远远看着像是个能动的活物,虽然看不太清,但老王妃还是立喝道:“住手。” 张翠花反射性扭头,见是老王妃带着人过来立马将那蝎子塞到了孙姒宝口中,逼着她咽了下去,而后又火速替她把下巴合上。 这一手卸骨的手艺都是跟村长学的,除了之前对抗那野猪时用过一次,在人身上她也是头一回用。 在人过来之前,她已经把犯罪现场清理完毕,还很是恭敬的给老王妃行了一礼,至于旁边的叶北辰,她只当他是个透明的,看不见。 王府的另外两个主人见王妃止不住的干呕,再加上从外头进来时见到这倒地不起的八人,两人也知此中一定有原委,但叶北辰还是上了前去,扶住了王妃,宽慰道:“你没事吧?” 终于有人为她做主,孙姒宝就更觉得委屈,当下就伏在叶北辰怀里呜呜哭泣了起来,泣不成声。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又是张翠花先惹的事,且他看着王妃这副可怜样子也颇有些心疼,姒宝嫁进来这些日子一直被翠花欺负,说起来的确是他对不住她。 一想到这,叶北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抬头又看向了张翠花,厉声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觉得呢?” 张翠花定定的看着他,不悲不喜,她不指望这狗男人能为自己做什么主,当下又看向了老王妃,想听听她怎么说? 老王妃并没有去骂她,只是看着这自己的儿子规劝道:“北辰先不别着急,先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再说。”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尤其在这高门大院,王府里的事情许都是说不准的,之前他就答应过自己儿子,若是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时那么她会出马,或许就在此时。 不过,叶北辰听他娘含糊其辞,像是在替张翠花说话,也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娘,您刚刚也看见了,谁知道她往王妃嘴里塞的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别急,先听听侧妃怎么说,或许这事情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兴许还有转机。” 不过紧接着听见翠花所言也有些绷不住了,张翠花也没说旁的,只是看着叶北辰诚时说道:“不过是让她吃了只蝎子罢了,算不得什么。” 他像是找到了借口,忍不住指责:“娘,你看她,还理直气壮的。” 老王妃也不知该怎么替她说话,张翠花更是懒得解释,她看着从孙姒宝衣襟内爬出来的那只去了尾的蝎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冷冷道:“你瞧,这蝎子就要爬到你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我突然想换男主了,原本不想把男主写的这么渣,但是主角们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性格,语言和做的事已经不受我控制了,叶北辰的戏份还有,但是这俩人肯定是不能在一起了,作者会安排个爱翠花的人。 第三十一章 叶北辰低头看了一眼, 愣了一瞬,转而跳了起来,连怀里的孙姒宝都忘了顾, 当然,王妃的反应就更是激烈, 刚才她只顾着嘴里的那只蝎子却忘了这茬, 听见张翠花提醒才想起来衣服里还有一只。 不过王爷这反应倒是让她有些失望,心里虽然告诉自己这是人之常情,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张翠花没去看这对狗男女,反观门前瑟瑟缩缩的小丫鬟喜婵, 她心里也有了数, 这两人应该是他叫过来的, 不过张翠花倒没有怪她, 只道:“你去搬两个凳子过来。” 喜婵歪着头问道:“两个?” 张翠花点点头,一脸淡定:“不错,就两个。” 王府的凳子都是实木的, 一个个重的很,她也不找旁人, 就找喜婵,等到她吃力的搬来一个,张翠花真是把这凳子挪到了老王妃身后,让她坐下, 还让老王妃有些受宠若惊, 且先不说旁的不管翠花在王府如何折腾总归对她这个婆母还是尊敬的。 等第二只凳子拿来时,叶北辰刚要起身, 张翠花就一屁股坐了下来,那表情, 可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叶北辰愣愣的看着她,她也看着叶北辰。 -- 第55页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 叶北辰的确是觉得有些尴尬,好歹他也是这王府的主人,他都没坐呢翠花就一屁股坐下,置他于何地? 偏偏得了座位的老王妃接过喜婵送来的茶水,一言不发,叶北辰只好自己开口问:“没有我的?” 张翠花理直气壮:“我是孕妇,不好一直站着”,那意思差点儿就没直接说这位置她不让。 叶北辰“???”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信,放在张翠花身上,他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翠花的体力比他都强,说不能站恐怕是故意的吧!但她这月份的确是大了,如今也有六个多月将近七个月,当着他娘的面儿也不好过于指责她什么,只能作罢。 说起来话多,但时间只是过去了一小会儿罢了,他刚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倒了装着打胎药的那只空碗,那只碗没有碎,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就滚到了老王妃的跟前。 叶家喝药用的碗与平常吃饭或是喝茶的茶盏区别大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也让叶北辰有些不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去问:“这药碗为何放在此处?” 说到这,孙姒宝的哭声戛然而止,面上也有些慌乱,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老王妃顿有所觉也看向了张翠花,想听她怎么解释。 张翠花轻蔑的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孙姒宝,冷冷说道:“哦!某人告诉我说这是老王妃送来的安胎药。” “我记得大夫不是说胎儿很是健壮,无需服用补药,我又何时叫人送来过打胎药?” 不过这话一说完老王妃就觉得不对劲了,联系眼下这场面,这碗药到底是谁送来的简直不要太好分辨。 张翠花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听老王妃矢口否认她也跟着补了一句:“儿媳也觉得不是,所以这药到底是安胎还是打胎的效用婆母自可以喊大夫来鉴别一下。” 她这话说的牵扯到的人就多了,既然关系到老王妃,那叶北辰也不能坐视不理,而且不管怎么说?张翠花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他总是疼爱的,一联想此药大概率是打胎药,他就有些慌张,忙不迭地问:“这药你喝了?” 张翠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过是喝了一口,剩下的都给她喝了”,说完,她还朝孙姒宝努了努嘴。 王爷“???” 老王妃“???” 她叹了一口气,但她会这么做老王妃并不是不能理解,但能理解不代表她能够接受,旁人家里怎样她不管,但他们北凉王府不能出这样的事。 “王妃,你过了。” “儿媳知错。” 孙姒宝伏在地上,心情复杂,此事她辩无可辩,只能认栽,谁叫她娘找来的这几个人忒不靠谱,拦不住她。而且,这悍妇到底是如何得知这是打胎药,此事她做的隐蔽,绝不可能透漏出去。 只是,此药一旦喝下了肚,日后再想有子嗣就艰难了…… 好在王爷还是向着她的,哪怕她错了还是会过来关心她,问她可好。她自然不好,这药的效用太强,如今腹中还在隐隐作痛,刚才也不觉得怎样,想来是这会儿药物已经发挥了效用。 她捂着肚子,冷汗潸然而起,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王爷,疼,好疼……” 见着她反应越来越激烈,下身也开始见红,叶北辰也开始着急了起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结发妻子,自幼相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王妃就算再错,张翠花毕竟没事,她也得了报应,这会儿已经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来人,赶紧去叫大夫。” “是” 今日,整个王府乱成了一锅粥,不光是张翠花一个人闹了王府,还有一件事情就连下人们也都觉得离奇得很,事情一波接一波的反转,简而言之,就是王妃给侧妃送了打胎药,结果侧妃没怎么喝,反倒是进了自己的肚子,还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没错,孙姒宝怀孕了,但这会儿没了。 对于孙姒宝的事情张翠花觉得十分可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兴许就是这样的吧! 只是可惜了她腹中的孩子,投胎的时间没有看准,为此,张翠花还给那孩子烧了份纸钱,再多的就没有了。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此事还关系到户部尚书的脸面,叶北辰下令严禁外传,至于张翠花,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这件事情的确是王妃起的头,但受苦的也是她,还叫他损失了一个嫡出的孩子。 但说气张翠花吧!他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若是真按照王妃预想的来,他损失的也是一个孩子,虽然是庶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头来心疼的还是他。 不过还有一点,翠花是什么性子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以她对这个孩子的珍视程度,倘若真叫王妃得逞害了她肚里的孩子,恐怕今日他这王府要被掀个底朝天儿,一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总之,罚哪个都不行,罚哪个都不合适? 对于这结果张翠花没什么意见,只要孙姒宝过得比她惨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但王妃显然不是这么想,王爷只知道安慰她孩子还会再有,却没想到她这一胎被堕可不只是伤了身子,日后若是再想有孕就艰难了…… 偏生这件事情她此时还不能说出口,女子若是没了生育能力,那结果会如何?她都能预想到,往后这王府的妾室定会一个接一个的进门。 -- 第56页 她守了这么些年的人,先是被张翠花捷足先登,恐怕日后还会有更多女人进门,一想到这,孙姒宝就恨死了张翠花,嘴唇都恨得咬出了血。 她躺下躺在塌上,紧紧拉着叶北辰的手:“王爷,这孩子可是嫡出,王爷就打算这么放过了她?” “不然还要怎样?你与她都有错,罚她就要罚你,姒宝你要懂事,孩子还会有的……”他之前不是没有劝过,只是王妃听不进去,结果呢?如今受苦的还是她。 孙姒宝心有戚戚,眼底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孩子啊!她真的还能有吗? 王妃在房内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张翠花也是大门紧闭,叶北辰也不知她都在屋里做些什么,他已经好久都不曾踏入侧妃的房门,偏生张翠花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整日吃吃喝喝。 大门紧闭,这是给外人看的,反正她屋里就喜婵一个小丫鬟,叶北辰也不上门,衣物和整理的活计又都是她自己来做,也不叫撒扫的下人进去,只有关了大门她才好偷偷摸摸地溜出去,至于喜婵那小丫鬟,她已找到了收拾她的法子,只要出去的时候,她把这小姑娘也一道儿带出去不就得了,反正偷偷出府没看住侧妃两样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偷偷跟着侧妃出去。 当然,她们两人这动静也偶尔会被下人瞧见,但一个个的就跟没看见似的,面色如常,一脸淡定,目不斜视,连打招呼都不曾有,就当他们二人是空气,想来是之前的事情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阴影。 孰不知看到她们二人的下人心里也慌张极了,一直在心里给自己催眠: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久而久之,张翠花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对他们的识趣颇为赞赏,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时不时的还给他们带些个小礼物,大多都是些吃食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但她这处的消息老王妃并不知晓,还怕张翠花会在屋里憋出病来,便提议说要带她去参加宴会,正好前两日长公主才给他们府上下了帖子,上面意思大概是说此时正好是初春,想邀请各府夫人小姐来此赏花。 只是上头多加了一句,让她携侧妃一同过去。 叶北辰听说长公主叫她过去时还有些头疼,上一次见几位皇子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这次见长公主殿下又会闹出些什么风波,也不知长公主到底是听了什么风声,怎么想起来要叫张翠花过去? 事实上,像这样的大场面,一向是只有正室才能够参加,就连各府小姐也只有嫡女能去,庶女是没这个资格的。老王妃和叶北辰也都知道,翠花之前不可能会与长公主有过什么交集,两人私下里也商量过,兴许是因为之前她救过六皇子的缘故。 听说长公主近两年回来,不常出宫,无欲无求,一直在宫中居住陪着太后,六皇子也在宫中,毕竟小六今年也只有十二岁,快十三罢了,并未成年,他不像几位成年的兄长一般已经出宫立府,所以在宫中时常能够见到她,两人一来二去的,关系倒是不错,长公主也甚是疼他。 若只是寻常公主,便就是长公主他们也不必如此惊慌,偏生本朝这位长公主身份贵重,是当今太后的嫡长女,陛下亲妹,甚得圣宠,陛下待她比待几个儿子都要强。 长公主早几年便嫁与附属的一个小国大衍和亲,只是她嫁过去的时机不巧,她那夫君也不是什么良人,单纯是利用她罢了。后来,大衍与大日朝结盟攻打他们大魏,三国交战,整个战役持续了三年,后来还是依靠着长公主递出的消息大魏才得以获胜,但长公主也因此被敌国圈禁,折磨许久,直到近两年才找到人。 虽然救出长公主,但也听救她的人说过,当初见到长公主时她已是遍体鳞伤,只怕是被折磨了许久,也不知是怎么撑下来的? 也是因此,陛下对她亏欠甚多,在各方面都尽力弥补。 几位皇子自然也知道他们这位姑母在陛下跟前得脸,但他们更是知道,若是有长公主在陛下跟前帮他们说话,对他们的助益可不是一星半点,所以几个皇子之前试过讨好她。 只是,长公主看透了生死,对这些功利心的人不甚欢喜,几个侄子的目的性太强,她不喜欢。 但小六不同,小六这孩子虽然话不多,人却是个孝顺的,她没回宫里时就听宫人说他时常陪在太后跟前,话不多就给太后读读书写写字,后来两人就渐渐熟识,几位皇子也试过这法子,却不如小六真心,经常是在太后跟前待不了多久就没了耐心。 所以,这帖子他们还真就不能拒绝,就连四皇子那边也让叶北辰加把劲儿,试试能不能叫翠花得了长公主的喜欢。 想想吧!陛下之所向就是朝臣之所向,长公主递来的帖子谁又敢拒绝? 但张翠花就是敢! 见长公主哪有她去外头闲逛开心,她自然不能答应,开饭前还翘着腿搁在长凳上,听狗男人跟她提这种要求满心满口都是拒绝:“我不去,见个人规矩还那么多,不去不去。” 叶北辰“……” 该劝的他也都劝了,但终归是没用,说得他自己都一脸的生无可恋,到后来,他随口说了一句:“这样吧,本王给你一百两银子,去不去?” 张翠花摇摇头:“少了点儿!” 叶北辰一开始还以为她又是拒绝,还想着应该怎么去劝,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他刚刚没有听错吧!于是眨了眨眼睛,又问:“你刚刚是不是嫌少?” -- 第57页 张翠花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看得叶北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的确没认真去听,只以为又是拒绝,不曾想用钱来收买她竟然有用,若早知道这法子,他何苦要在这里劝她一个时辰,说的他都有些口干舌燥。 北凉王府虽说是有些稍显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差这一二百两银子,再说了,这钱放在张翠花这里与放在王妃那里都是一样的,一想到这,叶北辰就又有了信心,这价还不是让他随便叫? 张翠花看着他,一脸怪异的摇摇头,心想着:这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聋了,不仅聋,还傻,啧啧啧! 叶北辰没看明白她心里想的什么,只觉得这事有戏,眼睛一亮,把刚刚说的数字翻了一倍,直接叫价:“二百两。” 张翠花撇了撇嘴,只道:“那可是长公主……” 叶北辰不明白她的意思,想着翠花一向是个直爽的人,他便又问:“我知道是长公主,有什么问题吗?” “得加钱……” 作者有话要说: 坑了前夫的钱好出府养娃 第三十二章 叶北辰“……” 好一个得加钱, 这是真不拿他当外人。 他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钱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的,所以也不与她讨价还价, 二百两不成那就五百两,反正张翠花也应了。 她可不管叶北辰是怎么想的, 这钱她还打算留着以后出府养孩子, 她自己又是个勤快的,五百两银子也仅够了,去一次宴会就能得五百两,真希望这样的机会能够多来几回。 这一次宴会孙姒宝不准备过去, 长公主都指名道姓了说要侧妃过去, 她又是刚与这毒妇有了龃龉…… 张翠花把她害得这般惨, 她哪可能再去给她做这个脸?直接装病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也就是了, 到头来,老王妃只好带着张翠花一人过去。 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要见的人多,来的又都是女眷, 女眷不是男子,做事说话挑挑拣拣的, 事情最多,的确要比见四皇子准备的更充足,所以在这之前她们还要帮张翠花进行一番恶补。 但看在银子的份上,张翠花也都一概接受了。 车马行进到长公主府, 撩开帘子, 先是张翠花冒了个头,她刚要往下跳时就听身后马车里的老王妃咳了一声, 她这一声轻咳硬生生逼停了张翠花要往下跳的动作,就好像驭马者使马停下时的那一声“吁——” 张翠花尴尬的转过头去, 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沉着头扶老王妃下车,等抬眼看过去时,只见外头车水马龙,长公主府门前已停了不少的车驾,这也代表着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夫人小姐已经到了。 既然是赏春,那宴会自然是在园子中举行,到场的各位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吃食也都是随便拿,只不过没到正式开席前这些吃食都是少有人去碰。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女眷,来的宾客也都自发的分为两波,有孩子的,没孩子的,像是生过子嗣的大多都是围在一块儿探讨着关于孩子和家庭的事情,也有些刚嫁人的也会跟着听听,学习经验,至于小姐们都是在园子中与相熟的姐妹们笑闹。 张翠花跟这些小姐们说不上话,便寸步不离的跟着老王妃,时不时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此时长公主还没过来,但想来也没多久的时间。 两人带着丫鬟到了夫人堆里的时候,有熟人见了张翠花大着肚子还高兴得叫老王妃帮着介绍。毕竟各府夫人们平常事多,贵族圈子又小的很,都得靠熟人举荐,而且女眷们也不常出门,若不是偶尔会有这样的宴席能叫她们互相结识,她们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尤其张翠花又是个眼生的,这样一副体格若是从前来过她们不可能不认识,估计是纳的新人头一次来参加宴会,自然要靠老王妃来介绍。 她把张翠花推到前头来,笑着道:“这是张氏,我儿媳妇。” 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我记得您府上不是才刚与孙大人结了亲吗?”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只道是:“这是我儿子的侧妃张氏,王妃今日身子不适,便没过来。” 在场的诸位一听张翠花的名号登时就不说话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位侧妃近来在京都可是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原来竟是这副彪悍模样…… 也算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还是勇毅侯府的夫人最先打破了沉寂,开了口:“听说侧妃之前在校场救过六皇子,还得了陛下的夸赞,如今见了才知,果然是个果敢之人。” 老王妃不动声色地朝她点点头笑笑,也是谢她解围,不过侯府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说的也是实话。 但这也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其他人可就不这么以为了,说话尖酸刻薄不留颜面者也有,其次说话的是位身穿湖蓝色绸缎的贵妇人,瞧她站的位次也是不低,只是说话就没那么高尚了:“头一回听说参加宴会不带正室嫡妻反而带个侧室过来,老王妃今日做事的确有些不妥当,这是长公主举办的宴会,向来只有正室才能参加,老王妃您瞧瞧,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正室嫡女,莫不是孙家那闺女不得老王妃的欢心?” “尚书夫人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妥了,姒宝嫁进来的这些日子一直谨守本分,哪个不得夸一句孙家教养的好?老身自然是喜欢”,甭管王妃在家中如何,但在外头她也只能说她一句好,不然便是叫人看了笑话,损的也是她们王府的脸面。 -- 第58页 刚刚说话的这位尖酸妇人正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作为一品大员的内人,身负诰命,说话自然硬气。 她前几日与孙夫人见面时还听她说过,这北凉王府的侧妃是个硬脾气,悍妇性子,还是个平民出身,但就是这样一个山中村妇反倒把孙姒宝这个正室嫡女压的抬不起头……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她们家老爷是在礼部做事,在礼仪这块儿自然极为看重,听孙夫人所言自然是看不过去,当然,作为一府的女主人她也不会如此简单的听信人言,但奈何北凉王府的这点事情就连百姓们都知道,都不需要她特意去打听就能够验证。 她从此处入手的确是伤人于无形,张翠花也听出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道:“你……” 不过翠花也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她出言打断,语气上自然极是不满:“这就是北凉王府教出来的礼仪吗?我在与老王妃说话,你一个小辈也敢插嘴?” 墙倒需要众人推,她一说话立马就有人附和,这次说话的是大理寺卿已经出嫁的女儿,此前回娘家时也听她爹娘说起过张翠花与他们大理寺的纠葛。当然,被打伤的并不是她弟弟,只不过是他爹一个下属的儿子罢了,毕竟大理寺卿与大理寺少卿并不能混为一谈。 但张翠花侮辱大理寺是寺庙却也被有心人记在了耳中,她此时出言也是看不过眼想踩她一脚罢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张翠花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嫌弃:“各位可是不知,咱们这位侧妃可是向来不把礼仪廉耻放在眼里,瞧这肚子的月份,啧啧啧!怕是也有七个月了吧?不过我记得这位侧妃嫁进王府的时候还是五个月前的事情,托侧妃的鸿福,灌了我家老爷一个不省人事,躺了足足一日才缓过劲儿来,这可都是咱们这位侧妃干出来的好事儿……” 她特意跳出来说话自然不止这一种原因,一提起此事她就气得不行,那段时间她刚得了一匹蓝鳞锦的料子,这蓝鳞锦价值不菲且有价无市,不多不少正好够她做件衣裳穿,本想等老爷宴会回来后穿给他看,两人也好颠鸾倒凤一番…… 结果倒好,他们家老爷回来后直接吐了她一身,好好的一件衣服沾满了秽物,也不知他们家老爷吃的都是些什么,这些个秽物光洗还洗不干净,穿也穿不出来,好好一件衣裳就这么废了。 那可是她爹从南边给她带过来的好料子,她怎能不心疼? 说话的时候,她把侧妃这两个字压得极重,仿佛时刻在提醒着各位“此人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侧室,实在跟她们不是一类人”。 她说的这些话倒是有效果,很快就又有人跟着附和:“你这么一说那确实是有些过了。” “这性子可是容易给家里招祸,老王妃的确该管管。” “……” 女儿家是非多,这一点老王妃本就知道,所以来之前她与叶北辰就几番提醒张翠花,叫她来了之后千万不要做什么异常之举,但她没想到还是引得众人心生不满。 事实上,打从翠花过来虽然就只说了一个字,奈何之前创下的战绩太过辉煌。 但这并不算完,她见众人的怒气被勾了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着起哄道:“我听下人说起过,被灌醉的可不止我家老爷一人,场面那叫一个惨烈。” 她说这话其实就是想再拉些个旁观之人进来,毕竟其中也有当日去参加过喜宴之人,说到这,被殃及到的几位夫人似乎也是回想起了当日的场面,忍不住出言,都是叫老王妃好好管教。 人言可畏……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不出来说话总是不行,张翠花皱着眉头刚要往前一步,想要解释,就见老王妃扯了扯她的袖子,把她拉到身后,这倒是让张翠花心中有些熨帖。 不管怎么说,老王妃待她还是可以的。 只听老王妃面上丝毫不露怯,反之,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翠花这孩子就是个直性子,大家也都听说了,她与我儿情深义重,之前也是心疼我儿被灌了酒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不过这件事的确是她的不是,回头我让北辰给各府送些礼,权当给各位赔罪。” 张翠花不知道旁人听到这话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听到“情深意重”这个词的时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词若是在之前她兴许还担待得起,但如今……还是算了吧! 不过这灌酒的事情她倒是承认,这事儿她的确干过,其实现在想想,为了一个狗男人实在没有必要。 她当初干的都是什么蠢事? 老王妃说要赔礼只不过是想平息此事,这种事情在宴席上若是闹大了恐怕很快就会传出去,能花银子解决的事当然是尽量用银子来解决,不过,礼部尚书的这位夫人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家要送也得她愿意接。 她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就得给个教训,若是让她轻易下得来台,恐怕之后更会变本加厉,随即又道:“赔礼倒是不用,我们尚书府倒不缺这点阿堵之物,倒是您身边这位侧妃可是得好好管教,少带出来,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这话分明就是不给她脸面,不过老王妃倒也不气,扯出一张笑脸,好声好气的道:“带不带出来就是这倒是不劳您费心,长公主下帖子的时候特意交代让带她过来,尚书夫人若是有意见尽可以与长公主说,我们王府自然是以长公主的指示去做。” -- 第59页 尚书夫人“切”了一声,这话她是不信的,便又道:“老王妃莫不是痴人说梦?长公主殿下何等身份,无缘无故见她做什么?” 此话一出,就听从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十分清脆,如玉石碰撞一般:“本宫想谢她救了小六……”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出这话的自然是长公主,且这次过来的不止她一人,旁边还跟着矮了她一头的六皇子,遗世而独立。 众人见是长公主携六皇子过来也都恭身行礼,只有张翠花愣了一阵,趁着诸位夫人行礼的时候,他还朝张翠花眨了眨眼,嘴皮子上下翻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翠花也只不过是把目光停驻在六皇子身上一息的功夫罢了很快就跟着这些大臣们的夫人一同给长公主见了礼。 礼部尚书夫人见自己刚才说的话被长公主听了去本就有些尴尬, 等见了长公主把这悍妇叫过去,不仅和声和气的与她致谢,还叫人赏了东西, 这举动……简直就像是在打她的脸,所以此时面上也是难看的很, 一脸菜色。 张翠花倒是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 尤其是礼部尚书的夫人,说实话,若不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她早就跟这些长舌妇们刚了起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能使磨推鬼, 五百两银子足够她忍一时之气。 一想到那五百两的银票, 张翠花就又神清气爽了起来, 至于长公主赏赐的那些东西,无非就是一些衣料布匹和一个大型玉石摆件儿,不好变现, 还不如直接赏她些银子。 这些个东西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不是没用,是真没用…… 当然也不是说嫌弃, 皇室赏赐的东西哪有差的?不说那摆件是用玉石雕的,虽然材质不算太过珍贵,但难得是这料子用的倒是实诚,整体的形象雕得就是一座小山, 仔细看去, 粗粗一数,那上头竟爬了近百个姿态不同的小娃娃, 隐隐有多子多福的意趣,端的一个技艺精湛, 巧夺天工。 把百子多福特意送给她这个孕妇,一见就知她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这料子重了些,得四个人共同来抬,虽说张翠花一个人也能拿得动,但拿着这东西出府实在是张扬了些,实在教她日后想要变卖都难。 再说那衣裳料子,瞧着倒是个精致的,但这样的绸缎叶北辰也给她买过,擦擦碰碰稍不留心就容易勾丝,实在是不禁穿,反正她是穿不了,只能等孩子大了给孩子做件儿衣裳倒是不错。 东西是好的,只不过她更喜欢实用的东西。 长公主在此处陪她们说了没多久的话,很快便要离去,她身份贵重,若是在此处待的时间太久不免让宾客们觉得有些拘束。尤其在场的不少都是官宦家的小姐,年纪小性子又跳脱,自然是坐不住的,所以长公主索性直接叫上几个身居高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夫人一同说说话也就是了。 她一走,留下的众人中要么是十来岁俏生生的小姑娘,要么就是满头鹤发的老夫人,还有的则是像像翠花这般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唯独六皇子魏璟逸这个少年郎,鹤立鸡群一般,却是留了下来。来的都是女客,只他一个半大的小子留下,也不知长公主是作何想? 不过六皇子其人面容生的极好,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虽是少年之姿,却不难看出日后成年的风采,但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总之,他一个少年郎夹在各位小姐们中间倒是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这般惹眼,不光是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就连家中有适龄少女的夫人们都忍不住朝他那处看去,虽说也是帝王家的子嗣,身份贵重,她们也不好太过,但悄悄地看上几眼倒是无妨。 众人皆知,如今陛下的几位成年皇子正陷入夺嫡之争,日渐焦灼,谁胜谁败都很难说,不少保持中立的人家对这夺嫡的场面都唯恐不及,免得祸及自身,而六皇子却因为年纪幼小,置身事外,倒也算是个富贵闲人。 再加上有长公主和太后庇护,只要他不动夺嫡之心,不管他上头的哪个哥哥继位,他都能得个闲散王爷之称,也是居高临下,说起来的确是个良配,不怪她们上心。 不光是如此,她们之前就有听说六皇子品性良善、待下人也亲和,虽然这性子上弱是弱了点,话也少了点,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起码成婚之后夫妻之间也少了些拌嘴,感情不感情的倒是无妨,女儿家不就图个安稳吗? 总而言之,他是个可托付之人。 这一朝的男子和女子成婚都早,十二岁,的确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到十四岁上就能够成亲。长公主此举恐怕也有这个心思,想叫她们相看相看,若是有看得上眼的,自然更好,旁人也懂她这个心思,所以心中有数的也会叫家里的女孩子大胆上前,为自己的姻缘争一争。 想法虽好,但眼前这场面的确是有些不对劲,贵妇小姐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六皇子过来,而他却只往张翠花跟前儿晃悠…… 众人“???”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与六皇子的惹眼不同,张翠花的名声是靠她一双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在讲究妇德妇容妇恭,以夫为上的各府夫人眼里她这名声可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想着北凉王侧妃毕竟救过六皇子一命所以六皇子亲近她些也正常,大不了她们再等一会儿罢了,结众人等过来等过去的也不见六皇子动谈一下,两人笑嘻嘻的也不知在说些个什么。 -- 第60页 若是再往前些就能听到,六皇子正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前儿个功课做的好,父皇赏了我好些东西,侧妃要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可以来我这挑。” 张翠花也不与他客气,她看出来了,这小子看着一本正经,实际上那眼神中都带着骄傲,所以也不与他推拒,只管问他:“都有什么?” 六皇子想了想,遂说道:“像是武器、玉佩、吃食还有些旁的杂七杂八的,挺多。” 张翠花不明白,六皇子小小年纪出来进去的都有下人跟着,带武器做什么?也不嫌麻烦,他心中有疑问,自然也大大咧咧的问了出来。 听他这么直白,只见六皇子偏过头,红着脸,一脸羞涩的解释道:“还不是上一次的跑马的事情,父皇觉得我还得靠女子来救,说到底还是武功到底弱了些,就给我找了个师傅想教我武功,还赏了几把匕首。” 张翠花一开始对他前半句“还得靠个女子来救”还有些不满,不过听到后头她又能理解了,尤其是听到重点之处他说的匕首就更感兴趣了。 “什么样的匕首?” 六皇子魏璟逸见翠花似乎是对这东西感兴趣还故意多问了一句:“你喜欢?” 张翠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诚实道:“喜欢。” 这倒是在六皇子的意料之内,之前她与韩晁比射箭的时候就十分上心,但有了玄月弓在前,他也拿不出比这更好的,正好他父皇此次送来了匕首,他便想来试试,然,她对这匕首还真的感兴趣。 “回头你挑两把,不过我那还有好几样儿,除了匕首以外你还要别的吗?玉佩和吃食要不要?” 张翠花想了想,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的道:“吃食倒是可以多送些来,皇宫内的点心别的地方想买都买不到,不过玉佩的话就算了。” 她有叶北辰给的五百两银子,再加上日常攒的,还有她婆母过节赏的这些应该也够她养孩子的了,再说了,她自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儿,总能找到些赚钱的活计。 倘若在这县城里实在待不下去,她就直接带孩子回山上,包一块地,还不是由着她天高任鸟飞,王府待着不开心,还不如早些离开。 不过这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倒是没有说出来,六皇子也不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又回道:“这些东西回头我叫人送到王府去。” 张翠花展颜一笑,直接应下:“好” 其他人见他们差不多说完话还等着六皇子过来,结两人有说有笑的又去了宴席摆着甜点那处吃了起来,原因是张翠花说饿了。附近时刻关注的众人自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她们只知道这两人的操作已经让她们开始一头雾水了。 张翠花也就罢了,关键是六皇子,大内的御膳房想吃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偏要来这宴会上吃这些街上随处买得到的点心? 而此时备受瞩目的两名当事人此时还在探讨这宴席上的点心哪样好吃?以及这些个东西又是用什么做的,大多都是魏璟逸在讲张翠花在听,虽然这些吃食具体的做法六皇子并不清楚,但好在他这味觉倒是比旁人灵敏些,所以讲的也是头头是道。 说来惭愧,翠花自小呆在山中,山里的物产本就不太丰饶,她从前恨不得烤虫子,吃毒蘑菇打打牙祭、填饱肚子,哪里见识过这些精致的点心?六皇子虽不是会仔细研究这些的人,却也是陪着她各种解释,时不时的还给翠花普及一些额外的知识,也不觉得无聊。 虽然人小,但平日里见识的多了就什么都知道,这便是皇室的底气,张翠花满心佩服,她与六皇子不同,不只是在出身,学识、见识较他都差了不少,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就能聊的上来,还是说的吃食,若是叫旁人知道必会觉得奇异。 众人见六皇子一边吃一边与她讲解,越说越多,分明是兴起,她们不禁心生怀疑,之前都听人家说六皇子话少,性子弱着,她们瞧着这也不像个话少懦弱的样子啊!而且见他这食量显然也是不小,跟着张翠花一起从这头吃到那头,两人除了闲聊可都没怎么停过。 六皇子不会真当长公主举办的这宴会单纯是叫他来吃东西的吧?众人心中有这想法,越看就越觉得是。 不成!这乘龙快婿她们可不能错过,六皇子不主动出击,就只能她们自己毛遂自荐了。 魏璟逸不是喜欢吃这些小食吗?有些动作快的直接叫自己的闺女端着时兴的盘过去,不管怎么说,先在六皇子跟前儿露露脸。 这一招用的确用在了正点儿上,皆知六皇子魏璟逸向来是个礼貌友善的好孩子,待人温和,有女孩上来搭话他也都是礼貌的回应,但比之张翠花还是显得疏离了许多。 他应付女孩的同时,在不远处暗暗观望着的妇人们也在小心观察着他,见他与同龄的小姑娘们虽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比不上与北凉王侧妃亲近,但好歹也是个进步,很快旁人也争相效仿,都叫自己家孩子捧着吃食凑上去。 做的太明显,就连六皇子都看得出她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等到他应付完了再转过头去寻张翠花的身影时,人已经不见了。 魏璟逸“???” 人呢?刚刚还在,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旁边几个化着淡妆,着各色春装的小姑娘在他跟前叽叽喳喳了半天,自认为自己与六皇子还算熟,见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有个小姑娘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六殿下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 第61页 “本殿下在找人。” “殿下要寻的可是北凉王侧妃?她刚刚往那边去了。”说着,她还好心的替他还指了个方向,六皇子道了声谢,便又撵着张翠花而去。 待她走后,围在一旁的几位小姐顿时拉下了脸,搁下了手里的茶点,一脸不忿,纷纷指责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姑娘,话里话外都是怪她干涉太多:“妹妹下次说话最好还是多看着点场合,好容易六殿下有时间,你这话一说这会儿人又没了。” 小姑娘觉得委屈:“妹妹只是听说北凉王侧妃对六殿下有救命之恩,两人兴许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早就该说了,何必耽误这么久,倒是让咱们姐妹们在这里干坐着。” “就是就是……” 魏璟逸找到张翠花时她是坐在假山顶上,居高临下的晃荡着两条腿,手里还抱着盘点心吃得开心,光是这还不够,一左一右还各放两盘子的盘,都是刚才从那些姑娘们手里顺过来的,张翠花想着,反正这附近也没有旁人,她也不用再守那劳什子的规矩,神态上倒是悠闲的很。 那假山有将近两丈高,六皇子不用试就知道自己爬不上去,至于张翠花挺个孕肚是怎么上去的他也不太清楚,就只能在底下干等着,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吃。 张翠花也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边吃边问:“小六,你不去陪那些小姑娘来这干嘛?” 六皇子的关注点不在后头,全放在了前面的那句称呼上,他很是惊诧的指指自己的鼻子,重复了一句:“小六?” 这称呼除了他姑母和皇祖母之外旁人不会这么喊。 他这一反问倒是叫张翠花迷糊了起来,她歪着头,一脸不解:“你不是小六吗?我看长公主就是这么喊的,我不能喊?” 魏璟逸摇摇头,轻笑道:“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北凉王侧妃是他的救命恩人, 自然是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只是翠花姐姐记得,这称呼可不能在外人跟前喊, 不然便算是不敬。” 听他这么说,张翠花撇了撇嘴, 忍不住抱怨道:“你们皇室的规矩还真是大。” 六皇子想了想, 说是规矩大倒也不错,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可不就是规矩大吗? “的确是规矩大”, 只不过他习惯了如此。 “对了, 你怎么过来了?那些小姑娘们可都等着你呢?” 刚才她见小六很受那些女孩子的喜欢, 自然不好在跟前杵着,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跟了过来,连她都看得出那些女孩子都是奔着他去的,她就不信这小子能看不出来。 六皇子当然看得出, 只是他如今还小,也不想考虑这么多, 哥哥们定亲成亲早是为了联姻后能够早日获得女方家在朝廷上的支持,他又不想做皇帝,要旁人的支持做什么? 总归这皇位都是他几个哥哥们在正争,与他无关, 所以也不必如今就挑个高门显贵的小姐在那里放着, 说白了,皇家子嗣, 就算是不争皇位,哪个又是缺女人的? 张翠花只以为他是害羞所以才装的一本正经, 还打趣道:“我听他们说五皇子属意的未婚妻今日也过来了,长的那叫一个国色天香,名动京城,也不知是诸位小姐中的哪一位?” “这话侧妃是从何处听来?”他记得两人在一块时并没有旁人在一旁说这些话,也不知她是从哪听来的。 只见张翠花摇头晃脑的,无所谓的道:“不过是她们议论的,我耳朵灵,她们说的小声,但还是被我听见了。” 六皇子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有些不信,于是动了动嘴皮子小声的说了句话,用的音量他控制的死死的,魏璟逸很确定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以正常人来讲,这个距离肯定是听不见的,但张翠花并无所觉,只以为他是正常说话,也顺着接了下去。 还真听得见! 如此,魏璟逸才信了。 不过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在校场比试时张翠花与韩晁同是往靶子上射箭,要求是瞄准箭靶的中心去射,当时韩晁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北凉王侧妃瞄准的到底是哪……恐怕无人清楚。 六皇子有个大胆的想法,若真如他所想,韩千户能射这么远是因为他只能射这么远,但张翠花能射这么远是因为靶子只能这么远。 如今想来,她当初的确有提出过把箭靶往后移一些,只是别人都以为她是哗众取宠,所以最终也只定下了六十丈的距离,但如今看来,北凉王侧妃倒也算得上是个千里眼顺风耳。 耳聪目明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魏璟逸一脸服气的看着她,刚要说话就听张翠花比了个“嘘”的手势,显然是示意他别说话,六皇子看的真真的,她说完这话后耳朵动得很是明显,但若不仔细去看肯定是发现不了,显然是又听到了什么…… 等到张翠花再有动作时,只见她脸色一变,大喝:“有人落水了。” “哈?” 六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从假山上极为敏捷的跳了下来,虽然中间还踩了两次石块得以缓冲,但仍是看的魏璟逸心惊肉跳。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此时她正怀着孕,这一水儿动作下来完全视那鼓胀的肚子如无物,也真亏这孩子生命力顽强。 北凉王侧妃果然非常人所能及,非同一般。 -- 第62页 “走,去救人”,她下来之后只丢下这一句便拽着魏璟逸离开。 二人从假山处七绕八绕的,果然是绕到了一个池塘边,只不过他们过去时此处风平浪静,四周寂寥得很,但张翠花刚才的确听到了有人落水时发出的“呜呜”声,那声音闷闷的,像一道女声。 不过他们来的迅速,就算是有人落水也不应该这会儿就没了命,正常人落了水也应该是在水里扑腾一阵才对。 六皇子看着四下无人,看着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在此处吗?用不用我去叫人?” 张翠花根据自己刚才看到的进行分析,也是点了点头,一脸正色:“一定是在这里,不过这会儿再去叫人恐怕是有些晚了,咱们先找找看。” 六皇子虽是心有疑虑但还是听话的应了声:“好” 但这附近一览无余,除了几座层层叠叠的假山之外便是竹林,要说是藏人,也只能是在假山里头,但他们才刚从那边过来是,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张翠花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翠花挠挠头,很是不解:“不应该呀!我明明听到了,不会错的。” 六皇子歪着头劝道:“无人落水就代表无事发生,这不也挺好的吗?” “你说的也对,不过……” 直到这时候,平静的池塘水面上开始冒起了小泡,“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还是张翠花先开的口:“人不会还在水里吧?” 六皇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应该是……” 关于谁去救的问题两人很快达成共识,六皇子最先提议:“侧妃毕竟怀有身孕,不宜下水,还是我来吧,我识水性。” “好,那你小心” 张翠花也不与他抢,他也知小六年纪小,但她在山上长大,确实不会水,也只能让了出去,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闲着,等到小六下了水后她便去了旁边的竹林,准备薅根竹子过来。 确实是用薅的,本来嘛!她身上又没有带什么武器,再加上竹子这种植物韧劲儿又大,直接掰断却还挂着丝,还是直接动手薅更容易些。 比起掰竹子,薅一根竹子毫不费力,起码对她来讲是这样的,这比她击杀野猪要容易多了。 而另一边,六皇子往池里游的时候还不忘扭头看她一眼,见张翠花扛着刚□□的竹子过来时也只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只是两只手向前扒拉的动作更卖力了。 人家常说力拔山兮气盖世,他看北凉王侧妃薅竹子差不多也是如此。 薅竹如薅草! 等到她扛着刚□□的竹子过来时,直接就将竹枝多的那一面沉入了水里,位置大概也都知道,就刚刚冒泡的地方,那里的几率是最大的,他这么做也好让魏璟逸更容易上来,当然也更容易借力。 六皇子已经下了水,直接憋气往下沉,他憋气的时候张翠花就在上头数着时间,若是时间久了还不上来,她就要准备下水救人了,小六毕竟是皇子,安危不能有失,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不过小六倒是没有让她担心,很快就拽着个麻袋子拉着竹枝浮了上来,岸上的张翠花也把竹子一点点的往回拽,等人到了跟前,一手一个将他们都拽上了岸上。 那麻袋子扎的紧,听小六说发现人时底下还沉着石头,好在他随身还携带了一柄小刀,直接将那绳子割断才又拽的人上来,至于为什么不划破那布袋子只是割了绳子? 是因为他听说溺水之人抓到什么东西容易把人也拉下水去,所以还是拽着布袋子更安全些,他这条小命是北凉王侧妃所救,自然不能就这么由着他随意挥霍。 说起来话长,其实他们救人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等人上来之后翠花顺手从六皇子手里夺来刀子揪着布袋子就要划,不过等他们把人剥出来时,迎面是一个鼓鼓囊囊,小巧挺翘的……屁股。 看着那屁股被打湿的布料紧紧贴着,只露出姣好的形状,张翠花尴尬的挠挠头:“划错方向了。” 六皇子想笑,但此时的场面的确不适合,就只能忍住,不过他还知道偏过脸去,顺便也拧一拧衣服上的水渍,另一边只由着张翠花一个人折腾。 虽是只有屁股处的那块布料,但依旧能够看得出这是女子服饰,与她之前听到的声音也对得上来, 好在这一次,她找准了方位,等将那麻袋子拿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柳叶眉樱桃口,双眼紧闭,但仍旧能够想象到这双眸子睁开时又是何等风光…… 女子年纪不大,看着也只十三四岁的样子,端的是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脸孔,张翠花倒没在意这么多,只是抬手往她鼻子跟前试了试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她让六皇子转过身来,而后看着他调笑道:“小六,你的春天来了。” 魏璟逸“???” 这话什么意思? 张翠花见他一脸不解,便朝着这女子努努嘴,一脸坏笑的解释道:“人家常说英雄救美,你这一回算是当了次英雄。” 魏璟逸一脸懵懂,他确实救了人,但这其中北凉王侧妃的功劳怕是更多,只问她:“那又如何?” “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 “我怎么记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 第63页 张翠花挠了挠头,一脸迷惑:“是吗?” 拧着身上水迹的六皇子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再者说了,若是按照侧妃此言,救了我和北凉王的你岂不是脚踏两条船?” 张翠花“……” 小六这么会怼人她还是头一回见识,说到“船”,她长到二十岁还一条“船”都没有,现如今叶北辰那条“船”也要翻了,至于六皇子,年纪太小,说是“船”都抬举他了…… 所以,她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了? 不过眼前还不好说太多,人没醒过来就代表这事儿还不算完,她怎么也得先替小六把这漂亮媳妇儿讨到手。 魏璟逸说落了水的人腹中定是有水,还需要用力挤压出来,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这活显然还得是张翠花来干,魏璟逸只能为她指明如何去做。 张翠花表示明白,不过是把这美人腹中的水挤出来,那直接用力不就得了,只见一手按在女子肋骨下,一个使力,那女子便将水吐了出来,只不过人倒是并未幽幽转醒,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张翠花很是不理解:“小六,你不是说把水吐了就能好,怎么人又晕了?” 六皇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他刚从水里出来没多久,再加上这初春的气候又冷,所以他也需要缓缓气息,只不过,他刚从水下出来,此时眼里还泛着水光,虽说稚嫩了些,倒也显得十分“深情”。 六皇子深吸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才又“深情”的望着她道:“答应我,下次别用这么大力气……” 一掌下去人都被打晕了,还转醒?没去西天见如来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两章合并) 对于自己刚刚的用力过猛, 张翠花也没什么好说的,好在这女子还有口气儿在。 但一直在此处待着等着她醒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有人去唤人叫大夫来, 小六浑身湿透,不好露面, 就只能她一个人过去留魏璟逸在此处守着人。 虽然翠花脚程快, 但来回毕竟也是不短的距离,在这期间,那女子还醒过来一次,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很快又晕了过去。 被沉入水中的女子叫宋欢欢, 此时, 小六还在拧着身上的水, 宋欢欢醒来时看着眼前这稚嫩的少年浑身湿哒哒,连拧水的动作都十分笨拙、不甚熟练,想来是他救了我估计, 心中一阵感动。 她努力撑着胳膊,轻声问:“是你救了我?” 出声的时候, 她她这音色不似以往一般清甜,而是带了些喑哑,不只是如此,就连这胸口也是一阵阵的疼, 魏璟逸没顾得上她, 听见有人开口说话时还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知是救下的这女子醒了过来。 他上前走了两步:“你还好吧?” 女子咳了两声, 疼得小脸都皱了起来,泪眼汪汪, 美目盼兮,再加上她今日饱受苦楚,人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一想到这宋欢欢就有些委屈。 她也不打算隐瞒,直言道:“别的都还好,就是胸口有点疼。” 魏璟逸“……” 这又叫他怎么解释?用不好说是为她排除腹中的水用力太大所致,到底,魏璟逸还是没有把张翠花犯的这错事说了出来,起码人他们是给救醒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他偏过头,含含糊糊的道:“呃……你再忍一忍,已经去叫大夫了。” 不过宋欢欢关心的并不是叫没叫大夫,她知道自己身体的状态,虽说现在身子还有些弱但也不至于再去鬼门关上走上一遭,便只管问他:“今日在水下,是你救了我?” 这话她说的笃定,但魏璟逸却没有直接应下,只道:“不只是我。” 宋欢欢耳朵进了水,直接忽略了他说的那个“只”字,只听见他说“不是我”,所以这话宋欢欢自然不信,虽然她不知眼前这大男孩为何说谎,但他这湿透的衣服可作不得假。 从前在书上倒是有听说过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但这种人宋欢欢也是头一次遇见,自然不能叫他无功而返,当下伸出一只玉白小手,拽着他的长衫衣角反驳道:“你骗人,你衣服都湿了,还说不是你救的?” 她并不识得六皇子,早在他与长公主出来前就被人装进了麻袋里,所以只当他是哪家的贵公子。 六皇子只以为她是刚醒脑子糊涂,便扯了扯被拽住的衣角辩驳道:“我没有说不是我救的,还有一个人也救了你,男女授受不亲,你先松手……” 好久没见过这般正直不做作的男孩了,从前他见过的那些男子,但凡见了她,无不是在她跟前各种殷勤,所以此时宋欢欢见他承认时也勾起了唇角,憋着笑道:“不松,万一松了,你跑了怎么办?” 六皇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角一跳,这女子怎么这般不讲道理?他是救人又不是害人,为何要跑?再者说他也与这女子解释了,如何就非要拽着他? 不过他们二人拉拉扯扯之间动静大了些,晃的宋欢欢又是一阵不舒服,尤其是胸口处,一点一点扩散,直冲头顶,直接晕了过去,所以她晕过去之前就更是把六皇子补充的那句:“北凉王侧妃更是你的救命恩人”给忽略了去。 等人再次倒下,六皇子便从他手里扯出了衣角,但怕她醒来后再纠缠自己便往后撤了两步,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好在很快张翠花就带了人过来,先是下人,再是看热闹的女客,而后才是大夫,长公主那处自然是最晚的。 -- 第64页 等到长公主过来之后,宋欢欢已被移去了内室,当问起人是谁救的时候,张翠花直接一指六皇子,而六皇子也反手指了张翠花,弄得在场一众人也都是一头雾水,傻傻分不清状况。 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连谁救的人都分不清吗? 但其实在张翠花看来,这功劳是谁的都无所谓,小六答应送她匕首就当是报酬了,主要是先替小六讨个漂亮媳妇儿更重要些,她刚才可是把在场的诸位官家小姐们观察了一遍,这些人里头可没有一个能比眼前这小姑娘更俊的了。 至于六皇子为何不想领功……其实单纯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刚刚那女子对他这般纠缠,他躲远些都来不及哪可能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至于北凉王侧妃所看重的相貌他倒是不在意,他父皇的后宫可是有不少的姬妾,相貌美艳的宫女,身份高贵的别国公主…… 所以,就算宋欢欢长得再倾国倾城,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张好看的面孔就让他失了分寸,常言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他看来,娶妻娶贤,容貌终究只是其次,差不多就行了。 不过这一次他也是棋差一招,只见张翠花当着众人咋咋呼呼的道:“这屋子里用不用再添些炭?六皇子今日下水救了人恐怕这身上受不了寒凉。” 她说这话倒是让众人反应了过来,一听说人是六皇子救的就开始大加赞扬,张翠花在暗里也是偷偷的笑,她来了王府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不干,这场面话的功夫她还是学了点的。不过魏璟逸也不能这么干认了,就多添了一句:“今日救人的不止是我,还有北凉王侧妃,人是她先发现的,若不是她帮忙本殿下也不敢下水救人,说起来,还是她的功劳更大些。” 不过众人一听说到张翠花的时候又歇了心思,完全不像刚才对待六皇子一般,翠花并无所觉,倒是让魏璟逸有些不不乐意。 这些人未免也太势利了些,明明北凉王侧妃功劳更甚,还要被如此薄待,真是世态炎凉! 不过张翠花倒是不在意,紧接着回了一句了回去:“妾身知道六皇子的好意,不过这好意妾身也只能心领了,这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六皇子看着她,不再与她争辩,眯起了眼睛定定的道:“侧妃这话说的在理,该是睡的就是谁的……” 张翠花“……”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犟呢?没瞧见她是在帮他吗? 不过他们俩这小动作众人也不去关心,等到大夫说人没事儿,只消静养压压惊也就是了。 不过趁此功夫张翠花还知道多问了一句:“她是谁?” 人救也救上来了命也保住了他们却不知自己救的是谁,这像话吗?不过很快就有人给出了答案:“这是翰林学士家的独女,宋欢欢,也是五皇子的未婚妻。” “未婚妻?” 张翠花惊叫一声,惹得众人侧目,就连老王妃也扯了扯他的衣袖想让她站到跟前来,少说话,不过长公主还多问了一句:“我看侧妃很是惊讶?” 她能不惊讶吗?原本是想替小六讨个媳妇儿,结果这女子已有了未婚夫,显然小六已经没机会了,那她刚才不是白费功夫? 名花有主啊!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一个美人坯子。 张翠花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六皇子,哪知人家眼皮连跳都不带跳一下的,显然是浑不在意,那既然当事人都不介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如他们俩一起把这功劳领了下来,于是厚着脸皮又道:“大夫,顺便帮她看一下胸骨,我替她把水挤出来的时候力气可能用的有些大了。” 大夫屏退众人检查了一番,等有了结果才捋着胡子严肃道:“的确是伤了,不过也不严重,只是要多修养些日子……” 她原本是想说明救人的事情她也有功,不过众人的关注点显然没有放在这个地方,只是觉得北凉王侧妃多此一举,反倒叫宋姑娘伤上加伤。 又或许是她们听见了,只是当不在意罢了。 不过这一次无人反驳,张翠花也不好再去说什么,毕竟之前这功劳是她自己放弃的,真是可惜了这些银子。 没错,宋欢欢在她眼里就是那行走的雪花银,她这个人很现实,救了人怎么着也得多多少少给些个银子,可惜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她恨! 先是叶北辰,再是六皇子,如今是宋欢欢,也不知下一个轮到的又是谁?张翠花打定主意,下一次一定要就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去救,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往死了要钱。 不过,宋欢欢今日落水之事并不简单,被装进麻袋还要被沉进水里,显然是有心人图谋不轨,宋欢欢身份并非只是翰林学士之女以及五皇子的未婚妻,同时,她外祖父还是帝师,先帝做太子时便是是先帝的太傅,父母都是出自文官清流,百年世家,身份上自然比旁的小姐要高贵些。 今日的事情是发生在长公主府上,若是真被奸人得逞,送了她一条性命,恐怕就算是长公主也少不了一番麻烦,但此时人多口杂,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容后再议。 宴会进行到这里也该结束了,长公主今日举办宴席宫里人人都知晓,所以安置完府里的事情两人就又进了宫中,这事情还得看太后怎么说?长公主准备听听她母后的意见。 太后见他们回来的早还高高兴兴的拉着两人问了宴会上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小六的事情,她格外上心,话里话外都是问他:“可有看上哪家的女子,皇祖母也好替你掌掌眼。” -- 第65页 说到这,六皇子顿了顿,一脸无奈:“皇祖母,孙儿如今才十二,还不想这么早定亲。” 太后拉着小六的手,有些嗔怪的看着他道:“胡说,你几个哥哥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别说是正室,就连侧室都选定好了,是不是今日来的那些姑娘们看不上眼?实在不行,祖母再替你多挑一挑……” 太后是真的心疼这孩子,小六他娘身体不好,出身又微贱,虽说生下皇子也是母凭子贵,殊不知,在这宫里,还有子凭母贵之说,小六若不是她时常照看着,恐怕早就让人欺负了去。 这孩子是她亲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六自小就生的乖巧可爱,长相也是诸位皇子之最,她见了自然喜欢,难得的是,这孩子从小就与她亲近,大了也是时常到她那去,这一来二去的几个孩子中也就小六与她最是熟稔。 她疼小六,自然也关心他日后的前程,作为皇室中人,时常是身不由己,就像长公主,十几岁便要去别国和亲,这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不是,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这是她享受这荣华富贵所应尽的的职责,即便她当初是一国之后也说不得什么。 而小六的职责就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若是在平日里自然由不得他选,但太后希望能够给他一些选择的余地,所以才安排长公主办了今日的这场春日宴。 哪知这小子根本就不上心,听说就顾着吃吃喝喝了。 照六皇子的说法,他现在年纪还小,不着急,但谁家不是十二三岁先定了亲搁着,等到了一定年龄再行成婚大礼? 六皇子打小就聪慧,太后不信他不明白:“你现在将亲事定下来,娶一个高门显贵的女子也能够与你互相照拂,她们家的势力多多少少也能够帮助你,小六,你不明白……” 六皇子怎会不明白他皇祖母的意思,这便是想让他挣一把那龙椅,只不过他的确没这个心思,便玩笑道:“再强的后盾也不如孙儿的父皇和几个哥哥们,有他们在,孙儿自然不用想太多顾好自己就是了。” 看似是在开玩笑,但这也是他的心里话,这话就差没直接表明他对皇位无意,但太后与长公主都是人精一样,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强迫。 既然不想做皇帝那娶亲不娶亲的的确不甚重要,总归他们皇室之人也不差女孩。 但当说到宋欢欢今日落水的事情,六皇子又把自己所知的全部信息都告知了两人,听说北凉王侧妃直接薅起一根竹子时两人虽是有些心惊但关注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后头。听说宋家姑娘是被人用麻袋捆上又悬了石头沉入池底,这法子也着实是狠绝,完全没想让她活着出来。 但他们无论是从动机之处考虑也好,还是联系朝廷上宋家近日来的动向也好,都没有摸准这些人为什么要害宋欢欢,总不能说是为了故意破坏长公主的宴会让她受皇帝厌弃所以才随便绑了一个人吧! 若真是如此,那才真是其心可诛。 太后就此分析了一番,但还是一头雾水,只能拉着长公主的手反复叮嘱:“暨阳,这帮人这一次并未成功之后,可能还会再想其他的办法,你在明他们在暗,平日里做事都当心些。” “儿臣省得!” 他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六皇子,孩子渐渐大了,有些东西也该知道些,总不能一直是这副天真性子。 不过在回去之前,六皇子还特意找太后要了些御膳房做的点心,这些虽然他宫里也有,但送来太后和陛下这里的才是最新鲜,最精致的。太后只当他是馋了,便叫人多包了几样给他,让小六带走,不够了再过来拿,六皇子也都应下了。 六皇子先离开,而长公主与太后还有些别的话要说,都是女眷间的事情,他一个孩子也不好再听,不过说着说着,两人又说回了小六身上。 “你看他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长高了?” 听母后此言,长公主掩住口鼻,“噗嗤”一笑:“可不就是高了吗?这孩子钱儿还跟我说要多吃一些,他是男孩子,怎么也要长的比北凉王侧妃要高。” 太后听了此言,也笑得前仰后合:“这孩子倒是有志气。” “谁说不是呢!” 而另一边,老王妃带着张翠花离开的时候,两人在马车里还详细问了一遍此事的经过,翠花也都毫不隐瞒的禀告了。 老王妃没有问她今日为何在众人跟前要把这功劳推给六皇子,她想的简单,只要她们家没有掺和进去就成,至于救人,这毕竟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也无妨,左不过他们家最近出的风头有些多了,也不差这一条。 待两人回去的时候,叶北辰见她们回来的早,还多了问了一句:“是不是侧妃又闯祸了?” 张翠花给了他一个眼刀,其余的只当作听不见,看不见,直接视他如无物,扶着老王妃就道:“婆母,我扶您回屋。” 老王妃也没有再看他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解释就跟着张翠花离开了,至于她儿子那边,也该让他好好反思反思,别什么都紧着王妃那边,今日的宴会她受到礼部尚书夫人的刁难,老王妃就不信没有孙夫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之前北辰老在她跟前说翠花能惹事,所以一开始她私心里也觉得如此,但今日相处下来倒也不觉得,甚至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除了在她儿子与孙家闺女大婚之日时闹了一场让他们有些没面子之外,后头的玄月弓之事以及打了大理寺少卿之子的事情似乎不全是她的责任。 -- 第66页 老王妃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叶北辰是该好好反思反思,晾他一阵也不错。 叶北辰“???” 翠花不理他也就罢了,她素来来任性,但今日怎么他娘也不回话?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他又说错话了? 而今日宋欢欢的事情长公主严令不许外传,但京都的富人圈子已是人尽皆知,只是没传到百姓间罢了,早晚也瞒不住。 第二日,宋家一大早就给六皇子送来了礼,只是这礼物在宫里呆了没多久的功夫就被六皇子送去了北凉王府,连带的还有他承诺给她的两把匕首以及从太后那里顺来的一些吃食。 可惜的是宋家送来的谢礼中有许多都是张翠花用不上的,许多都是按着他的需求的来准备,像是书籍笔墨之类。 财帛自然是没有,皇宫里又怎会缺了这些黄白之物,在六皇子看来里头有几本书倒是极为珍贵,那都是宋家百年传承留下来的孤本,弥足珍贵。 别小瞧了这些书,这都是在市面上有价无市想寻都寻不到的珍品,可惜翠花识字不多,虽然如今也在学习吗但这些个书如今给她也是只能压箱底,便寻了些她用得上的叫人给送去。 六皇子还有课业,本人不能亲自前来,但宫里的太监上门来给北凉王侧妃送礼,这倒也是让叶家震了一震,自然此事也传入了叶北辰的耳中,所以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就去了张翠花的屋里。 他过去的时候张翠花雷打不动的是在吃东西,见叶北辰来了也没什么反应,礼也不行,叶北辰也管不住她,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六皇子送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除了吃食还有几块美玉之外竟然还有两把匕首,这倒是让他觉得有些震惊。 玉石和点心也就罢了,虽然精致些,但也不是没见过,这一看就知是大内出品,但这匕首……六皇子无缘无故的送她这东西做什么? 还嫌她闯祸闯的不够? 叶北辰自然没有想到这是翠花找人家要的,这桌上有两炳,他见这匕首做的倒是精致有趣,便想着拿一把回去把玩,结果翠花说什么也不同意,直接就给他夺了过来。 “你又不缺这些东西,拿这个做什么?” 叶北辰觉得有些没面子,五百两银子说给就给,他能缺这些?不过是想拿去玩玩罢了,倒是张翠花这反应让他有些不满:“你有两把,我拿一把怎么了?” 翠花眼皮抬也不抬的回道:“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的,没你的份儿,一边玩儿去。” 叶北辰撇撇嘴,直接忽略了他话里的不恭敬,转而又道:“孩子都没出生,你给他准备这个做什么?若是生了个女孩,是不是还得像你一样整日舞刀弄剑的?” 张翠花特想回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但这话到嘴边到底是没说,孩子现在月份大了,时不时的还会在她肚里踢她两脚,别叫孩子再跟着再学些不好的东西。 “像我怎么了?” 叶北辰呛了她一句:“像你?那恐怕是嫁不出去咯!” 张翠花眯了眯眼,没再说什么,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眼神叫叶北辰有些发毛,也不敢再乱说话,不然真给她惹急眼了恐怕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只见张翠花从桌子上的众多盘点心里头随手挑了一盘出来,捧在手里边吃边看他,只不过她拿起盘子时,那桌上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 叶北辰仔细一瞧,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婚书”二字,这还是他们二人成亲时立下的,二人各存一份。 叶北辰挑了挑眉,一脸疑惑:“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张翠花微微偏头垂眸看了一眼,复又抬起头来,毫不吝惜的道:“垫桌子。” 叶北辰“……” 他没听错吧? 拿婚书当垫桌子的布,也唯有张翠花一人会这么干。 这举动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叶北辰将心底的这点异样通通都压了下去,只等到翠花吃的嘴边都是食物残渣找不到擦嘴用的帕子时,他亲眼瞧见她直接拿过了那张婚书随意擦了擦嘴,又随手丢到了桌子上。 他要是没看错,丢的时候她还一脸嫌弃。 这波操作看的叶北辰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了过来,只好看着她幽幽的道:“翠花,你是真行啊!” 这举动就跟明晃晃的打他的脸也没什么区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因着宋欢欢的事情五皇子欠了六皇子一个恩情, 除了例行的送礼和感谢一番之外,几位皇子去太后那处请安时,还拿此事调侃五皇子道:“小五真是好福气, 能娶得这么一个漂亮媳妇,这次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小六, 你可要好好谢谢他。” 最先说话的是二皇子, 本来他在年纪和身份本就比几位皇子要高一些,虽然五皇子已经给小六送过了礼,但他二哥既然这么说了,他在他们跟前还是要再感谢一番。 不过三皇子嘴上也不闲着就是了:“小五是个好福气的, 宋翰林家的嫡女可不光是倾国倾城, 听说还饱读诗书, 就连三哥我都比不上小五的好福气。” 这话说的猛一下听起来倒是没毛病, 但五皇子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太舒服?不只是他,六皇子也是一个想法,这话听着就好像是在给他五哥拉仇恨一般, 只是在几位兄长跟前,他也不好再多言罢了。 -- 第67页 几个兄弟今日在太后这玩笑了许久, 才又回去,他们走后没多久宋翰林的夫人,也就是宋欢欢的母亲也过了来,五皇子见了自己的岳母也要跟着打招呼, 反之, 趁着给几位皇子行礼的功夫,宋夫人还顺道儿多看了几眼未成年的两位皇子。 一个是她女儿的未婚夫, 一个是救命恩人。 宋夫人的丈夫是言官,作为言官的家眷, 她的一举一动都更需要注意,就算是平日里也甚少出门,就连上次的宴会都是女儿自己过去。女儿家事非多,能让宋欢欢过去也是因为她与五皇子有了亲事,这种场面不露面恐怕不合适,谁曾想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差点连她女儿的一条小命都送了进去。 正常来讲,除非是有正事,否则她也不会踏入这皇宫的大门,宋夫人来时一脸难色,太后也瞧的出来,便陪她说了些旁的让她舒缓心情再行问话,不过后来知道宋夫人此次所求时却直接变了脸色。 说白了,宋夫人这次过来是希望让宋欢欢与五皇子退亲。 太后一拂袖,边儿上茶盏子里头的水差点洒了一桌子,不过她倒是没去管这些,而是厉喝道:“宋夫人倒是真敢说,这话你敢说哀家却有些不敢听呢!退亲?亏你说的出口。” 宋夫人也知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了,若与之结亲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家,但为了保她女儿一条性命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一番:“那日发生在长公主府上的事想必太后也都知道,不过当日人多口杂,有些话不好多说,等回去之后才与妾身说起……” 说到这,她“扑通”跪了下来,满面哀容道:“求太后替妾身的女儿做主。” 太后神色暗暗,却也是耐着性子听她说了原因,宋夫人也将此事一一道来。 不过越是听下去,太后脸色就越发不对,她原本就知此事是背后有人捣鬼,具体的缘由并不清楚,如今听宋夫人说起她才明白过来,竟是因为皇位之争。 说来可笑,有人觉得五皇子若是有了宋家的助力那对这皇位也就有了一针之力,便想着提早下手,皇子们他自然不敢动,但一个官员之女……胆子大些的动上一动却也不是不行,于是便有了当日的那一出。 宋夫人虽有些露怯,但本着替孩子出头的打算也只能将此事全盘托出:“娘娘,妾身并非是对五皇子有任何不满,只是妾身就这么一个女儿,担心之后……” 没等她话说完,太后便又出口打断,同样是为人母,他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种事情的确是难办,稍有处理不慎便容易闹了笑话,还要去与皇帝商量一番。 “行了行了,哀家明白。” “……” 待宋夫人走后,太后便去见了陛下,据当日外头职守的小太监亲耳所听,当日陛下在上书房可是发了好一通火。至于之后又是如何处理的便只有太后和陛下二人知晓。 此事涉及几位皇子,就算要查,也只能偷偷的查。 而翠花那边,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她也就安心在家里待产,中间六皇子还曾邀请过她去马场散散心,免得她在家里闲出病来,却也都被她婉言拒绝,于是六皇子便时不时的派人来送些个东西,大多都是些宫里有外头无的不常见吃食之类。 临到夏日,差不多也到了产婆计算的预产时间,整个王府上上下下也都把精神头提到最好、最清明,这一次,张翠花要生下的可是这北凉王府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甭管是男孩女孩,头一个孩子在王爷和老王妃眼里总是不同的,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疏忽。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人都在期待,诺大的王府,若说有不想张翠花生下这一胎的恐怕也只有孙姒宝一人,所以老王妃提前便将她叫去说了话,含蓄的警告了一番,免得她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上一次的事情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是因为她所受的罪过的确重了些,翠花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就不了了之,旁人家是如何她不管,对老王妃而言,不管正室还是侧室所出,诞下的都是叶家子嗣。 四月十六,孩子降生,翠花这一胎是个男孩,生的十顺畅,从开骨缝到破羊水,全程没有遇到任何曲折,十的顺理成章。 喜的是,这孩子刚下生时就比旁的孩子要大上一圈儿,足足九斤多,若是旁人生这么大的孩子,恐怕大概率上要难产,偏生张翠花没有一丝难产的迹象。 这孩子的身板儿显然是随了他娘,不过一想到这叶北辰就更高兴了,若生下的是个女孩,真随了翠花的体型那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换作是男孩就不同了,简直就是天然的优势。 至于旁的奇异之处暂时还没有瞧得出来。 张翠花体质本就异常,不似旁人生产时的体弱,即便是生产后也一直是意识清明。 她身体恢复的极快,可以说在当日便就能够下地行走,只不过为了显得与旁人不那么异常,她便硬生生的在床上躺了两日,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比常人快了些,不过在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也只当她是身体底子好罢了,也没人敢乱说什么。 翠花要坐月子,就连孩子也不能出屋,且这一世有规定,除了孩子刚出生时能看上一眼,女子坐月子的这一个月男子都不能进月子房,所以这一月也只有老王妃会过来。 至于孙姒宝,她就更是逢场作戏都懒得做,只让人送了些礼来,不过张翠花也不介意就是了。 -- 第68页 这孩子就放在张翠花寝室里养着,明明刚出生时还是一副皱巴巴的小脸,只才两日,这面色就开始红润了起来,毫不夸张地说,与别人家里出生了半个多月的孩子瞧着也没什么区别,甚至个头比人家还大上一些…… 至于这面容,虽然此时头发、眉毛还很稀疏,但从那眉型,嘴型,脸型也看得出,这长相全然是随了叶家人,强大眉清目秀的样子,真真就是跟叶北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眼下还小,但也能够想见这孩子长大后必是个英俊的少年郎,还不知要勾得多少女儿家迷了心智。 只两日,孩子的异常便体现了出来,令叶家人印象最深的是这孩子的饭量,要说这孩子饭量是真不小,原本家里也给找了奶妈,就怕翠花刚生产没有奶水,所以提前预备着。 结果一个奶妈还不够,吃到一半没吃饱直接给孩子饿得“呜呜”直哭,连那哭嚎的力气都比旁的孩子要精力充沛。 这情况倒是让老王妃傻了眼,他还没见过谁家刚出生的孩子这么能吃,一个奶妈竟还喂不饱…… 若是这奶妈奶水贫瘠也就罢了,但他们一个王府总不至于说找个奶妈还找个次等,一准就是孩子饭量大,这种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不能信。 不只是她,就连头一回听说的叶北辰也觉得有些离谱,但自己的亲娘总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他,所以也只能乖乖的叫人去找奶妈。 但奶妈哪是这么好找的? 要寻那奶水充沛、体质健壮,还要刚生了孩子的,所以光是为了找奶妈就废了好一番功夫,结果两个奶妈仍是不够,管家跑废了腿才又找到第三个…… 如此,总算把孩子给喂饱了。 原以为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不过才两日的功夫,自打翠花下了奶,孩子就不让那三个奶妈再喂,偏要自己一个人来,叶北辰觉得她就是逞能,这富贵人家又有几个是自己亲自哺乳孩子的? 老王妃想着估计是翠花不懂,所以还给她普及了一番奶孩子对女子的影响,像是胸下垂之类,张翠花也都认真听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要按着他们说的来做。 可能对于以色侍人的女眷来讲,她婆母说的这话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她也明白她是为自己好,但她更愿意相信在体质这一块儿绝对没有人比他更强,自然而然地,这奶水也比旁人的更好。 老王妃和叶北辰见自己劝不住她就只管让她去试,等喂不饱了再让那三个奶妈来,但也不知是何原因,翠花的孩子她自己来喂效果的确是最好的,有时候吃到平常量的一小半孩子就饱了,这倒是让大家啧啧称奇。 发生在翠花身上的离奇事实在太多,就连这孩子虽然与磅的孩子不同但有了他娘的前车之鉴也不甚引人注意,只要孩子健壮就好。 老王妃本就喜欢孩子,再加上脆花生的这个小娃娃与他儿子这般相像,生的又如此惹人爱,便时常过来。 孩子生下来有几日了,叶北辰想着这名字也该拟订下来。临睡前便想了好几个他觉得不错的,第二日便写下拿给他娘,他想着翠花这一次立了大功,给孩子取名这件事再怎么着也要与翠花说一声…… 所以,当老王妃接过儿子给选定的几个名字时也觉得他这一次做的不错,这纸上写了不少名字,像是什么叶岚、叶准、叶凡……都是单字,寓意也很不错,便高兴的拿去给翠花看看。 “翠花,你瞧瞧这些名字,北辰给孩子取的,你看你喜欢哪个?” 张翠花看也没看那纸,只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回道:“婆母,我不识字。” 此时,老王妃才想起来这一茬儿,尴尬的笑笑,又道:“倒是忘了一点了,这样吧!娘念给你听。” 张翠花挽了老王妃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直言道:“不用了婆母,孩子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这倒是让老王妃有些意外,只管问她:“什么名儿?” “村里人都说贱名好养活,不如叫狗蛋儿……” 老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老王妃确实也听说过“贱名儿好养活”这个说法, 但王府的孩子叫狗蛋儿,她是认真的?老王妃一开始还不愿相信,但她见张翠花一脸坚决也由不得她不信。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翠花, 你说叫狗蛋儿,这是小名儿对吧!” 事实上, 如果是小名儿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私下里叫叫也就是了,也传不到外头去,但张翠花却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自然是大名儿,孩子就叫叶狗蛋儿。” 说着, 她还伸出一只大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和声和气的喊道:“狗蛋儿, 狗蛋儿……” 偏生这孩子听见她娘说话挥舞着两只小拳头咧着嘴“啊啊”叫着, 很是开心,似乎也是极其满意这个名字,这也叫张翠花很是欣慰。 狗蛋儿不愧是她儿子。 叶北辰别的用处没有, 这孩子倒是承了他一个大恩,不过以她从前救她一命的份上, 拿孩子来补偿也算是公平。 一想想他们二人之间也算是两清了,张翠花就觉得痛快,随即,看着老王妃一脸和善的说道:“婆母, 你看狗蛋儿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老王妃“???” 不, 他不喜欢。 王府的孩子怎么可以叫叶狗蛋儿,不成, 这绝对不成,老王妃觉得翠花兴许是钻牛角尖里了, 便把叶北辰给孩子取的几个名字说与她听,但张翠花一直是但笑不语,倒是显得她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 第69页 叶北辰就在外头等着他娘出来,就是想知道翠花会怎么说,总归选个名字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几个名字都是他想了许久的,个个都不错,他本身也是极满意的,所以,等到老王妃从月子房里出来时他还一脸高兴地凑上去挽着他娘的胳膊问:“娘,孩子怎么样?可还可选好了用什么名?” “孩子倒是长的健壮,只是这名字……” 说到这,老王妃偏过头,羞愧难当,实在没脸看他,这让叶北辰也有些不明所以,他娘这不是存心吊他胃口吗?所以也急着问:“到底选了哪个?娘你倒是说呀!” 在叶北辰几番催促之下,老王妃也只好硬着头皮与他说起,不过在这之前,她还得给儿子打个预防:“那啥,娘说了你可别气。” 叶北辰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气的,她是什么性子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闯出来的祸事又不是一件两件了,好在孩子的事情上她倒是上心……” 说到这,他又拉着他娘的手,宽慰道:“娘就放心吧!取名字的这件事儿子还是有一定信心的,料想翠花也不能随意取个什么狗蛋儿,铁柱之类的名字吧!哈哈哈……” 说到这些名字,他自己都笑了出来,倒是忽略了他娘脸色慢慢涨红。 “嗯” 叶北辰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他娘刚才是不是“嗯”了一声? 不过没等到他再多想,紧接着老王妃咽了口唾沫,瞥了他一眼,一脸惭愧的回道:“这你倒是真说对了,翠花给孩子起的名字就叫狗蛋儿。” 叶北辰“???” 他抽了抽嘴角,良久才消化掉他娘说的这话,只不过刚刚狠话他放在前面,所以语气上也不敢有太大的起伏,虽是难以置信但又怕中间出了别的岔劈,便就又摇着老王妃问:“娘她这起的是小名,对吧?” 老王妃冷汗直冒的偏过头,轻轻吐出两个字:“大名……” 只见叶北辰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开始变黑,说什么都要往着月子房里冲,好在几个下人还算得力,在老王妃的劝阻下,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拦下。 可叶北辰还是不依不饶的想要往里进,虎着脸挥手喝斥着旁边的下人,但老王妃说什么都让人将他拦下,不叫她进去,到时让这帮下人们左右为难。 “别拦我,让我进去,我倒是要问问她是不是脑子有病?叶凡叶准这名字不好听吗?好好一个孩子为什么就非要叫狗蛋儿,这女人是不是失心疯了?”见这些下人都过来拦着他,与他们也说不清楚,就只好与他娘争辩:“娘,你让我进去。” 这事儿还真就是说到中间越想越气,叶北辰说什么都要进屋问问张翠花是怎么想的,亏她想得出这个名字,孩子真要叫叶狗蛋儿说出去指不定要惹多少人笑话…… 不过他娘一句话便很快打消了他的心思,只听老王妃站在一旁凉凉的说道:“你确定这会儿进去你打得过她?” 说到这里叶北辰不动了,也不想着再往里冲了,老王妃这话确实说到了正理上,好吧,他承认自己没志气,也打不过翠花,这会儿进去找茬,被收拾的是谁显而易见。 不过这口气他也不能直接咽了,月子房他进不得便叫他娘接着进去,话里话外都是说这名字他不同意,但老王妃也有些怯,说什么也不愿进去,最后还是喜婵给传的话,不过喜婵从屋里出来时带来的话让他们就更气了。 “侧妃娘娘说了,若是狗蛋儿这个名字让王爷老王妃不喜也可以换一个,不过需要从娘娘给的名字中来挑。” 直觉告诉叶北辰张翠花取不出什么好名字,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都是什么名儿?” 只见喜婵把头低的都快杵到自己脖子里去了,闷声说道:“回王爷,娘娘说驴蛋儿,马蛋儿,鸭蛋儿这些名字也……还行,实在不行叫铁柱也无妨。” 叶北辰“……” 老王妃“……” 他娘的,这还不如狗蛋好听呢! 在给孩子取名儿的这件事上老王妃也觉得翠花做的过分了些,当然,这件事也不是说没有转圜的余地,翠花取了名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要用,名字用哪个是看官府的记录以及族谱是怎么写,这族谱还在他们手里,在上头怎么写他们只管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就是了。 所以这番解释叫母子二人也都松了口气,不管翠花怎么说,最终拿决定的还不是他们? 叶北辰给孩子的名字一开始是定了“叶凡”,不过老王妃说这孩子看上去恐怕是平凡不了,先不提他娘是谁,就这刚出生时就能看出与正常孩子不同。 她是生养过的,自然瞧的出来,所以最后在族谱上登记的孩子名便叫“叶不凡”。 一个叶狗蛋儿,一个叶不凡,一个名字贵,一个名字贱,倒也是对比强烈。 不过他们这一招也只能用于在正式场合上的记录,就比方说孩子去了私塾以及日后做官要如何记名。 不过这件事情总是瞒不住的,老王妃一开始还总对着孩子喊不凡,张翠花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她知道他们是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当时就炸了毛,给老王妃都吓得一愣。 她直言道:“这名字太过贵重,名字起大了容易压了孩子的福气,不好活。” 老王妃的说法是,这孩子投身到他们叶家本身就是有福气的,自然压得住这名字,张翠花才不信她说的这话,但也找不到族谱在哪?所以私下里她整日就“狗蛋儿狗蛋儿”的喊,偏要这孩子养成习惯知道这才是自己的姓名。 -- 第70页 后来喊得多了,就算旁人再叫他不凡这孩子也不会应了,反倒是不管谁问他叫什么名字,他都会高高兴兴的答道:“叶狗蛋儿……” 很快张翠花便出了月子,她出月子没两天儿,狗蛋儿的满月礼也该着手准备了,这一年,北凉王府喜事不断,又是纳妃又是添子,不过庶长子倒不如嫡长子尊贵,所以这满月宴倒也办的中规中矩。 中间六皇子还过来看过孩子一回,不过不是在孩子满月宴,而是提前了几天,临到北凉王府的时候还叫他碰上宋欢欢的随身侍婢,这自然不是巧合,明眼人都知道这婢女特意来寻他。 事实上,这种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了。 婢女从宋家没有标识的车上下来,手里还拎了个食盒,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又说明了来意:“拜见六皇子殿下,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荷花酥,还请六皇子收下。” 自从当日在长公主府救了宋欢欢一命,她在私下里就一直想与六皇子熟识,分明就人的还有一个张翠花但宋欢欢就只盯着六皇子一人,可皇子府上什么东西没有,端看的是心意,所以她便时常做些个点心亦或是别的小玩意儿叫婢女送些过来。 心意是好的,但六皇子更希望这心意是给他五哥,而不是给他,若是换了往常,他早该叫人把这婢女赶出去,但鉴于宋欢欢是他未来五嫂,不好得罪的太过,便一再忍耐。 但这种事情已不是一次两次,六皇子也与她说的十分明白:“本殿下已与你说的很清楚,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再送,把东西拿走。” 那婢女也是个胆子大心疼主子的,见他们小姐亲手做的吃食被这般厌弃也是有些替她抱不平,便多说了一句:“奴婢记得侧妃娘娘最喜糕点,殿下不如把这荷花酥给北凉王侧妃尝尝,权当谢过她那日的好意。” 若是旁的,恐怕魏璟逸不会眨一下眼皮,但她这么说的确是戳中了她的心窝子,便将这一食盒吃食都收了下来进了王府。 要不说宋欢欢敢屡次给六皇子送吃食,她这手艺的确是一绝,旁到府上的小姐学做糕点大多是为了显摆自己有项技能,哪可能每日待在厨房?但宋欢欢偏偏要做那与众不同之人。 既有天赋又努力,这手艺自然差不了,这次送来的点心与皇宫御膳房糕饼师傅的手艺大为不同,味道更是有差,倒是叫这些日子吃惯了吃食的张翠花一口就尝出了不同。 “小六,这糕点谁做的?” 他这么问,倒是让六皇子一顿,到底还是诚实回答:“是宋翰林家的小姐做的。” “宋翰林家的小姐又是谁?莫不是对你有意思?”说到这,她还故意朝六皇子挑了挑眉,那含义不言而喻。 魏璟逸抿着唇,一头黑线,一边逗着狗蛋儿一边反驳道:“那是我五哥的未婚妻,翠花姐姐忘了?就是咱们从水中救下来的那个姑娘。” “哦,是她呀!”朝廷的官位实在太多,张翠花也没有留心去记,说翰林家的小姐她不知,但说到落水的那位姑娘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说到这,张翠花还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姑娘长的还挺好看的,可惜只能当你嫂子不能当你媳妇儿,啧啧,多好的一棵大白菜……” 魏璟逸“……” 这话啥意思?宋欢欢是白菜,那他五哥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这些日子里, 因为张翠花给孩子取名的事叶北辰一直生着她的气,且她又是在坐月子,所以这一月基本都是在王妃那里歇下。 只是每日早起后孙姒宝都要喝上一碗婢女递上来的补药, 雷打不动,那补药看上去黑乎乎的, 不似寻常药汁, 哪怕他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膻之气,偏偏王妃不觉得有什么异味。 时间久了,叶北辰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碗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孙姒宝用勺子蒯了蒯药碗里的固体物送进了口中,而后又微微笑着, 淡定的回道:“不过是大夫开的鹿胎膏, 女子补身子极好!” “鹿胎膏……” 鹿胎膏的确是女子补身之物, 补气益血, 专治气虚不调,但一想起那鹿胎膏的做法叶北辰忍不住蹙起了眉,这东西毕竟伤天害理, 但王妃之前小产的确需要滋补,他便就没说什么。 只不过等他走后, 站在跟前服侍的丫鬟倒是附在王妃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小姐,这紫河车快要吃完了。” 只见孙姒宝持勺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时还很是惊讶的问道:“这么快?” “用了一个月也不算快,也就是那悍妇的紫河车才能有如此之效, 换了旁人, 恐怕半月便要耗尽。” 孙姒宝听了也是不以为意,只淡定道:“知道了。” 这紫河车自然是取自张翠花生产之日落下的, 当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刚出生的野种所吸引, 谁还会在意一张小小的胎盘?不过是买通个人罢了。 老王妃不让她对这悍妇和那庶长子出手,但什么都不做也不符合她的性格,正好她小产之日曾听大夫说过,鹿胎膏很是滋阴补气,在一众补品中也算是上等,但这女子生产附带的胎盘更是滋补,比之鹿胎膏还要珍贵难得,又称紫河车。 只不过鹿胎膏有钱就能买得到,但这紫河车实在难寻,有些人家更是忌讳,宁愿丢掉都不愿与人食用,所以觅得紫河车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 第71页 孙姒宝一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若不是张翠花,她如今肚子也该显怀了……如今有这个机会,家中就有临产之人,现成的紫河车摆在跟前,她岂有不用之理? 接生婆送来的紫河车当晚就被秘密拿去腌渍了起来,如此才撑得过一个月,她这事儿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她当着叶北辰的面儿吃,量他也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这紫河车果真是效果奇异,她强忍着吃了半个月,中间大夫还曾来给她看过,说她这身子竟比小产之前还要强健许多,别说是想要有孕,就算再生上个三五胎都不成问题。 如此,她倒是要谢谢那悍妇了! 如今,张翠花生下了北凉王府的庶长子,这也让孙姒宝心里有些着急,所以这些日子里她也一直想方设法,使劲浑身解数的将他留在自己房中,当然想要留住一个男人还不简单? 十八般武艺尽出,左不过一个个春宵苦短,红烛帐暖,共赴巫山云雨的夜。 数十个夜晚,她房内总是上演着轻拢慢捻抹复挑,铁骑突出刀枪鸣,银瓶炸裂水浆迸,四弦一声如裂帛的画面。 此时无声胜有声…… 因为这些日子王爷和老王妃的态度,王府的下人们只觉得正妃复宠侧妃失宠,所以对待张翠花便怠慢了些。 若是在旁的上面张翠花也不至于说什么,偏偏是在吃食上克扣她的,这还能忍?当即便找到了王妃那里又大闹了一番。 但孙姒宝也觉得冤枉的很,她虽然精明不到哪里去,但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去触她的眉头,如此直白的授人以柄。但这悍妇既然过来闹了,她也不好什么都不做,该管教的还是要管教,毕竟在这王府的内务上还是她做主的。 孙姒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分明她才是王妃,却回回都被压制,虽然占了一个正室的名头,但府里的内务都是由她来打理,张翠花不仅什么都不用干她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事儿孙姒宝越想就越觉得亏,气上心头,直接叫丫鬟请了大夫,不过这一次请大夫倒是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妃有孕了。 对于一脉单传的叶家来说,能够开枝散叶、子孙昌盛无异于比什么都强,更何况孙姒宝这一胎怀的还是嫡子嫡女,王府上下自然更是谨慎。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张翠花耳中,不过也只是轻笑一声便罢了,孙姒宝能怀孕也是件好事,起码叶北辰还有她婆母也有个依靠,这样她更能心安理得的把狗蛋儿带走。 但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之前陛下和长公主都给她赏过东西,还有他每个月的月银自己每个季度拨下来的定例首饰,节日赏赐……她怎么着也得先把这些东西换成钱。 要换钱就得出府,但问题是叶北辰不让她出府,再加上还有个狗蛋儿需要人照看,她现如今也走不开…… 狗蛋儿如今才三个月,但体型和正常婴儿的体型以及发育情况都完全不同,且这种情况还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天气还正酷热,屋里再铺褥子已是不合适,所以这床上和地上她只给铺了凉席。 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年仅三个月大的狗蛋儿如今已能够在床上熟练的左右翻滚,就因为动作太灵活,所以他之前还从床上掉下来过一次,摔破了头,不过只一会儿便就痊愈了。 狗蛋儿是磕疼了才哭了两声,这才引来的他娘翠花到了跟前儿,但张翠花也只是一直盯着他的伤口,面上并无担心,见到那处伤口肉眼可见的痊愈,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松了口气,这倒省得她自己再放血。 看着狗蛋儿穿着红肚兜儿在地上撑着胳膊蹬着腿努力想要往前爬,但总是临到能动弹了就累的趴下,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在狗蛋背上轻轻划了划。要不说这孩子是随了她,浑身上下的皮肤比他爹都要白净光滑,生的又是玉雪可爱,虽是炎炎夏日,却没有蚊虫敢近前。 孩子的这可爱劲儿看得张翠花老母亲式的微笑总是停不下来,她当初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她也琢磨明白了,狗蛋儿这孩子的体质随了她,虽然自愈能力没有像她这么夸张,但与常人到底是不同,所以她便把王府拨开贴身照顾孩子的人给撵走,只叫她们到了点儿过来按时刷洗打扫。 喜婵那丫头被她想法子支走了,所以诺大的院子如今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即便是老王妃,这些日子也极少过来。 她屋里没人伺候这也方便了她出去,但她自己出去换钱总不好带个孩子,让府里的人照料她更是不放心,所以趁着小六过来看他的时候便与他商量让小六帮忙带一天孩子。 魏璟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有些慌,他自己今年才十三,还没成年,让他一个孩子带另一个孩子,亏北凉王侧妃对他这般放心。 就是因为这样张翠花才放心,六皇子没带过孩子就不知道多大的孩子会什么?这也是她放心的原因,尤其小六细心,这样的人带起孩子来也更细致。 狗蛋儿长的好看,招人疼,小六又没有别的弟弟妹妹,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就常来看他,渐渐的,狗蛋儿也就认识了他,说起来,狗蛋儿与六皇子的熟悉程度比与他亲爹还要更甚。 只见接到消息的魏璟逸抱着孩子,一脸为难的看着狗蛋儿,狗蛋儿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两人直接大眼瞪小眼,魏璟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翠花姐姐,我带他?能行吗?” -- 第72页 “怎么不行?你看狗蛋儿多喜欢你。” 魏璟逸“……”这话说的,他是不是还要庆幸自己有孩子缘儿? 但这还不算完,说着,她还一脸坚决的拍了拍六皇子的肩膀,鼓励道:“我出府有些事情要办,你就帮我带一天。” “翠花姐姐有什么事情?或许我帮得上忙。” “啊这……” 她总不能说是出去变卖些细软首饰,换些个钱来,顺便再大吃大喝一通,说出去小六该笑话他了,所以太具体的她没有说,只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说法魏璟逸信了,可他也不是能够随意出宫,包括这旬休的时间都是有数的,这几次能过来正好是摊上了上一任少傅年纪大了身子不适,所以有时间,可如今父皇给他们新换了个年轻少傅,怎么看都不像病歪歪的样子…… “可是我那日还有课……” “你可以装病,我记得你课业比五皇子还要强,不差这一天……” 魏璟逸“……” 虽然差一日也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厚脸皮的女子,不过北凉王侧妃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怕是也将他当成了朋友,不然也不会将孩子托付于他。 想到此,魏璟逸心底竟还有些骄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殿下就答应了。” “好” 两人约定了时间、地点,之后六皇子便就回去了。 七日后,六皇子一大早便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取娃,等张翠花来了之后也是放心至极的把孩子交给了他,拎着东西就往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她准备先去吃顿早饭再去当铺当东西,只有吃饱了才好做事,这一次,她可要好好的还还价。 而站在原处抱着孩子的魏璟逸,看着她挎着大包小包远去的背影也是一脸茫然:北凉王侧妃大包小包的,这是要去当东西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离家出走呢! 但此时的魏璟逸只能默默的替她带娃。 按着张翠花的说法他今日是告了病,他不像别的几个哥哥似的在外头有自己的王府,皇子们都是等到成婚后才会分府别居,六皇子原本是想着找个客栈待上一日再回宫中,奈何贴身的太监出来传话让他马上回去,说是陛下传话来,下午要考校几位皇子的功课。 魏璟逸“……” 偏偏是这个时候!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刚好是狗蛋儿他娘不在,他父皇还临时召集几个儿子。 魏璟逸看着怀里的狗蛋儿,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狗蛋儿觉得好玩,学着他的模样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一脸哀怨的小表情倒是看着六皇子有些傻眼。 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已经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了吗?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当即小手一挥,一脸坚决的道:“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白居易《琵琶行》 第三十九章 虽说要进宫, 但明面上抱个孩子回去总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六皇子便叫伺候他的小太监给找个斗篷。 小太监看了看这刺眼的太阳,还有身边穿着短袖短裤的平民老百姓, 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天气炎热,奴才便没带出来。” 魏璟逸也明白他提出的这要求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却仍旧坚持:“没有那就去买, 不仅要买,还要尽快。” 这一次,小太监没说什么,但这样的天气想买个斗篷还是太过艰难, 不过好在逛了几家店后还真叫他们找到有卖斗篷的, 小太监随便挑了一件顺眼的直接买下, 如此六皇子才上了马车。 六皇子的马车自然是能够直接进宫, 但也不可能直接将他拉到自己的宫门口,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走,这也是他要买斗篷的原因所在。 临下车之前魏璟逸还抱着孩子, 几番叮嘱:“狗蛋儿,你等会儿就在我怀里缩着, 千万不要乱动,也不要被人看见,知道了吗?” 狗蛋儿虽是点了点头,但魏璟逸也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 随后就把斗篷披在了身上, 遮住了它们一大一小。 狗蛋儿一开始的确很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但很快就觉得这斗篷里闷热的很,忍不住冒出头来, 魏璟逸几次把他遮住,但还是被一些个宫人看了个正着。 宫人们虽没有在六皇子跟前说什么,但等他走后却窃窃私语了起来:“我怎么瞧着六皇子斗篷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刚刚与叶狗蛋对视了一眼的另一个宫女也跟着补充道:“我也看见了,好像是个小孩儿,长的倒是俊秀……” 回想起刚才的那一眼,虽是只有一眼,很快便被六皇子用斗篷挡住,但她还是看清了狗蛋儿的长相,说来六皇子这张帅气的脸庞总是让宫人们津津乐道,但她瞧着这孩子与六皇子小时候倒是一样玉雪可爱。 “没错没错,就是孩子,也不知又是哪位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不过今日没听说后宫娘娘们有传召哪位夫人进宫啊!” “确实……” 远去的魏璟逸并不知道他一路把狗蛋儿带回来的事已经暴露了,带着孩子回到宫中的时候还给他宫里的人吓了一跳。 “六殿下,抱来的这是哪家的孩子?” 六皇子并未与他们解释太多,他早就知道这件事自己宫中的人必定是瞒不住,所以只叫他们仔细看顾着,此事别往外传,宫人也都应了。 -- 第73页 他这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耽搁的时间长,回来没多久很快又到了午饭的点儿,他自己可以按照平日里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但狗蛋儿就不同了,还得他一勺一勺的喂。 狗蛋儿他娘走的时候给挤了些新鲜的乳汁,便当做是狗蛋儿的午饭,不过走之前她也叮嘱了,若是乳汁搁的时间太长搁坏了的话也可以适当喂些个米油,也就是大米熬煮后搁置一会最上层的那一层,这便被称为米油,最是营养。 但此时的难处不在于吃什么。而在于狗蛋儿这孩子压根儿不会用勺子吃饭,这一来二去的便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偏生这小子又不让其他人碰,别的宫女过来帮忙他还不乐意,只愿意让六皇子抱他。 所以眼前这场面便成了六皇子给孩子喂奶,其余的宫人都站在旁边看着…… 魏璟逸“……” 风水轮流转! 也就是他脾气好,所以他宫里的这帮宫女太监胆子也大些,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任何坏处,他宫里相对于其他宫里的人来说也最是忠诚。 等用完了一顿午饭,趁着狗蛋儿睡午觉的功夫,他便去了上书房跟几个哥哥们一起等着父皇过来。 但他今日毕竟是告了假,用的还是肠胃不适的理由,过去的时候只说下午好了些便过来,还惹得少傅大人好生夸赞了一番,这叫六皇子有些心虚。原本他也是不想过来,但就怕父皇知道了他身子不适过去他宫里看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他自己过来吧! 陛下今日来的晚了一些,听说在路上是因为某些闲言碎语耽搁了,不过他来的也不算太晚,毕竟陛下日理万机,也不是会经常过来考校皇子们的功课,但也正是这样,少傅和几位皇子也很是重视,就怕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失了圣心。 陛下如今也只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生的一脸正气,几位皇子的长相有些地方也都是随了他,不过光从面容上看倒是比几位皇子倒是多了一份成熟稳重,一举一动都透着股威压。 陛下今日过来,对于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考校大多是从四书五经中选取,问道的不难,两人也皆是对答如流,不过小六回答的更是全面,所以也得了陛下的赞赏。 接下来便是成年的几位皇子,由于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如今也开始涉政,他便也会问到些朝堂的事情,让他们各抒己见,六皇子只当没了自己的事情,便开始神游天外,目光也逐渐放空。 父皇今日来的迟,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也不知狗蛋儿醒了吗?有没有在他屋里闹腾? 至于几个哥哥又是如何应对父皇的问题,魏璟逸自觉没自己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他才十三岁,父皇总不好问他朝堂上的事情吧! 但偏偏陛下今日还就真问了,喊他一声,没应,直到喊他第二声时魏璟逸才反应了过来,当时就一头冷汗,连忙磕头问罪:“父皇,儿臣刚刚不小心走了神儿,还望父皇恕罪。” 陛下倒是没有怪罪,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问道:“小六刚刚在想什么?” 六皇子总不能说他在想狗蛋儿这会儿在做什么,只能现编了个理由,他仍记得陛下刚刚考校他四哥时问到的是江州水患的事情,便将自己的见解表明了出来。 这个问题四皇子刚刚就有答过,但答案总是中规中矩,疏堵并用,与朝臣们的见解大同小异,只能说不好不坏,没什么新意,但六皇子这一次却提到了一个“设闸”的概念。 陛下有些意外:“设闸?” “不错” 紧接着,他便根据着这一点仔细地进行了阐述,简单来讲,就是设置一个或是多个闸口,如何去疏导和是建设堤坝相信朝廷早有了定论,但在此基础上也可以在用水的时候将闸口打开,不用的时候并将闸口关闭…… 他这个观点的提出,也叫陛下觉得有点意思,听到兴起之处还挑了撮胡子在手里研磨,等到六皇子说完,陛下还问他:“这法子可是你想出来的?” 魏璟逸倒是没有多想,这也只不过是他一个猜测罢了,能否有效他并不清楚,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但这只不过是儿臣的一个想法,也不知能否用得上?” 几个皇子是什么样陛下心里清楚得很,他也知道小六年纪小,平常不怎么关注政务,有此见解更是难得,但见另外几个儿子被小六抢了风头面色都有些异样,便也没有过于夸赞,只道是:“朕听宫人们说起你往宫里抱了个孩子回来,还以为你是在想那孩子如何,不曾想朕的小六竟也有此见解。” 这话说的六皇子心头一震,一想起狗蛋儿的事情被他父皇知道,当时就有些慌,不过陛下这语气中既然没有怪罪的意思,就说明此事他不打算追究。 但陛下这一番话倒是叫另外几个皇子都起了些看热闹的心思,鉴于陛下在跟前,他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看他们父皇怎么说。 陛下倒是没有怪罪,只说去太后那等着,叫宫人抱孩子过来瞧瞧,顺道也给太后解解闷儿,六房子想着有太后在,狗蛋儿更是安全。 不过,他一想到狗蛋儿那副性子,恐怕不会愿意让外人碰,所以也厚着脸皮在陛下跟前回说:“就让儿臣过去抱吧!他有些怕生。” 这会儿听在陛下耳里都觉得有趣,差点笑了出来:“既然怕生,那你便去吧!” -- 第74页 “那儿臣就先告辞。” 今日陛下在此处,几位皇子也由不得少傅做主,既然陛下有了别的安排,他自然也不会扫兴说要继续上课。 不过,等到六皇子走后,陛下在其余的几个儿子跟前还多说了一句:“你们这个六弟,就是性子太和善了些……” 少傅并未多言,但这话里的含义听在几位皇子耳中便是说小六性格太过绵软,不够果断,不适合做帝王了。 不过也是,哪个皇子闲的没事儿会偷偷的往宫里抱个孩子回来,还跟个宝宝蛋儿似的想要瞒着,若不是因为小六年纪太幼,他们都要以为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了…… 今日听到小六说到水患之事还叫他们莫名生出了些危机感,但好在父皇不拿他当一回事,既然有此言,就更是叫他们安心。 等到六皇子回到宫中时,狗蛋儿果然已经醒了,不过他倒也没哭,只是在床上滚来滚去,时不时玩着宫女给他的小玩意儿。 三个宫女围在床边,也不敢碰他,这事儿说来也奇怪,几个人陪他玩可以,但碰他却不行,到底还是六皇子来了他才让抱,若是经验老道的嬷嬷在,必然会说一句:“这孩子不管怎么瞧都不像刚满百日的样子?” 抱着狗蛋儿过去时,这一次倒不用再穿着斗篷,直接光明正大的抱着孩子过去就成,狗蛋儿模样生的好,六皇子亦是,两人站在一处赏心悦目,难怪宫女太监们都频频回望。 此时太后宫中不只是陛下和几位皇子,就连皇后娘娘也带了几位有身份的娘娘过来,其中自然也包括六皇子的生母,显然都是得了消息来凑热闹的。 今日,太后宫中一片欢腾,直至两人露面时才顿时寂静,但见到一大一小两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进门时众人又不自觉乐了起来。 问起孩子叫什么名字,六皇子搂紧了怀里长相精致、手舞足蹈的小娃娃,自豪的回道:“狗蛋儿,他叫叶狗蛋儿!” 众人“???” 在场的诸位皇家人士皆是一愣,狗蛋儿?这是谁家给孩子取的这名儿? 不过后来才得知,原来是北凉王府的长子。 听到这话时四皇子差点笑出了声,他倒是知道叶北辰得了一个儿子,但只是庶子罢了,他从前倒没有在意,原来竟是叫狗蛋儿,回头倒是要好好问问他。 不只是他,就是其余几位与张翠花打过交道的皇子也都觉得稀奇,这孩子竟是那女人生的,那取这个名字也不意外。 所以,这下子满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北凉王府的长子叫狗蛋儿。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要把小六藏起来,不能让他被盯上 第四十章 狗蛋儿长相喜人, 谁见了都喜欢,谁见了也都想抱两下,但偏偏这小子认生, 只让六皇子一个人碰,其他人手一伸过来他就紧紧扒住小六的脖子, 也惹得旁人忍不住要逗逗他。 尤其是太后, 见小六与他极为亲近也觉得很是稀奇,在她眼里,小六可不是个这么容易就与人交心的孩子,当下便叫贴身女官拿了珍藏的金玉项圈来, 赏赐于狗蛋儿。 这项圈倒是不厚重, 轻巧的很, 通体都是用金子来做的底, 上头还刻了祥云纹,极是雅致,且这项圈上还坠着个玉制的小锁, 十分精致。 小狗蛋儿再配上这金玉项圈,就像那年画里走出的福娃娃, 甚至比那福娃娃还要好看。 太后见着孩子生的可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孩子如今多大了?” 魏璟逸算了算,随口说道:“也有百日了。” 太后嗔怪的看了一眼他:“哀家当然知道有百日,瞧这个头儿恐怕也有半岁了”, 太后毕竟是生养过的, 小孩子“三翻四坐七滚八爬”这些她还是懂的,瞧这孩子的个头也看得出足足六七个月, 所以才会这么说。 魏璟逸私心里知道狗蛋儿只是将将百日,并没有太后所说的半岁的样子, 但她既然这么以为,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默认了。 带着狗蛋儿挨个给太后、陛下、皇后还有几位娘娘都见了礼,除了得了诸位娘娘的夸赞之外,小狗蛋儿也收获颇丰,脖子上、身上挂着的都是诸位娘娘送的见面礼,她们今日过来本就是凑热闹,这见面礼自然也都是提前预备在身上的,连六皇子的生母都给孩子送了块玉佩。 至于几位皇子自是不必说,虽然他们年纪也不大,但对比年纪更幼的狗蛋该赏还是得赏,怎么也不能落了面子,这倒是成全了狗蛋儿,今日赚得了一个盆满钵满。 到了差不多点儿,按照规定的时间魏璟逸便把狗蛋送出了宫,依旧是在两人分开的地方。 不同的是,张翠花再见到孩子时,只见狗蛋儿身上挂满了各样饰品,玉佩、金银的小镯子,小银锁……不光是这些,狗蛋儿这会儿捧着他脖子上金项圈上面的小玉锁啃得正欢,见到时可给她吓了一大跳。 “小六,你今日是带着孩子去街上洗劫了吗?” 她刚洗劫完一条街,吃的肚皮溜圆,但这会儿见到小六带着满身珠翠的狗蛋儿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吃的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听她这么问魏璟逸还好生想了想,说是洗劫,其实也没什么毛病?不过,还是将今日的事情也都交代了。 一听说是进了宫,见了皇上太后和宫里的各位娘娘,张翠花也有些傻眼,她原本就是偷摸出来的,这忽然见了这么多人人,那她出来的这事儿还能瞒得住吗? -- 第75页 虽然露馅了叶北辰也不能把她怎样,但张翠花还是想制造一个假象。 六皇子说皇宫内的事情应该不至于传到外头,翠花信了,毕竟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起码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狗蛋儿脖子上挂的这些东西应该也能换不少的钱。 这么说来,她其实是赚了,一想到这,张翠花忽然觉得小六还真是他的福星。 魏璟逸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她来时还大包小包的拎着,回去的时候通通变成了小包袱,果然如他所料是去当东西了。 且他见北凉王侧妃这会儿又把目光瞥到了狗蛋儿身上的这些东西,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大内出品的这些东西外头不敢收,若是拿去当了,兴许还会惹出一番麻烦事。” 他刚一说完,果然见张翠花泄了口气,这表现更让他确信,他果然猜对了,北凉王侧妃还真有这个心思。但再多的他也没说,毕竟都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这件事她显然是要瞒着自己,再多问就不合适了。 虽然六皇子年纪不大,但这点子事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结果,从第二日开始街上就流言四起,也不知是哪个嘴su碎的,明明昨日才进了皇宫,这事儿也只有满皇宫的人才知道。 但今日,整个京都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北凉王府的长子叫狗蛋儿。 这事情叶北辰原本就想瞒着,但天不遂人愿,老百姓们知道无所谓,偏偏被满皇宫的人都翘瞧了热闹,这让他情何以堪? “嘿嘿!这名字恐怕是北凉王府里的那侧妃给取的吧?” “除了她以外还有谁会给孩子取这么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原本也只是想在府里自己叫叫,没想到这下子倒是过了一回圣听,估计北凉王都要哭了。”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 叶北辰的确是快要哭了,得知消息的叶北辰和老王妃心中很是郁结,说来狗蛋儿在宫中露了脸也是件好事儿,毕竟旁人若是能在皇上太后跟前得了脸,恐怕还要告慰祖宗的在天之灵。 分明得了这许多赏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他心里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虽然他们私下里在家谱上给孩子取名叫叶不凡,可旁人都知道他叫狗蛋儿,那他在这家谱上取名还有什么用?就连昨日他去见四皇子时,殿下还拿这事说事儿,各种调侃他,闹了叶北辰好一个大红脸。 如今这事儿闹的满京城尽人皆知,叶府上下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六皇子与北凉王侧妃走得近,众所周知,连带着狗蛋儿也招人疼,这事过了明路旁人也不敢去说什么,所以从那之后小六没啥事就往北凉王府跑,时不时的还会带着狗蛋儿出来逛,偶尔碰到宋欢欢派人送来的点心他也一概接下,转头儿就全给了张翠花。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个月,天气由热转凉,慢慢的开始进入秋季,又到了秋猎的时节,照例,几个皇子是要跟随着陛下一同过去的,但在这之前还要经过一番训练。 中间六皇子还曾带狗蛋儿去过校场,还因此与五皇子打了一架,这件事闹得可是不小。 起因是五皇子觉得他整日里老抱着个孩子不清不楚的,来校场练习还带着个孩子,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私生子,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他与北凉王侧妃的事情,毕竟六皇子年纪渐渐大了,不是从前那般小孩儿。 “这么大的人还老往北凉王府去跑,实在是引人深思。” 一开始六皇子还与他解释,说自己只是喜欢狗蛋儿,也顾念北凉王侧妃的恩情,并无其他,偏偏五皇子揪住这一点不放,不仅是出言不逊,还几番讽刺。 “是不是救命之恩你自己心里清楚,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年长还生过孩子的悍妇,连那悍妇的儿子都跟个宝贝似的疼,小六,你口味儿还真是重。” 五皇子这些日子对他各种挑衅,但六皇子一直没接招,今日倒好,拿着叶府母子的事情又开始与他分辨,六皇子气的攥紧了拳头,但还是强忍住怒意,沉着嗓子道:“五皇兄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五皇子嗤笑一声,很是不解:“过了吗?我怎么不觉得?谁知道你怀里抱的那个小崽子到底是谁的种?” 魏璟逸竟不知他五哥何时嘴巴这般坏,说他也就算了,偏偏要把他恩人和狗蛋儿都牵涉其中,北凉王侧妃是有夫之妇,他怎会有此意? 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随便从街上拉过来一个百姓都会知晓,不说他们皇室之人本就应当说话严谨,做事严谨,只从法理和人情的角度去说五皇子这话都太过了,两人几番争论,魏璟逸一怒之下便对五皇子出了手。 换作在从前,也许六皇子唯有忍耐,但与北凉王侧妃相处这段时间也让他学会了进攻,就算不敌也要进攻,总要试一试的。 五皇子比他年长两岁,但因为这一年来六皇子在吃食上格外注意,个头儿也拔高不少,所以两人体格上相差不大,外加他这些日子抱狗蛋儿的次数又是极多,这么一番锻炼下来两人竟打得不相上下,脸上皆是挂了彩。 皇室中人大打出手,不得不说是极少见的,但五皇子这般作为到底并不只是因为一个张翠花的缘故,说来,这事与宋欢欢也有有一定的关系。 -- 第76页 宋夫人去宫中见过太后这件事情没多久便被人知悉,当时便有人传出他二人要退亲,不过五皇子不信罢了,后来再加上宋欢欢作为五皇子的未婚妻,却三番五次给六皇子送去东西,这事也被人挖了出来。 再结合最近传出他们二人要退亲的流言,五皇子怎能不气? 他也不是没有问过宋欢欢,但她却说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拿六皇子过来说事,说他待北凉王侧妃更是非同一般,不也是救命之恩嘛?相较下来,她送些个吃的又怎么了? 当时,五皇子顾念着小六,便没有与她争执,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不气,一个两个的都是救命之恩,张翠花救了小六,小六又救了宋欢欢,凭什么就得他退婚? 这事儿若只是捕风捉影也就罢了,偏偏他父皇母后也曾在他跟前试探过,但五皇子对宋欢欢终究还是有心,被她那副皮囊所蛊惑,虽然当时为了面子装作听不明白,但这终究只是一时之策。 如今想来,退婚?恐怕不只是因为要保命,还有一个小六也掺和在其中。 五皇子的气撒不到宋欢欢头上,也撒不到父皇母后头上,便只能拿张翠花和他六弟撒气,里头具体的事情自然是传不到陛下耳中,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两个儿子打架的事情?所以传到他耳中时便只剩下五皇子与六皇子闹了口舌之争,因由所起还是与叶府母子二人有关。 这倒是叫她们母子二人平白替宋欢欢背了锅。 在陛下看来,两个皇子毕竟也是因她而起,虽是没对北凉王府的人作出处罚,但两个皇子也被罚在宫中自省,闭门思过,连那秋猎都不必参加了。 因为此事,叶北辰还曾找过张翠花说嘴,说他与六皇子走的太近,还害得五皇子六皇子闭门思过,翠花自然觉得冤枉至极,两人理所应当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虽然此次纷争还是以张翠花的胜利而结束,但她到底还是心中不快,当晚这气性一上来,直接挖出了埋在院子里的那一包袱她当来的银钱,又收拾了衣服准备离开。 但这一走估计就不能回来,狗蛋儿自然也就见不着他爹,翠花觉得这事儿还得征求一下狗蛋儿的意见,免得他日后再怪自己,所以,看着趴在床上不知所措的狗蛋还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句:“狗蛋儿,娘带你回娘家好不好?” 也不知狗蛋是听明白了还是听不明白,被他娘这么盯着瞅,那嗓子眼儿里竟也发出了一声:“好……” 翠花看着狗蛋那副喜人的小脸儿,忍不住趴上去嘬了一口:“你可真是俺的好儿子。” 狗蛋挠挠头,不明所以,只是憨厚的笑笑:“嘿嘿……” 要带的东西不多,衣物之类只挑些贵重的带走,至于其他的,她手上如今有钱,买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银钱,等到了地儿再行置办,如今要做的只消收起玄月弓,还有陛下娘娘赏赐的那些贵重物件儿,再带上自己的一应细软。 她拿走的这些东西都是她跟狗蛋儿凭本事挣来的,所以直接带走她心里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最让她为难的还是留下的那封信,她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比对着女夫子之前教过的女则女诫上头的字,依样画葫芦留了封信下来,只是那字…… 算了,反正看信的也不是她,总归为难的是叶北辰,无所谓! 看着这屋里该收拾的也都收拾了,也不差什么,当晚便带着孩子跳墙离开了。 她走以后又过了两日府里的人才发现侧妃带着孩子离开了,老王妃和叶北辰听到消息过来时,看着桌上茶壶底下压的那封信还有些意外。 两人打开一瞧,只见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和离”二字。 那字实在谈不上好看,只能说勉勉强强能沾上“字”的边儿,叶北辰强忍着这笔烂字将此信读完,大概意思是说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叫他别去找,就当自己当初救他一命的酬劳。 叶北辰“……” 他要是没记错,这酬劳他之前已经付过了,这意思是他如今还要再付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且先不提这和离书受不受官府所承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也是他们叶家的种,哪里是能说带走就带走的? 叶北辰当时就要派人去找, 但刚有动作就被孙姒宝想方设法给拦了下来,倘若她不知此事也便罢了, 如今知道了, 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多番纠缠,就是不让他去寻人。 借口也是现成的,她上一胎就是因为张翠花而堕, 好不容易又叫有孕, 这一胎万万不能有闪失, 叶北辰也是想着, 王妃肚里怀着的毕竟是嫡子,若是翠花在的话的确是有危险,便说等到她这一胎落地了再去接人回来。 对于叶北辰的说法孙姒宝并未多言, 但她私心里依旧是想着,这女人最好永远也别再回来, 之前狗蛋儿入了陛下太后和皇后的眼就已经让她觉得自己的孩子要地位不稳了,如今这悍妇主动出走,她自然要把握时机。 而此时,翠花身上大包小包的背着, 毫不费力, 狗蛋儿就兜在她身前,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看着这周遭的景象, 满眼都是好奇,虽然之前跟着六皇子也出去过, 但像如今这般还是有很大不同。 这两日,他们住过客栈,也在外头露宿过,主要还是因为带着狗蛋儿在这京都里又逛了逛,买了些特产准备带回去,如今正行到一处山脚下,张翠花脚程快,估摸着还有一日便能到地儿。 -- 第77页 走在回娘家的路上,张翠花对于王府所发生的事情也不再关心,也管不了这么多,自然,她也不怕叶北辰去寻她。她若是想离开,旁人拦不住,她若是不想离开,旁人想劝也劝不走。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走到半路,翠花时不时的朝着身后尾随的人吼道:“大兄弟,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身后那男子很是难为情,但过了这阵不好意思又很快跟了上去,嘴里也倒着歉:“恩公,实在是抱歉,不是在下想跟着你,确实是不识得此处的道路,再说了,只有跟在恩公身边才最安全。” 张翠花“……” 对他来说是安全了,对自己来说就是一桩麻烦。 叶北辰老说她能惹事儿,但这一次还真不是她主动惹事儿 身后的人是她路上救的,当时她带着狗蛋儿正走到一处河岸边,结果这男人骑着马从对面过来,与此同时,从水里和岸边忽然冒出几十个黑衣人提着剑追着这男子。她带着孩子原本是不想管的,奈何这些人打着灭口的心思还要对她和狗蛋赶尽杀绝…… 这就不能怪她反击了。 但这还不算结束,就在这之后反反复复又有几波人前来行刺,但都被张翠花拦了下,再后来这男人就赖上她了,一直跟在她身后跟着她。 显然,这些个黑衣人都是来追这男人的,也不怪翠花说他是个大麻烦。 但这人这么一直跟着她也不合适,她这次是要回娘家,总不能再带个陌生男子回去,免得再被村里人误会说她拐了人。 再者说了,她带来的粮食就那么些,只够她和狗蛋儿对付两三天,这人一跟着连带着她喂奶都不好喂,就因为这个,狗蛋儿已经哭诉过几回了,而且那人一直跟后头,她也不好把人晾在那儿,少不得要分走些吃食。 没办法,张翠花只好选择自力更生,在路上碰着条河还顺道儿叉了十几条鱼来打打牙祭,至于用什么来叉鱼,自然是用那些黑衣人留下来的剑了。 她停,她身后那大哥也跟着停下,张翠花嫌他笨手笨脚的连生火都不会,便只叫他在岸边等着,那人也是听话,但还是不敢离翠花太远,免得她营救都不能及时。 等到翠花觉得叉的这些鱼差不多了才又上了岸问他:“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刀?” “有” 那人点点头,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弯刀,足有成人的一条小臂长,还问翠花要做什么? 翠花笑了笑,不以为然:“做什么?当然是给鱼刮鳞?”说话间,便从他手里接过了那把弯刀,动作娴熟的给这些鱼刮起了鳞,但她也不能让这人一直闲着,便把狗蛋儿给他让他看着。 张翠花自然也带了刀,但不想把自己的刀弄得全是腥气,自然是要用别人的,反正这鱼也不是她自己吃,自然要有付出。 而那人看着自己那把弯刀很快便被鱼血和鱼鳞所沾满,虽说是有些心疼,但也没有说什么,便好好的替她带起了孩子。 翠花救下来的这男人也有三十多岁,快要奔四十的年纪,但张翠花看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他家中也有几个孩子,平日里虽然都不是他来带,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见张翠花如此信任自己把孩子都交给他来带这人也是一脸感动,想着这半日来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便也调侃道:“恩公不怕我带着孩子跑了?” 只见张翠花刮着鱼鳞的手丝毫不停,头也不抬,只是幽幽的回了一句:“你这么有自信自己跑不掉?” 那语气间很是自信,仿佛这事再正常不过。 那人“……” 他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嚣张的女子。 但不得不说,他这会儿的确没这个心思,两人虽是认识了半日,但对于彼此的姓名并不知晓,他没有问过张翠花,同样的,翠花也没有问过他是谁?两人明显是都有自己的心思。 等到鱼烤好后,他如在家时顺手就要接过,但张翠花却将他的手打开,瞥了他一眼而后又直言道:“这是给我儿子的。” 那人缩了缩脖子,行吧!他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果然,下一秒就见狗蛋的手伸了过来,理所当然的接过了那条烤鱼。 这孩子可真听话…… 他见狗蛋儿也就刚满周岁的样子,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吃鱼最好还是要先把刺挑出来,免得卡了嗓子,但张翠花却只说:“这鱼刺少,再说了,他会吐刺。” 那人还想着这么点的孩子如何会吐刺?紧接着就见狗蛋儿有模有样的吹了吹手里的那条烤鱼,两只大眼睛转了转,挑了半天才选了一个好咬的地方啃了起来,吃到有刺的地方还知道“呸呸呸”吐出来,果然如张翠花说的那样会吐刺。 不过小孩子总归没有大人吃得干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更不能接受的是另一点,毕竟他仰仗着这孩子的娘亲护佑他,虽不知这女人为何有这么大的能耐,但心中总是感谢的,便也多替他看着些孩子。 原因是狗蛋儿觉得屁股下的那块石头有些硌得慌,便换了一块合适的,但这场面看着那男子眼中却不一般了。 他亲眼看见狗蛋儿一只手拿着鱼,另一只手直接把屁股底下的那块硌屁股的石头扒拉开,而后又只用了一只手便从旁边扒拉过来一块足足有两个人头大的石头,这才又坐了上去。 -- 第78页 狗蛋儿的这一操作直接打破了这人的认知,徒手去搬这么大一块石头还丝毫不费力气,这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能力吗? 虽然他也见过这孩子他娘动手,但一开始只觉得张翠花是自小练出来的,毕竟这世上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尽管平日里是少见些,但也不代表没有,但一个孩子如此年纪就天生神力,若是日后好好教养,定是将门之才。 那人看的目瞪口呆,偏偏张翠花已经习以为常,他还拍了拍翠花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刚刚看见了吗?那石头应该比他还重吧!你儿子一只手就给推过来了。” 张翠花只顾着烤着剩下的那些鱼,哪有心思去管这些?遂眼皮子抬也不抬的回道:“这算什么?大惊小怪……” 那人“……” 能不能说的搞得好像他很没见识一样!天生神力,这可是天生神力!光他见过的那些将军们府上也没几个这样的人,更何况是如狗蛋儿一般。 这顿饭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吃完,张翠花想着时间不早了她还要继续赶路,也不好一直带着他,是时候也该分道扬镳了,总不好一直让他这么跟着。 那人很是为难,私心里其实他也不想跟着张翠花,但若是没了她的护佑恐怕自己很难活着回去。 虽然想着眼前这姑娘应该不是差钱的人,但还是试探的问了一句:“我把这弯刀给你,姑娘可否送在下一程?” 张翠花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但还是摇了摇头,很是惋惜的道:“一柄弯刀,不够。” 那人见她摇头的时候还有些失望,但听他这么说时忽然又有了希望,当即便从自己身上解了块玉佩下来,看着她都有些心动了。 但张翠花可是深谙讨价还价的流程,见这人出手如此大方,自然没有道理这么简单就轻易放过他这头肥羊,偏偏这人又是个从未讨价还价的,这些身外之物也并不看在眼里,很快,他跟前便堆了一小堆的饰物,发冠、玉簪、玉佩…… 那人看着眼前这些身外之物,很是不确定的问道:“可还够了?” 张翠花虽是心花怒放但嘴上仍旧不松,摇头直道:“不够?你忘了上午的时候我还被那些黑衣人伤了,这一趟回去还不知要碰到什么风险?光这点东西哪够啊?” 那人想想也是,但身上仅剩下的那东西又不能许人,便又问她:“能不能等回去再给?” 张翠花摇摇头:“我只看眼前,你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别等我搜身……” 她坑了这人这么多东西,万一回头再被他打个回马枪,那才真的叫冤枉呢!自然不可能答应。 “你……你一个女子,竟然还想搜身。” “怎么不敢?” 还别说,张翠花别的功夫没有,但这唬人的能力可是杠杠的,还真给那人骗了过去,只见那人一脸纠结地从怀中掏了一个豹子似的物什,很是心疼,显然之前是不想拿出的。 但翠花瞧着那东西非金非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人这般宝贝恐怕内含玄机,便催促他把这东西拿出来,那人想着此一时彼一时,虽说极是肉疼,但还是把这东西塞到了翠花手上。 直到这个时候翠花才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拿在手里瞧了瞧,又对着太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殊,嘴里还嘟囔着:“不过是个黄铜制的小豹子罢了……” 什么小豹子,这是虎符,虎符! 那人还有些委屈,若不仔细去看还真发觉不出,但想着这虎符在张翠花手里也无用,兴许也只能当个铜制的小豹子,若只是这样的确不算什么。 一开始他也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但若是不拿出来真被搜了身又显得他没有诚意,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也并非他所愿,但如今也别无他法…… 张翠花明显是个不识货的,那人说这东西她拿着也无用,不如还给他,但到了手的东西,翠花怎么会再给?当时就塞到自己怀中,任那人也不敢来拿。 那人的确不敢去拿,但东西虽是给了她仍旧是不死心的与她商量道:“这东西于你无用,等我回去再拿旁的金器跟你换好不好?” “好” 嘴上虽是这么应了,但这一次坑的东西太多,而且这男人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又都不比狗蛋儿之前挣来的那些差,所以翠花将这人送到约定的地方,确认周遭没了危险以后赶紧带着孩子就跑,免得被人堵了去。 那人一开始也是不信,怕翠花拿着东西跑了,但张翠花仍旧振振有词地说道:“我都能舍命救你,还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见那人一脸的不信她还补充道:“你赶紧去取金器,我在此处等着,正好看着你走,也是替你守着免得再有人害你,记得啊!等会儿只准你一个人过来,那金器我要大的,不然这小豹子我可就不给你了。” 那人虽是有疑虑但也只能按张翠花说的来办,几番叮嘱:“那你可一定在这里等着,别乱走!” 张翠花一脸的郑重:“我办事你放心!” 等到那人进了不远处的帐篷,张翠花带着孩子转头就走,毫不留恋,没办法!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情干多了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心虚,所以还是叫她失信一次吧! 而那人禀退众人拿着她要的大金器回来的时候,见到此处张翠花带着孩子已是人去楼空,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脸痛惜的低吼道:“朕的虎符……” -- 第79页 第四十二章 丢了虎符的自然是当朝陛下, 魏帝。 这日他原本是出来秋猎的,骑着马追着条猎物甩开了护卫,没成想遇上了行刺之人, 自然是一路追一路逃,后来就被张翠花给救了, 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 魏帝原本也是想着找到人, 奈何这事儿说出去总让他觉得有些丢人,说被一个妇人坑了虎符总叫他难为情,说出去估计人家都不敢信。 就算信了,下边的人当面不敢说什么, 私下里恐怕也会笑话他。 所以魏帝后来想了想, 此事还是作罢, 虎符丢了起码还能再做, 顶多麻烦了点儿,但面子事大,说什么也不能丢, 所以这一趟回来,他只是叫人追查了那些刺客们的下落。 而另一边, 张翠花在行了一日多的路以后也到了青游村,这两日她可以说是日夜兼程,狗蛋儿起码还能在她身前的布兜子里休息,但翠花却不行, 怕狗蛋儿冻着了更是紧赶慢赶, 两夜一日都未合眼。 也就是她精力旺盛,体力惊人, 所以才能扛得过这般消耗。 而随着张翠花走动之间,身前装着狗蛋儿的这布兜子也跟着晃悠, 但狗蛋儿倒是习惯的很,一直不哭不闹,偶尔还会从从布兜子里探个头出来,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饿了知道要吃的,渴了知道要喝的,拉了尿了之前还知道拉一拉他娘的头发。 张翠花低头看看他摸了摸狗蛋儿的大脑门儿,对比旁的孩子,狗蛋儿实在是好带的很。 青游村越来越近了,等到路过村里那个她常常打猎的大山,张翠花还顺道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擎等着回去让她娘给加餐,不过到了家门口,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看着这地理和方位,的确是她家原来住过的地方,张翠花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不怪乎别的,看着眼前这青砖大瓦房,她还有些怀疑,这真是她家吗? 回去的时候正是一大早,张翠花伸头朝里头看了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陌生面孔正在院子里忙活,劈柴、挑水,很是熟练,一刻也不闲着。 她等了半晌也没见那人主动问话,到底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原先住在此处的人去了哪里?” 那两人抬起头来有些疑惑:“这家人一直在这里住着,你是?” “俺是张翠花……” 那两人顿时松了手里的柴刀和水桶,任凭那水洒了一地,两人惊呼道:“小姐?” “小姐”这个称呼倒是新奇,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喊她,弄张翠花也是一脸懵:“哈?” 张翠花也是后来才得知,家里用叶北辰后来送来的那些银子盖了房子、挖了井、买了仆人,如今在这青游村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富户了。 翠花想了想,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两个仆人“……” 虽然他们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这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制式都改了,这屋子显然是经过一番重建,如今已入了深秋,山里又比镇上冷的多,好在屋里安了地龙烧了炕,此时,张老汉和翠花她娘正穿着羊皮制的衣裳舒舒服服的坐在炕上,看着狗蛋儿扶着炕慢慢的走也是心里乐开了花。 狗蛋儿生的喜人,就这长相,整个青游村数百年来也没出过这么俊的孩子,自然入了翠花他爹娘的眼,对于六个多月的孩子却又生的与人家一岁的孩子差不多大,他们也不觉得意外,毕竟翠花小时候也是这样。 边带孩子张老汉边抬头问:“翠花,你这次打算在家住多久?” 只听张翠花含含糊糊的说道:“不确定呢,且住着吧!” 关于这事还得怪张翠花,她与叶北辰和离的事情并没有说,只是说回来探亲,顺道也叫他们看看孩子,免得他爹他娘又担心。 不过夫妇俩倒也都信了,翠花娘也没多问,拿着翠花带回来的山鸡野兔出去剥皮清理等着中午做给她吃,家里的杂物活虽然都是由买来的仆妇们来做,但做饭却一直是翠花她娘一手包揽,终究还是张老汉吃不惯外人做的饭。 不过翠花这一回来,做饭又成了一件极艰难的事情,别说是从前都要准备一大桌子菜,今日她骤然回来,自然要准备的更加丰盛些,所以还要早做准备,早些收拾。 入秋了的动物都吃的肥,但光指着她带来的这些食材总归是不够,除了炖的野兔山鸡,另还有一些山里的干蘑菇也都一道烩了进去,再有便是腊肉还有些夏日腌的咸菜之类,每样儿都炖了一大锅,就这,翠花娘为了防止不够还多焖了几碗饭。 但瞧着这饭菜消失的速度,翠花娘比对着自己印象中她闺女的饭量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翠花,一年不见,你这饭量又见长了……” 听到这张老汉也是抬起头来仔细瞅了她两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就王府养的起你……”说完话,紧接着又开始喂起了外孙儿。 狗蛋儿似乎也听得明白一两句他们在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被眼前这炖的软烂脱骨的兔腿儿勾去了心神,瞧他那副吃相,活脱脱就是跟他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老汉和翠花娘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由这一大一小这么地了。 因为前两日的日夜兼程,翠花回去之后就开始睡起了觉,从当天中午吃过饭一直睡到第二天一大早,原本还想着早起带狗蛋儿去山里劈柴,但这活计明显已经有人干了,就连她想挑个水都不能,没办法,她就只能带着狗蛋儿四处逛,这里走一走亲戚,那里走一走亲戚,这村子虽不大,亲戚网倒是密集。 -- 第80页 村里人都是心直口快的,她大睡的那日翠花带孩子回来的消息就传了个遍,但村里人上门也通通被张老汉和翠花娘拦了下来,倒不是说把人赶出去,而是自己接待,免得再打扰闺女外孙儿休息。 等翠花今日带着孩子出来他们终于是见着了人,先是对狗蛋儿各种夸赞,紧接着便开始了他们最关心的话题,不是问她京都怎么样就是问她王府怎么样,但说的多了翠花也觉得烦躁。 不怪别的,老有人觉得她是北凉王府受了委屈才回来,要么就是觉得她跟叶北辰闹了矛盾,虽然事实大差不差是这样不错,她的确是与叶北辰有罅隙,但这也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并不代表她就想把此事拿出来说嘴。 归根结底,她这次回来是来散心的,不是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张翠花摇了摇头,这一年在王府里倒真把她的性子给磨平了些,如今竟连这点子事都值得她去纠结了。 那大可不必,她还有更好的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再遇到有那让她觉得不痛快的人,张翠花也不说什么,只瞪着那人看,一般人总该知道言尽于此,不会再多问,若是有那没有眼力见儿的,也别怪她跟从前一样,拿大棒子赶他们,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招百试不爽。 解决了村里人的口舌之争,翠花又开始闲适在家,时不时的也会上山看看有什么猎物能打,但这回子,许多动物都开始躲避不出,也该入冬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家,可是苦了翠花她娘,也不是说旁的,实在是这祖孙三人太能吃,买来的那些仆妇们手艺又不好,只能替她打些下手,翠花虽然也会些个厨艺,但也只能说一般,能做熟就不错了。 所以时间长了翠花娘就开始催她回去,别老一直赖在娘家,先不说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待这么久会被人笑话,这都是小事,毕竟他们也习惯了,但狗蛋儿毕竟是叶家的孩子。 “翠花,你可不能一直呆在娘家,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夫家考虑,狗蛋儿他奶,还有狗蛋儿他爹总归是想孩子的……” 翠花娘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这点儿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一直留出嫁的女儿和外孙在家,与理不合。 一日催,两日催…… 被催的多了张翠花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只能将实情与她娘说明,抱着狗蛋儿坐炕上大大咧咧地说道:“俺不走了,俺已经跟俺男人和离了。” 说这句话之前她已经猜到了会被挨骂,但翠花她娘只是一副“果然跟俺想的一样”的表情,虽是吃惊,但也终是松了口气:“果然被俺猜对了……” 张翠花也是破罐子破摔,在她娘骂她之前还带着孩子跑到了山上去,一口气挖出了之前埋的那些银子银票和“坑蒙拐骗”来的贵重饰品。 而后又笑眯眯,讨好似的捧到她娘眼跟前,客客气气的说道:“俺有钱,娘,咱们去城里住吧!” 翠花娘看着眼前这些贵重东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你从哪儿坑来的银子?” 张翠花“……” 她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叫坑来的?这是俺和狗蛋儿挣来的……” 翠花娘一脸不信,但也只能由着翠花解释,不过紧接着,张老汉也从外头进来,看着闺女捧着这一包袱的金银玉石和小豹子,眼珠子瞪的老大,下巴底下的那几撮花白胡子也是乱颤。 只见他虎着脸呵斥道:“翠花儿,你又拐人家的银子……” 张翠花“……” 一个说“坑”一个说“拐”,翠花气得吹鼻子瞪眼,感情这钱她就不能是自己挣的是吧! 第四十三章 她手上有充足的银子让翠花爹娘也放了些心, 不说旁的,起码知道她带着孩子两个人也能衣食无忧。 但也仅此而已! 看着闺女带着外孙老这么坐吃山空,张老汉觉得总不是个事儿, 再加上她闺女又老在他跟前晃,孩子看久了总觉得烦躁, 但家里柴不用她砍, 水不用她挑,活儿不用她干,张老汉大手一挥:“你去读书去吧!” 张翠花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读书?” “对!” 张翠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俺都多大了, 还读什么书?俺不去。” 张老汉从门后头拿了根大棒子, 虎着脸威胁道:“不成, 必须去, 省得你整日在家闲得慌。” 张翠花“……” 其实她不闲,她还得带狗蛋儿。 其实张翠花不明白,明明她都这个年纪了, 也不知道她爹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她一个出了嫁生了孩子的妇人需要念什么书?真要是嫌她闲咋不叫她去山上打猎,非得来这劳什子的私塾, 也不看看她是不是这块材料。 在王府被压着读书也就算了,回了村还要被压着读书。 她怎么这么命苦? 可惜张翠花的这些怨言通通被她爹给一手镇压。 在家里自然与在王府不同,在王府那是没人管得住她,就算是老王妃也不甚敢插手她的事情, 但她爹她娘却没这个顾虑, 想什么来什么,反正是自己闺女, 可劲儿造,反正翠花在家里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孩子再勇、再混账, 也总归是自己的娃,支使起来自然是理直气壮。 有一种闲是她爹她娘觉得她闲,尽管她中间也是各种拒绝,但在张老汉和翠花娘的压迫下终归还是去了书院。 -- 第81页 对此,翠花表示极其郁闷! 所以,这一日,青游村的私塾迎来了两名新生,大的叫张翠花,小的叫叶狗蛋儿。 不错,就连狗蛋儿也被带来了私塾。 张翠花原本是想着让她娘在家带着孩子,自己去私塾,但偏偏狗蛋儿又离不了她便只能一直带在身上,张老汉说交一个人的束脩也是交,两个人的也是交,还不如两个人一块听,都省了一份的钱。 这操作叫翠花和她娘都觉得目瞪口呆,不过翠花娘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两个人学的确比一个人学要赚,便也同意了。 但说是这么说,他们自己愿意不代表夫子就能愿意,先不说翠花是个女流之辈,本就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换了个地儿换了个人指定是不行,但在这青游村可没人敢去较她的真儿,触她的眉头。 但带着孩子去上学,张翠花怎么看怎么觉得过分了,便又与她爹辩解道:“这事哪这么容易?私塾能带孩子?俺还是头一次听说……” 一听闺女这么说,张老汉连忙喝斥道:“你才多大?你懂个什么?你老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能成。” 张翠花“……” 行,她就看看她爹要怎么让她和狗蛋儿进私塾。 张翠花原先还想着看戏,不过也不知她爹是用了什么法子,还真叫两人都进了去,对此,私塾的夫子很有话说,不是他想答应,而是翠花他爹出价太高了…… 毕竟,如今的张家也是这青游村的富户,富的流油!平常半年的束脩也就那么几百文钱,就算翻个几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在这一点,张老汉很有自信! 由于整个青游村只有一所私塾,里头的孩子都是六到十岁,最大也就十二三,之后便要去学个手艺,所以,张翠花带着狗蛋儿也只能与他们为伍。 村里的私塾只教最基本的写字认字和一些简单的读物,譬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最多再学个《幼学琼林》,大多是学会了识字便就罢了。 不是夫子不想往深了交,实在是读书的费用奇高,并非一般人能够读得起,就连他自己也是止步于童生,若是日后攒够了钱才能往前更进一步。 当然,村子里兴许也有那天资聪颖的孩子,若是这家人家底雄厚,自然可以带孩子去镇上或是县上谋求出路,也不必在这村里虚耗时间。但若是没什么家底,就算孩子天分再高,也只能种地垦荒,至多去镇上县上跟某位师傅学些个手艺,日后也好有个谋生的法子。 毕竟,对于大部分孩子说,能认字已经不错了,就光是这村里,就有许多的孩子大字不识一个,就像从前的张翠花。 这一回去私塾,自然是要跟一帮十岁上下的毛头小子一道听课,最开始那两天还真叫她有些尴尬,不过读了两日便就好了。 教授的夫子自然是村里唯一的童生夫子,张翠花跟他也是认识的,少时还曾对他起过心思,不过也只是一阵儿罢了,如今,她嫁了人也有了孩子,夫子亦是,她自然不会再想旁的,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下再碰着还真就是有些意思。 以张翠花的年纪和个头儿,自然是坐在最后排,旁边便是坐着的叶狗蛋儿,自然,介于狗蛋儿年纪小,他那小板凳还是找的村里的木匠特制的,不光是加高,且四周都围了起来,免得孩子掉下去,倒也是有模有样。 对于张翠花这个学生,夫子收的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起码她是个成年人,虽然也听说过她从前的战绩,但想着如今年纪大了,总不至于再跟一帮孩子计较。 他唯一担心的还是狗蛋儿,毕竟孩子还小,就怕他会闹腾,但叶狗蛋儿出奇的乖巧,虽然听课的过程中常常也是手舞足蹈,但也不至于扰乱课堂,有些什么响动大抵可以忽略过去。 但夫子没想到,狗蛋儿还没搞出什么麻烦,他娘又开始搞事情,虽然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 村里的孩子调皮,就和这些孩子的爹娘小时候一样,毫不夸张的讲,这些孩子中,有些人的父母是跟张翠花一个年纪、辈分儿,小时候还曾想欺负过张翠花,但都被她给收拾了个遍。 翠花是真没想到,收拾完了老的又来了小的。 命运的齿轮总是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张翠花,人的内心总带着排外的心理,哪怕是孩子也是如此。所以打从一开始,私塾里的孩子对于出现的这个高大壮硕还带着孩子的婶婶就有些排斥,时间久了就更是,直接忽略了他们父母几番叮嘱,趁着夫子不在便开始整她。 拿虫子和癞蛤/蟆塞到她桌洞里吓她,又或是趁她不在藏课本,要么就是打扰她喂孩子,一开始她也只是警告了一番,毕竟这些孩子身体太过弱小,禁不住她一击,但放任的结果就是这些孩子竟欺负到了狗蛋儿头上,有一日她从茅房回来,狗蛋手里竟攥了一只癞蛤/蟆…… 当然,只不过是只癞蛤/蟆罢了,虽说不咬人,但却膈应人,狗蛋儿并未被吓到,只是有些好奇,但周遭的那些孩子一个个的却都在偷笑。 敢嘲笑狗蛋儿?这回可是惹恼了张翠花。 忍无可忍,她便趁着放学了,夫子离开的时候将这些学生全部锁在了屋里,她就在门口守着,不叫他们出来,就等着这些孩子的父母来接。 怒气之下,翠花更不敢对这些孩子出手,就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况且来之前她爹娘也叮嘱过,不许跟这些孩子起了纷争,但她不主动惹事,不代表怕事。 -- 第82页 在村里私塾念书的孩子不多,也就那么十来个,发现这女人为了报复他们竟将门锁上,一个个的都绷着个小脸,怒火中烧。 “俺告诉你,坏女人,趁早把门打开,等会儿俺爹来了有你哭的。” “大壮他爹能双手举起一头羊,打你一个女人还不是绰绰有驴,坏女人,你最好赶紧把门打开。” “就是就是,还有俺娘,村儿里可没一个敢惹她的,再不把门打开,回头她见着你这么欺负俺们还不得把你这张脸给挖的稀烂……” “……” 此时,张翠花就堵在窗户边儿,撑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他们各种威胁,而狗蛋儿则是在外头扶着墙学走路,时不时的朝翠花笑笑。 对于这些孩子的威胁,张翠花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也不好什么都不说,只见她清了清喉咙,放言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的爹都是我手下败将!你们这些小崽子没出生时就被我打了个遍。” 班上的十来个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般,但一想想自己爹娘又是何等伟岸?怎么可能受制于人,尤其是眼前这壮女人,所以对于张翠花的这番言论,他们只当作是她在夸大其谈。 一个孩子伸出一只脏手,目眦欲裂的指着张翠花吼道:“你胡说,俺爹说小时候都是他欺负旁人,怎么可能是你这个坏女人的手下败将。” 张翠花倒是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幽幽的回了一句:“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你爹十年前就是俺的手下败将。” 那孩子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大声吼道:“不可能” 另一个孩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接着道:“俺娘也是,俺爹都打不过她,天天被俺娘骂……” “你娘?俺一根手指头就能给她摁趴下!” 那孩子一脸震惊,直接跌坐到椅子上:“你骗人!” “是不是骗人等他们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而此时,也有不少家长发现自己孩子没有回来,还跑去附近问:“俺家大壮这个日头了还没回来,你家孩子回来了吗?” “没呢!俺刚刚也去问了,李嫂家的春娃也没回来!” “这可就奇了怪了,要不去找找?” “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这村子又不大, 没见到孩子的家长不止一位,一问才知,除了前儿个跑山上玩摔瘸了腿的二溜子, 今日去上了学的竟都没回来。 这可就奇了怪了! 事实上,但凡回来个两三个他们都不至于这么去找, 但一个都没有, 不免让人有些深思。 路上还曾遇到教孩子们读书的那位童生夫子,但问及此事时,夫子却说已经给孩子们放了学,但为什么没回来他并不清楚, 毕竟授课的地点和他住的地儿并不在一处, 往常孩子们也都是自行回家, 他便也没当回事儿。 有村民说:“兴许这些瓜娃子又上哪去玩去了, 俺家大壮本来就皮实的很,估摸着又约着去哪儿耍去了。” 但也有执不同意见的:“也不能吧!你家大壮是这样,但俺家毛蛋儿每次去玩儿之前都会跟俺知会一声, 再说了,这回不见的不光俺们家毛蛋儿, 大家伙儿的孩子都没回来,这里头指定有事儿……” “要不还是去找找吧!” “行” 众位家长们合计着找一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便沿着去私塾的路去寻,就连夫子也跟着一道儿去找, 毕竟这些孩子都是他来带, 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他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路上倒是没碰着人, 反倒是刚到私塾就看见张翠花抱着孩子正悠悠哉哉的坐在窗沿上。 看到这些孩子的父母过来时还笑呵呵的说了一句:“都来了……” 众人心头一紧,感觉仿佛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虽然翠花只是抱着孩子坐在那儿,但她这笑容总让他们觉得有些刺目,这是他们心中的一种预感。 就像老鼠见了猫,蛇碰见了雕,这是种族和血脉上的天然压制,虽然这一刻张翠花并没有做什么,但从小就被张翠花压制的他们就是有这种感觉。 不过很快,他们这预感遍便成了真。 透过翠花身躯没挡住的窗户缝往里看时,他们要寻的那些孩子都在里头苦坐着,有人还喊了一声自家的孩子,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个孩子抬起头,一群孩子也都陆陆续续的抬起了头,眼睛晶晶亮。 “爹,你可算来了。” “娘,快把这门打开!” “……” 看着自己的爹娘组团过来了,他们料想着这悍妇一定会败北,所以也没了顾虑,班上那十来个孩子都开始往门窗跟前跑,只不过门被上了锁,窗户又有张翠花守着。 这就直接导致了孩子们出不来,大人们也不敢进去!! 毕竟,谁又想得罪张翠花这个悍妇! 看孩子们晃着门和窗急吼吼的要出来,家长们没一个不心疼的,若是换了个人这么干,早就被他们的口水给喷死,偏偏堵着门窗的是张翠花…… 这就难办了。 一时间,众人中竟没一个想做这个出头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夫子身上,统一看向夫子,毕竟翠花是他同意招进来的。 夫子“……” 他一脸无奈,但鉴于自己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避无可避,也只好上前劝道:“翠花,还是把门打开吧!” -- 第83页 只见张翠花抖着腿,晃着怀里比平常孩子大上一圈的狗蛋儿,坚定的道:“不开!” 说着,还把一个想要冒头的孩子给挡了回去,只用了一根手指。 虽然只是一根手指,但这举动依旧看得众位家长们心惊肉跳,就怕她失了分寸。 被挡回去的那个孩子的家长皱了皱眉:“翠花,你这是干啥?” 张翠花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俺是在干啥?孩子管生不管养,自己不教好,少不得俺来替你们管教管教……” 她说这话时,就连她怀里的狗蛋儿也跟着有模有样的点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我娘说的对! 众人“……” 他们也不是个傻子,看这情况自然知道自己家孩子肯定在中间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她不开心,所以才会被关在这屋子里不许出来,不过现在,看这些孩子活络的性子,怕是没受到什么灾难,张翠花也没有太为难他们,这也叫他们放了些心。 但这些孩子们没被为难,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可是要为难死了,若惹的是个正常人,不管是说也好、劝也好,总有办法,偏偏他们惹的不是个正常人…… 惹谁不好,非要惹张翠花,明明提前就与他们说清楚了莫要招惹她,到底是没听进心里去,还得他们出头! 等这帮小子们出来的,一个个的都得挨揍! 外头剑弩拔张,但里头可不同,孩子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处境,只知道自己的爹娘组团来了,一个个的便有了主心骨,态度上就更加挑衅,还对着张翠花冷嘲热讽。 “坏女人,赶紧放我们出去,小心我爹爹打你” “就是就是,我可告诉你,我娘来了,一会儿可有你受的” “爹,你赶紧把这坏女人打倒,救俺出去……” 外头的众人“……” 他们听到了什么?让他们对翠花出手?出手做什么?挨揍吗? 这帮孩子是不是故意的,这他娘的不是坑爹吗? 偏偏这些孩子还嫌事儿不够大,几番上前去推张翠花,她人虽是纹丝不动,但面色已经开始转变,这场面看得家长们冷汗直冒,青筋直跳。 翠花忍无可忍,扭头斥道:“你们都给我闭嘴!告诉你们多少遍了,你们的爹娘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一群孩子听了这话,顿时更是急躁,一个个的又开始叽叽喳喳:“不可能,爹,你忍得了这口气吗?俺忍不了,你快揍她” “娘,她又胡说八道,你抓破她的脸……” “爹,你快动手啊!” “……” 众位家长们怕自己孩子再说出什么荒唐之言,赶忙斥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们再这么说下去,指不定被揍的是谁?” 也不对,应该说这事儿完全就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争议。 孩子们鸦雀无声,一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们的爹为什么不过来救他们,难道他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这女人? 不可能,他们不信! 等这些孩子停止了挑衅,外头站着的村民们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翠花也转头看向了他们,和声和气的问道:“谁要与我打一场?” 众人一致摇头,他们不敢。 紧接着,翠花又问:“谁要抓破我的脸?尽管放马过来。” 众人忍不住又后退了好几步,无人敢上前。 孩子们“???” 这什么情况? 趁着孩子们安静下来,夫子也上前去询问了原因,不过听翠花解释了之后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帮孩子。 这事怎么说呢?只能怪这些孩子倒霉,但如果光自己倒霉也便罢了,还拉上了他们的父母,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有村民上前去小声问:“夫子,俺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夫子眼睛一眯,定定回道:“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道歉了,但光是道歉也不够,这些个孩子还得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好好“教育”一下。” 村民们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又问:“咋教育?” “有句话不知道你们可曾听过?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众人“……” 就是叫他们把孩子揍一顿呗!就这还要拐着弯着说,不就是揍一顿吗?这算个啥?他们早有这个打算! 不过夫子也与他们解释了原因,毕竟张翠花得罪不起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甭管是家世、财力,还是本身的实力,他们通通比不过,再加上这一次的确是自家孩子犯了错,他们辩无可辩。 事实上,跟从前对比一下,翠花其实已经留手了。 让他们自己出手总比让张翠花出手要强的多。 所以很快便有村民反应了过来,好声好气与翠花商量说,让她把孩子们放出来,他们也能好好揍一顿。 这也正是合了张翠花的意,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道了一声:“你们倒是上道儿。” 众人“……” 夫子说的不错,果然是叫他们揍这帮孩子! 商定完了之后,翠花当即开了门锁,外头的事情里头听不清,等到一帮孩子从屋内走出来时原本还想对着张翠花在冷嘲热讽一番,但没等话说出口,迎接他们的都是众位家长的小木棍、大巴掌。 十几个孩子,在尚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被自己的亲爹亲娘“痛下杀手”,而且众位家长一想到这帮熊孩子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人,又是怎样让自己今日陷入这种尴尬的情形,就算不为了张翠花也得狠狠地揍。 -- 第84页 夫子看了看这人间惨状,忍不住摇了摇头,以今日这些孩子们的情况来看,他这两日怕是上不了课了,所以大手一挥,大方的直接给他们允了两日的假。 今日,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今日,整个村注定要被孩子的哭声淹没。 今日,上至七十岁的老者,下至七岁的孩童,张翠花的威名,必定响彻整个青游村。 而作为当事人,翠花只是带了孩子老神在在的回了家去,仿佛今日的事情与她没有关系一般…… 在村子里猫了一个冬天,经过翠花的不懈努力,开春的时候,狗蛋儿终于说话了。 一家子人为了教狗蛋儿说话那可是费尽心机力,“爹”“娘”这类单个字的倒是容易,只是“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就有些困难,所以如今的狗蛋儿还只会叫爹叫娘。 这日,村里迎来了一个外人,翠花娘捏着那人交给她的信和礼物一头雾水。 “你刚刚说这东西是谁给俺家翠花的?” “是六殿下让属下将此物交给北凉王侧妃的” 翠花娘眨了眨眼睛,如实问道:“哪个六殿下?” 虽是对待翠花她娘这样的平民,但那人仍旧是恭敬回道:“是六皇子殿下。” 翠花娘目瞪口呆:“娘嘞!翠花啥时候认识的六皇子。” 后来,得知不光是翠花与六皇子相熟,就连狗蛋儿也深得六皇子喜爱,张老汉和翠花娘皆是一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张翠花理直气壮的回道:“你们也没问啊!” 老两口正无言以对,结果他们闺女又补了一句:“对了,狗蛋儿脖子上挂的那项圈是太后娘娘送的,还有俺那包袱里的其它东西,有皇后娘娘送的,还有皇上送的,还有几位皇子和后宫的各位娘娘,爹,你戴的那块玉坠子好像就是陛下给的……” 张老汉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挂着的玉坠子,眼珠子瞪得老大。 “乖乖,俺还有这福气?” 至于狗蛋儿,则是捧着那只小豹子玩的正欢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这些个好东西张老汉和狗蛋儿都有了, 唯独翠花娘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不过,没等她来得及羡慕就听张翠花接着道:“娘, 我记得你脖子上挂的那玉佩也是皇后娘娘赏的,……” 一听这话, 翠花娘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那块玉佩, 满是惊讶,能戴上皇后娘娘给的东西,这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张翠花,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只是揽着狗蛋儿乐得看她爹和她娘在这里长呼短叹, 又看起了小六给她寄的这封信。 信上小六说知道她在哪也是从叶北辰那打听到的消息, 但王府对外也只是说她是回娘家,张翠花想着叶北辰貌似并没有对外界说出他们二人已经和离的消息,就连小六也不知道, 在信中,小六还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低声道:“什么时候回去呀?” 张翠花咂摸着, 她现在还不太想回去,若不是为了孩子,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出青游村,不过跟着叶北辰出去的这一年多倒也不是件坏事儿, 起码叫她知道了外头的天空是有多广阔。 这不, 不仅叫她揽了不少钱才回来,还白得了一个儿子! 值! 看了眼怀中的狗蛋儿, 张翠花想着狗蛋儿这情形恐怕过几年也要送去上学,村里的教育终归是不够, 所以这事儿还得早做打算…… 任谁都知道这京都城里的才子最多,教学也最好,她早晚是要回去的,但现在还太早,眼下还得写封信回去。 小六叫送信来的那人还在堂屋里等着,如今她家新盖了房子,这招待客人的地儿和自己住的地儿自然是分开的,那人原以为回一封信也用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他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 不怪别的,实在是张翠花写的每一个字都得对着书上查。 原本也想着找她们私塾的童生夫子帮着代写,但在王府时就学过一些,再加上如今又也跟着他听了几个月的课,再叫他代写张翠花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她自己动手吧! 虽然她认字不多,但写一封信也不是说写不出来,毕竟这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去干。 她是老手儿,有经验! 认识的字就跟着书上的一笔一划的描,实在不会写还查不到的那个字的她就画圈,实在不行就找同音的字来代替,等一封信写完,张翠花还跟献宝似的显摆给她爹看。 “爹,瞧瞧咱这字咋样儿?” 张老汉看着眼前翠花举着的那鬼画符一般的两张信纸,歪着头,又蒯了蒯头皮,忍不住开口问:“翠花,你这画的是啥?” 听到这话张翠花就不开心了,只见她虎着一张脸,执拗的道:“爹,俺是在写信。” 张老汉一脸迷惑:“这是信?” “对!” 得了回复的张老汉一脸震惊:“这也叫字?” 张翠花“……” 她爹这是啥意思?咋不叫字?咋就不能叫字了? 为着这事儿,张翠花还与她爹张老汉犟了半天,甚至拿着书上的字给她爹挨个的比对,后来还是翠花娘出来评了评理。 只见她从翠花手里夺过那两页纸,捏着那两张信纸,看了一眼,很是嫌弃的道:“翠花,你爹说的对啊!” -- 第85页 张翠花“……” 她娘懂个啥?翠花想着她爹娘两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自然欣赏不来她写的字。 对,就是这样! 不过,张家老两口却不这么以为,虽然他们不认识字,但门口贴的春联他们还是见过的,人家那字可不像鬼画符。 张翠花不服,便把这两张信纸拿去给了那等待的下属,只见她一脸希冀的看着那人,又问:“你看得懂吗?” 那下人抿着嘴,顿了好半晌,才又说道:“若是北凉王侧妃不嫌弃,在下也读过一些书……” 这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就是说她这字不行,张家里老两口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等着看他们闺女的好戏,但张翠花是能叫人看戏的性格? 只见她大手一挥,无所谓的道:“反正信俺是写了,看不看得懂就是小六的事儿了?小六学富五车,一定看得懂!” 下属“……” 他在心里给六殿下默了个哀,这次还真就是殃及无辜,也是苦了他们主子,无缘无故还要受这委屈! 不过这还不算完,后来她又拿出了一张信纸,叫狗蛋儿拿着笔在上头随手画了几笔,三张纸一并叫那人带走,另外还有她们家自己做的一些腌菜、肉干、晒干的菌菇,都是些山里的土特产,她想着小六啥也不缺,还不如这些吃的实在! 等到那人带着一堆风干的山鸡,野鸭,菌菇,腌菜和张翠花母子俩写的那封“信”回去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魏璟逸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说这信是她亲笔写的?” 下属愣了愣,还是如实回道:“回六殿下,的确是。” 打开那封信时六殿下还是满心雀跃,但那下属亲眼看见,打开那几张信纸后,他们六殿下的嘴角明显抽了抽,额头上青筋暴起。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很快又恢复如常。 捏着那三张信纸,魏璟逸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虽然依稀认得几个字,但这纸上又是圈又是杠的他实在是看不明白,不过倒也叫他研究明白了,上头全是歪歪曲曲斜杠的那张应该是狗蛋儿的手笔,那半只孩子的手爪印还在信纸边儿上。 对于自己主子那来回变换的脸色,下属心知是因为什么,但主人看信的时候他也不便多说,只等问话。果然,很快六皇子收起那三张信纸之后便问起临走前张翠花有没有说过什么? 这下属也是个心是细的,料想到会有今日的情形,所以走之前还叫她口述了一遍这信的内容,而后才与六皇子说了起来。 六皇子曲起手指轻扣桌面,淡淡回道:“这么说,她眼下是不打算回来了?” 下属点头应道:“张氏的确是这么说的。” 听到“张氏”二字,魏璟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责怪道:“什么张氏?那是北凉王侧妃,这点规矩你还不明白吗?” “可张氏说,她与北凉王已经和离,再这么喊恐怕不合适……” “嗯?” 六皇子瞪大了眼睛:“和离?” “不错!” …… 后来,魏璟逸又给张翠花写过几封信,叫下属送信儿过去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一句,叫他别忘记带口信儿回来,个中原因,二人心里门儿清。 当然,他也没有阻止张翠花写信,但写信和口信可不冲突。 等着信到了张翠花手上,比对着这信上的字,不认识的便叫那下属给她瞧瞧,这些日子里张翠花都是这么看信的。 她来村里也有半年了,这半年间,小六给她写过几回的信,但叶北辰却一次都没给她写过信,更别说是来找她,两人虽说终归是感情淡了,但这也叫张翠花有些失望。 摸着狗蛋儿的头,张翠花幽幽的说道:“狗蛋儿,你爹爹就是个混账!” “混账?” “小孩子不许说脏话!” 狗蛋儿“……” 狗蛋儿如今也有一周岁了,一些简单的词汇自然说的出来,从前他还只会叫爹和娘,如今两个字三个字的词他也能说,不仅能说,这理解能力也是极强,惊呆了整个村的人。 众人皆知,狗蛋儿的聪明劲儿是他们平生仅见,日后定有出息。 而在夏季来临之前,青游村迎来了一位贵客,七八个汉子护着一名俊秀的少年郎来到此处,一路上风尘仆仆。 这人正是魏璟逸。 因为青游村地处偏僻,又是夹在两座山中,山路险峻,车马是过不来的,就连平时村里人出村去镇上购置些物品也都是徒步而行,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小村子像一些简单的物件都是能够自给自足。 在这种地界,坐轿子也费劲,魏璟逸想着不如直接走上来,所以才有的今日这一出。 十四岁的魏璟逸生的丰神如玉,身姿纤长,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贵气,这般人物突然来到青游村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直至这人径直踏入了张家。 村里人可没那么多顾忌,听了消息都围在张家门口,纷纷猜测这人是谁?门口明明有两个六皇子带来的侍卫,但村里人显然是没带怕的,说话也不避着人,像是看不见一般。 有村民感叹道:“乖乖,翠花嫁去京都到底都遇上了些什么贵人?” “谁知道呢?瞧这通身的气派,也就陛下的皇子皇女们比得上……”说这话的人一脸艳羡,说话之间满是赞扬。 -- 第86页 但其他村民也有不同的见解:“胡说,皇子怎么会来咱们这儿?” “咋不可能?翠花都能嫁进王府,皇子怎么就不能来咱们村?” “那倒也是哈!” 守门的两个侍卫“……” 这些人不会真当他们俩是吉祥物吧? 村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们收入耳中,幸好这不是在京都,不然这公然议论皇子的罪名,就算是抓到牢里去关几天都没人敢替他们申冤。 而屋里头,翠花爹娘看着他们大魏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手足无措,无处安放,礼自然还是要行,但来了这儿还是要一切从简。 不过六皇子倒是平易近人,看着满屋子乱跑,这摸一下那翻一下的狗蛋儿,还特意拿了自己带来的小玩具去哄他,但狗蛋儿却只顾着看他带来的那些东西。 魏璟逸转头问道:“翠花姐姐,小狗蛋儿还认得我吗?” 张翠花笑得一脸张扬:“你自己问他。” 六皇子招了招手,唤狗蛋儿过来,问他还记不记自己,只见狗蛋儿盯着他的脸,眨了眨眼,像一颗小炮弹一样直接冲向了魏璟逸的怀抱。 明显是认识的! 这冲击有些强烈,魏璟逸轻咳了一声,抱起狗蛋儿时还有些无奈:“这小子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说到这,屋里人笑了个倒仰,翠花娘笑着给他解释了一番:“六殿下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翠花,俩孩子都是天生神力,瞧咱们狗蛋儿,日后定是个种地的好把式!” 但没等六皇子说话,张翠花却反驳了一句:“娘,你乱说啥呢?狗蛋儿需要种啥地?俺手里又不是没钱……” 翠花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哂笑,不过魏璟逸这会儿又接了一句:“翠花姐姐别激动,婶婶也就说一说,我瞧着狗蛋儿倒是块做大将军的材料。” 这话倒是说到了张翠花心坎儿里,一想起狗蛋儿这体质是随了她,便也嘚瑟的接了一句:“俺要是男的,估计也是块儿大将军的材料……” 张老汉瞥了他姑娘一眼,摇了摇头,拆台道:“你就吹吧!” 张翠花“……”她咋就吹了? 六皇子倒是同意她的说法:“本殿下倒觉得翠花姐姐还能走的更远。” 这话倒是合翠花的心意,看着她爹昂着头道:“小六说的对,俺还要再往上爬,兴许有朝一日皇帝陛下见了俺都要吓一跳呢!” 这话属实有些大逆不道了,老两口瞥了一眼一旁的六皇子,虽然他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还是斥责了一句:“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六皇子只是笑笑,不以为意,只是转移话题,摇着拨浪鼓对坐在他腿上的狗蛋儿问道:“狗蛋儿,你知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狗蛋抬眼看了看他,笑得两眼一眯,明显是高兴。 只见他小嘴一咧,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整间堂屋,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爹爹,六爹爹……” 魏璟逸“……” 张翠花:“……” 张家老两口儿“……” 啥六爹爹?他们可没教! 第四十六章 对于狗蛋儿唤魏璟逸是爹爹的这件事情, 张家三个大人也都跟着纠正了许多遍,但偏偏狗蛋儿这孩子认死理儿,怎么说都不改口。 只见翠花两手搁在狗蛋儿的肩上, 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狗蛋儿,小六是你叔, 不是你爹!娘跟你说啊!你爹坟头草都老高了!” “咳咳!”张翠花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老两口各踢了一下, 只能赶紧闭嘴,不过老两口儿还是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乱教孩子什么呢?这话也是你能乱说的?” 张翠花缩了缩脖子“……” 她不就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踢她干啥?她这么大人了,在小六跟前不要面子的啊! 看着翠花这副鸵鸟样子,魏璟逸在一旁偷偷的笑, 能治住她的人不多, 这场面还真是少见! 狗蛋儿虽然不改口, 但他们也不能一直窝在张家, 总要出去转转,时不时张翠花还带着六皇子去山上瞧瞧,反正魏璟逸也学过射箭, 两人都能打猎,毕竟到了夏天, 这些畜牲们也该出来觅食了。 不过此时狗蛋儿又会跑,跑起来就跟个小炮弹似的,老两口也拦不住他,也就翠花能看的住, 所以出入难免要带上狗蛋儿。 也不知这小子是出于什么心思, 碰着身边有人就唤魏璟逸是爹爹,誓要让整个村都知道这是他爹, 差点弄得两人都下不来台。 狗蛋儿的想法很简单,旁人都有爹爹, 如今他也有了! 而且,他爹爹比私塾那些同窗们的爹都好看! 在狗蛋的那颗小脑瓜子里,爹爹特指的是一个男人,他六爹爹长的好,疼他,性子又合他的心意,自然是符合他爹的形象…… 至于他娘说的什么叔叔不叔叔的,他才不管这些。 魏璟逸这一趟出来并不容易,是特意请示了太后才允了他几日的假,再扣掉来回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能在这里待上两日罢了。 他出来时带的人少,此行又隐秘,身份自然不能泄露,免得招惹祸端,但村里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不知这人是谁,还以为翠花如今有钱了所以这才又拐了个男人回来,闹的整个村里流言蜚语、各种猜测四起。 有村民说:“我瞧着那小公子兴许是翠花养的姘头。” -- 第87页 不过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能吧?俺瞧着这小公子身边带了几个下人,哪至于给人做姘头?再看看人家这通身的气派,不可能,不可能。” 但那人有这个猜测也不是没头没尾,紧接着又把自己想的与他们说了起来:“你懂什么?那是京都,又不是咱这穷乡僻壤的山里,人家城里人这气质上自然与咱们村里人不同,之前那谁?瞧瞧翠花那做王爷的丈夫,人家这气质不也是与咱们村里人格格不入嘛!” 若是魏璟逸在此处,定会接一句:北凉王本就是京都第一美男子,这相貌加气质自然比旁人要强上许多,但也不是所有的京都百姓都是这样。 居移体,养移气,气质是养出来的,亦是靠钱堆出来的! 不过山里的这些平头老百姓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按照自己的猜测来,说的那叫一个煞有其事,就跟亲眼见过似的。 “俺跟你们说,下人才几个钱,瞧瞧咱村儿里正,人家在牙行买的那几个下人,俺可是问过的,十两银子就能买个人,你们可知翠花家里有多少银子,恐怕几百两都不止,买几个下人还不是那啥手拈来的事儿……” 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村里人虽是贫农,但他们这地位可比那些上了奴籍的奴仆要强上许多,本朝治国本就是等级分明,平民的地位自然是在奴隶之上。 事实上,当初若不是因为张翠花于叶北辰有救命之恩,侧妃之位根本轮不上她,一个王府的侧妃,不少小官家的女子恐怕都要争着抢着去做。 所以他这么说倒也引来了一部分人的赞同:“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如今张家不一般了,剩钱多着嘞!在老家偷摸养个姘头算什么?而且我听说这俩人已经和离了,那北凉王还能找来?” 那人一拍掌:“可不就是吗?” 这些人说的有模有样的,要不是发生在翠花身上的事儿,兴许她也要跟着说道几句。 但眼下成了这风口浪尖儿上的人,又碍着要替魏璟逸保守身份上的秘密,所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解释说不是,但不说出具体原因,光是解释两句,可压不住村民们的那股子热情劲儿。 村里流言蜚语多了,翠花也去教训过几回,但也只是威胁,作用没有多大,没办法,人一闲了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做,甭管是真的假的,总归是生活中唯一的一点调剂。 闲言碎语光靠翠花一个人是压不住的,她的威慑力可以让她和家人所到之处听不到这些声音,但私底下人家怎么编排她也管不了。 没办法,她就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张翠花倒是不拘小节,反正她在村里也没啥好名声,不差这一条,但小六不同,这孩子纯洁的就跟一张白纸似的,被这么误会实在是委屈了。 她忽然觉得小六有些可怜,就这么被她拖下了水,于是也叹了一口气,拍着小六的肩膀道:“六啊!俺们村里人嘴碎,你可别放在心上,咱有这个自知之明,俺比你大这么多岁,祸害谁也不能祸害你,对不?” 她说这话便是叫魏璟逸放心,反正没两日他就走了,到时候这流言蜚语也该散了。 不过魏璟逸听了这话却是低头沉思道:“翠花姐姐,你“祸害”这个词用的极好!” 张翠花“……” 自然是极好,她配小六可不就是祸害小六吗?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过这小子也是欠儿,还非得提醒她一句,说她是“祸害”,张翠花就不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善点儿? 魏璟逸就是随口调侃了一句,不过这次狗蛋儿唤他爹爹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既然孩子都主动了,他也不好让孩子这么尴尬,便也提议道:“不如就让狗蛋儿认我做干爹,也省得改口!” “也好!” 张家人自是满心同意,甚至笑开了花儿,能认皇子做干爹是多大的福分?这般人物,平常人想见一面都不成,偏偏人家皇子还上赶着收他们家孩子当干儿子。 他们家狗蛋儿虽然人不大,但福气大着嘞! 至于这件事情,他们也不必与北凉王府说起,对于叶北辰,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张家老两口儿心中,就算是他与翠花有了隔阂,但连个孩子都不管不顾的确是有些过分。 毕竟老婆孩子都在村里,又一直没乱跑,但凡他有这个心,这几个月过去了,来一趟总不过分吧! 叶北辰这么久没来找,足以说明问题。 在张家老两口看来,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既如此,他们不如自己为狗蛋儿打算,以他们如今的财力,养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狗蛋儿又有了六皇子这个新的靠山,说明这孩子日后就有了依靠,他们也更能放心! 不过翠花也不能这么让他顺理成章的多了个儿子,伸出那只蒲扇大的手掌,口气上是一点也不客气:“既然要认干儿子,那见面礼你准备好了吗?” 老两口儿差点被翠花这操作气了个倒仰:“你干啥呢?别搁这捣乱……” 不过张翠花却不管不顾的,就伸着一只手非得找他要这见面礼。 魏璟逸虽然也是一时兴起,但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准备,顿时从腰上解了个玉佩下来。 这是他带了多年的,自然也是好东西。 张翠花这一年也见了不少的好东西,自然也看得出这玉佩珍贵,看小六这么大方,便也乐呵呵的咧着嘴看了一眼狗蛋儿,仔细叮嘱道:“儿啊,以后这就是你爹,放心的叫爹!东西娘替你收着,等你大了娘再给你。” -- 第88页 狗蛋儿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像之前旁人送他什么好东西他娘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到头来就给他留了一个不值钱的小豹子。 不成! 这东西进了他娘的都恐怕就出不来了。 狗蛋儿自然不能同意,伸手就要够那块玉佩,然而张翠花举得高高的,狗蛋儿够不着只能干着急。 这副小孩子脾性看的张家老两口都有些想收拾她:“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计较?” 张翠花心里委屈:“娘,狗蛋儿手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这玉佩叫他掰碎了那价格可就折了不少,恐怕还不足原先的一成……” 之前她去卖东西的时候可都是打听过的,自然门儿清。 张家老两口也是煞有其事,一听说竟如此严重也不敢再叫他拿着玩儿,甚至还劝翠花赶紧收起来,别叫狗蛋儿看见。 狗蛋儿“……” 这都是些啥人呐?好气! 从怀里掏出他娘之前给她的那只小豹子,狗蛋儿也只能拿这东西撒火,在手里也是各种蹂躏,时不时的还拿牙咬。 魏璟逸看他嘴里含着的这东西有些熟悉,忙伸出手管狗蛋儿要来看看。 狗蛋儿如临大敌,之前已经被她娘抢去了不少好东西,难道连这唯一的这小豹子也保不住了吗? 不成! 狗蛋儿:“不给……” 狗蛋儿一脸哀怨,魏璟逸并没有看出来,继续道:“给干爹瞧瞧,这东西好像有些熟悉……” 狗蛋儿嘟着嘴巴,把这小豹子往身后一藏,气呼呼的道:“我的……” 魏璟逸这会儿才知道他以为自己是抢他东西,忙又解释:“干爹就是看看,等会就还你。” 狗蛋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眼他干爹,很是坚决:“俺不信。” 魏璟逸“……” 有啥不信的?他就是看看,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抢一个孩子的东西? 张翠花看他俩磨磨唧唧的,忍不住白了魏璟逸一眼:“真没用。” 紧接着,她直接从狗蛋儿手里把那小豹子抢了过来塞到了魏璟逸手里,直言道:“看吧看吧!跟个孩子还这么客气,他那么小,还能记仇不成?” 魏璟逸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狗蛋儿,想着这么点儿的孩子的确不能记事儿,所以也只能在心里为他默哀。 不过很快,他又把目光放在了手里那小豹子上头。 等看清楚之后…… 魏璟逸先是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差点把手里的这东西丢出老远。 卧槽! 卧槽! 这不是他们大魏的虎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捏着手里这虎符, 刨去一开始的惊讶之后,魏璟逸也细细的想了想,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一张小脸很快就纠结了起来。 这东西从前他在他父皇的书房看到过一次,按理来说, 虎符向来都是由陛下来进行保管, 也是调兵遣将的重要物件儿,凭借虎符可是能够从将帅手中借兵的,此等要紧的物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青游村? 奇怪!真是奇怪! 不明白的事情索性直言,他纠结着一张小脸, 开口问道:“翠花姐姐, 你可知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张翠花倒是不以为意, 反正小六也不是外人, 便也是直言道:“是从一个汉子手里换过来的”,紧接着,她又把当日的事情仔细说明了一番。 “你是不知道, 那人是真的蠢,连讲个价都不会, 若不是俺心肠好,恐怕他都得光屁股回去……” “这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看着挺方正的,一脸儒生相,估摸着也就三十多岁, 长得倒是还不错, 你还别说,这人跟你二哥长的还挺像。” 魏璟逸“……” 这话倒是说到了正点儿上, 几个哥哥里头唯独二皇子最像陛下,但张翠花没有见过陛下, 自然是不清楚的。 魏璟逸低头沉思,暗暗想着:这人……不会是他爹吧? 但这还并不算结束,狗蛋儿守着这小豹子许久,就怕他干爹给抢了去,张翠花想着,这东西小六看也看过了问也问过了,便从他手里夺过了那虎符又递给了狗蛋儿,只见狗蛋儿接了这小豹子之后两手捂的死紧,两只小腿扑棱的极快,眨眼就跑没了。 魏璟逸还有些舍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紧接着就听张翠花说道:“俺记得这东西他当时还挺舍不得,说要拿东西跟俺换,俺说要拿大金器来换他也同意,你说他这不是蠢吗?这东西就是个铜制的,哪值什么钱?” “既然不值钱,就说明那人明摆着就要坑俺,好在咱这脑子灵光,当时就跑了……” “跑了?” 魏璟逸听得眼皮直抽抽,算一算时间正好是她父皇出去秋猎的时候,地点也对得上,这事在青游村虽然无人知晓,但在京都闹得可是不小。 虽说他父皇回去之后也很是查了一番刺客的事情,差点把整个京都掀个底儿掉,但虎符之事却并未多言,不过一想他又知道了为何会如此。 实在是丢人呐! 碰上张翠花也算他父皇倒霉,不过好在有她在,不然当日他父皇恐怕要性命堪忧…… 不过也是,再怎么丢人也不比命重要,难怪他父皇没有追究。 -- 第89页 一想到此,魏璟逸深深地看了张翠花一眼,对于他这运气魏璟逸也不知该说什么,说起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吧!先是救了叶北辰再是救了他,而后还有宋欢欢,现在又是他父皇…… 这是多大的运气? 若是平常人,先不说能不能见到皇帝和皇子,就是想跟当地的县令说两句话都费劲,偏偏张翠花先是嫁进了北凉王府,又先后在几位皇子面前露了脸,就连着狗蛋儿,只是进了一回宫就把宫里所有的尊贵人物都见过来了一遍。 这对母子,还真就是不服不行? “对了,那小豹子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魏璟逸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我还寻思如果你要就给你,要是没啥用,那就给狗蛋儿玩了!” 魏璟逸抽了抽嘴角,看着不远处抱着虎符东啃一下,西啃一下的狗蛋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头来也只能答应:“就给他玩儿吧!” 他就当此事不知道,反正这东西是他父皇送出去的,跟他可没有关系,若是叫人看见他手里藏了虎符,在这宫里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所以这东西只能他们拿着,这东西只有在他们手里才叫名正言顺。 当然,之所以不说,也是因为虎符之事事关重大,魏璟逸想着这东西若是被他拿了回去还不知他父皇会如何,虽然张翠花的确救过陛下一面,但同时也是骗了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不是单纯的撒个谎就能说清楚的。 帝王之心难以揣测,所以他也只能叮嘱他们把这东西好生收好,别被有心人看见罢了,至于他父皇的身份,魏璟逸决定还是不与她说起,免得她还要担忧欺君之罪又是如何? 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魏璟逸需要与她交代,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翠花姐姐,我明日便要离开,要不你与我一道儿走吧!” 张翠花也有想回去的心思,但她实在不知,若是出了这青游村她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真像她爹娘说的去坑蒙拐骗吧?所以这事儿还得谨慎,一点儿也不能含糊。 “回去做什么?” 说到这,魏璟逸笑了笑:“倒是我忘记说了,父皇要为我分府了。” “分府?” 张翠花就算再没有见识也知道,小六之前一直是住在宫中,只有正式分了府才能定居在外,就如同他那几个兄长一般。 六皇子郑重的点头:“嗯。” 他很快就要十四岁了,若是往常,皇子分府都是与成婚共同进行,但这一次也不知是为何,陛下将他与五皇子都分了出去,准他们在外头建府,同时也允准他们参与政事。 外头比宫里自由,算不得一件坏事,无非就是进宫的时间有一定的限制,但魏璟逸后头站着的是太后,太后疼他,若是他想进宫了,不难。 参政,听着倒是有意思! 魏璟逸心思一转,便走到她跟前邀请道:“翠花姐姐,分府后恐怕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你来给我帮忙吧!” 这倒是叫张翠花有些不自信了起来,浑身都有些别扭,忸怩的道:“俺大字不识一个的,能做什么?” 魏璟逸不以为然,反倒是侃侃而谈:“翠花姐姐能做的那可是多了去了,先不说我这府里需要人管辖,分府后宫里也会帮忙置办些个家业,这些总不能荒废掉。再说了,我若是参政了,这些事情定是没时间打理,但外头的田地和商铺却需要人去巡视,身上没点儿功夫的可做不了这活儿,我瞧着啊!还是翠花姐姐最为合适……”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一招魏璟逸用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且他说的确实在理,若是管理府宅张翠花还真不能成,但若是说这巡视的活儿,她还真的能做。 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那她扮成男儿不就行了。 所以听到这,张翠花虽然还有些犹豫,但这心里显然是已经偏了,魏璟逸也看得出她在踟躇,就差最后的那几根稻草,便将这利弊与她分析了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狗蛋儿如今也会说话了,以他的聪明劲儿,日后定胸怀大志,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村里。” “京都的教育是最好的,耳濡目染之间便能学到许多东西,等过两年,我再帮狗蛋儿找个夫子教导他功课,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张翠花之前就知道小六聪明,只是从前不说,没想到如今话多起来如此能言善辩,句句都说到了她心坎儿里,但他分析的的确有道理,这一点张翠花也要承认。 原先只不过是担心去了之后只能坐吃山空,但如今有了小六这个靠山,她还真可以放手去做一番大事业。 想到这,张翠花多问了一句:“小六,你何时分府?” 魏璟逸诚实回道:“就在这个月底!” “那你先回去,等你正式分了府我再过去,狗蛋儿现在还小,经不起太长时间的奔波,等你安置好了我再带狗蛋儿带过去。” “好!” 对于张翠花所做出的这个决定,张家老两口儿也没什么意见,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既然想要出去闯闯,那便出去就是,不过他们还是得交代一番,免得翠花出去又惹了什么祸事,给人家小六再添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道理张翠花自然明白,从前出去是以女子身份,这一次,他要以男儿身份出去闯。 -- 第90页 第二日魏璟逸便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带了一堆的干货走,这些东西魏璟逸原先是不想要的,无奈他翠花姐姐说回去了她要吃,至于理由,那更是坦坦荡荡。 “我带着孩子不好带这么多东西,不过你这次带来的人多,空手回去太可惜了,拿些东西也是物尽其用。” 魏璟逸“……” 在占便宜这一方面,张翠花做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六月初, 张翠花收拾好了行李,告别了爹娘,便带着孩子离开了青游村, 再次踏上了进京的路。 这次回来,她是直接换了男装, 走的时候还对着水里的倒影仔细瞧了瞧, 张翠花觉得,他这男装的扮相还真就是比女装顺眼的多。 几近大半年没回来,这京都城里变化不大,等入了京都, 他先是领着孩子找了家客栈吃了顿热乎饭, 才又按着小六给的地址去了他的府邸。 不过这一大一小都是能吃的主儿, 且狗蛋儿如今又能自己走, 张翠花也不常抱着他,就让他自己慢慢挪动。 比起青游村,京都不可谓说不繁华, 两人从这京都的东头走到西头,顺带着也把这街上的好吃的都“洗劫”了个遍, 不过狗蛋儿如今还小,战斗力比不过他娘,他吃完了就替他娘拿着东西,像什么糖炒板栗、羊肉串、柿子饼、云片糕…… 翠花边走边吃, 看着什么新鲜的吃食就掏银子买, 买来的吃的就叫狗蛋儿给他拿着,反正这点重量对他儿子来说不算什么, 狗蛋儿也是乐此不疲的替他娘拿着东西,毫无怨言。 但这举动在外人眼中却有些惊奇, 一开始还觉得他这么干有些虐待的嫌疑,不过见这孩子拿着这么多东西还是轻轻松松,所以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完一样,狗蛋儿就给他递一样儿新的,羡煞旁人,都说这对父子相处极为和谐,两人就这么一路吃一路走,全然忽略了大道两边众人的目光。 他们暂时无人敢说什么,待他们二人走后,才有人偷偷议论。 “乖乖,这世上果真是无奇不有,上一次见这么能吃的人还是在半年以前吧!” “对对对,我还记得从前那人可不就是那北凉王府的侧妃吗?她可是有好久没见她出来了……” “不出来也是常理,女子本就应该待在宅院里头,整日出来抛头露面的是何道理?” “哪有这么简单?我听说北凉王妃可是生了嫡子呢!庶子被打压也不是没有的事儿,这富贵人家的事儿可不好说啊……” “嗐!这都是人家自己宅院里头的事儿,跟咱有什么关系?一群大男人讨论女人宅院的事儿也不嫌丢人,别光说北凉王侧妃了,你们注意到那壮汉身旁的那孩子了吗?啧啧!虽然才两岁多的样子,但我瞧着比平常的小子倒是能吃的多,估计长大后跟他爹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倒也是,不过这孩子明显俊得多……” “其实……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北凉王侧妃要是跟这男人生了个孩子那得多壮实。” “嗯!我觉得怎么也得是个护国大将军的材料吧!” “兄台高见!” “……” 张翠花若是听了这话,必定要反驳一句:她自己跟自己生孩子? 生个毛? 再说了,他儿子本就是做大将军的材料,用的着他们在这里置喙? 根据打听来的位置,魏璟逸的皇子府与北凉王府分属不同的方向,张翠花没有任何踟躇便领着狗蛋儿去了皇子府,敲开了小六家的大门。 府上的人早已得了吩咐,见着两人的形象与六皇子吩咐的分毫不差,名字也对得上,便请人去了正厅。 魏璟逸年纪不到,所以并未封王,这府邸也是按照皇子府的规定来置办,内部雕梁画栋,家具齐全,不过,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还没有添置,估计是没来得及,不过两人也只是看了几眼就又吃起了之前买来的板栗。 边吃边等,这举动引得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时不时看上两眼,她们还是头一回见到来皇子府做客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般的客人。 果真稀奇! 魏璟逸才刚刚搬迁,府里要处理的事情不少,但听说她们母子二人来了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过去接待,好在他翠花姐姐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等他进了门,两个大人还没打招呼,狗蛋儿便先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爹!”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厅堂伺候的两个丫鬟面色如同被天雷击中一般。 两人斜眼看了一下出声的狗蛋儿,心里想着: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规矩,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吗?他们六殿下才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这爹爹也是能乱喊的? 说出去还不得叫人笑话? 不过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两个丫鬟亲眼看到自己家殿下兴冲冲地走到跟前,咧着嘴笑得开心,他这一笑百花杀。 “大儿砸!好久不见!” 两个丫鬟看了看彼此,瞠目结舌,差点儿没绷住发出声来,但心底已是雷的不行。 怎么可能?他们家殿下竟真有儿子! 两个丫鬟都是陛下派过来的,来之前便被叮嘱了若是打听到些什么事儿要及时禀报上去,所以两人也是时刻关注着动向。 -- 第91页 只见魏璟逸上前去抱起了狗蛋儿,逮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亲了两口,紧接着又抱怨道:“狗蛋儿,你又重了。” 狗蛋儿憨厚的笑笑:“重了,重了……” 看着狗蛋这副模样,魏璟逸也是忍不住笑,两人也就大半个月没见,没什么需要寒暄的,便先给张翠花和孩子先安排了住处。 张翠花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这一次过来是给小六做事,不是来享福的,原先还以为是在府外定居,没成想小六倒是要留她和狗蛋儿在府上居住。 说起此事时,魏璟逸是这么答的:“出去租什么房子?京都的房子可不便宜,就算翠花姐姐手上有钱也得省着些用,住我这就行。况且我这府上的客房还空着,平常又没有人来,翠花姐姐不妨先住着。” 两人关系再好,这主人房定是住不得的,客房更合适些,虽然不比主人房,但规制上也不错,甚至比她在北凉王府住着时还要好上那么一丝,张翠花也不与他推辞,便也应下了。 她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东西,好在这王府也不缺什么,饭食也不用自己准备,都是府里下人去做,但张翠花还是提前与他说明了一番:“我跟狗蛋饭量可都不小,小六,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那是自然……” 但等到开饭的时候,魏璟逸还是惊呆了,原本他就知道他翠花姐姐饭量大,但没想过会这么大,所以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一句:“我记得翠花姐姐在家中时也没那么能吃?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罢了,皇子府还不差这些,翠花姐姐尽可以敞开了肚皮去吃。” 张翠花不以为意,她知道小六是什么性格,所以也是诚实回道:“家里都是我娘做饭,吃的多怕她累着……” 魏璟逸想到她在家时与在京都判若两人,也表示理解,点点头,轻笑道:“也是……” 如今,张翠花既然决定为六皇子做事,又是以男装视人,再叫这个名字就不合适了,魏璟逸特别为她和狗蛋儿在官府弄了个新的身份,改了新的姓名,也算是改头换面了。 两人保留了原来的姓,张翠花改名张承,狗蛋儿则是叫张泽,但他如今还小,直接换他张泽他也不答应,就只能先叫着这个小名儿。 翌日,陛下接了份密报,是他家小六府上的两个线人传来的消息,密报上说是小六有了私生子,还安排在了府上的客房,为了引人耳目,还认了旁人做爹爹,不过还是叫孩子给暴露了。 小六如今才多大?怎么就有孩子了呢?他原本对小六就寄予厚望,甚至为他破了规制,为了让他能够早些参政,不等孩子成年成婚便做主为他分了府邸,结果呢? 这才刚搬出去多久就闹出来这么大的事儿! 陛下私心里是不信的,但想着这一两年他老是往外头跑,所以这事儿也难说的很,一封密报惹得陛下雷霆大怒,大手一挥。 “去查查,这孩子到底是谁?” 底下的人战战兢兢,事情涉及到皇子,他们也不敢不尽心,原以为查一个人不难,不管怎样,总会有些蛛丝马迹,但没曾想张诚和他带来的那孩子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按理说想要在京都改头换面也是件难事,不仅要出具大量的文书,还要有足够的银钱,这两人的新身份明显都是刚刚登名在册,家世背景都是空白,只能查到个姓名。 这也就是皇子出面,不然旁人若是想在官府新造个身份,那可是难于登天。 因为六皇子出面的原因,他们查起来也十分困难,但陛下那边要的急,底下的人硬着头皮也只能把查到的姓名送了上去。 所以很快,新的密报又送到了陛下手上。 陛下打开那封密报时,只见纸上除了标明两人的姓名,另外便是他们在皇子府上的一些基本信息,就比方说在府上做了些什么,以及每顿饭要吃多少…… 底下的人都在陛下发落。 密保里头写了什么他们最清楚不过,除了食量特殊之外两人并没有旁的特殊之处,原想着这密报递上去一定会引得陛下雷霆之怒,但没曾想陛下倒是极轻易的就放了他们。 “都退下吧!” “是!” 等人走后,魏帝攥着那封密保轻笑了笑,低声道:“小六还真是好本事,竟把北凉王的老婆孩子拐到了自己府里,难怪前段时间非要出去一趟,这孩子……果然是重情重义!” 对于张翠花救过自己儿子一命的事魏帝心里清楚,加之狗蛋儿这名字在他心里印象极深,所以很快便想清楚了这来龙去脉。 要不是这个名字他记得,恐怕他今日还真要误会了!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过问,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罢了,不足为惧! 他的儿子,还不至于昏聩到这地步…… 第四十九章 魏璟逸也不知他这府里的事情转头就过了陛下的耳, 该干嘛干嘛,他新搬了府邸,照例是要请宴, 不过来往的宾客众多,恐有人认出他们母子, 所以宴会的那天还避了一避。 魏璟逸还曾趁这个机会试探了一下北凉王的口风, 听说他府上新添了嫡子,说起这事叶北辰还兴致勃勃,只不过一提起狗蛋儿,他面色当即一变, 魏璟逸神色暗暗, 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张翠花和狗蛋儿就这么在皇子府住了下来, 换了身份, 换了姓名。 -- 第92页 结果她这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魏璟逸也开始涉及朝政, 而他府邸的事务也都是由张翠花有条不紊帮他打理,但光是她自己也不成, 张翠花知道自己那仨瓜俩枣的功夫,她就只负责外务,内务有专人来进行打理。 魏璟逸看人无疑是准的。 翠花对于一些账务上的事情并不擅长,但外务上可是一把好手, 铺子田地的视察都是交由她来办。 不过这几年她也不是只做这些, 识字看书也提上了日程,从前她学这些一直是十分散漫, 但如今出门在外,又带着孩子, 怎么也得打起劲头来,总不好叫东家看了笑话。 小六说了,不求她诗词书画样样精通,起码这识字写字算数的功夫得过的去,另外就是使唤人的功夫,这都要学。 魏璟逸十六岁了,在这一朝也算得上成年。 如今,陛下的几位成年皇子都已经开始涉及了朝政,大臣们也看得出来陛下是有意在锻炼几个皇子,想来是在为皇储做准备,陛下有意考验,所以皇储之争也是愈演愈烈。 魏璟逸知道自己母家势弱,也不像几个兄长一般有人扶持,所以这皇位之争也是尽量避免。陛下安排的他就做,没有安排他做的也不强求,更不去争,就安心闲在家中,时不时的再关注一下狗蛋儿的功课,小日子过的也还不错! 几个兄长也看得出他这心思,尽管小六对于他们父皇布置的任务完成的也还不错,但见他并未结党营私,也与大臣们走的不近,便没有去理会他,毕竟这皇位之争可不是光有才能就够的,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是相对而言,缺一不可。 这也造就了朝堂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三方争锋,如今就连五皇子也加入其中。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魏璟逸无关,不管是朝堂也好还是皇位给谁也好,这是他父皇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做儿子、做臣子的该考虑的。 他也乐得轻松。 这日,魏璟逸办完了陛下交代的事情,刚从外头回来,迎面便撞见张翠花从府里匆匆忙忙的出来,看他那副急吼吼的样子,礼都没打算行,似乎在躲什么人。 这倒是奇怪了。 魏璟逸看着她,有些玩味的问道:“张管事走这么快做什么?” 如今,翠花是以男装示人,对外的身份也是他皇子府的管事,叫姐姐实在不合适,便改称是“张管事”,在人前是主子和奴才,在人后才是姐弟。 “张管事”看见魏璟逸回来,先是行了一礼,看着近处没什么人,才跑到他跟前小声解释道:“老远就听见孟夫子在喊,估计狗蛋儿闯祸了,我得赶紧跑,免得又要被拉着一道儿训……” 说到这,她还有些讨好的看向魏璟逸:“六儿,狗蛋儿毕竟也是你儿子,你帮着去瞧瞧呗!” 一听说狗蛋儿又闯了祸,小六摇摇头,他可不去揽这事儿,所以也是直接拒绝:“我不去,这事我可管不了,管不了……” 听他这么说,张翠花直接换了一副面孔,不似刚才的头好,而是横眉怒目:“别磨蹭,赶紧去。” 见他翠花姐姐陡然变色,魏璟逸一脸委屈,只好妥协:“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听话!” 果然,一进府里,老远便听到孟夫子扯着嗓子在那喊,这大嗓门儿听得魏璟逸都有些头疼,要不是翠花姐姐找他帮忙,他可不管这档子事儿。 狗蛋儿如今越来越调皮,的确得管管。 两人提到的这位孟夫子是大前年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可惜落了榜,又花光了银钱,正巧被小六碰见,便聘到家来教翠花和狗蛋儿功课,能治住张翠花的人不多,但这孟夫子就是其中一个,也不是说旁的,实在是他惯会拿狗蛋儿吓唬她的,这也叫张翠花的文学造诣在这两年间直接拔高了一个层次。 不过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他府上的账房。 做账房的,猛一听起来似乎是极为严谨、十分严肃,旁人一听就会联想到这人是个老学究、文人性子,但孟夫子偏偏不是。不仅生的孔武有力,这说话也没个书生样儿,若是从外表看起来,其实更像一位武人,也不知怎的就走了科举这条路子。 魏璟逸还没去找他,孟夫子便找了过来,行了一礼之后也不与魏璟逸客气,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有没有见着张泽?” 张泽便是狗蛋儿对外的大名儿,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惹得孟夫子如此愤怒,不过他的确不知狗蛋儿藏到了哪儿。 魏璟逸摇摇头,直言道:“本殿下刚回来,没瞧见,不过这小子又做了什么事?” 狗蛋儿是他干儿子的事儿这在皇子府上不是秘密,或许一开始还引得下人们纷纷猜测,不过时间久了,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所以一听六皇子主动问起,孟夫子也像倒豆子一般把狗蛋儿今日做的错事说了出来。 说起此事,孟夫子一脸哀怨:“殿下,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气人,一有时间,不是去摸鱼就是去爬树,让他背个千字文比那上刀山还难……” 魏璟逸知道狗蛋儿调皮,但这些事情也不是说不能忍,所以也安慰道:“这都是小事儿,孟夫子消消气儿,能教千字文就说明这三字经他已经会了,在他这个年龄还算不错!” 听到这,孟夫子忽然变了脸色,厉喝道:“怎么能是小事?以他那聪明劲儿,光会背个三字经有个什么用?简直就是在浪费他那颗好脑子,在下让他背书,殿下可知他是怎么回的?” -- 第93页 魏璟逸眨眨眼睛,附和道:“他怎么回的?” 孟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儿。 “这小子说,背书?还不如让他去爬刀山,紧接着就蹿到树上去了,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跟谁学的功夫,小小年纪手脚倒是灵活。” 魏璟逸小声夸了一句:“灵活好啊!” 孟夫子胡子一抖,抽了抽嘴角:“好什么好?四岁的孩子哪有长他那么大个头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六七岁了呢,还有他那把子力气,估计就是随了他爹,殿下你是不知道,院子里那口空的大水缸,那么老大,大人都不一定能举得起来,可昨天我是亲眼看着的,他竟然给举起来了,举起来了……” 说到这,孟夫子咽了口唾沫,想起昨日的情景,仍旧是十分惊恐:“那缸得有几十斤吧!他就那么给举起来了,看得在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如今才多大,四岁啊!说出去谁敢信?” 魏璟逸见孟夫子属实是吓得不轻,魏璟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孟夫子多虑了,这有什么不信的?本殿下就信,我们狗蛋儿天生就是做大将军的料子,打小看他就行!” 孟夫子“……” 什么叫打小看他就行?这小子要是再不管管,估计都要上天了。 狗蛋儿是个好苗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刚来府上的时候这小子才一岁,如今长到四岁,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的聪明劲儿从小就能看得出来,他也知道狗蛋儿是做大将军的材料,但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官儿,何苦要去沙场拼命?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战争就这么好打? 魏璟逸看得出孟夫子的心思,也知道他是为狗蛋儿好,但有的人的命数是天定的。 狗蛋儿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他三岁时,翠花给他削了一把桃木剑辟邪,但这小子整日拿着木剑挥来挥去,爱不释手,磕着碰着都要心疼,不光是这,他觊觎他娘那把玄月弓许久了,就等着自己再大些就能拉得动这弓弦。 现在他还小,又是在长身体,翠花怕他伤着,便不叫他动那把弓,但她不在家的时候魏璟逸可是瞧见过狗蛋儿扛着那弓在院子里炫耀。 要知道那玄月弓的重量远非一般弓箭能比,偏偏狗蛋儿就能扛着到处跑,这不可谓不惊人。 “官场也好,战场也好,都是命数,孟夫子不必过于忧心,本殿下瞧着孟夫子也是块当兵的料子,兴许你与这战场还有一定的缘分,赶明儿做个将军也不是说不行。” 魏璟逸这话俨然是在开玩笑,但孟夫子却惊讶的不行:“殿下真是说笑了,在下寒窗苦读十来年,为的就是科举做官,怎么可能会去战场,不可能,不可能……” 魏璟逸瞥了他一眼:“世事无常,孟夫子话说早了……” 孟夫子“……” 他们家六殿下,就是倔! 两人正说着话时,狗蛋儿忽然从一处茂密的树杈上露了个头,嘻嘻笑着朝两人大喊道:“我要做大将军,夫子也要做大将军,咱们一块儿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孟夫子黑了一张脸:“张泽,你赶紧给我下来。” 狗蛋儿看着孟夫子那张狰狞的脸,很快,又把头缩进了树叶中,躲了起来,不过两人还是能够听见那树叶深处传来狗蛋儿的声音。 只听他闷声道:“我不叫张泽,我叫狗蛋儿……” 孟夫子“……” 有孟夫子在跟前,狗蛋儿原打算在这树上多待一会儿,反正那些虫子一个个的都躲他躲的不行,不过魏璟逸却不知道这情形,怕他被蚊虫叮咬,赶忙哄他下来。 狗蛋儿心里清楚,有他干爹在,孟夫子就不会打他手板,所以很快便从那树上蹿了下来,绕开了孟夫子躲到了魏璟逸身后,看的孟夫子的面色一变再变。 他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他还没忘记正事儿,问及那千字文他背的如何,两人只见狗蛋儿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会背啊!” “那你背来听听!” “好啊!也乎哉焉,者助语谓,诮等蒙愚……” 才刚听了一句孟夫子就觉得不对劲,于是皱起了眉头,厉喝道:“你这背的什么玩意儿?” 魏璟逸扯了他一把,看着他,还有些难以置信:“狗蛋儿……他好像在倒背!” 虽然这事儿他也干过,但他那会儿可比狗蛋儿大多了,北凉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丢的是什么宝贝! 孟夫子“……” 他娘的,这小子要是真做大将军就可惜了! 第五十章 狗蛋儿虽然个头长的大, 但到底还是个四岁的孩子,爱玩的性子跟孩子一个样儿,偏偏魏璟逸都由着他, 只等他玩累了再叫下人带他去洗澡。 这一天天跑跑跳跳,上上下下, 狗蛋儿就像个精力无限的小炮弹, 衣服上沾的都是泥,魏璟逸也不嫌弃,伸手替他掸了掸灰,边掸边抱怨:“瞧你这一身, 脏兮兮的, 回头你爹看见了不得打你?” 他说的那“爹”自然是张翠花, 狗蛋儿如今大了也知道事儿,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也清楚,便嘟着嘴巴揽着魏璟逸的腰撒娇道:“那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吗?干爹待我最好了,今晚我要跟干爹睡。” 听到狗蛋儿又耍小性子, 魏璟逸也不介意,帮他捋了捋前额上那凌乱的发丝, 宠溺道:“行了行了,就你嘴甜,赶紧去洗个澡,脏兮兮的, 不洗澡我可不带你睡。” -- 第94页 “你陪我一块儿洗呗!我之前听夫子念叨啥“桃花春水渌, 水上鸳鸯浴”,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走哇干爹!咱们一块儿去洗鸳鸯浴……” 狗蛋儿兴冲冲的,自顾拉着魏璟逸, 但这一下子倒是没拉动人,抬头一看却见几个大人面色都肃穆的很,他还寻思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孟夫子冷汗直冒,斥道:“臭小子,你又胡说,我什么时候与你提过这鸳鸯浴的事情?” “就上回……”说着,狗蛋儿又缩到了六皇子身后,似乎很是害怕。 只见魏璟逸摸了摸他的头,先是安抚了一下,才又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看着孟夫子道:“孟夫子倒是博学多识,涉猎甚广……” 孟夫子“……” 他真没说!起码没在狗蛋儿跟前说。 表面上这话是在夸他,但放在此时,他哪能不知道这是暗里损他在孩子跟前乱说话。 孟夫子表示自己很冤枉,他的确念叨过这诗,毕竟他也二十多岁了,总有些自己的需求,找两个青楼的姑娘洗个鸳鸯浴还不是该的? 但做归做了,他还不至于在孩子跟前儿提过这茬儿,那问题来了,狗蛋儿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小子今日可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眼下六皇子在跟前,孟夫子也辩无可辩,只好咳了一声,摆着手哂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咱也就私下念叨过一回,谁晓得这小子耳朵这么灵光,刚好就被他听着了!” 魏璟逸挑了挑眉,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该有的威势却丝毫不减,玩闹的事情归玩闹,正经的事情正经谈,总得叫孟夫子长长记性。 “说一回就能记这么清楚?狗蛋儿记性就这么好?” 孟夫子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脑筋急转,走为上策,便胡乱找了个理由:“那啥?在下想起来府上的账务还没有做完,殿下先陪着小少爷去沐……浴,在下先行离开!” 说完话,见六皇子也没打算追究便灰溜溜的就离开了。 躲归躲,他也不知狗蛋儿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非要在六皇子跟前说什么鸳鸯浴?这也是他能说的? 他的一世英名啊!一朝尽毁…… 不过孟夫子看事情也清楚,六皇子待狗蛋儿就跟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他待狗蛋儿如何,众人皆知,差点就要宠到天上去了。 孟夫子看六皇子这样,他忽然觉得,狗蛋儿这待遇,就算是日后的小皇孙出生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今日狗蛋儿非要缠着他一块儿洗澡,魏璟逸也不好太拒绝,便答应了下来,等到两人湿着头发出来,下人来报说他府上来了客人。 魏璟逸替狗蛋儿擦了擦头发,漫不经心的问道:“谁来了?” “宋家的小姐,宋欢欢。” “又是她啊!” 魏璟逸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狗蛋儿见他干爹的样子不太寻常,似乎很不待见这位宋小姐,便开口问了一句:“干爹好像不太喜欢她。” 魏璟逸的确不喜欢她,这是他五哥的未婚妻,老往他府上跑算怎么回事?他也曾多次暗示拒绝过,但这位宋小姐偏偏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也不明说,就只管来做客,弄的六皇子也不好拒绝。 他看着狗蛋儿挑了挑眉,忽然想了个招儿:“儿砸,帮干爹一件事呗!” 狗蛋儿一头雾水,虎着一张脸问道:“啥事儿?” 魏璟逸笑了笑,附在他耳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等到两人过去厅堂的时候,宋欢欢已是等了许久。 过去了三年多,宋家这位小姐面容更加出色了,蚕眉之下,杏眼荡漾,一眼看去,似要将人魂魄勾走一样。 她来之前还特意描画了妆容,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顾盼之间仿佛都带着深情,肤白若雪,面庞如瓷,尤其那头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脊背,三千青丝都绾成了一个出云髻,黑与白的反差,给人带来的冲击极大,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不过相对的,随着年龄增长,魏璟逸的脸也开始长开,身子也开始抽条儿,端得一个如玉的佳公子,再加上他此时刚沐浴出来,发间还带着潮气,微微有些湿润,就更显得出尘,比起当年的叶北辰丝毫不差,反倒胜上三分。 至于他身旁的狗蛋儿,虽然年纪尚幼,但长相上也是随了他爹,倒也想象的出日后又是怎样勾的京都的少女心思流转。 这三人,都好像是画里走了一样,相得益彰。 宋欢欢见到六皇子出来,满心欢喜,白暂的脸庞透着丝丝红润,就连他身旁揽着的狗蛋儿都没多瞧。 樱桃小口微启,她刚要说话,就听六皇子身旁的狗蛋儿很是惊讶一般喊了一声:“爹爹,这个姐姐真好看!” 宋欢欢面色一变,心死刚往这称呼上想就听见狗蛋儿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娘更好看!” 论面貌,宋欢欢自认不输谁,但眼下,这并非他关注的重点,这孩子为何叫六皇子是爹爹,魏璟逸又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儿子,宋欢欢心中震荡,不知从何处去问? 偏偏魏璟逸还很是宠溺的应了一句:“对对对,你娘最好看!” 宋欢欢亲眼瞧见这孩子很是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刚刚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僵硬的扯出一个笑脸,磕磕巴巴的问道:“六殿下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孩子?” -- 第95页 魏璟逸听她终于问到正事儿,喜不自禁的回道:“都是从前做出的错事,让这孩子在外头流落了许多年,刚认回来没多久。” 宋欢欢挑了挑眉,有些不信:“我看这孩子也有六七岁大,殿下还是该多验一验,别是认错了……” 魏璟逸毫不在意的笑笑,又摸了摸狗蛋儿那一头软毛,解释道:“嗐!这孩子也就个头生的比旁的孩子壮些,我儿子才四岁呢!对不对,蛋儿!” 狗蛋儿抽了抽嘴角,对他干爹临时给他改的这个小名儿有些隔应,但毕竟是帮他干爹的忙,戏还得唱下去,便接着六皇子的话,甜甜的说道:“爹爹说的对,蛋儿今年才四岁,怎么不是爹爹的孩子?这位姐姐可真不会说话,蛋儿不喜欢她。” 宋欢欢“……” 她忍不住在心里冲这孩子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不喜欢她,难道她就喜欢这小子了? 说她不会说话,这小子就会说话了? 一口一个姐姐,在外头叫一叫也就算了,这会儿这么叫……她甚至都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她比六殿下还大了两岁,他这么一喊,反倒叫她平白落了六殿下一个辈份。 按理说,私生子这种事情在富贵人家也不少见,在外头养外室的大有人在,但把外室的孩子接到家里来的却少见得很,六殿下也真是的,没事认什么儿子? 看看两人这亲戚的模样,足以想见,等六殿下日后有了嫡子,这府里可有的闹腾了!! 对于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她倒是不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瞧这两人头发的湿润程度,明显是刚出浴,两人还是一道儿洗的澡,不是亲生父子,谁带着别人家孩子洗澡?他们这等人家又不是没有下人。 宋欢欢也是家里娇生惯养大的,受不得这个气,瞧着这父慈子孝的样儿她心里就不舒服,说了没几句便告辞说要离开,只搁下了自己带来的那份亲手做的点心。 说起这点心,宋欢欢忽然又有了信心,厨艺上面她是一把好手,这也是她最得意的一点,从前她也带过旁的来,偏偏六皇子不收,唯有这点心是例外,所以她给六殿下做点心从来都是用最好的料、用心去做。 宋欢欢有毅力,有恒心,她相信自己的诚意终有一天会打动六皇子,这点心只是第一步罢了,总有一日,六王妃这个位置终会是她的。 等到宋欢欢走后,魏璟逸看着今日立了大功的狗蛋儿喜笑颜开,习以为常的把那一盒子新制的点心交给了他,他知道这点子重量对狗蛋儿来说不算什么,便也不与这小子客气。 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娘最爱吃她做的点心,你拿回去跟你娘一块儿分着吃了,吃完了这一盒,还不知道下一盒有没有,省着点吃……” 狗蛋儿忙不迭的点点头:“知道了!” 随即,他从那食盒里拿了块千层油糕出来,先是送到他干爹嘴边,等到魏璟逸叼了过去,才又拿出了另一块出来咬了一大口,一大一小吃的很是尽兴。 等到天快黑时,张翠花也回来了,看着屋里那盒子熟悉的点心,顺手拿了块点心还问了一句:“宋家那个小姐又来了?” 狗蛋儿诚实回道:“来了,又被我气走了,恐怕以后是不会来了……” 张翠花“???” 不来了她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宋欢欢今日的确被气得不轻, 回去之后还想着再也不上六皇子的门,不过这也只是一时之气,等过了这个劲儿, 她又觉着亏,总不好叫这几年的辛苦都白费, 所以还得继续。 伸手唤了个人进来, 宋欢欢小声交代:“你去查查六皇子府上那个孩子是什么来历?他娘又是谁?记得,这事做得隐秘些,别叫人知道了。” “是!” …… 而等到晚上的时候,六皇子照例是来找张翠花和狗蛋儿一道吃饭,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怎的, 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儿, 他瞧着都觉得极有食欲。 这也就是在他府上,若是被旁人知晓他们主仆在同一张桌子上用膳,恐怕又要有的说嘴。 等到饭后, 三人都吃的肚皮溜圆,狗蛋儿在屋里玩儿, 他们二人就在厅上说话。 提起今日的事情,张翠花还特地问了一句:“听狗蛋儿说,宋家那个小姐今天又来了?” 六皇子微阖着眼,面上也没什么波动, 只回道:“对!又来了, 她不来你吃的那糕点谁做?” 看着桌上搁着的那糕点,张翠花也有些过意不去, 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咱老这么样也不合适,都吃了人家几年的点心了!” 六皇子垂眼, 小声嘟囔道:“她要做就做呗!又没人逼着她,再说了,她欠你一条命,做些个吃的怎么了?” 主要是宋小姐不提自己的心思,他也无法直言拒绝,人家要上门,他总不好拿大棒子把人赶出去,说出去,他们府上的面子也不好看。 “行行行” 小六回回都这么说,张翠花就只能换了个话题,于是挑了挑眉,又玩味的看着他道:“我听狗蛋儿说你跟她讲狗蛋儿是你儿子?” 说到这,魏璟逸忽然来了劲儿:“咱?干儿子不是儿子?” “嗯,干儿子是儿子,这话也没毛病,关键是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都十六了,婚事上也该考虑一些,别老让陛下和皇后操心,瞧瞧我那会儿,天天被我爹催……” -- 第96页 她话还没说完,魏璟逸当即就把话茬子接了去,瞥了她一眼,又说道:“就是被家里催的狠了才糊里糊涂的成了婚,如今后悔了吧?” 张翠花呵呵笑着,心里头已经骂了他三个来回,也不知怎的,这臭小子今日说话倒是冲的很,说两句就得重找个话题。 但张翠花也不服输,倔强的说道:“起码咱捞着狗蛋儿这么个听话的娃儿,再说了,叶北辰再不济,长相上也是一等一的,那脸、那身材,出去嫖也找不着这样的,咱不亏……”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说起来,她的确没亏到哪儿去,不过叶北辰也不亏就是了,毕竟命还是她救的。 她说这话时完全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魏璟逸却是习以为常,知道她扮了这么久的男装,天天跟那些粗汉子们在一块儿,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学了不少荤话。 面上虽是毫不在意,他却还是小声回了一句:“我比他好看……” 这话魏璟逸确定自己是小声说的,偏偏张翠花耳朵灵,正好听了个正着,转而笑眯眯的道:“对,咱小六比他可俊多了,就是年纪太小,啧啧,真是可惜、可惜!” 魏璟逸也不想想,他一个雏儿,哪斗得过张翠花这个厚脸皮的“老流氓”? 所以这话说的魏璟逸耳朵尖儿通红,挺着身板儿又道:“年纪小怎么了?我不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还有,我明明说的很小声,翠花姐姐到底是怎么听到的?” 看着他那娇羞偏偏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儿,张翠花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差点笑岔了气,好半天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释道:“我跟狗蛋儿天生耳朵灵,自然听得见,我给你示范一下啊!” 说着,她嘴唇翕动,发出一声极小的声音,如蚊吶一般,只见她轻轻唤了一声:“狗蛋儿。” 这个声音的强度魏璟逸确信平常人超出半米外是听不见的,但他亲眼看见狗蛋儿从里屋走了出来,本着个脸,揉着眼睛问道:“娘,你喊我?” 张翠花朝魏璟逸眨了眨眼睛,才又对着狗蛋儿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娘就随便喊喊,你回去吧!” “哦!” 狗蛋儿也没抱怨,转身又回了里屋。 这场面看的魏璟逸这场面看的一愣一愣的,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儿,他可算明白了今日孟夫子为何会那般,也明白了狗蛋儿又为何会说出鸳鸯浴这样的话…… 原来如此! 魏璟逸还身处在他们母子二人的异常之中,紧接着就听张翠花十分八卦的又问:“说回正题,你觉得宋家那闺女咋样?” 魏璟逸心道:又来,但也不好不答,只能抽了抽嘴角,敷衍了一句:“也就那样吧!” 听小六这么说,张翠花忽然就来了劲儿,拍着桌子质问道:“啥叫就那样儿?这几年咱在外头东跑西跑,看的也多了,甭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那寻常百姓家,竟没见着一个能比宋家那闺女还俊的,再加上人家那一手厨艺,那身份,说实在的,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魏璟逸绷着一张脸,直言道:“那是我五哥的未婚妻。” 张翠花眨了眨眼睛:“我听说前段时间两人已经解除了婚约。” 对于这件事情,魏璟逸态度十分强硬:“解除了也不成,他们二人有过婚约,对象又是我五哥,原本我与五哥便亲密,这两年因为她的缘故倒是生分了不少,若是我娶了她,那不是坐实了我跟她有私情吗?再者,翠花姐姐觉得我魏璟逸就是个看人只看皮相的吗?” 张翠花特别想说,男人不都这样吗?叶北辰一开始待她也挺好,可后来不还是娶了孙姒宝? 而魏璟逸却是接着说道:“娶妻娶贤不娶色,嫁人嫁心不嫁财,宋家姑娘再好,长的再天仙,却并非吾之良配,她如今年轻气盛的容易做出错事,但日后想来却又难说的很,世事本无常,姻缘之事又是天定,着什么急?翠花姐姐日后还是莫要在我跟前提她了。” 看着小六如此坚决,张翠花也只好点头同意,小六不肯,那她也没法子。 不过她倒是还想到一个问题,便直言道:“我记得你那几个皇子哥哥倒是娶亲娶的早,如今也都有了家室,皇家不比寻常人家,若是陛下下旨赐婚,你又当如何?” 魏璟逸看着她,顺便给自己斟了一杯小酒,举起酒杯一口喝下,咂了咂嘴,才又无所谓的说道:“能怎么办?只能抗旨不遵咯!父皇总不能诛我九族吧!” 张翠花“……” 这小子倒是硬气! 陛下的确不能诛他九族,毕竟小六的九族就包含了陛下自己。 小六不愧是小六,这招玩的六啊! 不过魏璟逸还解释了令一重原因:“其实翠花姐姐这个问题问的本身就不对,我父皇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就算是赐婚也不会强硬着来,总要征求我们几个兄弟的意见,二哥三哥他们成婚早那是因为他们自己要争皇位,需要女方家族的支持,是他们自己求着父皇赐婚,而非父皇主动下旨。” “我又不当皇帝,也不需要什么家族的支持,成婚这么早做什么?狗蛋儿一个孩子就让我够闹腾的了,弄这么多人进府里来只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张翠花见他年纪不大,想的倒是多,趁着四下无人还多问了一句:“你那几个哥哥既然要争皇位,你觉得以后谁能当皇帝?” -- 第97页 这都是皇族的事情,问谁都不如问这几个皇子最清楚。 但这又是个敏感的问题,魏璟逸出去瞧了瞧,让守在门外的人离远了些,才又关上了门,好言劝道:“翠花姐姐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儿上,只不过咱也只能在家里说一说,在外头可千万不能提!” 这话他说的郑重其事,张翠花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她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还不至于傻到出去乱说,平白给小六惹祸! 见她答应,魏璟逸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我这几个皇兄,各有各的优势,又各有各的劣势,事实上,二哥待人接物倒是还成,只是平日里生活奢靡了些,若是我大魏国库富足也便罢了,偏偏前些年经历过一场大战,容不得如此损耗。” 张翠花想了想平日里二皇子的做派,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至于三皇兄,不知翠花姐姐是否瞧得出来,三皇兄说话做事虽然看着贤德,但三两句话给人设坑挖坑的事儿可没少干,再者说他为人本就多疑,如今便是如此,若是日后做了皇帝,朝堂的文武百官可就遭殃了。” 想了想那场面,张翠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也应付了一句:“不错。” “至于四皇兄,贪恋美色,府里的美姬都快要装不下了,不过他待人倒是和善,其实说起来,四皇兄也不是个坏人,就是这私生活上有些……唉!” “是色了些,我见过。” “如今我五哥也开始了争皇位,不过前头那几个哥哥经营了许多年,五哥如今还比不过他们,所以也难说的很,好在父皇如今身体强健,这皇位估计还能多坐许久,所以还不着急,反正这储君上的事情都是他来拿主意,不是咱们该想的。” 六皇子侃侃而谈,这些都是他平日里不敢说的,也就只有在他翠花姐姐跟前才能够说上一二。 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江山社稷的事情考虑的再多也无用,还不都是由着他父皇的心思来。 张翠花对他分析的这些也表示赞同,不过一想着日后整个大魏或许要交到这三人其中之一手里,她还是觉得心有惴惴,从前距离皇权太远,所以不觉得,但如今在小六跟前待的久了,便不自觉的会了解到这些。 一想到此,张翠花竟忽然开始为以后的天下忧心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瞧着你比他们倒是强上许多。” 她说这话既是试探,也是提醒。 但魏璟逸却像是吓了一大跳,争皇位的事情他从未想过,打从第一回 见到翠花的时候两人就提过这个话题,当时的结论就是做个闲散王爷,这些年他也是一直按照这个目标来准备的。 所以听到这话,尽管是有些惊讶,却还是连忙摆手拒绝道:“翠花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张翠花说的都是心里话,尽管小六没这个心思,但她还是自顾说道:“我也不是乱说,你自己想想,虽然你入朝堂满打满算才三年多,但陛下交代的每件事也都做的很是不错,再说了,你既不奢靡也不贪恋美色,待人又和善,我看你那几个哥哥还不如你!” 魏璟逸扁扁嘴,不以为意:“我母家势弱,若是卷入这皇位之争,就再也不能回头,恐怕还会拖累了母家,实在是没必要,我不想当皇帝,做个闲散王爷,挺好。” 张翠花有些奇怪,几个皇子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她都能看的出来的事情就不信陛下看不出来,所以还问了一句:“陛下知道你的想法吗?” 魏璟逸点点头,低声说道:“其实父皇曾经暗里试探过我,不过我也是这么说的,做个闲散王爷,挺好。” 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如今张翠花问起,他才顺着说了下去。 听到这,张翠花还有些傻眼,咽了口唾沫,又问:“那陛下当时是啥表情?” 魏璟逸想了想,看着她,一脸纠结。 “嗯……就跟你这会儿的表情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张翠花觉得陛下应该是有这个心思的, 不然不可能会问小六这个问题,不过说起小六给陛下的回复,张翠花觉得陛下应该也挺郁闷, 不争气的几个儿子都想着争皇位,唯独争气的却想着当个闲散王爷。 她要是皇帝, 估计要郁闷死…… 她料想的不错, 陛下的确郁闷的很。圣上的确有心想让小六承继大统,所以才会侧面试探他有没有要做皇帝的心思,结果这小子说想做个闲散王爷…… 他一开始还以为他这个六儿子只不过是腼腆些,所以在他跟前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但时间久了他就发现, 这小子不是腼腆, 也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是他娘的真没这个心思。 圣上心里五味杂陈。 小六听话倒也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但偏偏这孩子就是不争不抢, 他其他的几个哥哥为了政绩,各地不管是水灾也好旱灾也好, 都抢着去做,先不说处理得如何,起码几个人都有那个意思。 不光是如此,但凡朝廷上有什么职位上的空缺他们也都会绞尽脑汁的把自己的人弄上去, 哎!偏偏小六就是不为所动, 就连让他办的那几件事情还是他命令让他去做的…… 陛下觉得要不是他在后头推了一把,这小子他还真就照着闲散这个目标去了, 所以如今一想起小六,陛下就觉得牙疼, 但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 第98页 他不争是吧!那他还就要把他推上去。 在这一点上,陛下与张翠花算是不谋而合,翠花觉得这事儿还得她出马,也算是替圣上分一分忧,便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小六,要不你当皇帝吧!” 魏璟逸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撇了撇嘴,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我不要!我才不要当皇帝!” 现在这日子他过得挺满意的,钱多事儿少,也不缺这不缺那,干嘛非得花那个心思去赌能不能当皇帝?兴许还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啧啧!多惨。 博弈并非他所擅长,他只关心眼下。 而眼下,挺好! 张翠花见自己说的话小六通通当做耳旁风,浑不在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种事情总得他自己愿意才行,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她今日倒是把这颗争储的“种子”给种了下去,也算功德圆满。 两人今日说得多,且里头有许多内容都是平日里不甚提到的,由于翠花常在头跑,又是在天子脚下,说话做事都得注意。 魏璟逸还提醒了一句:“最近朝堂上风声紧,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一样,加之过些日子父皇又托我替他办些事情,有些事不一定能顾及到,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翠花姐姐,你做事儿可要仔细些,凡事多长个心眼儿!” 张翠花拍拍自己胸脯子,自信心爆棚:“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 魏璟逸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多提了一句:“翠花姐姐别太自信,凡事做好准备比啥都强。” “知道了!” 时间差不多了,魏璟逸在此处待的太久,也该回去休息,不过回去之前他还想着跟屋里的狗蛋儿打声招呼。 里屋跟厅堂就隔了一道门,打开门后,他看狗蛋儿正着身子在摆弄着什么,便喊了一声,狗蛋儿见他推门进来还高高兴兴的扭头冲他笑了笑,顺便连他手里摆弄的那东西也暴露了出来。 魏璟逸“???” 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竟然还会动? 等看清楚之后,魏璟逸大惊失色,狗蛋儿手里攥着的竟是条儿臂粗的长虫,三角状的蛇头,眼里闪着乌光,显然是带毒的。 此时,这毒蛇正被狗蛋儿掐在手中,只见他一手掐着蛇头,一手掐着蛇尾,任凭那长虫在他手里扭动。 他也不怕,两只手控制的牢牢的。 魏璟逸怕惊着那长虫,便不敢大声喊,只能扭头疾道:“翠花姐姐,快拿东西来,狗蛋儿抓了条毒蛇。” 张翠花闻言,忙跑过来看,不过见屋里小六急的不行,反倒是狗蛋儿淡定的很,便不慌了,想到狗蛋儿体质跟她一样,就也不觉得有什么。 事实上,若是魏璟逸不在,她一准儿放任孩子随便玩儿,偏偏魏璟逸在屋里,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便在屋里找起了篓子。 她找东西的那做派不慌不忙,看的魏璟逸都开始替她着急,忍不住催促:“翠花姐姐你快些找,时间久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张翠花不急不徐的回了一句:“急什么?不妨事。” 魏璟逸“……” 这都不急,那什么才叫急? 等他再过去看时,狗蛋儿也跟他娘一般,不慌不忙的拿着蛇在屋里跑了起来,似乎很是开心,那毒蛇在他手里百般扭动身子,似乎很快就要挣脱,看的魏璟逸冷汗直冒,忙喊道:“狗蛋儿,别跑了,小心那蛇咬你。” 他都这么说了,狗蛋儿也只好停了下来。 不过他这一跑一顿的,魏璟逸亲眼看见那蛇头挣脱出来,还十分精准的朝狗蛋儿手背上咬了一口,不过很快又被狗蛋儿捏住,吃痛之下还朝那蛇头上打了两巴掌。 这一口可给魏璟逸吓得不轻。 下人都被他支出去了,张翠花也不管,他就只能自己动手。先是从头找了个扫把拿在手里,又叫狗蛋儿把那蛇扔出老远,他就拿着扫把驱赶着,不叫那蛇过来。 “狗蛋儿,你赶紧去帮你娘找东西来,快!” “哎!” 狗蛋儿走后,屋里就剩魏璟逸一个人对抗着那条弓着身子的毒蛇,等张翠花带孩子拿着篓子过来时,魏璟逸还在驱赶着蛇,蛇倒是小事,只是想着等会儿又要装作不会抓蛇,张翠花就有些犯愁。 换了平时,那还不是一抓一塞的事,但小六在,什么都要装。 “小六,扫把给我,你到我身后去!” “嗯,那翠花姐姐你小心!” 张翠花瞥了他一眼,提醒道:“该小心的是你……” 小六要是不在,压根就没有这一出,不过她也知道他是好心,所以也怪不得他,谁叫他们母子二人都是个百毒不侵,愈合能力极强的体质,蛇这种东西压根不足为惧,跟只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但这事儿魏璟逸不知道啊!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就在魏璟逸把扫把递给她的空儿,那蛇瞅准了机会朝着魏璟逸蹿了过去,一个飞扑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一口给张翠花吓了一大跳。 她跟狗蛋儿的确无妨,但小六却是个正常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张翠花也不装了,索性丢了扫把,眼疾手快的把那蛇揪了起来。 趁着魏璟逸不注意,她眯了眯眼,顺手一捏,直接把手里毒蛇七寸处的蛇骨捏碎,因为手上使了巧劲,虽是捏碎了蛇骨,但也不至于弄的一手蛇血,最后才又把那挣扎着的毒蛇给塞到了篓子里。 -- 第99页 虽然眼下还在挣扎,但这蛇注定是活不成了。 没去管狗蛋儿,她先是跑到魏璟逸跟前问他怎么样,魏璟逸推搡了一把,却说让她先去看狗蛋儿,狗蛋儿被咬的早,还是在手背的位置,估计比他严重。 张翠花叹了口气,也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来,她走上前,去抓起狗蛋儿的手瞧了瞧,见狗蛋儿手背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在愈合,等没了痕迹之后她才又拉着狗蛋儿到小六跟前解释了一番,面色如常的道:“你是不是看错了,他没事!” 说着,他还把狗蛋两只手和胳膊都撸了起来,亮给他瞧,让魏璟逸亲自检查一下上头有没有什么他所说的伤口。 魏璟逸也跟着拿起狗蛋儿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是没有伤口,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信。但刚才他明明看到那蛇往他手上咬了一口。 魏璟逸一脸纠结,狗蛋儿也跟着说了一句:“干爹放心,我没被咬。”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 话没说完,就被张翠花直接打断,振振有词的说道:“可是什么可是,兴许是那条蛇傻没咬中,你看错了,别管他了,我瞧着你比他伤的重。” 魏璟逸“……” 什么叫那条蛇傻?这理由说给三岁小孩子听还差不多,不过眼见为实,孩子没受伤自然是最好。 狗蛋儿小心看了他娘和他干爹一眼,也知道自己今日做错了事,之前他娘就曾经告诉过他在人跟前要小心,尤其不能弄出什么伤,今日倒好,不仅让他干爹受了伤,还差点儿没瞒过去…… 狗蛋儿的事情处理完就是他自己了,魏璟逸感觉自己腿上的伤口在流血,还说了一句:“翠花姐姐,你脚程快,等会儿我这伤口简单处理一下还得麻烦你带我去找大夫。” 毕竟这蛇毒发作的时间他也不确定,等不得大夫过来,只能他过去,但张翠花却是没有答应,反倒回了一句:“叫什么大夫?就是一只普通的毒蛇罢了,毒性不强山里经常遇着,我这有好药,你先等我会儿,我去找找去。” “哦!” 魏璟逸听话的在此处等着,没有其他动作,若是旁人在此,定会惊掉一地眼球,或许还会骂他一句太过盲目自信,连自己的命都不重视,不叫大夫也便罢了,反倒相信一个没学过医术的村妇。 但魏璟逸的确是信她。 没过多久,张翠花便拿着一小盒粉色的膏状物回了来,狗蛋儿看着他娘拿回来的那药膏的盒子还仔细盯着看了两眼,可不管他怎么看,这东西都太像平日里他娘给他抹脸的脂膏,但他也不是很确定,便没说话。 只听张翠花淡定的看着魏璟逸,勾着唇角命令道:“六啊!把裤子脱了。” 魏璟逸“???” 他伤的是大腿,还不到腿根,咋抹个药还要脱裤子? 屋里没别人,男女又授受不亲,魏璟逸还有些尴尬,便羞怯地问了句:“我把裤腿儿卷起来不行吗?” 张翠花也就是故意逗他,见他小脸通红,喝了一声:“行!怎么不行?” 等到魏璟逸一点一点卷起裤腿儿时,张翠花还勾着下巴挑眉看着,边欣赏边在一旁小声嘟囔:“这小腿,啧啧!皮肤倒是白嫩,没看出来呀!咱们小六还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狗蛋儿在一旁都快要没眼看了,还顺道提醒了一句:“娘,你正经一点!” 张翠花壮着胆子回道:“臭小子,你娘哪里不正经了?咱说的是实话,你爹这腿不比你白?不比你嫩?” 狗蛋儿“……” 是比他白嫩!这一点狗蛋儿自己也承认,论肤色,他的确不如他干爹白,但他娘说这话也得分一分场合,没瞧见他干爹耳朵都红了吗? 虽然他年纪小,但这点事他还是看得清楚的。 一想到这,狗蛋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替他干爹抱屈:“唉!我干爹碰上你可真是倒霉!” 张翠花挑眉呵斥道:“放你娘的屁!你干爹碰上我那叫三生有幸。” 狗蛋儿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她娘竖了根大拇指,夸赞道:“娘你说的对!” 听到这话,魏璟逸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小声说道:“你们就别打趣我了,别忘了正事儿,待会万一蛇毒发作……我没了谁照顾你们母子?” 张翠花不以为然,很是自信的回道:“放心,你没不了,六子你信不信,只要你还剩一口气,我就能把你救回来。” 魏璟逸偏过头,小声道:“骗人!” 张翠花想说自己没骗他,当初叶北辰都那样了还不是被她给救了回来,更别说是小六这点儿上,不过这话倒也不必与他说起。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狗蛋儿不说,只见他义愤填膺的嘟囔了一句:“我娘才没撒谎!” 但这话魏璟逸也没听到心里,只当他是在维护他娘,小孩子嘛!正常。 等到魏璟逸把裤腿卷好,露出伤口,被蛇咬过的地方明显能看出两个血洞,伤口处还在往渗着血,张翠花替他把毒血挤了出来,而后又挑了一小块儿粉红的药膏涂了上去。 趁着翠花涂药的功夫,狗蛋儿还把那剩下的药膏拿起来闻了闻,等到那熟悉的味道盈入鼻腔,狗蛋儿福至心灵,看了一眼他娘,二人心口不宣。 果然是他娘给他涂脸的香膏!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张翠花担心他体内还有余毒,又去了趟小厨房,说是给他煎药,魏璟逸还寻思着翠花这里咋啥都有,不过这话他也没多问。 -- 第100页 药很快就被端来,看着眼前那红呼呼黑漆漆还泛着油光的药,魏璟逸心里有些打鼓,许久不敢下口,张翠花还催促他赶紧喝,但魏璟逸迟迟不张嘴。 两人僵持了久了,到了,他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东西真能喝?” 张翠花:“咋不能喝?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给你弄的。” 魏璟逸咽了口唾沫,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了她,捏着鼻子硬生生把这碗药一口气干了,他这小表情,看的张翠花直想笑,等他喝完还阴恻恻的问了一句:“味道如何?” 魏璟逸咂了咂嘴,诚实回道:“我怎么觉着这汤药这么像今晚喝的鸡汤……” 张翠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说可不就是鸡汤吗? 不过这鸡汤里头还掺了她的血。 为了让这东西更像一碗药,她甚至还从锅底摸了一把黑灰撒了进去,等弄好之后,看着这碗黑灰血鸡汤,她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除却上头那层飘着的油花,瞧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而在场另一个看出其中关窍的狗蛋儿,看着他娘一脸得意的神情,忍不住心生佩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所以今天多更点字数,相当于平常的一章半 第五十三章 这一次被蛇咬, 腿上只是多了两个小血洞,说有多大感觉倒也不至于,总归是处理过了, 魏璟逸也不觉得有什么,当晚就回去休整了一夜。 翌日, 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撸下了裤腿, 也是看看腿上的伤口有没有恶化,用不用再抹些药上去。 结果他这一瞧,大腿上原本应当还会泛青的伤处竟已经好了大半。 魏璟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不管怎么看, 细白的大腿上也只剩下那层褐色的结痂, 这显然不像是新结的痂, 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里头已经长好了新肉, 这痂很快就要脱落似的。 他左瞧瞧右瞧瞧,甚至下来走了两步,就好像昨晚被蛇咬只是做梦一般, 但腿上的伤口却是说明了昨晚经历的都是真的。 他觉得这药实在稀奇的很,比大内的那些灵芝雪莲调的劳什子药膏可要强多了。 “这药可真是神了!” 魏璟逸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张翠花和狗蛋儿, 准备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结果他人过去兴冲冲过去的时候,母子二人都是兴致缺缺,很是不以为然。 翠花在做饭, 至于狗蛋儿, 他原本还睡着,不过魏璟逸一来硬生生给他吵醒了, 他这一醒,再想睡也睡不着, 索性穿起了衣裳,边穿边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干爹,不就是一处小伤吗?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魏璟逸捏捏他的小脸,没好气的解释说:“你懂个啥?小伤?这蛇可是带毒的。” “哼,再毒也没有我娘的解药好使。” 一个小屁孩懂什么?魏璟逸懒得跟他计较,帮着狗蛋儿穿好了鞋又跟到张翠花后头问她:“翠花姐姐怎么想起来亲自动手做饭,倒是稀奇的很。” 张翠花没好气的道:“问问你干儿子,昨晚你走之后,这臭小子吵着非要吃蛇肉,你们王府厨房那些人又胆小的很,只能我来了。” 魏璟逸越听眉头皱的就越紧,听说要吃蛇肉,两条眉毛差点都要揪到了一块去,他说了句心里话:“狗蛋儿要吃你就给他做,不怕有毒吗?” 在小六看来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在张翠花眼中却不是个事,先不说他们母子是不是百毒不侵,再者说,毒蛇的毒腺是在嘴里,只要去了头去了内脏,这肉还是能吃的。 “没事,这东西去了头,好吃着呢!等会儿做好了给你尝尝。” “不了不了不了,我没这个福气。” 魏璟逸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摆摆手,死命拒绝。 张翠花看他那副样子没再继续劝他,而是指着墙跟前儿那条剥下来的蛇皮又问他:“对了,六子你缺不缺蛇皮腰带?姐给你做条。” 魏璟逸扭头看着那条乌黑的蛇皮,冷不丁抽了抽嘴角,拒绝道:“算了,咱没这个福气!” 张翠花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只能我自己用了。” 魏璟逸看着她,思虑了许久,纠结了许久,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其实咱们王府倒也不差那几尺布……” 翠花瞥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不是手里有没有钱的问题?物尽其用,明白吗?” “明白,翠花姐姐说的都对,不过这腰带还是算了。” 他是真不喜欢这玩意儿…… 对着张翠花他不好抱怨什么,但对着狗蛋儿却没什么顾虑,转而又跑到了狗蛋儿跟前,小声教育道:“你这小子,还想吃蛇肉,小小年纪就这么重口味,长大还得了?” “吃蛇就叫重口味了?我娘说你们城里人还老吃什么燕子的口水,驴皮熬的胶……这不比吃蛇肉还重口味?”说到这里,狗蛋儿振振有词。 魏璟逸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燕窝阿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狗蛋年纪虽小,但这心智却比寻常孩子要高些,所以等张翠花盛好了饭过来的时候还跟着提议了一句:“狗蛋如今书读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送他去私塾?” 张翠花手上忙活着,嘴皮子也不带停的:“他才四岁,去什么私塾?三百千都会了吗? -- 第101页 魏璟逸幽幽的回了一句:“狗蛋儿的三百千都能倒背了,你说他会不会?” “啥?倒背?我都不会呢!” “你不行,不代表狗蛋儿不行!” 不过,张翠花还是觉得如今早了些:“我记得私塾里的孩子都七八岁吧!估计也合不来!” 魏璟逸却不这么认为:“我瞧着狗蛋儿心智不低,先不说学业,就他这个头也抵得上七八岁的孩子,若是等他到了七八岁再去私塾,恐怕晚了些,那会儿才叫合不来。王府虽是不小,但也只有他一个孩子,到底还是少了什么,多接触些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不是什么坏事?” “成,那回头你去安排。” “嗯!” 说完孩子上学的事情,张翠花又张罗着叫他吃饭,还把刚才煮的蛇肉汤、馒头也都拿了上来,通通都摆在桌面上,看得魏璟逸心惊肉跳。 魏璟逸觉得他翠花姐姐就是故意的,今个儿是狗蛋儿要吃蛇肉又不是他要吃,翠花姐姐却偏偏盛了一海碗的蛇肉汤放他跟前,美其名曰是让他多喝些,长身体。 但魏璟逸总觉得翠花姐姐动机不纯。 不,是用心险恶! 魏璟逸愣了好久也不动筷,只顾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揪着馒头往嘴塞,还是张翠花觉得他这样噎得慌,反复劝他喝口蛇汤。 光劝也就罢了,她还端了一碗示范给他瞧瞧,看那一满碗的蛇肉汤咕噜咕噜下了肚,魏璟逸心里直发毛。 但这还不够,张翠花喝完了汤,见小六还不动势,又跟着多问了一句:“小六这是怎么了?嫌弃我的手艺?” 就连狗蛋儿也跟着起哄:“干爹你尝尝这蛇肉如何?” 魏璟逸“……” 他感觉对这人世间已经没什么眷恋了! 在两人这么轮番催促之下,魏璟逸终究还是端起那炖的奶白的蛇汤,喝了一口,但这一口虽是入了嘴到底还是咽不下去,魏璟逸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坦,“蹭”的一声起身,赶忙出去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吐了出来。 屋里的母子二人听着外头的动静,都是笑得前仰后合,很快,外头就传来魏璟逸的声音,说是有人找他,临时离开一下。 也是巧了,他是真的有事儿,但里头二人却以为他是找个借口,狗蛋儿觉得他们母子刚才做的过了,还替他干爹抱怨了一句:“娘,你真是恶趣味,就不能对我干爹好一点。” “你还有脸说这话?刚刚你不也劝了吗?再说了,你娘我昨天为了放血救他,往手上划了好几刀,虽然愈合的快,但也疼啊!臭小子,你既然跟他这么亲,要不下回这血你来放。” 狗蛋儿大言不惭地道:“我来就我来。” 不就是放点血吗?那有个啥。 张翠花知道狗蛋儿是把事情想简单了,要只是放个血也就罢了,关键这伤口不能割大也不能割小,割大了愈合的慢,容易惹人生疑,割小了愈合的太快,血放不出来。 如若不然,她昨日怎么会在自己手上割那老些刀,她傻吗? “那你得多补补,免得到时候身上的血都不够你放的……” 说到这,张翠花又把刚才小六吃剩的那碗蛇肉汤端到了狗蛋儿跟前,示意让他给喝完,喝干净,别浪费。 狗蛋儿虽然不嫌弃他爹喝剩的汤,但对他娘这个做法颇有意见,忍不住抱怨了句:“娘你咋不喝?” “那是你干爹,又不是我干爹,当然是你喝。” 狗蛋儿“……”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他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母子二人吃过了饭,魏璟逸也回来了,样子瞧上去有些忧心忡忡,趁着翠花收拾碗筷的功夫他还说了件事。 “叶北辰的嫡子夭折了?” 张翠花手上的功夫顿了顿,眸色一定,忍不住问道:“什么情况?” 魏璟逸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府里管家刚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孩子已经没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听到这种消息张翠花心里也不大好受,这一世孩子夭折的并不少,十个孩子里头有四五个都长不大,但富贵人家里头孩子夭亡的概率并不算高,但十之二三也是有的。 叶北辰的嫡子才出生不久,连葬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按照常理来说,就连入土的资格也无,不过贵族人家倒没那么多顾忌,虽是要从简,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若是寻常人家,夭折的孩子恐怕裹个被子草席就扔到哪个荒郊野岭去了? 说起来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魏璟逸告诉她这件事也是提醒她做事当心,之前北凉王府有嫡子,所以王府对于翠花带着狗蛋离开的事情并不是那么重视,但如今失了嫡子可就难说了。 “孩子上学的事还是再等一等,免得中间再闹出什么事。” 张翠花皱起了眉头:“不至于吧!他失了儿子跟狗蛋儿上学有什么关系?孙姒宝又不是不能再生?他们就算想要跟我抢儿子,那也得有这个本事。” 魏璟逸劝阻道:“别,多事之秋,且忍一忍,你不是说狗蛋上学不着急吗?不如等北凉王妃再有孕了之后再去。” 张翠花有些不忿:“她这一胎又不是我害的,按你的意思,她要是怀不上,狗蛋儿是不是一直就不能上学?我一开始的确是觉得如今上学早了些,但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忽然又觉得你说的也挺有道理。” -- 第102页 魏璟逸“……” 他这张破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京都别的不多, 就富人多,一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这消息就散了出去。 尤其北凉王府嫡子才三岁, 本该是过了最危险的年纪,不曾想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孩子毕竟太小, 夭折这种事虽是不能设宴祭拜,但他们也得心里有数,别在这个档口说错了话、触碰了人家的伤心事。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北凉王府门可罗雀, 甚少有人登门, 大多都是不知道说什么, 或是不知该怎么劝的。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 这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宋夫人和宋欢欢的耳中,原本他一个闺房小姐也不至于去管这么多,也是她娘顺口与她说起才知道。 说起北凉王府, 他们府上的那侧妃还是她闺女的救命恩人,虽然在她们心里没有六皇子功劳大, 但也是有少部分功劳,母女俩自然要关注些。 这一次宋夫人也是稍加打探才知道,北凉王侧妃已经不在府上,早早就带着孩子出府了。 “说起那北凉王侧妃, 倒也是个奇人, 听说比平常女子生得高壮多了,一把子力气都能扛起一头牛, 你那会儿年纪小,不一定知道, 这位侧妃刚嫁进来时在京都可是闹出了不少的风波。” 宋夫人侃侃而谈,宋欢欢就在一旁听着,不过这么听起来倒是有些玄幻,便歪头问道:“说她能扛起一头牛,这是不是夸张了些?” 宋夫人虽是甚少与贵太太们谈天说地,但这并不代表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谁家又没有自己的渠道呢? “欢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说救过你,但这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干过的事儿还很不少呢!大闹北凉王妃的婚礼,宣示主权,后又赢了二殿下的玄月弓,救了六皇子,还一箭射落了户部尚书,后来还帮着六皇子救了你,我记得那会儿她都快临产了……” “临产?”宋欢欢惊呼。 宋夫人点点头,算了算日子又道:“可不就是嘛!就你那会儿她都要生了,想想如今那孩子也得有四岁了吧?” “四岁?” 四岁这个数字在此时对她来讲极为敏感,想起六皇子府里那个长的像六七岁孩子一般的四岁“儿子”,宋欢欢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几日,她曾让人去皇子府上探查了一些消息,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小问题,但也能观察出来许多。 魏璟逸喊那孩子叫蛋儿,那孩子唤魏璟逸是爹,但他又不止一个爹,根据府里人传来的消息,那孩子还唤另外一个人也是爹,听说那人叫张承。 随后,她又叫人去打听了这张承的信息,得到的消息说这人是三年前才来到皇子府上为六皇子做事,宋欢欢把知道的这些消息汇总了一下,也都写在了纸上。 按着时间线来排,三年半前北凉王侧妃带着孩子离府,紧接着没过多久,半年后,皇子府上便多出来一个带着孩子的张承,听说住的还是皇子府的客房,而非下人房。 这些消息已经能够代表许多了。 最重要的是,北凉王府的长子就叫狗蛋儿,这件事整个京都众人皆知。 得出了结论的宋欢欢搁下了毛笔,朱红的唇角轻轻勾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原来是改了男装啊!什么张承,恐怕叫张翠花还差不多……” 所以这一日,宋欢欢又去了一趟六皇子府上。 她来的巧,魏璟逸并不在,倒是迎面碰上了要出门的张翠花。 孟夫子说外头有个田庄账目不对劲,张翠花便准备去巡视一番,刚要带着人过去,正好见到宋家小姐过来。她知道她是来找六皇子,所以还好心回了一句:“六殿下不在,宋小姐不妨改日再来。” “不在啊!那正好。” 宋欢欢遗世而独立的站着,看着张翠花,满眼促狭,玩味的道:“本小姐今日不找六皇子,是来找北凉王侧妃的。” 听到这话,张翠花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冷冷说道:“这里没有北凉王侧妃,宋小姐莫要乱说。” 宋欢欢闲庭信步的走着,幽幽的道…“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非要本小姐说的那么清楚明白吗?” 张翠花这趟出去不光她一个人,后头还带了两个府里的下人,听宋欢欢还有下文,三两句怕是说不完,便扭头回了一句:“你们两个在外头等我。” “是!” 等那两人出去之后,张翠花也不准备带她去厅堂,打算就地解决。 宋欢欢来者不善,这一点她看得出来,没有谁会在知道别人小心遮盖了身份之后一言不合便直接戳破的,这事儿做的太不妥当,可以说是故意,当即就准备给她一个下马威。 张翠花打量着她,见宋欢欢今日过来,素手芊芊,两手空空,还挑眉问了一句:“宋小姐今日怎么没带糕点?” “什么糕点?” 张翠花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玩味的笑笑,故意道:“在下原以为宋小姐不会再踏入这皇子府上,一想到日后就尝不到宋小姐的手艺还有些失望呢!” 宋欢欢听出了她话里的深意,但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眸色一变,厉声呵斥:“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翠花不以为然,淡淡回道:“能有什么意思?夸宋小姐手艺好呗!” -- 第103页 “你的意思是从前我送来的那些糕点都是被你吃了?” 张翠花摇摇头,诚实回道:“倒也不是!” 宋欢欢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张翠花接着说:“不光是我,还有我儿子,总归小六是不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宋欢欢“……” 他娘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不是好惹的! 杀人诛心,这一招儿可算是被张翠花给玩明白了。 但这对宋欢欢来说就是伤口上撒盐,原以为六皇子接受她送来的东西,四舍五入也就算是接受了她,没想到送来的东西转手就叫他给了旁人,这怎么能忍? 三年,那可是三年的心血,一时间,宋欢欢觉得心里苦的很,但在张翠花跟前却不能泄露一丝,只道是:“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张翠花观着她的表情,对这些大户人家小姐的表情管理深感佩服,但她觉得这还不够,又挑衅般的回道:“不做什么?宋小姐今日过来不就是打算兴师问罪的吗?总得叫宋小姐知道真相如何。” 宋欢欢知道她是在激自己,反过来威胁:“你就不怕我将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北凉王?” 张翠花终于等她说到了重点,这个事儿她前两日便跟小六说起过,今日也不会变。 她瞥了一眼宋欢欢,讽刺道:“你今日过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真当自己凭借这点儿事儿就能拿捏住了我?” 眼看着宋欢欢的脸色越来越黑,张翠花也没管她,而是自顾说道:“对了,过去报信儿的时候顺便帮我给叶北辰带句话,孩子没了就让孙姒宝再生,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他有胆子就让他来,只不过后果如何……让他自负。” 说到这里,他语调渐冷,其中凉意森森,仿佛叶北辰敢过来她就能鱼死网破一样。 不过说到正题,张翠花也不与她周旋,而是直言道:“今日宋小姐之所以过来,我大概也知道些原因,不就是我儿子和小六演的那出戏吗?也至于你跑到皇子府来找我算账?” 见张翠花直接说中了自己的心声,宋欢欢反问道:“你懂什么?” 张翠花不以为然,淡定的回道:“我是过来人,自然比你懂,宋小姐,我劝你还是别在小六跟前费心了,你俩的事情我之前问过他,他对你没这个意思,也不爱吃糕点,不过我也承认,你这手艺的确是不错……” 提起这个,宋欢欢就气,人家常说一片真心喂了狗,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应该就是如此,想起这三年做的糕点都喂给了张翠花和她那个儿子,她心里就不爽。 “所以他就能把我送来的东西随意转交给旁人?” “宋小姐,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张翠花质问道。 但没等宋欢欢说话,她又接着道:“三年前,我跟小六救过你一命,可有找你要过什么?我跟我儿子吃你些东西怎么了?别觉得自己很委屈,我能把东西还给你,但你能把命还给我吗?” 宋欢欢皱眉:“我承认你的确是救过我,但这是两码事。” 深陷恋情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如此,张翠花见自己与她说不通,也懒得再与她纠缠,厉声道:“怎么就是两码事?这里是六皇子府,而你又是五皇子的未婚妻,以后还是少来为上,我觉得宋小姐若去的是五皇子府上,兴许他们还会扫榻相迎……” 说起此事,宋欢欢紧皱眉头,不自觉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强忍住怒意,只是跟着解释了一句:“侧妃慎言,我与五殿下已经解除了婚约。” 话音刚落,张翠花紧接着回道:“但你也让这二位皇子产生了龃龉,五皇子和六皇子从前感情如何?如今又是如何?这中间说没有你的原因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 她这话的确是戳中了宋欢欢心里最深的隐秘,也是她最大的不安,两位皇子如今关系渐渐冷淡,其中的确有她的原因,但这真的只能怪她吗? 当初若不是因为五皇子的缘故,她也不会险些丧命,但各种苦楚也不好与旁人说起,所以也只能强自辩驳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只要六皇子不介意她与五皇子之间的事情,那她就有这个信心把魏璟逸拿下,毕竟她与五皇子只是有过婚约,面都没见过两回。 说到底,两人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有什么好介意的? 但张翠花却不这么认为,一开始她觉得宋欢欢人还不错,但眼下她忽然又不这么觉得了,所以也不在于她客气,大着胆子直言道:“小六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说不喜欢你,那以后你还是别再登门,六皇子府不欢迎你。” 宋欢欢觉得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尤其这句话更是刺痛了她,当即就有些躁动不安:“你说不叫登门就不登,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两人本就站在树下,张翠花一拳挥出,从她面门右侧呼啸而过,差点就碰到宋欢欢的耳朵,但那只拳头却未停,而是直直击中了她身后碗口粗的那棵大树。 “嘭!” 宋欢欢一直站立在此处,被身后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挪了好几步,等到转过身时,对眼前这场面很是不可思议,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那树干直接被掏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原本那树就不大粗,再经过她这一轰,没挺住枝叶的压迫,直接顺着两人身后的方向倒了下去,掀起一层巨浪。 -- 第104页 尘土混合着将落未落的树叶蔓延到宋欢欢头上、脸上、衣服上,叫她眨眼间就成了一个小脏人儿。 不过,还没等她反应的过来,又听张翠花一字一顿的问:“你刚刚说什么?我算是个东西?”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有这样的力气,说是弄倒一棵树,她信,但要说直接把这树轰出个大洞……若不是亲眼瞧见,她也不敢信。 她娘说的没错,她还是轻视了张翠花。 宋欢欢后退了好几步,感觉到略微安全了些才指着她大吼:“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张翠花慢慢移步到他跟前,笑的一脸和善,只听她呲着牙,指着那棵倒下的树柔声说道:“信不信?这两个字你若再说一遍,这棵树就是你的下场。” 说这话时,他虽是在笑但宋欢欢却莫名觉得像是遭遇了什么大恐怖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离开时, 宋欢欢仍旧不理解,北凉王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怪物带到京都?还叫她在京都一连惹出了诸多事情。 不仅是他,六殿下也是, 他怎么会把这样的怪物带到府里?也不怕祸及自身, 而她, 今日又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个怪物…… 恐怖!大恐怖! 等到宋欢欢离开六皇子府, 张翠花也把府里相关的下人召集了起来,尤其是府里的门房以及负责待客的下人们。 她交代了下去:“日后,宋小姐若是再来,不许她上门。” 下人们虽是受她管辖, 但这件事情属实难办, 腿长在宋欢欢身上, 她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直接赶出去恐怕不合适,便有个门房大着胆子怯弱的问了一句:“此事用不用与六皇子交代一声。” 只见她阴沉着脸,肃穆道:“不必, 就按我的吩咐来。” 那门房还想再说什么,张翠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那人吓得顿时不敢再多言。 等到张翠花离开了之后,好几个下人还围着刚才说话的那门房,长吁短叹,一个劲儿指责都是对他刚才的话有些不满:“咱就是个下人, 上头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有个啥事都是总管来兜着,你非要跟总管大人较什么劲儿。” “就是就是, 风口浪尖上,旁人避都避不及, 你还往上头撞,没看刚才树倒了的那动静?” 那门房也是刚来这府上不久,尚不知张总管在府上的风评,听他们这么说还小声嘟囔道:“树倒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围在他旁边的下人听了这话,大喘了一口气,嗤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呢吧?那树就是张总管一拳头给轰倒的……” “不错,我亲眼瞧见了,就一拳,真是可怕。” 当时,张翠花与宋欢欢在说话,虽然旁边没有人敢过来,但那颗大树倒下时发出的那动静还是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和围观,再加上张总管平时的做派,很容易便能得知真相。 张翠花可不止在北凉王府梗! 但听到这话时,门房尚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怎么可能有人一双拳头就能哄倒一棵碗口大的树干?偏偏这些人依旧在说:“惹啥人不好,非要惹他,换了在别的皇子府上,你还不知要被如何发落呢!” 被这么多人说,那门房还有些委屈:“我们这外院看门的,跟你们这内院待客的可不同,多问两句也是怕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见与他说不通,便不再多言,有些人就是生了付驴脾气,就是倔,就得亲眼见了才能死心,如此对牛弹琴,实在没有必要,无非是浪费时间罢了。 至晚,六皇子回来时还经过内院,张翠花和宋欢欢今日争吵的地儿便是他去内院的必经之地。 院子里倒下的枝干和树叶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些许痕迹,包括刚拔出树根所留下的那个大坑。 魏璟逸随手唤了个人,指着那大坑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意思便是想问这坑挖了为何不埋?万一有人不小心掉落下去,恐伤了手脚,尤其狗蛋儿还是个爱玩儿的性子…… 他所问的人正好是今日当值的门房,六殿下问起此事,他自然要如实告知:“今日,宋府的小姐又来了,还与张总管发生了些口角,这里原先有棵大树,也是被张总管一拳轰倒,张总管还说……” 说到这里时,他又停了,似乎很是为难,也是在等着六皇子问话,果然下一秒就听殿下幽幽的道:“继续说。” 那门房微微挺立了些身子,仗义执言,固执道:“张总管说日后宋小姐若是再来,就不许她上门。” “所以呢?”六皇子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 他这表情很是淡漠,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发觉,这与他在翠花母子跟前截然不同。 所以呢?什么所以呢?到这里还不够吗? 那门房不敢抬头,只觉得上首那道眼神目光如炬,隐隐有种威胁在其中,连之前想好了的话也不敢再说,只是道:“奴才想着将此事告于六殿下,只是担心此事会影响到殿下的声誉,没别的意思。” 魏璟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俯视道:“既然没有别的意思,那就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需要你来管,张总管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遵从就是,他既然说了不许宋家小姐上门,那便不许,明白吗?” -- 第105页 那门房听得冷汗直冒,却也不敢反驳,只能怯懦的道:“奴才明白!” 说完此话,六皇子也不再管他,拂袖离去! 等到走出了一段距离,魏璟逸对着身旁跟着的侍从淡淡说道:“回头将那门房发卖了,换个听话的来。” 这话他说的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去留,魏璟逸心里倒没什么感觉。 只有那侍从咽了口唾沫,对他们殿下今日的举动虽是有些不解,但依旧听话的应了:“是!” 但只是这还不够,紧接着就听六皇子又道:“院子里的坑赶紧填了,免得叫人摔了进去。” 侍从想着,那树本就生在花圃内,下人们就算是从此处经过,也不会特意往花圃里走,能干出这种事情的无非就是狗蛋儿,他们主子的心思果然细致…… 不过他仍是觉得,今日的六殿下与平时判若两人。 魏璟逸倒是没去管侍从是如何想的,他原本是想回房,但走到半路又临时去了张翠花的住处。 彼时,张翠花正带着孩子在读书,关键狗蛋儿这小子也不老实,小小年纪坐不住,见他干爹来了立马放下了书本,趁着他娘没注意,兴冲冲的朝魏璟逸扑了过去。 不过这次他倒是有分寸,扑过去的时候还知道收敛了力气,不至于把他干爹扑倒。只听他看着魏璟逸,颠儿颠儿的道:“干爹,娘说你会打拳,你教我打拳吧!” 魏璟逸的确有跟宫里的师傅学过打拳,但狗蛋儿突然这么说倒是叫他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学打拳?” 只见狗蛋攥紧了拳头,一脸佩服的道:“干爹你不知道,我娘今日一拳就轰倒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可帅了,不过娘说我还小,不教我,干爹你教我吧!” 说完这话,他又抱着魏璟逸的腿摇了起来,好在他还收了几份力气,不然他干爹非得被他晃倒了不可。 但狗蛋儿刚刚说的这话魏璟逸也不敢应,只是笑笑:“若是教了你,你娘会找我算账的,我可没这个胆子。” 狗蛋儿不解:“干爹你是皇子,整个皇子府都是你的,你还会怕我娘吗?” “你娘一拳能轰倒一棵大树,干爹能不怕吗?”说这话的时候魏璟逸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论力气,他的确比不过他翠花姐姐,这是事实。 不过狗蛋儿倒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蹭”的一下跑了出去,也到院子里挑了棵大树一拳一拳捶了起来,仿佛是在显摆他力气有多大似的。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古灵精怪,天马行空,魏璟逸也摸不准狗蛋儿在想什么,不过倒是听见狗蛋儿边锤边道:“干爹,我现在练,等我长得像你那么高应该就能一拳打倒一棵树了。” 魏璟逸原本也是不以为意,他想着狗蛋儿才多大,总不能跟他娘似的把一棵大树轰倒,便没去管他,只与孩子他娘说起了事。 “我听说今日宋小姐又来了?” 张翠花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来了,不过又被我撵走了。” 魏璟逸挑了挑眉,试探的问道:“听说你还嘱咐下人们以后不许她再上门?” 张翠花抬眼看他:“怎么?你心疼了?” 魏璟逸摇摇头,不怒反笑:“那倒不至于,此事我自己不好出面,倒是麻烦了翠花姐姐怕是要被她记恨上。” 张翠花摆摆手,对他说的这话不以为意,村里府里看她不顺眼的多了去了,她也不差这一个人恨她。 “这倒是无妨,也不差这一桩事,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小妮子已经知道我和狗蛋儿是谁了,今儿个是特地来找我算账的,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是泥捏的了。” 说到这里,张翠花还忍不住的嗤笑,似乎在嘲弄她自不量力。 一听这话,魏璟逸眉头紧锁:“她怎么会知道?” 这一点张翠花也不清楚,但如今该知道也都知道了,再去问因为什么实在没这个必要,她与小六原本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宋欢欢今日的出现也只是把此事提前了一些罢了。 “别慌,他们要闹,我就陪他们闹个够,跟我抢孩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脸!” 张翠花说的简单,但魏璟逸却知道凭她一人之力怕是护不住狗蛋儿,还是十分担心:“原本北凉王府有嫡子在前面挡着,所以你和狗蛋儿才没有后顾之忧,但他毕竟是叶北辰的长子,到底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我担心的是他们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事实上,不管是从私底下来说,还是闹到明面上,这一世的理法偏向的都是男方,而非女子。如若叶北辰铁了心思要抢孩子,张翠花一个人恐怕不敌,就算是闹到公堂上,他一个皇子掺和进来,恐怕作用也不大。 归根结底,张翠花身后站着他,叶北辰身后也站着他四哥呢! 这是魏璟逸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不一定护得住他们母子,这也是事实。 张翠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伸出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小六你在自责什么?此事与你无关,是我与叶北辰的事情,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魏璟逸扁扁嘴:“可是我……” “别可是了,多大点事……” 屋里的两人正互相宽慰着,但这样的情绪并不长久,随着外头“嘭”的一声,两人也是紧锁眉头,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心道:怎么回事? -- 第106页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了门去,只见狗蛋儿正站在一棵倒下的大树旁,笑得酣畅淋漓,看见干爹亲娘出来还忍不住叉着腰,扭着屁股显摆道:“干爹,娘,我把这树打断了,嘿嘿。” 此时,站在此处的狗蛋儿就像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似乎在对自己刚打下来的“江山”宣誓着主权,好像在说,瞧,这都是爷的功绩! 在他身后,断树残垣,树倒墙推。 那树虽没有张翠花打倒的那棵粗壮,但也抵得上成□□头那么粗,就这么被双拳轰倒,实在是夸张至极。 魏璟逸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一眼没有一丝自觉的狗蛋儿,不由的咽了口唾沫,若不是亲眼见了,谁能够想得到这是一个四岁孩子能够使出来的力气。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能治得住狗蛋儿的也就是他娘了,只见张翠花看着眼前的场景,尤其是那被树压踏了的墙面,面上忍不住心疼、肉疼,接着就冲着正得意的狗蛋儿怒气冲冲的过去了。 狗蛋儿,危! 果然。 下一秒就见张翠花抬手就朝狗蛋儿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那声音十分爽脆,显然是用了力道的,只听她呵斥道:“臭小子,这墙修了不要钱啊!外头的树这么多,你就非得逮咱们院里的这棵来砸?你个败家子儿,有钱也不是让你这么烧的……” 翠花来势汹汹,狗蛋儿也只能捂着后脑勺跑,边跑边扭头道歉:“娘,哎呦!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魏璟逸看着眼前这打打闹闹的一母一子,甚至还有些怀疑。 就算没有张翠花出力,叶北辰真能打得过他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翠花:臭小子,老娘像他这么大时也没这么大力气。 魏璟逸看了看她,低头思索道:他兴许是变异了!不过你也不是正常人…… 狗蛋儿:咱家还有正常人吗? 魏璟逸默默的举手:还有朕! 母子俩瞥了他一眼,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听说能当皇帝的都不咋正常! 魏璟逸“……” 过分了啊!你们敢不敢再大声一点。 第五十六章 宋欢欢被如此挑衅, 自然不能罢休,回去就写了封信叫人送到了北凉王府,字字都是在痛斥张翠花。 就在王府痛失嫡子时, 叶北辰忽然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对于他和老王妃而言简直是有如神助。不过也有例外, 暗地里孙姒宝这词气的不行, 回到房中直骂宋家小姐多管闲事,也将她也记恨了起来。 北凉王府本就一脉单传,叶北辰他爹那一辈是如此,他这一辈也是如此, 他如今二十多岁的年纪也只有狗蛋这一个孩子, 就算不是嫡子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子嗣。 所以叶北辰听说了这个消息立马就想要去把孩子接回来。 但孙姒宝怎能如他所愿? “孩子我能生。”她固执道。 叶北辰蹙起眉头:“姒宝, 你别逞强……” 说她是逞强并非胡言, 此时的孙姒宝面容苍白,目中血丝凝结,仔细一瞧, 内里还泛着不健康的腊黄。 蜡黄的脸,乌黑的眼圈, 一切的一切全靠脸上的脂粉掩盖,虽是能掩饰住七八分,但这气色却是掩饰不住的,细看还是能够瞧得出来。 到底还是脸上白的太过瘆人, 显然是近来因为孩子的事情诸多愁绪。 尽管到如此境地, 她还是强撑着道:“王爷,我说了, 我能生……” 如今,四皇子蒸蒸日上, 眼看着王府就要起来了,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她和母家还有王府都替四皇子筹谋了这么久,怎么能在她手里毁掉? 王府这么大的家业,凭什么交给张翠花那个悍妇生的长子,她不就是肚皮争气了些吗? 同为女子,她怎能叫她如愿? 原以为这悍妇起码还有这个自知之明,走就走了,可如今她为何又要回来,显然是有别的打算,她果然还是小瞧了张翠花。 平常看她虽然只是一介村妇,但如今想来……还真是好深的心计。 孙姒宝叫人去叫了大夫,寻思着要好好调养一番,总要为下一胎做准备,结果大夫一来,把了脉才知,她竟是有了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胎显然是嫡子未夭折前就有了的,只不过那会儿月份太小没诊出来。 孙姒宝心道:“从前那大夫说的果然不错,服食过紫河车后,这身子骨的确是养起来了,想来生上个三五个应该不成问题。” 得知这个消息的孙姒宝面露惊喜,拽着叶北辰的衣角说道:“王爷我有孕了,咱不去接孩子了好不好?” 事实上,若是放在平时,她自然不敢这么说,但眼下却不同,她肚子里怀着孕,从前有与张翠花有过龃龉,就算是叶北辰想要带她们母子回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后院会不会起火? 从前已经失过一个孩子,如今又是第二个,她就不信叶北辰还敢拿这一胎再去赌。 嫡子终究是比长子要尊贵些的…… 的确如孙姒宝所料,叶北辰听了此话也很是为难,其实在他看来,不管这一胎能不能生,狗蛋儿就是他叶家的孩子,这一点不会改,但老是在六皇子府上住着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的孩子,还用不着别人替他养,皇子也不成。 -- 第107页 但王妃如此求他,她又是刚失去了孩子,叶北辰实在不忍拒绝,权宜之下只能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你先好好养胎,我不接他回来就是。” 孙姒宝把头靠在他胸膛上,轻语:“王爷有心了!” 不说旁的,叶北辰答应下来的事情还是能做得到的,这一点孙姒宝信他。 不过,此时的叶北辰却有自己的心思,孩子眼下不能接回来不代表他不能去看,之前是没消息,如今有了消息,孩子又在京都,他再不去恐怕是不合适。 去年,他曾派人去过一趟青游村,本想着嫡子落地,也是打算把狗蛋儿接回来,但过去接人的时候张家老两口却气呼呼的说人已经离开了。 问及人是去哪了,老两口都说不知道,对待他派来的人也都是爱搭不理,显然是怪他、怨他。 这话自然是张翠花提前交代好的,叶北辰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作罢,总归翠花那实力,护好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点,叶北辰毫不怀疑。 宋欢欢虽是叫人递了信儿,但得来的信息总是不全,他们还得再确认一番,别是弄错了。 拿着向人打听来的大致信息,叶北辰轻笑道:“原来是躲在六殿下府上替他做事,还改了男装,她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 皇子府不同于别的府门,登门都是需要提前下拜帖,叶北辰提前给六皇子府上下了帖子,说是要去拜会,魏璟逸接到这拜帖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 他知道叶北辰这次是想来看孩子,但具体有什么打算尚不清楚,若是告诉了翠花,恐怕又要闹出大事,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由他来接待。 魏璟逸想着,叶北辰总不能在他手上把孩子抢走。 这一日,魏璟逸提前便把张翠花支了出去,也是避免两人再见面,互相尴尬。 等到叶北辰上门来,两人先是寒暄了一阵,而后才进入了正题,当问起狗蛋儿在何处,魏璟逸直接带他去了后院。 看着皇子府后院那个“哐哐哐”锤树的大孩子,叶北辰一脸懵逼,不自觉问了句:“这谁家孩子?” 瞧着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家孩子没事跑去锤树,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不过这话他倒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是在六殿下府上。 魏璟逸斜眼看着他,有些无奈,见他仍旧没认出来,只好解释道:“这是你儿子。” 叶北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过了许久才又反问了一句:“你说这是狗蛋儿?” “嗯!” 叶北辰“……” 他要是没记错,他儿子才四岁多,咋就长这么大了? 这是四岁孩子的样儿? 魏璟逸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想说他府上除了狗蛋儿这么一个孩子就没旁的小子了,不过到底还是顾着叶北辰的脸面,没再说什么。 叶北辰这才终于想起,这孩子他娘不是一般人物,孩子个头生的大也不是没可能,也很快接受了下来。 两人也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狗蛋儿虽是全身心的放在眼前的锤树大工程上,但耳朵还是好使的,听见他干爹的声音还扭头看了一眼,嘴里喊着“爹爹”就朝两人奔了过来。 “爹你回来了。” 说时候,叶北辰看到狗蛋儿朝自己扑过来的时候,一想到这是自己亲儿子,活的亲儿子,说不激动是假的,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到底还是闭上了眼,满脸笑意的张开了手,迎接孩子的到来。 “咚” 这是肉体撞击的声音。 叶北辰虚虚动了动胳膊,只觉得自己怀里一空,下一秒,就见这小子颠儿颠儿的扑到了魏璟逸的怀中…… 嗯? 这什么情况? 只见狗蛋儿抱着魏璟逸的腰身,魏璟逸则是俯下身揽着狗蛋儿,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好一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 叶北辰“……” 他要没记错,他跟狗蛋儿才是亲父子,结果夹在这两人中间,他倒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外人哪! 有了这样的感觉,叶北辰心中醋意大发,偏偏这魏璟逸又是陛下亲子,他就算在四皇子跟前再得脸也不敢在魏璟逸跟前造次,只能等他们“父子”二人相亲相爱完了才好说话。 叶北辰绞着衣角,幽幽的道:“本王瞧着六殿下和狗蛋儿倒是亲密的很。” 魏璟逸松开了孩子,挑了挑眉,就连狗蛋儿也是定定的看着他,两人感觉到围绕在周身的这股酸味愈发浓烈,魏璟逸也听得出来,北凉王这是吃醋了。 不过这会儿才知道吃醋……活该! 早干嘛去了? 六殿下不说话,场面一时尴尬,叶北辰却是清了清嗓子,才又道:“我刚刚听狗蛋儿唤你爹爹。” 魏璟逸只回了一个“嗯”,倒是狗蛋儿跟着说了不少,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大大方方的回道:“他就是我爹,自然要叫爹爹,有问题吗?” 叶北辰瞧着这小子对着自己亲爹不叫爹,却对着外人叫爹叫的亲切,心里自然不会舒坦,当即蹲下了身子握着他的肩膀与他解释道:“我才是你爹。” 这话他说得极认真,但狗蛋儿却当他是拿自己开涮儿,当即沉下了脸。 狗蛋儿伸出手,叶北辰还以为他是要摸摸自己,也跟着伸出了手,结果这孩子唇角一勾,一个使力便把他推到了花圃里,摔了个狗啃泥。 -- 第108页 偏偏这花圃昨日才浇过水,他这一摔,满身泥泞,满身满手都是泥土,湿答答的粘在身上,难受的紧。 只见叶北辰挣扎着从花圃的泥土中爬起来,心里还憋着气,不是他吹,这遭遇还真就是他平生的第一次。 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推到泥坑可还行? 毕竟还有六皇子在,他这副出糗的样子被看了个正着,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推倒,叶北辰脸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于是看着狗蛋儿,怒道:“你这小子,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狗蛋儿听这人又提起他娘,心里自然不怎么高兴,皱着眉,扭头便问魏璟逸:“爹,这人谁啊!” 关键他边问手上还不闲着,上下瞄了瞄,在叶北辰身上挑了个干净的地儿,小手一使劲,又把他推了回去。 刚爬起来的叶北辰“……” 卧槽!这破孩子!手真欠儿。 魏璟逸“……” 他属实没想到狗蛋儿能干出这事儿,他猜测,北凉王这会儿心里应该挺委屈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笑死我,狗蛋儿是真的损哈哈哈! 第五十七章 当叶北辰再度爬起来时, 面上已是怒火中烧,说到底,狗蛋儿也是个为人子的, 在如今这个注重孝义的朝代,还是要多注重一些, 三番两次顶撞他亲爹, 被旁人知晓了终究是不大好。 魏璟逸把狗蛋儿揽到身后,扭头看着孩子,训道:“这是北凉王,不可无礼。” 听到这话, 狗蛋儿瞪大了眼睛, 指着他亲爹惊呼:“就是那个混……” 他想说“混账”, 但最后一个字没吐出口就被魏璟逸捂住了嘴, 示意他别乱说话。 对于孩子亲爹是叶北辰的事情,翠花也好,魏璟逸也好, 两人都没准备瞒着他,所以一提北凉王, 狗蛋儿心里便知道了这人是谁。 不过,由于张翠花私底下总是混账、混账的叫着,所以如今连带着狗蛋儿也被荼毒得不轻,刚刚差点就露馅儿了。 叶北辰浑身不舒服, 不只是因为满身泥泞, 这两人似父子一般相处的模式叫他看着也不大舒服,几人之间氛围一度十分紧张。 魏璟逸觉得狗蛋儿不适合在此, 便支开了他,让他先去院子里玩儿, 他自己则是带着叶北辰去换身衣服,魏璟逸虽是年纪比他小些,但个头确实不矮,两人身量差不多,穿他的衣裳倒也合适。 等到叶北辰换好了衣裳再出来时,一眨眼就看见狗蛋儿又在院子里锤树,“哐哐哐”的捶,那树枝、树叶落了满地,看的叶北辰心里直发慌。 想着眼前这孩子估计又是一个张翠花的翻版,叶北辰不住地摇头,心想着这孩子日后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事呢! 不过对于狗蛋儿的做派,叶北辰心里终究还是有疑,思虑许久,到底还是问了一句:“这孩子是不是这儿有毛病?”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显然是想问问孩子脑子有没有问题。 正常人怎么会去锤树?就算是他与翠花认识时也不至于如此,所以在这一点上,叶北辰很是纳闷。 而听到这个问题的魏璟逸第一时间就锁紧了眉头,对于北凉王问出的这话并不认同,虽然狗蛋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他依旧觉得,若是亲生父亲,见到自己孩子第一面,最先要做的难道不是关心吗?问这种问题又是何故? 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叶北辰,又看了一眼孩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承认道:“是有点儿毛病!” 话音刚落,只见叶北辰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心想着:果然是被他料中了。 他就说嘛!正常孩子怎么会跑去锤树,手不疼吗?果然是随了翠花,孩子做事也无厘头。 至于魏璟逸,只是暗自观察着他的表情,抿着唇,不再说话,只能在心里给孩子道声抱歉,他这么说也是希望叶北辰能够熄了这心思,甭管外头怎么误会,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可惜倒是叫狗蛋儿平白遭受了这委屈。 待到叶北辰走后,魏璟逸也将此事一一告知了张翠花,听说自己前夫怀疑自己亲儿子脑子有问题还发了好一通大火。 “她是瞎了吗?我家狗蛋儿这么聪明,千字文都能倒背,到底谁傻?谁脑子有问题?” 说吧,她又对着魏璟逸指责道:“你也真是,非得同意他上门来做什么?若是换了我在,今日非拿大棒子给这混账赶出去不可……” 魏璟逸“……” 他就知道会这样,这也是他没将此事告诉他翠花姐姐的原因。 魏璟逸早就做好了会被埋怨的准备,也不说什么,就等着她把火气都发出来,等发够了也就正常了。 翠花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她不气了,魏璟逸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自己这两日要去一趟外地,替陛下办些事情,家里的事情可能顾虑不到,还得她多费心。 今日接待了北凉王,再加上狗蛋儿这孩子的配合,他相信叶北辰恐怕许久都不会再登门。 听说小六这两日便要走,张翠花还多问了句:“去哪儿?办什么事?走多久?” 她这一连三问,魏璟逸也都如实作答:“满洲出现了灾情,父皇要我去视察,恐怕要离开好一段时间,何时回来……没个准儿的。” 张翠花想也没想的应道:“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府里的事情交给我。” -- 第109页 “好!只是你记得,一定要多留心北凉王府的状况,我也会派人多加留意。”魏璟逸道。 他说这话也是关心,但听在张翠花里就觉得啰嗦,忍不住冲他摆了摆手,抱怨道:“行了行了,都是要走的人了,还这么多话。” 魏璟逸“……” 他话多? 行。 狗蛋瞥了一眼被他娘怼得哑口无言的干爹,忍不住摇了摇头,默默的道:“真惨……” 整理行装的事情都是由府里的下人来,前往满洲的路不好走,距离又远,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衣物棉被吃食还有一些个常用药品都是不可或缺的。 魏璟逸这两日事情也多,没时间去过问这些,张翠花要做的也只是清点一番罢了,只是,怕他在外地再遇着些磕磕碰碰的,临行前,张翠花还特意交代他,让他将上回用剩了的、掺了她血的药膏给带上,不大点的一小盒,就让他随身带着,他觉得这玩意儿内服外敷效果应该都差不多。 离开的那日,张翠花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小声道:“六啊!出门在外多小心,用得上我的地方记得吱一声,我立马赶过去。” 魏璟逸点点头:“吱——” 张翠花“???” 这臭小子,又作怪。 趁着旁人不注意,他还拍了小六一下,交代他让他稳重些,魏璟逸也都应了。 等到送走了小六,皇子府也是有条不紊的运行着,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发生什么事。 只是没几日,狗蛋儿丢了。 张翠花派人找遍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仍旧是不见孩子的踪影,就连到了孟夫子讲课的时间他也没过去。按照狗蛋儿的身手,张翠花不觉得他会出什么事儿,还想着这小子是不是偷偷跑了出去,毕竟这种事儿她从前也是常干的,但孩子还是要找,只不过范围要扩大些。 北凉王府 就在六皇子府上因为找个孩子掀起了轩然大波之时,而此时的北凉王府却是热闹的很。 众人皆是围着狗蛋儿,老王妃见着失而复得的大孙子一脸惊喜,至于叶北辰,则是一脸愁苦地躺在床上,孙姒宝就更甚,那眼神就跟淬了毒的毒蛇一般,刺目的很。 前个儿夜里,有刺客登门,来势汹汹,直奔叶北辰夫妇而来,北凉王府的侍卫们后知后觉,虽说命是保了下来,但两位当家的皆是被伤。 伤势虽然不重,但后果确实不轻。 叶北辰被伤了某处,已然是不能再行房事,而孙姒宝,因前些日子嫡子夭折,心绪上便不太平,本来她那一胎就有些想要小产的迹象,经此一遭,不仅孩子没保住,就连这生育的能力也失了去,日后……怕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事实上,哪怕她能再生,只要叶北辰不能生她空有这副肚皮也无用,绝后,这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不用细说,所有人都知道。 刺客上门并非小事,但这件事情毕竟不光彩,所以没有公示于人,只能在暗里偷偷调查。 派来的那些个人都是死士,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不过他们也清楚,能在京都调动的了死士的没有几个,且这件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说起来,叶北辰已是遭殃了第二次了。 前两日第一次见到孩子时,听了魏璟逸的话,他一开始的确是熄了要把孩子带回来的心思,但如今时过见迁,不能再由着他的想法来。北凉王府无后,两人又都不能再生,叶北辰和孙姒宝就算再不愿,也只能先把狗蛋儿接回来。 趁着六殿下不在府上,这个时机最是合适。 狗蛋儿被掳来此处的第一日,见到叶北辰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他也清楚这人是他亲爹,总不可能会害他,所以也是该吃吃,该喝喝,就当是来做客。 膳房给老王妃炖的燕窝雪蛤,他一人便吃了尽,连两个伤患都没这个口福,全进了他一人的肚皮,看的孙姒宝直眼红个不行。 但她也不好做什么动作,她娘曾来过一趟,也预测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特来知会她一声。 绝嗣之事并非小事,若是被揪出来,就算是孙家也很难保得住她,所以还叮嘱了她绝不能在此时动手,只叫她安心静养,以待来日。 但一想到整个王府的基业都要落在这小子的手里,孙姒宝不免有些着急,忙问她娘:“光是以待来日又有何用?难道让女儿看着他们母子笑到最后?” 孙夫人见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只好跟着解释:“怎么会呢?叶家就是单纯的想留个后,这一点无可厚非,但也仅此而已,等到这孩子在大些,给北凉王府留了后,届时就没他的用处了……” 什么叫“没他的用处”,说到这里孙姒宝就明白了,不管这孩子是养残了也好,还是届时想个法子铲除了他也好,只要北凉王府不绝嗣,那事情就还没有到绝处。 见女儿明白自己的意思,孙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狠辣,还带着决绝:“生不生自己的孩子无妨,你只管记得,到时候,你就是下一代北凉王的祖母。” 对于孙夫人的头脑,孙姒宝暗暗佩服,也知道如今只能按照着她娘说的这法子来行事,不可冒进,安心养身才是正理。 果然,论智谋,还是她娘要强些的…… 孙家人的想法叶北辰母子二人自是不清楚,情况已然如此,他们也只能往好处去想,这两日,该伤心的也都伤心了,他们总不好一直沉浸在痛苦中走不出来,起码两人的命是保住了。 -- 第110页 隔几年后再见到自己的大孙子,老王妃难免有些激动,恨不得把整个王府的好东西都给他,一会儿“不凡,你瞧瞧这个”,一会儿“不凡你瞧瞧那个……”热情的很。 狗蛋儿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的道:“您别这么喊我,我不叫叶不凡。” 老王妃故意逗他,笑了笑,又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和声和气的问:“你在我叶家族谱上便是叫叶不凡,不叫这个名儿叫什么名儿?” 狗蛋儿是知道他祖母的,也知道这王府中她待自己娘亲还算不错,所以相比起旁人,态度也好了许多,只是从鼻子上轻轻拂开她的手指,一字一顿的道:“我叫狗蛋儿。” “胡闹,你是北凉王府未来的继承人,怎能叫这个名字?不妥不妥。”老王妃忍不住的与他辩驳。 从前她就不认可这个名字,如今孩子大了,没几年又要上学,就更是不成,他还指望着这孩子继承他爹的王位,若传出去,日后的北凉王叫叶狗蛋儿,这要让他们王府的老脸往哪里搁? 老王妃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握着他的双肩叮嘱道:“你记得,叶不凡就是你,你就是叶不凡。” 她神情肃穆,狗蛋儿也是郑重其事,直言:“外受傅训,入奉母仪,我娘为我取名狗蛋儿,怎可随意更改?” 没等到老王妃说什么,床榻上的叶北辰却是被他脱口而出的这两句《千字文》唬住了,当下十分惊诧。 “你不是傻子吗?还会背《千字文》?” 第五十八章 狗蛋儿是傻子, 脑筋有问题,这是六皇子亲口承认的,所以叶北辰这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也忘记了要避讳。 他这话说完,却见狗蛋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似乎在说:咱俩到底谁是傻子? 他是傻子?滑天下之大稽。 直到此时, 叶北辰才发觉自己是被骗了,个种原因,不用多想他也能知道,一想起六殿下还舍下身份帮着张翠花一块儿骗他, 叶北辰面色就有些不快。 孩子到底是姓叶, 不姓魏。 六殿下实在是有些过了。 叶北辰魏璟逸做事太过, 老王妃也觉得他儿子说的这话有些过了, 当下嗔怪地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叶北辰,示意他闭嘴,而后才又蹲下了身子, 看着狗蛋儿温声和气的道:“不凡啊,别听你爹胡说, 他那张嘴没个把门儿的,他才是傻子,我们不凡聪明的很,《千字文》还不是信手拈来、倒背如流, 你说是不是?” 她本意是想哄一哄孙子, 免得父子二人心生芥蒂,有她在其中周旋场面也不至于那么生硬, 但叶北辰却没有领他娘的这个情谊,甚至还觉得他娘对孩子有些溺爱……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光是叶北辰, 就连孙姒宝也看不过眼。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本该是他儿子所享有的待遇,如今倒是便宜了这小子。不过她还谨记着她娘的告诫,眼下还不能对这孩子动手,还不是时候,不过十几年罢了,她且等着。 怕狗蛋侍宠而骄,当着老王妃的面,叶北辰固执道:“娘,你别惯着他,这孩子如今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不能惯他,什么倒背如流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免得叫人听见落了笑话,还助长了这孩子的脾气。” 叶北辰这样说有一定的道理,孙姒宝没忍住,也跟着接了一句:“常听人家说,三岁看到老,孩子的确不能惯着,这个年纪正是该管教的时候……” 老王妃挑挑眉,不置可否,但她儿子儿媳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只顾着着叫她一味管教,却不想着这孩子今日刚来到王府,正是生分的时候,环境不熟悉,人也不熟悉,说的过了恐怕也会伤了孩子。 唉! 两人虽是有过子嗣,但终究是没养大,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也正常,孩子虽然小,但像这样聪慧的孩子,四岁多时已经能够记得不少事了。 狗蛋儿显然就是这样的孩子,他本就早熟,翠花也不拿他当孩子看待,就连整个皇子府的人都心知他比旁的孩子聪明许多,所以也不敢放肆,就连他娘平常拿他开涮也都捏着分寸,所以这样的质疑声狗蛋儿还是头一回听。 倒也是新鲜! 相比起来,叶北辰这一连两次都没能在狗蛋儿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也不能怪狗蛋儿不亲近他。 老王妃看出孩子神色上有些不乐意,又跟着哄了几句,偏偏狗蛋儿不以为意,小嘴一撇就开始翕动了起来,正是在倒被那《千字文》,与他当日在魏璟逸和孟夫子跟前如出一辙。 “也乎哉焉,者助语谓,诮等蒙愚……” 叶北辰一句两句没反应过来,但多听上几句也知这孩子是在倒背,当下眼睛一眨,看着狗蛋像是在看什么宝贝一般,神情十分激动。 孙姒宝却是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孩子是在说什么?怪让人听不明白的。” 她这话一出口,只听叶北辰幽幽的接了一句:“他……在倒背《千字文》” 孙姒宝“???” 这个灾星,他凭什么? 孙姒宝有些嫉妒,叶北辰和老王妃却是激动的不行,直呼:“这是天才,神童,咱们王府出了个小神童,不凡,好样儿的。” 狗蛋儿看他们的神色,觉得这一波仇恨已经拉满,也就闭了口,不再背诵,他出门看了看日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背着手出去,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 第111页 此时,老王妃才反应过来,见他要走,忙拉着他问:“不凡你去哪儿?” “吃饱了,回家!” “这里就是你家。” 狗蛋儿面色如常,摇摇头,淡淡说道:“这里是你家,不是我家,不过奶奶若是想我了可以来皇子府看我。” 不过说到这,他像是觉得还不够,又指着叶北辰和孙姒宝留下一句:“嗯……他俩就算了。” 王爷王妃“……” 什么叫他俩就算了? 众人听了这话,神色异样。 老王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他身后的儿子儿媳却狠狠的抽了抽嘴角。 被个孩子这么说,实在是太打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老王妃也觉得他说的这话有些过了, 也跟着劝道:“不凡,他可是你亲爹,你姓叶, 他也姓叶,一家子人血浓于水, 总是割不断、扯不断的。” 狗蛋儿回头看了一眼这位他娘口中从前待她还算不错的奶奶, 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娘说了,当初若是没有她, 北凉王必是活不成……” 若不是他娘的体质特殊, 便没有他爹, 便没有他, 这一点狗蛋儿心里清楚的很。 “如今他与我娘和离也不算什么坏事,你们王府并非没有主母,自是可以生自己的孩子, 不缺我一个,他可以再娶, 我娘也可以再嫁……”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摆脱他与王府之间的关系,不唤爹,也不承认这是他家,甚至连对这一家子人都是用“你们”二字来称呼, 态度上可以说是相当明显…… 但他却没瞧见, 他多说一句,他爹的脸色就多黑一分。 狗蛋儿本不知叶北辰身上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如今他爹已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所以也是按照常理去说罢了, 但这一番话恰恰触动了王府所有当家人的心弦。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垂下了头。 放在从前,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世事难料,如今却是不成。 北凉王不能生,北凉王妃亦不能生,这种概率如此微小之事,偏偏就被他们给遇上了。 狗蛋儿自觉说完了话,便要告辞离开,但叶北辰却是急了,匆忙之下从床榻上支起身来,指着他道:“你是我儿子,你不许走……” “我想走便走。” “我是你爹。” 听到这话,狗蛋儿扭头瞪了他一眼,不屑的道:“是又如何?我是我娘生的,我娘不要你,我也不要你,再说了,除了你,我还有别的爹爹……” 叶北辰身上本就有伤,听他不认自己,却要认旁人做爹,火气一起,胸口一闷,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一旁的下人们忙上前去跟着擦擦抹抹,就连孙姒宝也是急得不行,强撑着从自己的榻上下来,被丫鬟扶到了他跟前。 但叶北辰还是甩开了他们,看着自己亲儿子,就着一嘴的血腥气嘶吼道:“本王才是你亲爹。” 狗蛋儿并未因他吐血而觉得愧疚,在他看来,比起他爹这些年的不闻不问,这点子血还不算什么,死不了人。 所以也只是嗤笑一声,转过头来朝他行进,步履不停,嘴皮子也不停的继续嘲讽:“呵!你说你是我亲爹,只管生不管养的亲爹吗?” 两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老王妃过来想要拉狗蛋儿一把,示意他少说两句,但狗蛋儿却是置之不理,边往前行边道:“我跟我娘在青游村待的那半年,他在哪里?我跟我娘来了这京都三年多,他又在哪里?如今才来寻我……大可不必!” 此话一出,字字如泣血,字字如珠玑,每一个字都像是往人心里在剜一般。 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大可不必”,语气中又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他本可以不解释的,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这话他就是想发泄出来。 为他娘抱不平,为自己抱不平。 话说的够多了,狗蛋儿也不再多言,扭头甩袖便要离开。 但今日当着自己老婆老娘的面被自己儿子这么羞辱,叶北辰自觉面子上挂不住,眉头紧锁,看着孩子的背影,厉声喝道:“你要去哪儿?” 只听狗蛋丢下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便继续往外走去。 该见的人他都见了,该交代的他也都交代了…… 再不走,他娘该着急了。 叶北辰自己不能下床,只好给自己亲娘使了个眼色,让她拦着,但狗蛋儿这孩子滑溜的跟个泥鳅似的,老王妃一时竟逮不住他。 狗蛋儿两条小腿扑腾的极快,边走边留下一句:“我若再不离开,我娘该来找我了,她若是来了,你们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听他张口便是威胁,叶北辰却是不惧,直问他: “好果子吃?呵!本王倒是想瞧瞧什么才叫好果子?你倒是举个例子啊!” 狗蛋儿神色暗暗,嫌弃一般扭过了头,淡淡道:“不举!” 这两个字落地,叶北辰脸色又青了一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如今,“不举”这两个字在王府的意义不同以往,他们平日里说话都要注意着些,但今日大少爷金句频出,字字诛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算想拦都拦不住。 孙姒宝与叶北辰终究还是有情的,见这小崽子满口胡言,忍不住斥责:“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你娘今日可来不了……” -- 第112页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喝。 “谁说我来不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话的正是张翠花。 张翠花进门,正是迎着朝阳,叶北辰抬眸看了她一眼,三年未见,她这位侧妃丝毫没有改变,气色倒是比以往更好,甚至孙姒宝面容最是姣好时都有些比不过她这气色。 居移体,养移气,皇子府的风水果然养人。 阳光洒落,待到她移动时也跟着失去光彩,只见张翠花肩上扛着一根小腿粗的木棍,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的朝这屋里走了来,看她这衣衫凌乱,显然是进来时又遇上了些“阻碍”。 狗蛋儿见了他娘就跑了过去,跟在她后头,张翠花也只是笑笑,见了众人还不忘记问声好,而后又对着叶北辰亲切的问候了一句。 “咋?王爷,听说你不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张翠花也就是刚才在路上时听到狗蛋儿这么说, 所以顺口说一句罢了。 叶北辰倒是黑着脸没说话,不过此话话刚一出口就听孙姒宝如怒火中烧一般,接了一句:“此事我已下令让府上的人不许讨论,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而听到这话,张翠花一手捂着口, 十分惊讶的大声道:“不会吧, 真不举了?” 叶北辰看了孙姒宝一眼,又默默垂下了头,脸色已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张翠花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不信, 看她这表情和眼神, 孙姒宝哪里不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中已经透露了此事, 此时也是一脸难看。 偏偏狗蛋儿好奇心上头, 拽着他娘的裤腿,还小声多嘴问了一句:“娘,不举是什么意思?” 他这声音虽然故意放轻了些, 却依旧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叶北辰嘴角狠狠的一抽,心中暗叹, 狗蛋儿这孩子虽是长得像他,但内里却像极了张翠花,气人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强。 母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归这么想,下一秒, 却见张翠花顺手拍了狗蛋儿后脑勺一把, 凶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狗蛋儿吃痛的捂着后脑勺,忍不住嘟囔了两句, 都是叫他娘下手轻些,但张翠花却是不管不顾, 心想着反正这小子扛揍,该教训总要教训的。 一家人见到狗蛋儿被打,想起翠花的手劲儿,忍不住替他抱屈,但没等他们说话,才刚松了口气,就又听张翠花接着道:“谁叫你啥都问?你爹不能生了这种事情说出来多叫人难为情,咱们总得顾着北凉王和北凉王府的面子,他们丢脸也就罢了,别让你六爹爹面子上不好看。” 说起魏璟逸,狗蛋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 在众人耳中,她这话看似是在替叶北辰说话,但讽刺意味十足,连着老王妃都有些看不过眼。 事实上,打从张翠花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今日的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就能够收手,果然不出她所料。 本就是小辈间的事情,拌两句嘴也就罢了,她原是不想管,但此时再不说话却是不成,好在她说的话翠花尚且还能够听得进去。 但也仅此而已。 狗蛋儿毕竟是王府的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如今,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能坐视狗蛋流落在外,老王妃自知狗蛋儿是翠花的逆鳞,也不提让她把孩子留下的事,只说让她带着孩子一起留下。 “你一个女子,老是在外头奔波总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总得回家,也有个依靠。”翠花在六皇子府上给魏璟逸做事的事情她已经听叶北辰说起了,所以才会有此言。 三年前,张翠花带着孩子离开时虽是留下了和离书,但上头的内容实在无法辩认,也没在官府做过公证,做不得数。 如今回来,也是在理。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与任何人提前商量,叶北辰不知,孙姒宝亦是不知,所以听到这话时,本就怒火中烧的孙姒宝目眦欲裂,活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她好容易在王府站住脚跟,很快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哪能再容得下张翠花来与她争夺。 不可能! 难得这一次叶北辰倒是没说什么,显然是打算默认了他娘说的这话。 但他们想让她回来,不代表说张翠花就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从前没这个机会,但她这几年在外头待的却是挺好,当即摇头拒绝道:“桥归桥,路归路,我与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在一起迫于无奈,但如今却是不必了。” 至于血脉不血脉的,狗蛋儿跟着她自然是毫发无损,日后也会成婚生子,以后的事情他不知,起码北凉王府的血脉在她手上不会断绝。 说完话,张翠花也不听他们在后头碎碎念,拉着孩子便要离开。 但今日他们却是铁了心要留下两人。 叶北辰之前一直没说话,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准备…“你以为你今日能够走得掉?” 只见床榻上的叶北辰一挥手,大喝一声“出来”,便从各处涌出来一批人手,围住了张翠花,粗粗一数,足有几十号人,放眼看去,都是精瘦的汉子,显然都是练家子。 这些人手比从前更多,都是从各府借过来的精锐,为了借出这一批人手,他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就连孙尚书也跟着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 但这么多人要对付的终究只有一个张翠花罢了。 -- 第113页 这屋子本就不大,这么几十人一涌现出来,屋里险些没个下脚的地儿,唯独张翠花四周倒是空旷的很。 少不了又是一场打斗。 她不担心自己,唯独担心孩子,但想着这些人的目的,还不如直接让孩子去老王妃那处,免得待会儿伤了他。 狗蛋儿不愿让他娘一人面对危险,张翠花便推搡着他过去,好在那些人知道分寸,倒也给狗蛋儿让出了一条路。 但行到一半时,狗蛋儿忽然暴起,显然是不打算沉默。 谁也不知道一个孩子会突然做这样的举动,趁着这些人不注意,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袖珍的匕首朝这些人划了过去,想来是提前就做好了计划。 他这力度本就不小,仗着旁人不敢拿他怎么样,直接重伤了三四人,淌的地上稀稀沥沥全是血。 王府的几个主人对狗蛋儿出手如此果决自然是惊讶的不行,就连张翠花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但这些人也不是傻的,尽管狗蛋儿再能耐,也扛不住这么多人,很快便被两人揪着到了老王妃跟前。 但这小子实在不老实,两人只好给了他一个手刀,由着老王妃将人带去了后头,不过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她儿子儿媳一句,让他们注意分寸。 众人“……” 到底是谁注意分寸还很难说。 被狗蛋儿伤了的那三人今日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会折在一个孩子手里。 众人心中复杂,来的时候北凉王府的人虽是有跟他们说过张翠花的事迹,但想到是个女人,心里到底是有些轻视,但有了狗蛋儿这么一出,他们再也不敢小觑他们母子二人 这些人统一拿剑指着她,张翠花却是不惧,而是扭过头看着叶北辰,轻蔑的问:“你以为光靠这些人手就能拦得住我?” “大言不惭!” 叶北辰当然不觉得这样就能困得住她,他还有后招儿,于是也给王妃使了个眼色…… 至于什么意思,二人心照不宣。 孙姒宝趁着人不注意,走到了一处角落,张翠花只顾着护着孩子,同时也盯着这些人,场面一时间十分焦灼。 等觉得差不多了,孙姒宝伸出手,直接覆在了暗处的机关上,看着张翠花,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大喝了一声。 “退” 一字发出,围绕在张翠花身边的那批精锐立马朝四周退散开来,与此同时,只见一铁笼从天而降,直接罩住了张翠花。 那铁笼子乃是用玄铁制造而成,围成笼子的玄铁每一根都有二指宽,纯实心打造,十分沉重,还是孙尚书特意去大理寺借来,就是为了今日用来对付张翠花用的。 见着张翠花如同困兽一般被这铁笼罩住,孙姒宝勾起了唇角,又人扶着到了这铁笼子前,看着笼子内的这悍妇低声嘲讽道:“我说了,你今日走不掉?” 张翠花看着她那张蜡黄蜡黄的脸,也不知孙姒宝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虽然身处险境,但她显然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孙姒宝也不知她哪来的这自信。 张翠花歪着头问她:“你觉得这样就能困住我?” 孙姒宝嗤笑一声,挑眉道:“怎么?你还能逃得脱?” “怎么不能?” 话音刚落,只见张翠花两手各握住一根二指长的铁棒,手上也使了力气。 随着她的使劲,脸上手上,一时间,青筋暴起。 孙姒宝咽了口唾沫,想起她从前的做派,心口怦怦直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想着这铁笼毕竟是由玄铁打造,哪是说掰开就能掰开的。 张翠花的这动静众人都看在眼中,一群精兵强锐知道这铁笼的重量,并没有把她此时的动作放在眼里。 从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被关进笼子里想要掰开这笼子的,而且这样的人还很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够得偿所愿。 说到底,还是这玄铁太过坚硬。 但下一刻,他们却清晰地看到,这玄铁制的笼子空隙似乎宽了一分。 众人心道:不可能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间隙似乎又宽了一分…… 第六十一章 “怪物”“怪物”“怪物……” 能够徒手掰开选铁质的笼子, 不是怪物是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张翠花犹如关在笼中的困兽,那如今就是即将要脱笼而出的妖孽。 众人看的头皮发麻,甚至拿刀的手都有些不稳, 这样的想法一营入脑中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叶北辰和孙姒宝看着眼下这场面, 心有惴惴, 原本准备这铁笼便是为了困住她,并非想要对她做什么,否则,他一开始便会叫人动手, 在这一点上, 叶北辰心中有打算。但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以想见翠花脱困而出之后会做出什么事。 看着那铁笼很快就要被掰开, 张翠花笑的张扬,看着她这神情,孙姒宝吓得朝后退了几步, 退着退着,很快就没了身影。 随着那缝隙越来越大, 可容她出去,张翠花便从那缝隙中侧身走了出来,众人知道她的厉害,也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翠花勾起唇角, 笑得残忍,只听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们, 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听着这话,似乎马上要迎接一场世纪大战, 心绪上都有些绷不住,但张翠花可不管这些,抡着大棒子,横扫千军。 -- 第114页 一人被甩飞,两人、三人……十数人。 但凡被她碰到的,下场都不会太好,定是没了再站起来的力气,但人数众多你一刀,我一剑的,张翠花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但她也没去在意,一边受伤一边愈合,有布料隔绝着,旁人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 等到半数的人皆被打倒,张翠花也不理会旁人,直奔着叶北辰而去。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挥开那些挡路的人,她很快便到了叶北辰的近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这个虚弱的俊秀青年,张翠花不禁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张翠花叹了口气,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还是事实,一开始,她对叶北辰也是生过情谊的。 只可惜,人是会变的。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的事情,叶家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叶北辰也是…… 这番心绪说起来惆怅,但也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罢了,只见张翠花伸出一只手,朝着叶北辰的衣领揪了过去,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把人提了起来,毫不拖泥带水,毫不念及当日的情谊。 “啊!你放开他。” “王爷……” 只听几声大吼传来,那声音撕心裂肺,语气中带着关怀。 说话的人自然是孙姒宝,只见她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怀里抱着的赫然是刚才便被打晕带走的狗蛋儿。 她刚刚看这屋里形式不好,便去了趟老王妃那把孩子抱了来,以此来挟持她,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这场面,自然无法再淡定,当即从侍卫手里夺了把刀过来,猛地架在了狗蛋儿的脖子上。 “你敢。” “姒宝,不要……” 第一句是张翠花说的,第二句却是是叶北辰,即使眼下正是被张翠花拎着脖子威胁,但他仍是相信翠花不会对他做什么,他更担心的还是狗蛋儿。 如今,这孩子他们叶家唯一的子嗣,不能有伤。 狗蛋儿在他眼中是如此重要,但在孙姒宝眼中却不同,这孩子与她非亲非故,又是她最恨的女人和她最爱的男子所育,她自然下得去手。 但她今日带着孩子过来却不是为了要杀他,而是为了要挟张翠花。 他这一次的确是拿捏住了张翠花的软肋。 孙姒宝先是命她放下叶北辰,张翠花死死的盯着她,却还是照做了。 但这还不够,孙姒宝明白,只要她还有力气、就还能动,再次突出重围也是必然的,所以她又指着那个张翠花刚才钻出来的铁笼子,厉声要她进去。 张翠花毫不犹豫。 但对于一个破笼子而言,光是进去还不够,于是她又命人拿了些锁链过来,就让张翠花靠在那笼子的栏杆上,还指挥了两个人拿锁链将她牢牢捆上。 就这还不够,有了刚才那一出,孙姒宝不得不谨慎,除了铁链之外,但凡府里坚韧的东西,不管是麻绳也好,藤蔓也好通通拿了过来,全往张翠花身上招呼。 到了最后,只见到翠花靠在铁笼子中,被绑的像个吐了蚕的老茧,浑身上下都被各种绳结覆盖,只剩下头露在外头。 孙姒宝松了一口气,她就不信,都绑这样了这怪物还能脱困而出。 等到张翠花人被控制住,孙姒宝也松开了架在狗蛋儿脖子上的刀,叶北辰和被绑起来的张翠花也松了一口气,她还试着挣脱了一下,虽是崩断了几根绳索,但离挣脱还差十万八千里。 事态平静了下来,但对于张翠花的去留也是个问题。 叶北辰私心里是不想伤害她的,最好能找个地方让她回不来就成,但他总是觉得,以翠花的性子,但凡她活着,北凉王府就多一份危机。 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她,去母留子的事情并不少见,富贵人家里头,这种事发生的多了,也都见怪不怪,但叶北辰却狠不下这个心。 若是她能安分一些,安心的待在某处,别再回来就好了,这是叶北辰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但他也知道,若是个正常女子,还有这个可能,但换作是翠花,那必不可能。 看出丈夫的纠结,孙姒宝主动将此事揽了下来,叶北辰只交代一声“别伤害她”,也就放手让她去办。 对着叶北辰,孙姒宝自是恭恭敬敬、无有不应的,但对于如何处置张翠花,她早就想好了后招儿。 一提起这个悍妇,孙姒宝眼里像是淬了毒一般,不过很快就全被她掩饰在眼底,就算是叶北辰也无从得知。 …… 当晚,一辆罩着黑布的板车被运进了大理寺,那黑布罩着的,自然是被关在笼子中堵住了口的张翠花。 大理寺少卿之子与张翠花素来有怨,再加上孙大人在其中周旋,将她送入大理寺自然不成问题,甚至说两方人皆是受益者。 大理寺地处偏僻,关押的都是受审以及有罪的犯人,虽是与刑部不同,但也是有牢房的,但如何将她从玄铁笼中弄出来也是个问题。 而且问题不止这些,大理寺的牢笼都是正常的笼子,以这木制牢笼的坚固程度,定是关不住她,拆掉铁笼就更是困难,但一直将人像个蚕茧一般捆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这可就叫他们犯了难。 孙姒宝是陪着他们一块儿来的,不安排妥当她总是心中难安,所以见他们如此,孙姒宝还淡淡的问了句:“就没有一点法子吗?” -- 第115页 其中一个歪嘴、长着癞疤脸、负责看守牢房的牢头回道:“也不是没有,就是残忍些。” “说” 她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残忍法子? 那牢头弓着身子,将孙姒宝带去审讯的屋子,只见里头满墙、满地摆放的都是审讯犯人的各种刑具,许多刑具上头都是带了血的,可以想见进了这审讯屋子的犯人都受过何种折磨…… 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整间刑房似乎都弥漫着鲜血的气息,多呼吸一口都让她觉得恶心的很。 看着这满室污秽,孙姒宝拿帕子掩着口鼻,很是嫌弃,但在态度上仍旧是居高临下,甚至有些不耐烦:“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那牢头看出她的心思,谄媚的笑笑,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付铁钩介绍道:“就是这东西……” 那铁钩有一条手臂那么长,尾部还连接着极粗的铁链,瞧着很是慎人。 孙姒宝不解他意,不过没等她问出口,就见那牢头儿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接着道:“人身上的琵琶骨最是脆弱,稍微受些伤害就疼痛难忍,将此物锁住琵琶骨,便如同封锁了全身,动弹不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人就是长了翅膀也得给我趴着,这法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致死,只不过奴才不知王妃的意见如何?” 他这话说来也是在试探,试探孙姒宝的底线,人虽然领到了他们大理寺,但毕竟不是明路进来的,如何处置总得上头给个话儿,轻了不好,重了也不好。 见王妃有些踟蹰,他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过了,还准备再想想别的法子,不曾想孙姒宝只是嗤笑一声,只恶狠狠的道出了一个字。 “穿” 她这一个字落地,尖锐无比,满怀仇恨,想起腹中失去的那个孩子,再想起张翠花之前所享的天伦之乐,孙姒宝心痛如针扎。 她失了孩子才多久?就要被迫迎这悍妇的儿子进门,凭什么?她定要这怪胎享受到与她一样的苦痛和折磨。 一双琵琶骨,一发动全身。 有了孙姒宝的这句话,那牢头也心安了几分。能在刑房做事的,哪个不是心狠手狠的?哪个身上没背着几条姓命? 但穿琵琶骨也并非易事,须得将这铁钩烧红,从锁骨下方的缝隙穿过,直接穿过人骨和肉皮,这并非易事,好在行刑的是个老手,动作麻利果决。 孙姒宝哪里见过这场面?但对于张翠花,她却提不起丝毫同情,而是任由那些人在她身上折腾。 听她嘶吼,听她哀毁骨立,痛入愁肠,似乎只要张翠花痛苦了,那她的痛苦就能减轻一分…… 痛吗?活该,你应该像我一样痛苦! 当一个人坠入黑暗,她只会想着如何将那个在阳光下的人一同拉进黑暗中,与她同化,使她堕亡。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写完这章我都不敢看评论了,不过我发誓,这个小剧情虐完之后都是爽文 . 第六十二章 张翠花被带走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叶北辰的耳朵, 但哪怕是知道,也只是多问了一句:“人都安顿好了吧?” 听到这话,孙姒宝并没有旁的异常反应, 而是状若如常一般,走上前去伏在他身上, 柔声道:“王爷放心, 都安顿好了,人先在里头关着,好生伺候着,过阵子等王爷好转之后再行安排。” 说完这话, 在叶北辰看不见的地方, 孙姒宝微微勾起了唇角。 过阵子, 这悍妇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但叶北辰却不知她在其中动了么手脚, 那些个刺客主要都是冲着他来,不光是没了生育的能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并不少, 相比起来,如今刚失了孩子的孙姒宝这身子骨都要比他强出许多。 想起她拖着这副疲惫的身子, 还要去操劳这些事情,叶北辰还有些心疼,便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看着她情深意切的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孙姒宝反手握紧了他, 说出的每句话都体贴入微:“王爷说的哪里话?夫妻本是一体, 更何况这是咱们府里的事情,妾身辛苦些又算得了么?” “还是你识大体……” “王爷——” 他们二人在此处耳鬓厮磨, 而此时,大理寺刑狱中的张翠花却是受尽了苦痛。 这是一间黑暗的牢室, 也是大理寺封闭最好、最难逃脱的牢室,从铁笼中被弄了出来,又被换到了这牢室里头其实也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挑的还是那些人用铁钩穿她琵琶骨时晕倒的那阵功夫。 想起这个,张翠花“嘶——”了一声,似乎是又感受到了后背肩胛骨上方那两处的疼痛。 穿琵琶骨这种刑罚也不知是谁发明出来的,真是够狠,后背的那对铁钩刺入身体的那部分如今被新肉覆盖,稍微一动便疼痛难忍,让她时刻饱受煎熬。 “嘶——,去他娘的北凉王府……” 这事是谁指使的她再清楚不过,但不管是叶北辰也好,还是孙姒宝也好,代表的都是北凉王府。 北凉王府,孙姒宝,叶北辰,她记住了。 …… 就在张翠花和狗蛋儿都失踪的这一夜,六皇子府上也都着急的不行,火急火燎的在找人。张翠花是女子的消息他们并不清楚,而且来之前她也没有把自己的行踪告诉皇子府的人,只是一人单枪匹马的过来。 如今看来,的确是失策了…… -- 第116页 如今她不在,府里便是内管事和孟夫子做主,内管事本就是管理内务的,自是不必说,而孟夫子,他虽在名义上只是个账房,但很得魏璟逸的看重,所以也是主事人之一。 但他们二人再得脸也不如张翠花和狗蛋儿在六皇子面前得脸。 若是等到六殿下回来,得知他们二人失踪的消息定会震怒,难免要迁怒于他们,这一点,整个皇子府的人都清楚得很,所以如今寻找张诚父子二人便成了整个皇子府的重中之重。 谁也没有往北凉王府身上想,毕竟他们从未听说过她与北凉王府有关系。 至于张翠花,她当初之所以找到了北凉王府也只是因为此处的可能性最大,找找试试罢了,但旁人可不会想到这一层。所以,尽管是发动了全府的人力,终究也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整个京都城里慢慢寻找,碰运气。 而他们此时要寻找的张翠花正拖着铁链被鞭笞,一鞭又一鞭。 张翠花时不时微阖着眼去瞧,定睛到那鞭子上时,上头污秽不堪,也不知那鞭子上到底打过多少人,又掺了多少人的血…… 至于她身上的铁链,一端自然是从他的肩胛骨穿过,而另一端则是深深被钉进了墙内,想来是从这刑狱建立之初便有此构造。 派人来鞭笞她的自然是大理寺少卿,从前因为张翠花的缘故,他儿子在躺床上躺了许久,但碍于叶北辰的面子他当初也不好做么?但如今时过境迁,竟让这悍妇落到了他手上,他怎会轻易让她好过? 只是鞭打,算得了么? 中间孙姒宝也来过一次,见她顶着满身伤痕还有力气跟她叫嚣,还特意唤人拿来了盐巴,一把一把的像施肥一般,只管往她伤口上撒,但凡流血的地方都不放过。 甚至临走时她还放话:“这只是开始罢了。” 张翠花从前便听说过伤口上撒盐很疼,但没曾想是这个疼法,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而后便是隐隐作痛,整个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很快便流脓、结痂…… 这种事情若是换了旁人,遇到这种伤口,流了脓之后便会发炎、溃烂,哪里还等得到结痂? 但张翠花身体愈合的快,没等着伤口发炎便直接愈合,恢复的也比旁人快得多,只不过她这饭量不减,整日叫嚣着说饿,对她来说,这些伤总是会好的,相比起来,饿肚子更让她难以接受,只是那些狱卒们也不去管她这些事就是了。 但这话传到了孙姒宝耳中却不一样了,想起从前张翠花喂她吃的那个蝎子,当即拜托他父亲找人弄了不少蝎子来,足足有七八篓,里头密密麻麻爬的全是蝎子。 叫人拿着这几篓蝎子,她便又带人去了大理寺。 孙姒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那日穿骨之后,她忽然觉得经过这两日的调养,张翠花精神头似乎强了些,但也不负从前。 没去管这么多,活得久才经得住折磨,她今日是来报仇的,不是来施恩的。 因为翠花所处的那间牢室本就是密封的,且又是地牢,出口是在上头,平日里送饭也都是依靠绳子提上提下,孙姒宝只管派人将这几篓子蝎子一股脑全部倒了进去,且看她会如何。 一只蝎子的尾针蛰不死她,那几百只,上千只呢? 青青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万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孙姒宝也不知自己何时变成了如此狠心之人,但她的确还等着看张翠花惊恐的神情,甚至十分期待。 但这些蝎子从那几个篓子爬出来的时候却只见张翠花不为所动,隐隐的还有些兴奋…… 似乎是,饿急了一般。 对于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孙姒宝不敢苟同,原先她是想留在此处的,但或许是之前被张翠花吓得不轻,所以如今见到这么多蝎子争先恐后地爬出来,隐隐约约让她还有些反胃,甚至眼睛都有些晕乎。 她也不再强迫自己去看,只要这结果不变就是了。 她知道,今夜,张翠花一定会死,一定…… 而在她走后,唯一通往此处牢室的小门也被关闭,孙姒宝严令不许任何人将这屋子打开,免得将这些蝎子放了出来, 蝎子可不是旁的,这东西惯会爬墙,旁人也就罢了,别到时候再咬到了她。 而等到这扇大门关闭之后,就在他们瞧不见的地方,只见那些蝎子争先恐后地从笼子里爬出,似乎是感受到了么血脉压制一般…… 尤其是当张翠花气势散开的时候,几百上千只蝎子密密麻麻的,瞬间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但牢室总有边界,地上没了落脚的地儿,这些个蝎子就往墙上爬,爬的秘密麻麻,哪里都是,对于自己造成的这番景象,张翠花没么反应,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她是掏了蝎子窝了吗?” 里头的动静如何外头的人并不清楚,中间他们曾来过一趟,却只见刚把这牢室的口打开一丝便有蝎子往外钻,但是叫他们放出来好几只,甚至还咬伤了两个人,疼了好几日。 有此一遭,他们也不敢轻易的打开这出口。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任何法子,不能看,总能听吧! 有人把耳朵附在这出口的地方,专门是为了听里头的动静,却听见里头频频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凄惨,他们甚至能够想象到里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惨状。 -- 第117页 一个人和千百只蝎子关在一个屋子里会发生么事? 不难想象,定是万虫蚀心、蚀肉、蚀骨…… 他们把自己听见的与孙姒宝汇报了一番,还得了不少赏赐,而听到此话,孙姒宝也渐渐地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在他们不知道的牢狱里,此时张翠花正忍着后背的疼痛,拖着锁链抓起了蝎子。 从这个拐角跑到那个拐角,抓到的蝎子自然是吃掉了,至于那些个狱卒们所听到的声响约莫都是她咀嚼的声音和嗫嚅着抓蝎子的声音。 在张翠花看来,若是有火就更好了,烤熟的蝎子总比生着吃要好得多,但此处么都没有,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够饱腹,她也只能将就,反正这东西她也不是第一回 吃。 嘎嘣脆! 但这几百上千只蝎子又能抵么用?等到肚子饿得快不行了她就开始喊了起来:“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今日的饭食怎么还不送过来?” 她扯着嗓子喊了许久才有人听着动静,循声而来,一个狱卒趴在地上,听着底下发出的人声时还有些意外。 一人惊道:“怎么可能?她竟然还活着。” 另一人有些不信,疑道:“你莫不是听错了?里头那么多毒蝎子,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可我明明听见了……” “你怕是听错了……” 张翠花素来耳朵尖,听着上头那两人还在讨论她的死活,连忙接了一句:“你俩能不能别墨迹,老子还活着,赶紧送饭来。” 她这一嗓子声音极大,哪怕不用趴着也能够听得清楚,两人当即就有些愣神儿。 怎么办?赏钱已经拿了,人还没死,这就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友风吹起游鱼的预收文《渣妻她从良了》,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点个收藏 文案: 安梨生的貌美婀娜,前世虽早已嫁为叶家妇,但却选择另觅良缘,抛夫而去。 但在与人私奔时却意外坠下山崖,只剩下一缕残魂飘荡在尸首旁,等待有人来将她安葬。 那日大雨滂沱,当安梨看见为了护住她的尸身而被野狗咬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时,她的心中头一次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一朝重生,她回到了初为叶家妇之时。 叶家门扉紧闭,当身形清瘦的男人看见归来的安梨时,竟渐渐红了眼眶。 众人皆道那叶家新妇水性杨花,挥霍无度,不知柴米贵,还从没给过叶家人一个好脸色。 安梨左手喂鸡右手抱娃,闻言愣了一下,然后选择用实际行动去告诉她们,叶家新妇真的是个贤妻。 小剧场: 自从安梨回来后,她的手脚就没歇过,一会儿给叶小妹扎头发,一会儿给叶小弟缝衣裳,然后又去打扫院子做饭。 叶家三人面色不定。 叶小妹怯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裳,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胆怯,“嫂嫂,咱们家真的没钱了。” 叶小弟犹豫着抠了抠自己衣服上绣着花的小补丁,咬咬牙将自己攒的两个铜板给拿了出来:“谢谢嫂嫂给我和妹妹缝衣裳。” 安梨:其实我是个好嫂嫂。 男人眼眸深沉,望着她一言不发,然后叹了口气:“我再去给你拿银子。” 安梨:大概就是,我真的只是想做个贤妻,可是做贤妻真的好难 叶弥心本以为安梨是回心转意了,直到某一天,他听见安梨缩在墙角,一边刷碗一边小声嘟囔道,“就算我相公不行,我也会一直陪着他,就算他穷,我也爱他。” 叶弥心:……?! . 第六十三章 千百只蝎子放了下去, 人却没死。 不仅没死,还中气十足嚎着饿。 这牢室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不清楚,没有密网之类的家伙事他们也不敢随意打开这地牢的门, 更不敢伸头去看,就怕一不留神便被那蝎子蛰了, 连送饭都是打开一条小缝, 赶紧把东西塞进去就完了。 几个狱卒寻思着她不是要饭吃吗?那他们就给。 不仅要给,里头还要掺些个东西,等那密网织好了再开这牢室的门。 不过到时候,他们再看见的应该就是张翠花的尸首了。 但奇怪的是, 不管他们下了多少毒药, □□也好, 鹤顶红也好, 在旁人身上足以致死的毒药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人依旧在里头中气十足的嚎着饿。 这可把他们吓了一跳。 等到过了一日之后,他们拿了那编织好的密网来, 几个人一道扯着网,趁打开小门的时候赶紧用这密网把出口封上。但出人意料的是, 这一次再打开出口,并没有几只蝎子爬出来,唯独一个张翠花戴着手铐脚镣穿着琵琶骨躺在牢室里头。 见出口被打开,张翠花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今儿个吃什么?” 几个人没心思回她, 都是觉得底下的况有些异常, 但异常之余又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们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莫名就是觉得瘆人的很。 这事有些离奇, 狱卒们也不敢再隐瞒,赶紧去通知了北凉王妃。 而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 孙姒宝也是觉得惊诧异常,按理来说,任何一个人碰到这些况都会十死无生,偏偏张翠花……怎么就杀不死呢? -- 第118页 尽管按她此时的身体况应该好生歇着,但她还是拖着病躯去了大理寺。 张翠花在牢室底下是能够活动的,虽然只有一定的范围,但只要她能动,就代表着有一定的危险,所以她先是命人将她吊了起来。 由于锁住张翠花的锁链所连接的部分都是可以活动的,另一端除了连接到墙内,也能从上头拉扯,将她固定起来。 直等到确保了万无一失,她丝毫不能动弹了,狱卒才把她弄了出来,直绑到一处十字架上,又捆得牢牢的。 看着眼前落到他手上的这悍妇,想起过去种种,张翠花身上仿佛透露着谜团一般,孙姒宝不禁开口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张翠花虚弱的抬起头,事实上,接连几日的折磨的确让她受尽了苦楚,且刚才的拉扯亦使她疼痛难忍,忍不住的冷汗直冒,所以看见眼前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没什么好态度,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孙姒宝坐在太师椅上,正对着张翠花的面前,两人距离并不远,她眯着眼,又示意旁边的狱卒给了张翠花几鞭子,直抽到她身上、脸上、手上,而后才又放话道:“你最好看清楚你如今的处境,如今落到我手里,再敢出言不讳,休怪我不客气。” “嘶——,不客气?真是可笑,你何时客气过?孙姒宝,你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张翠花讥讽道。 听到这话,思及过往种种,就连孙姒宝自己也觉得气愤不已:“你问我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都要怪谁?若是没有你的出现,何至于此。” 越说,孙姒宝神就越发激动了起来。 “打从一开始,我跟你就站在一个对立面,注定了不可能好好相处,当年,我与王爷青梅竹马,本约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因为你的出现,全都变了。” 孙姒宝狠狠的瞪着她,有些自嘲一般,接着道:“你若是只与我抢王爷也就罢了,毕竟男子三妻四妾的事也不少见,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偏偏你非要生下北凉王府的长子,还害得我堕胎,乃至如今,这王府上下只有你那儿子一个继承人。” “几年的准备,一朝终成泡影……” “这都得怪你,怪你!” “……” 孙姒宝神激愤,再配上那张虚弱蜡黄的面孔,就更显得狰狞,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张翠花面前,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张翠花的心脏处停驻了下来。 场面一时严峻异常。 看着孙姒宝这副癫狂的样子,张翠花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若是按照因果而论之,若不是她,哪还有她跟叶北辰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只剩下生死两相隔,何谈日后? 若没有她,北凉王府早就该绝嗣。 但说是后悔也不至于,张翠花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不管它是对还是错,若是对也就罢了,若是错了,那便朝错的方向继续走下去,后悔永远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不死呢?”孙姒宝继续开口。 张翠花懒得看她这个疯妇,也不想解释什么,但她却忘了,因为与孙姒宝周旋的时间太久,她这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刚才离得远倒是没注意,毕竟有血迹挡着,但如今离得近了,却叫孙姒宝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她指着张翠花脸上的伤口,忽的问了一句:“你脸上的伤是不是愈合了?” 张翠花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只偏过头,嘟囔了一句:“你看错了。” 孙姒宝不信她这话,只顾着盯着她脸上的伤口,瞪圆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先是将在此处的外人都撵了出去,而后她才伸出手来触碰,等蹭掉了张翠花脸上那层血渍之后,底下的肉皮果然已经恢复如初。 但这还不够,紧接着,她又拿刀把她的衣服划破,也不管会不会划到她,直接露出了里头光洁的皮肤。 从前她便知道张翠花皮肤好,拨开这衣服,果真是白嫩似雪,光洁异常。 除却琵琶骨上的两道钩子,哪还有半丝受过伤的痕迹? 孙姒宝忽然想起了从前她给这悍妇下毒的时候她竟没有一点反应,结果她自己服用后却差点香消玉殒。 不仅如此,而后她又想起了张翠花生产之后留下的那张紫河车,服用之后竟把她的身体调理的更胜从前。 孙姒宝大笑,笑得极是张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翠花,原来你竟是个人形补药……” 此时得知了一切,孙姒宝再看她就像在看个什么宝贝一般,想起叶北辰的身子,她忽然觉得不是不能再恢复如初,她也不是不能再生。 一切忽然都有了转机。 她这一次过来原本是来杀她的,但如今确是不行,她得留着张翠花,造福她整个孙家。 …… 待到回去之后,孙姒宝很是反常的主动替叶北辰煎药,这伙计原先不用她来做,但今日孙姒宝却非要亲自来,不仅煎药,连带着还要喂药。 叶北辰倒是不以为然,只是担心王妃的身体,不过见她今日气色倒是比前两日好得多了,难得夸了一句:“本王瞧着你今日脸色好多了。” 孙姒宝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想到了什么,异常开心,只说:“王爷您就别再打趣妾身了,赶紧把这药喝了,调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 第119页 叶北辰笑笑,喝了一勺药,又道:“今日的这药比往常倒是显得没那么苦了,听说是你亲自去煎的?” 听到这,孙姒宝含羞带怯:“嗯,妾身近日来得了一味良方,自己也在服用,等王爷喝了这药,相信用不上三两日便能好了。” 叶北辰倒是不信,有什么药能有这等效果,他自己的伤势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也不好戳破她,毕竟都是王妃的一片好意。 于是,边是喝药,他还顺道问起:“翠花近日来如何了?” 听到这,孙姒宝手上喂药的功夫一顿,转瞬又恢复了正常,面容奇异的回说:“王爷放心,她好着呢!好得很。” 听到这话,叶北辰也放了心。 王妃做事向来是最妥帖的。 …… 而此时,大理寺牢狱中的张翠花,手腕上一处极深的伤口才刚刚结痂,看着自己腕上的那道伤,张翠花暗恨了许久。 她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取这么多血,孙姒宝倒是下手够狠,直接拿她当韭菜来割,一茬接一茬儿。 不过这一次取血之后,她这饭食上倒是好了许多,不说有多精致,起码能吃饱了,当然,孙姒宝那小贱人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拿她当补药来采罢了。 动了动身子骨,试着用了些力气,果然还是不成,得再想想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狗蛋儿还等着她去接他,等她出去了,定要这贱人尝遍她今日所受的苦楚。 眨眼间,张翠花来到这牢狱中已有四日的时间,这几日间,皇子府的人为了找他们二人找的都要疯了。但想在这京都寻两个人出来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偏偏他们手上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连着底下的下人都有些懈怠。 看出他们的心思,孟夫子训诫道:“一个个的都不许偷懒,六殿下回来若是知道此事,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 “是!” 而另一边,狗蛋儿已有几日未曾见过他娘了,按理来说他娘已经知道他在此处,必不会坐视不管,除非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当日的事他只知道那些人围攻他娘,但后来是如何并不清楚,老王妃只说人好好的,让他不要担心,但他怎能不担心? 北凉王府的一切都精致的很,从饭食到衣物,就连他身旁跟着的几个负责看守他的侍卫都尽职尽责。 这也注定了,他逃不出去。 第六十四章 狗蛋儿逃不出去, 王府的人也不可能让他见他娘,狗蛋儿就只能去求老王妃,无奈之下, 老王妃总算答应了他会带他去见见。 但狗蛋儿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张翠花那里孙姒宝隔一日便会过去一趟,便是为了取血, 中间她还曾问起过, 翠花这体质是这样,狗蛋儿是不是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她还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母子二人团聚。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她这话直接遭到了张翠花的强烈抗拒, 当即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肆意拉扯锁链, 惹的献血迸溅而出, 那场面着实瘆人的很。 孙姒宝心生惧意, 时刻担心她会逃出去。 她合计着,毒药毒不死她,她就不信旁的药也不成, 便问了狱卒有没有能够使人神志不清的药,她只需要张翠花活着就可以了, 有没有神志对他来讲没有任何作用。 狱卒手里自然有这种药,也算是禁药,旁的地儿轻易还买不着,但他们身处刑狱的, 有时候为了拷问, 难免要用到一些特殊的药品,孙姒宝给了好处, 他们自当双手奉上。 于是,就在张翠花不知道的时候, 那药已经开始一点一点渗入她的饮食,侵蚀她的神志…… 先是头晕目眩,再是产生幻觉,到了后来,不管孙姒宝再在她跟前说什么,张翠花也不会回应。 如此,他们便将此药停了。 但事情总不会如她所愿,长久下去,而就在孙姒宝第三次给她放血的时候,刚在她身上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割开皮肤拿瓶子接血,只听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竟是王爷的声音。 扭头一看,不曾想,却是老王妃带着叶北辰来了。 不光是他们二人,两人身后还跟着狗蛋儿,以及几个侍卫。 孙姒宝吓得一震,接血的瓶子也没拿稳,直接滚落到地上,刚接的血洒了一地。 老王妃拧着眉质问道:“王妃,你可知道在做什么?” 眼前的情形已经足够清晰明了,但众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孙姒宝是惊讶于他们怎么会来,而叶北辰却是惊讶于王妃怎会做出此等之事?在他看来,孙姒宝虽然有些时候是有些小任性,但向来是最识大体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必不会相信。 不过在场最焦虑的还得是狗蛋儿,见到他娘被牢牢的绑在这十字架上,昏昏沉沉,忙跑了过去。但困住他娘的都是锁链,没有钥匙,轻易是取不下的,再加上她背上锁住琵琶骨的两个铁钩,狗蛋儿心痛不已。 这几日,他在北凉王府吃好穿好,他娘却在这牢狱里受尽折磨,思及此,他更是心痛,也恨自己的无能。 狗蛋儿知道,以他娘的身体情况,这些伤口都会慢慢愈合,他如今要做的唯有报仇,而对于这始作俑者,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攥紧了拳头,因为骨节交错,在这牢室内发出“咔咔”的声响,只要一想起他娘此时的惨状就心痛难耐,眼底含泪,说到底,这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 -- 第120页 想明白这些,紧接着他便朝着孙姒宝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临到跟前,他一字一顿的看着孙姒宝,目眦欲裂,一脸肯定的道:“我娘身上的伤,是你弄的,那两个钩子,是你穿的,血,也是你放的。” 孙姒宝觉得不妙,但也知道此时她已是辩无可辩,还是强压下惧意的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狗蛋儿笑了,笑得十分残忍:“如何?不如何,只不过你得还,你得死!” 谁也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四岁多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孙姒宝也不这么认为,依旧还在强忍着镇定。 “你敢!” “我敢!” 说着,也不等着孙姒宝的回应,直接像一枚小炮弹似的朝她冲了过去。 孙姒宝也知道这孩子异常,见他扑来,顿时心生惧意,也不管一旁惊呆了的王爷和老王妃是怎么想,随手从炭盆上拿了个烧的通红的火烙在身前挥舞着,要进行格挡。 但狗蛋儿这孩子速度奇快,几个闪避之间就冲到了她近前,一把夺过那火烙对着孙姒宝按了下去。 毫不犹豫。 当烧红的火烙沾染上肌肤,顿时发出“滋滋”声,顿时,一股焦灼的热气开始从火烙处散发,隐隐还能闻到一股焦香、肉香,“滋滋”的声音伴随的孙姒宝的痛呼,也萦绕在人的心间。 一下还不够,狗蛋儿把孙姒宝死死摁在地上,发狠了一般拿着火烙往它身上戳,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气,每一下都是一个血洞,每一下都在替他娘报仇。 孙姒宝痛的大叫:“王爷,救我,王爷……” 听到这痛呼和求救,叶北辰终归是有些不忍,便走上了前来,想来劝阻,不过还没等他到跟前就见狗蛋儿一脸憎恨的看着他,一手抵着孙姒宝的脖子,另一手则是移开了放在孙姒宝身上的火烙…… 转而对着他亲爹。 叶北辰看着眼前这离他只有一尺的火烙,似乎还能够感觉到上头的温度,他皱眉质问道:“狗蛋儿,你在做什么?” 就连老王妃也是急得不行,忙喊道:“狗蛋儿,他可是你的亲爹,快放下……” 狗蛋儿怒火中烧,也没去理会老王妃。这一家子人他算是看清楚了,都得离得远远的才好,尤其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亲爹,若不是他们的纵容,今日怎会如此? 狗蛋儿看着叶北辰,眼底都带着恨意。 “滚!别逼我骂你。” 叶北辰听了这话,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但狗蛋儿却十分强硬的回道:“若不是你,我娘怎会如此?你若再过来一步,我连你一起打。” 叶北辰“……” 他不怀疑,这小子如今还真能干得出这事儿。 而在狗蛋儿看来,北凉王的账可以日后再算,总归是跑不了的,他低头看着已经晕死过去的孙姒宝,想着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眼前这个毒妇,一想起他娘身上的伤口,狗蛋儿恨这女人恨得牙痒痒。 “今天……谁也别想阻止我弄死她。” 没有人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叶北辰却容不得他如此放肆,起码在自己跟前是如此,即便犯下大错,孙姒宝也不能有事。 狗蛋儿却不管这些,一心只想着报仇,一心只想着折磨她,那火烙沾了血,已没了多少热度,狗蛋儿便一把丢开,随后又像发了狠一般一圈拳轰向她的头脸,誓要置她于死地。 尽管旁边有人,他没有丝毫想要收手的意思。 叶北辰见这场面有些血腥,自己不敢上前,也没这个把握能控制住这孩子,连忙给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狗蛋儿带走,那两人倒是眼疾手快,趁着王妃还剩下一口气的功夫把人从她身上扒拉了下去。 凭借着身高上的优势、年纪上的差距、武艺上的高低,狗蛋儿只是力气上比旁人大依旧是远远不够的,两个侍卫想要控制住他虽是要耗些力气,却也不是不行。 不过两人还是纳闷儿:这孩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老王妃带着这两个侍卫看着狗蛋儿,顺道爷叫人把孙姒宝给抬走,叶北辰就负责带人去解开昏迷中的张翠花。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翠花身上的伤有多重。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只以为都是锁链捆住,如今离得近了他才发觉,那铁钩竟是从琵琶骨穿过去的……尽管人还活着,但王妃这一次的确是过了。 但再一想到同样伤的不轻的孙姒宝,叶北辰只觉这事难办。 “唉!” 唤了个狱卒过来查问这几日的情形,可越听就越是心惊,狱卒们并不知道张翠花体质的事情,只说了这几日王妃如何安排他们。狱卒们都是听从上头的命令,上头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没个定性,孙姒宝吩咐他们的,他们会做,叶北辰问起他们的,他们也会如实作答。 若只是身体上的折磨也就罢了,早晚能养好,等再听到翠花如今神志有问题时,叶北辰更是紧锁了眉头。 人成了疯子,狗蛋儿那里他要如何交代? 但他如今最先要做的还是得将人弄下来。 锁链倒是好解,唯独这钉住琵琶骨的钩子,恐怕拿出来比穿进去也不少受折磨…… 没等叶北辰发话,狗蛋儿却直接做了决定,只听他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道出一字:“拔!” -- 第121页 叶北辰终究也是点了头。 …… 等回了王府之后,早有几位大夫在府上等着,还是老王妃趁乱时派人去请来的,想着张翠花这伤口实在太重,她还叫人多请了几个来。 在他们看来,家中这两个重伤的病人,从伤势而论,他们原以为张翠花伤的要比孙姒宝伤得更重些,但没曾想性命危在旦夕的那个人却是孙姒宝。 据大夫所说:“王妃身上被戳出的这几个血洞虽是严重,但并没有伤到要害,看着出血严重,却不一定会伤及性命,两相对比起来,其实头脸上的伤口更重……” “毁容是必然的,重要的是里头有内伤,老朽也不能保证王妃此次能否活命,只能先开副药方去瘀消肿,先拿药吊着再说。” “不过,容老夫多嘴,下手的那人可真是狠辣,人的颅骨本就坚硬,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造成如此伤害……” 母子二人都没好意思说,这伤口还是一个四岁的小娃娃造成的…… 女子的脸皮有多重要他们是清楚的,除去心疼之外,老王妃和叶北辰二人都是有些纳闷儿。 他们是亲眼瞧见的,狗蛋儿只是对着王妃脸上打了几拳罢了,能用多大力气? 这孩子虽是长的比旁人高一些,力气大一些,但也只四岁罢了,怎会造成如此重的内伤?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的几个侍卫为了控制住狗蛋儿,已是使了浑身解数,但为了不让主子觉得他们没用,便就没说,这也就导致了叶家的人至今也不知狗蛋儿的气力如何,只知道比旁的孩子手劲儿稍重罢了。 今日的这件事情都是家中丑闻,叶家母子严令家中下人谈论此事,就连大夫那里也让其当作不知。 王妃那里有大夫照顾,张翠花那里却只有一个狗蛋儿守着,不是老王妃不让人伺候,实在是狗蛋儿不同意,说什么都不同意。 中间,狗蛋儿还曾闹着要带他娘回六皇子府上休养,但叶北辰哪能如他所愿,他大费周章、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来,怎么可能再让他轻易离去? 不成,说什么也不成。 张翠花如今神志不大正常,刨去一开始休养了两日一直闭着眼之外,再睁开眼时除了发呆就只是吃饭,窝在屋子里也不动弹。 而狗蛋儿就这么陪着他娘,等着她康复,连日下来,两人瞧着这孩子面色倒是虚弱了不少。 老王妃说让大夫给她看看这脑子的问题,狗蛋儿也是不愿,只说他娘养一养就会好的。 狗蛋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伤,心想:有他的照顾,他娘会好的…… …… 如今,孙姒宝病重,时刻需要人照看,夫妻二人便就分了房。 这日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北凉王府的主卧,叶北辰的房间也受到了这雷光的侵扰。 外头的雷声轰隆作响,似乎还能够听到风在击打窗户的声响,叶北辰被吵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之间便睁开了一丝丝缝隙。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等睁开眼时,他一眼便看见一道纤长的虚影,衣袂飘飘。 是道人影,且距离他极近。。 叶北辰心脏忽的一停,转瞬再看向那人影的脚部看去,正是对准了他的床头。 这周遭无人,叶北辰心绪不安的咽了口唾沫,等他再抬头看去时,只见那人披头散发,白衣绰绰,黑发在窗户透进来的风中飘荡着,极是森然。 等看清这人的脸庞,他惊呼: “翠……翠花!” “你怎么在这儿?” 张翠花并没有回复他,只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在这雷光闪耀之下竟有些吓人。 叶北辰裹着被子缩到了墙角,口里还止不住的唤人,但那些人都好像没听见一般,无人回应。 他原以为张翠花会对他做什么,但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看着他“咯咯”的笑,叶北辰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愿她如此。 好在张翠花只是站了没多久的时间就离开了,他也舒了一口气。 叶北辰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第二日他睡觉时,她又来了…… 救命! 他曾找过许多侍卫守在他跟前,但无一不是被打晕,张翠花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只要到了三更天,势必要站在他床头看着,等他醒了,吓得不轻了再离去。 叶北辰曾试过一夜无眠,但张翠花进来后看他没睡,便又出了去,只待他睡了再进来,闹得叶北辰也是心力交瘁。 但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终归是说不清。 他曾跟狗蛋儿说过让他看好他娘,晚上别乱跑,毕竟张翠花别人不认,儿子还是认的,他若是出马,兴许能够拦住,但狗蛋儿却是一脸讽刺的道:“活该……” 叶北辰“……” 他原先以为事情到这里也便罢了,不曾想有一日她又跑去了孙姒宝的屋子,站在床前盯着她还不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顺道儿泼了一盆粪水下去。 旁的东西也就罢了,偏偏是这最污秽的粪水…… 孙姒宝身上本就有伤,再加上这污秽之物的侵蚀,伤口加剧恶化,流脓,腐烂,没几日便走了。 第六十五章 王妃一朝身死, 实在太过突然,不过此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张翠花母子的缘故。 -- 第122页 但他也不好将此事全赖于他们二人身上,毕竟今日之事王妃的确有错在先。 更重要的是, 伤人的是他儿子…… 对叶北辰而言,尽管孙姒宝从前也是他的枕边人, 她死了他也心痛不已, 但媳妇儿可以再娶,儿子却只有一个。 如今翠花母子二人,一个痴傻,一个年幼, 叶北辰只能假称王妃是暴毙而亡, 免得旁人疑心, 最要紧的还是先收敛尸身, 准备身后事。 好在这之前王妃身子本就不大好,再加上痛失爱子,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不过, 由于张翠花后来的那一盆粪水,王妃死状极是不堪, 她头上和身上的伤口本就溃烂的不行,再加上污秽之物的侵蚀,尸身清理起来极为困难。 如今孙尚书及孙夫人出门去了,并不在京都, 所以此事还能隐瞒两日, 但等他这岳父岳母回来,定会质问起来。 但就在他为孙姒宝筹备丧事期间, 府里也是怪事频出,不光是张翠花每日坚持要披头散发的站在他床前, 丧宴的菜色也常常被盗。 叶北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与翠花母子二人有关。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偏偏是待客的丧宴,丧宴的菜色都是有定例的,一桌几盘菜,每种都不重样,哪是由得他们胡拿乱拿的。 如今,母子二人能够沟通的只有狗蛋儿一个,他自然是去找狗蛋儿分说,为了不叫他找借口糊弄过去,他直接抓到了现行。 叶北辰过去的时候,这小子刚端走了四盘菜,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但他与狗蛋儿说起此事时,这小子却是咄咄逼人,话语间尽是讥讽,完全不当他是亲爹。 只听狗蛋儿一手端着两盘菜,轻轻松松,毫不费力,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吊儿郎当的看着他道:“北凉王府若是养不起我和我娘,就不要硬撑着非要养,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有爹,我六爹爹就养得起我和我娘,北凉王自可以考虑一下。” 听到这话,叶北辰紧锁眉头,心中自然不高兴,不仅是因为狗蛋儿的态度,他说起此事是因为丧宴的规制,总不好这桌少盘菜那桌多一盘,这与养不养得起他们母子又有何干系? 但经过狗蛋儿这张嘴一说,这话明显是变了味儿,直接上升到了谁是他爹的问题,叶北辰忍不住的提醒他:“你记清楚,我才是你爹” 狗蛋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定。 “你不是。” 叶北辰心下一阵郁闷:“怎么不是?我与你娘在官府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最好认清楚时事,别觉得你是我儿子就可以在这王府肆意妄为、在我面前给我甩脸子。” “你可知,王妃是因你而亡,尽管你娘泼的那盆粪水也有一定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之前伤她太重,此事若不是我替你兜着,孙家的人会将你如何?这一点你可有想过?” 叶北辰自己也知道,这对孙姒宝其实不大公平,此举纯粹是为了保住狗蛋儿。 他不求这孩子能够理解,起码也要学会尊重,回府这么久了,这孩子可有叫他一声爹? 不说回府,打从这孩子出生就不曾叫过他一声爹。 何其可笑…… 但叶北辰的这番心理建设,狗蛋儿视若无物,听到他爹这像是威胁的话,他丝毫不惧,反而口出狂言:“他们敢来就来,那毒妇把我娘害成这样,本就该死,让她苟且了几日,已经是饶她的了。” 看着狗蛋儿年纪轻轻便是一副杀伐果断的模样,叶北辰心底竟觉得有些别扭的很,只道:“你倒是心狠手狠。” 狗蛋儿不否认自己心狠手辣,却也分人,对待旁人,他自然不会如此,凡事总得有个因果。 但对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爹,狗蛋儿连想要敷衍的心思都无。 “北凉王不必这么说我,你自己娶进来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清楚的很,说的再多无非是感动了自己罢了。在我看来,不管是我娘也好,还是那毒妇也好,哪个在你心中都不如这王府还有祖宗荣辱重要……” 这几日的相处,狗蛋儿瞧得出来,他这个名义上的爹表面神情,实际上谁都不爱,只在乎自己,只在乎家族荣辱,两人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王爷若是有这个功夫,不如写封和离书来,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 说到和离书,叶北辰倒是想起来了:“这是我与你娘的事情,不必你来插手。” 但狗蛋却是言之凿凿:“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她受你的骗,我可不受,若是王爷写了和离书,或许大家日后见面还能好好说上两句话。” 说完这话,狗蛋儿也不等他回应,端着菜又走了,只留下一脸郁结的叶北辰。 被儿子这么教训一通,叶北辰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隐隐还有些头疼,不过到了第二日,他便更头疼了。 下来来报说张翠花带着狗蛋儿跑了。 具体说来,是疯疯癫癫的张翠花跑了,狗蛋扒在她背后……也被带跑了。 叶北辰和老王妃一脸焦急地问:“人去了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 下人垂着头,诚实回道:“奴才确实不知道,侧妃跑的可快了,一溜烟儿就没了。” 叶北辰、老王妃“……” “人都没了那还不快去找?务必把人给我找着。” -- 第123页 …… 而此时,母子二人正驻足在京都的小吃街上。 说来这遭遇,狗蛋儿也觉得奇异的很,刚才在府里时两人正吃着饭,也不知是怎的,他娘忽然站了起来,径直便朝外头走去,狗蛋儿怕她跑丢了,慌忙之下便爬上了他娘的背。 张翠花到底要比狗蛋儿的动作灵活的多,几个纵跳便离了府。 等两人出府后,狗蛋儿趴在她背上,小声问道:“娘,咱们去哪儿?” 但张翠花却没理他。 因为她人如今浑浑噩噩,叶北辰便也没绑着她,这才叫她从王府逃了出去,狗蛋儿怕她再跑,一直不敢从他娘身上下来。 结果两人就来了这京都著名的小吃一条街…… 看着他娘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吃下来,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想着自己荷包里不多的银子,狗蛋儿忙跟着劝道:“娘你别吃了,我钱不够。” 但张翠花却将他视若无物,一句话也不应,接着吃她自己的。 尽管这人是她儿子。 说到底还是神志没有恢复过来,但狗蛋儿看着他娘如今的情形,见他娘起码知道跑,知道挑食,已经比一开始好了许多,想来没多久便能恢复神志。 正在狗蛋儿思虑之间,便听有摊贩出言道:“这是北凉王侧妃吧!好久不见,不过您今日这头发怎么都散着,也不梳起来?” 不过这话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而那人也不气馁,转而又看向她背上的孩子,忽然又能理解了,一脸“我懂了”的表情,自圆其说:“难怪估计是被孩子抓乱的。” 狗蛋儿“……” 他没有! 这些日子,他娘一直是披头散发,也不梳妆,能够衣物整洁就不错了,他哪会给女人盘发? 能够衣物整洁这还都是他的功劳。 而在这大街上出摊的众人一听说北凉王侧妃的大名,均是朝两人看了过来,等见到果然是她,纷纷吆喝。 “侧妃娘娘,我这摊子出了新吃食,玫瑰饼还有核桃桂花糕,您快来尝尝。” “还有我这的甑糕,都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 狗蛋儿竟不知他娘在这小吃街如此名声显赫,但此时却不能由着他娘一直吃,最当紧的,还是得解决这银钱上的问题。 回皇子府去拿定是不成,他娘的腿脚只随着自己的心意,完全不听他的指挥,而他的钱已经花完了,他娘身上也是一文钱都没带。 如此,狗蛋儿只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上,这还是他娘给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如今也只能先典当了,换些钱,等之后再来赎。 做好了决定,他小心建议道:“娘,咱们手里没钱,不如等咱们先去换些钱来再吃。” 张翠花依旧不理。 狗蛋儿也料到了会有这场景,只是叹了口气,想着他娘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就先从她背上爬了下来,去了距离此处最近的一个当铺换了些银子。 可等他再回来时,狗蛋儿傻眼了。 他娘,人没了。 第六十六章 当狗蛋儿问起他娘去了哪里, 摊贩们皆说人是跑了。 “跑了?” “小子公子可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你娘拿着东西就跑了, 跑的可快了。” 问是哪个方向,那些人给他指了一个地儿, 当时狗蛋儿就要去追。 不过还没等他动身, 这些个人就开始朝他伸手要钱,都是他娘刚才吃东西欠下的。 狗蛋儿心头焦急不已,但也只能囫囵把钱付了,才又去找他娘去, 但到底去哪儿找寻, 他也不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凭运气。 而就在他们自北凉王府离开之后,孙家的人也上了门。 孙尚书和孙夫人都是惊闻噩耗,急匆匆赶回来的, 结果到了的时候,北凉王府上上下下挂满了白帆, 下人们也绑着素带麻绳,这也说明葬礼还在进行中。 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王妃的丧事办的极盛大,因为已过了三日, 他们早已经将孙姒宝的尸身入棺, 也就是大殓,早晚都要哭丧。 问其死因, 叶北辰只说人是暴毙。 但对于孙尚书夫妇而言,他们离开时女儿还好好的, 归来时,却已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结合近日来北凉王府发生的事,孙尚书夫妻自然不信叶北辰所说的“暴毙”之言。 等唤了叶家的两名当家人到停灵的室内,孙尚书夫妇便将自己的疑虑问了出来,但叶北辰坚持,王妃就是暴毙:“岳父岳母知道的,姒宝之前本就失了孩嫡子,而后又经历小产,心下郁结,才会……” 说到这,他手扶灵柩,一脸痛惜,乃至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心酸,带着孤独,带着寂寞,似乎都在为孙姒宝的死而心痛不已。 外头来吊唁的人都看着呢!做戏的功夫谁不会?孙尚书可不吃他这套,便讽刺道:“你这话诓一诓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拿此话诓我。” 说到这里,孙尚书心绪愈发急切,只听他愤怒的咆哮道:“你若对得起姒宝,便从实招来,当着我女儿的棺椁,你说,张翠花那贱妇是不是回来了,我女儿之死是不是与她有关?” 他大声质问,字字珠玑,但这场面早已被老王妃预料到,也准备好了相应的说辞。 “亲家怎会这么认为?姒宝的死我们也心痛不已,但这种事情哪里是我们不想就不会发生的?老身也知道亲家心中有气,您打也好,骂也好,我们都认了,但如此污蔑……恕我北凉王府不接受。” -- 第124页 说到这里,老王妃言之凿凿,厉目而视。 打从见了女儿的灵柩,孙夫人就已是哭到难以自持,说不出话来,而孙尚书见他们母子振振有词,说话间咋一听虽没什么问题,却堵得他哑口无言。 偏偏他这个做父亲的,骤然失了女儿本就心痛,再加上他又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哪里还沉得住气,当即唤了下人,叫他们带人过来。 “准备开棺验尸!” “不可!” “这不可啊!” “……” 众人一听说要验尸,也都知道北凉王府今日定然无法平静,但他们也不离开,就想在此处瞧瞧热闹。 吊唁归吊唁,但死的不是自己家人,他们自然也不心疼。 但这种事情说到底都是自家事儿,就算是要开棺验尸,也容不得别人观看,当即,孙尚书便命人请无关之人离开。 他与兵部尚书有交,今日前来也是借了兵部的一些人,清理起人群来自然不成问题。 而另一边,狗蛋儿已寻他娘寻去了皇子府去。 六皇子府上的人已寻他寻了许久,如今终于见着了人,门房赶紧把人迎了进去,但狗蛋儿只是问:“我娘可曾回来过。” “你娘?” 这些人并不知他娘是谁,只知道狗蛋儿有个亲爹张诚,还有个干爹是他们的主子,六皇子,骤然问起他娘回来了吗倒是叫那两个门房一头雾水。 而狗蛋儿也不过是这几日喊娘喊习惯了罢了,当即又改口道:“你们可有见到我爹?” 两个门房拨浪鼓似的摇着头,他们一直都在此处守着,只在今日看见了狗蛋儿,而张总管却一直都没回来,所以也是实话实说:“没见过。” 得到这个答案,狗蛋儿有些失望,转身便要离去再寻,但那两个门房怎能放任他离开,直说要先报备了管家才行,不然到时候管家问起来又是他们的过错。 想着有管家的帮忙,找他娘也容易些,狗蛋儿赶紧进了门去找援助。 …… 而北凉王府,一群下人在孙尚书特意从兵部借来的人跟前到底还是没撑住,孙姒宝的棺椁到底还是被打开了。 只是那场面却有些骇人。 随着钉棺椁的钉子被起出来,棺盖也被掀起。 正当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恶臭袭来,竟分不清到底是尸臭还是什么味儿,只知道那味道隐隐有些冲眼睛,差点熏的人眼睛睁不开,且开棺了半天也不见散去多少。 实在是可怖! 而被人拦着无法进前的老王妃和叶北辰也都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按理来说,停灵的尸体都会先做上防腐,确保这几日尸体不会腐坏,但如此浓烈的恶臭,不禁让孙尚书心生疑窦。 难不成他女儿这尸首竟没做防腐? 事实上,并非叶家不想给她做防腐,而是当初她这死状实在可怖,又对外宣称是暴毙,实在不敢叫人前来,唯恐走漏了消息,若是早知道今日,他们定不会如此。 知道情况是如何?老王妃还劝他莫要再看,赶紧把棺盖合上,免得惊扰亡人。 但好容易打开的棺盖,怎能轻易合上? 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孙尚书有些怯,不忍上前,就先叫身边跟着的小厮前去看了一眼。 说起来,他这小厮平时也是个胆儿大的,跟着他,坏事也没少干,可这一眼看过去,竟是吓得惊恐万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像只软脚虾一般直接栽倒在地。 那小厮旁的话也不会说,只是指着那棺椁,面色惊恐,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小姐!小姐……” “小姐怎么了?你快说呀!”孙夫人催促道。 可她催促了半天,那小厮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想着也是自己的闺女,孙夫人手抚胸口,拿帕子捂住了鼻子,又定下了心神,才敢上前一步,扒着棺材探头往里瞧。 只一眼,万念俱灰,魂飞魄散,竟直接吓得晕倒了过去。 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孙尚书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上前去还是先扶去起他夫人。 到底,他还是选择了上前去。 按捺住胸口“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孙尚书垂眼看去,只见棺中人早已没了人样,只能依稀分辨出这人确实是他闺女,只是这棺中人脸上的皮肤甚至不能叫皮肤,只能叫腐肉…… 尤其是那双眼睛,纵然死去了不知多少时间,依旧保留着生前对那万般折磨的恐惧! 先不说她身下的那被子已被发黄的尸水浸染,又因为搁置的时间久了,裸露出来的手部皮肤难免会出现尸斑。 脸部则是完全溃烂,还带着脓水的痕迹,甚至在她身上还能看得到有血渍的渗出,竟不知这底下又是何种伤势。 “啊!” 孙尚书惊恐大叫。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孙尚书失声喊道。 说话时,他这语气中带着绝望。 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得失了魂后,紧接着便是心痛,他不禁回想,姒宝死状如此凄惨,那她临死之前到底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别告诉他这只是因为正常腐烂,正常的尸体腐化可没这么严重,如今还不是夏日呢! 他扭头看向了叶北辰,目光阴翳,此事恐怕也只有叶家人能够给个回复。 经此一事,孙尚书已是暴怒,两步上前去,扣紧了叶北辰的肩膀,赤红着双眼,大声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啊!” -- 第125页 叶北辰自知对不住他,便偏过了头,抿着嘴,一句不答,但这举动看在孙尚书眼里却像是俯首认罪一般。 “是不是你那个侧妃,是不是?” 叶北辰叹息:“跟她没有关系……” 孙姒宝能有今日,最多也就算是自作孽,就算没有翠花那一盆粪水泼上去,她恐怕也撑不了几日,按照大夫的说法,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不过,她那奋水一泼,平白让王妃多遭了几分苦…… 不过话说回来,翠花当日受的伤其实不比王妃要轻,穿骨之痛哪是常人能忍的?再加上鞭打、伤口撒盐、虫虿之苦,也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翠花运气好,没死成,孙姒宝却被四岁的狗蛋儿几拳和几下炮烙给折磨死了,这种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不过他就算是说了,他这好岳父恐怕也不会信吧! 孙尚书怕是气急了,“乓乓乓”朝着叶北辰打了几拳,将他打倒在地,叶北辰没有还手,都硬生生的受了,闭着眼睛由着他打。 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不对,被打也是活该,他早就料到了,待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外,只见门外位站着一道壮硕的身影正歪着头看他。 嗯,翠花这些日子虽是瘦了一些,较常人还是体格健壮。 叶北辰瞪大了眼睛。 翠花?翠花怎么来了? 这种时候,她不该来。 叶北辰朝着站在门外的张翠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离开,但她只是拿着一根糖葫芦,仍旧歪着头看他,那眼神带着懵懂,甚至还带着天真。 孙尚书已然看见了她,叶北辰也不再使眼色,只拧眉冲着她大喊:“你滚啊!滚!” 但张翠花不仅没有走,见到叶北辰被打还走上前来,乃至叶北辰朝他摇头也没有用,只能看到她这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张翠花如今神志不清,就算是叶北辰也摸不准她要做什么?只见她也不拐弯,横冲直撞的,就冲着叶北辰方向的这一条直线而来,凡是拦在她跟前的侍卫一律推开。 到最后,又蹲在了叶北辰跟前,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他的丑态。 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天真无邪。 孙尚书从前并未见过张翠花的相貌,只是从他夫人和女儿口中得知有这个人罢了,见这人厉害的很,还忍住怒气问了一句:“你是谁?” 张翠花歪着头看着他,舔着糖葫芦上头的糖衣,只将那糖衣舔净,才又咬了一口山楂,似乎是觉得太酸,不好吃,便皱了眉“呸”一声,直接冲着孙尚书吐了过去。 她这气力本就比旁人强得多,虽只是一颗山楂球,却像是暗器一般,直射到孙尚书脑门儿,顿时砸的他眼冒金星。 孙尚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二合一章) 她这一下直接给孙尚书砸清醒了, 只见他一手捂着自己被砸中的额头,一手指着张翠花,很是难以置信:“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贱妇, 你是那贱妇。” 他这语气不仅有怒气, 还带了股兴奋的意味儿,可张翠花仍是不理他,眼神中带着懵懂,带着无邪, 唯独没有慌乱、没有不安。 孙尚书可不管这些, 而是举起一只手, 大喊道:“众侍卫听令。” 一群侍卫堵在门外, 听见孙尚书发号施令,当即拔剑,气势如虹的喊道:“属下在。” 只见孙尚书指着张翠花,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命令道:“诛杀此獠!” “领命!” …… 等到狗蛋儿带着孟夫子辗转来到北凉王府的时候,老远就听见里头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当即就觉得不妙,忙冲了进去。 等他们进去一瞧,几十个拿着刀剑的侍卫正与他娘缠斗起来,他娘手里虽然也拿着刀, 但动作上瞧着并不灵活, 身上有好几处都负了伤,流了血, 想来应该是因为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原因,竟连打架也不大会了。 见这些人不要命似的朝他娘攻去, 狗蛋儿有些焦急的大吼:“娘!” 他这一声喊出来,不仅是孟夫子及他带来的众人有些惊诧,就连张翠花也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狗蛋儿。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却也不像之前一般,举世皆敌。 孟夫子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尽管张翠花身穿女装,还披散着头发,但他还是能够认出这是他所熟识的张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带人加入了战局。 有了孟夫子带人加入,张翠花也轻松了许多,还有心思用余光瞥了一眼狗蛋儿。 看到这孩子,她愣了一下,还在想这孩子是谁,为什么喊她娘?而趁这个时机,便有侍卫瞅准了她愣神的空儿朝着张翠花攻了过来,一刀便划破了她的臂膀,殷出了血。 这一刀划得重,张翠花吃痛,愤怒之下直接朝那人一刀劈了过去,丝毫没留手,结果他这一刀下去,不仅将那侍卫的刀拦腰斩断,还斩得他肠穿肚烂。 一击毙命,内脏横流。 这场面着实有些恐怖,有侍卫心中带怯,便朝后退了几步,这情形自然也看入了孙尚书的眼,当即举起手,再次发号施令:“你们如今受我管辖,听我号令,今日必要斩了这毒妇,诛杀此獠者,赏银千两,伤此獠者,赏银百两。”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以一命搏千两银,再不济还有百两,对这些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划算的交易,他们自然是舍命陪君子,都开始不要命了起来。 -- 第126页 见自己的人又处于上风,孙尚书有些得意的笑笑。 有财帛诱惑,就算杀不死张翠花,这么多人的围攻下,流血也能流死,耗也能把她耗死。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狗蛋儿也看得出他娘身陷囹圄,眼睛一红,也不顾着自己的安危,当即从倒下的侍卫手中夺下一把刀,朝着刀光剑影处奔了过去。 叶家的人还有六皇子府的人一度想要拦着,奈何这小子动作滑溜的很,几步便加入了战局,他们就算想救都难。 刀剑无眼,这一点任谁都清楚,叶北辰还求着他岳父叫他们先住手,免得伤了孩子,但孙尚书可不管这么多,这孩子又不是他亲孙子,他可不在意。 说到底,他女儿人都没了,北凉王府绝嗣与他又有何关系? 想到这,孙尚书更是愤慨,接着大声喝道:“今日一定要不惜代价诛杀此獠,本官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他此话一出,立马扩散到全场,也传入了孟夫子的耳中。 说实话,孟夫子今日来的匆忙,只是看到有人在围攻张诚才加入战局,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眼前的局面,他只看见狗蛋儿他“爹”陡然变成他“娘”,由男儿郎转变成女娇娥…… 但这些都不重要,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见孙尚书一直指挥个不停,转而便朝着他攻了过来。 孟夫子虽然是翠花母子二人的夫子,但他身材生的魁梧,力气也比旁人要强,趁着其余侍卫都在忙着攻击张翠花,他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冲着孙尚书的方向,一个偏身过去,直接挟持了他做人质。 “叫他们停下来。”孟夫子威胁道。 “那不可能!今日我必斩此獠。” 孟夫子眯了眯眼,继续威胁:“你若不叫他们住手,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这话时,他这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冰冷之意如何也掩盖不住,但孙尚书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在他看来,孟夫子着实嫩了些。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你可知本官是谁?本官是户部尚书,挟持官员的罪名你担不起。” 孙尚书打定主意要跟他耗着,一口一个“本官”,便是在表明身份,他如此直白地说出也是料定这人听了不敢动手,见孟夫子果然皱起眉头,心中纠结,甚至还朝着底下的人接着鼓励道:“不用管我,诛杀此獠才是最当紧的。” 孟夫子见这位孙尚书置自己生死于事外也要杀张诚,有些不信邪的朝着他的脖子划了道血痕。 结果这孙尚书还真就是个疯子,丝毫不为所动。 如何决断也是个问题,孟夫子毕竟是替六殿下做事,若是为了张诚真杀了这户部尚书,恐怕六殿下也要被连带着遭了殃。 此人的身份令孟夫子着实有些纠结…… 战局每况愈烈。 狗蛋儿一个孩子,就算是持着刀,最多也只能对付一两个人罢了,在这战局里头想要自保尚有些困难,不过他的目的也只是到他娘跟前,起码能够替她娘挡住来自身后的刀剑。 而打从狗蛋儿出现。张翠花一直分出一股心思盯着他,见这孩子几次都差点被伤到,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心中纠结难耐,隐隐还有些头疼,这孩子是谁?到底是谁? 她自己又是谁? 可此时的状况由不得她多想,见一个侍卫手中拿的剑正朝着这孩子刺来,张翠花心口猛地一紧,她没办法再故作镇定。 此时,张翠花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她得护着这孩子。 狗蛋儿不能有失。 好在她的身体比脑子要先做出反应,且因为着急要救孩子,动作也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得多。 只见她一侧身,直接避开了朝自己砍过来的刀和剑,若是有避不开的,便任由其刺入,只是为了离孩子更近些。 朝着狗蛋儿的方向一步跨过去,张翠花一把将他搂了过来,看着这孩子惊讶的表情,张翠花轻笑。 幸好,孩子安然无恙。 只是,冲狗蛋儿袭来的那柄剑却一直没停,趁着张翠花失神的功夫,直直刺入了她的心口,从前至后,那一剑。直接从体内穿透而过。 这情形被不远处的孟夫子收入眼底,当即赤红着双眸,大吼道:“张诚!” 说起来似乎很久,实际上也只是过了半个呼吸的功夫罢了。 至于狗蛋儿,刚刚被他娘这一抱,眼前顿时天旋地转,等听到孟夫子的声音冷静下来时,才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湿润。 不经意的摸了一下,狗蛋儿抬手一望,他手中竟沾满了鲜血…… 这是他娘的血。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望去,只见他娘心口处直直的插着一柄剑。 剑身所过之处,血液潺潺的流个不停。 “娘?”“娘!” 狗蛋儿眨眨眼睛,有些怔愣,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血红的双目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整个场上只听得到他的悲鸣。 张翠花整个人已抱着他跌倒在地,但狗蛋儿却是完好无损,到底她还是护住了她儿子。 摸了摸狗蛋儿的脸,看着他双目无助的样子,张翠花心疼到极点,但也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是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 第127页 听到这话时狗蛋儿就知他娘已是恢复了神志,但此时由不得他与他娘再诉母子情,且张翠花也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心口受了重伤,她需要休息。 怕压着他娘的伤口,狗蛋儿直接从他娘怀里爬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捂着张翠花心口上的剑伤,呜呜地哭。 其余人见了这场面也都停了手。 狗蛋儿有些自责。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他若是能早些来就好了,若是他看好了他娘,不去典当那玉坠,他娘就不至于再受这么重的伤害。 “娘,你别睡,你醒醒……” “你醒醒啊!” 狗蛋儿朝他娘鼻子跟前试了试鼻息,好在还有一口气,容不得再拖沓,他得带她娘离开。 但此时,场上还有个拦路虎。 见到这母子分离场面的孙尚书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任孟夫子如何扯紧他也无用,只听孙尚书深吸了一口气,几近嘲讽道:“别喊了,她活不成了,回头有的是时间够你嚎丧的……” 痛快!真是痛快! 他女儿没了,这孩子也别想有娘。 众侍卫见情况变化如此之快,也都停了下来,至于刚才刺中张翠花的那个侍卫,一想到千两白银即将进了他的口袋就欣喜异常,浑身都有些发颤…… 不过下一秒,就见一柄利刃从他胸膛穿过,却是狗蛋儿出的手。 只见他赤红着双目,毅然决然的说道:“伤我娘者,死!” 众人还被眼前这场面惊的不行,只见下一秒,狗蛋儿又拔出了刺入他胸膛的剑,直直冲着孙尚书远远射了过去,直奔他的心口。 只是,有前车之鉴在前,孙尚书眼疾手快的侧了身,那剑终究也只是顺着他嘎吱窝内侧穿了过去。 虽是反应的快些,却还是能够看得出伤势不会轻。 孙尚书这身体自然比不过张翠花,当即倒下,孟夫子也不去管他,但那些个侍卫却不会看着孙尚书倒地不管,尽管想对狗蛋儿做些什么,但有皇子府的人拦着,他们一时之间也无法对他怎样? 两边形势均是十分焦灼,你不能拿我怎样,我也不能拿你怎样,等到孙尚书的人抬着他离开之后,局势才清明许多。 尽管觉得没什么效用,但孟夫子还是轻轻对着狗蛋儿说了一句:“我去叫人找大夫……” 听到这话,狗蛋儿摇了摇头,只道:“不必,我自己来,夫子,我要用马车,帮我备车。” 他要救他娘,旁人看不得,此处,也待不得。 如今,他算是瞧出来了,只要沾上这北凉王府,必没有什么好事,他不会由着他娘在这里苟且偷生。 狗蛋儿心中已打定主意,却见叶北辰走上前来,小心开口道:“不用急着备马,府里就有屋子,只不过,就算是找了大夫恐怕你娘这伤势也……” 他想说这伤势定是治不好,如今虽然还有口气,但显然撑不住太久了,就算是撑到大夫来也是于事无补。 但听了这话,狗蛋儿却是看也没看他爹,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现在才知道出主意,早干嘛去了,若不是因为你,我娘也不会有这一遭。” 叶北辰也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但他自己心中的郁结对着个孩子也不好说,不过狗蛋儿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时间就是了。 对于他这个名义上的亲爹,狗蛋儿没有半丝情谊,只定定的看着他,道:“告诉我,他是谁?” “你斗不过他。”叶北辰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只见狗蛋儿猛地站了起来,抄起一把刀,只一刹的功夫,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拿刀抵住了叶北辰的心口。 只见他抬头,盯着叶北辰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一遍:“我问你,他是谁?” 他这副样子,像是今日必须要得个答案。 众人皆知,狗蛋儿此时状态不对,只是刚刚一直在隐忍,如今怕是忍不住了。 老王妃吓得说不出话,也不敢替她儿子作答,就怕触了狗蛋儿的霉头,手上不知轻重伤了叶北辰。 不仅是她,就连孟夫子也跟着揪起了一颗心,这可是北凉王,不比刚才的户部尚书身份低,狗蛋儿这一刀若是刺下去,恐怕没个好儿。 如今,他并不知叶北辰是狗蛋儿的亲爹,看着狗蛋儿这要杀人的架势,孟夫子自然也不会朝这方面想。 叶北辰并不知孟夫子心中所想,他知道这孩子恨他,所以对他的这举动并不意外,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解释,被自己亲儿子拿剑指着,他还是会心痛的…… 见狗蛋儿这副不达目的死不休的模样,知道今日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但叶北辰到底还是妥协了,只好闭着眼睛答道:“他是户部尚书,孙詹。” 但户部是管财政的,怎会带这么多精锐?所以孟夫子又补了一句:“今日的那些人也是他府上的?” 叶北辰摇摇头,诚实回道:“不,手底的那些是兵部的人。” “私自借兵,兵部尚书这是与户部尚书勾结在一块儿了……”孟夫子大惊。 勾不勾结的,狗蛋儿不管这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也不打算在叶北辰身上浪费时间,只是放下了刀,又回到了他娘跟前,偏偏叶北辰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到是叫孟夫子觉得有些不明真相。 按理来说,以叶北辰王爷的身份,被这么威胁,怎会如此简单就善了?这不合常理。 -- 第128页 但这种话他也不好问出来,只能压在心里。 不过,没等他思虑多久,就听狗蛋又问:“马车呢?” 孟夫子不知狗蛋儿与北凉王府之间的纠葛,只知道孩子骤然失了娘亲,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他要做什么都顺着他的心意来,直言道:“马车就在外头,咱们现在就能走。” “好!” 说完话,他便试图想要将他娘抱起来,一手撑着腿弯,一手揽着他娘的腰,力气是没问题,只是他个头太小,他娘身上又有伤,使不上力气,稍不注意就容易滑下来,只能叫了两个人来帮忙把他娘抬了上去。 等到张翠花被扶了上去车,狗蛋儿也跟着钻进了车里,而孟夫子要上去时,狗蛋儿直接拿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 只听马儿一声高喝,“希律律”叫一声,当即就载着他娘离开了。 没上去车的孟夫子“……” 这是做什么? 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而狗蛋儿却只丢下一句:“谁也不许跟来?”便驾着马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他带着垂危的张翠花去了哪儿,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驾着马,他们怎能放心? 孟夫子原想派人去找,奈何却追不上那马车,至于叶北辰派去的人,孟夫子只能想办法给拦下了,虽然北凉王府的人说是派人去看着孩子,但孟夫子却不信,就怕他们是有心报复。 双方各怀心思,这举动看在叶北辰眼里就是在表示,他们皇子府的人是故意的,毕竟他可不知道孟夫子不知他和狗蛋儿的关系。 僵持了几日,孟夫子还以为狗蛋儿又会像之前似的失踪好久。 好在三日后,狗蛋儿回来了,孤身回来的,看上去十分虚弱。 孟夫子也料到了这情况,也在想如何去安慰他。 如今张翠花不在,六皇子也不在,整个皇子府狗蛋儿最亲近的唯独一个孟夫子,他见狗蛋儿神情低落,脸色不大好,便小心问道:“你娘呢?” 只见狗蛋儿一脸沉痛,低声道:“我娘……她走了。” 孟夫子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也没去问他带着他娘的尸首这几日去了哪,更没问他把他娘是如何安葬。 狗蛋儿比同龄人心智成熟的多,他相信狗蛋儿会将她娘好好安葬,所以也是一脸沉痛的回道:“节哀!” 狗蛋儿“???” 这说的什么话?他娘就是单纯的走了,又不是死了,节什么哀? 他这三日为了救他娘,牺牲良多,那日从北凉王府驾车离开,狗蛋儿也不知该去哪里,就连驾马的技术他也不会,只能由着那匹马带着他们游荡,走过京都的大街,走过偏远的小巷,后来又寻得一处无人的林子,它们就在那里歇息下来。 而张翠花醒来后神智也恢复了正常,不过今日的事情闹得太大,她也不想给六殿下惹出麻烦,并不打算回去。张翠花知道,只要她在一日。这北凉王府和孙家府上就不会停息…… 说到底,还是她实力不够。 张翠花说要离开,她想去参军,以她的身手,活命不成问题,狗蛋儿也想与她一起,但翠花却让他留在京都好好学习。 她知道,不管是叶北辰也好,还是魏璟逸也好,这两个人都不会亏待他,总比跟着她居无定所要强得多,所以趁着狗蛋儿睡觉的功夫,便驾马载他回了六皇子府,又孤身离去。 但这些事情又不好跟旁人说起,只能隐瞒下来。 因为他娘诓他离开,狗蛋儿着实失落了好几日,也是生他娘的气,但他心里也知道他娘的做法的确是对他最好的。 他气的只不过是他娘做事前不曾征询过他的意见,一意孤行,就这么把他丢下了。 但狗蛋儿这一番愁肠六皇子府的旁人并不知晓,只以为他是丧母心痛,会如此也属正常,而且,不只是孟夫子,整个皇子府的人见他回来,能够与他说的,也唯有一句“节哀顺变”罢了。 但听了这话的狗蛋儿属实是一脸懵逼。 什么节哀顺变?他只说他娘是走了,又没有说他娘是死了? 虽然狗蛋儿年纪不大,但他也知道,走了跟死了还是有区别的,难道他表达的还不清楚? 而在其他人看来,任谁碰到这种伤势也不可能活下来,而且“走了”本就有“死了”的意思,但狗蛋儿年纪小,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误会也不难猜。 作者有话要说: 翠花再回来就成将军了,之后没有虐,一点也没有! 第六十八章 六皇子那边孟夫子已经让人给捎了信过去, 之前不禀明此事是想着说了也无用,他们先找着……但如今出了这等大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至于狗蛋儿,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下人去了当铺,把他当日典当的那个玉坠给赎回来, 这是他娘给他从小带到大的, 不能有失。 孟夫子见他回来还有心思找人去赎回玉坠,还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有没有别的要做的?” 问到这个问题,只见狗蛋儿一脸的郑重其事,看着孟夫子, 直言道:“有!” 他顿了一下, 目光坚毅, 接着又说:“去京兆尹府。” 听他说要去京兆尹府, 孟夫子尚且不知他要做什么,总不能是去报官吧!不过紧接着,就听狗蛋儿回道:“咱们去报官!” -- 第129页 听到报官二字, 孟夫子大惊失色,忙问他:“你要告谁?” “谁欺负我娘, 我就告谁。” 孟夫子“……” 这恐怕得一窝儿端了。 孟夫子清楚这孩子骤然失去娘亲,心里自然会有一定的落差,有这种想法也属正常。 但报官哪是这般容易的?更何况那孙大人又是何人?那可是户部尚书,若是叫他一个孩子给告倒了才是个笑话。 再者说即使他去报了, 京兆尹府的人敢接吗? 孟夫子敢这么说, 狗蛋儿若是能扳倒孙尚书,往后他再也不去那勾栏瓦舍。 孟夫子将利弊都与狗蛋儿分析清楚, 但这孩子跟他娘一样,都生了一副驴脾气, 倔得很,怎么说怎么不听,索性就由他去了。 就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总得叫这孩子亲自去试试才能死心。 掐算着日子,孟夫子料定他今日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报官若是这么简单,京兆尹府还不得忙死。 这报官的流程可不是光人去就成,提前还要写好状纸呈上去,且他们京都的府尹是逢五逢十接收状纸,今日并不是时间,所以即便狗蛋儿今日去了只怕也是徒劳。 “我还有些事,你带几个人去吧!” 这几日因为狗蛋儿和张翠花的事情,府里一直忙得很,一直到狗蛋儿回来孟夫子才有时间处理内务。 孩子要折腾,他总不能全依着他的性子来,就叫了三个下人跟在他后头看着,免得再闹出什么事儿。 如此,他也好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唉,管理一个皇子府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 至于狗蛋儿那边,等他们一行四人到了京兆府衙门前,堂上正在审案,此时,百姓们正远远地站在审讯大堂的门外,听着堂上案情的审理。 在大魏,审理案情具有一定的公开性,甚至还会设有观案的区域,《周礼小司寇》有言:“以三刺断庶民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听民之所刺宥,以施上服下服之刑。” 狗蛋儿只知道报案,等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不过他也不惧,丝毫不怯的找了个人问起了这报案的流程。 好在他问起的那人对于这衙门审案,以及各项事宜也都清楚,虽然见他是个孩子,却也不糊弄他,直接给他指了那接收状纸的地方。 只是,他过去时那书吏却说:“今日不接状纸,逢五逢十再来,且得再等两日。” 狗蛋儿还想再与他分辨,那书吏见他空手而来,又劝他两日后来的时候记得携带状纸,便挥手让他出去,他还要记录这堂上的案情进度,哪有时间跟一个孩子絮絮叨叨? 狗蛋身后跟着的三个下人本就是得了孟夫子的吩咐,见今日来此一无所获,便建议说先回去。 只要将人劝回去,两日内六殿下必定能赶回来,届时如何去处理就是上头的事情了。 但他们虽是这么劝,狗蛋儿却不愿,若是他干爹回来知道此事,必定要掺和进去,唯有此时行事才能不把他拖下水。 他娘走之前可是与他说过,让他不要给他干爹惹事,狗蛋儿不保证自己不惹事,但他会尽量确保自己惹出的事不牵涉到他干爹。 思及此,他又找到了刚才指引他去找书吏的那个男人,问他应该怎么办。 那人叫赵之垣,此番见狗蛋儿这孩子又来找他倒是觉得有趣。 说起来,他也是这京都的富家公子哥儿,平日里没什么旁的爱好,就爱来这京兆府尹听听这案情审理,跟着凑凑热闹,遇着什么稀奇有趣的案件便回去跟家里头说道说道,久而久之,就什么也都知道些。 这衙门他来的多了,却还是头一回遇着个孩子来报案,自然是耐心与他讲解。 “若说不递状纸直接报案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要付出些代价。” “什么代价?”狗蛋儿忙问。 赵之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笑了笑,指了指衙门口边儿上的一面架起来的大鼓,低声道:“你瞧见衙门口那面鼓了没?” 没等狗蛋儿接话,他又徐徐解释道:“那鼓叫鸣冤鼓,虽然它的作用大多时候是为了召集官差,但说起来想要报案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里,狗蛋儿眼睛一亮,当即就要告辞过去,但那人却话音一转,弯下身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又说:“你不会以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吧?若是报案都像这么简单,京兆府衙门还不得忙死?” “倒也是。”狗蛋点点头,也认同他说的这话。 赵之垣手持纸扇,以扇击掌,直言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那鼓但凡敲击必要受到杖责,毕竟衙门已经给了流程,若是按着流程,自然不必受到杖责,若是不按流程办事,就得付出代价。” “啧啧啧!说起来,本公子来这京兆府衙门听过这么多案子,抛开召集官差之外,也只见那鼓敲了一回。” “不过还有一面股比这明渊谷还要响亮,叫登闻鼓,只不过那登闻鼓是在朝堂外悬挂,平常人可去不得,你就莫要想了……” 说到这最后一句时,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话间,隐隐还带着憧憬,听惯了这衙门上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他倒也想听听能呈到圣上面前的大案子…… 嗯……不为别的,只是好奇。 -- 第130页 等到他说完之后,狗蛋儿便告辞出门离去,赵之垣对他的选择也是不置可否,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能够等上几日,何必要受那杖责之刑,实在没这个必要。 他就知道这孩子是怕了,所以也不再管他,如往常一样,接着听案子就是。 京兆府衙门审案的公堂之上,装饰并不富丽堂皇,颜色多用灰调,两排捕快执仗而立,倒显得有些肃穆、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所审之案乃是一桩盗窃案,而堂上的京兆府尹大人正决断时,只听从外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有些熟悉这衙门流程的自然知道什么情况,但更多的人不过是来瞧瞧热闹,尚且不知是何事,只知道因为这鼓声,案情审理突然终止。 公堂外头观案的众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外头的鼓是谁敲的?” “等会儿就知道了,我可听说了,不管是何种原因,击鼓便要被杖责,又有好戏看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不怪官府……” “的确!” 不管旁人怎么议论,打从听到这鼓声响起的那一刻,赵之垣的心间也随着这股声波动起来,心道:那小子不会真跑去敲鸣冤鼓了吧? 他也就是说说,谁能想到这小子真去啊!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古人诚不欺我! 衙门处的人每日都是听着这鼓才开始上公堂,自然分得清这是鸣冤鼓被敲响的声音,但这鼓也只是在早或是晚才会敲响,若是其他时间…… 那便是有人想要不按衙门规定来投案了。 审案的进程无端被打断,京兆府尹大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当即派了两个衙役出门瞧瞧是个什么情形,顺便也把那击鼓的人带上来,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不按规定来投案皆是要受到杖责。 京兆府尹大人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定要给这人一个教训。 公堂上的案情已然暂停,就等着那两个衙役回来,结果那两人回来时,直接带了个几岁的孩子,瞬间惊住了在场的众人。 看着狗蛋儿这个头,众人心道:不会是这小子故意敲着玩儿的吧! 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 不仅是围观的人群就连京兆府尹大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打吧,这毕竟是个孩子,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若是不打,万一以后孩子们都像他这般行事,那公堂之上岂不是乱了套了? 也是难! 好在衙门处的师爷是个脑子活泛的,见大人遇着这情况还有些为难,便凑到他耳边小声建议道:“孩子若是打不了可以让他父母代为受罚。” 子不教,父之过,孩子不听话扰乱公堂,自然也得他父母前来受罚,甭管是谁也挑不出毛病。 打定好了等会儿就这么说,只见京兆府尹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厉目喝道:“堂下何人。” 狗蛋儿虽是出身北凉王府,但并非世子,身上也无功名,自然要下跪行礼,这一点孟夫子从前教过他。 只见他行过了礼才道:“启禀大人,草民狗蛋儿,有案情要报,今日惊扰公堂,深感歉意,愿意认罚。” 上公堂之前,这番说辞他早已想好,所以此时回答起来也是滴水不漏,条理清晰,既说明了自己今日的由来,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场的众人原先只当他是出于玩闹之心才会敲响鸣冤鼓,听他这么说,竟是来投案的,倒是叫他们出乎意料。 不光围观的众人,就连京兆府尹大人也深觉意外,他原先只是想着问清楚是谁便叫他父母过来,如今虽时与他想的不同,但不管是何种原因,杖责均不可免。 “你既是来投案的,理当按照衙门流程,先递了状纸再等候开审,如今无视衙门规定,击鸣冤鼓扰乱公堂,需先受十丈刑,你可认。” “回大人,理当如此,草民认。” 自敲响那鸣冤鼓时狗蛋就已做好了受杖责的准备,此时听大人说起,回了话后直接宽了上衣,朝着站着的两排衙役旁的板子上趴了上去,等待杖责。 众人对他这熟门熟路的做派皆是一愣,就连府尹大人亦是如此,这都是赵之垣提前就与他说过的,详尽无比。 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狗蛋儿却是十分感激,心道:他可真是个好人! 但这还不算完,只见狗蛋儿趴好之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府尹大人,面色如常的道:“大人,草民已做好丈刑的准备,还请开始吧!” 他这波操作直接给府尹大人以及那两排衙役都整的一脸懵,若是旁人也便罢了,他们兴许还能夸一句识时务,偏偏这是个孩子,怎么下手? 今日若是真打了,传出去不得叫人笑话? 府尹大人心中苦笑:他娘的,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公堂之上安静如鸡,顿了许久,府尹大人到底还是没按着狗蛋儿所说的叫人杖责,只管让他传唤自己父母上堂。 但说到父母,却叫狗蛋儿心头一痛,只见他一脸沉痛地回道:“草民今日击鸣冤鼓便是为着我娘的事情,我娘已经走了……怕是来不了。” 府尹大人听他这么说,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自觉触及到这孩子的伤心事,却也不得不按着法理来行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你娘既然不在了,那就叫你爹来。” -- 第131页 “我爹……” “怎么?你爹也不在了?” 狗蛋儿抿了抿唇,只道:“草民自幼是亲娘一人养大,与他不熟。” 这话实在有意思,值得人深思。 众人听了之后大概也能想象到,这其中定是有事,不然也不会叫个孩子来击鼓投案。 他们都等着府尹大人要怎么判?不过这事就连府尹大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孩子话中的意思就是说他爹来不了,这可就难办了。 但即便难办,即便这孩子与他爹不熟,也总得有个人来承担这击鼓之错,不然难以服众。 正当府尹大人为难之时,只见狗蛋儿一脸坚毅的起身说道:“草民皮糙肉厚,十丈罢了,不碍事,大人打就是了。” 说完,他又趴到了那板凳上,还对着身旁那两人催促道:“赶紧打,打完了我好报案。” 持丈的两排衙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均是有些无言以对。 他们还是头一回见着求人打自个儿的,偏偏他们还打不得,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这孩子都这么说了, 府尹大人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叫人动了手:“打吧!注意着分寸。” “属下明白。” 话他已经说到了,底下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这话就是说打是要打, 但是手底下得留着分寸,别把人给打坏了。 意思意思就行, 大家心知肚明。 可正当他们要打的时候, 只听堂下人堆里传来一声:“大人,打不得啊!” 说话的自然是随着狗蛋儿来报案的侍卫,三人见府尹大人真要动手,连忙从人堆跑了出来, 跪在堂前。 府尹大人开口问那三人:“为何打不得?” “这孩子是六皇子殿下的义子, 若是伤了……” 府尹大人心头一跳, 一开始他听这孩子的名字还以为只是普通平民, 只不过衣着比常人穿的精致些罢了,不曾想,竟是六殿下的义子, 这还怎么打? “这……” 遇上这种事,府尹大人也表示颇为无奈。 他不过就是想好好审个案, 按规矩办事不行,不按规矩办也不行。 这还要他怎样? 而下一秒,只见狗蛋儿起身,朝那三人厉声喝斥道:“你们闭嘴, 此事与干爹无关, 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三人还要说什么,只听狗蛋儿一字一顿的又道:“鸣冤鼓是我敲的, 案子也是我来报的,大人, 您按规矩办事就是了,该打就打,草民绝无二话。” 府尹大人“……” 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倔的孩子。 但虽是这么说,场上却一时间陷入了两难之中。 外头这么多人看着,他刚刚还说要打,但这几人这么一吆喝,身份上又打不得,好在他身边师爷机灵,当即又替他想了个主意。 “大人,不如征询外头的百姓意见,让他们来决定。” 府尹大人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道:“这法子能行?” 师爷振振有词:“怎么不能?若是百姓们都要求动手,届时六殿下追究起来也怪不得大人,若百姓们都替这孩子说话,对外咱们也好说,兴许百姓们还能夸您一句接受百姓谏言的好名声,有益无害。” 府尹大人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点了点头,就按他说的这么问了下去。 “今日的事情各位也瞧见了,这孩子年纪小,父母又不在跟前,打吧,有人说本官不念人情,不打,这规矩又摆在这……要不要打,本官也是踟躇的很,不如各位来拿个主意?” 他将这利弊说明白,又让衙役去问问百姓们怎么说。 好在底下的百姓们也都是个讲理的,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今日情形特殊,不同于以往,只道:“他一个孩子,就算了吧!” “对对对,若是之后再有此事,再打不迟。” “……” 底下人虽是也有执不同意见的,但在大多数人的压迫下,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听他们这么说,府尹大人也松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就依你们所言,这十丈便罢了。” 等这一遭过去之后,便要进入正题,只听府尹大人问起狗蛋儿:“你今日是过来报的什么案?告的什么人?大家都看着呢,说出来,本官也好替你做主。” “是!” 只见狗蛋儿清了清嗓子,拱手行了一礼,遂说道:“草民今日前来,有几人要告。” 府尹大人蹙起了眉头,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按着流程问他:“哪几人?” “草民今日所告之人是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大理寺少卿……还有北凉王,叶北辰。”狗蛋儿眯了眯眼,对于上头提到的那几人,他皆不会放过。 哪怕是他亲爹。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许久…… 也不知谁最先说话,外头的百姓也纷乱起来,皆是被他今日所告之人震动不已。 赵之垣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他原本也没拿这小子当回事,但如今这么听下来,一件比一件让人心惊。 乖乖,这还真摊上大事了! 不过这事儿只怕京兆尹府也处理不了。 底下的人都等着看热闹,也想看看大人会怎么处理?而坐在上首的府尹大人,身上,头上冷汗直冒,案台下的两条腿也止不住的打颤。 -- 第132页 换了旁人,当他说出这几个名字时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先拉下去打板子再说。 以民告官,当属杖责。 但这孩子却不能动。 狗蛋儿等着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应,也不抬头,只是自顾大声说道:“草民告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勾结,草菅人命,私调官兵留作己用,三日前便在北凉王府有过争端,大人可去查证,至于大理寺少卿勾结北凉王府,私自拿无辜之人下狱,我娘便是受其所害……”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 狗蛋儿所言,字字珠玑,声音洪亮,仿佛是想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府尹大人并非是在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以民告官,以一告四,这种话不是能够随口乱说的,除非是事实。 但即便是事实,光凭狗蛋儿一个小孩子还有他一个六品官……能顶什么用? 京兆府尹大人清楚地知道,他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这孩子所告的这几人,不管是尚书还是王爷,就算是其中品级最低的大理寺少卿都比他的官衔品级要高,哪是他能说嘴的? 偏偏这么多人都在外头看着,他怎么做都不合适,这小子今日连番给他出难题,让他也实在头疼。 头疼归头疼,他也知道此案并非他能断的,就算是刑部也不成,其中所涉官员,尤其是两位尚书大人,必得叫比他们品级高的官员能断。 当然,除了官员,还有陛下,但陛下日理万机,他一个六品小官尚且忙得不可开交,更别说是圣上。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府尹大人当即抽了抽嘴角,艰难道:“此事涉及到本官上级官员,本官只怕是接不了,要不,你再问问六殿下怎么说?” 旁人笑话便笑话吧!总比他为官之路一朝尽毁要强的多,府尹大人打定主意,此事不能沾! 打从说起那起人的名字,狗蛋儿就预想到会有这结果,也不在与他说什么,当即起身回道:“草民今日不过是来试试,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既然敲鸣冤鼓无用。那草民就只能去敲登闻鼓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府尹大人出声喊道。 狗蛋顿了下身子,并未转头,只听身后的府尹大人幽幽补了一句:“敲朝廷的登闻鼓比敲衙门的鸣冤鼓惩罚更重,本官相信你有为母报仇的决心,也相信你有去敲登闻鼓的勇气,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你要告的那几人非同一般,最好做好最坏的准备……” “多谢大人。” 等到狗蛋儿出去之后,三个侍卫也跟着他出来,一出门便在他跟前,扁着嘴催促道:“小少爷快回去吧!孟管家嘱咐我等看着少爷,今日的事情若是给他知道了,定不会轻饶,” “是是是,您也瞧见了,这案子连京兆府尹大人也不敢接,不如等六殿下回来再行商议。” “他说的没错,光咱们过来也是无用,还是等六殿下回来再说……” 几人抱怨一般的话连珠炮似的吐出,等他们说完,狗蛋儿才回道:“谁说我今日过来没有用?” 几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听狗蛋儿顿了顿,目光幽幽,又解释道:“你们没有瞧见外头站着的百姓们吗?这天子脚下哪有什么秘密,府尹大人不敢接这案子,才有趣,百姓们才更乐意去传,去说……” “少爷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狗蛋儿望着天,挺立起胸膛,勾着唇角,也不知是与谁说话,只听他淡淡道:“等着瞧吧!” …… 果然,不出一日,一个叫狗蛋儿的孩子状告两位尚书大人一众人的消息便“走漏”了出去,此事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孟夫子自然也知道,等人回来之后便叫人把狗蛋儿圈在家中,不叫他出去。 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免得他再生事,也为了护他周全。 而这日下午,魏璟逸也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这消息在京都已经传的差不多了,狗蛋儿在家里也闹腾着要去皇宫敲登闻鼓,也就是孟夫子拦着,再加上他回来的早,不然这小子指不定再闹出多大麻烦。 六殿下一回来,府里上下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孟夫子也把这几日的事情详细说与了他听,虽然在信上也简单的提到过,但终究没有说的太过详细。 魏璟逸此次回来消瘦了不少,面上有些憔悴,但孟夫子只当是赈灾的这些日子疲累,再加上这两日舟车劳顿未休息好,待他回来,连忙叫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饭好菜。 说起旁的事情也便罢了,当说起张翠花的事情,魏璟逸气的挥剑直接劈了眼前的楠木桌子,撒落了一桌子菜,还叫下人都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厅上沉默了许久。 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 在孟夫子眼中,六殿下向来是个冷静沉着之人,什么都看得很轻,什么都看的很淡,什么也都不在意。 名利也好,金钱也好,身份地位也好,够用就行,即便他从前待翠花狗蛋儿再好,孟夫子也只当是朋友间的情谊,哪怕是收个义子也是为了给生活添些个乐趣,聊胜于无。 自然,狗蛋儿这孩子也聪明,若不是六殿下出手的早,他也想认,只不过他是什么身份?六殿下又是什么身份? 六殿下认了,他便不能再认,这是规矩。 -- 第133页 但今日见他如此,孟夫子还是有些惊讶。 说到底,他们这帮人终究只是平民,即便他有举子功名在身也是一样,比不过皇亲贵胄们身份尊贵,这一点,孟夫子看得很清楚。 让一个皇子拿他们当朋友待,孟夫子想都不敢想,但今日见六殿下得知张诚有事,他忽然不这么认为了。 当然,他也并未往旁的地方去想,只当他是失了朋友,怒气无法发泄才会如此,过阵子就好了,时间总能抹平一切。 翠花的事情已然这样,如今更重要的还是狗蛋儿。所以盘算着时间,待他发泄完了唤孟夫子进来,他又跟着劝道:“暑假知道殿下伤心,可此事既然发生了,也于事无补,殿下您也得劝劝狗蛋儿这孩子……” “您是不知道,他今日去京兆尹府敲鸣冤鼓,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大理寺少卿北凉王的事情,已经闹得整个京都上下议论纷纷,如今又吵着要去皇宫敲登闻鼓,您若再不劝劝,恐有大事。” 魏璟逸叹了口气,思虑了半天才又问:“他人呢?” 孟夫子心下一喜,觉得他们六殿下终于恢复了正常,才又指着张翠花母子之前住的院子,忙不迭的回道:“狗蛋儿这孩子就在屋里,殿下可想好了要怎么劝??” 魏璟逸带着孟夫子走出门去,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背着手淡淡道:“能怎么办?带他入宫,击登闻鼓,告御状。” 孟夫子“???” 还击登文鼓?还告御状? 是他听错了,还是他们六殿下昏聩了? 狗蛋儿年纪小,骤然失去娘亲,心里一时心痛难忍,做出此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六皇子素来稳重,行事稳妥,怎么也陪着这孩子瞎胡闹? 这御状哪是说告就能告的?弄不好他们整个皇子府都得赔进去…… 魏璟逸可不管他心中怎么想,步子一迈,便去了狗蛋儿的住处,孟夫子见他如今不冷静,也只能跟在他后头苦口婆心、苦心孤诣的各种劝说。 可魏璟逸尽皆是充耳不闻。 孟夫子心中无奈。 魏璟逸过去的时候,狗蛋儿正把玩着下人刚赎回来的那个挂坠。 说是挂坠,其实更像是玉佩,当日张翠花从他救的那男子身上坑了不少东西,唯独这玉佩的材质最佳,自然是给狗蛋儿戴上。 只是他小小年纪,腰上不适合戴着配饰,便做主给他挂在了脖子上,反正这小子也不嫌重。 看着那熟悉的挂坠,魏璟逸眼睛一眯,心里也有了主意,安慰了他几句之后,二人互诉衷肠。 当狗蛋儿问起他:“干爹是不是想劝我放弃为我娘报仇……” 魏璟逸看着他的眼睛,安慰一般的摇了摇头,又拉住了狗蛋儿握着挂坠的那只手。 大手包着小手,两人的手紧紧攥着那枚挂坠儿。 “走,我带你去见陛下,敲登闻鼓,告御状。” 狗蛋儿甜甜一笑。 “好!” 第七十章 这日, 魏璟逸带着狗蛋儿自皇子府离开,一路驾马,并未乘车, 就是为了让路上的人都看着。 并非他不知分寸,狗蛋儿既然已经将此事闹大, 不如破罐子破摔, 再多添一把火,直接闹得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反正情形已经这样,总不会更坏了”,魏璟逸心道。 告御状要进皇宫, 须得过午门和神武门。 此时, 魏璟逸和狗蛋儿正面对面的在马上坐着, 狗蛋儿埋头在他怀里, 伸出两只胳膊牢牢地揽着他干爹的腰,魏璟逸就只管负责控马。 大魏王朝马上得天下,文官坐轿, 武官骑马,骑马坐轿入皇宫这都是常有的事。 但不管是乘坐马车还是骑马, 过了神武门就需得下马,也表示对皇室的尊重,哪怕他们皇子也是如此。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几个皇子在这皇宫也都是脸熟的人物, 平日过午门招呼都不需打一声, 直接过去就是,但今日不同, 魏璟逸带着狗蛋儿才刚至午门,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魏璟逸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定是有猫腻, 再结合眼下的局势,他自然明白,或许有些人压根就不想他入皇宫,免得再生事端。 只可惜,他今日注定要堵这些人的路。 不仅要堵,还要堵死。 及至城楼底下,只听边儿上传来一句:“还请六殿下悬崖勒马,莫要在前进了。” 说话的正是叶北辰。 这话刚一出口,魏璟逸就感觉到怀里的狗蛋儿抱着他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差点叫他喘不过气来。 魏璟逸面不改色,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叫他别紧张,狗蛋儿才松了几分力气,恢复如常。 两人这般温情的场面自然也看入了叶北辰的眼中,不过他似乎也是习惯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当自己眼瞎,什么都没看见。 悬崖勒马,一语双关,这便是想叫六皇子驻足回头,莫要掺和此事。 但今日的事情,他还就掺和定了。 魏璟逸朝着从城楼小门处走出的叶北辰和他四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笑笑。 只是,那眼底毫无一丝笑意。 “四哥和北凉王今日倒是有空,竟有时间一同来这城楼底下叙旧,想来此处风景定是极好……” 这话他没有说的太直接,半实半虚,半半假,意思表明清楚也就是了,偏偏四皇子还跟他装傻,只说道:“不过是凑巧遇见了北凉王,就说了两句话,可巧六弟你就来了,不如咱们找个上等的酒楼,皇兄作东,咱们几个去多喝两杯。” -- 第134页 “确实是巧,不过今日不便,不如改日。” “唉?择日不如撞日,本殿下觉得今日就不错。” 魏璟逸面不改色,只看着他们二人,淡淡回道:“按理来说,四哥难得邀我喝酒,为弟的本是该去,偏偏今日有些事情要进宫面见父皇,不如叫北凉王陪四哥多喝几杯,顺便把我的份儿也一道儿喝了。” 四皇子也料定了他会拒绝,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风,才又道:“六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皇兄的也不好强求,不过有件事情还是要与六弟说一声。” 紧接着,不等魏璟逸回答,他又伸出二指,指了指他怀里的狗蛋儿,昂着下巴接着道:“面见父皇自然不好带个孩子进去,且这孩子……” 四皇子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他小的时候本殿下还见过一回,还送过东西,便是北凉王的亲子。如今,北凉王正在跟前,不如就交给他?” 魏璟逸薄唇微启,冷冷说道:“不必。” 四皇子观他神色,不由得有几分好笑,他这个六弟向来性子淡的很,今日为这个孩子倒是肯与他置气。 往高了说不过是北凉王府的一个庶子,往低了说不过是一个平民罢了,他一个皇子,倒也至于。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却也不必去提醒他,在四皇子看来,与他争辩这个不过是浪费口舌,徒劳而已。 “六弟可是不放心?虎毒都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一向心善的北凉王,孩子交给他,如此,你放心,他也放心,六弟觉得如何?” “弟不觉得如何,狗蛋儿也不觉得如何,既然孩子亲爹也在这儿,不如问问他到底是跟谁?” 魏璟逸两句话的功夫,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四哥,若是与他辩白狗蛋儿的身世,六皇子自认比不过叶北辰,但若论起亲疏程度,那可就不同了。 “你……” 听闻此话,四殿下一脸怒气,不过转瞬即逝,觉得自己失态又赶忙换了一张笑脸。 他这个六弟软硬不吃,那孩子呢? 他先是拉着叶北辰走到魏璟逸驾着的马跟前,只管看着狗蛋儿,语气极是和善:“孩子,大家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斩是斩不断的,今日你在这,你爹也在,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非要闹到如此境地?孩子你先下来,回去我一定叫你爹还你一个公道。” 说着还扯了扯叶北辰,叫他给孩子道个歉。 两人这一应一喝的仿佛是那么一回事儿。 这话他说的振振有词,一脸正义,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但狗蛋儿偏偏不吃他这一套。 从一直埋着的魏璟逸怀里露出头来,狗蛋儿目光不善的看着这两人,冷冷道:“你们是一家人,跟我可没有关系,这个爹谁爱喊谁喊,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是不喊,也不要。” “……” 这话说的没一点客气,完全不拿叶北辰当是他亲爹。 只见叶北辰一脸菜色,连带着四皇子脸色也不大好。 说起来,叶北辰和孙尚书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在他所招揽的这些人里头身份也不算低,这些年也帮他做了不少事情,谁也不能有失,若是叫狗蛋儿告了御状,拉下了马,那还了得? 不过四皇子的想法,狗蛋儿可不打算管,等说完这话,他又抬头看了看他干爹,把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柔声道:“爹,咱们走吧!” 那模样,好像他们二人才是亲父子,气的叶北辰又是一个大黑脸。 魏璟逸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也跟着配合的摸摸他的头,应道:“嗯!” 等说完,马上的二人也不顾其他人怎么想,趁他们不注意,魏璟逸直接将马脖子上的缰绳一扯,寻了个合适的时机,直接纵马冲过了午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大一小几个呼吸间便跑出了老远,只留下四皇子和叶北辰在外头傻傻的站着。 不是他们想在此处站着,而是因为这里是皇宫门口,他们也不能在此处造次。 拦着老六已经是大着胆子来做的了,再出动人马去追,恐怕下一步就要被告到陛下那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过,看着老六奋不顾身的样子,四皇子虽然替他觉得不值,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低笑道:“你以为只我一人不让你进宫吗?话本子上有位关公,为见主公,过五关斩六将,今日你想进攻就算无需过五关,最低也要三关起步。” 小六果然还是年纪小,为了个女人和孩子连我们这些兄长的话都不听了,是出息了。 如今也只不过是过了他这关罢了,若是过了他这关便能带着狗蛋儿进宫,那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四子太没用了。 别忘了,狗蛋儿这一状告上去的可不止他手底下的人,还有他二哥…… 果然,魏璟逸骑着马没走多远,到神武门前便又瞧见了早已带人等候在此处的禁军副统领。 此时副统领已带了一队人马拦住了前行的去路,此处守卫比起他四皇兄所在的午门要严密的多,与上一道防守不同,以这神武门的守卫,只是纵马,绝冲不过去。 魏璟逸眯起了眼睛,他若是没有猜错,这是他二皇兄派来的人。 控制着剩下的马匹,魏璟逸踱步到他们跟前,冷声问:“副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 第135页 那副统领也是个会办事儿的,见六皇子到跟前来,忙一脸谄媚的带人屈膝行礼,恭敬回道:“只不过是例行守卫,免得无关人等无旨擅入,若是有惊扰到六殿下的地方,还望见谅。”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听起来好像那么回事儿,又好像不是,听着总是叫人不舒服,显然是有意为之,但魏璟逸面不改色,只管问他:“你所说的这“无关人等”指的是谁,可否直言?” “六殿下行事光明磊落,属下自然不是说六殿下,您若是要进宫,属下绝无二话……” 不过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表情一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狗蛋儿,又道:“您是没问题,只不过您怀中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副统领又装的一脸为难的样子:“若是没有宫中旨意,还要烦请六殿下将人送回去,或是将人留在午门外由人看顾着,免得坏了规矩。” 知道这话恐怕不得六皇子的重视,他又补了一句:“陛下怪罪起来,属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魏璟逸早就知道这位副统领是个人精,不仅话说的滴水不漏,表面功夫也做的极到位,他就是想要挑刺也不成。 可今日他来,本就是为了带狗蛋儿进宫,这些人是什么目的,为的什么,魏璟逸心中清楚的很,哪怕是坏了规矩,这惩罚他也担当得起,只言道:“若是我今日一定要带他进去呢!” 四年前他带狗蛋来过一次,今日就能再进来一次…… 第七十一章 (肥章) 只不过, 话音刚落,就见副统领举起一只手,他身后的守卫也跟着做出防守的姿态。 “还望属下不能答应!” 紧接着, 他又是朝着魏璟逸屈膝,跪倒在地, 将表面功夫做到极致, 认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为圣上办事守卫宫门,六殿下何必为难属下,擅闯宫门,这罪名您担当不起, 属下也担当不起, 还望殿下三思。” 说这话时, 副统领一脸郑重其事, 仿佛真的是从六皇子的角度上替他去考虑,就连他手底下的人听了这话也觉得今日的事情上司做的没错,只会觉得六皇子行事大胆。 一想到这, 此处的守卫更是觉得自己只是忠于职守,效忠皇命, 心里头就更是有底气。 魏璟逸不管他们怎么想,驾马上前一步,厉喝道:“滚开!” 众人齐声阻拦:“殿下……” “……” 正当场面焦灼之时,从神武门内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虽是离得老远, 但魏璟逸一眼便认出,这人是他二哥身边的亲信, 樊锦。 既然是他二哥的人,那今日过来, 恐怕也是为他而来。 樊锦施施然走上前来,不急不慌,似乎只是路过,仿若一个局外人。 在外人看来恐怕是如此,但魏璟逸知道,这又是一个拦路虎。 樊锦走到跟前来,看了一眼现下这情形,才又一脸淡定的开口道:“六殿下何必为难这些人?您怀中那孩子闹出这些事情,二殿下都没准备与他追究,反倒是六殿下步步紧逼,非要将此事闹大。” 魏璟逸明白他的意思,并未瞧他,只盯着神武门的牌匾,不动声色的淡淡回道:“你回去问问我二哥,是本殿下故意将此事闹大,还是此事本来就很大?” 樊锦只是笑笑,并未应他,他当然知道此事很大。 若是不大,二殿下和四殿下又为何选择在这宫城门口拦他一个皇子? 不过说起来,此事若是办的好了,大事也可化为小事,小事也可化为无事,若是操持的不好……只怕后果难料,他们二殿下也很难兜得住。 这件事不只是他看得明白,魏璟逸也是如此,事实上,狗蛋儿做的任何事都不在他意料之内,回来时见到的这局面也有些难以置信,尽管狗蛋儿做出这些事情之前也一直秉承着不将他干爹拖下水的心思,但他却忘了…… 他出身皇子府,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六皇子的意思。 就像是此时的樊锦,他不不过是二皇子身边一个亲戚罢了,凭什么敢在皇子跟前大放厥词,还不是因为这是他二哥的属意? 说白了,就是让下人来给他一个下马威,唬一唬他。 樊锦和二皇子是这样,同样的,在旁人看来,狗蛋儿惹出来的事情就是他魏璟逸惹出来的事情。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与他剪不断,扯不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如此。 而对于六殿下所说的,樊锦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走到他跟前,为了防止城门的那些守卫们听到,还低声道:“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六殿下不惜将整个京都的水都搅浑,何必呢?” 魏璟逸笑笑,何必呢? 他乐意。 “有没有必要这是本殿下的事情?二哥让你传的话你带到就是,若是说完了,本殿下也该进宫见父皇了。” 樊锦微微侧身,“倘若今日这宫门能够由着六殿下想带人进去就带人进去,二殿下又怎会再派属下前来?六殿下恐怕将此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直到此时,魏璟逸才终于看了他一眼。 这话变是威胁了。 魏璟逸懒得与他一个下人争论,低头从狗蛋儿脖子上取下了那挂着的玉佩,握在手中,展示出来。 “若是此物,可否通行?”魏璟逸一脸的大义凛然。 -- 第136页 樊锦抬了眼睛,看向他手中那龙形玉佩,疑惑道:“这是何物?” 他问这话自然不是问这是什么东西,而是想问这东西是谁的?此时拿出来又有什么目的? 魏璟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懒得与他争辩,只道:“你身份低,此物你当然不识。” 若是他二哥在,估计也识得,但樊锦只是他二哥身边的亲信,并没有几次面圣的机会,就算是有,服侍时也都是低着头,自然不认识。 魏璟逸没再看他,只是微昂着头,将那玉佩转了个方向,对着副统领问道:“想必副统领应当识得此物?” 听闻此话,樊锦也是微微偏过头看了副统领一眼,等待着他解释。 副统领今年三十有六,眼神虽不如年轻人好使,但六皇子手里握着的东西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即拧着眉,恭敬回道:“回殿下,这是陛下从前常戴着的……” “你认识就好。”魏璟逸点点头。 樊锦见眼前这情形有些脱离控制,忙跟着接了句:“可光凭着一个物件儿也说明不了什么,二殿下府上也有许多陛下亲赐的东西,若是按六殿下的说法,凭借陛下所赐之物便能任性妄为,那朝廷定下的规矩岂不都是形同虚设?” 他说这话是想表达御赐之物有许多,但光凭一块玉佩就想带着人闯宫并不合适,只是他这话一出口,没等六殿下说话,就见副统领扭头看他,当即斥道:“你快闭嘴吧!” 副统领后脖颈一紧,樊锦话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可他更不是傻子,若是平常御赐之物也便罢了,偏偏是贴身之物。更何况,此物与旁的御赐之物大有不同。 说起来,陛下赐下的玉佩,也只比陛下亲赐的免死金牌低那么一级,拿出来只是为带个人进宫,足矣!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四年前陛下去秋猎被人行刺之后,此物便“丢”了,不光丢了这些,还有许多其他物件儿…… 副统领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场秋猎他也跟着去了,便是负责守卫陛下安危。 那时他还是个统领…… 至于为何从当初的统领被贬为了副统领,原因还是在于当日的行刺之事。 陛下追赶猎物离了队伍,后来又被刺客偷袭下落不明,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统领的没有保护好陛下,只是降级已经算不错的了。 好在当日陛下回来,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情,他难辞其咎。 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差点将他这小命都赔了进去,自然印象深刻,他还记得当初陛下回来之后形式反常,还带了许多金器出去,结果这些东西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带了回来,他瞧着这情形,像是被打劫的威胁了一般。 偏偏陛下只让查那一会儿,行刺之人并未提起,但陛下不说他们做臣子的也不好去问,只好闭口不言,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自那一次的事情之后,他这个统领就变成了副统领,并未官复原职,说起来,他的确是二皇子的人,但这也仅次于不违抗圣命的前提下,能够替二皇子做些个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就比方说今日替他拦一拦六皇子,上头问起来他也好交代,但如今此物一出,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想明白此处,副统领手一招,对着手下喊道:“让出一条路,迎六殿下入宫。” “是” 他手下的这些守卫是一直跟着他的,自他做统领时,乃至如今做了副统领,皆是对他唯命是从。副统领一发话,这些个人整齐划一的朝两边四散而开,让出了一条六尺宽的路,任他们通行。 这情形看得樊锦直皱眉。 魏璟逸载着狗蛋大摇大摆的自神武门通过,过去时,狗蛋儿还故意伸出了头做了个鬼脸,对着樊锦嗤笑了一声,几近嘲讽。 见这场面,樊锦狠狠皱了把眉头,等到六皇子走远了之后还走到副头领跟前,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结果他人刚到跟前,话没说出口,副统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巴巴的又奔着六殿下而去…… 这是打算亲自开路,过神武门替他牵马去了。 见着这场面,樊锦一脸菜色,由青到绿,紧接着便拂袖离去,这是打算赶紧回去通禀此事。 而他走后,送走了六殿下的副统领见他离开,也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今日此举代表着什么。 他今日的这举动,恐怕是彻底得罪了二皇子,两人之间的这联系也怕是到头了。 “也罢,今日六殿下这一去,二殿下会如何还难说的很,时也命也,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另一边,魏璟逸带着狗蛋儿过了神武门下马之后,任由副统领牵走了马,离开时魏璟逸还跟狗蛋儿说起:“这位副统领还真是个人精,不过今日的事情他跟二哥应该也有了嫌隙,也算是结党失败。” 他说是这么说,狗蛋儿也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能听了个囫囵,嗯嗯啊啊的应着。 魏璟逸就是随口一说,原本就没有指望他能给个什么回应,不过如今他这几位皇兄夺嫡之势愈渐明显,结党营私,拉拢官员,实在显而易见,哪怕他这个平常不大关注此事的富贵闲人也能看的出来。 他看得出来,旁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魏璟逸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其中也有他父皇的纵容,若是他父皇刻意打压,也不至于叫他几个兄长把手都插进了皇宫里来。 -- 第137页 魏璟逸一脸不解,喃喃道:“父皇到底要做什么?是想养蛊看他们斗得如火如荼,还是打算一位纵容到最后再一个个的收拾,一网打尽?” 狗蛋儿拉着他干爹的手,听着他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养蛊”“纵容”“一网打尽”,还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听到孩子这么问,魏璟逸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 狗蛋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嗯嗯。” 魏璟逸知道狗蛋儿口风严,对他也放心,不过,对于他父亲的纵容,他实在想不明白,还忍不住吐槽:“不理解。” “不理解就不想它了,与干爹又没有关系。”狗蛋儿随口道。 而听到这话,魏璟逸眉尾一挑,眼前一亮,想了想,确实也如他所说,当即一把抱起了狗蛋儿,摁着他的头亲了一口。 狗蛋儿也不知所觉的摸摸头笑笑,全然不知自己到底说的哪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子。 父子俩的这互动看的周边的宫人们也觉得这两人感情真是好,像对父子一样,但他们也只敢私下里说说。 六殿下待人接物一向和善,与男女感情上也不大在意,先不说未纳正妃,府中至今也没个妾身通房,这事儿在宫里并不算秘密。 “咱们狗蛋儿说的对,这都是我父皇要考虑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养蛊也好,捧杀也好,亦或是刻意纵容考察这几个兄长也好,都不重要。” 此时最当紧的还是狗蛋儿的事。 两人在这皇宫内走了许久,才到了登闻鼓的跟前,这面鼓就摆在每日上朝必经之路的朝堂前,迎着朝阳和晚霞,象征着朝廷的光辉和威严。 登闻鼓离地足有六尺高,鼓棒就摆放在登闻鼓两侧,皇宫大内的人有途经此处的见他们二人驻足,还忍不住跟着瞧了瞧情况。 六皇子之前去赈灾,好些日子没来上朝,今日不仅来了,竟还带了个孩子入了宫,他们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几年前,这种事也发生过一次。 宫外的事情是上午发生,还没有传到皇宫内,所以此时还有宫人在底下窃窃私语道:“六殿下还真是喜欢孩子呢!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他们原先还想着是不是六殿下带孩子来玩,正好走到了登闻鼓跟前,便没打算管,直到他们看见六皇子拿起鼓棒交到了孩子手中…… 不成! 有内监好心过来提醒了一句:“这鼓可不能随意敲响,会惹了内务府的人来,那些人可是软硬不吃的。” 六皇子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此事,可还是感谢这些宫人的好意。 但不管宫人们怎么想也想象不出,他今日过来就是特意带狗蛋儿过来敲登闻鼓的。 只见狗蛋儿拿着鼓棒,一蹦一蹦的,只有跳起来才能勉强够得到鼓面,魏璟逸见他跳的艰难,直接伸出手攥助了那鼓棒,只道:“给我吧,我来敲。” 狗蛋儿拍拍他的手,谢绝了他干爹的好意,但这件事是他和他娘的事情,得他自己来,不好再麻烦他干爹,所以只是摇摇头,说道:“不了,我自己来,干爹唤人拿个板凳过来吧!” 魏璟逸明白他的想法,这孩子说到底还是年龄小,什么都摆在脸上。 “板凳倒是不必,我抱你。” 说着,他一手挆着狗蛋儿的屁股,一手挽着他的腰,将他抱起,轻松能够到鼓面,这个姿势也能让他把胳膊空出来。 “敲吧!记得用力敲,今日既然来了,就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魏璟逸鼓励道。 狗蛋儿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而此时,陛下正陪着太后在慈宁宫说话,两人说起的正是今日狗蛋儿闹出的事情,如今,能够传遍大街小巷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陛下的耳朵。 说起来,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端看他想不想对这些人动手。 只见陛下端着一杯茶小口小口的抿了后才问:“皇额娘觉得,那孩子可敢来敲登闻鼓。” 只见太后端坐在椅上,回道:“我倒不怀疑那孩子的勇气,只不过终究是个寻常子弟,唯一特殊的,无非他是小六认下的义子罢了。” “那孩子可不只是寻常子弟,皇额娘可曾记得几年前,小六曾带过一个孩子入宫,便是那孩子了。” 陛下说的这话倒是叫太后有些意外:“我记得那孩子好像是北凉王家的庶子吧!名字倒是别致!” 陛下想了想那孩子的名字,不禁笑笑:“皇额娘好记性,是挺别致的,朕还记得那孩子叫狗蛋儿,有趣的紧,不过儿子觉得,此事归根结底,端看小六敢不敢带这孩子入宫。” “若是那孩子的话,哀家倒是觉得他敢。”太后轻笑道。 陛下表情一敛,反问:“哦?何以见得?” 听自己儿子这么问,太后摇摇头,一脸无奈:“皇帝,你平时还是多关心关心小六吧!” 多显而易见的道理,小六那孩子最重情义,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是北凉王家的侧妃和那个侧妃生的孩子,若是他们母子,那小六做出什么事她都不觉得意外。 “朕倒不这么认为,小六那孩子若是真带那孩子带进宫,恐怕要将这他几个兄长得罪了个干净……” 太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她这个儿子还真当小六在乎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兄? -- 第1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而就在陛下说完此事之后, 只听见外头“咚咚咚”响起了一阵鼓声,正是登闻鼓的声音。 陛下的耳朵是听惯了精湛的丝竹鼓乐之声的,但此时传入耳中的这鼓声听起来没有任何韵律, 且繁,且密, 声音极是洪亮, 最大的优势便是这声音极大。 陛下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打鼓,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随即唤了人出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这大白天的,又不是上朝, 别是小六真带狗蛋儿去敲登闻鼓了吧!他刚还在皇额娘面前还说小六不会做出这种事, 说完就被打了脸…… 他实在丢不起这人! 外头的鼓声还在响起, 每一下都敲在了陛下的心尖上, 犹如审判一般。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起码,自打他登上皇位之后, 这还是第二次。 上一次,他若是没记错, 还是在四年前在外秋猎被行刺的那一回,性命能保住已是殊为不易。 没多久,下人来报:“回陛下,回太后娘娘, 是六殿下抱着孩子在敲登闻鼓。” “还真是这样, 小六真带了那孩子去敲登闻鼓了……” 慈宁宫内。 陛下木着脸,一言不发, 太后则是拿帕子掩着口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倒想看看皇帝会说什么。 而下一秒,只见陛下叹了口气,退了一步:“皇额娘赢了,看来,朕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朕这个六儿子。” 太后也得顾着他的面子,没有太过打趣他,只调笑道:“皇帝既然输了,赶紧过去处理此事,只是有一点,可别让我孙子受了委屈。” 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似乎为了扳过一局,脱口回了一句:“皇额娘,老二,老四也是您孙子。” 小六为什么敲登闻鼓,陛下知道,太后也知道,这事既然要处理,那也就表明老二和老四也占不到便宜,他这话外之意便是太后偏私了。 只见太后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音色比之前略微沉了一些,又道:“只是叫他别受了委屈,又不是叫你有意偏私,皇帝秉公处理就是。” 陛下微微挑眉,心说:这话里话外不还是袒护着小六吗? 而此时,连绵不绝的鼓声戛然而止,最后一声的音色竟还有些异样。 却是狗蛋儿听从魏璟逸的吩咐用力去砸那登闻鼓,一锤两锤也便罢了,这么连着捶下来,那登闻鼓竟直接破了个大洞。 而这一会儿的时间,各宫都在打听着这鼓声是从哪里传来,一听是登闻鼓被人敲响,各宫的主子也都吩咐宫人留个心眼儿,小心留意。 而此时,随着鼓声停止,内务府掌管司刑的人也到了。 原本这宫中就有规定,不管是谁,击登闻鼓者,先滚过钉板再去回话,免得有人恶意上访。 陛下日理万机,总不能什么事都处理,若是日日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怕宫中永无宁日。 魏璟逸原先想着有他父皇的玉佩在,这些人总要给个面子,但他还是低估了登闻鼓在宫中的意义。 “六殿下还是莫要再费心思了,击登闻鼓的必滚钉板,从无例外,朝廷规定便是如此,否则不足以正视听,即便是孩子也一样……” “不过殿下放心,这滚钉板不过是叫人受些个小伤,并非真能要了人命,回头抹些个药也就是了。” 内务府的司刑部向来是个油盐不进、不好说话的,从来都是只听从圣上的命令,小事上或许可以行个方便,大事不成。 起码在本朝是如此,一向公正的很。 内务府不涉党争,也与皇子们保持一定距离,不远不近,这也导致了如今不管是魏璟逸也好还是其他几位皇子也好,在他们跟前都说不上什么话。 “公公们可否通融,他年纪还小,只怕受不住钉板之刑,可否容我先回禀陛下之后再决定……” 六皇子原本是想回了他父皇,顺便替狗蛋儿求个情,奈何事情并不在他掌控之中。 魏璟逸不想交人,内务府却不得不拿人,见他这做派显然是不打算交人,又是皇子,他们也不好乱来,只能与他据理力争。 “殿下,敲登闻鼓会有什么后果,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奴才们也不瞒您说,刚才陛下已经叫人来问过话了,并未说过要免刑,还请您将人交给我们,别让奴才难做。” 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刚才陛下叫人过问过此事,内务府的人自然不能松懈,这也是他们之所以现在就要拿人的重要原因。 魏璟逸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低头沉思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内监们见他这神态,以为自己说的话有些个作用,又乘胜追击:“还有,殿下今日过来定是有事求见陛下,等受了罚后奴才们才能带他过去,否则,不合规矩……” 只是,他们说完,魏璟逸还是拿不了决定…… 场景一时竟有些凝滞。 狗蛋儿看了他干爹一眼,此事在做只是他早已做好了这准备,和声道:“干爹赶紧放我下来吧,这天色也不早了,等会儿还得回话,你在这等我,我滚完钉板咱们就去见陛下。” 魏璟逸见内务府的人张口闭嘴都是宫中规矩,一丝也容不得通融,他也是在宫中长大,所以也说不得什么,但他没想到的是,狗蛋儿这孩子见到这场面竟一点都不害怕,比他还要镇定,他也是很不能理解。 -- 第139页 但一想到让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去受这钉板之刑,魏璟逸实在过不了心里这关,当即说道:“我替他去。” “不可!” “不行!” 前两个字是内务府的人说的,后两个字是狗蛋儿说的。 魏璟逸是皇子,身份再怎么说也比狗蛋儿要高,先不说内务府的人不敢对他造次,只说狗蛋儿,他惹出来的事情已经给他干爹添了大麻烦,这皮肉之苦总不好再叫他替他受了。 更何况,他自己是个什么体质他心里清楚,一想到这,众人只见狗蛋儿大言不惭的说道:“滚个钉板罢了,死不了人。” 众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特想吐槽一句:牛皮吹大了! 但碍于六殿下在跟前,他们也不敢出声。 见他们一脸不信,连他干爹也是如此,狗蛋儿又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干爹且放心,我皮糙肉厚的,这登闻鼓都能打破,一张钉板能算个什么?” 说着,狗蛋儿挣扎着从魏璟逸怀中跳了下来,冲着内务府的人而去,叫他们带路。 魏璟逸还想再跟去,但内务府好容易逮着了人,哪还敢让六殿下再插手进来? “殿下,还请莫要再上前了,我等手上有分寸,除了该受的刑,奴才保证不会让他少一根头发,一定给您全须全尾的还回来。” 不仅内务府的人这么说,就连狗蛋儿也跟着喊:“干爹,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不想给那些害我娘的人留下话柄。” 不能留下话柄,免得日后他娘回来了再因为此事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是他非要通过官府来解决此事的原因之一。 他得在她娘回来之前给她铺路,铺一条顺顺当当,没有阻碍的路。 那个时候他也大了,谁再欺负他娘他就揍谁…… 魏璟逸明白这孩子的决心,便由着他的心意来,先是喊了个内务府的人拿了他的牌子去御医那,提前准备些金疮药来,表明了,他要最好的金疮药。 内务府的人虽是没有必要去巴结几位皇子,但也不至于得罪他们,当即接了牌子就过去了。 等安排好这一切,魏璟逸道:“一块儿过去吧!” 内务府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着已经拒绝过他一次,只要他不从他们手上抢人,自然可以过去。 而此时,内务府内负责掌管刑罚的人,听到这登闻鼓响起的时候,便将钉板准备好了,就等着拿人过来,见今日带来的是个孩子,几人颇有几分惊讶。 等见着这孩子身后,还跟着六皇子,就更是高看了他几分。 乖乖,皇子还用告御状?这得是啥事儿? 他们知道,等着钉板滚完了,今日恐怕要出大事儿。 没什么原因,直觉而已! 这是魏璟逸第一次来内务府的司刑处,这地方入口不大,里头昏暗异常,摆满了刑具。 刚一见到这情形,竟有几分森然,魏璟逸还问狗蛋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怕不怕?” 狗蛋儿摇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歪着头,一脸不爽的回道:“干爹这话说的不对,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算是第二次。” 听到这话,魏璟逸有些意外。 狗蛋儿心里不爽并不是对着魏璟逸,实在是想起了大理寺那座他娘受过苦的牢狱,他咽了口唾沫,接着道:“干爹可知我为何要告大理寺少卿?” “为何?” “干爹可听说过什么叫穿琵琶骨?” 魏璟逸摇摇头,狗蛋儿说的这些从未有人与他说过,但略微一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甚至不清楚狗蛋儿是如何知道的这些? 但他不知道,不代表内务府司刑处的人不知道,听到这穿琵琶骨,还有人跟着描述了起来,只是听了两句便觉得可怖。 魏璟逸听着这些刑罚,脊背发凉,没注意到此时狗蛋儿的脸色已是铁青。 听是一回事儿,并非狗蛋儿今日要受的,魏璟逸也并未放在心上,等见到那宽四尺,高九尺,一寸一个钉子的钉板,他也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穿琵琶骨的事情。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狗蛋儿,却见这孩子面色如常的宽了衣,一件一件的交到魏璟逸手里,这作态看着他一阵发愣,等到狗蛋儿浑身上下脱的只剩条裤衩还要再脱时,内务府的人才阻拦道:“到这儿就可以了,也不必全脱了。” 总得给孩子剩条遮羞布! 魏璟逸瞪了说话的那个内监一眼,插了句嘴:“这跟全脱了又有什么区别?” 内监“……” 从前进来受刑的人可都是全脱了的,他这也就是看在了六殿下的面子上才给剩了条遮羞布,这么说,反倒是他错了? 狗蛋儿可没空去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赶紧滚完赶紧去见陛下。 但想起自己体质的问题,他担心伤口愈合得太快被人察觉出来,算了算速度,自己在钉板的这一头,又让他干爹拿着他的外裳站在钉板的另一头。 魏璟逸也不知道他要捣什么鬼,但也跟着照做,等到他站好了之后,只见狗蛋儿直接打横躺到了钉板之上,身下便是数不清的铁钉。 狗蛋儿举着胳膊,仔细护着脸,免得脸上弄出伤口愈合的太快了被人瞧见,不过这钉板倒是细密,虽然扎人,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也就屁股肉多的地儿稍微扎的慌。 -- 第140页 总而言之,还好,不算个事儿。 等适应得差不多了,狗蛋儿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毫不停歇地从这头滚到了那头,临到头儿时先是两腿着地,支起整个身子,后又直接顺着魏璟逸举着的外裳,两只胳膊往袖口一插,衣带一裹……齐活! 动作那叫一个敏捷、迅速。 狗蛋儿这操作实在是快,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已穿上了外裳,全须全尾的站在钉板的另一头,看得围观众人目瞪狗呆。 众人中,揉眼睛的揉眼睛,眨眼睛的眨眼睛,皆是有些难以置信,刚刚只见他滚,也没瞧见具体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他滚完了钉板人还好好的,连外裳没遮住的小腿都嫩生生的…… 奇了,还真是奇了!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们也不敢信! 不怪他们反应慢,实在是他动作太快,一袭外裳又掩住了所有异样,确实看不清。 狗蛋儿昂着头,冲着他干爹打了个招呼,忽略了众人佩服得目光,直接拿了剩下的衣物找了个隔间自己过去换去了。 他走后,内务府的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声议论道:“咱家还是头一回条件滚完钉板之后动作还能如此利落的。” “何止是利落,啥也没看着他就完事儿了……” “兴许是这孩子身量小重量轻的缘故……” “要不你躺上去试试?” “我可不去,上回无意中碰到了这钉板,扎了我一手的血。” …… 魏璟逸听着内监们的讨论,心中也有疑问,也有些不确定,不光是内监们,他也不知刚才是不是他看错了,明明瞧见这孩子被划了几道,他一直盯着伤口,可人到跟前的那一瞬,他却愣是找不着伤口在哪里。 这个世界还真是玄幻了。 第七十三章 而等到狗蛋儿换了衣服出来以后, 魏璟逸还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感觉如何?身上可疼?” 狗蛋儿耸耸肩,不以为意:“也就那样,没啥感觉”, 说到这里,他又道:“比起我娘所受的穿琵琶骨之刑, 这钉板算个什么?” 而听到这里, 魏璟逸当即停住了脚步,想起刚才司刑处的内监所解释的刑罚,他脸色猛地泛白,五官纠结, 一阵难看…… 狗蛋儿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干爹在轻颤, 连吐出的话都带着颤声:“你刚刚说, 你娘受了这穿琵琶骨的刑罚。” 那声音刺骨、寒凉, 狗蛋儿抿着唇,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忍不住扑到他干爹怀里, 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了一个字:“嗯……” 魏璟逸握紧了狗蛋儿的肩头,也终于想明白了, 难怪他要告大理寺卿,击鸣冤鼓要告,击登闻鼓也要告。 谁说狗蛋儿莽撞,这几个人, 确实该告, 往死里告。 魏璟逸缓了许久,才又拉着狗蛋儿去见他父皇, 表面上看着像如往日一般,唯独狗蛋儿能够感受得到, 他干爹今日牵着他的手力度大了几分。 两人一路无话,魏璟逸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 陛下向来是在乾清宫处理公事,所以此时他们既然要见陛下,内务府的人便带着他们去往乾清宫的方向。 与去往朝堂道路的景致不同,越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就越是觉得奢华,就连守卫的人数也多出了不少,这些人都是在守卫大魏,守卫着大魏的陛下。 有内监和魏璟逸的带领,狗蛋儿一路畅通无阻。 等到了乾清宫的门外,由内监进去通禀之后,二人在外头没有等候多久便被召了进去。 而就在他们进去的同时,乾清宫内的所有太监和宫女与六殿下行了礼之后顺势而出,不留一人,唯有服侍圣上几十年的老太监一人守卫在门口。 这自然也是陛下的意思。 今日的事情非同小可,殃及的人数众多,还涉及到几位皇子,难保不会走漏,自然要防着些。 如今,宫里也不干净了,是时候该清理了。 叮嘱狗蛋儿不许抬头,尤其不可以直视陛下,不可直视龙颜这是规矩,狗蛋儿都应了。 所以,全程魏璟逸都牵着狗蛋儿的小手。 随着干爹同入乾清宫,同跪在陛下面前,狗蛋儿一直低着头,余光中也只能看见眼前雕花缠枝桌椅的腿、正中央放置的香炉鼎,还有陛下那身赤金墨色的龙袍,并那双墨色绣暗纹的长靴。 等到魏璟逸出声后,狗蛋儿也跟着拜见“儿臣参见父皇”,“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魏帝道。 等拜见完了之后,魏璟逸刚要说话,便听陛下出声道:“抬起头来。” 这话自然是对狗蛋儿说的,他们皇子见陛下倒是不必太过避讳,平民或是官员却不成,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不过有陛下的话,魏璟逸也示意狗蛋儿抬起头来。 狗蛋儿得了指示,丝毫不怯的抬起头,直看向陛下的眼睛,尽管龙威燕颔,狗蛋儿却是镇定自若。 尽管从前已经见过两次陛下,但那时候毕竟还小,如今再见,也只觉得是个长相中正、气宇不凡的中年人,倒是与他干爹不是那么像。 狗蛋儿,还是觉得他干爹更看,嗯,他娘也看。 而打从狗蛋儿抬起头的那一瞬,陛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又或者说……是没离开过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龙佩。 这情形自然也看入了魏璟逸的眼中。 -- 第141页 一切如他所料。 名字就不必再问了,陛下早早就知道这孩子是谁,只见他神色变幻莫测,晃了两下神才问:“你脖子上的龙佩是谁给你的?” 狗蛋儿低头看像那块,似乎有些怀念,不过经过今日的事情,他也知道这块龙佩不简单,当即摘了下来,双手奉上:“回陛下,这是我娘给的,从小就一直带着。” 陛下接过这块龙佩,仔细端详,果真是他从前送出去的那块,他知道狗蛋儿的背景,也知道他娘是谁。 一想起张翠花的脾性和她之前做过的事,的确跟记忆中的那个女子能够重合,但眼前这个孩子……就让他有些不解了。 魏帝歪着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只听狗蛋儿恭敬回道:“回陛下,草民四岁多。” 魏帝想了想,他若是没有记错,三年前他恩公怀中抱着的那孩子大概也只一岁左右,而眼前这孩子……哪里像是四岁多的样子? 他又不是没养过孩子,即便处理公务事忙,过去看得少,但几岁的孩子大概什么个头儿他还是清楚的。 再者说了,这孩子的谈吐举止,哪里像是个四岁多孩子能够说的上来的? 别是哄他! “咳咳咳!”魏帝板起了脸,说道:“你莫要哄我,四岁多的孩子哪像你这般……” 狗蛋儿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免有些委屈:“草民这体型随了娘,生来就比别人体格壮些。” 狗蛋儿扁着嘴,那模样倒是像被人欺负了一般,倒是叫陛下觉得有些不意思,不过说到体格的问题,倒是叫他想起了当初见到的那孩子。 想起那个天生神力的孩子,力气可是不小,他若是长大了,恐怕力气上也要增长不小。 魏璟逸见他父皇似乎是有些不信,也跟着解释道:“回父皇,狗蛋儿的确长得比别人快,您可还记得儿臣当初第一次抱他进宫时,那时他不过刚满百日,皇祖母却说他快有周岁了,他的确是四岁多,儿臣看着他长大的,不会有错。” 有小六在跟前说话,如若陛下刚才只是信了三分,现在便是信了七分:“若是要朕信他,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陛下一指乾清宫最中央位置所摆放的那个三足两耳的香炉鼎,思忖道:“鼎也,国之重器,此香炉鼎为礼器,乃青铜所制,重三百四十二斤,四年前,朕见过一小童,那小童天生神力,一把子力气远非常人能及,若是他大了,举起这鼎自然不在话下……” “古有项羽举鼎,你若是能将它举起来,朕就信这龙佩是你娘给你的,不然,朕定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此处没有外人,魏帝也就是随口一说,欺君不欺君全看他怎么圆,但听到父皇这么说,魏璟逸却是急了,急忙出声道:“父皇……” 没得魏璟逸说完魏帝及时打断:“你让他自己来说,你们都说是,朕要验证一下也不行?”魏帝有些不大高兴。 魏璟逸怕惹怒龙颜,反倒不美,只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字:“行。” 陛下掌权掌惯了,无人敢违背他的意愿,所以说话间自然也带上了些命令的语气。 但这话听在狗蛋儿耳中却是不爽的很,不光是陛下对他干爹的态度,还有就是这龙佩…… 这东西本就是他娘给他的,无需证明,无奈的是,眼前这人并非他能得罪的起,又是他干爹的亲爹,也就是他干爷爷,从前还送过他东西,所以即便他想说出“不举”两个字也不成。 天地君亲师,陛下跟前由不得造次,这话他干爹叮嘱过,夫子也教过,所以狗蛋儿只按捺住了性子,踱步到了那三足两耳的香炉鼎跟前。 既然称之为香炉鼎,自然也有燃香之效,狗蛋儿一蹦二尺高,跳将起来,扒着鼎沿儿往里头瞧,而他这么跳,这鼎却纹丝不动。 不过他这一下也只是瞧瞧,并没有使力气去举它罢了。 狗蛋儿只见这香炉鼎里头已积了半炉的灰,也不知到底是燃了多少香。 香炉鼎能避邪、求取吉祥,又象征着帝王权力,事实上,此鼎自摆在乾清宫内,不仅位置没有发生过偏移,就连炉中香从未断过,这也象征着帝王权利延绵不绝,不落他人之手。 魏帝见他想事,似乎是在犹豫,还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你举不起来?” 听到这话,狗蛋儿蹙起眉头,倔强的说道:“我是男子汉,怎么可能举不起来,自然能举。” 魏帝“???” 他怎么觉得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呢?似乎是带了那么点颜色…… 总之,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来就是别扭的很。 魏帝脑子里充满了带颜色的废料,狗蛋儿却不管这些,直接蹲下了身去,一手撑着鼎的底部,一手抱着三足鼎的其中一足。 还没等魏璟逸替他提一口气…… 鼎,动了。 一开始只是一足被提起来,紧接着,又是二足…… 魏帝太阳穴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并未出声,很快,二人又见狗蛋儿一使力,便叫这鼎的三足都脱离了地面。 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魏璟逸素来知道狗蛋儿力气大,却也没想到会这般大,他如今才四岁啊!四岁,日后还了得? 而此处的另一个人,也就是陛下,看到狗蛋儿真的将此鼎举起,眼睛一亮,也不再怀疑他和他娘的身份。 -- 第142页 没跑了。 是他,果真是他! “了了,狗蛋儿,快放下吧!”魏帝催促道。 而在陛下的催促之下,狗蛋儿却是涨红着一张脸。 他也想放下,却不知该如何稳妥的放,要知道这鼎的底盘极低,举起来容易,可放下就难了,偏偏他此时力气都用在举鼎上,不敢说话,恐破了内息。 在一旁看着的魏帝父子二人还在等着狗蛋儿将这鼎放下,但见他神色异样便发觉到了不对劲,太监宫女都被支使出去了,魏帝也来不及唤人…… 如此,只能他二人跑到跟前,一人抱起一个鼎足,替他撑着。 有他们二人的分担,狗蛋儿瞬间轻松了不少,一时间也能说话了,不过他开口便是:“我快撑不住了,你们举得了吗?” 魏帝也是被这鼎的重量压的涨红了一张脸,听到这话,说话也不过脑子,忍不住道:“我不行,举不了。” 狗蛋儿:“那就不举了!” 不是他们不想放下,只是这鼎太重,全靠膝盖撑着,若是蹲下一弯,还指不定会如何伤着。 魏帝十分后悔,为何让这小子来举鼎?如今搞得他自己也下不来台,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 魏璟逸着实也有些撑不住,以他们如今的情形,就算喊了人,恐怕也撑不到人过来,只提议:“我数一二三,咱们直接弃鼎跑。” “” “。” 几人皆是同意。 魏璟逸也不费别的力气,快速喊道:“一,二,三……” 听到他喊“三”,三人同时将手脱离鼎身,四散而开,与此同时,只听到“轰”的一声,却是那三足两耳的香炉鼎应声落地,晃了两下之后终究还是稳稳当当落到了地面上,只不过那重量着实可怖,竟将地面也压出了不少细密的裂纹。 外头值守的太监听见这声响,担心陛下出事,旁的也顾不得,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结果一进乾清宫来,只见里头香灰缭绕,全然看不见人影,偶尔能听到几声咳嗽。 内监操着奸细的嗓音大喊:“来人,来人啊!” 侍卫们听到声响,急忙赶过来,但等到侍卫们赶来时,里头的三人已经自动自发的走了出来。 众人只见,上至魏帝,下至狗蛋儿,皆是蓬头垢面,一身尘灰,染尽浮华。 三人忍不住的咳嗽,都是被那香炉的灰给呛的,不说陛下本就在意脸面,就连一向淡定魏璟逸也都不淡定了。 陛下瞥了一眼狗蛋儿,狗蛋儿也看了一眼陛下,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唉!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他。 第七十四章 乾清宫内如今香灰遍布, 且得好好清扫,一时间怕是无法久留,几人只好换了个地儿, 转到雍和殿说话。 不过在此之前,这衣裳还得更换一套, 那香炉鼎落地时抖出的香灰不少, 弄得他们头上脸上衣服上,落尽了香灰,还得先沐浴,又要耽搁。 天色已晚, 陛下已经叫人告知了太后, 小六今日会住下, 连带着狗蛋儿也在宫中住一晚。 只是狗蛋儿的衣裳不好找, 宫中如今没有适合他穿的衣裳,再拐回去拿肯定是不现实的,到头来只能拿了魏璟逸七八年前穿过的衣裳让他将就一下, 狗蛋儿也不以为意。 等到三人换好了衣裳齐聚雍和殿时,也不知是不是狗蛋儿的错觉, 他总觉得陛下比之前要随和的多,似乎是多出了共患难的情谊。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确认了他身份的缘故。 当狗蛋儿说起他娘的事情时,刚要开口, 陛下只道:“已经叫人去查了。” 说起来, 既然狗蛋儿是当初那个孩子,那张翠花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若是不知其身份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 他这几个儿子的前账后账总得一块儿算了。 为着公道,也为着恩情。 但这话对于狗蛋儿来说并不够,担心其中有不足的地方,再加上难得见一次陛下,他还是得将此事的详细经过一一说出。 等听他说起这一桩桩一件件,每每都叫魏帝觉得心惊,从大理寺的任性妄为,到户部尚书的心狠手辣,再到兵部尚书滥用职权…… 且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兵部尚书竟随意借兵给户部尚书,这一点……很值得人深思啊! 此事他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罢休。 魏璟逸观他父皇的神情,心中也有了定论。 今日后,朝廷,恐怕真的该大洗牌了。 “回头你写封状纸上来。” 这话魏帝本是对他六儿子说的,不过刚说完,却见狗蛋儿一脸忸怩的回道:“人家字写的不大好……” 魏帝没急着解释说是让小六写不是叫他来写,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还会写字?” 狗蛋儿点点头,如是回道:“会一点。” “写来我瞧瞧。” 说着,魏帝不仅叫狗蛋儿坐上了他平日里办公的御椅上,还主动替这小子磨起了墨。 这是魏璟逸第一次见他父皇这么宠一个孩子,且这孩子还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尽管两相对比起来,他宠着狗蛋儿更过,但见到他父皇如此,魏璟逸还是眉心一跳。 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在一旁看着,也不插嘴。 反观狗蛋儿,他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也够大,坐在陛下坐过的御椅上,握着陛下用过的御笔,一脸镇定,大大咧咧的写下“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八个大字。 -- 第143页 此为《千字文》中的两句,意思是说,人要竭尽全力孝敬父母,效忠国家,这八个字写出来,不得不说,十分应景。 陛下勾唇一笑,调侃他道:“你可知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那是自然。” 说着,狗蛋儿便围绕着这八个字侃侃而谈,不光解释了这几句的意思,甚至还加以延伸。 魏帝瞧着他这模样,竟比他那几个儿子小的时候还要强出许多。 “说的很是不错,就是这字,这字……” 这字实在是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说实话,狗蛋儿握笔的姿势压根儿不对,连该用多大力气都不大清楚,写的那八个字中,被墨阴染过的地方破了能有十几处,皆是用力过猛的缘故。 且这字写的歪歪扭扭,活像是蛐蛐找娘一般,不像是写出来,倒像是画出来的一般,魏璟逸瞧着,与当初张翠花一开始写就的信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毕竟同是母子,皆如此也是正常,魏璟逸不觉得意外。 但看着这应景的八个字,魏帝扭头看了一眼小六,还当是他提前教好的,便随口问道:“你教的?” 魏璟逸摇摇头,诚实道:“我府里的夫子教的,不过这孩子只是学了背诵三百千,写字握笔的法子并没有人去教他。” “哦?竟是如此。”魏帝着实有些意外,这孩子今日真是给了他一重又一重的惊喜。 不过,刚刚小六说的这话大有深意,既然没有人去教他写字,狗蛋儿这孩子却能无师自通,虽然写的不大好,但到底是写出来了。 且他这话中又透露出来另一个信息,狗蛋儿还会背三百千,这个年纪,会背三字经百家姓也算是不错的了,能把千字文背下来,且能提笔而写,殊为不易。 魏帝随口考了几句,狗蛋儿都接得上来,说下句让他补上句也没问题,等到问的多了,只见狗蛋儿一脸无奈:“陛下,您不必再考了,这三百千我倒背如流,要不您再考考《论语》,不过先说好,这论语我只能背诵,可解释不来。” 魏帝有些惊叹,世上神童不少,历年科举能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者他也有见过,但似狗蛋儿这般,如此年纪便能熟读三百千,背诵《论语》者他也是头一次见。 而不光是他,魏璟逸也很意外,顾不得他父亲在此,直接脱口道:“你何时又能背《论语》了?” 事实上,这《论语》还是他在北凉王府时老王妃教的,当初得知他会背三百千,便做主拿了《论语》来试水,说是会背了便带他去见他娘,狗蛋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去背。 但想起此事,不免又要想起那些日子他娘在受苦,狗蛋儿心有不快,便抿着唇,冷冷说道:“前些日子被北凉王掳走时,北凉王府的老王妃教的。” 魏帝“……” 这孩子说话可真……感人。 北凉王是他亲爹,那老王妃便是他亲祖母,可这孩子不光是要告他亲爹,如今说话间连声祖母也不叫,只说老王妃这尊称……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北凉王府后院的污糟事的确糟心,但他那后宫也不安生,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只是不像此事一般闹得这么大。 但若是闹僵起来,便是夺嫡之争,亦或是家族覆灭,不触到底线还好,但若是涉及到底线,便很难收场。 都不容易。 狗蛋儿既然说了考论语,那他考就是了,魏帝随口从《论语》中挑了两句,他倒是答的十分顺畅,至此便结束了。 魏帝也大概了解,这孩子应当是个神童,不光是神童,还是个天生神力,想来日后,定是位文武双全的奇才。 想到此处,魏帝不禁感叹,小六运气比他好,拐了这么个孩子回来,如今,这孩子的娘没了,狗蛋又不亲近他父亲那边,可不就相当于他们半个皇家人吗? 魏帝觉得,这都是天意。 天意都叫他选小六,立小六。 此非一日之功,他观察了许多年,也给过他那几个儿子机会,叫他们试练过,可老二,老三,和老四实在不堪大用,如今看着只是些小毛病,可日后若是登了大宝,在权力的引诱下,这缺点便会放大。 比方说老二的奢靡,若非他是皇帝,老二怕是要赶得上他了,老三自不必说,心机深沉难以相处,说话间尽是算计,可他那点小算计魏帝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戳破他罢了。 再说老四,贪恋美色,一屋子的侍妾通房,有时候魏帝都想劝他节制些,免得早早伤了身子。 天下人都说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但那也是把宫中的宫女都算上了,皇帝宠幸宫女也得靠眼缘,后宫的佳丽贵女都来不及宠幸,哪里还顾得上宫女们? 可魏帝实在觉得,若是老四当了皇帝,只怕后宫佳丽三千都要变成他的后宫团,任由他霍霍。 思及此,魏帝就觉得头疼。 事实上,老大去世后,老五老六没长起来时,他其实也有属意的人选,便是老三。老三尽管心思多了些,那也只是对身边的臣子和后宫嫔妃们,起码在百姓之事上他能多上些心,只不过他若是上位,他身边的众人就要受苦了。 但自从老五老六长起来后,魏帝才又发觉,他不止三个儿子,所以又开始观察另外的两个孩子,老五这孩子肚量小,不能容人,难保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 第144页 唯独小六,只有小六,各方面极为综合,这孩子重感情,做事也极有章法,且小六有狗蛋儿这样的贤外助辅佐在身侧,他也放心。 魏帝越想越觉得他最合适。 果然,立储这种事,还得是小六! 但眼下他还得解决另一件事情,狗蛋儿今日来告御状,京都的百姓且不说人尽皆知,但稍微关心时事的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 此事他记在心上,下面的人且得查着,急不得。 捏紧了手里的龙形玉佩,魏帝又问他:“狗蛋儿,虎符呢?” 魏璟逸明白他的意思,狗蛋儿却是一脸不解。 “什么虎符?” “就是黄铜制的,这么大……” 陛下连说带比划,但还是怕这孩子不大明白,提起了比就在他刚才用的纸上画了起来,画了一个虎符的雏形。 狗蛋儿一瞧,惊呼道:“这不是我那小豹子吗?” “小豹子”这仨字儿一出,直给魏帝雷了个五雷轰顶,忙吐槽道:“什么小豹子,这是虎符,调兵遣将用的,当初你娘给我坑走了,说让拿金器来换,如今也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说到这,魏帝想起张翠花坑他的过程,一脸扭曲。 狗蛋儿不知当初的情况,但魏璟逸却是知道的,这情形虽说看得魏璟逸太阳穴直跳,但他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安心在旁边当个木头人,父皇问起他也只说不知。 但想起那虎符,只听狗蛋儿随口说道:“那个给我娘了。” 那小豹子是他自小的玩物,他娘走的时候便当做是信物给带走了,说是见到这小豹子,便能想起狗蛋儿来。 如此,便只听陛下又问:“你娘呢?” 这话刚说出口,陛下忽然想起他娘已经去世了,才又觉得不妥,忙改道:“埋哪儿了?” 既然东西在张翠花,那张翠花人没了,那这虎符自然也是作为她的陪葬,但说到这个问题,却见狗蛋脸色一沉,直接偏过了头,不再看魏帝。 没礼貌,直接问人家的娘埋哪儿了?这也是能问的? 说了多少遍了,他娘走了,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一个个的怎么都理解成他娘是死了。 他有哪个字说他娘死了? 这不是存心在咒他娘吗? 说到这里,狗蛋儿气急,打定了主意,哪怕眼前这人是皇帝,他也懒得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不光是狗蛋儿, 就连魏璟逸也觉得他父皇问的这个问题实在不在点儿上,就连他听着也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见他们二人神色不对,魏帝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可能问得不在点儿上, 尤其是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的确是有些残忍。 但要他这个为君者道歉, 实在是极难说出口。 魏帝想了想, 还是算了,总不能去扒他恩公的尸体再把这虎符找出来,不合适,暂且先搁置吧! 由于今日的事情太多, 等到几人说完话, 天色已晚, 且他又是今日才回来, 刚一回来就带着狗蛋儿入宫告御状,处理他娘的事情,所以直到这会儿才有空去拜见他皇祖母。 当晚, 魏璟逸便带着狗蛋儿歇在太后的殿内,顺便也将这状纸写好, 明日呈给他父皇。 这件案子本就在京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如今按道理,自然是交给刑部来调查。 当然,此事牵扯众多, 中间也遇到几位皇子在其中掣肘, 好在有陛下的弹压,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加之魏璟逸在其中交涉,也加快了此事的进度。 在刑部的日夜兼程下, 十日后,案情奏报便呈在了陛下面前。 兵部和大理寺滥用职权,涉及到其中的一干人等,该革职的革职,该降罪的降罪,或轻或重。 至于户部尚书,原本是革职后又判了牢狱之刑,可他身上本就有伤,骤闻噩耗,竟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殡天了。 人都死了,官府也不好抓人,便改判是抄没财产,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就是孙夫人,在接连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下,她先是替女儿操持丧礼,再是替丈夫操持丧礼,如今,家产也被抄没,竟一病不起,卧倒在床。 原本热热闹闹的户部尚书府上门可罗雀,人走茶凉。 短短几年内,户部尚书接连换人,好在只是动了上层,再提拔一个上来并不算难,最让陛下头疼的还是该如何处理北凉王府的问题。 说起来,不管是当初张翠花进了大理寺,还是户部尚书带兵围攻北凉王府,他在其中都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送张翠花入大理寺刑狱是孙家人安排的,折磨人也是孙姒宝吩咐的,包括之后在王妃的丧事上户部尚书闹得那一出,也与叶北辰没什么关系,若说他错了,也只是管教内人不善。 可孙姒宝人都死了,也算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官府能说什么?就算是判,也只能判个无罪,最多罚些钱财罢了,都够不上伤筋动骨的程度。 狗蛋儿说当初是叶北辰派人掳走了他,若不是他,便不会有后面的这许多事,但他说的这事儿压根儿不能立案。 狗蛋儿要告他亲爹,可官府也不会听他一面之辞,再者说,叶北辰又不是个傻的,被亲儿子告了,他也总得分辩几句。 这一辩,大家伙儿也都知道了:原来狗蛋儿是他亲儿子,既然是亲儿子,如何能用“掳”这个词?他把狗蛋带回家,就是天经地义。 -- 第145页 即便孩子一直是张翠花养大的,但按照官府的规定,就算是判,也该把孩子判给他爹。 毕竟子告父,以如今的律法和情理来说,叶北辰反告他一个不孝的罪名都是可以的。 不孝乃大不敬,属大罪,叶北辰还指着狗蛋儿给他们家开枝散叶,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去告他。 但狗蛋儿却觉得不公平,若不是他那亲爹,他与他娘还在皇子府过得好好的,他娘又怎会受如此大的痛楚? 归根结底,如今张翠花名义上是北凉王府的侧妃,狗蛋儿身世上也的确是叶北辰的儿子,不管他认或是不认,都改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到了最后,竟只有北凉王府逃过一劫。 但对于狗蛋儿,叶北辰势在必得,他如今身有隐疾,若真叫狗蛋儿认了别人做爹,这也就代表着他们宗族血脉至此终结,所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惹得陛下不高兴,他也要把孩子夺回来。 不过狗蛋儿告御状的这件事情也告诉她,舆论是何其重要,所以这些时日,狗蛋儿是叶北辰亲儿子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都。 打蛇随棍上,趁着这个时间,叶北辰掐算好了要狗蛋儿认祖归宗,总不好一直让魏璟逸养着他儿子,这算怎么一回事? 魏璟逸自然是不肯,所以因为此事,两人又闹到了公堂上。 如今,众人所议论的焦点不是放在狗蛋状告自己生父,就是放在北凉王与六皇子争儿子这件事儿上。 私下里,魏璟逸也去求过他父皇,但此事已经闹到了百姓们的眼前,就算他是陛下,也不好从中动什么手脚。 叶北辰是占着理的,有舆论的压制,即便是官府也不能公私不分,魏璟逸到陛下跟前求过几次,终究还是没保下来。 狗蛋儿也知道此事已经给他干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要他就这么回到北凉王府,他自己也不愿意,便提了一个条件。 见到事情有了转圜,叶北辰自然要问:“什么条件?” 只见狗蛋儿一脸决然:“我回去可以,你写一封和离书来,与我娘和离。” 叶北辰不解,直言道:“为何?” 狗蛋儿特别想说,等他娘回来之后用得着,但只怕说了以后他这个爹又不肯写,只能刺激他:“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应当有数,我便罢了,身上淌着你的血,总不好削骨削肉来还你,但我娘却不欠你什么,既然她不喜欢你,你们以后还是别再有什么瓜葛了。” 叶北辰定定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同意,提笔便写了一封和离书来。 狗蛋儿将这和离书拿去官府做了公证,与魏璟逸说了自己的决定便随着叶北辰回去了。 叶北辰一直觉着这小子怕是没安好心,果然,他这一次回来,明摆着是奔着折腾他们去的。整日在北凉王府追鸡撵狗,时不时的还会趁着守卫们看管不力,翻墙跑去找他干爹叙旧。 叶家母子二人顾念狗蛋儿是他们唯一的血脉,又舍不得将他捆上,只能由着他,但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事儿。 狗蛋儿这举动明显就是不愿意在他们府上待着,即是不想呆着,那出去便是,他不是神童吗,那便去私塾读书去吧! 至此,狗蛋儿才算是老实了下来。 而另一边,狗蛋儿自皇子府离去之后,陛下还曾找过魏璟逸过去说话,明里暗里都是在暗示他,想叫他参与夺嫡。 若是放在以往,魏璟逸实在没这个心思,但如今他翠花姐姐走了,狗蛋儿也被抢了,他实在有负于她所托。 魏帝明白他心中所想,只道:“说到底还是你实力不够,若是你手里有权,便有能力保护好他们,如今是他们母子,以后又是谁呢?” 拍拍他的肩膀,魏帝又道:“该说的朕都说了,言尽于此,剩下的,小六你自己好好想想。” 魏帝离开之后,没过一日,魏璟逸给出了他的答案,自请去南方治贪,陛下顺势允准,也打算好了待他回来后再给他安排别的事情。 见六子一夜之间像是长大了几岁一般,成熟不少,魏帝忍不住吐槽:“没想到狗蛋儿这一走,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这孩子……竟主动参与夺嫡了。” 这个结果着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如今想想,他倒是能明白,小六重情义,最挂心的无非就是那对母子,偏偏这两人一个又一个的离他而去。 失了知心人,这事儿在小六看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若是为帝,却算不上是件坏事,这就相当于小六如今已经没了软肋,还多了他这层铠甲。 眼看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去发展,魏帝很是欣慰。 张翠花和狗蛋儿的离开,或许是对的,狗蛋儿即使是长在北凉王府日后也能够报效朝廷。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两年。 自从魏璟逸参与夺嫡之后,这两年中,京都百姓们的议论话题换了又换,从叶家那个儿子凭借一己之力,扳倒了两位尚书外加一位大理寺少卿,再到二皇子犯错被陛下封王就蕃…… 但只是这些也便罢了,紧接着又是四皇子看上了某位官员家的女子,若是普通的看上,上门提亲就是,但四皇子已有正妃,那女子也是嫡出,为人父母哪舍得女儿为妾? 官员不同意,四皇子纳妾不成,便用了别的法子让那女子从了他,二人暗结珠胎后,此事被有心人捅到了御前,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一些四皇子这些年做过的其他污糟事……明显是被算计了。 -- 第146页 至此,四皇子也被派遣出京就蕃,可以说是与皇位无缘了。 而随着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倒台,六皇子在陛下的帮助下也开始扶摇直上,很快便暴露于众人眼前,隐隐有些盖过三皇子的意思。 三皇子也是个苦命的,从前他与老二,老四,老五斗,如今,老二老四倒了,老五又是个不成事的,可偏偏陛下又将老六扶了起来,他便得与小六斗,终日生活在老六的阴影下…… 要知道三皇子筹备了几年?而六皇子又筹备了几年?这可不只是年龄和时间上的差距,这也表明了六皇子本身也是个极有能力的。 从前魏璟逸不争不抢,即便是遇上了什么差事也都是其他几个皇子在争抢,他恨不得躲着走,便不大引人注意。 如今有陛下的提拔,多拨给他几件事让他处理,众人才发觉:原来六皇子如此内秀,从前倒是他们看走了眼。 朝堂上立储之争愈发明显,无非是在三皇子和六皇子中间做个选择,文武百官虽然不说,但也知道陛下心中大概也有了属意的人选。 朝堂上关于立储之争有了苗头,与此同时,自北疆北大营也传来了战报。 是捷报。 “日前,北狄大军夜间偷袭北大营,我军将士在北疆浴血奋战,五日前战胜北狄,乘胜追击杀敌四万,俘获敌军将领及敌军无数……” “好!” 闻此消息,陛下拍案,龙心大悦。 但来报信的兵将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接着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来报的兵将跪伏在地,不仅是脸色上透露着兴奋,就连语调也止不住的颤抖:“我军在花将军的带领下打下北狄四座城池。” “四座城池?”魏帝讶然。 “回禀陛下,的确是四座,想来没多久将军的奏疏便会呈上来了。”他只是先头兵,口头报信儿,战事的具体情况,比方说兵将们的伤亡之类,这些都在后头才会呈上来。 “大喜,不过这花将军又是谁?”魏帝疑惑。 说起这花将军,只见着兵将侃侃而谈:“回禀陛下,花将军是两年前来到我北大营的兵丁,骁勇善战,深得人心,每每参与战事,斩杀敌寇无数。从普通兵丁到,百户,千户,万户……花将军没两年便成了将军,这次也是花将军深入敌营打开城门,我军才得以攻破北狄四城。” 大魏将领的任命一般是有两种,一则是靠本身的战功,若是出众战功显赫便可以慢慢往上爬,第二种便是陛下任命,想来那花将军便是第一种,靠着战功自己爬上来的。 听他这么说,魏帝心中也有了数,摆摆手,说道:“行了,北疆大胜,收获敌方四座城池,是大功,待朕犒赏三军后,叫战功显赫者回朝受封,文武百官,夹道相迎……” “还有你说的那个花将军,等他来了,朕要见见。”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秋末冬初, 重阳节前几日,花将军的事迹已传遍了整个京都, 大魏一举拿下北疆四城的消息瞬间也成为百姓们谈论的焦点。 来往京都的商人不少, 其中自然也有来自北疆的人,这些人两地跑,向来消息灵通,来来往往带来的消息可不少, 有许多事都是京都的百姓们头一次听说。 比方说当初击败北狄, 未拿下四城之时, 我方元帅本打算见好就收, 但花将军却只当没听见,乘胜追击,潜入敌营, 大开城门,里应外合, 这才叫我军顺势拿下北狄四城。 若非此次立了大功,必定要被治罪,不过花将军平日作风本就不同寻常,一路走来, 虽是受了不少的惩罚, 那副脾性却是不改分毫。 如今谈到北疆,哪个不得赞一声花将军的勇猛, 再加上如今由他率领的军队立下如此大功,陛下准许回京封赏, 眨眼间,他便成了整个京都的风流人物,提起他,百姓们也是津津乐道。 “要说这位花将军真乃是个奇人,仅仅两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兵,眨眼间上位成了将军,这种速度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甭说是你了,换谁不是头一次听说?” 陛下后宫的娘娘们上位都没这么快。 “听说这位花将军武艺十分出众,莫说是敌军的普通士兵,就说三军中斩将夺帅也常常是头功。” “我听说花将军他们回程的时间已经定了,就在明日,文武百官都要去城门口迎接,估计也有不少老百姓过去瞻仰咱们的花将军,你们去吗?” “这话问的,当然要去!” “必须去啊!” …… 功将们入城是先在城外驿站等待,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入城,而迎接花将军的人中,除了文武百官,还有自发前来的百姓,都是想一睹花将军真容。 时间原本是安排在九月初八的辰时,正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卯时未至,百官们还没来,百姓们倒是来了不少,都是来提前占位子的。 今日前来的不光是京都的老百姓们,还有隔壁县城以及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是闻名前来,也算是凑个热闹。 不过他们提前过来也算是没有白等,不少人占不到前排的位子,就只能屈居人后。 今日前来相迎的人员主要是聚集在两处,一是城门口,二是宫门口。 -- 第147页 百姓们由官府的兵丁们组织,聚集在两端,看不见城门外的情况,但随着城门处身着军队铠甲的大部队冒头,这也预示着。 北疆的功臣们……回来了。 元帅还需镇守北疆,刚打下的北狄四城也需要他安排,其中许多事还得元帅做主,他走不得,这也免得战败了的北狄宵小们趁乱作祟。 所以此次,是由居首功的花将军带领入京。 按照规制,小兵在前头开道,随后才是骑兵,而骑在马上的第一人便是他们期待已久的花将军。 花将军刚入城,还未露面便激起了百姓们的呐喊。 “花将军”“花将军”“花将军……” 一声声“花将军”,自肺腑传到口中,最后再呐喊出来,氛围十分高涨,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的归来,等待瞻仰他的仪容。 小兵们开道后,很快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呐喊声更甚。 幽暗的城门口,一人坐在乌云踏雪的黑马上,驾马而来,此人便是他们期待已久的花将军了。 花将军身材生的高挑,精瘦,哪怕是坐在马上也能够感受到这副身躯内透出来的力量感,只是,他才刚一露面,百姓们呐喊声便逐渐消退。 不外乎旁的,只因为他们所等候的花将军的脸上正以面具覆之。 银白色的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那般耀眼,却刻着鬼面。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坐在马上带着面具的花将军,忍不住脱口道:“咦,花将军为何戴着面具?” “莫不是花将军脸上受了伤,不好视人?” “可之前也没听说花将军是遮着面的啊!” “那就不清楚了……” “……” 类似这样的言论此起彼伏,百姓们也是各种猜测,倒也没说旁的,只是猜测这位花将军脸上应当是有伤,或是毁容,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光耀门楣的时刻选择遮上面容。 对此,他们表示理解。 毁容嘛!正常。 上过战场的人,缺胳膊少腿都属正常,更别说是毁容,这也代表着他们这位花将军为此次战役付出了多少…… 对于花将军的不幸,百姓们心中同情,却也感激涕零。 人群中,有人大喊:“花将军,不管如何,您都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也有男子表白:“花将军,您为国为民,不论面容如何,您都是我心中最俊秀的人。” “……” 而归来的将士们,听着百姓对于花将军毁容所说的带着同情的话语,心中忍不住的骂娘。 这些人胡说什么?什么毁容?别说伤疤了,他们将军脸上比面粉都白净,连个痘都没有,更别说是毁容了。 若是问那面具,鬼知道他们将军为什么要戴面具…… 不过那面具倒是极衬他,嗯,鬼面,他们将军可不就是魔鬼吗?一手操练人的功夫出神入化,不是魔鬼是什么? 分明昨日在驿站休息时将军还没戴着面具,可出发后他却不知从哪儿倒腾出了一个银白制式的面具挂在了脸上,所有人都好奇他为何如此,他们这位鬼面将军却一意孤行。 不是说没有劝,可花将军偏偏不听啊! 正在这时,只见将军举起了一只手,冲着那些对着他呼喊呐喊表白的百姓们挥了挥,而此举,让这些百姓们更为震动,呐喊得也更加激烈了。 “花将军”“花将军”“花将军”……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将士们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吐出来,但在这个时刻,却什么话也不敢说,不为旁的,只怕是得罪了他们这位鬼面将军。 但花将军却没有打算与他们解释,挥手之后便按着原本的流程继续往前走。 赶紧结束,赶紧结束…… 走完这个流程,他好去见狗蛋儿。 没错,马上的花将军正是张翠花,两年,她回来了,从地狱一般的战场带着殊荣回来了。 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她化名花城,女扮男装,从了军,入了军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到达如今这个地位。而在这两年中,她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京都的消息,也从未给京都的熟人主动联系过,或是写过任何一封信,就是怕自己忍不住的想回来。 如今回来,功名利禄,水到渠成,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伸出一只手,张翠花探了探自己扑通直跳的心口,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近乡情怯,却还是忍不住激动。 攥紧了拳头,面具下的她神情变幻。 她,想儿子,想爹娘,想小六了。 …… 随着大部队的行进,一行人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往宫门口进发,按照规制,他们入京后,首要的便是入宫拜见陛下,所以百官们自然也是在宫门口迎接。 而到了宫门口,如同陛下之前所说,文武百官夹道相迎。 玄武门前,百姓们跪伏在大道两边,百官们站在中间,便是负责迎有功的将士们进宫行封赏大典。 差不多时间,陛下早已在金銮殿内等候,约莫是在辰时四刻,花将军才带着一干将领入了朝堂,等候封赏。 这其中还有一道插曲,原是入这金銮殿之人必须要收缴一应武器,这一点自是不必说,但对于花将军脸上的面具,他们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拿掉吧,这并非武器,不拿掉吧,在此之前还没有一个人面见圣上还带着面具的。 -- 第148页 “宫里的确没有面圣还要带着面具的规矩,花将军不若将这面具取下,免得到时陛下怪罪。” 说到这里,内监们也是有些为难,虽然能够猜测到花将军脸上应该发生过些什么,不好摘下,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偏偏他们眼前的这位花将军打定了主意这面具不能摘。 若是此时摘了,她还怎么去报复那些之前害过她的人? 总得吓他们一吓!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只见张翠花腰板挺立,直言道:“拿下来也不是不行,只是本将军唯恐这副面容吓着陛下,届时你我都承担不起,所以我觉得还是不摘的为好。” 她这一番话,说的与她同来的将领面色直抖,唯恐被连累,偏偏张翠花气定神闲,说谎不带打草稿,也不怕被逮着。 但这一番话的确也叫内监们踟蹰,两人僵持不下,张翠花便提议说,叫他们去禀明陛下,索性趁着他们脚程快,文武百官没有来齐,说上一声也是无妨,问一声罢了。 反正小六他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内监们没办法,只好去禀明陛下。而对于这位花将军,魏帝早就有所耳闻,虽想见其面容,但此人既然因为面容的问题不想摘下面具,他也不好强人锁男。 毕竟他所看重的还是这人的功劳,而非他长的什么样子。 如此,张翠花便带着面具入了金銮殿,在百官们的见证下受了封赏。 除了银钱之外,便是官职,只因花将军骁勇善战,陛下便封他做骠骑将军,属从二品的官职,此次受封,按道理她可以滞留京中半月。 只可惜,这一次回来,张翠花却不打算再回北疆。 离开儿子有两年的时间,她如今哪儿都不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封赏结束后, 众人再出宫已是将近午时。 今日能过来参加封赏大会的将士们皆是名利皆收,他们素了许久,便打算组团去青楼耍耍。 张翠花还要去见狗蛋儿, 哪有这个时间陪他们逛窑子? 但将士们不依不饶,军队管的严, 又要防备着敌军突袭, 所以他们从前在军营中便不能喝个痛快。如今好容易来了京都,能松快这许多日子,哪能这么轻易的把他们将军放走? 这里头有许多都是张翠花手底下的兵,平日里训练也是各种严苛, 好容易逮着了这个机会, 他们自然一门心思的想把花将军灌醉。 “说好的来了京都喝个不醉不归, 将军若是不去, 只我们过去有什么意思?花将军还是不要推辞了,就随我们过去吧……” “就是就是。” 一群人一同起哄,又都是平时的袍泽, 张翠花只能说先去见几个人,随后便过去, 这些人也只能同意。 拿下面具,又换了一身衣裳,张翠花先是驾马去了皇子府,便是魏璟逸的府上, 沿途的道路不改, 景致也无甚变化,不过, 如今的皇子府已经随着魏璟逸的晋升成了亲王府。 马匹在亲王府门前停下,张翠花问门口值守的两个门房“六殿下可在!” 今日进行封赏, 他并未看见小六,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不过亲王府的门房已经换了一批,并不认识她,但六殿下被陛下派出去办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道:“殿下不在府上。”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张翠花也不强求,便换了个问题:“我找你们打听几个人,大理寺少卿李卓,还有户部尚书孙大人,这两人府上在何处?” 两个门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坐在马上的张翠花,如实回道:“阁下可是刚来京都?” 做门房的,对于富贵人家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是清楚的,没等张翠花回答,他们便又接着道:“您问的这两个人两年前便被降了罪,上一任的户部尚书也已经身死,总之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和户部尚书不是他二人,早已经换了。” “哈?换了?”张翠花一脸懵逼。 她才刚出人头地,正准备收拾这俩人呢?怎么就被降罪了? 京都距离北疆有一定的距离,许多信息是传不过去的,再加上他在前线战斗,并没有主动去了解这些人的信息,所以才不知此事。 两个门房见他这一头雾水的样子,心道:何止是换了?还是他们主子带着狗蛋儿出的手…… “二位可知,此事是何人所为?”说着,张翠花递上了两小块碎银子。 “自然是知道的”,两人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银子,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吐了出来:“提起此事,还得从一个孩子说起……” 说到底,这件事在京都不是什么秘密,便是从狗蛋儿击鸣冤鼓开始说起。 相继击鸣冤鼓、登闻鼓、告御状、又将害过他的那几人都拉下了马,不光如此,这孩子还把自己亲爹也告到了圣上跟前儿。 她自己没有办到的事情,偏偏叫他儿子给办成了。 张翠花忍不住想笑,叶北辰知道自己被儿子给告了,脸色应该挺黑的吧,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刺激! 她是真没想到,她走了以后,狗蛋儿还能干出这许多事儿,实在是优秀啊!她原本只是打算把狗蛋儿留在此处,等她出人头地了再回来打脸,接他离开,隐姓埋名。 结果这次回来,烂摊子全被他儿子给收拾完了,她自己倒是没有用武之地。 -- 第149页 这小子是真的虎啊! “对了,你们说的这孩子现在人是在哪儿?” “北凉王府。” 不过,说了这许多,两个门房倒是忘记问起他是谁,便随口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又是何人?” 张翠花指了指自己,玩味的笑笑,直言道:“我啊!我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孩子的爹……” 门房“……” 狗蛋儿时常过来,他们二人也是认识的,要是没记错,狗蛋儿他爹早没了。 这人也真是的,净会瞎说 张翠花不知这二人心中所想,只知道如今叶北辰还好好的,不但好好的,还把孩子从小六这给要走了,张翠花觉得,狗蛋儿应该是给她留着,让她回来出气的吧! 越想越是这样,既如此,她总不好浪费狗蛋儿给她提供的这机会。 离开的时候,张翠花驾着马往北凉王府奔去,刚走了没两步,迎面还撞上了魏璟逸府上的管家,二人只是匆匆一瞥,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看着那匆匆一瞥的面容,管家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真是见鬼,大白天的,怎么见着张管事了?莫不是我眼花了?” 等他再转过头时,而此时的张翠花早已驾马而去。 管家虽是觉得不大可能,却还是问了一句:“门房那人是谁?” 两个门房抽了抽嘴角,只道:“他说他是狗蛋儿少爷的爹,不过我们没信。” 管家“???” 这年头,儿子也是能乱认的? …… 九月的天渐渐转凉,但这并不妨碍马匹奔驰。 等到了北凉王府,看着牌匾上刻着“北凉王府”四个字,仿佛当初刚来京都识字的情形还近在眼前,实在不堪回首。 回首往昔,张翠花叹了口气,毫不留恋的提起长刀,一跃而起,手起刀落之间,正门上的牌匾应声而裂,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地。 只因她动作太快,没等门房反应过来就已被她闯入,二人厉喝:“你在做什么?” 张翠花并未理睬他们二人,一手一个将他们二人打晕过去,而后才又踩着这破碎的牌匾入了府。 若是此刻还有人在身旁,应当也能听得见,她是在说:“叶老狗,老娘来接孩子来了。” 这个地方她待了许久,也想过许多办法逃出去,所以此地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熟悉,闯门,掀翻众人,一气呵成,等到叶北辰反应过来,张翠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你你你……你还活着?”看着眼前这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叶北辰说话都带着颤音。 张翠花攥着把匕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边欣赏着他这副见了鬼一般的面容,边轻声道:“怎么?你很希望我死了?” 外头的人都败在了张翠花手上,所以此时,叶北辰孤立无援,看着外头倒下的众人,也知道她这是还活着,虽不知她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个大活人。 叶北辰便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翠花耍着手上的匕首,一步一步的朝他逼近,嘴上还不忘说着:“做什么?你觉得呢?” 叶北辰咽了口唾沫,直觉告诉他,张翠花今日前来定没有什么好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张翠花时间紧迫,也不愿与他废话,匕首翻转之间,先是折断了他的四肢,后又挑断了他一手一脚的筋脉。 任他喊,任他叫…… 张翠花自觉自己并未下什么狠手,折断的手脚不过是让他受些个苦楚,后续接上便是,但这一手一脚的筋脉却是叫他成了个半残。 看着无力站起,跌倒在地的叶北辰,张翠花冷心冷情的蹲下身子,只管问他:“疼吗?” 被挑断了手脚的筋脉,还被断了四肢,此时再问出这话,显然是打算杀人诛心,所以叶北辰只是死死的瞪着他,并不答话。 张翠花笑笑,只是那眼中毫无丝毫笑意:“你倒是能忍,不过,这都是你欠我的。” “当初因为你,老子可是受了比这疼百倍的苦,你那王妃,往老子伤口上撒盐不说,他娘的,辣椒面也撒,还有,穿琵琶骨的事老子一直记得,不然也不会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复仇……” 复仇时对着叶北辰应该说些什么,张翠花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如今说到这些却又觉得没意思,便换了个话题,只道:“孩子我要带走,狗蛋儿人呢?” 叶北辰知道,这的确是他欠她的,所以受这些伤倒也罢了,他可以忍,但若是说将孩子带走,他不能同意。 “你可以杀了我,带走狗蛋儿……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奥,我忘了,你现在的确是不行了。”张翠花斜睨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这个半残废计较,但说话间还是想刺儿他一下。 这府上又不止他一人,外头这么多人,她问哪个不行?他就不信叶老狗能把孩子藏起来。 果然,没问几个人,便问出了狗蛋儿的下落。 人在国子监,还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这孩子如今还真是能耐了,六岁便入了国子监,果真是他儿子,就是优秀! 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张翠花也不再管北凉王府这烂摊子,骑着马便往国子监奔,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把面具给带上,总得给这小子一个惊喜。 -- 第150页 国子监作为京都显贵人家的第一学府,并非常人所能入的,即便是张翠花,也得报上自己的名头,验证之后方可进入。 不过,有花将军这个劲头正热的名头,进去并非难事,而在新生中找到狗蛋儿,也并非难事。 张翠花自窗外悄悄看着学生堆里的狗蛋儿,见这小子兴致缺缺的微阖着眼,心中怒骂:臭小子,也不好好听课。 等到他们下课,张翠花便尾随在了狗蛋儿身后,本想吓他一跳,再来个母子相认的经典场面,不料狗蛋儿却早早发现了她。 这两年在战场,张翠花的身形早有变化,比从前瘦削,也显得比从前高挑,更何况她此时还带着面具,只凭借身形自然是认不出的。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儿,狗蛋儿忽然扭头,看着她,目露精光,冷冷说道:“你是王敏派来的?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我劝还是趁早收手,我可告诉你,我出手起来自己都害怕。” 张翠花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知道这里头有事,且不是什么好事,很是关切的问他:“谁是王敏?他欺负你了?” 虽看不见此人的面容,但听了这话,狗蛋儿也是一脸懵逼,眼前这大个子好像真不是王敏派来的…… 想到这里,狗蛋儿一脸正色的看着她,问:“你不是王敏派来的?大个子,你哪位?” 听到“大个子”这个称呼,张翠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当即掀了面具,骂道:“臭小子,好好瞧瞧老子是谁?” 没等狗蛋儿反应过来,便又听见张翠花的怒吼加抱怨:“什么大个子?老子是恁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张翠花还等着狗蛋儿朝她扑过来, 却只见这小子愣着不动,甚至还扁着一张嘴,偏过头, 别扭的道:“你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京都不管, 更不会两年了还音信全无, 中间一封信也没写过。” “狗蛋儿,我……” 张翠花想要解释,狗蛋儿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只是抬起头, 倔强地看着他娘, 低声吼道:“别叫我狗蛋儿, 我现在叫叶不凡。” 狗蛋儿原以为听到这话, 他娘总该反思一下自己的错处,只可惜他忘了一点,他娘压根儿就不是个正常人。 正常来讲, 碰着这情况,他们母子二人总该痛哭流涕, 互诉衷肠,而后再重归于好,可巧,狗蛋儿也是这么觉得的。 偏偏张翠花就不按套路来。 只见她冲着狗蛋儿一步步走了过来, 撇了撇嘴:“呸!什么叶不凡, 是啥破名字?村里人都说贱名儿好养活,所以老娘才给你起名叫狗蛋儿。” 不过说到这里, 张翠花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福至心灵一般, 又道:“我就说嘛!你从前叫狗蛋儿的时候多聪明,怎么如今忘性大的连你娘都不认识了?原来是改了名,难怪笨了。” 狗蛋儿“……” 他能说他被她娘的这话扎的小心脏全是窟窿眼儿吗? 这种情况下,一个做母亲的,丢下儿子两年难道不该来哄哄吗?一会儿一个贱名好养活,一会儿说他脑袋笨了,连娘都不认识,这…… 这可真是亲儿子的待遇,也就他娘干得出这事儿。 而趁着狗蛋儿一脸懵逼的劲儿,张翠花也踱步走到了他跟前儿,胳膊一伸,便把他抄了起来,要说狗蛋儿如今六岁的年纪,生的却想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似的,但张翠花抄起他就像是抄起一个小鸡仔一般。 大手胡乱的摸着他的头,直把他那一头梳理好的头发搞乱:“别气了,我刚去把你爹收拾了一顿,这会儿还有事儿,有人在等我,记得晚上直接去你干爹那,咱娘俩正好聚聚。” 狗蛋儿被他娘这一阵抚摸,心里的那点小郁结也很快消散,毕竟是亲生的,血浓于水。 不过他这会儿听话也听不着重点,便开始耍自己的小脾气,搂着他娘的脖子,捏着他娘的脸,两只小手开始在她脸上揉捏,嘟着嘴问:“还有啥事儿能比我重要?” “啥事都没你重要,你这不是下午还有课吗?正好娘也把自己的事情办了,之后的时间都用来陪你。” “那你倒是说啥事儿?” 狗蛋儿这么刨根问底,张翠花只好把他如今的身份一一道来,不过说到这个,狗蛋儿也有听说,如今花将军的事情在整个京都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拿下北疆四城的花将军,就是他娘。 亲娘嘞! 他从前还说要做大将军,他倒是没坐上,反倒是让他娘提前坐上了这个位置,想到这里,狗蛋儿看着他娘都是一副星星眼的模样。 “娘,国子监里有人欺负我,你现在是大将军,咱俩上阵母子兵,一块儿收拾他,打得他娘都不认!”说到这里,狗蛋儿挥舞着小拳头,跃跃欲试。 张翠花挑挑眉,“就你之前说的那个王敏?” “嗯嗯嗯!”狗蛋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狗蛋儿原本还指望着他娘能给他搭把手,不曾想却收到他娘的一个极为不屑的大白眼:“你能被人欺负,你连孙家还有大理寺都能收拾了,还有人敢欺负你?” 这小子什么样她还不清楚吗? “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打遍全村无敌手,十里八村威名远扬,名声赫赫,那叫一个风光无限,我就不信你打不过他。” -- 第151页 听他娘这么说,狗蛋儿老脸一红,竟不知他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娘的耳中,随即一脸忸怩的道:“这跟打不打得过没关系?那小子是个提督家的儿子,这不是有娘你在,咱们干完一票不留证据,也保险一些?” 张翠花可不吃他这一套,小孩子的事情,她可不跟着掺和,便只道:“你自己搞定,出事儿了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真的?” 张翠花昂着头,一脸自信:“你娘可是大将军,那还有假?” 听了这话,狗蛋儿拍拍自己的胸膛:“娘你既然这么说了,他若再来惹我,我一定把他打得让他娘都不认。” “嗯,不过你如今在书院读书,也别老想着打架。” “可这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那就好办了,娘传你一个秘诀,你记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这都是娘在战场琢磨出来的经验,你回去也琢磨琢磨。” 对于张翠花的话,狗蛋儿一向奉为至理,这会儿也已记在了心间,但瞧着儿子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张翠花还是忍不住提醒:“等会儿好好听课,我可瞧见了,你刚才在课堂上可是闭着眼睛的,别是睡着了。” 狗蛋儿没想到他娘还偷窥他上课,当即老脸一红,别扭道:“我耳朵在听着呢!” 张翠花觉得狗蛋儿应该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儿了,耳朵在听这话她信,不然也不能小小年纪便能到国子监念书。 她刚刚可是看了,这里头的学生个头儿上虽是与狗蛋儿差不多大,但年纪至少都是在十二三岁。 如此看来,她儿子果然天赋异禀。 张翠花还是觉得,这小子,随她! 二人腻腻歪歪,说了半天话,张翠花只觉肚子一阵响动,这才反应过来她午饭没吃,当即抛下了儿子,揉着肚子抱怨道:“他娘的,忙了一上午,老子午饭还没吃,你去上课,我先走了。” 被抛下的狗蛋儿一脸懵逼,对着他娘将要离去的背影问了一句:“娘你去哪儿?” “逛窑子!” 说完这话,张翠花便跑没了影,只留下狗蛋儿一人在风中凌乱。 狗蛋儿“???” 如今,逛窑子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顶着一头乱毛,狗蛋儿回了班上,经人提醒,他才知道自己这头上是有多乱糟糟,趁他打理的功夫,有同窗问他:“刚才与你说话的那个大个子是谁?” 狗蛋儿随口道:“我爹啊!” 那人有些疑惑:“你亲爹不是北凉王吗?还有六皇子殿下,但刚刚与你说话的那人既不是北凉王也不是六殿下……” 问话的人显然是清除狗蛋儿的情况,不过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 “难不成你有三个爹?” 狗蛋儿“……” 勉勉强强算两个半! 而就在张翠花正与手底下的兵喝的昏天黑地,醉倒一片时,魏璟逸回京了。 刚办完事回来,自当先回府整理仪容,才好去面见陛下,当问起管家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时,管家便把今日花将军回京,以及今日碰见那个与张翠花神似的人事情当做笑话说与他听。 “应当也是属下眼睛花了,张管事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估计是属下看走了眼。” “不过那人倒是跟门房问了不少与当年有关的事……” 管家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他主子听,全程,魏璟逸不发一言,管家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殿下等会要进宫,属下先去安排人备车。” “不用!” 管家小心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 “去国子监,先去瞧瞧狗蛋儿。” “是!” 管家一直觉得,两年过去了,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所以他今日才会提起,不曾想,他们主子还一直记着呢! 这国子监魏璟逸不是第一次来,但来的这几回都是因为狗蛋儿,自然是熟门熟路。 等唤了孩子出来,狗蛋儿还问他:“干爹,你怎么来了?” 魏璟逸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还是寻了个借口:“你不是刚入学吗?干爹来瞧瞧你,别被人欺负了去……” 说到这个,狗蛋儿才受了他娘的教导,心中有数,当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放心吧干爹,谁敢欺负我,我就把他打个落花流水,连他娘都不认识。” 这一点魏璟逸并不担心,狗蛋儿如今的力气越发大了,若不借用外力,国子监的学生还欺负不到他头上,但他今日过来不只是此事。 虽是有些为难,但又怕此次传到狗蛋儿耳中,惹得他勾起过往之事再伤心不已,还不如提前挑明,便又道:“不过还有个事儿,我听府里人说你娘回来了。” “嗯!” 狗蛋儿这声“嗯”本是想表示他娘的确回来了,但听在魏璟逸的耳中却是随口一应,便继续与他解释。 “这都是下人们胡说的,我已经告诉不许他们乱说,但还是怕有些话传入你的耳中,只剩徒劳,狗蛋儿,人死不能复生,若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狗蛋儿抿了抿唇,其实早在去年,他便明白了“走了”和“死了”的意思,但错事已经酿成,且事情又过去了许久,再加上他娘又是个杳无音信的,便没有想着解释,所以直至今日,这误会还没有解除。 -- 第152页 但如今他娘回来了,狗蛋儿实在觉得,若他再不解释,恐怕还得挨他娘一顿胖揍。 看着魏璟逸的眼睛,狗蛋儿动用了自己此生最真挚的眼神,有些心虚的道:“干爹,他们没乱说,我娘回来找我了。” 听到这话,魏璟逸只以为他是做梦,甚至看着这孩子都带着同情,只见他摸着狗蛋儿刚打理好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你梦见你娘了?” 狗蛋儿逃离了他干爹的那只大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与他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娘还活着……” 魏璟逸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脸诚挚:“狗蛋儿,我知道你想你娘了,但你还是得分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你娘已经死了,她也没来找你,若是你想他了,回头我带你去她坟上多上几柱香,也多烧些纸钱……” 狗蛋儿“……” 他没做梦,他娘也没死,这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狗蛋儿已经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了,只能连说带比划,一个劲儿的说明:“不是,我娘没死,她当初就是走了,单纯的走了,走路的走。” 说到这里,见他干爹这副看傻子的模样,狗蛋儿火气上来,直接搂着魏璟逸的腰使劲晃了两下,希望此举能够让他清醒。 只听狗蛋儿边晃边道:“干爹,你只需要知道,我娘是走了,不是死了。” 魏璟逸抿着嘴,满眼同情,带着痛惜:“回头我带你去看看大夫,算了,还是现在过去吧!” 免得这孩子受了刺激,病情加重。 但此举无疑让狗蛋儿更是癫狂,见自己解释了那么多,都好像是街边傻子的癫狂之言,狗蛋儿也算是受了自己当日没说清情况的苦果。 “啊!” 狗蛋大吼:“都说了,我娘没死,没死,干爹你怎么就不信呢?” “就今日受封的那个骠骑将军,花将军,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吗?花啊,张翠花的花啊!这不是很明显吗?花将军就是我娘!” 魏璟逸还处在一脸懵的情形下,便听狗蛋儿一脸郑重的又道:“不过说起这个,还有个更重要的事儿,我娘刚才来看我,说她逛窑子去了,说是什么犒赏手底下的兵,真是的,一个女人,逛什么窑子?你赶紧去抓她回来……” “啊?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今日午后, 随花将军进京受封的兵将们包下了京都城内最大最出名的一座青楼,还召来了另外几家花楼的头牌一同过来伺候,说是要来一个众花魁集会, 也算是替他们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英雄难过美人关,反之亦然。 素了许久的沙场好汉, 再碰上敬仰英雄的女子, 可谓是干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花楼里,丝弦管乐之声此起彼伏,蝶光掠影, 觥筹交错, 光着膀子的汉子, 身着轻纱的女子, 缠缠绵绵,如蛆附骨,虽比不得酒池肉林, 却也只是差之毫厘。 想伺候花将军的女子不少,但都被她拒了, 究其原因,相比起软绵绵的女孩子,她还是更喜欢软绵绵的男孩子。 没办法,她就像那没把的茶壶, 没把握啊没把握! 若此时有个绝色男子在侧, 也不必勾引,她自己就能迎男而上, 而后强人锁男。 对于眼前这艳色的场面,张翠花虽然不会掺和进去, 却也不会说些什么,作为这些兵将的领头人,她只能做壁上观。 两年的军旅生涯教会了她许多,既然要放纵,那就好好的放纵,对于把头栓在裤腰带上的人来说,珍惜当下才是顶顶要紧的,张翠花可不会去触他们这个霉头。 喝酒的喝酒,享乐的享乐,对于几个大着胆子端着酒上前来挑衅的手下,张翠花来者不拒。 一个孔武的兵将挥开身旁伺候的三个女子,端着一大碗酒酒朝着张翠花走来,恭敬的说道:“全靠将军带领,我等才有今日,否则还不知要在军营里混多久才能混出个头,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将身家性命托付,将军,卑职敬您一杯。” 接过酒,张翠花一饮而尽,不过紧接着又有下一人端着酒走上前来。 “上次与北狄交战,是将军替属下挡了一刀,属下在这里敬您一杯。” “说起来,卑职这条性命也是将军所救,咱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情谊都在酒里,卑职先干了。” “卑职也干了。” “……” 一个接着一个,来敬酒的都是些熟面孔,显然是提前便谋划好的,都是打算将他们将军灌醉。 张翠花哪能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连喝下几碗酒,但这点子酒,对她来说勉勉强强也只能算是塞牙缝儿,这些人还是太慢,若是按这个进度,何时能喝完?何时能回去? 果然,不挑衅看样儿是不行了。 端着酒,张翠花站起身来,曲着一条腿大大咧咧的搁在了板凳上,再印上一只完整的大脚印,狂的不行,而后才中气十足的冲这群人喊道:“老子今日若是能被你们灌倒,我手里那支从北狄皇室缴获来的匕首就送你们了。” “真的?”听到这话,一群人眼睛忽的亮起,狼也似的放光。 “自然,不过……”张翠花话音一转,又问:“你们若是输了,该当如何?” “即便我们一人喝不过将军,但将军可别忘了,我们今日可是一群人,将军这匕首怕是不保。”说话的这人极有自信,仿佛灌倒张翠花是必然的事情。 -- 第153页 “对!”有人跟着应和。 张翠花瞥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勾唇一笑,而后又从腰间掏出自己那支匕首,郑重的放在桌上,提醒道:“这匕首有多珍贵各位可是知道的,你们既然这么自信,要玩儿那就玩大点。” “规矩先说好了,你们若是能够拿出些差不多的东西,本将军今日就同你们赌一场,今日,谁能把我灌倒,这匕首就交给谁,当然,我说的是在座的所有人。” 此话一出,底下的兵丁们窃窃私语。 “嚯!” “将军今日好狂!” 不过这其中也掺杂了不少女子的敬仰。 “将军好狂……不过我喜欢!” “去去去,将军是我的,等会儿别跟我抢。” “……” 有楼里姑娘们的刺激,将士们都红了眼,瞧着他们的雄心都被激了起来,才又听张翠花接着道:“我也不为难各位,这等值的东西你们可以一人出,也可以一群人来出,但凡出了的,皆可以与我对饮,以拿出东西的顺序来排,行车轮战。” “若是我赢了,你们拿出的东西都归我,若是你们赢了,不仅东西要归还,这匕首我还会送给灌倒我的那个人,如何?可还算公平?” 听他们将军说的这规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青楼里的姑娘们都起了兴致,整个花楼里叽叽喳喳不停。 不管他们中谁赢了东西都会返还,这么听起来,似乎他们不亏啊…… 花将军的饭量如何他们是清楚的,既然敢如此放话,酒量定时不一般,倘若只是一人,他们也不敢接,但今日他们家将军挑衅的可是这青楼内的所有人。 “若是一人便罢了,咱们是一群人,只要一个能胜,那便是全胜,可行……” 一群人商议好了之后,便有人站了出来。 “我有一支玉簪,从北狄人那抢过来的,本来打算送给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不过今日将军既然肯拿那匕首来赌,卑职搏一搏又能如何?”说着,他便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簪,材质很是驳杂,但也能值一些钱。 紧接着又有人从腰上解下一只玉佩,“我,我这有北狄缴获的玉佩一枚。” “还有我……” 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身家大部分都是从北狄劫掠过来,虽说大部分要上交,但私自扣留几件不重要的,上头也都装作不知道。 久而久之,他们手上自然也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今日来这青楼的有近百人,眨眼便排了十几,但这个数量张翠花犹觉得不够,便继续挑衅。 “剩下的那几十号人是吓破了胆,准备趴姑娘们怀里看热闹的吗?机会今日给你们了,连跟老子较量一番的胆量都没有,一群怂货,不嫌丢人,以后出去别说是老子手底下的兵。” 剩下的几十个没报名的将士“……” 什么叫吓得姑娘怀里看热闹?他们只是不想叫他们将军输得那么难看,但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加我一个。” “也加我一个。” “还有我……” 剩下的人中有拿实物出来的,也有拿银子出来的,眨眼间,人数便又翻了两倍。 看着这些东西,张翠花微微摇了摇头,心道:还是不够! 深吸一口气,她抬眼看向了剩下那群没参与进来的人,直接开启了嘲讽模式:“剩下的那一半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四五十个夯货,还想赢老子这么珍贵的匕首,一群垃圾……” “你们别这么看我,我不是说你们垃圾,我是说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垃圾。” 众人“……” 他娘的,这要是能忍,他们这群人今日在姑娘们身上还怎么立足? 等到张翠花挑衅的不能再挑衅了,大半的人都参与了进来,而剩下的那一小撮,都是些爱吃吃喝喝,手里存不住钱,没什么家底儿的。 但凡手里头有点钱的也都参加了。 看着堆满一桌子的赌资,张翠花心道:“六七十号人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刚回来,总得叫这帮人给她儿子准备些见面礼,不过分,不过分。 她这边集结结束,另一边,提前吩咐青楼的姑娘们准备的酒也差不多了。 六七十号人挨个来,那速度实在太慢,索幸张翠花直接叫他们摆了两大桌子的酒,她一人对战在座的所有人。 张翠花伸手冲着青楼的姑娘们打了个招呼,瞬间激起一片回应:“姑娘们帮忙数着,看爷今日如何在酒桌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只见一群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站在她身后,各个都是摇着手帕,笑得花枝乱颤:“花将军威武,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只是,另一群兵将也不甘人下,自信满满的道:“将军莫要挑衅,若是十人八人也便罢了,今日,可莫要怪我等以下犯上。” 两边对上,皆是信心十足。 今日,定要喝个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能在沙场杀出个名头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兵丁,肚量也是极大的,尤其今日六七十号人齐聚,青楼的酒水也是供不用求,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好再去外头临时采买。 随着又一车酒水被拉到青楼的楼下,六皇子也到了。 他过来自然也是因为狗蛋儿所托,狗蛋儿说让他来青楼找他娘,但具体是哪所青楼,他也不清楚,所以魏璟逸只能挨个探查。 -- 第154页 好在今日京都所有青楼的头牌都被召集,所以只去了一家便打听到了地方,才又来到此处。 虽是听见楼内传来的鼎沸人声,但见着青楼内出来接收酒水的女管事,魏璟逸还是上前问了一句:“花将军可在此处。” 那女管事原本还在核查酒水的数目,见有人问话还是忍不住扭头抬首看了一眼,先是衣着,再是面容,紧接着,她这目光便定格在此人的面容之上,再也脱不开。 好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眼前这少年身姿高挑、丰神如玉,似乎所有美好的词句形容在他身上都不算过分。 女管事心中啧啧出奇,她见过的人不少,但像这位公子这般还是头一回见,瞧这通身的气派,普通人家可养不出来,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得见。 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魏璟逸今日虽是是着常服,却也掩盖不了他这份气度上的雍容,且这种地方他也是头一次来,只要他不主动表露身份,也不会有人认识他。 见眼前这青楼女子一直盯着他的脸,魏璟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观他神色,一旁跟着的手下向前两步,不经意挡住了那女管事的视线,不客气的又问了一遍:“我家公子问你话呢!花将军可在?” 这会儿女管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失态,忙道:“在,在,花将军今日在我们楼里犒赏有功的将士们,正在楼上喝酒呢!那可是位豪杰,一人单挑六七十号人,还不知这会儿如何了……” 听到这话魏璟逸拧紧了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她跟六七十个人喝?她一个人?” 那女管事摇着帕子,煞有其事的道:“可不就是嘛!一个人,单挑六七十个。” “我上去看看。”说着,魏璟逸便要进去。 “唉唉唉,不成”,女管事小跑过去,急急忙忙拦在他身前,又解释道:“今日,青楼被花将军等人包下了,不待客,公子不妨改日再来。” “我找她有事。” “不瞒您说,今日要见花将军的不少,可那位提前说了,今日只犒赏将士,不见外人。” 魏璟逸“???” 这意思说,他是外人? 第八十章 而此时, 青楼的二楼,花将军正依靠在栏杆上,看着眼前这群东倒西歪, 喝的烂醉的醉鬼们,忍不住嗤之以鼻。 “嗝!一群垃圾, 就这酒量, 还想赢我的宝贝匕首,嗝!做梦。” 一句话两个嗝,这也表明她今日喝的不少,说到底, 喝倒六七十人对她来说还是困难了些。 对面的醉鬼堆里, 有趴在桌子上的, 有卧在地上, 还有被姑娘们扶进屋去的,如今还能保持清醒的只怕也只有并未参加赌局的那少半人。 看着屋里这东倒西歪的袍泽们,他们实在庆幸自己今日没有参加这赌局, 不然。恐怕也要与地上的这些人一个下场。 其中一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竖起了大拇指, 赞叹道:“将军好酒量,不若叫两个姑娘先扶您回房去歇息?” 说到这里,一直在旁侍候的两个姑娘目露精光,蓄势待发, 只等着张翠花一声令下, 便能回房。 她们今日还听说花将军带着面具是因为毁容,今日得见才知, 传言就是传言,不可信, 别说毁容了,即便是比起军中其他好汉,花将军也是其中最眉清目秀的一个。 说来也怪,北疆严寒,能在那地方久滞,哪个不是生的一身黄皮?粗糙的紧。 偏偏花将军其人,剑眉星目,面白无须,而且肌肤胜雪,刚刚趁着倒酒,离得近时,她们可是瞧见了,就花将军这脸上,竟比他们素日保养还要生的细腻光滑。 这等男儿,放在平日,她们哪能得见?也就是今日在这里碰上了…… 被她们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的张翠花微微抬着下巴,看了眼面容相同的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忍不住叹息道:“可惜了!” 二女同时歪头,有些不解:“将军说什么可惜了?” 张翠花微摇摇头:“啧啧!可惜你二人皆是女子。” 这姐妹二人今日能来服侍花将军,相貌自然不差,重要的是,此二人又是京都城内出了名的头牌解语花,还是双胞胎,自然是难得的紧。 听花将军这么说,二人当即羞怯一笑,直道:“奴家二人幸为女子,不然哪有服侍将军的福气?” “诚然,若为男子,奴家二人定要在将军麾下策马扬帆,保家卫国,至死效忠将军。” 这一番话若是换了个正常的男子,听了之后一准儿是心花怒放,偏偏张翠花别扭的很,不让碰。 两个娇娇媚媚,身娇体软的姑娘刚凑到他跟前,准备要伺候,张翠花心弦一动,伸出一只胳膊,连忙抱住了手边的一条栏杆,往后一靠,躲开了二人的魔爪。 酒意一上头,脑子也顾不得思考,当即脱口道:“你俩别过来,老子对女的不感兴趣。” 这屋里本就不止她二人,还有那些不曾回屋留在此处吃酒的兵丁,所以此时,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难怪呀!难怪花将军从不近女色。 京都的几大花魁都齐聚于此,换作是旁人,早该上下其手,偏偏花将军坐怀不乱,任由美娇娘在一旁使劲浑身解数也是无用…… 事实上,没来京都之前,北疆也有村落,村落也有女子,看上花将军的自然也有,可花将军从不假以辞色,今日才知其原因。 -- 第155页 原来将军……他好男色。 对嘛!征服女人哪有征服男人来的壮烈,强者,自然与他们这些凡人与众不同。 厅内一阵寂静,说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都不算夸张,而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将军,不若这样,在场这么多兄弟,您若是看上哪个?属下替您将他捆起来,保证您今日玩的尽兴。” 众人“……” 这他娘的说的也是人话?捆起来,玩得尽兴,这人也就仗着自己长的丑才敢这么说。 这家伙若是文官,定是佞臣!能祸国的佞臣! 不过,见自己说完这话没有得到回应,那人纠结了一个呼吸,而后又补了一句:“若是已经回屋的那些兄弟中将军也有看上的,正好趁着酒劲儿,他们也挣脱不开,将军若是喜欢的话,也不必绑起来了。” 张翠花“……” 先不说这帮子人长的那叫一个歪瓜裂枣,就算是相貌好些的,她有这么丧心病狂吗?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她怎么能打自己手底下人的主意? 而在场听到此话的诸位男性同袍顿时一脸铁青,菊花一紧,生怕他们家将军听尽小人谗言,忍不住对他们下手。 他们想了想,瞥了一眼扶着栏杆的花将军,脸色又是一黑。 以将军的力气,若是将军真的打算强人锁男,迎男而上,他们似乎真的挣脱不开…… 沃日! 救命!将军好可怕! 张翠花大约明白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顿时抽了抽嘴角,指着他们,忍不住痛骂:“就你们这帮夯货,老子若是要下手,还用等到现在?滚滚滚,老子看不上你们。” 听到这话,底下人心上的那根秤砣顿时一松,想到自己刚刚的做派,忙不迭的又讨好道:“那将军喜欢什么类型?咱们去给您抓一个来。” 说到这,一伙人跃跃欲试,张翠花甚至怀疑她带的不是兵,是一群土匪。 “抓一个就不必了,这种事情要讲究你情我愿,说了你们也不懂……” 众人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笑道:“是是是,将军说的对!我等都是粗鄙的普通人,确实不太懂。” “不过说到喜欢类型……”说到这个问题,张翠花还从来没有细想过。 斜靠在栏杆上,她顺势往楼下瞥了一眼,视线正好定格在楼下青楼门口站着的一白衣男子的身上。 虽看不见那男子的面容,但只凭一道背影,她也能看出那人气质凌然。 张翠花实在觉得,楼下的这青年面容哪怕只是平平无奇,光这份气质也足够了。 指着那男子,张翠花过头来勾着唇角,笑道:“我就喜欢这样的。” “哪个哪个?我瞧瞧。”见他们将军真选了个人,几个清醒的将士也冲着栏杆的方向过来,便是要看看他们家将军的眼光如何。 结果这一见,几个属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就是个小白脸吗?还不如我等强壮有力。” “就是就是……” “再强壮有什么用?你们是能够打得过将军还是如何?不过这人长得还真是好看。” “是好看,难怪将军喜欢……” “这么好看?”张翠花刚刚没瞧见这人的脸,听他们这么说,好奇心顿时就上来了,便又扒着栏杆往下瞧。 她刚转过头去瞧那男子,偏偏底下那人又转了个身,这才没叫她瞧见。 但听着旁边刚刚看见此人面貌的那几人品头论足,张翠花心里就跟小猫挠的似的,痒的很,甚至还有几人在她耳朵旁撺掇着让她说两句话。 “将军,遇上喜欢的就得上,碰上个喜欢的多不容易,尤其这般男子,实在是男能可贵,你得迎男而上,可不能知男而退。” “知道了知道了,我试试。” 被大伙儿撺掇的不行的张翠花如今是骑虎难下,随意摆了两下手,她表示自己明白。 趁着酒意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摆了个自己觉得极帅的姿势,才又冲着那人大声喊道:“楼下的那位穿白衣的公子,老子看上你了,公子不如上来喝两杯小酒,开个价码,咱俩也好共赴良宵?” 楼下本就挨着街道,她这一喊,直把街上众人的目光都喊了过来,开个价码,共赴良宵,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底下的所有人目光所致之处都在寻那白衣男子,皆是想要看看此人是什么模样,待到他们寻到之后,定眼一瞧……难怪了。 换成是他们,也想这么喊一喊。 只是,这般男子,这般气度,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如此折辱于他? 众人目光所过之处很快又锁定了楼上的张翠花等人,瞧见这帮子人言语之间皆是调侃,都有些不忿。 若只是喊一嗓子也便罢了,张翠花等着那人的回复,偏偏身边那几个醉酒好事的还跟着挑衅。 “楼下的公子,我家将军说看上你了,还不快上来。” “良宵苦短,能遇上我家将军也是公子的福气。” “……” 魏璟逸早就想上来了,但从未想过是因为这种方式,他一个皇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调戏,说出来,谁敢信?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身边的小厮却黑了一张脸,怒气冲冲的替他辩白了起来:“一群浑人,怕不是吃醉了酒便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起来,如此胡言乱语,你们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 第156页 “甭管是谁?我家将军说了,你开个价码?直接洞房。” “对对对,直接洞房!” 张翠花支着下巴,也不去管自己手底下的人各种挑衅,就等着底下那白衣男子人抬头,好瞧瞧到底是怎样一个绝色。 “洞房?”那白衣公子薄唇轻启,嗤笑一声,转瞬间,他便抬起了下巴。 张翠花就等着他抬头,哪会错过?只不过,等他见了这人的面容之后…… “卧槽!小……小六。”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张翠花很是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他,当即缩回了头,结果她这一缩,后背直接撞到了桌上,使得喝空了的酒碗跌落在地。 酒碗不重要,张翠花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坏事儿了! 卧槽!调戏人调戏到小六头上,她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而楼下的魏璟逸,听着上头乒呤乓啷的声音,也顾不得说话,当即拨开了那女管事,进了青楼。 理由很是充分,花将军放的话让他进去,谁人敢拦? 第八十一章 魏璟逸上来的时候, 刚刚那群在旁边附和的人还一脸惊喜地对着他们家将军喊道:“将军,你快瞧瞧,人上来了。” “对啊!人来了。” 不只是手底下的兵激动, 就连那两朵在张翠花身旁侍候的解语花也一人一边拽着她的袖口道:“将军,您看, 您快看啊。” 张翠花“……” 看什么看?他比这帮子人都知道小六是什么底细。 大庭广众之下, 她把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给调戏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她能干出来的,实在叫人尴尬…… 此时, 张翠花低着头, 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培养出来这么一帮子玩意儿, 若不是他们在旁边使劲撺掇,她今日也不会这般出丑。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管他们将军如何,总之魏璟逸一进来就被那帮将士们领到了桌前, 尽管这桌上乱糟糟一片…… 打从张翠花刚一说话,魏璟逸便认出了她, 此时见她又如此做派,竟有些忍不住想笑,忍不住想调侃她、逗逗她。 两年不见,他翠花姐姐虽然大体上没什么变化, 但确实能看出来, 整体上是瘦了一圈,说起来倒是奇怪, 瞧着她如今的样貌,竟与他们初见时毫无一丝变化。 若是他没记错, 他们两人认识也有七年了,七年,岁月在她脸上竟没有一丝改变。 不过这都不重要,魏璟逸看着她,故意道:“花将军刚刚说的什么。在下没有听清楚,可否再说一遍。” “我家将军说……” 张翠花手底下的一个兵刚要替她说话,便见他们家将军虎着一张脸,喝斥道:“说什么说?老子什么也没说?小六,你听我解释,都是他们起哄。” 魏璟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哦?是起哄啊!原来不是想以饮酒之名让在下委身与花将军,好共度良宵。”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是惋惜,紧接着又道:“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话,张翠花老脸通红,当即拍案:“小六,你别……别乱说。” 她这一掌直接拍在了桌上的碎瓷片上,手掌拿起来时,粘在手掌上的碎瓷片正好被魏璟逸看了个正着,他当即两步走上前来。 想要伸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临到跟前又把手收了回去,魏璟逸蹙起了眉头,关心道:“你……没事吧!” 张翠花不动声色地抠下了那颗小小的瓷片,丢到一边,见状,魏璟逸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想去看那道伤口,而此时,张翠花也跟着合起了手掌,不叫他看。 “手张开。” “我拒绝。” 魏璟逸眯了眯,一本正经的威胁道:“那我回去告诉狗蛋儿,说你对我意图不轨,想跟我共度良宵。” 动不动就拿狗蛋儿来威胁,张翠花呲了呲牙:“还是你狠!” 她刚刚的确是被那碎瓷片扎进了手心,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伤口如何愈合,这可怎么得了?搓了搓手掌,感觉伤口已经愈合,才又拿到他眼前各种显摆:“你瞧,我就说吧,没有事!” 魏璟逸看了又看,只能瞧见那只莹白的大手,细长白皙,别说是什么伤口了,连常年握刀的茧子也无,但他刚刚分明看见那碎瓷片印在了手上,且丢开的时候那碎瓷片也被染红。 正常来讲,总该有伤才对,怎会没有呢? 他怎么觉得这场面这么熟悉呢! 不过没等他多想,一伙人见他们俩双相处的模式忍不住问道:“将军,你们认识?” 张翠花咳了咳,偏过了头,“认识!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刚刚还调戏过人家,她总不好暴露小六是皇子的身份,再者说,若说她与小六认识,这些人怕是顺藤摸瓜便能猜到她的身份,所以此时还是要瞒。 但听到这句“普通朋友”四个字,魏璟逸却是挑了挑眉,苦笑了两声,才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既然花将军都这么说了,在下也不好说什么,就当是朋友吧!只是,这些年的感情与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听到这话,张翠花脑子一懵,眨了眨眼睛:“不是,小六,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魏璟逸看着她,目光如水,情谊绵长,但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幽怨:“你问我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你曾经做过什么事你最清楚才对,抛下我,抛下孩子,你也抛下了这京都的所有一切。” -- 第157页 众人“???” 什么孩子?抛下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听着这人说的话,他们还是觉得,这人话里有话。 虽是寥寥几句,但经过众人的脑补,他们也能够听得出来,乖乖,这里头看样是有一场大戏啊! 众人咽了口唾沫,擎等着他们二人吐出更多的秘辛,张翠花也不知道小六到底是抽的什么风,但此时若是什么都不说?就更显得其中有事,只能否认。 “我没有,我不是……” “就知道你要否认,呵!算了,就这样吧!”魏璟逸垂着眼,摆出一张失望到极点的面孔:“可叹这么多年过去,我在你心中到底不过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四个字被他掐得极紧,而说到这里,张翠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啊!就为了这四个字,她这么多年的口碑全被魏璟逸几句话给败光了,天理何在? 真是的,有啥事不能回家解释?非得在她手下面前这么折腾她? 她压低了声音,在小六耳边小声说道:“魏、璟、逸,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说得就好像我做过什么丧尽天良,抛夫弃子的事情一样,若是再闹,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对张翠花这话里的威胁,魏璟逸不以为意,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做过?” “抛夫弃子的事情我怎么会……额!不对……” 抛夫?弃子?抛下狗蛋儿,抛下前夫。 张翠花一脸懵逼,原先没想到这一层,小六今日挑明她才反应过来,这么说起来,抛夫弃子的事她似乎已经干过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过的事情,魏璟逸端起一杯酒水喝了一口,但觉得滋味一般,只抿了一小口又放回了桌上,后又煞有其事的看着她,就是想听听她怎么解释。 他翠花姐姐是如何保下一条命,又是如何完好脱身的,这两个问题他可以不问,包括她为何选择去军营发展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被逼无奈。 但这两年间,她活着的信息一直瞒着他,且一封信也没有写过,这就有些过分了,甚至狗蛋儿今日说起他娘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是不敢去信,只当他是开玩笑。 如今见到真人了,魏璟逸还是担心自己是否在做梦,她可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见到小六那双透着阴暗,想要搞事情的眸子,张翠花屏住气息,不敢出声,但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指不定暗里打算着要怎么收拾她呢! 好吧!两年没回去,且一直瞒着他们,的确是她有错在先,那她道歉还不成吗? 张翠花当即起身,把小六扶起来按在了她的主位上,当着众人的面儿,自己站在他后头给他捏起了肩,第一是为了讨好,表明自己的决心,第二也是为了防止这小子再说出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届时她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捏捏肩膀,揉揉脖子,再抓抓头皮,这套捏背丝滑小连招儿被她使得炉火纯青,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讨好眼前的这个俊美少年。 无人敢出声,只有魏璟逸是个特例。 满室寂静中,只听魏璟逸轻声说道:“你们也听出来了,我与你家将军是旧识,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 听是听出来了,可“怎么看”这个问题就有些高深了,他们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对他们加将军和眼前这个男子的关系应该怎么看。 这个问题张翠花也听在耳里,不觉得有什么,但下一秒就听见她的那些下属们一个一个的奉承道:“啊!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说起来这都是您和将军的事情,我等自然不敢有意见。” “对对对,谁规定的男人就必须跟女人在一起?我家将军坚毅、勇猛,不仅沙场上是条好汉,私下里也是极爱重我们这些属下,所以将军的意愿就是我们的意愿……” “哦?你刚刚说她极为爱重你们?”听到这话,魏璟逸微微挑眉,上位者的气息隐隐露出,但也足震慑住众人。 只不过,肩上的那双大手明显是力气大了些,魏璟逸只能伸出一只手拍拍她,示意她轻些,但这情形看在众人眼中就成了二人之间的小意温存。 就跟夫妻之间吵架一样,一开始那俊秀少年还各种哀怨,但吵过一通之后他们家将军便服了软,这会儿又开始和好…… 正是温情的时候,他们哪能再跟着添乱? “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将军爱重他们也不是这个爱重,两者还是不同的。 在他们看来,魏璟逸说的每句话都极有深意,似乎是在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正是在试探,为了他们家将军的幸福,他们也只能解释道:“我等与将军只有袍泽之情,没有……没有那种意思,并非公子想的那样。” 魏璟逸淡淡道:“哪种意思?我想的哪样?说清楚。” 一群人“……” 说什么清楚?他们不过是来喝个酒,寻个乐呵,再看个热闹,这是造了什么孽? 见这帮子人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四,魏璟逸也不与他们计较,随意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继续喝,花将军我就带走了。” 众人有些为难:“可是今日……” 不等他们说完,魏璟逸又接着道:“今日的所有开销都记在我头上,先前你们不是说开个价码吗?你们敞开了喝就是,今日的花费就当作你家将军的嫖资。” -- 第158页 众人“……”被嫖的反倒给钱,这也算是他们家将军赚了吧! 但这话一出口,张翠花却是急了:“小六,你乱说什么呢?” 她这一急,手上也没了分寸。 只听“咔”一声,这声音似乎是出自小六身上…… 等到魏璟逸捂着手臂,皱紧了一张脸,张翠花才发觉自己用力过猛下干了什么糊涂事儿。 “啊!小六你没事吧?” 魏璟逸瞥了她一眼:“胳膊都断了,你说有没有事?” 张翠花“……”那确实有事! “我不是故意的。” 魏璟逸疼得冷汗直冒,却还是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胳膊就断了,你要是故意的,我这条小命还能保得住?” 第八十二章 诡异, 实在是诡异。 此时,狗蛋儿正站在亲王府内餐厅门口,一只脚已经抬起, 马上就要踏过门槛,但却迟迟不敢踏入。 今日, 他是按着他娘的吩咐, 下了学便回了亲王府,但谁能给他解释一下,眼前这场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六,今日厨房煨的这鸽子汤不错, 来, 张嘴, 啊——” “真乖, 再尝尝这道爆炒虾仁。” “……” 还是熟悉的厅堂,还是熟悉的饭菜,只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虽然还是记忆中音容笑貌,但行为举止却与他记忆中的那两个人大相径同。 只见他干爹一只手被布条裹着, 正端正的坐在餐桌前,而他娘,正端着一碗饭,一勺一勺的往他干爹嘴里送, 时不时的再哄上两句, 这分明……分明是他小时候才有的待遇。 “鸽子肉便罢了,我不爱吃。”魏璟逸嫌弃道。 听他这么说, 张翠花随手将那鸽子肉丢进了空碗里,又舀了一勺白米粥送到他嘴边, 温声细语道:“不吃鸽子那就喝口粥,厨房的人说是熬了一个时辰才熬的这般软烂,这白米粥好克化,正适合你吃。” “嗯!” 门外的狗蛋儿一脸懵逼“……” 刚刚细声细语说话的那人真是他娘? 刚刚听他娘说话的时候,狗蛋儿被雷了个外焦里嫩,甚至忍不住怀疑,里头这二位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 亏他还说他干爹享受的是他小时候的待遇,这会儿才发觉了不同,他小的时候是他娘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面前是狗屎,他也得挺住了,吃下去,而他干爹却可以挑着捡着来。 嗯,果真是差远了。 随手唤来了管家,狗蛋儿扒在门框边儿冲着屋里头努努嘴,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周叔,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儿?” 周管家点头哈腰的哂笑道:“主子的胳膊断了,这不,你娘正喂着呢吗?” 狗蛋儿深吸一口气:“我当然知道是在喂饭,干爹胳膊上裹那么厚的布条,若不是胳膊断了,也不会如此,周叔,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管家一脸苦笑,殊不知他也不知缘由,只好解释道:“不是咱不说,是真不知道,里头那二位捂的严实着呢!要不少爷自己去问问?” “好吧!” 里头的二位还在一口一口地喂着饭,狗蛋儿就是这么进来的。 “干爹这胳膊是怎么回事?周管家说是断了,怎么断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只将注意力放在了他干爹的手臂上,并没有注意他娘的神情猛地一顿,但这点细节却还是被魏璟逸发现了个正着。 咽下一口白粥,魏璟逸淡淡说道:“路上不小心摔的。” “摔得?”狗蛋儿一脸不信:“怎么摔能摔成这样?干爹莫不是在骗我?” 越想越是如此,紧皱着一张脸,狗蛋儿接着道:“莫非其中另有隐情?干爹不妨说出来,我替你收拾他。” 说到这里,魏璟逸眉头一挑:“你要怎么收拾?” “自然是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为奴为婢,做牛做马。” 观着张翠花的脸色,魏璟逸故意问道:“为奴为婢也就罢了,做牛做马是不是狠了些?” 狗蛋儿摆摆手,一脸讨好:“不狠不狠,我还觉得轻了呢!弄断我干爹一条胳膊,只叫他做牛做马都算是便宜了他……” 狗蛋儿说的理直气壮,誓要替他干爹出一口恶气,不料他这话刚一说完。就见她娘手里端着的碗被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好在她还顾着几分力气,碗倒是没破。 狗蛋儿小心问道:“娘,你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手也不稳当?” 只见张翠花黑着一张脸,又甩了狗蛋儿一个眼刀,直瞪的狗蛋儿觉得浑身凉飕飕,才又道:“你娘还不至于喝点酒就拿不稳饭,倒是你刚刚说的……” “也不瞒你,你干爹这条胳膊,我卸的,你不是要打得我满地找牙吗?尽管放马过来!” 听到这话,狗蛋儿瞪大了一双眼珠子,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是他娘,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关键是他也打不过呀 ! 想起自己刚刚所说的大逆不道的言论,再看看他娘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狗蛋儿咽了口唾沫,又后退了两步,嘿嘿笑了两声:“我哪有这个胆子,娘你先喂着,我出去找人接替你。” 张翠花拒绝道:“不用了!” 狗蛋儿忙不迭的回道:“要的要的。” 狗蛋头也不回的从这屋里跑了出去,没跑两步,迎面又撞上了周管家,扯着周管家的袖子,狗蛋儿仔细吩咐道:“一路上没瞧见什么侍婢,劳烦周叔给找两个心灵手巧的婢女过来,好接替我娘。” -- 第159页 听到这话,周管家抽了抽嘴角,直言道:“不是咱不愿,的确是您要的婢女她来不了。” 狗蛋儿有些不解:“厅堂不是春闻和秋水侍候的吗?” “春闻手摔了,秋水她娘病重,回家去了。” “那寝室总有人吧!” “没人。” “厨房呢?我可是瞧见了,那么一大桌子菜,周叔可别说是你自己做的。”狗蛋儿斜眼看他。 听到这话,周管家忙不迭地摆摆手:“咱可没这手艺,不过厨房的老李几人刚刚烧水到时候被热水烫了手,即便是来了也替代不了你娘。” 狗蛋儿眯了眯眼,顿时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若是春闻和秋水不在也就罢了,可寝室没人,厨房的人也伤了,哪会这么巧? 镇定了心神,狗蛋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周叔,你也别跟我拐弯抹角,直说吧,到底哪儿有人?” 周管家很是为难:“少爷别问了,今日这府上没人,就是有人也都伤了,就连老朽,老朽也……” 说着,周管家举起一只颤颤巍巍的老手,又道:“就连老头子我在内,都端不动碗。” 狗蛋儿“……” 周管家是武人出身,要说他拿不动碗,大概就相当于他娘拿不动刀。 事到如今,周管家也只好劝狗蛋儿想开点,别去插手这俩人的事儿,于是狗蛋儿也只能亲眼瞧着他娘磨磨唧唧的给他干爹喂完了一顿饭,两人又开始铺起纸张写起字来。 写字这事儿,张翠花自然没这个情操。 魏璟逸伤的是右手,磨墨的活计是干不了的,所以狗蛋儿便主动提出揽下这活儿,偏偏这个时候,他干爹说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还是叫你娘来吧!毕竟你娘今日可是放话了,说我……唔唔唔!” 魏璟逸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张翠花拿手捂住了嘴。 狗蛋儿还等着听下句,就见他娘一脸核善的冲他笑笑,言辞犀利的拒绝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别插手,还是我来吧!” 狗蛋儿不好意思的道:“娘休息会儿,还是我来吧!” “不必,你麻利儿的滚去一边儿玩去,再不走你也留下,把那什么《孟子》给我抄上一篇。” 见他娘要罚抄书,狗蛋儿不敢久留,当即说道:“哎!我这就滚。” 等到狗蛋儿出去之后,张翠花也松开了捂在魏璟逸船上的大手,张口抱怨道:“小六,胆子肥了,你刚刚想跟他说什么呢?” 魏璟逸觉得有些不适,微微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看着张翠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魏璟逸似无所觉,好像刚刚的那个动作只是无意之举,就听他无所谓的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反正我这一条胳膊已经断了,也不差第二条。” 张翠花红着脸指责道:“你……” “我什么我?” 张翠花“……” 这才两年不见,小六这小子不仅嘴皮子厉害了,这长相也愈发艳丽,勾人的很…… 不对,呸呸呸!张翠花打了个寒颤,小六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有罪! …… 而等到张翠花将一汪墨汁磨好,魏璟逸却是将左手一摊,有气无力的道:“辛苦翠花姐姐,不过本殿下现在又不想写字了。” “那你不早说?” “可是你也没问啊!” 听到这,张翠花“啪”的丢开了手里的墨锭,埋怨道:“你故意的!” “哪有?”魏璟逸一脸委屈,活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儿。 “翠花姐姐可不要胡乱冤枉好人,再说了,是你自己要磨墨,又不是我逼着你做的……” 张翠花“……” 行吧!她忍! 整一个晚上,她被魏璟逸指使着做这做那,包括但不限于喂饭,另外还有烧水、洗脸、净面,直到快入寝时魏璟逸才叫她回去。 张翠花哪儿肯回去?她被折腾了一个下午,又在他手底下的兵,还有他儿子面前丢尽颜面…… 她今天要是不折腾死小六,她就不叫张翠花。 屈起一根兰花指,就见张翠花忸怩道:“说好的一夜春宵,做什么又要人家离开?” 一句话,听的魏璟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又抽了抽嘴角:“翠花姐姐,你好好说话,人家这个词不大适合你,本殿下听着……” “听着如何?” “瘆得慌!”魏璟逸涨红了一张脸,终于憋出了仨字。 说实话,他翠花姐姐真不适合撒娇,太可怕了! 张翠花不以为然,只是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一脸奸笑,伸出两只魔爪,张翠花故意逗他:“六殿下,这个点儿了,也该就寝了,容妾身帮您更衣。” 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捂住衣领,魏璟逸严词拒绝:“大可不必如此,衣服我自己会脱。” 嘴上虽是拒绝,可那张脸却是通红,只不过在这昏暗的灯火下,着实叫人有些分不清楚。 张翠花一向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从前如此,如今亦是,小六越是拒绝她就越要勇往直前,不然可对不起他今日的作为。 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她了。 二人也不知是怎的,张翠花推着小六就上了床榻,看着那张俊秀的脸被染得通红,张翠花竟有些恶趣味起来。 -- 第160页 “乖小六,把手松开,姐姐为您宽衣。” 魏璟逸死命护住自己的衣裳,嘴上也是不停的拒绝:“翠花姐姐,真的不用。” “怎么不用?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冤有头债有主,你胳膊都断成这样?我这个罪魁祸首自然要负责到底,宽衣自然也是其中一项。” 魏璟逸羞红了脸:“衣服我自己可以脱,你赶紧出去,被狗蛋儿瞧见就不好了。” “放心,他不会进……”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被打开,自外间传来一道孩童脆生生的声音:“什么被我瞧见就不好了?” 这道声音,赫然是狗蛋儿。 说来也是巧,狗蛋儿想起今日的事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便打算着晚上过来找他干爹问问情况,结果…… 兴冲冲的进来,一进去,就看见他娘压着他干爹,强制性的要给他脱衣裳。 瞧他干爹那小媳妇儿的模样,明显是被迫的。 这怎么能忍? 狗蛋儿站在床边,揪紧了眉毛,捂着心口看着他娘,一脸沉痛的道:“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娘,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玩霸王硬上弓这一套?” “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你还说没有?想我干爹大好年华,这么一颗好白菜就被你……怎么就被你给拱了?我干爹小你八岁,那可是八岁啊!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放屁!”张翠花驳斥道:“你干爹胳膊断了,所以我才会替他宽衣……” “娘,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不觉得违心吗?男女有别的道理我都知道,你会不知道?晚上喂饭,我说我来,你不让,干爹要写字,我说我来磨墨,你也不让,娘,你到底还想找什么借口?” 张翠花头一次知道不光是小六能言善辩,他儿子也是个嘴炮。 “不是,狗蛋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 “狡辩”二字一出,只见狗蛋儿揪紧了眉头:“狡辩!呵呵!娘你终于承认了。” 张翠花“……” “承认什么?死孩崽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你说我想的哪样?别告诉我说这都是误会。” 狗蛋儿就不明白了,都说眼见为实,事实胜于雄辩,他都已经亲眼瞧见了,就是他娘强迫的他干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偏偏他娘还死活不肯承认,到底有什么意思? 但张翠花还是选择严词拒绝,尽管态势已不如刚才,毕竟狗蛋儿咄咄逼人的劲儿是随了他,且今日的事情她确实理亏。 “就像你说的,确实是误会……”张翠花道。 见她娘还是选择否认,狗蛋儿一脸痛心疾首:“娘,你做了就做了吧?还非要瞒着我,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你瞒着我有意思吗?” 张翠花见这孩子就跟头倔驴一样,怎么也解释不清,只能冲着床上断了一条胳膊的魏璟逸喊道:“小六,你快帮忙解释解释。” 魏璟逸原本还在冷眼旁观,特意观摩一下狗蛋儿是怎么训他娘?如今,张翠花点到他,等到狗蛋儿冲他瞧了过来,眨眼间就变作了一副受人欺凌的模样。 再加上这床榻上刚刚才被二人折腾的杂乱无章,就更显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事儿。 只见张翠花瞪着他,威胁道:“你快解释啊!再不解释,由着狗蛋儿这么误会下去,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听到这里,魏璟逸扁扁嘴,摆出一副快哭了的模样,看着狗蛋儿,强忍道:“狗蛋儿,你误会了,是我,都怪我,我今日就不该替你走一趟,不该出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娘怎么会有错呢?狗蛋儿,原谅她吧!” 狗蛋儿将他干爹刚刚说的这话细想了想,只一个呼吸之间,整个王府的人都听到了狗蛋儿的怒吼。 “啊啊啊!娘,你太过分了!” 张翠花“???” 她这也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托狗蛋儿的鸿福, 如今整个王府都知道他们家殿下昨晚差点就被人强了。 强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丫鬟爬主人床的事情在大户人家并不少见,但这人是个男人就不一般了。 一个风头正盛的皇子, 被个“男人”压在身下,差点就一杆进洞, 这种事情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因为对外并没有公布张翠花的身份, 加之她进来的时候大多是着男装,且带着面具,所以除了几个亲信,眼下并没有几人知道这人就是张翠花, 即便是对外, 也只说是花将军。 谣言没有传到外头,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府内,少不了风言风语。 张翠花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原本是打算回来以后扬眉吐气一番, 但如今可倒好,别说是扬眉, 她喘口气儿都觉得压抑的很。 张翠花挠挠头,很是不解,她就不明白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了, 都是小六的错!” 魏璟逸的胳膊虽然是接上了, 但还需要休养两天。 因为那一晚的事情,狗蛋儿也算是看清了他娘的虎狼之心, 所以这两天,但凡狗蛋儿在家, 都会誓死保卫他干爹的贞操,连睡觉都是挨着他干爹来睡,就差没把“防狼”和“防娘”四字写在脸上了。 -- 第161页 张翠花原打算着跟儿子培养培养感情,可被他这么一搞,母子关系直接宣告破裂,弄得张翠花都有些无奈。 “狗蛋儿,你其实不用这么防着我。” 狗蛋儿摇摇头,严辞拒绝:“不行,我得守卫我干爹的贞操。” “我又不是外头的豺狼虎豹,你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你虽然不是豺狼虎豹,但你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果然啊!难怪“娘”和“狼”长的这么像,无非就是差了个偏旁,多了个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听到这话,张翠花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指着狗蛋儿骂道:“你你你……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玩意儿,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想把你塞回去重生。” “人家赌博都是买定离手,更何况是生孩子,娘我告诉你啊!现在后悔,晚了。” 张翠花“……” 这糟心孩子! 张翠花被自己亲儿子防的牙痒痒,不过还是趁着狗蛋儿不在家的功夫特别找到了魏璟逸。 见着这个始作俑者,张翠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道:“你玩够了?” 魏璟逸微微挑眉:“翠花姐姐觉得我是在玩儿?” “难道不是?我知道我有不对的地方,但你折腾了两天也差不多了。”张翠花微怒。 “我才折腾两天,你可是折腾了我两年,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可知道吗?”魏璟逸原本只是语气淡淡的阐述,但说着说着也来了劲儿。 “狗蛋儿说你死了,连埋在哪儿都不告诉我们,可你倒好,似乎只是去外头游历了两年,又死而复生的回来了。” 听到这话,张翠花的神情变了又变,直问道:“他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说实话,这个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两天光折腾小六和狗蛋儿的事情了,哪有闲工夫管别的? 她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她要是没记错,她当初只是跟狗蛋儿说去参军,没说自己是死了。 但这个事情魏璟逸显然是不知道的,只好反问道:“不是你教的吗?” 张翠花摇摇头:“不是,回头我问问他。” “不过问他之前我想先验证一件事情。” 张翠花不解:“验证什么事?” 魏璟逸伸出一只手,“你把手我。” “做什么?” 虽是这么问,但她还是选择把手递了出去,可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魏璟逸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小刀,直接往她手背上划了过去。 感觉到手背一阵疼痛,还有血渗出,张翠花忙缩回了那只大手,藏在身后,也不管面前站着的这人是六皇子,脾气一上来,只管皱着眉头,喝斥道:“你有病啊!” 换作旁人,被这么骂总该恼怒,但魏璟逸只是回了一句:“还好,不是什么大病。” 说着,他又拿那小刀在自己那只断了胳膊的手背上也划了一刀,他这一刀显然比刚才那下要重得多。 “你疯了。” “没你疯。” 见魏璟逸这会儿还有时间跟他斗嘴,张翠花瞥了他一眼,心道:神经病,这孩子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 打从一开始,她这皱起的眉头就没再放下过,虽不知小六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把他那只手拽了过来左看右看,显然是比魏璟逸自己还要焦急。 有她在,想死都不容易,手背上的伤口自然也影响不到性命,所以她的焦急很快就从那道伤口上转变到小六那只细长的手掌上。 跟脸一样,小六的手指细长白嫩,看得张翠花都有些心痒痒,甚至还忍不住的吐槽道:“他娘的,这么好看的手,就这么让你废了,幸好我那有药,回头你抹上,保管连个疤痕都不留。” 说着,趁这个机会,她又多摸了两把,显然是回味无穷,看得魏璟逸直想笑。 “翠花姐姐上了两年战场,手上一条疤痕都无,看来便是这药的功效吧!不知这药是怎么做的,若是献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听说他要把这“药”献上去,张翠花可是打了好几个寒颤,她的秘药,说好听点是药,说难听点就是她的血…… 她自认不是个大方的人,又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再多活两年,承担不了拯救世人的重任。 顿了有一会儿,她才开口拒绝道:“算了吧!我这是祖传秘方,只许自用,不许外传,我这人比较自私,也没那个普度众生的想法,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着魏璟逸,就是想看看他今日此举到底想做什么,但这小子实在滑溜的很,倒是叫她摸不着头脑。 殊不知,张翠花在观察魏璟逸的时候,魏璟逸也在观察她。 刚刚划伤自己的那一刀,正好叫她翠花姐姐把手背露了出来,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还是被他看的真真的,那伤口分明已经愈合了。 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他眼皮子跟前,绝不可能是药的原因,那就只会是因为体质了。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时还是觉得惊诧的很。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母子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早有发觉。 这个并不难,不管是他们母子二人的力气、还是五感,又或是愈合能力,都让他觉得非同寻常。 当初狗蛋儿告御状的案子是他来监办的,对这其中的事情,除了狗蛋儿之外,他比谁都清楚。换作一个正常人,受了张翠花那样的伤,根本活不下来,甚至都活不到等人来救,偏偏张翠花撑住了。 -- 第162页 穿两边的琵琶骨,再加上心口的一刀,这才叫众人对她的死讯深信不疑…… 魏璟逸可以不在乎狗蛋儿母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但他依然会觉得不真实,这带他一种极不安全的感觉,似乎她这次回来,日后还是要走一样。 他知道,这种飘渺又不真实的感觉,只有靠他自己想办法才能克服。 思想很滑坡,他承认,办法很极端,他知道,张翠花会生气,他也做好了准备。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得到验证,魏璟逸才真正觉得,眼前这人真的是个活人。 …… 晚上,张翠花果真送来了伤药,魏璟逸也配合的不再去问她的事情,只当今日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只管按照她期望的方式去配合就够了。 他翠花姐姐想瞒着他,那他就装作不知道。 他翠花姐姐希望他能把误会接触,他去就是。 狗蛋儿那边他有去解释,但效果如何他也不清楚,总归他是解释了。 就在魏璟逸狗蛋儿做了一番思想教育之后,第二日,狗蛋儿就去找了他娘。 也不知是被灌输了什么,就见他一本正经的对着他娘劝道:“娘,我想清楚了,总归你如今也是孤身一人,我的确不好干涉你们太多,但像前几日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我希望不会再有。” 想起那一晚的事情,张翠花抽了抽眼角,顺口说道:“你想多了。” 她不过逗一逗小六,真让她霸王硬上弓她也没这个胆子,毕竟,像小六这样的花季少年,哪能让她牛嚼牡丹似的染指了去? 不过……别的女子,若是她看不上,也不配染指小六就是了。 狗蛋儿今日来找他娘谈话,显然是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我没有想多,昨晚干爹跟我解释了,我也反思了……” 张翠花到时好奇这小子到底反思了什么?却只见他攥着衣角,忸忸怩怩的接着道:“我想通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那天都对我干爹那样了,结果总不会再坏。” 狗蛋儿这话的意思便是听之任之,不再去管,只是希望他娘能换个方式,这意思张翠花听得明白。 但事情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样,远比想的更加现实:“那样什么那样?你可拉倒吧!你干爹人中之龙,以后兴许是要当皇帝的,就跟高山上的高岭之花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哪是你娘能配得上的?” 尽管偶尔会被小六这副皮囊所诱惑,但张翠花有这个自知之明,什么锅配什么盖,小六这口锅压根不是她这个盖儿能配得上的。 但这话听在狗蛋儿耳中却成了另一重意思。 说到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听狗蛋儿十分欠揍地回了一句:“哦~你还想玩我干爹……” 张翠花羞红了脸,当即怒道:“滚滚滚!” 事到如今,张翠花已经懒得再与他解释,狗蛋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她对小六图谋不轨,这几天解释了那么多都无用,他倒是好,今日反倒是想通了。 狗蛋儿还要去上课,张翠花正好也要送他,二人说话间正好经过王府花园的水池边。 正值九月,岸上的菊花开得正好。 指着水池子里菊花的倒影,张翠花准备做最后一番挣扎,想了想,又说道:“狗蛋儿,你瞧见那水里的花没?我告诉你,你干爹就是那水中花,看着似乎离得很近,但碰不到,也摸不着……” 狗蛋儿一脸不解:“啥意思?” 看着狗蛋儿这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张翠花索性放弃挣扎,随即摆了摆手,一脸无奈的道:“算了算,没啥意思,你还小,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 狗蛋儿嘟着嘴:“那你倒是解释啊!你不解释我怎么会懂?” “解释了也是白解释,浪费口舌。” 一路上狗蛋都在他耳边嘟嘟囔囔,惹的张翠花只能祭出大招:“对了,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事?” 说到这里,两人停驻了脚步,只见张翠花幽幽的看着狗蛋儿,一字一顿的道:“听说我走了之后,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狗蛋儿“……” 谁?谁告的密? 看着他娘这副马上就要发飙的样子,狗蛋儿摆摆手,连忙后退了两步,只见他一脸苦笑的解释道:“娘,误会,都是误会。” 但张翠花哪能就这么放过他?这两天,这小子是怎么让他颜面尽失的,那一晚她说是误会的时候狗蛋儿又是怎么据理力争的,这些她可都记着呢! 账要算清楚,亲兄弟是如此,母子俩更应如此…… 这个早上,伴随着狗蛋儿的哭声,正道的光,又洒在了大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早上, 狗蛋儿是哭哭啼啼的上着学,到了晚上,他又开开心心的回来。 路过园子里的花园, 瞧见那水池边光秃秃的一片,狗蛋儿尚还有些不解, 秋天里还能盛开的花不多, 除了爱花之人会特意盖了暖房去种,唯有这菊花能在这寒凉中安然吐蕊。 可早上还见着的这一园子菊花,傍晚回来就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些奇怪, 问下人说怎么回事, 底下的人也只说是六殿下让剪的, 要用来插瓶。 狗蛋儿不清楚这府里到底有多少瓶子能用的了这许多的菊花, 直等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娘的房间…… -- 第163页 包括但不限于客厅、饭堂,但凡目光所至之处,皆有这菊花的踪影。 晚饭时分, 三口人聚集在饭厅,饭桌上足足摆了十来盆的菜色, 每道菜都是分量十足,至于用饭之人,一大一小两个吃饭狼吞虎咽的自是不必说,外带一个慢条斯理的魏璟逸, 倒像是南北极一般。 一桌子菜很快就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 闲暇之时,狗蛋儿看着饭桌上正中央摆放的一瓶子大蕊菊, 忍不住吐槽:“干爹怎么把园子里的花都剪了?” 魏璟逸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没什么原因, 想剪就剪了。” 狗蛋儿也没拿这当回事儿,只道:“剪了也好,早上娘还跟我说干爹你是什么水中花,碰不见摸不着,剪了插瓶子里就够得着了。” 吃饭也中枪的张翠花听到这话,不禁从埋头苦吃的状态中抽身出来,伸出一条长腿自桌子底下直接对着对面的狗蛋儿踢了过去。 “吃你的饭吧,哪儿这么多话?” 这一脚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 再说张翠花的力气本就非比寻常,这一脚又是直接踢在狗蛋儿的椅子上,只把这实木椅子踢飞了出去,好在狗蛋儿动作灵活,反应的快,直接一个后空翻安然落地,而那椅子却是倒地不起。 狗蛋儿一脸哀怨的把椅子扶了起来,又重新坐了上去,才对着他娘抱怨道:“说实话,我有些怀疑,你真是我亲娘?” 坑儿子不偿命,哪个亲娘会干出这种事情? 也就是他灵活多变,不然这一跤是摔定了。 对于狗蛋儿的抱怨,张翠花倒是不以为意,往嘴里扒了口饭才又微抬起了头,含含糊糊的说道:“不用怀疑,假的。” 魏璟逸见他们母子如此只是轻笑,并未答话。 张翠花吃饭素来是狼吞虎咽,只图快,不图吃相,尤其跟前两个又是她最亲近的人,自然没什么顾忌,当下吃的嘴边都是饭粒。 看着她这副吃相,魏璟逸忍不住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她:“自己擦擦。” 张翠花随手接过,胡乱往嘴上擦了两下,但她这两下也只是把饭粒擦掉,油花还盯在上头,魏璟逸只好站起身来接过帕子给她擦。 二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抬起头,由着人伺候,一个手撑在桌子上耐心擦着,这场面看的狗蛋儿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先是看看她娘,再时看看他干爹。…… 好家伙,这情形,似乎有戏! 狗蛋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直放下手中的筷子,还把两只胳膊都撑在了桌上,才又凑到魏璟逸跟前,扯出一张讨好的笑脸道:“干爹,你说你对我们这么好,我娘之前还对你做这种事,实在是惭愧……” “无妨!习惯了。” 说这话的时候,魏璟逸眼皮抬也不抬。 “额……” 他这一句话差点打的狗蛋儿不知道怎么接,直等他缓了半天才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干爹,我想过了,既然错已经酿成了,你又受了这么大委屈,不如这样,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收了我娘,也省得她再出去祸害旁人。” 这话一落地,忙听张翠花厉喝道:“狗蛋儿——” 她这一嗓子便是想让狗蛋儿闭嘴,不料狗蛋儿倒是闭嘴了,却听魏璟逸有些为难的应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倒是无妨,毕竟府上也不差你和你娘两个人的口粮,主要还看你娘,得问她答不答应?” 听他这么说,狗蛋儿顿时眼前一亮,当即应了一句:“我娘听我的,她肯定没意见,不就是改嫁吗?我举双手赞成。” 张翠花当时就摔了筷子,红着脸道:“你赞成什么赞成?狗蛋儿你别闹,就算我愿意,别忘了,我跟你爹在官府还有着关系。” “娘这意思是不是说,若是你跟他没了关系就可以改嫁?”此一问,狗蛋儿明显是故意给他娘下套。 但这话倒是给张翠花问的眼前一懵,说实话,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若是小六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萌芽就很快被她否决。 不行不行不行,要她对小六下手,实在是太丧心病狂…… 说到底还是她跟小六差的太大,不提年龄,且身份上就有差,她从前倒是不觉得,也是后来在京都待的久了才明白这身份上的差别。 别说她已经有了孩子,就算是完璧之身,妙龄少女,配当朝的六殿下也还是委屈了他。 张翠花低下了头,不仅替小六委屈,也替自己委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嘭!” 却是碗裂之音。 不知何时,她手上的粥碗竟不自觉地被捏破。 瓷片碎了一桌子,碗里的粥也洒了一桌子,即便不烫,却还是淋得满手都是白粥。 魏璟逸不动声色的蹙起了眉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上前去替她擦拭,擦拭之间,也亲眼目睹了她手上细小的划痕是如何愈合。 瓷片的伤口极细,出血也慢,张翠花中间瞥的那一眼并没有看到有血渗出,才会任由小六去擦。 但看着那道渗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魏璟逸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直到如今,他还是觉得他翠花姐姐周身都带着神秘,让他忍不住去探查…… -- 第164页 “说起来,翠花姐姐的手倒不像是这个年纪会有的,面容也是,似乎七八年前就是如此。” 说到这里,魏璟逸咧嘴一笑,玩笑道:“翠花姐姐要是有什么不老的秘诀记得传授给我,我也好拿去试试,免得过些年倒是老在了你前头。” 听到这个问题,张翠花猛然一顿。 是了,她怎么忘了自己跟正常人压根不一样,不单单是体质,好像自成年之后这面容也不曾改过。 要是这么来看,年龄差算个球事…… 别说差八岁,差八十也不是不行,端看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 一想到这里,张翠花竟觉得有趣起来。 没想到终有一日,她也会因为感情之事怯懦起来,真是丢人,好歹她也是个大将军,是在战场上军功积累,是刀口上舔血舔过来的,比那些养在后院的官家小姐们又差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她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有儿子给她助攻,拿下一个魏璟逸还不是早晚的事…… 魏璟逸可不知自己一句话就让张翠花有了转变,刚才是见她神色郁结才会有此一问,见她神色忽然变化,虽不知是因为什么,但还是没再多提,包括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狗蛋儿倒是没去多思这两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知道他娘伤不了,所以并不担心,从始至终都是好好的坐在椅子上。就如同他自己小的时候磕到碰到,他娘也不着急,或许旁人理解不了,但他们就是这么相处的。 等下人把这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三人也回到了原本的座位,刚刚还在探讨改嫁的问题,张翠花说有顾虑,正当时,只见狗蛋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大力扯开,随即又从里头掏出了一张纸来。 匆匆一瞥,但还是能看得清,那纸上赫然写着“和离书”三个大字。 狗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娘,笑眯眯的说道:“娘,我没跟你说过吗?或许你跟他以前有关系,但现在没了。” 狗蛋儿把和离书往桌子上一拍,张翠花拿过来一瞅,果然是叶北辰的字迹。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举着那封和离书,张翠花有些惊讶。 “我逼他写的。”狗蛋儿理直气壮。 张翠花给狗蛋儿竖起一个大拇指,恨不得想抱起他来亲一口,“你可真是我亲儿子,干得漂亮!” 狗蛋儿谦虚道:“那是那是,都是娘教的好。” 魏璟逸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的这副高兴劲儿,笑着摇了摇头,挥手叫下人呈了样东西进来。 “对了,我今日出去时见到一件不错的皮毛大衣,这尺码翠花姐姐你能穿。” “这才九月,穿毛皮大衣是不是早了些?”张翠花道。 “不早,我昨晚观星,晚上应是有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冷了,明天记得多披件衣服。” “行,知道了。”张翠花应道,说着便收下了那件玄色大衣。 等到魏璟逸坐下来时,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有个贤内助真好!” 这一句话,说的魏璟逸面上直接添了一抹霞色。 见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狗蛋儿在他干爹眼前晃了晃手,忙不迭的道:“干爹,我的呢?我的呢?” 魏璟逸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给忘了……” 听到这话,狗蛋儿扁扁嘴,小嘴一撇,忍不住抱怨道:“干爹,我娘一回来,你这心偏的也是没边儿了。” 魏璟逸承认自己偏心,但主要还是狗蛋儿不缺这些,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明日,明日一定给你准备。” 就连张翠花也跟着大摇大摆的呵斥道:“听见没?你小子靠后。” 那模样,简直不要太得意! 看着自己亲娘那副嘴脸,狗蛋儿诚挚的看着他干爹,一本正经的建议道:“干爹,我收回刚才的话,像我娘这种女人,你还是放手吧!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你把握不住的。” 张翠花“???” 她刚要起身,就见魏璟逸按住了她的肩膀,只对着狗蛋儿说道:“自从十岁那年从马上差点跌落被你娘救下以后,我就一直苦练马术,进展也算顺利,尤其是驯马技术,所以,能不能把握住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说到这里,魏璟逸只觉得自己手上被另一只手覆盖,低下头,却见他翠花姐姐正一脸不善的看着他,手也按住了他的手。 张翠花起身的时候顺便把魏璟逸拉到了椅子上,二人的位置顿时来了个逆转。 佐住他的两只胳膊,张翠花挑了挑眉,故意道:“你刚刚说你驯马技术不错?” “就也……也还行!” “其实我马术也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二人的脸靠得极近,大约也只有半只手掌的距离,这也让魏璟逸能够很清晰的看到她瞳孔下的变化。 提到“马术”,魏璟逸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在这个场景下,他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色气。 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错觉,“兵”临城下之时便慌不择乱的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个马术,它正经吗?” 张翠花一开始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但小六这么一问……她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深奥。 原本挺正经的一个问题,这一问,就显得不大正经了起来。 “咳咳!”张翠花假模假样的咳了两声,又放开了他的两只胳膊,连忙扭过了头去。 -- 第165页 “马术正不正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大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因为接好的胳膊需要修养, 魏璟逸是告了两日的假,虽然打的是风寒的名义,但时间久了也不行, 所以从第二日开始他便又得去上朝。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偏偏魏璟逸是魏帝选定的储君,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魏帝眼皮子底下, 早朝发现儿子胳膊不大对劲后他便使人去查。 结果这一查,顺藤摸瓜自然就查到了花将军头上,连同那日在青楼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 由于在外人眼里的张翠花就是个死人,所以如今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府外, 她都是以花将军的名义来行走, 唯独也只是在北凉王府显露过一次真身。 所以, 上报到陛下案前的消息便显示, 魏璟逸不光是在青楼说出了那一番引人深思的话,还把人带到了府里住下…… 魏璟逸府上有陛下的眼线,这件事情不仅皇帝自己知道, 魏璟逸也知道,所以他才不让张翠花以真身示人, 张翠花戴着面具,面具底下是什么样子除了府上他几个亲信也没旁人知道,瞒天过海并不算难。 唯一难的就是,府里如今正谣传着六殿下与花将军的断袖情义…… 先前, 魏璟逸府上陛下的那些眼线们还在愁要如何把这消息禀告给陛下, 毕竟皇子断袖不是小事,没证没据的, 他们也不敢随便呈到御前,但如今不一样了, 陛下既然问起,他们就好答了。 于是,不仅是那日青楼里魏璟逸说过的话,还有当日在府上花将军对六殿下做过的事情,以及这几日间他们所观察到的,桩桩件件都汇总到了陛下面前。 那叫一个详尽…… 那叫一个震撼人心…… 看着眼前这些呈上来的信件,魏帝脸色变了又变,由红转青,由青转黑,到底还是一拂袖,把桌上这一沓子信件通通扫到了地上。 “难怪啊!难怪这孩子不愿意娶亲,这么大了,府上还一个侍妾都没有,合着是……是喜欢男人!” 魏帝大手一挥,猛地往桌子上一拍,怒道:“还有这个花诚,真是胆子肥了,敢拐朕的儿子,实在不知好歹。” “明着大家都是朋友,暗里却是在勾引朕的儿子,可恶!实在可恶!” 魏帝一挥手,怒喝道:“来人!” 外间候着的总管太监李林战战兢兢的操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先是帮着把这地上收拾了,才听魏帝吩咐道:“交代你个事儿。” “陛下您吩咐。” “你挑十几个侍妾,送去小六府上,记住,挑好的。” 李林惊讶间,微微抬头,只管问道:“十几个?” “对!”魏帝义正言辞。 李林抿抿唇,不再质疑,只道:“奴才这就去办!” “要快。” …… 陛下亲自吩咐的事情,李林自然当成了手头的第一要务,十几个侍妾并不难寻,等调派了人手之后,他当即带着人去了魏璟逸的亲王府上。 不过,在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北凉王府也派人过了来,说是要找张翠花。 她前几日才把叶北辰废了一手一脚,如今才找上门来,也不知这几日都是做什么吃的?她哪里知道,为了寻神医去治叶北辰的伤,北凉王府至今才抽的开身。 从始至终,张翠花都没去看来找她的这些人,府里的大管家过来回话,张翠花也只道:“张翠花谁啊?哪路英雄?本将军怎么会认识?” 知道底细的老管家“……” 装傻装到这个程度上也是没谁了!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紧接着就听张翠花接着道:“不见不见,也不许他们登门,日后他们的事情也不必与我禀报,他们要找张翠花与我花城有什么关系?赶紧把人撵走。” “是!” 以魏璟逸如今的身份地位,打发走一个没了依靠的北凉王府不成问题,再者说,这本就是叶北辰欠她的,如今也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张翠花实在觉得,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对比起她受过的伤害,她没有对叶北辰下狠手。 断了的四肢可以再接,废掉的那一手一脚虽是无力,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能用,总归府上那么多下人,下半辈子好吃好喝,也有人伺候着就是了。 人应该知足,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情,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要付出代价。 管家才刚打发走北凉王府的那些人,迎面便撞上了来传旨的太监总管李林,正值魏璟逸不在,府里的事情一应交给张翠花负责,也是由她来接旨。 李林自然不是孤身前来,不光是随行的太监,后头还跟着十来个陛下嘱咐带来的女子。 旨意上花团锦簇,大抵都是各种辞藻堆砌,要么是夸魏璟逸,要么就是夸这些女子,对于张翠花这个只勉强读了三百千的半文盲来说,理解起来还是略显困难了些,只能寥寥听的懂几句。 看着眼前站着的这十来个貌美如花,身姿聘婷的处子,再看看站在他们最前方的李林,张翠花站起身来,微微挑眉,问道:“本将军读过的书不多,想问问李总管,陛下这是何意?” 李林奉承的笑笑,只管解释道:“旨意是说陛下心疼六殿下劳苦功高,赏些个侍妾,这不,就让老奴带来了。” -- 第166页 听到这里,张翠花心头一跳,瞳孔都放大了不小。 先不说陛下为何赐这么多女孩给自己亲儿子,重点是,她才刚决定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趁此良机拿下小六,陛下送这么多女子过来还不得坏了她的计划? 不行,不能收! 别说是她不同意,魏璟逸也不会同意。 张翠花有自信,只要她在,小六没这个胆子。 “既然六殿下吩咐这府里的事情由本将军做主,那本将军也不客气了。” 李林笑笑:“那是自然。” 不过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就听张翠花转而又摆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脸色,又道:“只是总管怕是不知,这么多侍妾,府上怕是养不起,本将军觉得,您还是带回去吧!” 李林惊呼:“那怎么能行?这是陛下的赏赐。” 张翠花也是一脸难色:“实在不行,那本将军做主送给总管,您不如留着,自己用。” 听到这话,张翠花明显瞧见底下那十来个女子十分恐惧的颤了颤,不光是她们,就连大太监也是抽了抽嘴角:“花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奴一介阉人,怎么、怎么能……” 他倒是想有这个福气,偏偏没这个能力! 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话说的就是他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将军书读的不多,但这句话却记得十分清楚,总管都不肯收,为何偏要我家六殿下收下。”张翠花辩驳之下,如今说起六殿下也会在前头加个“我家”两个字,魏璟逸若是在此,定会十分欣喜。 “这是陛下赐给殿下的,花将军不问六殿下的意见私自做主,也不怕六殿下回来恼了他?”李林正色道。 “这是本将军的事情,无需李总管过问,总管不妨想想该怎么把这些人原模原样的带回去,府上清贫,可养不起这么多的莺莺燕燕。” 说实话,李林还是头一次见陛下赐人敢不收的,且用的还是这般理由…… 十几个侍妾,放在普通人家的确养不起,可这是哪儿?这是亲王府,想当初四皇子未离京时,府里侍妾通房足足近百,这才哪儿到哪儿? 大太监看得出,花将军这是明里暗里的在拒绝,但今日陛下亲自发话要送,若是这差事办不成,他有何颜面再去见陛下? 说起来,此事也关乎他的前程。 既然花城与她撕破了脸,那他也不必客气,也不在于他客气,当即说道:“依老奴看来,花将军还是莫要强词夺理,陛下的赏赐,哪是说拒绝就拒绝的?” 李林这话里话外已经是威胁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张翠花这人向来不怕威胁。 陛下赐人,可赐上十来个人怕是也不占理,传出去还不知外头的人要怎么说呢!她向来以为小六的父亲是个极明事理的人,但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思及此,张翠花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冷道:“你这意思是,六殿下必须要收?” “大抵是这样。”李林不卑不亢。 张翠花嗤笑一声,也不在与他争辩,只是对着管家吩咐道:“既然大太监都这么说了,本将军也不好说什么,正好府里还缺些个洒扫烧火打杂的,管家,你帮着安排就是。” 老管家心里战战兢兢,虽然觉得张翠花做的有些过了,但此时也不好在这里驳他面子,只好应下。 而说到这里,李林身后站着的那十几个侍妾顿时慌了,皆是抬眼看向了领头的李林。 她们是听说能去六皇子府上伺候才会踊跃报名,是奔着享福过来的,哪知道这哪里是福窝,分明是虎穴。 洒扫,烧火?这样的活计,即便是在宫里她们也是没做过的…… 而不仅是她们,连着李林也是皱起了眉头,免不了要说上两句:“花将军,陛下赐的是侍妾,不是打杂烧火的丫头。” “本将军刚才就说了,六殿下府里一向清贫,哪里养的起这么多侍妾?再说了,谁说侍妾就不能烧火?寻常百姓家,别说是侍妾,就是当家主母也要操持家务,本将军小的时候也是给家里烧火砍柴跳水,难不成李总管的意思是说看不起我们这些烧火的?” 说到这里,张翠花神色暗暗,就连那眼神中都透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 他这么一质问,大太监反而不好轻易作答。 花诚明摆着是在给他挖坑,若是他答了,那便是说他看不起烧火的。 一想到这,李林只能打落牙齿或血吞,也不在与他争辩,只是勾着唇,冷笑道:“花将军生得一双巧嘴,老奴不与你争辩,敢问六殿下可在?” “不在。”花将军振振有词。 “殿下此时在何处?” “不知道!”花将军理直气壮。 “那这些个人?” 问到这个问题,只见他们眼前的这位花将军当时就挺直了腰板,毅然决然道:“刚才就说了,两个选择,要么留下烧火打杂,要么你带回去,做侍妾肯定是不成,你想都不要想。” “你……你!”大太监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将人留下,拂袖离去。 而后头站着的张翠花看着这满屋子的侍妾,又对着李林的背影幽幽说了一句:“好走,不送。” “不必相送!” 李林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还不知如何发泄,不过他出门的时候倒是碰着六殿下,火气一上来,当即就把张翠花的所作所为一一禀明,直等六殿下给他做主。 -- 第167页 只见魏璟逸沉思片刻,遂道:“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就这么办吧!” 大太监“……” 这两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六章 回去之后, 大太监便把今日之事禀告了陛下,都不用他添油加醋,陛下就已气的不行, 在殿内也是撒了好一会子的气。 陛下要摔碟子摔碗,李林早有预感, 金贵的茶盏都不好呈上来, 便准备了不少砸起来体面又不心疼的碗碟来。 看着一地碎瓷片,魏帝气道:“嚣张,这个花诚,实在是嚣张至极, 他真以为朕对付不了他?” “陛下不想把这事挑明, 伤了父子间的情分, 偏偏这花城敬酒不吃吃罚酒, 哪里是陛下的错?”李林一直是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候着,只等到此时才去插嘴。 不过他这话着实是说到了陛下的心坎里,送侍妾过去, 不过是想给小六一个台阶下,若是他收了, 再与那花诚断绝来往,他也可以既往不究,但陛下着实没想到,这花诚竟如此嚣张跋扈, 连他的面子也不给。 既如此, 也别怪他狠心。 魏帝勾勾手指,唤李林上前, 而后低声吩咐道:“你去叫些个暗卫,暗中除了他……” 花诚性命事小, 皇室脸面事大,即便是个能人,也不可再留他,为今之计,也只有除了他才能将此事泯灭于众人之口。 暗卫是派去了,一共是去了两拨人,都是暗卫队的个中好手,但魏帝实在没想到,这花诚的确是个能人。 他来来回回派去几十号人,用尽各种法子,也没能把那花诚除了,别说是性命,连道大点的伤口都无。 说白了,他的暗卫打不过花诚。 丢脸,但也是实话。 “难怪他能拿下北疆四城,若非他非要纠缠小六,朕定要好生提拔于他,可惜了……”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六,不主动找他去说也是顾及他的面子,明面上给他送侍妾,不过是提点他罢了,结果这两人倒好,真把人弄去做杂活儿。 想事情不被泄露,不能动小六,那就只能从花诚身上想办法。 而正当魏帝准备想第三个法子时,六皇子断袖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这么一来,倒是阻挠了魏帝下一步的计划。 “是谁?是谁在后头捣鬼?去查。”魏帝怒道。 他千方百计不让此事外传,结果呢? 说起来,这事儿也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魏帝也在其中起到一部分的作用,先是送侍妾,再是刺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有心之人自然能够察觉得出蛛丝马迹…… 此时,三皇子正在府上不知怎么高兴呢! 近两年,魏帝扶持小六,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皇子的确没想到,他斗倒了他二哥四弟五弟,马上又来个小六…… 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他这个六弟,正好这时候,他父皇给他送来了把柄。 命人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好酒好菜,三皇子乐不可支:“一开始知道这两人熟悉,本殿下还觉得不安,不过如今看来,这倒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说起来,本殿下还得感谢父皇送来的这么大的把柄。” “哈哈哈,难怪他这些年不娶妻,谁能想到,小六竟是个断袖,这种事情,说出去谁敢信?” 三皇子喜上眉梢,对面坐着的三个幕僚也是满眼笑意,这种时候,他们自当奉承:“属下已命人安排好了后面的事,殿下只管看这次六殿下该如何收场。” “事情交给你们,本殿下放心。” 而此时,这件事早已传到了魏璟逸的耳中,事情刚一出,府中就开始在讨论此事该如何料理,知道的亲信,譬如管家和孟夫子,都知道花将军是女子,但府里也有许多是没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容的。 有知道张翠花底细的一开始还提议说:“要不就把花将军的身份公之于众,这样,谣言不攻自破。” 不过这话刚一出口就得到了六皇子的反对。 以女子之身入战场本就不合法理,且当初在陛下跟前就说她是死了,如今死而复生,若是此时公布,不只是欺君的大罪,更是给了三皇子又一个把柄。 即便有当初救命之恩,也难保不会让陛下如鲠在喉,说起来,魏璟逸还是不想让她陷入到这种夺嫡之争来。 所以如今,他也只能对外说是两人关系好,之前在青楼说的话也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 但这个理由解释起来还是太过牵强,毕竟六殿下这些年守身如玉是事实,且外界本就有一定的猜测,再加上此时舆论之下,这个理由怕是很难平息。 但如今也只能试试缓兵之计,看这个办法是否可行,等到过些日子舆论平息再行商定。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张翠花,她是后知道的此事。 彼时,她还在外头听着说书吃着蜜瓜,结果她吃个瓜,吃着吃着就吃到了自己身上…… 且这皇子断袖,这还不是普通的大瓜。 她就说出一趟门,路上怎么这么多人看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小六是断袖,可那也得她是男的才行,她连个把儿都没有,怎么断,怎么袖? 说是媾合她也认了,断袖?无稽之谈。 回去的时候张翠花还去找了魏璟逸想要说起此事,让他查一查,这事儿的背后绝对有人在推波助澜,不然光凭舆论,也不会达到如此程度。 -- 第168页 “我知道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魏璟逸幽幽说道。 “既然知道,那你还在愁什么?”张翠花不解。 “是因为别的事,跟这件事无关……” “哦!” 魏璟逸这会儿正在凉亭,独自喝着小酒,神情看上去算不上好,张翠花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了他生气,便在他跟前陪着他坐着。 此处就他们二人,见气氛不咋地,张翠花便随口说道:“狗蛋儿今天没回来。” “他去北凉王府了。” “什么?”听到这话,张翠花当即站起身来,怒道:“我都回来了,他还去北凉王府做什么?” “你别那么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只告诉你不告诉我,这小子什么意思?好歹也该跟我说一声。” 魏璟逸微摇摇头,拽着她的袖子拉着他坐下来,宽慰道:“当初约定好的,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毕竟,狗蛋儿的确是北凉王的血脉。” “可是……” “放心吧!叶北辰还不至于对他怎么样,你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来处理就行。” 魏璟逸没说的是,狗蛋儿会过去正是因为他娘的缘故,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张翠花的身份还得瞒着,且她那日伤了北凉王,伤的不轻,兔子急了都会咬人,若不是狗蛋儿从中周旋,难保他们会做些什么。 这种时候,容不起雪上加霜了。 不过这些内情,他也不必与她说起就是,是人都有自己的责任,狗蛋儿虽然年纪小,但身份不比常人,处理这些小事并不算什么,说是历练都算轻的,更何况狗蛋儿聪明,他知道该怎么做。 有魏璟逸在跟前替狗蛋儿说话,张翠花似乎是认了命,毕竟是狗蛋儿自己选择的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管看着小六问道:“不是我跟狗蛋儿惹的你,那你今日又是怎么了?” 总不能是因为外头说自己是断袖才会跑来喝酒,据她所知,小六可不是个喜好饮酒享乐的人。 魏璟逸也没回答,只是丢给她一坛子酒,勾唇一笑:“翠花姐姐,陪我喝点儿呗?” 张翠花接过了酒,咕嘟嘟喝了两口,随意擦了擦嘴,不屑道:“就你这点儿酒量,还不够爷塞牙缝的。” 听她这么说,魏璟逸挑了挑眉,调侃道:“要不要我在这酒里给你加点儿毒?” 他这话本就是开玩笑,结果却听张翠花高兴的咧着嘴,回了一句:“好啊好啊!毒的话最好是要那种能产生幻觉的,带劲儿。” “你不怕毒死?” 张翠花拍拍胸口,自信道:“放心吧!那点儿毒还毒不死我。” 魏璟逸饮下了一口酒,啧啧两声,神情有些莫名,不过这些个酒下肚倒是叫他多了些醉意。 想着张翠花的这些能力,他忍不住道:“百毒不侵,力能扛鼎,翠花姐姐这体质是我望尘莫及,拍马也赶不上的。” 听了这话的张翠花挠挠后脑勺,只是憨笑,涉及到这些,她一向小心,就怕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她那张憨厚的面庞,酒醉之下,魏璟逸放下了手里的酒壶和酒杯,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朝她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 “你猜。” 他倒也没做什么,只是趁着醉意,两只手一左一右,左右开弓的捏住了张翠花的脸颊,反复捏了捏,似乎在玩什么玩具一般。 若是换了旁人,张翠花早把这人一拳打出去了,不过今日小六状况不大对,她便由着他了。 只见魏璟逸揉了揉她这张脸,转而又摸摸她的头发,耳朵,甚至还捏着张翠花的嘴挤到一起。 感受着手里这张脸的温度和质感,魏璟逸忍不住道:“翠花姐姐,你真比我大八岁?” 张翠花轻轻打开他的手,又瞥了他一眼,诚实回道:“自然,别忘了,咱俩六年前就认识了。” 魏璟逸鼓着脸,很是纠结,张翠花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年龄大,却只听他纠结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年龄上的确如此,但我很是怀疑,虽然你比我大八岁,可日后谁会送谁走也难说。” “毕竟你……太特别了。” 狗蛋儿跟他娘很像,也是魏璟逸看着长大的,他不是傻子,也看的出来他们母子的生长情况与常人完全不同。 魏璟逸很是怀疑,体质不同,生长不同,那生命线呢?是不是也不一样。? 年龄可以来衡量正常人,但对于张翠花母子……只怕是不准确吧! 看着小六愁眉苦脸,张翠花拍了拍他,不以为意: “想这么多做什么?活一天是一天,有我在,起码能让你过到老。”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啊!”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张翠花嘿嘿笑着,一本正经拍着魏璟逸的肩膀,想安慰他,但憋了许久也只憋出五个字。 “六啊!别自卑。” 听到这话,魏璟逸抽抽嘴角:“倒也不至于。” 他也就是说一说,觉得稀奇,自卑,还是算了吧! 两人又喝了一会子酒,直到后来小六坐也坐不稳当,不过酒醉后的他倒是比平常大胆些,甚至还敢勾勾手指,对着张翠花命令道:“你过来,让我靠着。” 那表情,那叫一个嚣张跋扈,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看着他这做派,张翠花挑挑眉,心道:胆子肥了,不过,顾着魏璟逸今日心情不好,她还是把自己肩膀借了过去。 -- 第169页 靠在张翠花宽阔的肩膀上,魏璟逸动了动身子,想寻个舒坦的姿势,不过寻到最后,他还是选择直接靠在张翠花怀里半躺了下来。 至于张翠花,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打着帮小六按按头皮的理由,再揉着他的一头滑溜的头发……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有这好事儿呢? 不过,还没等她浮想联翩,就见靠在他身上的魏璟逸上下嘴皮一动,轻声道:“翠花姐姐,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你说,我听着。”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小六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紧绷了脑子的那根弦。 “我大哥是我三哥害死的。” “什么意思?”张翠花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只听魏璟逸合着眼,缓缓说道:“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刚查到消息,是魏璟璃害死了我大哥。”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这次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张翠花目光幽幽,知道此事非比寻常,“那你怎么打算?你大哥是太子,谋害太子的罪名他担不起,只这一件事就能扳倒他。” 只见小六一脸难色,五官都要皱了起来:“我……不知道。” 张翠花叹了口气,梳理着他的头发,又道:“你还是不够狠,他害了你大哥,如今又要害你,你想想,你要是放过他,你大哥岂不是白死了?” 魏璟逸眼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张翠花也不好逼他,只能让他自己做这个决定。 等他睡了,张翠花亲手抱着他回了房。 把人放床上,扒了衣服,又拿着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才又离去,这感觉,跟伺候狗蛋儿小时候似的。 不过,刚要踏出门,她又拐了回来,替他盖好了被子,趁着小六熟睡,还顺道儿亲了他一口。 理由很是充分:“你占我便宜,我也占你便宜,抵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翌日, 张翠花如往常一般出门,午后方归,不过她刚一回府就听见管家焦急的前来禀报:“不好了, 将军,六殿下怕是出事了。” 张翠花身形一顿, 面色一冷:“怎么回事?” 管家迎着她先去内堂, 府上的幕僚已经齐聚,只听他边走边道:“六殿下今日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去了哪儿?” “说是去找三殿下,有事相商。” 提到三殿下, 张翠花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不知道小六去找他具体是说些什么, 但总归与他跟自己昨日说起的事情有关。 “三殿下府上派人过去问了吗?” “问了, 可三殿下府上的下人说人一早就离开了,后来去了哪儿他们也不清楚。” 张翠花斜睨了他一眼:“这话你也信?” “老朽自然是不信,但三殿下府上戒备森严, 我们的人也进不去啊!” “也没有安插的人手?”正常来说,皇子间的斗争互相安插人手也算正常, 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只听管家叹了口气,遂说道:“安插的人手也联系不上,所以我们才着急。” 张翠花眉头紧锁,把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再联想起昨晚魏璟逸跟她说起的事, 倏尔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面色不善的道:“我若是没猜错,恐怕这事儿跟三殿下脱不了关系。” 老管家也有些忧心, 但如今府上能做主的,能救他们主子出来的恐怕也只有张翠花一人。 “那怎么办?” “救人。” 老管家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要救人,可应该怎么救?若是能救的话他们早就出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两人很快便到了内堂,里头包括孟夫子在内,还在三人,其中有两人都是她不熟悉的,想来是小六后来才发展出的人手。 说起此事,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找到魏璟逸。 “怎么救?禀报给陛下?” 孟夫子摇摇头,直言道:“不能禀报,殿下如今正在这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容不得有差,若是禀报陛下的话,我们手头什么证据都没有,兴许还会被倒打一耙。” “确实,三皇子殿下深谋远虑,城府极深,此事要慢慢商议。” “……” 张翠花听他们说了半天,原本以为能得出什么结论,结果听到最后,也只得出了个先查清楚人在不在府内,再行商讨的结论。 也不能说他们是错,但此时的情形的确容不得她再拖下去,思及此,张翠花坚定的向前一步,直言道:“我有办法进去救他。” 孟夫子十分纠结,仍有顾虑:“可若是殿下不在三殿下府上……” 张翠花很是肯定:“不,他在,这事儿老三那个狠人之外没人会做,而且你们就没想过,若是再耽搁下去小六出了事怎么办?” 三皇子的心思她知道,小六手里握着这么大的秘密,动辄就能让他万劫不复,三皇子怎能不惧,这样一来,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太多的众人也不再去想,听她说能救,自然要问:“将军打算如何去救?” 张翠花直言道:“单刀直入。” 众人不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直接闯进去救人。”张翠花坚定说道。 既然还当是什么法子,结果还是要闯进去救人,但如今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若是六殿下出了事,只怕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 第170页 众人头皮一紧,当即决定按她说的来做。 “那……那我等该如何接应?” 张翠花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唔!这事儿不宜大张旗鼓,毕竟手上没证据,你们就在府里等着就行,我自己去。” 众人“……” 听到她要自己去,场面一片寂静。 孟夫子虽然知道张翠花的战力,但让她一个女流之辈去闯那龙潭虎穴也不是君子所为,当即挑了挑眉:“我等怎能让将军一个人去?” “不然呢?”张翠花挠了挠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咕囔道:“不过光靠我一个人也不行,你们还得给我准备辆马车,毕竟救了人出来还得坐。” 众人被他这信心十足的一句话雷的不轻,她这话说起来虽是云淡风轻,但其中的艰难又岂是三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的? 孟夫子站起身来,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皇子规制,三殿下府上有二百亲兵,只将军一人怕是闯不进去。” 张翠花随意的摆摆手:“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三皇子府上的地形图你们可有。” 这种东西自然是有的,可光凭这一样又有何用? 有幕僚说道:“花将军忠义,我等感激不尽,我等知道您与将军关系非同一般,但这么进去与送死无异。” 但张翠花却是不以为意,只说:“你们准备就是,除了地形图,再给我准备一杆枪,我要最重最结实的那把,锋不锋利无所谓!” 太锋利了也不好,弄得到处都是血腥气,到时候别再吓着小六,那可就不好了。 旁人虽然知道她的想法,但这明显是不切实际的,只能按着她的思路把接下来的危险都说清楚:“将军,三殿下既然敢扣了我们殿下,定有准备,您就这么过去?只怕刀剑无眼。” 张翠花站起身来,两手撑着眼前的桌子,只道:“刀剑无眼又如何?我今日决意要救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来也不好使。” 说到这里,她伸手猛地一拍,几人眼前这张桌子的桌面直接顺着他手掌所在的方向应声而裂。 “轰!” 眼前这张四分五裂的桌子似乎也代表着张翠花的打算,众人虽是听说过花将军的英武,但这样的场面也是头一次见,说到底,听说和见过还是大有不同。 在场的几人都被震的不轻,唯独孟夫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接着劝道:“即便你能扛得住刀剑,那弓箭呢?三皇子府上不仅有弓箭手,还有强弩手,将军不如先等我们商议完之后再寻个稳妥的法子。” 见自己的这一手震惊了在场的众人,唯独吓不退从前便与她熟识的孟夫子,也不意外。 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谁说都不好使,跟他们商量也只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罢了。 张翠花看着他,坚定道:“老子等不了了,谁知道那三孙子对小六做了什么?估计他这会儿估计正狗急跳墙,还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弄死小六,再扳倒你们呢?” 若不是昨晚知道那么大的事,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如今,小六落在他手上,谁知道那个丧心病狂弑兄的三孙子会不会再次对小六下手? 不过说起弓箭强弩手,她倒是想起一事:“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之前带来的那个箱子呢?” 管家开口问道:“将军说的可是那个极重的铁箱?” 说起那铁箱,当初他是安排了四人才合力给拖回来,也不知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重的不行。 张翠花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道:“很重吗?就是装了副盔甲,也没别的。” “盔甲……” 众人无语,什么样的盔甲能让四个人来抬? 说起来,张翠花不怕刀剑这些近战,唯一的弱点就是远攻,但她这副盔甲却是能够补足这唯一的弱点。 待她从储物间取了盔甲出来换上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浑身上下已被厚重的玄铁所覆盖,从头盔,到胸甲,腿甲,甚至眼睛处都进行了遮盖,可以说是件防御功能极广的铠甲。 他们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这件盔甲上传来的煞气,想来之前就染过不少的血。 不过这盔甲也不是谁都能穿,这样一句从上到下,还要能防得住弓箭的铠甲,用料自然实在,再加上玄铁本就厚重,一身铠甲自上而下,只怕也得有上百斤,而这铠甲穿在张翠花身上,两相衬托,说是铠甲勇士都不夸张。 有人忍不住好奇道:“将军,这盔甲多重?” “唔!两百斤多吧!”张翠花随口说道,说着,她又穿着盔甲随意跳了两下,围在她四周的人甚至都感觉到脚下踩的地刚刚也跟着颤了几下。 众人“……” 两百多斤,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身披铠甲,手持三刀两刃枪,张翠花也不再耽搁,当即便朝着三皇子府上而去。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不忘交代,此事是她一人所为,尽管她觉得不会判断错,但若是有什么意外,记得照顾好狗蛋儿。 几人自当遵从,他们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会照顾好狗蛋儿这孩子。 等到了地儿,下了马车,张翠花便冲着三皇子府而去,自然是从大门而入。 见穿着铁甲的张翠花冲着他们府上过来,门外的两个门房一左一右拿着长棍摆了个X型,拦住了她的去路。 -- 第171页 二人怒目而视,只管问道:“你是何人?这里是当朝三殿下的府邸,不可擅闯。” 张翠花瞥了二人一眼,也不多话,一枪下去,直接打飞了其中一个门房,而后又拿着刀刃,对着另一个门房威胁道:“我且问你,三皇子今日可有出来?” 仅剩的那个门房先是看着另一人鲜血直流的躺在地上,再看看眼前这个拿□□抵着他的黑甲勇士,身形被压的动也不动,连喘息都困难许多。 张翠花见他怕了,继续威胁:“你可以不告诉我,不过,若是你不说实话,我保证你活不到天黑。” 门房心下一阵害怕,咽了口唾沫,只管摇摇头:“没……没出来,三殿下还在里头,再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张翠花微眯了眯眼,知道自己猜的不错,人果真是在里头,便也将这人打昏过去,径直入内。 两个门房,不成气候,但但终究是为虎作伥,即便她不杀,总得教训教训。 既然确定了小六在里头,那她也不客气了,三皇子府上的亲兵虽然都是精锐,但张翠花两年前未从军时就能够单枪匹马搏杀几十号人,更别说这两年在军营中受了训练,在战场冲锋。 两百号亲兵不会都养在府里,即便都在,她也不惧。 张翠花今日敢过来,就是打算明目张胆的抢人,她这三年在军中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能够坐上将军的职位,可不是只有胆子大就能行的。 只要她抢到了人,那也就坐实了三皇子想害人的名头。 即便她找到了人后,三皇子矢口否认,那他也不敢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若是小六性命不保……想到这个可能,张翠花微眯了眯眼,若真是这样,那三皇子也别想活着,她一定会一刀一刀的活刮了他…… 第八十八章 对着府里人给准备好的地形图, 张翠花一路打一路冲,很快就冲到了后院,而此时, 三皇子也接到了消息。 “殿下,有刺客打上门了, 属下们有些拦不住。” “几个人?” “一个……” “一个人?”三皇子怒道:“就一个人你们都收拾不了, 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说实话,哪怕有百十号人守卫,坐镇在府上听着侍卫一次又一次的回禀,他也觉得有些头疼。 府里那么多人, 还占据有利位置以及熟悉的场地, 却连一个人都拦不住, 实在是丢人。 时间紧迫, 三皇子越想越气,心里也着急的很,当即又对着侍卫发起火来:“没用的东西, 都去给本殿下拦着,一定不能让人闯进来。” “是!” 侍卫刚要离开, 三皇子又问了一句:“来的是谁?” “那人以铠甲覆面,看不见脸。” “滚!” “是!”侍卫愣了一瞬,不再多言,径直朝外头走去, 只留下三皇子一众人在屋里战战兢兢。 唉! 今日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 打从今日小六过来找他就没有好事儿。 先是他谋害他大哥的事情被小六知道,一想起上午他那个六弟一本正经的来找他谈判三皇子就觉得心慌得很。秉着鱼死网破的想法, 他才会把小六扣了起来,准备回头再找个理由让他消失。 他不觉得小六来过他府上的事情能够瞒得住, 刚才他一直在想一个合理的借口,如何能够让他合情合理的消失,比如有人想害他,正好今日魏璟逸过来才会受到牵扯…… 尽管这个决定有些仓促,过程有些离奇,收尾也会比较麻烦,但今日若是小六从他府上出去,只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结果呢!他刚准备好了毒药准备让人给魏璟逸灌下去就有人上门来闹事儿,单枪匹马,不用想都知道是小六的人。 保不齐就是他那个姘头死断袖…… 三皇子心里正想着事儿,就听见有人过来回禀:“殿下,不好了,人已经打到后院了,殿下,快撤吧!” “这才多久就守不住了?”三皇子抱怨道。 侍卫心道:能守他们会不守?能打得过他们会不打? 只见侍卫一脸为难,“殿下,属下们不是不想守,实在是打不过啊!那人身负巨力,手持□□,我们的人根本到不了他跟前,更别说伤他了。” “近攻不行你倒是远攻啊!生死勿论。” 三皇子心里有火气,先不说他府上那么多人马还比不上小六手底下一人,一个个的脑子也不好使,打不过就不会用别的办法? “一个个的,都是些死脑筋。”三皇子忍不住吐槽道。 听到这话,侍卫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当然知道生死勿论的道理,毕竟人都打上门来了,他们也不是傻子,光等着人过来打。 近攻不行那就远攻,这种事情没打过仗的三皇子都知道,他们这些武人就更清楚,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可要是远攻也没用呢? 正常的法子只能用来对付正常人,可这人要是不正常呢? 先不说打不过的问题,那人身上的铠甲用刀剑根本就砍不破,就连弓箭和□□也穿不透,也不知穿着这么厚重的铠甲那人是怎么行动自如的? 倘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偏偏那人还有一身巨力,再配上那柄沉重的□□,一枪下去,即便不拿枪尖对着他们,所过之处也是死伤无数。 -- 第172页 更别提那人本就英勇善战,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围攻一般。 说起来,实在恐怖…… 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大魏竟还有这么一号人。 侍卫把情况简单说明一番,听得三皇子也是一头冷汗,拿着茶杯的手都在发颤。 三皇子一边听一边归拢着信息,只一盏茶的功夫,先是前院,再是中庭,又是后院,眼看着马上就要打过来,他也不能再坐以待毙。 那个花诚……是怪物吗? 心里忍不住吐槽,他却还不忘对屋子里的几人下达命令:“撤,随我从后门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记着魏璟逸的事情,忙又对着身边的亲信吩咐道:“还有,我那个六弟,赶紧叫人把毒灌了,今日绝不可让他活着离开府上。” “是!” 三皇子离开后,没过多久,张翠花便打到了里间,不过此地早已人去楼空,她略微猜测就知道三皇子是带人跑了。 她抓了外头的人来问,不过外头那些个倒下的侍卫对于三皇子的去向也不清楚就是了。 看着外头层层叠叠快被垒成山的一堆人,张翠花毫不掩饰自己目中的鄙夷,若不是他们,她早就进来了,心里不爽,所以也只丢下一句:“你们倒是忠心耿耿,被自己家主子抛弃了都不知道。” 虽然都是各为其主,不过这主人也得值得跟才行,若是小六碰到这样的情况,她从正门打进来,恐怕没等伤几个人就会主动请人进来谈判,哪像三皇子那个傻缺,非得死撑着。 没有心胸,没有慈心,老三和小六比起来果然还是差远了,不过弑兄的事情小六也不会做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便又去追剩下的那些人。 方向并不难寻,茶盏是热的,坐垫也还留有余温,证明人是刚走,忽略外头哎呦呦喊疼的那些被放弃的侍卫,张翠花也顾不上面子,直接趴在地上,仔细听着,感受着附近的声音。 地面的波动能够判断人的方向和距离,若是精通此法者,还能听得出附近人数以及马匹数目,张翠花没那么精通,不过以她的耳力,判断方向距离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三皇子要跑肯定不会自己逃,必定会带一帮守卫,按着这个方法,张翠花根据耳朵里传来的波动锁定了一个方向,才又朝着这个方向追了过去。 没有侍卫的阻拦,她的速度比来时还要更快,很快便追上了护着三皇子的那一群人。 而就在她发现了这一帮人时,他们也发现了张翠花。 不外忽别的,实在是她穿着这一身铠甲在地面跑动时的动静还是太大,这一点张翠花也不否认,重铠有优势,自然也有劣势,不过她也不担心就是了。 “殿下,人追来了。”有人提醒道。 “你们断后,给我掩护。”三皇子开口道,这语气,理所应当。 几人“……” 行吧!谁让他们是下人,留下断后本就是应该的,不过这话从三殿下口中说出还是会觉得扎心。 三皇子发现后头的张翠花离他越来越近,只能先叫下人断后,前去阻拦,而他自己则是继续往前跑。 只要跑到了外头,他不信花将军还敢对他怎样? 难不成还会在外头对他动手不成? 至于留下断后的那些人会怎样,他不在乎,都是些下人罢了,哪有他的性命重要,至于那个花诚,他早晚弄死他。 张翠花看着眼前拦住他去路的那一伙人,也不与他们多言,直接□□开道,速度丝毫没有要减的意思,直奔着三皇子的方向去。 “踏踏”“踏踏”“踏踏”…… 铠甲接触地面发出的声音直击人心。 至于留下断后的那一帮人,看着如同铁甲巨人一般冲他们冲过来的张翠花,再想想这人之前的战力,心中难免露怯。 听着脚步的“踏踏”声,越来越近,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到底还是畏惧大过了命令,没等她到跟前就连忙四散而开,而此举正好也给了张翠花追击的时间。 另一边,三皇子继续往前跑着,不敢转头,眼看着后门就在眼前,他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离门还有五步…… 还有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到了。 绝处逢生大概就是如此了。 三皇子勾起嘴角,伸出双手刚触碰到门板,心中放松,但下一刻,就听耳后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魔音。 “抓到了。” 那声音冷淡至极,凉彻心扉,只一瞬间,他甚至能够感受到瞳孔猛地一放大。 三皇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发现命运的后脖颈被人捏住,直接被像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你……” 他刚要说话,就发觉一个冰凉的物事被塞入了口中,舌头习惯性的接触到这物事,他感受的出来,这不是布料。 是铁的味道…… 哪里来的铁?三皇子惊恐的低下头去看。 原来是那只铁甲覆盖的手指正抵在他的口中,但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咔”的一声,下巴被卸了。 这个方法还是张翠花在军营里学的,为的就是在某些时候抓捕一些活口,却不会惊动别人,没想到今日倒是在三皇子这里用到了。 -- 第173页 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这话是这么解释的吧! 方法他是跟皇帝手里的兵学的,用是用到皇帝儿子身上,没毛病,至于后果…… 小六下落不明,她还管后果?等老三弑兄的罪名捅出来,估计比这会儿还要惨。 下巴被卸了不碍事,三皇子说不了话也不碍事,反正他手底下总会有知情人,她瞧着刚刚弃暗投明的那几个就很不错。 感受着张翠花那道算计的目光,追上来的那几个随着三皇子要逃的侍卫忽然感觉身边莫名的一道冷风飘过,汗毛猛地一竖。 “好冷……” 她今日篓子已经捅大了,也不怕再大些,总要杀鸡儆猴,只是,今日她要杀的那只鸡身份不是很一般。 事情是因三皇子而起,她自然不会让他好过,当即将人囫囵摔到地上,又一手攥着他的两只脚脖子让他后背着地,在地上拖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惊恐。 拖着人到了那几人跟前,张翠花掀开脸上铁甲覆盖的面容,扯出一副笑脸,半蹲下身子,和声和气的对着那几人开口问道:“问个问题,你们可曾见见六殿下人在何处?” 几人看着被她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不能说话,只能用嗓音发出痛苦的“啊啊”声音的三皇子,浑身一紧,只觉眼前这人是个魔鬼。 不,魔鬼也没有这人丧心病狂…… 几人看着他们三殿下,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抬头看向张翠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昨晚,几人只见眼前这个铁甲路人面色一冷,“摇头又点头,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啊啊啊!”这是来自三殿下的嘶吼声。 张翠花看也没看手里拖着的那个捣乱的人,只将胳膊一甩,而随着她的帅动,三皇子也随之腾空,紧接着又被狠狠摔到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实惨…… 手上用力道张翠花心里有数,知道人死不了,也不扭头去看,只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对着几人又问:“我最后再问一次,六殿下在何处?” 音色极冷,带着寒意。 几人忙不迭的点头,“知道知道知道,这就带您过去。” 张翠花呼了口气,小声吐槽道:“早这样不就完了。” 众人“……” 他们也想说,关键三殿下就在地上看着,他们也不敢说啊,不然等人醒了他们估计通通都要倒霉。 不过人这会儿晕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几人在前面走着,张翠花就在后头拖着,也不是是谁先开的口:“我觉得咱们最好动作快点,三殿下给六殿下下了毒,要是去晚了,只怕……” 这话还没说完,这人就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刺骨寒意,转过头来,正好见到张翠花阴郁着一张脸。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您也没问啊!”那人小声道。 “快点带路!”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章 几人过去的时候魏璟逸正躺在床上, 身上几道伤口隐隐还渗着黑血,张翠花给他试了试鼻息,好在还剩下一口气, 只是气息还有些微弱。 张翠花把人支了起来,拍着他的脸喊道:“小六, 你醒醒, 醒醒……” 只见魏璟逸双眼紧闭,气若游丝,他还没答话,倒是跟着过来的那几人走了进来, 也跟着看了一眼, 好心劝了一句:“六殿下身上怕是被涂了剧毒的兵器所伤, 恐怕是性命难保。” 三皇子原本是想着叫人把毒药直接灌他嘴里, 不过,一想着万一事发之后不好向陛下交差,所以临时又假装成了刺客行刺的假象, 只是用抹了毒药的刀子伤他,让毒从伤口处渗进去, 这种法子不输口服,甚至毒发的更快。 在毒和伤的作用下,六殿下这性命只怕是保不住…… 三皇子既然说了今日不会让他活着出府,自然也是奔着这个目的而去, 眼看着六皇子殿下气息微弱, 几人也只能劝她节哀顺变。 张翠花在前面给小六检查,剩下几人就在后头小声商量:“要不要叫大夫?” “这会儿叫大夫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来晚了, 看这个情况,六殿下只怕是撑不住了……”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与三皇子虽不是夫妻,但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没毛病。 几人虽是三皇子的人,平时也替他做事,但谋害皇子的罪名他们也担不起,尤其以他们殿下这多疑的性子,保不齐这罪名还会安到他们几个头上。 没办法,主人不慈,他们也是身负重压,说到底还是三殿下不会以德服人,手底下的人对他更多的是恐惧,而不是信服。 如今事情已然这样了,难保不会有人将他们反水的消息告诉他们主子。 而且他们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人虽也在折磨三殿下,但到底还是留了他一条命,如今,他们临时倒戈,带着人来找六殿下,已经无路可退。 去博三殿下能原谅他们,这个赌注他们赌不起。 按照如今的情形,三殿下这边肯定是待不下去的,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身披铠甲的勇士,希望此事过后他能放他们一马,毕竟,就这件事情而言,他们几人并没有直接掺和进来。 -- 第174页 几人小声说话,却不知道眼前这个他们视做魔鬼的人耳力惊人。 听他们几人说小六性命难保,张翠花当即火气大发,怒道:“放屁,谁说他撑不住?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谁都不许进来。” “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不好再劝,到底还是遵循了吩咐,走了出去。 不过走的时候,几人还顺便拖走了后背严重擦伤的六殿下…… 而就在几人出去不久,张翠花也卸了手上的铠甲,准备割血,救人,刚才小六身上有伤口的地方瘀血已经被她挤了出来,如今要做的也只是把血涂到伤口上,顺便再给他喂些血。 不过这一次小六伤的太重,伤口加毒药,她也摸不准到底该用多少的血,只能多喂。 从气若游丝到气息逐渐恢复平稳,张翠花等了许久,魏璟逸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性命应当无碍了。 等到张翠花抱着昏迷的魏璟逸从这屋子里出来时,外头哪还有人的影子?包括三皇子也是没了踪迹,那几人原本想等张翠花出来再行告辞,不过再一想想,此地不宜久留,便趁着这个机会急忙离开。 张翠花不管这些,总归人她已经救了,该闹的她也已经闹了,这些人爱去哪去哪儿?首要的是,她得先把小六送回府上。 一路上,从三皇子府中经过,张翠花甚至能听见暗处传来的小动静,就像地道里的老鼠一般,应当是有人偷窥。 但这些人也只是偷窥,并没有做什么别的动作,抱着魏璟逸,她也不停歇,只管上了门口接应的马车,直奔小六的亲王府而去。 一柱香后,马车在亲王府门前停下,张翠花抱着人从马车上跳下,稳稳落地,刚要进门,就被一女子挡住了去路。 张翠花抬起头一看,竟是宋欢欢,还是位老熟人。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孔,宋欢欢面皮一颤,状若惊恐,指着张翠花,一脸难以置信的道:“怎么是你?” 她不是死了吗?眼前这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张翠花不动声色的把怀里的小六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才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怎么不能是我?” 危险解除后,她就将铠甲上的面具也解除了,这会儿倒是叫宋欢欢看了个正着,不过她也无所谓就是。 不过很快,宋欢欢的视线就转移到了她怀里的魏璟逸身上,见他虚弱的躺在张翠花怀里,宋欢欢忍不住问道:“六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困了,在我怀里歇会儿,你有事吗?”张翠花淡淡回道。 今日的事情闹的大,只怕她这身份是隐瞒不住,如今也只不过是提早暴露,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这宋家的小姐倒是专情,都这时候了,还盯着小六呢! 不过这一次倒是要让她失望了。 她可是救过小六两次,所求不过一人,让小六跟了她……应该不过分吧! 老三那个虎狼窝她都去了,换了宋欢欢这个柔弱小姐,她行吗?别说救人,估计刚进门儿就被风吹跑了,果然,这事儿还得是她张翠花出马。 两条命换一个人,嗯!不过分。 她这心思虽然都表现在明面上,但一时之间,宋欢欢怕是也看不出,见张翠花浑身上下的铠甲装扮,再联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语,宋欢欢不难猜出她是谁。 而今日,她恰恰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就是想验证一下,六皇子是否真的是断袖? 她等了魏璟逸这么多年,最后若是落得一个断袖的结果,她怎能甘心?不过,张翠花这么一出现,答案也水落石出。 “你就是那个花诚?” “是!” 听到她这句回复,宋欢欢心道:果然如此,紧接着又问:“坊间流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估计你也听说了,我想问问,你跟六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翠花抽出一只胳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什么关系?你这个问题倒是叫在下不好回答呢!” 听她这么说,宋欢欢揪着眉头,随即又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张翠花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什么意思?”紧接着又低下了头,直接抱着怀里的魏璟逸亲了一口。 神情之自然,可见一斑。 正在宋欢欢神情恍惚之间,张翠花轻笑着看着她,故意说道:“你也看见了,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她的人,不让! 宋欢欢满眼不可置信,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口中仍在不自觉的说道:“不可能,你跟六殿下,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张翠花盯着她,故意装作一付忸怩的做派,又低头看着魏璟逸,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 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羞红了一张老脸。 好在如今小六还晕乎着,听不见她说什么,不然这种腻腻歪歪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张翠花今日摆明了就是气她,这位宋家小姐之前做过的事情她还没忘,能借用这个机会打击报复一番,她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宋欢欢俨然是不肯相信,听闻此言,满眼的失魂落魄,往日的贤淑做派也都丢弃到了一边,只管指着张翠花讽刺道:“你一个嫁过人的人妇,孩子都那么大了,六殿下怎么会看上你?” -- 第175页 她到底哪里比这个张翠花差?相貌、出身、学识…… 即便不是她,不管是哪家的贵女,也都轮不到张翠花这个女人。 可今日的情景都近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宋欢欢在思考这个问题,张翠花也在想着怎么去回答,也不知是脑子一抽还是如何,只听她幽幽回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六殿下兴许就喜欢人妇……” 宋欢欢三观一裂,她想说不可能,但这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场面猛地一尴尬,就连张翠花自己,说完这话也有些后悔。 她这张臭嘴,不是明显给小六抹黑吗? 不行,不能再说了。 张翠花抱着魏璟逸,不想再理她,只道:“让开,我们要去休息了。” 听到这话,宋欢欢神情猛地一顿:“休息?你们?” 张翠花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不是我们还能是你们?” 丢下这话,她便朝王府内走去,不再管她,进去的时候还顺便叮嘱了门房不许她进去,免得宋家这位小姐再来多嘴。 而就在她进去之后,不知何时,魏璟逸也幽幽睁开了眼。 不经意间发现小六醒来,张翠花还吓了一跳,忙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别是她跟那位宋家小姐说话的时候醒的,这些个话要是被听见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好在魏璟逸识相,回了句:“刚醒。” 张翠花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小六接着道:“虽然是刚醒,不过你们说话我倒是听得见。” 这话说完,只见张翠花面色一顿,眼角狠狠一抽,又道:“你听见多少?” 魏璟逸想了想,还是选择实话实说:“就在你说咱俩真心相爱的时候。” 张翠花“……” 这……这他娘的跟全听到了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魏璟逸这臭小子还指不定怎么在心里腹诽她不要脸呢!张翠花老脸一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只好转移话题:“你自己能走吗?” 魏璟逸想了想,又评判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顺道儿瞥了红了脸的张翠花,才又直言道:“估计还不能走,恐怕要辛苦翠花姐姐了。” “没事,反正也快到了。” 虽是这么说,但想起刚才的事情,什么都不说她又觉得尴尬,于是她又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魏璟逸。 见他脸色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张翠花才小心问道:“我要是说我刚才就是气气她,你会信吗?” 魏璟逸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轻笑道:“翠花姐姐说的,我都信。” “信就好”,张翠花舒了一口气。 不过下一秒就听魏璟逸又补了一句:“不过翠花姐姐可不可以再解释一下,昨晚你偷亲我的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张翠花“……” 他娘的,被发现了! 不过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别是故意的吧! “你昨晚装醉?”张翠花心生疑窦,忍不住问。 “不是,确实醉了”,魏璟逸摇摇头,又道:“但是听得见,也感觉的到。” 听到这里,张翠花脚步一顿,幽幽的看着他,还提醒了一句:“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一口气说完不行吗?” 一句话分两次说,闹的她她提心吊胆的,一会儿放松一会儿紧张,就好像她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般? 刚一这么想,张翠花又发觉出不对来。 她趁人之危,占小六两次便宜,好像的确有些丧尽天良来着。 她果然还是有罪。 魏璟逸看着她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又隐匿于无形,那模样,显然是故意为之。 不管是过了多久,他翠花姐姐还是这么好骗…… “是翠花姐姐让我一口气说完的,那我就简单说,简而言之,你昨晚亲了我一下,今天又亲了我一下,我都知道。” 听到这话,被抓了现行的张翠花嘴角狠狠一抽。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魏璟逸这小子这么腹黑,不过他这腹黑的样子,倒是让她忍不住想把人锁起来,也省的再跑出去祸害人。 毕竟,像小六这样的祸害,还是她自己承受就好。 抱着人,张翠花也不敢抬头看他,只管看着眼前的路,咽了口唾沫,张翠花小心说道:“魏璟逸,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嗯!” “算上这一次,我救你两次了。” “嗯!” 张翠花挑了挑眉,低头看着他一眼,又强调了一句:“我单枪匹马从你三哥那把你抢出来的。” 魏璟逸也看着她,重重的,又“嗯!”了一声,倒是叫张翠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想以救命之恩来威胁他,魏璟逸这小子就看不出来吗?只顾着嗯嗯嗯,她要怎么进行下文? 停住了脚步,张翠花盯着他,目中皆是威胁:“除了嗯,你就没别的要说的?” 魏璟逸想了想,勾起了唇角,顺带伸出了大拇指。 “你真棒!” 张翠花“……” 她要听的是这个吗?啊? 第九十章 张翠花撇着嘴, 低下头幽幽的瞪了他一眼,才又咬着牙,恨恨说道:“我真想找个笼子, 把你起来。” 魏璟逸不以为意,安安心心的在她怀里, 毫不慌张, 只道:“那你准备好笼子,到时候我自己进去。” -- 第176页 张翠花“嗤”了一声:“你可真变态。” 魏璟逸从容答道:“过奖过奖。” “呸!没在夸你。” “还好还好!” “你可真不要脸!” “彼此彼此!” …… 魏璟逸用行动证明了,ABAB句式,果然气人! 张翠花被魏璟逸这连番的话语气的嘴角直颤, 但对着个伤患她也得控制着脾气, 控制着手上的力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 加上你骑马那次,我救你两次了。” 魏璟逸勾唇轻笑道:“劳烦翠花姐姐了,在下无以为报。” 只见张翠花挑了挑眉:“话别说这么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 “当以身相许。”魏璟逸顺口接道。 听到他自觉的接下去,张翠花微微点了点头, 似乎有些欣慰:“你知道就好,救你两次换你后半辈子,你不亏。” 魏璟逸心里乐不可支,但还是想听听她后面会怎么说, 便又道:“还多了个儿子, 我确实不亏,嗯, 可以说是赚了!” 张翠花被他这话猛地一噎,但台阶已经铺好, 她已走在其中,还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只能瞪了他一眼,厚着脸皮接着说道:“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下次就别出去勾勾搭搭,胡乱招惹,安心在家里带孩子,照顾好我跟狗蛋儿,相妻教子……” 魏璟逸越听这话越不对劲,什么相妻教子?到底是谁整日勾勾搭搭胡乱招惹?又是谁该在家里带孩子?似乎这话本该他说来着。 “狗蛋儿也是我儿子,照顾好他本就是我该做的,但你解释一下相妻教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嘛!”张翠花挠了挠下巴,思索片刻,才又道:“毕竟你学识比我好,教孩子这种事自然得你来。” 魏璟逸“……” 尽管这个理由也算通顺,可他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你要这么说那我得再想想”,尽管魏璟逸也有这心思,但还是得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谈一谈,起码夫纲要振。 “你不愿意?”张翠花冷冷看他。 “我……” 没等他回答,就听张翠花接着威胁道:“既然不愿意,那我还是找个笼子好了,我娘说了,女人不能要一头没一头,总得占一样,得不到你的心也得得到你的人。” “好!” 张翠花还在寻摸着怎么把小六拉到她的陷阱里来,就听他回了一句“好”,但只一个字,稍纵即逝。 “你说什么?”张翠花饶有些不信地看着他。 “我说,好!”魏璟逸一脸认真,随即伸出两条胳膊,揽住了她的脖子。 二人靠的极近。 张翠花脑子里感情那根弦儿从前压根儿就没搭起来过,说是刚开窍也不为过,遇到这种情形,她也只会觉得自己处境尴尬。 但对着小六的那张好看的脸,她却又不争气的忍不住诱惑,只好咽了口唾沫:“你认真的?” 魏璟逸点点头:“自然是认真的,翠花姐姐,等你准备好了笼子我自己进去,你也进去。” 但说到这里他犹觉得不够,而后又补了一句:“谁先出来谁是狗。” 在心里骂了一声变态后,张翠花莫名的心虚,只道:“那倒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魏璟逸一脸认真。 看着小六那副认真的模样,张翠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但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般收不回来,只能打了个哈哈,挠了挠头。 而她这举动反倒让魏璟逸抱得更紧了些,二人靠的就更近了…… 临到这时候,张翠花不仅是觉得紧张,甚至觉得身体有些僵硬,比在北疆深入敌营命悬一线时还要刺激:“我也就开个玩笑,还能真把你笼子里?” “那还真是可惜了”,魏璟逸叹了口气,似乎真有些可惜的样子,一时之间倒是叫张翠花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幻。 不过想想,拐了这么一优质的小郎君,她还真是占了大便宜了,陛下要是知道,估计要恨死她了吧! 不过还有一点张翠花想问清楚:“你刚刚为什么会答应?” 毕竟她自己什么样她自己也清楚,有此一问也是怕魏璟逸真觉得自己趁人之危,心中不爽,日后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再有第二回 。 从前她孤身一人,也好抽身出来,但如今再加上狗蛋儿,做什么事儿难免要多考虑些。 张翠花心有顾虑,却只见魏璟逸笑眯眯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透了一般,清冽的嗓音传来:“翠花姐姐软硬皆施的功夫都用上了,再说了,是你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堂堂一个皇子,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话倒是让张翠花找不到借口反驳,因为的确是她干出来的事儿,但真到这种时候她还是要遵循小六的真实想法。 但没等她说话,就见魏璟逸忽然冷了面容,一双眼睛蛇一般的盯着她,幽幽的来了一句:“都这种时候了,翠花姐姐不会是想反悔吧?” 张翠花看着他那道冷滞的目光,毫不怀疑她要是真敢反悔,小六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但想想他平日的作派,张翠花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她的错觉,以小六的性格……应该不会吧! 魏璟逸若是听了她心里所想,定会说他会,他真的会!毕竟把人起来这种事听着还挺有趣的,也省的他翠花姐姐到处跑。 -- 第177页 一跑就是几年,这种事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张翠花不知他心中所想,但难免会有些心虚:“其实我也就是说说,你要真不愿意我也不会拿你怎么着,省的我爹娘还有狗蛋儿又说我强抢民男。” “没事,我自愿的。”听她这么说,魏璟逸一脸的无所谓。 “真的?”张翠花问道。 “真的。” “那我要当正室。” “必须是正室。” 张翠花想起自己从前为了争正室和侧室闹出的风波,忍不住挑了挑眉:“决定的这么仓促?” 忽然听她这么问,魏璟逸大约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为了让她安心,他索性直接使了些力气,撑着身子偷偷亲了她一下,才又勾着唇,展颜道:“胡说,我这是深思熟虑。” 看着他那张笑脸,张翠花能够感觉出来这不是敷衍。 果然,魏璟逸跟叶北辰还是不一样。 思及此,她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之前在我手底下的人跟前还各种诽谤……” 想起之前的事情,魏璟逸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侧开了脸,但他还是选择诚实回道:“我故意的。” “为什么?”张翠花不解。 魏璟逸抿着唇,不敢抬头看他,只道:“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张翠花“……” 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还在狗蛋儿跟前污蔑……” “也是我故意的。” “为什么?”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说到这里,魏璟逸脸色微红的抬起了头,二人视线相撞。 只听他小声说道:“你以为咱俩到底谁先打的谁主意?” 到底谁是砧板上的鱼肉、陷阱里的野猪、渔网里的大鱼,恐怕说不准呢! 张翠花“……” 听到这里,张翠花面色很是复杂。 她从前还以为小六单纯的不行,看样子,这小子只单、不纯。 他娘的,他俩到底谁是猎手?谁算计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章 (完结) 不过如今都挑明了, 再去说这些实在没意思,张翠花忍不住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咱俩要在一起,你父皇那边怎么说……” 她毕竟是嫁过人, 还有孩子,皇室恐怕接受不了, 而且她要是没猜错, 小六本就是陛下看重的储君人选。 拐个未来皇帝,别说朝臣,恐怕陛下那边都不能乐意,而且她要是没猜错, 之前来刺杀她的那些黑衣人就是陛下派来的。 不管是什么身份, 陛下肯定意见大了。 但她想的这些问题魏璟逸早就想过, 只听安抚道:“是我要娶亲, 又不是我父皇要娶亲,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我三哥……唉!三哥那边肯定是不成了。” “五皇子呢?” “五哥也不行, 他要是当了皇帝,咱俩估计不好过。” “也是啊!”张翠花想到宋欢欢搞出来的事, 也觉得头疼:“那谁行?你二哥还是四哥?” “都不行……” 说到这里,魏璟逸抬头看天:“我在想,父皇今年也只不惑之年,想来, 还能生。” 张翠花抽了抽嘴角, 深吸一口凉气:“你可真敢想!” 自己不想当皇帝,也不想那几个哥哥上位, 就让陛下再生一个,这种事说出来谁敢信? 亲儿子, 果真是亲儿子,坑爹小能手说的就是她们家小六了。 “就不能是你吗?” 张翠花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自然躲不过魏璟逸的眼,虽然不知道他翠花姐姐又在腹诽他什么,但一准儿不是什么好话,难免他要解释一句:“皇位于我本就可有可无,相比起来,还是翠花姐姐跟狗蛋儿重要些。” “可是……” “别可是了,挑个时间吧!” “干什么?” “下聘!” “……” 不多时,二人回了房,狗蛋儿也回来了,而等到他回来,魏璟逸身上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但伤愈合不代表身体就能这么快的恢复如常,从始至终,魏璟逸都没有问起他们关于伤势的事,既然他不问,张翠花也不主动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 三皇子府上的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魏帝在魏璟逸府上安插了人,三皇子那自然也有。 傍晚时分,宫中便来了信,宣花将军入宫,面见圣上,满府皆震。 陛下肯定是要见的,不过在见之前,魏璟逸还偷偷递给她一样东西,让她见了陛下便拿给他看,张翠花都应下了,走之前,魏璟逸轻声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话,还顺道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让她随着太监进宫。 虽不是第一次进宫,但此次入宫与之前不同,上一次是来受封,这一次,说是来受罚也不为过。 “臣参见陛下。” 魏帝已等候多时,看着下面人传来的密报,他今日可是好一番心里挣扎,此时见张翠花自然没什么好心情,连句平身也懒得说,只管由着他跪。 张翠花也不慌,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见过未来的公公,受些个考验也是该的,她就等着看她这位未来公公会怎么说。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才听魏帝开口:“就是你拐了朕的小儿子,伤了朕的三儿子?” “陛下都知道了?”这事儿瞒不住,来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如何应付张翠花心中自然也有数。 -- 第178页 “这么大的事,你当朕这个皇帝是摆设。” “臣自然不敢,不过今日事出有因……” 说着,她便把来之前小六交给他的东西交给了随侍的大太监,给陛下呈了上去,都是三殿下弑兄的证据和供词。 由于全程张翠花一直是低着头,她只能够靠余光去看,靠耳朵去听,视线所到之处自然看不见陛下的神情,只能听见轻微翻动纸张以及魏帝不时变化的呼吸声。 这样的表现,足以让她判断出来,陛下此时情绪不稳。 不过也是,但凡谁看到这样一份供词都不会冷静,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的,她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应付陛下,过了眼前这关。 在此期间,魏帝还去了一趟内殿,待了许久才又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外殿跪着的张翠花才听见魏帝沉着嗓音道:“起身,抬头。” 张翠花听话的站起了身子,抬起了头,她能够感受到陛下的打量,不过,等她把目光投向魏帝时,不免觉得这人长相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样的话她自然不敢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陛下似乎也在看她,又或者说……是在看他脖子上挂着的小豹子。 魏帝缓了许久,才道:“你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东西,谁给你的?” “我儿子给的。”张翠花摸着脖子上的小豹子,随口答道。 此话一出,只见魏帝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你,你把面罩拿掉。” “哦!”今日刚与魏璟逸确定关系,所以在来见陛下之前她就有这个准备,此时自然不会忸怩。 待她揭下面具,只见魏帝肉眼可见的抽了抽眼角,惊呼道:“怎么是你?” 尽管这人穿着男装,可这张脸,这个虎符,是当年坑过他的那个恩公没错,丝毫未改。 两人刚见面时狗蛋儿才半岁,如今过去了五年多,魏帝也老了几分,张翠花不记得他也是正常,所以也是一脸不解的道:“是我啊!” 魏帝顿了许久,才又问:“你不是死了吗?” “这都是误会,说来话长……” 说起来,这跟狗蛋儿也有一定关系,所以她也只能把当年的事情挑挑拣拣,简单阐述。 可魏帝又有了疑问,便是她如今这个将军身份的事,如此,张翠花也只能一一交代,这也是来之前小六就跟她说好的。 “你这罪名本该是欺君,不过,念你为我大魏保家卫国,朕可以宽恕。” “多谢陛下。” 这情形都在魏璟逸算计之中,他如今不能进宫,只能让张翠花自己应付,事实上,不跟她说清楚陛下的身份是他有意为之,让虎符暴露出来也是他有意为之,为的就是现在。 魏帝没想到他儿子会在这里给他来这么一招,但张翠花对他毕竟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太过迁怒,只能引着她想起当年的事。 “你不记得朕?” “好像是有点熟悉,不过……我们见过?”张翠花小心问道。 魏帝被她这一句话猛地一噎,还想说她是怎么坑了他的虎符,但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口,改成叙述,如此,经过魏帝的讲述,张翠花也渐渐回忆起了这人的面容,也想起了她那年是怎么坑了陛下这一身的饰物。 一个担心自己当年的丑事暴露,一个担心陛下记仇,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所以很快,二人心照不宣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不过,既然是熟人,君君臣臣就没意思了…… 魏帝原先还担心小六跟男子纠缠不清,可一想这人是张翠花,忽然又没了顾虑。 在他看来,张翠花有孩子,小六总不好跟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纠缠,思及此,魏帝也松了一口气,“前些日子,百姓间还因为璟逸断袖的事情说三道四,堵不如疏,既然你不是男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朕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本是没错,但张翠花莫名觉得还是有些心虚,想着破罐子破摔的道理,索性趁着今日把话挑明:“回陛下,虽然我不是男子,但我跟小六之间的事情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张翠花老脸一红,在陛下面前承认这种事虽然叫人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只能结结巴巴解释:“就是……情义是真的。” 听到这里,魏帝心头一震,当即站了起来,怒道:“你不是成过婚吗?还有孩子,朕还见过那孩子。” “回陛下,臣是成过婚,也有孩子。” “那你还跟他有……有情。” “怎么不能?”张翠花一脸委屈,但语气上却还有些理所当然。 若没有挑明也就罢了,她尚且还能把陛下当成君主,可这么一挑明,也别怪她冒犯天威:“第一,我跟叶北辰已经和离了,和离书就在狗蛋儿手上,官府也有记录,这个陛下可以去查。第二,臣来之前查过,大魏有规定,女子和离再嫁合乎法理、也合乎情理。” 魏帝被她这两句话说的心头一堵,但朝廷律法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不好去反驳,偏偏张翠花还救过他和小六,还不能对她怎么着,只得气道:“朕现在就下令,女子和离后不可再嫁。” 张翠花“……” 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皇帝都这么任性的吗?说下令就下令,说不让嫁就不让嫁。 陛下可当个人吧! 动之以理的法子不好用,就别怪她动之以情了,“今日的事情陛下怕是听说了,是三殿下先谋害的六殿下。” -- 第179页 魏帝点点头:“这个朕知道,老三重伤就是你弄出来的。” “是”,张翠花也不含糊,直接应了,但紧接着,她又定定的看着魏帝,继续说道:“可要不是我,陛下怕是看不见小六了。” 魏帝也知道事实如此,也知道她为何提起此事,但不管是谁,小六不行,小六是他看中的储君,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储君人选,哪是说给她就给她的? 张翠花救了他,他心生感激,救了他儿子,他也会想着补偿,钱财,官职,都行,唯独不能拿储君来赌。 在魏帝眼中,小六未来的中宫皇后应该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能够替他管理后宫的女子,而不是空有一身武力还生过孩子的妇人,要是让这么一个女子进了登了后位,实在是岂不是让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话。 魏帝的心思太过明显,又或者说太好猜测,张翠花本就不是个会迂回说话的人,向来直来直去,端看她上来就交代便能知晓。 只听她道:“陛下是不是在想,小六是陛下看中的储君,日后是要当皇帝的,跟我在一起,我不配。” “你怎么知道?”魏帝倒是希望她能婉转一下,也能给他一个装糊涂的机会,偏偏她不,这也别怪他直接了。 听到这话,张翠花嘴角一抽,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陛下,你好歹敷衍一下。” “拐朕的儿子,你还想让朕说什么好话?朕没让人拿大棒子赶你出去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说到这里,魏帝一脸痛心疾首。 张翠花懂他的感受,毕竟她也郁闷过,不过,自从她知道小六暗搓搓的打她主意,她就兴奋,她就自信心爆棚。 胜利就在眼前,她自然不会放弃。 魏帝尚在头疼如何是好,只见张翠花勾着唇角,走上前来,拍着魏帝的肩膀,笑眯眯的跟他套近乎:“这个不难猜,因为我也觉得他合适。” 她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完全没有因为魏帝的话有生出一点退缩的意思,反倒是愈挫愈勇。 魏帝见她自来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后撤了一步,才又忍不住提醒道:“你离朕远点,记清楚,我是君,你是臣,要注意分寸。” 张翠花撇了撇嘴,厚着脸皮道:“我救过你。” “朕还了,狗蛋儿告御状的时候就还了。” “不对啊!那不是他击登闻鼓告御状,陛下才秉公处理的吗?我听说他还因为这个滚了钉板……”说着,她忍不住给了魏帝一个眼刀。 “你当真以为只凭一个孩子告御状就能把两位尚书拉下马?”魏帝生生受了他的眼刀,冷漠的看着她,认真说道。 张翠花不管这些,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她不想了解,不过那些人欠她却是真的,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但此时显然不适合在陛下面前提起这个。 “那就不谈这个,我救过魏璟逸两次,再加救过陛下一次,这又怎么算?”张翠花看着他,认真说道。 来来回回救了他们父子三条命,她还在边关杀了这么多敌军,有这要求很过分? 魏帝喉头一紧,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要是没有张翠花,的确没有他们父子,但光靠这个也不是要挟他的理由。 “朕可以用别的来补偿。” “我就要小六。” 魏帝呵呵一笑,冷冷道:“你可真敢说。” 张翠花挑了挑眉:“怎么不敢说?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魏帝抽了抽眼角:“话说早了,谁跟你是一家人? ” 说到这里,魏帝还特意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说话注意。 偏偏张翠花没有接到他这个信号,只是继续厚着脸皮说道:“不早不早,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陛下那么多儿子,许我一个咋了嘛?” 说到这里,魏帝也觉得委屈,儿子在精不在多,他儿子虽然多,几个不争气的又有什么用? “小六是朕看好的储君,能一样吗?你要是要老三,朕二话不说,捆好了送你。” “大可不必如此,我怕自己收不住刀。” “收不住也得收。” “你……” 磨了半天,张翠花有点急了,说实话,她在军中也没这么有耐心过:“有句话不是说吗,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我救了你,又救你儿子,就要一个小六,多吗?” 魏帝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这意思?是想让朕以身相许?” “其实吧!但凡陛下年轻个十岁,也不是不行”,张翠花捏着下巴,上下打量,认真考虑,然后才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魏帝“……” 她还真敢说啊! 看着她这上下打量的目光,魏帝浑身一颤,难以置信:“还敢肖想朕?你是有十个脑袋吗?” 他本是想借此发挥,却见张翠花良久没有回他,只见她愣愣的站着,两耳似乎在动。 魏帝伸手晃了晃,却被一掌打开,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在做什么?” “外头有声音,似乎有人在打斗,陛下听到了吗?”张翠花木着脸道。 魏帝不解,却也动耳去听,但他来来回回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他所说的打斗之声:“朕没听见有什么声音,不会是你在故弄玄虚吧!” 张翠花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有人过来,很快就有太监慌张的进来禀报:“回禀陛下,三殿下谋反了。” -- 第180页 紧接着,太监便把外面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不过有用的信息不多,毕竟战况才开始不久。 魏帝还在接收这个消息,而一旁的张翠花却小声说了一句:“还是下手轻了。” 要不是下手轻了,三皇子也不会闹这么一出,还敢谋反,她今日就该把人打的不能自理。 “陛下怎么看?” 张翠花观察着魏帝的神情,想了解他这个为人父会怎么想,或者说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是失望还是担忧。 却只见魏帝面露嘲讽,一付孺子不可教的模样:“他这是狗急跳墙,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才会赌一把。” 老三知道弑兄的罪名他担不起,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主意打到小六头上,打到他头上,这孩子,说他是钻牛角尖都是夸他,说是病入膏肓还差不多。 张翠花:“陛下打算怎么办?” 魏帝摇摇头,只道:“没打算,不知道。” 这话说的张翠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但她既然在,肯定不能坐视不理,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张翠花也走到了魏帝身边。 “陛下,此次宫乱会不会殃及到外头?” 魏帝摇摇头,实话实说:“他手上没那么多人马。” “那就好。”起码魏璟逸和狗蛋儿不会有什么。 不过,外头不担心,张翠花只能担心里头,皇后太后那边有人守着,不用她管,她唯一要管的就是一个陛下,但魏帝看着这个觊觎自家白菜的“野猪”,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而此时的情况大约就是:一个劝解,一个固执己见,张翠花是那个劝的,魏帝就是那个固执的。 “陛下,跟我走,我护着你。” “朕不走,朕就在这等着。” “那我也不走了”,说到这里,张翠花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不想活了?”魏帝瞪她。 张翠花当然想活,端看她满大殿的找武器,扒殿内装饰用的铠甲就能知道,更何况外头还有人等着她,她这条小命可得留着。 “你是小六的爹,日后也是我爹,我要是自己走了,小六也得怪我,所以,为了我和他的幸福,爹……不是,陛下,咱走吧!” 魏帝听他一口一个爹,头都大了,这个女人,不仅脸皮厚,还自作多情,他什么时候同意她跟小六的事儿了? 外头不时泛起火光,打斗声也是隐隐约约,中间,魏帝收到过此次消息,但都没怎么去安排,张翠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装备好的张翠花一直围在他身边转悠,魏帝扭过头,火气大发:“你能不能别这么倔?你要走自己走就是,不必管朕。” “那可不行。”张翠花看着她这个未来公公虽然嘴上还是不留情,但她能够感觉的出来态度上已经有所好转,自然要加倍努力。 此时不刷存在感要等到什么时候刷?就算是没话,她也能找话聊。 磨着手里从墙上取来的剑,张翠花边磨剑刃边道:“我跟你说啊陛下,你还真是运气好,今日好在是我在,换个人还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魏帝看着她就来气,就跟看着拱了自家白菜的猪一样,嘴上自然没什么好话,当即吹胡子瞪眼:“吹,你就继续吹吧!” “吹?咱在军中这名号可不是吹的……”说到这里,张翠花找了张桌子直接一剑劈了下去:“陛下放心,今天,进来一个我杀一个。” 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黄花梨桌子,魏帝肉疼了一瞬,而后又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两百年长成的黄花梨,我可谢谢你八辈祖宗!” 张翠花没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的笑道:“都是一家人,跟我客气啥!” 魏帝只觉得肩膀一疼,但顾着面子,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声她的力气,才又说道:“你别说话了。” 张翠花安慰道:“我这是怕你紧张。” 魏帝摇摇头:“朕紧张什么?朕不紧张。” “哦!” “……” 不过有张翠花在里头折腾,的确比一个人的氛围要强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外头厮杀也停了,张翠花还在纳闷儿:“怎么没人闯进来,我好大展身手。” 这话一出,却见魏帝一脸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朕不说你就不明白?即便你不在,今日宫中也是平安无事。” 张翠花无所谓的挠挠头,毫不掩饰自己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 不知怎的?见她这副做派,魏帝心里莫名就有一股火气,就是那种被人看扁了的不爽…… 对,他此时就是这个感受。 张翠花还寻思着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迎来了魏帝狂风暴雨般的怒吼:“你当朕平日都在做什么?老三手底下有多少人朕早就知道,朕一直防着他呢!” “哦!” 他又不傻,老三今日做这种事他就有了防备,自然会提前布置好,不然,败在自己儿子手上多丢人。 他反正是丢不起那个人。 魏帝心中各种思虑,却只得了张翠花一个“哦!”字,心里自然不爽,还有这个张翠花,仗着自己的功劳,今天在他跟前无法无天惯了,所以此时他也不掩饰自己的不爽,直接咬着牙问道:“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 第181页 张翠花想了想,直接丢开了手里的剑,又伸出两只手…… 给他鼓掌。 “陛下你真棒!” 魏帝“……” 这个人,真是烂透了。 他听过无数的马屁,还是头一次听到夸人是这么夸的。 “你真棒”,这话他听着怎么这么不爽呢! 正在魏帝郁闷的时候,只听张翠花有些遗憾的接着道:“只可惜没展示出来我的功夫,实在可惜。” 她原本还想在小六父皇跟前大展身手,顺便趁着此时宫乱再救他一次,叫他无话可说,只可惜,魏帝的绸缪让她白白错失了这个机会。 而听到这话,魏帝一头黑线,甚至想唤人来打死她:“你这话……实在欠揍。” 这话说的,好像巴不得他出事儿一般,要是换个人,他一准儿叫侍卫把她拖下去重责。 不过,有今日这么一出,足以让他看清楚张翠花的人品,别的不说,起码忠义孝是占了的,倒是叫他认真考虑了一番。 尽管这女人在他看来实在没有一点女人味儿…… 此时危险已过,不时有人过来回禀,一道道命令下去之后,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 诛杀逆党,抓捕三皇子,关押…… 整个过程,魏帝没有人的情绪波动,甚至叫张翠花忍不住怀疑,今晚闹事的到底是不是陛下的亲子,不过还没等到她多想,魏帝又开始处理她的事情。 此时,魏帝闲适的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给朕个理由,朕为什么要你这个儿媳妇儿。” 听他这么问,张翠花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有戏,直接几步凑到他跟前儿:“理由多了。” “但凡你能说出一条让朕拒绝不了的,朕也不是不能答应。” 刚刚他想过,大不了给她换个身份,摇身一变,又是全新一人,就看她值不值得他去筹谋,去用心。 只见张翠花挤眉弄眼的看着他,满脸笑意的道:“陛下,你见过狗蛋儿吧!” “嗯!见过几回。” “咋样?” “还行……” 那孩子他见过,天生神力,脑筋又好,是个不错的孩子。 不过这两个字的评价一说出口,就见张翠花表情怪异的看着他:“我儿子天生神力,过目不忘,文武全才,这叫还行?” 魏帝说还行便算是赞许,只不过当着张翠花的面才没有夸的太过,但被她这么直白的一问,也只能承认。 “咳咳!还不错。” 张翠花瞥了他一眼,不跟他计较,毫不在意眼前这人是否是皇帝:“陛下可知这孩子为什么这么优秀?” “为何?”魏帝好奇的看着她,在养孩子这方面,他的确想取取经。 不过下一秒就听张翠花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道:“因为狗蛋儿是我生的,随我。” 魏帝“……” 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叶家那边他知道,没这血统,来源只能是张翠华。 张翠花见陛下神情和缓不少,乘胜追击,继续蛊惑:“陛下,你想不想要这样的孙子。” 魏帝“……” 有点心动! 他确实想要这样的孙子,狗蛋儿他见过几回,不难看出,这孩子就是标准的帝王人选。 合适,太合适了! 魏帝心里被她三两句话勾的心痒痒,紧接着,就听张翠花在他耳边幽幽的说了一句:“要就让我进门儿。” 魏帝“……” 要孩子不要孩子娘不行吗? 答案自然是不行。 张翠花在宫里与陛下谈论了不短的时间,出宫的时候天色已晚,不过她才刚一出宫门,就见魏璟逸带着狗蛋儿驾着马车来接。 遥遥看着操控着马的狗蛋儿,以及马车里探着头的魏璟逸,离得老远,张翠花就冲他们喊道:“你们怎么来了?” 狗蛋儿倒也罢了,小六身上伤还没好,怎么也过来了?不过心思一动也知道是狗蛋儿给硬拉过来的,不然驾马的不能是他。 不过这俩人倒是胆子大,就狗蛋儿这年纪,还真是一个敢驾,一个敢坐,也不怕出事儿。 “听说宫里出事了,我带干爹来接娘。” 狗蛋儿看见他娘,一脸雀跃的冲着她喊,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兴奋异常,手上鞭子也没留意,直冲着马身上招呼。 结果他这一激动,手上力气没收住,鞭子这一抽直接抽的狠了,马吃不住疼,嗷嗷叫着撒丫子往前窜,也不管这附近适不适合奔跑。 马,失控了! 失控的马载着马车上的狗蛋儿和魏璟逸,狗蛋儿倒是牢牢的攥着马缰绳,魏璟逸就惨了,本就虚弱,再加上马车的冲击,指不定又要怎么伤着。 张翠花心里暗骂:“狗蛋儿这个熊孩子。” 不过光是骂也没用,救人才是王道,别她刚跟陛下商谈完人就出了事儿,好在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有经验。 几步“蹭蹭蹭”跑到马车跟前,又追到马前头,直接挡住马儿的去路,等到马到跟前才又抱着马头,以蛮力迫使马停下,这招她以前用过,不过也仅限于她能用。 等到马儿情绪不再激动,马车也稳定下来,狗蛋儿想起刚才的情形,一头冷汗,不过,再看向他娘怒气冲冲的目光,狗蛋儿咽了口唾沫,一脸苦涩:“娘我错了。” -- 第182页 张翠花也不与他多说,只是走到狗蛋儿跟前,一脸核善的看着他:“放心,我尽量打轻点。” 听到这话,狗蛋儿当即跳下马车,跑的飞快:“娘我错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要是再跑,别怪老子下狠手。”张翠花紧追不舍。 “干爹,救命啊啊啊……” “……” 张翠花用实践证明了,狗蛋儿的天敌永远都是她,她想打孩子,跑哪儿都没用,很快,宫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孩子的哭声…… 其中,不排除狗蛋儿故意喊疼的嫌疑。 张翠花也不管他,听着他嗷嗷直哭,她也不哄,不仅不哄,还把孩子抱到马车顶上坐着,自己进了马车陪小六。 听着车顶孩子哭声渐止,具体怎么一回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但都没再去问。 张翠花救的及时,魏璟逸只是在马车里撞了几下,并没有怎么伤着,见她平安回来,只管问她:“怎么样?听说三哥发动宫乱了。” 张翠花拍拍胸脯:“放心,有惊无险,都搞定了。” “怎么说?” “你父皇答应了?” “答应什么?”魏璟逸一头雾水:“咱们俩说的是一回事儿吗?” 张翠花想了想,绷着脸,诚实回道:“应该不是,你指的是三哥谋反的事,我指的是搞定你父皇的事。” 魏璟逸眉心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小事:“搞定我父皇……什么意思?” 张翠花看着他一张懵逼的脸,嘻嘻笑,直接抓过小六揉他的脸:“能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呗!我把你父皇搞定了,你父皇答应把你给我了。” 听到这里,魏璟逸一脸惊诧:“今日不是去问责的吗?你还真敢提咱俩的事,父皇没生气?” 他本来想徐徐图之,两人共同面对,也让他父皇慢慢接受,可谁能想到他翠花姐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说实话,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让她独自去面对陛下的怒火,魏璟逸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作为男子,这种事,本来他来提的。 张翠花倒是没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想着谁来说都一样,不过,小六这么一问,她又想了想陛下今日的神情,顺便跟她亲爹亲娘一比对,忽然抬头望天:“生气,就也还好吧!没觉得他多生气,就是各种不答应,我就各种威胁,嗯,大抵是这样……” 魏璟逸“……” 威胁? 他父皇是能靠威胁成功的人?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魏璟逸表情复杂,忍不住又问了她其中具体的细节,听张翠花一点点说起,他听着都忍不住替她捏了把汗。 就这还不算生气?在他看来,他翠花姐姐今日最起码有三五次都在生死间徘徊。 张翠花倒是没想到这些,他爹娘心里有气都是直接的表现在脸上,或是直接冲她发出来,但作为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直白,所以落到张翠花眼中,也就只剩了“还好”两个字。 人如今都好好出来了,魏璟逸也松了一口气,只管问到关键处:“父皇怎么答应的?光靠威胁和忠义可没用。” 张翠花诚实答道:“我就是问他,你想不想要一个跟狗蛋儿一样文武全才的孙子” 听到这里,魏璟逸神情一怔,扯开帘子,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车顶的狗蛋儿,挠了挠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红了一张脸。 魏璟逸自己都忍不住承认:“还别说,这个理由的确让人无法拒绝,比让父皇再生一个靠谱。” 难怪他父皇会答应,狗蛋儿这孩子的确是块材料,甭管是文还是武。 虽然理由另类了些,但贵在实在,他父皇同意了,这是打算从下一代就开始对皇室血脉进行改良吗? 虽然听着没错,但他还是觉得别扭,好好一段感情,非得弄得跟交易一样,不开心。 张翠花见他纠结,直接拉过他两只手:“别想这么多了,找个时间,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啊?哦!”说到婚事,魏璟逸顿时羞红了一张脸:“那咱们改天去趟青游村。” “干嘛?” 魏璟逸笑道:“把岳父岳母借来住。” 张翠花笑着看他:“好。” 坐在车顶的狗蛋儿听着车里二人说的话,揉着屁股上不存在的伤,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爹,娘,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