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闻到的世界》 第1页 《他所闻到的世界》作者:草灯大人 缉毒归来的刑警叶殊失去了卧底期间的记忆,之后一直工作于重案组等待记忆恢复。 全城闻名的香水公司总裁迎娶新娘,新娘的好友们却先后身披白纱,带着不同的香水死去辨嗅师纪零受好友邀请,担任刑侦顾问,远赴中国与叶殊联手查案。 没想到案件一个接着一个,集团千金失踪,神秘人深夜拜访古寺,请求寄存物品,事后发现竟是一位冰封的美人。此时,叶殊的记忆日渐苏醒,毒枭顺利逃脱,门背后的谈话,深藏在叶殊睡衣里的秘密数字,当初她冒死也不告诉线人,是自己的背叛,还是另有隐情? 唯有别人眼中生性古怪的天才辨嗅师纪零,一直护着叶殊,殊不知,他们的故事早已开始,也从未结束。 正文 1.第一集 叶殊从睡梦中惊醒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由于心悸而引起的骤然心跳,迅速从床上挺腰翻起,不慎触碰到腰上刚刚愈合还残留一点肌肤收拢的紧致感的伤疤这是她几个月前的卧底行动留下的礼物,伤疤狰狞,如同一片束缚在身上的湿润枯叶,无法祛除,象征着她曾英勇无畏。 叶殊抿了一口温水,脑子里混沌不清。她时而想到了梦里残留的一些景象:虚掩的门,门后有人在说话,谈话声音很轻,她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惊恐之中捂住了嘴。再然后,就是她的身份快要暴露,于是提前发动紧急红色追击警令,和警方里应外合,抓住了一些贩毒团伙里面的小喽啰,她却因被人追击,坠下山崖,九死一生 叶殊只记得这么多了,她因伤到头,又有心理上的问题,患了心因性失忆症。只遗忘了一部分卧底的生活,日常的人与事却还是历历在目。所以,并不影响她现在的刑警工作。 叮铃铃电话倏忽响起。 叶殊将手机夹在肩与脸颊之间,细声问:喂? 叶老大,我啊,小宁。 叶殊问: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现在才早上五点吧? 小宁是她以前在警校里认识的朋友,现在被分到她所在的重案组里。 徐队长让我跟你说,今天务必要把纪先生接到手。 得令,让徐队长瞧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叶殊笑了一声,说,不过就是接个人而已,需要我亲自去吗?这纪先生架子可真大啊。 还真就得你亲自去,谁叫队里就咱俩两个女的。我肯定是不合适了,最近在跟着徐队长办别的案子,也就你能去了。 叶殊皱眉,不解:你等会儿,纪先生还要挑人? 我也不太懂这些弯弯道道,反正徐队长就这么一说。他和纪先生是老朋友了,总是知晓他一些习惯和秉性的,我在想,难道是要你用美□□惑?谁知道呢,别问这么多了,去见见就知道了。小宁打了个哈欠,才早上五点,我继续睡了,待会儿还得去派出所里报道,就这样,祝你好运。 叶殊听到手机里发出嘟的一声盲音,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今天接人的事会一波三折,不那么顺利。 至于这个纪先生,她也听说过,对他的印象就是这个名叫纪零的男人是生物化学方面的专家,也是调香师,更拥有世界上最灵敏的鼻子。 有他,就连警犬都是多余的。 至于其他,她是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五点时分,当黎明的第一缕日光染黄湖面,叶殊就出发了。 叶殊穿的是警员制服,天冷,已经是初冬了,所以她在外套了一件灰色内夹薄棉的呢子大衣,一路驱车绕进山里。 纪零住的偏僻,地理位置难寻,像是隐匿在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的隐士,让闻名而来的客人都预先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 叶殊扒着方向盘,眉头微微蹙起,不免觉得烦闷。 山里雾重,清晨时刻,每一片纤薄的绿叶尖端都覆上了一层绒绒的白霜,乍一看去,银装素裹,混淆着人的视线。 叶殊像是闯入了迷雾之中,完全找不到方向。 这里几乎没什么信号,好几次车里的gps导航器都不起作用。 她想下车抽根烟,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会抽烟,只是习惯看烟丝上袅袅升起的白色火光,心里能有一些寄慰。 没过一会儿,车总算是开入导航里的大道上。 前方,隐隐出现一座红瓦小屋,砖上漆满了明亮的红色,覆盖茭茭的白,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偶然闯入的糖果屋,一切显得格外不真实。 叶殊下车,对照了信箱上的名:zero,没错,完全正确。 恍惚间,她惊鸿一瞥,窥见窗内掠过一个行色匆匆的人,看不清模样,只记得他的眼神似被笼罩入一顶无门的塔内,朝上望去,一层层圈形的塔楼鳞次栉比,黑漆漆的,浮现出某种特别的清冷质感,让人脊背发寒。 是纪零吗? 这样一个拥有犀利眼神的男人。 叶殊嘀咕一声,总觉得自己的预想料对了一半。她干这一行的,最擅长看一个人的眼睛,眼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纪先生,请问你在家吗?叶殊客套地问,腹诽一句:明知故问。 -- 第2页 然而,没人回答她。 叶殊又按了一声门铃,喊:我是徐队长派来接您去协助刑事工作的,听说您昨天刚回国,今天就来叨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四周寂静无声,依旧是没有回音。 突然,她感受到一股暖融融的光,自头顶照下。 下意识的,叶殊抬起头,正对上那个男人灼灼似火的目光他的眼珠子很黑,眸光很深,仿佛亘古不变的雕塑一般,很久未曾转动。 察觉到叶殊的视线,他微微侧了侧头,动作与弧度精准到几乎用规尺测量的程度,像是一座每隔一小时才会摇曳钟摆的木座老钟,有自己的衡量与准则,轻易不出声提醒这个世界。 纪先生?叶殊梦呓一般呢喃自语。 有事?他没否认他是纪零,说话态度虽冷淡,却并不疏离漠然,而是带着十成十的疑惑。 他的目光贪婪地横扫叶殊浑身上下,半晌,做出一丁点他感兴趣的结论:强迫症,袖口没有一丝褶皱,纽扣只扭第一枚,上面有习惯性的脱线痕迹;你的身上没有充满恶意的香水味,很凑巧,在第一面的情况下,你博取了我的好感。我并不讨厌雪花霜的味道,这比一些护肤品上刺鼻的酒精味和谐太多;你的指甲里嵌入了阿莫西林的药粉味道,是用来消炎的,你最近受伤了吗?腰部还有残留的腥味,子弹那股甜滋滋的金属味,甚至是浓烈的酒精味,是枪伤吗? 他的每一句询问都不像是冲着叶殊来的,反倒是自己对自己的推测进行自我质问,企图从与自身的探讨中获得某种肯定行为的答案。 叶殊一声不吭,静候他中止那喋喋不休到莫名其妙的言论。 凡是天才,都很疯狂。 单凭他嗅觉灵敏这一点,还是勉强承认他的成就,谬赞他是天才吧。 叶殊感觉冷了,山风卷入她的衣领,让她环抱手臂,哆嗦了一下。阳光还未来得及融化这些白雪一样的雾絮,昏黄灯光将那些纷纷扬扬的雾霭,照得如同折入银光的蛛丝,一寸寸,松针一般蛰入人的皮肤。 纪零的瞳孔微缩,按下了窗边的按钮装置,啪嗒一声,打开了楼下的门。 他虽一言不发,但叶殊也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了解到,这是邀请的意思。 她二话不说,抬步跨入这间质感特别的小洋房里。 屋内有一张长桌,由年代久远的厚实木板搭建,上面摆放着一些蒸馏的玻璃器皿以及各类碾压草本物的瓷囊,与小捣锤。桌后是一个抛光过的木柜子,里头摆满了成千上万的瓶瓶罐罐,从那一丝缝隙里,偶尔流出一线隐秘的辛香。 叶殊对他感到好奇,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些瓶内装着古怪的事物:譬如一颗乳牙,下面摆着一张精致的标签,滚了银边,上头写了六岁躯体的废弃物;又或者是一滴血,标签上记录着吸血公爵的食物,等等,诸如此类。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意图了,只知道他不但神秘,还有些偏执。 你喜欢这些味道吗?突然,在她身后传来一个低哑的男人声音。 叶殊猛地回头,对上纪零清冷的灰茶色双瞳时,心底蓦地一惊,微笑:纪先生收集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记录气味,害怕遗忘,纪零冷漠地说道,我会记录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气息,也包括今天擅自闯入的你。 叶殊闻言,头皮发麻。她总有种异常不适的感觉,这种触感难以言喻,如同被一根细密的针贯穿了心脏,那银丝不足以刺穿她的毛细血管,却也能散发力量,扎在最深处,隐隐作痛。 纪零的目光就是有这样透彻的剖析能力,窥读她的七情六欲,所有的内心百态。 记录我的味道?她呢喃自语,哂笑,我能怎么被记录呢?又或者说,我是什么味道的? 你的味道很新,我并不排斥。相反的,我对你有某种强烈的控制欲。纪零忽的走近几步,他纤长的指尖抚过木制桌面最上一层,白润的指腹像是一颗玻璃珠一般,轱辘轱辘沿着陡峭不平的脉络,一寸寸逼近,最终触上叶殊的耳侧。 他的气息很清新,带有古怪的草木味,近在咫尺,逼得叶殊不得已闭上眼睛,仿佛刻意忽略入侵者的侵犯,允许对方攻城掠地似的。 就在叶殊做好准备之际,纪零又垂下手,带起一股和煦的气流,由上至下。 他低声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迄今为止,这个世上所有的味道,我几乎是过鼻不忘。可唯独你,暂时让我觉得有些棘手。如果你让我一直闻着你的味道的话,那么,我就答应帮你做事。这是交易,你我之间的交易。 这个怪人 叶殊适时蹙眉,换一个人对她说这种话,她都可以当机立断拧下那个臭流氓的手臂,可独独纪零,让她颇有些束手无策。 他的眼底是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态,不疯狂,却兴趣盎然,看她如同看一件最精致的物品,渴望欣赏,甚至是占有。 叶殊没回答,只是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肩窝以及腋下她哪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只是警服里放过两颗樟脑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独一无二的气息?国外没有樟脑丸吗? -- 第3页 她迟疑地问:或许,纪先生闻到的是 并不是樟脑丸,也不是杏仁沐浴露味。你的指尖上还残留了一点牛奶的**,甚至是烟草的粗粝气息我想说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可以真诚地说,我喜欢你的味道,渴求占有,或是收集这种味道。 叶殊嘴角一抽:你要把我收进罐子里? 纪零不作声,不置可否。 好吧,看来他真的想过。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想起小宁说的话一定要不择手段把人带回警队。 于是,她坚定地点点头,说:你可以无时无刻跟着我,闻呃,我的味道。但是我也有要求,你不能触碰到我的身体,也不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好。他无异议,歪了一下头,任凭灯光的灰影打在他的鼻侧,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叶殊,仿佛他荒芜的世界里仅剩她一个人。 正文 2.第二集 纪零说难缠,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棘手,反倒是太轻易能降服了,倒让叶殊有些惴惴不安。 叶殊握住方向盘,回想起先前的场景还有些郁闷纪零好像在生活方面的智商为零,就连衣服都不知该如何挑选,出门应急所需的必备品也不知该带些什么,光是站在浴室门前,就深思了足足一个小时,最终选择打电话给他远在意大利的佣人,询问相关物品的摆放位置。 最后,还是叶殊看不下去了,她眼疾手快取了他的牙膏毛巾之类的塞入行李箱内打包,在关箱前,还囫囵提了两件男士的四角内裤塞进其中 现在想起来,叶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侧头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纪零他正单手撑头,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她。疏朗的眉目间隐隐有一丝倦色,却不肯闭目休憩,生怕遗漏她脸上的精彩绝伦的微表情。 她有什么好看的? 叶殊被这目光搞得莫名其妙的,甚至是无所适从。 她不由自主地烫了耳根,原本白皙的肌肤被高温烧成了绯红色,触目惊心。 纪零伸出手,指尖离她的耳垂仅仅只有一寸之遥,他迷茫地道:高温会让气味变质,变得温和婉转,你的味道好像也出现了一点变化 纪先生,请你闭上嘴,专心坐车。叶殊从刚开始就窝火,现在忍无可忍,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任谁注意到别人害羞的情绪,都是缄默不语,而不是直刺白咧地说出来,还这样点评一番。 纪零听话地闭嘴,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世界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下山的路上,山体滑坡,造成了路阻。 叶殊迫不得已从车上下来,她敲了敲副驾驶座的车窗纪零侧头靠在上面,额头与玻璃板相接的部位突显出细腻的一片肌肤,这样近的距离,却也没发现他有任何可见的毛孔,毫无瑕疵。 纪零醒来,眨了眨深黑尖塔一般的睫羽,迷糊地问:怎么了? 堵车了,下来休息一下吧,车里闷。叶殊必须时刻关照好他,毕竟他是徐队长亲自吩咐要招待的刑侦顾问,能不能破案就靠他了。 纪零薄凉的唇微微抿起,勒出一线渐变色,许久,他才启唇,说:有没有水?我渴了。 叶殊有点犯难,车上水倒是有,只是她喝过了,没有新开的。 只有我喝过的。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水了。 哦,麻烦拿给我。纪零却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还坚持要水。 叶殊无奈地说:现在没水了,等下山我给你买吧? 纪零抬眸,轻描淡写扫她一眼,不是还有你的吗? 我的?他的意思难道是要喝她喝过的水?这不太合适吧? 不过转念一想,叶殊以前和师兄弟一起过体能检测的时候,喝水也几乎不分你我,仰着头,隔空就倒,淋嘴里淋头上,怎样畅快淋漓怎样来。 或许纪零也没她想的那么娇气,为了应急,仰头喝个水还是会的。 她把矿泉水递给纪零,恍惚间居然联想到了水流从纪零唇边溢出的画面,他潮红着眼,水渍润湿了锁骨,搁浅了一线水珠,竟也有些秀色可餐。 咳,想歪了。 叶殊赶紧回过神来,望向远处山雾缭绕的路段,余光对着纪零紧追不舍。 只见他小心翼翼拧开瓶盖,没抵触地仰头,直接以唇与矿泉水瓶口相接,缓缓饮水。 叶殊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意思? 是国外的风俗文化太过于开放,导致没有男女避嫌的习惯吗?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还存在着卫生的问题,他不嫌弃她的口水? 不,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啊? 叶殊觉得眉心锁得更紧,太阳穴也隐隐作痛了。 她舔了舔下唇,再次提醒:不好意思,纪先生,这瓶水我刚才喝过了。 或许他只是听力障碍,没听清她所言的话。 纪零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明知故犯? 叶殊保持沉默。 -- 第4页 纪零侧头,上面有你的味道,一般人气消散的时间与浓度成正比,你应该是在四小时之前喝过的水。我说了,我不排斥你的味道,相反的,我也很喜欢这种味道,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倒不会介意,只是转念一想,以后纪零会不会抢她吃过的东西,用她洗过的洗澡水冲凉,甚至是乞求与她共浴 叶殊以手掩额,她究竟是带了个什么玩意儿回队里啊。 叶殊的贴身随行小宠物?拥有世界上最灵敏的鼻子,以及对她惟命是从,守护她,跟随她,直到她被他完全占有。 这可不就是她在缉毒队里工作时带的妞妞吗? 呃,妞妞是她几年前带的一条德国黑背,一条身强力壮的军犬。 好吧,把纪先生比喻成狗是她不对,但这比喻太传神了,以至于隔了好久,她也没能将这个印象从脑海中驱散开来。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山路终于疏通了一条单向车道,供叶殊的车通行。 她将车拉到低档,缓慢行进。为了躲避纪零如火如荼的目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滋事找话聊:纪先生在我之前,有遇到过哪一个也令你感兴趣的人吗? 叶殊迫切想知道被纪零这样的狗皮膏药缠上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你是第一个。 好吧,无解。 那么,事物呢?小动物之类的,仓鼠也行。 我对一张照片很感兴趣。 那张照片呢?叶殊问。 在这里。他从袖口里扯出一张证件照,里头的女孩扎着马尾,脸上是浅显的高原红,不施粉黛,精神又靓丽,那正是三年前警校刚毕业的叶殊。 叶殊: 事实上,让你来接我去队里,也是我和老徐提的要求。我曾在老徐给我寄的信里闻到了你的味道,他供给我有关你的讯息,我则答应他协助调查的请求。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预谋好的?徐队长背叛了我?以公谋私?叶殊难以置信。 这只是很正常的工作任务,不过,我给过你逃跑的机会,我开了门,也在心里默数三声,你一旦进来了,就表示愿意进入我的世界。纪零的嗓音依旧很缓慢,又沙又柔,尽管轻到恰巧足以让人听清,却并不让人有任何一丝反感的情绪。 叶殊在心底发誓:如果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那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那间小洋房,尽管她再怕冷,被皑皑白雪覆盖,冻到手脚僵硬,心脏骤停,她也不会进去取暖。 如果有可能,叶殊情愿一辈子都不跟这个男人扯上任何瓜葛。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叶殊所在的重案三组,最近接手的一桩案子就是跟香水有关,所以徐队长才会灵机一动寻找拥有丰富侦查破案经验,又是调香师的纪零接手案件,他在哪方面都是专家,对这个案件肯定会有与常人有异的分析与推断。 叶殊刚回队里,关于这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也仅仅知晓只言片语,还是昨天刚插入调查,了解的并不比纪零多多少。 回到警局的刑侦单位楼,叶殊给小宁介绍站在屋外看风景的纪零。 他对整个办公室里那种嘈杂的人气退避三舍,按照纪零的话说就是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昨晚洗澡没有用沐浴露洗下覆盖在肌肤上的油脂,坐在柜子前面的那个男人好像刚抽了烟回来,等等,诸如此类。 纪零伫立在门外,与里头的叶殊遥遥相望。他像是被围困在风雨里无法前进的忠犬,企图寻找主人,顺着被雨水冲刷后偶有残留的气息一路跋山涉水,却最终累倒在距离主人几米开外的距离,心有余而力不足。 叶殊只能去检验科给他寻了一个口罩,将百般挑剔的男人推搡进办公室。 徐靖伸出手与纪零相握,言语里有一线戏谑,我按照你的要求,让我的得力爱将去接人了。怎么样,还满意吗? 纪零点点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极其吝啬言辞。 徐泾给叶殊使了一个眼色,后者马上将宗卷与档案带到怀中,带着纪零去了旁边的茶水间。 叶殊给他介绍:凶手在杀死被害人以后,都会将现场布置得非常温馨浪漫,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香水味,我们特意请辨嗅师来嗅气味,得出结论是,他在每一起杀人案中所用的香水都各不相同。死者的身上分别被泼上一层香水以及一层酒精,原先我们以为凶手是想要纵火烧尸,因为警方赶到才急匆匆逃跑,但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有其他的目的。总之,我们将其归为满足一己私欲的快乐杀人者,杀人到这样游刃有余的地步,一般都是为了彰显力量,与渴望支配这个世界。换言之,此人棘手的很。 纪零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听。 他闭目养神,连档案都没翻开。隔了许久,才睁开那双黑甸甸的眸子,哑声问:他也喜欢味道? 也? 叶殊不置可否,只能顺着话点了点头。 或许,他的目的不是杀人。 什么意思? 他在制造香水,死者只是香料之一。纪零不动声色地微笑,得出了有趣的结论。 -- 第5页 正文 3.第三集 香料?叶殊显得难以置信,她无法理解人如何作为一种香料入味,至少她没有这个技术,也没觉得一具尸体有什么特别的。 不能理解,是吗?纪零双手交叉,以指节抵住下颚,你知道嗅觉是如何产生的吗? 他在问她常识性的问题,叶殊自然是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嗅觉是一种感觉,由两感觉系统参与,也就是嗅神经系统和鼻三叉神经系统。我记得理论上是这样写的,背的对吗? 对,以及嗅觉是一种远感,也就是它是通过长距离感受化学刺激的,而味觉比较寻常,是一种近感,毫无气味的特有魅力,纪零滔滔不绝,对此类学术名词的解释很感兴趣,他沉吟片刻,又说,那么,你知道如何保留气味吗? 我对这个领域一点都没研究。 最寻常的方法是将草本植物碾磨,使用冷凝法保存。再之后是挑选喜爱的香氛,混淆,在搭配初味、中味、低味的阶段就是考验你对于气味的支配能力,最后再采用酒精封存,就能完成一件专属自己的香水。气味也是一门艺术,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能有精湛的造诣,而他们也会保留一两件自己最为骄傲的作品。气味也能组建成一个王国,有等级之分。 叶殊天生对这些没特别的概念,她的皮肤天生就好,所以极少用昂贵的护肤品之类的,更别提香水了。而且在警队里工作,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想要征服那些刺头儿,必用拳头,或者看破案手段是否高明。谁厉害,谁就有说话权。 就连她最之前执行卧底工作时也是一样,在参与这份工作之前,她就私下走了流程,向特区征服律政司申请了免于起诉保证书,这样她在获取毒枭信任的期间所做的违法行为则不会被起诉。当时,她也是靠拳头以及狠戾一步步攀升上去,从没有用美色或者女人的特点行事过。 也可以说,叶殊没什么女人味,办起事来,比男人更狠上三分,至于香水什么的她好像也就用过六神花露水。 一瞬间,叶殊失了神,等再回头说话时,纪零已注视她长达五分钟。某种异样的感觉又从心底盘踞而上,她僵硬地问:怎么了? 纪零摇摇头,说:那么,就给你打个比方。米饭煮熟的热气很寻常,你也闻过,对吗? 对,我很熟悉。 这就是初级的味道,也就是普通等级的气味。再然后就是下雨天,雨水击打在地面,扬起尘土,就会散发其余杂乱纷扬的气息,这是略高一级的气息,毕竟天气不由人控制。再然后就是一些独门调制的香精,调香师会用这些味道调制香水,这是高级的味道,只有嗅觉敏感的人才能区分,闻出其中的差异,而这个领域,你已经无法涉及了,对吗? 是的,我只能说出好闻和不好闻,里面究竟有什么成分,我也不太清楚。叶殊老老实实认输。 还有一类,有些人可能毕生都无法触碰,譬如杀人之类的,人死后,尸体会散发出一瞬间的微妙气息,一旦这种气味混淆入香水之中,就会混合成另一种味道,这就是特殊的香料。你之前提及尸体上混有酒精,那么应该是凶手将尸体作为底味,死者躯体上的香水为香氛,再然后用酒精混淆,保存气味。他在制作一种名为死亡的香水,而警方,则是这场香水发布会的观众。他在展示自己的作品,诉说自己是气味王宫里面的无冕之王。纪零分析出了凶手近乎变态的犯罪心理,令叶殊咂舌不已。 她呢喃自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的目的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为了向我宣战?纪零望向她,不过有了你,或许我能做出比他精致上一百倍的香水。 叶殊双手掩胸,吓得朝后退了几厘米,纪先生,你想干嘛?! 他的眼神专注,近乎痴迷。里面的眷恋与爱慕之意颇深,还有种渐行渐远的朦胧深意,无法窥读其中的讯息。 但叶殊本能觉得不好,万一纪零想要效仿凶手的做法,把她制成香水配料,那她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纪零歪了歪头,说:我不会伤害你,活人的气息比死人的更好闻。毕竟我一点都不迷恋人死后细胞死亡散发出的腐烂的甜腥味。 他的话音刚落,忽的,从裤兜里传来滴的一声来信提醒。 纪零点开一看,邮件上写着:总算找到你了,幸好我没有放弃。纪先生,我注意你很久了,这一次也是我让他们邀请你来参加我的香水发布会,你喜欢吗?这样美妙的味道,请期待我十一月十一日的作品新娘的葬礼。ps:不用查这个ip了,我用了掩码,而且电脑也会被我销毁。与其花费精力查我的行踪,不如好好期待我的新作品。那么,再见,我最亲爱的对手。 叶殊眉头一拧:死亡预告?十一月十一日会有新的香水? 我想是的。纪零说。 叶殊赶紧把这个消息转告徐靖,让他做好准备,这几日再加强搜寻工作,一定要在下一个被害者受伤之前将犯人缉拿归案。 -- 第6页 等下班以后,叶殊拿起车钥匙打算回家了。 没走几步,突然接到了徐队长的电话,对方干咳一声,说道:小叶啊,纪先生的住宿我没安排好,你看你家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旅馆,方便纪先生住几天吗? 叶殊无奈了,徐队长,您这不厚道啊。自己喊来的人,烫手山芋转手就甩给我行吧,就这一次,下次我可不帮您跑腿了。 好,我女儿今天回家,家里没客房,等过几天把这妮子赶走了,我再让纪先生住家里。 叶殊哦了一声,挂断电话。她也知道徐靖的那个宝贝女儿,整个一混世魔王,警校出身,现在派出所工作。 她朝前走几步,进入车库。 远远的,叶殊看见半倚靠在车旁的男人他的上身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毛线衫,低领,露出锁骨以及线条流畅的脖颈,偶有几根尾发掩盖住耳廓,散发出如梦似幻的艳丽气质。 纪零生的很美,那种美不亚于任何漂亮的女人给予人的震撼,混淆了男人五官上的硬朗,反倒蕴含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与契合感。像是熊熊的一场山火,东风拂过,恰到好处助长了这一片炽热的火焰。一切都是那样从容和和煦。 叶殊愣了一会儿,直到对上纪零那一双布满疑惑的茶色眼瞳。 他问她:怎么了? 没事。叶殊快步走向他,钻入车内,你想住什么样的旅馆?有星级要求吗? 必须要住旅馆吗?纪零的语气有点痛苦。 叶殊说:那你想露宿街头? 也不想他欲言又止。 你不提要求的话,那我就随便选了。对了,身份证带了吗? 没带。 没带?那怎么登记入住? 叶殊觉得麻烦,又想给徐靖打电话,却被纪零拦下了,他摇头,说: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在你家住几天吗? 和我住?叶殊倒不防备他,毕竟即使她在睡梦里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一只手都能拿下十个纪零。 嗯。 今晚绕进山里拿证件的确不现实,暂住一晚就暂住一晚吧。 叶殊当即把车开回了家中。 她对吃的没讲究,本想出门买快餐吃,纪零却说:我会做饭,可以帮你。你去休息一下,做好我叫你。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纪先生? 不会,这勉强当做报酬好了。 那谢谢纪先生了。叶殊的确是累,也不客套了,直接进卧室小睡。 她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入眠,大脑放空以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就连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与静谧的空间糅合在一块儿。 又是那一扇门,虚掩着,漏出一斜光,暖黄色,里头影影绰绰有人。 叶殊本不该来这里,她怀着警惕小心的心情,一步步朝前迈动,将耳朵贴在门上。 叽里呱啦,一阵嘈杂。 她什么都听不到,痛苦地蹙眉,整张脸都因疼痛而变得狰狞万分。 再然后,她睁开眼,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触目惊心。 叶殊又惊醒了。 她气喘吁吁,侧头一看,正好对上纪零那一双暗沉的眼睛。 纪先生?叶殊的嗓音哑不成调。 你做噩梦了? 嗯,我有一些事情想不起来,但每每都会在梦里重现。 听起来很有趣。 一点都不有趣。她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睡裙,这是唯一一件她从卧底任务里带回来的纪念品,所以至今还使用着,非得闻到上头的味道才睡的安心,不知出于什么缘故。 叶殊尴尬地说:我想换个衣服,纪先生能出去一趟吗? 纪零不置可否,他突然伸出手,朝叶殊的胸口位置探去,越来越近,那炙热的体温险些触碰到她光洁的肌肤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殊握住他的腕骨,反手一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制到床垫上。 纪零闷哼一声,额上渗满热汗,很疼。 他还知道疼啊,知道疼还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 叶殊脸上一热,又回想起之前的画面纪零的五指纤长,再凑近一寸,就会抚上她较为隐秘的部位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看起来儒雅温顺的人,居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是伪君子!臭流氓!登徒子! 你的胸口有油墨的味道,就在领口的位置。 叶殊皱眉,伸手抚上睡裙领口,上面是一条厚布加粗过的双层圆领。细细摩挲一番,好像在接近左侧心脏的位置,那一道布条里还嵌着什么。 她用剪刀挑开缝制的线段位置,从中抽出一小张指甲壳大的字条,上面写着4502,这个序号,意味不明。 再好奇,这时也只能暂且放到一边。 叶殊知道自己错怪了纪零,一时间愧疚起来,说:不好意思,纪先生,是我错怪你了。 不用自责,你没有错怪我。我的确是先起了要触碰你的心思,再嗅到那一股油墨味的。他说的郑重其事。 -- 第7页 而叶殊忍无可忍,微笑着,再次拧断了纪零的手腕。 这个臭流氓! 正文 4.第四集 晚饭后,叶殊以手臂枕头,手里翻转着昨天拆出的那一张小字条。这张纸是刻意塞入那样狭小的缝隙里,或许是什么重要机密,所以才会这样隐蔽谨慎,甚至藏在贴身之处。 很显然,这应该是失忆前的她所为。 叶殊嘴里细细低语:4502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是编号?还是密码?疑惑是房间号?楼层号?抑或是电话号码的尾数吗? 她无从知晓,心里还有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与她之前的卧底任务有关,与那个令她畏惧万分的诡谲的梦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信息一定很重要。 因为所有在卧底行动内的进展,她都需要通过线人汇报给警方,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否则之后会受到上头的惩戒与处罚。 而她居然冒着被罚的危险,也将这串数字藏在了衣领之内,变成唯有自己知晓的秘密,那就说明了事件的严重性。 是她叛变了吗? 绝对不可能。 那么,这串数字就是牵连到了一个让她无所适从的惊天大秘密。 让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敢跟线人接应的警官吐露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呢? 还是说,这与她梦里反反复复听到的话有关? 就在那一门之隔的地方,就在那后面 叶殊脑海里幻象蹁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顷刻之间,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鼻翼翕动,冒出了丝丝热汗,最终放弃挣扎,不再想这串数字了。 傍晚,日头正好。 和煦的阳光镀在碎花玻璃上,折射出或红或绿的印象,遍地浮光掠影。 纪零像是昨晚吃够了教训,今天整整一天都老实本分地待在阳台晒太阳。 没了那个男人聒噪的声音,叶殊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暗忖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但还是遵从本心,走到纪零的房间,屈指,敲击房门。 她喊:纪先生,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很好,很像他的风格。 纪先生? 大约过了五分钟,才有人来开门,正是纪零。他晒了一下午的太阳,仿佛吸取了足够的日月精华的山精野怪,眉梢蕴含了一丝慵懒,嘴角也挂着靥足的浅笑,微乎其微,几不可察。 纪零懒倦地道:怎么了? 叶殊摇头,没事,就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外面的粥铺喝粥。 好。纪零对于吃穿方面都没有任何挑剔的地方,一点都不符合他这样神奇的嗅觉特征。 叶殊原以为他会像个真正的科学怪人一样,有洁癖,沉默寡言,喜独居,永远待在深山一隅寂寂终生。但他不是,除了对气味敏感,对陌生事物略有抵触以外,其他的方面都很正常,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但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绝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也绝对没有那样平凡,不异于普通人。 叶殊带他去老街的粥棚喝粥,点了两三样小菜,还有一碟腐乳。 纪零说:你知道腐乳的制作方法吗?是将豆腐密封,自然发酵两周而成。最起初,豆腐表面会有少许白毛以及淡粉色粘稠物,甚至伴随着一股极难入鼻的恶臭。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对这种腌制品情有独钟,他们是在自杀吗? 他对腐乳很抗拒,不仅恶言相向,还后移半步之遥,几乎退避三舍,就为了逃离那股无孔不入的腐烂气息。 叶殊无奈了,只能将小菜撤下,随意扒了两口粥就勉强算吃饱了。 纪零紧跟着叶殊的脚步,走了两步,忽的顿住,说:我想去死者的死亡现场看一下。 现在? 嗯,气味能保持的时间不久。一个人的表面积所覆盖的香水大概能维持一到两天的味道,还得看香料含量以及浓度,为了避免气味消散,还是早点去比较好。 那行,随你吧。我去给徐队长打个招呼。 叶殊直接驱车去了死人的落地别墅处,偌大的屋子外面还拉着警方惯有的红白色封条,意味着闲杂人等不得破坏场证。 别墅位处郊野,带有自己独立的小院。 叶殊扯开封条,抬步跨入院中,朝后头伫立许久的纪零招招手,纪先生,这里进去。 纪零点头示意明白了,随即戴上她递来的一次性塑胶手套,踩着院内的湿土,深一脚浅一脚往别墅内走去。 叶殊:死者是死在二楼 她话音未落,就被纪零拦腰截断,我知道,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叶殊在顷刻之间闭了嘴,她不出声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想挑衅一下纪零的狂妄自大,看看他没了她的指引,能否正确寻到房间;另一个是本能遵循他的意见,让他能完全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可惜,纪零的鼻子是真的天赋异禀。 他凭借傲人的特异嗅觉,准确无误找到了死者的房间,没有彷徨,也没有半分差错。 叶殊甚至觉得他就是迷雾中能够指引方向的指南针,不畏惧任何扰乱方向的风暴,不在任何浅滩深渊中迷失,他有目的,不解风情,从不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懂野蛮而鲁莽地直击重心。 -- 第8页 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叶殊也说不上来,但本能地,她更相信了这个男人一点,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助于案件的发展,会还给死者一个公道。 屋内没点灯,凭借稀疏的一点日光照明。 墙上的画作分别是后现代的抽象格调:风暴中摇摇欲坠的船、被俘虏了,正瑟瑟发抖的野鹿,每一幅画都价格不菲,绘制得活灵活现,好似要从画中跃出。 叶殊对上那被小灯打亮的鹿眼,心底蓦然一惊,她总有一种朦胧而怪异的感觉,好似凶手选中这里,并非偶然。 她回忆起死去的三个人都是女孩,独居,家境殷实。她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鼻腔与眼睑充血、血管爆裂,是被凶手用手活生生捂死的,身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血迹。她们的身上皆披了一层浅薄的白纱,混了香料与酒精,正如纪零所说的,这是一次香水的发布会。 叶殊嘲讽地说:纪先生,你觉得他调制的香水怎么样? 居然以死人制作香水,实在是令人费解。 纪零毫不畏惧,居然还张开怀抱,深深嗅了一口,再虚虚吐出。他反复三次,像是解析出了什么,说:山樱花的香精,还有一点大波斯菊的淡雅气息山樱花的花语是纯洁、高尚,精神美,向你微笑等等;而大波斯菊则是少女的纯情。这代表什么呢?他的香水名字究竟是什么? 香水的名字? 每一瓶香水都有名字,根据香味会取不同的名字。我猜他这款香水想表达的意思是少女的纯情在向你微笑,以死亡的方式。 叶殊蹙眉,说:听起来不太妙啊。 的确不妙。之前几款香水分别是什么? 我想一想,叶殊他们曾寻辨嗅师来嗅过气味,所以也解读出其余的香味,第一具尸体的香味是鳞托菊和麦秆菊的香味,第二具是水仙百合和橙玫瑰的气味。 哦?纪零若有所思地说,鳞托菊的花语是永远的爱,麦秆菊的花语则是永恒的记忆刻画在心;而水仙百合的花语是喜悦、期待相逢,橙玫瑰则是羞怯与献给你一份神秘的爱。 这些花语和凶手的死亡预告有什么关联吗?叶殊咂舌不已,这些多亏是纪零来查案,就凭他们,对花花草草还真的是一窍不通。 纪零走进屋,忽的伸出戴上塑胶手套后,泛白的手指,如蜻蜓点水一般触摸上玻璃窗,低语:我与你的爱是永恒的记忆,一直烙印在我心底许久。我借花语羞怯表白,献给你一份神秘的爱。我欢喜着,期盼相逢。再遇你那少女的纯情,向我微笑,以无穷无尽的死亡。 他像是念诗一样,以低迷婉转的动听嗓音,将所有花语按照死亡顺序串联在一起,解读出内里含有的讯息。 叶殊脊背发麻,她凛然地问:也就是说,凶手在发布死亡预告?他故事里面的你究竟是谁? 是他的新娘。 新娘?我不懂。 纪零回头,看她一眼:不是说了吗?他最后一件作品名叫新娘的葬礼,他在尝试最合适新娘的香水,打算用在她的死亡仪式上。 这个变态!叶殊咬住下唇,整个人如坠冰窖,那股冷意几乎是无孔不入,渗透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淹没,灌满水渍,直到她渐渐窒息。 纪零在屋内又走了几圈,时而蹲下身子,抚起地上的沙土,摩挲一会儿,细嗅,随即摇摇头,表示其余的一无所知。 他们最终选择开车离开,迎着夜色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的雾霭厚重之处。 山路前方迷雾重重,正如此时此刻的他们,迷失在暴风雨的深处,浪立如壁,仿佛在瞬间就会迎头砸下,将叶殊等人砸的粉身碎骨。 她扒着方向盘,抿住唇,问:纪先生还有什么收获吗? 暂时没有。 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 等什么?叶殊侧头,不满他这样故弄玄虚的话语。 等我再闻到死亡的初味,纪零歪头,朝她浅浅扯了嘴角,别担心,我绝不会让你遇险,毕竟我对你死后的味道一点都不感兴趣。 正文 5.第五集 叶殊听了这句话,心中一阵激荡。 无论怎样,纪零都是在为她的安全着想,一心想办法护她周全。 谢谢你,纪先生。叶殊不是个吝啬言辞的人,她坦荡也正直,面对喜爱的事情馈赠善意,面对罪恶的事情发泄憎恨,是个敢于随时随地表达真实感受的人。 至少现在来看,她对于纪零是持有感激的情绪,毕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生死面前也能凛然无惧,并且甘愿挡在她的身前。 你是在感谢我?纪零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脸上的表情变得惬意而舒缓,从喉头发出几不可闻的笑声,极浅极淡,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了,体温是很和煦的温度,心境也很平和,或许让你一直感激我是一件很好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叶殊一直不清楚他说的好闻的味道究竟是些什么,是传闻中人类的体香吗? -- 第9页 纪零坐起身,将安全带的长度尽可能拉开。他转过头,几乎是与叶殊面对面,呼吸迫在眉睫。 叶殊本能往后倒,微咬下唇,问:纪先生,你做什么? 纪零又是略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划开一点弧度,他轻声呢喃:没错,就是这样。 什么样? 你这个时候的味道也很好闻。在你害怕我的时候,畏惧我会对你做些什么的时候,身上会出现一种如青黄李子一样的青涩味,时令未到,抗拒游客的品尝;如果你什么时候散发出甘甜饱满的蜜桃味,或许就是你不再推拒我,也心甘情愿被我触碰的时候。另一种味道我也仅仅是存留在想象阶段,不过很令人期待,对吧? 等叶殊心甘情愿被他触碰?那么,是指她爱上他的时刻吗? 叶殊再怎样强悍,本质上来说,也只是个女人,面对充满雄性荷尔蒙、极具魅力的男人面前,说没有一点心猿意马也是假的。 她的确被纪零的外表给征服过那么几秒,但在意识到他们思维以及身份上的悬殊以后,就很快清醒过来了。 她和他不合适,而且她也不会对这种说话棱模两可的怪人报以真心。 纪零对她,不过是对特殊气味的一瞬狂热。就像是一年四季的变换一般,暖春来时,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一旦历时过久,就会出现萧条的冬天,皑皑白雪覆盖整个孤寂世界。 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他肯定就会放弃她了。 或者是出现了某种新的气味吸引到纪零,他就会马上将她抛诸脑后。 叶殊深吸一口气,避开纪零那灼灼如日光的明亮双瞳,刻意踩下刹车,让对方的身形一颤,被紧致的安全带压制回副驾驶座里。 她避而不答纪零提出的暧昧反问,直戳了得地说:坐稳了,纪先生。开车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万一出了什么好歹,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哦。纪零乖巧地倚回靠背上,他的手还为了配合叶殊,轻飘飘地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叶殊松了一口气,继续朝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她什么话都没说。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路灯带着惯用的暖黄色调,铺就出一派冬日的萧索景致。亮光把叶殊的身影拉得狭长,照亮她原本灰暗的前路。 叶殊刚打算下车,就被瞬息之间伸出的手拦住了去路原来是纪零握住了她的手腕。 纪零纤长的指骨扣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印下几道深刻的指印。似是害怕被遗忘的孩子,先奋力抓住即将要失去的东西,再咧嘴哭诉一般。他直到此刻,才虚虚睁开眼,怔忪问:你要去哪里? 被抓得紧了,叶殊吃痛蹙眉。 她反手扣住纪零的腕骨,以巧劲迫使他松开手,说:哪里都没去,到家了,该下车了。 说实话,她的确有暂时抛下纪零,一个人去清静清静的想法。特别是看他睡梦正酣,之后问起,也可以编造一个不想惊扰你睡眠的借口搪塞他。 只是,这个男人是如何察觉到她的离开的? 叶殊自认自己手脚麻利,特别是当年被特训过,很有隐蔽行踪的一套,等闲察觉不出她的动静。 那么,纪零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又是他那一只天赋异禀的鼻子? 纪零仿佛察觉到她心中所思,不动声色说道: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味道? 原本浓郁的香味,却在几秒间变淡,甚至渐行渐远这是味源消失的讯号,破坏了我精心构造的梦境,所以让我有所察觉,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殊,说,你是要丢掉我吗? 呃,叶殊怎么觉得心中升腾起一种罪恶感?像是她无情无义,随意抛弃饲养多年的宠物狗一样。 诚然,纪零也真的不是狗 叶殊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解释:在案子没结束的时候,我不会丢下纪先生的。 哦。纪零冷淡地应了一声,把头撇向一侧,生硬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叶殊觉得后脊发麻,某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这是在闹别扭吗? 倏忽,纪零冷冰冰地补充:所以,在利用我以后,你就会抛弃我吗? 他想说的意思应该是始乱终弃? 叶殊觉得头更疼了,纪先生,这和利用不是一回事。在案子结束以后,我们队和纪先生的合作也就中止了。所以,之后您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行程和生活。 这个案子有些棘手,我觉得我可以用一辈子追踪调查。 远远超过案件追溯期了绝对不行。 哦。纪零失望点头。 叶殊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你的身份证还没拿过来,需要去你家一趟取证件吗?不然不好开房,你应该也没带其他证件吧? 纪零看了叶殊一眼,说:我已经让佣人将我的证件取走了。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找不到的。 叶殊嘴角轻抽一下,问:纪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 第10页 我绝不会让你找到我的证件,我也绝不会离开你家半步。我说过,我对你很感兴趣。 叶殊啪嗒一声关上车门,几乎是头疼欲裂。 距离凶手的香水发布会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叶殊必须有进展,否则可能还会出现新的受害者。 她接了个队里的电话,有师弟说死者档案整理好了,还亲自送到了她家门口。 叶殊把厚厚的一摞文件搬运到纪零的房间内,由于他的洁癖实在严重,徐队长只能根据他个人癖好考虑,把办公地点改成了叶殊的家里,这样就能让他避免直接接触到那些令人不喜的男人的浑浊味道。 哪料到叶殊刚推开房门,纪零就一蹬地面,将滑动式的座椅推远。 他俊秀的眉峰微微蹙起,看样子,是对她退避三舍。 这是怎么回事? 叶殊无奈地说:这是徐队长让我带来的文件,纪先生可以从中找找看有关嫌疑犯的线索。也能直接提供给我,我学过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侧写,可以根据你所说的话,分析出一些潜在的信息。 嘘,纪零将食指抵在薄凉的唇瓣中央,他微微翕动鼻翼,猛虎细嗅蔷薇一般带着千万分小心翼翼,最终,夹深了眉头,说,你的身体残留了其他男人的酸臭味。 酸臭味?叶殊是真的什么都闻不出来。 那个男人抽烟,并且用食指和中指触碰过你手上的文档,因为那两根手指惯夹烟蒂,所以烟草味才会这样重你们有肢体接触吗?以及香波的味道与沐浴露的陈旧感不符合,中间隔了大约有十几个小时,这说明他在见你之前特意洗了头,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洗澡 这些说明了什么? 明明时间紧迫,却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洗了头来见你。由此可见,这个人一定对你抱有某种隐秘的心思,纪零轻轻呼出一口气,颇有些生无可恋,也就是说,你去见了其他的男人,你出轨了。 纪先生,等一下,我需要澄清几点首先,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并没有出轨这一说法;其次,那个人是我的小师弟,他平时就爱俏,出门洗个头可能是个人习惯;最后,我只是出门拿个文件,正好从一个男人手里拿到文件,所以带回来他的味道。 纪零歪了歪头,深思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蹬着地面,一步步将座椅移近。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计算器,递给叶殊,郑重其事地道:我希望你能坚守贞-操,在出门之前都按下这个计算器涂了红色的那个键,好好想想自己是否遗忘了什么。 红色键?叶殊尝试着按下那个键,只听得计算器传来嘹亮的一声归零。 纪零满意点头,诚如计算器所说,你是属于我的。 好吧,完全是鸡同鸭讲。叶殊放弃挣扎了。 正文 6.第六集 已经是深夜了,明天还要上班。 叶殊不打算和纪零周旋太久,放下一撂资料以后,就去浴室泡澡。 她将半张脸埋在浴缸温热的水里,撩起因湿润而色泽发深的刘海,心想:师弟对她有意思? 叶殊从来没想过儿女情长这方面的问题,警队里的每一个人对她来说都是兄弟,都是近似血浓于水的手足至交。 兄弟,是不能对兄弟下手的。何况,她也的确没有关于恋爱方面的细腻情绪,甚至是对于纪零平日里暧昧轻佻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也可能在潜意识里,叶殊就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爱。 她被徐队长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一点,像她这种人,原本该在绝望的黑夜中渐渐死去,但凡给她一点光,她就能拼尽全力从泥泞中爬起来,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报答那点希望之光。 这就是她的一生,像是一颗坚韧不拔的枯草,在干涸的土壤里稳扎稳打。即使是面临迎头而来的山火也毫不退缩,等初春来时,再给一点生机,就能生机勃勃。 像她这种人,只会生存,又怎么能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呢? 浴室的布满雾气的毛玻璃上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将叶殊的思绪打断。 她沉声问:谁? 好半响,毛玻璃上才响起一点细微的刮划声,好似一只野心勃勃的猫一样,被拦在门外,就企图用尖锐的指甲破开那一层毛玻璃,擅自闯进来 绝对不可能! 叶殊回过神,小声试探着问:是纪先生? 片刻,有人回答:是我。 你在外面做什么? 温度对气味的影响很大,可以让香味组成的分子变得活跃,游离分散到各个位置。 说人话。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叶殊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以手覆额,说,纪先生,你的资料看完了吗? 我可以选择在浴室门口看。 为什么? 你的味道能让我静下心看资料,有安神的效果。 -- 第11页 叶殊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和这个男人不能硬着来。他从不按常理出牌,只要不太过分,她都能满足他。这是工作,没什么好恶区分。 行了,我知道了。等一下我陪纪先生看资料,好吗? 纪零的声音愉悦了许多,手上难耐的抓挠动作也就此停了下来。 没过几秒,他又启唇,问:为什么不是现在?你的味道很好闻,特别是在高温的情况下。 那你还不如把我放到高压锅里烹了算了,叶殊心想。 叶殊觉得他乖僻,却并不厌恶。因为她和他是同一类人,都有自己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抑或是喜好。 可能是纪零身边的朋友太少了,平日里又常被人当作天才来敬仰,所以很少有人和他说说知心话,或者是某些日常里的人情世故。 于是,叶殊打算当那个第一次吃螃蟹的人,她说:但是我现在在洗澡,我和纪先生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待在同一个浴室里的地步。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样的关系可以? 如果是结婚对象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哦。外头静了下来,很显然,是纪零在思考。 所以,现在明白了吗?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叶殊拍了一把水到自己脸上,这不是结婚的问题。 是你说的,这就是结婚的问题。 我是不可能和纪先生结婚的。 为什么? 叶殊发狠了,说:没有为什么!如果你再不回自己的房间,我就用自己的证件帮你开房,然后把你赶出去! 纪零犹豫了一下,起身,说:那我在房间里等你。 很好,很识相。 叶殊觉得世界清静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叶殊洗完澡。 循着客房透出零星灯光,叶殊蹑手蹑脚推开了虚掩的门。 纪零被惊扰到,手间的动作一顿,小捣锤在瓷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鸣响,溢出了微乎其微的茶花香气。 他追溯声源,朝叶殊望去,原本凛冽的双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得柔和而温柔,似依赖感极强,找到了归宿,就会全身心投入进去。 叶殊心尖一颤,她无所适从,避开那灼灼的目光,问:纪先生在做什么? 纪零手里不停,嘴上细语:在制作人的味道。 人的味道? 人也是有味道的,这和香水不同,人就是天然的载味体,能自行调节温度,将香味均匀散发出去。也可以说,人体就是个躯壳,是个媒介,通俗一点讲,就是装香水的瓶子。 叶殊似懂非懂:如果说人是香水的载物瓶,那么,你是在制作香水吗? 对,我在制造香水。也可以说,我是在制造气味,一种与人的味道相近的气味。 这种气味有什么用? 为了不被察觉,更方便我接近你。 接近我? 纪零侧头,抿了抿单薄的唇瓣,解释:普通的香水喷在身上,经过你的身旁,你能闻到那股香味,对吗? 对。 这是香水的味道,他顿了顿,继续说,当如果一个没有喷香水的人经过你的身边,你就闻不到任何味道,但能察觉出对方是个人,对吗? 对,因为这种时候,还有视觉协助我们分辨环境。 可实际上,人也是有味道的。正因为你熟悉人的味道,所以才不会区分它们,但又能察觉它们。纪零将搅烂的花瓣放下,一寸寸接近叶殊,说,我想制造出一种让你不会察觉的气味,还能让你心安理得享受这种气息接近的味道。这样,我就能让你也迷恋上我,如同我迷恋你一样。 他纤长的手指虚虚抬起,沿着叶殊的脸颊轮廓扫下。可能是距离隔得太近,叶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层从指间散出的勃勃热气。 正当纪零欲触碰她柔软的唇瓣时,叶殊突然抬臂,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纪零的手翻转扭下,连手带人一齐压制到地面上。 纪零闷哼一声,疼得热汗直冒,从唇缝间挤出一个字:疼。 叶殊不好伤了他,只能忿忿松开手,警告他:知道疼的话,希望你能引以为戒,不要有下一次。 纪零垂下细密的眼睫,反复抚动着扭伤的那只手,嘀咕:这只手,今晚不洗。 你说什么? 你想听? 叶殊赶紧摇摇头,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感兴趣。 哦。 叶殊翻动桌上的资料,问:这些资料,你看过了吗? 纪零回答:看过了。 有什么收获吗?或者说,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有。 嗯? 用人的味道对付他我正在制造这种味道。 叶殊蓦然一惊:难道不是用来对付我的? -- 第12页 是她错怪了纪零吗? 实际上这个男人只是想制造出用来应对凶手的香味,而她却自作多情,曲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纪零说:实际上,我制造这种味道就是为了你。对付凶手什么的,只是顺道。 叶殊以手掩面。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好心。 还有,我发现了一点怪异的地方。纪零说。 叶殊本能蹙起眉头,询问:怪异的地方? 或许是为了能完美保留下气味,纪零给右手戴上手套那一只被叶殊伤过的手。 随后,他从档案里拿出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说:你还记得案发现场吗? 记得,你是要问死者的死状? 这是一张近期的自拍照,死者身后的墙上只有一副抽象画是风暴中摇摇欲坠的船。但我们去的时候,墙上有两副画,还有一张画是被俘虏的野鹿。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想起了那一副画,她还曾被那双雾气迷蒙的鹿眼吓了一跳。 难道说 纪零点头,当时我特意嗅过了地面的灰尘,上面专属人的味道已经消失了,可还有一些白色残渣物,我不会认错这个气味,正是墙上的白漆。也就是说,在杀人以后,凶手就把这幅画钉在了墙上。随后处理土屑,又不小心留下了一点灰尘。至于这幅画,肯定有它的意义他究竟还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叶殊反应过来,说:我这就打电话给徐队长。 如果什么都没查到,就把画带过来吧。我想仔细看看,那一只迷途鹿。 好。 叶殊联系了徐队长,让警方派人前去调查。结果真如纪零所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查到。插画在经过调查人员几番研究以后,终于转到了纪零的手上。 纪零将绘画精致的插画捧在怀中,如动物一般细嗅每一寸颜料。 突然,他睁开眼,说: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叶殊惊讶地道:这么快? 他把他的香水作品混淆在了颜料里,我记得这个味道,这是他的身份证。 正文 7.第七集 有时候,叶殊并不能理解纪零气味世界的规则。 在他的世界观里,任何人都是以气味表明身份。视觉对他来说就是累赘,只有纯粹的观赏价值,他只沉浸在气味的王国里,在那里,他是无冕之王。 所以,在他的地盘上,即使得出再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那也是有逻辑可循的。 她要相信他。 叶殊对上了纪零那一双清冷如簌簌夜雪的浅茶色双瞳,他似在想事情,魂飞体外,虹膜也如细碎的松针般四散,并没有集中在哪个点上。 她出声提醒他,纪先生? 纪零轻轻闭上眼,眼珠在底下滚动一圈,启唇:我在想他的名字。 没印象吗? 他的香水平淡无奇,我对于平庸之辈没有半点兴趣,也不会特意去记住他们的名字。也可以说,好的香水,就是一块敲门砖,我会邀请他们进入我的世界。 叶殊突然懂了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纪零了,他对气味的灵敏程度已经不能用自信来说明了,甚至是自负,但他也有这样极端自信的资本,因为他本就是内里行家。凡是在这个领域有成就的人,都会想和纪零这个王者一较高下,企图将他拽落神坛,证明自己。 那么,凶手是和纪零有过节吗?所以才会特意选中他接手这桩案子。 叶殊问:那么,纪先生在以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譬如看不上谁的香水,否定一个人之类的。 纪零皱眉,好半晌都没说话。 叶殊试探着问:是想不起来吗? 是太多了,无法锁定目标。 好吧,是她输了。 纪零冷硬地呵笑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据我所知,我没有佩服过什么人的香水作品,除了你。你是世间仅有的独一无二,你不是装载香水的容器,你就是浑然天成的香水作品,是我最得意的珍藏品,没有之一。 叶殊眼见他又要发作,急忙打断他的话,说:对于凶手在颜料里留的香味,你还能想起什么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款香水的名字是极地星辰,在三年前发布的作品,我还参加了香水发布会。 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有记者询问香水的配方以及使用剂量,结果调香师闭口不答,声称这是独门配方。我恰巧路过,就辨析了一下香水里面的物质,说出搭配香水时各类物质所用的剂量,并且提供了一些改善香味持久度的方法。但很显然,他并不领情,并且还想伺机报复我。 叶殊哑口无言。如果她是那个调香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拆台,怕是远不止报复这么简单了。 就这些?她问。 纪零点头,应该就这些了。 那我去让警局的人锁定这名调香师,希望能尽快掌握他的行踪,将他缉拿归案。 -- 第13页 我想没有那么容易能找到他,纪零似想到了什么,抿唇说,他早就借插画暴露行踪给我了,很显然,他是想要光明正大和我一较高下,所以查到了他的身份也无济于事,你们是找不到他的。 叶殊一想也有道理,凶手这样招摇显摆自己精心布置的局,恐怕就是为了宣战。他本来就不怕暴露身份,甚至是迫切想让纪零找到他,与他一较高下。 那么,也就是说,他步步为营至今,就是为了给纪零一个惊喜。 这个惊喜究竟是什么呢? 叶殊皱眉,心想:总之,绝不能让他达成目的。 重案组有自己的侦查人员,他们组成一股神秘力量,遍布在各行各业,在警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刑事工作做出贡献,甚至是类似纪零这样性情孤僻的辨嗅专家。 叶殊将纪零的分析一说,很快就有调查员介入,拿到了有关那名调香师的个人资料。 她把资料递给纪零,由他来作出决策。 纪零随意翻过两页,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颚,像是对这个男人极不感兴趣。他迅速合上了资料,出声:看了一下,他应该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叶殊也是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她无奈地出声:让你看资料,不是为了让你区分他是不是有趣的人,是为了找到一些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好推进案件发展的。 所以,你是想抓住他吗? 叶殊斜了男人一眼,说:废话! 哦。 纪零忽的起身,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叶殊。他的身材本就高挑,手插口袋时,脊背微颓,线条性感的下颚正好悬在了叶殊的发顶这么近,她都能闻到男人身上浅淡的山茶花味,带着晨露的青涩潮味,竟让人格外安心。 险些被迷惑了,叶殊迅速清醒过来。 这时,纪零才压低了嗓音,柔柔出声:如果是你想的,那么就如你所愿。 你知道凶手在哪里? 不知道。 那你还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为了心爱的女孩,我会创造奇迹。纪零说的一本正经,发自肺腑之言,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叶殊的心脏似被人用温热的手掌扼住,刹那间,慢了一拍。 绝不能多想,这个男人擅长的就是甜言蜜语。如果被他迷惑,之后被认为是自作多情,那就难堪了。 纪零再次凝视那一副野鹿插画,这是一副油画,颜料不溶于水,由粘稠的色块堆积,所以会显现出许许多多颗粒状的突起叠加痕迹。 他凑近了,直视那一双雾气迷蒙的鹿眼。 突然,纪零从桌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刻刀,他将刀刃直勾勾刺入插画,刮开一层厚重的硬化颜料,从那一双惊恐的鹿眼里挖出一块直径一厘米长的小图片图片的清晰度很高,能看出是一个正微笑着的男人。 叶殊震惊地愣在原地,从纪零的手里接过那一张小图片,只觉得浑身发寒发冷,鸡皮疙瘩都顺着手臂倒立刺起,隐约浮现一层朦胧的不适感。 嵌在鹿眼里的男人照片,这暗示着什么? 叶殊再看了一眼小图,可能因为是微缩版照片的缘故,五官含糊不清地挤在一起,只能察觉到那个男人冷硬的笑容,充斥着满满的讥讽就好像隔着那一层水雾弥漫的眼睛,有人正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们一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纪零下了定论:我明白了,这只野鹿代表了他的新娘,他的存在令新娘感到惊恐,并且倒映在它的眼里。他在提示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正一步步朝新娘逼近。 那他的新娘是谁? 我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并且就潜伏在新娘的身边。好消息是,新娘还活着,他还没打算下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时,叶殊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调查员的邮件,她迅速点开,略微扫了两眼,挑眉,说:纪先生,我还发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有趣? 凶手的身份已经被查明了,他三年前所在的香水公司,和你的是同一家。 纪零不咸不淡地说:哦,那么他很幸运,能近距离接触到我。 以及,在三年前,你们公司曾在春季推出过两款重点香水,一份是你的,一份是他的。你的香水一上市就一扫而空,而他的却因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口味,销量不佳。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就辞职了。叶殊瞥了一眼纪零,见他脸上神情未变,继续说道:所以我想,你和他之间的过节,可能并不只是一点点。 我不需要为别人的无能买单。纪零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诉说着最为残酷冷硬的话语,如果他因此憎恨我,那他就是个懦夫。有的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后天如果学不会怒力,就会一直深陷深渊。这个男人只会反复展现自己的无能,企图得到别人的怜悯。这种人,大概是我最厌恶的类型。 叶殊听到他所说的有的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心跳慢了一拍,跟不上呼吸的节奏。 -- 第14页 她知道什么是生来就低人一等的滋味,也忘不了以前被丢在孤儿院,没有人照顾与疼爱的日子。 纪零的这番话,恰好戳中了她的软肋,打中了她的七寸,将她死死压制在地,不得翻身。 叶殊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男人波澜不惊的双瞳,一字一句说:我并不觉得谁生来就是低人一等的,更讨厌用这种言论去讽刺一个人的男人。 纪零一时间怔在原地,熄灭了声音。 我先走了,今天麻烦纪先生自己坐车回家。副驾驶座,我需要放材料,没有你的位置。 纪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瓣,委曲求全地说:那我坐后座。 后座也需要放材料。 我可以蹲后备箱。 抱歉,后备箱也满了。 纪零想不通她突然变脸的缘故,只能依循本能,拽住她的手腕,怎么都不松手。他像是一只意识到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幼犬,死死扒着车门,绝不离开熟悉的地方半步。 叶殊尝试着甩了两下他的手,无奈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执拗地要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怎么都不肯松手。她只能冷淡地说:你松手,我会整理出一个位置给你坐,所以,别抓着我。 纪零点头,顺从地松开了她。片刻后,他又补充:你身上的味道变了,有种抗拒的意味。你是讨厌我了? 叶殊客套地微笑:我和纪先生本就是合作关系,没什么讨厌和喜欢的,照顾好纪先生,当你的助手,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尽心尽力完成它。 你讨厌我了。他落寞地说。 可叶殊对他这副模样并不感兴趣,转身就去车库开车了。 也没什么讨厌不讨厌的说法。 他戳中了她最隐秘的疤痕,所以要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正文 8.第八集 第八集 回家路上,叶殊没跟纪零说任何一句话。途中有好几次,纪零想挑起与案件无关的话题,都被叶殊打太极似的推了回去。 再怎么不谙世事,也能察觉出叶殊字里行间的疏远与冷淡。 纪零只能曲线救国,尽量不碍着她的眼。 他僵硬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白皙的手乖巧搭在膝盖表面,一动也不动,生怕引起叶殊的注意,令她反感。 这样的小心翼翼本就足够怪异,足够引人注目了,叶殊又怎么可能没察觉。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纪零男人全神贯注平视前方,如黑塔般尖锐细长的眼睫微微下垂的,并不敢眺望远处,看样子,在日常生活中,他的性格也颇为内向,与那个惯爱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男人形象格格不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殊觉得烦闷,好似做错了事情的人是自己。他这样积极配合道歉的模样反倒让她无从下手,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任人搓圆襟扁,连宣泄都没了理由。 她闭上眼,仔细一回想:从社会残酷的角度上来讲,纪零说的话倒也没错。本就是她把他话中意思代入了自己,心理上不平衡,所以才有了私人的情绪。 算了,就这样吧。 叶殊并不打算和解,却也不想闹僵。她之前的戾气已经消弭不见了,下车的时候,还颇为好心地帮纪零打开车门。 纪零受宠若惊,原本黯淡无光的褐瞳在瞬息之间亮起,直勾勾盯住叶殊,说:你还讨厌我吗? 叶殊懒得回他,客气道:纪先生,下车吧。 不讨厌,还是讨厌? 先下车。 不讨厌,还是讨厌?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不讨厌纪先生,够了吗? 纪零不置可否,片刻,又说:我听不出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这样能让我确认你话中的意思。 你问。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我可以在浴室门口等你吗? 绝对不行! 你讨厌我。 这和讨厌没什么关系,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可能让你待在浴室门口等我。 纪零愣了一会儿,似理解出了另外一层暧昧的潜在含义。 他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极浅极低的笑,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欣喜若狂的情绪,说:也就是说,你不让我在浴室门口等你这个结论,包含了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你讨厌我,一个是你喜欢我,对吗?你也有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不让我待在浴室门口? 叶殊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第一次有欲哭无泪的情绪。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气,直入肺腔,呼出,吸入,反复了三次,才忍住拧断他腕骨的冲动。 于是,叶殊僵硬地拧出一个微笑,说:纪先生的想象力很丰富,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还不行。 你说什么? 纪零抿唇,刚才太紧张,膝盖被手压麻了,我得在车上缓一缓才能站起来。不介意的话,你再等我几分钟? -- 第15页 行。叶殊也是没脾气了。 当叶殊回到家,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纪零打了个响指,说:饿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叶殊觉得好奇。 说起来可能不雅观,但我的确能嗅到一些胃部的味道。饿的时候,胃部会消化胃粘膜,会有气体上涌这个时候,就会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完美展现在口腔的唾液内。总而言之,就是我能察觉到。 叶殊干笑,说:还真是你擅长的领域。 我有这个荣幸,为你做饭吗? 叶殊不挑剔这些,爽利地答:你做吧,麻烦纪先生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或许吃了这顿饭,你就会喜欢上 绝对不可能。 我的厨艺。纪零说完了补充的话。 叶殊觉得自己的左侧脸颊被人凭空打了一巴掌,隐隐作痛。 呃,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纪零做的是鳗鱼饭。顾名思义,就是鳗鱼加饭。 叶殊对米饭并不热衷,说来也怪,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偏爱北方的面食。但为了不与这个刑侦顾问撕破脸皮,她还是老老实实夹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加煎鳗鱼块塞入口中。 许是鳗鱼上裹了一层厚重甜腻的烧烤酱,一下子将米饭的寡淡味道提升,酱汁的粘稠浓郁口感,混合上米饭的清淡甘甜,恰到好处糅合一体,刺激叶殊的味蕾。 她低低唔了一声,正对上被热气缭绕的纪零。 他微微启唇,呆滞地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叶殊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诚心赞叹:味道很好。 你喜欢? 对,我很喜欢。 纪零很满意,嘴角不着痕迹翘起一点弧度,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 纪零从不按照常理出牌,不说没什么,而是兴致勃勃反问她:你想听? 还是别说了,我不感兴趣。很明显,这顿晚餐很符合叶殊的胃口,她大快朵颐,表明了自己对纪零厨艺优异的认同。 明天我想出去调查一下,你陪着我。纪零说。 叶殊下意识拒绝了,队里还有其他人是负责调查这一块的,我可以找其他经验丰富的人陪你去。 你又想要抛弃我了吗? 我说了,这和抛弃不抛弃没什么关系。我和纪先生只是合作关系,你这样让我很苦恼,叶殊还是打算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你这样,已经给我添了很多的麻烦了。我想和纪先生好好相处,以搭档,以普通朋友的方式。但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暧昧举动,打得我措手不及,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触。 纪零脸上的愉悦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肃的神态。 可能在外人看来,你不好相处,甚至古怪。但我能理解你,也会尝试去和你一起处事,一起调查案件,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叶殊说完这些,松了一口气,做出结论,所以,请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合适纪先生,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我也会尽量配合你的调查工作。 纪零依旧一声不吭,过了几秒,他启唇,欲言又止。 叶殊截断他的话,大方地微笑,伸出了手,如果达成共识的话,那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叶殊,是重案三组里负责刑事调查的刑警。 纪零闭上眼,半晌不语。 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浅淡,好几回,都让叶殊误以为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这个男人终于恢复了常态。 他睁开眼,一双眼冷得出奇,如坠冰窖。 纪零握住了叶殊的手,慢条斯理地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纪零。 正文 9.第九集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按照叶殊所期望的剧情发展着。 偶尔,叶殊在洗澡时会突然惊觉起身,瞥向浴室门口。如若察觉有浅淡的黑影一掠而过,她就会抱着逮住纪零偷窥的把柄的念头,以迅雷不及掩耳打开门可房门外头并没有什么人,连残留的痕迹都没有。她又没有纪零那样天赋异禀的嗅觉,无法捕捉到空气中还未来得及消逝的余味。 她是怎么了? 是因为不适应纪零突然的疏远吗? 这本来就是她所期望的一切,可能只是因为养成了不太好的习惯。 叶殊擦干脸上氤氲的水雾,下楼,敲了敲纪零的房门。 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叶殊尝试着扭动门把,房间是上了锁了,说明里头有人。 纪先生?她不太肯定地唤了一声。 有事?过了好久,才传来有气无力的男人嗓音。 需要我陪你一起看资料吗? 纪零低吟一声,回答: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看。 哦。叶殊嘟囔一声,小心翼翼往后退了两步,那我就去睡觉了,真的不需要吗? -- 第16页 不用。 好,我就在楼上,有事叫我。 哦。 叶殊在门口等了很久,几番确认屋内的确听不到男人的走动的声音,这才安心上了楼。 或许和她想的没错。纪零对她的感兴趣也不过是只是持续一段时间的,只要她狠下心斩断纠缠在他们之间的蔷薇荆棘,那么那些瑰丽的爱之花就会枯萎,不再开放。 他会忘记她,再寻找到新的目标。 叶殊回房时,途径浴室。 她无意地望了一眼房门,隐约看到地上遗落了一小块新鲜花瓣的碎片,沾着精油,水泽未干,看起来距离掉落的时间并不长。 她捡起来一嗅,花香犹在,馥郁而芳香。 隔天,叶殊跟着纪零出门调查。 距离案件发生才过了一两天,死者生前亲友的交际信息还未曾查明。他们得去获取更多的消息,好从中缩小范围,找出凶手的藏身处,与新娘的身份。 一共死了三个人,皆为女性,死亡时间相隔一到两天。 凶手能这样巧妙杀死她们,肯定是有详尽的计划,甚至是生前以某种形式与死者进行过联系。 因为房门口没有血迹,也没有拖曳的痕迹。这就说明,案件是在屋内发生的,没有人会缺少警惕心,让一个陌生人进屋。从中可以得出结论,凶手很可能是三名死者的熟人或者是有过交集的对象。 叶殊翻过档案,说:另外两名死者,已经有人在着手负责调查。我们从前天死亡的那位女士开始查吧,她的个人资料都在这里,要先从她工作单位查起吗? 工作的时候很少暴露私人信息,纪零意有所指,继续道,先联系她的父母,询问情况。 好,不过该问的,之前也都问过了,询问的问题也有记录在册,可能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事情。 先去看看情况,他顿了顿,说,还有,凶手的照片打印出来了? 他工作时的照片还没拿到手,需要经过对方人事部门的准许,上头的人正在准备搜查证。不过在画像里面的照片倒是被调大、打印出来了。看起来不太清晰,没问题吗? 足够了,纪零轻声说,在遭受重创的情况下,只要有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那些人就会像疯狗一样咬住不放。如果见过这个人,他们会想起来的。这是褒义的比喻,不是贬义。 他们来到了死者宋琦父母所在的小区,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开门。 叶殊出示证件,客套一句:你好,是宋阿姨吗?我是重案组的警员,此次负责宋琦的案件。 宋母听到爱女的名字,眼睛倏忽瞪大,里头脉络盘踞的血丝毕露无疑,显然是许久没睡过好觉。 她拽住叶殊的手,情绪激动地说:有消息了吗?查出来了吗? 叶殊不动声色蹙起眉,任凭她抓着,也不推搡开她,还没有,但是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没抓到 宋母神情恍惚,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她颓靡地松开手,被一侧的宋父扶进屋内。 叶殊的心底浮起某种朦胧的暖意,正因为他们疼爱着宋琦,才会这样迫切想要得知真相。那么,她的父母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一心一意疼爱着她? 不,不可能的。如果真心爱她,又怎么会把她遗落在孤儿院内不闻不问,一过就是□□年。 叶殊侧头,正对上纪零探究的眼神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呼吸变浅,悄无声息的。好似一尊石塑雕像,寂寂千百年,无人问津。 叶殊如坐针毡,只能视而不见。 片刻,她干咳一声,切入正题:宋叔叔,我这里还有一些问题想询问你们。 宋父一边安抚宋母,一边稳妥地接待着他们,说:你问吧。 叶殊说:好的,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负责凶杀案的刑侦顾问纪先生。这次由他来提问,麻烦两位配合了。 纪零收回在叶殊身上滞留许久的视线,转向另外两人,低低问道: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从怀中拿出那张照片里头的男人微笑着,笑靥灿烂,讽刺意味十足。 宋父低头看了一眼,正欲摇头纪零很快补充:他就是凶手。 宋父诧异地望着纪零,他僵硬地攥紧照片,似想将照片里的男人活活拽出,千刀万剐。 有印象吗?纪零依旧不咸不淡地问。 叶殊却觉得这样太过于残忍了,没有任何缓冲的过程,也没有任何迂回的手段,直接将真相赤-裸-裸揭开,一般人怎么承受得住? 宋父半晌说不出话,他痛苦地抱住头,陷入追忆。好不容易才维持好的冷静形象,又被纪零的几句话,逼到破功。 纪零瞥了一眼宋父,垂下黑长的眼睫,淡然道:想不起来吗?还是说没有见过? 宋父长长叹了一口气,哽咽道:我没见过他 在紧张的状态下,大脑往往能给出的最真实的答案。你说了没见过,那么就是没见过了,纪零把照片收回怀中,却在半路被宋父拦截住动作。 -- 第17页 宋父恶狠狠道:能把照片留给我吗? 好。纪零把照片递给他,低语,你可以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是杀人凶手的身份。在没有找到他之前,你不能倒下,也不能搞垮自己的身体,否则就无法报仇,无法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纪先生叶殊企图打断他的话,却被纪零握住手腕,带出门去。 叶殊烦闷地问:纪先生为什么要和宋琦爸爸说这些? 有时候前进的动力不一定是希望,让一个人爬出泥潭的推动力也可能是绝望。 所以你这次来见宋琦父母并不是为了调查,而是为了给他们名为绝望的希望? 正如你所说,该问的都问了,我问不出什么新鲜的。这次来,也只是为了了解清楚,他们究竟有没有见过凶手。 叶殊哑口无言,这些都是借口吗? 她仔细去品味纪零的话,嘴角微微上翘,或许这就是纪零的温柔。 这个男人,或许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冷情孤僻。 那么,现在开始真正的调查工作,纪零走了两步,忽的回头,说,你不用害怕我,昨晚我特意洗冷水澡冻了一夜,成功感冒了。所以现在,我完全闻不到你的味道,只要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我就能忍住侵-占你的冲动。 正文 10.第十集 叶殊的心跳慢了一拍,她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却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叶老大,查出来了。是小宁气喘吁吁的声音。 叶殊问:另外两名死者的信息? 对,死的三个人就读在同一所高中,不过不是同班同学。 那么,她们生前可能是互相认识的,对吗? 这个不太清楚,但是分别查了她们大学的所在位置,都是不同省的大学,应该自打高中以后,就没什么交集了。现在工作的单位也不是同一个城区,可能没什么联系。 叶殊蹙起眉,嘀咕一句:这就奇怪了。凶手选中她们,应该是预谋已久,不然不可能这么巧合,源头都追溯到同一所高中里去。是高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凶手的信息,你们已经掌握了吗?他和三名死者是同一所高中或者大学吗? 小宁迟疑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她说:我查了一下,发现凶手和三名死者没什么联系。凶手大学是在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读的,专业是生物技术,和纪先生是同校校友,真巧。 叶殊扭头,询问纪零:你有印象吗? 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个男人对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没什么耐性与记忆力。 叶殊开始自我怀疑,是她判断错误了吗?死者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或许只是巧合?因为她没有任何可以说明三名死者互相认识的证据。 片刻,纪零思索着,说:或许你没想错。 什么意思? 三名死者只是分散的根须,它们汲取水分,传递到主根脉里。 叶殊恍然大悟,你是指,新娘就是这条主脉。死者互相没有联系,但是她们和新娘都有交集,对吗?只要了解清楚这个交集的部分,就能确定新娘,先将她保护起来,对吗? 没错,不过请别忽略至关重要的一点在凶手的死亡预告上,曾经说过他和新娘是旧相识,或许他和新娘也有某种联系。也就是说,可以从那所高中的出国留学生,或者交换生下手,有去过意大利的女性,都是重点观察对象。 叶殊理清楚了,心急火燎对电话那头道:去查一下,和死者同届生里,有哪些女孩去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留学了,统计个名单给我。对了,还要查查看她们近期的情况,有回国发展的,甚至是在黄山区附近的,都有可能是凶手下一个抓捕的对象,也就是他的新娘! 好,给我两个小时。小宁挂断电话去工作了,余下心事重重的叶殊。她愁眉不展,正推测着凶手的下一步计划就算三名死者在高中时期和新娘认识,凶手又为什么要杀她们?三名死者都是未婚,单身,正好可以担任伴娘。难道说凶手把她们当作是新娘的证婚人,也就是伴娘,所以邀请她们参加他的婚礼? 可那明明不是婚礼,是葬礼。 纪零轻描淡写地说:你是在想凶手的事情?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东西,凶手杀死者的原因。他在举行婚礼,但那场婚礼,是以死亡谢幕的。 所以,新娘很危险,因为她才是凶手真正要抓捕的猎物。 叶殊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抚了抚手臂,将那些因寒意而突起的鸡皮疙瘩撸下去。 距离小宁的报告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叶殊打算先带纪零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她将菜单递给纪零,说:这家面馆我常来吃,推荐你点番茄大排的拉面。 纪零用纤长的指尖压下菜单,问:你吃什么? 我吃酸菜大排面。 -- 第18页 那我也要。 叶殊犹豫了一会儿,出声提醒:酸菜是腌制过的,可能会有些味道。纪先生受得了吗?不如点番茄大排好了? 她可是知道这个男人连腐乳都不能接受。 纪零有一丝动摇,他蹙眉,挣扎着说:这里吃面允许戴口罩吗?我只戴在鼻子的部位。 店里的人应该不会管这么多,但我不会和你同坐一桌叶殊可不想享受接受全店的人行注目礼的vip至尊待遇。 那我就不戴了。 你的意思是,即使不戴口罩,也要吃酸菜大排? 我想和你吃一样的食物,纪零将唇瓣抿出一道浅灰色的线,说,但我没有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爱屋及乌。你说过的,我不能喜欢你。 对,纪先生领悟得很快。 这是夸奖吗? 呃,算是吧。 纪零垂下眼睫,似羞怯,低语:谢谢。 不客气。 叶殊对现状尚且还算是满意,虽然纪零时而还会暴露奇异的念头,但相比之前,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像家养宠物狗一样摇曳尾巴,一见到她就兴高采烈扑上来。 只是他的克制,稍显刻意,偶尔也会让叶殊产生莫名的情绪。不止是心疼这个男人独处时孤孑的背影,更多的,还有对从前的亲密关系的破碎感到遗憾。 叶殊从热气缭绕的面碗里抬起头,对纪零坦诚地说:有一件事,我想向纪先生道歉。 什么事? 几天前,你说过一句话有的人生来就低人一等。因为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性格比较内向自卑。这话让我很介意,也在那一瞬间产生了私人的情绪,迁怒于你。对于这件事,我想要和你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纪零歪了歪头,他狭长的发丝掠过眼睫,轻飘飘的,正好搭在脸侧。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凝视叶殊,直到她坐立不安,这才启唇:是我说了让你讨厌的话,所以你才讨厌我了吗? 当时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之后那一番要以合作关系相处的话,也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了,纪零轻柔地说,我没有讨厌你,所以不用道歉。也是我说错了话,才让你生气了那么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殊不忍心拒绝他的期待,只能点点头,说:你问吧。 你现在讨厌我,还是不讨厌? 叶殊没料到他直至今日,还是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她愣了愣,回答:我不讨厌你。 我知道了,纪零放下筷子,一双眼又重现灼灼火光,他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道,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想要治愈感冒,那就要快点吃药。为了重新嗅到你的味道,我会积极配合治疗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绝不会放弃你。 莎士比亚没说过这句话。 哦,那我可能记错了。 这不是记错的问题吧?这明明就是瞎编乱造的问题。叶殊觉得头疼欲裂,她是在无意间又给自己招惹上什么大麻烦了吗? 就在这时,小宁突然打来了电话:叶老大,找到新娘了。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小宁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倒也不是查的,而是有人报案说被跟踪了,被跟踪的女孩是前年回的黄山区,之前就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留学,和三名死者的同一个高中,甚至她和她们都是很亲密的朋友。因为大学出国,这才少了联系。最巧的是,她的婚期就在最近,是待嫁的新娘。 那不是挺好的?已经找到新娘了。 可奇怪的是,我们给她看了凶手的照片,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什么?!叶殊目瞪口呆。 按理说,不该是这样啊。根据凶手的预告描述,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难道有人在说谎? 叶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面汤凉了,这才回过神来。 纪零已经给她倒了一杯免费续杯的大麦茶,递到她手心里,说:喝热水,不然会感冒。我不想你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 叶殊迟疑点了点头,她报以温柔一笑,浅啜了一口热茶。 已经临近深冬了,天气愈发严寒。 街上无时无刻缭绕着一层白纱状的雾气,伸手一触摸,那些水汽遇热就会迅速融化,湿了满手。 叶殊不自觉拢紧了风衣,原地跺了跺脚。 她问:纪先生平时睡的被子会不会太薄,需要再加一层吗? 一个人睡,怎么都觉得冷。 叶殊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上一热,避开他热切的视线,含糊地转移了话题:刚才小宁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说过,凶手和新娘是旧相识,可现在的情况和推论并不符合。是有人在说谎吗?我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 纪零淡然看她,一声不吭。 -- 第19页 等了良久,他突然凑近,将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叶殊纤长的眼睫上,逼近她的耳廓,暧昧细语:先别动。 纪先生?叶殊拽住他的腕骨,等他的后文。只要这个男人心怀不轨,她就会让他尝尝什么是过肩摔的滋味。 再等一下,等你的眼睛先适应黑暗,学会用嗅觉去接触这个世界。 叶殊不得要领,只能盲目地听从他的话,感受那滚烫的体温,以及从纪零胸腔附近传来的淡淡的山茶花味。 他的手就覆在她的眼皮上,叶殊能清晰感受到男人掌心里深邃的脉络,以及指尖粗粝的薄茧。他并不像她所想的养尊处优,手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疤痕,可能是制造香水的过程中留下的痕迹。 就算再天才的人,也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能攀登到事业的高峰。这一条硬性的社会处事规则,无论处于何时都不会变。 叶殊的视线逐渐暗了下来她能听到嘈杂的风声,从四面八方横穿入耳,卷来几许百里开外的交谈声;也能嗅到在忙碌日常里不曾察觉的细小气味,水沟的腐潮味,面馆各式各样的调料味,甚至是所谓的人的气味。 她的身后被柔软的暖意包裹,只要倒退一丁点距离,她就能撞上纪零宽阔的胸膛,感受到他隆隆如火山涌动的心跳。 一切都那么近,那么静 她好像是第一次接近纪零的世界,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纪零的嗓音也低了下来,如同下雪时的沙沙声,温柔又动听。他说:不要用眼睛去看世界,视觉和听觉是会骗人的,但是嗅觉不会。 嗅觉不会吗? 嗅觉很单一、直白。譬如一个人抽烟,你就能闻到他的烟味,如果他伪装抽烟,实际上只是把烟放置在唇边。那么在交谈时,你也能嗅出他口腔里残留的烟味浓淡,从而判断出他究竟有没有把烟吸入肺腔里,纪零低声说,嗅觉是骗不了人的,但是听觉和视觉会骗人。一个人用嘴巴说谎,你听进去了谎言;又或者是a追杀b,b自-卫过度,反而杀死了a。你途径于此,看到了,就会认为是b蓄意行凶。 的确是这样,叶殊抿唇,纠结地问,那我该怎么办?或者说,我该怎么分辨视觉与听觉制造的谎言? 纪零松开了她,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除了你? 我会帮助你,保护你,也绝对不会欺骗你。纪零说得郑重其事,他抬眼,眼底透着真挚的眸光。 谢谢你,纪先生。 不用谢,纪零突然举起手,翘起小指,作为帮助你的交换,你要承诺我,绝对不会再抛弃我。 叶殊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骨节细长的小指,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何德何能,只用一个不抛弃的承诺,就让一个男人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以答应我吗?纪零轻轻侧了侧头,天真地问她。 可是我 如果你答应了,我会很高兴。 叶殊咬牙,算了,怎么算都是她赚了。更何况,她并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失望的模样。 我答应你,作为你帮助我破案的条件,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绝对不会。她孩子气地勾上了纪零的小指,拇指对触,与他摁下宣誓的指印。 就此,契约成立。 正文 11.第十一集 叶殊赶回局里,被称作新娘的女人还在审讯室里和小宁交谈。 借着室内昏白的灯光,叶殊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她长得很漂亮,用小宁的话说就是一张能展现年纪的脸,满满都是胶原蛋白。一汯秋水般温润的美目微垂,勾勒出她弧度完美的眼尾,掺杂了星点阴影,魅惑又动人。 不得不说,这位新娘长得还真是好看。凶手目标是她,也没什么好令人感到惊讶的。 虽然叶殊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凶手口中所说的新娘,毕竟她和凶手素未谋面,又怎么可能牵连到一起。 女人旁边还有一位西装皮革的男人,他亲昵地揽住女人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和小宁说话:就是这个人,最近一直发送奇怪的信件,骚扰我的未婚妻。 他竖起食指,不住点在信封上,将桌面敲击出笃笃脆响。从男人说话的架势上也能看出他应该是公司的高层,语气里端着领导人的派头。 叶殊安抚男人的情绪,说:这位先生别激动,我们会登记情况,找出骚扰者。 我知道他是谁! 您知道?叶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她坐到塑料靠背椅上,做好打持久交谈战的准备,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叶殊,是刑侦部门重案三组的刑警。 男人冷静了下来,说:我是陈楠,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袁姗。 能把你知道都告诉我吗? 陈楠目光变得冷肃,板着一张脸,生硬地说:大概是几天前,我的未婚妻一直收到一个男人的来信骚扰。袁姗性格内向,又有些腼腆胆小。她怕我担心,所以就隐瞒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昨天,我看到她出门拿信,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有这些东西。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所以决定报警。 -- 第20页 叶殊愣了一会儿,问:居然不是袁小姐报警的? 袁姗点了点头,她抬眸,细声细气说:因为过两天就会搬到新房里,那里只是暂时租来住的房子,就没想那么多。原先以为只是有人寄错了恶作剧的信,后来接连收到三封,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昨天收到的信,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袁小姐的安全意识很差啊,叶殊在本子上快速记录下信息,接着道,你想想看,那房子只是你暂时租来的,却有人能迅速锁定你所在地。那就说明了,这个男人一直尾随着你,甚至跟踪你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种人不可怕吗?如果你不作出抵抗的动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陈楠抚了抚袁姗的削瘦的肩头,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温情,她一直这样,胆小怕事,不爱给我添麻烦,凡事都习惯躲在我的身后。也就是我能照顾好她了,不然按照她的性格,跟了别人,恐怕会出大事。 叶殊配合地笑了笑,继续将话题引回跟踪事件上,刚才听陈先生说,你认识跟踪者,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我未婚妻刚认识,确定了关系,她常常会来公司找我,大概是那个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了的意思是? 我公司里的职员对袁姗有非分之想,之前没怎么看出来。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对袁姗纠缠不清,这才知道这个人品行不端正,业绩方面也不突出,所以就把他辞退了。 也就是说,你怀疑现在的跟踪者就是两三年前的那个职员?可能是他怀恨在心,或者是对袁小姐念念不忘,这才处心积虑潜伏在你们身边,伺机报复? 对,陈楠肯定地说,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他在昨天的恶作剧信件里留了照片,就是这个人,我没有认错。 方便把照片给我看一下吗? 陈楠从一侧的纯白信封里掏出照片,递过去。 叶殊接手,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绝对不会看错,这个男人的轮廓,她就是化成灰也认识他。 照片里的男人微笑着,五官再也不是模糊不堪,眉目线条清晰到有一定的违和感,总觉得他灿烂如烈阳的笑容里带着新鲜的刺,遍布危机。 跟踪袁姗的男人是凶手!那袁姗就是他选中的新娘,一点都没错!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凶手说他和袁姗就旧相识,是他说谎了吗? 为什么? 叶殊觉得头昏脑涨,这时,从门外走入其他人。 正是纪零。 他朝前方的陈楠点头致意,说:陈总,好久不见。 陈楠惊喜地回答:纪先生?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在解决人生大事。 好巧,我也是婚期将至,到时候给你送张请柬,请你来参加婚礼,你看怎么样? 叶殊朝纪零翻了一个白眼,呵斥:别瞎说。 纪零声音弱了下去,哦。 她看他们两个在这里寒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实际的话,只能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叶殊直戳了得地问:也就是说,凶手和纪零以前都在陈先生的香水公司里工作过,都是调香师,对吗? 纪先生是一名很优秀的辨嗅师,如果有机会,我还想和他签订长期的合作合同。陈楠意有所指地道。 不用了,我早上刚和别家签了长期合作协议。纪零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朝叶殊翘了翘小指头,志得意满地说。 那真是很遗憾。看得出来,陈楠是真的失望。 见他们又要耍职场上假惺惺的客套,叶殊赶紧打住,说:陈先生,不瞒你说。你的前职员近期可能有别的危险举动,保险起见,还是早些让袁小姐换住处比较好。 危险举动?陈楠蹙起眉头。 他是个杀人犯,迄今为止,已经杀了三名女性了。 陈楠大惊失色,怎么会? 袁姗倏忽落下一滴眼泪,哽咽:我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叶殊也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再三保证: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如果有其他的信息,也请第一时间和我们汇报。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陈楠扶着情绪失控的袁姗,一步步走出了警局。 偌大的审讯室里,只余下叶殊和纪零两人。 叶殊翻看着桌上的信件,一共四封信。 第一封信写着:我记得你偏爱玫瑰的瑰丽,它热情似火,张扬的样子和你很像。你喜欢婚礼上铺满玫瑰的样子吗? 第二封信写着:我很快就要来到你的身边了,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愉快时光吗? 第三封信写着:你要结婚了?对象怎么可以不是我再等等,等我筹备好婚礼,我会接你回到我的身边。 第四份信封里什么信纸都没有,只有一张笑着的男人照片。 凶手正在一步步靠近袁姗,说话的语气也很亲昵,像是相识已久。 -- 第21页 纪零忽的探出手,衔着信封,一份份嗅过去,等到那张照片时,他启唇:袁小姐是不是说过,她没来得及拆出这封信? 对,叶殊翻开笔记,指着里头记录下的对话,说,她说她还没来得及打开信,就被陈楠逮住了,这才选择了报警。 不对。 不对? 纪零瞥了一眼叶殊,轻声说道:这封信上有她的味道,和另外三份不一样。另外三份的信纸上都喷满了深渊之星的香水味,而照片的这一封信没有。 你是指这封信可能不是凶手放的,而是袁姗放的?她和凶手不认识,怎么会有凶手的照片?还有一点,她忍耐了三封骚扰信,又为什么突然制造出第四封信,并且把信息告知警方了呢?叶殊不确定是不是袁姗所为,只是这样一推理,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这个女人身上。 她在说谎?纪零自言自语。 可以保留这个假设。 还有一点,信封上使用的香水是一周前上市的,也是这段时间销量最佳的女性香水,网上还未上架,黄山区只有特定的几家品牌专卖店才有售卖。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间隔不长,差不多也是一周内的事情,凶手不太可能绕到外地购买香水,再回来部署杀人计划。所以,或许可以去专卖店里询问一下有关凶手的信息。 没错!叶殊茅塞顿开,她夸赞一句,不愧是纪先生,对气味果然敏感。 你是在夸我吗? 呃,是。 我很开心。纪零说完,羞怯一般,抿唇微笑。 等他们从警局里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调查工作无法继续进行,只能暂且告一段落。 叶殊扒着方向盘,车开到一半时,天空突然飘起了棉絮一般的小雪。 她将车停在离家不远的路旁,静静注视车窗外安逸的莹白世界。 又下雪了,叶殊在掌心里呵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什么温热的事物轻飘飘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侧头望去,居然是睡着了的纪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纪零将头靠在了叶殊偏窄的肩上,惬意地蹭了蹭。像是一只寻到温热炉火的受冻狗,扒紧那一点可以救命的温暖,死也不会松手。 叶殊无可奈何,余光间又瞥了一眼安全带的位置该死,这个男人坐副驾驶座居然连安全带都忘记系!要是被交警看到,还不得拦下来罚款,到时候还得被同事嘲,身为警察还知法犯法。 她推了推男人的头,轻声催促:快醒醒,纪先生,我们得回家了。 纪零恍若未闻,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这个男人花招太多了,以至于她都不太信任他。 叶殊再触了触男人的脸颊,指尖被焦灼的热度击退。 她这才发现他的脖颈烧红,浓重的绯红从胸口一直攀爬至耳后,温度高得活像一块淬红了的烙铁。 这是发烧了! 她早该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叶殊觉得愧疚,嗓音也温柔了许多。她亲自将男人摆回副驾驶座上,扣好安全带,说:纪先生,你先别睡。等到家了,吃点药再休息。 纪零突起的男性喉头滚动两下,灯光下,折返虚幻的光,略显性感。 他睁开眼,怔怔望着叶殊,欲言又止。 纪先生?你很难受吗? 纪零依旧不言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过了几秒,他启唇,舌尖微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叶殊没有听清楚。 一急之下,她扯开安全带,侧着脸,凑了上去,企图听得更清晰 男人的独一无二的气息在瞬息之间包裹住了她,炙热的鼻息吐纳在她的耳廓,从皮薄的脸颊盘踞而上,一路滚烫到了微垂的耳珠。 叶殊的脊背感冒酥麻不适,耳廓也觉得有些痒,像是被热膜包裹。 她有耐心地问:纪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你是需要什么东西吗?还是说哪里疼?要不要开车送你去医院? 我纪零挤出沙哑的单字,后续的话语很快被车窗外的雪夹风卷过。 什么?叶殊焦虑地靠近了一点,你说什么? 纪零的气息愈来愈近了,他忽的半撑起身子,将薄凉的唇瓣贴上叶殊柔软的颊侧,蜻蜓点水一般轻触,转瞬就松了开,了去无痕。 叶殊迅速靠回驾驶座上,下意识捂住脸侧,用带有薄茧的指尖晕染开耳后尚存的余温。 等等,刚才纪零亲了她? 叶殊依旧记得那种肌肤相亲的触觉:微冷的唇瓣、柔软的质感,以及相撞的那一瞬间,浑身激起的前所未有的颤栗。 她胆怯地回头,望向纪零男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着尖塔似的眼睫,沉沉入睡。 只是一个意外吧。 她不该和一个病人较真。 正文 12.第十二集 叶殊把纪零扶上床。 她翻箱倒柜,从抽屉深处掏出一盒快到保质日期的退烧药,犹豫再三,还是配水给纪零吃下。 叶殊帮纪零掖好被角,将男人高大的身躯用温暖厚实的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内心祈祷着:可别再生病了,她还需要他的鼻子查案子呢。 -- 第22页 纪先生?你还难受吗?叶殊尝试性地唤了两句,可没人回应她,只有低低的呼吸声,深入浅出,悬浮在房间内。 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她用手背再感应一下纪零的额头,手背的温度低,皮肤敏感,可以迅速感受出体温的升降程度。 幸好,热度稳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叶殊守在他的床边不敢动弹分毫,生怕这个男人有什么吩咐,而她恰巧不在他的身边。 她也累了,于是佝偻着脊背,以手垫着下颚,趴在床边。 就在这时,叶殊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精油香味,似玫瑰,又似蔷薇,她对这种味道并不敏感,只有看到花的种类才能区分一二。 某种强烈的预示油然而生,促使她伸出手,拉开床头的抽屉。 抽屉被扯出一道细小的缝隙,灯光斜入,映出一点鲜红色。叶殊觉得那事物眼熟,直到柜子全打开,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这是一枝缺了几片花瓣的玫瑰,嫩黄的花蕊半开,上面溢满了水泽未干的精油,刺激出馥郁而饱满的芬芳。与她前几天在浴室门口看到的那片花瓣一模一样,大约是同一枝。 也就是说,那天和纪零冷战以后,他的确是本性难移,又偷偷摸摸蹲到浴室门口等她了。 叶殊能幻想出男人蹲在门口的落寞样子:他拿着一枝玫瑰花,一片一片扯下花瓣,口中碎碎念着某些幽怨的话语,像是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居然会觉得他很可怜? 在想什么呢! 这个男人明明在之前还借病轻薄过她。 叶殊叹了一口气,关了台灯,就走出房间。 却不知,纪零在她走后,就着深黑的夜色,徐徐睁开了眼。 第二天,雪还在下,却并没有造成太厚重的积雪。 叶殊把车装上雪地胎,按照昨天上网搜到的那两家香水品牌店地址进军。 纪零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在叶殊的叮嘱之下,他还是戴上了围巾,连羽绒服都是加厚的,裹得密不透风,这才出门。 他将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只余下一双被遮掩在碎发之后的深黑眸子。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殊,忽的嘴角一翘,问:昨天有没有发生什么? 叶殊隔了很远都能听出他话中显而易见的愉悦,她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想起了昨天那段称不上美妙的回忆,警惕回答:怎么这么问? 我的唇上残留着你的味道,我绝不会认错的。是不是你趁我睡着,所以 不是,绝对不是!叶殊矢口否认,她绞尽脑汁想着借口,咳,事情是这样的,你昨天发烧到神志不清,我就扶你进门。所以你的嘴唇就正好碰到我的手臂了。 是手臂吗?我能区分出你身上各个部位的味道,所以,请不要欺骗我。 纪先生,现在是讨论私事的时候吗?凶手还没找到,现在距离十一月十一日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了,就这样懒散,还能救出新娘吗?叶殊拿高帽子压他。 纪零很快乖巧了下来,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但我还是很在意,不解决这件事,我无法专心工作。 那你就下车吧,我一个人去调查就行了。你好好养病,我会帮你告个病假的,更何况,你发烧也是事实。 纪零声音弱了,颇失落地说: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这就乖了。 反正你做了什么,我心里也很清楚。 纪零! 他抬眸,用拇指捏食指,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到了香水店,叶殊走到后台,直接出示了警员证,很快就有店长出来接待她。 叶殊客套地打了招呼,你好,这是我的证件。我正在调查一起凶杀案,凶手在几天前可能在你家店里买过香水,请问能调出监控视频给我们看看吗? 类似这种奢侈品品牌店都会安装摄像头,防止偷窃事件,柜台是最重要被盗窃的地方,自然而然会有监控记录。也就是说,凶手买香水付款时的录像一定会被拍摄下来。 店长和上头的人联系了一下,得到允许以后,就把叶殊带往专门调看监控视频的工作室。他们也不傻,一个个都是职场老油条了,自然知道不能让警察在店里巡查,即使是便衣警察也不行,否则会给顾客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 纪零根据最早的那一封信件上残留的香水味浓淡推算出,写信时的时间距今为止究竟有多久。 他说:幸好信件是密封的,里面的香味消散不快,拿出来还有一点淡淡余味,否则这一点特征就会被风吹散了。大概能推算出最早写信是在五天前,也就是第一名死者死亡日期附近。 有可能是他每杀死一个人就写一封信吗? 迄今为止,一共有三封了。 如果第四封是袁姗伪造的话,那的确是三封。不过也从中能看出一件事第四封信之所以迟迟未到,是因为还没有下一个死者。如果袁姗是新娘的话,那他很可能就是想杀死她。 可以这么说。 -- 第23页 不过我觉得很奇怪。 奇怪? 叶殊抿唇,犹豫不决地说:凶手说自己很爱袁姗,又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有时候,爱一个人和杀死一个人并不矛盾。 什么意思? 占有欲作祟,他走近一步,鞋尖正抵在叶殊的裤管处,他离她就只有半步之遥,气息迫在眉睫,我想得到一个人,又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也会想要征服她,把她完完全全锁在我的身边。你又怎么知道他的杀意不是爱意呢? 所以能肯定的是,他有一部分心理是想要独占袁姗,甚至是她的尸体?但从之前的画像上又能看出,凶手想要袁姗像一只胆小的野鹿一样,看见他就瑟瑟发抖,这感觉起来也并不是全是爱啊!难道说,他对她的情绪是又爱又恨? 谁知道呢。 够复杂的! 叶殊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纪零眼中散出的某种名为渴望的眸光,她如同受惊小鹿一般,后退半步,命令一般对纪零喝道:纪先生,你太近了! 我知道。 知道还不后退一点! 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呵,是吗? 疼! 现在能做到了吗?叶殊松开下黑手的手掌。 纪零揉揉险些被残忍拧断的腕骨,小心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办公室里没待多久,就有工作人员进来帮忙调监控录像。显示屏里正播放着这几天的录像讯息,右上角是时间。 足足一百多个小时的录像视频,她不可能一分一秒都观察过去,只能低头看一眼手头上的凶手照片,一边按着快进键核对着收银台前的顾客。 叶殊想了较为简易的方法,她让柜台收银员将售卖的香水票据调出来,锁定了那几个购买了深渊之心的顾客的购买时间。 这样一来,工作就变得简单许多了。 叶殊按照票据上付款时间,调动着视频的进度。很快,她就发现一些端倪有一个男人在购买深渊之心的时候一直压低帽檐,像是早就知晓摄像头所在的位置,颇为自然地躲到了摄像头的盲点处,不想让其捕捉到他的面孔。 这就有意思了。 叶殊在笔记里记下有关男人的外貌描述: 柜台的高度正好到男人的腰侧,皮带上下的位置。她之前目测过柜台,大约是120厘米高。从透视的角度看去,男人与柜台前的服务员相差大约一个头,也就是大约二十厘米,服务员的身高是160上下,这样一看,男人的身高约莫可以估算为180厘米。 他的身材较为精瘦,肌理均衡,无赘肉。根据身高推算出他的体重大概是60千克。 在紧握物品时,从伸出的手臂线条可以看出他常年锻炼,手臂肌肉会因用力,而惯性崩起干硬的肌肉与乌青色的血管。 还有一个细节,他在付款时掏出的是现金,并且收银员没有找余下的散钱。这就说明了男人目的性很强,为了不拖延时间,早在算好了深渊之心的价格,就为了争分夺秒离开店铺。 这一点,完全是决定性的因素,能在瞬间锁定他就是凶手的身份。 叶殊碎碎念道:凶手是个180高,体重为60千克的男人,身材偏瘦小,常年锻炼,并且做事谨慎,目的性很强。 因为视频只能拍到一部分画面,具体的事情,叶殊并不能分析太多。 她传唤来那一名招待过凶手的服务员,客气地问: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方便吗? 你说。服务员是经过培训的,拥有良好的职业操守,此时也带着得体而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回答。 还记得这个男人吗?叶殊调开视频给她看。 服务员微微启唇,啊了一声,说:别的客人,我可能不敢保证。这一名客人,我还是有点印象的。 是他的什么举动,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服务员眼珠朝左边下视,翻转了一圈,这是很明显的思索行为。 半晌,她断断续续说:当时我们店在搞促销,有前辈告诉过我,一般单身男人进店,都是给女朋友或者妻子挑选礼物,这类人比较容易盲目,是很好的推销物品的对象。所以当时我就上前去询问他喜好的香水,但是那名客人很奇怪,他只是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就推开了我,拿了深渊之心。 一般人即使拒绝推销,也会客气回应一句不需要。 对,他的行为举止特别怪异,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叶殊将所有观察到的情况都记录在册,接着问:还记得他的外貌,和一些细节吗? 戴着鸭舌帽,有刘海,遮住眼睛。穿着宽松的牛仔裤以及黑色的休闲短外套。他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把车钥匙,牌子是大众,服务员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是我个人的爱好,因为单身了二十几年,又一心想找个条件好的男朋友,平时也会在来往的客人里物色一下人选,所以就比较注意车钥匙的牌子之类的。对了,他的裤子上染了紫罗兰色的油漆,还没干。商场左侧的入口正在装修,前几天我路过时还看到他们把白墙涂成了紫罗兰色。 -- 第24页 所以,这名客人应该是从商场左侧过来时,不小心沾到了油漆,这就能确定他途径的店铺和方向了。叶殊将所有细节都写下来,随后问,还有其他的细节吗? 别的没有了。 好的,帮了大忙了,太谢谢你了。 别客气。 叶殊一想:带着车钥匙,极有可能是开车来的。十一月三号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把车停在商场左侧的停车场。 也就是说,她需要寻找一个在那一天开着大众牌子的车来商场的男人。 叶殊把现在所掌握的情报尽数告知徐队长,由他们在商场进行大范围的排查与询问。如有必要,还可以申请在那段确切时间内的交通方面的监控录像,这样就能清楚查明凶手所开的那辆车究竟去往何方。 当然,这些事这已经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叶殊决定曲线救国,既然袁姗有疑点,那她就去调查她。 但这种时候,不能打草惊蛇。 这个女人既然有能力让她把注意力放到凶手身上,那就说明她绝不是善茬。至少在还没得知她真面目的情况下,叶殊绝不能轻举妄动。 越无害,越有害。 徐队长也曾告诉过她:有时候,令人彷徨无措的并不是海上迷雾,而是那点本该引路的照明灯塔。正因为习以为常,所以更容易被欺骗。 她想要活得长久,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不被灯下黑所蒙蔽。 纪零沉默许久,突然出声:我也好想被你注意。 呃,你的意思是,你在羡慕凶手? 如果你也能像对他那样,把目光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了。或许,我也应该去犯一桩案子? 那样的话,我要拧断的就不止是你一只手腕了。 哦。纪零很失望。 叶殊给小宁打了一通电话:帮我调查一下袁姗的背景资料。 小宁略显诧异:查她?她是被害者,有必要大费周章查她吗? 我觉得事有蹊跷,叶殊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这样准确。 行,不过她没犯过案,没什么特殊的个人讯息。基本能查到的也就是她在国内的时候,在哪里工作生活之类的,出国以后的事情,我就爱莫能助了。 够了,之后转交给我。叶殊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挂断电话。 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十一月十一日还有两天左右的时间。 而就在这时,徐队长突然打来电话,他心急火燎地道:小叶,迅速归队!耗子逮住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所有嫌疑人的代称都是耗子,而他们就是在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抓老鼠的猫。 好。叶殊拽住纪零的手腕,迅速往车库的方向跑。很显然,男人的运动神经很弱,被强硬带着走就会重心不稳,步伐间踉踉跄跄。 他焦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被紧攥的手腕处,倏忽,颇有深意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开口:你主动碰我了。 叶殊如触到烫手山芋,几乎是顷刻之间松开他。 她侧过头,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干咳:我只是太着急了。 人在着急的情况下,往往会下意识带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逃跑。譬如遇到火灾时,人会去救自己的孩子;地震时,也不忘带金钱逃离。由此可见,你最重要的人,是我,对吗? 呃叶殊又词穷了,她天生不擅长口舌辩解,只能生硬地回答,我只是出于责任感,不喜欢把纪先生一个人留在店里。我说过,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凡事带上你,这也是合约里面需要遵守的一条,对吧? 哦?是吗? 纪零意味深长的浅笑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直视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她再次强调:就是这样,我说了,不要说太多和案情无关的私事。 这不是私事。 这就是。 他忽的紧逼上一步,单臂抵在车背上。 几乎是一瞬之间,他将身材纤细的叶殊,锁在他线条硬朗的臂弯,与弥漫炽热体温的胸腔之间。 纪零半弓起脊背,缓缓低头,冰冷的鼻尖恰巧抵在叶殊的额角,轻蹭,你在逃避我。 纪先生叶殊也是怕了他了,不知该如何招架这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男人。 纪零炙热的鼻息如茫茫雾霭一般朦胧,萦绕在她的单薄的耳廓与发顶处。一时间,叶殊的内心兵荒马乱。 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每次都避重就轻回答我的话?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他说的很真挚,尾音压到至低点,似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狗,再也没任何底气。 我叶殊结巴了两句,刚打算以暴制暴,就又收到了徐队长的短信。 她抽出手机,点开页面,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梧桐路的34号,速来,找到耗子的窝点了。 叶殊没有谈论儿女情长的时间,她无视了纪零细腻敏感的情绪,直接拽人上车,等我们回家再谈这些,行吗?凶手所在的位置找到了,我们得赶过去。 -- 第25页 纪零一声不吭,配合地在副驾驶座上坐好。 良久,他闷闷不乐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很羡慕凶手。 正文 13.第十三集 因为是初冬了,天黑的很快。 没一会儿,路上灯光璀璨。万家灯火铺就的夜晚,照亮行人回家的路。 叶殊没开警车来查案,所以在交通堵塞时,忙着回家的上班族皆数不知让道。 情急之下,她从车内拿出鸣笛灯,咯噔一下安装在车顶,再将自己的证件卡在车玻璃前,方便其他车主认清身份。 警车鸣笛灯开始作用了,发出绵长而急促的哔唔声。 其余车辆也反应过来这是警察在执法,纷纷让开一条道,任由叶殊的车扬长而去,余下零星尾气。 叶殊两手扒着方向盘,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纪零。 他轻柔地闭着眼睛,眼睫天生密长上翘,打下一片灰褐色的暗光,将鼻梁衬托得更加笔挺。 纪零仿佛天生就合适处于黑暗,整个人萎缩在浅浅的阴影深处,与夜色完美融为一体,无声无息。 叶殊心潮澎湃,她天生有正义骨,以至于得知了凶手住处就会产生难言的兴奋感。她原以为纪零也是她这一路的人,可眼下见他毫无反应的样子,不免意兴阑珊。 纪先生?她唤醒他,总不能在追捕的路上睡着了,这叫什么样子? 嗯?纪零依旧是困倦,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字,作为回答。 你不兴奋吗? 兴奋? 我们查了这么久的案子,总算有一点眉目了。如果运气足够好,还可能抓到凶手 纪零迷茫地睁开眼,打断她的话,是吗?我不这样认为。 为什么? 太容易了,纪零抿唇,说,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范。 叶殊止住了声音,其实她内心也在惴惴不安,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口挣脱出来,充斥在她的脑海。 的确,凶手看起来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 所以他怎么可能被她抓到? 这是圈套吗? 叶殊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想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他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轻轻地咧着嘴角,脸颊上还有一丝淡淡的梨涡痕迹。 等叶殊赶到时,徐队长已经让警方将这栋独立的小楼团团围住。 他们通过凶手抵达商场的时间辨别出车牌号,又用交通路段的录像分辨出凶手的去向,最终锁定了这栋偏僻的小楼。 凶手就在这里,至少十一月三号的时候,他就在这里。 叶殊感到呼吸不畅,或许是离危险太近了,她甚至有种浑身冒热汗的紧张感。 她终于不是游走在毫无头绪的迷雾里,而是逐渐被山林尽头的灯光吸引,能追溯光源走出这一片陌生的森林。 小叶,你和纪先生换上防弹衣,跟在我们后面,徐队长指挥其他人行事,其他人将各个入口堵住,务必不要放出任何人。还有,随时保持联系,我会再给你们下达命令的。 时间刻不容缓,叶殊将标配的警-枪上了膛,抵在手间,扳机下方还搁着个足以照明的手电筒。这种手段不止是用来探路,必要时刻,还能在开枪的一瞬间晃花敌方的眼睛,争取到几分几秒的先机,使得对方丧失行动能力。 叶殊走了两步,忽的察觉腰间被人牵制住。她迅速回身,想要做出最精准无误的搏击反应原来是纪零,他正用纤长的手指捏住她纤弱的衣角。 在叶殊凌厉的目光扫视之下,纪零又识相地少攥了一点点,只掐住一道边。 叶殊觉得头疼欲裂,低语:纪先生,你在做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员,保全一个纪零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害怕。他说得煞有其事,但镇定的声音足以表明他此时此刻的心态和情绪分明是很愉悦! 松手,不然会很危险。我的枪是上膛的,扣动扳机就能开枪。可不是说笑的事情。我在发-射子弹的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如果因为你的一点小动作而误导了我,那样罪过就大了。 哦。纪零依依不舍松开了手,他低语,可是,这里没有危险。 没有危险? 我没有闻到他的味道,也没有闻到深渊之心。 叶殊不置可否,她自顾自朝前方望去这里像是许久未住人了,在手电筒的强烈光线横扫之下,微乎其微的灰尘悬浮在白光之内,如星火一般与灰烬纠缠,翩翩起舞。 她警惕地推开一道门,猛地抬手,将黑沉沉的枪口对准房内,厉声喝道:警察! 但没有人回应她,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有种死寂的气氛。 而房间内的地面上,只端端正正摆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欢迎参加我的游戏,还有,别插手我和她的事情,这是唯一一条游戏禁忌。 她? 叶殊反应过来,凶手说的应该是袁姗了。 可恶,这里真的没有凶手。 他是故意留下了线索,想要叶殊借此找到他。 -- 第26页 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结婚计划里面的一小步,是个陷阱。 叶殊蹑手蹑脚将枪械收回,她半曲起手臂,做出预备搏击的动作。 在还未完全确认环境安全的情况下,绝不能掉以轻心,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致命。这是叶殊在卧底行动中学到的一句能够伴随一生的警语。 四周灰茫茫一片,窗户被糊上了深黑色的塑料纸,漏不进一丝光。由于长期没交水电费,早就不供电了,开关也是失灵的。 叶殊用手电筒的强效光四处扫荡一下,突然,她看见墙上写了一行密密麻麻的红色小字。 纪零在一侧提示:别担心,我闻到了强烈的甲醛味那是油漆写的,并不是血。 叶殊被这样压抑的密室搞得疑神疑鬼的,迟迟不敢走近去观察那一行字究竟写了什么。 她倒退几步,先是捡起地上的纸,翻转它,观察背后所拥有的讯息。 果不其然,凶手还在纸张的左下角加了一行小字:我有故事要说给你听,钥匙就在墙上。 墙上? 叶殊呢喃自语:墙上有线索 小宁先行一步凑近了墙,阅读那一行小字。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咯噔一声脆响,小宁不知踩到了什么机括,导致整个屋子都亮起了装饰小灯,一串串犹如亘古星辰一样,在天边璀璨闪烁。 叶殊一行人立马蹲下身子,将枪持在手臂上,静候这突如其来的危险预告。 等了足足五秒,也没有发生什么。 纪零轻手轻脚走到小宁身旁,用脚踢了踢墙根处。原来那里有可以供电的小型装置,只要一踩下开关就会启动,从而点亮这些能连接成几串钻石项链的装饰灯。 纪零风轻云淡地道:他写的字的尺寸也有讲究,必须走近到一定的距离,才能辨识清楚墙上的字。而那时,人的注意力都在墙上,就容易忽略脚上的危险。万幸的是,他没在这里埋一个地雷。 叶殊吐槽一句:这是二楼,地面厚度不够,想埋也埋不起来。 说的也对。纪零被呛了也毫无反应,甚至是有些许愉悦。 叶殊问:小宁,墙上写的是什么? 小宁皱眉,细细阅读,说:这是我掩埋在心底许久的秘密,我恨她的人,但我爱她的尸体。我想要把我所有的甜蜜经历都记录在册,也想把这些回忆公之于众。这是她所恨的,只要我暴露了这些,她一定会赶在你们之前,回到我的身边。请拿出藏在柜子后面的笔记吧,这些我给你们的游戏提示。 叶殊还在逐字逐句琢磨,而纪零却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话:他和她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特别是这句,他恨她的人,却爱她的尸体。 小宁说:难道是喜欢新娘身上的味道,所以想杀死她,独占尸体? 纪零摇摇头:不对,他杀人的目的是含有报复性质的,并不是纯粹的迷恋体味而制造香水。可能新娘做了什么让凶手极为厌恶的事情,导致他想杀死她。但从另外一方面,凶手也深深爱着新娘。所以,他企图在两种矛盾的情绪中寻找到平衡点,也就是让新娘以死谢罪。 叶殊至今才明白,为什么婚礼是以葬礼的形式进行。 她恍然大悟地道:难怪婚礼就是葬礼,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他们分析情况的期间,徐队长早已探入柜子后面,掏出那本积灰的日记本。应该是前段时间新买的笔记本,外壳是一个绯红色的爱心,翻开第一页,跃入眼帘的是一行小字: 这本日记,致我最深爱的人。 我知道你们已经翻开了它,正在一步步逼近我的过往。 我会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们,我将摧毁她的一切,也将赠与她新生,只因我是这样爱慕她。 先给你们第一个提示,黄山孤儿院。 等你们查到我想要的,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正文 14.第十四集 只剩下三十个小时了。 叶殊一边派人秘密监视袁姗的一举一动,防止凶手伤害她;一边又着手调查凶手留下的讯息,企图知道他和袁姗之间的过往。 她是不能直接去问袁姗的,因为这个女人绝对不会说出那些辛秘的往事,甚至是矢口否认,到时候她就可能伺机行事,反过来对付叶殊,或者是消灭什么至关重要的罪证。 叶殊本能觉得袁姗绝非善茬,何况她对一个装傻说不认识凶手的女人也毫无办法,更不能审讯她。 所以,还是得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在这最后的几十小时内,挖出他的秘密。 叶殊翻看那本日记,嘴里碎碎念:黄山孤儿院,是吗? 你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闻起来的感觉也很怪。纪零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纪先生,也就只有你能通过嗅觉观察到别人情绪方面的变化。 那就说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好了,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会出汗,根据汗液浓淡就能从中判断出这个人的情绪变化。当然,我不止是靠这一点依据来判断,我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 好了,我知道了,叶殊敷衍地回答,我知道纪先生人中龙凤、天赋异禀。 -- 第27页 是在夸我吗? 是是是。 我很开心,他顿了顿,又忧心忡忡补充,那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表情让我了解到,你对这一间孤儿院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叶殊将纤细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地敲击两下,发出笃笃的骚动。她斟酌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这间孤儿院就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一间,一旦回去了,我就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我父母把我抛弃了的这段回忆。 听起来不太美妙。 纪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纪零低语:我父亲是物理学家,我母亲是大学校长。他们工作比较忙,平时也不太注意我的事情。 那纪先生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纪零流露出狐惑的神色,似乎从未思考过这样对常人而言司空见惯的事情,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似乎没有留给寂寞的时间。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以前的我,胆小又懦弱,在孤儿院里,肯定没有跟着自己亲生父母那样,被照顾得很周全。所以常常会因为一些比较少见的点心发生争执和口角,支配所有权之类的。现在听起来是小打小闹,在那时候,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 孤儿院里面是什么样子? 四面墙,一栋房,好像永远也出不去,也不会有人来带你出去,叶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深吸一口气,补充,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有人来□□,妄想自己能被选中,能被带出去。不过还好,最后徐队长来接我了,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所以,他算是你的再生父母? 可以这么说,叶殊的脸上洋溢起真挚的笑容,我真的把他当我爸了,每个月拿到工资,就会给他提两斤白酒带回去,过年也能聚在一起吃个年饭,这样就挺好的。 你还需要其他亲属关系来填补寂寞吗? 什么? 纪零错开眼,温声细语地道:譬如丈夫什么的。 叶殊愣了三秒,一张脸爆红,如烤熟了芯的红薯,滋滋蒸腾着热气。 她虚张声势地提高音调,吼:纪先生,请闭嘴! 哦。纪零抿唇,又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世界清静了。 大概是晚上七点时分,叶殊开车穿过浓密的雾霭与晚霜,一路披星戴月,总算抵达了黄山孤儿院。 她凝视着这座位处偏郊古旧公寓,心生一种朦胧的畏惧与排斥。叶殊不喜欢这里,无论来多少次都是一样,都是笼罩她整个童年的噩梦。 没过一会儿,孤儿院里就有院长前来迎接,你们好,请问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殊拿出刑警证件,严肃地说:调查一些案件,请您配合。 院长换了人,所以叶殊也不太熟悉这位中年女人。她侧头望去,果然有满怀希翼的孩子扒在门边探听,久久不肯离去。估计是因为有新的夫妇前来□□,自以为高明地偷听墙角,获取第一手讯息。 院长回头,瞪了孩子一眼,驱赶他:上楼去休息,有客人来了。 小男孩畏畏缩缩地点头,一溜烟跑上楼去。 叶殊先是问院长,有没有关于凶手的信息。等到她摇摇头,又问:那么,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袁姗?院长停顿了两秒,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一起事故。 事故? 具体的,我也不记得那么多,得去问问老院长。 那麻烦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一下她,我们的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院长郑重其事点点头,开始给老院长拨号,又将手机转交到叶殊手里。 嘟了两秒,有人接了。 叶殊强迫心神镇定下来,轻声说:陈阿姨吗?我是叶殊,十几年前在黄山孤儿院住过。现在我当刑警了,有点和案件相关的事情想问问你。 老院长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叶殊啊?我还记得你,跟着徐警官走的,那时候才到我肚子过,一转眼都大人了。好了,你问就是了,能帮得上的地方,我都会帮忙。 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小姗?我记得你们关系很好啊,怎么突然这样问 嗯? 叶殊几乎是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名叫小姗的女孩,在她初来黄山孤儿院的时候,遭其他孩子排挤,也就只有不合群且沉默寡言的小姗肯与她交好。再后来,她被徐队长带走了,就渐渐淡忘了这个曾给过她温暖的女孩。 可老院长为什么说袁姗就是小姗? 叶殊紧闭上双眼,她的黑森林似的睫羽微微一颤,脑海中瞬间翻涌起和孤儿院有关的一切。 她记得小姗的左耳后有一枚滚圆的黑痣,平日里惯用长发遮掩。而袁姗耳后的肌肤素净,且不说没有黑痣,就连动过手术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 第28页 不可能叶殊呢喃自语,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小姗的。 袁姗和小姗一点都不像,她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叶殊颤抖着声音,询问:陈阿姨,你能给我讲讲小姗的事情吗? 小姗啊,她是在你走之后被人领养的,不过那孩子怪可怜的,被领养了还没过一年,养父母就在因房屋失火被烧死了。本来她要回孤儿院的,也是运气好,又被另一家人很快接手了,传说是死去的养父母的亲戚。 能仔细和我说说,领养那天的情况吗? 那行,我把记得的从头到尾给你说说。大概是距离她被领养的一周前,有个男人给我打电话,说想要领养小姗,希望我能给他发小姗的个人资料。我觉得这是好事,很快就给对方寄了文件。之后,那位先生就来了孤儿院,办理了各项手续,带走了小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小姗入了他们家的户籍,改名换姓,成了袁姗。 叶殊已如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她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抑制住声音的颤抖,问:最后一个问题,在袁姗养父母去世的这一段时间内,陈阿姨见过袁姗吗? 没有,我本打算去探望她的,结果就得知她被远方亲戚带走的事情,所以就没能见到面,说了许多,老院长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她迟疑地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哦,没什么事情。就是我现在着手的这桩案子涉及到了袁姗,所以问问近况,核对一下信息。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小姗究竟是不是小姗,也没有任何人知情。 老院长说:那好,那我就先挂了,这里有点事情。 好的,麻烦陈阿姨了,有空我去看你。 好啊,欢迎,欢迎。 叶殊挂断电话,她接过院长从档案室里搜出小姗的个人资料。 她觉得浑身发冷,某种莫名的寒意自脊背盘踞而上。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浑浑噩噩走出孤儿院。 如果叶殊没找错人的话,那么袁姗究竟是谁?真正的小姗又去哪儿了? 正文 15.第十五集 叶殊将车从黄山孤儿院开出,一路往灯火汇成一线的山峦尽头开去。 今夜月色很美,白月将沥青地面铺洒上厚厚一层珠光粉末,似一条能够隔绝黑暗的路,通往远处暖色火光的城镇。 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香水发布会还有二十八个小时。 叶殊原本应该回家,却临时改道去了袁姗的家里。 纪零被往右边单行道急转的车震得情不自禁往前仰,迷惑地问:你想去哪里? 去找袁姗,问个清楚。叶殊忍不了了,她无法不介怀小姗的事情。 甚至在她的心底,还掩埋着一个无法言说的恐怖猜测,如果袁姗不是小姗的话,那么小姗的存在就是一块阻碍袁姗前行的巨大绊脚石。 那么,这个女人会怎么做呢?是加害她、铲除她吗? 小姗凶多吉少,或许叶殊已经来得太迟了。 叶殊觉得很内疚,如果她再早一些回孤儿院去询问昔日好友的近况,或许就能避免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也就能早些验证小姗究竟在哪儿,袁姗又到底是不是那个纯真烂漫的小姗。 好,那我陪你。纪零的声音很温和,无论叶殊做什么事情,他都持有支持的态度,绝不会阻挠她的决定。 他很尊重她、爱慕她,且发自内心。 谢谢你,纪先生。你没有问我原因,也从来不追问我的过去。明明不了解我这个人,还全心全意信赖我,支持我。 我不喜欢客套的话,那样听起来,我们像是陌生人,纪零微微侧头,将焦灼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探究一般扫视一轮,继续道,我和你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你要明白这一点。 叶殊不敢苟同,只能沉默。 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到我的身边来。 纪先生先好好休息吧,今晚说不定还要通宵查案。 你这是喊我闭嘴的意思吗?纪零轻声询问。 没错。 叶殊也在怕他肆无忌惮地说太多,这样暧昧的追求架势,她可招架不住。 那我想说最后一句话。 你说,叶殊目不斜视,依旧全神贯注开车,但你得保证,那是最后一句话。 我有一个和案件相关的秘密想告诉你,但你不让我多说话,所以我要憋死我自己。纪零慢条斯理地说完,很守约地熄了声音。 叶殊被他闹得全没脾气了,鼓起腮帮,吹了吹刘海。 在她确认自己不马上得知秘密,肯定会被纪零憋死的情况下,终于服软,请这尊佛出山:好了,你说吧。你有说无数句话的权力,请尽情说,千万别停。 纪零很满意,他愉悦地勾起一点嘴角,说:你还记得凶手一直在强调他十一月十一日的香水发布会吗? 对。 新娘看起来也很精明,明明知道她有古怪的地方,却让我们无可奈何,想必是早就思考好了应对方案。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被暴露行踪与计划的凶手逮住呢?又怎么如约举行婚礼呢? -- 第29页 叶殊脑中原本混沌的思绪,一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捻清了。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你的意思是,凶手的手上有袁姗的把柄?让她不得不卸去伪装,宁愿毁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无法暴露的秘密? 没错,纪零赞许地点头,凶手正在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一步步查清这个秘密。又在即将揭晓谜底的时候悬崖勒马,不给我们进一步的提示,从而威胁袁姗如果不来当他的新娘,那么他就将一切公之于众。 所以,可以从这里看出两点。我们都是棋子,并且无法得知真相。如果想赶在凶手之前救下袁姗,那就必须比他更快一步得知故事的谜底,从而威胁袁姗,让她到我们这边来。 很对,你很聪明。 这是很普通的逻辑推理过程,我是警察,我必须要会,叶殊抿了抿唇,呢喃自语,可袁姗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天知道。 那就去问天好了。叶殊莞尔。 经过几番辗转,他们终于抵达了袁姗的家里。 她和陈楠同居在新房,明明还没结婚,却已经在操持家中的一切,安心当起了全职太太。 叶殊出示了证件,和袁姗打招呼:我们深夜前来拜访,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袁姗摇摇头,风轻云淡地笑说:不会,请问叶警官有什么事情吗? 案件有了进一步的结果,所以想过来和你们说一下,顺便问袁小姐你几个问题。 不过袁姗下意识回头,目光飘忽不定,意有所指地落在了玄关内的换鞋区。 叶殊接着她的目光所及之处,看清了有其他尺码不同的鞋子,推测屋内可能有客人。于是,她审时度势,体谅地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袁小姐能和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小坐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袁姗欣然接受,不好意思,叶警官,都没能请你到家里来喝杯茶。来的几个人是陈楠重要的合作伙伴,让他们看见警察的询问,可能会误会一些事情。 我明白的,叶殊开玩笑地说,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太欢迎警察的到来,我们这个职业还真是一杯热茶都讨不了呢。 我很欢迎你来,纪零碎碎念,顺便在心口比了个位置,说,欢迎长住于此。 叶殊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楼下的咖啡厅还亮着暖色的光,透明的玻璃上结满白霜。这样凛冽的冬日天气,将来往的行人赶进屋取暖。 叶殊不喜欢绕弯子,将小姗的个人资料摆在桌上,开门见山地问:听说袁小姐小时候是在黄山孤儿院长大? 袁姗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小姗的事情没能撼动她分毫。她拿起个人资料,肆意地翻阅了两页,说:是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叶殊没料到她会这么快承认这些,不动声色眯起眼睛,继续说:但小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似乎不太像。甚至让我觉得,资料里那个名叫小姗的女孩,并不是袁小姐。 袁姗轻轻笑起来,说:因为有些事情忘记告诉叶警官了,所以才引发了这些误会。 什么事情? 我整过容,在养父母去世那天,我不慎摔伤了脸,就去做了形整手术,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证据可以证明你整过容吗? 袁姗从包里掏出口红,在泛着香味的纸上画下了一串色泽香-艳的号码,叶警官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联系他。这是我的刑整医生,之后几年也有进行过调整性质的微整,他手上有我的资料。 叶殊也料到这个女人肯定会计划好一切,只是亲眼看见她将一切部署地这样周密,心中升腾起了某种畏惧感,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恐怖。 她像是一只吐出丝丝毒液的毒虫,以微乎其微的身形,隐藏在暗夜的每一个角落里,静候时机,抓住一点机会就会迅速扑杀上去,无所不用其极。 叶殊只能使用最后一张底牌了,她的声音徒然变冷了,问:那你还记得我吗? 袁姗原本完美无瑕的假面似有了一线裂缝,她惊愕地挑起眉,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是?她这样问道。 我和小姗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也在黄山孤儿院待过。叶殊特意将儿时的小姗与现在的袁姗区分开,好借以敲打她。 是吗?袁姗苦恼地回答,不好意思,叶警官,我那时候受伤好像有伤到头部的位置,而且因为父母的死,我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好像也接连出现了一些生理上的疾病。更何况,那么久的事情,我也不一定记得清了。 是这样啊。叶殊知道这一趟肯定是无功而返,也只能放弃了。 袁姗大方地笑了笑,说:不过那时候我能和叶警官成为朋友,现在也一定可以,有机会还能约起来出去喝喝下午茶。 那有机会,我就约袁小姐喝茶。叶殊也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 第30页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还有,请叶警官不要在陈楠面前特意提起这些事情。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事情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太愉快的过往,好似自己生来就低人一等。 她的声音虽然柔和,却字字诛心,一下子蛰入叶殊的心脏,令她无所适从,甚至想要仓皇而逃。 叶殊稳下心绪,镇定地说:我知道了。 袁姗又逃窜到那一层无法击溃的假面里,她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有礼地点头起身,打算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叶殊忽的狠狠拽住她手腕,阻止了袁姗前行的道路。 叶警官,你这是做什么?袁姗皱起眉头,问她。 叶殊无惧这个女人敌对的目光,盯着她耳后的洁白肌肤,一字一句从唇腔中挤出,咬牙切齿地道:你的黑痣呢? 什么?袁姗不懂。 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叶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再不放开,我就喊人了! 小姗耳后有黑痣,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袁姗抚了抚耳后的肌肤,肆无忌惮地低低轻笑,说:叶警官是问这个啊?我觉得丑,所以做手术的时候一并摘除了。这些也要让警察过问吗?这是我的人生,你们无权插手吧。 我知道了。叶殊颓然松开手。 袁姗抚了抚手腕,好整以暇地道:看来叶警官很关心小时候的我,我们还真的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那么,下次见,拜拜。 话音刚落,女人从容不迫地蹬着高跟鞋,走了。 徒留下叶殊一人坐在饭桌前冥思苦想。她记得小姗曾经指着这个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丑陋无比的黑痣,说:这是妈妈送给我唯一的礼物,我会把它藏在头发后面,没有人可以夺走它。 这样视身体发肤为珍宝的女孩,怎么可能剔除身上极具辨识度的黑痣呢?即使是失忆了,性情也不会大变。叶殊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也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总而言之,她不相信袁姗就是小姗。 她们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小姗,究竟是谁夺走了你的人生?究竟是怎样阴险恶毒的女人在占用你的一切? 我不会输的。叶殊睁开眼,正对上纪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她如宣誓一般,认真地重复,我绝不能输。 我会帮你的。 纪零低头,缓缓凑近正仰躺在靠背的叶殊,却在即将肌肤相亲时,被叶殊用手指抵住了薄凉的唇瓣,别想趁机吻我。 纪零轻轻擦拭了唇上残留的指节余温,低语:算了,至少碰到了你身体的部位。我还是很容易被满足的。 叶殊斜了这个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男人,说:赶紧起来,带你去工作。 打算怎么查? 先从她养父母的死因查起,我总觉得这里面没这么巧合,叶殊转了转眼珠,思索,看来今晚上负责档案室的郑叔不用睡了。 叶殊将车开回局里,经过徐队长同意以后,就开始翻阅档案室的文件。很快就找到了十八年前的纵火悬案,案件已经超过了公诉时效,即使找到了人为的痕迹,也回天乏术。 她对照着档案里有关案件的描述,做出总结:在十八年前某个节假日,袁姗被收养的那户人家发生了煤气管道泄漏的事件,由于陌生来电,最终手机静电点燃空气中浓密的易燃气体,引发爆破与大火。门窗都是上锁的,而烧焦的身体也从血液里检验出了安眠药的药物成分,所以警方怀疑是自杀。 可为什么这么凑巧?偏偏在煤气中毒的时间段里,就有友人打来电话? 而那时的袁姗又在哪里? 档案上记载说,袁姗那时候被父母喊出去买东西,一回家就发现了惨案,随之报了警。 她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邪恶的内心? 那就不是单纯的女孩了,那是小恶魔。 叶殊又翻动了几页,结果得知袁姗的养父母都有甲亢,这是一种甲状腺肿大的疾病,需要每天定时服用药物才能稳定病情。 那么,可能是有人偷换了他们的药吗? 可惜,所有的证据与合理的猜测,都在那一场爆破里灰飞烟灭了。 叶殊疲惫地闭上眼,她再度想到袁姗那张美到毫无人气的脸蛋这个女人在看到爆破的房屋时,会是什么表情?是痛哭流涕,以眼泪,以沉默;还是心生窃喜,甚至是抚掌大笑呢? 正文 16.第十六集 时间最是冷情,从不顾忌任何人,一分一秒流逝。 叶殊的身体也因一整天奔波累到了极点,但她还不能休息,不能占用宝贵的时间,将它挥霍在睡眠上。 纪零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觉得很矛盾? 叶殊能懂他的话外音,欲言又止。 袁姗这个女人让你觉得棘手,她有多重身份一重是替代了你的童年好友,一重是需要被悉心保护的被害者。你是不是无从下手?也无法抉择?究竟是该保护她呢,还是让她接受应有的惩罚? -- 第31页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抉择应该留给法律,而不是我这种选择困难症患者,叶殊深吸一口气,我相信法律不会偏袒任何人,也可以说,我不想面对这些复杂难言的情绪,想要把它们统统推脱给法律。 好主意。不过你应该休息一下,允许你靠在我的肩膀小睡两个小时,我今天喷了薰衣草味道的香水,特意调制了持久度久一点的,气味的浓淡也有讲究,纪零侧过脸去,似是羞涩,但不太明显,总而言之,有安神效果,很适合睡觉。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想要靠在我的怀里入睡,我也不会拒绝你。 叶殊深吸一口气,也是没辙了。她扶着额头,用粗粝的拇指揉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厉声回答:我对纪先生身上的香水味完全不感兴趣。 纪零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迟疑地问:也就是说,你对我不带香水味的身体比较感兴趣? 很好,是她输了。 纪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简约风格的腕表,道:距离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快九个小时,我们是不是该去吃一顿晚饭?或许这时候说是夜宵比较恰当? 好吧,吃完再工作。你想吃些什么?叶殊一边把手机递给他,让他查餐饮店的位置,一边解锁车门。 要听实话吗? 这还有假话?说实话! 是你要听的。 叶殊无奈地说:没错,是我要听的。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照这个男人的脾气秉性,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最想吃你。纪零的低迷婉转的嗓音就萦绕在她的耳廓周围,温热的气息与□□在外的肌肤相触,让她整颗心脏为之激荡,摇摇欲坠。 吃她? 叶殊的呼吸一窒,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式,甚至是连惯用的揍纪零一拳的方法都没能从脑子里跳跃出来。 好吧,如果她真的想到了,她会用的。 你在说什么?叶殊只能装傻缓解充斥在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 还想再听一次?纪零认真地问。 不想,叶殊长叹一口气,好了,点餐这种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你去副驾驶的位置坐好。 她发号施令,很快便开车,朝快餐店快速驶去。 警局附近就有一家快餐店,平时拿了什么奖章,他们都会来小馆子庆祝一番。 叶殊点了两份什锦炒饭,又递了碗大麦茶给纪零喝,你感冒好了没有? 谎称没好,会有什么福利? 没有! 哦,那就是好了。纪零冷淡地应了一声。 叶殊舀了一勺颗粒分明的炒饭塞到口中,这才唤醒了腹中早已按捺多时的饥饿感。她三下五除二把一整碗油光水亮的海鲜炒饭吃完,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饱了,满足了。纪先生还要吃点什么吗? 纪零摇摇头,慢条斯理扒着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饭,碎碎念叨:这里的炒饭味道很好? 不错,怎么这样问? 我只是吃醋。 叶殊也是不明白了,你还能吃炒饭的醋? 这个男人居然能和一碗炒饭杠上了? 我吃醋有多重原因,先说最基层的你夸这里的炒饭好吃,也就是说随便一家店都能吊住你的胃,我的厨艺是无关紧要的。 她还能在别人家店里说别人家饭菜不好吃啊?那厨子不得提铲子追出来削她? 我嫉妒炒饭,深层的原因是它能和你肌肤相亲。 肌肤相亲?你等会儿,这是什么意思?叶殊扶额,这个男人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它可以触碰到你柔软的嘴唇以及口腔,甚至是唾液最终还能进入到你的体内,顺着柔软的管道,一路到最中心的位置(胃)。我都不能碰到的地方,凭什么它可以? 叶殊的脑子几乎要被这番跳脱的话给搞到当机,她消化了半天,才理出中心思想,疑惑地问:也就是说,你想被我吃掉? 纪零猛地抬头,原本黑沉如雨前乌云的眼睛在瞬间点亮,他难掩话中的兴奋,徐徐问:你想吃我? 这都哪跟哪啊叶殊打算用暴力手段铲除这乱麻一般的对话,不许聊食物,也不许说什么吃不吃!纪先生快点吃好,我要去工作了。 哦。纪零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 叶殊不打算回档案室,与其浪费时间在哪里,不如办点其他正事。反正她已经从中得知袁姗的真面目,现在要的就是小心防范。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陈院长所说的带走小姗的男人。一般来说,如果是袁父,陈院长应该会说是她的养父母过来领人,而不是特指一个男人。 叶殊觉得事有蹊跷,从档案里拍下袁父的照片,发给陈院长,并且附上一句话:陈阿姨,你帮我看看,当初带走袁姗的是不是这个男人? -- 第32页 很快,就有回信:这是袁先生呀?不是他带走的,是另外一个男人,自称是袁先生的朋友。我后来也打电话和袁先生确认过,他的确接到了小姗。 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一个男人作为中介。他也完全有可能将小姗和袁姗调包,再将小姗给解决了,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互换了人生。 但是袁父又怎么不知道袁姗是冒牌货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男人设计好的领养计划。而袁父从未见过真正的小姗,与他维持联系的一直都是那个被男人操控的袁姗。 那么,这个男人是谁呢? 袁父袁母真的是自杀吗?还是说,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可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一个男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是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特征以及资料的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叶殊打算放弃的时候,陈院长又发来了一条讯息: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小姗离开了。我有拍一张大家的合照,一个是为了纪念,另一个也是留个心眼,想把男人的样子拍下来。你看看这照片,不过都十八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谢谢陈阿姨,您真是救星啊!叶殊的心死灰复燃,她仔细看那张照片发现男人刻意低着头,在拍照的一瞬间轻微摆动了脸颊,导致照片里有点失真,五官也模糊不清。 叶殊正打算放下照片,却在左下角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辆停在门前的深黑轿车,照片一角正好拍摄下车牌号。 这是那个男人的车,可以从车牌号找寻到失主! 有救了! 叶殊将这张照片扫描进电脑里,用软件拉高清晰度,再将车牌号码截图发给专门处理物证的技术人员。 等了大概五分钟,技术人员从车牌查出车主以及所在地:男人的名字是周然,住在岐山区苍山花园四栋302室。 叶殊正打算起身前往岐山区,却又接到师弟秦让的电话,叶姐,别查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叶殊忽的蹙眉。 这个周然在两年前就上报了失踪,一年不见了,被警方确认为死亡,尸体反正是至今没找到。 怎么会?怎么可能!叶殊被这接踵而来的变故给搞得心惊胆颤,她总觉得自己正走向地狱的中心,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片黑暗尽头究竟埋伏着什么。 秦让委婉地劝道:叶姐,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大问题。不然不可能查一个死一个,要不你先把她的事情放一边,先安排人手,明天生擒了凶手再做打算。 叶殊摇摇头,如果查不到秘密,我们是抓不到凶手的。 为什么?布下天罗地网,还怕抓不到他? 袁姗会跟他走的,因为他有她的把柄,除非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上! 我明白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喊我。 行,谢谢你啊,秦让。 说什么谢谢,我们是亲生的姐弟,这可是你说的。 行,事成以后,姐姐请你吃饭。叶殊轻笑一声,挂断电话,正对上纪零幽怨的眼神。 叶殊直觉大事不好,颤巍巍地问:怎么了? 是那个暗恋你的师弟? 都说了,我师弟对我没意思! 还要再听一次我的分析吗?纪零拽住叶殊的手腕,冷冰冰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动辄喊姐,就是想跟你沾亲带故。 好了,我允许你也能沾亲带故。她又不怕多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弟? 哦,那么,纪太太晚上好。 叶殊眯起眼睛,顺着纪零的手反方向一折,还敢叫吗? 按照平时的脾气,纪零早就嚷嚷疼了。可今天,这个男人也只是闷哼一声,忍着疼也不服软,还真是奇了怪了。 正文 17.第十七集 纪零倔强逞能的结果就是:叶殊也控制不好力度,差点没把他的手给掰脱臼了。 叶殊一边悉心地帮纪零抹云南白药,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加重了力度,恶狠狠道:纪先生,你是不是傻?疼不会说出来? 纪零眨了一下眼,掀起如夜蝶幻翼般密长的睫羽,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因为不想否认。 不想否认什么? 不想否认你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纪太太的人选,他逐字逐句咬地很清晰,和缓了一下语气,继续说,我不想对你说谎,更不想欺骗你。 叶殊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你,你傻啊。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否认不否认的,自己的手比较重要吧?疼也不会说一句,我多年操练,下的本来就是狠手。你这样抬杠,我又较真了,哪能不伤到你。 你在担心我?这是疑问的口吻。 我没有。 你在担心我。这是肯定的语气。 我没有!再说一句,我就不帮你抹了。 哦。纪零做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话语收放自如。 这时,警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擅自闯入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算阳光帅气。一头利落的深黑短发,腰腹肌肉紧绷着,撑着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 -- 第33页 叶殊回头望去原来是提着宵夜来探班。 师弟?你怎么来了? 非礼勿视,秦让握着门把手,小心翼翼退回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忙完,慢慢来,千万别急啊。 你小子耍什么嘴皮子?快进来。叶殊最烦秦让油嘴滑舌的样子。 诶!好,这是叶姐让我进来的,可不是我想进来的,他嘀咕一句,问,纪先生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纪零的目光变得不善,他微微收缩深邃的瞳孔,上下打量了秦让一番。片刻,宣誓所有权一般,暧昧地回答:我身上所有的青紫色伤痕都是她干的。 秦让震惊了,没想到叶姐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要用到手啊!我不想听,我也不想懂! 徐队长让你来,就是让你在警局里表演耍猴的?叶殊看了一眼闹钟,翻了个白眼,这都演了十分钟,还没演完? 叶姐英明。徐队长叫我来有两件事,一件是给犒劳你们深夜查案,让我带个宵夜;另一件事是收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叶殊。 这是一封纯白色的信,信封是洁净的白色,信纸也是。 叶殊反复看了五分钟,也没能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上面有很浓郁的牛奶味,味道很陈旧,干了很久了。纪零轻声提示。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她知道这种制作隐形字的方法,只要用手指蘸上牛奶写在纸上,等风干以后就能通过浸泡在水里使其显形,好像用火熏烤,牛奶中的蛋白质也会变性变色。 她按照脑中所记载的做法试验,很快的,纸上浮现起一小段话: 又见面了,我最爱的纪先生。 在调查我的新娘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现了一些小惊喜?我知道很多企业家如果要和一名女子结婚,婚前都会派出侦探调查女人的家世背景,从而判断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贤妻良母。 所以,你们就是我雇佣的侦探。帮我调查一切,我想知道的过往。 那么,再给你们一点我的新娘的档案资料吧。 去询问周然的妻子,她会知道很多潜在的秘密。 总不会还要让我告诉你们,周然是谁吧? 叶殊攥紧纸,水从她的掌心徐徐挤压出。 果然,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单凭他们能调查到什么阶段。她还是不够快,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看来,还是得去找周太太一趟。 叶殊忙了一整天,再这样深夜开车就算是疲劳驾驶了。 于是,秦让提出由他代驾。 上车时,纪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副驾驶的门把手,表示这个位置由他占了。等到叶殊坐进后座,那厮又松开了手,小心翼翼钻入灰蒙蒙的后车厢内。 叶殊头疼欲裂,啧了一声,质问:纪先生有副驾驶座不坐,非要和我挤后面? 纪零没脸没皮地解释:首先,我是不会把副驾驶座让给你的,不然你距离这个男人就只有二十五厘米左右的距离,太过于亲密了;其次,你坐后座,我当然也会跟过来,不是有句老话叫妇唱夫随? 那是夫唱妇随。 反正是一个意思,他顿了顿,继续说,最后,你不是很累吗?如果没有我的肩膀,你能睡得着? 秦让在前头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忍俊不禁地道:叶姐,你挺厉害啊。这才几天,就把纪先生拿下了。 纪零凛冽的眼风扫过临时插话的男人,出言提示:这是我和叶殊之间的事情,外人请闭嘴,特别是你这种心怀不轨的男人。 冤枉,这可真是冤枉,秦让倒觉得纪零这种耿直的性格好玩,当下开了句玩笑,我要是对叶姐有意思,早表白了,还会等到现在?不然按照我的效率,我们孩子都满月了。 纪零的声音徒然调高,没想到秦先生连孩子都想好了?我和叶殊的爱的结晶,允许你染指? 叶殊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抬腿轻踢了纪零一脚,说:都给我消停一点,你们几岁了?三岁大呢?带你们出来春游的? 哦。纪零垂眸,看起来颇委屈。 秦让也闭了嘴,对着后视镜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行,都听你的。 叶殊想也知道去周然太太家里要问些什么,无非就是问一些异象:譬如在丈夫失踪之前,他有没有频繁和哪个人见过面,或者有提过一些什么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在报案的时候,周太太一定有跟地方公安汇报过。可凶手让她去找,那她就乖乖听话,先跟着他的提示走好了。 夜越来越深,车开出市中心前往郊区的时候,一路开了大灯,否则连四周环境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叶殊从隐隐约约的薰衣草香味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纪零那笼罩在深黑夜色之下的脸,即使被光影遮掩了一般,他的眉目依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不娇不俗。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刚睡醒,意识还未回笼。叶殊居然觉得纪零有些好看,甚至是到了顺眼的地步。 -- 第34页 怎么了?纪零轻声问她。 没事。叶殊迅速坐起来,推开纪零,下了车,我们到了。 秦让按下周太太所在的房号,掏出证件,说:你好,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想问您一些问题。 好了,已经开锁了,请进来吧。 叶殊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定,客气地说: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没事,警官客气了。请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有我先生的消息?她的语调波澜不惊,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对丈夫的讯息,无论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有,我们没有任何消息。 哦,想想也是。 不过,我们现在在查的一桩案子和你先生有关,叶殊掏出一张袁姗的照片,规规矩矩摆在她的面前,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 周太太看了一会儿,忽的蹙起眉头,为什么突然问她? 叶殊和秦让面面相觑,听这话,这里头有鬼? 这很重要,她可能和你先生的生死息息相关,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要隐瞒任何一个细节。 周太太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并不确定是她,只是看轮廓很像 也就是说,你见过一个和她轮廓很像的女人,并且让你印象很深刻?纪零抚了抚单薄的唇瓣,在紧要关头突然横插一脚。 应该是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殊迫不及待地追问。 大概是在他失踪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时而会出门,很晚到家。和我说工作上很忙,我也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背着我和一个女人打电话,具体内容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我怀疑他出轨了。于是,我趁他出门的时候,偷偷跟了上去。远远看见,他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进出一家餐厅,看轮廓,应该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没错!周太太似下定了决心,这样说道。 你有把这些告诉过警方吗?秦让问。 我说过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在家里找到关于那个女人的痕迹,也无从判断我说的人究竟是谁。 叶殊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试探着问:那如果再让周太太见一次这个女人,您还能认出她吗? 能!化成灰我都能认出她,就是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周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我们需要您帮我们指证一下嫌疑人,这对找出你的先生有很大的帮助。 我只是恨她,却并不想找回我先生了。这个男人死了也好,活着也好,反正都不干净了,就算回来,也只是签一份离婚协议书而已。 其他的,我们再看。那明天早上,您记得联系我一下,我安排后续事宜。叶殊解释明白了之后的事情,就急匆匆走了。 正文 18.第十八章 周太太能够认出袁姗的话,那就说明她和死去的周然必定有某种联系。 如果周然的死也和她有关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杀死这个给予她新生机会的男人呢? 是周然一手把她带到袁父的身边,让她代替小姗而活的啊! 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袁姗才有可能杀死周然呢?如果叶殊是袁姗,她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叶殊是袁姗的话,她会觉得周然是个□□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可能戳穿她是冒牌货的身份,那么为了一劳永逸,她就会亲手铲除这个炸弹,让他再也威胁不了她。 可为什么是现在呢? 在这十八年之间,袁姗有无数次可以杀死周然的机会,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呢?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袁姗本来是不想伤害周然的,是这个男人撞上了枪口,逼她不得不杀他。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些猫腻,所以袁姗才在近期被迫采取了极端的手段。 叶殊还没走几步,突然接到了周太太的电话:喂? 周太太的情绪不太稳定,她神情恍惚,语无伦次地说:我儿子出事了,我,我近期有点事情要办。我刚才想起来了,照片上的人不是那个女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你在说什么?周太太? 不是她,不是她女人的絮语很快就随风消逝了,很明显,电话被她掐断了。 所以,是袁姗采取什么胁迫的行动了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叶殊咒骂了一声该死,再给周太太打电话,发现已经是盲音了。 袁姗究竟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能让她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反水。 叶殊觉得事有蹊跷,寻思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凶手在给他们提示的时候,肯定也给了袁姗一份。他和袁姗还有秘密联系着,就为了步步紧逼她,迫使她回到他的身边。所以袁姗才会采取这些行动,亡羊补牢一般以一己之力填补着这些漏洞。 如果再这样下去,袁姗肯定会孤注一掷,先跟凶手会面的。毕竟她也不想被揭露秘密,那样的话,她的人生就毁了。 -- 第35页 怎么办? 叶殊也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给袁姗打了个电话。她清了清嗓音,不自在地说:袁小姐,晚上好。 叶警官?有事吗? 你周围没人吧?借一步说话?叶殊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平日会戴着伪善的假面,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才有可能恢复常态。 你说吧。 我知道你的事情,所有事情。 我的事情? 你的人生被调换了,你涉及几次命案,以及你被凶手威胁,正步入深渊。 听了这些,袁姗不但没有半点焦虑,反而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半晌以后,还听到那边用手指擦亮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女人点了一支烟。 袁姗长吁一口气,她的声音变得和缓,娓娓动听,叶警官是最近破不了案子,该写玄幻小说了吗?这些超现实的剧情,你觉得适用于我身上?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调换人生,还有命案。我也没有被任何人威胁,明天就是我结婚的日子了,我希望你能别打扰我。哦,最好能把那个变态跟踪狂早日缉拿归案。 你可以暂时相信我,至少我不会伤害你。可你如果冒着宁愿被杀害也不想暴露秘密的目的去和凶手交易,这样肯定会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至少我能保证你的安危,也算是叶殊觉得鼻头有点酸,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也算是报答你,至少你让小姗的人生继续发展到了现在。 那边沉默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叶殊几度以为电话早已被掐断。 隔了很久,听到一声吱的声音,是烟蒂在铁制品中被碾灭所发出的摩擦声。 或许是因为她抽过烟的缘故,袁姗的嗓音变得略显低迷与沙哑,她细声道:这就是你所幻想的小说结局吗?如果我是那个被揭露了秘密的女主角,我大概觉得死都比活着幸福。好了,叶警官,我不和你说了。再不睡,明天早上我的眼睛就会水肿了。我可是要做惊艳全场的女人,哈,开个玩笑。那么,明天见。 电话终于挂断了,叶殊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四肢百骸的骨髓与血液,毫无力气的瘫坐在硬皮车座里。 她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她不相信警察,宁愿去和凶手赴约,也不会和警察合作。因为她惧怕秘密被揭开。 除非叶殊也能得知所有真相,那么结果马上会有转变:在同为揭露秘密的情况下,投奔凶手,她会死;而选择警察,她能生。 必须再加一把劲,她必须再查明白一些东西。 这是叶殊第一次感觉到为了一条生命,能操这么多心,能筋疲力尽到这种程度。 距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黎明破晓,阳光将驱散今夜所有的阴霾。 叶殊不抱希望地问:你们觉得,还能再查些什么? 过去的轨迹自然重要,但从现在的余味也能推算出初味。纪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意思?叶殊不太懂。 秦让大大咧咧补充:纪先生的意思是,三岁就能看到老。先去查袁姗近期的情况,就能推出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了,没准还有点其他线索。 叶殊没想到纪零的话还能让秦让来翻译,顿时无奈了,你们俩真是绝配。 我讨厌他。纪零当即说。 说的好像我喜欢你一样。秦让抱怨一句。 他不是送夜宵的吗?夜宵送完了,不该回去吗?我们这样扣住外卖员,徐队长没意见吗?纪零不怕死地补充。 说谁是外卖员?纪先生,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秦让冷笑一声,讽刺他是娘娘腔、小白脸。 呵,我真是佩服一个人的语言能贫乏到这种程度,争辩时居然还能用起这样浅显直白的脏话。 哦,看样子,纪先生从挟家教颇好,没说过哔? 纪零倏忽皱起眉,沉声说:你说什么? 我说哔呗。 叶殊单手捂脸,深吸一口气,吼:够了!接下来的东西,我一个人去袁姗现任养父母家查!你们都给我回局里去! 不要。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正文 19.第十九章 由于凌晨去找袁姗父母太过于诡异,他们就干脆躺在车里睡到了早上六点再启程。 叶殊还是处于亢奋状态,这种期待真相剥茧而出的焦虑感觉,不知已经暌违多少年了。 她强迫自己的身体进入休眠状态,可一闭眼,总有一些零星的画面接踵而来,挤在她的脑海之内。 叶殊想到了周然,还有死于爆破中的袁姗前任父母,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巧合之处吗? 她翻开一并带上车的资料,圆润的指甲抵在袁姗父母的职业下面调香师。 他们也是调香师? 叶殊问纪零:你对这两个人的名字有印象吗?他们也是调香师。 纪零瞥了一眼袁姗父母的名字,微微一蹙眉,说:似乎是制造少女香水爱之芯的调香师,在二十年前,他们的香水已经远销欧洲了。 -- 第36页 叶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一看周然的职业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他之前所工作的公司正是陈楠的公司,只不过五年前就辞职了。 那么,可能是周然所在的香水公司挖人不成,反设计杀害拥有秘密配方的袁夫妇吗? 还有,袁姗又为什么会和陈楠牵扯上关系?这是辞职以后的周然怀恨在心,所以下的指示吗?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袁姗已经乖乖按照周然所说的做了,她又为什么要杀害周然呢?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计划有变,袁姗不再按照原先周然设想的剧情进行。 这样一想就合情合理了,袁姗是周然从小养的一条狗,他以为狗可以忠心一辈子,指哪打哪,却忘了狗急也会跳墙。 而周然可能做了某些让袁姗感受到威胁的事情,抑或是让她觉得原本安稳的人生即将被摧毁。譬如周然以她之前是杀人共犯做要挟,又要她翻下几条人命官司,譬如杀死陈楠。所以,这个女人丧失了安全感,故而狠下了心,打算斩草除根。 这是目前叶殊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推测。 这个女人为了像是一个正常人存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又怎配获得希望之光? 叶殊不再想了,她抱胸靠在车的角落里,沉沉入睡。 黎明破晓时,先是出现比星辰还要小、还要灼目的光点。随之那白点缓缓挤破乌压压的黑夜,从深色的帷幕挣破开来,绽放出比火焰还要热烈几十倍的光。 很快的,天就亮了。 此时距离十一月十一日只剩下短短十几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今天内,凶手必有行动,而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叶殊缓缓睁开眼,任凭灼目的光线自睫毛的缝隙一丝丝溢入眼瞳,点亮虹膜,流光溢彩。 她打了个哈欠,从纪零的手中抽过湿纸巾擦了擦脸,问:几点了? 六点了。 行,去找他们吧。叶殊指的是袁姗现任父母的家。 与此同时,车窗传来急促的笃笃声,原来是秦让跑出去买早餐了。 于是,他们三人一人一杯豆浆和油条,面朝小区前的漓河,春暖花开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就连一贯挑剔的纪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也挤不出什么倒胃口的嫌恶话。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带着吃饭磨磨唧唧并且需要细嚼慢咽的纪零,敲响了袁姗父母家的门。 你们是?一名中年女人彬彬有礼询问。她穿着量身订做的晚礼服,披着厚实的狐毛皮草,不出意外应该是袁母。 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看样子,您是要去袁小姐的婚宴了? 婚礼是在明天,今晚要先摆见客的酒宴,不过隆重程度应该和明天差不多。我们还早着呢,下午才启程去黄山区,现在是在试礼服。 那方便我们询问一些事情吗?这和袁小姐的安危有关,所以希望你们也知情。 袁母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将手指抬起,遮蔽在唇心,询问:小姗出什么事情了? 您先别急,方便我们进去再细谈吗?叶殊累了足足一天,现在站一会儿,两腿都打颤。 都怪我这个急脾气,差点怠慢了几位。快请进,老袁,泡茶。 好的,有客人来了?袁父远远地应了一声是。 叶殊坐定了,解释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前,黄山区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经过我们的推敲判断,凶手杀人是有一定的目的与规律的,而袁小姐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人。目前掌握的资料不足,我们还得进一步调查凶手与被害者之间的联系。所以,就想来问一些有关袁小姐的情况。 那么,小姗没事吧?你们有派人去保护她吗?袁母对袁姗应该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在担忧她的处境。 您放心,袁小姐已经被队里的同事保护着了。 那就好,袁母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差点忘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我想了解一些有关袁小姐小时候的事情。 袁母微微一笑,将手搭在袁父的膝盖上,满足地说:我有生育问题,所以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十几年前,老袁的弟弟一家在意外中去世,我们就收养了小姗。因为私心里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就直接将她转了户籍,认作女儿。原本还担心这么大的孩子,和我们不够亲近,哪知道我们是天生的有缘,那孩子乖巧懂事,和我又亲密,出门去,别人都说我们就像姐妹俩一样。 看来袁姗是真的在生活里努力扮演好各个角色,叶殊都替她累。 那么,能和我说一些袁小姐高中时期的事情吗? 她高中原本是在岐山区读的,后来我们去黄山区做生意,才将她转到了那边的学校,虽然是高二转进去的,但是她的性格好,很快就融入了班级。 原来是这样,那方便我们看一下袁小姐以前的房间吗? 袁母微笑点头,好的,就在那边,你们可以看看。她的房间一直都维持高中毕业出国前的原样。原本以为她回来会继续住下去,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 第37页 叶殊没说话,她走进那个房间,小心翼翼翻阅过书架上的杂书。 这里物件的摆设都很整洁,书籍分类也加了许多字母标签,排列地近乎完美,可以看出袁姗本人有强迫症。 叶殊从中抽出一本同学录,看到上面有许多高中同班同学的祝福。 还没来得及翻页,就听得纪零在后头冷硬地说:记住,以后像这种四面是墙,中间有床的地方,你就别进来,这是我和叶殊的专属地。 凭什么?秦让这人也够较真,他朝房间踏了一步,又倒退出去,反复三次,挑衅道:我不但进来,我还能来去自如。 叶殊扫过一记眼风,喝道:之前我说你们才三岁,我是带你们来春游的,这句话是我说错了。现在是深秋初冬了,哪能春游啊,明明该是重案幼儿园03班的秋游活动! 正文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集 叶殊拿起同学录,犹如对待珍品一般小心翼翼,动作轻微到连书页上最浅显易见的灰尘都未曾抖落。 她心生某种怀旧感,就像是现代人看到泛黄的唱片机所产生的朦胧情怀,流露出了微乎其微的柔和笑意。 纪零狐惑地问:你很喜欢同学录? 只是想到了以前上学的日子,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松快时光。 那么现在呢?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你生命里较为愉快的一段时光吗?纪零执拗地想听到答案,却被秦让无情的笑声所打破,哪能啊,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对叶姐来说那就是噩梦,她在讨论组里无数次打你小报告呢!什么怪徐队长不厚道啊,什么说你顽固不化啊。特别是和你在一起,网购竞拍抢不到,连红包的手气都走了低运势。 叶殊现在都懒得和他们较真,反正这两个人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犯冲。她敷衍地回答:没这回事,我根本就没加他们的讨论组。 纪零听了这番解释,愉悦地勾起嘴角,说:我听叶殊的。 他的态度摆的很明显,此时此刻,要真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叶殊护短,纪零狗仗人势。 叶殊翻开同学录,特意查了之前死的三名袁姗好友的祝福页:那三人分别是林龄、宋琦、还有叶薇凉。 林龄的页面很简单,在祝福那里,她这样写道:你出国也要好好的,要不是你一直支持着我,可能我不会活到现在。谢谢你,也谢谢那天的你,要幸福快乐,知道吗? 叶殊窃窃私语:那天的你? 再下一页是宋琦的祝福:这个同学录不会让别人看到吧?好了,废话不多说,直接切入正题,我家小姗一定要幸福,在国外一个人多多注意安全。ps还希望我们一起联手对付的那个人永无翻身的可能,哈哈,我是不是太坏了,记得call我哦,别到国外就忘了人了!开心每一天! 又是一句暗示性很强的话。 叶殊继续翻到叶薇凉的页面,书页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专门写得小巧袖珍,小姗,你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秘密,就算是出国前办的同学会,也不可以一时放纵就说出去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们约定好了的。那么祝你天天开心,要幸福! 叶薇凉这里也有一个秘密的说法。 怎么回事?这三个人仿佛都害怕袁姗会说出什么,有意无意在同学录里提醒她之后的行为不要太过于放肆。说是彼此的真心朋友,倒不如说她们有把柄在袁姗手中,不得不服从她、讨好她、应承她。 她们各自所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凶手杀了她们,仅仅只有因为她们是闺蜜这一点吗?还是在刻意暗示着袁姗什么? 叶殊出于职业本能,很快嗅到了其中不为人知的诡谲气息。 她给秦让下达命令:按照这三个地址,分别去检查死者高中时期的物件,看看有没有日记之类的东西,有的话,马上拿给我,速度要快。 有日记,也早就丢了吧,更何况,谁会爱写那玩意儿啊。 你以为啊!高中是叛逆期,几年前智能机都还没普及,就只能写写书面稿件。我当年还有抄歌词的习惯呢!那时候,孩子刚刚开始有个人空间以及**的意识,所以会写一些日记之类的东西,特别像这种敏感的女孩子。 叶姐以前也写过日记吗? 叶殊斜他一眼,写过,写着秦让再不帮我跑腿,之后就得揍他一顿。 秦让摸摸鼻子,跑得飞快,那我现在就去,争取能尽快拿到手。 纪零默默站起身,在秦让离开的时候,替他关上了房门,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袁父母也只在外头等待,并不敢进房间打扰叶殊的思绪。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纪零靥足地说。 叶殊沉浸在案件中,并没有听清纪零这句近似耳语的话。她心想:一名转校生真的能那么快就融入班级吗?特别是高中时期,大家已经同窗了整整一年,突然在高二转来一名长得很漂亮,成绩又优秀的女孩子,大家真的能和平相处,融洽生活吗?班级的男同学或许可以,女同学的话,叶殊可不敢保证了。 毕竟她也知道那时候女孩子争强好胜的表现心有多强,想要按照袁母所说的迅速融入一个班级里,绝非易事。 -- 第38页 按照袁姗追求完美的性格,她会怎么做?为了踏足最高点,她会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磨平那些班级里的锐刺吗?就像同学录上那三名同学所说的秘密那样。 叶殊下意识又扫了一眼上面的大头贴,三名死者高中时期都算是中上的长相,特别是那个宋琦和林龄,可以说是清纯动人了。这种女孩,如果没有把柄,可没那么容易被驯服。 大概了解到核心的问题了,叶殊这才回忆起刚才残留在耳畔的余音,像是纪零的声音,她愧疚地问:纪先生,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纪零轻轻抿唇,将唇缝挤出一道灰白色的细微痕迹,说: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对,这又怎么了? 所以,是久违的二人世界吗? 叶殊无奈了,这个词可不是拿来这样用的。 有人告诉过我,如果一个女人把我带到一间有床的屋子,并且锁上了门,那么她就是对我有好感,并且想做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情。 叶殊反驳:门不是我锁的,门是你锁的。 结局都一样,纪零与她并排坐着,突然凑近了,认真地问:所以,你是想和我做-爱做的事情吗? 叶殊的呼吸声,如录像带卡壳一样突然停顿,呲呲运作了好久,这才回到正轨,恢复运作。 这个男人总一本正经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原本该骂他骚-扰,但一撞入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只觉得他所言句句肺腑,只是不懂隐藏自己的心绪,并不该苛责他。 怎么回事? 又要被这个男人惯用的招数所蛊惑了吗? 我喜欢你现在的味道。纪零鼻翼微微颤动,只一瞬,他原本冷肃专注的眼神就变得格外温柔,像是喝了无数酿造百年的老酒,被甘甜婉转的酒香所陶醉,心甘情愿溺死在酒池肉林里。 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沉醉的神色,步步紧逼她,温热的唇瓣几乎要点在叶殊小巧的鼻尖上,煨化那一点冬日寒冷。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叶殊仿佛中了心蛊一样,无法动弹。 她深吸一口气,小鹿一般被驱赶向山林,落入阴寒深渊。她无处可避,索性屈服,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酷刑将至她的一颗心,早已兵荒马乱。 叶殊等了许久,都不见男人有下一步举动。她偷偷摸摸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得纪零已经枕在她的腿上睡着了。 这算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觉得她的气味好闻,所以拿来当睡觉的安神香吗? 叶殊也不知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她将男人放到一边,嘴里悄悄说道:一贯养尊处优的男人,陪我忙了这么久,也的确该好好睡一下了。早安,纪先生。 她继续翻动着同学录,决定给里面的同学打电话咨询一下三名死者在高中和袁姗的关系如何,如果不好,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蜕变的。 叶殊最先联系的是那一名自称林龄同桌的女孩,电话打过去,没有传来服务客服冰冷的金属感十足的声音,说明还没停机,还有人使用。不一会儿,就有女人接起,叶殊轻声说:你好,请问是林龄的高中同学吗?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黄山警局的刑警,林龄在前不久惨遭杀害,所以我们来调查她高中的人际关系网。 怎么会这样?女人显得不可思议,她又低语了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可以,警官请随意问。如果我知道,肯定都会告诉你的。 你和林龄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她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初中就在一起了。不过高中发生了一件事,之后她就没和我来往了 什么事情?那件事,是在袁姗来你们班级以后发生的吗? 女人显得很诧异,尾音上扬,你也知道袁姗? 案件的发生也和她有点关系,如果可以,方便也和我说说袁姗的事情吗? 可以。在那件事以后,林龄就不和我接近了,反而去接近袁姗。不过是新来的转校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去巴结她女人埋怨的语气,像是对袁姗有极大的意见。 不是说袁姗高中时期很受人欢迎吗?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应该说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也很有手段吧。反正全班都说她好,可我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我以前跟踪过她和林龄,本来是私心想搞清楚她家住哪里,有没有别人说的住豪宅很有钱的大小姐样子,结果却被我看见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 她平日里伪装善良可人的模样,实际上,她是个很可怕的人。那天,袁姗拐进小巷子里,路上遇到因为饥饿凑上来讨食的流浪狗,居然一句话不说,一脚将个几个月大的小狗踢开了。那时候附近都没人,或许是因为在背地里,才显得这么大胆吧。哦,对了,当时她还蹲下身子,对狗说了一句至今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我以前饿了,都没人分我东西吃,你以为,我会把吃的留给你吗?她家境不是很好吗?还有饿肚子的时候?反正我不太懂,就觉得这个女人很虚伪可怕。 -- 第39页 原来是这样,叶殊大致了解了这跟袁姗的过去有关,她将这些话记录在手机里,继续问道,那么,能和我说说高中发生的那件事的具体情况吗?也就是你所说的,让你和林龄关系决裂的事情。 女人对背后打小报告这种事情极为热衷,特别叶殊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总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感,特别是同仇敌忾谈论一个敌人时,总能迅速成为好友。 那边接电话的人刻意将语气放柔放缓,之前的警惕心已经在几句讨论里消弭不见了。 也是可笑,之前还是各自拥有空间和距离的陌生人,却因一个中介的八卦,顿时拥有了好友之间才存在的亲密。 女人低吟一声,可能是在思考,指尖不自觉在桌面上敲击,传来有节奏的笃笃声。许久,她才小小的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那天林龄突然说自己有事,让我先走。我很好奇,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就绕了回去。 有看到什么吗?在她熄声的间隔,叶殊好奇地问。 我看到袁姗扶着林龄走了,林龄的肩上好像披着袁姗的外套,她的腿部也有些还未来得及变成青涩的红痕。 叶殊知道她这是保守的说法,于是她大胆地暗示她,往最极端偏激的方向去思索问题的关键所在。 按照你的推测,你觉得林龄可能经历了什么?她问。 女人抿了抿唇,唔了一声,斟酌道:这不好说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查得到了,只能听你主观的分析,推断出一些潜在的原因。 我觉得,她可能是被人强-暴了 强-暴? 对,她当时走路的姿势,还有隐隐可见的血迹,最重要的是外套披在她身上,借以掩盖住手臂上的伤痕。 叶殊从中分析:也就是说,林龄当时先赶走你,一个人在等人,却发生了暴力事件,并且被半路出现的袁姗所救? 整起事件就是这样。 林龄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开始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说过对袁姗的看法吗? 其实林龄这个人很傲的,在袁姗没出现之前就是班花。袁姗一出现,班里男生就有传并列班花的说法,虽然林龄表面没做什么,但是心里肯定不舒服,我太了解她了,只要她不认同袁姗,其他人也不会轻易接近她的。 也就是说,林龄实际上是你们班的领头羊,如果要真正融入班级,就要听从她的安排? 可以这么说,我讨厌袁姗,却不得不讨好她,也是这个道理。因为领头羊的位置换了,变成了袁姗。而她却不知为什么,特别针对我,导致我被整个班级孤立了。 叶殊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能是你之前跟踪她,被她发现了吗? 女人大惊失色,几乎要尖叫:不会吧?等等,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 按照我的分析来看,林龄可能被人骗了。她绝对不会去等一个可能伤害自己的人,所以她是被冒充自己喜欢的人骗出来,然后实施的强-暴,而这时,袁姗挺身而出的话,就可能获取林龄的好感,甚至是通过和她约定好共同守护一个秘密的行为,让林龄完全依赖她。这种行为的直接好处就是,她能迅速融入这个班级。 那么,可能吗? 林龄的暴力事件说不定也是袁姗暗中设计的,否则她怎么可能出现地这么及时?正好能赶上现场?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袁姗回家的路线和我们明明截然相反,但她为什么能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里?这真的是巧合吗? 允许你细致思考下去,稍等一下,给我五分钟,我做个笔记。叶殊说。 她将所有对话都摘抄到小本子上,又将自己代入到那个场景里,去体会被害人当时的心理 如果能看到大腿的话,那天应该是初春或者初秋,放学是傍晚时分,走读的同学都在夜幕降临之前匆匆回家了。 林龄为了掩人耳目,肯定会进小巷子里,等待她朝思暮想的暗恋对象。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直到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唇,冰冷僵硬的指节仿佛要嵌入她的脸颊皮肤里,生生挤出两三道泛白的痕迹。 林龄当时的感觉必定是痛苦还有绝望,她悔不当初,想要大声呼救,却没有任何人救援。 她渴望被自己驱赶走的好友能察觉到端倪,回来救她。时间一久,原本的期盼情绪逐渐变成的怨恨,实际上好友并没有什么错,但她没有发泄点,只能将一切抱怨在好友的身上,怪她无视她的安危,让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该怎么办呢? 与其说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不如说她现在满心的怒火与此时此刻正承受的羞辱。 林龄没有力气反抗了,她犹如一片凋零的枯叶,被风打着旋儿,疲乏无力地倒在湖面上,随波逐流。 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她看着昏暗到深黑的天际,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她的痛苦改变分毫。 而这时,有人逆着光走来,是袁姗她脸颊红润,穿着也很整洁,与林龄此时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 第40页 林龄羞愧难当,起了自杀的心思之时,袁姗突然对她说道:我会为你保守秘密,谁都不能伤害你。 肯定是类似这类表白衷心的话,否则又怎么能猎获林龄那颗脆弱无比的心呢? 如果林龄看到从天而降拯救她的袁姗,会是什么样的心理? 必定是感激的吧?她会将所有的无助,都通过眼泪跟袁姗发泄,并且让她帮助她收拾一切不堪的过去,获得新生。 这个时候,她的好友已经不重要了。 袁姗再有千般不好,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久而久之,林龄会发现这个女人还手握她的把柄,她不能让她将事情说出去,也更不会深思事件背后的可怕目的。 林龄要好好活下去,有体面地活下去,那就必定要听从袁姗的差遣。 她是她的狗。 这个阴险狡诈的手段,也是袁姗跟周然耳濡目染学的。他杀死了最纯净的她,给了她最肮脏的人生之路。 叶殊疲乏地睁开眼,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床上酣睡正香的男人他仿佛在叶殊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睡得格外安心。没有经历风雨的男人,眉心舒缓平坦,就连睡颜都显得格外安详。 不知为何,叶殊突然流露出某种柔软的情绪。她缓缓低头,将薄凉的唇逐渐抵上纪零单薄到能露出猩红血丝的耳廓 就在这即将触上的瞬间,她回过神来。她这是怎么了?美色误人?还是因袁姗的险恶心思有感而发,企图保护世上所有的纯真。 咚咚咚。秦让敲了几下门,走了进来。他讨好地将几本笔记本递到叶殊怀里,说,刚才去了死者的家里,只找到了宋琦还有叶薇凉的日记本,林龄的没找到,她妈说她不太爱写这些。你看这两本日记本都是上锁的,款式也一样,是不是当年就流行这个啊? 谁知道呢。叶殊敷衍一句。 秦让又将视线转到了床上,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出声:fuck,这小子居然装睡! 叶殊抬起日记本敲了一下秦让的头,怒斥:声音小点,纪先生在睡觉。 秦让龇牙咧嘴,不满地抱怨:都说叶姐疼兄弟,我怎么没看出来。究竟我是你亲生的师弟,还是他是你亲生的师弟?难道说 别瞎说! 肯定就是,叶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我你小子废话怎么这么多?欠□□?皮痒了是吧?操练场上走一趟? 叶姐不疼我,倒喜欢起才来两天的外人了,他掏出手机,迅速滑屏,不行,我得把事情发到讨论组里,让兄弟们知情。 你等会儿,你还真有讨论组啊? 当然,秦让得意洋洋地说,还不止他们呢,我不止叶姐后援会,我们还有小宁后援会! 没看出来,你们这么猥-琐 这不叫猥-琐,这叫爱!谁叫队里就你们两个女的,肥水绝对不能流外人田! 叶殊又砸过去一本本子,你小子整天想什么呢,给我工作去,同学录里的电话统统打过去,专门问三名死者和袁姗的情况,快点!中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晚上十二点以前必须拿下袁姗,这是最后期限了。 秦让也不扯皮了,很快严肃起来,行了个军礼,厉声喊:是! 结果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直接把睡梦里的纪零吓得惊醒。他迅速坐起来,迷茫地睁开眼,一动不动。 叶殊怀疑他被吓坏了,毕竟科学怪人都有怪癖,万一把他吓得神志不清那就不好了。 她朝秦让使了个眼色,赶他去客厅打电话,自己则用手触了触纪零的额头,温声问:纪先生,你醒了? 片刻,纪零才小心翼翼出声:叶殊? 对,是我。 我想你了。 啊?叶殊被吓到了,这是什么路数? 这时,男人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用的力气很大,细长的指节一寸寸勒在她的肉里。过了好久,纪零才从最起初的用力过猛,到后来的放松警惕,像是失而复得,缓和许久才让安全感重新填满他的内心,不会再惶惶不安了。 刚才打雷了?纪零含糊不清地问。 叶殊嘴角微微抽搐,干咳一声,说:是啊,打了。 睁眼说瞎话,她好像不太擅长。 哦。 纪先生害怕打雷? 纪零垂下视线,乖乖点了一下头,嗯。 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别怕,有我在,雷打不到你。话音刚落,叶殊就要无语问苍天了,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知道,所幸纪零一点都不嫌弃,他抿出一点笑意,惨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你说过,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对,一点都没错。叶殊安抚好了这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和那个女人的电话一直接通着,她迟疑了一会儿,关闭了静音键,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 第41页 没事,警察工作忙,我都知道。 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方便吗? 当然,说实在的,能揭开袁姗的真面目,这让我感到高兴。我以前被孤立,有段时间陷入了重度抑郁,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自我怀疑。现在一联系这些事情,才反应过来,这都是拜袁姗所赐。我必须为摘下她伪善面具的事业奉献我的力量,我要报复她。 有负面情绪是可以的,但是提供的证词可别失真。 女人发出一声急促的笑,放心好了,警官。 叶殊翻开秦让带过来的日记本,最上面的一本是叶薇凉的,里头写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似刻意节约纸张,一张记成了两天。 她问:叶薇凉的家境怎么样? 不太好,据说有一个游手好闲的哥哥,不工作,专靠她妈妈养着。不过她的性格也很怪异,虽然是副班长,却不太和同学们处好关系。 叶殊敷衍地应了一声,随即翻开日记,起初都是一些她哥哥找她麻烦的篇章,翻到后面,有一篇内容吸引了她的视线,上面是这样写的: 今天,他到学校门口堵我了。据说是喜欢上了ktv的陪酒小姐,把钱都拿去给她花了。 他看到我,就说我有钱。 书包里面是班费,绝对不能被抢走的。这么一大笔钱,我如果丢了,肯定赔不出来。 但我抢不过他,又一次被打了。钱丢了,该怎么办? 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 真想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叶殊翻了一页,又看了后续: 今天班主任问钱的事情,我谎称还没交齐,需要一点时间。 实在忍不住,下课就在学校外的巷子里哭。那个转校生好像看出我的狼狈,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当时我是想落荒而逃的,但那一刻,总觉得她的身上有某种魔力,把我震慑住了。 她说,她不能相信我钱是不是丢了这个借口,但会帮我想办法的。 她会帮我隐瞒所有真相,也不会追问我原因,但需要我帮助她。 袁姗这样好,我又能帮她什么呢? 我根本不配和这种人站在一起吧? 很感谢她毫无芥蒂地信任我,那一瞬间,我感到很幸福。 叶薇凉这里也好说了。 懦弱的人不知反抗,一昧地习惯于逃避。袁姗不是在帮她,而是给她找了更为舒适的避难所。 这类人最好利用了,因为她到处都是破绽,到处都是可以任意利用的小尾巴。 袁姗肯定会用尽手段让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够摧毁一个人。 叶殊合上日记本,继续问那个女人:那么宋琦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琦啊,她不喜欢袁姗的原因我知道。当时她暗恋班级一个男同学,结果袁姗一转校,那个男同学就和袁姗表白了,所以一直怀恨在心。但我好奇的是,后来宋琦又成了袁姗的小跟班,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整个班级都像是被她蛊惑了似的,整治得服服帖帖的,女人顿了两秒,难以置信地说,我查了一下,她们三个都死了? 对,是一起连环凶杀案,而且都和袁姗有关。 这是要杀死整个班级吗?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针对袁姗而来的。 我先去锁好门,这太吓人了,不,简直就是恐怖电影的剧情。她惊恐不已。 叶殊心想:在那个年纪,恋爱就是顶天的事情了。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让宋琦这种自尊心很强的女人都能放下夺夫之仇,和袁姗和平共处呢? 我还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情?叶殊问。 宋琦当时有去参加剧组的演员面试,但是隔壁班的校长女儿也去了,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宋琦被刷下来了,录取了校长的女儿。她有在学校里嚷嚷过这里头有黑幕,结果因为在教室喧闹,被教导主任特地带去通报批评。 后来呢? 后来校长女儿出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反正一直在家休养了一年。难道这里面也和宋琦有关系?不能啊,她哪有这么大胆子,连那个千金小姐都敢下手。 叶殊算是见怪不怪了,再怎么离谱的事情,她都见过了。 反正袁姗这个女人脑子比别人活泛,心细胆子又大,无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都是正常的,叶殊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绝对没叶殊想的那么简单。 叶殊把几本日记放下了,她疲惫地和女人说:我大致了解了情况,好了,你近期注意安全,我的通话记录也记得删除了。她不知道我查到你这里,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就这样吧,我先挂了,谢谢你的配合。 好,那再见。电话很快就被掐断了。 叶殊终于明白过来了:袁姗就是个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别人想要什么愿望,她就会以力所能及的形式满足他们。 三名死者,每一个人应该都有一个被袁姗掌控的秘密,所以袁姗可以在一个领域风生水起,因为她能操控人心,但又是怀柔政策,从不逼迫他们。 -- 第42页 而凶手杀死这三个人,恐怕就是不止是伴娘的说法,也是在试图警告袁姗:他知道她所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他能斩断她所有左臂右膀,将这只企图高飞的金丝雀,绞死在精致的金线鸟笼里。 几乎所有的谜都解开了袁姗是周然一手培养起的孩子,她替代了小姗,而真正的小姗,可能已经被周然铲除了。随后,袁姗替周然公司办事,杀害了争抢生意的袁氏父母,最终获得了自己的人生。 而被公司背叛的周然不甘于跌入低谷,他再次找上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渴求她去接近陈楠,目的为何,暂时还不知晓。最后结局就是袁姗为了不受周然威胁,狠下心斩草除根。 总之,在这段时间,袁姗利用了凶手,后来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与凶手决裂,让这个男人发狂到这种程度,筹备了足足三年,才来复仇。 至于袁姗对陈楠究竟有几分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她可谓是节节高升,只要嫁给了陈楠,她就能步入上流社会,在另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领域焕发光彩。 为什么你这么恨着她呢? 你们之间,究竟还有什么故事呢? 叶殊觉得,这就是凶手最后一个紧攥在手心的秘密。他就是以此来要挟袁姗,回到他的身边的。 该怎么查? 事情以另外一种形式陷入了僵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闭上眼,叶殊仿佛就能看到深黑色的雾霭里,有一个光-裸着脊背的女人站在暮色下,她的脸尽数笼罩在黑暗之中,以美艳的身姿蛊惑着岁月里行色匆匆的人,所有途径此处的旅人无不停下步伐,被她所诱导,逐步接近她。 她是魔鬼,这个滞留凡尘的恶魔! 正文 21.第二十一集 今天是阴雨天气。 午后也没有日光,隐约有一线白芒从层叠的云里破出,被湿漉漉的雾霭撞个粉碎,四散在空气里。整个世界都显得灰蒙蒙的,没有半点艳丽的颜色。 这样的色泽与叶殊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致。 她叼着一片路边摘的绿叶,牙齿有节奏地在根部碾磨,直到从脉络里渗出涩口的汁液,这才回神,呸呸吐出去,到哪了? 距离婚礼会场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秦让调转了后视镜,使得自己的视线能与叶殊相撞,很快就到了,叶姐别担心。 嗯。叶殊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纪零轻微掀起眼睫,窥了一眼叶殊,问:你不开心? 很明显吗? 很明显,特别是你的气味有很明显的变化。你在想什么? 她沉吟片刻,还是将顾虑的事情告诉纪零,我能查到这里,已经是超出凶手的预料了,他不会再给我们提示了。不过事情还没完,他手里肯定还捏着袁姗的把柄,那是最后一个秘密,可他绝对不会告诉我们。也可以说,我们的利用价值已经被榨干了,袁姗已经被我们逼到毫无退路,她要是想活,就会按照凶手说的去做,就会靠近凶手。 所以,凶手的婚礼也能按时举行了? 对,袁姗绝对会被绑架。 秦让问:那我们如果把这些查到的东西都告诉陈先生,会发生什么事情? 应该会是一个催化剂,让袁姗更快投入凶手的怀抱吧。 那叶姐要什么都不说,眼睁睁看着他们结婚吗? 我不知道,现在先别问我。我们手头里没什么她害人的实质性罪证,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怕是不能拿她怎么样。反正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新娘,避免她受到伤害,先姑且按照这个来做吧。 也行。秦让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 纪零却心事重重地问:那么,她会杀人灭口吗?你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会想要铲除你吗? 叶殊不经意冷笑一声,我想会吧,但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拿下,放心好了。 或许,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里? 我在欧洲很多国家置办了房产,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她绝对找不到你。 谢谢纪先生的好意了,但我不能总做逃兵呀,叶殊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说,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之前的缉毒任务已经得罪了不少的人了,就算袁姗不杀我,也会有别人杀我。和你说一个故事,之前禁毒局很多前辈在工作里牺牲,局里的同事只敢朝人死的方向敬一杯酒,连墓园都不能去祭拜,就怕被那些伺机报复的毒贩盯上。要真说起来,这些人比袁姗可怕一百倍、一千倍,我连他们都不怕,都没逃匿到国外享受任务完成以后的退休福利,现在又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呢? 纪零哑了声音,他微微阖上眼睛,从缝隙中注视叶殊,就这样看得她毛骨悚然以后,才慢条斯理开口: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叶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支支吾吾了两声,含糊过去。 只秦让在前头嗤笑一声,挑衅地嚎叫一声:这算什么?叶姐,我爱你! -- 第43页 叶殊被雷的外焦里嫩,她没想到秦让连这个都要攀比,他又不是不知道纪零有什么说什么的率真性格?! 你配说爱?纪零的语气不善。 怎么,就你能说喜欢啊?你说喜欢,我说爱,中文博大精深,咱俩也井水不犯河水!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和我共享叶殊? 叶姐又不是你一人的?她是我姐,沾亲带故的那种,你又是哪门子的亲戚?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你就只有一个称谓优势,而我能和她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纪零找回了场子,气定神闲补充,决定以镇定的态度击溃敌军,只隔着一层天花板,我可以听到她日常的动静,走到左侧是拿衣服,右侧应该是脱衣服换睡衣,如果听到她翻检柜子的声音,应该就是要准备去洗澡了。这个时候,我就会换个战场,和她隔着一层薄薄的浴室门,一起共度沐浴时光。最重要的一点的,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几年以后,她的腹中应该就会怀有我们两个爱的结晶,一个姓纪的baby。 你闭嘴! 叶殊深吸一口气,示意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手要有分寸。特别是纪零这种局里邀请来的贵客,可不能轻易让他缺胳膊少腿的。 秦让似被震惊到了,他沉默很久,说:不就比亲密度?我也有!我还喝过叶姐喝剩下的啤酒呢,嘴对她喝过的瓶口,亲密接触! 我说我以前开的啤酒怎么都少了半罐,你小子够缺德啊! 咳,都是过去的事。秦让讪笑。 纪零不满了,他灼灼如炬的目光定格在叶殊身上,冷冷道:我也想和你亲密接触我很嫉妒。 别过分!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不是连我喝过的水都要抢着喝吗? 哦,这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更具有杀伤力。纪零掰回一成,满意地点点头。 秦让竖起拇指,大写的一个服气你厉害,小爷不比了。 叶殊陷入郁结的状态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快要下午四点了,天气寒冷的时候,就连天空都暗地比往常要快。 街道被灰蓝色的夜幕笼罩,压低了四周环境的颜色饱和度,披上一层灰扑扑的质感。而长路的尽头有灯火,朦朦胧胧像是萤火虫的尾灯,暖而亮,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秦让的车还没开到,就看到前方有人朝他们招手。定睛望去,居然是徐队长。 怎么回事?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挤压着叶殊的心脏,闷到连气都透不过来。 秦让将头探出车窗,问:徐队长?怎么了? 新娘不见了,有目击者声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往中山路的方向去了。快跟上来,务必逮住凶手!徐队长发号施令。 警车一辆辆追了上去,过往车辆纷纷开道。 叶殊的手心都是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气氛格外熟悉,到处都是喧闹的警报声,以及嘈杂的人潮,像是落入了混乱不堪的大炖锅里,世间百态皆数抛入煮一煮,烧出一道别出心裁的菜肴,并不一定是世间仅有的美味。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什么从记忆深处缓缓爬出,压迫着她的神经。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人与事相互交替,充斥在她的眼里、耳里,溢满她的四肢百骸。 门。 门后的人。 声音,一直在絮絮叨叨谈话。 还有谁?那一串数字4502。 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是谁? 快要爆炸了 叶殊?你怎么了? 叶殊终于清醒过来,太阳穴的胀痛感就此消失。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可能是今天的场景和之前任务收网的场景太像了,所以产生了即视感。 我很担心。 别担心,叶殊对上男人真挚的眸光,声线放软了一寸,我很好,所以别担心。 嗯。纪零收回胶着在她身上的炽热视线,坐回了原位。 叶殊下意识往纪零的方向看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将目光放到这个男人的身上他总能随时随地感受她情绪上的变化,给予她帮助与呵护。不得不说,还真像是忠贞不渝的狗,一旦爱上了主人,就绝不会离弃。 纪零。叶殊唤了他一声,以秦让绝对无法听到的音量。 嗯?纪零不解地望向她,眼神里,更多的却是愉悦。 只是突然想喊一喊你。 我很开心。 嗯。 叶殊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像是背着父母偷偷被男友发短信的未成年少女,又像是满怀期待窥视心上人所在之处的暗恋者,总想将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藏匿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惧怕吧?惧怕她一向对纪零冷漠,在察觉男人的温柔时,已经太迟了,他会跟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叶殊的视线之内。所以她才亡羊补牢一般放低了姿态,轻轻喊一喊他,渴求得到回答。 -- 第44页 幸甚,幸甚。 纪零还在。 她想重新珍视的男人,还在她的身边。 叶殊想说些什么,微微一启唇,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她迟疑地接起,开了扩音,只听得里面传来细微的翻动声,却无人回话。 叶殊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得里头传来了袁姗惯有的娇柔嗓音不是对着扬声器说的,距离很远,能看得出来,这是凶手刻意开着的电话,并且袁姗不知情。 凶手这是想把袁姗最后一条路也斩断了?即使离开了凶手,她的一言一行都能作为呈堂证供来用来定罪? 叶殊按下静音键,借以保证袁姗那边绝对听不到他们这边的响动。然后又暗示纪零拿出录音笔,记录下电话中所说的一切。 隔了一会儿,袁姗问:有烟吗? 凶手可能没说话,片刻,擦亮了打火机,给女人点上了一支烟。 很显然,从袁姗这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就能看出,凶手并没有对她施加暴力,好戏还未开演,还只是前菜。 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们已经完了。袁姗冷淡地说。 半晌,有一个尖细的男声传来,他讽刺地笑了一声,接话:你是不是以为最后一次,是我下的手,你是干净的?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我没那么傻,我留下了你犯罪的痕迹。你毁了我,也杀了我。可现在,你要和我一起下地狱了,我最爱的人。 正文 22.第二十二集 文名:偏执的沈先生 作者:草灯大人 第一集 那天大概是二月初,黄山区,多雨。 初寒乍暖,四季回春,山峦淬了一片绿色。 余念一路马不停蹄地跑,身后如同有豺狼猛兽在追。 她急红了眼,真觉得眼眶有血在涌动,一个劲儿发烫。她气喘吁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薄凉的雨水刺地生疼。 得再快一点,再朝前赶。 她踉跄摔倒在地,等到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跳下楼,宣布了脑死亡。 余念颓然跪到地上,她想哭,但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掐住,嘶哑出不了声。 她咬住下唇,眸光逐渐变冷,变得陌生 这时,有人递给她一块手帕,似是贴身之物,碰到她脸时,还有脉脉兰花香。 她接过了,企图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清物主的脸。 但那人已撑着黑伞,挡住了眉目,只依稀看到了他漠然的眼神。 是个不大的少年,肩头削瘦,步伐很急。 他穿着深黑西服,像是一道孤孑的影子,与四周景物格格不入。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这个男人,融入淅淅沥沥的雨中。 余念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气喘不上来,抚着心脏,急迫地喝了一口水。 又梦到他了。 大伯说父亲是背地里借了高利贷,不堪重压而自杀的。 这个懦弱的男人 时隔这么多年,等她再次回到黄山区的时候,又梦见了父亲。 余念脑中有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在国外读书时没梦到,是因为国内的孤魂野鬼无法渡过海关?所以她一回国,就梦见了父亲? 瞎想什么呢。 她再度闭上眼,这一次想到的却不是父亲,而是那个少年的眼睛眼尾内敛而狭长,眼底蕴含星辰大海,又阴密,又深不可测。 她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却记忆尤深。 余念睡不着,索性起来工作。 她是心理学硕士,后成为一名测谎师。这个职业在国内不算热门,甚至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实际上,也就是心理学的研究人员使用测谎仪,或者是利用职业技与杀人犯沟通,了解他们的作案心理,编辑成册,供刑侦组工作。 余念不像是一般人那样投靠进一个特殊的刑侦队,而是置办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和黄山区警署签署了长期合作条约,又私底下接一些价格颇高的小生意。 她点开工作邮箱,发现一条陌生的讯息,是一张手写信的扫描件,用吸墨软头钢笔写的,字迹清瘦孤拔,笔锋凌厉。 上面写着余小姐,你好。我想和你的工作室签一次短期的合约,价格你定。 价格她定? 这位客人不怕她狮子大开口吗? 又或者说,他要办的事十分棘手? 余念回:能先问问是什么事情,我们再谈合同吗? 我想知道一名连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她刚想答应,又反应过来:等一下,请问您所属的警署是? 这是我私人的请求。 她目瞪口呆:你是指,你抓了一个杀人犯,并且将他囚禁在自己家里,不打算交给警方吗? 对方隔了好久,才回过来一封讯息:受警方所托,抓住了犯人。但我个人感到好奇,所以想在送他去警局之前,满足一下好奇心。这样,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真是够任性的。 余念接了这么多单子,有想知道自己妻子有没有出轨的,也有想知道手下有没有中饱私囊的,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到因为我好奇,所以想问问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人。 -- 第45页 而且还不乐意将凶手交给警方,这算是包庇真凶吗? 不对,也不算。 那个人和警方有联系,应该是在对方默许之下行事的。 不管出于哪方面,余念都倍感好奇。 她斟酌着,敲下键盘:我工作时,需要包吃包住,而且不经我允许,不许问我任何有关案件进展的事情,三天后,我才会给你一个结论。这样可以吗? 好的,但我也有条件如果三天后,您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么不但要偿还三天的房租,还要支付所有食物以及使用过的物品的费用。 余念皱眉,这人够抠的。但还是了然勾唇,胸有成竹地回了个没问题。 她的最高纪录是一天内让犯下十起杀人案的凶手如实交代罪行。所以现在有三天的时限,更也不在话下了。 然而,在她抵达的第一天,就傻眼了。 这位客人可从没告诉过她,这个杀人犯是个聋子。 只要他闭上眼,世界不都清静了? 这个时候,她临阵退缩,会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思及此,余念稳下心绪,大步流星地走进这间坐落在深山的复式小楼。 门口有佣人在裁剪枝桠上泛黄的叶片,一见有人,就彬彬有礼地鞠躬,微笑,递出一张字条:欢迎您,余小姐,沈先生已恭候多时。 沈先生?她逐字逐句呢喃,对佣人不说话,反写字感到好奇。 再仔细观察,就发现她的唇瓣有些怪异,嘴角有缝合痕迹的肉痂,像是受过伤。 难道,她是个哑巴? 不知为何,余念的后脊有些发凉。 这个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怕佣人平日走漏风声,才割了她的舌头,抑或仅仅是因为善心大发,给无法言语的残疾人一个工作的机会? 不管哪种,这个男人都格外与众不同。 余念心里犯嘀咕,踩着中跟的凉鞋,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现在是傍晚时分,庭院里传来婉转清灵的钢琴曲。 这是richard clayderman的《梦中的婚礼》,曲调悠扬,合适休憩。 走道上有一张藤椅,上面躺着一个男人,具体五官,余念并未看清。 出于礼貌,她低头敛目站在檐角静候主人家的吩咐。 时间如白马过隙,流水般消逝。 一分钟、两分钟过了足足一刻钟,也没有人与她对话。 余念按捺不住了,她朝前迈步,却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徐徐抬起了手他的肤质很好,白到近乎病态的地步,骨节削瘦、分明,指尖被灯光打上一圈薄薄的光,吸引住她的视线。 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余念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钢琴曲一直演奏到尾端,戛然而止。 完整听完一首音乐家的作品,是人人都该铭记于心的礼节。男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缓缓起身,从暗处,走向了余念。 余念点头致意:你好,我是余念,是前几天约好的测谎师。 你好,我叫沈薄。很高兴认识你,余小姐。 余念从他的话中快速分析这个男人的性格,得出结论:他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我叫沈薄,这说明他为人谦和礼貌,并不冷漠倨傲。而她因为在这一行内业绩突出,所以一时松懈就自傲地自称我是余念,觉得所有人都该知道她的名字。 在一开始,从待人处事的态度上,她就输了一半。 余念的视线下移,先落到男人的袖扣上,袖子抿得一丝不苟,一点褶皱全无,这说明男人对自己仪表的要求高到致命。 再往上看,是紧紧扣住窄腰的西服外套,不轻佻,即使在家也并不随意,这是一个颇为自律、节制到病态的男人。 以及他的眼睛 余念只看了一眼,突然心有戚戚她最擅长从眼神里窥读人心,但这个男人的眼睛却幽深不可测,总有种难言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 你了解好了吗?沈薄启唇,言语间虽彬彬有礼,却疏远而冷淡。 余念抿唇,尴尬地说:抱歉,我出神了。 糟了,这个男人的敏锐力超乎寻常,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她的目光不过在他身上停滞了几秒,竟然就被看穿了心思。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余小姐共用晚餐?沈薄颇有时间观念,卡在晚上六点,整点时分,邀请她。 当然可以,那么,麻烦沈先生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语调温柔,说话时,嗓音又低又哑,掠过余念单薄的耳廓,使得里头的毛细血管都变得鼓噪、发热。 只是话语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与他的名字一样,薄弱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念蹙眉,觉得这一位主顾似乎不大好接触,但也就三天时间,尽快处理好,尽快走人就是了。 沈薄带她去客厅,他是亲自下厨,用了从firenze空运过来的t骨牛排,燃好了炭,再用小刀精准切割着牛排多余的肉。 余念别的不懂,因之前在意大利留过学,对牛排倒是有点了解。 -- 第46页 她微讶,问:沈先生,这块牛排颜色真好。 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特产的牛,这一块取自牛的上腰部位,想要烤出口感最好的三分熟,必要一个精准的厚度,再搭配上炭火的温度,方能达成。在介绍牛排以及餐具方面,沈薄并不吝啬言辞,偶尔,也会主动跟她介绍一下有关红酒的来源。 111245888998889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8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余念思绪飘远,想到了其他方面从佛罗伦萨特意空运的t骨牛排,这得多少钱?万一之后她达不成合同的要求,岂不是要赔上一大笔食材费? 于是,余念咽了一口唾液,淡定自若说:不过,沈先生,你有中式的食物吗?譬如挂面什么的,我的要求不多,再给我加个蛋就好了。 沈薄立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一双清冷的眼望向她。 余念略心虚,颤声说:那要不,我蛋也不要了? 灯光下,黄澄澄的光打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更添几分阴鸷。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余念,似乎是在怪她不解风情。 正文 23.第二十三集 白心再次注视苏牧,他的一双眼清亮,眼尾内敛,略狭长,挡在镜片后面,极容易被忽视。 苏牧也望了白心一眼,目光对上,他眼底的那一点暗光一下子烫到了白心。 白心匆匆反应过来,起身,道别:快中午了,那我就先走了。叨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苏老师。 无妨。苏牧淡淡说。 苏牧送了白心出去,他身形硕长,给白心开门的时候,整个人的影子都挡到了白心的身上,那股熟稔的气息又再次涌来了。 不知是因之前的事情羞愧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白心耳根发烫,又傻愣愣挥了挥手,急忙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又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气质像一个人。 在白心的法医生涯里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级人物musol,做这一行的人都几乎听说过他的事迹。 这个男人曾经给警方寄过去一封写满推理过程的信,落款为musol,也就是这封信,帮助警方破了一起,困扰他们近一年的连环凶杀案。 然而信内的破案理由也很滑稽,由于新闻都在播有关这起凶杀案的讯息,导致musol追的电视剧暂时被撤下,他无法忍耐寂寞,从而寄信帮助警方。 那事之后,musol扬名全国,人称新世纪的疯子。 但后来,这个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仿佛是灯下的影一样,明明在光亮后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这般容易被人遗忘,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甚至有人说,musol才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幕后指使,否则他怎么可能破解这样难的案件,但没有证据,众说纷纭,也只是猜测。 白心也是深受musol的影响,才选择了法医这样讳莫如深的职业。然而,她在追逐这个男人的路上疾步奔走,对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在对上苏牧的目光时,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即视感,一瞬间,就揭开她隐藏心底已久的秘密,让她想到了musol。 如果musol事件是真的,而不是炒作;抑或是所谓罪犯的告白,幻化出一个正义天使来嘲弄大众的话。他应该就和苏牧一样,有着淡淡的眉眼,做着最普通的事,隐居在都市之内。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小林打来的电话。 白心接起来,说:喂?小林?啊,正好,我和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新邻居,那个人可怪了 小林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王师兄找你集合呢,加班! 周日加班?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说没打通啊 小林压低声音:快来,我可不要和他独处,江湖救急啊,姐们! 喂?白心?速度来,有事,都快忙不过来了。王师兄直接抢走了小林的手机,命令白心在半小时之内来到单位。 白心哀嚎一声,然而无法,她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有急事,就算是半夜也得立马赶过去。 她赶到办公区,小林丢给她一件防护实验服,让她全副武装了再上。 王师兄拿过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头是大团的黏液与一颗浅绿色的圆形薄荷糖。 白心说:这就是之前小林说的那个案子? 王师兄点头: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特派了调查员下来,需要我们的协助。 白心套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她捏住死者的下颚,微微上扬,眼球与口鼻充血,典型的勒颈窒息而死。 死者脖子上面有均匀平滑的勒痕,无花纹,初步判断是电线之类的物体。 白心核对一下光片上颈椎前骨裂,说明下手者力道很大。 她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几乎无抓痕,痕迹很轻,手腕上也没有勒痕。 总体来说,尸体非常干净,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白心皱眉,想不出凶手的杀人手法,于是说:凶器找到了? -- 第47页 小林点头:是用电线勒死的,已核对过痕迹。 ? 也就是说是在室内?白心问。 嗯,门口无挣扎痕迹,犯罪现场是在室内,而尸体附近的痕迹还有指纹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预谋杀人。 白心沉思:熟人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不会选择让一个陌生人进屋,一般人都该有点警惕。 还有很有趣的一点。小林突然开口。 有趣?白心吓了一跳,这妞怎么了,死人还有有趣的地方? 你知道吃糖有什么好处吗?小林嘿嘿笑了一声。 白心愣了,呆呆回答:饿的时候血压低,补充糖可以防止晕倒,类似这种? bingo!死者之前没进食过,胃里没有什么食物残渣。凶手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具有目的性质给她吃一颗糖,补充一点体力。这种冷幽默是不是很有趣啊?小林说。 白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她这样一说,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变态。 白心忽然开窍了,说:你们说,这个薄荷糖会不会是一个标记?就好像商标一样,是有意为之。 王师兄停下检查,抬起头,问:怎么说? 白心说:就好像之前有一个玫瑰杀手,不是在杀人的时候都爱放一只玫瑰吗?这个凶手就是想效仿那些连环杀人案,做出属于自己的品牌? 对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还会有其他被害者?而且犯人处理现场特别谨慎,光是清理指纹应该就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在死人的房间里这样慢条斯理做事啧啧,我想都不敢想。小林抖了一下,原本甜美的萝莉脸顿时缩成了苦瓜。 白心摇摇头:我不知道,还得再看。总之,死亡时间是5月28日早上7点? 对,犯人代号是薄荷糖。王师兄说道。 白心心想:敢在早上作案,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不过最危险的时候恰恰可能是最安全的时候,人来人往,太多了,反而不好辨别。 白心刚褪下实验服要收工,突然又问:你等等,师兄。死亡时间是28日,为什么一天以后才被发现尸体? 这个啊,说来话长。有点诡异,你要听不?据说死者在5月28日早上9点曾经给自己的同事发过请假的语音。所以过了两天后,同事觉得不对劲,去拜访时才发现了尸体。那个人现在被警方暂定为嫌疑人之一,具体还在调查。而且语音检验出来,确实是死者的,这就古怪了。王师兄喋喋不休。 白心纳闷了,死亡时间是7点,9点居然能发语音?人又不是蜈蚣,被砍断了,手脚还能由脊椎支配活动。 谁知道呢,没准没死透,那时候爬起来请个假再死呗。王师兄开了个玩笑。 而就在此时,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无风自动。 王师兄怂的往后一跳,嘴里碎碎念:死者莫怪啊。 你们还没忙完?原来是检验科的陈晨,他端着一碗盒饭,站在门口说,王师兄快点忙好,下午还能玩两局lol,约了人了,速来。 行行行,我快要下班了,这里差不多了。王师兄虚惊一场,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小林,小林,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逛街什么的?陪你逛街,我就不玩lol了。 小林吓得缩到白心身后,急忙摇头:别介,师兄你玩好,我就不掺和你们交流兄弟情谊了。 也行,王师兄走几步,又探头回来嘱咐一声,死亡时间可能有误,之后还得再确认一下,因为和语音核实了,这样的时间错开两个小时真是太有鬼了,可能是凶手故意让我们判断错误,周一再说,好了,解散,辛苦小白了啊,明天见。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白心揉了揉酸涩的肩头,脱下实验服,洗干净手和脸就回家了。 白心饥肠辘辘,打算去吃点什么再说。然而到了半路,她又发现自己没带钱,再一摸,又一次没带钥匙。 完了,要不她还是乖一点选择通知房东好了? 白心不敢再麻烦苏牧,一见那个人就瘆得慌。 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赔着笑脸让他能送来备用钥匙,好方便开门。 白心蹲坐在楼道口,闻着远近饭菜香味萦绕,肚子不符合时宜的又叫了一声。 好想吃肉。 她将头埋在手臂之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迎着夕阳,颓然而坐的小猫。 白小姐?忽的,有人唤她。 白心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险些绊倒。 一只纤长而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臂,稳稳将她拽住了,让她立在原地。 白心拍拍胸口,气喘吁吁说:苏老师? 她不好意思说又没带钥匙,干干笑了笑,目光落到苏牧手上的食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咕噜噜。 《别对他说谎》 正文 24.第二十四集 《别对他说谎》 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匙,开门。 他的骨节修长,指尖泛光,月牙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摄住了白心的目光。 -- 第48页 白心原本只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人手都好看,微一侧腕,抵在白大褂的边领上,既骨节分明显得有力,又白皙清瘦略带风雅。 而此时,她却没想到,仅仅寻常所见的陌生人,也有这样好看的一双手。 你在看什么?苏牧轻声问,犹如一阵风,一下子将她四散的意识吹回,拢在一处。 没什么。白心有点尴尬,她分心了,却不能说分心的原因,就当她是饿晕了好了。 苏牧进门,递给白心一枚糖,说:补充体力。 白心还没说什么,苏牧就帮她想好了一切。 这个人是真的温柔体贴,还是观察入微到一定的境界,所以强迫症犯了要照料她一下? 白心手里的糖还有温度,酥酥麻麻,温暖她的心脏。 白心摊开手心,一看。糖壳很好看,浅绿色,很小清新。里头有一颗球形糖,是薄荷口味的。 她取出糖果,抿到嘴里,舌尖与味蕾一下子被那种清甜给俘虏,满足的滋味溢上心头。 不过,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眼熟。 等一下。 白心反应过来,再看一眼糖衣,这下反应过来,这和她之前所见的糖是一样的,是死者口中含的那种糖! 她差点就要被坑了,急忙跑到厕所的洗手台,匆忙打开水,捂住了嘴。 她陷入两难,吐也不是,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糖吃,吐了不礼貌;不吐也不是,死者同款糖,太渗人了! 要不是白心知道死者事件刚出,苏牧可能不知道含糖的隐情,不然白心早觉得这厮是存心坑害她的了。 白心想了想,还是把糖两下咀嚼碎了,咽下。 她回到客厅,问苏牧:苏老师,这糖哪里买的? 苏牧瞥了她一眼,回答:网上。 哎,我和你说个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接手一个案子,死者的嘴里就含着这种糖,太吓人了。 嗯他顿了顿,说:我知道这个事件,早间新闻上有说。还有,这糖是同款杀人糖,今天刚买,想试试看味道。 白心沉默了: 所以,也就是苏牧是知情的,并且也有近乎%999的机率是在存心坑她? 白心怎么觉得,这个人教的不是数学,而是厚黑学。 她是不是还得谢苏老师不杀之恩?嗯? 白小姐,帮忙把碗拿一下。 苏牧指挥她做事,白心也不含糊,手脚利落给他摆好了盘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怎么江湖不见,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所以,她忍。 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才煮好。 苏牧吃东西很清淡,炒了几个家常小菜,又加了一道松鼠鱼,以及糖醋排骨,烹饪风格与其他菜色不同,一看就是为了白心特地加的。 白心埋头吃饭,心里嘀咕:是不是又被这个人看出爱吃肉这一点了? 她也不想着去求证,反正结论都是那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鱼肉和排骨煮的真是太好了,白心顾着吃,根本就不记得之前被欺负的事情。 这道松鼠鱼极考验火候,不腥不腻,又把活鱼的鲜味提出来,肉质白嫩软滑,还带着粘稠的汤汁,让人食指大动。 不知不觉,她就吃了两大碗饭。 白心刚放下筷子,就被苏牧接过,丢到了洗碗池里。 她白吃了一顿饭,还没洗碗,底气不足。于是打算瞎聊,企图转移苏牧的注意力:苏老师对早间新闻那个薄荷糖事件感兴趣吗? 因为这起事件,撤下了我在追的晨间剧。所以,应该算不感兴趣。 因为没电视剧看了,所以不感兴趣? 这种理由怎么这么耳熟? 白心没想起来,索性不想。 她又没其他话题可以供为谈资,一下子哑巴了。 许是不适应,苏牧补充:不过,可以听听。 他给她台阶下,白心也心安理得继续说:死者是被人用电线勒死的,嘴里含着糖。 嗯。苏牧应的很轻,不感兴趣,但是在听。 还有,目前死亡的时间统计是早上七点左右,但在九点,有人接到了死者的电话。 苏牧手里的碟子相撞,发出叮的脆响。 他忽的出声,尾音上扬: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不过这个凶手胆真大,痕迹擦得一干二净。 死亡来电? 是啊,不过这是不是死者的鬼魂做的?苏老师有没有听过一些诡异事件,就是说人明明死了,却在后来打了电话给家人道别什么的。 苏牧显然没想到白心这么不靠谱,他避开那个怪力乱神的话题,直接问:死者的伤处,可以再描述一下吗? 白心说:痕迹均匀,无花纹,就是普通淤血的勒痕,痕迹很新。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死者后颈处无勒痕,应该不是寻常的交叠套圈勒法,具体还得到时候再做检验。 苏牧洗好了碗,此时转过身。 不知为何,他看一眼桌上电线,视线下移,一双眼略暗。 -- 第49页 那么,就来演绎一下。 什么?白心没回过神。 她刚一起身,就被苏牧扯住,虚虚圈入怀中。 这白心哑然。 她背靠在苏牧的怀中,没紧贴上,也没肌肤相触。 但白心的周身都是清淡的草木味,专属苏牧。 她下意识往腹部看,苏牧的手臂精瘦,透着炙热,明明并无接触到,却觉得他的臂弯强而有力,竟让她一下子都忘记反抗。 等等,苏老师这是在做什么? 白心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就有一根电线套入她的脖下,松松勒住。 她怕极了,奋力挣扎,手指嵌入电线圈中,几下刮伤了自己白嫩的肌肤。 苏牧松了手,与她隔开一段距离,低语:你看。 看什么?!你在做什么啊?!白心瞪他,腮帮微鼓,她险些就要死了好不好! 苏牧仿佛全不在意,说:如果是被人勒死,脖颈上会有一些挣扎时的抓伤。 白心这才反应过来,触摸一下脖间,果然隐隐刺痛。 这样的演绎代价太重了,她绝对不要玩第二次! 那如果凶手绑住她的双手呢?白心说。 那么,手腕上应该也会有淤血的痕迹,等同于勒死。 白心熄了声音,一下子回过神来。 对,死者的身体太干净了,手腕上没痕迹,脖颈上也只有勒痕和浅浅的抓痕,这么浅,不符合常理。按常理说,这一点太奇怪了。 何况,勒死需要交叉线圈借力,而死者后颈无痕迹,只有前脖受力,形成半个圈形勒痕。 也就是说,死者死前没挣扎?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牧的推论戛然而止,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老师,你都说到这份上了 从题型上看,这是一道送分题,然而数据不够,增加了一定的难度。苏牧淡然道。 所以? 所以,无解。 白心突然觉得,那些学渣做小抄是有道理的,解题什么的果然不太合适自己。 白心还不死心,总觉得苏牧知道许多,但憋着不说,心眼儿很坏。 她缠着问:苏老师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牧扫了她一眼,眼风凛冽,让白心一下子联想到了当初高中刷题时,专门指导她班数学的老师,那个面黑心冷的阎王。 她讪讪道:真的没了? 我只负责教题型。学以致用,是作为学生的事情。由此可见,你作为邻居,半夜爬墙,骚扰其他房客,不合格;作为学生,生性愚钝,思维虽然灵活发散,却从没有想到一个正确的点上,也不合格。苏牧顿了顿,说:所以,这次的考试,你挂科了。 她就这么被推入了人生的低谷,永世不得翻身了? 有补考的机会吗? 有,接下来由你去找到真相。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又响了。 她蹬蹬蹬跑去接电话,得知是房东打来的。对方人到了,就蹲楼梯口等着给她开门。 白心和苏牧道了别,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家里,打算倒头就睡。 刚一躺下,左侧口袋就有什么膈到了白心。 她将手伸入口袋,摸出一颗糖。 这是一颗橘子味的,和死者不同款 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匙,开门。 他的骨节修长,指尖泛光,月牙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 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匙,开门。 他的骨节修长,指尖泛光,月牙苏牧不去看她,自顾自掏钥牙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匀称。他将手轻搭在门扣上,一下子 。 正文 25.第二十五集 白心一夜没睡好,翻来倒去,险些滚床底下。 她的梦里有一个人,逆着光,背着影,从头到脚,黑影拉得狭长,犹如浮动的海藻,遮住她的一大半身体。 白心怕他,所以本能后退。 她手忙脚乱,一下子跌倒在地,陷入了沉甸甸的黑影之中。 砰砰砰。 白心心跳加速,如同小鹿乱撞,不知是恐慌还是莫名的悸动,情绪朦胧。 只是,她再也不能后退了。 他是谁? 犹如夜旅人,踏着黑夜,从地狱而来 他的身上总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白心寸步难行。 而就在此时,那个人转过身,朝白心递出手掌,他的掌心里有一枚薄荷糖。 糖? 白心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人的眉目轮廓,居然是苏牧? 苏牧半曲起食指,推了推细边眼镜,低声道:你以为我是凶手? 白心没说话,心想:你了解这么多东西,要么是一个很逻辑思维很强大的人;要么就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指使,绝对不能相信你。 这道题,是送分题。如果想要确认我的凶手身份,那就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管是嫌疑人还是真凶,都能够拥有逍遥法外的资格。 -- 第50页 我会找到真相的。白心不服输,大声喊了出来。 她一下子惊醒,手背贴额头,擦干虚汗。 原来是做梦了,可是怎么会梦到他? 难道白心潜意识里面在怀疑苏牧? 怎么可能这么巧,凶手就住她隔壁? 而且怎么能单凭直觉就给对方定罪,没准只是单纯的苏牧比她聪明呢? 那个男人这样一想,她更不爽了。 白心打起精神,洗漱好了,飞奔去单位。 不管怎么说,她都很好奇那个谜一样的死法。 王师兄戴上手套,扎紧了腕口的缝隙,一面嫌弃,一面说:都看了这么多次了,还没看完。再不火化就烂了,要么就放冷冻柜里,像储存猪肉那样,留着过冬。 小林要被恶心死了,连连摆手:王师兄,你别说了好不好?我都不敢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了。 啊?你最近还吃猪肉馅的速冻饺子?不会做饭来师兄家吃啊,师兄的厨艺是祖传了,我曾爷爷据说之前在宫里的御膳房当过差事。 什么差事啊? 烧水的。 小林没想到他那么能说,无语了。 白心打断他们的话,再一次握上那具尸体的手腕,上面肌肤平滑,果然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很清楚淤血是如何形成的,人在死前,身体里面的血液一直循环运转,如果受到外力影响就会让毛细血管破损,形成积血。 人死后,血液停止运作,爆裂血管的部分就会变成血块,凝结成淤血残留在皮层底下,变成深褐色。不过反之,如果是在人死后,无论怎么使劲,都不会形成较深的挫伤痕迹,甚至是淤血。 这个是很好判断生前有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凭证,而现在,她所学的知识似乎都无法在这具尸体上运作了。 一具尸体,身上只有脖颈的勒痕,半个圈,手脚无挣扎反抗痕迹,那么也就是说,她是在被麻醉或者其他药物导致手脚无力的情况下被杀死的。 白心问:血检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药物物质残留?死者生前有没有服用过安眠药之类的? 王师兄说:没有,死者的体内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白心说,如果被他杀,肯定会挣扎,但是她的身体这么干净。 你说的这点,我们也考虑到了。调查员还在调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死亡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是5月28日早上7点左右,时间无误。 也就是说,死后的留言是个谜? 是的。 白心说:能不能把我调到勘察组,我想要跟进这一次的事件。 那我帮你去和领导说一声,这个问题不大。王师兄拍了拍胸脯,打包票能办到。 对了,对了!白心灵机一动,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王师兄讶然问。 白心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说:你想想,死人怎么可能说话?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个留言肯定是凶手所为! 小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声音确实是死者本人的,和她的亲朋好友确认过了。 不过,声音也是可以制造的。白心说,只要从死者之前的录音之中截取一些单字,再组合成一个句子,不就能解释留言之谜了吗? 王师兄说:那该怎么证明这种事情?这凶手也太精了吧? 留言的录制磁带有吗?我拿去声音鉴定部门询问一下,说不准有所发现。白心从王师兄那拿过磁带,就心急火燎地往鉴声部门跑去。 她肯定能掰回一局,这次肯定会让苏牧刮目相看。 咦,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和那个男人较量起来了 白心把磁带给了相关人员,然后在门外等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工作人员唤她进去。 声鉴部也是由陈晨负责的,他拿出磁带,问白心:这是薄荷糖死者的案子? 是的,磁带是不是有问题? 磁带的声音所属确实是死者的,我拿来和她之前的录音做过对比,各处频率都能对的上。 不是这个问题,白心解释,我知道这当然是她的声音,凶手不可能那么笨。但是我想说,这个录音一定是凶手在她之前的录音里面截取出一些单字的声音,合成了一句话。好比,我吃饭,和想睡觉。截取我字,和想字就会变成我想。但是这确实是属于死者的声音。 陈晨不耐烦,嘀咕一声:白心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这是由死者说的连贯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他把电脑扭过去,给白心看上面的声波显现图,指着那些红橙相接的地方,说:你看,这一句话的颜色都对的上,连成一条连贯的句子。如果是拼接的单字,就会变成这样,你看,狗啃似的,一个上一个下。也就是说,这句话是死者本人说的。 -- 第51页 白心微张着嘴,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七点死了的人,真的在九点说了这句话? 暂且不提时间上的问题,就算是死者事先录音给凶手的,但又怎么可能会刻意留下这样一个让凶手有时间逃脱的借口,帮助杀死自己的人逃跑? 这不符合常理啊? 明明是一起谋杀案件! 白心糊涂了,她整个人懵懵的,下班以后,就回了公寓。 此时,她突然很想见见苏牧,见见那个无所不知的男人,让他解答这个谜底。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秘的死后来电? 白心浑浑噩噩,来到了苏牧的家门前。 她还没来得及按门铃,对方就得知了她的存在,提前开了门,迎接她。 白心透过门的缝隙朝上看,一下子将苏牧的目光所吸引住了。 苏牧并不解释那么许多,只说:进来吧。 白心乖乖巧巧点头,走了进去,她问:有薄荷糖吗?这回我一定不会吐了。 苏牧不置可否,但还是给了她。 她坐在椅子上,嘴里叮叮咚咚咬着糖。 白心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垂下猫耳,沮丧蹲坐在家门口的流浪猫。 那个留言是真的,七点死了的人,在九点留言了,我去确认过声音,不是由凶手拼接的单字,而是死者自己说的一整句话。白心愣了愣,继续说: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有死后留言的事件? 1969年,丹麦曾有流传死后留言的传闻。据说是一个开车出事的司机在死后的十分钟内给家人电话,家人接起,听到的是一阵盲音,不过来电却是死者的。而2003年,意大利也有传闻,说是一名被谋\\杀的女士在死后的一小时内,给警方去电,说明了凶手的特征以及去向,后来让他们成功逮捕了那一名嫌疑犯,苏牧垂眸,继续说,然而,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代表这是无凭无据,任何人都能伪造的风言风语,不足以为信。 那我们能相信什么?白心较真问。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相信证据。 如果证据显示,死后留言是存在的呢? 苏牧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丁点弧度,意味深长说:那么就说明,死后留言是真的存在的。 正文 26.第二十六集 苏牧的一席话,一下子将白心点醒。 她太主观办事了,应该相信证据,而不是凭感觉扭曲证据。 好似前天爬墙那一次,她的脑中先入为主隔壁屋子没人这个印象,再后来,看到屋内关灯,就下意识扭曲证据,幻化出一个主观的判断屋内没人。 但是,按照逻辑思维来看:屋内关灯,以及最近两年隔壁没住人,这两条线索不足以推论出那时候屋内没人。 所以,是白心自以为是了。 她比不上苏牧客观看待事实,所以永远无法超越他。 这个人冷静如斯,竟让白心感到惊恐,避之不及。 那时候,是苏牧给她上的第一堂课不要被眼睛欺骗了。 白心顿悟,她讷讷开口: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苏牧不作声,只喝了一口热开水,微微启唇:我说过了,数据不足以解答该题,有待完善。 我白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以前她都只要给具体数据,推论死因与追溯犯罪行为,却并不需要自己调查,了解完整的凶杀原因,那是警方的职责所在。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这个过程。苦恼的同时,却意外觉得有趣,像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通往真理。 那么,我再给你一些提示好了。苏牧放下水杯,起身,走向屋内。 片刻之后,苏牧移过一面塑料板,用水笔在上面写着条件二字。 首先,我们先把所有问题拆开来看,一条一条总结出一定的推论。苏牧说完,淡扫白心一眼。 他镜片下的眼睛,色浓似鸦羽,冷如簌簌夜雪。 仅仅一眼,就让人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走神,懈怠这名专心教课的数学老师。 苏老师,请指教。白心忍不住挺直了肩背,专注地盯着画板。 苏牧在画板上写下第一句话1死者死于七点。 他的字既快又稳,算不上清逸娟秀,但字字分明,看得很浅显明了。 苏牧问:什么是死亡? 白心回答:死亡真正意义上代表脑死亡,也就是身体的细胞死去,血液停止循环,人也无法支配身体,变成一堆烂肉。 -- 第52页 也就是说,人从动物,变成一个静物,对吗? 是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苏牧说。 他又在板上写下了一个条件2死者在九点,曾经发出过死后的留言。 没错,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那不是凶手伪造的证据,而是死者人为的。白心坚定道。 那么,结合第一个问题,我们来看这一点,人死后就是死物,死物无法发出任何讯息,所以第二个问题不成立,苏牧顿了顿,至少在逻辑上不成立,可是这个留言还是出现了,那么就说明,这里有一处矛盾。 白心隐约能懂,但隐约不能懂。 她问:你是说? 苏牧拿着水笔,点了点眉心,补充:死者不可能发出任何讯息,即使那是死者的声音,也不可能是死后的她发出的。有关留言,我们要另寻方法。 不过不可能啊,即使是死者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帮凶手?白心说。 帮凶手?苏牧转过身,似乎意识到了很有趣的一点。 她留了这样的言,导致的结果不就是会拖延时间,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吗? 有趣的一点,允许你保留这个推论。苏牧说。 他抄起水笔,又写下了最后一条线索3死者只有半圈的勒死痕迹。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牧的语调略带诱导,搭配上他低沉柔软的嗓音,竟有种天生的吸引力,将学生引入他构造的演绎世界。 白心问:这点也很可疑,但我没想到什么原因。 按照常理说,人在被勒死时,他的手会产生应激反应,去扯那条绳子。所以有共犯就会按住死者的手,不让他挣脱,导致死亡。这样会形成脖子上的勒痕,以及两只手腕上的淤青。苏牧风轻云淡,仿佛说生说死都和他无关,也不会被影响到分毫。 他继续推理:但是如果死者死前服用药物,那么就会形成你所说的,死者尸体无痕迹的情况。 白心解释:但她的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成分,这点很可疑啊。 既不符合挣扎,又不符合药物,那么就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白心呢喃自语,忽的,微微张嘴,难以置信问:难道,她是心甘情愿被杀死,所以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有趣的结论,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符合证据。苏牧既不说赞同,又不点破其中的关联。 白心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只能分析到这些,我们还得了解到更多才行。 是的,所以别急。性急的人往往都容易骄傲自负,甚至自以为是。 白心总觉得这句话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在暗喻她浮躁自负,查个案子也不肯脚踏实地。 她耳根泛红,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平复那种隐隐的难堪感。 我最近感冒,需要去医院拿点药,想一起去吗?苏牧提出邀请。 白心鬼使神差的,居然没拒绝。她还想再从苏牧口里套出点话,这种不知谜底的感觉真是太抓心挠肝了,让她心痒痒,无所适从。 苏牧会开车,他直接驱车,带着白心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医院的门诊部还没有下班,只是抓一点药的话,还有时间。 白心路过走廊时,偶然听到护士三言两语讨论病患八卦。 a03房那个太太真是好运气,拿了那么大笔的保险金。 有什么好运气的,赔进去一个女儿,能有什么好福气。她那个女儿挺孝顺的,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抱着表格的护士凑了一嘴,遗憾说。 白心拦下她们,问了句:哪个太太? 最近电视上不是都在放那个薄荷糖死者?就是她的妈妈。 她直觉不对,心想:难道苏牧是故意引她来这里,让她发现这个破绽的? 白心说:我是那个人的朋友,特地来看望她妈妈的,想问问几位,a03房怎么走? 几名护士给白心引了路,也没想这么多,就率先离开了。 白心的心底百转千回,从方才得知的讯息里,很快就构造了这起案件的杀人动机。 如果女儿他杀,死后能得到一大笔人身保险金,难不成是她妈妈见财起意,所以伪造谋杀现场,谋财害命? 也不是没有这种说法,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人身保险条约上还会写明蓄意他杀与自杀无法获取保险的赔偿金额。 白心心里顺畅,没想到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她快步走到病房外,企图去质问死者母亲。 忽然,她被一名查房的护士拦了下来,对方问她: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a03室的太太,我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女儿的问题,我是尸检单位的,这是我的证件。白心出示了法医方面的证件,企图获取探访权限。 可这名护士好似不识字,明明看了证件,还抬起头,特别嫌弃地看了白心一眼。 她说:你是不是搞错了,a03房的太太是植物人,已经躺在病床上半年了,醒来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是开口说话了。还是别打扰她了。 -- 第53页 植物人?白心傻眼了,这怎么又和她想的不一样了? 原先她还以为这下问题都找到了完美的突破点,却没料到,还是被摆了一道,找到新线索什么的,果然和她没啥关系。 植物人,也就是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要说杀人了。 那么也能够完美排除杀害自己亲女的嫌疑了。 白心狐惑,心里想着:还有,苏牧带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协助她调查案件,而不是为了羞辱她? 她怎么总觉得,那么不太对劲? 白心拿出一颗薄荷糖,塞嘴里狠狠咀嚼,牙齿发出卡蹦脆的响动。 她越想越憋屈,索性直接再折回苏牧那里。 而就在下楼时,有个男人同白心错身而过。 白心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直接前往了a03病房,应该是看望死者妈妈,不知是何种关系。 苏牧的一席话,一下子将白心点醒。 她太主观办事了,应该相信证据,而不是凭感觉扭曲证据。 好似前天爬墙那一次,她的脑中先入为主隔壁屋子没人这个印象,再后来,看到屋内关灯,就下意识扭曲证据,幻化出一个主观的判断屋内没人。 但是,按照逻辑思维来看:屋内关灯,以及最近两年隔壁没住人,这两条线索不足以推论出那时候屋内没人。 所以,是白心自以为是了。 她比不上苏牧客观看待事实,所以永远无法超越他。 这个人冷静如斯,竟让白心感到惊恐,避之不及。 那时候,是苏牧给她上的第一堂课不要被眼睛欺骗了。 白心顿悟,她讷讷开口: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苏牧不作声,只喝了一口热开水,微微启唇:我说过了,数据不足以解答该题,有待完善。 我白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以前她都只要给具体数据,推论死因与追溯犯罪行为,却并不需要自己调查,了解完整的凶杀原因,那是警方的职责所在。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接触这个过程。苦恼的同时,却意外觉得有趣,像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通往真理。 那么,我再给你一些提示好了。苏牧放下水杯,起身,走向屋内。 片刻之后,苏牧移过一面塑料板,用水笔在上面写着条件二字。 首先,我们先把所有问题拆开来看,一条一条总结出一定的推论。苏牧说完,淡扫白心一眼。 他镜片下的眼睛,色浓似鸦羽,冷如簌簌夜雪。 仅仅一眼,就让人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走神,懈怠这名专心教课的数学老师。 苏老师,请指教。白心忍不住挺直了肩背,专注地盯着画板。 苏牧在画板上写下第一句话1死者死于七点。 他的字既快又稳,算不上清逸娟秀,但字字分明,看得很浅显明了。 苏牧问:什么是死亡? 白心回答:死亡真正意义上代表脑死亡,也就是身体的细胞死去,血液停止循环,人也无法支配身体,变成一堆烂肉。 也就是说,人从动物,变成一个静物,对吗? 是的。 那么,下一个问题。苏牧说。 他又在板上写下了一个条件2死者在九点,曾经发出过死后的留言。 没错,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因为那不是凶手伪造的证据,而是死者人为的。白心坚定道。 那么,结合第一个问题,我们来看这一点,人死后就是死物,死物无法发出任何讯息,所以第二个问题不成立,苏牧顿了顿,至少在逻辑上不成立,可是这个留言还是出现了,那么就说明,这里有一处矛盾。 白心隐约能懂,但隐约不能懂。 她问:你是说? 苏牧拿着水笔,点了点眉心,补充:死者不可能发出任何讯息,即使那是死者的声音,也不可能是死后的她发出的。有关留言,我们要另寻方法。 不过不可能啊,即使是死者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帮凶手?白心说。 帮凶手?苏牧转过身,似乎意识到了很有趣的一点。 她留了这样的言,导致的结果不就是会拖延时间,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吗? 有趣的一点,允许你保留这个推论。苏牧说。 他抄起水笔,又写下了最后一条线索3死者只有半圈的勒死痕迹。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牧的语调略带诱导,搭配上他低沉柔软的嗓音,竟有种天生的吸引力,将学生引入他构造的演绎世界。 白心问:这点也很可疑,但我没想到什么原因。 按照常理说,人在被勒死时,他的手会产生应激反应,去扯那条绳子。所以有共犯就会按住死者的手,不让他挣脱,导致死亡。这样会形成脖子上的勒痕,以及两只手腕上的淤青。苏牧风轻云淡,仿佛说生说死都和他无关,也不会被影响到分毫。 他继续推理:但是如果死者死前服用药物,那么就会形成你所说的,死者尸体无痕迹的情况。 -- 第54页 白心解释:但她的体内没有任何药物成分,这点很可疑啊。 既不符合挣扎,又不符合药物,那么就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白心呢喃自语,忽的,微微张嘴,难以置信问:难道,她是心甘情愿被杀死,所以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有趣的结论,可以往这个方向考虑,符合证据。苏牧既不说赞同,又不点破其中的关联。 白心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只能分析到这些,我们还得了解到更多才行。 是的,所以别急。性急的人往往都容易骄傲自负,甚至自以为是。 白心总觉得这句话深层次的意思就是在暗喻她浮躁自负,查个案子也不肯脚踏实地。 她耳根泛红,深吸好几口气,都无法平复那种隐隐的难堪感。 我最近感冒,需要去医院拿点药,想一起去吗?苏牧提出邀请。 白心鬼使神差的,居然没拒绝。她还想再从苏牧口里套出点话,这种不知谜底的感觉真是太抓心挠肝了,让她心痒痒,无所适从。 苏牧会开车,他直接驱车,带着白心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医院的门诊部还没有下班,只是抓一点药的话,还有时间。 白心路过走廊时,偶然听到护士三言两语讨论病患八卦。 a03房那个太太真是好运气,拿了那么大笔的保险金。 有什么好运气的,赔进去一个女儿,能有什么好福气。她那个女儿挺孝顺的,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抱着表格的护士凑了一嘴,遗憾说。 白心拦下她们,问了句:哪个太太? 最近电视上不是都在放那个薄荷糖死者?就是她的妈妈。 她直觉不对,心想:难道苏牧是故意引她来这里,让她发现这个破绽的? 白心说:我是那个人的朋友,特地来看望她妈妈的,想问问几位,a03房怎么走? 几名护士给白心引了路,也没想这么多,就率先离开了。 白心的心底百转千回,从方才得知的讯息里,很快就构造了这起案件的杀人动机。 如果女儿他杀,死后能得到一大笔人身保险金,难不成是她妈妈见财起意,所以伪造谋杀现场,谋财害命? 也不是没有这种说法,很多人都有这方面的心思,所以人身保险条约上还会写明蓄意他杀与自杀无法获取保险的赔偿金额。 白心心里顺畅,没想到问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她快步走到病房外,企图去质问死者母亲。 忽然,她被一名查房的护士拦了下来,对方问她:你好,你找哪位? 我找a03室的太太,我想问她一些关于她女儿的问题,我是尸检单位的,这是我的证件。白心出示了法医方面的证件,企图获取探访权限。 可这名护士好似不识字,明明看了证件,还抬起头,特别嫌弃地看了白心一眼。 她说:你是不是搞错了,a03房的太太是植物人,已经躺在病床上半年了,醒来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是开口说话了。还是别打扰她了。 植物人?白心傻眼了,这怎么又和她想的不一样了? 原先她还以为这下问题都找到了完美的突破点,却没料到,还是被摆了一道,找到新线索什么的,果然和她没啥关系。 植物人,也就是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要说杀人了。 那么也能够完美排除杀害自己亲女的嫌疑了。 白心狐惑,心里想着:还有,苏牧带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协助她调查案件,而不是为了羞辱她? 她怎么总觉得,那么不太对劲? 白心拿出一颗薄荷糖,塞嘴里狠狠咀嚼,牙齿发出卡蹦脆的响动。 她越想越憋屈,索性直接再折回苏牧那里。 而就在下楼时,有个男人同白心错身而过。 白心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直接前往了a03病房,应该是看望死者妈妈,不知是何种关系。 苏牧的一席话,一下子将白心点醒。 她太主观办事了,应该相信证据,而不是凭感觉扭曲证据。 好似前天爬墙那一次,她的脑中先入为主隔壁屋子没人这个印象,再后来,看到屋内关灯,就下意识扭曲证据,幻化出一个主观的判断屋内没人。 但是,按照逻辑思维来看:屋内关灯,以及最近两年隔壁没住人,这两条线索不足以推论出那时候屋内没人。 所以,是白心自以为是了。 她比不上苏牧客观看待事实,所以永远无法超越他。 这个人冷静如斯,竟让白心感到惊恐,避之不及。 那时候,是苏牧给她上的第一堂课不要被眼睛欺骗了。 白心顿悟,她讷讷开口: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苏牧不作声,只喝了一口热开水,微微启唇:我说过了,数据不足以解答该题,有待完善。 我白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以前她都只要给具体数据,推论死因与追溯犯罪行为,却并不需要自己调查,了解完整的凶杀原因,那是警方的职责所在。 -- 第55页 正文 27.第二十七集 文名:偏执的沈先生 作者:草灯大人 第一集 那天大概是二月初,黄山区,多雨。 初寒乍暖,四季回春,山峦淬了一片绿色。 余念一路马不停蹄地跑,身后如同有豺狼猛兽在追。 她急红了眼,真觉得眼眶有血在涌动,一个劲儿发烫。她气喘吁吁,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薄凉的雨水刺地生疼。 得再快一点,再朝前赶。 她踉跄摔倒在地,等到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跳下楼,宣布了脑死亡。 余念颓然跪到地上,她想哭,但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掐住,嘶哑出不了声。 她咬住下唇,眸光逐渐变冷,变得陌生 这时,有人递给她一块手帕,似是贴身之物,碰到她脸时,还有脉脉兰花香。 她接过了,企图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清物主的脸。 但那人已撑着黑伞,挡住了眉目,只依稀看到了他漠然的眼神。 是个不大的少年,肩头削瘦,步伐很急。 他穿着深黑西服,像是一道孤孑的影子,与四周景物格格不入。 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这个男人,融入淅淅沥沥的雨中。 余念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气喘不上来,抚着心脏,急迫地喝了一口水。 又梦到他了。 大伯说父亲是背地里借了高利贷,不堪重压而自杀的。 这个懦弱的男人 时隔这么多年,等她再次回到黄山区的时候,又梦见了父亲。 余念脑中有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在国外读书时没梦到,是因为国内的孤魂野鬼无法渡过海关?所以她一回国,就梦见了父亲? 瞎想什么呢。 她再度闭上眼,这一次想到的却不是父亲,而是那个少年的眼睛眼尾内敛而狭长,眼底蕴含星辰大海,又阴密,又深不可测。 她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却记忆尤深。 余念睡不着,索性起来工作。 她是心理学硕士,后成为一名测谎师。这个职业在国内不算热门,甚至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但实际上,也就是心理学的研究人员使用测谎仪,或者是利用职业技与杀人犯沟通,了解他们的作案心理,编辑成册,供刑侦组工作。 余念不像是一般人那样投靠进一个特殊的刑侦队,而是置办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和黄山区警署签署了长期合作条约,又私底下接一些价格颇高的小生意。 她点开工作邮箱,发现一条陌生的讯息,是一张手写信的扫描件,用吸墨软头钢笔写的,字迹清瘦孤拔,笔锋凌厉。 上面写着余小姐,你好。我想和你的工作室签一次短期的合约,价格你定。 价格她定? 这位客人不怕她狮子大开口吗? 又或者说,他要办的事十分棘手? 余念回:能先问问是什么事情,我们再谈合同吗? 我想知道一名连环杀人犯的犯罪心理。 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她刚想答应,又反应过来:等一下,请问您所属的警署是? 这是我私人的请求。 她目瞪口呆:你是指,你抓了一个杀人犯,并且将他囚禁在自己家里,不打算交给警方吗? 对方隔了好久,才回过来一封讯息:受警方所托,抓住了犯人。但我个人感到好奇,所以想在送他去警局之前,满足一下好奇心。这样,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真是够任性的。 余念接了这么多单子,有想知道自己妻子有没有出轨的,也有想知道手下有没有中饱私囊的,可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到因为我好奇,所以想问问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人。 而且还不乐意将凶手交给警方,这算是包庇真凶吗? 不对,也不算。 那个人和警方有联系,应该是在对方默许之下行事的。 不管出于哪方面,余念都倍感好奇。 她斟酌着,敲下键盘:我工作时,需要包吃包住,而且不经我允许,不许问我任何有关案件进展的事情,三天后,我才会给你一个结论。这样可以吗? 好的,但我也有条件如果三天后,您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么不但要偿还三天的房租,还要支付所有食物以及使用过的物品的费用。 余念皱眉,这人够抠的。但还是了然勾唇,胸有成竹地回了个没问题。 她的最高纪录是一天内让犯下十起杀人案的凶手如实交代罪行。所以现在有三天的时限,更也不在话下了。 然而,在她抵达的第一天,就傻眼了。 这位客人可从没告诉过她,这个杀人犯是个聋子。 只要他闭上眼,世界不都清静了? 这个时候,她临阵退缩,会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思及此,余念稳下心绪,大步流星地走进这间坐落在深山的复式小楼。 门口有佣人在裁剪枝桠上泛黄的叶片,一见有人,就彬彬有礼地鞠躬,微笑,递出一张字条:欢迎您,余小姐,沈先生已恭候多时。 -- 第56页 沈先生?她逐字逐句呢喃,对佣人不说话,反写字感到好奇。 再仔细观察,就发现她的唇瓣有些怪异,嘴角有缝合痕迹的肉痂,像是受过伤。 难道,她是个哑巴? 不知为何,余念的后脊有些发凉。 这个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怕佣人平日走漏风声,才割了她的舌头,抑或仅仅是因为善心大发,给无法言语的残疾人一个工作的机会? 不管哪种,这个男人都格外与众不同。 余念心里犯嘀咕,踩着中跟的凉鞋,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现在是傍晚时分,庭院里传来婉转清灵的钢琴曲。 这是richard clayderman的《梦中的婚礼》,曲调悠扬,合适休憩。 走道上有一张藤椅,上面躺着一个男人,具体五官,余念并未看清。 出于礼貌,她低头敛目站在檐角静候主人家的吩咐。 时间如白马过隙,流水般消逝。 一分钟、两分钟过了足足一刻钟,也没有人与她对话。 余念按捺不住了,她朝前迈步,却看见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徐徐抬起了手他的肤质很好,白到近乎病态的地步,骨节削瘦、分明,指尖被灯光打上一圈薄薄的光,吸引住她的视线。 男人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余念不敢轻举妄动,直到钢琴曲一直演奏到尾端,戛然而止。 完整听完一首音乐家的作品,是人人都该铭记于心的礼节。男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缓缓起身,从暗处,走向了余念。 余念点头致意:你好,我是余念,是前几天约好的测谎师。 你好,我叫沈薄。很高兴认识你,余小姐。 余念从他的话中快速分析这个男人的性格,得出结论:他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是我叫沈薄,这说明他为人谦和礼貌,并不冷漠倨傲。而她因为在这一行内业绩突出,所以一时松懈就自傲地自称我是余念,觉得所有人都该知道她的名字。 在一开始,从待人处事的态度上,她就输了一半。 余念的视线下移,先落到男人的袖扣上,袖子抿得一丝不苟,一点褶皱全无,这说明男人对自己仪表的要求高到致命。 再往上看,是紧紧扣住窄腰的西服外套,不轻佻,即使在家也并不随意,这是一个颇为自律、节制到病态的男人。 以及他的眼睛 余念只看了一眼,突然心有戚戚她最擅长从眼神里窥读人心,但这个男人的眼睛却幽深不可测,总有种难言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 你了解好了吗?沈薄启唇,言语间虽彬彬有礼,却疏远而冷淡。 余念抿唇,尴尬地说:抱歉,我出神了。 糟了,这个男人的敏锐力超乎寻常,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她的目光不过在他身上停滞了几秒,竟然就被看穿了心思。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余小姐共用晚餐?沈薄颇有时间观念,卡在晚上六点,整点时分,邀请她。 当然可以,那么,麻烦沈先生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语调温柔,说话时,嗓音又低又哑,掠过余念单薄的耳廓,使得里头的毛细血管都变得鼓噪、发热。 只是话语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与他的名字一样,薄弱而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余念蹙眉,觉得这一位主顾似乎不大好接触,但也就三天时间,尽快处理好,尽快走人就是了。 沈薄带她去客厅,他是亲自下厨,用了从firenze空运过来的t骨牛排,燃好了炭,再用小刀精准切割着牛排多余的肉。 余念别的不懂,因之前在意大利留过学,对牛排倒是有点了解。 她微讶,问:沈先生,这块牛排颜色真好。 这是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特产的牛,这一块取自牛的上腰部位,想要烤出口感最好的三分熟,必要一个精准的厚度,再搭配上炭火的温度,方能达成。在介绍牛排以及餐具方面,沈薄并不吝啬言辞,偶尔,也会主动跟她介绍一下有关红酒的来源。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余念思绪飘远,想到了其他方面从佛罗伦萨特意空运的t骨牛排,这得多少钱?万一之后她达不成合同的要求,岂不是要赔上一大笔食材费? 于是,余念咽了一口唾液,淡定自若说:不过,沈先生,你有中式的食物吗?譬如挂面什么的,我的要求不多,再给我加个蛋就好了。 沈薄立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一双清冷的眼望向她。 余念略心虚,颤声说:那要不,我蛋也不要了? 灯光下,黄澄澄的光打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更添几分阴鸷。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余念,似乎是在怪她不解风情。 沈薄立时停下 灯光下,黄澄澄的光打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更添几分阴鸷。 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着余念,似乎是在怪她不解风情。 正文 28.第二十八集 余念与他僵持了一会儿,舔舔下唇,险些要屈服了。 -- 第57页 请。 沈薄做出邀请的姿势,放她通行。意思是允许她开小灶,做点别的吃。 余念熟练地打了蛋,用热油炒出蛋花,再放汤,等水沸腾。 沈薄那边碳烤牛排的动作不停。 他在绯红色的肉上涂满细盐、橄榄油,以及未切割过的胡椒粒腌制两分钟,熬出一点香味,再用铁夹置于木炭架上烤制。 这样熏烤并不会使肉质老化,反倒柔嫩多汁,只是绝对不能超过三分熟,否则会影响口感。 余念不免嘀咕,人果然是杂食动物,最初猎食的野性未褪,闻到这种浓郁的肉香,唾液就泛滥成灾。 她强忍住饿感,又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吃什么,就找借口问问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余念错开眼,继续煮自己的面。 沈薄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排,蘸了柠檬汁,递到木念唇边,余小姐,我的个人习惯是,用餐时,女士优先。你不介意的话,能帮我尝一口吗? 余念没客气,咬下牛排。 那种鲜嫩的腥甜在唇齿间炸裂,偶尔,还能尝到一点胡椒的辛辣,将牛肉最纯的肉味完美呈现。 味道很好! 不得不说,味道实在是好。 相比之下,她吃的这一碗面就略显寡淡素净了。 余念味同嚼蜡,鼻尖嗅着沈薄那传来的碳烤香味,一时间,悲从心中来。 她是不是应该自信一点?说吃就吃? 饭毕,沈薄又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余小姐,忘记和你说了。我厨房的餐具从不让其他人使用,所以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会废弃,也算入你的使用物件之内。 余念心尖一颤,哆哆嗦嗦问:多多少? 餐具都是独家定制的,价格倒也不算贵,比之前空运来的牛排大概高了一倍的价格。 余念愣住了,她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闷心中。 这个人果然不是善茬,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就是披着楚楚衣冠的笑面虎。 她不敢再和沈薄杠上了,只问:沈先生今晚能给我有关犯人的档案吗? 好的,我会让张姨给你送过去。 还有,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他。 沈薄不答,但很明显,他知道了她口中的他是谁。 随即,他长腿一迈,带她去往楼上的房间。 余念想象了很多次关押杀人犯的牢房是怎样如果是在家中,应该会关押到霉臭四溢的地下室里,又或者是脏乱不堪的小阁楼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先生提供的居住房也这样整洁干净,甚至是精心布置过。 门徐徐打开,将里头的人慢慢展现出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相偏女相,有种阴柔的美。 他的左手腕被细细的锁链铐住,锁链很长,与天花板相接,长度可供他肆意行走,与卧床休息,但出不了门。 余念不明就里,轻声询问:你好? 她忘了,这个闭目养神的少年是个聋子,先天性耳聋。 他叫什么?余念问沈薄。 他没有名字。沈薄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会? 余念走近两步,少年忽的睁开眼。 他的唇色发白,抿唇时,有种小心翼翼的羞怯感。 余念得出一个较为滑稽的结论他是孤独且怕生的人,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甚至常年不说话,连发声系统都退化了。 这样的人居然会狠下心杀人吗? 余念盯着他的眼睛,唇形放得很慢:我叫余念,你呢? 他抬头,微讶,说:白 白什么? 白 那我就擅自叫你小白,可以吗? 小白没回答,他眼睫微颤,脆弱如同一触即破的蝶翼。 他又闭上眼,拒绝对话了。 余念只能关门,离开。 沈薄与她道晚安之前,突然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余小姐,你是如何背叛犯人的? 什么?她不懂他的这样犀利的措辞。 欲吐心声,必先信任。他顿了顿,轻笑,说:晚安。 晚安。余念心不在焉回答了一句。 也几乎是一瞬之间,被勾起了回忆的确,她用尽各种手段取得了犯人的信任,得知了他们内心的秘密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手将第一手资料交给警方。 这算是背叛吗? 余念坐到桌前,她点开台灯,打算彻夜工作。 桌边已经放了一杯咖啡,是现煮的,袅袅升腾白烟,迷住她的视线。 她喝了一口,很苦,也很涩,大脑终于清醒了。 现在看的是小白犯下的第一桩案子,他杀了一个酗酒的男人,无动机,埋伏已久,背后刺杀的。 奇怪的是,当时屋内还有男人的儿子,年仅七岁,他却没有杀他,而是仓促逃跑了。 有人说,是警方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另一起悲剧。 也有人说,是因为最起初,小儿子躲在门外,没被发现,才幸免于难。 -- 第58页 她指尖笃笃敲击桌面,心想:小白必然跟踪已久,所以才等到了这样合适的时机男人醉酒,瘫睡在沙发上。是被割喉致死,嘴巴还缝上了线。 而当时,年幼的儿子刚下课,按理说会跟小白撞上。 但小白没杀他,他也没告发他。 是邻居报的警。 为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资料,发现这个男人有酗酒的习惯,一发怒就对年幼的儿子使用暴力。他的儿子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沉默寡言,不愿出声。 他是默认父亲的死吗? 还有,为什么要缝上死者的嘴? 余念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他饱满的唇瓣被凌乱的线脚扣住唇缝,有种难言的可怖。 一个聋子,犯得着掩耳盗铃缝上对方的嘴吗? 他本来就听不到,何必多此一举。 又或者是,他憎恨人的言语? 很多罪犯往往会因一些小动作暴露自己的心境。 余念又翻开下一页,死者是个女人,年约三十六岁,浓妆艳抹,似乎是做歌舞厅营生的陪-酒女。 她死时脸被刮花了,一道道细密的痕迹,却又不像是妒恨,不带任何冲动色彩,下手又稳又狠。 那张照片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余念忍不住错开眼,再读下面档案发现,死者也有一个孩子,才七岁。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独立,母亲没在家时,还能照料好自己。 为什么要让这样年幼的孩子失去母亲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小白那一双眼纯净无暇,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美感,一碰就碎。 明明拥有这样干净的眼神,又为什么要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情? 最后一桩案件,小白杀害的不是年长的人,而是拐走了一个孩子。 然而他已被捕获,孩子却不知去向,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薄也应该是为了这个,才来委托她办事的。 警方也在寻找这个可怜的孩子,希望她还存活于世。 然而,小白什么都不肯说。 余念闭上眼,她双脚都支在椅子上,仰着头,重重喘一口气。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半点头绪全无。 许是夜太深了,她的脑中浑浑噩噩,思绪翩跹。 一会儿想到了父亲,在死的前一天还约定好带她去游乐园玩,结果隔日就从楼顶一跃而下,不带一丝留恋。 一会儿又想到了沈薄的话欲吐心声,必先信任。 她虽是一名测谎师,专门验证别人话语中的真伪,但自己却欺骗过太多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明是为了让世界更加干净,却捞了一手污-秽,自相矛盾到可笑的地步。 余念还记得半年前审讯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专门以色侍人,在情动时,又亲手将情人杀害,不留一丝痕迹。 在余念初次见到他时,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见过这么多女人的眼睛,唯独被你吸引,你相信这是一见钟情吗? 余念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却不得已将计就计,以此套话。 事毕,她转手就将资料交给警-方。 她与他的暧昧游戏,就此结束。 在临走时,余念还是和他道了别。 对方深深望着她,一双眼企图破开她的心防,悄然探入心底,我骗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没骗过你。余念小姐,我想我对你是真的一见钟情,即使被你背叛了,我还心存爱慕。 那一次,余念哑口无言,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有某种私人的愧疚情绪,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滋生得好没道理。 余念熄了灯,陷入沉沉的暮色之中。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不好,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她似乎又梦到了那个少年的眉目,完全看不清楚,连他原本清晰的眼神都被这么多年所见的事物给混淆,隐约只记得一点他的眼睛是人世间最动人的烟火,那一点星子般耀眼的眸光,即使是沧海桑田,亦不会变。 这个男人,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温暖。 天刚破晓,露重,空气湿寒。 当第一缕日光斜入厚重的窗帘缝隙内,余念就醒了。 她没开窗,睡的又迟,一觉醒来,脑仁涩疼,缺氧了一般。 桌上还留着昨夜喝剩的咖啡,浅浅的苦味在房间里蔓延。 余念洗漱了,换好衣服,端上杯子出去。 厨房里,是张姨在烤面包。 桌上放着一小碟深黑的蛋糕,是提拉米苏。 她随意用过几口,喝了半杯牛奶就不肯再吃了。 余念信步走进庭院,看到沈薄半倚在藤椅上。 他的眼睛半阖,嘴角染上一点笑意,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 沈薄正听着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演奏钢琴曲,是ludwig van beethoven的《月光曲》。 余念企图说早安,又想起他昨日所说的,不能以无礼举动打扰钢琴家的举动。 于是她悻悻转身,走回洋房里。 余念去了小白的房间,敲了敲门,又想起对方听不见,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很快,门就打开了。 小白抿着唇看她,眼中依旧有茫然与警惕。 -- 第59页 余念在纸上写字给他看:早安。 小白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越过他的身体,环顾屋内,窗帘都被拉上了,黑压压的一片,很压抑。 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 小白侧身,放她进来。 余念视线下调,对焦到他手上细细软软的链条,是由几条铁丝锻造在一块糅合而成,几乎是坚不可摧。 她问了一句:会疼吗? 复而想起他听不见,又写下:手疼吗? 小白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又一动不动了。 余念不出声,细细打量他。 他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被光一打,颊侧浮现一层薄薄的绒毛,还有一些细微的血丝。 他那样的弱不禁风,竟会让她产生一种保护欲。 余念拉开一点窗帘,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写了:我可以拉开一点窗户吗?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听不见也很美妙不是吗? 小白没有拒绝。 她又大着胆子问:你会说话吗?我听说耳聋的人因为心理问题,常年不说话以后,就会连带着丧失说话功能,甚至是对眼睛也会造成影响。那你呢?不说话是这个原因吗? 她写了亢长繁琐的一段,递到小白面前,要他看。 我小白像是个羞涩的大男孩,要他笑就勉强笑一声,才出了一个字,觉得音调沙哑扭曲,就不肯再说了。 别怕,我不在意你的声音。 我他又一次鼓起勇气,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说出一句流畅的话,垂眸,不语。 余念不逼他,在纸上跟他对话,虽然他常常三句只答两句,但也算是相谈甚欢。 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不答。 我喜欢吃酸辣粉,还有米线,凉皮也好吃,你吃过这些小吃吗? 小白怔怔看她,最终摇摇头。 那我给你做,做好了端上来给你,你能吃辣吗? 小白抿唇,小心翼翼在纸上写:一点点。 那好,你等我。她不急于逼迫小白说出真相,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余念照着网上的做法,真做了两碗酸辣粉端上楼。 你吃吃看,我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肯定没有外头店里的好。她满心期盼地望着他。 小白怔松一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结果被辣味呛到了,咳地面红耳赤。 余念给他递水,又拍了拍他的脊背,焦急问:没事吧? 小白以手掩唇,缓缓摇摇头。由于咳嗽,情绪变得激动,他的脖颈都从薄弱的浅白变成了浓烈的绯色。 余念想要把面撤下了,又被小白小心翼翼地拦住。 他一声不吭,再次举筷,吃了一小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余念则在旁边陪他吃,浅浅笑,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是因为不想辜负她的美意,所以才这样吃的一干二净吗? 吃不下不用勉强的,我口味比较重,都险些忘记顾忌你了。余念说。 小白只沉默地吃着,不语,最终,一碗面就这样见了底。 临到中午,余念跟小白道了别。 他这次没闭眼,态度也有所转变,不再那样疏远而警惕。他的手紧攥住门把手,一瞬不瞬盯着她。 余念哑然失笑:我下午再过来。 小白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回头,在转身时,原本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落下,归于平静。 到了厨房,余念在拿碗筷时与沈薄插身而过,听他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余小姐,昨天的问题还没问完。 什么? 背叛人的滋味如何,有一丝的愧疚吗? 余念抿唇,不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沈薄也不说话了,他微笑着,自顾自吃饭。 余念脑中纷乱,他是在讽刺她自作自受吗?但从神态上看又不像是。 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般人都会诧异她对一个犯人的态度这样温和,偏偏沈薄什么都不过问。也不知他是极力遵守之前的条约,还是对她的心理了如指掌。 余念吃完了饭,倒没有立刻去见小白,而是回房看一些档案。 就在这时,沈薄突然敲门,站在门边。 他端着一杯咖啡,袅袅升腾的热气萦绕他清俊的脸,有种雾里看花的韵致。 这是给你的。沈薄礼貌地说。 谢谢沈先生。她放下手里的黄纸袋,接过咖啡,小抿一口。 余光间,她见沈薄还没走,不免疑惑:沈先生还有事? 自然是有,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余小姐。 余念皱眉,从心底抵触这个人。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像是警示她,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问。 如果一个日本人和德国人生下了混血,那么这个混血各自拥有两国一般的血统,是吗? 没错。 那如果这个混血,再和另一个英意混血交往,生下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会有四个国家的血统,对吗? -- 第60页 是的,你想说什么呢?沈先生。 我想说的是,一旦开始混入不同的血统,再怎么洗涤,都无法回归起初最纯净单调的样子。 他是在说,无论小白有什么苦衷,再怎样都是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所以他无法被救赎。 你放心吧,沈先生,三天以后,我会告诉你们那个女孩的去向。 沈薄神色不变,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微表情,只是脸上的兴味更浓郁了,说:所以你已经打算好了,要背叛他了是吗? 余念避而不答,我要开始工作了,沈先生,我们晚上再见? 那么,在工作的同时,请保重自己的身体,他温柔一笑,补充,午安,余小姐。 等他完全走远了,余念才翻开档案继续看有关小白的讯息他的耳聋原来不是遗传性的,而是母亲在怀孕期食用了毒性药物,从而造成他的听力损伤。 他母亲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生下他。 所以,他是因为后天被漠视,才养成这个性格吗? 并且影射在死者身上,肆意宣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 还是搞不懂。 余念不看了,转而去小白那里。 他还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像。 看见她来了,他歪头,抿出一个微笑,连喜悦都这样小心翼翼。 余念在纸上潦草写下:你想看电影吗? 看电影?他回复。 恐怖片,或者爱情片,什么都可以。 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余念搬来了笔记本,给他放映上一个月刚出的恐怖片。 她看到中段,才察觉出不妥当来。 里面有很多血腥的画面,岂不是在提醒他一样? 余念侧头,偷偷瞄了一眼小白的表情,他的神情漠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电影结束,余念被吓得不清,还心有余悸。 小白尝试着开口说话:怕? 他只能说一些简短的单音,起初语调很古怪,后续慢慢变好了一些。 有点怕,我不太敢看恐怖片。余念如实说。 他们聊了一会儿,余念就打算回房睡觉了。 走之前,小白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拽住余念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猛,爆发着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力量。 余念心头一跳,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 她低头,目光在手腕上流转他的五指已经快要嵌入她的皮肤了,留下又紧又深的红痕。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沈薄的话混血终究只会是混血血统,他们不可能变得纯净。所以,做过恶事的人,有可能恢复善良的本性吗? 小白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削瘦的肩头微微颤动,语不成调地说: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余念企图平复他的情绪,手掰动他的五指,淡定自若地用口形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对对我这么好。 小白,你弄疼我了。 她开始慌里慌张,也忘记小白是个聋子的事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是乞求地问她: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弄疼我了!小白!她厉声爆喝。 终于,小白像是有所察觉,松开了手。 他瑟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道歉,最终抱紧了自己的头。 晚安。余念写下这二字,关上门,逃之夭夭。 她的确是有所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白情绪的转变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快,只要再加一把劲,应该就能破开他的心防。 正文 29.第二十九集 天刚破晓,露重,空气湿寒。 当第一缕日光斜入厚重的窗帘缝隙内,余念就醒了。 她没开窗,睡的又迟,一觉醒来,脑仁涩疼,缺氧了一般。 桌上还留着昨夜喝剩的咖啡,浅浅的苦味在房间里蔓延。 余念洗漱了,换好衣服,端上杯子出去。 厨房里,是张姨在烤面包。 桌上放着一小碟深黑的蛋糕,是提拉米苏。 她随意用过几口,喝了半杯牛奶就不肯再吃了。 余念信步走进庭院,看到沈薄半倚在藤椅上。 他的眼睛半阖,嘴角染上一点笑意,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 沈薄正听着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在演奏钢琴曲,是ludwig van beethoven的《月光曲》。 余念企图说早安,又想起他昨日所说的,不能以无礼举动打扰钢琴家的举动。 于是她悻悻转身,走回洋房里。 余念去了小白的房间,敲了敲门,又想起对方听不见,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很快,门就打开了。 小白抿着唇看她,眼中依旧有茫然与警惕。 余念在纸上写字给他看:早安。 小白点点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越过他的身体,环顾屋内,窗帘都被拉上了,黑压压的一片,很压抑。 -- 第61页 我可以进去吗?她又问。 小白侧身,放她进来。 余念视线下调,对焦到他手上细细软软的链条,是由几条铁丝锻造在一块糅合而成,几乎是坚不可摧。 她问了一句:会疼吗? 复而想起他听不见,又写下:手疼吗? 小白摇摇头,坐在椅子上,又一动不动了。 余念不出声,细细打量他。 他的脸色比昨天还要苍白,被光一打,颊侧浮现一层薄薄的绒毛,还有一些细微的血丝。 他那样的弱不禁风,竟会让她产生一种保护欲。 余念拉开一点窗帘,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写了:我可以拉开一点窗户吗?我觉得你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听不见也很美妙不是吗? 小白没有拒绝。 她又大着胆子问:你会说话吗?我听说耳聋的人因为心理问题,常年不说话以后,就会连带着丧失说话功能,甚至是对眼睛也会造成影响。那你呢?不说话是这个原因吗? 她写了亢长繁琐的一段,递到小白面前,要他看。 我小白像是个羞涩的大男孩,要他笑就勉强笑一声,才出了一个字,觉得音调沙哑扭曲,就不肯再说了。 别怕,我不在意你的声音。 我他又一次鼓起勇气,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说出一句流畅的话,垂眸,不语。 余念不逼他,在纸上跟他对话,虽然他常常三句只答两句,但也算是相谈甚欢。 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不答。 我喜欢吃酸辣粉,还有米线,凉皮也好吃,你吃过这些小吃吗? 小白怔怔看她,最终摇摇头。 那我给你做,做好了端上来给你,你能吃辣吗? 小白抿唇,小心翼翼在纸上写:一点点。 那好,你等我。她不急于逼迫小白说出真相,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余念照着网上的做法,真做了两碗酸辣粉端上楼。 你吃吃看,我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肯定没有外头店里的好。她满心期盼地望着他。 小白怔松一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结果被辣味呛到了,咳地面红耳赤。 余念给他递水,又拍了拍他的脊背,焦急问:没事吧? 小白以手掩唇,缓缓摇摇头。由于咳嗽,情绪变得激动,他的脖颈都从薄弱的浅白变成了浓烈的绯色。 余念想要把面撤下了,又被小白小心翼翼地拦住。 他一声不吭,再次举筷,吃了一小口。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余念则在旁边陪他吃,浅浅笑,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是因为不想辜负她的美意,所以才这样吃的一干二净吗? 吃不下不用勉强的,我口味比较重,都险些忘记顾忌你了。余念说。 小白只沉默地吃着,不语,最终,一碗面就这样见了底。 临到中午,余念跟小白道了别。 他这次没闭眼,态度也有所转变,不再那样疏远而警惕。他的手紧攥住门把手,一瞬不瞬盯着她。 余念哑然失笑:我下午再过来。 小白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回头,在转身时,原本扬起的嘴角一点一点落下,归于平静。 到了厨房,余念在拿碗筷时与沈薄插身而过,听他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余小姐,昨天的问题还没问完。 什么? 背叛人的滋味如何,有一丝的愧疚吗? 余念抿唇,不语。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沈薄也不说话了,他微笑着,自顾自吃饭。 余念脑中纷乱,他是在讽刺她自作自受吗?但从神态上看又不像是。 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般人都会诧异她对一个犯人的态度这样温和,偏偏沈薄什么都不过问。也不知他是极力遵守之前的条约,还是对她的心理了如指掌。 余念吃完了饭,倒没有立刻去见小白,而是回房看一些档案。 就在这时,沈薄突然敲门,站在门边。 他端着一杯咖啡,袅袅升腾的热气萦绕他清俊的脸,有种雾里看花的韵致。 这是给你的。沈薄礼貌地说。 谢谢沈先生。她放下手里的黄纸袋,接过咖啡,小抿一口。 余光间,她见沈薄还没走,不免疑惑:沈先生还有事? 自然是有,我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余小姐。 余念皱眉,从心底抵触这个人。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像是警示她,又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问。 如果一个日本人和德国人生下了混血,那么这个混血各自拥有两国一般的血统,是吗? 没错。 那如果这个混血,再和另一个英意混血交往,生下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会有四个国家的血统,对吗? 是的,你想说什么呢?沈先生。 我想说的是,一旦开始混入不同的血统,再怎么洗涤,都无法回归起初最纯净单调的样子。 -- 第62页 他是在说,无论小白有什么苦衷,再怎样都是一个有过污点的人,所以他无法被救赎。 你放心吧,沈先生,三天以后,我会告诉你们那个女孩的去向。 沈薄神色不变,也没有松了一口气的微表情,只是脸上的兴味更浓郁了,说:所以你已经打算好了,要背叛他了是吗? 余念避而不答,我要开始工作了,沈先生,我们晚上再见? 那么,在工作的同时,请保重自己的身体,他温柔一笑,补充,午安,余小姐。 等他完全走远了,余念才翻开档案继续看有关小白的讯息他的耳聋原来不是遗传性的,而是母亲在怀孕期食用了毒性药物,从而造成他的听力损伤。 他母亲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生下他。 所以,他是因为后天被漠视,才养成这个性格吗? 并且影射在死者身上,肆意宣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 还是搞不懂。 余念不看了,转而去小白那里。 他还是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刻精美的人像。 看见她来了,他歪头,抿出一个微笑,连喜悦都这样小心翼翼。 余念在纸上潦草写下:你想看电影吗? 看电影?他回复。 恐怖片,或者爱情片,什么都可以。 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余念搬来了笔记本,给他放映上一个月刚出的恐怖片。 她看到中段,才察觉出不妥当来。 里面有很多血腥的画面,岂不是在提醒他一样? 余念侧头,偷偷瞄了一眼小白的表情,他的神情漠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电影结束,余念被吓得不清,还心有余悸。 小白尝试着开口说话:怕? 他只能说一些简短的单音,起初语调很古怪,后续慢慢变好了一些。 有点怕,我不太敢看恐怖片。余念如实说。 他们聊了一会儿,余念就打算回房睡觉了。 走之前,小白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拽住余念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猛,爆发着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力量。 余念心头一跳,在瞬间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杀人犯的事实。 她低头,目光在手腕上流转他的五指已经快要嵌入她的皮肤了,留下又紧又深的红痕。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沈薄的话混血终究只会是混血血统,他们不可能变得纯净。所以,做过恶事的人,有可能恢复善良的本性吗? 小白的情绪显得很激动,他削瘦的肩头微微颤动,语不成调地说: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余念企图平复他的情绪,手掰动他的五指,淡定自若地用口形告诉他:我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对对我这么好。 小白,你弄疼我了。 她开始慌里慌张,也忘记小白是个聋子的事实。 他的手越收越紧,几乎是乞求地问她:你想要知道什么? 你弄疼我了!小白!她厉声爆喝。 终于,小白像是有所察觉,松开了手。 他瑟缩成一团,语无伦次地道歉,最终抱紧了自己的头。 晚安。余念写下这二字,关上门,逃之夭夭。 她的确是有所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白情绪的转变比她想象的要来得快,只要再加一把劲,应该就能破开他的心防。 余念回了房,门窗四合,只余下一盏台灯,散发暖光,伴着她。 说实话,她做这一行这么几年,从没见过小白这样的。 他望着她时,眼神纯净的像是一个孩子,毫无一丝伪装的情绪,是幼儿对长者的孺慕。 他渴求爱,并且,他没有说谎。 余念再次翻开档案,一天不看,黄纸袋上已有浅浅的纸屑粉。这种材质的确是容易破碎,起毛,继而散开的。 明明已经确定过无数次的资料,她却仍旧一次次翻阅,希望从中找出破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用来推翻小白是杀人犯这个假设。 看来她是疯了。 沈先生请她来,是为了寻找出那个女孩的下落,而不是为了让她帮小白脱罪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翻阅那些现场拍摄的照片。 突然,门被敲响了。 余念一惊,照片四散到地面上。 她懊恼地捶在桌上,起身,开门。 屋外只有黑沉沉的走道,没有人。 她低头,只见一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摆在小型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香薰器皿,内部燃着蜡烛,小碟里滴着精油,下面垫着纸条写着晚安,余小姐。 是沈先生送的,她认得他的字迹。 他还真是处处制造浪漫,给她惊喜。 余念的心稍微柔软了一点,她将推车拉进房间,走了几步,车轮被什么绊住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那张死者的脸部特写。 余念嫌恶地将照片推远,企图放回桌上。 -- 第63页 这时,她突然察觉照片背后有异样,翻看了两眼,只见照片底图下角有一点泛黄的字迹。 余念的敏锐,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古怪。 她熄灭了香薰灯,用牙签沾住香薰上的精油,徐徐在泛黄的字迹上晕开有了,是2016-08-03,山月ktv。 这是死亡预告! 余念大惊失色,她又拿出另外一张歌舞厅女的脸部特写,核对了犯案时间,真的是八月三日,就在几天前! 她染开后面的字迹,上头清晰地写道:我将线索放在勘查现场的照片背后,是不是很令人不可思议呢?很快就会有替罪的羔羊前往地狱,带着他仅剩的罪孽。我必将救赎他,连同他渴求救赎的孩子。 余念哑口无言,她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需要理清起因经过,从头开始。 这张照片之所以能呈现字迹,应该是先用无色酸性溶液在白纸上写字,干了以后,用溴瑞香草蓝浸湿就会呈现出黄色的字迹。 而沈先生给她预备的那一样香薰精油里,就混入了溴瑞香草蓝,所以在燃烧挥发出溶液时,照片底下就会有反应。 这个男人早就察觉了吗? 那又为什么不说,偏偏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他骨子里的冷情让余念发寒,又将她先前对沈先生温柔面孔的判断统统摧毁。 只是,凶手是如何做到在勘查现场拍摄的照片上做手脚的? 他不可能混入警方内部,那么就有可能,照片是早就被他拍摄下的,早就做了手脚,然后在收集照片交于警方时,混入其中。 而一般初步调查现场的要么警方的技术工种,要么就是一些长期合作的法医单位,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刑事摄影员完成拍摄后第一个接触照片的人,甚至是参与工作的法医人员! 何况,警方又如何会怀疑自己拍摄下的证据呢? 谁又想得到,凶手在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候,就给了提示,他们却又视而不见呢?! 余念的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她险些要崩溃躲在背后看别人惊恐、害怕、无措,就这么有趣,是吗? 还有,替罪羊,以及他渴望救赎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小白只是替罪羊吗?他渴望救赎那个孩子? 她要疯了。 也没有时间了。 余念下楼,打算去找沈薄说个清楚,至少要让警方尽快知晓这些事。 二楼,房门紧闭,然而门缝下溢出的光,暴露了他还未睡的事实。 余念曲指轻轻叩门,唤道:沈先生,你睡了吗? 敲了三下,才有回音。 请进,余小姐。 门果然开了。 余念蹑手蹑脚进门,刚越过浴室,就见沈薄从中踏出。 他穿着整洁的浴袍,身上散发着清冽的味道。 发梢还微湿,颜色更深了,那些水沿着丝丝分明的发间滑落至鼻尖,留下清澈剔透的嫩珠。 沈薄微笑,开口:点心吃了吗? 余念微张嘴,我 嗯?他的笑弧更深了,还没吃,我看得出来,你的嘴角没有粉屑,也没有用餐巾擦拭过留下的浅浅红痕。 沈先生她急于打断他,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 你的皮肤比较敏感,又显白,不是吗?他突然走上来,猛地将余念扣在墙上他的手滞留在她的手腕处,骨节分明,一寸寸抚动着,将她压制在墙根,紧贴冰冷的墙。 余念被吓了一跳,却没比他弄疼。 她反应过来,现在的姿势太过于暧昧。 沈薄近在咫尺,目光赤-裸地打量她。 他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放-荡,有种和煦的温文尔雅,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绝对不会对她做些什么。 沈先生?余念眨了眨眼,问。 沈薄将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最终微张双手,完全放开了她。 看啊,你的手腕不就是这样吗?稍一触碰,就会泛红,我在验证给你看,我对你的了解。 余念视线下移,果然,她的手腕有一丝浅浅的红痕,虽然触目惊心,却没有一点痛感。 这个男人,真是奇怪。 余念避而不答,只捡着要紧的说:沈先生,那些照片有问题,经由我的判断,凶手可能是当时勘查现场时负责拍照的刑侦人员,而接触过照片的基本就只有统计与收集物证的法医,所以,小白是无辜的。 我已经知道了,并且给警方发送了讯息。他们早已察觉,而小白和凶手的关系匪浅,他不肯说出凶手的去向,以及那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些?让我一个人查这么久? 这是警方的要求,在未验证你的能力之前,不得暴露要求保密的工作。而现在,你合格了。沈薄依旧浅浅笑,笑意暧昧而朦胧,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背叛,所以松了一口气吗? 是的,我很庆幸。余念如实说。 -- 第64页 那么,继续工作吧,余小姐,你还未曾获得他的心。沈薄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说的他一直指的是小白。 余念又回了房里,她手上的余温未褪,细嗅一下,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是薄荷,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下泠然逼人的清香,毫无矫揉造作的浓郁甜味,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兰花吗? 余念又想起了小时候得到的那一块手帕,上面就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是脉脉兰花香。 隔天早上,余念还是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小白。 昨天的事虽然还历历在目,但她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踏入房中。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固定的位置,好像裤子底下有强力胶,一沾上,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过,今天他把窗户拉开了,流入了阳光,映在他发白的脸与空洞的瞳孔之中,有了点活气。 余念带了一碟兔子包,莲蓉蛋黄馅儿,娇小可爱,咬下去,嘴里充斥着鼓鼓囊囊的奶香。 她拿了一个,递到小白的嘴角,眼睛笑得像是两汪月牙儿,吃吃看,我做的。 小白点点头,没回绝。 他接过兔子包,小口咬了,吃的很秀气。 喜欢吗?她又写下问题。 喜欢。小白回。 你昨天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余念不想避开昨天,还是照常与他相处,那样的话,太假了。 想要让人信任,就必须以真心换真心,所以才会迷失。 小白指尖颤动,他垂眸,没有力气,也不想提笔回复。 想要听听,我是怎么想的吗? 小白看她一眼,眼睛亮了起来,点了点头。 余念一笔一划,认真在纸上写着:其实,一开始接近你,我是有所图的。我是学心理的,现在是测谎师。就是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推断出你在想什么,即使不说话,我也会读心术,看出你的一点破绽,知道你的情绪。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很干净,所以我觉得你并没有杀人。 她写完这样繁琐的一段,先交给小白看。 小白看完,只抿了抿唇,不言语。 余念继续写:你觉得你袒护的那个人是好人吗?他看似都在杀伤害孩子的父母,但他一定是好人吗?那你知道,他称呼你为懦弱待宰的羊羔吗?那个孩子真的是安全的吗? 小白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挥舞双手,只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他艰难地出声,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我相信你,告诉你全部事情。 偏执的沈先生 正文 30.第三十一集 白心这次几乎是事发后,当即跟着王师兄抵达现场。 这一次,凶手虽擦拭了指纹以及清理了整个房间,却并未擦干血迹。似是刻意挑衅警-方,留下了这样明显的痕迹。 白心步入浴室,这才知道凶手不删除血迹的原因。因为是油漆墙,即使擦拭了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没必要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白心观察了一下血迹,是沿圆心向四处挥洒,呈抛甩状血迹。 血的颜色都一样深,应该是最开始挣扎,所以四处抛洒血迹,而后来渐渐无力,从而放弃抵抗。 白心再沿着瓷砖摸过去,浴缸上还有两处摩挲痕迹,显然是凶手用绳子把死者双手捆缚在铁制把手上,防止她逃脱。 不过还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按理说,如果凶手割开脉搏,死者就开始挣扎的话,肯定有一处区域是沾不到血迹的,也就是被凶手的身体挡住了,所以那一块地面会非常干净。 即使是后来,凶手退开,那一块地面再次染上血液。 这样干涸的颜色也会与其他区域的血迹不同,因为滴血的时间上有所差异。 可这一圈的血迹都呈现出一致的颜色以及抛掷力道,就好像凶手一直旁观着,并未靠近死者,割开她的手腕一样。 白心想不出来,索性放弃联想。就算知道死法也没用,凶手很精明,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这样缜密的计划几乎堪称完美,居然没有一丝的破绽。 如果拿报的是凶手,那么他肯定是熟悉死者的人,否则不该知道这样的习惯。 白心问:王师兄,今天死的人和前几天那个勒死的,有什么联系吗?比如她们是朋友之类的? 王师兄说:这个我们也去查了,很遗憾,她们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幼儿园都不是同学,职业差的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啊,还真有一个,这个也获得了大额的人身保险赔偿金,有人说凶手就是故意挑选这样的人下手,甚至可能是保险推销的工作人员,否则怎么可能知道死者的基本信息? 这不算是蓄意他杀,所以保险金赔定了吧?白心问。 是啊,再这样下去,公司都得破产了,要是我也有一个什么妹妹被王师兄想了一下,又打住了,算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 第65页 等到白心摘掉手套走出犯-案现场,她忽觉如芒在背,针刺一般,炙热而隐秘。 许是她余光看到了什么,总觉得十分不适。白心匆匆扫了一眼外面拥挤的人群,视线一下子被一个深黑西装的男人所吸引。 这个人好像是 白心靠着自己敏锐的直觉,几步追了上去。 那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白心闭上眼,回顾之前的画面,从那个人锋利的侧面轮廓来看,似乎是她在医院碰到的那个男人。 下班以后, 白心回到了公寓里。 她下意识踩在地毯上,却发觉脚底下有一个什么生硬的东西。 白心掀开地毯,一看,是一枚包装精美的薄荷糖,上面有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很显然对方做足了清洁工作,是在暗示白心他得知了她所有的讯息,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的举动,不失为是一种警告。 白心怕了,她倒退两步,按响苏牧的门铃。 很快的,有人打开门,问:白小姐下班了? 苏老师,救救我,我好像被盯上了。 我知道。 你知道? 从手法上来看,这个人自以为是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你,换言之,就是很嚣张。苏牧淡然说,进来吧,我做了晚饭,不介意可以再请你一顿。 嗯,谢谢。白心当然没有二话,几步就进了屋子。 苏牧原本想关门,后又倒退一步,取了个便利贴以及水笔,画上了 sum; i 的符号,贴在白心的门上。 白心不明就里,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牧说:sum;是求和的意思,i表示未知数,表示对他求和,我们得知道题型的性质。 她恍然大悟,也就是苏牧在帮她用这种蹩脚的方式询问动机,毕竟她是被那个幕后的人盯上的对象。 是必须要她死,还是有所企图? 白心再次关上门,坐到了餐桌前。 她绞着手指,坐立不安,连吃东西都丧失了味觉,舌尖只有咸味,尝不到回甘。 是她太紧张了,杞人忧天,危险还没降临就折腾自己。 苏牧说:做了点蛋羹,容易消化,对胃好,不吃饭总要吃两口这个。 白心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她木讷点头,尝了两口,又放下了勺子,在想事情。 又多了一名死者是吗?苏牧在餐桌上谈及这个并无半点不适,他吃饱了,拿纸巾捻了嘴角,清理碗碟上的残渣。 说实话,你怕吗?白心问苏牧,他是个杀人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总觉得,我会是下一个。 白心害怕不是没有道理,她是女性,符合标准,继而又被警告。 苏牧一言不发,他出门,从白心的门上扯下那张便利贴,上面除却sum; i 符号,后面又加了一个,图形是一个圆圈加一道横杆,意为空集,即为无解。 也就是说,想求和,没门。 那个人跟着她一直到了家门口,又添上了这样一笔? 白心惊得汗湿脊背,她舔了舔下唇,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信?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苏牧说。 观察什么? 苏牧把门关上,锁好一切,才郑重出声:观察一切我感兴趣的事情,包括这次的薄荷糖案件。几天前,那个人就应该注意到你了,但他却不知,你是在我的指引下推动案件发展。所以,在他跟踪你的同时,就由我在暗处观察他。而刚才,我在窗台目睹了他跟踪你的全过程。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心说。 差不多,苏牧说,但是我想,他并不想杀害你,只是适当的给你一点警告,让你不要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因为他是凶手? 苏牧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没那么简单。再怎么胆子大,也不该愚笨到这种程度,肆无忌惮找上门来。如果我是凶手,就会伺机以待,寻求一招致命的方式。 也对,如果是凶手,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前来露出马脚。 不过也有可能,他并未有马脚会暴露,所以才无所畏惧。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继续查吧。苏牧不肯说话了,他眼神飘忽,转向窗外。 白心张了张嘴,也熄了声。 对了,苏牧忽的想到什么,但请切记,这人绝非善茬,他已在便利贴上讲明来意了。 来意? 苏牧又摆出那张纸,一字一句,慢条斯理说道:如若继续,不死不休。 白心抿了抿唇,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没准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她还是做自己职责之内的工作,老老实实,本分做人比较好。 毕竟,她的命还值钱。 隔日,白心在单位里只字未提有关薄荷糖的事儿,还被王师兄嘲白大侦探是三分钟热度。 -- 第66页 而就在这时,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有目击者声称,两名死者在死前的几日都有和一个穿深黑色西装的男人会面,会面地点十分隐蔽,又不似约会。 白心心觉有鬼,又不敢去确认,生怕真是那个男人。 她去送个资料,偶经审讯室,里头传来熟稔的嗓音,正是那个男人。 出于好奇,白心还是躲墙角,听了一耳朵。 有人问他:请问5月28日早上7点,你在什么地方? 男人依旧沉着而稳重:是指不在场证明吗?我在扇叶早点店吃早茶,老规矩了,不信可以去询问,那里的人都能作证。 嗯,那么前天半夜,你又在什么地方? 我当时在加班,有同事可以作证,这点毋庸置疑。 审讯的人为难了,他们面面相觑,看样子是核对过了,不在场的证明确实成立。 死者被害时间不在现场,那么就完全可以排除被这个男人杀害死者的嫌疑了,证据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浅显而有力。 男人轻笑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走了吗?我还需要加班。 好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再联系你,麻烦了。 白心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后退几步,企图躲开。但这里楼道太长,怎样都找不到位置可以暂且躲避。 她迎上了那个男人的目光,顿了顿,干笑:你好,又见面了。 男人没笑,一双眼冷的出奇,第二次见面,白小姐最近可好?我叫沈薄,下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沈先生。 白心点点头,说:沈先生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的。沈薄抬步要走,又绕回来,问:对了,白小姐。 什么? 他勾唇,似笑非笑:你爱吃薄荷糖吗? 嗯? 没等白心回复,他就自顾自出声,道:我挺喜欢的。 白心这次几乎是事发后,当即跟着王师兄抵达现场。 这一次,凶手虽擦拭了指纹以及清理了整个房间,却并未擦干血迹。似是刻意挑衅警-方,留下了这样明显的痕迹。 白心步入浴室,这才知道凶手不删除血迹的原因。因为是油漆墙,即使擦拭了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没必要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 白心观察了一下血迹,是沿圆心向四处挥洒,呈抛甩状血迹。 血的颜色都一样深,应该是最开始挣扎,所以四处抛洒血迹,而后来渐渐无力,从而放弃抵抗。 白心再沿着瓷砖摸过去,浴缸上还有两处摩挲痕迹,显然是凶手用绳子把死者双手捆缚在铁制把手上,防止她逃脱。 不过还是有一点非常奇怪。 按理说,如果凶手割开脉搏,死者就开始挣扎的话,肯定有一处区域是沾不到血迹的,也就是被凶手的身体挡住了,所以那一块地面会非常干净。 即使是后来,凶手退开,那一块地面再次染上血液。 这样干涸的颜色也会与其他区域的血迹不同,因为滴血的时间上有所差异。 可这一圈的血迹都呈现出一致的颜色以及抛掷力道,就好像凶手一直旁观着,并未靠近死者,割开她的手腕一样。 白心想不出来,索性放弃联想。就算知道死法也没用,凶手很精明,没有留下任何讯息,这样缜密的计划几乎堪称完美,居然没有一丝的破绽。 如果拿报的是凶手,那么他肯定是熟悉死者的人,否则不该知道这样的习惯。 白心问:王师兄,今天死的人和前几天那个勒死的,有什么联系吗?比如她们是朋友之类的? 王师兄说:这个我们也去查了,很遗憾,她们没有任何联系,就连幼儿园都不是同学,职业差的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啊,还真有一个,这个也获得了大额的人身保险赔偿金,有人说凶手就是故意挑选这样的人下手,甚至可能是保险推销的工作人员,否则怎么可能知道死者的基本信息? 这不算是蓄意他杀,所以保险金赔定了吧?白心问。 是啊,再这样下去,公司都得破产了,要是我也有一个什么妹妹被王师兄想了一下,又打住了,算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等到白心摘掉手套走出犯-案现场,她忽觉如芒在背,针刺一般,炙热而隐秘。 许是她余光看到了什么,总觉得十分不适。白心匆匆扫了一眼外面拥挤的人群,视线一下子被一个深黑西装的男人所吸引。 这个人好像是 白心靠着自己敏锐的直觉,几步追了上去。 那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再也没了踪迹。 白心闭上眼,回顾之前的画面,从那个人锋利的侧面轮廓来看,似乎是她在医院碰到的那个男人。 下班以后, 白心回到了公寓里。 她下意识踩在地毯上,却发觉脚底下有一个什么生硬的东西。 白心掀开地毯,一看,是一枚包装精美的薄荷糖,上面有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很显然对方做足了清洁工作,是在暗示白心他得知了她所有的讯息,并且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第67页 这样的举动,不失为是一种警告。 白心怕了,她倒退两步,按响苏牧的门铃。 很快的,有人打开门,问:白小姐下班了? 苏老师,救救我,我好像被盯上了。 我知道。 你知道? 从手法上来看,这个人自以为是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你,换言之,就是很嚣张。苏牧淡然说,进来吧,我做了晚饭,不介意可以再请你一顿。 嗯,谢谢。白心当然没有二话,几步就进了屋子。 苏牧原本想关门,后又倒退一步,取了个便利贴以及水笔,画上了 sum; i 的符号,贴在白心的门上。 白心不明就里,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牧说:sum;是求和的意思,i表示未知数,表示对他求和,我们得知道题型的性质。 她恍然大悟,也就是苏牧在帮她用这种蹩脚的方式询问动机,毕竟她是被那个幕后的人盯上的对象。 是必须要她死,还是有所企图? 白心再次关上门,坐到了餐桌前。 她绞着手指,坐立不安,连吃东西都丧失了味觉,舌尖只有咸味,尝不到回甘。 是她太紧张了,杞人忧天,危险还没降临就折腾自己。 苏牧说:做了点蛋羹,容易消化,对胃好,不吃饭总要吃两口这个。 白心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她木讷点头,尝了两口,又放下了勺子,在想事情。 又多了一名死者是吗?苏牧在餐桌上谈及这个并无半点不适,他吃饱了,拿纸巾捻了嘴角,清理碗碟上的残渣。 说实话,你怕吗?白心问苏牧,他是个杀人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总觉得,我会是下一个。 白心害怕不是没有道理,她是女性,符合标准,继而又被警告。 苏牧一言不发,他出门,从白心的门上扯下那张便利贴,上面除却sum; i 符号,后面又加了一个,图形是一个圆圈加一道横杆,意为空集,即为无解。 也就是说,想求和,没门。 那个人跟着她一直到了家门口,又添上了这样一笔? 白心惊得汗湿脊背,她舔了舔下唇,问: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回信?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苏牧说。 观察什么? 苏牧把门关上,锁好一切,才郑重出声:观察一切我感兴趣的事情,包括这次的薄荷糖案件。几天前,那个人就应该注意到你了,但他却不知,你是在我的指引下推动案件发展。所以,在他跟踪你的同时,就由我在暗处观察他。而刚才,我在窗台目睹了他跟踪你的全过程。 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心说。 差不多,苏牧说,但是我想,他并不想杀害你,只是适当的给你一点警告,让你不要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因为他是凶手? 苏牧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可能没那么简单。再怎么胆子大,也不该愚笨到这种程度,肆无忌惮找上门来。如果我是凶手,就会伺机以待,寻求一招致命的方式。 也对,如果是凶手,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前来露出马脚。 不过也有可能,他并未有马脚会暴露,所以才无所畏惧。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继续查吧。苏牧不肯说话了,他眼神飘忽,转向窗外。 白心张了张嘴,也熄了声。 对了,苏牧忽的想到什么,但请切记,这人绝非善茬,他已在便利贴上讲明来意了。 来意? 苏牧又摆出那张纸,一字一句,慢条斯理说道:如若继续,不死不休。 白心抿了抿唇,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没准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她还是做自己职责之内的工作,老老实实,本分做人比较好。 毕竟,她的命还值钱。 隔日,白心在单位里只字未提有关薄荷糖的事儿,还被王师兄嘲白大侦探是三分钟热度。 而就在这时,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有目击者声称,两名死者在死前的几日都有和一个穿深黑色西装的男人会面,会面地点十分隐蔽,又不似约会。 白心心觉有鬼,又不敢去确认,生怕真是那个男人。 她去送个资料,偶经审讯室,里头传来熟稔的嗓音,正是那个男人。 出于好奇,白心还是躲墙角,听了一耳朵。 有人问他:请问5月28日早上7点,你在什么地方? 男人依旧沉着而稳重:是指不在场证明吗?我在扇叶早点店吃早茶,老规矩了,不信可以去询问,那里的人都能作证。 嗯,那么前天半夜,你又在什么地方? 我当时在加班,有同事可以作证,这点毋庸置疑。 审讯的人为难了,他们面面相觑,看样子是核对过了,不在场的证明确实成立。 -- 第68页 死者被害时间不在现场,那么就完全可以排除被这个男人杀害死者的嫌疑了,证据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浅显而有力。 男人轻笑一声,说:不好意思,我可以走了吗?我还需要加班。 好的,有什么事情我们再联系你,麻烦了。 白心听到脚步声,一下子后退几步,企图躲开。但这里楼道太长,怎样都找不到位置可以暂且躲避。 她迎上了那个男人的目光,顿了顿,干笑:你好,又见面了。 男人没笑,一双眼冷的出奇,第二次见面,白小姐最近可好?我叫沈薄,下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沈先生。 白心点点头,说:沈先生好,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的。沈薄抬步要走,又绕回来,问:对了,白小姐。 什么? 他勾唇,似笑非笑:你爱吃薄荷糖吗? 嗯? 没等白心回复,他就自顾自出声,道:我挺喜欢的。 么么么么没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正文 31.第三十三集 《我和初恋住在意大利的日常》\草灯大人 2017-01-06、 我的初恋名叫零君,热恋至今已六年。从我未成年到成年,从我懵懵懂懂不知爱的年纪到现今羽翼丰满,也知人情世故冷暖。 零君之所以叫零君,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字母l,人又简简单单像是一张白纸,简称zero。 我还记得,初次见到零君的时候,是在某个意语班里。 那时候出国人生地不熟,也不会语言,特意去了补习班学习口语。 补习班是热爱中国文化的修女与神父开的,教课的老师是意大利人,所以就会请一些擅长意大利语的中国人翻译在一旁协助授课,零君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天上课,看到授课老师是意大利人,我当场就懵了。正想着该怎么意会异国单词的时候,零君就这样闯入了我的视线里隐约记得他穿着白色长袖、牛仔裤,单手抵着门框,气喘吁吁: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逆光望去,倒没怎么看清零君的脸,只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至今仍有印象。 我体质很不好,轻时头疼咳嗽,重时发烧卧床。 是以,零君特别限制我吃穿方面的事情譬如绝对不能吃太多糖,现在年轻人得糖尿病也很多,必须从小抓起;又譬如绝对不能吃太多膨化食品以及碳酸饮料,我的胃不好,很容易胃炎,再发展下去,胃癌也未可知;以及腌制食品是必须禁止的,豆瓣酱炒面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 所以我的晚年不,青年时期就比较凄惨,时时刻刻需要忌口。 有次,我在零君家吃晚饭,因为嗜好酸辣,就小心翼翼扯了扯零君的衣服,嘀咕:想要一点醋。 你觉得你能吃吗?我昨天刚去家庭医生那里买了胃药,零君估计是觉得我还有脸提,怒极反轻笑一声。 就一点点,un po(一点点)。我又低低地说。 零君妈妈忍不住了,她心疼地吼一声:吃一点醋又没什么关系?干嘛不让她吃醋! 零君斜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非常有心计,很会审时度势,特意在他妈妈面前装可怜,讨要醋。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零君严格起来,连他妈妈求情都没有用。 那么,就一点点,接下来一个月都别想碰。 我有苦难言,只能点点头。 可实际上,我的内心是:佛高一尺道高一丈,你觉得我会轻易就范吗? 我对于零食的偏执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所以常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以前和零君耍小孩子脾气,关了手机,拉黑了他的企鹅号,一个人开始在冰箱里翻翻检检零食为疗情商不择手段。吃了一桶冰淇淋,还有几包棉花糖。 毕竟恋爱的时候,吃零食需要和零君汇报,失恋不用。偶尔在打电话偷偷吃几颗糖,也能被零君从含糊不清的话语里分辨出端倪。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我灵光一闪,想到还有一盒从未开封过的新款酸奶放在零君家的冰箱里这可怎么办呢?我也不是那种会随意浪费零食的人。 于是,我想通了,开机。 零君焦急地再度拨号过来,说:你一个人关机这么久,是不是在角落里偷偷哭? 我含糊其辞:也没有啦 实际上,我知道肯定会和好,只是想借机达到一些自己隐秘的小秘密。 虽然当晚就被拆穿了,下个月的零食也休想再买了。 最近,馋虫上脑,背着零君偷偷吃零食。 零君在后头暗搓搓盯了很久,在我喜不自胜的时候,阴森森开口:吃得开心吗? 我结结巴巴:没吃。 还装。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只能使用破釜沉舟这一招,我拿起小饼干,贿赂他:要不要你也来一块? 既然上了我的船,那就是我的人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吧。 -- 第69页 不要。 贿赂失败,我卒。 怎么能就此放弃呢?这不是我一贯的为人处世风格,于是我再度鼓起勇气,双手把零食全部呈上:那都给你? 不要。 被他这样三番两次羞-辱玩弄,我也是气急攻心了。但是我不敢想象这样听之任之的后果是什么,只能坚持不懈,再创奇招:那你想怎么样? 零君今天很好说话,他打量我很久,低低开口:如果你真的想瞒天过海的话,那就肉偿? 没想到零君是这样的人,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是我看走了眼,一直对他抱有幻想 要是早知道他这么好说话,肉偿几次算什么! 其实,零君偶尔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他去超市的时候,会打电话询问我想吃什么零食。 我点出了重点,其实我想吃的不是很多啦,咪咪虾条也是可以的,上好佳薯片那些随便来几份,肉松饼有吗?我要两盒,还有芝麻糖花生糖之类的,你随便看看买个三十五十样就好了。 他语气阴险:什么? 是随便买个三五样。 我是问你喝不喝豆奶,其他就别想了。 哦,那我喝的。于是,我凭着最后一腔热血,毅然决然挂断了电话。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去零食超市只买豆奶的厚颜无耻之辈! 等零君回家时,我点头哈腰:豆奶买的对,其他东西,我有口腔溃疡,其实不吃也没问题的。对吧?我乖吗?所以下周可以吃寿司吗? 看你表现。零君满意地微笑。 在这里暴露了零君这么多黑料,还是要夸奖一下这个像爸爸一样关怀照顾我的男人毕竟没有人会在实验室把各个产地的牛奶做物质检测,了解清楚哪个产地以及种类的牛奶合适食用,然后再给我购买来,当早餐奶喝。 零君对化妆品一窍不通,最近几天提出了想给我买一只眼线笔。 我心说:好啊,当然好。 兴奋了一分钟之后,我陷入了深思,据我对零君的了解,这事的背后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我直戳了当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眼线笔吗? 零君可能也没了解到事态的严峻性,他迟疑了好久,回答:是画眉毛的? 我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 不该对这个男人要求过高的。 零君表面上看起来,带有读书人惯有的温儒。 但实际上,他的占有欲很强,吃飞来横醋的能力是一流的。 前几天,我不过是去亲戚的朋友家住了一夜。那家里,正好有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养了一只布偶猫,我爱猫心切,就下手拍了几张照片。 睡前,联系零君,他语气幽怨地问:野回来了? 我听话音不对,心里打着小鼓,颤巍巍问:还没回来 零君冷哼一声:那就别回来了。 我: 估计他又幻想了我和那位布偶猫小哥哥你侬我侬,两情相悦逗猫的画面。 男人,海底针,真复杂。 偶尔,也会兴起撩一撩零君。 趁他玩lol打排位的时候,暧昧地朝扬声器吹吹气,吸引他的注意力。 嗯?怎么了?零君低低地问。 我露出一个奸滑狡诈的笑容,刻意压低声音,说:我想说一句影响你比赛的话。 你说。他并不抵触我在他打游戏的时候出声打扰。 我想和你啪啪啪。 零君那头急促的敲键盘声马上熄灭了,隔了好久,他才反应过了,随即很苏地轻笑一声,说:你说吧,你是不是敌军派来扰乱视听的。这句话太影响了。 零君比我纯洁,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记得有次聊天,他说了句:我想让你吃我的 我等了好久都没后文,惊得险些原地炸起。当即发过去一个震惊的表情,以及一串感叹号。 没想到零君深藏不露这么多年,内心这么粗暴色-情。 半晌,零君才慢悠悠敲了回复:刚才错字了,是吃我煮的。你说吧,你想了什么? 我心虚,哪还有脸说:没没想什么啊。 和零君恋爱期间,他的助攻特别多。因为人品很好,情商又高,所以许多人都喜欢零君,包括清一色的补习班老师还有校长。因为是意大利人,所以思想特别开放,常常会为了帮助零君追我,使用一些小花招。 有几个意大利人老师和我父母比较熟悉,知道我家有门禁,就上门来游说,带我去聚会,实际上是转手把我丢到零君怀里,还眨眨眼,说:下次再有这种需要,记得还来找我。 零君微笑,点点头。 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这厮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人给拿下来的? 因为某些家庭原因,我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可以说是恶劣。是以,很多人情世故都是零君在教我,包括各科学业。 -- 第70页 他,亦师亦友亦父。 甚至在高中时期,和零君同校的时候,英语老师特意找到零君反馈我成绩差。 零君恨铁不成钢,硬是给我补课,考了及格。 英语老师一看成绩,心满意足:肯定是零君给你补的,对不对? 我的内心:只求你别乱打小报告了,我受不住。 偶尔,和零君电话的时候,他身边会有人。 他小侄女惊讶地问:叔叔,是谁在和你说话呀? 我屏息以待,觉得这下尴尬了。 零君笑了一声,和她解释:是你阿姨哦。 零君妈妈对我和对零君不同。 或许是因为家里都是男孩子,她又一心想要个女孩子,她对我堪称溺爱,平时我独自出门,都会絮絮叨叨问零君半天,担心我的安危。 某天,我看到零君妈妈加了我的微信,特别诧异地问:你妈妈怎么加我了? 零君愣了一会儿,说:应该是担心你一个人在a城,她这两天一直问我有关你的情况,她很担心你。不过,你的微信,她是怎么知道的? 说到后半段,他的声音危险起来 我认真思考了起来或许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零君平时口舌并不伶俐,偶尔神来一笔真的能撩到人小腿肚发麻。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郑重其事和我说:我要你风光嫁给我。 偶尔会和零君玩少女心的小游戏。 有一段时间不知道看了什么,总之就是魔鬼的契约之类的。 我就竖起小指,凑到零君面前,郑重其事说:和我签订契约吧。 零君不置可否,挑眉:签下了,你的所有权就归我了。 我摸摸下巴,思考了半天,总觉得这是一笔亏本买卖,于是,补充条款:但是我有附属条件,你得对我超好。 可以。零君很果断答应了,这让我有些难以置信。 我迟疑地和他拉钩,只听得他说:哦,你好像没看清楚契约的最后一条,附加条件解释权利归男方所有。 我大惊失色,诶? 所以,只要他觉得对我好的方面,那就是好咯? 早就料到了,这厮有诈! 零君从来没有少女心,我问他如果你喜欢的人喝醉了躺在你的床上,你会怎么样? 我满心期待他会说出一些令人感到羞涩的言论,哪想到,他沉吟一会儿,盯着我,语气危险地说:我会揍她。 我会揍她 会揍她 我哇的一声哭了,我又招谁惹谁了。 零君也会玩小浪漫。 意大利的冬天太冷了,还没到十二月就天寒地冻。 一旦我去零君家,就会不脱外面一层裤子,直接往他被窝里钻。 零君一边嫌弃,一边把我捂严实了,紧紧搂到怀里。 大概是气氛太过于暧昧了,他突然将被子盖过我的头,四周暖气萦绕,触目可及之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 零君抵在我脸颊,轻声开口:好了,我现在要吃掉你了。 这样的感觉太怪异了,我浑身发烫,整个人蜷曲着,瑟瑟发抖:你是虫子吗? 虫子?那你怕吗? 我沉默了许久,决定破釜沉舟,一举掀开被子,高喝:那就冻死虫子好了! 零君也不出声了, 他一把揪我回来,内心估计在说:好好好,是我输了,快把被子压下来,不解风情的女人! 可能是白日里和零君相处时间太多,导致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他,零君也是一样。 记得有一次,我做梦了。 在梦里我和零君并不算是什么熟人,他是一家电器铺子的老板,我家热水器坏了,需要找人修理,零君就自告奋勇约定了修理时间。 就在临近修理日期时,零君突然打电话联系我:你家的热水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修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等会儿就赶过来。 我没想到修理铺的老板会这样尽心尽责,雀跃说好。再一看闹钟,又忧心忡忡:但是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呀,老板你过来的话,没问题吗? 零君含糊其辞,挂断了电话。 当晚,他只花了半个小时就修好了热水器,假借没车的借口,在我家留宿了。 梦里的我傻呆呆的,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起床,回神一想:不对啊,零君是不是趁机占我便宜了? 这厮在梦里也这样禽兽不如! 零君也梦到过我。 他很喜欢中国历史,以及日本战国时期的历史,平时爱玩策略类型的单机游戏。 有次,他梦到自己是一名隐居在深山老林的隐士,本人还是颇仙风道骨的类型,堪比诸葛孔明。 不知过了多久,有刘备啊不,是类似君王一类的人登门拜访,渴望邀请零君下山做他私家军师。 零君一个人隐居惯了,不肯踏入俗世凡尘,就拒绝:承蒙主上厚爱,愧不敢当,还是请回吧。 君王捋了捋胡子,依旧乐呵呵地说:只要阁下助我,我愿将公主下嫁于你。 -- 第71页 零君愣了一会儿,在梦里也瞬间想到了我的模样,俯身再度拒绝:我心有所属,还望主上莫怪。 哎,别拒绝得这么快。君王显然也是过来人,三两下堵了零君口里喋喋不休的使不得。 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穿艳丽长衫的女人从屏风后款款而来。 零君看了一眼,眼睛都看直了,那可不就是风华绝代的我吗?! 这厮见色忘义,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立马就跪到未来岳父面前,膝行恳求:请主上务必要将公主嫁我。 君王也懂拿乔啊,呵呵一声笑,阁下方才不还说不要吗? 我愿助主上一臂之力,请务必将公主下嫁于我。他又磕头,以示忠心。 最终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很快就和我大婚了。 新婚夜,这厮酒喝得不多,刚爬到婚床上,就被我指着他某处硬物,吐槽:你这好像中看不中用啊。 零君脸红,自觉深受侮辱,反驳:试试就知道。 之后就这个那个,忘记发生什么了。总之,零君说他最后一统天下,还生了好几对儿女,就是他想近我的身,都有护花使者儿子挡着,实在可恨。 他睡醒了,满脑子的念头就是:这辈子绝对不要小孩,绝对不要!女儿就足够了,男孩子简直就是噩梦! 他阴森森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帮你接生吧。 我震惊:你不是想去内科吗?还是去当家庭医生来着?怎么现在又想去妇产科? 总觉得这种事不能经过别人的手。 只有这个目的? 零君憋了一会儿,老老实实说:如果生出来的是男孩子,我就把他塞回去! 我无奈了: 这都哪跟哪啊! 每次我要考试,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零君惹得烦不胜烦。 为了堵住我喋喋不休的嘴,他只能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我补课。 在我临上考场之前,零君恶狠狠地说:等你考完,你就死定了! 我头皮发麻,现在距离考完还有一个小时,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零君像个老年人,连微博都不会用,之前使用一下,还是为了绑定游戏账号。 为了增添他生活的乐趣,我就给他关注了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人,让他获取四面八方的讯息,派遣寂寞。 零君突然举起手机,指着某个详解不可言说的姿势的微博,问我:给我关注了这么多博主,是为了告诉我,某些不可说的事情吗?好吧,你喜欢哪种play? 我哑口无言,一瞬间深深感受到了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零君在暗恋我的时期,曾对我的味道很上心。 某日,他途径一家店铺,好像闻到了我的体味,就驻足不前,怎么都不走,觉得我就藏在店里。 我扶额,心想:这男人怎么像狗一样。 我一日三餐几乎都是零君在料理,早上他都会比我早起半个小时,绞尽脑汁想着给我制作面包一类的食物。 睡前,也会询问我的意见: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儿,说:鸡排面包吧! 鸡排面包是用炸到黄灿灿的鸡排制作的,加上芝士片和番茄酱,一口咬下去,酸甜适中,滋味堪称完美。不过零君不会给我吃太多,因为炸物容易上火,嘴角会起燎泡。 好。零君当即立断答应了。 我得寸进尺:要不,给我一整片吧,半片太少了。 零君不太赞同,热量太高了,一整片的话。 这是个严峻的问题,我思索了半晌,说:那就把切成两半叠在一起吧,这样就是半片了。 零君也是被我气笑了,那还不是一整片吗?! 虽然零君比我高几届,但是却是同专业同校,校内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中国人。 零君有几门课很出彩,原本在国内的成绩就不错,老外同学都戏称他怪物、或者人肉计算机。 我和零君的某科目老师是同一个,也是学校的副校长。或许是我性格偏冷,又不爱说话,这老师就很少惹我;知道零君是男孩子,又脾气好,就很喜欢和他作梗玩笑。 有一次,老师突然感慨一句:这门课,零君那个在低年级的妹妹也成绩挺好的。 零君同学爆发出几声嗤笑,嘲他:你是不是傻,那是女朋友好吗? 由于平日里过于亲密,零君都顺口谎称我是他的妹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唯独这个老师比较傻 老师愣了,和自己亲妹妹也能谈恋爱? 零君干咳一声,望着天花板,默不作声。 可能是太了解零君的秉性,我从来都不担心他和其他异性接触,相反还会觉得有趣,因为他搪塞不了,又避之不及的小心样很惹人爱。 零君不会和其他异性聊天,也没有任何异性朋友,倒不是我约束他,而是他本能觉得有了女朋友,就该和所有人划清界限。 也有吃味的人在背后里嘀咕,说零君还没和我结婚就这样,结婚以后还不得把我宠上天了。 -- 第72页 记得有次,我和零君窝里反,吵架了。 零君朋友给他上眼药,说:她脾气这样,你忍得了? 明明和我还闹得正凶,零君也不许其他人说我半句不好,冷冷扫过去一眼,说:我女朋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说起来,在我刚刚出国的时候,我是住在表哥家里的。 恰巧,我表哥是零君朋友,和他一起回家的时候,偶然贱兮兮提起一句:我家来了一个小表妹,还挺可爱的,不去看看? 零君鄙夷地看他一眼,估计觉得这人实在可恶猥-琐。 他家的表妹,他去凑什么热闹? 于是回绝了。 偶然翻起旧事,想想。 零君扼腕长叹:如果那时候去他家了,会不会再早一点认识你?再早一点恋爱? 我的内心:你还嫌认识得不够早是吧?一手养大的小妹妹,还不够? 零君有个朋友,唤k君。 k君长相不错,嘴甜,是以在泡妞撩妹这条路上一贯走得很远。 某日,他新交了女朋友,就急不可耐到零君面前秀恩爱:这衣服,这裤子,这鞋都是我女朋友给我买的。你女朋友给你买吗?买吗? 她的钱,花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你这可不行,现在哪能都男的出钱,我们要与时俱进! 零君沉默了,大概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混不吝的家伙沟通。隔了好久,才出声:你这样吃软饭,真的没问题吗? 吃软饭也是我的能力啊!k君沾沾自喜。 聊到了钱,我倒是和零君说过:如果我挣到第一笔钱,我先给我们买房子吧? 零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的爱巢,我想用我自己挣来的钱买。 近日,和零君一起玩梦幻西游,他会帮我练号。 接通电话,他自言自语一句:要不要给你拜个师? 我敷衍,随你啊。 零君想了许久,坚定地说:还是不了,拜我为师好了。 我一口老血喷出来,说:你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出师之后,就嫁给我。他突然说出一句煽情的话,害的我毫无防备地中招,心脏猛地一跳。 这真是大逆不道!但我喜欢。 从小到大,零君都是给我收拾烂摊子的那个人。 他不许别人说我半句不好,一旦回家,又会亲自管教我,让我苦不堪言。 平时我在他家闯祸,砸碎了碗,零君妈妈问起,他就喊:我砸的。 把地上弄得一团湿,零君又高喊:我放的水。 关冰箱太用力,差点把冰箱门拆下来,零君又立马反应过来,我关的。 至于最近几天,我不知道在他床上玩了什么,跳了两下把床板跳断了。 零君忍无可忍,在底下垫了砖头,正打算教训我时,他妈妈问起来了,你床怎么了? 零君咬牙切齿,冷飕飕盯着我:我跳的! 真可谓的背的一手好锅。 闹脾气的时候,我会怒气冲冲喊:我讨厌你! 零君就会压低声音,委屈地回答: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又觉不够,他再补充:反正你讨厌我,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我厨艺很差,堪称黑暗料理界女王。 相反,零君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和我形成了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面。 反正他会煮饭,从小到大,我也就没在这事情上操心过。 偶然一次,听闻零君想吃我亲自下厨煮的荷包蛋,就连我煮的泡面他都能吃出感动的味道。 实在是觉得这厮烦不胜烦,于是答应了给他下厨,煎蛋。 零君很开心出门了,中午回家,桌上果然摆了一叠荷包蛋。 他用筷子夹起来,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蹙眉看这样欲语还休的表情,好像不太妙啊。 我不满地说:怎么样?味道不好吗?这次我特意控制了火候,也没焦啊! 零君抿了会儿唇,嘀咕:但也没熟。 话音刚落,黄灿灿的蛋液就从破皮的蛋体流出,流到了碗里。 我这才想起来:零君不爱吃生的,一点都不吃。不喜欢吃肉,也不喜欢吃海鲜,挑剔的很。偏偏我只爱吃肉,牛排不带血就无法下咽。平时就习惯在他的碗里挑挑拣拣,抢肉吃。 早上吃油条,在碗里加醋。 零君阻止我,别加了。 正倒在兴头上,我是昏君我不听。紧接着,手间一滑,泼了零君满身醋。 他深吸一口气,复而睁开,看我,仿佛在说:你死定了。 因为我和零君的学校在别的城市,所以每天早上都要时长半个小时的火车去上课。 他会煮好早餐,热好牛奶倒入保温杯里,带到火车上喂我。 我舔了舔小杯子,端着牛奶趴到零君的膝盖上,暧昧不清地说:你想看漂亮的女孩子喝牛奶吗? 零君皱眉,看了一眼我与他腰部的距离,风轻云淡地说:敢倒在我身上,打死! -- 第73页 我脊背发麻,悻悻抽回了手,不敢造次。 事后想了想,零君满裤子乳白色牛奶的画面呃,好像的确不太妙啊。 以前等零君下课,会给他发一些短信:下雨了,我在外面等好冷。去快餐店吃炒年糕,你一定要来接我。 短信发完,就傻傻地盯着门口。 我的盖世英雄,一定会从这个门踏进来,带我回家。 可实际上,故事的后续往往是这样的:除了炒年糕,你还吃了什么?吃了炸春卷?加了多少醋,加了辣酱吗?不如实交代,你就死定了。 我委屈。 正文 32.第三十八集 冰封  叶殊的身体也因一整天奔波累到了极点,但她还不能休息,不能占用宝贵的时间,将它挥霍在睡眠上。 纪零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觉得很矛盾? 叶殊能懂他的话外音,欲言又止。 袁姗这个女人让你觉得棘手,她有多重身份一重是替代了你的童年好友,一重是需要被悉心保护的被害者。你是不是无从下手?也无法抉择?究竟是该保护她呢,还是让她接受应有的惩罚?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抉择应该留给法律,而不是我这种选择困难症患者,叶殊深吸一口气,我相信法律不会偏袒任何人,也可以说,我不想面对这些复杂难言的情绪,想要把它们统统推脱给法律。 好主意。不过你应该休息一下,允许你靠在我的肩膀小睡两个小时,我今天喷了薰衣草味道的香水,特意调制了持久度久一点的,气味的浓淡也有讲究,纪零侧过脸去,似是羞涩,但不太明显,总而言之,有安神效果,很适合睡觉。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想要靠在我的怀里入睡,我也不会拒绝你。 叶殊深吸一口气,也是没辙了。她扶着额头,用粗粝的拇指揉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厉声回答:我对纪先生身上的香水味完全不感兴趣。 纪零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迟疑地问:也就是说,你对我不带香水味的身体比较感兴趣? 很好,是她输了。 纪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简约风格的腕表,道:距离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快九个小时,我们是不是该去吃一顿晚饭?或许这时候说是夜宵比较恰当? 好吧,吃完再工作。你想吃些什么?叶殊一边把手机递给他,让他查餐饮店的位置,一边解锁车门。 要听实话吗? 这还有假话?说实话! 是你要听的。 叶殊无奈地说:没错,是我要听的。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照这个男人的脾气秉性,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最想吃你。纪零的低迷婉转的嗓音就萦绕在她的耳廓周围,温热的气息与裸露在外的肌肤相触,让她整颗心脏为之激荡,摇摇欲坠。 吃她? 叶殊的呼吸一窒,连带着心跳都慢了半拍。一时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式,甚至是连惯用的揍纪零一拳的方法都没能从脑子里跳跃出来。 好吧,如果她真的想到了,她会用的。 你在说什么?叶殊只能装傻缓解充斥在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 还想再听一次?纪零认真地问。 不想,叶殊长叹一口气,好了,点餐这种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你去副驾驶的位置坐好。 她发号施令,很快便开车,朝快餐店快速驶去。 警局附近就有一家快餐店,平时拿了什么奖章,他们都会来小馆子庆祝一番。 叶殊点了两份什锦炒饭,又递了碗大麦茶给纪零喝,你感冒好了没有? 谎称没好,会有什么福利? 没有! 哦,那就是好了。纪零冷淡地应了一声。 叶殊舀了一勺颗粒分明的炒饭塞到口中,这才唤醒了腹中早已按捺多时的饥饿感。她三下五除二把一整碗油光水亮的海鲜炒饭吃完,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饱了,满足了。纪先生还要吃点什么吗? 纪零摇摇头,慢条斯理扒着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饭,碎碎念叨:这里的炒饭味道很好? 不错,怎么这样问? 我只是吃醋。 叶殊也是不明白了,你还能吃炒饭的醋? 这个男人居然能和一碗炒饭杠上了? 我吃醋有多重原因,先说最基层的你夸这里的炒饭好吃,也就是说随便一家店都能吊住你的胃,我的厨艺是无关紧要的。 她还能在别人家店里说别人家饭菜不好吃啊?那厨子不得提铲子追出来削她? 我嫉妒炒饭,深层的原因是它能和你肌肤相亲。 肌肤相亲?你等会儿,这是什么意思?叶殊扶额,这个男人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它可以触碰到你柔软的嘴唇以及口腔,甚至是唾液最终还能进入到你的体内,顺着柔软的管道,一路到最中心的位置(胃)。我都不能碰到的地方,凭什么它可以? -- 第74页 叶殊的脑子几乎要被这番跳脱的话给搞到当机,她消化了半天,才理出中心思想,疑惑地问:也就是说,你想被我吃掉? 纪零猛地抬头,原本黑沉如雨前乌云的眼睛在瞬间点亮,他难掩话中的兴奋,徐徐问:你想吃我? 这都哪跟哪啊叶殊打算用暴力手段铲除这乱麻一般的对话,不许聊食物,也不许说什么吃不吃!纪先生快点吃好,我要去工作了。 哦。纪零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表情。 叶殊不打算回档案室,与其浪费时间在哪里,不如办点其他正事。反正她已经从中得知袁姗的真面目,现在要的就是小心防范。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陈院长所说的带走小姗的男人。一般来说,如果是袁父,陈院长应该会说是她的养父母过来领人,而不是特指一个男人。 叶殊觉得事有蹊跷,从档案里拍下袁父的照片,发给陈院长,并且附上一句话:陈阿姨,你帮我看看,当初带走袁姗的是不是这个男人? 很快,就有回信:这是袁先生呀?不是他带走的,是另外一个男人,自称是袁先生的朋友。我后来也打电话和袁先生确认过,他的确接到了小姗。 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一个男人作为中介。他也完全有可能将小姗和袁姗调包,再将小姗给解决了,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互换了人生。 但是袁父又怎么不知道袁姗是冒牌货呢? 答案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男人设计好的领养计划。而袁父从未见过真正的小姗,与他维持联系的一直都是那个被男人操控的袁姗。 那么,这个男人是谁呢? 袁父袁母真的是自杀吗?还是说,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可在人海茫茫中寻找一个男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是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特征以及资料的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在叶殊打算放弃的时候,陈院长又发来了一条讯息: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小姗离开了。我有拍一张大家的合照,一个是为了纪念,另一个也是留个心眼,想把男人的样子拍下来。你看看这照片,不过都十八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谢谢陈阿姨,您真是救星啊!叶殊的心死灰复燃,她仔细看那张照片发现男人刻意低着头,在拍照的一瞬间轻微摆动了脸颊,导致照片里有点失真,五官也模糊不清。 叶殊正打算放下照片,却在左下角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辆停在门前的深黑轿车,照片一角正好拍摄下车牌号。 这是那个男人的车,可以从车牌号找寻到失主! 有救了! 叶殊将这张照片扫描进电脑里,用软件拉高清晰度,再将车牌号码截图发给专门处理物证的技术人员。 等了大概五分钟,技术人员从车牌查出车主以及所在地:男人的名字是周然,住在岐山区苍山花园四栋302室。 叶殊正打算起身前往岐山区,却又接到师弟秦让的电话,叶姐,别查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叶殊忽的蹙眉。 这个周然在两年前就上报了失踪,一年不见了,被警方确认为死亡,尸体反正是至今没找到。 怎么会?怎么可能!叶殊被这接踵而来的变故给搞得心惊胆颤,她总觉得自己正走向地狱的中心,没有人知道在那一片黑暗尽头究竟埋伏着什么。 秦让委婉地劝道:叶姐,我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大问题。不然不可能查一个死一个,要不你先把她的事情放一边,先安排人手,明天生擒了凶手再做打算。 叶殊摇摇头,如果查不到秘密,我们是抓不到凶手的。 为什么?布下天罗地网,还怕抓不到他? 袁姗会跟他走的,因为他有她的把柄,除非这个把柄在我们手上! 我明白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喊我。 行,谢谢你啊,秦让。 说什么谢谢,我们是亲生的姐弟,这可是你说的。 行,事成以后,姐姐请你吃饭。叶殊轻笑一声,挂断电话,正对上纪零幽怨的眼神。 叶殊直觉大事不好,颤巍巍地问:怎么了? 是那个暗恋你的师弟? 都说了,我师弟对我没意思! 还要再听一次我的分析吗?纪零拽住叶殊的手腕,冷冰冰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动辄喊姐,就是想跟你沾亲带故。 正文 33.冰封 冰封  已经是深夜了,明天还要上班。 叶殊不打算和纪零周旋太久,放下一撂资料以后,就去浴室泡澡。 她将半张脸埋在浴缸温热的水里,撩起因湿润而色泽发深的刘海,心想:师弟对她有意思? 叶殊从来没想过儿女情长这方面的问题,警队里的每一个人对她来说都是兄弟,都是近似血浓于水的手足至交。 兄弟,是不能对兄弟下手的。何况,她也的确没有关于恋爱方面的细腻情绪,甚至是对于纪零平日里暧昧轻佻的话,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 第75页 也可能在潜意识里,叶殊就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爱。 她被徐队长从孤儿院带出来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一点,像她这种人,原本该在绝望的黑夜中渐渐死去,但凡给她一点光,她就能拼尽全力从泥泞中爬起来,使劲浑身解数也要报答那点希望之光。 这就是她的一生,像是一颗坚韧不拔的枯草,在干涸的土壤里稳扎稳打。即使是面临迎头而来的山火也毫不退缩,等初春来时,再给一点生机,就能生机勃勃。 像她这种人,只会生存,又怎么能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呢? 浴室的布满雾气的毛玻璃上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将叶殊的思绪打断。 她沉声问:谁? 好半响,毛玻璃上才响起一点细微的刮划声,好似一只野心勃勃的猫一样,被拦在门外,就企图用尖锐的指甲破开那一层毛玻璃,擅自闯进来 绝对不可能! 叶殊回过神,小声试探着问:是纪先生? 片刻,有人回答:是我。 你在外面做什么? 温度对气味的影响很大,可以让香味组成的分子变得活跃,游离分散到各个位置。 说人话。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 叶殊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以手覆额,说,纪先生,你的资料看完了吗? 我可以选择在浴室门口看。 为什么? 你的味道能让我静下心看资料,有安神的效果。 叶殊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和这个男人不能硬着来。他从不按常理出牌,只要不太过分,她都能满足他。这是工作,没什么好恶区分。 行了,我知道了。等一下我陪纪先生看资料,好吗? 纪零的声音愉悦了许多,手上难耐的抓挠动作也就此停了下来。 没过几秒,他又启唇,问:为什么不是现在?你的味道很好闻,特别是在高温的情况下。 那你还不如把我放到高压锅里烹了算了,叶殊心想。 叶殊觉得他乖僻,却并不厌恶。因为她和他是同一类人,都有自己无法对人言说的秘密抑或是喜好。 可能是纪零身边的朋友太少了,平日里又常被人当作天才来敬仰,所以很少有人和他说说知心话,或者是某些日常里的人情世故。 于是,叶殊打算当那个第一次吃螃蟹的人,她说:但是我现在在洗澡,我和纪先生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待在同一个浴室里的地步。 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样的关系可以? 如果是结婚对象的话,应该就可以了。 哦。外头静了下来,很显然,是纪零在思考。 所以,现在明白了吗?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叶殊拍了一把水到自己脸上,这不是结婚的问题。 是你说的,这就是结婚的问题。 我是不可能和纪先生结婚的。 为什么? 叶殊发狠了,说:没有为什么!如果你再不回自己的房间,我就用自己的证件帮你开房,然后把你赶出去! 纪零犹豫了一下,起身,说:那我在房间里等你。 很好,很识相。 叶殊觉得世界清静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叶殊洗完澡。 循着客房透出零星灯光,叶殊蹑手蹑脚推开了虚掩的门。 纪零被惊扰到,手间的动作一顿,小捣锤在瓷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鸣响,溢出了微乎其微的茶花香气。 他追溯声源,朝叶殊望去,原本凛冽的双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得柔和而温柔,似依赖感极强,找到了归宿,就会全身心投入进去。 叶殊心尖一颤,她无所适从,避开那灼灼的目光,问:纪先生在做什么? 纪零手里不停,嘴上细语:在制作人的味道。 人的味道? 人也是有味道的,这和香水不同,人就是天然的载味体,能自行调节温度,将香味均匀散发出去。也可以说,人体就是个躯壳,是个媒介,通俗一点讲,就是装香水的瓶子。 叶殊似懂非懂:如果说人是香水的载物瓶,那么,你是在制作香水吗? 对,我在制造香水。也可以说,我是在制造气味,一种与人的味道相近的气味。 这种气味有什么用? 为了不被察觉,更方便我接近你。 接近我? 纪零侧头,抿了抿单薄的唇瓣,解释:普通的香水喷在身上,经过你的身旁,你能闻到那股香味,对吗? 对。 这是香水的味道,他顿了顿,继续说,当如果一个没有喷香水的人经过你的身边,你就闻不到任何味道,但能察觉出对方是个人,对吗? 对,因为这种时候,还有视觉协助我们分辨环境。 可实际上,人也是有味道的。正因为你熟悉人的味道,所以才不会区分它们,但又能察觉它们。纪零将搅烂的花瓣放下,一寸寸接近叶殊,说,我想制造出一种让你不会察觉的气味,还能让你心安理得享受这种气息接近的味道。这样,我就能让你也迷恋上我,如同我迷恋你一样。 -- 第76页 他纤长的手指虚虚抬起,沿着叶殊的脸颊轮廓扫下。可能是距离隔得太近,叶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层从指间散出的勃勃热气。 正当纪零欲触碰她柔软的唇瓣时,叶殊突然抬臂,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纪零的手翻转扭下,连手带人一齐压制到地面上。 纪零闷哼一声,疼得热汗直冒,从唇缝间挤出一个字:疼。 叶殊不好伤了他,只能忿忿松开手,警告他:知道疼的话,希望你能引以为戒,不要有下一次。 纪零垂下细密的眼睫,反复抚动着扭伤的那只手,嘀咕:这只手,今晚不洗。 你说什么? 你想听? 叶殊赶紧摇摇头,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感兴趣。 哦。 叶殊翻动桌上的资料,问:这些资料,你看过了吗? 纪零回答:看过了。 有什么收获吗?或者说,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有。 嗯? 用人的味道对付他我正在制造这种味道。 叶殊蓦然一惊:难道不是用来对付我的? 是她错怪了纪零吗? 实际上这个男人只是想制造出用来应对凶手的香味,而她却自作多情,曲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纪零说:实际上,我制造这种味道就是为了你。对付凶手什么的,只是顺道。 叶殊以手掩面。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好心。 还有,我发现了一点怪异的地方。纪零说。 叶殊本能蹙起眉头,询问:怪异的地方? 或许是为了能完美保留下气味,纪零给右手戴上手套那一只被叶殊伤过的手。 随后,他从档案里拿出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说:你还记得案发现场吗? 记得,你是要问死者的死状? 这是一张近期的自拍照,死者身后的墙上只有一副抽象画是风暴中摇摇欲坠的船。但我们去的时候,墙上有两副画,还有一张画是被俘虏的野鹿。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想起了那一副画,她还曾被那双雾气迷蒙的鹿眼吓了一跳。 难道说 纪零点头,当时我特意嗅过了地面的灰尘,上面专属人的味道已经消失了,可还有一些白色残渣物,我不会认错这个气味,正是墙上的白漆。也就是说,在杀人以后,凶手就把这幅画钉在了墙上。随后处理土屑,又不小心留下了一点灰尘。至于这幅画,肯定有它的意义他究竟还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叶殊反应过来,说:我这就打电话给徐队长。 如果什么都没查到,就把画带过来吧。我想仔细看看,那一只迷途鹿。 好。 叶殊联系了徐队长,让警方派人前去调查。结果真如纪零所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查到。插画在经过调查人员几番研究以后,终于转到了纪零的手上。 纪零将绘画精致的插画捧在怀中,如动物一般细嗅每一寸颜料。 突然,他睁开眼,说: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叶殊惊讶地道:这么快? 正文 34.第四十集 冰封  你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闻起来的感觉也很怪。纪零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纪先生,也就只有你能通过嗅觉观察到别人情绪方面的变化。 那就说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好了,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会出汗,根据汗液浓淡就能从中判断出这个人的情绪变化。当然,我不止是靠这一点依据来判断,我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 好了,我知道了,叶殊敷衍地回答,我知道纪先生人中龙凤、天赋异禀。 是在夸我吗? 是是是。 我很开心,他顿了顿,又忧心忡忡补充,那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表情让我了解到,你对这一间孤儿院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叶殊将纤细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地敲击两下,发出笃笃的骚动。她斟酌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这间孤儿院就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一间,一旦回去了,我就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我父母把我抛弃了的这段回忆。 听起来不太美妙。 纪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纪零低语:我父亲是物理学家,我母亲是大学校长。他们工作比较忙,平时也不太注意我的事情。 那纪先生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纪零流露出狐惑的神色,似乎从未思考过这样对常人而言司空见惯的事情,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似乎没有留给寂寞的时间。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以前的我,胆小又懦弱,在孤儿院里,肯定没有跟着自己亲生父母那样,被照顾得很周全。所以常常会因为一些比较少见的点心发生争执和口角,支配所有权之类的。现在听起来是小打小闹,在那时候,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 -- 第77页 孤儿院里面是什么样子? 四面墙,一栋房,好像永远也出不去,也不会有人来带你出去,叶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深吸一口气,补充,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有人来□□,妄想自己能被选中,能被带出去。不过还好,最后徐队长来接我了,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所以,他算是你的再生父母? 可以这么说,叶殊的脸上洋溢起真挚的笑容,我真的把他当我爸了,每个月拿到工资,就会给他提两斤白酒带回去,过年也能聚在一起吃个年饭,这样就挺好的。 你还需要其他亲属关系来填补寂寞吗? 什么? 纪零错开眼,温声细语地道:譬如丈夫什么的。 叶殊愣了三秒,一张脸爆红,如烤熟了芯的红薯,滋滋蒸腾着热气。 她虚张声势地提高音调,吼:纪先生,请闭嘴! 哦。纪零抿唇,又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世界清静了。 大概是晚上七点时分,叶殊开车穿过浓密的雾霭与晚霜,一路披星戴月,总算抵达了黄山孤儿院。 她凝视着这座位处偏郊古旧公寓,心生一种朦胧的畏惧与排斥。叶殊不喜欢这里,无论来多少次都是一样,都是笼罩她整个童年的噩梦。 没过一会儿,孤儿院里就有院长前来迎接,你们好,请问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殊拿出刑警证件,严肃地说:调查一些案件,请您配合。 院长换了人,所以叶殊也不太熟悉这位中年女人。她侧头望去,果然有满怀希翼的孩子扒在门边探听,久久不肯离去。估计是因为有新的夫妇前来□□,自以为高明地偷听墙角,获取第一手讯息。 院长回头,瞪了孩子一眼,驱赶他:上楼去休息,有客人来了。 小男孩畏畏缩缩地点头,一溜烟跑上楼去。 叶殊先是问院长,有没有关于凶手的信息。等到她摇摇头,又问:那么,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袁姗?院长停顿了两秒,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一起事故。 事故? 具体的,我也不记得那么多,得去问问老院长。 那麻烦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一下她,我们的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院长郑重其事点点头,开始给老院长拨号,又将手机转交到叶殊手里。 嘟了两秒,有人接了。 叶殊强迫心神镇定下来,轻声说:陈阿姨吗?我是叶殊,十几年前在黄山孤儿院住过。现在我当刑警了,有点和案件相关的事情想问问你。 老院长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叶殊啊?我还记得你,跟着徐警官走的,那时候才到我肚子过,一转眼都大人了。好了,你问就是了,能帮得上的地方,我都会帮忙。 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小姗?我记得你们关系很好啊,怎么突然这样问 嗯? 叶殊几乎是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名叫小姗的女孩,在她初来黄山孤儿院的时候,遭其他孩子排挤,也就只有不合群且沉默寡言的小姗肯与她交好。再后来,她被徐队长带走了,就渐渐淡忘了这个曾给过她温暖的女孩。 可老院长为什么说袁姗就是小姗? 叶殊紧闭上双眼,她的黑森林似的睫羽微微一颤,脑海中瞬间翻涌起和孤儿院有关的一切。 她记得小姗的左耳后有一枚滚圆的黑痣,平日里惯用长发遮掩。而袁姗耳后的肌肤素净,且不说没有黑痣,就连动过手术的疤痕都没有留下。 不可能叶殊呢喃自语,她绝对不可能认错小姗的。 袁姗和小姗一点都不像,她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叶殊颤抖着声音,询问:陈阿姨,你能给我讲讲小姗的事情吗? 小姗啊,她是在你走之后被人领养的,不过那孩子怪可怜的,被领养了还没过一年,养父母就在因房屋失火被烧死了。本来她要回孤儿院的,也是运气好,又被另一家人很快接手了,传说是死去的养父母的亲戚。 能仔细和我说说,领养那天的情况吗? 那行,我把记得的从头到尾给你说说。大概是距离她被领养的一周前,有个男人给我打电话,说想要领养小姗,希望我能给他发小姗的个人资料。我觉得这是好事,很快就给对方寄了文件。之后,那位先生就来了孤儿院,办理了各项手续,带走了小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小姗入了他们家的户籍,改名换姓,成了袁姗。 叶殊已如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她舔了舔干涸的下唇,抑制住声音的颤抖,问:最后一个问题,在袁姗养父母去世的这一段时间内,陈阿姨见过袁姗吗? 没有,我本打算去探望她的,结果就得知她被远方亲戚带走的事情,所以就没能见到面,说了许多,老院长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她迟疑地问,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 第78页 哦,没什么事情。就是我现在着手的这桩案子涉及到了袁姗,所以问问近况,核对一下信息。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小姗究竟是不是小姗,也没有任何人知情。 老院长说:那好,那我就先挂了,这里有点事情。 好的,麻烦陈阿姨了,有空我去看你。 好啊,欢迎,欢迎。 叶殊挂断电话,她接过院长从档案室里搜出小姗的个人资料。 她觉得浑身发冷,某种莫名的寒意自脊背盘踞而上。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浑浑噩噩走出孤儿院。 如果叶殊没找错人的话,那么袁姗究竟是谁?真正的小姗又去哪儿了? 叶殊从睡梦中惊醒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由于心悸而引起的骤然心跳,迅速从床上挺腰翻起,不慎触碰到腰上刚刚愈合还残留一点肌肤收拢的紧致感的伤疤这是她几个月前的卧底行动留下的礼物,伤疤狰狞,如同一片束缚在身上的湿润枯叶,无法祛除,象征着她曾英勇无畏。 叶殊抿了一口温水,脑子里混沌不清。她时而想到了梦里残留的一些景象:虚掩的门,门后有人在说话,谈话声音很轻,她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惊恐之中捂住了嘴。再然后,就是她的身份快要暴露,于是提前发动紧急红色追击警令,和警方里应外合,抓住了一些贩毒团伙里面的小喽啰,她却因被人追击,坠下山崖,九死一生 叶殊只记得这么多了,她因伤到头,又有心理上的问题,患了心因性失忆症。只遗忘了一部分卧底的生活,日常的人与事却还是历历在目。所以,并不影响她现在的刑警工作。 叮铃铃电话倏忽响起。 叶殊将手机夹在肩与脸颊之间,细声问:喂? 叶老大,我啊,小宁。 叶殊问:怎么突然想到打电话给我?现在才早上五点吧? 正文 35.第四十一集 冰封  那么,可能是周然所在的香水公司挖人不成,反设计杀害拥有秘密配方的袁夫妇吗? 还有,袁姗又为什么会和陈楠牵扯上关系?这是辞职以后的周然怀恨在心,所以下的指示吗?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袁姗已经乖乖按照周然所说的做了,她又为什么要杀害周然呢?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计划有变,袁姗不再按照原先周然设想的剧情进行。 这样一想就合情合理了,袁姗是周然从小养的一条狗,他以为狗可以忠心一辈子,指哪打哪,却忘了狗急也会跳墙。 而周然可能做了某些让袁姗感受到威胁的事情,抑或是让她觉得原本安稳的人生即将被摧毁。譬如周然以她之前是杀人共犯做要挟,又要她翻下几条人命官司,譬如杀死陈楠。所以,这个女人丧失了安全感,故而狠下了心,打算斩草除根。 这是目前叶殊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推测。 这个女人为了像是一个正常人存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又怎配获得希望之光? 叶殊不再想了,她抱胸靠在车的角落里,沉沉入睡。 黎明破晓时,先是出现比星辰还要小、还要灼目的光点。随之那白点缓缓挤破乌压压的黑夜,从深色的帷幕挣破开来,绽放出比火焰还要热烈几十倍的光。 很快的,天就亮了。 此时距离十一月十一日只剩下短短十几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今天内,凶手必有行动,而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叶殊缓缓睁开眼,任凭灼目的光线自睫毛的缝隙一丝丝溢入眼瞳,点亮虹膜,流光溢彩。 她打了个哈欠,从纪零的手中抽过湿纸巾擦了擦脸,问:几点了? 六点了。 行,去找他们吧。叶殊指的是袁姗现任父母的家。 与此同时,车窗传来急促的笃笃声,原来是秦让跑出去买早餐了。 于是,他们三人一人一杯豆浆和油条,面朝小区前的漓河,春暖花开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就连一贯挑剔的纪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也挤不出什么倒胃口的嫌恶话。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带着吃饭磨磨唧唧并且需要细嚼慢咽的纪零,敲响了袁姗父母家的门。 你们是?一名中年女人彬彬有礼询问。她穿着量身订做的晚礼服,披着厚实的狐毛皮草,不出意外应该是袁母。 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看样子,您是要去袁小姐的婚宴了? 婚礼是在明天,今晚要先摆见客的酒宴,不过隆重程度应该和明天差不多。我们还早着呢,下午才启程去黄山区,现在是在试礼服。 那方便我们询问一些事情吗?这和袁小姐的安危有关,所以希望你们也知情。 袁母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将手指抬起,遮蔽在唇心,询问:小姗出什么事情了? 您先别急,方便我们进去再细谈吗?叶殊累了足足一天,现在站一会儿,两腿都打颤。 都怪我这个急脾气,差点怠慢了几位。快请进,老袁,泡茶。 -- 第79页 好的,有客人来了?袁父远远地应了一声是。 叶殊坐定了,解释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前,黄山区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经过我们的推敲判断,凶手杀人是有一定的目的与规律的,而袁小姐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人。目前掌握的资料不足,我们还得进一步调查凶手与被害者之间的联系。所以,就想来问一些有关袁小姐的情况。 那么,小姗没事吧?你们有派人去保护她吗?袁母对袁姗应该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在担忧她的处境。 您放心,袁小姐已经被队里的同事保护着了。 那就好,袁母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差点忘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我想了解一些有关袁小姐小时候的事情。 袁母微微一笑,将手搭在袁父的膝盖上,满足地说:我有生育问题,所以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十几年前,老袁的弟弟一家在意外中去世,我们就收养了小姗。因为私心里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就直接将她转了户籍,认作女儿。原本还担心这么大的孩子,和我们不够亲近,哪知道我们是天生的有缘,那孩子乖巧懂事,和我又亲密,出门去,别人都说我们就像姐妹俩一样。 看来袁姗是真的在生活里努力扮演好各个角色,叶殊都替她累。 那么,能和我说一些袁小姐高中时期的事情吗? 她高中原本是在岐山区读的,后来我们去黄山区做生意,才将她转到了那边的学校,虽然是高二转进去的,但是她的性格好,很快就融入了班级。 原来是这样,那方便我们看一下袁小姐以前的房间吗? 袁母微笑点头,好的,就在那边,你们可以看看。她的房间一直都维持高中毕业出国前的原样。原本以为她回来会继续住下去,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叶殊没说话,她走进那个房间,小心翼翼翻阅过书架上的杂书。 这里物件的摆设都很整洁,书籍分类也加了许多字母标签,排列地近乎完美,可以看出袁姗本人有强迫症。 叶殊从中抽出一本同学录,看到上面有许多高中同班同学的祝福。 还没来得及翻页,就听得纪零在后头冷硬地说:记住,以后像这种四面是墙,中间有床的地方,你就别进来,这是我和叶殊的专属地。 凭什么?秦让这人也够较真,他朝房间踏了一步,又倒退出去,反复三次,挑衅道:我不但进来,我还能来去自如。 叶殊扫过一记眼风,喝道:之前我说你们才三岁,我是带你们来春游的,这句话是我说错了。现在是深秋初冬了,哪能春游啊,明明该是重案幼儿园03班的秋游活动! 您知道?叶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她坐到塑料靠背椅上,做好打持久交谈战的准备,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叶殊,是刑侦部门重案三组的刑警。 男人冷静了下来,说:我是陈楠,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袁姗。 能把你知道都告诉我吗? 陈楠目光变得冷肃,板着一张脸,生硬地说:大概是几天前,我的未婚妻一直收到一个男人的来信骚扰。袁姗性格内向,又有些腼腆胆小。她怕我担心,所以就隐瞒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昨天,我看到她出门拿信,也跟了上去,这才发现有这些东西。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所以决定报警。 叶殊愣了一会儿,问:居然不是袁小姐报警的? 袁姗点了点头,她抬眸,细声细气说:因为过两天就会搬到新房里,那里只是暂时租来住的房子,就没想那么多。原先以为只是有人寄错了恶作剧的信,后来接连收到三封,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昨天收到的信,我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袁小姐的安全意识很差啊,叶殊在本子上快速记录下信息,接着道,你想想看,那房子只是你暂时租来的,却有人能迅速锁定你所在地。那就说明了,这个男人一直尾随着你,甚至跟踪你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种人不可怕吗?如果你不作出抵抗的动作,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陈楠抚了抚袁姗的削瘦的肩头,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温情,她一直这样,胆小怕事,不爱给我添麻烦,凡事都习惯躲在我的身后。也就是我能照顾好她了,不然按照她的性格,跟了别人,恐怕会出大事。 叶殊配合地笑了笑,继续将话题引回跟踪事件上,刚才听陈先生说,你认识跟踪者,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我未婚妻刚认识,确定了关系,她常常会来公司找我,大概是那个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了的意思是? 我公司里的职员对袁姗有非分之想,之前没怎么看出来。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他对袁姗纠缠不清,这才知道这个人品行不端正,业绩方面也不突出,所以就把他辞退了。 也就是说,你怀疑现在的跟踪者就是两三年前的那个职员?可能是他怀恨在心,或者是对袁小姐念念不忘,这才处心积虑潜伏在你们身边,伺机报复? -- 第80页 对,陈楠肯定地说,我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他在昨天的恶作剧信件里留了照片,就是这个人,我没有认错。 方便把照片给我看一下吗? 陈楠从一侧的纯白信封里掏出照片,递过去。 叶殊接手,一看,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绝对不会看错,这个男人的轮廓,她就是化成灰也认识他。 照片里的男人微笑着,五官再也不是模糊不堪,眉目线条清晰到有一定的违和感,总觉得他灿烂如烈阳的笑容里带着新鲜的刺,遍布危机。 正文 36.第四十二集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 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 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啧了一声,说:白心,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 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 说:王师兄接的案子,你看这个描述, 受害人死的时候, 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 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 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 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 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 第81页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啧了一声,说:白心,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说:王师兄接的案子,你看这个描述,受害人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 第82页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 第83页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正文 37.第四十四集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 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 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 啧了一声, 说:白心, 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 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 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 说:王师兄接的案子, 你看这个描述, 受害人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 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 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 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 第84页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 第85页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正文 38.第五十集 第五十集 在吃饭前, 叶殊先去看望神秘男人。 因为他是杀人犯,杀死了那个背后有金主的女人,又是沈颜案的犯罪嫌疑人, 所以在等待庭审定罪之前都得被拘留在监狱内, 限制人身自由, 以防他逃脱。 叶殊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 看着那个身形枯槁的男人一步步从中走出。他的身材偏削瘦,肩膀由于紧张而蜷缩、挤压,像是两个扁平的夹子, 将衣服松松垮垮夹在他的骨架上。 走了两步, 他终于抬起来, 与叶殊对视那双眼平淡无波,并没有一般犯罪者眼中所流露的狠戾, 而是另一种与世无争的温柔。 眼睛不会说谎,她的直觉没错。 叶殊稳住心神,伸手, 拿起一侧的电话, 问:听得到吗? 嗯。里面的人细声回答。 你就是之前用聊天软件联系我的神秘男人? 嗯。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神秘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没有任何希望,有的至少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似有簌簌夜雪落下, 寒寂了一夜, 死灰无法复燃。 他没什么可说的。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都能跟我说。叶殊犹不死心。 已经能确定神秘男人杀了一个人了, 再为他平反有意义吗? 他是杀人犯,他不配拥有任何救赎。 不过,叶殊也并不想拯救他,她不是圣人,她不会救济任何一个深陷泥潭的人,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真相,只是关于沈颜案的真相。 绝对不能让任何害人者逍遥法外。 等一切尘埃落定,神秘男人也自然会得到属于他的惩罚。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我也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相信警察,但是现在所有人都说你是杀死沈颜的凶手。 神秘男人讽刺一笑,你觉得我不是? 许穆还没死,有消息称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叶殊补充,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任何要自行复仇的人都不相信律法可以还他们公道。但是,你真的甘心吗? 他的左手攥紧了一侧的纸张,用了点力,平滑的纸面突起褶皱。 即使所有人都误会你是跟踪狂也无所谓吗?从你冰封沈颜的举动可以看出,你是爱着她的对吗?即使所有人为许穆的情深感动,为他对沈颜的爱所感动,你也无所谓吗?你和沈颜之间,真的只是跟踪与被跟踪的关系吗?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你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咔嚓 神秘男人将纸张揉破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他抿着唇,满头都是热汗,忍了很久,终于出声:我相信你,我委托你帮我报仇。在南山路的205栋,二楼的房间内有一封沈颜写给我的信,我们的关系在信中有说明。笔迹的部分,你们也可以去鉴定,自然会有一个说法。 好,我会查明真相的。叶殊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本以为是一场拉锯战,可没想到在面对沈颜的问题的时候,神秘男人毫不犹豫松口了。 也是,现在他被限制了自由,也只有她能代替他,挖掘真相了。 叶殊赶不及吃饭,立马起身赶往所说的地点。 在技术工的帮助下,他们一行人成功找到了制冰机拆卸下的零件,以及沾满死去女人皮屑的手套,能确定女人是神秘男人杀死的,而沈颜被冰封也确确实实和他脱不了干系。 翻动了所有抽屉,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信。 叶殊扫了一眼信件上的内容,这是一封从遥远的意大利寄回来的情书,从沈颜欢快愉悦的语气里可以感受出她对神秘男人抱有爱慕的心绪,并且瞒着家人,与他秘密交往。 至于信件的真实性与否,就得交给检验科的人鉴定笔迹了。笔迹鉴定是根据一个人的书写习惯,通过与样本对照,鉴别书写人是否为同一人笔迹的专门技术。整个过程可分分别检验、对照检验、综合判断这三大阶段。然而这一样笔迹证据只能作为证据链里某个关键的物证,而不能作为独立的证据证实它的真实性。 可只要证明这封信的笔迹是真的,就能显现出案件的矛盾之处叶殊就有借口再深入挖掘下去,不被许穆现在一手遮天的状况所限制。 -- 第86页 等了大约几小时,检验科的人有了结论这封信的笔迹的确是沈颜的,而且没有刻意摹仿笔迹的迹象,可以作为参考性质证据而存在。 叶殊松了一口气,很好,这一把,她赌赢了! 如果神秘男人就是沈颜的爱人,那么他冰封尸体的动机就显露出来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杀死自己的恋人呢? 这其中,必有关窍! 最终,叶殊等人还是来到了纪零爷爷当任校长的岐山美院。四下打听那个每天下午到公园写生的同学,可一无所获。 她绕进画展,顺着窄小的甬道一路向前,突然,在一幅画的面前驻足,定睛一看这画上的景致不就和那个公园一模一样? 是她,肯定是那个女学生画的! 叶殊望了一眼右下角的信息,徐秋歌。她急忙抄下女孩的班级以及名字,去系里打听。这才知道女孩不住校,和男友瞒着家人,在外头秘密同居。不过他俩都是大三的学生,不住校本来就是校规允许的。 根据他们好友提供的地址,叶殊登门拜访了女孩的爱巢。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明明有课,却翘了没上,待在客厅里抽烟,袅娜的烟雾将他的脸迷住,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叶殊诧异地问:这是徐秋歌的住处吗? 对,我是她的男朋友。你们是? 我是一名刑警,特意登门想询问一些事情。 我记得我还没报案?你怎么知道消息的? 报案? 昨晚,我和秋歌因为一些事情吵架,她一气之下出门,再也没回来过。至今已经快满24小时了。她是外省的学生,在本地又没亲戚朋友,不知道能去哪里。常去写生的公园,我也去过,可没找到任何人。 叶殊的眉头蹙起,直觉大事不妙,她埋怨地道:为什么不报案? 失踪没满24小时,警方不会受理案件的。 她险些忘记这一茬了。 对了,叶殊想了另外一件事,一月二十六号的下午,你知道徐秋歌去哪了吗? 这个我知道,二十七号就是画展了。她说自己的作品里缺少一点色彩,所以去公园蹲了一下午的光源,要等到太阳下山的那一瞬间,黄昏时分最好。 是这个公园吗?叶殊出示照片。 没错! 那就对了,这说明如果在那天,沈颜出门,必定会被徐秋歌看到的。 不过,徐秋歌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消失,真的没出事吗,只是怄气消失?有没有可能,许穆害怕她说出见过沈颜的真相,惹火烧身,所以挟持了他? 不对啊,许穆现在身受重伤,正在重症病房里躺着呢。 那么,可能是雇人绑架吗?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任何人,这种事必须越少人知道越好,有钱也不一定能雇到帮忙绑架的人,风险太大了,人人都怕有钱没命花。必定是他亲自下的手。 许穆被刺杀是早上的事情,可徐秋歌却是昨天下午失踪的,并不冲突。 所以,她很可能还没受到伤害,因为许穆来不及下手,人就已经被神秘男人捅了。 叶殊想明白了,急忙将这一系列推理说给上级领导听,得到了许可以后,开始趁许穆昏迷时,搜查他家中的各个角落。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秦让等人在许穆家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徐秋歌,她真的被绑架了! 迎着忽明忽灭的灯光,叶殊撕开了黏在徐秋歌唇上的胶带,她拿着沈颜的照片,激动地问: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徐秋歌受尽了惊吓,还没回过神来,隔了好久,才微颤唇瓣,说道:见过,她她好像往前面走了,只看见了一眼。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别哭,我兄弟会带你逃出去的。我们是警察,不会伤害你的。 徐秋歌抽噎地点了点头,脸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既然沈颜有出过门,那就可以在中途与许穆碰面,并且被杀害。由此得出,许穆原本完美无瑕的不在场证明不攻自破,站不住脚了。他有杀人的时间,绑架徐秋歌也是不争的事实。许穆是犯罪嫌疑人之一,甚至是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随着叶殊脑海中那堵坚固无比的墙倒塌以后,墙后被保护的男人,渐渐露出了明朗的身形轮廓。 是谁呢?大概也能猜到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杀人动机这一面墙需要推翻了,根据神秘男人的指引,去调查许穆和死去女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正文 39.第六十集 第五十一集 再度回到审讯室里, 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得压抑。 叶殊早已过了期待拆穿他人谎言而变得亢奋的年纪,她瞥了一眼蜷缩在桌子角落的保安,丧家犬的样子并不好看他颓着削瘦的肩, 低下头, 缩入光所不能及的暗影里。 许穆的倒台, 代表着他所做的伪证会被拆穿。当然, 前提是他承认自己所说的是伪证。如果咬牙否定,那么或许能再活上两天,可却会付出双倍的代价。 -- 第87页 希望这个男人有自己思考问题的头脑, 不要在这上头动歪脑筋。 保安微微张嘴, 却被叶殊堵了话, 你别急着开口,现在的情况是, 许穆绑架一名女同学,企图遮掩自己拥有杀人时间的事实那个死去的女房客,或许和他也脱不了干系。只要等他醒了, 就会被拘留, 等待庭审。这样的人,真的能保护你吗?你做伪证的矛盾之处已经出来了,你还要坚持是那个男人犯的罪吗? 我 你应该知道作伪证的下场吧?这后果,你真的可以承担吗?如果你积极配合案件调查,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保安的神经颇为紧张, 鬓角很快渗出颗粒大的汗水, 在台灯下折返着浅浅余光。 你可以再坚持一下, 我反正还会继续查下去的这才过了一天,我们还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们,来日方长。 叶殊转身欲离去,却被保安喊住了,叶警官,我,我有话说。 上钩了。 你说,我听着。 我第一次作证才是真的,着火时,是我在值班,因为出了大事,所以我一直很注意来往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看看小区里没有陌生人出入,或许能因为这个证词,上一次电视还有,那个戴着婚戒的男人也是真的,我没看清脸。 那么,为什么要作伪证? 是和你们聊过的那天晚上,我出去喝酒,嘴快,和几个朋友说了这件事。再然后,就被人盯上了,拿一些事情威胁我我很怕,但是逃不了。那个人教我这样讲,还让我指证是另外一个男人犯的罪。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和我最开始看到进出小区的男人一模一样。我想,他可能是和死去的女房主有联系,也可能是他一手操办的纵火事件。 就这些了? 就这些。 你这次没说谎? 天地良心,我这次真的没有! 叶殊微微一笑,那么,谢谢你对案件调查的帮助,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之前铁证如山的指控,已经消失了。这样,至少能减轻一点神秘男人杀沈颜的怀疑。 所谓的大众推理,也完全被推翻了。 继续寻找凶手,谜底即将揭晓。 叶殊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竭尽全力推倒了一面坚不可摧的墙之后,消耗了浑身气力与心血,自然是要带着满心满意的靥足笑容,沉沉坠入梦乡。 纪零一直默默看着她办案,偶尔给予一点小提示。但用不着他的时候,这个男人绝大多数会当一位缄默不语的智者,从不肆意炫耀他的智慧,让人相处舒适。 现在,想要调查什么?他发问。 叶殊回答:我需要调查许穆和死去女人之间的关系,他很有可能就是女人的金主,如果能证明这一点,就能说明许穆对沈颜没有爱意,他劈腿了,并且有杀人动机。可他之前处理地这么干净,又从哪里找到有关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的蛛丝马迹呢?还有被许穆指使的纵火犯,他一定是那个小区里面的人,只要抓住了他,就能知道谁是幕后主谋而那个一心想要湎灭证据的人,一定就是杀死沈颜的凶手。 得奋不顾身地寻找突破点,即使成功的几率为零,叶殊如是说。 叶殊很累,这次由纪零开车。 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叶殊,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叶殊回想了一下,他昨天是蜷缩在她旁边入睡的,并没有异常动作,连噩梦也这么淡定吗? 我梦到一片漆黑的背景,底下可能是河,有水的潮腐味。一抬头,又看到了一个男人,驮着一具尸体,往下抛。 然后呢? 然后尸体漂浮在河面上,越来越近,凑到我的脚下,那是你的脸。 你是指梦到我死了? 纪零抿唇,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但是我担心你,害怕你会有危险。 别担心,也不要相信梦这种东西。 那么,你相信这是预示吗? 叶殊皱眉,预示? 林肯被约翰威尔克斯布恩枪杀的前几天,也反复梦到了自己死亡的场景穿过白宫,听到有人哭泣。他询问守灵的士兵,死者是谁。结果对方回答他是总统先生,他死于暗杀,人的直觉真的是完全不可信的吗? 叶殊沉默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梦即现实?怎么可能。 不过,她确实是逐渐想起那一段段不敢去窥探的噩梦了。 纪零风轻云淡道:所以,为今之计就是,我把你绑架到私人别墅去,再找人□□你。每天我都会在家里陪你看书,做饭,种花养狗,除了离开我,别的事情你都可以做。 他话音刚落,蛛网一样粘着力很强,笼罩在耳廓上,隔靴搔痒似地撩拨着叶殊。 傍晚将至,压抑的天色将山脚下的屋檐挤地更低,舔出稍透白光的一道缝隙。 -- 第88页 只要叶殊侧头,正好看到男人被光打磨出的脸,如玉雕琢,眉峰微蹙,神情也格外认真他好像并没有在说笑,是真的有这种打算。 车内静了下来,潮湿的河风卷入车内,掀起叶殊零碎的刘海。她定睛看路,这一条大路又不是通往家的方向,并不是繁华的闹市区。 所以,真的是如他所说,要去偏僻的私人别墅,被囚禁在那里一辈子? 不免有些慌乱,她傻傻地问:我们是去哪? 你说呢?纪零的回答棱模两可。 不要做奇怪的事。 哦?什么样的事情,是奇怪的事? 此时的纪零和平日里稍有不同,话里行间多了点年轻人对爱恋的执着以及灼热。这种情愫是盲目的,若引火烧身,会毁灭他。 叶殊想起来初次见面时,纪零所说的想把她保存下来。以及在处理尸体时,也表达出了会把深爱之人制作成蜡像永久珍藏的念想。 这样的纪零 你不会是想把我关进小房间里? 不会,纪零认真想了想,要关也只会是大房间。 叶殊无话可说,可又不得不说些什么,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案子还没办完! 办完案子就可以了? 我没说可以,但现在绝对不可以! 纪零还是没掉头回市中心,继续开车,道:我帮你约了一位客人,他不肯在市中心见面,只能约到我的私人别墅里。 原来是这样叶殊尴尬了一会儿。 不然是怎样?纪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哦,我明白了,叶殊。 明白什么了? 你是个小坏蛋。 不要乱学词汇,在你口中吐出这些东西,很惊悚。 你以为我是要把你关起来。 心思被拆穿,她结结巴巴道:我可没这么说 但是那间房间还没装修好,所以不可行。 等一下,你是什么意思?居然还真的有这种想法? 没什么。纪零乖巧地闭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点到为止就好。 到了目的地,是一间位处山脚的小洋楼,外形和海景房有些相像,整体是灰色调,二楼由走道处的水蓝色玻璃点缀。 进屋,纪零就将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做了几道家常小菜。 他将菜都摆在庭院的桌子上,喊叶殊吃饭。 一侧挑了白色铁盆,燃了一团篝火,还择了一只鲜艳欲滴的玫瑰,插入水杯里做装饰。 许是饿惨了,叶殊吃饭大快朵颐,并不雅观。 纪零也不嫌弃,反而一手撑头,饶有兴致盯着她。 叶殊反应过来,停下动作,脖颈都被发烫,烧起来似的,吃饭,别看我。 看你比满足食欲更具有吸引力。他全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暧昧,慢条斯理地摆弄言语技巧,将每一个字眼都牵扯出一番绮丽想象。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急于想堵住这个男人的嘴。她抿了抿唇,拿勺子打起一口日本豆腐,塞到纪零嘴里,食不言寝不语,明白? 明白,中国传统美德。 所以,快吃,少说话! 谨遵纪太太旨意。 谁是纪太太? 嘘,食不言寝不语。 行,是她输了。 吃到一半,突然,叶殊看到桌角有一本花边杂志,上面的标题唬人,正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沈颜事件,标题底下被圈了一行小字在下期杂志中,我们将奉上独家秘料,绝对是第一手资料! 独家秘料?独门到什么程度,连警方都没有? 是不是很有趣?纪零问。 我想见见这个撰写这篇稿子的作者。 我帮你约来了。 叶殊惊讶挑眉,就是你说的客人? 没错。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了。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步行时,左脚略显不协调,小腿处的裤管空荡荡的,被风一吹,就挤压到变了形。 他的脸属于很沧桑的类型,发间灰白掺杂,见面之前应该特意理了胡茬,脸颊边有细小的红色刮伤。 对他的印象没有原先那么坏,但知情不报总归不好,何况是一条人命。 你好,我叫叶殊,是重案三组的调查员。 叶殊伸出手,与他交握。男人的力道很大,食指的茧子很深,位置也恰到好处,由此推断,他可能学习过射击,是个老江湖,还时常扣动扳机。 你好,我叫戚夜淮,前身是禁毒局警员,戚夜淮对叶殊并不友好,嘲讽一笑,做任务的时候伤了腿,再无法工作了,明明打算把一辈子都搭进去,服务人民的。 按照他的意思,他似乎热爱缉毒警察这份工作,可被伤势所逼不得不离开那个心心念念待一辈子的工作岗位。 -- 第89页 时间一长,这种烦闷感逐渐转变为不知名的恨意,所以他怀恨在心,利用自己学来的侦查与反侦侦查的能力,调查这起案件,又把线索捂得密不透风,就为了在杂志上刊登,狠狠摔警方一个耳光? 我想知道你所掌握的独家秘料。 纪先生请我过来,我能如约而至已经是给了你们面子了,还想要我是独家报道?凭什么?我卖给杂志社还能挣不少的钱呢,就算告诉了许家,为了封我的口,没准也会出高价格就是风险有点大,怕他们杀人灭口才不敢讲。可你,拿着那点微薄工资的普通警察,也想套我嘴里的证据? 你想要钱?叶殊问。 我不想要钱,但我需要进入特情工作者部门的机会,我想你帮忙举荐一下。 特情工作者?叶殊听说过这个部门,这是警局里要求保密的神秘力量,只有在案件调查时,才能引见相关的特情工作人员。他们一般分布在社会各个角落,构架信息网,互惠互利,协助警方破案。一般都是有把柄或是前科,被警方盯住的人。 所以,戚夜淮也想成为影子其中一员? 好的,我帮你报上去,但具体会不会录用你,我不能保证。 这样就够了,戚夜淮心满意足,从怀里拿出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死去的女人进入一家旅店的侧脸照,左下角有时间是晚上九点。 第二张是许穆进入这家旅店的侧脸照,时间是十点。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都在同一间店里?由此可以说明,这两人有极大可能性是相识的。 在沈颜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嗅到了大料的气息,特意跟踪她的未婚夫,等了好几天才拍到的照片。在此之后,他们再没有过会面。许穆的反侦查能力很强,我有几次险些被发现,所以就转移了目标,去调查那间旅店的工作人员,结果有清洁工证实许穆曾出入过282这间房,我又去调查了开房记录,可以确定当天晚上282这间房是以那个女人的身份证开的。 百密一疏的原因估计是,许穆没想到女人会死,会将身份暴露于人前。 这都多亏了神秘男人的谋杀,真是讽刺。 你把证人信息联系警方,已经能够确定他有杀人动机和杀人时间了,许穆一定就是那个背后的金主。 还有一点,你们不是想要知道纵火犯的身份吗?我也查到了,不过不巧,查到的时候不对。 嗯? 纵火犯是小区里的一户房主,因企业生意失败,欠了高利贷,怕女儿受牵连,已经把孩子送往乡下父母那抚养,也打算抵押房子偿还。就在这种时候,许穆搭了一把手,并且让他去纵火烧房。那个男人也不傻,如果拆穿许穆,就要背上没钱还是从犯的罪名,不如铤而走险干一把。 男人在哪? 死了,自杀的,一个小时前的事情,已经有人介入调查了。 为什么? 戚夜淮笑了,办法很多,随便威胁他的宝贝女儿,人不就乖乖送死了?何况,谁想当一个满身罪名,就算赎罪也被女儿戴有色眼镜看的爸爸。 叶殊心道不好,男人这么快自杀,就说明许穆有行动了。 她不敢休息,拿起外套就朝车里跑,纪先生,跟上!戚先生,你把这些信息如实汇报重案三组去,争取让他们早些控制证人。 放心,我的事情别忘记了。 不会,谢谢了! 这下,就有足够的理由拘留审讯许穆了,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叶殊有信心让他吐露出杀人真相,只要他别逃跑。 只要他还来不及逃跑 就在这时,叶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秦让打来的电话:叶姐,大事不妙! 许穆不见了? 叶姐料事如神啊! 放屁!快给我找人! 是! 许穆为什么要逃跑? 他现在所犯下的罪胁迫别人作伪证、与死去的女人生前有联系,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以及拥有杀人动机,足以让警方审讯他,以及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了。 甚至是从纵火犯下手,调查许穆与他生前的联系,都必会有收获。 重重的迹象几乎都指向了他一人,许穆是唯一有可能杀害沈颜的人。 他之所以逃跑,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逃过警方的审讯以及针对性很强的调查。在此之前,他一直制造了一层迷幻的深情爱慕形象蒙蔽世人,让叶殊等人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调查他的行踪。从表面上来看,他完美无缺。 可是杀了人,就会留下破绽,他无法诡辩自己的清白,警方只相信证据以及逻辑推理得出的推论。许穆不敢赌,也知道自己必输无疑,绝没有翻盘的可能。 还不如逃跑,如果运气够好,还能逃到海外,躲避追捕,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再换个身份回来生活。 毕竟这个世界上无端失踪的人口那么多,他想借用一个身份并非难事,有钱就能使鬼推磨。 -- 第90页 车上,纪零问她:想好去哪找了吗? 他肯定会去拿自己的身份,没身份和钱,什么事情都不好办。只是不知道他将证件放在了什么地方,又或许他早就准备了第二条出路,就为了预防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除了这些,我还有几个不太明白的地方。 什么? 纪零侧头,将目光落到叶殊的脸上,异常认真地问:他有什么理由杀害沈颜? 他喜欢上别人了,出轨,养情人,他不爱沈颜。 但你也清楚,不爱并不代表必须要杀害,不是吗?他明明可以和沈家断绝来往,毁了这一门亲事。 宁愿杀害也不要毁去这一门亲事?那就代表,他有必须和沈颜结婚的理由我想起来了,他们这是利益联姻,是两个企业的商业游戏,根本谈不上爱或是不爱。可能是沈颜单方面要解除这一层关系,而被沈妈妈制止?从之前的交谈也能看出来她有很强的控制欲,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 既然沈颜单方面阻止不了,那就可能是抓到了许穆的把柄,譬如得知他在外有情人,而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神秘男人告诉她的。沈颜不笨,知道私底下拿这个去威胁许穆,让他提出解除婚约的提议,纪零微微一笑,很凑巧,我还得知了最近许氏集团有资金周转困难的情况,不止向银行提出了借贷请求,还需要沈家的协助,才能渡过难关。在这种关头,让沈颜泄露出去情人的事情,而后如丧家犬一般被赶走好呢,还是杀死沈颜,伪装成痛失爱妻的深情模样博取同情好呢?别忘了,沈颜是独生女,只要许穆使一些手段,利用这段时期虏获沈家父母的心,承诺会抚养亡妻双亲,让他们全心全意信赖他并非难事。最重要的一点,没有了沈颜,之后总要娶亲,真爱那个情人,借此转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你说的完全符合逻辑。叶殊一想,也觉得应当就是这么一回事,心下不免更恨。 她知道一对恋人相爱有多么不容易,也知道那种丧**体最重要部分的悲恸心绪。 许穆足够冷血,他也没有心。 这个男人,在不牺牲自己的情况下,会做出任何能够救赎自己的事情,包括摧毁别人生存的希望。 隔了一会儿,秦让打来电话,叶姐,许穆的车在城东路出现过,那里有个码头,或许他有联系到接送他逃离的渡轮,得快一点找到他。还有,他家也去搜查过了,的确拿走了证件呃,最重要的是,他手上有枪。 枪? 挂在墙上作装饰的小型□□,准确率不高,也不支持远程射击,不过子弹是真的,他从非法人员手里购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 徐队长也在赶过去,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 万事小心,那是真枪实弹,不长眼的。记得别缺胳膊少腿回来,兄弟几个还能喝酒! 放屁,你嘴少咒人,挂了。叶殊也知道他是在担心她,轻笑一声。 是! 这种时候绝不能轻易激怒许穆,要知道,枪械方面也有无招胜有招的说法,如果他像是疯熊一样蒙上眼睛一通乱开枪,谁知道会不会那么好运,一击中弹。 她又想到了纪零的梦黑夜很深,有水有岸,她死了,纪零站在旁边看。 是预示着这一出吗? 叶殊这一生,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 第五十二集 警方想要封锁港口周边街道,排查数十个码头停泊的渡轮,然而有两点不可行的地方:一个是上头还没批下搜查令,他们无权行动;另一个是工作量太大,每晚都有固定航次交替,客流量又大,怕误伤,还怕他趁乱逃离。况且警方也不知道许穆的目的地,就连他现在所在的位置都无法得知,担忧强行作搜查工作时,惊扰到这条企图游向大海的虎鲨,让他加强了警惕。 怎么办? 只能硬着头皮上,总比毫无办法的好。 叮铃铃徐队长亲自来电,有了交通部门的帮助,我们已经确定了许穆的位置。他很快就抵达岐山港口的十三号码头,晚上人多,又还没疏散人群。你们先赶过去,盯住他的一举一动,非必要时刻不许开枪,避免误伤。如果出现了异常,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正在组织队伍赶过去支援,上头的搜查令还没下来,暂时还不能动。 好,徐队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大老虎。 如果觉得纪先生不方便参与行动,可以把他抛下,发个位置给我,我去接他。 纪零听到了,皱眉,道:不要。 叶殊是监视过他射击的能力,在国外枪械没有国内这样限制,只要符合一定条件,不但能练习枪法,还可以拥有持枪的权利,也允许公民合法拥枪自卫。 徐队长沉吟一会儿,道:让纪先生跟着也可以,他本就是协助破案的人员,有权跟进案件。更何况,你也见识过他的射击能力,有一点你可能不了解,他是ipsc(实用射击协会)会员,也在欧洲射击锦标赛上获过奖项,所以不怕他拖后腿。 -- 第91页 行吧,那我带上他。 一定要完全完成任务。 是!她挂断电话,摸了摸腰侧标配警枪,只觉得呼吸微微滞缓,胸口被一块刺骨嶙峋的巨石堵住,进退两难,会将皮肉割得遍体鳞伤,也无法顺畅呼吸。 总觉得隐隐不安,却不知在担心什么,说不清也道不明。 天暗了,罪恶总在黑夜滋生。 没有时间犹豫,这是一条不归路。 事不宜迟,叶殊以最快的速度上车追捕犯罪嫌疑人。 晚上的港口热闹非凡,岐山区本就是沿海地区,港口也逐渐发展成了知名的旅游地,通过申请,政府那边还特批下了一块海礁居多的位置,每逢月中就燃放一次烟火汇演,供海内外游客观赏。 很不凑巧,今晚就举办了一次烟火大会,来来往往的游客将港口两侧街道挤满了人,无法通行车辆,控制秩序的工作人员就安排外来车辆停放在规划开的大型停车场内,让游客步行进入街道。 叶殊披上了一层长款风衣,挡住腰侧的器具,她不敢将枪械上膛,害怕有走火的可能,误伤路人。 这样的夜晚不好行动,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 纪零很享受与她信步逛街的时光,在人海茫茫中握住叶殊的手,防止走散。 叶殊挣扎了一会儿,说:你以为现在是玩的时候吗? 纪零无动于衷,低头,亲昵地抵在她的发顶,似一对亲密无间的小情侣那般耳语情话,这附近可能有许穆的人,你那样行动只会引起旁人注意,不如和我扮演恋人,不是吗? 不能再过分了。 话也在理,叶殊只能放任不管了。 烟火汇演即将开始,路人已经交融成一股潮流,陆陆续续往目的地涌去,像是海里趋光而行的数百尾鱼,灯塔放任辉耀的光肆意流转,吸引这些陌生客人前仆后继往前涌动,海波粼粼。 说来也可笑,观光客不知危险的存在,抱着欢愉的心情享受人生,而叶殊等人与他们背道而驰,为了守护这些人脸上的笑脸,消散恐惧,只能终身处在黑暗里,与险恶为敌。 她挤入长长的人流内,顶着风势,慢慢走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烟火汇演开始,几个码头上的人开始变少,除了乘船的游客,很少有人在此逗留。 叶殊等人来到了十三号码头,这里的光线还不够亮,隐隐有渡轮燃起灯火,一串串霓虹小夜灯眨着无数眼睛,绽放光芒。 没找到可疑的人,而且不知道哪些船是许穆要上的。单凭背影去判断,与他相似的人有太多。 砰远处的烟火汇演已经开始了,巨大的光流就此冲上云霄,由于海与夜相接,幻化了完美的深色背景。 烟火炸裂,绽放出火树银花,映出一片天光,也照亮了港口。 恍惚间,不夜的码头突显出一些隐匿在黑色中的轮廓有人匆匆忙忙窜上了一艘船,没点灯,船上好似有人接应。 这样隐蔽,是做什么? 可能是许穆吗? 叶殊没有犹豫的时间,她将枪支握在手里,抵在腰肋一侧,还不敢上膛,怕行动时触碰扳机,走火误伤。 她对着蓝牙耳机,给徐队长那边回话:十三号码头中间偏左50米的位置有异常,人上了船,我去看看。 上船到收锚开船有一定的时间,只要够快,还来得及。 叶殊三步并两步跳上船舱,舱内没灯,黑影晃动。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人扬起铁管,自叶殊的后背击下可惜海上风大,金属物逆风而动必发出呼啸的声音,早已惊动了动作迅猛的叶殊。她俯身滚开,趁歹徒弯身时,挺腰跃起,一记飞腿扣在男人的后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制服在地。 别动,警察!叶殊将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即使没上膛,也足够唬人。 后面还有几人想上来帮忙,见叶殊持枪,纷纷将凶器抖在地上。 叶殊环顾一圈四周,接着烟火的光看他们的脸这里没有许穆。 船舱里有没有藏着什么人?叶殊问。 没有,真的没有! 那你们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这里地点好,看烟花正合适。你这是拿权限伤害我们这些小市民,我要告你!底下被压着的男人不服地喊。 叶殊皱眉,你当我傻?没干什么亏心事的话,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就不是持棍伤人了。我这是正当防卫,警察也有人权! 没过一会儿,徐队长的人就赶到了。他们将船重重包围,搜了船舱,只发现一些小伎俩的毒-品,他们是趁乱交易的毒-贩! 叶殊大失所望,拿出照片,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像是找到了洗冤的突破口,急忙说:我见过他,是他喊我们来船上的,说帮助我们做生意,这船归我们了!哪里知道,他是警察的兄弟! 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放屁!秦让忍不住爆了一句脏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条船已经趁乱开往了海中央那船上必定有许穆,这是他用来扰乱人心的障眼法,该死! -- 第92页 他们很快换了战场,马不停蹄地朝另一边码头跑去。 海岸距离船有几十米里,远远超过枪械所能及的射程,何况夜里有雾,有剧烈的海风,都会影响子弹的位置。 也不可能真的去射击一艘船,万一沉没怎么办?这是一艘渡轮,上头的客人很多,误伤市民就不好了。 徐队长开始联系工作人员,希望与渡轮上开船的人取得联系。 不知是信号问题,还是其他的原因,明明开着扬声器,却听不到那边任何的回应。 工作人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朝着话筒喊:警方要求3929客轮马上码头,配合搜查工作,给各位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对面没有任何回应,等过了一会儿,听到有浓重的喘息声,以及一个年轻男人回话:3929客轮拒绝返回,继续前往目的地。 是许穆的声音!他控制了开船的工作人员? 叶殊心道不好,却也无可奈何他手上持枪,在这些人眼里,就是能决断生死的死神,谁敢违抗?也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违抗。 怎么办? 叶殊将下唇咬出了细微的血丝,直到那些咸腥味浸没唇腔,占据她的味觉,也无法将她的焦虑感消除。 有办法追上那艘船吗?她不死心,到嘴的肉还能逃跑。 我料到了海上作战的可能,已经申请了执法使用的直升机,上面也派来了空警,协助行动。徐队长说道。 叶殊抿唇,问:我可以协助空警行动吗?这件案子一直是我在跟进,关于嫌疑人的心理刻画工作也是我着手的,我比一般人了解他的性格,也能快速准确辨认出嫌疑人的面目,对抓捕工作会有帮助的。 好。 我也要去。纪零很顽固地回答。 叶殊皱眉,语气不善地呵斥:少添乱!赶跟来,打断你的腿! 纪先生或许就不合适了徐队长也委婉提议。 这时,忽然有工作人员心急火燎地赶来补充,3929客轮又发来新的简讯,船上的绑架犯说,如果警方有机会上船的话,必须带上叶警官以及纪先生,他有条件要谈。 纪零嘴角一翘,自觉这是好事,道:是他邀请我登船的。 叶殊斜了他一眼,上去可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听从指挥,不要私自行动。 好,我都听你的。纪零乖巧点头,只要能跟着叶殊,闻到她活着的味道,让他做什么都行。 他们穿上防弹衣,以及海上救生衣,拉开气囊,让空气充斥其中,防止等一下不慎落水的可能。很快就有直升机在空位登陆,接应他们。直升机最多坐五六个人,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大部队赶过去,由空警控场,疏散无关人士就足够了。 叶殊戴上耳罩,防止被旋翼巨大的声音影响听觉。 有人给他们配备了下降时防撞击的头盔等防护器具,全副武装好。又有前辈用手语指导他们降落的方式,以及注意事项因为是贴近甲板降落,只要姿势正确,一般不会出现落水以及摔伤的可能。 估计是直升机的动作已经被许穆发现,船行进的速度又快了很多。然而空警的经验丰富,早已将直升机的速度与客轮持平,防止下落时因速度差而造成的惯性后跌。 空警们动作迅猛,在一瞬间如蛟龙入海,纷纷在甲板上站定。 他们将警枪持在手中,闯入豪华的船舱,疏散游客,请配合警方行动,举起双手,蹲下身子。 几乎没过几分钟,原本混乱的场面已经平稳了下来。在相关人员的沟通下,大家也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人敢吭声惊扰,影响他们的逮捕行动。 这艘船本就是豪华客轮,内部金碧辉煌,暖色的灯将流金壁纸照射出淡淡的光辉,驱赶去乏味的海潮味,与清冷的海夜。 由于内部设备好,船票价格自然也不菲。 没想到许穆就连逃跑都不忘选择舒适,在生死关头还不慌不忙,有闲情逸致享受人生的男人,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叶殊持枪,打开船长室,只见得许穆一手持高脚杯,品白葡萄酒,另一手则将枪抵在船长的后颈处,限制他的自由。 离我三米远,不然我会开枪的。许穆不慌不忙,补上这一句。 叶殊照做,人命关天,她没有条件可谈。隔了一会儿,她补充,其实许先生,你没必要逃的,我们手头上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你杀了沈颜,只能确定你的嫌疑。 但我永远摆脱不了疯狗一样的警察不是吗?那才是人间地狱一般的生活,我不需要。许穆缓缓道。 叶殊没料到许穆是这样的人,其实一想也是,他们现在所持有的证据就是钥匙,只要深入调查下去必定会有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挣出一条血路。这就是犯罪者抵抗执法的想法。 叶殊将手里的枪支上膛,不慌不忙地道:但是你这样做,就相当于认罪,是畏罪潜逃。许先生,你真的承认自己杀了沈颜吗? 她别无他法,只能言语暗示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脱罪,就不要轻举妄动,类似这种挟持的行为都会坐实他的罪行,即使没有杀人罪名,光是绑架以及作伪证就要判刑了。 -- 第93页 这样一想,其实许穆也是死路一条,他绝对逃不了牢狱之灾。 认罪?我现在认不认罪又有什么差别吗?都是服刑,我这种人,一旦入狱就会被毁了一辈子。董事会肯定趁机揽权,公司形象那里也会因我的名声有所顾虑可以说,这是致命的打击。我被你们毁了,全毁了。许穆每一个字眼都燃着汹涌澎湃的怒火,语气里却很淡然,不显山不露水。不知是他涵养本就好,还是怒极了反倒无所谓的态度,说起来也是嘲讽。 没有人毁了你,纪零突然出声,自己能力不足,所以怨恨整个世界。说再多,也只是技不如人,只是借口。 他自远处走过来,从黑色的幕后至人前,由暗处到灯下,任莹白的光勾勒他的眉眼,绘挺他的鼻峰。 许穆不说话,微微眯起眼睑,打量了一会儿,说:怀疑我的人,是你吗?所以,是你毁了我? 我说了,是你没用。 纪零!叶殊怕他用词犀利,刺激到许穆别看他现在说话带逻辑,行径正常。说不定都是伪装,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你闭嘴!许穆怒斥叶殊,对她哄小孩一样的行为不满。他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不需要任何好声好气哄劝的声音。 他是赢家,所有人都畏惧他的枪,都怕他走火杀人。 他是处于主导地位的,每一个人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至少在最后关头,他也是掌握主权的人! 许穆抿去湿润的唇角,沾了一手的酒汁。平复情绪,轻笑问纪零,你觉得是我输了吗?这里所有的人都要看我的脸色,因为他们怕我。为什么怕我呢?还不是因为我手里的枪?! 话音刚落,他加重了五指间的力道,将枪口的位置对准船长白皙的后颈肉,死死嵌入皮肉里,埋没狭窄的枪口。 枪口对准的位置太危险了,一旦枪的安全设备出了问题,就会走火,随时可能要人性命。 怎么办? 先试试看谈条件,实在不行,只能冒险寻找突破点,选择高空击毙歹徒了。 许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纪零的身上,仿佛只有他才是他的劲敌,所有的不甘与屈辱一下子淹没了他,强大的压力也随之接踵而至,将他压垮在地。 叶殊趁此机会,后退一步,询问发号施令的空警,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对方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拇指向上,微抬下颚,意为:上头有行动,在船长室前有狙击手埋伏,争取击破玻璃,射中许穆。 可这一招风险比较大,首先贯穿挡风玻璃时发出的声响或许会惊吓到许穆,让他在一瞬之间做出反应,触动扳机。 这是实在没办法时才想出的下下策,逼不得已不能使用。 可按照许穆的架势,他不要钱,也不想逃跑,他只是想要人命报复所有毁去他人生的人,其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纪零和叶殊。 叶殊还想赌一把,插话道:你如果想逃跑,等到了岸上,只要你放开人质,我们绝对不会追捕你。 不会追捕也只是暂时性的,你们会由着我逍遥法外?我猜,不出半小时,你们就会把我缉拿归案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怎么就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不是有句老话说,人活着,开心最重要了。 你想做什么? 先这样,我们一起像老朋友一样聊聊天,然后再办正事。 正事是什么?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许穆说道,我说过的,我这人报复心重,只要和我有仇,必十倍奉还。 纪零歪歪头,对他放的狠话无动于衷,你想聊什么?我可以陪你。 你觉得,沈颜是怎么死的? 真要我猜? 快说! 纪零深思了一会儿,道:应该是你先去雅虎会所,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再从后门溜出来,装作神秘男人联系沈颜,喊她出门,并且要求她避开那些那些监控位置,因为她与神秘男人的恋情无法曝光于人前。再然后,你将人残忍杀害,许是抛尸在荒芜的公路旁,总之是能避开所有目击者的地方。再然后,你收去沈颜的手机,又假扮死者,给真正的神秘男人发送位置,之后绕回会所,完美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明。对了,吸引神秘男人过来这一点很关键。 哦?关键? 毫无准备而来的神秘男人在情急之下,必然会去触碰沈颜,留下指纹。之后无论做什么,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可你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会将她带走,并且冰封起来。你选择隔岸观火,因为你知道无论怎么发展,最后都会查到他的身上。只要不暴露那个被你包养的女人,制造情深意切的未婚夫妻关系,就能够保全你。可你没想到的是,神秘男人能苟延残喘至今,将你逼到这个地步。 不过这里有一个最矛盾的地方,沈颜是我的爱人,我为什么要杀她? 这里也好解释,沈颜写给神秘男人的亲笔信已经证明了她和神秘男人是恋人关系,所以她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和你解除婚约,你们之间并没有爱可这是商业联姻,一旦解除了,影响的不止是你的婚约,还有你的事业。光是这样,或许还不能引起你的杀心,最关键的来了她发现你养情人的事情,并以此来威胁你解除婚约。别的还好,如果是婚前劈腿,那么沈父母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你采用了杀人,推究责任的方法,甚至连跟踪犯的说辞与照片都准备妥当了。那一场只能存活在夜里的爱情,就这样被你利用了。许先生,我说的对吗? -- 第94页 许穆不置可否,继续问:你们为什么怀疑我? 这是直觉在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泪很假,纪零抿唇,补充,走投无路的时候,直觉很重要,会救你一命。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直觉有多准,我会不会开枪杀了这个人?嗯?告诉我,我会不会杀了他?许穆的心理出现了问题,他喜怒无常,稍有不慎就会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说句难听的,即使你在这里杀人又怎样?纪零冷笑,如果不是我深爱的人在这里,就算你杀一百个人,我都不care。 你是看不起我? 你都选择逃跑了,我还需要看得起你吗?如果你垂死挣扎,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伏法,我或许还觉得你坏得够彻底,把一个坏蛋的尊严表达得淋漓尽致,纪零抿唇,可是你没有,我好失望。 许穆已经完全被纪零激怒了,可好在,他的注意力一直被纪零所吸引,原本强硬抵着船长的枪口微微有一线松动。 而就在这时,许穆背后的挡风玻璃处出现了一点细微的红光,是狙击手准备好要击毙歹徒的暗号。说起来很残忍,一船的人命,和一条许穆的命,总要择二取一。 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让许穆的枪移开,不要对准人质致命的部位。 叶殊灵机一动,说:你想报复我们吗?那你可以把枪对准我,我是纪零最重要的人,杀了我,完全可以报复他。 她现在是在钢索上行走的人,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不知归途与来路,也不知底下是否深渊万丈。 稍有不慎,就会坠落。 只有这一点,叶殊是清楚而明白的。 但她还是想赌,她想孤注一掷,堵上所有未来,凭借着对空警兄弟们的信任,盲目引导案件的发展,与许穆博弈。 那就把枪对准我吧,你不是想报复我吗?那就来吧!叶殊将手里的枪丢到一侧,幸好没上膛,不怕剧烈撞击而引起走火,我知道你有杀人的能力,也绝非是看不起你。正因为我知道你很危险,所以身为警察的我很害怕,我害怕你会持枪杀人,伤及无辜。既然有冤伸冤,有仇报仇,你就朝着我来,这是我欠你的。 她也不知道丢枪这招,可以博取许穆多少的信任。可就现在看他在被纪零压倒性的屈辱淹没下,或许还能有几分成算。 许穆冷笑一声,问纪零:你怕吗?如果我把枪口对准她,就像这样 不要!纪零高声反驳,却越助长了许穆嚣张的气焰。 就在此时,挡风玻璃外的红外线对准了许穆的后脑勺,行动开始了! 几乎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迅猛的子弹就迎风扫来,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穿透玻璃,击碎那一层薄薄的屏障,刺入许穆的脑颅。 可能是人死前下意识的颤动反应,导致许穆在倒地的一瞬间扣下扳机。 叶殊的反应神经并不能快过子弹,即使有防弹衣,也只能防止贯穿性损伤,而弹片所带来的非贯穿性损伤也是严重且致命的。 她只觉得胸肋处很疼,巨大的痛感淹没了她,眼睛都在一瞬之间黑了。 叶殊倒地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流血,只是那种剧烈的痛楚已经完全压倒了她,陷入意识不清的眩晕与昏厥。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这里有水,很凉,没光。 叶殊睁不开眼,上眼皮与下眼皮之间好像合为一体,卡着一线痛觉,稍一触碰,就会撕裂皮肉。 她随波逐流,不知游到了哪里有一双极尽温柔的手将她轻轻托起,对方的味道熟悉而又清甜,逐渐包裹住了她。 暖起来了,她脱离了那一片冰冷的水域。 叶殊睁开眼,画面闪烁了几下,都是有白色的障碍物,隔了很久才看清。 她在病房里,唇上带着供氧的口罩。纪零握住她的手,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蜷曲起手指,触了触这个男人的脸,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醒过来。 纪零微微笑,早安,纪太太。 叶殊眨了两下眼,这次倒没力气否认了。 纪太太就纪太太吧,她本来就挺喜欢他的。 既然你醒来了,我先把案子后续告诉你,许穆死了,而另外一个男人因杀了许穆情妇证据确凿被判刑,警方在他家里找到了手套,上面有女人的头发以及皮屑,那时候,他是戴着这副手套杀人的。不知道是为了作纪念,还是刻意没丢,纪零顿了顿,又嘀咕了一句,不过,我也和他说了许穆死的消息。你对他的反应感兴趣吗? 叶殊眨眨眼,表示肯定。 他笑了,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警察不懂如何以牙还牙,别的倒没说什么。 叶殊能懂神秘男人的意思,他嫌许穆这样死了,太简单了。可人都死了,谁还会去计较死法呢? 案子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叶殊累了,也不想继续了。 她在缉毒任务之后有一次离职出国的福利,或许现在应该利用起来,趁此机会,不再从事刑警工作。 叶殊喘着气,晃了晃手指,代表放弃了。 -- 第95页 纪零喜出望外,问她:你是指,你不想干了? 她眨眨眼。 那么,现在可以实现□□计划了吗?把你关在只有我们的大房子里,陪你种花,看书,再也不要接触别人? 这也想得太美了吧? 叶殊很想揍人,但此时也只能作罢。 她的伤势较重,由于重击,肋骨有骨折迹象,也幸亏是击打在胸肋上,没能直接损伤内脏。 养了快要两个月的伤,她才恢复如初。 叶殊在离职前先申请了一个月的病假,她需要放松一段时间,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些东西譬如自己的心因性失忆症背后的秘密,如若不解开它,就将是一辈子如影随形的疙瘩。 纪零想带她去意大利度假,临行前一周,突然接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请函:老地方,带上你最珍贵的东西过来。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你奶奶。 叶殊瞥了一眼,警惕心大作,严肃地问他:要不要我和队里人说一声,做好埋伏? 纪零摇摇头,略为难地道:是我爷爷。 她一头雾水。 这是他惯用的招数,小时候,他带我出门旅游,也是送了这样一封信给我父母。 然后呢? 然后我父母怒不可遏,把他告上了法庭 叶殊无话可说。 不过,他没赢得官司,毕竟监护权以及抚养权都在我父母那里。 叶殊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继续问:你们家的情况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些年,他一直在收集有关我的情报,企图找出我父母家暴的罪证,又或者是收集一些有关没能照顾好未成年的我的资料,以此下手,从而重得抚养权。 他还真是处心积虑多年那这次,你爷爷要见我们的目的是? 纪零忧心忡忡地说:可能是为了孙子。 等等,你是说,孙子?叶殊觉得大事不好。 既然得不到我,那么就想得到我的孩子,他抿唇,之前对我爸也是使用了这招。 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去,不然我怕他还会出更下作的招数。 不要这样说自己长辈,很没礼貌!叶殊呵斥一句。 纪零委屈地答:哦。 当天下午六点,他们刚准备好登门拜访的礼物,就有一辆暗黑外壳的七座车驶至门口,迎接他们。 这也是一种警告,意味着:就连你们这么偏僻的栖身之处,我都能找到,所以别使什么花招,更别想逃跑。 司机下车,戴纯白手套的指尖轻点左侧胸口,鞠躬,表示礼节已周到,请两位上车,纪老先生已在家恭候多时。 叶殊与纪零面面相觑,倒也没趁机私奔,规规矩矩坐到后座,去往纪老先生的府邸。 可能是老年人都喜欢逗猫养狗的闲暇日子,屋子并不是买在交通方便的市区,而是买在偏远的地区,是一栋靠近山林的复式小楼,门前有一面蓝如镜子的小湖,一侧搭建了木制走道,可供人日常钓鱼。 门口已经有一对老夫妇相携等待,纪爷爷之前见过了,站在一侧笑得温婉的老妇人,想来应该是纪奶奶。 就面相来看,纪奶奶更显得温婉动人。她披着生成色的针织披肩,耳坠是一对质地白润的珍珠。即使岁月无情,也没有将她眼角眉梢的柔情湎灭,年轻时肯定是一代盛世美媛。 叶殊朝他们微微一笑,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叶殊。 纪奶奶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搭了搭手背,老纪都和我说过了,小殊第一次来见零的长辈,想来也不太适应吧? 哪里会,哪里会。叶殊属于话少,做得多的类型,说了两句,也就没什么话可接了。 她窘迫地看了一眼完全不合脚的深色高跟鞋,总觉得在纪奶奶热切的目光下,自己粗粝的性格无处遁形,会被看穿。 也是,她本就不是淑女,为了讨好纪零的家人,才换上了得体的长裙,外搭收腰的长款羊绒大衣,能稍微柔弱一点,就装得柔弱一点。 纪奶奶也不介意,继续道:本来该是我们先登门,和你们家长辈先通个气儿的,只是怕你们年轻人不爱这么早就聊这些,所以到现在还没做好打算。按照我的意思啊,毕竟以后也是要一起生活的一家人,与其蹉跎人生,还不如早点和合适的人安定下来,享受接下来的日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殊词穷了。 呃,这就是传说中的逼婚?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顺耳? 纪零帮忙打掩护,她脸皮薄,再说两句,她就害羞了,能先进门吗? 零原来也会护短,看来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了。纪奶奶调侃了一句。 您昨晚学这个学了多久?纪零对纪奶奶没有用尊称,冷硬地问,这不符合您平日的风格。 纪奶奶脸上慈爱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很快冷了下去,国内这么多婆媳剧,你不允许我与时俱进? -- 第96页 我不太习惯。 小殊喜欢就好。 你是指,她会喜欢上你?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对我的好感度一直在提升。 纪零皱眉,你已经暴露了。 纪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地望向叶殊。 原来纪奶奶才是幕后大boss?纪爷爷只是听她发号施令的? 叶殊摆摆手,纪奶奶,您别介意,我没事的。 好了,你们快进来吧,别在外吹风,我给你们准备了客房纪奶奶亲昵地拉着叶殊的手,往屋里带。 纪零适时出声,希望你没有在客房的门上贴喜字。 纪奶奶不作声。 屋里也没有任何催-情的香氛。 还有,安全措施的物品上没扎针? 纪奶奶还没开口反驳,就被叶殊怒吼了一句,纪零,适可而止! 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不止是纪奶奶卸去了伪装,连她自己敷的这层假面也节节褪落。 可能,她需要去抽一支烟,冷静冷静。 他们一齐吃了一顿晚饭,除了纪老夫妇偶尔语出惊人以为,叶殊居然觉得和他们相处也格外舒适,交谈时也不需要顾虑太多,没有任何压力。 夜里,还没到晚上七点,纪老夫妇就催他们进屋休息,又声称老年人体力不支,容易困觉,所以要早些休息,纷纷逃到了自己房间。 叶殊洗完澡,望着床上玫瑰色的暗红床单,以及床头柜那一株松散插在花盆里的野玫瑰,哑口无言。 整个房间都被布置成婚房的样子,倒不是不好看,只是气氛十足,隐隐约约暗示着什么绮丽动机。 走了一步,脚踩在鲜艳欲滴的花瓣上,扬起一阵怪异的白雾,角落里徐徐缭绕的暗香就将她笼罩其中,意识都有些朦胧。 纪零洗完了澡,锁好门,低低问了一句:会不会讨厌? 他好像是在一语双关暗示着什么,嗓音极低,如同簌簌白雪迎风落在地上,雪压雪,堆积出悉悉索索的碎响,不令人厌烦,反倒是喜欢。 倒不会讨厌,我很喜欢这个房间。 那么,你喜欢和你一起待在房间里的我吗? 喜欢他? 叶殊耳垂升温,脖颈也逐渐暴露出湿润的汗水,一点一点覆盖在她的四肢百骸上,变烫,变热,似熔岩,似烈焰,将她烧得体无完肤。 不能说不喜欢,可要说喜欢吗? 她深吸一口气,面对生死如此果敢的她,怎么儿女私情上就要被人引导,迟迟放不开呢? 叶殊也没这么笨,相反的,她很聪明。 所以应该能懂的。 何况是,这个男人 她抬头,目光落在纪零的脸上他的黑色发梢还带水,剔透的水珠与眼眶相融,滋润到瞳孔里,那一汪黑潭深不可测,稍一靠近,就会被粘着力十足的黑水吸进去,沉没其中。 纪零一贯是很美的,也极具吸引力。 只是,他这次所说的喜欢,与往常不同。 言下之意就是:喜欢我,所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叶殊闭上眼,用尽半生的力气,描绘即将说出口的一句话:我不喜欢你。 纪零呼吸一窒。 我爱你,她终于说出口了,微微一笑,经过我长期的考察,恭喜你,纪先生,你已经荣获我男朋友的职称了。 所以,我们是恋人? 对。 恋人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的事? 嗯。 那么,再过一段时间,还能领证? 应该可以。 一个星期之后吗? 纪零,别过分! 哦。纪零点头,凑近一步,拥住她的腰,既然你说了是恋人,就不能反抗。 少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这厮狠狠堵住了唇瓣。 纪零的吻一贯蛮横刁钻,扣住她的唇舌不放,或吮吸,或轻咬舔舐,用柔软的舌尖触摸最隐秘的部位,浅压轻磨,丝毫不会放过她。 叶殊抵抗,可女人的力气终究敌不过一个男人,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太强硬未免太不近人情。 算了算了,都素了这么久,也该让他尝尝荤肉的滋味。 她的大脑放空,如同万千烟花炸裂在脑间,她屈起身体,忍不住蜷缩颤抖着,下身猛地一收缩,一阵喷涌,溢出一股暖流。 第一次?叶殊回过神来,她记得那些弟兄们开黄腔说第一次根本不可能持久,最多六下,难道 纪零有些腼腆,事前用手帮忙了一发,为了不在你面前丢脸。 好样的。 正文 40.第六十一集 冰封  叶殊还没走几步,突然接到了周太太的电话:喂? 周太太的情绪不太稳定, 她神情恍惚, 语无伦次地说:我儿子出事了, 我,我近期有点事情要办。我刚才想起来了, 照片上的人不是那个女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 第97页 你在说什么?周太太? 不是她,不是她女人的絮语很快就随风消逝了,很明显,电话被她掐断了。 所以,是袁姗采取什么胁迫的行动了吗? 这个女人, 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叶殊咒骂了一声该死,再给周太太打电话,发现已经是盲音了。 袁姗究竟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能让她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反水。 叶殊觉得事有蹊跷,寻思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凶手在给他们提示的时候, 肯定也给了袁姗一份。他和袁姗还有秘密联系着, 就为了步步紧逼她,迫使她回到他的身边。所以袁姗才会采取这些行动, 亡羊补牢一般以一己之力填补着这些漏洞。 如果再这样下去,袁姗肯定会孤注一掷,先跟凶手会面的。毕竟她也不想被揭露秘密, 那样的话, 她的人生就毁了。 怎么办? 叶殊也没办法,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给袁姗打了个电话。她清了清嗓音,不自在地说:袁小姐,晚上好。 叶警官?有事吗? 你周围没人吧?借一步说话?叶殊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平日会戴着伪善的假面,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才有可能恢复常态。 你说吧。 我知道你的事情,所有事情。 我的事情? 你的人生被调换了,你涉及几次命案,以及你被凶手威胁,正步入深渊。 听了这些,袁姗不但没有半点焦虑,反而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半晌以后,还听到那边用手指擦亮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女人点了一支烟。 袁姗长吁一口气,她的声音变得和缓,娓娓动听,叶警官是最近破不了案子,该写玄幻小说了吗?这些超现实的剧情,你觉得适用于我身上?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调换人生,还有命案。我也没有被任何人威胁,明天就是我结婚的日子了,我希望你能别打扰我。哦,最好能把那个变态跟踪狂早日缉拿归案。 你可以暂时相信我,至少我不会伤害你。可你如果冒着宁愿被杀害也不想暴露秘密的目的去和凶手交易,这样肯定会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至少我能保证你的安危,也算是叶殊觉得鼻头有点酸,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也算是报答你,至少你让小姗的人生继续发展到了现在。 那边沉默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叶殊几度以为电话早已被掐断。 隔了很久,听到一声吱的声音,是烟蒂在铁制品中被碾灭所发出的摩擦声。 或许是因为她抽过烟的缘故,袁姗的嗓音变得略显低迷与沙哑,她细声道:这就是你所幻想的小说结局吗?如果我是那个被揭露了秘密的女主角,我大概觉得死都比活着幸福。好了,叶警官,我不和你说了。再不睡,明天早上我的眼睛就会水肿了。我可是要做惊艳全场的女人,哈,开个玩笑。那么,明天见。 电话终于挂断了,叶殊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四肢百骸的骨髓与血液,毫无力气的瘫坐在硬皮车座里。 她的意思很清楚明白她不相信警察,宁愿去和凶手赴约,也不会和警察合作。因为她惧怕秘密被揭开。 除非叶殊也能得知所有真相,那么结果马上会有转变:在同为揭露秘密的情况下,投奔凶手,她会死;而选择警察,她能生。 必须再加一把劲,她必须再查明白一些东西。 这是叶殊第一次感觉到为了一条生命,能操这么多心,能筋疲力尽到这种程度。 距离天亮还有六个小时,黎明破晓,阳光将驱散今夜所有的阴霾。 叶殊不抱希望地问:你们觉得,还能再查些什么? 过去的轨迹自然重要,但从现在的余味也能推算出初味。纪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意思?叶殊不太懂。 秦让大大咧咧补充:纪先生的意思是,三岁就能看到老。先去查袁姗近期的情况,就能推出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了,没准还有点其他线索。 叶殊没想到纪零的话还能让秦让来翻译,顿时无奈了,你们俩真是绝配。 正文 41.第六十二集 冰封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纪零男人全神贯注平视前方,如黑塔般尖锐细长的眼睫微微下垂的, 并不敢眺望远处, 看样子, 在日常生活中,他的性格也颇为内向, 与那个惯爱在她面前张牙舞爪的男人形象格格不入。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殊觉得烦闷,好似做错了事情的人是自己。他这样积极配合道歉的模样反倒让她无从下手,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任人搓圆襟扁, 连宣泄都没了理由。 她闭上眼, 仔细一回想:从社会残酷的角度上来讲, 纪零说的话倒也没错。本就是她把他话中意思代入了自己, 心理上不平衡, 所以才有了私人的情绪。 算了,就这样吧。 叶殊并不打算和解, 却也不想闹僵。她之前的戾气已经消弭不见了, 下车的时候, 还颇为好心地帮纪零打开车门。 纪零受宠若惊,原本黯淡无光的褐瞳在瞬息之间亮起,直勾勾盯住叶殊, 说:你还讨厌我吗? -- 第98页 叶殊懒得回他,客气道:纪先生, 下车吧。 不讨厌, 还是讨厌? 先下车。 不讨厌, 还是讨厌?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不讨厌纪先生,够了吗? 纪零不置可否,片刻,又说:我听不出你是不是在说谎,所以,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这样能让我确认你话中的意思。 你问。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我可以在浴室门口等你吗? 绝对不行! 你讨厌我。 这和讨厌没什么关系,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可能让你待在浴室门口等我。 纪零愣了一会儿,似理解出了另外一层暧昧的潜在含义。 他从喉头深处发出一声极浅极低的笑,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欣喜若狂的情绪,说:也就是说,你不让我在浴室门口等你这个结论,包含了两个可能性,一个是你讨厌我,一个是你喜欢我,对吗?你也有可能是因为喜欢我,才不让我待在浴室门口? 叶殊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第一次有欲哭无泪的情绪。 她深深吸了一口寒气,直入肺腔,呼出,吸入,反复了三次,才忍住拧断他腕骨的冲动。 于是,叶殊僵硬地拧出一个微笑,说:纪先生的想象力很丰富,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还不行。 你说什么? 纪零抿唇,刚才太紧张,膝盖被手压麻了,我得在车上缓一缓才能站起来。不介意的话,你再等我几分钟? 行。叶殊也是没脾气了。 当叶殊回到家,这才察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纪零打了个响指,说:饿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叶殊觉得好奇。 说起来可能不雅观,但我的确能嗅到一些胃部的味道。饿的时候,胃部会消化胃粘膜,会有气体上涌这个时候,就会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完美展现在口腔的唾液内。总而言之,就是我能察觉到。 叶殊干笑,说:还真是你擅长的领域。 我有这个荣幸,为你做饭吗? 叶殊不挑剔这些,爽利地答:你做吧,麻烦纪先生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或许吃了这顿饭,你就会喜欢上 绝对不可能。 我的厨艺。纪零说完了补充的话。 叶殊觉得自己的左侧脸颊被人凭空打了一巴掌,隐隐作痛。 呃,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纪零做的是鳗鱼饭。顾名思义,就是鳗鱼加饭。 叶殊对米饭并不热衷,说来也怪,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却偏爱北方的面食。但为了不与这个刑侦顾问撕破脸皮,她还是老老实实夹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加煎鳗鱼块塞入口中。 许是鳗鱼上裹了一层厚重甜腻的烧烤酱,一下子将米饭的寡淡味道提升,酱汁的粘稠浓郁口感,混合上米饭的清淡甘甜,恰到好处糅合一体,刺激叶殊的味蕾。 她低低唔了一声,正对上被热气缭绕的纪零。 他微微启唇,呆滞地凝视着她,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叶殊也不好意思扫他的兴,诚心赞叹:味道很好。 你喜欢? 对,我很喜欢。 纪零很满意,嘴角不着痕迹翘起一点弧度,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 纪零从不按照常理出牌,不说没什么,而是兴致勃勃反问她:你想听? 还是别说了,我不感兴趣。很明显,这顿晚餐很符合叶殊的胃口,她大快朵颐,表明了自己对纪零厨艺优异的认同。 明天我想出去调查一下,你陪着我。纪零说。 叶殊下意识拒绝了,队里还有其他人是负责调查这一块的,我可以找其他经验丰富的人陪你去。 你又想要抛弃我了吗? 我说了,这和抛弃不抛弃没什么关系。我和纪先生只是合作关系,你这样让我很苦恼,叶殊还是打算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实说,你这样,已经给我添了很多的麻烦了。我想和纪先生好好相处,以搭档,以普通朋友的方式。但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暧昧举动,打得我措手不及,也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接触。 纪零脸上的愉悦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肃的神态。 可能在外人看来,你不好相处,甚至古怪。但我能理解你,也会尝试去和你一起处事,一起调查案件,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叶殊说完这些,松了一口气,做出结论,所以,请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合适纪先生,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我们之间只有合作关系,我也会尽量配合你的调查工作。 纪零依旧一声不吭,过了几秒,他启唇,欲言又止。 -- 第99页 叶殊截断他的话,大方地微笑,伸出了手,如果达成共识的话,那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叶殊,是重案三组里负责刑事调查的刑警。 纪零闭上眼,半晌不语。 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浅淡,好几回,都让叶殊误以为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不知等了多久,这个男人终于恢复了常态。 他睁开眼,一双眼冷得出奇,如坠冰窖。 纪零握住了叶殊的手,慢条斯理地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纪零。 叶殊还没走几步,突然接到了周太太的电话:喂? 周太太的情绪不太稳定,她神情恍惚,语无伦次地说:我儿子出事了,我,我近期有点事情要办。我刚才想起来了,照片上的人不是那个女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 你在说什么?周太太? 不是她,不是她女人的絮语很快就随风消逝了,很明显,电话被她掐断了。 所以,是袁姗采取什么胁迫的行动了吗? 这个女人,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叶殊咒骂了一声该死,再给周太太打电话,发现已经是盲音了。 袁姗究竟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能让她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反水。 叶殊觉得事有蹊跷,寻思一会儿之后,反应过来凶手在给他们提示的时候,肯定也给了袁姗一份。他和袁姗还有秘密联系着,就为了步步紧逼她,迫使她回到他的身边。所以袁姗才会采取这些行动,亡羊补牢一般以一己之力填补着这些漏洞。 如果再这样下去,袁姗肯定会孤注一掷,先跟凶手会面的。毕竟她也不想被揭露秘密,那样的话,她的人生就毁了。 怎么办? 叶殊也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给袁姗打了个电话。她清了清嗓音,不自在地说:袁小姐,晚上好。 叶警官?有事吗? 你周围没人吧?借一步说话?叶殊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平日会戴着伪善的假面,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才有可能恢复常态。 你说吧。 我知道你的事情,所有事情。 我的事情? 你的人生被调换了,你涉及几次命案,以及你被凶手威胁,正步入深渊。 听了这些,袁姗不但没有半点焦虑,反而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半晌以后,还听到那边用手指擦亮打火机的声音,应该是女人点了一支烟。 袁姗长吁一口气,她的声音变得和缓,娓娓动听,叶警官是最近破不了案子,该写玄幻小说了吗?这些超现实的剧情,你觉得适用于我身上?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调换人生,还有命案。我也没有被任何人威胁,明天就是我结婚的日子了,我希望你能别打扰我。哦,最好能把那个变态跟踪狂早日缉拿归案。 正文 42.第六十三集 冰封  她强迫自己的身体进入休眠状态, 可一闭眼, 总有一些零星的画面接踵而来, 挤在她的脑海之内。 叶殊想到了周然,还有死于爆破中的袁姗前任父母,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巧合之处吗? 她翻开一并带上车的资料, 圆润的指甲抵在袁姗父母的职业下面调香师。 他们也是调香师? 叶殊问纪零:你对这两个人的名字有印象吗?他们也是调香师。 纪零瞥了一眼袁姗父母的名字,微微一蹙眉, 说:似乎是制造少女香水爱之芯的调香师, 在二十年前,他们的香水已经远销欧洲了。 叶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再一看周然的职业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他之前所工作的公司正是陈楠的公司, 只不过五年前就辞职了。 那么, 可能是周然所在的香水公司挖人不成,反设计杀害拥有秘密配方的袁夫妇吗? 还有, 袁姗又为什么会和陈楠牵扯上关系?这是辞职以后的周然怀恨在心,所以下的指示吗?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袁姗已经乖乖按照周然所说的做了, 她又为什么要杀害周然呢? 那么,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计划有变,袁姗不再按照原先周然设想的剧情进行。 这样一想就合情合理了,袁姗是周然从小养的一条狗, 他以为狗可以忠心一辈子, 指哪打哪, 却忘了狗急也会跳墙。 而周然可能做了某些让袁姗感受到威胁的事情,抑或是让她觉得原本安稳的人生即将被摧毁。譬如周然以她之前是杀人共犯做要挟,又要她翻下几条人命官司,譬如杀死陈楠。所以,这个女人丧失了安全感,故而狠下了心,打算斩草除根。 这是目前叶殊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推测。 这个女人为了像是一个正常人存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又怎配获得希望之光? 叶殊不再想了,她抱胸靠在车的角落里,沉沉入睡。 黎明破晓时,先是出现比星辰还要小、还要灼目的光点。随之那白点缓缓挤破乌压压的黑夜,从深色的帷幕挣破开来,绽放出比火焰还要热烈几十倍的光。 很快的,天就亮了。 -- 第100页 此时距离十一月十一日只剩下短短十几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今天内,凶手必有行动,而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叶殊缓缓睁开眼,任凭灼目的光线自睫毛的缝隙一丝丝溢入眼瞳,点亮虹膜,流光溢彩。 她打了个哈欠,从纪零的手中抽过湿纸巾擦了擦脸,问:几点了? 六点了。 行,去找他们吧。叶殊指的是袁姗现任父母的家。 与此同时,车窗传来急促的笃笃声,原来是秦让跑出去买早餐了。 于是,他们三人一人一杯豆浆和油条,面朝小区前的漓河,春暖花开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就连一贯挑剔的纪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也挤不出什么倒胃口的嫌恶话。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带着吃饭磨磨唧唧并且需要细嚼慢咽的纪零,敲响了袁姗父母家的门。 你们是?一名中年女人彬彬有礼询问。她穿着量身订做的晚礼服,披着厚实的狐毛皮草,不出意外应该是袁母。 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看样子,您是要去袁小姐的婚宴了? 婚礼是在明天,今晚要先摆见客的酒宴,不过隆重程度应该和明天差不多。我们还早着呢,下午才启程去黄山区,现在是在试礼服。 那方便我们询问一些事情吗?这和袁小姐的安危有关,所以希望你们也知情。 袁母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将手指抬起,遮蔽在唇心,询问:小姗出什么事情了? 您先别急,方便我们进去再细谈吗?叶殊累了足足一天,现在站一会儿,两腿都打颤。 都怪我这个急脾气,差点怠慢了几位。快请进,老袁,泡茶。 好的,有客人来了?袁父远远地应了一声是。 叶殊坐定了,解释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前,黄山区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经过我们的推敲判断,凶手杀人是有一定的目的与规律的,而袁小姐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人。目前掌握的资料不足,我们还得进一步调查凶手与被害者之间的联系。所以,就想来问一些有关袁小姐的情况。 那么,小姗没事吧?你们有派人去保护她吗?袁母对袁姗应该是真心疼爱,字里行间都在担忧她的处境。 您放心,袁小姐已经被队里的同事保护着了。 那就好,袁母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差点忘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我想了解一些有关袁小姐小时候的事情。 袁母微微一笑,将手搭在袁父的膝盖上,满足地说:我有生育问题,所以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十几年前,老袁的弟弟一家在意外中去世,我们就收养了小姗。因为私心里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就直接将她转了户籍,认作女儿。原本还担心这么大的孩子,和我们不够亲近,哪知道我们是天生的有缘,那孩子乖巧懂事,和我又亲密,出门去,别人都说我们就像姐妹俩一样。 看来袁姗是真的在生活里努力扮演好各个角色,叶殊都替她累。 那么,能和我说一些袁小姐高中时期的事情吗? 她高中原本是在岐山区读的,后来我们去黄山区做生意,才将她转到了那边的学校,虽然是高二转进去的,但是她的性格好,很快就融入了班级。 原来是这样,那方便我们看一下袁小姐以前的房间吗? 袁母微笑点头,好的,就在那边,你们可以看看。她的房间一直都维持高中毕业出国前的原样。原本以为她回来会继续住下去,却没想到,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叶殊没说话,她走进那个房间,小心翼翼翻阅过书架上的杂书。 这里物件的摆设都很整洁,书籍分类也加了许多字母标签,排列地近乎完美,可以看出袁姗本人有强迫症。 叶殊从中抽出一本同学录,看到上面有许多高中同班同学的祝福。 还没来得及翻页,就听得纪零在后头冷硬地说:记住,以后像这种四面是墙,中间有床的地方,你就别进来,这是我和叶殊的专属地。 凭什么?秦让这人也够较真,他朝房间踏了一步,又倒退出去,反复三次,挑衅道:我不但进来,我还能来去自如。 叶殊扫过一记眼风,喝道:之前我说你们才三岁,我是带你们来春游的,这句话是我说错了。现在是深秋初冬了,哪能春游啊,明明该是重案幼儿园03班的秋游活动! 由于凌晨去找袁姗父母太过于诡异,他们就干脆躺在车里睡到了早上六点再启程。 叶殊还是处于亢奋状态,这种期待真相剥茧而出的焦虑感觉,不知已经暌违多少年了。 她强迫自己的身体进入休眠状态,可一闭眼,总有一些零星的画面接踵而来,挤在她的脑海之内。 叶殊想到了周然,还有死于爆破中的袁姗前任父母,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巧合之处吗? 她翻开一并带上车的资料,圆润的指甲抵在袁姗父母的职业下面调香师。 他们也是调香师? -- 第101页 叶殊问纪零:你对这两个人的名字有印象吗?他们也是调香师。 纪零瞥了一眼袁姗父母的名字,微微一蹙眉,说:似乎是制造少女香水爱之芯的调香师,在二十年前,他们的香水已经远销欧洲了。 叶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一看周然的职业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他之前所工作的公司正是陈楠的公司,只不过五年前就辞职了。 那么,可能是周然所在的香水公司挖人不成,反设计杀害拥有秘密配方的袁夫妇吗? 还有,袁姗又为什么会和陈楠牵扯上关系?这是辞职以后的周然怀恨在心,所以下的指示吗?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袁姗已经乖乖按照周然所说的做了,她又为什么要杀害周然呢?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计划有变,袁姗不再按照原先周然设想的剧情进行。 这样一想就合情合理了,袁姗是周然从小养的一条狗,他以为狗可以忠心一辈子,指哪打哪,却忘了狗急也会跳墙。 而周然可能做了某些让袁姗感受到威胁的事情,抑或是让她觉得原本安稳的人生即将被摧毁。譬如周然以她之前是杀人共犯做要挟,又要她翻下几条人命官司,譬如杀死陈楠。所以,这个女人丧失了安全感,故而狠下了心,打算斩草除根。 这是目前叶殊能想到的,最为合理的推测。 这个女人为了像是一个正常人存活在这个世上,究竟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从一开始就是肮脏的,又怎配获得希望之光? 叶殊不再想了,她抱胸靠在车的角落里,沉沉入睡。 黎明破晓时,先是出现比星辰还要小、还要灼目的光点。随之那白点缓缓挤破乌压压的黑夜,从深色的帷幕挣破开来,绽放出比火焰还要热烈几十倍的光。 很快的,天就亮了。 此时距离十一月十一日只剩下短短十几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今天内,凶手必有行动,而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叶殊缓缓睁开眼,任凭灼目的光线自睫毛的缝隙一丝丝溢入眼瞳,点亮虹膜,流光溢彩。 她打了个哈欠,从纪零的手中抽过湿纸巾擦了擦脸,问:几点了? 六点了。 行,去找他们吧。叶殊指的是袁姗现任父母的家。 与此同时,车窗传来急促的笃笃声,原来是秦让跑出去买早餐了。 于是,他们三人一人一杯豆浆和油条,面朝小区前的漓河,春暖花开不,是吃得津津有味,就连一贯挑剔的纪零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也挤不出什么倒胃口的嫌恶话。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带着吃饭磨磨唧唧并且需要细嚼慢咽的纪零,敲响了袁姗父母家的门。 你们是?一名中年女人彬彬有礼询问。她穿着量身订做的晚礼服,披着厚实的狐毛皮草,不出意外应该是袁母。 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看样子,您是要去袁小姐的婚宴了? 正文 43.第六十四集 冰封  哦。纪零做了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表示话语收放自如。 这时,警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擅自闯入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算阳光帅气。一头利落的深黑短发,腰腹肌肉紧绷着,撑着一身笔挺的警察制服。 叶殊回头望去原来是提着宵夜来探班。 师弟?你怎么来了? 非礼勿视, 秦让握着门把手, 小心翼翼退回去,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先忙完,慢慢来,千万别急啊。 你小子耍什么嘴皮子?快进来。叶殊最烦秦让油嘴滑舌的样子。 诶!好, 这是叶姐让我进来的, 可不是我想进来的,他嘀咕一句, 问,纪先生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纪零的目光变得不善,他微微收缩深邃的瞳孔, 上下打量了秦让一番。片刻, 宣誓所有权一般,暧昧地回答:我身上所有的青紫色伤痕都是她干的。 秦让震惊了,没想到叶姐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要用到手啊!我不想听, 我也不想懂! 徐队长让你来, 就是让你在警局里表演耍猴的?叶殊看了一眼闹钟, 翻了个白眼,这都演了十分钟,还没演完? 叶姐英明。徐队长叫我来有两件事,一件是给犒劳你们深夜查案,让我带个宵夜;另一件事是收到了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叶殊。 这是一封纯白色的信,信封是洁净的白色,信纸也是。 叶殊反复看了五分钟,也没能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上面有很浓郁的牛奶味,味道很陈旧,干了很久了。纪零轻声提示。 叶殊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她知道这种制作隐形字的方法,只要用手指蘸上牛奶写在纸上,等风干以后就能通过浸泡在水里使其显形,好像用火熏烤,牛奶中的蛋白质也会变性变色。 她按照脑中所记载的做法试验,很快的,纸上浮现起一小段话: 又见面了,我最爱的纪先生。 在调查我的新娘的过程中,是不是发现了一些小惊喜?我知道很多企业家如果要和一名女子结婚,婚前都会派出侦探调查女人的家世背景,从而判断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贤妻良母。 -- 第102页 所以,你们就是我雇佣的侦探。帮我调查一切,我想知道的过往。 那么,再给你们一点我的新娘的档案资料吧。 去询问周然的妻子,她会知道很多潜在的秘密。 总不会还要让我告诉你们,周然是谁吧? 叶殊攥紧纸,水从她的掌心徐徐挤压出。 果然,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单凭他们能调查到什么阶段。她还是不够快,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看来,还是得去找周太太一趟。 叶殊忙了一整天,再这样深夜开车就算是疲劳驾驶了。 于是,秦让提出由他代驾。 上车时,纪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副驾驶的门把手,表示这个位置由他占了。等到叶殊坐进后座,那厮又松开了手,小心翼翼钻入灰蒙蒙的后车厢内。 叶殊头疼欲裂,啧了一声,质问:纪先生有副驾驶座不坐,非要和我挤后面? 纪零没脸没皮地解释:首先,我是不会把副驾驶座让给你的,不然你距离这个男人就只有二十五厘米左右的距离,太过于亲密了;其次,你坐后座,我当然也会跟过来,不是有句老话叫妇唱夫随? 那是夫唱妇随。 反正是一个意思,他顿了顿,继续说,最后,你不是很累吗?如果没有我的肩膀,你能睡得着? 秦让在前头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忍俊不禁地道:叶姐,你挺厉害啊。这才几天,就把纪先生拿下了。 纪零凛冽的眼风扫过临时插话的男人,出言提示:这是我和叶殊之间的事情,外人请闭嘴,特别是你这种心怀不轨的男人。 冤枉,这可真是冤枉,秦让倒觉得纪零这种耿直的性格好玩,当下开了句玩笑,我要是对叶姐有意思,早表白了,还会等到现在?不然按照我的效率,我们孩子都满月了。 纪零的声音徒然调高,没想到秦先生连孩子都想好了?我和叶殊的爱的结晶,允许你染指? 叶殊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抬腿轻踢了纪零一脚,说:都给我消停一点,你们几岁了?三岁大呢?带你们出来春游的? 哦。纪零垂眸,看起来颇委屈。 秦让也闭了嘴,对着后视镜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行,都听你的。 叶殊想也知道去周然太太家里要问些什么,无非就是问一些异象:譬如在丈夫失踪之前,他有没有频繁和哪个人见过面,或者有提过一些什么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在报案的时候,周太太一定有跟地方公安汇报过。可凶手让她去找,那她就乖乖听话,先跟着他的提示走好了。 夜越来越深,车开出市中心前往郊区的时候,一路开了大灯,否则连四周环境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叶殊从隐隐约约的薰衣草香味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纪零那笼罩在深黑夜色之下的脸,即使被光影遮掩了一般,他的眉目依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不娇不俗。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刚睡醒,意识还未回笼。叶殊居然觉得纪零有些好看,甚至是到了顺眼的地步。 怎么了?纪零轻声问她。 没事。叶殊迅速坐起来,推开纪零,下了车,我们到了。 秦让按下周太太所在的房号,掏出证件,说:你好,我们是黄山警局的刑侦员,这是我们的证件,想问您一些问题。 好了,已经开锁了,请进来吧。 叶殊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定,客气地说: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这么晚还来打扰您。 没事,警官客气了。请问,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有我先生的消息?她的语调波澜不惊,似乎已经习惯了面对丈夫的讯息,无论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没有,我们没有任何消息。 哦,想想也是。 不过,我们现在在查的一桩案子和你先生有关,叶殊掏出一张袁姗的照片,规规矩矩摆在她的面前,问,你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吗? 周太太看了一会儿,忽的蹙起眉头,为什么突然问她? 叶殊和秦让面面相觑,听这话,这里头有鬼? 这很重要,她可能和你先生的生死息息相关,请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不要隐瞒任何一个细节。 周太太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并不确定是她,只是看轮廓很像 也就是说,你见过一个和她轮廓很像的女人,并且让你印象很深刻?纪零抚了抚单薄的唇瓣,在紧要关头突然横插一脚。 应该是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殊迫不及待地追问。 大概是在他失踪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时而会出门,很晚到家。和我说工作上很忙,我也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他背着我和一个女人打电话,具体内容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清,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我怀疑他出轨了。于是,我趁他出门的时候,偷偷跟了上去。远远看见,他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进出一家餐厅,看轮廓,应该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没错!周太太似下定了决心,这样说道。 -- 第103页 你有把这些告诉过警方吗?秦让问。 我说过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在家里找到关于那个女人的痕迹,也无从判断我说的人究竟是谁。 叶殊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试探着问:那如果再让周太太见一次这个女人,您还能认出她吗? 能!化成灰我都能认出她,就是就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周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我们需要您帮我们指证一下嫌疑人,这对找出你的先生有很大的帮助。 我只是恨她,却并不想找回我先生了。这个男人死了也好,活着也好,反正都不干净了,就算回来,也只是签一份离婚协议书而已。 其他的,我们再看。那明天早上,您记得联系我一下,我安排后续事宜。叶殊解释明白了之后的事情,就急匆匆走了。 所以,还是得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在这最后的几十小时内,挖出他的秘密。 叶殊翻看那本日记,嘴里碎碎念:黄山孤儿院,是吗? 你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闻起来的感觉也很怪。纪零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纪先生,也就只有你能通过嗅觉观察到别人情绪方面的变化。 那就说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好了,人在兴奋的时候往往会出汗,根据汗液浓淡就能从中判断出这个人的情绪变化。当然,我不止是靠这一点依据来判断,我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 好了,我知道了,叶殊敷衍地回答,我知道纪先生人中龙凤、天赋异禀。 是在夸我吗? 是是是。 我很开心,他顿了顿,又忧心忡忡补充,那么,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表情让我了解到,你对这一间孤儿院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叶殊将纤细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若有似无地敲击两下,发出笃笃的骚动。她斟酌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这间孤儿院就是我小时候待过的那一间,一旦回去了,我就会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我父母把我抛弃了的这段回忆。 听起来不太美妙。 纪先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纪零低语:我父亲是物理学家,我母亲是大学校长。他们工作比较忙,平时也不太注意我的事情。 那纪先生会觉得寂寞吗? 寂寞?纪零流露出狐惑的神色,似乎从未思考过这样对常人而言司空见惯的事情,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似乎没有留给寂寞的时间。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以前的我,胆小又懦弱,在孤儿院里,肯定没有跟着自己亲生父母那样,被照顾得很周全。所以常常会因为一些比较少见的点心发生争执和口角,支配所有权之类的。现在听起来是小打小闹,在那时候,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 孤儿院里面是什么样子? 四面墙,一栋房,好像永远也出不去,也不会有人来带你出去,叶殊靠在柔软的靠垫上,深吸一口气,补充,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有人来□□,妄想自己能被选中,能被带出去。不过还好,最后徐队长来接我了,是他把我带出来的。 所以,他算是你的再生父母? 可以这么说,叶殊的脸上洋溢起真挚的笑容,我真的把他当我爸了,每个月拿到工资,就会给他提两斤白酒带回去,过年也能聚在一起吃个年饭,这样就挺好的。 你还需要其他亲属关系来填补寂寞吗? 什么? 纪零错开眼,温声细语地道:譬如丈夫什么的。 叶殊愣了三秒,一张脸爆红,如烤熟了芯的红薯,滋滋蒸腾着热气。 她虚张声势地提高音调,吼:纪先生,请闭嘴! 哦。纪零抿唇,又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世界清静了。 大概是晚上七点时分,叶殊开车穿过浓密的雾霭与晚霜,一路披星戴月,总算抵达了黄山孤儿院。 她凝视着这座位处偏郊古旧公寓,心生一种朦胧的畏惧与排斥。叶殊不喜欢这里,无论来多少次都是一样,都是笼罩她整个童年的噩梦。 没过一会儿,孤儿院里就有院长前来迎接,你们好,请问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殊拿出刑警证件,严肃地说:调查一些案件,请您配合。 院长换了人,所以叶殊也不太熟悉这位中年女人。她侧头望去,果然有满怀希翼的孩子扒在门边探听,久久不肯离去。估计是因为有新的夫妇前来□□,自以为高明地偷听墙角,获取第一手讯息。 院长回头,瞪了孩子一眼,驱赶他:上楼去休息,有客人来了。 小男孩畏畏缩缩地点头,一溜烟跑上楼去。 叶殊先是问院长,有没有关于凶手的信息。等到她摇摇头,又问:那么,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袁姗?院长停顿了两秒,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有提到过这个名字,是因为一起事故。 -- 第104页 事故? 具体的,我也不记得那么多,得去问问老院长。 那麻烦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一下她,我们的时间紧迫,不能耽误。 院长郑重其事点点头,开始给老院长拨号,又将手机转交到叶殊手里。 嘟了两秒,有人接了。 叶殊强迫心神镇定下来,轻声说:陈阿姨吗?我是叶殊,十几年前在黄山孤儿院住过。现在我当刑警了,有点和案件相关的事情想问问你。 老院长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叶殊啊?我还记得你,跟着徐警官走的,那时候才到我肚子过,一转眼都大人了。好了,你问就是了,能帮得上的地方,我都会帮忙。 你知道一个叫袁姗的女人吗? 小姗?我记得你们关系很好啊,怎么突然这样问 嗯? 叶殊几乎是在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名叫小姗的女孩,在她初来黄山孤儿院的时候,遭其他孩子排挤,也就只有不合群且沉默寡言的小姗肯与她交好。再后来,她被徐队长带走了,就渐渐淡忘了这个曾给过她温暖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