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妮》 1. 曼妮1 费民生的大女儿费曼妮, 前几年还未从玛丽女子中学毕业,便许了北边张系的张大公子。 因得了这位得意女婿的缘故,费民生这位平城的纺织大王近来不可谓不风生水起,黑白两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敬他一声“费爷”。 这日费爷刚参加了彭市长举办的慈善晚宴回来,心情很是不错。 宴会上彭市长给了他好大面子,与政商两界的大鳄们打过了招呼,便被安排在了首席。 觥筹交错、华歌丽影,彭市长几杯酒下肚,与费爷便更显亲昵。 称他家几位公子年少有为、几位小姐大家闺秀,女婿也是个顶个的好——自打曼妮与张定儒定亲的消息登了报,费家的门槛也算是要被踏破了,争着要来给小姐哥儿们说亲的排到了凤凰路南。 二小姐嫁了孟行长的次子,叁小姐年前刚与林副市长的小儿子定下亲事,六小姐如今挑挑拣拣,费爷最疼她,便多留她在家任性几年。 “在这平城,日后还要多多仰仗费爷照顾。”彭市长为费爷亲自到了杯酒。 费爷纵使被人如此高捧,也晓得这都不过是看在他那位得意女婿身上。 张定儒是什么人? 他是北方张系的独房长子,这些年做了几件漂亮事,便年纪轻轻声名鹊起:彼时张系正与外贼打的不可开交,谁知系里出了叛徒,在最为吃紧的关头竟当街行刺老帅。张定儒立刻封锁消息,沿线追捕,后发现那人的家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搬离住处且不知去向,只是知道那家夫人倒是经常在买菜的时候与年轻菜贩子聊上两句,这才打探出妻女半年前去了海城。 张定儒派了人去海城寻人,同时他又临阵挂帅根据当地独特地势打败外贼,后与其强势签订条约,约定十年内对方的军队不可踏进我祖国领土半步。 一周后,老帅也苏醒过来,张系这才算转危为安。 北边的张系秉民族大义,众人才纷纷于黑暗之中看到希望。 既有了实力,也有了声望。 费爷有了如此靠山,众人自当巴结。 费爷心情好,哼着曲儿回家,见叁姨太正在吃南洋燕窝,便差人给曼妮送去一碗。 叁姨太匙羹沿着瓷碗的底部划着,也没说什么。 不一会,张婆又老老实实得将如何端去的燕窝又如何端了回来,“老爷,大小姐屋里没人。” 大座钟的短针已指到了十,费爷便要动怒。 叁姨太这才过来给他拂后背,“来给老爷顺顺气。”使个眼色,张婆就赶紧离开。 “老爷别气坏身子。今晚有个书友会,我猜曼妮是去那了。” 费爷脾气几近爆发,这会儿谁来给费曼妮求情他便有连坐的心。 叁姨太捋着费爷的胸口,说:“好了好了,老爷可别生气,”又提起来,“咱家大姑娘的脾性老爷还不知道吗?本本分分,也不跟我家小六似的,最喜欢跑去跟人跳舞。读书会友,就是着迷了些。回头我跟她谈谈,下次不许这么晚回了,免得让老爷担心。” 别的不说,仅仅是说费曼妮本分,费爷倒还真是觉得她翻不出什么花来,即便是当下时兴自由恋爱,她自然也晓得分寸,绝不会在外交个男朋友。 曼妮的脾气随她母亲,安静,也不曾行过乖张之事。 只是,“哼。她若是随小六这般唱歌跳舞也倒好了,我只怕她性子是太闷、太沉,与那张家大少爷未必合得来。”张定儒早些年留学日本,见多识广,只怕曼妮入不了他的眼。 叁姨太这才娇嗔着:“乏味怎的,怕惹张公子生嫌?反正张家老奶奶喜欢不就成了,横竖他俩的姻缘也不是自由恋爱,只要曼妮不犯错,张家还能毁婚不成。” “倒也不是怕张家悔婚。”只是曼妮与张公子一日未完婚,他便一日不踏实。 说来曼妮与张公子五年前就定下了,当时好大的阵仗,北边张系与南边纺织大王结亲,报道满天飞,八卦杂志便硬生生的排出了好大一场罗曼蒂克。 讲的是年轻有为少公子与新时代摩登女郎两家家世渊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时候B社又跳出来说经知情人透露,双方是在平城最大的夜总会相遇,那时费曼妮正在筹集善款——教会学校嘛最喜做善事,要么是冬日里要给乞讨者做棉服、要么是周末大好时光去公园里做义工——这费家大小姐长的清秀脱俗,被醉汉轻浮,张家大公子当下英雄救美,便一吻定情。A社被驳了面子,第二日头条便是张定儒与费曼妮订婚,专门寻了一枚鸽子蛋大的粹红宝石戒指,并标注“独家新闻,不得转载”的字样。 小道消息漫天飞,真真假假,也不过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曼妮虚挂了这几年“张定儒未婚妻”的名头,两人倒也是双双不曾为对方挂过心。 只是前年张定儒被张家老奶奶嘱咐来费家拜访。少年英朗,身姿魁拔,又大气有礼,见识、气宇皆非凡人,费爷很是中意。 那日曼妮也是去参加书友会迟迟未归,费爷差人去唤了好几次也不见回来。费爷有意留定儒用饭,定儒眉眼淡淡,只说是还有要事在身,下次再来探望。 张定儒来去匆匆,想来对两家婚事并不热衷。 费爷当下便了解一二。 恰逢去年、也是定亲的第四年,张家老奶奶大病,费爷便差曼妮收拾行李北上去探望。实则是去与张定儒培养一下感情。 好巧不巧,西边战事吃紧,张定儒并不在宅子里。 曼妮在张家呆了大半年,并未曾见过张定儒一面。 老奶奶的病好了大半,又近年关,曼妮称是想念家中父母兄弟姊妹,打算回家。 这大半年,曼妮很是招张家一众长辈的欢喜,又因为曼妮的母亲曾是老太太的干女儿、张家大太太的金兰姐妹,又念及她母亲走的早,张府也没个丫头,张家两位后院里的主便去哪都带着她,多多见她、也多多喜爱她。 哪怕是舅舅、外婆要曼妮去吃顿饭,也要家中晚辈亲自去领,张老太才放人。 陈家奶奶、曼妮的外婆称张老太小气,张老太洋洋得意,只说:我家的媳妇了,母亲娘家可不如我们亲。 曼妮打算走了,张老太私心多留她些时日,不过曼妮很坚持,便在张家一小队警卫的护送下回了家。 费爷得知曼妮与张定儒依然未曾谋面,便有些着急了。 再与张家书信往来,字里行间便拐弯抹角的催促,曼妮与定儒定亲5年了,你们打算啥时候把我闺女娶进门呢? 张大司令没空跟费民生弯弯绕绕,惜字如金,只说,他日再议。 定亲比她晚的二姑娘的儿子如今都两岁了,叁姑娘的亲事也将近,反倒是曼妮,遥遥无期。 费民生是有些焦躁了。 但叁姨太说的也不假。 但凡是张老太定下的,倒也没那么容易被退婚。费民生是知道张家与曼妮母亲的母家陈氏的关系的,两家世交,交情深厚。这张家长房长孙的媳妇儿定了曼妮,便是打算与陈家亲上加亲,却又不直接在陈家直接选位姑娘,这里面不能说没有曼妮母亲的情分在,但个中权谋取舍,并不能一言蔽之。 抛开这板上钉钉的亲事,费曼妮这日因书忘归确实惹恼了费爷。 书友会,书友会,又是书友会。 那日曼妮没见到张定儒也是因为参加书友会才耽搁。 当座钟的短针又划了半个圈儿,曼妮回来被翠丫头使了颜色才知道有些不妙。 费爷今晚的这火气不发作出来便不痛快,取了掸子应声落下。 叁姨太忙不迭的去拦,应声来看热闹的二姨太半只脚踏进来便讽刺叁姨太:“妹妹这日怎么对曼妮这么好了,我今早上还听你说大姑娘总是抢走你房里小六的风头呢。” 叁姨太并不理她,只去劝抚老爷消消气。 费爷今日实在是不打不痛快,只说曼妮行为不端,自己今日必定要替她早故的母亲教训她。 曼妮跪着腰杆却挺的直,也未曾辩解过一句两句。掸子落在曼妮后背上,她咬了牙,未曾有告饶的时候。 翠丫头害怕极了,赶忙去找了四姨太。 四姨太年纪与曼妮相仿,平时与曼妮关系不错。 当下四姨太已怀了5个月身孕,大着肚子,单手扶着肚子快步走来,气喘吁吁。 四姨太是新娶的姨太,费爷很是疼爱,便不忍她大着肚子深更半夜还要操心,好算是放过了曼妮。 曼妮挨了打,就只能趴在床上。 翠丫头来给她上药,倒是她自己抽噎起来。 曼妮趴床上转过头来笑她:“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委屈大太太走的早,没人疼姑娘。” 曼妮把头转回去,眉色淡淡,“胡说,家中长辈哪个不疼我。”仿佛并不太在意。 “老爷拎不清,姨太们日常克扣姑娘的还少?六姑娘今年都换了叁套春装了,姑娘的这件还是去年的款。怕是平日里也没少给老爷吹枕边风,如何败坏的姑娘还不知道呢。” 曼妮说:“少说点,也不怕别人听见。” 翠丫头是个直性子,她很小便在费府里做工,旁人只当她是丫头使唤她,只有大姑娘是拿她做朋友、善待她。 “我只盼着大姑娘能早日与张家公子成婚,那就真的能脱离苦海了。” 曼妮浑身本就像是散了架,又挨了打,索性有了理由在家赖在床上,谁来喊也不打算起来。 第二日、第叁日曼妮都没有去书友会。 第四日,程家姑娘来看望曼妮。 程慧慧与她寒暄几句,等曼妮身边真是一个人也没有了,才压低了声音抱怨:“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曼妮小声道:“我看你这是明知故问。” 程慧慧就又凑近小声说,“这几日你没来,那位可要把咱们书局给掀了。” 书友会一向是在凌云书局举办。 “这还算不得什么,书局几个人被折腾烦了大不了关个几日不打紧。只是你一直不肯告诉他你身份,他又知道你与我交好,寻不得你,便派人尾随我至程家。” “那你要不要紧?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曼妮早该跟那人断了往来,万没想到会给程慧慧惹事。 “不要紧。幸亏张佩之派来的人并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最后拜托我家的婆子把人给轰走了。” “那就好。”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同那位佩之先生关系非同,只是你现在有婚约在身也不便与我多说些什么……我懂。” 程慧慧单纯善良,只想曼妮与张佩之郎情妾意,是碍于曼妮的婚约,受到阻碍没办法在一起。 程慧慧又说:“佩之我原是看着不错,只是这次让我觉得行事作风有些痞气。当然也是你不告而别在先,这事是你做的不对。我觉着还是说清楚的好。你若断了便断了,若是你、下定决心了,我也是愿意帮助你们一些的,”她低声说,“自然是私奔的时候。” 曼妮笑她少看两本小说,私奔吃什么?还真当有情饮水饱? 程慧慧想来觉得也是道理:“虽然佩之先生看起来不似养不起你,只是平城得罪了费家,北城得罪了张系,怕是你们日子并不会好过。” 转念又给曼妮出主意:“不如求求你姥姥,毕竟亲外孙,还是心疼的。”说完自己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不成,都说张系就是为了要与陈家结亲,你若是当真不嫁了,想来陈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罢了罢了,我也只是要你知道,我是永远同你在一起的。”程慧慧小小声的趴在曼妮耳边说。 -- 2.张佩之 ⓟo⒇⑵⒉⒞ōм 曼妮2 更多小说请收藏:яоūsんūωū㈧.cом(roushuwu8.com) 曼妮与张佩之之间,并不如程慧慧所想那般。 曼妮想。 她跟张佩之早就该断了。 参加“书友会”晚归会被惩戒,说到底还是因为张佩之。 他很长时间没来平城,一来,便会往死里折腾她。如果不是曼妮最后小意求饶,恐怕要与他纠缠一整晚——那人疯起来简直不要命。明明被发现了他俩都没有什么好处,曼妮小心翼翼,反观佩之大有鱼死网破之势,反正他巴不得他俩的事儿全天下都知道了,也不知道究竟要出哪门子的恶气。 如果被家里发现了,怕是更加如了他的意。 两年前同她有婚约的张公子打北边来,她父亲叁番两次派人来书局要她早点回去,那家伙听了以后,瞪她的眼神像是要剥了她的皮。曼妮从来避讳不让佩之知道她家里的事,也是因为晓得这人性格的乖张。横竖他是不管她的境地,只求肆意恩仇,图个快活。 明明他一开始就是知道她有婚约的,可却依然强迫她、逼她就范。 他拿捏准了曼妮把清白名声看的重要,便屡次以此相要挟。 曼妮不会去主动解除婚约。 她惹不起张系、更不忍去伤陈家外祖母的心、费府的名声她得背负一半的责任,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织成了一只巨大的网,束缚住曼妮只得按部就班。 曼妮早也不敢去想真能与张定儒成亲,自己与佩之厮混在一起,她的羞耻心便不允许自己与对方主动的去交往。 如果张定儒悔婚的话倒也不是一种解脱。听说张定儒是留过洋的人,思想进步,许是看不上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饶是被退婚,曼妮也不敢想与佩之会有什么善果。且不说这个人品质恶劣,拿捏住她、威胁她。 张佩之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风光,但背地里做的营生也许并不上得了台面。 曼妮虽未刻意去了解他究竟是做的什么行当、拜的哪路神仙,她猜应该是同上海的杜先生一路。 刀尖上滚肉、烈火里趟路。 没准哪天离开平城就不会再回来。 费爷派人去书局寻她时,曼妮自然不在书局,只是被佩之安排在书局的耳目听见了回来说给他听,张佩之便生了好大的气,一脚踢翻了红木镂花凳子,掀起她的裙子,便粗暴的从背后进去了。 他撩起她的一条腿,后入的更加深,一手捏住她的奶乳,趴在她耳边恶狠狠的威胁她说:“你若胆敢踏出这房门一步,我不介意把咱们得关系告诉你那未婚夫家,看看你这亲事还成不成。” 曼妮痛的只吸气,眼里冒出泪花。 他从来只会威胁她。 他知道她把脸面、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拿捏准了她,所以才能这么百般欺负折辱她。 曼妮知道去哪里找他。 书局不远的槐洋路86号的红墙灰瓦洋房是佩之的房子。 张佩之不常在平城,每次来去匆匆,她甚至要怀疑他来平城仅仅就是为了要看看自己养的宠物有没有乖乖的待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宠物自然是她了。 如果佩之在平城,叁层公寓外便会有两名警卫站岗。假如他不在,只要曼妮有事要联系他,也可以进去找陈管家。当然曼妮还没有趁佩之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里,大部分情况她是避之不及。 这天他在。 门外的警卫早就认识曼妮,看见曼妮来了,就主动的向两旁各退一步。 曼妮走过种植了大片红色玫瑰的园林,进入大厅,陈管家笑着问好,说厨房炖了奶曼妮小姐要不要喝一些。 曼妮好意谢过,沿着楼梯缓缓走上二楼,这时候张佩之正背对着她站在二层的阳台上。 他白色衬衣穿的随意,下摆还算勉勉强强的掖在西装裤里面;原本规矩的额前碎发也垂下来一些。 像是宿醉未醒,当下还带着些懒散。 他晃着酒杯啜饮一口,吞下。 目光冷淡,却像一把刀子一样上下凌迟着费曼妮。 自己有意躲了好几日,想着也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曼妮被看的无处可逃,索性先开口:“我这几天考虑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断了好。毕竟我还有婚约……” 张佩之不紧不慢的打断她,“这我早就知道。说点新鲜的。” 仿佛是猛兽口中垂死猎物,是沉重的无力感。 曼妮涨红脸。 她与他相识第一日,他便知道她有婚约在身的,还强迫她,等她就范。 在他眼里哪里还有礼义廉耻可言。 曼妮羞愧又气恼,说:“以后槐洋路我不会再来了!” 张佩之觉得有趣,冷笑起来:“这是新鲜话。只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决定权在你手里。” 张佩之慢慢的解开衬衣向曼妮压过来,曼妮退无可退,被逼迫在墙角,惊恐的闭上眼睛。 曼妮感到佩之冰凉的手指在她脸上滑走,他的口吻如同冬日凛冽的寒风让人瑟瑟,他说:“曼妮,你跑不掉。” 曼妮没想跟他真能争论出子丑卯来。 当真这么好摆脱,也不会纠缠至今了。 张佩之进去的缓慢,曼妮挺起腰倒吸一口冷气,抱住他的脖子,讨商量:“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去慧慧家……” 他一个深顶又让曼妮说不出话来,佩之说:“以后?如果你不老想着离开。”说到这儿,佩之又想起什么,“说起来,陈曼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捏住曼妮的下巴,喂进去自己的舌头,把曼妮嘴里搅动的天翻地覆,才松开又说:“平城叫陈曼妮的一共有31个,这31个里面竟没有你。怕曼妮这两个字也是假的。” “你、让人查、我?”曼妮被撞的断断续续,挣扎着要起来推开张佩之。 佩之把曼妮打算起来的身体又摁回去,将她细嫩软白的大腿向上折起来压在胸上,更加方便他行凶。 “我一个被骗的‘受害者’没发脾气,你个小骗子居然还兴师问罪?”他逞凶去咬曼妮的鼻子,“脾气倒不小。” 曼妮躲,只骂他无耻。 佩之“嘶”一声,钳制住她扭来扭去的腰肢,十分隐忍的趴在曼妮耳边喘着粗气,“咬的那么紧,看来还真是皮痒了。” 他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撞击她,等她实在受不了去推他,又被他抓住双手举高到头顶。 他次次凶狠,挺送之间差点没要了曼妮的命。 等他终于尽兴,抽出来释放,曼妮也差不多没有什么意识了。 张佩之射的曼妮身上不清爽,每每如此,又尚且算作好心的抱着她去清洗。 曼妮昏昏欲睡,也就任由张佩之在浴缸里为所欲为。她还没有得到保证,就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不肯真的去睡。 她翻身抱住佩之的腰——他腰窄精干,一如同他的胸臂一样结实。抱起来却实在是说不上舒服可言。 她半阖着眼,瓮声瓮气:“别跟踪我,也不要去找慧慧的麻烦。也不能找到我家里……不要让我难堪。” 佩之没有答应她,想也知道她说的话估计不会令他心情愉悦。 可曼妮真正想说的话更能让他不开心。今天她不太想跟他对着干,至少现在,她需要他不会介入她生活的承诺。 他是言而有信的。 即使他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她仰头去亲他的下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求你。” 曼妮如果想要在张佩之这里得到什么,不过是一个主动的亲吻,外加小意温存。 张佩之很受用,即使他还是气的牙痒痒的样子,曼妮也知道,他不过是在逞威风——目的达成十之八九了。 佩之反客为主压制住她,恶狠狠的说,“你就是吃准了我是吧,我还真是认了栽,才会被你这样拿捏住耍。” 谁拿捏谁? 曼妮不清楚,她只是知道张佩之给她画了一个圈——只要她不出去,她倒可以学着哪吒闹闹海。 对方侵犯的越来越孟浪,曼妮无力的细细喘息。 他手指在下面探出一汪春水,还坏心肠的掏出来给曼妮看,“流了我一手。” 曼妮没脸听,更没脸看,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脸。 对方却好整以暇,不慌不张的扶住自己挺了进去,顺手摁住她细软的腰肢不许她动。 也只有受着的份儿。 曼妮小睡过以后发现天色渐暗,她慌里慌张的找另一只耳环,又小气嘟囔着他发疯,都这个钟了,回家要是被训斥她就要他好看。 佩之却悠闲自然——他早就起了,这会居然还带着金丝眼镜看报纸,全然不管她。 曼妮有些气的,就要走。 张佩之这才开口,“我明天要走。” 曼妮怄气说:“走了别回来。” 张佩之让司机送曼妮回书局。曼妮早前就与佩之约定好,关系只能到书局,不能再进一步了。 佩之心烦,索性不搭理她。偌大的平城,她若真有心躲,他也倒真能把她揪出来。横竖逃不过,他也就依了她,省的多吵一次架、气的自己少活几年。 -- 3.初见 ⓟo⑳⑵⒉⒞ōм 曼妮3 张佩之每次来平城都是叁两日,有时是路过,有时是专门为了曼妮拐个弯。 他想起第一次见曼妮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学生,正跟同学一起游行。 原本那天她是打算放学以后去郊区的福利院做志愿,可是当天的课没上完就被操场上学生会长得演讲吸引过去。她和程慧慧听了热血沸腾,只觉得国难当头吾辈定当自强。众多的同学被鼓舞走上街头,她和慧慧也在里面。 可这个倒霉丫头和她的同学们被警察署的人给冲散——警察署的人鸣了枪,又抓了他们叁五个同学,这群学生立刻鸟兽散状四处跑。 谁也没能想到她会一头钻进他的车里。 “先生,拜托你帮帮我。” 是一双黑亮的眼睛。 像暗夜的天空里有星星在闪烁。 她的眼睛像是有光。 张佩之前夜在帅府饮了酒,宿醉一晚,当下头脑昏昏沉沉,并不算清醒。 他棘手的事情一大堆,当晚就要去北边都督家做客。为了节约时间,他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让司机去趟药店买些清凉提神的药物,一来醒酒、二来保持时刻的情形,以防止他在火车上不至于短暂的丢失戒心、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眼前的少女诚恳的渴求得到他的帮助,他只扶着额头,皱眉问她:“我为什么要帮你。” “先生心善,我刚刚见着您的车给拾荒老人让了路。”如今天下大变,军阀当道,政府在国际上一味的忍让求和只换来更多的不平等条约。普天大乱,什么礼仪宗法,平城更不乏蛮横无理、横冲直撞的上流人士。 这姑娘仅凭这一举动就断定他是个好人了? 张佩之只觉得好笑,“我喝了酒,觉得这车开的颠簸头痛,让司机停下来好醒醒酒。” 姑娘露出窘态。 她既轻信了他的为人,也轻信了他的话。 恰时警察署的人来敲车窗,曼妮举足无措的过来拉他的袖子,无声的恳求他,希望这位先生不会将她赶出车子。 其实警察署抓人警示的作用更多些,无非是要学生在牢子里吃些苦头,便明白能在课堂里坐着上课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希望他们少做蠢事、多多珍惜青春时光。多半两叁日就放出来了。 张佩之鬼使神差,给前排的司机一个眼神示意,司机便心领神会。 警署的人问,有没有看见几名学生从这里跑过去? 司机回,没有。 另一位警署的年轻人说,有人看见刚才有位女学生进了车里,我们得搜一下。 司机便不似先前那般好说话,他压低了嗓子,低声严肃道:“你也不瞧瞧这是谁的车子,也敢过来搜。怕是嫌今年冬日长,不想过了。” 两位年轻的警署同志相互对视一下,其中一位看了看车牌,后脊背上便有冷汗冒出。他自然不知道这车里坐的是哪路神仙,但晓得用这牌号的绝非普通的土地神。 年轻的一位还打算争辩,年长的那位就打了圆儿,说刚才举报的人狗胆包天闲的来寻他们警署的人开心,定是看错了。说罢敬个礼便扯着另一位要走。 另一位年轻的警察虽有疑惑,亦跟着敬一个礼。 佩之不甚在意的看着曼妮,他一只手撑着头,皱着眉仿佛帮了她一把是招惹了什么大麻烦。 曼妮诚心道谢,并心存愧疚。 “我这牌号已经让警署的人给记下,若是日后他两位反应过来翻旧账再来纠缠我,恐怕不能像今日这般好敷衍。” 曼妮表示理解,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但她看着警署的人已经走远,也担心起一同来的程慧慧如何。她俩一同参与的游行,却被冲散了。依着程慧慧的性子,恐怕这会儿要被吓哭了。 曼妮急着去找程慧慧,可又觉得当下欠了眼前这位先生极大的人情,便说,“先生今日当真是一百二十分感谢,若没有先生我恐怕要去吃牢饭了。日后若发现今日这事果真给先生添了麻烦,先生就来凌云书局找我。人多力量大,虽帮不上什么,但也要尽力而为。” 她临走前又认真重申,“先生要记得,是槐洋路,凌云书局。” *** 曼妮怒气冲冲的离开,张佩之倒是习以为常。 第二日天色未全亮,他已经坐上车子打算离开。 他心里装着事情。说不得轻松。 他揉揉眉心,汽车发动却久久不见行驶,佩之免不了要发脾气。 他时间紧的很。 司机侧过半身来,有些为难的说:“先生,好像是曼妮小姐。” 佩之推开车门,曼妮正慌慌从黄包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却在临近佩之的时候停下来,不肯更近一步。 “给你的。”曼妮推过来一团红色毛制品,展开是一条围巾。 “你织的?”佩之皱眉问她,“这般丑。” 曼妮要抢回来,“不要算了。”拉扯着,佩之把她拉进怀里。 他一贯的轻佻,说:“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回去做我个小老婆。”还不忘占她便宜,捏捏她的屁股,“回头给你养的白白胖胖,能多生两个儿子。” 曼妮只道他又在讲浑话,气急要挣扎着去甩他两耳光。 佩之揽着她抱紧,“乖。” 曼妮难得见他这样柔情,就真的安静的叫他抱着。 昨日夜里下了雪,说是雪,落在地上也就化成了雨。只枯枝头上攒着点白。 青石板上湿漉漉的,曼妮睫毛也湿漉漉的。 湿润的空气氤氲着白雾蒙蒙。 天渐亮起来,沿街也有了叫卖早餐的声音。 曼妮瓮声瓮气的提醒:“早上天不亮我是偷跑出来……见得你。我得回去了,免得被父亲发现。” 佩之有些负气的使劲去扯曼妮的脸,说她是个没良心的。 曼妮坐上黄包车,佩之嘱咐她,要日日想念他,也别指望着早日和未婚夫成婚,不然他就一起绑了她和她未婚夫丢江里喂鱼。 曼妮也气呼呼的说:“那你可得长命百岁,多加小心,别没命回来找我算账。” 佩之拿额头抵着她,“我一定会来找你。” -- 4.回礼 曼妮4 过了不几月,春节将至。 在这几个月里面,曼妮和程慧慧本就闲着,瞅着时事日渐严峻,干脆利用凌云书局的便利,伙同了几位旧时的同学,在书局二楼创办了本小报。 一开始立志要做的是秉民族大义的警世报刊,没成想销量奇差——立意不够深刻,内容倒也不够吸引人,文笔倒是辛辣,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政商两界的人物。 这帮人终究是大户人家不知油盐贵的公子小姐,竟不成想这印报的机器也是个吃钱的家伙,前期投入不见回报,并着急要张口吃下一笔。 这报刊是几位同学集资创办的,大家都有份出钱,赔了也是大家伙的,也没什么怨言。 只是后来有位吴同学坦白,家中并不同意他办报刊,认为他不务正业,家里合计着要把这位不争气的儿子送到隔壁家出国镀层金回来,也许能在某所大学谋个差事。可他当初铁了心要与同学创报刊,做出一份事业来。家中长辈到底爱惜他,就约法叁章,如果报刊没有办下去,就回家娶老家的表妹,然后乖乖的回家继承家业——两家城中顶奢华的菜馆、并一家澡堂子。 如今吴同学看破天命,只得说:“各位同窗更当自强不息,今后来我家菜馆,我定当给打八五折。”看向朋友们的眼里满是落寞。 程慧慧最近看的是叁侠五义,信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安慰吴同学,“你不能这么早放弃,我们还有机会。” 大家一起合计合计,如何能将报刊起死回生。 程慧慧举着最近看的小说,干脆说:“不如我们变更主题,改写小说。” 众人反正觉得做点什么比不做什么要强,索性也都应了。 因为是程慧慧的主意,便推举她做主编。 程主编兴致高涨,“我看着报刊也大可不必拘泥形式,大家平日里喜欢看什么就写什么。” 于是这本报刊就分了许多模块,武侠、言情、历史等等。通通用的白话,要的就是大家伙通俗易懂。 新刊新气象,取个什么名字呢? 程主编责令每个人回家准备上一个名字,第二天抓阄。 第二天程主编闭眼开抓,第一个就抓到了《古德》。是英文good的意思。程主编皱眉,“什么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我重新抓。”顺手就扔掉了第一个阄。吴同学撇撇嘴。 第二个是《春风》。 程主编不好意思笑笑,“是我写的。”“哎,举贤不避亲。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大家伙没意见吧。那就叫《春风》吧。” 于是新刊就叫《春风》。 曼妮也在《春风》上写了连载,讲的是上海滩一女间谍的故事,她表面是个舞女,舞厅的老板爱上她,被窃取机密的政府官员也爱她,就连黑社会的大哥也爱她。剧情走向曲折离奇,人物纠葛千奇百转,女主最终感情归属成谜。 程慧慧挑着曼妮的下巴说:“看你文文静静,想不到内心这么狂野。” 曼妮拱拱手,谦虚道:“都是为了生计。” 出了两刊便销量飙升,订单多到要程主编去工厂多约两台机器。曼妮本打算叁章完结,愣是被程主编逼成了长连载。 每日伏案工作,翠丫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以为她着了魔。 年关将至,曼妮收到了张佩之送到凌云书局的新年礼物。那是一条黄宝石项链,上面星星点缀着些闪耀的细碎钻石。附赠口信,说是回礼。 曼妮瞧着他这礼物看着贵重,可不敌她花费心思织的围巾情意重。可姑娘哪有不爱宝石,小心珍放着,挑着个日子带上出了门。 这天为了配这黄宝石项链,她特意穿了素色旗袍,外面套了件鹅黄色的毛衣。 程主编给大家伙发稿费,曼妮着急出门,却还没出院子,就在路上被张婆拦下,“老爷说好些日子不见小姐,也不知道小姐终日里都在忙些什么,要小姐一同去用早饭。” 曼妮应着好,回身将宝石项链摘下,随手放进了外衣兜里。 餐桌上除了费爷,还有叁姨太和六姑娘佩仪。 桌上是白粥和两碟青瓜小菜。 见曼妮落座,叁姨娘主动给她盛了一碗白粥。 曼妮划着汤羹慢慢吃着,费爷便边吃边问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既然她父亲问了,她便只能如实坦白。平城上层圈子巴掌大,消息走地灵,若是她父亲有心,稍一打听便知。 难得这次费爷没有反对,只是询问起和她要好的程慧慧是不是家中做船运的程家小姐。 曼妮回是,费爷便要她好好与程家小姐交往,程家如今做的港口生意,日进斗金。 曼妮无话可说。 他们父女一向也没什么话好说。 桌上没人讲话,叁姨太就主动说起六姑娘最近钢琴弹得很是不错,来家里教她弹琴的美国老师都说她进步很大。 说起这个,费爷对佩仪说:“渣打银行你张叔叔的儿子,在南城读书那个,现下放暑假回来,前些日子还向我问起你,想约你一起去喝咖啡。” 佩仪被骄纵惯了,一听就皱眉当下脱口而出:“喝咖啡也要看和什么人一起喝啊。张叔叔的儿子呆头呆脑,连交际舞都不会跳。” 叁姨太听了朝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佩仪撒娇喊了一声:“爸。” 费爷笑乐乐的对叁姨太说:“小六也没说错,张叔叔的儿子确实是呆了些,是有些配不上我们家佩仪。” 叁姨太就有些忧愁的样子,“老爷就偏护着她吧。我是看着她年岁渐长,眼瞅着家中几位姐姐都嫁了如意夫婿,她大姐曼妮的定亲还是张家大公子,我只怕我们小六没这么好命,我啊就是希望她趁着青春年少能多交几个朋友。” 费老爷是顶向着佩仪的,只说:“我们家小六还年轻,活泼有趣,长得也美,将来求娶的要排到火车站。” 佩仪就笑嘻嘻的附和,“父亲说的是,母亲也担心的是。我呢,打算一会儿跟几位同学去看电影,也是听妈多交几位朋友的意思。” 叁姨太趁机还是要敲打她,说:“你简直太顽皮。现在放寒假,你忙完功课也不要出去瞎玩,不如学学你大姐,多读读书。” 佩仪看向曼妮,眼里是装着不屑,嘴上倒也甚是乖巧的应着:“是。” 对于母女二人双簧般的唱和,曼妮也习以为常。 随意吃过两口便说是饱了要走,撑起大衣来往身上套,兜里的项链闪出一角却足够发光。 佩仪伸手拉出来,说:“好漂亮的项链。” 叁姨娘也凑过来,说:“真是精巧,”又问道,“这项链实在是闪耀的很,大姑娘是从哪里买的。百货商场可没有这样的货色。” 曼妮稳了稳慌张的情绪,回说:“前段日子托同学从香港带回来的。” “怪不得呢。”佩仪将项链递给曼妮,不经意的笑着,“姐姐这链子上的黄宝石一看就成色极好,我还当是姐夫送的呢。”转头又说:“爸,我早就说过了,大姐是有私房钱的,不像我,做身衣服也要央求母亲半天的。” 于是费爷大手一挥,有多给了六姑娘些零花钱,要她看完电影不如再去跳个舞。 曼妮只想幸亏翠丫头现在不在,如果让她听见了,她都怕是要拦不住翠丫头发疯了。 ** 作者说的好大声!这章它超水! -- 5新年 曼妮5 《春风》报刊的大家都到齐了,担任账房的张启明同学还没有算清楚账。 莫名少了一笔,大家仔仔细细盘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前几天程编辑支了些钱请大家喝汽水,程慧慧拍拍脑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程慧慧最后看了看年末除去大家伙应得的稿酬,还能分点零头做分红,立刻得意起来觉得自己劳苦功高,也就不在意那汽水钱,掏出钱包填补上,“我们明年可得专门请个会计,咱们也是正经报刊了。” 年底,也正好大家手里都有了些钱,就商量这出去潇洒潇洒,并且大家决定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也得自家赚,干脆去吴同学家的酒楼办。 程慧慧先是让管家在酒楼订了一个顶大的包间,然后大家伙一个接连一个,迈着昂扬的步伐踏进酒楼。 吴同学的父亲看到吴同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吴同学可以记一辈子,吃惊、诧异、惊奇。 酒过叁巡,席间变得热闹起来。 吴同学的妈妈问讯从家里赶过来,说要给大家伙加菜,“尝尝我们这师傅的拿手好菜。” 张启明大着舌头舌头说:“谢、谢谢阿姨。” 吴同学的妈妈眼睛鸡贼的看了一圈儿,拉着儿子到一边悄悄说,“儿子,你老实告诉妈,你不愿意娶表妹,是不是因为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吴同学吃惊,“妈,你怎么知道。” 吴同学的妈妈得意洋洋,“是不是那个乖乖低头吃饭的?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儿子眼神一直往那里瞟。 吴妈妈说的是曼妮,曼妮刚才正在努力的跟一只螃蟹作对,先起了它的壳、再掰掉它的脚、末了还要剃它的肉。 吴同学愣愣,抖时结巴起来,“妈你可别瞎说,我喜欢的是、是她旁边那个。” 旁边那个?是那个一只脚站在板凳上,一只手吆五喝六划拳那个? 吴同学偷偷看眼程慧慧,低头只顾脸红了。 吴妈妈脸上色彩丰富,只说胸口痛,要回家。 程慧慧吆喝的有点累了,便坐下安静的吃了会儿菜。 她说起明天想去百货商店转转,“听说了来了一批洋装,款式新。”问起曼妮要不要一起去。 曼妮说不了吧,她已经约了银行,打算把手里的零散钱换成黄金存放起来。时局不稳定,她得做些打算。 人前鲜亮,说费家大小姐常年受姨娘克扣,也不会人信的。 深闺密友程慧慧倒是了解一二,她叹口气,“你父亲也真是拎不清。”话罢又抱抱曼妮。 两个人都喝了酒,脸颊红透,曼妮与她说:“我父亲今日还叫我与你好好交往,因你父亲最近生意做得好。” 程慧慧瞪大眼睛,“真是甚巧,我父亲也与我说要我同你不要生矛盾,毕竟你将来是张系的大少奶奶。” 两人相视,哈哈笑起来。 年叁十各房都忙碌的很,曼妮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闲了。 翠丫头早早过来贴福字,清扫干净,两个人就抱着干果零食聊天。 没过一会儿张婆寻过来,看见翠丫头在嗑瓜子,就没好气的把她抓走,说,“大家忙得团团转,你倒会找清闲,快跟我去厨房帮忙。” 翠丫头冲曼妮做个鬼脸,不大情愿的走了。 曼妮懒散的伸伸腿,冬日里的暖阳照在她脸上,她暖洋洋的就在窗下的长椅上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浑浑噩噩,茫茫然梦见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哭的双眼红肿,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曼妮,曼妮。 她母亲陈氏在她很小的时候死于不治之症。可她分明记得那悬在头顶的白白绫,以 及那窗外看到的飘荡的身影。 彼时年纪小,大人让她说什么,她便说什么。时间久了,可她依旧没有忘记母亲决绝的神情。那是母亲最终对父亲心灰意冷的样子。 她醒来身上一层的冷汗,屋外的亮光摇曳在墙面上,也是幽幽的一道身影。 翠丫头嘭嘭嘭来扣门,说:“大小姐,该吃年夜饭啦,大家都在等你呢。” -- 6.相声 曼妮6 年后曼妮动身要去北城看望舅舅一家。 这是年前舅舅一家给费老爷发了电报,说是陈家老奶奶年纪大了时常想念曼妮,希望年后曼妮能去北城团聚几日。 费老爷自然是同意的。 只是在临行前,叁姨太突然说起想要六姑娘跟着一起去北场看看,去长长见识。 曼妮不好回绝,看向父亲,费老爷也说:“两个人不妨在路上相互做个伴。” 曼妮随身带了几件衣物,想着路途遥远,多了也是累赘。 佩仪确实带了大大小小的许多件行李,大小的珠宝首饰、各式的衣物、胭脂、口红、香水。 曼妮一只小小皮箱轻松灵活,反观佩仪大包小包,期间还被扒手扒掉了一副珍珠耳环,气的她一路上脸色实在是不好看。 在火车站来接站的是舅舅家的小表弟,陈宝峰。 陈宝峰看到了曼妮,远远的就晃动起手臂打招呼,小跑上前接过曼妮手里的行李。 曼妮向宝峰介绍这是费佩仪,宝峰说:“先前费老爷给我父亲回了电报,说是六姑娘会一同前来。” 看来佩仪并不是临时起意要来北城。说来也是,叁房哪有临时起意的事儿? 佩仪拎着两只大箱子艰难的挤过人群,看到了曼妮在同宝峰谈话,就将手中的行李甩到了宝峰身上。 陈宝峰性格虽然爽朗,但到底是位少爷,当下便铁青了脸,说:“哪里来的野丫头”。甩手将佩仪的行李仍在地上。 费佩仪自然也不是好惹的,马上就要与宝峰理论一番——她八成是将宝峰当成了火车站的搬运工。 曼妮怕两人生了误会,连忙相互介绍,“这是我六妹妹费佩仪。”“这是我舅舅家的表弟陈宝峰。” 费佩仪抱胸,语气算不上好,“原来是陈家的表弟……” 宝峰挑着一只眉,“先说好,我是曼妮的表弟,可算不得你的。曼妮的母亲是我的姑姑,你母亲算是个什么东西?” 佩仪到底是没有受过是委屈,眼见这两个人要在火车站大打出手,曼妮忙推着宝峰出去,回头还要给佩仪使眼色,要她找个搬运工,帮忙将行李搬到车子上。 在车上,宝峰说起舅舅和奶奶都在家中等着曼妮,房间也都安排好了。北城春节过后到元宵节前都很热闹,“长辈呢就安排他们的,表姐的娱乐活动听我的。” 佩仪偏偏要跟宝峰抬杠:“你表姐可不喜欢太多娱乐活动。” 宝峰就回“我怎么听见什么鸟在叫,叽叽喳喳,忒烦。” 佩仪转头放下车窗只顾吹风,一时语噎真是懒得理他。 一进家门曼妮姥姥便招呼着握住她的手,她们祖孙好些日子没见,老人家心疼她一个人在平城没人庇护恐遭人欺负。她那个父亲什么德行她老太太一早就有数,指望他能守护好她的外孙女? 早前女儿要嫁给他,她就不同意,只是阻挡不了一哭二闹叁上吊。想来还是后悔当时态度为什么没有更坚决一些。 现在老太太只是盼望着曼妮能跟张家的小子早点完婚,来北城,在她跟前,自己也便能替曼妮的母亲多多守护着她。 曼妮见过姥姥、舅舅、舅妈,就被姥姥赶去休息。 因睡的太过香甜而错过晚饭,等曼妮醒了,舅妈又让人炒些菜和汤水送来给曼妮做宵夜。 舅妈也是温柔的人:“只管把这里当自己家,缺什么东西就让宝峰陪你去置办。” 曼妮承了好意只觉得不兴是给别人添了麻烦,忙说:“东西样样齐,样样好。舅妈不用为我操心。” 宝峰说道,“表姐别客气。明天我就带你在北城好好转转,这北城有意思的地方真是多了去了。” 上次来北城,是当时张奶奶病了,让曼妮去照顾。当时虽然被张奶奶、张夫人带着出来听过戏、逛过百货商店,可多半还是在张府里呆着。 可陈宝峰这位北城的小少爷,带着她先是去了宝塔寺,观了城景。还带她吃了北城有名的糕点,见表姐喜欢还多买了几盒。 见了好多人,听了好多趣事,实在是开心,就是累的眼皮打架。 她原来哪有这么多活动,往日里程慧慧拉着她逛逛百货商店她都要喊累,需要休息上两叁日才成。懒散过了,突然就运动量超标了。 宝峰不晓得她表姐是懒骨头,只想着这大北城才游了哪跟哪,接下来还有哪里好玩的、好吃的没去,他嚷嚷着:“表姐可别睡,晚上我们还得去会馆听相声,可有名的相声角儿了,”为了引起表姐的兴趣,还特地夸张的解释说明:”我拖了好大的关系才加塞买到了票。” 曼妮已经神游,又不想打击小朋友的好意,强打起精神说着“我可以,我还行。” 晚上回陈府用晚饭——这是姥姥特别交代的, 白天曼妮被宝峰拐的见不着人,晚上可得回家让老婆子亲热亲热。 陈家的晚饭与费家很不一样。 费家都是各房吃各房的;可陈家因为舅舅只有舅妈一位夫人的缘故,吃饭都在一起——姥姥、舅舅、舅妈、大表哥一家叁口、陈宝峰,再加上曼妮和佩仪,一桌子人,真的好热闹。 大表哥家的儿子一岁多些,正在学说话,咿咿呀呀还要吐泡泡。曼妮觉得可爱,便抱在怀里喂他吃了些蛋羹。小家伙就腻在她怀里不肯撒手。表嫂同她年级一般大,毕业就与表哥成婚,目前在家里整日里陪着小家伙就够忙的了。听曼妮说起她同几位同学办了报刊就好生羡慕。 曼妮摆摆手宽慰她,“我要有这么可爱的儿子,谁还办劳什子的报刊啊。” 表嫂说:“看你那么喜欢小朋友,将来同张家完了婚,一早要个孩子,可必定是位好母亲了。” 曼妮只是应着:“还早的事儿呢。” 好不容易将小家伙哄睡着了,宝峰也催促着该走了。 拉开车门,没想到佩仪竟然装扮整齐坐在了车上。 宝峰反应过来先是发难:“这是谁家的丫头没有礼貌随便上别人的车,也不怕我把人给扔到荒郊野外。” 曼妮拉拉宝峰,要少说两句。 佩仪倒是学乖了,掠过陈宝峰,直接对曼妮说:“大姐今晚是要去哪里,带上我吧。我白天睡了一天,现下睡的清醒了。” 宝峰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难佩仪的机会:“我们是去看相声,不过我说好,票就两张,可没你的。你要是非得去,趴墙外边听我也不拦你。” 佩仪气的瞪起眼睛,“你!” 好歹是自己带着出家门的妹妹,在平城谁不是宝贝着,到了北城却吃了这样的气。如果今晚真是撇下佩仪去听了戏,她都觉得佩仪八成过不去这个坎,回不到平城就得折腾个天翻地覆。 曼妮问:“宝峰,还有办法再加个人吗?” 陈宝峰听曼妮的意思简直要疯:“表姐不是真的要带她去吧!” 曼妮便坦白,“我其实对相声也不太又兴趣,佩仪喜欢不如你带着她去吧。”反正票就两张。 宝峰挠挠头,败下阵来,“我尽量吧,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多加把椅子。” 曼妮话说的不假,她对北方的曲艺提不起劲,可佩之似乎是常听。有次天气好,她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背上,他就哼几句京韵大鼓的《大西厢》,“你们谁见过,十七八的大姑娘,她走道拄着拐棍,这位姑娘要离开了拐棍儿啊,手儿就得扶墙。”她听出来对方这是在取笑她,她生气的张口去咬他耳朵,为这她单方面决定冷战了很久。 自此她便对北方曲艺有很深的偏见。 曼妮听这个是听个热闹,台上说贯口,正在报菜名,点着脑袋睡着了。 她可实在是太困了,睡着了一会儿又被雷鸣般的笑声给吓醒。 曼妮对宝峰说:“表姐实在撑不住,我先回去吧,你俩听完再走。”尤其不放心,又嘱咐:“你俩可别再吵架啊。” 曼妮回到了陈家倒头便睡,另一边陈宝峰听相声喝了不少茶水,憋不住就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二楼常年空置的某位爷的包间如今撤了屏风,证明有人在里头呢。 再一看,那爱好单手撑额、一身长袍大褂的矜贵模样,不就是张定儒吗。 ** 女主不喜欢北方曲艺是因为男主拿这个取笑她。 写手本人可真的挺喜欢的。 -- 7.张定儒(修) 曼妮7 张定儒这几日过得并不轻松。年底事务本就繁忙,况张系近几年刚刚组了内阁,军政尚未完全分家,多半大事还是要由张定儒出来定夺。 再说前些日子财政大臣的儿子当街草菅人命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这件命案原本被人遮掩下来,却不想那百姓家里的老父亲隆冬腊月于张府前长跪不起,写下血书也要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如今事情到了张定儒这里,就不能善了了。 这位财政大臣都是早先跟着老帅的,讲情分,张定儒要喊声“叔伯”。然而这个情分张定儒却给不得,他发了脾气——当下这个社情,这位身居高位的却还想要徇私舞弊。 既然真的想要做这新社会,底线就要清楚明白。 这件命案并着财政大臣贪腐一并查处。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果然查出不少腌臜之事。就说前年因局势大批难民涌入北城,这位叔伯伙同商会会长哄抬米价,一度造成市场恐慌,发的不义之财竟在美利坚买下了一架私人飞机。而那年冬天,百姓数着米粒熬稀汤,大米却在来年盛夏于仓库中生了虫子。 这对父子年前已经入狱,只是财政大臣的空缺却一时间无人可胜任。 张定儒便想起了北城陈家的大哥、也就是陈宝峰的亲哥。 张陈两家是世交,张系这几代出了野心,陈家祖上却多出清流。因着两家关系交好,晚辈也是自小厮混在一处。陈季礼比张定儒长了叁岁,张定儒当着长辈的面便恭敬的喊一声陈家大哥,私底下向来只喊“陈季礼”。 陈季礼自然担不起这么大个职务,只是他供职于渣打银行、又是雁北金融专业的高材生,许是有些想法。 “雁北大学的张教授德高望重,高风亮节,是个有真本事的。”陈季礼如是说。 张教授这个人张定儒自然识得,只是,有些棘手。 年后免不了要往西南去一趟,只盼着能出山。 同陈季礼吃酒,酒过叁巡,此人便带着醉气,免不了说些胡话。 “说起张教授这个人,我就想起当时读书时的趣事。” 张定儒长那么大能被陈季礼揪住的故事也就那么几件,他自然是知道他要说哪一件。 在张定儒还没能成为今天名震四方的铁腕张定儒的时候,实在是顽劣。 闯过的祸不计其数,什么外交场合要与使官的儿子比赛马以至于对方摔断腿、什么捅了张府后院的马蜂窝令拜访的都督夫人蛰了满面、还有什么因一块足球场地带头同高年级同学痛快打了一架…… 这多半靠了他特殊的身份,便总有“热心人”出来替他收拾摊子。 大帅生气起来的时候,张定儒也没少挨揍。 揍的狠了,张定儒反正也打不过他,无非就说些狠话,反正不能老老实实挨揍。 他生气的说:“做你们张家的儿子有什么好,这个儿子不做也罢。” 他老子揍他揍的“呼哧呼哧”,听了倒是一乐,说:“怎么还想换个父亲。” 张定儒彼时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年轻气盛,当然就觉得世界的中心就是我。反倒是张系少爷这个身份,令他无论做些什么都有人关注、做了什么事儿都有人立马打小报告、一点点小事儿就有大帮人咋咋呼呼觉得惊天动地。 大帅就随了他的愿,换了学校也换了名字,干脆让他重新做人。 那个时候陈季礼刚进入雁北大学,课业不忙的时候会去学堂代课,算是社会体验。 他对着花名册上的名字叫人起来回答问题,后排剃成板寸来彰显叛逆心理的张定儒懒散着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半仰着头看着前面的老师,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做戏做全套,陈季礼要求这位同学没回答出问题来麻烦留下堂。只听前排的同学窃窃私语,“新同学被留堂已经是这月第五次了。上次被罚擦玻璃,这次不晓得会不会让他去打扫操场。” 陈季礼颇有些幸灾乐祸,心想张家这对父子还真是敢说敢做。 知道张定儒这段故事的不算多,可也在某个圈层里流传,多半是说给晚辈听,用途大概率是“如今你所拥有的都是先辈打拼下来的,汝辈还需自强呀。所以这周的国文课/外语课/美术课/钢琴课/体能课你还是要去上的。” 而陈季礼拿乔便拿在了他是“历史”的见证者,是知晓张定儒更多糗事的人。 还是一只手数得过来、寥寥无几知道张定儒化名的人。 这名字本就是秘辛,怕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如今也常被张定儒用来伪装身份好行事。 起名还有件轶事。 是大帅令身边的副官办理张定儒新学校入学事宜,被问起登记什么姓名,大帅冷哼,随便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字就行,并不用费心。如今还要给他处理这些事情,反问他一个混账儿子配否? 副官晓得天下父亲说这种话都是言不由衷,登记名字的时候,便写下,张佩之。 自然是配的起他父亲的用心的。 陈季礼自然嘴严,让这名字依旧是秘辛。 张定儒也曾经企图在他喝醉的时候看能不能撬出这个名字来,但都失败了。 只是他喝多了就喜欢如此逗弄张定儒,毕竟这事儿也不光彩。 张定儒又给他倒满了酒,就想这家伙怎么还不赶紧喝趴下好闭嘴。 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要想清清闲闲的过个年是不可能了。 张定儒的母亲纵然想着念叨他两句私事,嘱咐他老大不小,也该早日把费家的姑娘娶进门来了,可是硬生生找不到时机。 毕竟她的儿子当真是忙的要见一面太难。 年叁十刚一过,张定儒便住进了西郊的别墅里——那里离着军队要近些。 单从一位母亲的角度来讲,先不说与费家的亲事,张夫人就真的担心张定儒的身体是否吃得消。 恰逢这日遇到了二房家的丫头随着父母刚从法国回来,因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没赶上年叁十,正一家叁口在张老太屋里面请安。 二房一支,是老帅父亲年轻时留下的糊涂账。宅院里这种故事屡见不鲜,张老太当年手段硬朗,二房便安分守己,等到了老老帅百年,二房便离了宅院,常年全世界四处游荡,偶有信件回国,也是在哪哪的见闻。各自相安无事,也是其乐融融。 二房在张定儒这一辈得了一儿一女,大儿子与张定儒年纪相当,目前被任职的英国公司外派到了非洲去开采钻石;小女儿张惠茹如今已十六岁,青春率性。 张惠茹四处张望,寻不到人,就开口问起来张夫人,“大妈,怎么不见定儒大哥?” ** 为什么我划水那么久? 还不是因为内容太水写不下去? 另外这张加了些内容,觉得关于男主身份这点还是写在前头比较好。 让大家觉得行文奇怪的话,好啦,给大家道歉了! -- 8.繁忙 ⓟo⒇⑵⒉⒞ōм 曼妮8 张惠茹小朋友从小就喜欢围在张定儒身边转,而张定儒也是真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态度便尤其亲厚。 张夫人看着慧茹,就突然福至心灵,随即带着她去了西郊的别墅去见自己儿子张定儒。 张定儒得了信回来的匆忙,脚下步伐不停,一面解着戎装外的皮带,这便知道他一直是在军营里呆着。 这般全身心的扑在工作上,让她个应深明大义的张系大夫人想冲他发顿脾气都无从落脚,想着要这么儿子还不如生个纨绔呢。 张夫人痛心疾首,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懂劳逸结合的玩意儿。 “母亲怎么来了?”他单手将皮带交给身边的仆人,随意的坐在张夫人身边的沙发上。 张夫人明明是挂念儿子,也还要拿出张系大夫人的风范来拿捏他,“难道如今我见你一面也还要同你秘书长挂个电话约一下时间吗?” 听着便是个火药味,张定儒揉揉眉心,“母亲这说的是什么话,是我最近太忙了,也没去看望母亲。” 张夫人哼一声,“我这次来,自然不是我想要见你,”抬抬眼皮,做足姿态,“喏,你看看是谁来了?” 慧茹不晓得这对母子是在较什么劲儿,愣头愣脑的举手打招呼,“定儒大哥,好久不见了。” 张定儒这就认出了几年前还缠着自己要糖吃的妹妹,如今烫着时髦的卷发,出落成了大姑娘。 彼此惊讶之余又寒暄两句,张夫人顺水推舟,“慧茹好久没回来,你这做大哥的就带她出去转转。我瞅着你最近也是绷的太紧,这大过年的哪有你这般拼命的,也给你底下人一个机会喘口气,大家都放松一下,回家的回家、见女朋友的见女朋友。”仍觉得没有说服力,又加上一句,“这事儿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都搬出大帅来了,张定儒只得遵命。 慧茹也是个小机灵鬼,立马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偷偷对着张夫人说,“大妈放心吧,我就让大哥带我去听听戏和相声,休息放松是关键。” 张夫人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大妈没白疼你。” 张定儒当天交代了些许事项,第二日果真卸了戎装、换了长衫,带着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依着慧茹的意思白天去梨园,到了晚上去听相声。 他好些日子没歇,每天的日程排的密密麻麻,突如其来的休憩果然不辱众望的放松下来,身体最先乏起来,梨园的角儿有多大,他这“小憩”就睡得有多沉。反正警卫官寸步不离,况北城是自己的地盘,慧茹还适时的递了个枕头,他便安枕无忧。 张定儒回府里请安,他与父亲谈论了些事情,张老太为代表的妇人就更关心些别的——毕竟孙子已经足够优秀上进。 吃饭的时候张老太就多唠叨了几句,“费家的姑娘来北城了,你若有时间是该去陈家走一趟。” 张定儒回说:“这我真是没时间。” 张老太不怒自威,“那你就想办法找时间。和费家的亲事当初你也没反对,如今定下来了,你要反悔,那我第一个不同意。” 张定儒撂下筷子,身体往后一倚,嘴里仍在咀嚼食物,倒也没出口反驳,只是平淡的、直直的看着奶奶。眼里的意思分明就是,那我偏要反悔试试看。 这会儿还不如随便反驳点什么,无声的对峙比起大声的争吵更让人毛骨悚然。 张定儒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人。 费家小姐清清白白等他多年,耗费青春,如果张家退婚,便有欺人之嫌。若是对方贞洁烈女,一条白绫许能得到老儒士的称赞。 当初定亲时他并没有觉得费家小姐不可以,毕竟一定要娶一个做张家少夫人、负责传宗接代,谁都一样,奶奶和母亲安排还省的他劳心。 可世间之物都有变数。 张定儒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姑且腾不出空来理自己真正的意图。 这婚事便一推再推。 慧茹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她用方巾擦擦嘴角,说:“张大哥,相声要开始了,我们得走了。” ** 哈,朋友们,废话又是一章。 -- 9.可惜 ⓟo⑳⑵⒉⒞ōм 曼妮9 陈宝峰眯着眼看了会儿,发现那二楼张定儒专属的包厢里坐着的当真就是他。 相声一会儿就散场,宝峰快走了几步,刻意甩开佩仪,在会馆外等着跟张定儒打声招呼再走——虽说张定儒这几年忙的很,但他一向人缘好,像是宝峰、慧茹这些年纪小一些的弟弟妹妹,便都希望同这位兄长亲近。 宝峰认识张定儒的宾士车子,等了没多久,就欢欢乐乐的大幅度挥舞手臂、同张定儒与慧茹拜年,“过年好呀定儒大哥,还有慧茹妹妹。” 慧茹也回,“过年好呀宝峰小哥,小哥这些年不见,比以前更加英俊了呀。”她嘴甜一向跟抹蜜似的。 陈宝峰倒丝毫不晓得是客套恭维,扥扥身上这身时髦西装马甲,挺着胸脯道是:“那你这些年是错过许多,不晓得北城第一英俊少年就在你眼前。”孔雀尾巴几乎要上天,但话锋一转,“当然,如果定儒大哥出山,那江湖第一还是大哥的。”大过年,嘴甜是要讨吉利的。 张定儒这些年沉稳不少,并不与小朋友太过计较,于是说,那你自家大哥该是难过了。 啧啧,陈家大哥早几年,那可真是风华绝代啊。成亲以后倒是收敛了。 慧茹问起,小哥怎么是自己来的。 宝峰嘴倒是快,“当然不能自己来,我自然是,”曼妮表姐的名字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心里隐约是知晓曼妮表姐同定儒大哥之间微妙的关系,只得拉佩仪来挡箭,便说,“受人之托,带了个没见识的野鸟来。”连提起都好似一副扫兴的样子。 慧茹弯弯脑袋,“野鸟?” “对,叽叽喳喳,不是野鸟是什么?” “野鸟是谁你倒是说清楚?”佩仪生气的抡起手里的提包就往宝峰身上甩去,痛的宝峰下意识抱头乱窜。 陈宝峰生气,“你这野鸟偷听人说话,怎么还脾气这么大。” 佩仪冷哼一声,这才哪跟哪,发脾气是其次,小肚鸡肠的本事也未曾认输,她索性双手掐腰只问他:“你说,一散场就往外跑,怕你不是想要扔下我自己走吧。我大姐要你照顾好我,你就这般照顾的?刚才我想要壶茉莉茶都不行,吃的两捧瓜子儿还是隔壁邻桌给的。这天寒地冻,你要让我自己回去,回头我就向大姐告状。” 陈宝峰头痛,这才堪堪一天,他算见识到了费家六姑娘吵架的伶牙俐齿。 慧茹楞在原地,问:“宝峰小哥,这是谁呀。” 佩仪这才从气氛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慧茹精致的洋装和时兴的卷发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后面的男子,一身暗色的长衫,安静又矜贵的立在叁步远的位置上。男子似乎是有些疲乏,神色倦倦,却气场很强。 他应是名英俊严肃的男子,朦胧的月色照着并不太显轮廓,可茫茫的整个人面容就显柔和许多。佩仪便被这一瞬间的温柔看的失神。 明明是刻意低调的意图,可一旦看到了便无法再移开目光。 这是佩仪见到张定儒的第一面。 她有些不安又慌张的摁压胸口,不然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了。 陈宝峰转身挠挠头,泄气道:“这是平城小姑姑家的六姑娘,费佩仪。” 认命般对着佩仪说:“这是北城张家的张惠茹妹妹,还有张定儒大哥。” 那这人岂不是大姐的未婚夫? 佩仪有些试探的说:“真是不巧,我大姐刚走没多久。” 慧茹还理不太清人物关系,问:“你大姐是谁。”还以为大家都是熟识的朋友。“熟识”称不上,“朋友”更绝无可能。 佩仪说:“自然是费家的费曼妮了。” 陈宝峰心想完蛋,他都没脸看定儒大哥的脸色。 慧茹笑笑,上前握住佩仪的手,“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佩仪虽然想要作妖,可显然与慧茹并不是一个量级的。 ** 第7章加了关于张定儒身份的解释! 本文最大悬念揭秘啦! -- 10.温泉 曼妮10 大年初八,这日北城飘起了大雪。干冽的寒风刺骨,推开门夹风带雪要糊一脸。 被糊一脸的曼妮险些被风刀子砍得喘不上气,忙屏住呼吸将门窗关严实。 冬日的北城果然名不虚传,相较之下平城的雪花实在是小打小闹了。 活力满满陈宝峰吃过早饭,来询问曼妮:“表姐,今日想去听院子还是后山看雪。我个人偏向去后山的,这会儿后山没什么人,到处都是纯白的雪景,雾凇也是一绝。”雪该下就下,行程是耽误不得的。 “我想去姥姥那。她那有柿子。”曼妮缩着脖子搓着手,围在暖炉旁。屋子里头呢,宣厚的大围巾围的她只露出双眼。 “姥姥那的柿子是很甜,”宝峰眨眨眼,“可是在姥姥那呆一天算怎么回事儿,也太无趣了。” 曼妮摇摇头,如果可以,她更想钻回被窝里呆一天。 北城的雪天要把她冻成冰雕,屋子里哈口气都白团团的。 宝峰笑称:“表姐别逗了,这还冷呢。下完雪结冰的时候才冷呢。趁着白天还暖和,我们抓紧走行程。” 曼妮有苦难言,如果表弟的热情能让她的双手不再冰冷就好了。 最后还是舅妈救了曼妮,她带了些烤物来给曼妮投食,有烤苹果、烤橘子、烤地瓜、烤板栗。又听了两个孩子的争执,摸摸曼妮的手,说,“这手怎么凉成这样。” 曼妮打个哆嗦,她一个平城少女是真的没见过北城冬天的厉害。 这事儿又说给了姥姥听,陈家老太太请了二叁位郎中来到家里给曼妮诊脉,说身子骨弱些,调理不可急躁。 宝峰想要走行程是不行了,郎中的原话是姑娘寒凉,需要温吞进补,多多休养。 曼妮没成想怕冷这事儿演变成了如此大的阵仗。姥姥念叨没替她母亲照顾好她,没说一会儿便要默默的去擦眼睛,倒是令曼妮惶恐起来。 曼妮虽然吃穿用度虽比不得其他兄弟姐妹,但费家毕竟家大业大,短不了她吃喝。如今姥姥如此伤心,恐怕也是在她身上想念她那去得早的小女儿、曼妮的母亲了。 这些年老太太每每逢年过节便容易伤心伤情,陈家上下早都了然,今年年节无论如何也要曼妮来北城,也是为了宽慰老夫人的心。 曼妮在跟前,老夫人便有了寄托,那些个疼爱、惋惜、愧疚便都有了实体,不再是空想的奢望。 这雪下的大,久久没有要停的意思。 老夫人让人往曼妮屋里头多送了几盆炭火,宝峰一进去就热的想出去吹吹冷风降降火气,宝峰说张老夫人这偏心过头,屋里热的好比叁伏天,大冬天再给热出一身痱子来。 曼妮却觉得这个温度正好,整个筋骨都舒展开了。 舅妈说,平城冬天不似北城这般冷,曼妮这是一下子不习惯。 表嫂也说,开春以后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大雪天,外头的雪积的都没过脚面了。 姥姥道:“是好些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第二天雪停了,屋外头莹莹白,是个没见过的亮亮堂堂的新世界。 回头宝峰兴高采烈地来告诉曼妮,“表姐,明天我们去凤凰山泡泉子。大家伙都去,就我哥去不了,他有事儿脱不开身。我跟你说呀,冬天里头泡泉子那可是顶舒服的事儿。” 这天曼妮暖和过来,舒活了筋骨,也就忘了外面有多冷了。她自己本身也是想去看看北城的雪景,开开她一个南方人的眼,便欣然应允。 “佩仪呢,她一准高兴去。” “她可不去。”宝峰告诉曼妮,佩仪来了北城不几日,就老往舞厅里跑,倒认识了些北城里的年轻朋友,“她玩的可欢,说她第一次来北城,我都要不信了。” 佩仪在平城就喜欢结交新朋友,现在她在北城习惯了,又没有父亲母亲的约束,一大早就要往外跑,整日都见不着人。 曼妮虽然这样想,可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她就多了一份责任。 曼妮守着,等佩仪一回来就去找她。 佩仪卸了珠环,累极了的样子直往被子子钻,翻个身背对着曼妮,说道:“大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约了朋友。” 不管感情淡薄与否,曼妮都有些担心,多说两句,佩仪摆摆手,讽刺道,“说实在我们也没什么姐妹情谊,大姐不要做戏了,”随后摆摆手,“大姐走吧,我得睡了。” 合着是曼妮多管闲事了。曼妮也不是圣母,听了这话当然会生气,想着这要是在平城,还用的着 她管她吗? 等到随着陈家一家人出行的时候,佩仪也没什么动静,宝峰跟曼妮说,“费佩仪一早就出门了,表姐快走吧。” 凤凰山在北城西边。西边多温泉池子,久负盛名。陈家有自己的池子,大部分对外经营,留了几泉是供自家亲戚朋友用的。这几年温泉经营得当,新修了旅馆客房,在凤凰山上闹中取静,十分清幽。 因为年节并着这几天的大雪天气,上山来泡泉的人不多,可却遇到张系的老夫人和张惠茹也在。 陈太夫人同张老夫人年轻时就是金兰姐妹,见面自然是乐成一团的相互寒暄。 晚辈如曼妮和陈宝峰在后面只有微笑问安的份儿。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儿,两家关系好到泡温泉都心有灵犀。 张老夫人拉过曼妮的手,念起这些日子不见,无比挂念,随后再惋惜,自家不肖子孙张定儒本来也要一起来的,只是事儿太多又走了。 说到这儿曼妮也就明白了,大概是两家长辈为了撮合晚辈费尽心思,也说不准究竟是自家姥姥的主意还是张家奶奶着急了。 只是安排了这个局,主角二缺一。 张老夫人无奈只得说,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曼妮一面小媳妇般应着,一面了然自己这位未婚夫之于二人婚事的态度。若是对方有意悔婚,她自然是要配合的。想着有机会还是要同对方当面谈一谈才好。 ** 还没写到男女主见面。 我真的很生气。 -- 11.醉酒 曼妮11 两家人聚在一起,女眷扎堆打麻将,男士们在另外的房间里高谈阔论。 曼妮玩了两圈儿,手气不好便不肯再上桌。 陈老夫人怕曼妮闷着,便嘱咐说,竹林那边的露天池子风景好,也私密,睡前去泡会儿。 曼妮乐得找个机会出去透口气。 散发着硫磺气味儿的野生温泉池子水温很烫,中和了山涧不冻的溪流以及雪水,人工维持了一个高温但舒适的温度,泡在里面,舒服的要发出喟叹。 曼妮泡完全身暖和,这样寂静山林的月色动人,穿着浴袍裹着厚棉衣的曼妮就格外想喝点暖酒。 酒肆离陈家的私人温泉不远,虽说陈家的客房里一应俱全,可这么好的月色,这么美的远山雪景,还有店家悬挂的灯笼,都太过梦幻。 她想走一走。 虽然这个时候整个凤凰山泡温泉的客人都不多,可大家心理都一样,泡完池子都想要小酌一杯,故叁叁两两的客人这个点儿都聚集在了酒肆里。 酒家给曼妮温了一壶桂花酿,佐酒的是一碟毛豆。 曼妮掐着一粒毛豆往嘴里扔,想起了佩之。 张佩之是北城人,虽然他行踪飘忽不定,可她想,会不会张佩之现在也在北城。 正与她经历同一场风雪。 他有没有来凤凰山泡过温泉,毕竟宝峰说,凤凰山的温泉没有一个北城人没泡过。 这样美的景色他也置身其中过吗? 这个人不是良人,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起他。 可他每每形单影只,不知道家里是否有兄弟姐妹,过年的时候热不热闹。 天气骤降不晓得有没有人提醒他多加衣。 最后一口酒喝完,曼妮叹口气,又加了一壶。 她明明精神的很,站起来的时候却打了个晃,得亏身酒肆的老板娘服了她一把。 外面又开始下雪,老板娘见曼妮两手空空,也没个遮挡风雪的,便要曼妮稍等片刻,去找把伞来借她一用。 曼妮起初还很听话的站在酒肆外的屋檐下,她慢慢觉得飞雪的过程有趣,便向外昂首阔步踏出去两步,伸出手掌去接落雪。 一片、两片、叁片…… 雪花不再落下来,一顶油纸伞在她头顶撑起。 曼妮心想自己真是喝醉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张佩之呢? 她咯咯笑了两声,整个身形一晃,额头抵在佩之的胸口上,带着醉意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那刚洗过带着皂香的脑袋蹭的他心窝发痒。 张佩之胸口热热的。 旅馆的地龙烧的暖,张佩之把曼妮压在身下,掐着她细嫩的大腿根部正一寸一寸的把肉茎将她濡湿的细缝塞满。 生硬的地板硌的曼妮后背疼,身上的浴袍松散的堆在腰间,全靠腰上的一条绳带勉强支撑。她伸出两条纤细的手臂环住张佩之的脖子,下意识的想要后背腾空。 他们上半身紧紧贴合在一起,张佩之索性一把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肉茎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曼妮闭着眼睛抽气,“慢、点。” 慢点是不可能了,张佩之把她干死的心都有。她醉酒后不自觉的娇憨、双颊上是暧昧的潮红、奶乳在他手里随意的捏出不同的形状。 何况不管他问她什么,她都会甜糯的回说喜欢。 “喜欢我这样操你吗?” “喜、欢。” “喜欢这个姿势吗?” “喜、喜欢。” “喜欢我吗?”他全部拔出,又重重的插进去。 “啊,喜欢,喜欢你。” 张佩之拨开她脸上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心满意足的亲亲她的额头。她趴在他的肩上发出呜咽的声音。 曼妮迷迷糊糊的认为自己是喝醉了才会如此晕眩颠簸,将佩之抱得更紧。 张佩之乐此不疲的在曼妮的耳边热气腾腾的说些荤话、逗弄她,电流顺着耳朵传到了下腹,她哆哆嗦嗦就高潮了。 粗壮的肉茎浸泡在丰沛的粘腻液体里,拔出来便堵不住似的汨汨往外流。佩之从她底下探出一汪汁水给她看,曼妮双眼迷离,似乎不太明白他是在做什么。张佩之将手上的东西悉数擦到了她的软乳上、小腹上、下巴和锁骨上,再慢慢舔舐掉。 唇舌停留在她下巴,向上吻住她的嘴,撬开然后吮吸。 曼妮发觉出他嘴巴里的腥膻,要推开他,结果被摁住一记深顶。曼妮受不了他这样用力,于是嘴边碎出喘息。 -- 12.梦吗 曼妮12 张定儒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家里人突然说要来凤凰山泡温泉,并执意要求他来参与家庭集体活动,如果不来就是不孝。 他没法,原本来也是打算来了露个面就走——想来也不是单纯的泡汤,任何意义上的联谊聚会他都不想参加。 可他走了又折回来,是因为发现曼妮给他打的那条围巾不见了。 那围巾他一直带着。北城开春以后也不见升温,他带着暖和。 张惠茹一直觊觎这条围巾,说:“大哥把这条围巾送我吧,这颜色喜庆。” 这当然没戏,他说,你那么多条羊毛的、时兴的围巾还不够围的? 她也没想着她大哥能把条围巾当宝贝,便不依不饶,“我拿来跟你换好不好?原来我就羡慕同学们带的围巾都是母亲手打的,可惜我母亲不会这些活儿。哥哥拿来送我,权当让我过个瘾。”小姑娘说的情真意切,心软的都要替她感到委屈了。 可张定儒几乎是立刻就答复她,“回头我与母亲说,她近来闲着无事,让她给你打一条,也能让你过瘾。” 张慧茹撇嘴,也算是接受这个提议。 他的宝贝遭人惦记他便解了下来,可他转身把它放哪了? 相授围巾时,他不过说了句围巾丑,陈曼妮就要把围巾回收。如今他给弄丢了,他往后就休息再从小气鬼手里头要别的什么礼物了。 想想就不甘心。 大半夜,他在折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位在玩雪的蠢萌少女。 她边傻笑边去接落雪。 可真蠢。 张定儒没办法控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在北城遇到陈曼妮,不能说不惊喜。 他扶住醉鬼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醉鬼笑呵呵的往他怀里钻。 再问她,“要送你回房间吗?” 醉鬼已经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了。 张定儒默,只能打横将醉鬼抱起,就近进了一家旅馆。 后面的事情可就真的太水到渠成了。 醉鬼娇憨耍赖,伪君子见色起意。 张定儒摁着她的小腹向后来迎合他的撞击。 最后曼妮实在没有力气,似水,干脆上半身瘫软在床上,委屈、无力,任凭张定儒如何作乱也动弹不得。 张定儒索性严丝合缝的贴上她的后背,双手也不老实的强行在她的上半身同床面间辟出道缝隙,逐渐向上,攥住她软绵的乳肉。 许是弄疼了她,曼妮皱眉嘤了声。 这晚张定儒弄了她四五回,尽了兴便好心情的、犒赏的亲了亲她侧脸、她的耳垂、她的鼻子。 翌日清晨,一旦感知到背后的热源,曼妮睁开眼的一瞬间糊里糊涂的以为自己还在平城槐洋路张佩之的洋房里。 冬日早上天亮的晚,天黑蒙蒙的,曼妮下意识的觉得是夜深了。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回家晚了又要挨父亲罚,还不忘骂张佩之一句“疯子”——甭管发生什么,问就是张佩之的错。 曼妮气呼呼的甩开张佩之放在她腰间热烘烘的手,又慌慌张张的抱着被子翻身起来穿衣服。 张佩之难得睡了个囫囵觉,被吵醒了皱着眉抬手便将曼妮推回床上,抱在怀里双臂收紧,也不曾睁开眼睛就将她制服。 他懒着嗓子问:“大清早的,折腾什么。” 曼妮这才回过神来。 这不是平城,不是槐洋路。 也没父亲责罚。 可眼前骄横的真的是张佩之。 曼妮就这样被张佩之抱着。窗外是凤凰山干干净净的深山雪景,闭上眼似乎可以感到空气的凛冽,可睁开眼净是他这个大热源散发的热乎乎气息。 可真暖和。 曼妮往他怀里拱一拱,悠长的吐出句问话:“你说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自顾自的伸手去扯了扯张佩之的脸,直到他睡不下去、迫不得已披着被子拥着她坐起来,没好气的说,“总不能是春梦吧。” -- 13.快了 曼妮13 曼妮听到张佩之的回答,简直要咬他,也就得亏他反应快吧。 回头曼妮跟张佩之说起自己之所以在北城,是因为探访亲戚。 张佩之不甚在意,只是他慢慢的噢了一声,说:“我还当你是来投奔我,要同我私奔。” 信他个鬼。 曼妮恼怒他以逗弄她为乐,气的又要咬他,反正是吓不着他。 这厮又说:“要同我私奔我也不能轻易答应,先生养两个我再考虑考虑。” 这人倒是什么浑话都敢说。 两个人名不正言不顺,甭说生养两个,倘若哪天东窗事发,她被浸猪笼也要费家、陈家、张家饶不了他。看他到时候是否也如此气定神闲,以取笑她为乐。 曼妮有些冷脸,这时候张佩之又热乎乎的凑过来,说:“那我给你生养两个,请你考虑考虑。” 这么个混不吝的人,曼妮推开不得,干脆张口就朝他胳膊上咬一大口。这回咬的结实,痛痛快快的在他小臂上留下个大牙印。 张佩之也没气,只说她是个小气鬼。叹气的说,不生就不生吧。想给我生孩子的也不差你一个。 曼妮听了这话也生气。想好好的爷们儿,怎么是个疯子。 可他阴晴不定,这会儿看着心情不错不跟她计较,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说起来,张佩之脾气真是怪的很。 他狠起来的时候曼妮觉得他能要了她的命,可他对她好的时候又似乎真的十分纵容。 张佩之这会儿确实没安好心,他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儿怎么把面皮薄的小气鬼给扛走,锁他郊区的屋子里,派兵把守,甭管白天多忙碌,晚上回去都能亲亲她、还能惹她不高兴。 她高兴的时候他觉得心情好,她不高兴他也觉得有意思。 可小气鬼正在穿衣服,说一晚上没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张佩之摊开长手长腿,躺平看着天花板,无奈的说:“在北城你都要顾虑许多。”偏偏他张系的嫡长子、北城的张少帅是位道德低下撬人墙角的情夫,让她拿不出手。虽然他还是希望能够尊重曼妮的意愿,但他其实也有一千种手段能做到夺他人妻而让天下人闭嘴。 他转而正经又严肃的问她:“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并发出冷哼声讽刺,“可别说你在被我压在身子底下舒服的时候还想着当别人老婆,”简直越想越生气,见她开口,他恶狠狠的捏住曼妮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威胁她,“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如果她敢玩他,今天她也就别走了,以后也走不了了。 还有她那未婚夫,也就只得做个倒霉的短命鬼了。 曼妮扭过头去,沉默了一下。 张佩之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绑了回家摁头拜天地算了。 去他的新社会新思想,去他的自由恋爱,去他的新式婚姻。老派纨绔的做法他又不是没见过,看上个女人,抢就是了,管她愿意不愿意的,回头就是多了一房姨太。 可下一秒曼妮就挺正经的告诉他:“快了。” 张佩之没听明白。 “我说,解除婚约这事儿有谱了。”她寻思着张定儒的态度,估计对方八九不离十的没看上自己。 她长年累月羞耻于自己同张佩之不干不净的地下情——这种事搁在正经人家没有不为此感到丢人的。 她和张佩之一团乱麻,既割舍不掉,也理不清。事到如今也做不到手起刀落,斩的干净利落。 她便常常觉得自己也不值得去拥有一段顶好的姻缘了。 可即便如此,她这位表面上的大家闺秀、深闺少女,也担心哪天被人抓住了小辫,要落人口实。毕竟她费曼妮把名声看的极重,张佩之也是咬住这点不松口。 可当下的处境微妙的能够缓解她的羞耻心。 等跟张少帅谈妥了、找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理由解除婚约,她大概、也就不会背负上什么“不检点”的骂名了吧。 反正世人皆如此,她的事儿要发生在某些保持着传统的村镇,被浸猪笼、被辱骂,命都没了。虽然这种事情往往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半都是少女被强迫、被引诱,可最终接受惩罚的还是女方。 换句话说,出了事儿男人提上裤子就可以远走他乡,重振家业、娶妻生子,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可女孩要搭进去自己的后半生,甚至生命。 她做出如此背德的事情,真有一天被她父亲发现了,曼妮也毫不怀疑她的父亲会打死她。 事已至此,她有了新的盘算。 解除婚约后,费家恐怕不再能容她。到时候她就带着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金条,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如果张佩之愿意老实听话,不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她愿意带上他,金条也能给他花。 想到这儿曼妮也有点解脱,她踢踏上鞋子,同张佩之道别后开门离开。 轻松愉悦的心情在曼妮拉开房间的门看到两位穿着黑色长衫、压着宽帽的人时戛然而止。 这两位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外不肯让曼妮离开,低气压在四处流窜。 曼妮虽然不认识他们,可对于他们是什么人根本心知肚明。 曼妮皱着眉,小麦色的手臂自后伸来,将房间的门给关上。 小霸王说:“睡完就走,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好好好,曼妮轻车熟路的揽住他的脖子亲他一口,对他说:“我会去找你。” 张佩之捧着她的脸,压迫下来一个亲密的、湿漉的吻,叹口气,到底是心软了,替她开了门。 她可真是有办法对付自己。 -- 14.留信 ⓟo⒇⑵⒉⒞ōм 曼妮14 曼妮轻手轻脚回去,没想到被一大早被抓起来晨练的陈宝峰遇到了。 曼妮心想自己真够倒霉的,就这样被抓包了。 陈宝峰没睡清醒就被家中长辈喊起来,迷迷瞪瞪,没什么精气神的冲曼妮问早,“表姐,你也起来晨练啊。” 曼妮“哈哈”笑两声,甩着胳膊一副晨练结束的样子,“这天可真好啊。” 宝峰眯着眼睛,不太赞同,“就雪、有点厚。” 曼妮很庆幸一晚不在的事儿没人注意到。 也是因为大家伙泡过泉子,屋子里又暖和,麻将打了几圈儿就都犯困了。 张、陈两家又在凤凰山呆了一日,也是因为还在年假里头,大多数人拜过各路亲戚后略显无聊。 曼妮又偷偷的去过那家旅馆找张佩之,可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曼妮悻悻,老板娘辨认出是她来,说是那晚一起的先生给她留了信,要交到她手上。 展开纸信,短短的一行字,是个地址。 这地下情,从平城到北城,依然是换汤不换药。 老板娘理所当然的当他们是对年轻的夫妻,交信的同时,还称赞了句夫妻的感情真好,先生也是个温柔的人,看着夫人的眼神温暖的能化雪。 曼妮冲这话打了个大问号,随口就要败坏张佩之的名声,“我先生这个人看起来人模狗样,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皮相。因这皮相,便显得人正直善良,可他却背着我常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老板娘讶然,“不会吧……我看人最准,先生对夫人的感情不像是作假,应是个靠得住的,”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雳,“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夫妻呀,还是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虽然话是信口诌的,曼妮依然圆了,“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不几日我就要同他离婚了。” 听完这话老板娘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败坏完张佩之的名声,曼妮便有些痛快,可老板娘的话却钻进她的脑子里生了根。 “先生爱着夫人呢。” 她长久的迫于张佩之一己之快中,却未曾去想想张佩之对她是否真的用了真心。 没过几天,曼妮和佩之又来了一次温泉,也是宿的这家旅店。 老板娘看见了她们二人,露出了颇为复杂的神情,曼妮只得偷偷的同老板娘说,自己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实在是下了不少功夫。 张佩之便不知晓自己已然成了一位道貌岸然的负心汉。 离开后曼妮觉得不愧是自己,是一位优秀的撰稿人。 《春风》上新一期的连载是时候开始动笔了。 这也是后话了。 最近过得真是十分忙碌,让我十分想开篇新坑,大BE,名字就叫《人间悲惨实录》哈哈。 等我重新想写,就发现手生,并且有点戏不对版。而且这文开的也太草率,细节、逻辑其实都很站不住脚。 哎呀, 大家就当图乐呵,我呢就是纯解压。 免*费*首*发:┇χγμsんμщμ㈠㈠.cΘм(xyushuwu11.com) -- 15.偷情 ⓟo⑳⑵⒉⒞ōм 曼妮15 张佩之留下的地址,是巷子深处的一座院子。院子里的枣树正探出了一条光秃秃的树干。 隆冬天出来的人也少,周遭便显得清冷,总之是个适合偷情的好地方。 曼妮先是扣了叁下门,有些冷,朝手心里哈口白团团的气,脖子缩回柔软的围巾里,又十分羞耻的学了叁声猫叫,门被打开,曼妮就一个踉跄被拖了进去。 施力的人手臂收紧正将她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并不安分的要去亲她,将她弄得衣衫凌乱,还要同她讲,“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抓紧时间。” 曼妮皱眉,谁跟他时间紧任务重了。张嘴便毫不留情的咬在他的嘴唇上,张佩之发出“嘶”的一声,眼神中透出些不悦。 曼妮就紧张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透过手缝闷闷的,毫无半点愧疚的道歉,“真是抱歉,我还以为是什么土匪。” 张佩之怎么会不晓得曼妮这话是糊弄他,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抗回里屋,看她依旧没有老实的意思,便照着她的屁股来了一下,恶狠狠的说:“你猜的不错,我可不就是个土匪。” 把她扔床上,也跨跪在曼妮身上,边去啃咬她的脖颈,手上还利落的去解曼妮的衣服。没一会儿曼妮也就像一颗白煮蛋样干净了。 这屋子里还是有些冷,曼妮还没来得及抱怨,张佩之就已经赤着膀子覆上来了。 他握着自己的肉茎在她底下沿着穴口滑来滑去,在她耳朵边吐着热气,“你抱着我些,我保证不会太鲁莽。”说着还将她的腿缠在自己腰上。 曼妮这个小天真就真信了这个大尾巴狼的鬼话,等曼妮抱上他,他就恶狠狠的把着肉茎插了进去。 倒真还是秉着时间紧任务重的原则,张佩之一开始就没打算饶过曼妮,一上来便是深进深出。 他自然是痛快的很,窄小、温热的穴道绞的他头皮发麻。他抱着曼妮调转个个儿,曼妮便软趴趴的在了上面。 雪白的胸乳晃的他眼晕,他干脆捏着她的软乳,哑着嗓子问她:“会自己动吗?” 曼妮刚刚高潮一回,还没能从余韵里缓过劲儿来,直到张佩之忍着力道在她臀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她才回神忙着摇头。 张佩之压抑着欲望称她没用,然后扶着粗大的性器缓缓的往里插,进去了还要慢慢的研磨。 窒息感如同海浪淹没头顶,没用的费曼妮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个不大的牙印,整个人缩着肩膀随着张佩之的顶弄起起伏伏,破碎的呜咽声也跟只乳猫似的。 张佩之有些忍不了了,赤红着双眼擒着她的腰,大力的操干。 张佩之放过曼妮去清理的时候,她花穴里得白浆和被拉长的银丝溢出穴口,稍一动作,都会牵扯出下半身的液体。 曼妮还有一丝清明,担心他说是清理实则是不怀好意。 可“前科累累”的人这回也没犯浑,还嘱咐她,这屋子刚收拾的,好些东西都不齐全,她也可以依着性子置办些,“就当是我们北城的家了。” 张佩之拿着沾过热水的帕子拧干,正在仔细的擦她的手指头,曼妮听到他的话心头有点热乎。 是我们北城的家。 曼妮主动去亲了张佩之的脸颊,却被他一偏头给撞到了挺起的强壮的前胸上。 张佩之拧眉,“老实点,”毛茸茸的脑袋扫的他有些痒,底下的凶器就又有抬头的趋势,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语气不善,“今晚不想走了是吧。”还不解气的恶狠狠的扯着她脸颊上的软肉。 怎么好端端的温情画面,就又变成了恃凶迫人了。 曼妮躲进被子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张佩之收拾好了穿衣。 他今晚有个应酬,抢着时间跑来同曼妮欢愉了片刻,这会儿要离开,发现曼妮居然还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没动,平日里都是她抢着时间要跑,这光景确实难得。 他挑着眉,笑的有些邪性,问:“不会是被爷给干的下不来床了?” 曼妮也是看着他是真有事儿要走,想着即便是说点什么,对方也来不及再收拾她一回了,便有些要上天的架势,向他勾勾手指。等人的脑袋凑过来了,再趴在他耳朵边上同他讲,“我今晚就不走了。” 这回是换张佩之一愣。 “我跟姥姥说我在北城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早几年嫁到北城,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很久没见有许多话要聊……”曼妮很真挚的讲,“我同姥姥扯了慌,是为了来见你。” 张佩之头一次露出些许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见多了曼妮的抵抗耍赖,如今听到了这话,居然血气上涌,直觉得空气燥热,一只蜜蜂在胸腔嗡嗡乱飞。 他先是抓了下微红的耳朵,然后又上前、多此一举的将曼妮胸前的棉被往上拉了拉,退后一步转身要走,可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曼妮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与她细讲:“我、早点回来,你等我。别睡。” 走之前还不放心似的,又叮嘱一遍,“可千万别睡。” 免*费*首*发:fυщёńん.cōм(fuwenh.com) -- 16.百日宴 曼妮16 这日晚上,张定儒故友贺子怡的儿子过百日。 这位故友贺子怡同张定儒有同窗情,从他夫人尚未临盆便开始邀请他来儿子得百日宴,每每见面都要提醒他一遍不要忘记包个大红包。他耳朵里都要生茧子。 可若是只这层关系,张定儒想要爽约也便爽了,反正他不做人好多年,朋友之间大多调侃他一句见色忘义。 可贺子怡的父亲、这日刚刚百日的小主人的爷爷——铁路局局长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这几年举国大兴铁路,对交通运输、国计民生都算得上是重中之重。而这位老者也确实是劳苦功高,张定儒便尤为敬重。 张定儒的父亲自打遇刺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不然他都要亲自来贺一贺这位老朋友的喜。张定儒这次来,也携了他父亲准备的一份礼。 百日办的时髦,是西方自助餐的冷餐宴。 他将红包交给同窗故友,对方一面满意红包的重量,一面又要责怪他给他家小宝贝的礼物太庸俗没新意,“我明明那么久之前就提醒你了,你却没肯花什么心思。”语气里净是失望,可又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儿,说道:“想你是个单身汉,身边没个女人帮你操持,便不能面面俱到,也情有可原。” 张定儒当场冷脸,伸手就要收回红包。 只是贺子怡今晚实在是忙碌,抱着儿子花蝴蝶一样又飞向另一边,忙着收红包去了。 同样被邀请的陈季礼也向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这人骨子里爱好小道秘辛,最是八卦,“你看今晚子怡能为他儿子收多少红包?” 张定儒没个概念,也没什么兴致,便随口说:“八百?” “少帅不亲自打理财务,怕是不知道八百能买下位置还不错的一座院子了,”陈季礼啧啧,“到不了八百,估计四、五百差不多。” 张定儒“奥”了一声,“那就是半个院子。”说起来,他确确实实最近刚置办了一处院子,只不过多少银钱他却没太在意——他要操心的事儿也太多,这事儿都是交代了秘书处理。 陈季礼暗忖他没有意思,却无意瞥到了他身上衬衣的褶皱,端详了他一阵,问道:“你干什么去了,也不晓得换身衣服再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那还有时间去换衣服。张定儒也面不改色的回答:“我打西郊过来,一会儿还得早走。” 陈季礼咋咋嘴,想他这差事还真是日理万机,不仅脑袋挂抢上,平日里还有各种政务鸡飞狗跳,少帅的位子送给他坐他也不要。陈季礼只能安慰道:“改日我找几个手脚勤快的婆子送到你西郊别墅里去,日常给做做饭、洗洗衣什么的。” 张定儒也不应下:“你要是有这闲钱不如捐给我们北军,充盈军库。”张定儒打算建兵工厂的事儿他有所耳闻,转头又想起什么,“张教授那有信吗?” 年前张定儒跟他打听张教授的时候,是打算让他出山,出任财政大臣。 张定儒摇摇头,抬起高脚杯呷口酒,“我给他发过几封电报,都没回。” “张教授这人古怪,怕是你想要说服他没那么容易。我倒听说他有个独女,宝贝的不行,也许你可以试试美男计。” 张定儒还没发脾气,陈季礼又说,“不成不成,还有我费家表妹呢。” 菜没吃多少,人倒是见了不少。 张定儒参加的应酬不算多,多半是偏正式的场合,这样私下的聚会甚少出席。如此一来,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都要上前来同他攀攀关系,聊聊时政。 张定儒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冷脸,如今居然也学会儿客套敷衍,整体表现偏克制,算的上是有些风度。陈季礼心里面如此想着,也眼见的他有些装不下去了,便主动上前将他拉到了一旁。 陈季礼打量着周围:“贺家这回做的真是热闹,我瞅着他请的人除了政商上的,还有些旁的朋友,我看连最近电影届当红的白小姐都来了。” 贺子怡性格大家都算了解,不拘小节,他要请朋友为儿子庆祝,便不去在乎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地位。故这晚也确实是热闹非凡。 “贺老不在?”张定儒喘口气儿,他只是没想到依局长那保守的个性会允许贺子怡这般闹腾。 陈季礼微微一偏头,同他小声讲:“我刚才打听过了,贺老气不过,中午已经在家中同亲戚低调吃过一场了。现在恐怕眼不见心不烦,正在别院睡觉。” 也像是贺老的性子。 贺老局长看似保守,却也是个懂变革的人,不然也不会力排众议去大力发展铁路事业,才有如今这成绩。 他看不惯这些个新鲜玩意儿,却从不阻拦晚辈去追新世界。是位令吾辈都羡慕、尊敬的长辈。 女影星白小姐同张定儒有些交情。几年前张定儒帮过她一次,后来白小姐也在有些需要携女伴出席的交际场合陪同出席,两人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便有些旖旎。 白小姐款款而来,同张定儒打招呼,“张少帅可好些日子不见,不会是忘了我吧”。 陈季礼观着白小姐与张定儒说不清道不明的把戏。因为张定儒同曼妮的婚约,陈季礼自然是向着自家表妹,可也晓得张定儒的这些年的人品,也未曾听说他有什么不干净的男女关系。当下仅仅是想看出好戏,便不嫌事儿大刻意避之,打算远远观望,却被张定儒暗自拉住,离开不得。 张定儒面上端着正派君子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白小姐才是,最近新映了两场电影,听说同阳冶铁公司的老板包了场。” 白玫凑近他,与他挨的极近,顾盼生姿,“你果然还是关心我。”凑近些又嗅到了他身上的脂粉香,神色难免有些暧昧,“我闻着是女人身上的,”她凑到张定儒的耳边,“我原先还真当少帅不近女色呢。”可也到底是常年察言观色,见张定儒面露不悦,倒是自己退后一大步,隔开个安全距离,笑着说在同张少帅开玩笑呢。 张定儒冷着脸,“这玩笑还是少开的好。” 张定儒刚来没多久,就已大感不快了。 可不快的事儿还在后头呢。陈季礼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扶了扶眼镜框,瞧着远处穿着藕粉色轻薄洋装的,是跟他没什么血缘、但勉强称的上是表亲的人,费佩仪。 ** 精彩小说:ρò1㈧.òΓɡ(po18.org) -- 17.少女心事 曼妮17 佩仪来这里是为了张定儒。 这本就是蓄谋已久,她等了好些日子,不过就是为了能够再次见一见他。 自从佩仪来了北城,除了同陈宝峰打架浪费掉许多时光,剩余的时光多半是留给了北城的百乐门里跳舞,来见识一下北城的新浪潮。年轻人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听闻她是平城费家的六姑娘,那便说同北城的那位位高权重的搭得上关系,便偶有那想要攀人情却不得法的攀到她那里去。 张定儒这个名字在她耳边出现的次数犹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她有些微妙的情绪,密密麻麻解释不清。旁人同她讲张少帅如何年轻有为、有胆有谋,她就突然想起那夜他站在宾士车前同她打招呼。 这本就是一直藏在她脑袋里的东西,别人一同她提起这人,他的轮廓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脑子里。 同伴之间偶然提起少帅这些日子许是去了哪儿哪儿,她面上端着费家六姑娘的清高不露声色,可回头多半她是要白跑一场——许是人红是非多,张少帅的小道消息也忒多。 新交的朋友喝的有点多便要打趣她,说张少帅一年365天是有300天在队里呆着,余下的有60天行踪不定,多半是有秘密行动。佩仪要想同他偶遇,要在这5天里碰运气。 可他们不晓得平城六姑娘的执拗,她若是想干件什么事儿,还没人能拦得住。 这晚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她给碰见了。 她有些雀跃,又有些紧张,不晓得该如何上前去打这第一声招呼。 没想到是陈季礼远远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 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得掩饰,活泼喜悦的到跟前来,“表哥真巧。” 她虽然是在同陈季礼打招呼,可但凡长了双眼睛的就看的出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张定儒身上。 陈季礼自然是眼没瞎,也看的出些不对劲来。只是他权当是青春女子好君子容颜,并不能当真。况他张定儒这几年外人瞧来愈加沉稳,气质卓群,很难不吸引人注意。 陈季礼对张定儒介绍说:“这是我费家的六妹妹,费佩仪。” 张定儒说道,“我们见过。” 前不久,陈宝峰也是这样跟他介绍的。 张定儒对费佩仪的印象,多半是来自于能将陈家小公子气到脸色铁青却无法还手,彼时的表情倒是十分有趣。可一想到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的另一层身份又稍稍让他感到一些不痛快。 是的,她还是他那位没见过面的未婚妻的妹妹。 这这边佩仪却因为张定儒还记得她不由得变大了胆子,甚至对他产生了些误会,想着先前打听到的传闻并不见得准。 传闻说他不苟言笑,是位厉害的狠角色。可她看这位先生,不仅相貌堂堂,还是位温善的人。 佩仪想同张定儒亲近一些,却不得其法,几次叁番有意搭话,倒不是说张定儒冷漠,只是说不上是热络交谈。 她晓得见意中人要穿的靓,明明是隆冬天,可为了学着时髦画报中的俏皮女郎,穿的时兴的轻薄洋装。她是有些冷的,抱抱臂膀,是希望这位先生可以将大衣解下来给她披上。 可这会儿少帅分明是瞧见了却无动于衷,佩仪牙齿打抖,想着楼都搭起来了,也不差再递把梯子,于是捧起手掌搓一搓,小声又娇气的说:“好冷啊。” 而耐心无限逼近临界点的张定儒此刻想的是如何才能尽快脱身离开,并不能体会这位少女的良苦用心,甚至她娇羞的言语他也未曾注意到,便时不时的同陈季礼耳语几句,仿佛从不在意她是否存在。 白玫是朵解语花,看出张定儒心不在焉——当然他也并没有掩饰自己心不在焉的意思,甚至周身无时无刻都散发出一种想跑的气质。 白玫凑到他身边,笑着给他出主意,“我今晚觉得没意思,还有些头痛,想劳烦少帅送我回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张定儒自然乐得顺坡下驴。 思春期少女往往都有颗坚韧的心。 佩仪追出去,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问他要去哪。 张定儒挑着眉毛,十分没有耐心的打量她。这是他今晚唯一次认真的去看眼前的这位少女。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在他这儿无非是化作符号——这是南城费家的女儿。 上一个敢拦他去路的人,现在已身首异处。 张定儒几近发火,眼神瞥过去,佩仪有被吓到。 白姓女明星钻出来轻盈得挽住他的手臂,又娇柔的提醒张定儒还有事,不如先行离开。 白小姐原本是好意,想帮着张定儒脱身,也给的双方一个台阶,免得在这个场合闹的不愉快。却不想惹怒了费佩仪。 佩仪是没什么胆子直接冲张定儒发脾气的,可现成得有靶子送上来让她打,不打那可真是折了平成费小六的名号。 佩仪张牙舞爪的质问白小姐,“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少帅同我姐姐有婚约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这位姐姐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少帅的主意。劝您还是洁身自好的好。” 白玫听了一愣,没打算跟佩仪计较,可也不是好脾气、随便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的,转头对张定儒娇嗔,“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可我看您这未来小姨子对少帅也是十分青睐。” 佩仪被戳中心事涨红了脸,“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一个步子上前,就要抓住白玫的头发相互扭打在一处。 张定儒就、有点惊呆。 他虽然烦的要命,可处理此类“桃色”事件却十分缺乏经验。 一来长那么大还没哪个没有眼力劲儿的姑娘在他跟前打趣他,后头订了婚约就更没有。 二来他大部分时间呆在军队里,周遭全是夏天赤着膀子洗凉水澡的老爷们,说的也是不痛不痒的糙话,可没人说到他头上。 他有把两人堵上嘴绑了扔巷子口的心,可又觉得不妥。犹豫了片刻,最后只是怒着说“吵死了”然后脱身。 坐上车子离开了一个街口,还有心有余悸,觉得甚是可怕。心里念着曼妮,你可得好好珍惜我。 1、我还能接着写,我可真棒啊。 2、手生了,感觉人设要崩。 3、不知道八戒还在不在。感觉写的不好对不起八戒。 -- 18.谁也不嫌谁 ⓟo⒇⑵⒉⒞ōм 18、 曼妮当然不可能真老老实实等张佩之这个睡完就走的人的。 她收拾干净自己,裹了件厚棉衣,就上街吃小馄饨去了。 鲜肉馅的小馄饨汤鲜肉足,飘着蛋花撒了把翠绿香菜,可真香。再说被睡真的很消耗体力——先说清楚,这可不是她能吃的事儿——于是她一口气就吃了两碗。 回头怕张佩之大晚上卖力气干活没饭吃,她又给张佩之捎了笼韭菜馅水煎包。她担心水煎包凉了不好吃,在回去的路上自己就解忧排难吃了两个,这才不辜负水煎包刚做出来那股热腾气。 吃饱了犯困,她钻进软绵的被子里开始昏睡,等被张佩之抓出来捧着脸亲的时候才醒。 张佩之皱着眉,“你晚上吃的什么。” 曼妮像滕蔓似的趴在他耳朵边上冲他呼气,“韭菜。” 张佩之嫌弃的坐远点,捂着鼻子又一幅委屈、难以置信的样子控诉她,“大晚上的你怎么可以吃韭菜!”尤不解气,“这样你很容易失去我。” 曼妮乐了,“给你也带了,吃不吃。” 张佩之表示大半夜的他可不吃。 “那真是可惜了,我特意给买给你的。”“特意”二字咬的极重,又有些无奈似的作势要把包子给扔了,转身被张佩之一把给夺下,大咬了一口吞咽下去,将曼妮扑倒,在她跟前说话。这回换做曼妮捏着鼻子要躲,可张佩之却不肯,他这人小气的很,睚眦必较,他压着曼妮说:“咱俩都吃韭菜了,可谁也别嫌弃谁。” 曼妮被迫吃张佩之口水,倒也没觉得有啥韭菜味。 曼妮提前在陈家奶奶那里请了假,两人就没羞没躁的过了几天快活日子。 白天张佩之都要出门,有时候回来的早一些有时候就晚很多。 瞅着不像是会吃软饭的人,曼妮稍稍安心,又叹气他要是把功夫使在正途上该多好。毕竟张佩之是帮派里的人,曼妮对此深信不疑。 她盘算着将来带张佩之走有几成把握,依偎在一块时摸摸他结实的手臂又想将来他犁地的时候能不能顶半头牛。 被人盘算着私奔、当牛使得的人全然没有自觉,反倒沉浸在金屋藏娇的快乐里无法自拔。 他每次回来都带着北城各大馆子里的看家好菜,曼妮真是好胃口,他跟着也觉得莫不是馆子里换了大厨,怎么做的比原来好吃不少。 就连他夜里揉胸都觉得比平日里丰满些,便觉得这厨子该赏。 两个人有时候靠一起看月亮,曼妮怕冷,他将叁年前野郊猎的狗熊皮子做成毯子铺她身下,这皮毛原来可是一直挂他西郊房子的中厅里撑门面的。 可曼妮还造作的说:“你杀熊熊,太残忍了。” 他面上没好气:“你可少说两句吧。”却还挺高兴。 曼妮被裹得里叁层、外叁层,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这厚重的包裹之下,她手同他的手握在一起。 可曼妮总得走。 张佩之日程也紧,这几日就要去趟外地。 张佩之劳烦陈季礼几次叁番给远在云城的张教授发电报,盼望他能出山。对方拒绝的态度也很坚决,回复的内容直白到让人无法反驳,“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不想干活了, 只想睡觉养鱼,你们就找找其他人吧”。 可越是如此,张佩之反倒越是想要见识一下此人。便打算亲自去一趟云城,若是对方肯出山,许能赶在正月十五前出任新政府的财政大臣。 这趟去还能带上曼妮。 如果曼妮愿意的话。 曼妮有些犹豫。 虽然她是有私奔的打算没错啦,可也是等着跟张少帅解除婚约、跟她父亲撕破脸以后。 这几日的闲散时光差点让她忘了还有一堆麻烦事儿得解决。 眼瞅着之前寄予厚望能够主动来解除婚约的张少帅一点动静也没有,曼妮便打算主动去会一会他。顺便探探口风。 明白着两人对这婚约都不热衷,她就给对方添把柴,让他勇猛点解除婚约。 反正她是不能主动的。 除非她不想看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曼妮回到陈府,扯了慌说自己朋友太过热情,便多留了些日子。 姥姥也说,“早晚你都是要在这里生活的,在北城多交朋些友也好,免得闷。” 曼妮倒有些羞愧,低着头应是。 路过的陈宝峰瞅着曼妮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来,闷了半晌,突然爽朗道:“料是表姐朋友家的伙食很不错,表姐像是白胖了些。” 曼妮楞。 想,怎么可能。 陈家老太太仔细端详,也笑着说:“好像是。”随后又和蔼的说,“胖些才好看。” 曼妮想起这几日张佩之断不了的给她投食,心里又把他骂了百八十遍。 -- 19.爱好 曼妮19 曼妮向宝峰打听哪里可以见到张定儒,她私下里想要见一见他。 陈宝峰有些为难,且不说张家大哥的行踪他无法掌握不说,就算是他知道,这其间关系也未免太过微妙。 他原本以为表姐对少帅没什么兴趣,只是没想到如今表姐有了想法。 观之少帅对这门婚事反对的态度就差写在脑门上了,肯定不太想见到表姐。他要带表姐去见少帅,定惹他生烦。 陈宝峰又是自小无条件崇拜、追随这位世交大哥的。内心一时间很矛盾。 可表姐千般万般好,两个人早晚得做夫妻,不由得为表姐感到些委屈,脑内大战了叁百回合,决心还是得帮一帮表姐,于是说:“我自是不知道,可我家大哥与少帅私交不错,也许能知道。” 这边陈宝峰应了曼妮,不过晌午,得了信就赶紧从陈季礼的办公室回来,下了车一路跑,见到表姐反倒是忙着喘气儿,说不出话来。 曼妮要他别着急,陈宝峰缓了缓说,“打听来了,少帅不常回张府,他自己在西郊有栋别墅,常去那儿。但那地儿紧挨着部队,路上关卡多,一般人进不去。” 曼妮有些丧气,想着这位张少帅果真不是谁都见得了的,可宝峰又说:“旁人是进不去,可我大哥说表姐算不得旁人,就给我们拿了临时证件,还把他的车借给了咱。” 曼妮由衷感谢:“大哥可真是好人啊。” 热心肠的宝峰表弟也有些雀跃,“都是自家人,别客气。”开心的露出八颗牙。 北城市井繁闹,一出城门人烟稀少。 曼妮想起先前听程慧慧说的“城门外小村姑被掳上山艳压群芳成压寨夫人”的故事。她当时手里抓着把瓜子正动脑筋在《春风》上连载新的故事,免得在曼妮跳票的时候,喜欢看千面女间谍故事的读者群大批量流失。这故事结合南城坊间传闻,程慧慧很喜欢。 曼妮不禁莞尔,她都有些想程慧慧了。 可陈宝峰看见曼妮笑的温柔,琢磨着她许是因为要见到少帅的原因,少女思春,这个大表弟当的不免愁上心头。 张大哥一张冷脸不苟言笑,表姐的心得碎一地。 陈宝峰叹气出声,曼妮露出疑惑的表情。 西郊这条路少了许多路障,行驶起来畅通顺直。 开阔大路转进蜿蜒小路,路上满是银杏树的落叶,车子开过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是碾碎了干枯的落叶。 车子缓慢行驶,遇见了第一个哨岗。 两名哨兵背着新式步枪来盘问,司机说是有证件,而且车上的是陈季礼先生的家人。 哨兵先是看看证件,目光又从证件移到车后排坐着的有些面生的二人身上,谨慎的说,车子是陈先生的没错,可车上的人并不是陈先生,就不能放他们通行。 带着的司机是有眼力劲儿的,掩着袖子私下里向哨兵塞票子,说,天冷,请两位小兄弟喝喝酒。 这位哨兵竟是正气凛然,见状反倒觉得这一行可疑的很,拽过背后的步枪大声问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另一名哨兵也赶忙跑来,敲车窗要车里的人全都下车、背过身站好。 陈家小少爷哪里受过这委屈,可百口莫辩。气呼呼的索性不要风度,蹲在地上生闷气。 曼妮安慰他,“也不是非要见他,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看表弟神情怅然,反倒是自己有些抱歉,“别难过啊,回去给你买糖吃。”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福特车在他们跟前停下,摇下车窗的张夫人有些惊喜,“怎么是你们?” 曼妮还在犹豫如何解释眼前的状况,而所有长辈跟前的金疙瘩陈宝峰已经开始添油加醋、活灵活现的表演了一番是如何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张夫人叹气,念着曼妮主动上门来见自家混不吝的儿子,拉过曼妮的手,说:“好孩子,有心了。”想着今天这一出怕引起曼妮心生怨念,自己还是要替儿子解释一番,“也不怪这沿途的关卡严,还是从定儒他父亲遇刺以后才抽掉了人手加强护卫,你也晓得如今想害他们爷俩的有多少。” 想想也是,曼妮点头,说:“我都明白。” 得益于张夫人要给“失踪”的儿子送鸡汤,曼妮和宝峰干脆搭了顺风车一路同行,张夫人也说,“定儒真的太忙了,他一心念着国家大事呢,我就隔叁差五的给他送点吃的,怕他身体吃不消。以后你要是有空,就陪我一起来,免得他总嫌我。” 曼妮应着,又只怕张定儒真要日理万机见到她会想请她出去。 她估摸着自己也是送上门去给人添堵的。 曼妮跟着张夫人进了进了张定儒西郊的别墅,屋里面像有几天人没回来了。 张夫人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张妈,张妈如实回答,少帅是有些日子没回了。气的张夫人要给张定儒的办公室拨电话,问问张定儒怎么回事儿。 曼妮立在客厅里,不远处高高挂起的熊头有些似曾相识,头下空空荡荡的墙壁上还留着铺开四肢的白色印记。这原本还有它的一身皮毛才对。 另一边张夫人对着电话的声音拔高“他已经走了?去了哪里?”、“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少帅的行程”、“好、好,劳烦您下次见到少帅跟他说一声,他没有母亲了”、“什么你承受不起?呵,我看您承受的起”。 “砰”的一声挂断电话,因为这个儿子,张夫人觉得自己得减寿十年。 张夫人没法,只得招呼着曼妮和宝峰走走走,说:“今天是堵不到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曼妮犹豫了一下,指着墙上的战利品,问张夫人“这是?”她想着佩之也有这么件皮子,心里有些好奇。 “这个啊,是混小子几年前跟他父亲打猎打回来的,为这个还从坡上摔下来,蹭了一身伤。被当做丰功伟绩,可宝贝的不行,”又狐疑,“怎么下面的皮子不见了,上回来还在,也不晓得他拿去干什么了。” 曼妮惊。 想的全是这北城男儿怎么兴趣爱好惊人一致,竟喜欢猎熊。北城的熊也未免太惨。 曼妮问陈宝峰,“你也去打猎过?” 陈宝峰可不放过任何吹牛的机会,“害,我们北城男儿勇猛非常,我五岁就被父亲扛肩上进围场了。” 张夫人笑着说,“行行行,你厉害,”又说,“今晚都来我家吃饺子,曼妮好些日子没来家里了,我家老太太常念叨着呢。” 宝峰说:“那我呢。张奶奶不想我啊。” “你啊,你就是去蹭饭的。”张夫人喜欢着宝峰呢,就忍不住要逗他,自家儿子就没这么贴心。 气氛欢快,曼妮也忍不住笑起来。 -- 20.水 20、 张定儒隔天从秘书那里得到了他母亲要跟自己断绝母子关系的消息。为了挽救这段母子关系,张定儒难得的回了张府。 他卡的点好,大家伙正在吃晚饭,他料定这个点他母亲生气也发作不得。 其实张夫人生气也好哄,就是得听她念叨,老生常谈,耳朵要长茧子。 他不想长茧子,今日里就格外能屈能伸。 他先称奶奶气色看起来好,又称母亲的新发型衬的她像是慧茹的姐姐。 张夫人瞪了他一眼,侧过身体避免他再出现在她眼前。一旁张惠茹捂着嘴偷笑。 张定儒向张惠茹递个眼色,张惠茹只摊手,表示爱莫能助,就“您的事儿您自己处理吧”。 就连他父亲也是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夫人这次气生的虽然有原因,可却瞅着像是歪火。张定儒又给母亲加菜也被她躲过去,碰了一鼻子灰,就得老实扒饭——也没把他给逐出家门,这儿子也还是认得。 吃过了饭,张定儒跟着他父亲进了书房。大帅问起他筹建工厂的事进行到哪一步,又说起最近的局势,全国各方武装势力蠢蠢欲动、学生游行也常有和警察署擦枪走火,时局不太平,前几日一条东西走向铁路被炸,为的是断掉能源供应。 北方暂且安全,但并不可掉以轻心。 张定儒心里有数,兵工厂筹建有条不紊,而当务之急是要一位财政大臣,想起张教授,便说,打算去西南拜访一下。 大帅问道,“什么时候?” “这几日。” 大帅只叮嘱,“注意安全。” 他儿子早已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了。 这事儿张夫人知道了却颇有微词。 “怎么又要出远门?这才会来多久,连过个年都不消停。” 张定儒还得讨饶,“您这会儿肯跟我说话了,是不跟我生气了?” 张夫人冷着脸,“我跟你生气生的过来吗。” 张定儒安抚她,“我这些日子是不常回来,等这趟回来,我保证好好陪陪你,每天陪你听戏。” 无非说的好听话,张夫人可不信,“我还稀罕你陪不成?只求你能照顾好自己,少让我操心。” 张定儒挑着眉,“我可吃不了亏,母亲放宽心,”还说,“母亲可能是不要我陪,每天又要听戏、又要打牌,生活丰富有趣,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将来怕是看孙子的时间也没有。” 张夫人看儿子分明是找打,“这样混,哪个肯跟你生。”又不免叹气,“等你回来说什么也得去陈家、费家。你和费姑娘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张定儒也说,“是不能再拖了。” 张定儒不再去西郊的别墅,如今天天回那偏僻的小院子。 原先他只当哪里方便住哪里,可同曼妮住了几日,这里是属于二人的四方天地,竟觉得在这儿呆着舒心。 也没成想能守株待兔,见着曼妮自投罗网。 曼妮为了张佩之再次向姥姥说了谎,看来说谎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曼妮渐渐熟能生巧。 -- 21.嫁我 ⓟo⑳⑵⒉⒞ōм 21、 云城四季如春,正月里都十分温暖。 曼妮脱掉厚棉衣,筋骨都能舒活起来。在陌生的云城,张佩之拥着她,曼妮也没有躲闪,就好似这世上所有普通的恋人一般。 曼妮知道他来云城是有工作,曼妮问他有没有危险,张佩之不甚在意的说:“倒不危险,就不知道能不能办成。” 曼妮叹气,她始终觉得做这份工不是长久之计,说道:“不做不行?” 张佩之说,“总得一试。” 曼妮觉得不妥,有些严肃的问他,“张佩之你有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张佩之笑笑,睡都睡了那么多次,现在才担心起他的为人来,“我委实算不上好人,可伤天害理的事儿没做过。” 曼妮这下才稍稍放心。如今乱世,匪也是讲道义的。 张佩之突然好奇起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匪类,或是沪上杜先生同行?” 张佩之大笑起来,“不错,我可不就是个匪。” 到了云城第一日,张佩之留了曼妮一人在酒店里。曼妮这几日嗜睡,也许是舟车劳顿,她本就是懒骨头,也乐得在酒店里补眠。 张佩之拿着陈季礼给的地址前去拜访。那是在沿湖村落的一普通宅院。 老者背对着大门正在院子里除草,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所寻之人。 张佩之喊了声“张教授”,那人果然转过身来,微微打量他。 见那人蹲起有些困难,一步上前扶着他站起来,道:“晚辈张定儒。” 既然知道来者何人,那他的意图张教授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以前教过的学生陈季礼两叁天一封电报的要他去出任财政大臣,他早已谢绝多次。可追到了家门口,张教授也是万万没想到。 张教授请他进屋喝茶,张定儒就老老实实喝茶,绝口不提请他出山的事儿。 张教授问他,北城冷吧。 张定儒回说,开春了,天越来越暖了。 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推太极似的。 从张教授退休回乡说到种菜养鱼里头的学问,一会儿谈起当今的思想学潮一会儿又拐到各个朝代的土改制度。 两个人偶有分歧,可多听一家之言,也觉得双方各有各的道理在。 于这世道,张教授觉得这后生,是个明白人。 纵观如今各方势力,北边张系确实最为雄厚。张氏父子的治理理念也颇为欣赏,况他之前也听了些张定儒的事情,如今眼见了,更加觉得后生可畏。若他再年轻个十岁,这差事他当仁不让,可如今确实是老了,恐难堪大任。 傍晚霞光四起,炊烟腾云。 张定儒没忘还有一个人在等他,辞别教授,明日再来叨扰,这时候一个及肩短发的女学生开门而入,险些跟他撞在一起。 女学生忙道歉,“不好意思先生。”教授也过来责备她莽莽撞撞,同张定儒介绍,这是他的女儿,张贺龄。 张定儒恍然想起陈季礼跟他提起过,教授有一独女,万千宠爱于一身。 曼妮睡得昏昏沉沉,大梦中隐约感觉背后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她迷迷糊糊的觉得是张定儒,就翻个身往他怀里拱拱。 酒店里的席梦思是大洋彼岸的牌子,软的像是坠身云朵,怀里的人也柔软的不敢叫人用力,他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 “醒了?” “没醒。”说话的人瓮声瓮气。 可张定儒这人偏偏固执的想要同半睡不醒的人说话,“晚上吃饭了吗?” 曼妮扁扁嘴,“吃了,酒店里的牛扒罗宋汤不正宗,可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指得吃这些。” 张定儒闷笑,“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般贪吃。” 曼妮倏地的睁开眼,说:“是吧,过了年大了一岁,我胃口简直好的不得了。也可能北方太冷了,我身体警铃大作,正拼命的囤积脂肪。” 张定儒觉得她胡搅蛮缠却十分笃定的样子十分可爱,抱住她,下巴抵她头顶。身体抑制不住的轻颤,曼妮知道他是在笑。可刚刚还在睡得人这会儿大脑还不十分清醒,觉得被人笑一笑也没什么好计较。 两人一会儿没说话,曼妮又传来沉稳的呼吸,她是又睡着了。 张定儒恍惚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他的生活本该是这个样子,往后余生也理应如此。 张定儒突然作恶捏住曼妮的鼻子,看她呼吸不畅被迫转醒、正要发作,又突然一口亲上去,纠缠住她的唇舌,缓慢撕磨、极尽缠绵。 他轻咬住她的下唇,声音低沉暗哑的问她:“你嫁我好不好。”而他手上却早就拨开她的双腿。 “嗯?”他挺腰插进去,像是威胁似的回回又深又重。 曼妮皱眉推他,推不开,就要他轻一点,他居然真的温柔起来,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单手揽住她的腰更贴近自己,说:“只要答应就什么都听你的。” -- 22.戒指 22、 张佩之拉着曼妮去买戒指。 虽然曼妮不想去,可却找不到理由拒绝。毕竟自己确实是神志不清的时候答应了他,事后也找不到即可以反悔又不被打的办法。 可谁又会把床上说的话当真啊。 曼妮扶额。 可一想起回到北城、南城该怎么交代,曼妮就直冒冷汗。 相较曼妮的焦头烂额,张佩之兴致高涨。他们拦了辆黄包车,直言要去云城最大的百货公司。 张佩之挑戒指实在是武——看的顺眼就要人把戒指拿出来试戴,一转眼,柜台上已经堆满了近叁分之二。 曼妮整个目睹了接待的姑娘的脸色由兴奋转变为不耐烦的全过程,她从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转醒,终于开始接受眼前这现实。 张佩之觉得这些戒指都衬曼妮的手,可又觉得没哪一件真的配得上她。他往常没研究过这些,若是陈季礼在这儿,也许能给他靠谱的意见,毕竟陈公子以前没少给小姑娘送首饰。 再说起先前他送的那条黄宝石项链,也不过是他随口听来的。 那日同席的官员说起一日送了香港XX公司的一件首饰给某电影女明星,当晚该女明星就请他去了她公寓喝咖啡,在此之前这位女明星已经婉拒了他好几次。 故事是男人们打发时间常说的下流腌臜事儿,可彼时他的确是下流的想,如果送件首饰曼妮能让他多睡几次并不亏。况且那会儿她才送了他围巾,是手打的,千金难买的东西。他索性就让人依葫芦画瓢,也从香港XX公司买了件首饰,并说明价钱不是问题,但要能讨女孩子喜欢。 可现在他不仅想睡她,还想跟她共度余生。 戒指必然不能是随意的货色。 他只可惜云城地方小,款式不够新、宝石不够贵重。 曼妮注意到角落的一枚,不大的钻石被八爪稳稳的固定在中间,她让人拿出来的,是一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 张佩之皱眉,就这? 虽说如今钻石是时髦的东西,可成色实在算不上好。杂质多,个头小,切割的也不耀眼。 他送人还觉得丢人呢。 可曼妮觉得喜欢。她之前在画报上看来的,说钻石也叫金刚石,它美丽、坚硬,是爱情和忠贞的象征。 虽然忠贞与她而讲有些可笑,但她的忠贞是对张佩之的,她也希望她是他的唯一。 曼妮伸出手,说:“张佩之,请你帮我带上它。” 他帮她把戒指带上,曼妮又仔细看了两眼,觉得越看越喜欢,有些开心的对张佩之说,谢谢,我很喜欢。 张佩之口上说着,“这戒指不行,等回北城我怎么着也得再寻一个送你。”可他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亲吻,是十分珍重的吻。 张定儒接连几天去拜访教授,能将教授带走,张定儒对此已不抱希望了。 但他跟教授聊得投缘,教授干脆干脆引荐了自己的一位学生给张定儒认识,这位学生在离北城不算远的一座城市在大学任教职,才识过人,却不见伯乐。 张定儒可以先去做背景调查,若是合适,他可以写封信叫学生去北城见张先生。 张定儒谢过。 期间张教授有些心不在焉,频频看时间。 张贺龄回来的有些晚,张教授虽颇有微词,但当着张定儒的面也不好发作。 张定儒起身要离开,顺便告别教授,自己来了一段日子,过两天就要走。 张教授一听,便要为张定儒饯行。 张定儒推拖不得,想着也好,也愿意带曼妮出来见见朋友——如今他愿意让她介入到自己生活里去,便说起,“我这次来是与朋友一起,教授不介意,我就多带个人来。” 张教授当然开心。 只是张教授并没想到张定儒带来的竟是位姑娘。 张教授这种事儿见得多,英雄男儿身边跟着位红粉佳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脸上也就没透露出一丝异样,依旧热情。倒是张贺龄年纪小,碧玉年华,她是知道父亲口中没有明说身份的张先生究竟是何人,也晓得他家里是有位未婚妻的。于是她眼里便无法掩饰的透露出些轻蔑,轻蔑的是曼妮的,也是张定儒。 曼妮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张佩之带来他朋友家吃饭。 这一家人,父亲是位和善的人,只是女儿的眼神瞧着有些奇怪。她只当青春期的女生,骨子里带着的高傲。 张佩之称父亲是教授,曼妮也就跟着喊教授。 菜均出自教授之手,做的是当地特色的家常菜,酒过了一巡,张教授拍着脑门突然想起,厨房里还炖着鸡汤,这鸡汤里加了好些菌子,算是当地特色。 曼妮要去搭把手,张教授也十分欢迎,便滔滔不绝的同她讲这个炖鸡汤要选用什么样的鸡、怎么挑选,菌子哪些可以搭、哪些不能搭,还说要炖够几个钟味儿才对…… 曼妮听着连连应是。若他是自己的学校的老师,她得堂堂睡过去。 好想跑啊。 餐桌上只余张定儒和张贺龄两人。 张贺龄突然说:“我知道先生是什么人。” 张定儒心情不错,说,“教授说的?” 张贺龄摇头,说:“我爸不会告诉我这些。是我猜出来的,毕竟之前陈先生写给我爸的心里面多次提到您。” 小姑娘人不算大,胆子倒不小。 张贺龄说,“我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张定儒没说话,但看着她,让她说下去,张贺龄说,“先生,我想去北城。” 少女同学校里的学长交好,可她父亲觉得女儿还小,男孩子他也瞧不上,认为是个没有担当的,便棒打鸳鸯——请男孩子来家里用餐,一些话说的过分,伤了男孩子的自尊心。 男生跟她划清界限,转头就去了北城参军。 张定儒一时间没说话,还想着劝劝少女,“你跟你父亲聊过没有。”明明他一个青春期只懂得跟父亲反着来的人,竟有一天劝人听爸的话。 张贺龄不肯示弱,“我父亲只按他的方法来要求我、约束我。我每日要练习钢琴、背诵英文,每周都要考我学业,全然不管不顾我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不过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一个不真实的假人。” 张定儒咂舌,可他目前同张教授关系融洽,倒并不想因为带走了他的女儿,令他心生怨念。 他说:“这世道险恶,你确定你那位学长就靠得住?” 张贺龄叹气,单手托腮,道:“我明白男人都靠不住,”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定儒一眼,说,“我也知道先生家里是有老婆的,纵使姐姐好看、跟着先生风光一时,可您会为了她同家里那位……”后半句还在嘴里,剩下那半句“会为了她同家里那位解除婚约吗”还没问出口,惊慌失措的喊了声“姐姐”。 张定儒一时慌了神,回头正看见曼妮呆在原地。 -- 23.想不明白 23.想不明白 曼妮想不明白。 不是才刚向她求婚的吗? 怎么张佩之就已经有“老婆”了? 曼妮脚底发软,双眼眩黑。 张佩之紧张着去扶她,却被曼妮反手一耳光。 这下连张贺龄都吓得站起来了。 再看向曼妮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滚了豆大的泪水。 她听的懂人话,也知道张贺龄说的什么意思。 她只是一时间很伤心。 教授端着一锅鸡汤尚且兴奋的喊着“鸡汤来喽”,这一抬头发现出端倪,“这是怎么了。” 曼妮对教授说了句“抱歉”离开。 张佩之跟在曼妮后面约五米的距离,不敢上前是因为曼妮大声且无比委屈的要求他不要靠近,哪怕是他急于向她解释,自己并没有结婚。 可曼妮恍然意识到他家中尚且有位名正言顺未婚妻这件事,与他是否拜过天地亦或是新式交换过戒指没有多大区别——无论哪种,她并没有可以对外明说的身份。也难怪这晚教授一家看她眼神奇怪。 原来她是不该与他一起出现的人。 她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太太圈儿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在安慰张佩之的妇人后还要把她唾弃。 也可笑。 她本就没有名声可言了。 张佩之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他的精神早已被曼妮的一哭一笑所控制。 他希望她能原谅他,他为此可以编排出上千上万条亦真亦假的理由来说服她,证明自己有多“无辜”。 可实际情况是自己也没有多无辜。 虽然没有认识曼妮以前他无所谓与谁定下婚约,可一旦定下又要顾及多方颜面。他一面喜欢着曼妮,享受着跟她一起的快乐,可也不确定这快乐能够享有多久。 他一直知道曼妮的情况,一开始抗拒跟他在一起就说的再明白不过“她早有婚约”,可他依然跳下了这个于公于私都不太道德的悬崖。 她再叁犹豫、推拒,张佩之这才觉得好似同费家姑娘的婚约才将他们摆在同一道德线上。无非是悬崖我跳、你也跳。 他无法面对曼妮,也没真的想曼妮会离开他。 她不会、也不能离开了。 最后张佩之还是带着曼妮回到酒店,这过程惨烈,其间两人都要发作。 他拽着曼妮往车子里塞,曼妮去咬他的手臂,他怒不可遏将她用力甩进去。 曼妮额头撞到车门,在疼痛、委屈和生气的叁重作用下,哭的像是河道决堤。 张佩之看到了抿着嘴没说话,皱眉着眉用力关上车门,然后一脚踢翻了不知道哪一户摆放在路边的花盆。 邪火直冲天灵,她就不能别哭了? 从车上下来进酒店的一路上也不安稳,他强硬的揽着她的腰,曼妮跟他撕扯,打不过就又咬在他肩膀上。 冬天穿的厚实,曼妮这一嘴咬的不过是身上的呢子大衣,于张佩之并不觉得肉疼,只是他紧咬后槽牙,似乎也在忍耐。 两个人动静大到酒店的服务生要上前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张佩之眼里像是要杀人,服务生便不再说话,退后两步让开通道。 一写到这种地方就觉得自己写的是坨shi. 没勇气回头看,发出来是啥就是啥,我认命。 -- 24.逃离 ⓟo⒇⑵⒉⒞ōм 24.逃离 两个人没有大吵,曼妮更是像失去了语言能力,连理都不理他。 她从一开始的的只会哭,到后来哭完沉默着倒头睡,张佩之烦的要死。 一口气闷在胸腔出不来,他想她平日里倒是一副厉害的样子、主意大的很,怎么现在像是个胆小鬼,不肯出声质问他。 又气她吝啬,不肯同他大吵一架。 酒店的时钟嘀嗒嘀嗒在走,冷漠的长针又转过好几圈。 张佩之受不了这种沉默,他看着曼妮背对他在睡觉,就一个人落魄的坐在窗边,衬衣卷到小臂上,喝着前台送过来的威士忌。 他想起第一次见曼妮的样子,可是后面又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 距离第一次见过面后两个月,他因公事来南城,本当晚要离开,可当地市长带着些许讨好的意思极力挽留他。 说这晚有一场盛大的慈善晚会,政商各界都要来许多人,只说是,“着名影星赵牡丹献声,还有好些洋女人跳舞”。这话自市长先生的秘书传达给张定儒的随身副官,还有下半句,张定儒鄙夷,并没打算留下来。 可,“南城慈善晚会一年要办好几场,入库的捐款可解西南饥荒之急。”副官在他耳边提醒他。 正是消耗大的时候,这面子得给。 南城市长也明白他并不想张扬,便安排他落座在偏僻不起眼的地方,只几个高阶晓得,来了先毕恭毕敬的同他悄悄打招呼,提了些千年参之类的补品说是给远在北城养伤的大帅滋养身体。他客客气气的收下,嘴上说“您费心了”。 这回头谁也不知道张定儒来过这儿。 自然南城费家也不晓得这事。 他撑着脑袋打盹,半睡半醒,瞧见大厅中央一群女学生在唱歌,这是作为开场的第一支节目,为的是沽名钓誉。 青年同学个个精神饱满,她们不施粉黛,却青春靓丽。聚在一起歌颂祖国大好河山、悲悯时局支离破粹,实心实意要为筹得善款贡献一份力量。 曼妮穿着普通中学女学生的校服,清丽脱俗。他几近睡着,朦胧间眼前是朵清晨的百合花,沾满露珠,尚在风中摇曳,他一把抓住,就虚无消逝。 他百无聊赖,对后面的演出都没什么兴趣,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曼妮。 他也不是一直盯着她看,也看舞台上跳舞的养女人、也看某人与某人正在低头私语,可他再看向人群,轻而易举的就能发现她。 她正向女影星攀话,手上拿着一束花送给她。女影星笑着接过,有侍应给二人递来饮料,橙汁是女学生的,女星习惯的拿起宝石色的红酒。 女星向她做出干杯的手势,举杯尚未入口却突然靠向她的方向低语几声,笑着将二人的杯子交换了。 张佩之从来不是热心肠的人,他这晚也只想低调行事,却在曼妮昏昏沉沉被侍应通过偏僻的院子带向某位的房间时,鬼使神差的帮了她。 曼妮尚且还有些意识,皱着脸盯着他,手指戳到他的鼻尖上,向上一推,说:“我记得您。您救过我。” 被顶成猪鼻子的张佩之服气,“这可是第二次了。” 傻丫头被人当枪使了。他在一旁看着,女星一早就知道酒里有东西,大概也知道下药的人是谁,想来是不肯,可她不该拖一名无辜女子下水,况那女子对她存着天大的好意。 曼妮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了,一会儿热的要松领口露出雪白颈子透气,一会儿又冷的忍不住往旁人身上靠来取暖。 张佩之额上渗出细汗,曼妮几近缠在他身上,扒两下就皱着脸要哭。 他沾染上曼妮身上的轻微酒气,他明明没喝酒,却像是喝醉了一样令人意志力薄弱。 他记起为了挽留他参加这场宴会的下半句话,说的是,这晚上女人多,要是少帅看上哪个,是她们的荣幸。 这话说的隐秘,他不齿,可当下又顾不上许多。 张佩之一脚踹开别院的一间空房子,抱着曼妮旋身进去。 怀里的姑娘意识不清明,他俯身之上,也被从未有过的冲动烧的浑身发烫。 “是你自己招我的。”他咬牙切齿,控制不好力道,她不舒服,他也没好受。 曼妮身体抗拒他,出口的话也没什么分量,喃喃着要他出去,喊自己难受,她还说:“我定亲了。” 她明明一开始就告诉他了这件事,可彼时他完全抛诸脑后。 这些琐碎的回忆像是虫子啃噬着张佩之的神经,酒瓶见底,他把睡着的曼妮拉起来,问她,究竟要生气生到什么时候,并向她保证,回到北城就会娶她。 曼妮两眼发肿,依旧没说话。 张佩之突然勃然大怒,他恶狠狠的指责她,明明你也有婚约,如今却像是清白少女受人蒙骗,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对视,说:“我道德败坏,可你我也没什么不同。” 曼妮又难受、又委屈,她受不了张佩之的侮辱,虽然他说的也是实话。 这原本就是钉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反复与之较劲,备受煎熬。 她之前想过许多次东窗事发世人的眼光,却从未想过张佩之是如何看她的。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她从未想过要介入他人的婚约,做个可耻的第叁者。哪怕抛弃糟糠之妻的行为整形成一股风气、哪怕是他同他的未婚妻从未见过面没有感情,在她的认知里他也应该跟他的未婚妻断绝了关系再跟她在一起。或者男人都是一样,他本质上同她的父亲没什么区别。女人都是附属品,崇尚叁妻四妾。 如同在一杯洁净的水里滴入一滴黑墨,扩散之快。于是一旦将张佩之同她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她对张佩之就只剩厌恶了。 曼妮趁他醉酒,推他一个踉跄跌回窗边窄小的沙发上,不顾身上未着外套,只想离开这里。 ______ 依旧是坨shi 依旧不敢回去看。 依旧发出来是啥就是啥,我认命。 -- 25.唏嘘 25 曼妮出了酒店坐上黄包车,直接去了火车站。可等她来了才知道最后一班火车早已发车,深夜根本就没有班列。 她蜷着身体坐在外面等着天亮,好坐最早的一班车走。她悲观的感叹,大概天要亡她。 这时候她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福特车,摇下车窗的是位中年男子,男子面色红润,问她,这么晚了妹妹是要去哪里吗?我可以捎你一程。 曼妮警惕的摇头,对他说,“哪也不去,在等人。” 男子沉默,又笑着说,穿这么单薄在火车站等什么人啊? 不依不饶,曼妮只得后退贴到了墙根。 直到车窗里又探出了另外一颗脑袋,是位和善的妇人,她先是责备这位先生胡说八道吓坏了别人,又冲曼妮说,两人从临城来探亲的,因为车子是借的,得赶在明天一早还回去,所以走得夜路,又说临城的车站大一些,许会有火车,看你穿那么单薄,兴许有些什么急事,反正顺路可以捎你一段。 理智让曼妮警惕,可冬日里的夜晚令她冲动。她上了车,又后知后觉觉得不妥,摘下自己的一副珍珠耳环——这还是白天张佩之买戒指时一起买的,是时兴的款式,价格不菲。 曼妮抖着手把珍珠耳环递给这位夫人,说感谢夫人的相助,没什么好回报的,就拿这个来报答。 夫人与先生对视一眼,笑了笑,也没说话,可终归是收下了。 曼妮到了车站,身上的钱只够南城的车票,北城的不够,索性回南城。 到了南城曼妮给姥姥发了电报,报了平安。 费佩仪也早就在她去云城的时候回来了,听翠丫头说是不知道怎么了,回来蔫了几日,于是叁姨太就在老爷跟前叨叨了几句,大意是她这长姐在外地没照顾好妹妹,“老爷这回倒没护着,只是关心小姐的婚事。” 曼妮听到这儿不免头疼,拿手揉额头,翠丫头又说,”不过这几日精神头恢复了不少,趁着还是学校年假,每日不着家的在外面玩。“ 曼妮没什么精神,倒头睡了几天,她睡着睡着颠叁倒四的去想和张佩之之间的种种。 她一会儿觉得张佩之这个烂人,自己这次绝对要跟他一刀两断;又突然想起他之前对自己的好、对自己从不遮掩的喜欢;可他毕竟是隐瞒在先,谁晓得还瞒着她什么事。 她的气没消,可夜里突然睡醒,也就想起张佩之当时说的话,“我道德败坏,可你我也没什么不同。” 话虽然难听,可扪心自问,说的没错。 她没有解除婚约,她并没有道理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他。她为自己一而再的推迟解除婚约找了一万个理由,将自己的名声看的极重。 可如果他是真喜欢她,他又该是有多委屈。 曼妮叹气。 事到如今她才肯承认,她是喜欢他的。 她想同他天长地久。 可她当时跑的时候别提多痛快了,一时间便不肯先去低头。 于是梗着脖子要等张佩之先来找她。 她想,若他还想要与她在一起,就会来道歉,说他错了。他俩原本就天南地北,要是他心里有她,他自然会来南城寻她。 可连着几日,都没有张佩之的消息。 曼妮不禁又要恼怒,若是再见到他,她可非要挠花他的脸不行。 程慧慧听说曼妮回来了,便一天要挂几个电话,天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八卦消息无人分享,要憋出一身病来。 可见每次挂电话找曼妮,都被她随便几句打发过去,干脆来她家找她,自来熟的推开房门,说:“先说好,这个月的稿子你别想赖。” 见曼妮睡得双眼浮肿,喃喃着:“怎么了这是,一副被情所困的模样……”说完又觉得不对,掩了门轻声细语的同她讲,“你同那位张先生吵架了吗?上回你给我稿子捎带的信上还说,你在北城遇上了他,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 “你可别再跟我提什么张先生。” 程慧慧忽闪着八卦的大眼睛,就差捏把瓜子,“那他怎么了?” “他死了。” 程慧慧啧啧两声,“你好恶毒。“然后想起什么,”那我同你提提另一位张先生。“ 曼妮气闷的翻身,拿被子捂住头,被程慧慧扒拉下来,说:“这事儿跟你关系大着呢。”又料定她,“你这几天肯定没看报纸,也没关心时政新闻,我都特地跑来了,跟你说。” 程慧慧说张少帅在执行公务期间遇刺,身中数枪。歹徒呢,当场毙命;张少帅也九死一生,因抢救及时,枪伤已无大碍,但因中枪后从高出摔下,摔着了脑子,至今昏迷未醒。 “报纸上只是说‘少帅遇刺,目前已无大碍’。之所以我知道这些内幕,多亏了我在军中当职的远房表哥。他听说我与未来的少帅夫人关系交好,特别说来我听,怕你担心。说起来我表哥也是个鹦鹉嘴,我俩聊起秘辛,定能说上一天一夜……还有呢。”说少帅此行自然是秘密任务,又带着保镖,并不会暴露身份,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少帅好像急着在寻什么人,甚至搬出了警察署的人——自然,这位必定是位于国家及其重要的人物,所以少帅才会如此着急,不惜暴露身份——便被蛰伏在火车站的杀手给得逞了,那杀手只被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便是刺杀路过新政府高级官员。 也就这么巧,就被他得逞了。 “张系正在努力压着新闻,怕宵小之人出来作乱,也可惜了,其实我是站张少帅一派的。” 曼妮也不禁唏嘘。 纵使她同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没有交情,可也感叹时局怕是又要起风云了。 -- 26.“分手”大礼包 曼妮26 只是这夜里做了个梦,她梦见张佩之要去刺杀张定儒,她在身后拉住张佩之,苦苦哀求他,希望他不要不自量力,可他不肯听,结果被张少帅发现。 她没见过张少帅,梦里便看不清他的样子,直觉上是个凶狠的反派角色。 张少帅反手将张佩之制服,拿着枪抵着张佩之的额头,像是学校话剧里排练的地主老财抓包自己的姨太偷跑的场景,问曼妮:“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人才不肯跟我成亲?” 曼妮哭的稀里哗啦,她说:“对,我喜欢才跟他在一起。我跟你都没见过,现在新社会了,提倡自由恋爱。”说完这话下一秒,她又求他,说:“你放过我们吧。我俩给你洗衣做饭,看家护院。” 可不要命的张佩之说,他才不去给人洗衣做饭、看家护院。 曼妮泪眼婆娑,气他不懂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然你让我做寡妇吗?” 梦里的张佩之着实讨人厌,说:“反正我死也不会屈服。” 结果张少帅仰头大笑一声,“那我就成全你”,话音未落就给了张佩之一枪。 张佩之应声倒下,曼妮哭喊着去接他。 曼妮惊醒以后久久不能释然。 她突然冒出了个不好的念头,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这世道连张少帅都不安全,况他做的生意仇家想必也不少,必定比张帅要险恶上千万倍。 除了这,曼妮也想不出这个几年来一直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人怎么就突然甩掉了。 张少帅曼妮也只敬他是位英雄人物,听说他出事也只是叹口气,因他俩的身份人前或许还要装出些哀愁与坚强。 但张佩之不行,她单单只是想到他可能出事儿便寝食难安。 害,她脾性好,恋人之间不兴计较许多,天一亮就出门去南城的洋房找他。 她一心想着,张佩之,你最好是没事。 可洋房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她这才意识到,除非张佩之主动来见她,若是他想同她一刀两断,她竟然没有办法找到他。 她不肯相信张佩之真的会抛弃她,可想起分别前的事情,也并不全无可能。 可比起这个可能性,她果然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即便是分手,也要当面说个清楚。 曼妮神情恍惚,回来费府,到别院,翠丫头正攀在木梯上拿着掸子掸灰。 翠丫头就站在木梯上同她打招呼,一时间不稳,险些要摔下去。 曼妮之前同她说过几次要稳重些,可她跟个猴似的上蹿下跳,晃的她心紧。 日已叁竿,阳光打过来正刺眼,曼妮感到一阵晕眩,晕倒前还嘱咐着翠丫头,慢些。 曼妮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可睡得不踏实,被人扛着一路颠簸,几番想吐。 直到她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翠丫头带着哭腔正与人争论,“大夫你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你这什么庸医,脉都不会号”,她哭的急、还委屈,“你再说胡话,我让、让、让我家老爷割了你的舌头。” 都要割舌头了,这还了得。 曼妮最护短,没力气的喊了一声翠丫头,问她:怎么了。 翠丫头擦了下眼泪,说,“小姐,我们不在这里看病了,这大夫都老糊涂了。我带你去西医院瞧一瞧。” 这医馆坐堂的郎中是南城有名的,曼妮默了默,问道,到底怎么了。 翠丫头拿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才忍着哭腔说:“他说小姐你有身孕了。我说不可能,小姐还没成亲呢,怎么会有喜。”她突然又哽噎,“他们就是欺负小姐。所有人都欺负小姐。” 翠丫头忍不住哭的更大声。 曼妮心疼极了,她坐起来,给翠丫头擦掉眼泪,抱住她,说:“别难受了,是我不好。” 其实关于有喜,她隐约是有些察觉的。 可她又侥幸的觉得也许不是。 月事不准是常有的事,嗜睡、能吃许是之前在北城心情不错的缘故。 她如今满心所想所思皆是孩子的父亲罢了。 -- 27.发现 ⓟo⒇⑵⒉⒞ōм 27 曼妮没有想到的是翠丫头消化这件事程度惊人,一旦跟她坦诚,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只是晓得她的小姐真的有了身孕,想的就是如何照顾好母子、以及如何保守秘密。 她主动拿了些碎银子去打点一起将曼妮送至医馆的门房小李。 小李与翠丫头本身就有交情,不然也不会在翠丫头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主动来帮她,小李不肯收,翠丫头用帕子将碎银包起来强塞给他,嘴上说:“以后免不了的要你帮忙呢。” 有些人在困难面前能够急速成长起来,翠丫头也成了她可以依靠的人。 曼妮也犯愁,有了身孕无法避免的就是肚子会一日大过一日,好在是冬天,穿着肥厚的衣衫并不怎么显腰身。 再更显孕以前,她要抓紧找到张佩之,让他看看他做的好事。 她有不甘、更有委屈、还夹杂着可以让一切酸涩消失的难名爱意。 如果自己可以作位好母亲,那她一定也有办法让张佩之火速成长为一位好父亲。 可这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 曼妮为了找到他,铤而走险拜托了北城的宝峰。想来张佩之是北城人,比起没什么踪迹的南城,北城他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宝峰问起是个什么人,曼妮只说是帮朋友找的,再被追问,便将自己的事原封不动套在了一个杜撰出来的好友身上,“朋友如今怀着身孕,可孩子的父亲却不见踪影,劳烦你多多帮着打听。” 宝峰回信上说:“表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劳烦不敢当,只是想要表姐也劝劝这位朋友,多半是遇到的了负心汉,多为以后做打算才是正事。” 曼妮等了几日,忍不住催问宝峰,那人找的怎么样了。 宝峰也给她打了电报回来,说这北城仅城区便有百来万人,并上郊区得有一百四五十万人,在仅知他名叫张佩之、以及做的是不入流的生意以外一概不知,找这人无疑大海捞针。 曼妮对这番答复早已有所准备,便未能将她击垮。 她去银行取了黄金,也觉得是时候要离开了。 她对不起的人有很多,愧疚非常。 可她现在有了孩子,总不能留着被家里发现,她不敢想她父亲知道后会如何处置她。 曼妮回了费府,这日的气氛异常,往日里在进门就与她打招呼的小李低着头,远处的张婆手里端着什么物件瞥见了她匆匆离开。 她平添了些天生的第六感,好似发生了、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尚觉得怪异,进了自己的别院,见翠丫头趴在院子得地上,冬天地上这般凉,并不难发现她身上留下被鞭子抽打过的一条条血肉模糊的印记。 这天好冷啊。 早些时候她出门要去银行,翠丫头拦着她,不要随意走动,如今身子矜贵,天又冷。她笑翠丫头如今管起她的事儿来了,自己有分寸呢。翠丫头不服气,可也无可奈何,就要她办完事儿早点回来把安胎汤药给喝了。 可冬天一日这般短,那不过是刚刚说过的话,怎么就恍如很久以前了呢?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冰冷的空气冲入肺里,淡淡的血性味在她四肢百何散开,她几乎忍不住在一旁吐起来。 她无法抑制的颤抖,把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盖在翠丫头身上,去搓她冰凉的手指。 气息微弱的似有若无般抚过她的手指,曼妮无助的大喊让人来帮忙。 没有人来帮她,却有两个婆子从背后冲过来,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叁姨太皱着眉说:“她这么大的胆子,哪个还敢来帮她。别说还剩一口气,今天就算是把她打死了,也是她胆敢欺上瞒下自找的,警察署问起来,也是我们的家务事。还有这位大小姐,有精力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叁姨太伙着两位婆子把曼妮往车上押,送到车上,曼妮还是要试一试,“父亲呢?”她是有些怕的。 叁姨太轻蔑的笑了笑,“这自然都是你父亲的主意。你令费家蒙羞,他怎么可能来见你。”曼妮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叁姨太又装作无奈的样子,“我原来为你在你父亲跟前说了多少好话,说你心思正,可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更是在这种关头。”她呵出的话像是潮湿的雾气,泅的她心底一片湿漉漉,“早先我就跟老爷说不该瞒着你,你和张少帅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六。” “可张少帅他不是……”曼妮恍然,若是张少帅尚未清醒,那便是要送她去冲喜了。 她本不该对这个家抱有任何希望,因在此之前,她尚不肯相信他的父亲竟真的、会为了前途荣耀,不顾女儿的幸福而去给一个是否会清醒过来的人冲喜。 叁姨太拉过曼妮的手,作态般:“张家都喜欢你,你嫁过去并不会吃亏。”曼妮觉得恶寒,想把手抽回去,可叁姨太手上用力,“我托了西医院的熟人,现在去了就可以给你手术。回去让张婆给你炖老母鸡汤,你这是小月子,得好好养,并不耽误下月行礼。” 曼妮另外一只手覆住自己的肚子,强壮镇静,“听说这手术骇人。” 叁姨娘轻哼一声,“这会儿怕了?幸亏是被四姨太发现翠丫头给你熬煮的汤药不对,这才及时发现,要是晚些时候再打胎,等你成亲,恐要露馅。” 原来是四姨太。 四姨太同曼妮年纪相仿,不久前刚给费家添丁,想来她安胎汤药没少吃,也并不难发现。 想来翠丫头也没对五姨太设防,翠丫头一直认为五姨太同曼妮是一伙人,她肯定能帮小姐保守秘密。 可不想,这费宅里,肯毫无保留偏袒她的,也就只有翠丫头一个。 -- 28.众人 曼妮28 曼妮被两个婆子锁住手臂拥着向诊室走去,叁姨太去同院长寒暄,曼妮一副认命的表情随着护士换衣服,趁护士不注意,便拔腿就跑。 耳边的声音变得不重要,撞翻了护士的托盘也全然不在意。她一口气跑到了医院叁楼露台的时候,其实什么也没想。 可能是她的的表情太孤勇,也许是后面追她的护士小姐们太过惊慌失措,反倒将正在露台晒太阳的一干病患吓了一大跳,纷纷扶腰抚额站起来后退,要给曼妮让出一跳楼通道来。 她知道这是个馊主意,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她不能不去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小崽子做出些努力。 就像她已经明白张佩之不会来救她了。他抛弃她了。 可是我不会。曼妮对着肚子里的小崽子说,为娘不会放弃你。 她护着肚子站在栏杆边上,瞅准了约一层楼高的距离有块延长出来的短小遮雨檐。再往下瞅一眼,兴师动众聚集了好些医生病人,可这高度兴许不能给自己个痛快。 大不了鱼死网破。 曼妮最后跟叁姨太商量,说,姨娘能不能放我一马,若是不肯,她就从这儿跳下去,回头哪边都不好交代。 叁姨太倒不怕她跳,口气轻松,“别指望拿这个吓唬我。你若一尸两命,死了倒是图个痛快。可傻女,你想没想,你若是没死,孩子必然也是拿掉了,只是过程痛苦些。再落个残疾,你这后半生还有什么指望。” 曼妮肝肠寸断,“我这后半生原本也是没什么指望。” 曼妮有些笨拙的往下跳,她踩到雨檐,湿滑的瓦片险些滑下去。旁边的窗户打开,一把将曼妮拉进去。等到叁姨太惊呼着跑来看向楼下时,她已经顺势躲进了二楼的杂货间。 程慧慧伙同张启明同学在医院“劫人”。 程慧慧慌里慌张的给曼妮带上口罩说,“我也是才刚知道这事儿,来了遇见了张启明,他女朋友是这里的护士,他便常来,对这里十分熟悉。” 张启明同学顺便表示了一下对封建婚姻的鄙夷,以及对曼妮的尊重。大家平日里厮混在一处,从书局到报刊,倒对曼妮如今的事情处变不惊,甚至生出些“真的勇士”的敬佩之情。 曼妮半哭不笑的朝着张启明的胸口锤了一拳,张启明作势要摔倒。 只急的平时最无厘头、当下最着急的程慧慧要跳脚。 程慧慧又给她套上一件护士服,“我们要抓紧,你家六姑娘在码头等你呢。”说完就将她推出房间,张启明同学的女朋友早已在房间外等着了。 程慧慧抱住曼妮,有些哽咽,“你晓得我的,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同我讲。不要让我再最后知道了。” 曼妮也抱了下程慧慧,“我知道了。” 医院里正乱成一锅粥。 费家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女儿,医院自然难辞其咎,等保卫科、巡捕房的人将医院搜了个底儿朝天的时候,曼妮早已扮成护士模样随着张启明的女友离开了,而程慧慧和张启明便佯做肠胃不适就诊,等到巡捕房的人离开,才放心的回家。 费佩仪在码头等着曼妮,码头风大一些,即便是百货商店贵价货的丝巾从头顶包下来,也拦不住风吹得她脑壳疼。 是她在翠丫头事发、得知她母亲联系医院要去带曼妮堕胎之后,通知的程慧慧。 其实她还请了几位朋友出去寻她,反正曼妮还没回家,如果不回费府就直接走掉就更好了。只是南城这般大,她几位朋友满大街寻人也真是蠢得没法。通知程慧慧只是作为后手,没想到派上了用场。程慧慧也一早就去了医院等着。 她知道要拿曼妮给张少帅冲喜的震惊远远高于得知曼妮在外头有了孩子,得知她有了孩子的瞬间她甚至舒了口气。 她之前被张定儒拒绝了,便抹不开面子认定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善人。撕碎虚伪的幻想,也不过是一个冷酷又无情的人。在北城的种种早已被她抛之脑后。所以曼妮要嫁的不论是张家的少帅还是王家李家的公子,都没什么关系。 可让她真正难受的是,疼爱她的母亲、慈爱的父亲竟会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哪怕是毫无关系的张系,犹在他父亲主动提及要为张少帅冲喜之时,还有些犹豫,甚至将报刊不敢刊登的实话告知,医生说张定儒的情形不容乐观,也许永远也醒不过来。可他父亲并不在意曼妮将会嫁的是个什么人,仿佛要她嫁一块儿牌匾,父亲也乐意之至。 所以门楣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觉得像是在吃人,被吃的早晚有一天会是她自己。 这件事她母亲不想她介入,她便装作不太在意,提早拎着包出门要去看戏。 反正她同家里的大姐没什么情谊,所有人都知道。 佩仪见到曼妮,将准备的银票、船票通通交给她,并向她说明路线,“这船到津城,到了津城你就可以坐车去北城。冲喜这事儿是父亲瞒着陈家,直接与张家长辈定的,想必陈家姥姥是向着你的。你可以投靠他们。我也晓得,你的那位先生,也是在北城。”她没什么语气的说,“到底去投奔谁看你自己。” 曼妮想不明白,“为什么帮我。” 佩仪皱着眉,像是她在问什么傻问题,“当我脑子有病吧。” 佩仪催她快要开船了,快点走。 曼妮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谢谢你。” 佩仪突然间红了眼眶,转身进了车里。 曼妮揉揉眼睛。 当她觉得周遭变成灰色毫无生机时,总有人闪着星星的光亮耀在她身边。 ** 之前写佩仪喜欢张定儒,其实是想写她为了不让曼妮嫁给张定儒才决定帮她逃跑的。 但写着写着,就变成的“佩仪的反抗”。 可能在写佩仪之初,佩仪就是个可爱的姑娘,是跃然纸上的佩仪自己决定帮助曼妮的,不是我。 -- 29.寻人 ⓟo⒇⑵⒉⒞ōм 曼妮29 费府发了讣告,长女不慎落水,举家哀悼,特此公告。 曼妮晃晃二十几年,不过短短一句话。 她并不觉得凄凉,反倒轻松。讣告一发,意味着她不用再躲躲藏藏,因为她的父亲彻底对她放弃,并不指望她能为费府做什么贡献了。 此时曼妮已经在北城半月有余。 因为怕姥姥为她伤心、对她失望,便她没有脸面去找姥姥。 可她也找不到张佩之——她一到北城,就去了他在北城的小院子,而院子门前的荒草长了许多却无人打理。 于是在北城租了间屋,同另外几人共享一间院子。好在她一时间并没有钱财上的苦恼,也多亏她未雨绸缪,之前在大银行存有黄金。何况走时佩仪也塞了些银票给她。 她精打细算些,生活便过得去。 也索幸邻居都是温善的人,得知曼妮是从老家前来寻夫的,大多对她生了些同情,平日里有什么难事,也愿意帮衬她。并且大有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各位大哥大姐都乐意帮忙留意、打听张佩之的消息。 但他好比人间蒸发,于是曼妮失望着失望着也就成了习惯。只是她偶尔半夜被北风吹得门窗哐当响的声音吵醒,总抱有些期待,是不是他来了。 隔壁的张嫂子热心肠,知她一个人怀着身孕的不容易,隔叁差五就要给曼妮端一碗鸡汤来。曼妮已经受赠颇多,便不好意思收下,张嫂子就说是给自家那口子补身体才炖的,也不全是给曼妮喝。 曼妮受之有愧,便把张嫂子家两位总角小儿的课业包揽下来。她课业不专,可应付小孩的功课还是绰绰有余。 日子过得充实,便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 一日张大哥回家的早,同张嫂子一起急匆匆的来找曼妮,面上喜悦,“终于有你家先生的信了。” 说是张大哥这日当差,恰逢城内一知名旅店报案说是有人盗窃。因人赃并获,不难处理,他将贼人与掌事的一同带回警察署。张大哥想着旅店来往客人多,消息四通八达,便向他打听认不认识张佩之。 掌事的觉得这名字熟悉,想了想,便说,之前也有这人的家属向他打听这人,不过有段日子了,不晓得是不是找到了。 张大哥也想找人的会不会就是曼妮,尚且抱有一丝不是她的希望,问道,“那找人的可是他的夫人?” 掌事的这回肯定的说,“不是。”这找人的关系托了好几层,他只知道大抵是远房的弟弟之类。 张大哥雀跃,可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寻思曼妮有着孕,孤身一人在外总不方便,找到这人的亲属,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便索要对方的地址。 掌事的为难,“我也说了,这关系转了好几层,我也联系不上人,不如这样我联系上了让他去找你吧。” 于是这信就到了陈宝峰这里。 前段日子曼妮还委托他去寻人,如今表姐不在了,可他尽然都未能完成表姐的心愿,不能说是不伤心。 直到宝峰见到表姐,第一反应诈尸,揉揉眼,确定眼前这人当真是本应落水身亡的表姐,指着她“呀”了一会儿,半天愣是一句完整话说不出来。 曼妮也没想到找来找去,找到了陈宝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下张大嫂和张大哥都在,装神扮鬼也是使不得——她倒是想过一不做二不休吊着舌头装水鬼。 她尴尬的硬着头皮说:“是我,巧不巧啊。” 陈宝峰“嗷”的哭出来。 -- 30.陈家 ⓟo⒇⑵⒉⒞ōм 曼妮30 南城费府登报发讣告以前,先通知了陈家。当陈姥姥在听到曼妮“落水身亡”的消息后,伤心至昏厥,至今卧榻难眠。 宝峰与他父亲——陈府如今的老爷,一起去费府吊唁,偶然间从旁人七零八碎的言语中拼出个模糊大致——费府以曼妮给张少帅冲喜来讨好张系,费小姐失神落水。 这本是费府为了堵住南城的悠悠众口,编出来搪塞他们的。其实费民生原本还为陈家编了另外一套说辞。 陈宝峰偏信了传言,认定是费家害死了曼妮,胸口的火蹭蹭往上窜,火星溅出来都要误伤两个。 他在葬礼上大闹一通,最后是他的父亲制止了他。 曼妮的舅舅一向温谦,可哪怕是春日了,阳光甚好,此时心境也好比被兜头浇下冷水心寒的要牙齿打颤。他惟一的妹妹死在南城,如今妹妹的女儿也死在南城,他心中不能说是没有一些联想。便对陈宝峰的行径十分纵容,等到小儿子将丧礼闹得人仰马翻,至此才要自己受不得委屈的儿子住手。 临走之时,也撂下话,陈家与费家的纽带不存在了,也没什么情分可言,日后逢年过节,费老爷不必再给陈老夫人拜礼了,陈府是受不起的。 他这话说的克制,可咬紧后槽牙,心想的是,日后再见到费民生,定是忍不住动手揍他。 怎么起家的费民生他自己清楚,当年多亏娶了曼妮的母亲,又借了许多陈家的面子,才将生意做成今天这般。费民生这人,近几年虽然有些张狂,可一直晓得自己的斤两,不然也不会在同陈家日渐生疏之时急于要搭上张系这条大船。 如今是鸡飞蛋打了。 费民生免不了要挣扎着修复一下关系,起身要送陈家二位一程,表情端的是难过还要坚强的隐忍模样,正卖力出演一位痛失爱女的好父亲。可观众并不买账,陈宝峰打住,“费老爷,我父亲已有了决定,南城天气潮湿阴冷,听闻我姑姑幼时最讨厌这种天气,等我们回了北城,请了宗祠的祖宗,挑个日子把姑姑和表姐一起接回北城。” 坟冢要迁走,陈家要同费家割裂。 费民生脸色大变,“费家的媳妇、孩子,怎么能迁到你们陈家。” 陈宝峰向来不怕吵架,正打算跟眼前这位长辈掰扯掰扯,走出去了两丈远的宝峰父亲这时皱着眉冲陈宝峰大声喝道:“还不走?” 宝峰撇撇嘴,小跑追上,留费民生一人在原地。 这事儿回了北城,陈宝峰又哭天抹泪的在陈姥姥跟前说了说,以毒攻毒,反倒将一直卧床的陈姥姥气的下床,吃了一碗肘子肉盖大米饭,拄着拐杖气势汹汹的去张府同张老太太理论。 姥姥同张老太太争吵起来。张老太太尚在忧心张定儒至今没有苏醒的迹象,陈姥姥也失去了珍惜的外孙女。两位重量级头发花白的姐妹在一起争执不休,这场争斗没人胜出,双方都损失惨重,亲密了近乎一辈子的姐妹近乎断交。 此时陈宝峰噘着嘴,对曼妮讲:“姥姥为你伤透了心。” 曼妮听了十分不好受,她也不好再装死。 她自私的撇下“费曼妮”这个身份,原本想要余生不麻烦任何人的活着,不拖累别人、不叫她爱的人挂心,可最终还是让别人为她伤神。 她想要自由,以此为代价,要对很多人抱歉。 陈姥姥最近胃口不行,自从上次吃完了一整晚肘子肉盖饭,食欲便断崖式缩水,一天只能吃一碗水蒸蛋,再多吃一口,食物就像是堆积在喉咙口咽不下。 她每日躺在床上郁郁寡欢,要是有些精神,就坐起来看看曼妮母亲的小相。 舅妈劝她多出去走走,姥姥就蔫蔫的跟她讲曼妮母亲小时候的事情。 曼妮母亲在没有嫁给费民生以前,自然是陈家的掌上明珠。因她来的晚,是陈姥姥叁十五六岁才得来的珍宝,一家人便将她仔细宠爱。她儿时肆意快活,还古灵精怪。少时她哥哥犯了错,陈老太爷免不了要家法伺候,这时候如果曼妮的母亲甜甜糯糯喊声“阿爹”,手执戒尺之人便不再去碰戒尺,将曼妮的母亲抱在怀里,问她今日做了什么,快来给阿爹讲讲。她哥哥便逃过一劫,回头还要给她买桂花糕来感谢她。 那是千娇万宠的陈府千金。 陈姥姥没有想到在女儿出嫁短短几载后,便再也见不到她的珍宝了。 如今旧事重演,她依然没能保住曼妮。 陈宝峰怕吓着陈老夫人,提前告诉了父亲、母亲与嫂嫂,至于他大哥因为张系的事情,已经半月未着家了,夜夜都宿在办公室里。 于是除去陈季礼,一大家子都围在陈老夫人的房间,怕有什么闪失。 陈老夫人情难自禁、忍不住落泪,当曼妮趴在老夫人膝上难掩呜咽时,就连一向稳重的曼妮舅舅也红了眼眶,更别说陈宝峰了。 曼妮跟倒豆子似的把近况通通说给姥姥,姥姥摸着她的手宽慰她,往后都是好日子。 姥姥知道了陈宝峰一直在帮曼妮找陈佩之,虽然目前没找到,但,“这事儿可以交给宝峰,他认识的朋友多”,又对宝峰说,“明天去找警察署的张局长,这北城的事儿他门儿清。“ 他们爷孙二人聊到很晚,曼妮临走还是没忍住主动向姥姥提及。 她这肚子一天遮不过一天,她初来北城,车夫都好心提醒她慢点走,因她是名孕妇。 姥姥舒展开眉毛,“这些都不要紧,你不明白亲人死而复生的心情。” 曼妮未婚大肚子什么的,姥姥根本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你不该瞒我,应该一早告诉我。你不想嫁张家小子,姥姥还能逼你不成?” 曼妮豁然大哭,这好些事情压在她胸口,逼得她喘不上气来,她不肯放过自己,就像她父亲不肯放过她。 她孤立无援,讳天下之忌,她原先想不出会有人如此爱护她、一心只要她过得好。 她幼时便没了母亲,与父亲并不亲昵,从很小便习惯了事情压在心里——反正说出去了也没人会想听,听了也只是听了,并没人给她撑腰。 “我好担心,担心姥姥会同父亲那般要我嫁给张少帅,我明白我同张少帅的婚事牵扯重大,我还怕……” “原先没人教你不用怕,日后也没人来阻拦你。横竖我和你舅舅做你的靠山。” -- 31.大结局 曼妮31 曼妮回陈家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消息传的快,想必张府也知道了。 比起陈家这几日的欢声笑语,张家就愈发不痛快。 往西医院送补品及换洗衣物的下人一天跑两趟,西医院的大夫说张定儒目前病情稳定,只是能不能醒来、何时会醒来,都要七八分看命。 大家各司其职,大夫要细心看诊、老帅重回军队、张老夫人便每日颂佛,而张夫人近乎住在了医院里面,往常精致的妇人如今面容枯槁,哪怕没什么精神也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守在儿子床前看护。 时至今日,纵使旁人渐渐心灰,可她个做母亲的,总是盲目的相信着自己的儿子一定会醒。 很难不讲昔日对曼妮颇好的张夫人对曼妮心存怨恨,他们一家是病急乱投医,彼时什么法子都要拿来试一试。曼妮不肯来给张定儒冲喜,饶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好法子,可却没有来的被曼妮抽走了希望。 她一个开明且受过新式教育的女性,尚未从中走出来。 故陈家老夫人近几日红光满面收到了许多故人的祝贺,却独独没有张家上下的。 陈老夫人之前悲痛之时同张老夫人不再来往,可等曼妮回来,她只得叹气。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才叫疼,落不得身上便没法感同身受。 曼妮是觉得愧疚的,她头几次去白塔寺祈愿每每遇到张夫人,要远远躲开,不敢同她碰面。 宝塔寺是城中香火鼎盛的大寺,她之前听张嫂子提起过这寺灵的很,她如今寻人不得,便隔叁差五上山去寺里拜拜,保张佩之健康,可她瞧见了张夫人憔悴的样子,也要替张定儒求上一求,愿他早日康复。 陈宝峰陪着曼妮去宝塔寺,寺在山上,这一路上免不了要爬山,他一面念叨着“张佩之”这人好似人间蒸发,跟着警察署翻了好几日的户籍档案都未查到这人,怕不是随口编出来的名字诓人的,话说完又怕表姐伤心,又宽慰她:“不过你也知道北城人太多了,户籍档案登记有纰漏也难免,等这几日把档案翻看完还没有,那我就只能拜托些的朋友重金悬赏了。”反正没见过这么难找的人,不过陈家也不可能找不着个人,无非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罢了。 曼妮瞅宝峰一眼,“我没事儿,找不着就算了。”她撑着肚子爬山阶步步扎实。 陈宝峰小跟了两步,笑着说:“找得着找得着,找着了看我不揍的他找不着北……表姐,你等等我……我记着嫂嫂怀孕的时候精神不济,总是恹恹的没精神,可如今表姐体力更胜从前啊。” 那可不,曾经走两步路就喊累的费曼妮,如今攀爬山阶健步如飞,“可见,人得常锻炼。”她来的勤,权当运动,回头有劲儿,好生产。这是前几日程慧慧在心里叮嘱她的。 明明她一个正经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居然还要教她如何备产。 曼妮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山上空气好,周围的树木都抽了新枝、枝上都冒了绿芽,天气回暖,凛冬是真的过去了。 春日里头太阳照的人暖洋洋,好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不几日陈季礼终于回家得以修整一日,还带来了张定儒苏醒的消息。至此,也算是减轻了曼妮的罪恶感。 后来她去宝塔寺遇着张夫人,曼妮下意识要躲,可张夫人远远喊住了她。 当下张夫人看见她的肚子也就全明白了,曼妮向张夫人道歉,张夫人坦言,她真的有怪过曼妮。 当张定儒性命攸关的时候,要知道那时候张家上下正处于一种焦急的无力感,他们想着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可分明什么也做不了。就是这时候费民生提出让曼妮来冲喜。 病急乱投医,着急的人更容易不理智。 “想来都是胡扯了,可当时我和他奶奶就偏信了。如果冲喜,就一定可以帮定儒渡过难关。后来你‘落水’,再后来听说你又安然无恙的回到陈家。我心里怨你,想我之前对你那般好,可你抽走了我们的希望。”可她握住了曼妮的手,“孩子别怪我,我当时不理智,如今现在好多事情理清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假如说我是你,也会想方设法逃走的。” 陈老太太赶时髦为曼妮约了北城国立医院的产科大夫,听闻某某家的孙媳妇当时难产,情况紧急,就是经此产科大夫的手九死一生生下的大重孙,可见医术精湛。 于是曼妮就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穿了双舒服的鞋子出门。陈宝峰吃完早点说要送她去,曼妮摆摆手,没那么金贵,你过会儿不是还要去上班? 他最近在商行谋了份差事,公子做派久了倒有点叁天打鱼两天晒网,免不了要被他父亲和大哥责罚。 宝峰笑笑:“姐姐糊涂了,今天是周末,合该我不去上班的。” 去了医院,做好检查,又是说她缺这个又是缺那个,听得她头晕,她忍不住问,大夫你说,我这孩子能生下来吧。 医生说,那你想不想生的好。 想。 想就听我的。 回头开了一长串药名,回头还要去取药。 医院里头人来人往嘈杂烦闷,曼妮胸口闷想出去透透气,陈宝峰便自告奋勇帮她去取药,叮嘱曼妮别乱走动。 曼妮指指窗外不远处的小花园,说,我去那等你。 小花园是供住院部的病人休息晒太阳的地方,空气流通的好,可曼妮嫌这天太阳忒好,晃眼,就走的远了些,从小花园的僻静处拐了角,寻了更静谧的一处。 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可天气还微微凉,她坐在角落里的长凳上,双手塞在口袋里,迷迷瞪瞪要打瞌睡。 可她迷糊着,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时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心里在敲鼓,躁动的陡然睁开眼睛,四处去找那说话的人。 这声音缥缥缈缈,弯了十八道传进她的耳朵里,她一步步走的艰难,那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八角亭里。 他对面是一位好漂亮的小护士,那小姑娘嘴里噙着笑,看向他的眼里有星星,也不晓得他说了些什么,小姑娘笑的弯弯眼。 真是双好看的眼睛。 先是正对面的护士姑娘发现了她,紧跟着男子也转过头来。 烂人。 他居然有脸和别的小姑娘调笑?! 曼妮脑子里已排练了一大场他同小姑娘风花雪月的风流韵事,紧跟着鼻头发酸,眼眶发红。 转身就走。 张佩之也有点傻眼。 可他尚在康复,腿脚算不上好,如今竟追不上她。 “陈曼妮,你站住!” “你再多走一步,我找人绑了你!” 曼妮真是觉得后悔,刚才就该勇着上去给他一巴掌,要她这些日子为他提心吊胆。 她生气着呢,还要听他废话。 可后面“啪”的一声,像是摔倒了,紧接着就是护士紧张的在问他要不要紧。 曼妮还是转身,瞧他倒在地上,像是摔得紧要紧,一时间爬不起来,可怜兮兮。 曼妮回到他身边,吸着鼻子,冷着脸问他有没有事。 那痞子嬉皮笑脸问她,舍得过来了? 曼妮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背过身去。护士想要搀扶他起来,可他不肯,坐在地上干脆盘腿坐好,角度新颖,去拉曼妮的袖子,问她,还生气呢。 “别生气了,我有在反省了。是我不好,我认罚。” 曼妮不说话,张佩之就继续卖可怜,“我受了挺严重的伤,现在站不起来,你能不能行行好,回头扶我一把。” 曼妮心软,蹲下来要去扶他,这才看见他头剃了头,身形消瘦不似以往健硕。她又要心疼的哭。 这货还要捏着她心软再攥上一把,拿着她的手去摸后脑上一条长疤,“剃了头方便手术,前两天刚拆的线,现在头还晕着呢。” 曼妮慌乱着去擦眼泪,“那你也太不小心了。” “大难不死,等着娶你呢。” 曼妮扯他一声没打算嫁,扶他起来,等起来了,张佩之终于正面看见了曼妮,这才发现有个大礼包。 他瞪大眼睛,有些紧张的指着曼妮的肚子,一点刚才耍滑的风度都没有,结结巴巴,问她,这是什么。 曼妮无声反看他,眼里说的是,眼没瞎吧? 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于是问出了最荒唐的一句话,“我的吗?” 曼妮说:“不是你的,是上帝的。”她真的非常喜欢抬杠。 张佩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她手一贯有些凉,他捧嘴边呵口气,说话有些讨好的意味:“这回不走了吧。” “这可说不好。”曼妮还没解气。 “戒指还留着吗?”张佩之分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在听曼妮讲话。或者说她说的气死人的话他手动选择失聪了。 “我回头得再找找,谁知道塞哪了。”曼妮口是心非。 “婚礼喜欢西式还是中式?八成我家的祖宗们喜欢传统些的,但我听你的,你喜欢西式我一会就让人找教堂去。” “咱俩的事儿还没掰扯清楚,我看你病着过得也不错,还跟小姑娘勾勾搭搭。”曼妮向护士的方向努努嘴,表态这事儿可别想糊弄过去。 结果张佩之在她努着的嘴上啄了一下,眼里泛着光,像吃到糖的小孩子。倒把曼妮整了个大脸红。曼妮手背去擦嘴,“你、你可别想糊弄我。” 看着两个人鸡同鸭讲了一会儿,甚至越来越往不宜有观众的方向发展,护士姑娘说,张夫人找不见人该着急了,我去跟她说一声。 可护士走了,张佩之越发肆无忌惮,他揽着曼妮的腰,手摸着她的肚子,有些心疼她,问,这些日子过得很难吗? 他当然记的曼妮的处境,大抵能猜到能见到当下曼妮的这个模样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曼妮才发觉委屈至极。 她撩起自己的袖子,是一道细细长长的红印,当时在医院逃跑时留下的,“我父亲要我拿掉孩子,我跑的时候划到的。” 张佩之轻轻的拥住她,换成他瓮声瓮气,“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曼妮觉得也许他在哭,听见他又说:“我之前在床上躺了好久,醒来就想去找你,可医生不允许我出院,实际上你也看到了,我目前确实还在康复。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气我,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诋毁你。” 曼妮被他抱着没有说话。 “可我认定你了,如果要有那么一位张太太,那只能是你。陪我度过余生的也只会是你。至于那个未婚妻,是在我认识你以前家里长辈定下的,认识你以后我又在赌气凭什么你有婚约,我不行。我当时是想要你不痛快来着,可实际是我自食恶果。其实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醒来跟母亲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所幸在我昏睡时发生了许多事,我的婚约已经不存在了。我一定要当面去找你,可我在医院里哪里也去不了,我认定你是我的人了,想知道你的消息,像是你叁餐吃的什么、每天过的开心吗、如果可以还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还担心你一生气真的跟别人成亲去了。我觉得时间在跟我作对,我明明需要立刻出现在你面前,可是又要等很久。几天前母亲知道了你,也许她已经在着手去南城打探你的消息了。” 他酝酿了许久,终于说道:“谢谢你。” 要感谢她好多,感谢她出现在他生命里,感谢她勇敢、坚强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曼妮埋在他胸前,闷声问他:“那你以后还威胁我不?你刚才还说要找人绑了我。” 张佩之嘴角牵出个弧度,“你少气我就成。” 曼妮啧啧,“那以后家里的都听我的吗?那种我让你往东你不往西的。” 张佩之一开口就胸腔共振,曼妮听着还有他心跳的声音,“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曼妮从他胸口仰起脸来,“仪式听长辈的,长辈喜欢传统的那我们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她郑重的说,“我愿意嫁给你。” 张佩之去揉眼睛,说眼里进了沙子,曼妮装模作样的去给他吹一吹,还说,“哪有什么沙子。” 不远的地方陈宝峰呆若木鸡,手里一纸袋的药散了一地。 另一边小护士回到病房,发现张夫人果然在病房里等着了,张夫人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她刚刚收到南城找人回来的电报,手里没拿稳,一阵风吹过,就顺势吹到了地上。小护士慌张去关窗户,两只喜鹊停在窗外,小护士笑着同张夫人讲,您家要有喜事了。 ——完—— ** 落马在番外,主要我想不到精彩的落马环节,估计落马很稀松平常。 大家降低期待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