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念》 第1页 《狂念》作者:绿色毛毛球【完结+番外】 简介: 剧情版文案: 作为卧底,岳念廷蛰伏在218贩毒案中三年之久,案子告破后他一直没有离场,以重大嫌犯的身份拘押在看守所,一次押解取证的途中,警车遭到暴力袭击,岳念廷下落不明,就在警方嗅着他留下的线索一步步接近案件核心时,一切背后的阴谋悄然浮出水面…… 感情版文案: 作为岳念廷勤勤恳恳的小跟班,在218大案破获后由于对方背着任务,周铮不得不跟他分离一段时间,再一次回到岳念廷身边,周铮总有种感觉,无论是自己铁石一般的心肠,还是清心寡欲的一副面孔都被这老狐狸给撩拨松了…… --------------- 一如既往,披着刑侦缉毒皮的恋爱文。 系列文1 CP12036,这是2,特别推荐看1,毕竟他们是1里的副CP,要是不想看1的,2你也能看得懂。 地名人名胡诌,如果剧情有BUG也是胡诌,纯属虚构勿强行代入,不喜点X,务必配合。 两对CP,都HE。老岳X大周 秦凯X铭铭 热血 爽文 年上 情投意合 金手指 楔子 菱湖很大,很美,水暖四季。 作为西南地区最大的淡水湖,它横跨不少县市,地图上拍下一个巴掌才能凑合将它覆盖。 湖畔终年游客络绎不绝,菱湖最西南的位置是菱湖市,这个月是菱湖市第三儿童福利院全体搬迁的大日子。 三院初建不久,规模不大,两辆大型巴士就可以把福利院的大人和孩子一并送入已经选好址的花名市区。 花名市,菱湖市,两个城市一北一南,正好位于菱湖对角两端,远距离的搬迁工程让大人们忙活得人仰马翻,孩子却一个个兴奋不已,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从没出过远门。 巴士里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孩子们开心地在老师带领下唱着歌谣,一路快乐前行。 小雄上车时就觉得肚子不大对劲,可没一会,疼痛就被车上无比欢脱的气氛给淹没了,他不自觉地跟着大伙又唱又闹,直到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来,他疼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在邻座果果的腿上。 果果是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刚过完八岁生日,平日里最讨厌胖墩小雄,以为又是来跟她闹的,气得哇哇大叫把小雄推开。 小雄像是一滩无骨的软肉,直挺挺地倒在车内过道上。 四周的孩子炸开了锅,大叫谭老师的名字,站在车头的谭玉玲脸色一变,慌忙地跑过来,此时的小雄一脸惨白,痛苦地把身体蜷成一团,嘴里不停念着:“……疼……肚子……好疼……老……师,疼,疼啊……” 谭玉玲摸他的头,温度不高却摸了一手的汗,小雄急促的呼吸,冰凉的小手让谭玉玲傻了几秒后迅速采取行动,她一把将小雄抱起来,让司机老张开往最近的医院。 好在车已进城,离东区医院不远,到了大门口,梁院长毅然决然地接过孩子,飞奔冲进急诊部。 急诊部的医护人员见是个孩子,忙一窝蜂地围上去。 很快,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沉重的关门声响让不过二十出头的谭老师虚脱地呼出一口长气,当时的她万万没想到这不过是一连串事件的开端,一个小小的引子罢了。 就在两个小时后,警方找到了谭玉玲,告诉她在小雄胃部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不要说小谭老师,就是有着丰富阅历,年近退休的梁院长都惊恐地望着围上来的警方和医院负责人…… 他们被告知,在小熊的食道,胃,以及小肠中发现了五粒不明材质的胶囊物,经取样检测,内物皆为某违禁成分,以含量计算,定义为毒品。 听到这两个字,胆小的谭玉玲耳边雷鸣炸响,头晕目眩,整个人无意识地向后摔去,要不是梁院长托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力扇脸,她真的会就此晕厥过去。 梁院长看她挺不住,给她服了速效救心,让她先回车上等,自己留下来配合警方调查。 拖着沉重的身体,步履维艰地回到大巴车上,面对一车的孩子和老师她竟有一时半刻的失神,李老师焦急地上来问询情况,摇晃她的肩膀,对方先是神情呆滞,随后目光涣散地环顾着什么,猛然,她爆发式地回扯李老师的胳膊,激动地高声大喊:“不!这不对啊!……查!两辆车的孩子都得查!!快!快去找梁院长!要彻查!快呀!……” 在谭玉玲极尽扭曲的面孔中,李老师软着腿跳下车奔向医院急诊入口。 …… … 3月15日上午10时,花名市一个区级的小医院,急诊部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检查区域被拉起了警戒线,将看热闹的人群驱赶在楼道两端。 两辆车,一共四十六个孩子,逐一进入B超室进行排查。 楼道长长的座椅上是福利院院方五名老师和一名校长,全部在警方的控制下。 不久,里面一阵骚动。 另一个孩子被检测出体内藏毒。 就在梁院长抖着手抢过检查报告时,里面又传出消息,第三个孩子携毒。 薄薄一张纸如万斤重砣,梁院长再拿不住,手一松,报告没了承载力,轻飘飘地落在脚边。 ** 3月17日晚。 菱湖市公安局,禁毒科。 -- 第2页 “太猖狂了!真是太猖狂了!”禁毒大队队长王广义手形厚实,劲风带力地把桌面砸得咣咣作响,他额角青筋曝露,向一旁的副队长刘明失态大吼:“这帮***的畜生连他妈孩子都不放过!他们真下得去手?!你看……你看看!四十六个孩子,三个体内携毒,要不是其中一个孩子肚里的胶囊破损,毒粉渗漏去了医院,这批毒就从菱湖一直带到花名!” 王广义把一叠厚重的报告甩到刘明面前。 “事发突然而且在医院,拦都拦不住,什么视频照片真的假的乱七八糟全往网上流,谣言传得天花乱坠,什么鬼样都有,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包括东区医院自己的护士大夫,就没一个起好作用!都他妈上微博热搜了!”王广义拿下眼镜,使劲掐鼻梁骨,竭力抑制爆胀疼痛的额头。 不像王广义炸药桶子的个性做派,刘明一向很冷静,甚至看起来有些迟钝,他一页一页翻看资料:“控制不了的事你就别管了,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吗?” 王广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疲惫地叹气:“能有什么进展啊?这几个月第三福利院一直在筹备搬迁工作,各级领导有关部门,院内院外相关工作人员,搬迁调来调去的老师来来回回流动频繁,调查线索千头万绪,就跟绕在一起的一团乱麻一样,扯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刘明还是不紧不慢,有节奏地翻着:“能不能从那三个孩子事发的几天,特别是出事当天接触过的人开始排查呢?” “这很可能是哄骗诱导型犯罪,锁定那几天有什么用。” 刘明“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上面呢?给出什么指示没有?”他放下材料。 “催呗,除了催还是催,限期破案,还让咱们自己说破案时间。”王广义郁闷地揪扯头发。 刘明眼神一变,似乎有了主意:“哎,对了!老王,我怎么听说省厅派下来两个人,要跟咱们联合办案……他们叫什么来着?” “一个姓李,另一个叫谢什么义……” “谢明义!对吗?!”刘明突然变得兴奋,他身体前倾:“老王,好事啊!你忘了他是谁了?” 王广义纳闷了一阵,马上像是顿悟到什么,满眼放光:“你是说那个一举破货218制毒贩毒大案,现任云省禁毒局处长的谢明义?!” 刘明点点头,说他跟他还有点交情。 王广义眼睛瞪得贼圆,他印象太深了,那可是半年前震惊全国,发生在北化市一桩特大制毒贩毒恶性案件,贩毒团伙依托中泰制药这样的大型跨国企业的网络和平台进行毒品输送和贩卖,跨越边境纵深内陆,形成一系列完备而隐蔽的毒链产业,最终在谢明义手上土崩瓦解,一举歼灭。 王广义猛地站起来,七手八脚地翻动抽屉和写字台,找到了一个小本,上面是开会的会议纪要,沾着口水他快速翻看,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十七号……就是今天。 念出来后,他愣愣地去看刘明。 刚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响了。 刘明笑起来,他预感,人来了。 ** 果然,电话是楼下保卫科打来的,说有人找。 上来两人,一老一少。 年龄大一些的衣着整齐,得体的制服将他挺拔的身形衬得更加威武干练,他姿势标准地将警帽托在手里,眼中发出明亮的光,旁边那个人穿着稍显随意,白衬衣配警裤,一样的精气十足。 刘明热情地上去握手,王广义更是连连寒暄,请两人入座。 “老谢啊,什么风把你这个警界大神吹到我们这个小庙里了?简直是又激动又惶恐啊,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刘明备好茶水,笑眯眯地一同坐到旁边椅子上。 “刘明,挤兑我是吧?”谢明义笑了,露出和他年龄不相仿年轻爽朗的笑容:“千里迢迢来帮你们破案,就这么对我?” “看你说的,我怎么敢啊,这个案子虽然影响恶劣,那点毒品量还不至于把你给招过来,”刘明客道地让着茶水,没让对方歇口气:“快说,到底为什么?” 谢明义跟旁边的李峰对视一眼,没说话,笑容却褪去不少。 “谢处长,您倒是说说啊,”王广义越听越心焦,紧张地接话:“要不我先给您做个案情的简短汇报吧?” 谢明义摆摆手:“不用了王队长,来之前我们已经深入了解过了,其实这一次我们是嗅着你们这批毒品味道来的,花名市孩童携毒案所获毒品成分同我们手头上办的案子毒品成分吻合度极高……”说完,他习惯性地去看一旁的李峰。 李峰点点头,接道:“王队长,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个案子的毒源出自一处,是同一伙毒贩所为。” 王广义惊讶:“这……这什么案子?” “我们的案子很大,也很严重……”谢明义踌躇了一下,用手在桌子上比划:“如果把218案看做毒链上的一截,那么这个案子就是整条毒链,可以说是218毒案的源头。” 居然牵扯到218大案! 王刘两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刘明问。 “案子背景复杂,牵涉甚广,你们这里只是它一个小小的线索,放心吧,我们会尽快破案,还希望你们能多多配合我们工作。” 谢明义答非所问的回话让王广义心怦怦直跳:“谢处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们打哑谜,您倒是说清楚点啊,这,这……” -- 第3页 李峰挡下来,客气地回答:“不是我们不解释,案子保密级别高,实在没办法说得更细致了。” 王广义口气见软,哀求道:“那您说说胜算率吧,多长时间能破案?” “不好说……”谢明义神色凝重。 刘明不让他有就坡下驴的机会,成心跟王广义着急:“我说老王,说的这是什么话?谢队能有破不了的案子吗?218那么大的案子都破了,咱们这里还不是小意思……” “刘明,瞎说什么?”谢明义打断他,无奈苦笑:“218案是我一个人破的吗?” “当然不是,那是局子里,全体专案组成员共同的功劳。”刘明笑着往回找补。 “还真不止如此……”谢明义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没有他,我破不了,至少不可能这么快。” “谁?”两个人异口同声。 李峰了然地笑笑,跟着谢明义拿包一起站起来。 知道他们要走,王广义也一同起身,急急道:“这个人要这么大能耐,咱把他请来不就得了。” “是啊,老谢你想想办法,”刘明一同附和:“有捷径咱干嘛不走?” 谢明义往门口走,拍了拍王广义的肩头:“不是我不想找,是找不来。”说着,还冲刘明顽皮地挤了下眼:“他啊,谁也请不动。” 两个人都听傻了。 王广义一个跨步堵在谢明义前面,做最后的挣扎:“谢处长,您就告诉我,我去试试,怎么样也要把他请来。” 谢明义脸上浮出浅笑,颇有一丝神秘感。 “你见不到他。” 王广义怔住。 对方用清晰的腔调对他说:“他还在看守所里。” 作者有话说: 开坑了,有点紧张,希望多多支持。 第1章 丘陵看守所的大门吱呀呀地打开。 清晨的丘陵多少笼着一丝凉意,保卫科的老冯开门时,铁栓上沁凉的感觉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把帽子戴上,看到院内不远处一辆押送犯人的警车正在做出行的例行检查,关钦站在车旁低头做着记录,他抬头向这边望了望,冲老冯笑了笑,跑过来。 关钦是看守所东区监牢的小组长,负责东区日常秩序和犯人的羁管押送,老冯第一次见他出这么早的活,果然,走到近前他连着打了两个大哈欠。 “什么大事啊?加这么早的班。”老冯递过去一根烟,帮他醒盹。 关钦是个二十四五的小伙子,老冯比他大出整整两旬,算是看守所为数不多的老资历了。 恭敬地接过来,关钦为老冯点上火,自己也抽上。 “还能干什么,押人呗,”吐出一口白气,关钦下巴向车那边点了点:“你看,就是他。” 顺着方向,老冯好奇地伸脖看去。 警车引擎发动,双闪一明一暗,车门打开,不及两米外,一个穿橘黄色号服的嫌疑犯在警员押送下走出门口,这人个头很高,身材挺拔,肩部宽阔厚实,老冯站的地方距离车有一段距离,加上岁数大眼神不好,远远地分辨不出这人的样貌,所获信息十分有限。 他最是个好事的,用胳膊肘捅了捅关钦:“哎,这人谁呀?犯什么罪了?大清早的是往哪里送啊?到底怎么个情况?赶紧讲讲!” 关钦人老实,面对老冯期待的目光没好意思拒绝:“据说是个毒贩,要往老区那边的局子送,这种大案要案的侦破细节,嫌疑人底细哪是我们能知道的,咱不就是底下干活的吗,具体的不清楚,赶紧吧!就在这里签字……”关钦点了点资料上的位置,把笔递给老冯让他尽快走流程。 老冯手下接着,眼睛还放在那个嫌疑犯身上,这家伙排面真是足实,手铐连着脚镣上下都齐了,移动时发出阵阵咣啷声响,他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来了灵感,问关钦:“不会是218贩毒大案那个二号大毒枭吧?!” 关钦讶异:“行啊冯叔!您还关注218贩毒大案呢?” “别小瞧我啊,那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案!更何况咱干的就是这个,干一行爱一行,懂不懂?”冯叔耍起小脾气,白了关钦一眼。 关钦笑起来,白净的脸上两个清晰酒窝,他向老冯比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老冯抿嘴笑,不再难为他,在文件上划了几笔,作为保卫科的干部,履行看守所最后一道关卡,他的签字是每一个从这里出去的人必走的程序。 关钦接过来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老冯眨巴小眼疑惑地看他…… “那个……韩小毅是不是走了?”关钦故意低头盖笔帽,躲开对方的目光。 “韩小毅?哪个韩小毅?谁啊?”老冯有点糊涂。 “就是之前北区监牢关着的,长得挺可爱,笑起来两颗小虎牙,说话有点腼腆,动不动就爱脸红的那个……” “啊……我想起来了,韩小毅,对!就是他……”老冯恍然大悟:“他是走了啊,早走了,一个多月前就出看守所了。” 关钦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手不自觉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捣鼓着什么,衣服一鼓一鼓。 老冯看出端倪,问:“怎么了?找他有事啊?” “没……也没什么事,”关钦矢口否认,忙转移话题:“字这么草啊?都看不出来您名字了,重签一个。” 推了推眼镜,老冯极不信任地瞅他,不情愿地又签了一个。 -- 第4页 一手晃着夹子,关钦若有所思地低头向车那边走着,走了一半,他停下脚步,把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拿出来。 摊开,一枚很普通的黑色纽扣。 呆呆看着,关钦有些出神,车上一声声叫他的名字,他不再多想,向警车跑去。 文件夹扔给开车的同事吴迪,核查过押解器械后,关钦押着嫌疑犯一同上了警车。 ** 除了情节较轻就地执行的,看守所大都是未审判的嫌疑人,关钦是不清楚这个人会不会被判重刑,但至少他意识到他是真的很重要。 一个嫌疑人,三个人押送。 这样的任务,关钦从没干过。 跟这个人坐在后排,他好奇地打量他…… 这人五官端正,看去很良善,跟那些看守所关押的不是矮胖驼背就是一脸奸邪猥琐的人不同,他脊背笔直,少有的宽阔肩膀,不过随意的坐姿却把一身看守所里的衣服穿得彰显气质。 这个人头发有一阵子没剪了,长过耳垂,下巴两腮略有些胡子茬,稍显颓废,却一点看不出邋遢,相反地他很精神,眼睛黑白分明,显得很亮。 对方注意到关钦在看他,抿起嘴角,笑了笑。 关钦移开目光,见到小郭坐进副驾驶座位,从防护栏把资料夹递过去,让他核查身份。 翻阅资料,小郭用例行公事的口吻问后面的人:“叫什么?” “岳念廷。”声音略低,却很稳。 “年龄?” “……”岳念廷脸冲窗外。 另一个开车的警员吴迪抬手调整后视镜的角度,以便观察后面人的脸。 “问你话呢,说话。”小郭催促。 “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岳念廷回答。 小郭不耐烦:“我问你呢,我是瞎吗,看不见啊。” “四十。” 资料上不是这个年龄。 吴迪凑过来看小郭手里的资料,插嘴:“对吗?你这明明就是……” 岳念廷成心堵他的话:“那是虚岁,我没那么老,周岁四十。” 真够矫情的…… 前面两个咂嘴运气,关钦却手遮额头挡笑。 “籍贯。”接着问话。 “关阳县。”岳念廷答得很快。 小郭把资料还给关钦,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接过来,签上字,关钦说了一句:“开车吧。” ** 清晨时分,天光渐亮,丘陵道路两旁开始了一天的活力,老区在最市中心,车越开天越亮,人越多。 处于职业习惯,驾驶座上的吴迪会时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后排状况如常,岳念廷表情平和,他脸向窗外,飞驰过去的景物在他眼底映出一簇一簇闪逝的光。 通往老区的路要经过一段高速公路,高速口不到两个街区的地方车流排起了长队,严重堵塞,关钦看了看表,不到八点,没多长时间就要早高峰了,进老区的路会更加难走,他让小郭下去看看情况。 没一会儿,小郭急匆匆坐回来,抱怨运气真背,前方出了交通事故,道路暂时纾解不开。 几个人一筹莫展地等在车里,前面的车纹丝不动,很长一段时间过去,车身半米都没开过,眼见早高峰临近,关钦耗不下去,提出更改线路,抄小道去老城公安局。 “头,更改押送路线好吗?都报备了呀。”小郭质疑。 关钦回:“总比晚强吧,九点到九点半,不能再晚了,再说是市区,不会出什么大事。” “要不……打电话给老城公安局?跟他们解释一下情况。”吴迪出主意。 “听我的,抄小路。”关钦这个人大多挺随和,但到了犟的时候劝也不动。 岳念廷看了他一眼。 吴迪转动方向盘,一点点错车,最终,车头掉转,向一个右转的道口开去。 ** 小道路窄,大多穿插在居民楼周围。 经过一个24小时便利店,岳念廷注意到关钦突然一僵,身体大幅转动,扒着车窗回头看,脸完全贴在上面…… 岳念廷狐疑着微侧,错开角度一同看去。 窗外,便道上一个男孩站在外卖车前,他一身送餐外卖的制服,摆弄着有企业标志的头盔,正在认真地系脖颈上的勒带,不过交错而过的匆匆一瞥,男孩半侧的脸和纤瘦的身形让岳念廷心头蒙上一层朦胧的熟悉感。 关钦却瞪大了眼睛,一直注视他,头随着车边的少年向后摆动,被岳念廷捕捉到了他眼里一抹闪现的惊喜…… 直到再看不见,关钦才坐正,发现岳念廷正在端详他,忙咳嗽两声尴尬地掩饰他的反常,岳念廷收回目光,耳边传来吴迪的骂骂咧咧: “这他妈搞什么?!出门没看黄历吧!” 前方百米外,就在街的尽头一辆白色SUV不偏不倚地横在路口,堵住他们的去路。 这是走小道以来最偏僻的一段路,除了这辆车和他们的警车没有别的车,路边也不过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走动。 岳念廷俯下身,眯着眼,透过前窗仔细去观察前方的情况…… 七人座的白色SUV,福特,本地车牌,看不出任何奇怪,却就是不偏不倚地横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央位置。 岳念廷的表情从疑惑,震惊到猛然恍悟,他一把抓上关钦的胳膊,铐链随之发出不小响动,他大声吼道:“走,快走!这不对劲!……掉头!快开啊!!……” -- 第5页 车内充斥着这个人的喊叫,关钦立刻做出反应,向吴迪喊话让他马上掉头。 吴迪从呆滞中回神,手脚并用地变换档位,调整方向,车头迅速掉转,他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身箭一般地直冲出去,发出轮胎刺耳的摩擦音,就在警车驶过前方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奥迪从交叉的道路中飞驰而出,像是精准计算过的,奥迪的车头狠狠撞向警车的后尾…… 冲击力巨大外加本身飙高的时速,吴迪使出浑身解数,竭尽所能地牢牢控制住车身,没让车辆翻转,在道路上平行滑动了几十米,打了半圈多后,路边的一根电线杆阻挡了警车的失控,车终于停下来了。 车身多处损毁凹陷,发动机熄火,一侧车门完全变形,无论多么糟糕,至少稳在了地上…… 车里的人个个呼吸急促,汗流浃背,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气,开车的吴迪甚至开心地笑出声,不过几秒间隔,又一次猛烈的冲撞凶狠地袭击过来。 一辆银色的雪佛兰从侧后将警车撞飞,惯性使得警车头向前插1入路边的一条窄巷,就像孩童手里随意摆弄的玩具车,狠狠地塞入一条缝隙,力量野蛮毫无怜悯。这一回警车再无法控制,在后面雪佛兰的顶撞下,车头将住宅楼的一侧砖墙刮出深深的一条凹槽,车冒着烟侧翻在没有摄像头的暗巷里。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 第2章 水从头浇下,更多的直拍脸部,岳念廷本能地张嘴倒抽一口气,清醒了。 鼻中窜入一股尘土混着血腥的呛人气味,耳边是虚弱的呻吟和零件掉落的声音,睁开眼,外卖送餐的亮眼制服突兀地出现,头盔下一张熟悉的脸越来越清晰…… “韩小毅?你怎么会在……”岳念廷头部遭受剧烈震荡,耳鸣大作,他咬着牙晃着脑袋,极力摆脱失控的晕眩感。 韩小毅显得特别慌张,他眼眶泛红,布满水汽的睫毛用力眨着,扔掉手中倒空了的矿泉水瓶,手忙脚乱地使劲把岳念廷往车窗外拉:“岳叔叔,没时间了!我待会跟你解释,他们马上就过来了……怎么拉不动啊?!” 警车侧翻,摔得几乎只剩残破的骨架,前盖冒烟起火,岳念廷用力扣动座位上的安全带卡槽,却卡住弹不开,他一只手臂架在车窗边沿试图往外钻,韩小毅拉松安全带帮忙,却最终因为手铐脚镣的链子缠着无法逃生……岳念廷摆头四处找寻,发现不远处有一根铁管,他让韩小毅拿过来。 把铁管攥在手里,找准位置狠力砸向卡槽,几下后,咔嚓一声带子松掉了,韩小毅惊喜地看着岳念廷,他注意到这人左半身殷红,看不清伤在哪里,胳膊软软的,他顾不上这些,半个身体探进车内用尽全力将他抱着往外拉……忽然间,手上一沉,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又拖回去,岳念廷也是一惊,手极力扒住车窗边缘,两人同时往下看,岳念廷的小腿被关钦一只手死死拉住,蹭了不少血在上面。 这人半睁着一只眼,竭力说话:“……不许走!岳念……廷,你是……嫌疑犯……” 警车侧翻的状态让关钦沉在底部,一根尖状凸起物穿透他的右肩骨,牢牢把他钉在那里,他半张脸都是血,本来勉强用一只眼看,此时肿胀的另一只眼也大睁开来,他震惊地望着车外韩小毅的脸,表情定格,只有嘴唇一张一合,用微弱的声音念出韩小毅的名字…… 韩小毅怔了一下,此时巷口两边同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目光只在关钦脸上匆匆扫过,继续关注岳念廷,拍着车提醒他:“快啊!岳叔叔,来不及了!……” 岳念廷挣扎了几下,关钦的手始终纠缠在他裤子上,无奈之下,岳念廷再度坐回去,他脱去看守所的马甲,撕下衬衫的一块布料,一边为关钦包扎一边飞快地对他说:“你听着,我不跑在车里就是一起死,你坚持住,闭上眼不要睁开,装死说不定能逃过一劫,脱险了我一定回来,跟你一起回看守所。” 韩小毅晃着脑袋去看两边巷口,急得跳脚,手啪啪地怕打车窗让岳念廷快点爬,关钦终于放手,岳念廷借着韩小毅的力量从车窗逃出,两边围堵过来的人此时已经很近了…… 找不到更好的藏匿地点,岳念廷被韩小毅搀扶着躲进暗巷一侧住宅楼的杂物房内,这间杂物房距离现场不远,或许是用来堆放垃圾,外面由砖头堆砌出一圈矮墙,岳念廷贴靠在门口一侧的墙边,韩小毅跑去里面查看逃生出口,发现唯一的门被锁死后他垂头丧气地回来。 岳念廷安慰地对韩小毅笑了笑,拉他在身旁,拿过一直紧紧攥在他手中的那根铁管,用胳膊护着他,他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去…… 外面四五个人,个个拿着家伙,有的头套半摘,有的完全露出脸,岳念廷看得很清楚,其中两个后腰别着枪,他们用木棒敲打警车,一脚踹倒停在警车旁的外卖自行车,自行车轰然倒地,刺耳的金属噪音让韩小毅心里猛地一抖,他往岳念廷那边靠了靠,害怕地闭上眼睛…… 有人讲话,嗓门很大:“都别躲了,我看见你们了,这个巷子能多长,一亩三分地,更何况你流了很多血,血滴滴答答地也藏不住啊,快出来吧。” 说话的人用眼神示意两边,很明显他们发现了这个杂物房。 -- 第6页 韩小毅吓了一跳,急忙去查看岳念廷的伤势,刚才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喘口气,没能好好看看这个人,果然他另一侧相当糟糕,血全透了,整条胳膊像一根面条软趴趴地垂下,韩小毅惊恐地去扯岳念廷的衣服要看……对方冲他摇了摇头,叫他不要这么做,随后,岳念廷找好角度握住铁管一端,做好应战的准备。 很快,门被一脚踹开。 岳念廷抡起铁管制造突袭,那人没料到岳念廷手里有武器,条件反射地用胳膊去档,顷刻间爆出一声痛苦哀嚎,其他人见状一起扑过去……岳念廷把铁管轮得飞起,两个人硬抗着去卸他武器,其他人偷袭他的伤处,岳念廷把一个人踹倒在地的同时,被另外两个人牢牢按在墙上…… “行了,打什么啊,都是自家人较个什么劲!” 说话的人从外面进来。 这人身上一件铆钉加铁链的浮夸机车夹克,手里拿着一个恶鬼面具,他搓着鼻子,走路大喇喇的架势。 此人笑眯眯地来到岳念廷面前,岳念廷喘着气看他,躲在旁边的韩小毅吓得面色煞白,他鼓足勇气跑到岳念廷面前用身体护着,抖着声音说:“……你,你……别动……他……我,我可报警了……” 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这个人放声大笑,拍着韩小毅的脸:“小兄弟,报什么警?没看见警车在那里躺着吗?” 他随手一推,韩小毅就被扒拉到一边去了。 扫了眼两边一个摁住岳念廷肩膀,一个扼住脖颈的兄弟,他郁闷地砸了下嘴,上手一把揪过岳念廷的头发,固定他的头,摊开自己的右手放在对方眼前,让他看清楚…… 手掌下方,一排条码式纹身,下方是一串阿拉伯数字。 岳念廷盯着它看,嘴中无声念数,突然他双目大睁:“你是……阿沐的人?” 对方惊喜万分,抱着岳念廷激动地在他脑门猛亲两口:“瞧瞧!我操!你瞧瞧!……连大哥的小名都叫得这么亲切,这他妈还能不是一家人嘛?!都怎么回事?!放手啊!……”两边的人还在纳闷中,被夹克男猛地推开,对方亲昵地去搂岳念廷的肩膀:“真不亏是我的岳叔!他妈的棒棒哒!来来来,跟我回去!……对了,我叫袁庆喜,给大哥办事的,现在大哥正守着一桌接风大宴,眼巴巴等着咱们呢!” 岳念廷先是愣了,随后报以微笑,夹克男也笑,大伙全都跟着嘿嘿嘿,只有韩小毅一脸懵逼,不停地看着他们。 笑着笑着,岳念廷忽然收敛神色,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袁庆喜脸上。 声音骤冷,像被冰冻过一样:“你他妈撞警车就不怕把我也撞死?” 手下人全都一惊,一窝蜂地围了上去,袁庆喜摆手示意没事,他不怒反笑,揉着通红的面颊:“打是亲骂是爱,是岳叔太爱我了……”他嘟起嘴,显得可怜巴巴:“岳叔,您可千万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啊!谁让您车上有三个警察呢,我得先把他们搞定了……没事,没事,大哥知道我冲动,家里专门给您备了大夫候着呢,咱回去好好养伤行吗?我给您赔不是了,求求您原谅我……” 袁庆喜扭腰甩屁股的巴结讨好样换来岳念廷鼻中重重一声冷哼,他把手中的铁管咣当一声扔在地上,扶着左胳膊向门外走。 后面人一个个跟着,有人拉过韩小毅。 推开门走入巷子,此时巷口两端围满了人,隐约的警车鸣叫音从远方传过来,袁庆喜让每个人把面具戴上,他也捂着恶鬼面具向停在巷口外的SUV走去。 岳念廷特意没去看警车,却听到袁庆喜朝后面打了个响指,有人拿出枪,飞快装上匿声筒,对着车内连开数枪,隐匿的枪声动静极小,跟几粒石子打在沙堆上差不多,哔哔的几声细音让岳念廷难受得闭起眼,捏紧了拳头。 看到这一幕的韩小毅完全吓傻了,他迈不开步子,停在那里一下下重喘,有人揪着他甩在袁庆喜的面前。 “这个呢?”动手的人问。 对方一脸不耐烦:“弄死啊。” 大口径的匿声枪筒顶在后脑,韩小毅除了全身不能自已的大幅颤抖以外无法做出反应,就在他双腿发软即将跪下去时,一个力量把他拽起来,脑后的异物感消失,耳边是岳念廷低沉的嗓音:“不需要,他以前是我看守所一个小兄弟,要不是他,我得被你们玩死,”咬字又重又狠,足见他怒气斐然:“今天你们的杀戮已经够重了。” 袁庆喜一怔,随后挑起大拇指:“都说岳叔慈悲心肠,今日一见真是不假,”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对方放开了韩小毅。 袁庆喜豪迈地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嚷了句:“走!任务完成,咱们打道回府喽。” 为岳念廷准备了一顶帽檐宽大的棒球帽,给韩小毅带上黑色头套,几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他们上了一辆白色SUV后,消失在前方路口。 第3章 “岳念廷出事了。” 飞机晚点,刚刚落在跑道上滑行,谢明义打开手机,听完一窝蜂的讯息留言后,他告诉李峰这句话。 李峰就坐在他旁边座位上,他的手机也在响,同样收到了一条丘陵警车遭袭,警员两死一伤,嫌疑犯失踪在逃的特大新闻推送。 “确定是他?!”李峰一惊,声调很高。 谢明义点点头。 -- 第7页 “真他妈服了!喝口凉水都能塞牙,运气太背了!不就晚点一个来小时就出这么大事?!”李峰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最是个炸药桶脾气,点火就着的烈性体质,更何况这次的事足够严重,谢明义没多说什么,伸手从行李箱取下提包:“行了,去丘陵看守所再说吧。” 李峰叹了口气,挎上双肩背跟在后面。 他俩这一行的目的地原本是丘陵市老区公安局,就在三天前,有一段可疑的音频被匿名寄到了那里。 这是一条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录音,电话两端的人声都被做了声效处理,内容涉及218毒案中一次买卖双方的毒料采购,经过声道的分析比对,其中一方与岳念廷的声音样本高度吻合。 老区公安局刑侦审讯的设备资源位于丘陵市各分局前列,而证据本身也出现在那里,将岳念廷异区羁押过去就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理所应当的事。 当然,谢明义心里很清楚,他们走这一遭的真正原因绝不仅仅如此。 音频里提到了一种新型毒品‘凌霄’,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全国再度悄然兴起的一种烈性冰毒类毒品,相比以前,它的纯度更高,成瘾更快,富有“凌云之上,九霄之外”的美誉。 毒品‘凌霄’正是谢明义手里的这个案子。 而另一个更加关键的原因则是…… 岳念廷。 “岳念廷”并不是真名,而是一个卧底的化名,这个人真正的名字叫邢文,是一名在编的缉毒干警,218制毒案中他功勋卓著,是谢明义手里最顶级的一张王牌。 如今,王牌莫名失踪,我方人员死伤惨重,这个开局很是不利啊…… 自从走进丘陵市看守所副所长的办公室,谢明义就一直板着脸,不怎么说话,更是不笑,李峰看了他两眼,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副所长身上。 “你们的车出来前有什么异常吗?任何细节都可以。”李峰问。 副所长摇摇头:“没有……我调查过一切正常,都是按流程办的。” “警车为什么没有按既定路线行驶,而是绕道走?” “据说是因为原定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造成交通堵塞,为了不耽误时间临时决定的。” “临时决定?”李峰皱眉:“不应该上报吗?” “是啊,应该是这样的,但或许是考虑到当时路况和押送时间问题……总之,我们在内部已经展开讨论,具体情况还是要等调查的结果,”副所长客气,话却有撵人的意思:“两位云港来的同志,还有什么可以配合你们办案的吗?” 不硬不软地碰了个钉子,李峰看向谢明义,对方露出难得的笑容,声音温和:“张副所长,受伤的那位警员现在脱离危险了吗?可否告知在哪家医院,我们想跟他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张副所长点点头:“他醒了,现在在总医院住院楼六层,你们不要给他太多压力,先养好伤再说。” ** 李峰看过这人的个人资料,也问过大夫手术情况和现在问话的可能性,答案是可行的,可即便如此,当他和谢明义走入病房时,还是被这个人身上裹得像木乃伊似的一层层纱布条和一大堆监护体征的仪器连接线吓了一跳。 走到床边,李峰小声叫他名字,缓缓地摇动这人肩膀:“关钦,是关钦吗?你能睁开眼睛吗?……” 动了动眼皮,对方睁开眼睛,相比身体其他部位,他的脸只是有些淤青和划痕,是唯一没被纱布包裹上的。 他茫然地看着他们,迷惑中带出些被打扰的恼意:“你们……是……谁啊?” 望着重伤的关钦,李峰有些不忍心,他长话短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们是云岗禁毒局的,这是我们的警员证,”亮过证件,他接着说:“我们是来询问你一些关于警车遇袭的事。” 关钦眼神一变,很警觉:“你们……想知道什么?” 李峰和谢明义对视了一眼,这一回谢明义开口:“关钦,你有没有看到袭击你们的人,他们几个人?岳念廷他……” 听到这个名字,关钦反应变得相当激烈,一双眼狠狠地瞪向谢明义,眼底被怒气烧得通红无比,像是要喷出火一样,李峰看到他的拳头紧紧攥住,捏得咯吱作响。 谢明义一怔,随后停下来,他靠在床边低头搓着手,好一阵没说话,就在李峰等不下去时,谢明义开口讲话了。 “岳念廷是被他们劫走了吗?” 不但关钦,这回连李峰都是瞪大了双眼。 “劫走?是接走吧,“关钦阴冷一笑,他愤怒地紧咬牙关,脖颈的大筋一耸一耸:“他们就是一伙的,里外串通,劫车的计划早他妈布置好了。” 这个结论太过大胆,而从现场唯一目击者口中说出就更让震撼的效果翻倍叠加。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峰脱口问出。 “我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不信吗?那你们还问我干什么?滚出去!”关钦毫不客气。 谢明义不在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关钦的手以示安慰:“关警官,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袭击你们的人,还有其他人在现场吗?” 关钦小动作莫名变得多起来,睫毛止不住地颤抖,掩饰地将目光快速移往别处,病床上的胳膊抖动了一下,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指头在微微动作…… -- 第8页 注意到对方两个人都在低头看自己的手,关钦态度强硬,声音很大:“没有,谁也没有!我没什么说的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你们出去吧。” 谢明义没再继续,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李峰离开病房。 当人影消失在门边时,关钦渐渐松开自己的手,一枚黑色的纽扣始终被他握着,因为握了太久,上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 回到酒店,李峰往桌上甩了两包烟,把烟灰缸摆到两人中间,打火机嗖地一下扔到谢明义手里。 点完烟,李峰率先讲话:“我看你心里有数了,怎么想的,说说吧。” 手上夹着烟,谢明义摆弄桌上的烟盒,反问他:“先说说,你对关钦怎么看?” “他一定有问题……”弹着烟灰,喷出不少白雾,李峰回道:“根本没说实话,他对咱们有隐瞒。” “嗯,跟我感觉差不多,但有一点他说对了,”谢明义吐出一口白气,说得很平和:“这是预谋,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劫持。” 李峰惊异地望向他。 “根据现场口供,共有三辆可疑车辆曾经出现那里,”说着,谢明义用烟盒当做警车,将打火机摆在二十厘米开外的位置上模拟当时的情景,他敲打火机,告诉李峰:“这就是饵,现场说是一辆本地牌照的白色SUV,警车发现异样后掉头……第一辆车撞过来,”谢明义弹了下烟盒的后屁股,用手控制烟盒旋转到既定位置,找准角度又猛弹了一下:“第二辆……” 这一次谢明义特意用了巧劲,烟盒不偏不倚正好进入电话机和水杯之间的夹缝中。 李峰眉头深锁:“这太玄乎了,这条路是堵车后随意选择的一条路,具有随机性啊。” “没错,在我研究地图和当时路况后,我就开始怀疑……”谢明义特意停顿,眼中露出精光:“那起封住警车去路,造成交通堵塞的车祸很可能也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他们知道当时只有出事的那一条路可以更快地到达老区公安局。” 半坐桌边的李峰突然后背绷直,他跳下来在屋中踱步,摸着下巴:“如果你说对了,一切都是计划,那么岳念廷呢?……难道他真的跟他们串通一气?” “这么说还太早,不能下定论,”谢明义捻了几转,把烟头灭掉:“不过,有一件事或许成功了。” “什么事?”李峰不解。 谢明义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岳念廷很可能已经进入他们内部,卧底成功了一半。” 这句话比任何的结论都要来得劲爆,李峰大脑胀痛,他已经全然跟不上谢明义的思路了。 “老谢,能照顾一下像我这样的凡人吗?”李峰无奈地揉弄额角:“你……你到底咋想的啊?” “我也说不清楚,没有确切证据,只是一种感觉,”谢明义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儿童携毒案,警车遇袭案,我总觉得它们之间有着某种关联,很可能……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那为什么说是一半?还有一半呢?”李峰急急地问。 “另一半就靠天命了。” 谢明义垂下眼,面色深沉。 “一个在花名,一个在丘陵,全国各地搞事情,光咱俩怎么行?人手严重不足,没法办案啊,”他跨前一步:“老谢,你可得赶紧动起来成立专案组!” 谢明义转回身,笑得讳莫如深。 这种故作神秘的欠抽表情,李峰最知道了。 就在李峰恨得牙根痒痒用手点谢明义时,对方告诉他,在回宾馆的路上刚刚接到局里的通知,专案组已经特批下来了,行动方案即刻拟定上报。 “我操!……”李峰惊喜交加,夸张的表情没维持几秒却消失不见,面容一点点地沉下来,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支着大腿,头垂得很低,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阴郁模样。 对于李峰情绪上的大幅转变,谢明义很困惑:“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李峰没理他,拿过烟猛嘬起来,不停吞吐,谢明义环着胸,就这么干等他。 “案子就要开始了……他是不是又要跑到岳念廷那里跟他一起干啊?!就不能让他歇歇吗?!”嗓子被烟熏得泛哑,李峰语气很重:“218案他付出够多了,你就忍心再让他呆在一线出生入死啊?” 谢明义起初有点懵,随后明白了,但他故意问:“你说的是谁?” 李峰翻了个白眼:“装糊涂是吧?还能是谁?周铮!!” 尾音咆哮,怒气四溢。 周铮是李峰心头上始终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 他俩一个警校毕业,学长学弟的辈份,差了整整四年,没能在学校里碰面,却在同一个局子同一个科相遇了。 俩人都被分配去了云港公安局禁毒科。 李峰认识周铮三年,做了他三年的搭档,周铮在一线当特情,李峰在后方做内应,搭了三年的对,也悬了三年的心。 李峰可真不想把那句电影里的经典台词“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变成现实。 “老谢,就不能随便找个由头把他开除出公安队伍啊?”李峰咬牙切齿:“再不济我找人卸他条胳膊,弄断他一条腿让他下来!” “竟说这不着四六的话!”谢明义不耐烦地嚷嚷:“是你能管住他还是我能劝动他?!218案他功劳不小,我这连升三级的奖励都没能让他动心归队,你让我拿他怎么办?!”大喘了口气,他平静一些:“别在这瞎操心了,我看岳念廷拿他当个宝贝疙瘩似的,还能亏待他?” -- 第9页 李峰看了他一眼,把头扭过去。 “行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周铮你别管了,”谢明义坐回沙发:“多想想案子吧,等回到云港挑一些骨干,尽快敲定组员,开案情讨论会,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尽快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汇报上去。” 李峰身体又扭了六十度,后背冲着谢明义。 谢明义砸嘴,瞟了一眼他,说:“这样吧……周铮既然在一线,你就还做他的搭档,单线负责跟他联络,最大程度保护他,我这边给你批准,全力支持你。” 李峰明明很高兴,却劲劲地转过脸,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完,脑袋被哭笑不得的谢明义一巴掌呼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还是李峰疼他,下一章大周出场。 第4章 “有目击者称,发生在本市附云道与大名路交口的严重车辆相撞事故,其中一辆是警车,根据本台记者走访,该警车的号牌系丘陵市看守所一辆警用配车……” …… 小星搬起重重的一箱货,跟着前面的人往超市货架走,刚迈出两步,一头撞在周铮硬邦邦的后背上。 眼冒金星鼻中酸辣横行,可小星腾不出手去揉,憋着泪气得大声叫嚷:“干什么呢?!会不会走路啊你?!……” 后面的话含在嘴里,眼前的人直愣愣地盯着超市收银台上方的一台小型电视,像个断了电的机器人,眼睛一眨不眨,他手里抓着箱子边沿,屏幕的光反射在他眼底忽明忽暗…… 小星有些发愣,歪着头顺着周铮的视线看过去,电视上还在报道车祸现场,穿插着播出当时路人拍摄的实景视频…… 呆愣时,周铮弯腰放下箱子,正好搁在小星脚边,堵着他的路。 这回小星可真急了:“哎哎哎!没到地方呢,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啊?!……”说着放下箱子,上去拉扯对方,周铮推了他一把,没理会,边脱工作手套边向银台走去。 值班经理正在点货,听到他俩在闹忙转过身,周铮已经把手套和脱下的制服放在他眼前,说了一句:“我辞职。” 经理犯懵,像他们这种繁华地段24小时便利店,三班倒的店员流动性比较高,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却从没见过早上还稳稳当当来打卡,活干一半就要辞职走人的。 他张着嘴猛眨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挎起背包,周铮推门发出的叮铃声让值班经理猛然回过神,他几步追出去。 到了外面,他一把拉住眼前移动的黑色背包,周铮早上是穿着超市制服来的,此时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T恤,他头发不短,发稍过耳,嘴唇向下抿得很紧,半垂着睫毛,眼角压得细长,回头侧身的角度让整个人显得更加孤僻冷峻,如同冬日里的一块万年寒冰,摸一下都冻得扎手…… 经理赶紧松开背包,他听到周铮的声音,不怎么友好:“什么事?” “啊……工资,工资还没结,算到今天?”值班经理咽下一口唾沫。 “不用了。”说完,周铮紧了紧背包,消失在超市的转弯路口,留下经理一人在风中凌乱。 ** 这家超市位于丘陵东大街最显眼的旺铺底商,对面两个街口过去是一片平房民居,走在胡同的小巷里,周铮注意到有个民宅小院,窗户外搭建成简易的小卖部,一个收费的电话座机摆在那里。 他走过去,给了小卖部老板20块钱,拨通电话。 “请问,是……是丘陵看守所吗?”电话接通,周铮刻意装得有些怯懦。 “对,什么事?”对方声线老成,年纪不小了。 “岳念廷是不是在你们看守所?”约莫有了些底气,吐字顺滑很多:“我是他一个亲戚,可以探视他吗?需要走什么手续啊?” 那边顿时无声,然后是物体摩擦的音色,话筒像是被人用手刻意捂住,周铮听到极力控制音量,细小却还是透过来的吵杂声响,很显然,那端不止一个人在说话。 他立刻挂断,拿起背包就走。 ** 压低帽檐,周铮快步往庆福小区走去,这个住处离丘陵看守所很近,地铁5分钟,公交10分钟,步行半小时。 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卧室整理衣物,将必要的物品一件件塞入背包,一切弄好后,周铮给房东打了电话退房,将钥匙留在茶几上。 他回头环看了一遍室内,确认无误后,伸手去拉房门,一个人影冒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人双脚交叠,两只手臂随意撑在门框处,像个人形十字架堵在门口,他笑吟吟地面对周铮。 见周铮从惊愕吃惊到极度厌烦,沈辉故意对他挤了一下眼,他自认五官中眼睛最漂亮最有魅力,放电功能一级棒。 “小帅哥,哪儿去啊?” 这张脸,这个笑,还有那只小眯眼,周铮简直不能再熟悉。 自从218制毒案告破后,为了能离关在看守所的岳念廷更近一些,周铮打着零工以距离为优先落脚,在岳念廷关入看守所第三个月,他生日的那一天,这个人打着岳念廷信任的亲朋挚友,替他送生日礼物的旗号出现在周铮的世界里。 从那一日起,沈辉就像一颗被人嚼烂了的泡泡糖,粘度十足地贴在椅座上,周铮就这么眼瞎地一屁股坐了上去,从此进入噩梦模式,即便粘腻拉丝地站起来,屁股上白色污迹却怎么也去不掉。 -- 第10页 下班门口等他,休息日敲他家门,即便周铮下楼扔个垃圾都能碰见他,甚至有次下班回家,沈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家客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嗑瓜子。 他告诉周铮,是他早上出去忘锁门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周铮辞职搬家完全消失,却在签了新房租合同后的第十天又看到了这张面孔,他就在他二层窗户楼下,双手插兜,仰着脸,笑得恣意妄为。 这已经是第三次搬家。 看着沈辉佯装无辜的表情,周铮冷笑一声,反正这房子已经退了,他用不着顾虑他。 往左边跨步,沈辉闪到左边,迈到右边,沈辉又在右边等他。 周铮把包拿下,拎着背带对他说:“给我让开。” 沈辉当然不听,还得寸进尺地往前跨了一步,直贴向周铮的脸,鼻中的热气喷了上去。 周铮吓了一跳,往后退。 沈辉正好迈进房内,他把门关在身后:“岳念廷出事了。” 字咬很沉,少有的正色。 周铮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说他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沈辉翘起一侧眉毛,奇怪地问:“新闻是报了车祸,可没说是他啊。” “我给看守所打过电话,岳念廷不在那里,他们行为反常,正试图捕捉我的位置……”见沈辉一脸讶异,周铮继续说:“岳念廷失踪了,所以他们在排查所有有关线索。” 沈辉吹出一声口哨,对周铮表示惊叹。 “岳念廷在哪里?你知道么?”周铮问。 沈辉一愣,苦笑:“干嘛问我啊?我又不是卜凶问吉的神算子,往哪知道去?” 周铮眯着眼瞄了他一会儿,把背包甩在肩上,绕过沈辉去开门。 胳膊被一把抓上,沈辉无奈:“丘陵再小也有五十万人,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更何况他也不一定还在丘陵。” 周铮“啧”了一声,想甩开对方的爪子,却被沈辉顺势擒住手腕,像变魔术一样,一条看去像计步器的黑色腕带贴在皮肤上,一种凉凉的感觉,沈辉自顾自地为周铮戴上…… “这什么?”周铮嫌弃地抬高手臂,不让沈辉得逞。 “哎,你别动啊……”刚扣上的卡扣又开了,沈辉拉过周铮的腕子:“这个可以监测你的心跳,记录你的情绪,最重要的是……”他笑得眉眼弯弯:“它还有GPS定位功能。” 周铮又要挣脱,对方不许,强抓着他:“你听着,车祸出得蹊跷,老岳很可能在那上面,他失踪了,下落不明……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大震前总会有反常异动,这是一个道理,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把腕带卡扣咔啦一声弄好,沈辉睨了周铮一眼:“再说,老岳只要安定下来肯定会跟咱俩联系,他又不会不要你,你急什么?” 周铮猛地收回胳膊,用力瞪他。 沈辉笑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脸:“宝贝,我出去办点事,你在这乖乖等我回来,听到了吗?” 周铮皱着眉,推开他,用手背擦脸。 对方不在意,开门前给了他一个飞吻,走了。 等人影消失,周铮抬起胳膊,解下锁扣,把东西扔到地上,挎上背包推门出去。 ** 附云道靠近老区,是一条极偏僻的两车道马路,被大名路贯穿形成两个十字路口,东边这一个路口较大,西边那个就小很多,没有交通灯,没有摄像头,车祸发生在西边小十字路口过去几十米外的一条更为狭长的小巷之中。 巷口路面狼狈不堪,车身部件铁皮残骸,各种废管碎渣散落各处,足见事故的惨烈,巷口往深延伸,墙皮砖瓦大面积损毁,一地的土块碎砖跟建筑工地一样,里面是一大滩血迹……此时,警方的黄色隔离带被拉出一个长方形,将事故现场全部包围其中。 街头巷尾驻足了很多好事的人,你一团我一簇围在隔离带前交头接耳,伸脖向里张望。 周铮站在人群最里面,和警方忙碌的取证现场仅仅隔了一条警戒带,等到警方人员完成勘验收拾装备离去,几名环卫工人也结束打扫后,周铮走进曾经的犯罪现场。 路面的杂物被尽数清理,却抹不去上面深深的车轮胎印,撞击的速度和力度太猛,车轮压得很深,周铮绕着痕迹走了一圈,蹲下来仔细观察,将现场车轮的印痕和之前看过的片段视频在脑中逐一回放拼凑,拿出一个小本和一支笔,大概画出了撞击过程。 或许是精力太过集中,周铮咬着笔头,目光刚从本上移开,一个强烈的视线让他猛地回头…… 眼前,没有异样。 人群自发地渐渐散去,留下几个没事的市民三三两两在那闲磕牙。 周铮放好笔和本,背上挎包,沿着大名路一直向东,走到大一点的十字路口上。 他在视频里看到过,曾经有一辆白色SUV停在他站的位置。 即便发生过车祸,时间还是下午,这个路口仍旧车少人稀,空旷宁静,更何况那是在一个普通休息日的早上。 周铮凭感觉四处查看,路口偏右一个白色停车线内,一辆私家车引擎启动,打出左灯,缓缓驶离。 车开走后,在里侧便道的台阶边沿,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滚在那里。 周铮走过去,从包里拿出塑料袋,隔着把它捡起来。 -- 第11页 东西不大,颜色纯黑却反射出暗蓝色的光,他看不出什么材质,上端开口,形状纤细,像是一个特质的小瓶子,周铮对着瓶口闻了闻,气味不同寻常,呛鼻辣眼,却有种奇异香甜。 就这么一下,周铮感觉脑子一阵犯晕,像是什么东西在额头轰然炸裂,太阳穴被冲击得一下下钝痛。 他立刻屏息,拿离瓶子,闭着眼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根据经验猜测,这应该是种刺激性的违禁品。 东西劲大,克制着晕眩感,周铮扶着旁边的电线杆,突然,又是那种怪异的视线感…… 周铮飞快回身环看四周,一个黑影从余光中一闪而过,消失在身后的小区。 周铮回过头,把瓶子放入背包,一侧背包带挎在肩头,继续向前走。 事发地跟庆福小区完全反方向,反正周铮也没打算回去,他慢悠悠地闲逛着,经过一个热闹的菜市场,人不算少,都是下班来买菜的,周铮走走停停,蹲下来在地摊上挑选苹果,拿在手里掂了掂,跟摊主讨价还价,俩人正说着,周铮突然站起身,拍着身上说钱包忘带了,目光趁机向后扫视…… 身后,一个平头男子极不自然地慌忙转身,背对周铮跟那边的摊主询问价格,买东西掩饰。 周铮放下手中的苹果,对摊主笑了笑,说了声抱歉,起身走开了。 前面是一条小路,路口挂着一个咖啡店的招牌,上面箭头指路里面,咖啡杯上香气袅袅的图案让经过此处的人总想要小憩一下。 周铮的背影就消失在招牌的拐角处。 平头男加紧步伐快速跟上,转过去却是孤零零一条小路,一个人都没有,咖啡店大门紧闭,链锁垂挂,上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今日停休。 平头男惊了,往里又跑了几步,晃着脑袋极力寻找什么,直到一个冷硬的东西抵在他后脑才让他彻底僵住。 “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周铮举着枪,枪口摩擦头皮的声音让对方不寒而栗,周铮选的小巷幽静偏僻,短时间不会有人过来。 平头男哆哆嗦嗦地举起双手:“我……我谁也不是,就,就是受人之托,你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告诉我,谁让你……”周铮话说一半,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完全无声了。 平头男忐忑地等待,见没反应,他乍着胆子一点点回头去看。 身后人影双重,站着两个人,周铮后脑也有一柄枪口抵着,那人拿枪的姿势,抬着胳膊的角度跟他如出一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平头男眼中露出窃喜,松弛下来的笑容让周铮意识到后面的人是他的同伴,很可能就是那个指使者…… “把枪给我。” 音色粗糙低沉,沙砾一样从嗓子冒出,听着很苍老。 周铮没动,没做出反应。 枪口更深入地往前推动周铮的头,周铮只得向上抬胳膊,平头男感觉到头后轻松了,忙转身将周铮的枪卸下,高兴地扔给同伴。 耳边响着枪械移动的脆音,周铮估计这个人正把他的枪往腰后面别入,他听到他说:“举起双手,趴到墙上。” 枪始终没离开后脑,周铮一步一步被挟持到墙边。 他背对着,将手贴在墙面。 后面的人开始从腋窝向下摸着,细致地搜身,胸口,侧身,腰际,一直到裤子皮带,手像条小蛇一样放肆地钻入上衣,潜进T恤里…… 皮肤上冰凉的手指触感让周铮浑身一个激灵,他恼羞成怒,顾不上地回身向那人反击,眼前的脸让周铮比刚才更加震惊,反应更大…… 单眼皮,眼角上翘,笑起来形成弯弯的弧度,嘴咧得很大,削长的下巴让笑容看上去漂亮甜美,活力四射。 是沈辉。 第5章 当沈辉这张脸出现时,周铮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他手里的枪。 果然,枪不是真的,只是一把黑色的塑料水枪,里边还有点水,能像小孩撒尿一样喷出水来。 这把玩具手枪是沈辉在集市上专门挑选的,口径比一般水枪稍大一点,即便如此,枪口地方也有个喷水的嘴,只要稍加留心,是绝不会上当的。 说不清是岳念廷出事搞得他神经紧张,还是平头男的反应完全误导了他,周铮竟然毫无察觉,他一点不想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而是把满腔怒意全部发泄到了沈辉那里。 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周铮二话不说抡起胳膊上去就是一拳,他下手毫不留情,拳头的力度和速度前所未有,沈辉心下大惊,竭尽后倾,擦边躲过了,不过稍微蹭上一点皮,脸上就是一道划痕,沈辉吃痛皱眉,他上手摸了一下,指肚上显出些许红迹…… “卧槽!你不至于吧?……”话音未落,周铮的鞋面已经出现在沈辉眼角的水平方向。 周铮侧歪身体,摆出漂亮的流线型,脚比头还高,带着杀气劲风踢过去。 沈辉来不及躲,无奈地用右臂接下来,他不敢硬碰硬地上,顺着周铮的冲击力向后倒,周铮上去连发数招,沈辉勉强防守,嘴里不停地解释:“周铮,别冲动啊,你听我说……我就是跟你逗着玩玩玩!!我靠!……你要弄死我了!……”沈辉左躲右闪疲于招架,打得他手脚抽筋,眼看快要支持不住了…… 事实上,他俩之前不是没动过手,头一次见到沈辉,周铮就没拿他当好人,两人从客厅打到厨房,又打回前厅,拆了一屋子的家具,像龙卷风过境一样,要说拳脚功夫,周铮是正经八百,根红苗正的警校派系,底子属于正规军那一套,沈辉的路子就比较邪性了,他不按章法出招,剑走偏锋的招式有时冷不防能让周铮吃大亏干瞪眼。 -- 第12页 就在沈辉自觉不行,被周铮连连攻势搞得穷途末路时,他郁闷地“啧”了一声,猛地转身冲刺双脚踏向墙面,像是攀岩走壁的忍者在墙壁上走了两步,纵身一跃凌空翻了一圈,稳稳地落在周铮背后,这种在跑酷中才能看到的高难度动作让周铮目瞪口呆…… 不过短短几秒,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沈辉一把从后面抱住周铮,一手一只地牢牢抓着对方手腕不放,他比周铮高出半个头,贴在他耳边说:“我真不是有意的,就是爱逗你,你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是啊,是啊!大辉哥是……是让我保护你……”平头男此时蹦出来,刚才两人打得太激烈,他怯怯地闪在一边,此时见局势控制了才敢冒头:“都特么怪我太笨了!本来是跟着保护你的,结果倒让你把我当坏人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大辉哥了,我向你道歉!我错了,真错了,全是我的错……” 平头男双手合十,高举过头,一个劲地给周铮赔不是。 怒气像是缓和不少,怀里的身体不再对抗,沈辉尝试地把手松开一点点,周铮猛地挣脱开来,一把推开他:“你为什么能找到我?我根本没带你的GPS。” 沈辉用下巴指了指墙边的背包:“我还放那里一个。” 周铮脸色一变,拿过来四处翻弄,在侧边的口袋中发现了一枚纽扣大小的定位装置,很明显,只有在庆福小区的住处他们说话时才能有动手的机会。 周铮气得又要抽他。 这回沈辉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地抱着头:“这不是怕你把我GPS扔了,想多塞一个备用嘛,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会,总不能老守着你,想先找人跟着,等我腾出空再接手……” 沈辉确实跟周铮提过,他对周铮这种无微不至的保护不为了别的,就是帮老朋友岳念廷的忙,是岳念廷本人拜托他这么干的,周铮没兴趣鉴别他话里的真伪,只是单纯地不想这个人靠近。 没有一丝暖意,周铮就这么冷冷地睨着沈辉。 沈辉绽出粘人的笑,撒娇般地往周铮身边一点点贴过去,对方转身离开,被沈辉眼疾手快地搂住肩膀,神秘地低声道:“有一件事,只要我说了,你一定不会再对我臭脸了。” 周铮撩起眼皮,看他。 “岳念廷有消息了。” ** 这句话太有效力了。 接下来,周铮像被灌了迷魂汤乖乖跟着沈辉,对他形影不离。 沈辉跟平头男结了服务费,把周铮的枪妥善安置好,他打了一辆车,带着行李前往丘陵国际机场。 按照这个人所说,他那时之所以离开庆福小区,是去核查岳念廷留给他的讯息。 他们两人的联络方式极为隐蔽,是由暗码,电邮,加上中间人进行传递,一环套一环,互相关联牵制,复杂却安全,作为终端收信者,他必须亲自跑一趟去验证讯息的真实性,周铮皱眉听完,质问他为什么在庆福小区时不说明白。 沈辉的意思是,信息没有验明之前他自己都拿不准,更何况是透露给周铮,万一讯息有误或是人为制造的陷阱,不但空欢喜一场还有可能惹祸上身,让周铮陷入危险之中,这种太过冒险又得不偿失的事他不会去做。 对周铮,他要万无一失。 沉默后,周铮问他,岳念廷说什么了。 托着下巴,沈辉看似懒散,实则专注地去看对方,“他让我带你去找他。” 周铮语气波动,字咬得很急:“他在哪里?!” 沈辉对他勾了勾手指,周铮凑过去一些,对方不满足,一下子搂过他的脖子,手绕过肩头,大胆地揉对方的耳垂。 让沈辉没想到的是周铮的耳朵看着单薄,耳骨很硬,下面的耳垂却很厚实,玩起来手感绝妙,软绵绵的。 耳朵被捏得发烫,周铮没反抗,默默忍着。 沈辉笑眯眯,贴在他耳边:“老岳早不在丘陵了,他在缅甸。” 答案一听到,马上推开沈辉,不喜欢却不能翻脸,这一点周铮很明白,此时此刻这个人是他跟岳念廷之间唯一的连接点。 周铮急急地问:“怎么过去的?没事吧?他现在安全吗?” “你用得着担心他吗?”口气透出些许嘲笑和不爽,沈辉觉得自己过了,看了一眼周铮,把目光放到飞机窗外,那里是缎子一样清透的蓝天:“老岳是我见过最有掌控力的人,都快成神让我膜拜了,你有什么可怕的?” 周铮一怔,他拉下帽檐,静静地闭起眼睛。 是啊…… 他怎么可能受伤?让自己不安全。 总是一副自信必得的样子,唇角微微上浮,那种淡然的浅笑,让人安心又舒服,他的手很大,掌心很暖,皮质粗糙,握着却足够有力度…… …… … “这位先生,您要咖啡还是果汁,或者其他饮料?” 一个甜美的女声传过来,将脑海中刚刚勾勒出的人影打得七零八落,周铮猛然坐起身,戴着帽子尴尬回道:“不……不用了,谢谢。” 空姐职业地笑笑,去问旁边座位上的沈辉,沈辉要了一杯橘子汁。 餐车走后,沈辉饶有意味地看着他:“这么想岳念廷啊?” 周铮身体向下出溜,极力贴靠飞机内壁,又把帽子向下压了压,即便如此,沈辉依然看到帽檐下一张红扑扑的脸,潮热一直延伸到后脖子和耳朵尖。 -- 第13页 轻笑了一下,沈辉喝着橘子汁,听到周铮问他:“你跟岳先生怎么认识的?” “先生?”沈辉嚼了嚼这两个字,这是第一次从周铮嘴里听到他对岳念廷的称谓,看来两人也没那么熟啊…… “当我傻啊,想从我这套话,打听你心心念的‘岳先生’?”沈辉笑得别有深意,贴近周铮:“门都没有。” 推开对方,保持一臂距离,周铮气鼓鼓地把脸面向窗边,身体完全转过去,留下一面黑压压的背影。 沈辉嘴角翘得更厉害,他居然觉得周铮有那么一点莫名的…… 可爱。 ** 飞行时间并不长,三个半小时,之后从缅邦的昆纳机场坐上大巴,几经换乘,来到边境线上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巴蒲。 整个村庄掩在一片浓郁的绿色之中,从高山环形山路俯瞰下去,叶大花艳的热带植物将尖尖的瓦砾房顶衬托出一种强烈的异域风格,村庄靠南零星几栋别墅,后身临海,一望无际的细软海滩,碧水蓝天,浪花一层层拍打在礁石上,海鸥低空掠过,发出一声声清澈的鸣叫…… 在门口做了手续,出租车直接把他俩送进别墅区。 村庄建于山坳,天生静谧,密林环绕的别墅就更加与世隔绝,车绕山而行时周铮就已经把所有入眼的地形全部铭记在脑子里…… 这里说是一个村庄,当地人却很少,多半是互不相识的外来游客,特别是别墅区,隐秘闭塞,对藏匿大有好处,别墅一边傍山,一边靠海,进山有自然屏障,过海有一条长长的独立码头,一旦出现意外不至于穷途末路。 车在一栋别墅前停好,周铮下来,从沈辉手中接过背包,第一个看见的就是老陈。 老陈,陈国生,柳安杵县人,从样貌上看岁数不小了,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据老陈说,从前是有个儿子,二十岁那年拿着砍刀找他爸要钱还赌债,被陈国生卸了刀一顿毒打,把儿子活活打跑了,从此再没回来过,以前他常跟周铮说,要是儿子有他一半懂事,天涯海角他也给他寻回来。 究其意思,是拿周铮当他半个儿子,疼到心坎里去了。 见到陈叔,周铮相当高兴,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 一旁的沈辉眼都看直了。 听到周铮叫他,陈国生先是一震,手中浇花的喷壶直接甩出去,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把抱住周铮,狠狠去拍他后背,激动地说:“回来了?!太好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啊!” 老陈高兴得眼角湿气弥漫,周铮也被感染了,他垂下头睫毛眨动,微微笑着……煽情不到半分钟,老陈突然厉声:“你谁呀?”没等沈辉张嘴,他立刻把头转向周铮:“他谁呀?” 周铮愣愣地望着老陈,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一下子将陈国生拉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沈辉,对方也愣了,满脸困惑地问老陈:“岳念廷没跟你提我吗?我跟他说了,这几天就把周铮送过来,他不可能没交代啊。” “交代啦,说送人的是个男的,活的。” 这话听着刺耳,沈辉沉下脸:“没说名字?” “说了,沈辉。” 老陈记性很好,名字说得贼快。 “我就是沈辉。”对方答。 老陈白眼一翻:“我说沈辉,你就叫沈辉,我要说李辉呢,你是不是得叫李辉啊?” 沈辉没见过这样的:“你问我了吗?是你先说我的名字……” “谁先说不是说啊,我让你先说你就不叫沈辉了?我先说你也得叫沈辉啊。”老陈梗着脖子,强词夺理。 “我操!你他妈钢精转世,脑有病吧!”沈辉撸袖子,上去要拽陈国生的衣领,周铮挡在他俩中间隔开距离,对陈国生解释:“陈叔,他是沈辉,名字没错。” 狠狠瞪了沈辉一眼,陈国生理都没理他,拽过周铮往里面走,沈辉两步抢在他俩面前,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指着老陈鼻子开骂:“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压根没见过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我天生最讨厌小鼻子小眼尖下巴的长相,跟个狐狸精似的,就他妈看你不顺眼不行吗?”老陈冷笑一声,把沈辉推到一边,拖着周铮进屋去了…… 留下沈辉杵在那里干瞪眼。 ** 别墅很宽敞,上下三层,典型热带气候的装修风格,像是一座豪华版的木屋,窗户很多也很大,幔帘飘荡,露台外竹椅凉桌,清波荡漾的一池温水,两本杂志翻开倒扣在水池边,松软宽大的浴衣垂挂椅背,下摆掉在瓷砖上,长长的系带浸泡入池水中…… 移开目光,周铮飞快扫向其他地方,包括二楼三楼一个个房间。 老陈拿来各色茶点小吃,托盘塞得满满当当,周铮直摆手,他刚要张口问什么,被陈国生塞了一杯白开水,抢白地告诉他,岳念廷没在别墅,去海边散步去了。 好歹喝了几口,周铮急匆匆地一抹嘴:“那我去看看。” 他放下杯子,三步两步跑出门。 沈辉拉着行李刚进屋,听到他们的话,拿上一件衬衣就要跟过去,被陈国生一把拦下来。 “你干嘛去?”他上下打量沈辉,睨着他手里的衣服。 “海边风大,我给他拿件衣服,要过去还得穿过整片树林……”沈辉探头去看,目光不离周铮的背影。 -- 第14页 “他三岁小孩,还是你是他家大人啊,这地方能有多大?你站高一点就能从这头望到那头,”陈国生不屑地呛他:“再说了,有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 沈辉瞪了对方一眼,挣脱老陈的手,独自走到前院、他看到一个通往三楼露台的户外楼梯,上去,从那里放眼看…… 果然,一片树林后的无垠大海尽收眼底。 沈辉点起一颗烟,喷出的白气很快在嘴边消失,海岸上周铮从上向下的大头身影不断移动,很快钻入大片茂林之中…… ........ ..... 热带的树林其实并不好走,看上去不过小小一块,进到里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遮天蔽日,繁杂茂盛,走不好很容易迷失方向。 周铮不至于找不到北,却很讨厌在这种环境下徒步行走,地上的树根藤蔓,土洼高地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不舒服。 不少蛇爬在地上,缠绕树干,周铮随手拾起一根像样的藤条,驱赶这些东西…… 忽然,右边的树叶猛地窸窣大作,一只灰皮的肥屁股野兔三蹦两蹦跳出来,或许人来得不少,它不怕生,一双长长的绒毛耳朵来回转动,两粒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望着周铮。 与它对视了一会儿,周铮渐渐浮出笑容,他蹲下来,用藤条逗它。 灰兔歪着脑袋慢慢蹦跶,像是要靠过来,却在下一秒慌不择路地一下子蹦走了,周铮立时警觉地站起来,那一瞬间,一只手臂突然出现在自己胸上,一个力量从后面将他环腰抱住…… 一股熟悉的味道霎时笼罩全身,大脑的信号太浓烈了,连周铮自己都惊异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蓦然僵硬的肌肉骨骼和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转过头。 岳念廷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岳老大的气场简直没法比啊 第6章 周铮不是没想过,面对岳念廷,特别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见突然看到,那个瞬间总有什么让他难以控制,例如狂跳的心脏,喘不过气的胸口,过电一样发颤的手指…… 他想过,却想不清楚。 周铮反常木纳的行为让岳念廷看了他一眼,手臂向下来到腰际,将整个人完全圈入怀中护着,一脚踢开半尺外一条在地上蜿蜒爬行,色彩斑斓的蛇。 蛇来自周铮身后,受到外力攻击本能地在枯枝烂叶里蜷缩翻滚了几下,调整方向迅速溜之大吉。 “怎么了?受伤了吗?”岳念廷没松开腰上的手,另一只去拍周铮的脸颊,吸引他的注意力。 动作很轻,带着温度的掌心触碰皮肤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烫,周铮被刺激得猛然回过神,他立刻后退拉开距离,跟对方保持正常间距,头稍稍低垂,有些不敢看他。 “我没事,岳先生……就是没看见有蛇。”没来由的紧张让周铮深吸一口气,他开始厌烦自己了。 岳念廷不在意地一笑,为了松弛气氛,他顽皮地朝那边树根下的洞穴撇了撇嘴,示意周铮看过去。 洞穴内蠢蠢欲动,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出来,一侧耳朵压在洞里,另一边已经直愣愣地冒出洞外,像个探测信号的雷达随着声音左右转动,很快整个头出现了,它灵活地抖动小鼻子不停嗅着什么…… 当肥硕的屁股从洞口一扭一扭出来时,周铮认出来是刚才那只胖胖的大灰兔。 岳念廷蹲下来,嘴里打出声音,捻着手指头逗兔子过来。 小家伙比刚才快多了,撒开丫子蹦蹦跳跳直奔岳念廷脚边…… 周铮瞪大眼睛,像是见到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根本合不上嘴。 摸着兔子柔软的皮毛,岳念廷对他说:“你以为刚才跑掉是怕我?它是怕那条蛇。”说完,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小截胡萝卜,喂给兔子吃。 岳念廷前臂肤色最深,手背,腕子一直延伸到卷起的衬衣袖口,大片裸露皮肤被晒得发黑,偏暗的色泽让手臂看起来没那么粗,清晰匀称的肌肉线条上覆着依稀可见的淡蓝色血管…… 周铮看得有些发愣,他也蹲下来,侧着头打量起岳念廷。 他要比以前消瘦了些,身形却结实不少,在看守所每天操练日照下,领口位置一圈界限分明的晒痕,衣领遮盖下的肤色淡去,脸上却晒黑了,线条五官显得收敛立体,让他身上那股自然流露出的成熟味道发散到极致,他现在勾起嘴角,像个孩子一样地笑,用手指试图去摸兔子咀嚼进食时不停抖动的三瓣嘴。 咬掉最后一节萝卜头,灰兔转过身屁股冲他们,周铮愣了下,收敛神色,他把声音压到最低,贴在岳念廷耳边问:“岳先生,您为什么会在这里?车祸时您是在看守所的警车里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该操心这些,不用去想。”岳念廷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抹去胡萝卜的汁水。 “我没任务吗?”周铮急急跟着站起来:“那您让我来是要……” “周铮,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岳念廷打断他,离他很近,微微附身贴合他耳廓,轻声说:“把自己吃胖点,你太瘦了。” 热气余温不止,周生下意识地捂着耳朵讶异地注视岳念廷,在没让自己变得更加窘迫前尴尬地侧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浅浅笑着,岳念廷拍拍周铮后背,说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转转,看看这地方。 -- 第15页 ** 218贩毒大案告破后,从几名嫌犯口中得知他们的毒源均来自境外,这一点已被证实,而根据可靠线报,一家注册于缅甸,名叫光耀的大型跨国贸易集团被牵涉其中,岳念廷作为卧底,蛰伏在218案中长达三年之久,他一直没有离场,在案子审理过程中,以贩毒集团重大嫌犯的身份拘押在丘陵市看守所…… …… 车祸是怎么回事?与光耀是否有关?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暴力劫持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劫狱’?如果是后者,谁劫的?谁制定的计划?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的目的是什么? …… … 周铮满脑子的问题层出不穷,但岳念廷告诉他不要想不要问,他就一个字都不会再提。 两人逗兔子的地方离海边其实很近了,拨开宽大的芭蕉叶,像是用画笔精心调出的纯色涂抹在周铮眼前,那种极致的蓝一下子塞满了整个视野,阳光照耀,泛白的沙滩映得灼眼,一切都是那么明亮。 从密闭沉暗的树林乍然进入阳光充足的夏日海滩,周铮遮着眼睛适应光线,岳念廷拉过他在海滩上跟他散步……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岳念廷无非问一些家常问题,诸如,是怎么过来的,这一路累不累,你们几点到的,肚子饿不饿之类的……岳念廷问什么,周铮就顺着答什么,嘴巴张张合合,话却没一句过脑子,目光始终无法克制地瞟向岳念廷那一边…… 周铮发现这个人真是相当适合海滩这样的背景,他身上穿着一件清透的浅色衬衫,扣子开到胸口,露出圆弧的背心领口,海风将头发自然打乱,衣角乱舞,衬衫紧紧贴合在身上,散发出一种写意潇洒的自在感觉……岳念廷右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手肘随意弯曲,另一只垂在下面,周铮看到腕骨上戴着一条深褐色链绳,手绳模样很旧,干净却泛起毛边,仔细看还有磨损破溃的地方…… “绳子旧了,我再给您重新编一个吧。”周铮突然这么说。 对方停下,楞了一下,对周铮笑:“不用,这个挺好。” 说着,目光下垂,扫了一眼周铮的左腕…… 那里,同样有条红色的手绳。 周铮这人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编手绳,在一线执行任务前总爱编这玩意,任务越是凶险难料,他越是编得浑然忘我,拿他的话说,只有这个能让他气定神闲,否则慌得一逼,能吓出尿来。 岳念廷腕上的这一条是周铮送给他的,礼尚往来,关在看守所的日子里,岳念廷照着他的这条编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让沈辉给他作为生日礼物送过去。 他是第一次摆弄这些东西,反复拆编了好几次,理论上要比周铮编得丑得多。 “喜欢吗?”他问,目光停留在手绳上。 或许是受到明媚海滩灼热日光的影响,周铮绽出少有的大大笑容,嘴咧到耳朵根,对岳念廷说:“可喜欢了。” 对方狠狠揉了他头发一把,放下时无意间碰到周铮的手臂,周铮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胳膊上的低温让岳念廷吓了一跳,他赶忙握上周铮的手,果然像刚在冰箱里冻过一样…… “冷啊?咱们回去吧。”拉着他,岳念廷转身折返,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他。 一声“岳叔叔”音色清脆悦耳,听起来年轻稚嫩,周铮猛地抬头看去…… 一个男孩从树林那边招着手跑过来,他也穿了一件清爽的短袖T恤,只是颜色比周铮的明亮许多,海边耀阳下亮丽的色彩把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几近透明,他很瘦,个子不高,脸却圆乎乎的,浓眉大眼,像个瓷娃娃一样对岳念廷笑得可爱,从里到外泛着活力,一股青春洋溢的劲头。 周铮一时间觉得他有些面熟。 来到近处,脸上欣喜的笑容化为埋怨的蹙眉愠怒,男孩的脸也板起来:“岳叔叔,海边风大,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呆这么长时间多冷啊,怎么不想着多带件衣服?” 或许注意力只集中在岳念廷一个人身上,男孩旁若无人地要将手臂上挂着的单衣搭上去,他踮起脚尖,刚碰到右边肩膀,就被岳念廷用左边的手快速抓住,衣服没怎么搭上,他对男孩温和一笑:“没事,我不冷,麻烦你还专门为我跑一趟。” 男孩报以微笑,露出两颗虎牙尖:“嗨,这有什么。” 周铮先是看岳念廷,目光集中在他的右臂,直到现在那只手还在裤子口袋里,他总觉得刚才他的动作有点怪,却一时琢磨不明白到底哪里别扭……随后,视线落在男孩脸上。 陈国生并没跟他提起别墅还有外人,周铮了解岳念廷,知道他本身喜静,又因为卧底的身份敏感特殊,他的府邸只会是最亲近的人,男孩毫无预兆地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不仅让周铮大为困惑,更激起他的本能反应,他开始露出戒备的神情。 拉过周铮,岳念廷为两人介绍:“小毅,这是我的老朋友,叫周铮。” 韩小毅相当大方,好奇地眨眨眼,伸过去做出握手的姿势:“周哥好,我叫韩小毅,可以跟岳叔叔一起喊我‘小毅’。” 韩小毅看着年龄不大,个头也不高,一只小小的身形却有一个大大的酒窝,周铮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算是给了回应,他转头问岳念廷:“走吗?” 对方点点头,三人向林子后的别墅区走去。 -- 第16页 韩小毅的步子迈得很合适,速度也刚刚好,恰好可以跟在岳念廷旁侧,自然而然地跟他走一起。 低头看着前面两人沙滩上并排的双双脚印,周铮有些发怔。 ** 回到别墅,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沈辉和陈国生一人一个地盘,煎炒烹炸,煮炖清蒸,热闹得跟某五星级酒楼后厨似的,更让周铮惊诧的是两人此时亲密无间,一团和气的温馨景象。 不但再不恶语相向,互不待见,两个人最大程度地表现出互相吹捧,彼此钦佩的功力,陈国生擅长粤式风味,煲出的汤被沈辉赞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锅琼浆玉液,沈辉最会做各地小吃,炸出的什锦蔬菜卷被陈国生夸得像吃到满汉全席一样,周铮张口结舌,看得后背阵阵发凉。 见厨房门口来了三个人,沈辉谁也没理,一路小跑地来到周铮面前,他手上托着一个小碟子,蘸着里面的酱料把捏着的虾球往周铮嘴里送,说:“你先尝尝这个,张嘴,刚出锅的可好吃了……” 周铮没照着做,下意识地伸过手要去接,被沈辉用胳膊肘挡了一下,他不让他动,说他手脏,说话时虾球的金黄外皮已经抵在周铮嘴上了,温度适口,周铮张口咬进嘴里,细细嚼着发出一两声‘还不错’的呜呜声…… “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手艺,”舔着嘴往下咽,周铮颇有深意地瞟向陈国生那边:“拍马屁巴结人的手法也不错,投其所好,很有驾驭力。” 陈国生毕生钟爱烹饪,可以秒杀他任何其他喜好和三观,加上他极为主观任性的待人方式,只要入了他的眼,不太可能再被拒之门外,这一点周铮很清楚。 “少捧我,那不是也没把你给搞定吗,”沈辉不屑地浅浅一哼,又去拿了一个香芋薄脆,在另一个颜色偏浅的蘸料碟中反复摆弄,沾满了酱汁就要往周铮嘴边送,这回周铮摆着头躲,说一会儿再吃,对方不同意,嚷嚷着:“一会儿不好吃了,趁热吃最香……” 在周铮厌烦发火前陈国生先忍不住了,呵斥他们都堵在厨房干什么,不许玩弄食物,饿了先洗手去,饭马上就开。 韩小毅脆脆地答了一声“好嘞”,先离开厨房,向卫生间走去。 沈辉耸耸肩,放下手里食物时正巧捕捉到岳念廷投在他俩身上的目光,那目光泛沉,有一段时间了。 见沈辉看过来,岳念廷摆出得体的笑,对他说:“沈辉,看见我不先跟我打招呼,过了点吧?” “老岳,好久不见啊,”沈辉笑起来:“还是这么健壮硬朗,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我永远十八。”岳念廷回道。 沈辉笑得很大声,要去拍岳念廷的右肩,周铮亲眼看见这个人身体僵了一下,有躲掉的冲动,沈辉的手最终没能落下,被陈国生一嗓子吼住了,骂他们说了不动,在厨房寒暄个屁啊。 几盘菜托在陈国生手里,像演杂技一样匆匆往外走,让他们都别傻愣着,赶紧跟着端菜一起来,吃饭了。 第7章 大家随便坐,却坐出习惯的次序。 韩小毅自然地坐在岳念廷右边,陈国生在他对面,招呼新来的沈辉和周铮入座。 周铮坐在岳念廷另一侧,沈辉狗腿地挨着陈国生。 韩小毅搓着手,面对一桌子丰盛美食跃跃欲试,声音透着兴奋:“哇~~真是太幸福了!这么多好吃的,谢谢陈叔,也谢谢……”他略欠头,向旁边做出询问的意思。 “我叫沈辉。”对方回答。 韩小毅笑起来,一对酒窝配着一对虎牙很可爱:“还有沈哥哥,辛苦你们了,”可能是太饿了,看见没人动筷子,他不好意思地怯怯问:“可以……吃了吗?” 陈国生拿起筷子,吆喝他们:“都吃啊,最讨厌做出饭来干瞪眼,相个什么面,快动筷子!” 开场语彪悍却下饭,周铮看到韩小毅拿过手边一个稍大的白瓷盘,美滋滋地夹了不少青菜,特意躲着油腻荤腥捡了少许瘦肉,再用勺子将软软的蛋羹放在盘子中央,一盘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菜好看又好吃,周铮本来以为他是要自己吃,却稳稳地摆在了岳念廷的面前。 周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他俩。 岳念廷没什么过多表现,似乎很适应这种服务,他对韩小毅笑了笑,用左手拿起筷子,手指不自然地夹紧,见他僵硬地夹起东西送入自己口中,周铮冷冷开口:“你右手怎么了?” 没有敬语,口气改变很大,低头喝汤的沈辉不由一愣,他抬眼看他。 陈国生也感觉到了,插嘴:“念廷就是伤着右胳膊了,没多大事,周铮你先吃饭……” “受伤为什么不早说?!我看看……”周铮不管陈国生,要站起来,却被韩小毅阻止了,他语气很急:“周哥,你先让岳叔把饭吃了再说吧,他右胳……”像是看见什么,韩小毅猛地站起来,不管不顾地上手去扯岳念廷身上的衣服,衬衫扣子没怎么系,领口大敞着,随便下拉就能看到里面的绷带几乎缠了半条右臂,白色纱布外除了上过药的黄色斑块,依稀可见渗出的红色血迹…… “岳叔叔,怎么流血了?!早上包扎时不是还好好的……”韩小毅脸上现出忧色,为了看清楚,他一边说着一边去解剩下的扣子,要为他脱下来,岳念廷嘴里说着没关系,身体却很配合…… -- 第17页 椅子猛地被拉开,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音,周铮一把拉过岳念廷的左胳膊,声音很沉,不容拒绝:“走,跟我上楼看伤,你卧室在哪里?” 力道不小,胳膊被抓得很疼,因为过度用力指尖透出隐隐的白色,岳念廷从手指顺着向上看,一直到周铮饱含怒气的脸,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他的唇角微微上翘,有种笑的感觉,他仰起脸:“楼梯左边第二间。”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前一后拉着上了二楼。 韩小毅显得很沮丧:“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自从那日丘陵惊心动魄的车祸后,韩小毅一直留在岳念廷身边,一来是照顾他身上的伤,二来是他也去不了哪里,韩小毅很明白是岳念廷收留了他,把他的命保下来,否则当天他脑袋就会被开洞,跟警车里的人一样惨死,对于岳念廷他知之甚少,却也明白这个人的世界不是他可以窥探的,他处事谨小慎微,一句不敢多问…… 陈国生安慰他说:“瞧你说的,没事啊,你别往心里去,周铮就是跟念廷久了担心他而已,一会儿就下来,你先吃吧。” 沈辉坐在那里,垂下眼,缓慢地用勺子搅动自己面前的汤。 ** 二楼房间不少,左边第二间面积尤为大,几乎是其他房间的两倍多,两扇门,是个套房。 周铮一上楼就注意到了。 岳念廷坐在床边,等周铮观察完房内的结构布置后,他正视他投过来的目光,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让韩小毅看不让我看?”周铮往前一步,趾高气扬。 对于周铮口气上的转变,岳念廷向来安之若素,他不爱强迫他干什么,包括怎么跟自己说话,都是随他喜欢高兴。 坐在那里,他看着他,从下向上的角度,眼里是对方仰起的下巴和不高兴的样子,岳念廷毫不避讳地开口:“给我脱衣服。” 怒气上头,直到这会儿周铮才醒过味来,他犹豫地愣在那里。 像是故意的,岳念廷把衬衣脱到臂弯,左手探进自己贴身的背心里:“来啊,我脱不了。” 狠狠捏了一下手,周铮觉得自己真是够了,这有什么好胆怯的,他跨步走到岳念廷跟前,脱掉他本来就松垮的衬衣,周铮这时才真正看清楚,半条大臂不仅缠满了纱布还波及到右肩头的位置,背心下半个前胸也被一同包裹住了……因为想继续脱掉背心看里面的情况,周铮一只腿蹭在岳念廷大腿外侧,压住床沿,身体贴合过去,双手绕到这个人后背,像是一种拥抱的姿势,他翻着背心边沿问:“能抬胳膊吗?” 对方皱眉,显出难办的神色。 “骨头伤着了?”周铮没有收腿,就这么半跨在床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岳念廷摇摇头:“关节错位,肌肉撕裂,有点炎症,就是疼,抬不起胳膊。” “不对啊……”周铮猛然想起来:“树林里你救我时不是两个胳膊都用上了……”没说完,他怔怔地看向岳念廷肩头由于伤口开裂渗出的大片血迹。 这人笑了下:“没事,你别担心。” 岳念廷有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疤,周铮知道却没亲眼见过他受伤,跟他办218大案时他一根汗毛也没掉过,可这一回这人却伤得不轻,还因为自己伤势反复了。 低下头,心里很不舒服,耳边是岳念廷的声音:“这个套间是我和韩小毅一起住的,一人一间。” 周铮猛地抬头。 “你的房间安排在离我最远的地方。” 如果说前一句他没懂,这句是真的懂了,周铮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犀利。 他知道,没有理由岳念廷是不会说这些的…… “丘陵的车祸,这个别墅,包括很多事有机会我会跟你说清楚。”岳念廷一手托住周铮的后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正说着,门口有人敲门。 门没锁,把手随之转动,沈辉把脑袋挤了进来:“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赏个脸下楼吃饭吧,陈叔压不住火了。” 周铮迅速站好,离开床边。 岳念廷让周铮先下楼,他要跟沈辉说几句话。 ** 关上门的一瞬沈辉感到了不寻常。 虽然岳念廷并没摆出过分的表情,周遭空气却变得凝结沉重起来。 沈辉拉过一把椅子,倒坐在上面,咬着手背凸起的骨节,等待对方开口。 过了很久,岳念廷说:“谢谢你把周铮安全送回来。” “卧槽!你吓死我了,跟憋大招似的,还以为什么事呢!”沈辉呼出一口气,从身上摸出烟,咬了一根在嘴里,支吾着点火:“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帮你的忙应该的。” 吐出一口白雾,沈辉注意到岳念廷正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的手看,要不是这人不自觉地互捻手指,沈辉真不敢相信他是在馋自己的烟。 “抽一根?”沈辉要把烟盒扔过去。 对方拒绝:“不用,戒了。” 沈辉笑喷了:“你他妈能戒烟?” 在他的记忆中,岳念廷是一天两包的量。 “周铮不让我抽。” 笑容立刻消失,沉默了一会,沈辉问:“你这么听他的?” 岳念廷没继续这个,问沈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烟头上的灰已经叠了不少,沈辉按灭在烟灰缸中:“倒是没接什么活,在你这呆两天回老家歇着去了。” -- 第18页 “留下来吧,条件你随便开。”岳念廷很正色。 沈辉抬头看他。 “我这缺人手,”岳念廷肯定地说:“酬劳不封顶,要多少你随意。” 沈辉像看怪物似的,冷笑一声:“老岳,你知道我啊,我沈辉什么钱都爱挣,就是不杀人,不干亏心事,不碰白粉。” “没让你贩毒,”岳念廷告诉他:“你只有一个任务,适当的时候保护周铮。” 这回沈辉更诧异了:“他有胳膊有腿能蹦能跳,身上还有拳脚功夫,急起来小宇宙爆发跟我都能打个平手,你怕什么?当初你在看守所他在外面你不方便,现在他就在你身边你搞什么?难,难道你?!……”沈辉惊得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 岳念廷疑惑。 推门时,两人挨在床边,岳念廷的手就放在周铮的腰上,衣服被搓起来,露出一小截白白的皮肉…… 再一次在脑中浮出刚才看到的画面,沈辉试探地问:“不会……你俩真搞在一起了吧?” 岳念廷轻笑了下:“我你随便说,敢跟周铮开这样的玩笑,他能把你蛋掏出来。” 沈辉真实认可,发出‘呃……’地一声痛苦音色。 “那为什么?”他眉头紧蹙,不解地探究:“你不告诉我,工资领得多揪心啊。” 岳念廷垂下眼:“周铮他底子不干净,警校毕业,干过三年公安特情,是我拉拢他过来的,以后怕是会有问题。” 不知太过震惊脑袋卡壳,还是真的消化不了,沈辉沉沉地又倒坐回椅子,老半天没说话,最后不知所谓地笑了一下:“老岳啊老岳,我太他妈崇拜你了,你这人格魅力没说的,他这么不要命地跟着你,你也差不多考虑收手吧,钱挣多少是个头啊,听我的别干了……” 沈辉心里很明白,丘陵的这场车祸绝不是好兆头,他黑的白的圈子混得太多,规矩他都懂,不该提的他半个字都不会说。 “你说的对,是该歇歇了,但要干完这一票,”岳念廷问他:“怎么样?可以答应我了么?” 沈辉挠了挠下巴:“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也不只看钱。” “周铮跟你关系不错,你们很合拍,”岳念廷说了酬劳以外的因素:“这个任务对你不会难。” 沈辉露出笑容,手掌打开向上,摊在岳念廷面前,说了声:“成交。” 岳念廷并没跟沈辉击掌,而是走过去一把捏起他脸蛋上的肉,坏坏地笑着。 大坨肉被拉起,脸几乎被拉横了,沈辉极力咬字:“老岳……行啊你,生龙活虎,老当益壮啊……” “滚!你才老。”收手前,岳念廷狠狠拧了他一把。 ** 巴蒲的雨到了晚上才淋淋漓漓下起来,雨不大,却很细密,敲打在树叶上的窸窣声不绝于耳。 这是周铮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躺在床上,他翻过身,头枕在自己手臂上,目光焦距在玻璃窗外由小变大汇聚成的细细雨线上,除去雨声,四周太静了。 这里跟之前与岳念廷一起住过的地方都不一样,除了国别,气候,风土人情这些硬性的因素外,最大区别在于人多且杂,陈国生比他更早追随岳念廷,对岳念廷的双重身份了如指掌,是岳念廷最亲密的心腹,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而自己虽然跟岳念廷的时间也不短了,却始终没搞懂他到底该算他什么人,大概……也就是配合还不错的同行吧…… 把枕头重重砸在自己脸上,周铮觉得他想跑偏了…… 以前只有他们三个,小天地安全可靠,如今情况变了,另外两个他没摸底,毫无信任的条件。 韩小毅住在岳念廷屋里,楼梯最左端的两间房,正对楼梯口是陈国生的,沈辉挑选了陈国生旁边的一间住下,也就是说,楼梯右侧的区域只有他一个人住,还是最后一间…… 周铮忽然坐起身,他匆匆踩上拖鞋,检查门锁窗户,将窗帘紧紧拉上,密不透风,打开大衣柜,翻出他带来的双肩背,摸到最里面的夹层,拿出一个公文笔袋。 笔袋里是几支笔,回形针,便签纸,记事贴一类的文具,他盘膝坐回床上,拿出笔帽造型大一点的一根签字笔,拔掉笔帽拧动,倒出一个SIM卡,又拆掉别的笔取出一个锥子,把手机翻盖卸下…… 弄好后,他重新启动手机,打开浏览器 ,登录到一个宠物交流论坛,给其中一个版主发了个私信,内容是家里的狗生病了,又吐又拉不知如何治疗,在线寻求帮助。 发完,他放下手机,时间不长,一个匿名号码打过来。 第8章 没有声音,浓重的喘息先从电话那端传来,周铮听到这个人极力克制地唤他的名字。 “李峰。” 周铮答应,也叫他名字。 “我……我操!周铮你在哪啊?!”对方声音发着颤,爆出粗口:“我他妈快要找死你了!满丘陵地找你,你跑哪去了?我给你搬过家的三个地方都打过电话,看守所附近房子都排查过,差点把丘陵翻了个遍!……” “抱歉,是我的错,没及时联络你……”周铮眉毛拧成疙瘩,显得负罪感很深:“我在国外,缅甸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那边无声,很久问:“你跟岳念廷一起?” 李峰只是试探的猜测,却得到周铮肯定的答案。 -- 第19页 脑袋嗡地一下,他无法压低音量:“你,你他妈……?!他去缅甸干什么?!怎么去的?警车上到底发生什么了?!还有你!你为什么也去了?!你跟着他跑到那里干什么啊?!” 咬音发狠,周铮知道李峰的愤怒到达极限,他没说话,等李峰慢慢消消气。 粗重的喘气渐渐平静,沉默足有一分钟,那头才开口:“你告诉我,是不是一丁点……哪怕他妈一丁点让你回头的可能都没有?是不是?!” 对方不语,很静。 这边狠狠叹了口气,有无奈,有无语,更多的是忧心:“周铮,你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已经进场了?”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讲过细节。” “这个老东西!”李峰毫不客气:“我不认识他,跟他没打过交道,我不管谢明义跟他什么关系,我就是不信任他!”没等对方说话,他连连炮轰:“周铮我告诉你,你是在编警员,干的是一线特情的活,没有后方的指令擅离职守随意行动,信不信我越过老谢一个报告打给郑局长,你就得滚回来!惹急了我,我他妈什么都顾不上!” “哥,我错了,你别这样……”周铮软下来,还有种腻腻的讨好感觉:“我发誓这真是我最后一次干特情,等完事了,你随便调我的岗,把我按在街道派出所看大门我都乐意,真的无怨无悔啊,我求求你了哥……” 字句变得很轻很柔,说到最后只剩对方均匀的呼吸声。 李峰听过不少人对周铮的评价都是少言寡语,不善言笑,可他从不觉得,他感觉这个人很能抓住别人的点,一到关键时候就跟他软趴趴地发腻撒娇…… “别他妈给我来这套!次次这样,都多少个‘最后一次’了,我要早下狠手,你至于被人砍下去一根指头吗?你摸摸……每次犯险提着脑袋往前冲时你给我好好摸摸!……”李峰气得狂喷唾沫星子。 “痒啊……哥……”周铮小声哼哼。 李峰立时就要发作,被周铮连声哄着:“哥,哥!我答应你绝不做千里送人头的事,一根汗毛都不会让它掉。” “给我呸呸呸呸呸……!”对方激动地连发一串音效。 周铮眨巴眼睛:“我没说不好的啊。” “那也不行,李峰坚定地说:“提都不能提!” “……” “你呸不呸?” 周铮飞快地上下嘴唇撞击,心里默数‘呸’的个数,他知道李峰在这一点特别迷信,少一个都得重来。 满意地听到,李峰声音放沉:“岳念廷的档案安全等级很高,我没权限看,谢明义对他只字不提,我什么都查不到……你就真的确信跟着他能查出当年害你家人的凶手吗?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条路错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吗?”周铮爽快回答,透着笑意:“有你这个搭档,我强大的后援支持,坚实可靠的后盾有什么可怕的?错了就纠正,总能找到对的路。” “臭小子,嘴又抹蜜了。”李峰不再怒气不平,明显声线变柔和。 周铮笑了下,忽然想起来:“对了,这条线我做了多层加密,安全上不会有问题,我房间位置隔绝,活动相对自由,只要小心点,把跟你联络的频次控制好就不会出大事,你放心吧。” “不要大意,你一点差池都不能出。”李峰追着提醒他。 周铮想了想,说:“确实有些隐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两个人?” “说吧。”李峰答应。 “一个叫沈辉,我一会把照片发给你。” “另一个呢?”对方问。 “韩小毅,我没拍他,你一查就能查到。” 李峰狐疑,问这人是谁。 周铮语气浓厚,透着一种冷冷的腔调:“他见过他,他在丘陵看守所呆过,跟岳念廷一个号,管教喊过他名字,就是这个。” “你怎么会……”李峰纳闷。 “我去看守所探视时他就在探视区……”周铮说着脑中回忆,记得当时岳念廷手底下动了小动作,在经过他身边时偷偷塞给这人一盒药,韩小毅烧得红扑扑脸上那个又感激又惊喜的笑容,清纯可爱得让人特别想呵护他…… “乍一看他还真没想起来。”周铮抽搐了一下嘴角。 李峰应下来,他告诉周铮,谢明义把儿童携毒案和警车遇袭案联系到了一起,打算顺着线索一起查,专案组特批下来了,卧底行动代号零川,由谢明义牵头,他为辅,不惜一切力量打赢这场硬仗,这就要大干一场的节奏了。 电话那头浅浅‘嗯’了一声后,再没有声音。 李峰知道周铮脑子被他的话占着,心思没在这里。 “周铮。” “嗯?” 对方注意到李峰。 “案子破了,你最想干什么?” “找你玩啊,”周铮反问的语气:“不是说好请长假,咱俩庆祝散伙可劲地玩吗?” 什么在心里上涌,让李峰不得不停下平静一会儿,他的声音有点抖,却异常坚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地给我回来,听见了吗?” 一声清晰的回应从听筒里传来,李峰淡淡笑了。 ** 烟一口没抽,长长的烟灰垒在烟头上,打完电话就烫到皮肉了,李峰支吾了一声甩着手。 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多。 -- 第20页 没有睡意,也没时间睡,专案组早上的碰头会准时开始,他好歹洗脸漱口,赶最早的一班地铁去往云港公安局。 走进会议室,人都到齐了。 谢明义端着他特有的老旧搪瓷茶缸子坐在右边一排,不紧不慢地徐徐吹着茶叶喝热水,长长的会议桌空了一半,另外四五个人一个挨一个紧巴巴坐在对面,天然地为上级领导制造一种独领风骚的气势。 李峰进来坐在谢明义旁边。 没有太多废话,他让小宋开始播放图片。 随着挂屏亮起,一张张中泰制药集团的总部大楼全景,带有企业标志的集装箱,跨境卡车,乃至董事长武文殊的照片全都呈现在每个人眼前,李峰缓缓开口: “大家都知道,去年震惊咱们警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就是这个218贩毒制毒大案,犯罪分子利用中泰制药集团的跨国平台将大批毒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内地,案子破获后,经过对几名重大犯罪嫌疑人的审讯,以及对证据的研究,证实他们贩卖的毒品大都来源于境外,八成的源头出自东南亚,以缅甸为最大供应地,口供高度一致,据我们调查,均与一个名叫‘光耀’的缅甸大型跨国公司有关系……” 图片变换,有关光耀集团的信息不断显示出来,包括各地的办公大楼,仓库码头,跨境车队和一些高管人员的官方照片…… “按照口供和线索,我们联合东南亚国际刑警积极寻求帮助,不过案子进展十分缓慢,至今没有获得有价值的后续情况,这方面我们确实比较被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架着胳膊,李峰摩擦自己下巴:“你们或许都有些耳闻,最近在花名市和丘陵市分别发生了两起案子,都与毒品有关且十分可疑,一个是儿童携毒案,另一个是警车遇袭案,携毒案中所获毒品成分与我们这案子里的‘凌霄’高度匹配……” 谢明义打断他,让李峰给大家讲讲‘凌霄’。 环顾了每个人的精神状态,李峰解释:“‘凌霄’很有名,干咱们这行的都应该知道,它是一种烈性的冰毒制品,比市面上能找到的纯度都要高,成瘾快,无法戒断,一旦吸食终身脱不了毒,被列为国内重点打击的毒品之一。” 看到大家都在点头,李峰看了眼谢明义,意思是可以继续了吗。 谢明义点点头。 “‘凌霄’这个名字是进入内地后流行开来的,谁起的不清楚,事实上最早是在218毒案收网时的游船上发现的,我们当场截获了一只针剂样品,从中检测出‘凌霄’的成分,那时候国内市面上并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凌霄’来自于218案,来自于光耀。” 话一出口,场面再不平静。 “218案有一名重大嫌疑人,是犯罪组织的骨干成员,他一直被羁押在丘陵看守所,警车肇事案中他也有份,他就坐在那个车里,现在下落不明……”背脊沉向椅背,李峰面色严肃:“警车是在押解取证途中出的事,而丘陵的老区公安局得到匿名音频的日期恰恰就在花名携毒案发生时的那几天,时间轴吻合又蹊跷,而车祸更有被安排的种种迹象,我们大胆地怀疑,它跟携毒案,跟‘凌霄’,进而跟‘光耀’都有脱不了的干系,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同时排查这两个案子的原因……” 在座的全体组员今天是第一次开碰头会,也是第一次听到对案情如此全面的剖析,个个瞪大了眼,满脸惊诧又认真地将目光在屏幕和李峰脸上挪来挪去。 李峰叫了旁边一个警员:“宏伟,丘陵那边你盯得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叫宏伟的这位咬着笔头,拧起眉毛:“看守所没什么线索,岳念廷的探视记录只有两条,人手写的身份证号,位数不对,查不出来什么了……” “关钦呢?”李峰站起来关掉挂屏,结束晃眼的屏保:“他怎么样了?” “还没出院,除了几个所里来的领导慰问过,他没有访客,只有一名护工忙前忙后照料他,我查了一下,那护工没什么问题……李组长,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盯着他吗?” 跟谢明义对视一下,李峰说:“关钦是车祸唯一的幸存者,当时我和老谢第一时间就赶往医院问话……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没说实话,有什么东西瞒着,行了,他就全权交给你了,任何情况随时向我汇报,”说着,转移到其他方面:“车祸现场呢?有什么发现?” 宏宇“嘿”地一声重拍大腿:“头,你要说这车祸不是提前设计好的我都不同意!角度太刁钻了,东西南北甭管哪条路,或远或近多少都能找到一个半个的摄像头,偏偏就那个又窄又深的巷子里没有,车还就他妈被怼进去了……”他大肆感叹,却还给了希望:“除了警车,其他三辆可疑车辆都有照到,我正跟交通部门调取监控录像核查牌照,争取反复多看几遍找找反光点,说不定能从哪辆车的车窗玻璃上映出点影子什么的……” 李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他看向他旁边的宋鸾:“小宋,说说你那边,福利院如何了?” 宋鸾露出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峰哥,你别说,我点不错,相当正!不是之前跟你说过那个福利院出事时正赶上他们院大搬迁吗?人员流动特杂,线索多得要命,不好排查……后来我想起我有个发小一直住在菱湖市,一打听居然就在那个福利院干活!我这一颗心啊全扑到他身上了,让他从内部帮我问问有没有最近可疑走掉的人,你猜怎么着?!” -- 第21页 对方眉飞色舞的架势把李峰逗乐了:“怎么着?” “他跟我说去年十二月底,福利院保洁部来了一个中年妇女,负责院内打扫,修剪草木,呆了一个来月,很快就走了,我从这个女人身上摸到了珍贵的线索。” “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什么样都有,只呆了一个月就被人记住了,她干什么了?”李峰惊讶。 小宋道:“没什么特别出格,就是小偷小摸,手脚不干净,人民群众对自己的财产看得都很紧,人走后再没丢过东西,印象可不就深了么。” 像是嗅到了什么,李峰一愣,认真地听着。 “我查了福利院的临时工名册,多亏留下了身份证复印件……这个女人名叫孟秀梅,祖山县人,有过不少案底,卖淫,寻衅滋事,偷窃什么都干过……” 李峰问:“她常住地址是哪里?” “北化。” 对方清晰回答。 李峰赫然瞪大眼睛。 “你看,你看!……我查到居住地也是这个表情!”小宋指着对方,一副猜对的兴奋表情。 北化市,中泰集团的总部所在地,曾经是218贩毒大案的‘发源地’,警方就是从那里一点点抽丝剥茧,最终智破大案的,当时云港缉毒局218案专案组集中火力向那里开炮,李峰也曾经身先士卒常驻在北化市一段时间。 这个居住地确实敏感。 桌上落下一声茶缸的闷响,谢明义腔调深沉,他转头问李峰:“看来你要故地重游了,你觉得呢?” “必须啊。” 李峰扯了扯嘴角,眼中发出清冷的光。 第9章 跟李峰结束联络,周铮睡不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光大亮,窗帘外透出一片火红,他坐起身晃了晃脑袋,去开窗户。 巴蒲清晨很热,特别是下过雨的晴空,艳阳普照,连帘子都腾着热辣辣的温度。 窗户落地式,直通阳台。 伸展双臂,站在阳台上刚想搞个舒适的懒腰,胳膊却停在空中,周铮看到楼下不远处一对身影在草坪上…… 岳念廷今天穿得很清爽,白色的褂子,袖口刚好可以遮过绷带,一条九分麻裤露出一截脚踝,宽大的人字拖踩在下过雨的草地上有些打滑,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调整了一下靠在阶石上的姿势,眼里噙着笑,去看蹲在他前面的韩小毅…… 韩小毅臀部下沉,腰弯得厉害,从周铮的角度都能看到这人后腰一片白花花的嫩肉,郁郁葱葱的青草被他使劲抓过,手心手背翻动着让露水全粘在上面,他突然回身张开手一下子贴上岳念廷的脸颊,捧着这个人的脸,笑得恣意纯然,阳光在他侧脸和耳朵上勾出一层粉嫩的光边…… 草坪外,依稀印着并排的两双脚印,被蒸发得只剩点点痕迹。 周铮发了下楞,他不想再看,扭过头时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很奇怪,于是神走得更厉害,整个人完全定格在阳台上…… 再把目光移回时正撞上岳念廷投过来的,这人仰着脸注视他,旁边韩小毅朝他大力挥手打招呼。 看了他们一眼,周铮转身,消失在阳台。 厨房里一桌丰盛的西式早餐,陈叔把鲜榨橙汁一杯一杯地摆放好,他招呼下来的周铮,让他入座。 桌边的沈辉已经开始吃起来,腮帮子嚼得鼓鼓的,仰头咕咚咕咚喝橙汁,竖起大拇指,夸赞陈叔的功力了得。 陈国生不满地踢了他椅子腿一脚:“吃倒是够积极,怎么不见你下来帮忙?!不是说好了早晨做你拿手的港式早茶吗?人影呢?还他妈有脸点赞?!” 咽下一口干的,沈晖腾出嘴:“陈叔,我跟你不一样,你年岁大作息规律,我是越到晚上越精神,凌晨才睡早上根本起不来……” 耳朵被揪起一大块,陈国生对沈辉下了狠手:“你知道我多大吗就说我老?再说一遍,啊?你说啊!……” 沈辉随着力道站起来,咿咿呀呀地哀声求饶。 周铮躲开他们那里,在隔着沈辉两个座位的地方坐下,把面包拿在手里,刚撕下一块,岳念廷和韩小毅走进来。 目光下垂,周铮看到两人拖鞋满是水渍,脚上散发潮气,踝骨泛出水珠打湿的亮泽,韩小毅的脚趾上甚至还黏着一根青草的碎叶。 “散步回来了。”陈国生坐下,叫他俩洗手吃饭。 韩小毅显得很兴奋,“陈叔,你说得真没错,下过雨草地可湿了,凉涔涔的,特别舒服!” 沈辉揉着又红又烫的耳朵,瞟了两人一眼,目光顺势拐到周铮身上。 周铮低垂睫毛,一口一口咬着面包。 陈国生催促,告诉韩小毅吃的都在厨房,自己弄去吧。 周铮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餐桌上五个座位却只有四份刀叉和餐食,按理说像陈国生这种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的大管家,自律得有些强迫倾向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怎么会少摆一副碗筷呢? 正想着,韩小毅端着一个两手才能抬得了的长方形不锈钢盘过来,摆到岳念廷面前时,周铮张大了眼睛…… 盘子之所以大,是因为上面放了一个比昨天吃饭时还要大的白色瓷盘,瓷盘上的勺子盛着满满的鸡蛋碎,伴着调味粒,卖相很不错,这样的勺子一共十五个,勺柄向外,摆出好看的勺子花,旁边一个精巧的盐罐,是怕吃着淡可以随时加盐,果汁的玻璃杯有些水汽,被加温过,另一个圆盘里两三片烤面包散着扑鼻的香味,一片被均匀涂上果酱,一片只有黄油,另一片什么都没有。 -- 第22页 为岳念廷准备好,韩小毅将餐具体贴地摆在他左手边,事实上,以他这种细致入微的做法根本用不着这些。 拉开椅子,坐到岳念廷旁边,韩小毅笑着说:“岳叔叔,吃吧,溜达了一早上一定饿了。” 岳念廷坦然地道了声谢,拿起其中一个勺子放入嘴中。 沈辉托着腮,饶有兴味地观赏眼前两个人,声音懒懒的:“小毅弟弟,你要再这么伺候下去,等你岳叔叔的伤痊愈,右手也废了。” “为什么?”韩小毅有些吃惊。 “肌肉损伤要靠康复训练才能恢复,要动才能好,你们白天黑夜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什么活都不让它干,”插起一块苹果,沈辉咬在嘴里,说后面的话:“你告诉我它要怎么好?” 或许真没想到这一层,韩小毅大吃一惊,他转头看向岳念廷,露出些无措的慌乱。 韩小毅坐在沈辉旁边,离他很近,沈辉凑过去,声音却不足够私密,说的话别人也能听到:“我问你……要是岳叔叔想玩点花样解决一下那方面需求,把他右手搞废了你帮他啊?” 韩小毅像是没听懂,一脸困惑。 沈辉坏笑,做了个上下活动的手势。 对方脸嘭地一下迅速燃烧,红得要爆炸,根本不敢抬头看沈辉…… 一声刺破耳膜的强烈剐蹭音骤然而起,周铮把刀叉砸在碟子上,拉开椅子转身就走,沈辉赶紧去拉他的胳膊,嘴里说着:“干嘛啊?逗着玩的,你认什么真……” 话没说完,周铮毫不留情地猛推过去,力量出乎意料的大,沈辉冷不防地撞在桌子边沿带倒了两张椅子,跟着发出一串巨响,老陈吃惊地看着他俩…… 周铮没去看沈辉,却将视线落在岳念廷脸上。 对方与他对视,眼底毫无杂质,只是单纯地,仔仔细细地审视他…… “我吃饱了。”这话说给老陈听,周铮没上楼,径直向门口走去。 …… … 安静后的餐厅感觉出一丝寒意。 岳念廷嚼着嘴里剩下的食物,用餐巾擦手:“沈辉,下次再开这种玩笑,你就别下来吃饭了,我让老陈把饭送你屋里去。” 韩小毅缩了缩脖子,偷偷去看岳念廷,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 陈国生一个‘你他妈活该’的眼神狠狠杀向沈辉。 沈辉吐了吐舌头。 ** 快走到另一家别墅时周铮才放缓脚步。 他心中的怒气散了一些,脑袋也清明不少……他是越来越弄不懂自己,更适应不了这种彻彻底底的失控感,心绪烦乱,他停下来坐在一旁树荫下的长椅上,点火抽烟。 抬起头,茂密葱郁的绿植几乎将外面的围墙全部遮挡上,却掩盖不住一蓝如洗的天空,这里的空气清新得只剩花草的清香味,鼻腔中满是一股甜甜的湿润感觉,周铮做了一个无比用力的深呼吸…… 别墅东面入海,西面进山,又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村里人口繁杂,国别各异,外国人多到见着一个本地人都感到新鲜的程度,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太适合隐匿了…… 这样的地方是岳念廷自己找的,还是别人提供给他的,撞击警车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去哪了?…… 岳念廷的右手怎么伤的?在这里就为了养伤?…… 烟灰攒得太厚,周铮弹掉它,重新放入嘴中,将烟气吸入肺中循环,喷出一口浓浓白雾,他又开始陷入思考…… 韩小毅,在岳念廷进看守所前从没听他提起过,就因为关系好才带到缅甸,还住在一个套房里,亲密无间得过了吧…… 两个房被中间一层类似日系的薄薄拉门隔开,绝不可能隔音,像是掺杂某种材质的特殊白色浆纸,由细细的方格条板固定,无论什么时候,人影都会透在那上面,映出动作的轮廓…… …… 当脑中浮现出岳念廷和韩小毅住在那间套房的画面时,周铮狠狠闭上了眼,他发泄似的把烟头捻在木椅横梁上,用手胡乱拍打烟沫……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废物了,又一次对这种‘无聊的失控感’加以鄙视。 捋不出一条清晰的线,关键还动不动就跑到这两人身上,案子根本想不下去…… 周铮无奈地站起来,掉头向别墅走回去。 上了二楼,一个高大的影子映在走廊的窗户旁,他背对阳光,外面刺眼的明亮将他的样貌变得浓暗,只留下一个边际轮廓,他低着头划弄左手上的手机。 猛地看见岳念廷,周铮有点不适应,而这人的位置又‘恰巧’在走廊尽头,靠近他的卧室…… 周铮知道他是在等他,可他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动了动嘴还是闭上,去开房门。 声音响在耳边,语气平稳:“别生气了。” 门上的手一动,周铮没看他,目光放在把手上:“您误会我了岳先生,我怎么会生气。” 收了手机,岳念廷抬起头,他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身后的窗外,楼下空地上韩小毅正一个人在破旧篮球架下打着篮球…… “你去哪了?”岳念廷问。 “就是瞎走了走,我没事,岳先生您回去吧……”拧转把手,刚要推门却觉得门体瞬间失控了,更大的力量拍击在门上,手臂同时被拉向房间里,那一瞬周铮看得很清楚,岳念廷是用左手推门,他吓了一跳,不但不敢用力抵抗,甚至怕伤到对方的右胳膊自己主动往卧室里面跑…… -- 第23页 重重的一声关门音,把两个人隔绝在里面。 卧室的光线并不好,阳光被垂下的厚重窗帘挡在外面,只有被风吹得前后浮动时才能将一寸半寸的光影送进来。 周铮最先想的是去看岳念廷的右臂,他急急地摸上肩膀,问他:“干嘛啊?!你没事吧?” 肩膀任由他摸着,岳念廷像是没听见,只是歪着脑袋看他:“我跟韩小毅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地住在一起,我们分房睡。” 周铮停下来,一样地注视岳念廷:“岳先生您想多了,跟谁睡是您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您也没必要跟我解释。” “啧”地嘴里打出一声响,岳念廷皱起眉:“怎么火这么大啊?” 周铮愠怒地瞪过去,忽然发现从进门以来岳念廷的手就没离开过他的胳膊,两人彼此贴得很近,他急于摆脱这个处境,肘关节自然向后摆去,岳念廷的手却一时抽不回来,他“啊”地叫了一声…… 周铮吓坏了,以为扯到伤口了,忙又迎合过去,一退一进之间,手牢牢落入对方的手心里,岳念廷攥着周铮的手,脸上浮出得逞的笑意,流畅地解释说:“韩小毅长相显小,但其实25岁了,他犯故意伤害罪拘役三个月,分到我对面的监房,因为一起出操就认识了,我俩在看守所关系不错,他提早出来了,警车被撞时小毅正在送外卖,他当时认出了车冒死赶来救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目击了全程也就没办法让他离开……”岳念廷觉得肩膀很酸,调整姿势,将周唯的手握得更舒服:“就这些,你还有想知道的吗?” “你什么都说?”周铮下拉眼睑,斜斜地瞅他。 这口吻岳念廷听着很顺耳,他点点头。 “你们一个卧室套房,中间只有薄薄一层板子,根本不隔音,你做什么他都看得见,没有任何私密性,咱们的事你想怎么进行?” “在你房里一样做,低调一点不成问题。”岳念廷大拇指剐蹭周峥的手背:“韩小毅是局外人,他的事你不用顾虑,不需要考虑太多。” 不需要考虑,不需要多想,什么也不要做……这是周铮再一次见到岳念廷听到最高频的一句话。 岳念廷比较倾向单打独斗,或者说,他更喜欢在想清楚一件事可能带来的结果,权衡完利弊后才会和盘托出,这种处理方法周铮是知道的,他们共同经历过不少,可这一次这种感觉却尤为鲜明……迄今为止,岳念廷做的就是把他排除在外,像是在给他构建出一个毫无伤害的壁垒,妥妥地将他放置其中…… 这不对,太不对了…… 已经做不到听话,周铮认真地问他:“岳先生,您怕什么?” 岳念廷一怔,他放开周铮的手,靠在桌边去看阳台被风吹开的帘角,耳朵里响着外面篮球架被击得晃动的声音和一下下富有节奏的拍球响声…… “这次跟218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要活捉这些畜生吗?!”周铮压低音量,却挡不住咬字的气势;“不过就是畜生有多少,任务有多艰巨的区别,对于咱们都一样,当你提着头往前冲的时候有区别吗?!” “我不想你冲,这就是区别。”岳念廷抬眼看他。 周铮恍惚了一下,他跨前一步,贴近岳念廷,把声音压到只许对方听到的程度:“岳先生,我警校毕业成绩优异,在一线工作了三年,积累的经验不少,您没必要替我考虑这么多。更何况这是找到当年害我们全家的真凶唯一机会……” 岳念廷像是被说动,又像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他对周铮说:“行吧,明天要来几个人,你准备一下。” 转折太快,周铮淬不及防,只能顺着他问:“他们是谁?” “撞警车的人。” 周铮完全怔住了,他听到岳念廷用低沉嗓音告诉他: “这别墅是他们的。” 第10章 巴蒲的天闷热粘腻,即便下雨,也是那种淋漓不断的小雨,一点也不爽利。 雨下下停停,从昨夜一直到转天中午,空气潮湿得仿佛天然桑拿馆,只要离开冷气,稍微动一动,满身黏答答的臭汗。 细雨绵密,天地阴沉,腾起散不去的雾气。 一辆黑色的GL8从拐角处驶来停在别墅前,车轮碾过一粒小石子,将它弹得老远,正打在周铮的鞋帮上。 抬起眼皮,周铮将视线拉回这辆车,深暗的车窗倒映出他们这一行等在门口的人,韩小毅为岳念廷高举着伞,特意护着他的右肩,周铮站在他们旁边,独自在雨中撑伞…… 先是一个被擦得泛亮的黑色皮鞋踩到车外,深色西裤混搭一件T恤衫,这个人散漫地用一根单指勾着西服的领边搭在后肩上,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下了车,出现在众人面前。 要不是他迅速拉开后车门,与下来三个穿黑西服的人并排站到一起,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头还真让周铮以为他就是这些人的头目。 车旁有人打伞,最后出来一个白净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正装,样貌帅气,有着爽朗的笑容。 光头一把抢过旁人的伞殷勤地为这个人撑上,他点头哈腰,脸上现出谄媚的笑,周铮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的等级地位。 男人上前朝岳念廷热情打招呼,岳念廷要与他礼节性拥抱,被对方及时制止,说他伤没好,省了吧。 -- 第24页 岳念廷笑了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淡淡地扫到光头身上。 周铮注意到,这份目光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光头也感觉到了,一脸巴结的讪笑,露出一排白牙,指着自己头顶说:“岳叔,您看我剃了个大光头,特地过来赔罪了……” 岳念廷面无表情,男人立时接过去圆场:“岳叔,我让他剃的,算是给他个教训……袁庆喜,给我跪下!” 扑通一声,跪得干净利落,膝盖泡在岳念廷脚边的泥水洼中,袁庆喜手掌撑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直起身后一个接一个不断抽打自己嘴巴,嘴里骂着:“谁让你不计后果地撞警车了?!还他妈撞得这么狠!别说伤了岳叔一条胳膊,就是他身上掉下一根汗毛把你脑袋削下来都抵不上,你个傻逼弱智!我他妈抽不死你!……” 眼见袁庆喜抽得自己满嘴血,脸上一道一道鲜红划痕,韩小毅害怕得想要躲开,又担心岳念廷肩膀淋到雨,不住地往他身边凑去…… 岳念廷毫无反应,他甚至看都不看袁庆喜一眼,开口叫旁边男人的名字:“阿沐,进来吧。” 啪啪的抽打声不绝于耳,岳念廷转身向别墅门厅走去。 就在身体转过去的瞬间,周铮捕捉到这个人脸上流露的冷漠和厌恶,他从没见过岳念廷这么情绪化地表现出来…… 随后人们鱼贯而入,当身影尽数消失后,袁庆喜扶着膝盖站起来,他活动着自己的下颌骨,冷眼瞟向别墅,将一口血唾沫狠狠啐到地上。 吐完,刚要抹嘴,正撞上周铮的视线,袁庆喜吓了一大跳,知道刚才大不敬的动作被岳念廷的人看见了,立刻堆上满脸的假笑,朝周铮弓身哈腰,最大程度地现出恭敬顺从…… 很明显,这人就是袭击警车的首犯。 将这个人的脸和名字记在脑中,周铮向别墅走去。 屋檐下几个人聚在那里,收伞的收伞,擦衣服的擦衣服,即便有伞遮雨也无法隔绝空气中的潮湿水汽,或许是伞有什么问题,韩小毅一个不留神,‘砰’地一声伞又弹开了…… 姚浩沐在他的正对面,来不及躲避,水直刷刷地向他溅去,他本能地闭起眼,用手遮在面前……当韩小毅手忙脚乱地弄好伞一看,对方满脸水渍,连额前的碎发都浸湿了。 韩小毅吓坏了,想过去帮他擦又不敢,结巴地连连道歉:“对,对不起!……是我伞没弄好……您,您原谅我!……” 姚浩沐饶有兴味地打量他,转脸对岳念廷笑:“岳叔,我终于搞明白为什么你能青春永驻永远十八了,瞧瞧你身边多少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啊,刚才站在你旁边撑伞的那个人长得也绝了……”说着他瞟了一眼收了伞刚走进来的周铮,他半个肩膀湿着,脖子上水汽很大,T恤的圆领印出水痕,发丝凝结贴在脸上,睫毛湿漉漉的,全身上下透着一种水样的性感,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故意拖出长音,姚浩沐忧伤地感叹:“唉,看来你这里颜值最低的就是我了,拿不出手啊。” “胡说什么呢?”岳念廷玩笑地推了对方一下。 姚浩沐笑着接下来,晃动身体时,目光随意在屋中游走,下一刻他笑容尽失,完全怔住了…… 沙发旁,倚在窗边的一个人影焦距了他的目光。 沈辉靠在那里,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 他没跟着一起去外边搞迎接,这些人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留在这里唯一目的就是保护周铮。 巴蒲常年下雨,湿度大,越是豪宅越会将地基打深,房底架高跟地面拉开距离,用以隔绝潮气和蟑虫鼠蚁,站在屋内透窗的视角极佳,视野也最开阔,他们进屋前沈辉就站在那里,他双手插着口袋,嘴里嚼着泡泡糖,看似不在意的散漫模样,实则始终绷紧了弦,监视门口的一切动向。 姚浩沐站在那里不动,袁庆喜这时候走进来,他寻找自己的老大,却被对方的眼神勾到了沈辉身上,袁庆喜猛地大叫一声:“我操!是沈辉?!” 看了他一眼,姚浩沐得到了肯定答案,他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岳念廷:“岳叔啊岳叔,你这方寸之间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么个大人物都能被你请来。” 沈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周铮相当惊讶,看看沈辉,又看看他们。 “没什么,就是跟他有点交情。”岳念廷轻描淡写。 “快得了吧,谁还没个交情,我怎么就请不来他……”姚浩沐苦笑,无意间发现周铮一脸夸张的吃惊神色,有了解释的兴趣:“小兄弟,你不知道吗?他可是道上的狠角色……” 沈辉连忙打岔,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别提了,姚浩沐却非要给周铮讲个明白…… “两年前有个轰动一时的富豪绑架案,绑匪绑了富豪的老婆儿子当人质,富豪当然报了警,却因为受不了绑匪的恐吓,露了警察的底,营救行动失败了,本来以为铁定撕票,人财两空,却没想到转天人质和钞票不但物归原主,连那十几个绑匪都被捆到了警察局大门口,以一人之力灭了一个团,想不出名都难了,之后‘沈辉’的名字一夜爆红……”说着,姚浩沐对沈辉报以微笑,换来对方谦虚的摆手。 周铮知道沈辉很能打,却没想过他有勇也有谋,就算以一敌十,身手逆天,那也得找到这十来个人才行啊,绑架案最难的就是寻找人质的落脚点,没点本事绝办不到 …… -- 第25页 周铮眼神变得更加怪异,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耳边又是姚浩沐声音:“真不错啊岳叔,有他在你身边护你周全,我放心多了……” 话没说完,姚浩沐就看到沈辉往旁边跨了一大步水平移动到周铮身侧,指了指这个人。 姚浩沐大抵明白沈辉的意思,却着实不能理解。 他望向岳念廷寻求答案,对方却认可地点点头:“沈辉不是保护我,我是为周铮请他来的,他只对周铮一个人负责。” 话说出口,不但姚浩沐这些人张口结舌,就连周铮本人都惊诧得瞪大眼睛,他猛地去看身旁的沈辉,这人冲他挤了挤眼,轻佻地说了句:“宝贝,我一切都是你的。” 岳念廷一向谨慎低调,身边的人少之又少,传言他不但把一个卧底条子‘拉拢’成了自己人,还调教得甚是乖觉,两人关系亲密,还有传言说,这个‘条子’就是他养的一条狗,脱光了舔他鞋都愿意…… 谣言再离奇也不过以讹传讹,在亲眼目睹岳念廷的这份‘宠爱’之前,姚浩沐是不信的,一时之间这种打脸的感觉让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尴尬地愣在那里…… 反应最大的要属袁庆喜,他露出一种极端鄙夷的神色,转头做了个作呕的动作,低低念了声,臭玻璃,死兔子。 姚浩沐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来得及做补救,岳念廷低沉的声音响起:“走吧,去书房说话。” ** 这些人是什么背景? 为什么目的而来? 他们跟岳念廷又是什么关系…… 周铮一无所知,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事实上,围绕在岳念廷身边大多都是这样的人,看着跟他勾肩搭背亲如兄弟,稍有分歧或感觉不对,便会背过身亮出利牙尖爪扑向对方最致命的位置撕咬啃噬,这不过是岳念廷最平常的日子,是他几十年卧底生涯中最普通的一天…… 周铮有些走神,直到岳念廷轻推了他一下,半合房门对他说:“不用跟进来,在外面等我。” 周铮立刻警觉,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阵营,姚浩沐也是一样,遣走了所有人,跟岳念廷单独进入书房。 他不敢离开,面朝房门倚在三楼木雕栏杆前点上一颗烟,正抽着,左肩一沉,一只大手搭在上面,周铮头微侧,沈辉笑吟吟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 “把眼睛看成斗鸡眼也没用,姓姚的有求于老岳,不会把他怎么样,”沈辉压低音量,嘴贴在周铮耳朵上:“两个大佬聚在一起,说的肯定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事越脏聊得越久……走吧走吧,别等了,跟我活动活动筋骨去。” 自从岳念廷承认他留下沈辉是为了保护自己,周铮心里就憋着一股火,他不明白岳念廷的用意,更不能理解将它公之于众的原因,他隐隐有种感觉,岳念廷是要把他排除在案子之外,说穿了,就是对他的能力没有信心…… 周铮心情不怎么良好。 “怎么活动?”冰冷的眼神投到沈辉那里。 对方收紧手臂,搂着他的肩膀:“我看了,一楼有个健身房,就在厨房再隔一间,真挺大的,贼爽,咱俩玩玩去。” “嗯”了一声,周铮同意了。 ** 健身房确实不小,器械也全,周铮选了一块有垫子的活动区。 他确实很想发泄,在警校时,周铮年年在散打搏击上拿名次,一碰上不如意就想找人练,这回沙包自己找上门来,他太可以了。 两人去更衣室各自换上运动服,沈辉把毛巾水壶摆在垫子边缘,蹦蹦跳跳做着热身运动:“友谊第一,打架第二啊,点到为止,别伤了……” 后面的话没出口,周铮拳头已经挨近面部,沈辉灵活地躲开了,随后凌空飞起一脚踹向对方胸口,周铮两手接下来,紧紧擒住对方脚踝用力一转,眼看沈辉的身体就要跌在垫子上,这人却迅速利用两手支撑垫子,形成一个平衡,脚瞬间就踢踹出去,力量刁钻又狠辣,周铮勉强招架,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一回合他没讨到半分便宜…… 喘着粗气,周铮脸上渐渐浮出笑容,他太喜欢这样的对手了。 笑容即逝,身体已经扑上去…… 安静的健身房你来我往大打出手,很快,两人衣服全湿透了,浓重的喘气音充斥周围,头上的汗水溅落在垫子上…… 酣畅淋漓的格斗让彼此尽兴投入,谁也没有注意到垫上潜在的隐患。 两人光脚切磋,脚底汗湿外加垫子上本来就甩上的汗滴,沈辉脚下突然打滑,招式使了一半,两只手还在周铮身上,他来不及松手,揪着他一起向下摔去…… 或许没考虑过垫子上有人玩格斗练散打,四周边沿并没被好好检查过,在靠近器械区的边角旁,一个器械突起的支脚越过垫子出现在那里…… 支脚很小却足够锋利,不是近距离根本发现不了,沈辉面向周铮后脑朝地,位置在他下面,眼见他的脑袋就要磕上去,周铮情急下在空中将自己的右手垫在对方脑后,沈晖不知道怎么了,却感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努力将头向一旁偏去…… 最终两人一同摔在垫子上,沈辉感到脑后的手猛地一颤,他爬起来一把拉过周铮的手,同时去看刚才摔倒的地方……那里一个器械的支脚上血迹斑斑,沈辉心下一惊,去看他的手,手背上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 第26页 “等一下,我去拿药箱!”沈辉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却被对方不耐烦地挣脱掉,周铮什么也没说,一个人往健身房浴室走去。 几步跑到储物架抄起药箱回来,一进浴室就看到周铮在手池旁用水冲伤口,血水顺着白色瓷盆蜿蜒流淌下去……沈辉急了,上去一把将手揪过来,扯着嗓子吼:“水不干净!你疯了吗?有药你不用?!” 沈辉气势凶猛,手上力气很大,周铮挣不开他,只得任凭他摆布。 “不想我碰你给你上药,这么讨厌我刚才把手垫我头后干什么?你倒是让我撞啊!……”感到周铮还在抗拒,沈辉狠捏了他手一下:“别他妈再动了!” 过电一样的疼痛让周铮鼻尖冒出冷汗,他消停了,沈辉先用酒精消毒,擦拭完后他看到周铮这只手缺失了一根指头,小拇指的地方空空荡荡,那里皮肉组织结实,伤疤已经很旧了…… “周铮你听着,无论什么状况不要反过来保护我,我是你的私人保镖,你多一道伤口都是我的责任,你不要毁我名声……”沈辉卷着纱布缠绕在周铮手背上:“伤痕累累不是好事,更不是荣誉,那是你没本事把自己照顾好,没什么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哎?!” 手猛地抽走,沈辉来不及反应被对方狠推了一下,惊异的目光中是这个人沉下的一张脸,他嘴向下抿得厉害,怒气显而易见。 “我用不着你,更不需要他来保护我。” 拉下纱布扔在脚边,周铮甩了甩手,推门离开。 原地楞了很长时间沈辉才醒过神来,他欲哭无泪地吐槽:“这他妈个犟驴子!” 出了健身房,周铮抬头去看三楼书房,姚浩沐的人仍然守在外面,没什么变化,里面两个人没出来。 木然地下垂眼睑,周铮走上二楼,向自己的房间而去。 第11章 最终,书房房门是在下午四点打开的。 两人神色如常,一边下楼一边偶有交谈,来到前厅,姚浩沐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规矩地围拢到他身边等待命令…… 长长的沙发转角,周铮双脚叠交搭在茶几上,身体深陷在上面,他后脑仰着,嘴里叼了一根烟,说不出的慵懒模样……沈辉姿势跟他相仿,面对面坐在他脚边茶几旁,一脚蹬踹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周铮抽烟。 厅里所有人都站起来,俩人却无动于衷,显得格格不入。 从周铮那里收回目光,岳念廷对姚浩沐笑了笑:“咱们今天先这样,你回去,我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客套的话还没说出口,有什么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响在厅里,姚浩沐疑惑地看去,连同屋里其他人也被声源吸引过去…… 一个泛着异光的暗色小瓶子上上下下,被周铮轻巧地抛掷到空中又接住,这个瓶子造型奇特,材质与众不同,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见过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袁庆喜。 袁庆喜惊了,上去一把抢过来,在手里反复地看:“哎?!这不是我的吗?”他抬头紧盯周铮:“我还找它呢,怎么都没找到……怪了,它为什么会在你这儿?你从哪得来的?!” 警车撞毁现场,那个大的十字路口,滚落在停车道旁被漏掉的物证。 周铮笑起来,他实话实说:“这个是我在附云道向东路口便道旁捡到的,我记得一个星期前那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辆相撞事故……”像是在努力搜寻记忆,他有些无辜地对袁庆喜眨眨眼:“新闻好像播过,说有一辆警车被撞成一堆废铜烂铁,还有视频流到网上……” 对方完全懵逼,张口结舌,一个没留神东西被周铮蹭地一下又抢回去,袁庆喜猛地回神上手去夺,周铮像逗小孩玩在空中绕来绕去,袁庆喜跟不上他节奏,扑腾了几下没用,眼中凶光毕露:“把它给我!你他妈去那里干什么?!” 一句话暴出了两个重点,第一,袁庆喜承认将自己私人物品遗落在肇事现场,第二,周铮去过案发地,并且有目的。 空气乍然变得紧张。 姚浩沐再没了温文尔雅的表象,而是略带凶狠地看向周铮…… 周铮却表现轻松,歪着脑袋去看岳念廷。 岳念廷与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垂下目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他眼中满是宠溺,声音也沁着温柔:“行了,叫你去那里看看是因为怕乱中出错,有什么东西疏漏在现场,又没让你成心拿着在这里显摆,给大家难堪……还给他吧,要喜欢这东西我下次买给你,好么?” 周铮嘴角弯出弧度,露出柔顺的笑容。 把手掌摊开,袁庆喜惊喜地立即去拿,却又被周铮及时合上,他成心将胳膊伸到沈辉身后,对方不敢怎样气得青筋直跳,呼哧呼哧喘粗气…… “有胆子撞警车怎么不想着把自己屁股好好擦干净,出事后现场会在第一时间被封锁勘验,你这玩意长得独特,材料也不寻常,就是在境外购买也很容易找到卖家,只要到了警方手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嗅着你的骚味爬到你身上,”周铮猛地将东西咣当一声狠砸在茶几上:“袁庆喜,你他妈爱死爱活与我无关,可既然来都来了,跟我和岳先生沾上了瓜葛,你就必须给个说法!” 说完,周铮目光锐利,跨过岳念廷直视姚浩沐。 姚浩沐没想到周铮敢这么大胆,惊讶地回看他,此时袁庆喜一身冷汗,屁滚尿流地爬到姚浩沐脚边抱上他的腿,开始不断求饶讨可怜…… -- 第27页 是无意又像是一种提醒,岳念廷揉动自己的右肩,语气平和:“阿沐啊,你剃他光头是你的规矩,我不说什么,但这一回他犯了大忌,你可要想清楚。” 姚浩沐无声地垂下眼,从袁庆喜的角度向上望去,这个人嘴角渐渐浮出一抹狞笑,他歪过头对后面说:“孟超,交给你了,把他做了吧。” 袁庆喜犹如晴天霹雳完全惊呆了,被人拖走那一瞬突然爆发出嘶力竭的哭喊,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握姚浩沐的裤脚,对方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人把他弄出去…… 岳念廷拍了拍姚浩沐的肩膀,说,不送了。 姚浩沐笑了笑,走到茶几边拿走上面的小瓶子,将目光落在周铮脸上,冷酷的笑容毫不掩藏,他警告似的用手点了点他,离开别墅。 ** 姚浩沐走后,大厅异常的静。 沈辉记得很清楚,周铮只有唯一一次机会出现在肇事现场,他当时派人跟踪他,那时候周铮根本不知道岳念廷的下落,又怎么可能会收到这个人的命令……周铮故意制造事端,岳念廷帮他擦屁股,无论他初衷是什么,沈辉都不得不承认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一个人,让人叹为观止…… 走了一会神,岳念廷已经来到他俩近前,他横眉聚敛,目光清冷,嘴唇抿出一条向下的线,脸色蒙上一层灰雾,沈辉从没见过岳念廷这么生气,他本能地挡在周铮身前。 “你躲开,”岳念廷上手拉过周铮,对沈辉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说完,拽着周铮向楼上走去。 韩小毅在二楼楼梯口愣愣地站着,把水溅到姚浩沐身上后他相当害怕,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到二楼,半躲着关注下面的情形…… 此时,他望着走上来的两个人,目光下垂,落到两只相连的手上。 什么东西从岳念廷那边扔过来,韩小毅慌忙地接在手里,是一串车钥匙。 “老陈来电话说在超市东西买多了,你开车去接他。”拉着周铮擦身而过,岳念廷说了这么一句。 韩小毅连忙点头。 楼梯右拐,一直走到周铮房门前,岳念廷一股狠力把手中的人甩进屋,“碰”的一声关上门。 飞快扫视对方那只用劲的手,见不是那只受伤的,周铮心里松下一口气。 房门上了锁,岳念廷叉着腰垂下头,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周铮甚至可以听到这个人不那么平静的喘息声…… 很久,他声音响起:“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周铮正视岳念廷的脸,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丁点的反常都会带来问题,引人察觉,你明明去过现场捡到证物,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岳念廷问。 周铮很平和:“岳先生,跟您商量您就会让我这么做吗?” 疏远的称谓,不浓不淡的口吻,岳念廷发觉事情不对劲,他半眯着眼打量这个人…… “您会把那玩意没收掉,然后告诉我不用我再操心了,对吧?”声音散着寒气,岳念廷头一次听到周铮这么跟他讲话。 “你在生气?”岳念廷表情疑惑。 何止生气,简直气炸了…… 岳念廷的话精准到位地把周铮心里的火烧得万丈高,他跨前一步,鼻尖几乎挨上对方的脖子:“岳先生,你是在排挤我吗?想把我完全踢出案子,到底我哪里做的不好让您这么看不上?!现在就给我把话说清楚!” 岳念廷端详了他一会儿:“周铮,我没有排挤你,你想多了。” “是吗?”周铮泛出冷笑:“您指责我不跟您商量,您又跟我商量了吗?您跟韩小毅睡一起不也没经过我同意吗?!” “噗”地一声轻音喷出,岳念廷把脸转过去。 周铮狐疑地去看他,这个人似乎在憋笑,眉头舒展,唇角弧度弯得厉害:“我们两张床,中间还有个门。” 他无言以对…… 像是在狡辩,可又有种莫名的甜腻在里面,周铮还没琢磨透,岳念廷两手绕到他后腰圈着他,低头贴耳问:“我跟韩小毅睡在一个套房,你不高兴啊?” 心脏重重一击,周铮尴尬地飞快后躲,岳念廷却没放开他,仍然禁锢他在方寸间,他笑说:“我承认你刚才那招相当厉害,之前是我考虑太多了,不想你介入太深怕对你不好,但你用事实证明了你是个很有能力的特情,跟我配合得也很好,是我太杞人忧天了,这方面我做得不对。” 听到这话,周铮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笑容,却听到岳念廷口风一转:“不过我终究是你的上级,拿到线索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犯了纪律,我要小惩大诫,你做好准备。” 这几句话还在消化,他却被要求稍稍将头侧偏一些,没有给多余时间,更没有任何预兆,周铮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机械地听从岳念廷的指挥…… 猛地,对方一口咬在他脖颈后面。 长期在一线干特情,受伤不过家常便饭,对于疼痛周铮早已没那么敏感,岳念廷咬得没那么疼,却有种直击神经中枢的过电感,疼痛蔓延麻酥直爬心头,周铮控制不住地紧紧攥住对方胸前的衬衣布料,不住地大口喘气…… 岳念廷也怕把他咬疼了,收嘴时舔了一下,周铮差点没叫出声来,最后化成一声浓烈的喘息……后颈湿滑,摸上去是深浅凹凸的一排牙印,周铮红着脸,不知所措地望向岳念廷。 -- 第28页 “我咬得狠,没几天消不去,算是给你个教训。”透过周铮手指缝隙看到下面红肿的皮肉,岳念廷满意地清了下嗓子,转身要离开,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拉住衣服边…… 周铮捂着脖子没让他走,脸上的红潮尚未褪去:“我不管,不能白咬我,你要跟我说案子。” 岳念廷喜欢周铮这样的口吻,他半坐回桌角,环胸问他:“你想知道什么。” “袁庆喜是袭击警车的真凶,那么姚浩沐又是谁?他有没有参与?” 岳念廷回答他:“手底下人干的事他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至于牵涉进去多少我不清楚,但确实是姚浩沐要把我从看守所弄出来。” “他为什么这样做?”周铮迫不及待:“跟光耀有关?” 岳念廷正视他:“姚浩沐是我在光耀的人。” 第12章 姚浩沐,本名刘林,祖籍龙绸县,二十岁那年因为个人恩怨杀了人,潜逃在边境谋县市,他改名换姓,从一个小偷小摸地痞流氓混起,一步步混入贩毒圈子,三年前经人举荐进入光耀集团,担任光耀在中缅边境云浦分公司的项目经理,他为人狠辣,生性狡诈,手段精准到位,在光耀几次内部血洗乱斗中屹立不倒,地位如日中天。 岳念廷没有具体细说,但周铮知道,背后他一定给予这个人很多支持,像这样的密会,两个人应该不少。 “姚浩沐算是拿稳了吗?”问的时候,周铮的目光紧紧盯着岳念廷。 “稳定是相对的,看你怎么看,从利益上考虑他一直很需要我。” “岳先生,咱们渗入光耀内部了,对吗?”周铮不放过这个人脸上任何表情。 “这不过是第一步行动,”拿起桌上闲放的一副扑克牌,岳念廷对搓洗牌,手熟练一滑,纸牌背面向上整齐地在桌面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我要的是进入光耀的核心。” 周铮抬头,静静听他说。 “光耀设在缅甸,短短几年网络辐射整个东南亚,成为上百家分公司的大财团,它的资本运作迅猛得令人咋舌,一部分资金来源就是贩毒,一年前,在218案中执行特情任务时我结识了姚浩沐,他告诉我,背后控制光耀的核心成员其实是一小撮中国人,从时间线和操作手法上分析,这几个人很可能是十八年前我跟你父亲参与的红叶毒品案中那几个在逃的首犯。” 周铮呼吸开始急促,把手紧紧攥成拳头…… 八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改变了周铮的一生,那一天他的父母载上所有家当,带着他和他双胞胎弟弟周唯举家“出游”,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被连环撞击,只有他和他弟侥幸活下来,直到遇到岳念廷他才知道,那次‘出游’根本不是普通的出门探亲,而是一场全家大逃亡,执行特勤任务的父亲在红叶毒案收网时不慎泄露了身份,极有可能是被报复性灭口了…… 这是周铮第一次听到有关于父亲的线索,他狠狠咬牙。 岳念廷抽出一张牌:“几个月前,光耀内部发生剧烈动荡,据传闻是核心部位出现裂变,其中列于头位的那个人放出话来要金盆洗手……”说着,他把牌翻过来,一张颜色绚丽的大鬼摆在桌上。 点着纸牌,岳念廷抬起头注视周铮:“你觉得光耀会怎样?” “当然是乱成一锅粥,谁不想坐上那把交椅,”周铮阴着脸鄙夷一笑:“一群畜生干不出人事。” 岳念廷认同:“没错,斗争极其惨烈,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姚浩沐保住,将他一步一步向核心里推……” 周铮点点头,这一点跟他想得差不多。 “姚浩沐是我埋在光耀的暗线,我要攀附这根线进入他们的核心。” 说着,岳念廷把一张黑桃J放在大鬼正下方。 周铮问:“岳先生,核心到底几个人?您有线索吗?” 又抽出两张牌,岳念廷开口:“当年红叶案也是一起大案,组织庞大,脉络复杂,主犯协犯十来个人,其中三名在逃,他们改头换面打造了光耀这个保护壳,掩盖自己的气味悄悄隐匿背后……”把牌翻开,依次摆在大鬼两侧,一张黑桃K,一张红桃K。 伴随岳念廷深沉的嗓音,三张纸牌上的图案犹如充满着煞气的魔鬼散着幽冥之火在周铮眼中一簇一簇地跳跃…… “他们叫什么名字?”用力扣动手心皮肉,周铮不可抑制地将指骨攥出声音,整个拳头都在发颤…… 突然,温暖的触感让周铮身体蓦然一僵。 手被轻轻包裹着,岳念廷握着轻柔地用指腹磨蹭周铮的手背,周铮垂下眼,目光打在那上面…… “不用着急,这些我会慢慢地讲给你听,我怕你情绪太激烈不好入睡,你房间离我太远了……”岳念廷声音很轻,轻得只剩些许气音。 皮肤相互摩擦揉弄让周铮胸中漾起一股暖流,他抿起嘴,快速眨动睫毛,头低低垂着……渐渐地不再那么用力,他把手完全打开迎合这个人手指更深地磨蹭侵入,他就这么让岳念廷碰触着……过了一会儿,周铮问:“岳先生,您把我的房间安排在角落位置,是想让我更方便地执行任务吧。” 岳念廷承认地点头:“这样更安全,我听说针对光耀案的专案组成立了,我还听说……”他故意顿住,用颇具意味的眼神看周铮:“负责跟你对接的是你的老搭档,副组长李峰是吧?” -- 第29页 周铮一怔,点了点头。 “给你俩制造私密空间是为了工作,你们可不能说别的。”岳念廷翘起一侧眉角,跳了两下。 周铮不太明白…… 手还牵着,周铮只觉得对方突然用力,他身体一晃被岳念廷拽过去,像是在说悄悄话,岳念廷的嘴唇就蹭在周铮耳廓:“不许跟他谈心,我会生气的。” 微启着嘴,周铮惊异地扭着脖子看他,这个人半坐桌角跟自己水平高度,近在咫尺的睫毛纤长反翘,高挺通直的鼻梁下嘴唇微微干涩,唇纹清晰,喘气的鼻息让热气无所遁形地扑在自己相同位置,周铮面颊泛红,脖子上弥漫汗热的湿气…… 周铮难以自持的僵化状态让岳念廷轻笑了一声,他直起后背,稍微拉开些距离,手却没有放开:“姚浩沐这次过来,是为了告诉我更为重要的信息。” 周铮心不在焉地‘啊’了一声。 “大鬼死了。” 这句话效果立竿见影,周铮像被一枚十足的钝器击中头部,蹭地一下脊背挺直,他立刻转头望向岳念廷。 “是自然死亡,有人传死于脑溢血抢救不及时,现在只有那两个老K坐镇主事,接下来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礼,也是咱们可以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老天爷真太他妈便宜他了,”周铮冷冷一笑,随后用不可撼动的目光,起誓一般地对岳念廷说:“岳先生,今后我以您马首是瞻,百分百服从命令。” 岳念廷笑得很开,揉了一把他头发:“就喜欢你这么乖。” ** 楼梯右侧最后一间其实蛮大的。 一间封闭浴室,一单半开放书房,一张大床房卧室组成了这个大型房间的全貌,这样的布置,除了吃饭,可以满足周铮所有的需求,岳念廷就是要为他建立一个独立的空间。 花洒开到最大,水流冲刷瓷砖发出淅淅沥沥的杂音,周铮扬起头把自己置于水流中心,腾着热气的水蜿蜒淌在脸上,脖子,后背……脖根靠近肩膀的部位猛地一阵刺痛,周铮下意识用手去摸,点点凸起,是齿痕的形状…… 指腹磨蹭的异样感觉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周铮马上缩回手。 他关掉淋浴走出来,对着水台上的宽体镜面他扭转脖颈去看,上面那个被岳念廷啃咬的地方更加红透…… 周铮天生皮肤很白,晒也晒不黑,身上没有明显的边际晒痕,皮肤被热水一蒸瓷白中透着红润,牙齿的印迹清晰可见,随着脖颈扭动在视线中起伏…… 周铮又去摸,这回半身都麻嗖嗖的,他不由自主地“唔”了一声,这一下他心惊肉跳,一脸懵逼地瞅向镜中的自己……下了狠心,周铮闭起眼咬紧后槽牙,用整只手去挑战它,手掌捂上去的瞬间,触电一般的感觉让旁边皮肉都跟着颤动,激流窜遍全身,击鼓一样狂跳的心脏使得周铮双臂立即撑在水台边沿,弓着背不住喘息…… 他简直太困惑了,不过一个咬痕而已,即便真的很用力去咬的,也不至于成这样啊……周铮试着拍了拍自己左心部位,想让心跳缓和下来,抬头看向镜中那张不知是刚洗过澡热气蒸腾,还是心跳加速血液冲击所致的大红脸,周铮真的意识到这件事他妈大条了! 用浴巾快速擦干身体,好歹穿上条内裤,周铮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在电脑上进行搜索。 依据自己的症状他获得了很多信息,但大都是与医学上的临床病症有关,他觉得不是这个……想了想,又搜索了一个词条:只对一个人心跳加速。 至此更多词汇信息铺天盖地而来,喜欢,暗恋,爱情,意乱情迷,春心荡漾,肾上腺素,多巴胺,坠入爱河…… 周铮目瞪口呆,搜索的结果让他难以置信,在情爱方面他是个毫无经验可言的人,可以说从小到大就是个母胎SOLO绝缘体,完全就没打通过这根经脉,父母离世后,周铮把所有精力花在抚养弟弟周唯和照顾奶奶的身上,他的世界单纯到只有两类人:挚爱的亲人,过命的哥们。 凭空冒出来一个让他脸红心跳的人,周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措和迷茫,不知该怎么处理…… 顺着出现的词条他继续探索,网上不仅有文字解释还会有一些视频,周铮点开一个电视剧片段,一位清纯的学生妹将情书递给他钟意的学长向他表白,含情脉脉的眼神,羞涩的表情,红润的脸颊,女孩还将嘴唇咬到变形,说话时手指勾在一起,身体扭来扭去…… 周铮简直要吐了,他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副娘唧唧的德行,厌烦地关掉翻来翻去,不知从哪个链接他进了一个写着“BL我的爱”的视频里,画面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美少年把另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轻轻放到床上,俯身舔他的脖子,两个人都在笑,动作轻柔暧昧,他们长得漂亮清秀,一时间周铮分不清楚底下的那个是男的还是女的,疑惑地按下暂停键他仔细去瞧,下一刻惊吓似的突然瞪大双眼,他看见两个人都他妈有喉结! 周铮一声“卧槽!”啪地一下猛然合上电脑,蹦到床的角落…… 夜很深了,这一声泛出一种空旷感。 周铮四下环顾,暗自镇定了一会儿,他又打开电脑继续去看…… 接吻,亲舔,喘息着脱衣服……上面的男人已经来到对方的腹部,就在他的头要埋下去的时候,视频戛然而止。 -- 第30页 一脑袋问号,周铮砸着嘴关掉这个视频,去搜索其他的,情况类似,这样的视频很多却一到关键地方就没影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些标题很奔放,全是避免违禁词屏蔽乱七八糟符号的东西,里面夹杂着各种露骨字眼,一连点了好几个,不是404该页面不存在,就是该视频已下架…… “我去你妈的!”周铮彻底被激怒了,一声国骂合上电脑。 他把自己呈现大字型地甩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他终于开始一点点明白了…… 自己这样大概率是在发春,而春心萌动的还是个男的,更重要的是,大老爷们也可以啃大老爷们,不但啃咬亲还可以做很多事,像是脱,摸,还有…… 一片空白。 周铮一骨碌爬起来,坐在那里摸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思考,然后呢,然后还能干嘛…… 猛地他回过神,大骂自己一声:“操的!”,立刻悬崖勒马阻止脱缰的自我剖析和一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一抬头,将近午夜两点。 他赶紧下床,拿出文具袋,弄好手机,去宠物论坛发私信。 第13章 李峰打过来时,听筒里传来细微的音乐声。 周铮仔细辨别对方所处的环境,他抬头看着表,疑惑地问:“你不在家?” “嗯,我在外面。”李峰回道。 “安全吗?” 吸烟的声音传过来:“当然,说吧,什么情报?” 周铮下床拿过来烟缸,也点上一支烟:“撞警车的那伙人出现了,主谋已经暴露。” 李峰语气立时变得急迫:“谁?!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叫袁庆喜,是不是真名我不太清楚,很可能人已经被他们处决了,我见过他本人……”弹了弹烟灰,周铮问:“能安排线上画像吗?” 李峰不同意:“不行,零川行动保密权限相当高,没有一定级别不能与特情人员接触,这个口子我不能开.……”叹了口气,他问:“丘陵的案子线索彻底断了?袁庆喜为什么会被处决?” “线索没断,恰恰相反,我们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目标核心,他被处决是因为犯了大忌,把私人物品遗留在了犯罪现场……” “什么?!”李峰惊异道:“东西呢?!你想个办法给我……” “被他们拿走了。”周铮答。 至此,关于案件本身的线索全部中断,官道上没什么可查的了,李峰烦闷地挠挠头,吐出一口郁结的长烟,把烟头捻灭在窗台上…… 听筒里周铮的声音很近很清晰:“峰哥,你别灰心,这不过才刚刚开始,关键是我们摸到门了,突破口已经打开,我们正一步一步向前走,等案子破获那一天血债必须血还,这帮畜生他妈的一个也跑不了。” 李峰笑了下,声音柔和很多:“你自己怎么样啊?这就算卧进去了?” “袭击警车目的就是劫狱,我和岳念廷已经在光耀内部了。” 李峰应着:“行,你给我小心点,听见了吗。” 周铮答应,问他那边有没有进展,那两个人都帮他查好了吗? “‘沈辉’这个名字就是真实姓名,他这个人五花八门,公司职员,外企老板,教师,私人医生,律师助理,连超市收银员保洁家政都干过,中间还当了几年无业游民,在边境走私草药做二道贩子……这他妈什么个鬼啊!”李峰吐槽:“这人可别犯事,乱七八糟查起来都头大!……他怎么了?你认识他?” 周铮没做过多解释又去问韩小毅。 “韩小毅的情况就简单多了,不过简单得有点奇怪……他这人师大毕业,有过半年的私企工作,之后就再没查到社保缴纳记录,也没有任何社会生活轨迹,连他本人的信用卡都没有,直到最近才有一家餐饮店给他上了工伤保险,应该是他在那家打工。” 说完,周铮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他转移话题,问李峰另一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李峰太了解这个搭档,知道周铮不想说问也白问,既然丘陵那边案子没什么可说的,李峰讲起了携毒案,他告诉周铮这案子确实有一些可以跟进的线索,他亲自过来跟,人已经在北化了。 听到这个熟悉地名,周正相当惊讶,调侃地骂了句,真他妈个好地方啊。 “菱湖第三福利院是这群孩子住的地方,我们排查了一些线索,最后落脚在一名临时工身上,这个女的叫孟秀梅,有前科,长居北化,北化菱湖两个城市一南一北,正是地图上的大对角,这么远的距离太可疑了,”李峰说着又开抽,听筒里满是他嘶嘶吸气的声音:“根据我们调查,孟秀梅经济条件还不错,更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去异地一所福利院打工干活,而孟秀梅去菱湖之前,是在一个叫何舟的人家里当家政,干了半年多……” “这个叫何舟的你们查过吗?他什么底细?”周铮顺着问。 “查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他是一家私企的老板,手底下几个贸易公司,还投资开餐饮连锁,两三家健身房,没摸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我想实地走访一下,现在弄这个的伪装越来越严密,光鲜亮丽的外表里面都他妈是烂的,我趟趟夜路,说不定阎王小鬼就能让我碰上呢。” 李峰的意思是要便衣私下查案子。 “那你自己当心点啊……”周铮有些迟疑,他欲言又止,拿着电话不放。 -- 第31页 李峰了然,知道周铮想说什么:“想让我给你弟周唯带话是不是?你他妈就不能自己找他吗?……你也是!动不动就玩失踪,别说你弟我都想弄死你!” 周铮这个双胞胎弟弟从小跟他相依为命黏糊惯了,就算周铮毕业进入警队干了三年的一线特情,他弟也没能习惯,更没消停过,只要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周铮就满世界打听,上次218案他弟周唯就因为哥哥失联,愣是答应组里顶替他哥做编外特情,就这么主动卷到案子里。 周铮头很疼,相当疼…… “他……还算安分吧?”他真不想问,可又担心。 “我操!他他妈能把人闹死!就你失踪这些天,他一天三个电话骚扰我,要不是碍于你面子我早把他拉黑了,”李峰大声控诉,他也担心周唯哪天心一横又跑到云港公安局去大闹:“别废话了!赶紧地!给我张照片,你弟说了不看见你完好无损地喘气活着,他一天都不会放过我。” 周铮那边耷拉下脑袋,深深叹出一口气,对自己这个弟弟他是太了解了,胆子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犟,决定的事甭管多危险也要去干,他真怕他再搅和到光耀的案子里…… 连忙摆好姿势,对着手机镜头按了一下,拍出来的效果极为不理想,他最不会拍照,连笑都不会,看着丁点人气都没有,说是张入狱照都有人信。 没办法,周铮让李峰先挂断,说一会给他发,随后在APP商店随便搜了个美颜相机什么的……第一次搞这玩意不太会弄,他自己瞎点着,屏幕上不但有了滤镜和美颜,还有一双搞笑的兔耳朵,周铮是用加密终端开着跟李峰微信,手下一个误操作,这张兔子照噌地一下就发过去了…… 周铮手忙脚乱地阻止,嘴里大骂着卧槽卧槽卧槽!……却为时已晚,他崩溃地两手捂着头,知道李峰那边一定笑疯了…… 他猜的一点没错,当收到照片时李峰的烟头直接燎到了手,一顿暴笑后,李峰在微信上打过去,这他妈什么?! 周铮内心流着宽泪,发着:给他吧,给他吧,上面有日期。 李峰抹着眼角飙出的泪,笑着笑着,脸上表情却渐渐收敛下来,他盯着这张照片开始出神,照片上周铮一张懵逼脸,兔子耳朵在头上晃啊晃,瓷白细腻的皮肤,处理后更标致漂亮的五官,还有那张红润的嘴唇泛着光泽……李峰用大拇指在上面摸了摸,屏幕左右晃动,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咳嗽两声,脸红了红,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向MIX的一楼吧台走去。 ** MIX四层玻璃大楼通体透亮,灯光反射出的耀眼光辉点亮了北化市的夜空,尽情释放出这个城市夜晚的活力。 这本该是李峰此次过来看到的情景,事实却恰恰相反,MIX格外冷清,门前没有灯光,没有喧闹,连人气都反常地寡淡…… 李峰坐在吧台喝了几杯酒,不时瞅两眼腕表,漫无目的地四下看看,MIX不仅外面死气沉沉,里面更是消停得令人咋舌,没有震耳欲聋的重低音,没有豪放爆热的音浪,舞池中央一两个乐队轮换着唱些不疼不痒的歌曲,人影稀稀落落在卡坐那边晃悠……上楼找到隐秘安全的角落给周铮打完电话,李峰又回到吧台继续喝酒。 调酒的徐尚溢看了李峰一眼,推过去一杯酒,他知道这个人整晚坐在这里的原因,他跟自己打听过那个人,名字说得一字不错……徐尚溢垂下眼,刚好扫到手机上进来的信息,抬头对李峰轻描淡写说了句:“行,你没白等,他一会儿就上来。” “他在哪儿?”酒调得烈,喉咙火烫,李峰皱眉问。 “刚到地库,车里折腾呢,”徐尚溢见怪不怪:“他最近玩得太凶,用不了多少功夫。” 李峰深深嘬了一口烟,烟头火红,白茫茫一片雾气中,一对男女互拥着歪歪扭扭往吧台这边来…… 女的花枝招展,离着八丈远那股香水的刺鼻味就铺天盖地冲过来,尖细的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叮叮声,身体重量全部压过去,恨不得挂在男人身上,男人无所谓地承受着,或者说他就是享受这种感觉,帅气的脸庞浮着醉醺醺,有些失控的笑容,从过来,李峰的目光就一直死死钉在男人脸上…… 女的没站好,脚下一滑,两个人都摔倒在吧台上,男人起来时莫名其妙地拿起李峰面前的酒杯一言而尽,还嚣张地拍了拍他的脸,跟徐尚溢打了个响指,示意把这人酒水免了,然后目无旁人地一把将女人粗鲁地抵在吧台里写着‘非工作人员勿进’的木门上,等不及徐尚溢递给他门钥匙,托起女人屁股,嘴就亲了上去。 最惊讶的莫过于徐尚溢了。 MIX从晚上开始营业李峰就堵在这里要找他老板,人晃晃悠悠来了却完全对找他的这个人视若无睹,徐尚溢回过头狐疑地问李峰:“你到底是谁啊?他根本不认识你,你在这等一晚上你搞什么啊?!” 李峰把烟头捻灭,冲那边大叫他名字:“秦凯,秦凯!我叫你呢!秦凯!!……” 对方折腾着,充耳不闻,对这个声音毫无反应。 从座位上起来,李峰过去板他的肩膀,冷不防被这人回身猛推一把,动作带风,一股酒气差点把李峰熏吐了,口气更是绝佳,正恶心得撞头,秦凯不耐烦地冲他大声嚷嚷:“着他妈什么急?我先搞完了你再上……”说着,皮带扣的摩擦声和裤子拉锁拉下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两人粗声粗气地喘着…… -- 第32页 李峰扭头问徐尚溢:“这里有没有大一点的盆,给我盛满水。” 徐尚溢默默地拿出调酒用的大冰桶。 瞟了一眼吧台上冰桶的位置,李峰脱掉外衣,卷着袖口淡淡说了一句:“躲开,别溅你一身。” 话音未落,秦凯的后衣领就被李峰一把攥在手里,他熟练地用手臂从后面勒住这人脖颈,揪着他的头发将脑袋按入冰桶中。 桶中水位不低,上面漂浮一层方冰,突如其来的异物侵入将他们蜂拥地挤向捅壁,噼里啪啦一通响,冰水没过小臂,浸在里面的手微微泛红,秦凯大力挣扎着,按压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他猛地直起身大张着嘴竭力吸取氧气,没等他喘够了,李峰又把头按了进去…… 这一回十分激烈,水花四溅,冰桶承压的底部在台桌上不断滑动,近处的人全都向这边张望,好几个捂着嘴站起来震惊地看向他们……女人哭叫喊救命,高亢的尖声刺破耳膜,引得李峰沉下嗓子吼她:“给我闭嘴!哪来的滚哪去!……” 女人吓得立刻噤声,不知是精力分散,还是李峰手上本来就松了劲力,秦凯一下子从桶里仰起头,甩着水花转身一拳抡过去,这一拳无论力道还是精准度都恢复了常态,李峰目光一闪,利索地向后半步躲过攻击,他知道秦凯已经清醒了,表情随即轻松下来,笑吟吟地看他。 秦凯的目光确实有了焦距,眼底也清明很多,当他看清是谁后惊愕地叫出他的名字:“李……李峰?!你怎么会在这里?!” 抹了把脸上的水,李峰笑着重新打招呼:“秦凯,好久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凯哥哥出现了,咱们副CP挑大梁的。 第14章 北化现在是初秋,到了深夜清凉中带着不少寒意。 袖子和领口全湿了,李峰把外衣扔到后座,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水,徐尚溢在他俩离开MIX时,一人塞了一条毛巾。 秦凯侧过脸,对着后视镜看他脸上那几道细小伤口,这是李峰刚才把他的头强行按入冰桶中被碎冰碴子划破的,浅浅的口子不长,却仍是让人心生怒火。 “真他妈狠啊……”从牙齿缝中钻出来这几个字,秦凯杀人一般的眼神抛过去。 李峰牙咬着烟,拍着身上找打火机:“我也不想,不这样你酒醒不了,刚才你自己什么逼样不记得了?”点上烟,他睨着秦凯,一点不客气。 沉沉倚向车座靠背,秦凯不想搭理他,头仰躺在车座宽厚松软的枕垫上,闭着眼懒懒开腔:“李警官,你来找我干嘛?” 李峰转过头,专注地去看他,不过半年多的光景,眼前这个人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笑起来爽朗,拼起来无畏的‘秦凯’感觉上差太多了,作为MIX的老板,把这样一个小小的天地做成北化夜场圈子里一顶一的名流场所,他干得一向很风光,年少有为,威风凛凛,人人尊称他一声‘凯爷’,凡是出来混的没有不认识他的,三分薄面,点头之交,场面上的人大都跟他有点关系,只有在各个层面都吃得开的人才有深入挖掘的价值…… 这也正是为什么秦凯会在218案中一直充当李峰在北化的“黑色线人”。 虽然同样的五官,不过略微消瘦,终究还是那副样子,李峰搞不明白自己是因为他刮不干净的胡须让他看起颓废又凌乱,还是他身上那股浓浓的慵懒不羁,叛逆无为的德行,他总觉得秦凯整个人完全变了…… “你的MIX怎么了?生意不好干啊?”李峰向车窗外弹烟灰,口气寒暄。 秦凯淡淡回应:“今天检查这个,明天核审那个,隔三差五地来人折腾,怎么干。” “用我帮帮你吗?这边我还认识一些人……” “闲得你,管好你自己吧,”秦凯厌烦地上手捏着鼻梁,“别他妈跟我废话了,有屁快放,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儿,李峰声音又起:“我是想找你打听个人,我现在手里有个案子,你能不能……” 一声冷笑,后面的话被截断了。 秦凯仍旧闭着眼,只有嘴在一张一合:“我不想听你说了,现在我贼他妈烦你们这些缉毒警,看在咱俩还有点交情的份上你别逼我,我也不想跟你翻脸,咱们哪说哪了,赶紧走吧。” 乖张的语气,冷冷的态度,毫无回旋余地。 李峰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行吧,本来以为你还能念旧帮帮他,既然你不想搅和进来我也不强求,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说着,就要去开车门。 胳膊一下子被拽住,李峰回头,眼前秦凯一张迷茫怀疑又充满忧色的脸,问道:“你说谁呢?什么他??……”不等李峰解释,他徒然提高音调:“这案子跟周唯有关?!” 不露声色,李峰不错眼珠地盯着对方脸上每一寸细微表情,李峰就是要赌一把,赌的就是秦凯这个反转。 218贩毒案里,秦凯曾经在做线人时跟周铮的弟弟周唯相当热络,两人关系匪浅,就李峰看来,也就这个人才能对他有所触动。 李峰故意不接话,制造一种默认的感觉。 “说话啊!你哑巴了?!”秦凯推了李峰一下。 “我们有纪律,案情不能随便透露。” “我滚你妈的!你找我搜集情报不告诉我案子是吗?我就问这一点!……”秦凯用手指着他:“你只要给我答是或不是。” -- 第33页 李峰抬眼看他,因为情绪把控不住对方开始微微气喘,焦心的感觉一览无遗,他垂下眼,把玩手里的打火机:“我不能说不是。” 周铮是周唯的亲哥哥,血浓于水,但哥哥就是哥哥,也不能说是…… 李峰心里想。 随后车里气氛紧张起来,看得出秦凯相当纠结,他两手撑在方向盘上,脸扭向车窗那一边,大腿不停抖动,最后赌气一样地砸了下方向盘上的车喇叭,暗夜中路虎发出一声爆破鸣音。 他面向李峰,问他:“你想打听谁?他叫什么名字?”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唇边闪过,当然从秦凯的角度看不见,李峰再抬起头时,神色恢复如常:“何舟,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秦凯张着嘴,一副惊愕的样子。 李峰意识到不对劲,他敏感地试探:“要我说一下他个人情况吗?” “捷达贸易的老板,手底下还有几家餐厅和健身房,对吗?”秦凯开口。 李峰点点头。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对方苦笑着咬出了一个“操”字,秦凯搓了把脸,屁股抬起一侧,从裤子后面口袋掏出一个钱包,翻出一张卡:“算了,就这么着吧,我就再帮他最后一次……这是何舟给我的邀请卡,这个礼拜他弄了个趴让我过去玩……” 李峰看了眼他,刚要伸手去拿,却被秦凯闪开,他把卡拿在手里晃着,发狠地说:“给我听好了!想搞他就提前好好做准备,行动方案必须靠谱,一旦有任何闪失,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他妈得被他千刀万剐。” 李峰皱眉:“他到底干什么的?” “他就是庄,粉都是他的,他垄断了北化所有毒链。” ** 行动在即。 按照秦凯的特约指导,李峰需要出个人扮成某位背景深厚的大佬,初来乍到来北化‘谈生意’,经人牵线搭桥找到了脉络广阔的秦凯,既然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生面孔,那么演绎一个令人相信的故事就成了行动的重中之重,而这位大佬本身的演技也要相当过硬。 在甄选了几名特情人员后,李峰最终决定自己上。 迷迷糊糊咬错香烟位置,秦凯吃进一嘴的烟丝,早上不到八点,这位哥哥就砸他LOFT大门,大言不惭地跑到他这里来…… 秦凯烦躁地重新把烟咬好,点上火,他只穿了一条内裤,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衣,扣子随意系上两颗,他盘膝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打量完李峰,随后鄙夷一笑:“你还大佬啊?屁憋地想去送死是不是?” 李峰不明所以,张开双臂:“我怎么了?不像啊?” “瞧你那不修边幅的邋遢样,不是干IT就他妈是个警察。”秦凯从床上下来,遮到内裤下沿的衬衫卷边上翘,露出形态结实的大腿,他叼着烟上了台阶,向磨砂玻璃隔断后的书桌台走去。 李峰很不高兴地皱眉。 回来时,手里拿着几个硬盘,秦凯打开LOFT右边半面墙的壁挂电视,没等屏幕降到位置,他随手一扔,遥控器正砸在李峰身上,秦凯勒令他好好观摩学习一下,结合影视剧动动他那转不开磨的大脑。 早些年,李峰其实有很丰富的特情经验,一线的活他没少干,破了几个案子后退下来,业务确实生疏不少。 李峰没反驳他,像个实习生一样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手掌撑着下巴,身体前倾,看得认真又投入。 秦凯穿好衣服,洗了澡,煮好咖啡,还自己做了顿早餐,从厨隔出来时李峰仍旧维持那个动作,除了电视屏幕映出的光在他眼底忽闪跳动,分毫不差…… 秦凯无奈地苦笑一下,他拨通手机贴在耳边,从后面打量着李峰,对电话那头说:“小宇,你去Lella找一趟菲姐挑点衣服,1米78,80公斤,腰身略宽,上下半身比例标准,选个好点的手串…….嗯,是给我朋友弄的……”他突然加重语气:“你哪那么多问题?!过来不就知道了……对,就是你,你也来……” 没等太长时间,郝明宇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秦凯面前,秦凯手一指,让小宇给李峰变装,小宇长得眉目清秀,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他圆圆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奇又腼腆地对李峰略欠了欠身,李峰看了眼秦凯,没说什么,跟着小宇一起去了卧室。 等人走出来时,秦凯扬起脸,嘴角上翘,鼻中哼出满意的调调,他拆开包装盒,把手串扔过去…… 眼前的人腰板笔直,压身的黑色西服将形体修饰得挺拔高耸,透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压迫感,李峰常年训练,半开的领口下匀称的胸肌,他胡子刮得很干净,光滑的下巴让略微方正的脸型线条收敛很多,整个人气宇轩昂,精干十足,特别是戴上扔过来的手串,如同点睛之笔,让他的扮相在低调中透出一股浓烈的人民币味…… 面对李峰焕然一新的大佬气势,就连小宇也情不自禁地小心跟在他身后。 李峰一直抿着笑,走到近前,从秦凯指缝中拿过烟,成心喷出一大口厚重烟气,白芒的烟雾中这个人嘴角上勾浅笑,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倨傲,问秦凯:“这样行吗?” 对方笑了一下,问了句:“在哪会合。” ** 何舟的大趴开在‘华凌69号’,是一家新晋的主题会所。 此次行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与何舟进行初步接触,为之后的跟进制造机会,行动绝不能引人怀疑,打草惊蛇是最糟且无法挽回的后果。 -- 第34页 不配枪,不准后备组靠近,连微型通讯设备也不带,完全净身出入,这让谢明义有过一时半刻的犹豫,最终他还是在行动审批栏上签了字。 陆虎前轮碾压过翘起的井盖边沿发出咯噔声响,秦凯拔下车钥匙,推开车门下来,今晚他穿得很随意,就为了衬托从后座下来的大佬李峰,让他足够拉风,甚至还带了郝明宇一起,当他们身后的小跟班。 华凌69只有两层,是个不大的小楼,位置也不亮眼,正是它这种隐秘和闷骚带起了热度,从外观看去它极为普通,像个有独立花园的欧式小别墅,内里却大有乾坤,秦凯一进去就察觉到了。 一楼风格别样骚气,幔帘垂地,轻纱飘荡,将大小不一的卡座包裹其中,灯光色调刻意弄得梦幻情迷,勾出沙发上人的轮廓映在纱帘上,无论你干什么都会有个迷蒙的影子,说话稍微贴近一点,双影便会交叠,能把外面的人看脸红…… 一楼豪放,二楼却极为收敛,房间静悄悄,墙壁房门都是特质材料铸成,为的是充分隔音,楼梯墙角的关键位置均装有360度广角摄像头,秦凯拉回目光看向旁边的李峰,对方也同样投过来交换的眼色。 只有郝明宇大张着嘴,头摇得像拨浪鼓,见识着这番别样天地。 人群聚集的中心就是何舟,秦凯看过去的同时何舟也发现他了。 很显然,这个人诧异了一下,对秦凯的出现展现出一种鄙夷的淡笑,跟近处的人寒暄几句,何舟过来招呼秦凯这边。 “凯爷,真是你啊,”脸上变换成春风得意的笑,何舟拍着秦凯大臂,高兴地说:“我三请四请,次次出来玩都不想落了你,这回终于是肯赏我这老脸了。” “何老板这么说叫我还怎么呆啊?”秦凯矫情地假意一摆手就要走,被何舟赶忙拦下来,用手点着他,抱怨他真是个难搞的。 秦凯似模似样地笑了下,目光有意向李峰那边引导,果然何舟注意到了,他打量起李峰,问秦凯:“这位是……” 秦凯介绍:“我一个朋友,跟我相当熟,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特想跟何老板这样的人物结识一下,我就做做善事积德,今天带他过来。” 李峰看了秦凯一眼,他听得出这两人话里的情绪不对劲。 果然,何舟表情素下来,三十出头的岁数有着一张四十不惑的脸,他老气横秋地敛起眉,却在下一刻舒展开来,开口说:“凯爷这是哪个路数?在我印象里凯爷一向有自己的玩法,不应该出来‘干事’啊……” ‘干事’这两字被何舟刻意重重咬出时李峰就明白了,按照他对秦凯的了解,这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场子里有人搞白粉生意,他没坏到那份上,更何况是替别人保媒拉纤搭建毒品渠道,秦凯太正了,他染不黑,也无法与这些畜生同流合污,无论感觉上这个人变了多少,终究骨子里那份正直和坦荡是不会磨灭的。 如果李峰猜得没错,秦凯的MIX如今变成这幅惨样跟何舟脱不了关系。 不愿搞‘生意’的人被逼开张营业,一时间何舟掩不住洋洋自得,在李峰眼里这人快乐得嘴角一直往上翘着。 秦凯却不端着,他潇洒地张开臂膀,全部摆在何舟面前:“何老板,你看我还剩什么啊,就一副皮囊了,要不我给您跳段艳舞解解闷?” 话里话外意思很明显,他就是条百分百的丧家之犬,任人蹂躏。 李峰向前一步,对何舟笑道:“何老板,别听阿凯瞎闹,确实是我追着他帮忙,为的是想跟您深入了解一下,这一点没有错,还望何老板给个机会带带小弟……”说着,伸出胳膊,做出握手的姿势。 何舟垂下目光,打在李峰手腕那条手串上。 他抬起脸,冲李峰笑:“金刚菩提串,好东西啊。” 李峰不轻不重地捻着串珠,有质感的珠纹雕刻摩擦在他的指腹,动作惯常熟练,看起来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见笑了,新弄来的东西不值钱,要靠常年累月血肉滋养才能磨出些样来……我家里正好有一串,养十年了,还能拿得出手,何老板要是不嫌弃我让人改天给您送过来……” 何舟客套地回绝:“这不合适,怎么能夺……”他顿了下,眼神露出询问的意味,他还不知道李峰的名字。 “我叫高云鹤,何老板叫我一声云鹤就行了。” “云鹤兄,这名字上口好听,”何舟拍着李峰后背,掌力十足,在大衣上发出噗噗的声音,这是何舟兴奋的表现,他喜欢这些文玩珠子,也很懂行情,一串新的金刚菩提少说要几十万,这就是个大金主,何舟怎么都想不到不仅秦凯变乖了,还给他搞来这么一个‘’九天云鹤’,真是双喜临门。 何舟心花怒放,他们几个在窗边聊着,视线随意一瞟,外面不知什么把他的目光留住了…… 秦凯顺着何舟的方向看去,笑容立刻收敛殆尽,他睫毛下垂,眼中雾色一片,李峰清楚地感受到秦凯身体在瞬间紧绷。 他也跟着看,前院的空场上,一个纤瘦美丽的倩影出现在那里,是个女孩。 作者有话说: 铭铭露了一下下..... 第15章 女孩很美,高挑的身材,一袭过脚踝的暗蓝色雪纺碎花长裙,初秋夜晚温度不高,她上身穿得单薄,只在脖间绕了一条乳白色的宽大围巾,露出两条白嫩细滑的胳膊,撩人又不失仙气。 -- 第35页 秦凯将目光移向何舟,脸上浮出坏坏的笑,何舟也笑,一副了然神情,他身体前探低声对他道:“凯爷今晚太给我面子了,我也得意思意思,区区薄礼还望凯爷赏脸笑纳……” 李峰听得懂字面上的意思,他总要做出些回应,挑了挑一侧眉梢,看看外面跨上台阶向里走的女孩,又看看他们俩个,露出一种吃瓜看戏的神色…… 或许何舟想尽一尽地主之仪,又或者他急于展示自己的手腕和能力,八婆地跟李峰闲磕起牙来:“云鹤兄可能不知道,上次我在MIX摆趴,凯爷当时也在,他很钟意她,还跟她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他眉梢添喜色,用胳膊肘捅秦凯:“新人不如旧人,凯爷就别挑挑拣拣了,也让我这个月老多少有点成就感……”何舟说着扑哧一声自己乐出来。 秦凯荡笑更浓,用手点着对方:“何舟,你真他妈上道。” 这种赞誉让何舟浑身舒爽,他知道秦凯这就算被他给搞定了,用不了多久,他的场子也会被拿下,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内心喜不胜收表面却还绷着劲,何舟身体略微后仰,后面的人立刻附耳上去,这姿势跟刚才他安排叫那女孩过来一样,他又对手下耳语了些什么,随后冲秦凯坦诚一笑:“凯爷今晚一定要在我这玩好啊,不玩爽了乐HIGH了可不许走。我让他们好好安排安排……云鹤兄也别走了,今晚就睡这里,凯爷看我是该怎么款待这位仁兄呢……” 何舟最懂投其所好,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秦凯,仔细观察他的神态,大多江湖上的大佬都有自己私密的癖1好,马屁一定要拍得精准才有效果。 “麻烦什么,别费劲了,”秦凯说着,色色的目光在门口的女孩身上游走,他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颇有深意地对何舟说:“她就行,我们俩玩她一个。” 何舟赫然眼光一亮,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骂他个大烂人。 秦凯拉过身后的郝明宇,对他交代:“去,车里给我拿药,凯爷我今晚要大杀四方,雄1风不倒……” 有没有药谁也不清楚,这句话本来是支人走的话,郝明宇却没会意到。 他傻愣愣地站着懵了一会,忽然脸色一变关切地问:“您……您这是哪儿不舒服啊?!车上备的药不全,我这就给您药店买去。” 这话明面上谁都听得懂,暗地里却只有李峰明白,而郝明宇居然话里话外没一点明白。 郝明宇年纪不大,阅历浅薄,来MIX时刚过二十,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玩网游,最近几年更是入迷打战队玩电竞,将所有精力和金钱全砸在这上面,情1爱方面根本不开窍,这一点就连秦凯都觉得这小子简直奇葩一个,可他又很喜欢他这么个纯良天性,加上郝明宇人长得顺眼好看,性格率真直白,一直被他留在身边当助理、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处得不错。 “你个傻小子!”秦凯哭笑不得地上手一通乱揉他头发,郝明宇咧着嘴绽出灿烂的笑容,他唇红齿白,两个酒窝栩栩如生,就这么缩着头一边招架,一边求饶…… 何舟也说不出为什么,这样的郝明宇让他心头痒痒的,他这个人对世界上所有纯净的皮囊一向没有抵抗力,干净,纯洁,稚嫩,雏2态……这些形容词都是他的心头好,总会勾搭得他意乱情迷,不能自已…… 他走上前,成心从郝明宇肩膀一路下滑到他赤裸的前臂,摸上他的手,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下一秒,秦凯焦距了李峰所有目光,他看到这个人一把扯开何舟的手,推开他,将郝明宇拉到自己身后,他嗓音发沉,粗重的气隐在里面:“这是我弟,年纪小不懂事,就不污何老板耳朵了。” 李峰知道,面对何舟秦凯已经忍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行动之前秦凯并没细说他跟何舟剑拔弩张的关系,更没提及何舟为了整他去搞他辛辛苦苦经营的MIX……如果提前知悉这些情况,李峰并不认为他会冒险行动,至少不会打这么无防备的仗……一时间,他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不出纰漏的脱身以及不能对案件调查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的方法。 正思考着,秦凯表情突然变了,对何舟又笑起来,是那种毫无抵抗软1趴2趴的笑容:“要不就我吧,何老板看我怎么样?我也会玩着呢……”说着,他一颗一颗由上而下开始解自己的衬衣扣子…… 李峰内心惊爆,脸上却波澜不惊,始终隐着笑意。 何舟急了,去抓秦凯的手阻止他,显然被对方搞得很不舒服:“这干什么啊?!闹着玩的事别当真,你让我把脸往哪里搁,别这样别这样啊!……” 秦凯冷哼一声,甩开何舟的手,拉过郝明宇在他耳边快速低声说:“走!立刻马上,别再回来!” 秦凯太后悔带郝明宇过来了,他低估了这个畜生的变态之处。 郝明宇惊得满脸通红,把车钥匙塞给秦凯后跑得慌慌张张,正撞上方才走在院子里的女孩,女孩肩膀被撞得很痛,她皱眉揉着,瞪了眼那个急匆匆的身影,再转过脸,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女孩有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丹凤眼,细长的内双眼角略微上翘,睫毛浓密,可以清晰地看见眼尾睫毛探出,她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此时怯生生地将他们三人一个一个看过来…… 她正对面是何舟,对他绽出迷人的甜笑,却在留意到旁边的秦凯后笑容戛然而止,她眼睛瞪得贼圆,甚至因为惊吓脚下要向后退去……秦凯半步都没让她动,大胆地上去一把搂过她的腰,手探入发丝捏着脖颈固定位置,低头咬上她的嘴,亲得狂热狠劲…… -- 第36页 或许是秦凯的行为对方没有料到,女孩在被吻上时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李峰听到她喉咙中发出的‘呜呜’沉闷音,她相当用力地揪扯秦凯的大臂,将衬衫攥出一团褶皱,手指骨节都在泛白发抖…… 女孩显然极度抗拒,全身使劲力气挣扎,最终在秦凯一声吃痛低吼中两人分开,他的下嘴唇被狠狠咬过,有血滴下流的湿滑感觉,秦凯用手指去抹,疼得他“嘶”地一声叫出来……怒气爆棚,抑制不住的火让秦凯脸色极为难看,回手就在女孩脸上大力抽下去,一声响亮的耳光,女孩被打得身体撞向墙壁,脸上立时浮现清晰红肿的五指印。 李峰内心快疯了,脑袋都是懵的,他不知道秦凯这是在搞什么,身为高云鹤他不能反应过度,却也不能不管,皱着眉想要上去拉他,却被何舟挡下来。 这人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管,并且暧昧地看着两个人,一脸坏笑地说:“没事,他俩喜欢这样,一见面就干差烈火,凯爷好吃这口,辣的才够味。” 骚乱吸引了一屋的目光,那一巴掌更是夺人眼球,李峰觉得这样可不太妙,他要尽快进入下一步的接洽结束任务,刚想开口邀约何舟,却被秦凯抢了话: “何老板,这份礼物我收下,真他妈太对我胃口了!药没在身上,我带她回去好好玩玩,这可以吗?”说话时,秦凯一直揪着女孩的围巾,对方却好像很是紧张地护着,两手捂在脖子上。 何舟回答得很爽快,这女孩本来就是为了讨好秦凯,他对别人碰过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秦凯笑着,向何舟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朝李峰使眼色,像拖着一只不愿挪步的狗,牵着围巾的另一端向大门走去,女孩拽着围巾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她不敢过度地挣扎,连回头看一眼何舟都不行。 李峰暗自叹了口气,他礼貌地跟何舟寒暄告别,一同跟了上去。 ** 在李峰看来,这次任务并不理想,他没料到居然是自己人把阵脚给打乱了。 秦凯把车钥匙扔给李峰,推着女孩双双坐进后排车座,李峰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赌气地拧转钥匙,引擎蹭地一下轰然发动。 开着车,调整后视镜,李峰观察后面的情形,镜子里两人互瞪着,像两只斗急了眼的凶狗,眼眶发红,车里都是他俩的粗喘声…… “把衣服给我1脱了。”秦凯先开口。 女孩鼻中冷冷一哼,啐了口唾沫在座位下,意思是门都没有。 秦凯不屑冷笑,猛地扑过去上手揪扯对方衣服,李峰胸中的火再也压不住,看着车已经驶离华凌69好几个路口,又拐过方向,他狠狠一脚踩下刹车,车大幅晃动,停在路边。 脚下踩狠了,别说李峰坐在驾驶座系着安全带都感到那个瞬间后背离座猛烈一晃,后面肯定是翻天覆地的震荡程度……就在他回头看去时,女孩亮丽的乌黑长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是齐耳的清爽短发,因为急刹的关系,长发头套攥在秦凯手里。 李峰自然而然地将目光下落,她脖子上围巾半开,一粒小巧却边际明显的喉结出现在脖颈中央,甚至因为咽了口唾沫而上下滑动…… 李峰三观都要碎了,他没去泰国玩过,从来没近距离接触过如此女性化的男孩,他甚至费解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长得这么“柔美”,茫然地胡乱眨着眼睛,神情完全呆滞了。 男孩见自己已然暴露,也不想装了,冲李峰怒道:“看什么看,找死啊!”随后,趁都在发愣拾起一脚踹向秦凯前胸,嘴里同样不干不净地骂:“我去你妈的!……” 声音百分百的男人声色,还飙着脏话,一袭女装扮相反差地刺激感官,让李峰一身的鸡皮疙瘩。 恍惚间,秦凯硬生生挨了那一脚,他趁机抓住脚踝分开,身体挤进去,用手扼住下面人的脖子,凶狠地说:“潘铭铭,我要救你几次你才肯消停,啊?!再他妈有下一次,我就看着何舟怎么把你弄死,剁成肉块扔河里。” 李峰愕然,他听不懂,所有事情已经超出他理解范围,他懵逼地望向秦凯,寻求解释。 秦凯见身底下的人不再折腾,喘气对李峰说:“他叫潘铭铭,是你同行,上次何舟在MIX开趴,他穿着女装企图勾引何舟混入他的府邸调查,被我生拦下来……”他手上用劲扼下去,指着潘铭铭鼻子大骂:“还他妈不长记性?!你是不是傻啊,看不出来那老东西只喜欢雏,就他妈变态一个,他找你是为了我,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不明白吗?!” 李峰紧皱眉头:“你哪个分局的?这么胡来的行动方案谁批的?” “没人批,是他胆大包天私自篡改,上次就来这么一手!”秦凯气得不轻,转头对李峰喝道:“他北化分局的,调他档案看他哪个科,联系上级投诉他,让他领处分,踢他出公安队伍,不许他再出来惹是生非!” 李峰刚想说什么,潘明明开口,满满的嘲讽腔调:“用不着你们费事,我已经被除名了。” 听到这话,秦凯瞪大眼睛,他气焰更盛了,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扯着围巾抽打潘铭铭的脸:“不是警察你来干什么?!何舟叫你来你就来啊?你够乖的啊?就这么想让他玩1你,还穿着女装卖骚?!你妈个臭人妖!……” 潘铭铭恼羞成怒,从座位上一蹴而起,整个人抱在秦凯身上,张开嘴露出尖牙,狠狠在对方脖子上就是一口。 -- 第37页 秦凯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吸血鬼变的,牙尖嘴利,他深度怀疑他磨过自己的牙,咬什么都能出血,这一下钻心疼痛让秦凯猛地将潘铭铭撕扯开,他捂着脖颈,手心湿乎乎,隐约从指缝中泛出一股血腥味…… . “你属狗是吧,就会咬人!”秦凯气得干瞪眼,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摸嘴上的伤,有些不敢过去了。 看着秦嘴唇上的破口血迹凝结,是那种更深的红,潘明明舔了下嘴,“哼”了一声,把视线移向别处。 李峰见这两位安静不少,他沉下嗓子:“潘铭铭,你以前是警察?” 对方撩起眼皮,不置可否。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在执行任务,我身上没带警员证,以后有机会我给你看,既然你已经摘了警帽,就是一名普通市民,市民就应该尽好市民的本分配合我们,不要再去接近何舟,这不是你该做的。”李峰晓之以理,语气厚重。 潘铭铭着了他一会,无所谓地一笑:“我要不呢?你能拿我怎么样?” 李峰一愣,对潘铭铭他完全不了解,更不清楚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情况说严重,吓退他:“妨碍警务人员工作,我可以告你个妨碍公务罪,你总不想吃牢饭吧?” 潘铭铭“哦”了一声,“有本事啊,可能拘我几天呢?拘留又不是坐牢,即便蹲大狱,我也能有出来的一天,你还能管得着我?”他脸转向秦凯,蔑视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你不是死也不当线人吗?我那会让你干1你不干,转脸就跟警察混一块了,你当我傻*呢?等见到何舟我第一个先点了你!” 潘铭铭咬牙说着,带着一股怨怼的恶毒。 秦凯又一次扑上去,照旧向他脖子下手,却被裤子里振动加响铃的手机打断,秦凯气急地掏出来,下一秒整个人愣住了。 潘铭铭正等着招架,一时间有点懵,他情不自禁地跟着秦凯一起去瞅手机屏幕…… 铃声不断,一个名字一直在闪:周唯。 秦凯突然向李峰发难,声音很大:“你告诉周唯我参与任务了?!” 对方立刻摇头,说绝对没有。 手机就那么一声一声地响,秦凯像是没听见,他暴躁地推开车门,‘砰’地一声用力甩在身后,将李峰从驾驶座拖出来,他坐上去,第一时间下了车锁,将想趁机逃跑的潘铭铭牢牢锁在车内。 李峰惊了,拍着车窗玻璃高声叫嚷:“干什么啊?!你去哪?任务怎么办?!” 车里传出的声音细小却足够清晰:“放心吧,那老王八蛋上钩了,等我通知你,”他看了眼后面,脸上现出冷笑:“我他妈要跟这姓潘的算总账,不是要玩吗,我跟他好好玩玩……” 尾音还没飘进李峰耳朵里就已经散在空中,快速启动的车身差点将李峰带摔一个跟头,他往前跑了几步,目瞪口呆地望着绝尘而去的陆虎…… 叉着腰喘气,他垂下头,一脑袋的蒙圈状态。 此时他的手机也开始响,拿出来,还是周唯打来的,接通没别的话,就是找他要他哥周铮的下落。 李峰起急冒火,他打着周唯的名义连哄带骗地让秦凯加入行动,可他发觉自己错了,行动完全脱离轨道,让他无法控制。 此时,他一腔怒火牵扯到周唯身上,对着电话喊道:“你疯了吧?!我有他照片,一会就给你,别他妈再给我打电话了!” 骂完,发泄似的将电话砸到地面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回归岳叔叔,哎,我两对CP都磕,要写不过来了~ 第16章 不知是有人骂他,还是有人想他,周铮接连不断地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他站在阳台上,捂着口鼻,嗡声嗡气地发出“啾啾”的脆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大幅晃动,脚下狼狈地蹦跶几步…… 不胜其烦地睁开眼,眼角渗着湿气,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阳台正下方,岳念廷大拇指勾在裤子口袋上悠闲地站在那里,他仰起脸看他,把周铮刚才的动作全部收在眼底……早晨空气清新,视野透亮,恣意的暖阳在岳念廷脸庞勾出一层金灿灿的光边,他笑起来很好看,眼里全是温柔…… 那一刻周铮呼吸错了一拍,心脏剧烈跳动,在脸变烫之前迅速转过身,假意伸懒腰,用胳膊挡住对方的视线,暗自惊叫了一声,操的…… 昨晚跟李峰通完电话,周铮没能很快入睡,思绪不知不觉又跑回岳念廷身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宿,他给自己定下了规矩:第一,不许瞎想,第二,停止发.情,第三,做个人吧。 在执行特情任务时杂念丛生,罔顾自己和他人性命简直就是一种人格上的奇耻大辱,周铮发狠地对自己立下重誓,这才放心地迷迷糊糊入睡,不过几个小时,当这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又一次失控了…… 灰溜溜回到屋里,周铮面对墙壁‘砰’地一下脑门撞了上去,手指徒劳地在墙上画着圈圈。 ** 来到楼下,大家已经在餐桌边入座,就剩他了。 周铮目光匆匆一扫,坐在岳念廷旁边的仍旧是韩小毅,他埋着头一声不吭,飞快在老陈那边找了个位置,沈辉端着盘子跟过来。 赶巧了,坐下的位置正是岳念廷的对面,周铮头不敢抬,视线更不敢往对桌方向瞟,他垂下眼悄无声息地吃着早餐,快速咀嚼嘴里的食物。 -- 第38页 对面刀叉碰盘的声音变得杂乱细碎,甚至发出刺耳的剐蹭音,耳边是韩小毅莫名且夹着担忧的一两声语气助词,最终传来他关切的声音:“岳叔叔,要不还是我来吧,我帮您……” 听到这人的名字,周铮赶忙抬头,眼前岳念廷手执刀和叉切着面前盘里的一片熏牛肉,握刀的右手终究不稳,刀刃一下一下磨蹭在盘子上剐出刺耳难听的噪音,韩小毅为他特意切好的肉片被放置在一旁…… 韩小毅想帮他,岳念廷却亲自将一整块熏肉切完,除了右手的动作看着辛苦别扭外,他脸上没有更多表情。 用右手叉起一块肉放入嘴中时,周铮发现岳念廷前额有些微微汗湿,注视他,周铮心疼地开口:“是不是疼啊?要不你让韩……” “不用,”岳念廷打断他,用餐巾布擦了擦嘴:“你会不高兴。” 一句话,周铮心跳如雷,他赶忙抄起桌上果汁仰头往喉咙里灌,然后就是一顿暴咳,他弓起背用手捂着嘴,咳得满脸胀红,本该血液倒流冲击面颊的红晕完全被一连串凶猛的肢体反应给掩盖住了…… 沈辉抽了几张纸巾塞给周铮,奚落他:“一桌子的果汁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韩小毅眼光落寞,默默低下头,嘴唇被他咬得泛白。 “我让老陈订了机票,”岳念廷也拿起橙黄的果汁杯,抿了一口说:“明天咱们去清迈。” 话说完,除了老陈,三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沈辉率先发问:“干嘛去啊?” “去玩玩吧,老闷在这里也不行,”岳念廷笑:“清迈是个好地方。” “明天?为什么这么急?”他接着问。 “临时决定。” 对于这个回答沈辉狐疑了好一阵,周铮心里却明白这一定跟光耀有关,他默不作声,一抬头,发现韩小毅脸上泛出惊喜,大大的眼睛闪亮亮,露出期待的光芒,他声线软绵绵的,像是在恳求:“岳叔叔,能带我一起去嘛?我好久都没出去玩了……” 岳念廷对他笑了下,告诉韩小毅有他的票。 周铮肯定是要去的,沈辉作为私人保镖也不会落下,在座的人全部向老陈投以询问的目光。 对方举起手:“我留下看家。” ** 清迈之行必有缘由,当岳念廷过来邀请周铮一起去海边走走时,周铮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了。 不知是心脏跳得麻木,还是已经习惯这种心律紊乱的感觉,周铮觉得他比早上那会儿强多了。 沿着海滩走,海浪轻柔地冲刷他们脚下的沙粒,将两人走过的脚印全部涂抹干净,海风很大,周铮从岳念廷飘扬乱舞的衬衣边角一直看到这个人插在裤子口袋中的右手,无论岳念廷怎么想,周铮都觉得是他自己有问题,别别扭扭的相处态度让对方难做,他们俩根本不该改变些什么…… “岳先生,胳膊还疼吗?”低下头,视线落在赤脚穿的凉拖上,他的大脚趾沾了不少细白沙子,周铮语气淡淡的:“还是让韩小毅帮您用餐吧,别让肩膀的伤更厉害了……” 手突然被拉住,周铮身体随之一晃,他讶异地看过去,岳念廷的右手已经攀上他的脖子,温热的手掌扶在他耳根的地方,这个人举的就是这只手,孩子气地哼了一声:“我偏不,你又拿我怎么样。” 扑通扑通扑通…… 周铮没想到肢体的接触让他心脏炸了一样,他反应不来,被岳念廷往前一带,另一只胳膊圈住他后腰,像是搂着他说:“除非你帮我,右手我就不用了。” 别说是像韩小毅这样零距离地伺候在岳念廷左右,就是稍微靠近一点他都受不了……周峥全身僵直,条件反射地猛地向后退,岳念廷的右手被他剧烈突兀的动作挣开,毫无防备地肩头伤口被拉扯,岳念廷皱了下眉。 看到周铮这个样子,他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岳念廷将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继续向前走,身后的周铮咬了一下嘴唇,快步跟上。 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就是不大舒服,周铮不知道要如何缓解他和岳念廷这种结冰一样的气氛,侧过头,面向一望无垠的大海,目光涣散没了焦距,耳边混着海浪声,风声和踩在沙子上沙沙声,依稀有人声夹杂在中间,周铮不确定地抬头“嗯?”了一声。 对方愣住,看他:“我是说,这次去清迈是为了光耀一个重要的会议。” “什么会?”周铮赶紧集中精力。 岳念廷的嗓音很沉:“对外是光耀南部区产品项目研讨会,实则是毒贩头目内部聚会,这个会对姚浩沐进入他们的内核位置至关重要……” 周铮敛起眉,注视他。 “三足才能鼎立,光耀急于挑选一名骨干分子进入内部核心,姚浩沐不是唯一的候选人,他有一个劲敌,是个名叫昆巴的缅甸人,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手下却有一个会说汉语的华裔,我跟他交过手,思路清晰,头脑冷静,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岳念廷一个一个念出他们的名字:“东疆港口运输经理吴红,清迈分公司经理泰籍人砂楚,集团公关部高级助理辛婷婷,加上姚浩沐,这五个就是除了那两个K王之外所有的中坚力量,他们……” 岳念廷的话突兀地断在这里,周铮有意识地立刻抬头看去,密林通往海滩的出口有一些动静,树木枝叶被拨开,一个身影往这边跑过来,是韩小毅。 -- 第39页 他呼哧带喘地跑到近前,弯下腰手支在膝盖上,海边的耀阳照得他眯起一只眼,额头汗水晶亮,他对岳念廷微微笑着,喘气说:“陈叔接到通知……说是定好的航班被临时取消了,想问问再订几点的合适……他挺着急,想让您赶紧回去……” 岳念廷嗯了一声。 周铮脑子仍然停留在打断之前的桥段,方才岳念廷给他的信息量太大,他正用心往脑子复刻,却被突如其来的韩小毅全部打乱了…… 烦躁地将头扭向一边,他一句话不想说。 三人并排走,周铮在岳念廷靠海的那一侧,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甘心地在脑中拼凑记忆碎片,习惯性地把指关节掰出筋骨响声,脚下一个没留意,一脚踩在一块湿滑的鹅卵石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一个力量拉住他,他鼻间都是这个人的味道…… 因为有旁人,拉住周铮的时候,岳念廷贴上他耳朵,嘴唇在那上面一张一合:“别着急,找机会我会再跟你讲。” 把周铮拉正,岳念廷松开他,跟韩小毅快走几步,周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耳朵上的余温尚在,残留着冰冰的湿滑凉气,他不自觉地用手捂上去,只有周铮自己最清楚此时他的心跳是有多鲜活…… 放慢步子,揪着自己左心外的衣服,周铮缓缓地跟在两人后头。 韩小毅头偏侧,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 ** 登机时,岳念廷给自己换了一个新的身份证件,其他人维持不变。 头等舱较为隔绝,无论从隐私还是服务,体验度都是最佳的,沈辉坐在周铮旁边,比岳念廷和韩小毅的座位更靠前。 踩上脚垫,将座椅靠背放躺下,沈辉挪了个舒适的位置,满意地发出一声轻叹。 他转过头,目光中是面向窗外的周铮。 “听说你有个双胞胎弟弟?” 听到沈辉的问话,周铮把身体调正靠向椅背,闭上眼,像是要养神。 “你们两个长得像不像啊?”沈辉继续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种?” 沈辉的本事周铮有所耳闻,也清楚他不会鲁莽到仅靠猜测就会问出嘴,不承认只会激发这个人更猛烈的探索欲,对行动没有好处。 周铮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谁啊,”沈辉笑了下:“江湖百晓生。” 周铮没接话。 隔着扶手用胳膊捅对方,沈辉靠近问他:“你弟做什么工作的?” 周铮冷眼睨他。 把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沈辉托腮,脸上笑得别有意味:“我随便猜的,你听听啊……你这人一会儿当条子一会儿做毒枭,上天入地来回折腾,天天打打杀杀刀尖舔血,你弟得当个大夫才能好好为你回血续命,我猜得对吗?” 怎么可能是猜的,还碰巧全对。 这个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周铮不得而知,在他脑海中‘沈辉’这个名字完全是‘空白档案’,公安那边查得到的都没用,有用的什么也查不到,岳念廷让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与自己接近是因为他的本事惊艳到足以冒险一试,还是对这个人有十足的信任,周铮一时间说不准,也摸不透。 他唯一能做的是沉下脸:“你想干什么?” 沈辉撇了下嘴,身体探过去,头亲昵地搭在周铮肩膀上,热气缓缓吹向他的脸颊:“外面有一些流言,说是老岳坐牢是因为他被条子给一锅烩了,当时他在游轮上跑也跑不掉,老岳的手段和能力我太清楚,除非特别亲近的人在他背后捅刀子,否则出不了这么大纰漏,总之很多人都在推测……”他把音量压到最低:“到底谁才是那个公安卧底。” 没有任何面部反应,周铮只是转动眼珠,目光焦距在沈辉脸上。 一个优雅高挑的身影推着餐车出现在他们这一边的走廊上,发现有人过来,两人都转头去看,空姐弯下腰用标准的姿势招待沈辉,音色甜美:“打扰两位了,先生,这是您的水,有些烫,您慢慢喝……” 沈辉疑惑:“我没叫水啊。” 空姐露出和蔼的笑容,手掌摊开,五指并拢指向后面座位上的岳念廷:“是那位先生说您说了这么多口会渴,让我给您倒杯白开水。” 周铮回头,透过座椅缝隙,他看到岳念廷低着头,杂志的一页在他手中轻飘飘翻过。 沈辉大度地对空姐笑笑,无可奈何地接下这杯水,杯子上白雾蒙蒙,冒着徐徐热气,因为怕烫,杯底下垫着一个厚厚的白色餐巾。 “这老东西!……”沈辉回头瞪岳念廷,很不满意。 “不许瞎说,”周铮坐好,极力抿嘴,却还是控制不住即将绽开的笑容:“他可一点都不老。” 沈辉劲劲地哼了一声,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周铮把脸扭到窗户那面,他实在忍不下要笑出来的冲动,嘴角大大地弯翘起来,不过岳念廷简简单单的一个‘救援’动作,却让周铮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一片大好。 作者有话说: 没有这么简单,两个人在感情上的博弈可没这么顺利。 第17章 穆加别墅区环山,葱郁的深绿几乎将它全然淹没,只露出一栋栋三角形瓦砾屋顶上高高的顶轴。 周铮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近黄昏。 晚霞火红,映在天边像烧着了一样,周铮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底去捻转,抬头去看周围环境。 -- 第40页 别墅区整体造型风格诡异,用灌木连接成一个规整的等边五角形,从山路转下来时周铮就发现了,每个边角都有一栋别墅,正中间是一个扁平的二层方形小楼,通体玻璃构造,玻璃的材质和厚度非比寻常,泛着令人窒息的寒光,看得出全是防弹等级的。 别墅依山傍水,外面景色醉人,他们这栋后面就是一大片宁静湖光,但从区里根本看不见,以周铮的感觉,这里只有一个形容词:戒备森严。 这个占地广阔的大型五角星被高耸的墙壁与世隔绝,即便茂叶遮盖,周铮也能看到五个边角外三层楼高的坚固围墙,他甚至怀疑这里不只有一个大门出口,或许在每个别墅对面的墙壁都会有一个暗门,机关被攀墙的绿植隐藏,保证头目人物随时撤离。 进可攻,退可守,这样一个地方一定是光耀精心打造出来的。 收了目光,周铮转身向别墅走去,沈辉闲闲地倚在门边侧柱旁,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嘴里叼着烟一晃一晃,喷出的白雾让他眯起了眼睛……他没让周铮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目光追随着这个人直到与自己擦肩而过,作为一个称职的私人保镖,沈辉都要被自己感动落泪了…… 别墅内装修俱佳,风格贵气,三层带露台,很是中看。 一位衣着考究的管家殷勤地招待屋中的人,向他们介绍:“这里是厅区,厨房在右边,健身房娱乐室都在对面,地下室还有一个小型KTV,迷你酒吧也在那里,楼上是卧室,卫生间浴室二楼三楼都有……” “有没有套房啊?”韩小毅偷眼看了看岳念廷,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口了。 管家一怔,回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有稍大一点的卧室,但都不独立,没有套房,您这是……” 一般只有度假别墅才提供家庭套房,要么三口之家,要么老少三代,为了隐私和方便,会装修成这类的房型,穆加别墅由光耀集团投资打造,它更像是一处高端的商务会议别墅区。 因为不知道韩小毅的需求,管家有些卡壳,他只能保持职业微笑,等待对方作答。 韩小毅没跟他解释,反倒去抓岳念廷的衣角:“岳叔叔,我……我能跟您一个房吗?这地方感觉阴气森森的,它是一个五角星图案,像是某种邪术阵法什么的……这,这里会不会有鬼啊?!” 韩小毅缩着肩膀,说得脸色煞白,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周铮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韩小毅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拽着岳念廷往他身上贴,几乎扎进这个人怀里。 周铮完全定住了。 地板上仿若忽然长出一双手将他的脚牢牢抓住,就连目光都没办法移开。 沈辉跟着周铮进来,他也是一愣,更让他吃惊的却是周铮无法均匀的呼吸,他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腔。 岳念廷也发现了周铮,他注视他一会,移开目光,对管家说:“我们俩住一个房间,选大一点的。” 周铮攥紧拳头,手指抠上掌心。 管家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们:“卧室里都是一张大床,不过有沙发,隔音倒是挺好的……” 话中含义隐晦,算是一种暗示,韩小毅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他赶紧拉开距离,却忍不住地脸颊变烫,泛出大片红晕:“没事没事,我睡沙发就行了……”他挠挠头,笑得腼腆又可爱,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周铮站在楼梯口,沈辉肩挨肩地跟他一起,他听到岳念廷对韩小毅说:“沙发不舒服,你可以上我的床睡。” 说完,看了周睁一眼。 韩小毅再掩不住雀跃的心情,捂着嘴偷偷地笑,管家见状也客套地笑起来,手一摆,引他们上二楼,岳念廷侧过身,在楼梯口绕过周铮,韩小毅小兔子似的蹦蹦跶跶跟在后面…… 人已经上去,周铮还是不动。 沈辉从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看到他捏得发抖的拳头,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周铮肩头,三步两步跨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 周铮弄不清自己选了哪个房间,他有点魂不守舍,把行李放下,关上房门,他平躺在床上,转过脸,视线里是雪白的床单,上面并排放着两个淡蓝色的软枕,每个房间布置都应该一样,周铮噌地一下坐起来,心脏针扎一样疼。 晚饭他没什么胃口,没下去吃。 暗夜垂暮、别墅区灯光星星点点,周铮坐在花园长凳上,眼前灯光莹莹,微弱地打在他走过来的鹅卵石路面上…… 深吸一口气,周铮觉得胸口很闷。 有人从后面捂上他的眼睛,沙哑苍老嗓音响在他耳边:“猜猜我是谁?” 声音一点不陌生。 在丘陵勘查车祸现场被水枪抵在后面时就是这个声音。 周铮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掰下这个人的手放进嘴里就咬,沈辉觉出不妙,手却抽不开,周铮尖牙狠狠地划在他皮肉上,一道血口子。 沈辉疼得低吼一声,往外 抽的力使伤口更厉害,疼痛加倍,他恼羞成怒,抡起胳膊就要向对方的脸扇过去,手终究没落下,胳膊停在半空,沈辉喘着粗气狠狠瞪着周铮,最终放下手。 “你他妈那点儿火全撒我身上。”沈辉吸着手背的伤口,缓解疼痛。 “我有什么火?”周铮道。 沈辉大声:“装傻充愣是吧,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非逼我说?!” -- 第41页 周铮不想再听,站起来就走,被沈辉一把拉住,手上力气很大:“你走个试试?!给我坐下!”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周铮感受得到沈辉其实是个非常强势的人,他不允许别人违抗他,脾气闹起来天大,沈辉的手段和本事周铮体会过,他开始对他产生忌惮,只得不情不愿地又坐回来。 “周铮,你警校毕业,成绩优异,做了三年特情也破过一些案子,为什么你会弃善从恶,被渗透策反当起了毒贩?”沈辉一脸正色,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我看不出来你视财如命,看看你自己身上有点值钱的东西吗?兢兢业业当岳念廷的小跟班,我也看不出来你有多大野心,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贩毒?非要干这个生孩子没*眼脑袋挨枪子的营生。” 周正不做声,细细盘算着该如何说。 就在大脑急速运转时,沈辉再一次说话:“让你承认你是因为岳念廷才贩毒,有这么难吗?” 对方猛地抬头,瞪大眼睛。 “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跟他在床上什么德行谁管得着?你记住,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讲得通,你是岳念廷的人,跟他有‘深入’的关系,这是你存在的唯一解释。”沈辉特意强调,重重咬出那个关键词。 不图名,不为利,从缉毒警察做到贩毒罪犯,如此颠倒黑白直击三观的改变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事实做依据,遭人非议甚至引祸上身都是可能的,这是沈辉在教他怎么求生自保,怎么让自己安全。 “你想让我怎么做?”周铮咬着牙:“像韩小毅那么贱?……” 浓烈的情绪表露无遗,周铮也觉得自己过了,立刻闭上嘴巴。 沈辉鼻中一声冷哼,用眼角斜斜睨他:“做不到就别醋人家,韩小毅这个人很聪明,虽然他不问任何问题,但他多少感觉得出老岳是干什么的,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不抱老岳的大腿难道还要抱你的?有强烈的求生欲再正常不过了。” 周铮不再说话,他把头转向另一边,却被沈辉捏着下巴给扳回来。 手上微微使力,周铮下巴被他抬到满意的角度,沈辉面对面坐在长凳上,他身体前探,脸贴得极近,把这个人看在眼里:“周铮,我对你无害,从来都无害……” 对方注视着他,点点微光在他眼里闪烁,配上周铮精致的五官,白皙的面庞,暗夜中仿佛生出一层光边,连脸上细细的汗毛都格外清晰,微微开启的嘴唇,颜色很深,周铮舔了一下嘴,沾上湿润的光泽…… 沈辉愣住了,他不但移不开目光,甚至有用种冲动用大拇指去揉.弄这个人的嘴唇……不过几秒,沈辉立刻收回视线,手也放下来:“老岳就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才允许我待在你身边,你不信任我,还不相信他吗?” 周铮明显有所动摇,他皱起眉,陷入思考。 沈辉身体后倾,双手支在身后,姿势大方又自然,他稚气地笑起来,周铮看到他一侧耳钉反着光,有些闪亮。 “你以前不开心都干什么啊?”他问。 周铮回道:“跟哥们喝酒。” 听到这个,沈辉摇晃一根手指头,夸他自己简直完美极了,说着,从凳子底下拖出一整塑料袋的冰镇啤酒。 易拉罐透着寒气,挂满水珠,一抹一手湿。 '啪'的一声拉开扣环,淡黄色的啤酒沫涌出,沈辉不由分说往周铮嘴边递,让他赶紧喝,甩着手上的酒沫子,他给自己也开了一罐。 “来吧,碰一个,”沈辉递上酒:“敬天,敬地,敬咱俩。” 看了这人一眼,周铮拿起自己的易拉罐狠狠撞在对方的罐子上,力道不但大,罐口边沿还足足低了一寸,位置相当标准。 沈辉挑了挑一侧眉尖。 “感情深一口闷,沈老师。” 亦师亦友,周铮说得很明显了。 沈辉先是一愣,随后上去狠揉了一把周铮头发:“跟我这抖机灵是不是?你看你这是洒了多少?!”他指着地上一大摊湿漉漉的酒水:“就剩半罐了,你也好意思跟我喝?” “胡扯!洒的是你那罐。” 沈辉不听他的,说着 “你得换一罐……”去塑料袋里拿新的。 “别废话,把这罐先给我干了!”周铮不干,手也一同探进去,阻止沈辉的鬼爪子。 两人在塑料袋中你来我往,互不谦让,袋子和酒被他俩弄得哗啦一阵响,最后两人越斗越急,纠缠不开,好不容易从里面拿出一罐,沈辉握在手里,周铮上手就抢,闪着银光的易拉罐在他眼前跳来跳去,周铮不屈不挠,紧紧跟随,不给对方歇口气的机会…… 两个人都是采用相同姿势,一手拿着酒,另一只手不停缠斗,沈辉没太注意,做了个超级自然的假动作,是自己身体在长期训练格斗中建立的本能反应,周铮果然被骗了,他力量使得大,冲动之下胳膊收不回来,向沈辉身上直直撞过去…… ‘咚’的一声,额头磕在沈辉坚硬的肩胛骨上,周铮低叫出声,捂着眼睛大骂。 沈辉吓了一跳,赶忙去看,手上的易拉罐呲溜一下被周铮抢过去,对方像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拿着战利品开心地哈哈大笑…… 弯弯的眉毛,大大的嘴,都能看到口腔里抵着牙齿的粉嫩小舌头,周铮表情舒展开怀,沈辉从没见过这个人对自己笑得这么甜,这么惬意……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周铮看,说了句,真好看。 -- 第42页 “嗯?什么?”周铮没听清。 “我是说月亮,”沈辉喝了口酒,指了指斜上方的天空:“月亮它真好看。” 顺着方向,周铮扭头看去。 他倒没看出今晚月亮有何不同,夜色美景也没比巴蒲好多少,可目光却被什么东西留住了…… 月亮正下方是别墅最大的一间屋子,这一点从露台的宽度就能看出来。 落地窗帘垂落,半开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里面,他双手扶在自己腰际两侧,慢慢向上伸展,从头上把衣服脱.下来,对面有人坐在床上,一双嫩白的腿,宽大厚实的绒面拖鞋衬出曲线漂亮的细细脚踝。 脱掉上衣的人来到窗边将窗帘彻底拉上。 周铮当然认得出他们两个是谁…… 转回头,他垂下眼,手指扣动易拉罐湿透的罐壁,铝皮凹陷发出清脆的响声,手上全是冰水,他觉得他眼睛也开始发潮…… 一下一下心脏上的钝痛告诉他,他不会好了,永远也不会好了…… 第18章 酸麻的双腿稍动一下,就像被万针扎过一样刺痛,潘铭铭低低呻.吟着直起腰,他半跪在床下,胳膊垫着脑袋靠在床尾,头发乱七八糟地压在脸颊上,又痒又难受…… 潘铭铭想去缕一下头发,手腕随意一动,一阵哗啦声响,一枚银色铐子带着锁链,另一端被拷在床脚铁栏上。 哑着嗓子咒骂一句,潘铭铭的目光落在窗帘上,灼热的午后耀阳把那里烤到火红,阳光穿透缝隙射进来,看亮度肯定过了午后。 昨夜他被秦凯抓到LOFT,两人又为了他身上的衣服大打出手,其中夹杂着拷问和一些威胁。 潘铭铭虽是正经八百的警校毕业,但他上学那会最不喜欢体能和格斗训练,都是在凑合及格或挂科补考中度过,平心而论,实力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啥区别,这一点潘铭铭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不做正面刚,硬碰硬的蠢事,毫无底线的胡乱用招,抓,挠,咬是潘铭铭惯常的打法,无可避免地,秦凯又是一身红肿牙印。 俩人折腾到大半宿,最后秦凯累得抬不起眼皮,他把潘铭铭强行用铐子锁在床尾后,自己洗了个澡,蒙上被子就呼呼大睡…… 潘铭铭先是骂,然后挣扎,最后也累得动弹不了,偎在床角睡着了。 这一觉就是天光大亮。 看着秦凯美滋滋地裹着杯子,拱形的床被顶端一颗小脑袋,从潘铭铭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人乌黑浓密的头发。 潘铭铭别提多恨了,他又渴又饿,肚子咕噜噜叫个没完,最关键且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一股汹涌澎湃的尿.意不断在身体里冲.撞。 “醒醒!你给我醒醒!”潘铭铭大力摇动秦凯的腿,除了床上的身体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 使出更大力气折腾,即便把手铐挣得吵闹不休,情况仍是如此,秦凯只是翻了个身,把脚从这边挪到那边。 一种邪恶的想法在潘铭铭心里成形,他把床上那只脚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挪过来,先用鼻子凑近闻了闻…… 昨晚秦凯洗完澡就上床了,没起夜过,脚上非但没有异味,还有一股沐浴露的淡淡清香。 潘铭铭用手指拨动他一个个脚趾头,凭良心讲,秦凯的脚长得比一般大老爷们要秀气得多,脚趾修长,指甲被修剪得很干净,透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脚掌光滑,脚窝颜色略浅,皮质细腻,有一种莫名可爱的感觉。 潘铭铭先用舌尖舔了舔,把脚窝搞得湿滑,整个脚被刺激地一抽一抽,他咂咂嘴,蓄势待发,突然间张大嘴巴亮出尖牙,猛地一口咬在脚心嫩肉上。 脚心是人体最敏感的地方,秦凯惊叫着从床上弹跳起来,他反射性地缩回脚,用被褥捂得严严实实,迷迷糊糊去看床角那个人,尚且困顿的大脑无法理解,也相信不了刚才潘铭铭对自己做过的事…… “你咬我脚?!”秦凯飙起高音,惺忪的睡眼瞪得滚圆。 潘铭铭满不在乎:“我还舔了呢。” 秦凯立刻去摸被窝里的脚,果然脚心一片冰凉粘腻,手指无意识地滑蹭过上面凸起的齿痕,立时像过电一样全身颤栗,秦凯恶骂了句:“你个疯子!”掀开被子下床,踮着脚一跳一跳,去拉大衣柜的门,穿衬衣。 潘铭铭在那边大喊:“秦凯你把我松开!我要上厕所,听见了吗?!给我解铐子!……” 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秦凯回过头,就站在这人面前,一个一个由上及下地系扣子,他成心放慢速度,不好好系,不紧不慢地捋着衬衣边,笑盈盈地看着潘铭铭。 对方冷冷一笑:“行啊,你既然无所谓,那我就尿你床边,”说着,手在他跪着的地方挑衅似的抚弄着…… 那是一张奢华厚重,价格不菲的地毯,质地相当上档次,铺在秦凯床下当脚垫,昨晚潘铭铭就是那上面跪了半宿,要不是地毯真的很松软很舒服,膝盖早磨破了,潘铭铭露出狠毒的表情:“这么好的毯子不留点尿.骚味太可惜了。” 秦凯走过来,捏上他的下巴:“哟,真变狗了?还标记领地?” 潘铭铭无语,怒瞪着他。 把手铐从床脚解开,秦凯一路拽着潘铭铭来到浴室,把他直接拷在门口的水管上,秦凯二话不说脱下内.裤撒尿,尿 液淋淋沥沥洒到马桶里…… -- 第43页 潘铭铭位置在秦凯正后方,宽大衬衣遮住对方半个屁股,潘铭铭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关键是撒尿的声音严重刺激了他的感官官能,他膀 胱要憋爆了…… 锁链不断发出狂躁的响声,潘铭铭的反应相当激烈,秦凯给他弄的手铐属于玩乐级别的,手铐造型花里胡哨,内里边际却完全被磨平了,不会对被烤者产生任何身体伤害,潘铭铭就这么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问候他妈…… 完事后,秦凯开始洗手,手洗得细致入微,淋漓不断的流水声再一次刺激了潘铭铭,就在这个人气得胡言乱语时,秦凯走过去,把管子上的手铐打开,往里一拉,将链子绕过管子,用膝盖压住潘铭铭的胳膊,强行铐住他另一只手腕。 这样一来潘铭铭两只手都动不了,双手被铐在头顶,秦凯站在他身体两边,一屁股坐在他的小腹上。 冲击力瞬间爆表,潘铭铭脚趾头都绷起来,他上身抬到极限,一声痛苦的低吼从嘴里泄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以对抗体内汹涌澎湃的释1放冲1动…… “想尿啊?”秦凯坐在上面摇晃,去拍打潘铭铭的脸。 对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能张着嘴喘粗气。 秦凯头一次见潘铭铭张着嘴却不咬人,他兴致大起,把自己的手指放进对方口腔里搅动,软软的舌头机械地跟着手指纠缠……潘铭铭五官秀气精致,皮肤瓷白透明,他即便扮女装也从不化妆,稍微修剪一下眉毛,就能显出纤细柔媚的一面……此刻这个人眼角湿润,嘴边光泽莹莹,浓烈的喘息不绝于耳,还因为舔舐秦凯的手指而发出啧啧声响…… 扼住潘铭铭下巴的手停住了,秦凯快速移开目光,将手指在自己衬衣上抹了两下,问他:“昨晚问过你,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穿着女装接近何舟?你到底什么目的?” 上面的人没再折腾,潘铭铭有了些缓解时间,他喘了一会儿:“说过了……我也再说一遍……我乐意,我找乐子,你管得着吗?” 秦凯又是狠狠一坐,还用屁股碾了两下。 “我他妈真尿啊!襙你妈!”潘铭铭已经撑到极限,他咆哮出声。 “尿吧,又没不让你尿,你敢尿一地,尿我一身,我就把你衣服扒 光,这里我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一会儿我就打电话让他们多叫几个人过来,一起参观参观你这美丽的‘胴.体’你觉得怎么样啊?潘铭铭。” “秦凯!……”对方失声大叫,可以听出其中害怕的抖音。 秦凯的本意并不是要折磨潘铭铭,他没这么无聊,即便潘铭铭车上说要把他‘线人’身份点给何舟,秦凯也认为这只是一种气话,这个人不会那么做。 叹出一口气,秦凯先稳定自己情绪,声音温和许多:“潘铭铭,这一次我当线人是为了帮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得不这么做而已,根本不是要存心与你做对,我压根不认识你,更谈不上跟你有什么过节和交情,我为什么要帮你又为什么要耍你?” 潘铭铭不吭声,把头偏到一边。 硬生生把下巴掰回来,秦凯迫使他正视自己:“何舟不是个好东西,你以这种方式接近他,只会是一种结局:人间蒸发,死了都尸骨无存,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潘铭铭抢白,发着脾气:“我什么样跟你有关吗?用他妈你在这哭丧?!” “操的,这话你也能怼我?”秦凯极度无语,他不打算再跟他沟通,站起来低头俯视下面的人:“我是好意,听不成好话那是你的问题,穿好衣服,尿完马上给我滚蛋!” 跨过他,秦凯蹲下来去解手铐,潘铭铭的声音响在他旁边,有种妥协的味道: “我可以说,但我要跟真正的警察说。” ** 李峰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这一个小时里,潘铭铭脱掉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女装,换上秦凯给他的一身T恤仔裤,又在LOFT里洗了个澡,从浴室擦着毛巾出来时人已经焕然一新。 潘铭铭很瘦,秦凯衣服在他身上明显大出一圈,穿出了一种慵懒松垮的味道,好在都是明快的浅色系,加上潘铭铭本身长相出挑,很有一种清丽纯净的感觉。 秦凯看了他一眼,问他,饿吗。 潘铭铭点点头。 进去厨房,没过一会,秦凯端出来一盘子火腿炒饭,他说他不会做别的,就这个还能吃。 潘铭铭没说什么,快速吃完多半盘,秦凯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好奇地自己夹了一口吃,差点没咸飞了,赶紧大口喝水,见潘铭铭又要去盛饭,秦凯赶紧拦他。 “不咸吗?!”他问。 “我觉得挺好。” 秦凯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潘铭铭时,门铃响了。 李峰风风火火进来,他又回到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电话里秦凯跟他分析过,此时此刻不能放弃何舟身上一丁点的线索,无论是不是跟他手里的案子有关,所以李峰一进来,就让潘铭铭赶紧说。 潘铭铭坐在那里,低头抠着手指,最终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我接近何舟是为了我姐,我觉得……我姐跟他有关。” “你姐?她在哪里?”李峰问。 对方沉默了一会:“我姐失踪了,我曾跟公安局备过失踪人口。” -- 第44页 “她叫什么名字?” “陈歆蕾。” “做什么工作的?” “她在花名一家外企打工,普通职员,周六日会去菱湖福利院当义工。” 李峰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得飞快:“菱湖第几福利院?” 不寻常的表情让潘铭铭吃惊:“第三福利院……怎么了?” 脸色忽然沉下,李峰愕然地看着潘铭铭。 第19章 承受着李峰惊诧的眼神,潘铭铭却在下一刻垂下眼睑,不再外露任何情绪,秦凯注意到他将嘴抿成下弯的一条细线。 陈歆蕾,花名师范大学毕业,菱湖市第三福利院的志愿者教员,在福利院工作超过三个月,她有一份本职工作,是一家外资企业的财务主管,闲暇时凭借对孩子的一腔热忱,经常会去福利院做一些义务奉献活动。 据潘铭铭说,从今年三月份他就没再联络到他的姐姐,四月份曾分别去陈歆蕾的工作单位和福利院找过人,但都没有她的踪迹和消息,没人见过她,更没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你一个月才去找?”李峰听他俩不是一个姓,问:“陈歆蕾是你表姐?远方亲属?” 潘铭铭声音变得很低:“她是我旁系血亲,同父异母的姐姐。” 杯里倒好水,放下暖壶,秦凯抬头去看潘铭铭。 “我们家太乱,一句两句说不清,”潘铭铭清了清喉咙,不太舒服的感觉:“但我姐的失踪跟家里没有关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一杯温度适当的白开水出现在他面前,顺着玻璃杯的手向上看,潘铭铭眼里是秦凯带有强迫意味的动作,他将杯子往他那边递了递,让多喝点水,饭做咸了。 咬着嘴唇,潘铭铭接过来,秦凯转身时,他在背后偷偷瞧了他一眼。 李峰接着盘问:“那你又是怎么发现你姐跟何舟有关,还笃定是他?” 说到重点,潘铭铭的眼神变了:“三月十号,这一天我特意做过标记,是最后一次跟我姐通话,电话是她主动打过来的,当时她情绪不太对,我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心情不好,我姐失踪后我仔细回想,那时候电话里她应该……”停下来,潘铭铭皱眉闭上眼,好像又去拼凑脑海中的记忆:“她是害怕,声音微微发抖,语气听起来也不稳……” “她怕什么?” 李峰问完,潘铭铭身体缓缓靠向椅背,他双手交握,大拇指一直在对磕,这些小动作充分显示这个人正在思考,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李峰:“菱湖第三福利院有问题,虽然我姐没对我说过什么,但很可能那里就是我姐失踪的地方。” 这句话不仅让李峰大有反应,就连秦凯也一样迅速睁大眼睛…… 最初李峰语气惊讶地提及福利院时,潘铭铭显出一副懵懂无知,不明所以的表情,从现在看来,他是在做戏和试探,潘铭铭不仅知道福利院‘怎么了’,还以此引出李峰的反应,从而进行自我判断。 收掉目光,秦凯感觉潘铭铭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姐有涂鸦梦境的习惯,会用一些绘图和文字表述梦里所见所感,她从小就有这个爱好,小的时候,我俩经常在一起讨论她的梦,她会指给我看,给我讲,我明白她,更懂得她的梦……”说着,潘铭铭伤感地一笑,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找不到她,就在她家住着,后来我发现了她一些涂鸦的绘本,其中几张是失踪前画的,上面有日期……”说到这里,潘铭铭都觉得不好表达,他试图把逻辑讲得清晰一些:“有次我从福利院回来,一张一张翻看我拍的照片,极偶然地,我生出一种感觉,觉得我姐的涂鸦跟福利院门口和大院操场有些像,后来我带着画实地去作对比,确定了我姐画的就是福利院……” 这种侦破手法太玄乎了,秦凯不禁与李峰对视一眼。 “就因为这个,我把重点转向了福利院,开始着手去调查,我姐画上反复出现过一个形象,诡异的面部,扭曲的身体,每次出现都黑云压境令人窒息……我就猜或许是指福利院里的什么人……利用内部关系,我花了大量时间,查到了一名叫孟秀梅的临时女工曾经在我姐出事前在福利院打过工,她有案底和前科,社会关系复杂。” 听到这个名字,李峰都要哑然失笑了,专案组煞费苦心排查走访得来的线索却跟说得像拍灵异电影一样搞出来的结果如出一辙,这让李峰难以平复。 或许流露出什么,潘铭铭闭上嘴,冷冷地打量李峰:“你不信?” 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对方站起来:“然后你就从孟秀梅身上摸到了何舟,去福利院之前她在何舟家干过半年,由此你推断出何舟跟你姐的失踪脱不了干系,想尽办法接近他要私自调查……” 至此,李峰认为潘铭铭再没有更多的价值,他对这个案子作用到此为止,虽然这小子邪门地摸到了关键线索确实令人咋舌,却也不过如此,他没有更多关于孟秀梅和何舟这两个人的线索。 就在李峰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也正要这么做时,潘铭铭一声不屑的冷笑响在他身后:“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证据?” 李峰回头看他。 咔嚓一声,秦凯搓弄打火机,火苗将他嘴里的烟燎燃,白烟散出,他用手指将烟灰不紧不慢地弹入烟缸里。 -- 第45页 秦凯平静无波的反应让潘铭铭觉得这个人似乎早就把自己看透了,知道他手里有王牌。 把目光挪回李峰这边,潘铭铭说:“锁定孟秀梅后,我开始详查分析这个女人的背景和目的,在我姐的住处地毯式搜查,终于在卧室一块实木地板的板条里,我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李峰跟得很紧。 “包裹颗粒物的不明胶囊,”潘铭铭嗓音发沉:“就是毒品。” 秦凯突然插话:“你怎么判定?” 潘铭铭一愣,神色凝重:“这个我不想说,但不会影响我的结论。” 这个问题确实敏感,按照秦凯推断,潘铭铭验毒走的应该不是官道。 “为什么不报警?”秦凯问他。 “怎么报?!要你你报吗?我姐瞎涂乱画,我用她那什么缥缈的梦境锁定了嫌疑人,找到毒品,你觉得谁会相信我?!”声音越来越大,对方喘着气注视秦凯:“即便信了,你觉得有人会相信我姐是无辜的吗?!在她住所搜出白.粉,连我都会被拉下水,把我拘了,我还怎么找我姐?!” 秦凯不置可否,垂眼灭烟。 “东西呢?你放哪了?”李峰接过来。 潘铭铭鄙夷一笑:“当然在家,我还能随身带啊。” “带我去拿。”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李峰做好出行的准备。 潘铭铭却不动,手指了一下秦凯:“没他,我哪也不去。” 李峰愣住,知道秦凯这回算是完全被拖下水了,他也很无奈,走到门口取下挂钩上路虎的车钥匙,回头跟秦凯说,有机会给他讲讲案子,劳驾开个车。 秦凯突然冒出一句:“这案子真跟周唯有关?” “算是吧,沾点边。”李峰尽量简短。 冷冷盯着这个人的脸,秦凯走到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才收了目光,回头对潘铭铭说:“走吧。” ** 到了停车库,开车门时,李峰无意间瞄到秦凯伸出的胳膊上好几枚红肿牙印,他一把抢过车钥匙,让他俩坐后边,说自己可不想被咬。 鼻中哼出的冷调从没这么浓烈过,潘铭铭翻了个特大白眼,奚落李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可不是见谁都咬,不待见的嘴都不张一下。 秦凯坐在他身边,拍了拍这人脑袋:“你还挑主人呢,小狗狗。” 潘铭铭迅速转过头,怒瞪他。 秦凯不怕死地从拍打变成顺毛抚弄…… 对方龇牙,居然配合地去咬对方的手,嘴里还汪汪叫个不停,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狼狗,秦凯爆出一连串大笑,去捏他耳朵,掰他鼻子,逗着他玩,潘铭铭的嘴就跟着秦凯的手咬来咬去…… 俩人在后边打打闹闹,惹得李峰一边开车一边皱眉。 …… … 按照指路,潘铭铭家并不远,跟秦凯的LOFT同在北化市以南的方向。 潘铭铭租的是合景小区顶层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单元房,小小的窝东西却不少,堆了很多像是没开包,叠落在一起的纸箱。 放下门钥匙,潘铭铭径直进入卧室,两个人跟在他后面,看到他从暖气片夹缝中取出一个非常小的纸袋,袋子落了不少灰,潘铭铭用手拍了拍,又掏出一个塑料袋,他戴上一次性手套,将里面指甲盖大小的胶囊物捏给李峰看…… 李峰同样带上手套,让潘铭铭拿过来一张白纸,他小心翼翼地拧开胶囊,一些颗粒洒在纸上,脱去手套,粘了一点在指腹上,李峰不断捏捻,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他忽然神色大变,像是要确认什么,又重复做了这两个动作…… 因为案子,李峰对‘凌霄’非常了解,即便没有送到毒检科,他也倾向是‘凌霄’的可能性极大,更何况还有胶囊本身,跟携毒案的物证极为相似。 既然陈歆蕾获得了毒品,那么只要调查陈歆蕾失踪前在福利院的行动轨迹就可以攀到那个嫌疑人身上,从而坐实孟秀梅的罪行,找到何舟幕后参与犯罪的证据,顺着这跟线摸到‘凌霄’的毒链上…… 收物证时,李峰的手都在微颤,他找潘铭铭要他姐的画,说是想带回去做更多分析,按照李峰猜测,背景简单的陈欣蕾涉毒可能性极小,跟孟秀梅之前所处的地理位置,社会关系都没有交叉的可能,最合理的推断是陈歆蕾在福利院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曾经跟嫌疑人发生过什么,出现了一些意外…… 话说得隐晦且用了大量不确定性的字眼,在更加深入调查之前李峰不可能妄自下结论,即便如此,潘铭铭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意思。 当全世界都不认同他,一个人蛮干时,他至少还保有一丝希望也许自己错了,而如今被人变相确认让潘铭铭的一颗心直坠谷底,他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在李峰的话上。 对方嘴巴动着,潘铭铭像没听见似的‘啊?”了一声。 李峰停下,等了一会,对他说:“给我一张你姐的照片,我们会尽力帮你寻找。” 潘铭铭吸了吸鼻子,去拿沙发上的钱包,照片从透明钱夹中抽出时,秦凯看到那上面一名清丽纯美,长发飘飘的女孩,旁边一个男孩歪着头挤进镜头,男孩头发短短的,有着一双酷似他姐姐的丹凤眼,潘铭铭跟他姐长得很像,都是白净的皮肤,瓜子脸,五官精美漂亮,他笑得开怀,嘴咧到耳朵,那女孩却抿起嘴,笑不露齿,嘴角荡出一种温柔暖意。 -- 第46页 捏住照片却拿不过来,李峰疑惑地去看拿着另一端的潘铭铭。 “我姐向来害怕镜头,她最不爱照相,这张是我死磨硬泡来的……”潘铭铭抬起头,眼底生出万千留恋和不舍:“我就这一张了。” 秦凯在旁边说话:“李峰,用手机拍吧。” 看了他一眼,李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拍好照片后他跟潘铭铭交代,一,不要再接近何舟,他姐的事交给他们来办,二,如果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进展,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潘铭铭答应了。 就在两人离开走到门口时,潘铭铭突然一把拉住秦凯胳膊,指着自己说:“那个……这衣服,什么时候还你啊?” 秦凯回头看他。 潘铭铭忙又补了一句:“我会洗干净的……” “用不着,”秦凯的口吻很淡:“扔了吧。” 望着这个离去,连头也不回的身影,潘铭铭咬着下唇,手紧紧攥着裤边…… ** 案子有了突破,李峰第一个想通知的人就是周铮,按捺不住兴奋冲动,他爬到宠物论坛上发了一封帖子,这个帖子却犹如沉入大海的石头,再没有任何动静。 第20章 周铮不是刻意不回信,而是他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跟岳念廷一起深入腹地,他不会傻到冒险带那个文具袋,巴蒲的别墅有陈国生照料,那里很安全。 周铮跟沈辉喝到半夜,几点他没印象了,事实上,他从没这么酒醉过,昨夜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意识不清,浑浑噩噩……他想不起来自己酒品有没有问题,只依稀记得在一个温暖的背上沉沉浮浮,舒服得让他意识飘远……努力搜寻大脑中储存不多的记忆片段,周铮认为应该是沈辉背他回来的…… 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深埋进去,除了头胀痛欲裂以外,周铮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难受,首次的宿醉反应让他极不适应,厌烦地使劲甩了甩头,目光随意扫到对面墙壁的挂钟上。 时针指在十一点。 起初周铮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爬起来定睛看去,就是十一点整。 他一声:“操的!”吼出来,冲进浴室。 即便岳念廷没有告诉他开会日期和时间,周铮也明白清迈之行不会如此轻松,绝不可能悠哉地完成任务。 第一天就失控成这样,周铮弄死自己的心都有。 楼梯下到一半,周铮停下来…… 一楼正厅中央的沙发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最招眼地要属姚浩沐,他今天格外精干锐气,贴身的西装崭新笔挺,一看就是被精心熨烫打理过的,领带花色压身却不失高调,一副盛气凌人,狂傲居上的感觉。 身后站着两三个人,算不上生面孔,却再看不到袁庆喜的踪影。 岳念廷坐在他对面,沈辉倚在不远处的墙边低头专注玩手游,手指飞起来一样,噼里啪啦地跟手机玩命。 韩小毅跑去厨房喝水,握着杯子,脑袋不停地往这边探出。 不过迟疑了两三秒,周铮继续往下走,姚浩沐的目光紧紧跟随他……准确一点说,当周铮出现在楼梯木阶上,脚步声引起厅里人注意时,姚浩沐就这么抬头看着他…… “行啊,岳叔,你的人够滋润啊,睡到中午才下来,”姚浩沐闲闲地支起下巴,笑眼弯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我这个别墅主人都来了一个多小时,是真不给我脸啊,这还是我的地盘吗?” 佯装夸张的惊讶,姚浩沐手一摊,面对岳念廷时眉宇间露出凶狠。 姚浩沐这人的脾气岳念廷了如指掌,他个性乖张,易怒也易喜,周铮上一次为了展示自己的特情能力,在袁庆喜的事上冲撞过他。 岳念廷知道他不会过去,不让他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周铮表情没什么特别,也不害怕,甚至浮出些有恃无恐的淡笑,他走过来坐在岳念廷沙发的宽大扶手上,亲昵地用身贴向沙发上的人,前胸微微蹭着岳念廷的右臂,去握这个人的手,手指不安分地插.入对方指间滑弄…… 由于太过匆忙,周铮下来前只洗了一把脸,水珠没擦干净,前面头发湿漉漉,水汽中是周铮亮泽的嘴唇,他稍稍噘着,撒着娇对岳念廷说:“对不起,我下来晚了……” 从坐过来,岳念廷就看着他,眼底透出的欲 念越来越浓烈,他毫不避讳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十指交扣地迎合周铮,看了他一会,转头对姚浩沐说:“都怪我,昨晚把他折腾累了,没忍心叫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信息巨大而惊爆,如同投放了一颗原子弹,把在场每个人的大脑夷为平地。 上次在巴蒲,姚浩沐就感觉得到两人关系暧昧,如此明目张胆地摆在明面上他心里也是大写的服。 这么做无疑是宣布周铮的逆天地位,他跟岳念廷有床.笫关系,就是做出天大出格的事,他姚浩沐也得忍着,他不能去打岳念廷的脸…… 周铮笑盈盈地去看姚浩沐,目光扫过沈辉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人收了手机,正关注这边情况,收到周铮的目光,他认同地点了点头。 话说成这样,姚浩沐确实拿周铮没办法,也不敢怎么样,可心里拧成的疙瘩终究不能放在那里,对于案子,姚浩沐这个人物太过关键,解铃还需系铃人。 垂下眼,岳念廷拍了拍周铮的手,向他示意:“去,跟阿沐道个歉,无论哪次都是你不敬在先。” -- 第47页 周铮乖顺地从沙发起来,他走到姚浩沐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姚先生,是我错……” “跪下。”对方冷笑。 周铮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甚至为了拉近距离,他跪着向前挪,手扒到姚浩沐的膝盖上。 再没之前的咄咄逼人,周铮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可人,他脸上漾出浅浅的笑,有一种挠你心的感觉:“沐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就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是不敢大胆冲撞,还是不敢不守时间,周铮没说清楚,姚浩沐也无所谓,周铮这个样子他确实很受用,手摸上对方的脸,一直到下巴,光滑的手感就像摸在高档绸缎料子上一样,直到下巴上微微扎手的男性特征让姚浩沐停下了动作,他很不喜欢,手又回到脸颊上去摸…… 看着周铮,话却说给岳念廷:“岳叔,要不你把他给我吧,条件随便开。” “别闹了,”岳念廷淡淡回他:“你对这个又不感兴趣。” “我可以尝试一下……”手仍然没离开,指腹擦着周铮的嘴唇,沾上少许湿滑唾液,姚浩沐放进自己嘴里舔着,邪邪地笑:“他味道应该不错……” “行了,歉道了,心里痛快了这事就算结束,”岳念廷嗓音沉得泛起寒意,是不容置疑的腔调:“时间不早了,会马上开始。”说着,目光转到周铮那里:“你也来。” 不需别人反应,岳念廷径自走向别墅门口。 知道惹这人不高兴了,姚浩沐洒脱地一耸肩,走之前对周铮笑了笑。 周铮跪在那里,乖巧地报以微笑。 人走干净后周铮站起来,去拍裤上的土,也是让跪木了的膝盖血液流通,他抬起头,正与韩小毅投过来的不友善目光撞在一起,或许是没想到周铮这时候抬头,韩小毅慌乱地掩饰,惊吓之下手里的玻璃杯差点摔到地上,他所幸不去假惺惺伪装,哼了一声,咚咚咚地急速向二楼跑去。 周铮沉下脸,冷冷地看过去。 有人拍了拍后背,他回过头,沈辉对他笑着,翘起大拇指,比出一个棒棒哒的手势。 周铮这才笑出来。 ** 一辆十个人座的电瓶车停在别墅门口,目的地是穆加别墅五角形的中心地带,那个二层的玻璃主楼。 两人走出来时姚浩沐的人已经坐上车,岳念廷等在门口。 手腕一紧,周铮被岳念廷拉着坐在最后一排,沈辉跟着他们坐到前面。 岳念廷曾私底下跟沈辉沟通过,他坦言告知对方,来清迈旅游确实与‘生意’有关,即便沈辉的职责只是保证周铮的人身安全,也无法全然置身事外。 岳念廷给了沈辉两个选择,一个是等在主楼外,尽可能远离漩涡中心,不与他一直恪守的原则相背离,另一个则是进入主楼内,作为岳念廷的心腹参与会议,站在周铮旁边,最大程度地贴身保护这个人,可这样一来,他所听到看到的东西对于他今后有什么影响或是让他陷入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没人能预测得了…… 沈辉听后,只告诉岳念廷,他选择第二条。 坐在后面,谁也看不见他们,清静又隐秘,周铮满眼含笑地望着岳念廷,岳念廷摸他的耳垂,手伸进他柔软的头发中揉弄,他收紧手臂往自己这边拥,直到两个人完全抱在一起…… 低低的声音响在周铮耳边,轻得只有两人听得到:“抱歉,委屈你了。” 周铮把岳念廷抱得更紧,压低嗓音:“岳先生,上次是我太冲动,我应该负责解决,”他脸上荡着亲昵甜笑,嘴里的话却是:“跟我说说开会的人吧。” 捏起他下巴,岳念廷像是要亲对方的脸,嘴唇凉凉地蹭过面颊却让热气弥散在周铮耳蜗里:“你听好,主楼会议室内会有四个毒贩头目你没见过,昆巴,36岁,缅甸籍,个子很高,坐在他旁边的华裔你注意下,他是姚浩沐最强劲的敌手,吴红,42岁,他鼻子下有一颗大痣,砂楚,泰缅混血,比昆巴矮,样貌容易分辨,”岳念廷语速很快,说到最后一个人时,他稍稍停顿便于周铮消化记忆,脸上笑容犹在,还是那副亲亲我我的样子:“辛婷婷是他们中唯一的女性……” 也许是感情自然流露,又或者是周铮集中精神时惯有的动作,他一手抱着岳念廷的后腰,一手抓着他胸口的衬衣边,用手指在里面画圈圈……岳念廷皱起眉,没让他再动,问他:“跟谁学的这一套?” 周铮脑子还在案子里,茫然地‘啊?’了一声。 身体微微前晃,电瓶车停下来。 岳念廷附身上去,利用最后的机会贴在周铮耳边,说:“小妖精。” 对方一脸懵逼,心跳却在加速。 跟刚才演戏不一样,出自岳念廷的真实口吻,周铮有点难以适应。 反应很快冷却,跟着岳念廷下来,周铮面前是全钢质防弹玻璃主体楼,它如同一俱庞然凶兽屹立在那里,正午的灼热让温度升腾到最高,热辣辣的皮肤渗着汗水,却从脚底泛起一阵阵寒意。 周铮去看岳念廷,他也一样没了刚才的戏谑和悠闲,表情凝重下来。 跟随姚浩沐的人,他们三个向主楼走去。 第21章 等边五角星,五个边角,五栋别墅,五个贩毒头目,五条毒链,全由中心位置的玻璃主楼串联在一起,准确地说,是由两个多层加密的电话主机掌握控制。 -- 第48页 这一点是周铮在进入会议室后发现的。 会议室在一楼正中央,整体玻璃是单面的,外边看不到里面,里边却将外面一览无遗,每一平方米都做了高端隔音防护处理,一丝响动也泄不出去。 白炽灯光芒万丈,将整层的会议室照得通体明亮,中间是一个长而宽大的会议桌,五个人按次入座,主位空缺,空空的座椅,正好两把。 次位中最好的上座坐着昆巴,周铮发现岳念廷给他补的课相当到位,对每个人的精准描述让他不消几眼便认出了所有人…… 周铮感到惊讶的是,昆巴手下那个华裔明显待遇不同,别人带来的人都是恭敬地站在身后,只有他紧挨着昆巴坐在桌边,当然,岳念廷这边也是相同摆场,他翘起二郎腿安然地坐于姚浩沐身边,身后是周铮和沈辉,加上姚浩沐的人,一共四个。 桌上备有矿泉水,纸笔,还立起不少笔记本电脑,前面是一展投影幕布,一台运转着的投影仪高挂在他们头顶上方……要不是周铮知道内里乾坤,还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企业高层会议,只不过长桌尽头主位无人,前面放着两台多功能高端电话机。 两张座椅中间站着一个人,他一身暗色西装,手上戴着纯白手套,从始至终像蜡像似的一动不动,表情都毫无变化,周铮甚至怀疑这人到底眨没眨过眼。 人到齐了。 吴红最先对姚浩沐开口:“呦呵,我说姚兄怎么最近顺风顺水,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势头直逼昆巴,合着是弄来了个牛逼军师啊,”说着,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岳念廷,脸上冷笑不断,一副不屑的样子。 显然,岳念廷是第一回 从幕后走到前台,进入到这群人的视野。 看情形他们之中只有两个有资深幕僚,昆巴和姚浩沐,其他的都只能靠自己,如此一来,吴红的态度就很正常了,无非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的表现…… 周铮把目光从这人脸上收回,他去看昆巴的那名华裔。 此刻,这人正对岳念廷温和笑着,这个人长相儒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衬衣扣子一直系到顶端,素色的领带工整规矩,坐在椅上的姿势跟岳念廷有些像,都是交叠双腿,感觉上却大相径庭。 岳念廷今天穿了一件格外普通的浅色衬衣,黑色裤子也很大众,他穿衣风格一向随意,很少一板一眼,领扣解开,袖口卷着,露出线条流畅的结实前臂,岳念廷很高,一米九的身材,肩宽体阔,臀部线条收紧,坐在那里有一种骨子里向外散发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浓烈的成熟男人味道,而那个华裔则恰恰相反,他瘦弱单薄,个头不高,刻板的衣着样貌加上极白的肤色,感觉柔柔弱弱,像个出自江南水乡的小男人。 注意到周铮在看他,这个人并没显出足够的礼貌,而是立刻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挪开目光。 辛婷婷笑起来,讥讽吴红,一点情面不留:“吴大爷,你酸人家干什么呀?有本事你也找啊,谁又拦着你了?”她边说话,边取下头上发夹,一头长长的波浪大卷自然倾泻下来,甩了甩头发,松软卷曲的头发散出灵动的光泽,她别有深意地看向岳念廷:“瞧瞧咱们小沐弟弟,先不说军师十八般武艺到底有多强,就说这一队的颜值简直可以秒杀四方啊……” 大胆无礼的目光从岳念廷,周铮,沈辉身上挨个过去,像是忽然发现什么,辛婷婷一脸厌弃,指着跟随姚浩沐的另外两人抱怨:“这都什么呀?这么丑……让他们赶紧走,碍着姑奶奶的眼了。” 姚浩沐无奈笑了笑:“辛姐,又不是鸭馆选少爷,差不多行了,你看谁好就多看两眼,不好看直接跳过去。” 辛婷婷撅着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立时笑颜如花地又去看岳念廷。 辛婷婷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衬衣,料子清透,里面文胸上的玫瑰花色被衬托得清晰可见,她脖上有一条细细的黑色颈圈,此刻故意动手解开上边两颗扣子,俯身趴在桌上,让岳念廷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里边,她慵懒地将头发丝咬在嘴里玩,若有若无地用眼神撩动岳念廷…… 吴红白了辛婷婷一眼,骂了句:“骚.娘们,浪.他妈出水了!” 辛婷婷恶狠狠转头瞪他,抄起手边的烟缸就要朝吴红砸过去,正当此时,黑衣人突然发话:时间到,线切进来。 不止辛婷婷迅速反应,烟缸一下子又放回桌面,就是剩下的四个人也是正襟危坐,状态到位。 整个会议室风格骤然变换,再没有之前的松散骚乱。 白手套在电话上快速按下几个键,细微杂音后一个音质怪异的声音冒出来:“都来了。” 声音响起,周铮手指反射似的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被变音装置深度处理过的声音,音质和声调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你甚至搞不清对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加密的专线,变质的嗓音,周铮没想到这两个老K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把自己包裹得滴水不漏,无法定位跟踪,无法音频分析,即便他冲破层层防线将录音器材带进来,录下的东西也毫无价值。 周铮相信,除去这两个老K之外,其他五人早已无处遁形,每个人的真实信息已经掌握在了岳念廷手中,可他们从来都不是他的目标,而是跳板,岳念廷要依托他们摸到那两个老K。 红叶贩毒案潜逃要犯,父母的命,他们周家一家子的血海深仇…… -- 第49页 周铮冷冷盯着那两个空位,桌上的两台电话机,他面上没什么显露,手却紧紧揪着裤边…… 错落有致的招呼声响在会议室里,有叫晨先生,有叫晨老,还有叫晨老师,无论什么称呼,语气恭恭敬敬,无可挑剔。 寒暄过后,晨易生开口:“今天叫你们每个人过来,还是为了候选人的问题,你们都知道大哥过世得突然,少一个人,力量就偏颇,就不稳,我和阿祁也很头疼,”这人顿了顿,问:“你们觉得投票推举可行吗?” 全场鸦雀无声。 吴红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晨老,上次咱们投过……”他突然停下,注意到另一个电话机没有亮灯,线路是断开的,他疑惑地问:“祁先生没来吗?他不是跟您在一起?” 晨易生回道:“他不在,不知干什么去了,不用管他,继续你的话。” 或许那边音量加重,又或者这个话题本身就有压力,吴红没了刚才怒怼辛婷婷的气势,底气尤为不足:“我的意思是上次投过票,结果平了……辛婷婷投的弃权票,我和砂楚一人一票,姚浩沐和昆巴各是……” “谁说我弃权啊?”辛婷婷声音很大:“我才不要浪费呢,我投票,必须投!” “你投给谁?”吴红蹭地一下站起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方果然说:“当然是投给我可爱的沐弟弟。” 说完,还冲岳念廷眨了下眼。 “理由呢?!不是不投的吗?你凭什么改主意?!”吴红急了,他猜到原因,更容忍不了:“你他妈个溅货浪比,不就是想找人干.你吗,要多少人我给你找多少,用得着在这散德行……” “来呀,老娘还就不怕千人斩!”辛婷婷不甘受辱也喊起来,她坐在吴红下方,一条腿大剌剌地踩到椅子上,拧开面前矿泉水瓶照吴红的脸就泼过去,嘴里骂着;“先把你这张狗嘴好好洗洗……” 袭击极为突然,谁也想不到,吴红的手下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即便反应了也没辙,谁来开会还带雨伞,水柱只能被无情地泼洒下来,吴红变成落汤鸡的同时,手下人扑了上去,辛婷婷这边也跟着炸了锅,她手底下的人立时冲上前护主,两拨冲撞间,不知辛婷婷怎么就逮着了个机会,一个巴掌响亮地抽在吴红脸上。 脆响过后,爆出一连串被变音器扭曲的哈哈怪笑,其中穿插的啪啪掌声也被全然变了音。 这个声音感觉上跟刚才晨易生的变音完全不同,眼尖的人看到另一台电话机闪出亮光,有人上线了。 “你们可以呀,我不在就这么热闹,知道这样我早来了。” 听到这人说话,吴红和辛婷婷都罢手了,吴红抹着满脸满头的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人也相继站到他身后,辛婷婷可没这么容易顺气,她夸张地对吴红比出中指,口型国骂。 “别呀,继续啊,我上来就为了看你们打架,没的看我可走了……”电话那头确实有收线的意思,晨易生赶紧叫住他:”阿祈,别闹了,来了还走什么,-你也应当参与。” 祈子穆笑嘻嘻地说:“晨老师,我真有事在‘干’呢……”他故意咬出那个有暧昧词语的重音:“不信给你听……”说着,电话发出琐碎杂音,像是在移动位置。 很快,异样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即便做了自动变声处理,那种粗重男人起伏的喘.息声混着另一个细微哭腔和不知痛苦还是快乐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传来时,在场都能听得明白那边到底在干什么…… 晨易生立刻叫停,祈子穆散漫的个性令他极度头痛:“走吧走吧,赶紧下线!断了电话。” 那边声音雀跃,兴高采烈地跟他们告别。 祈子穆用这种劲爆的方式,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又奇奇怪怪地闪下去,会议室的思路完全被打断了,大家都不知道说到哪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不用投票推荐,这种方式不合时宜,水分也太大。” 周铮一怔,他去看说话的岳念廷。 第22章 岳念廷的话让姚浩沐投去埋怨不解的目光,在他看来,无论辛婷婷的理由多么下作,她终归是要投给自己的,完全胜券在握。 岳念廷却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他。 电话那端音调起伏:“你是谁?我没听过你声音。” “我叫岳念廷,跟阿沐过来的。” 那边沉吟了一下:“现在婷婷把她那票投给了浩沐,二比一,你们稳赢,既然是你们那边的,难道不想要这个结果?” 姚浩沐直拽岳念廷胳膊的衬衣。 岳念廷声音蕴含笑意:“好啊,要是晨老真能一锤定音,投票作数,这话当我没说。” 对方一愣,忽而笑了,对姚浩沐说话:“浩沐啊,你真可以,找了个厉害的过来,怪不得你最近表现这么好,”他又问:“昆巴,你怎么想?” 昆巴汉语很差,除了‘你好’‘谢谢’以外,什么也听不懂,也说不了,他所有的沟通完全依赖身边的华裔,两个人交流两句,华裔说给晨易生听:“晨老师,投票我们就输了,当然不希望以此决定。” 本来就不该以投票定胜负,姚浩沐和昆巴两方能力均衡,长期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运作选票时不会有哪方特别突出,谁都不会败下阵来,谁也不会拔得头筹,这一点在上一次投票时便体现出来了。 -- 第50页 岳念廷曾推演过接下来的走势,按照他的想法,老K们不会再做无用功,极有可能另辟蹊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辛婷婷这个变量,投票不能如此儿戏,不靠谱或是被过度运作的票一钱不值。 他深信那两个老K不至于昏聩到这个份上。 晨易生的声音从电话机里传出:“我也这么想,不能靠投票选择,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姚浩沐吃惊地看向岳念廷,对方却很是坦然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周铮嘴角稍稍上翘,隐约透出些得意的味道。 沈辉偏过头,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 “我想了一个方法,你们听听,”晨易生尽可能放慢语速,让变音方便辨认:“三个月,做够**克,上不封顶。” 全场你看我,我看你。 吴红是个直筒子,他向来藏不住话:“这也太容易了吧!才**克?那这样我也行。” 对方很不满:“是哪个字我没说清楚,让你误会成这样?” 吴红赶紧闭嘴。 晨易生声音又起:“岳念廷,你说。” 尾音下落,人人都是一脸惊异,没人想到晨易生不但能叫出岳念廷的名字,而且指名道姓地单单让他作答,看来刚才几句给晨易生留下了鲜明的印象。 “**克是及格线,做不到这个数,别说候选人直接退圈别玩了吧,”岳念廷淡淡一笑:“既然不封顶,就是三个月谁做得最多,生意最火,谁进入核心位置。” 那边满意道:“你说的没错。” 吴红一个白眼翻到天际。 辛婷婷舔着嘴,更是把岳念廷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方式呢?用自己的链?”华裔开口,声音温软如玉。 凭心讲,这人的嗓音不难听,只不过作为男声音调稍高了点,可听在周铮耳朵里却犹如勺子刮锅底,让他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链子的事我也想过,”晨易生说道:“你和浩沐用我指定的链条,运作中泰的那批人就是从北化那里失的手,我偏要卷土重来,不但要干,还要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痛痛快快地干。” “北化市?”辛婷婷皱起眉,若有所思:“那不是……昆巴的地盘吗?” 岳念廷和姚浩沐互看一眼。 吴红此刻笑得相当惬意,嘴咧到耳朵,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没错,北化市是昆巴手上一个关键窝点,是他毒链上至关重要的一环,以北化市辐射延伸整个北方区,进行毒品输送,买卖,分销,一直以来这个地方都被昆巴的团伙牢牢把控。 晨易生像是不太清楚情况:“昆巴,是你的吗?那边谁在做?” 华裔看了下在座的人,对电话说:“确实是昆巴的,”他想了一下,回答:“是何舟在做。” 听到这个名字,周铮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他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波,气息有一两秒不稳但很快平复。李峰摸对了方向,一旦回到巴蒲,他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有人偷偷勾上他的小拇指,周铮愣了下,去看旁边的沈辉。 沈辉手指用力向下压,然后松开他,这是一种示意。 对此周铮相当讶异,他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小动作,但都非常适度,如果不是特意关注他,是不会察觉到的…… 他疑惑地去看沈辉,对方却只对他笑了笑。 这场较量结局已然注定,这是场上所有知情者的共识,用昆巴的核心链条核心战队去战胜昆巴,到底是谁疯了。 姚浩沐再也按耐不住,她不顾岳念廷对他的摇头暗示,向拉拢过来的砂楚使出眼色…… 砂楚中文听力很好,基本都能听懂,只是咬音蹩脚,总是遭到耻笑,他就不太爱讲话,但姚浩沐给出的信号相当明确,他不好意思再坐视不理。 操着蹩脚的中文,他开口问晨易生,意思是,北化的资源全是昆巴的,是不是有失公平。 岳念廷暗自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冷酷的笑音从电话那端传来:“觉得不公平,现在就可以放弃认输,我从来不强迫任何人,浩沐,你想要这样吗?” 姚浩沐慌了,他没想到晨易生一点活路不给自己留,立刻去看岳念廷。 对方仍然叫他不要妄动。 “怎么会呢,晨老,”姚浩沐假意笑笑,嘴角都在抽.动:“没有不公平,挑战才有意思。” 那边应道:“那就这样,散会。” ** 无需别人过来落井下石,姚浩沐自己就气炸了,他从椅子上起来,一脚踢飞了饮水机旁的空桶,向门口去。 岳念廷对此见怪不怪,他站起来,回头问周铮:“还好吗?” 对方笑了一下,点点头。 沈辉跟在后面,三个人往门口走。 一个身影猛地从周铮后面窜过来,要不是沈辉眼疾手快拉了周铮一把,他的肩膀一定撞疼了。 带着风,辛婷婷强势地挡在岳念廷面前,笑眯眯地看向他。 岳念廷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岳哥哥,跟我回去玩玩吧。”辛婷婷不管不顾地上前拉扯,岳念廷侧身一躲,辛婷婷扑了个空。 岳念廷想绕过她,却被对方转过去拦下来,他不理她,继续走另一边,辛婷婷轻盈地再一次挪到他眼前,脚下高跟鞋发出急促的叮叮声响。 -- 第51页 这种老鹰捉小鸡的逗闷子动作让一屋的人停下来看他们,辛婷婷脸上仍是挑.逗的浅笑,一点罢手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辛婷婷胆大妄为地要扑到岳念廷身上时,周铮一股火冲上头,等他脑子清醒,人已经拦下辛婷婷,手抓在她胳膊上。 辛婷婷也吓了一跳,她从小就是这种火辣脾气,想要的绝不放过,得不到就浑身难受,见周铮出手拦她,她笑着对他说:“小帅哥,你把手放开。” “岳先生走出去,我就放手。”周铮冷冷道。 见有冲突可能,辛婷婷几个手下围拢过来,沈辉跨步到周铮身侧,紧盯着辛婷婷的举动和她面部的细微变化,他要防范这个女人给手下递眼色发起攻击。 沈辉只见她低下头,长发在她摇头时晃动着…… 突然,她抬起另一边胳膊,张开手掌狠狠向周铮脸上扇过去,沈辉心里咯噔一下,他轻看她了,他以为辛婷婷不至于在三个大男人面前自己先动手,仅仅晚了一秒,辛婷婷挥动的胳膊便到达空中,就在即将落下时,一个人擒住了辛婷婷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抵到两步之外的墙壁上,咚的一声响,辛婷婷后背直撞上去,她腕子外抓的是岳念廷的手。 岳念廷压过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把辛婷婷手腕外翻扣在头旁边的墙壁上。 莹白细弱的腕部一条缩写字母组成的藤蔓攀在上面,纠缠在清晰可见的淡蓝色血管上,显得既迷情又魅惑。 周铮第一次见到这么奇特的纹身。 岳念廷同样从刺青上移开目光,冷漠地注视辛婷婷,将手指深入对方颈圈,在内侧划了一下,然后用手扼住这个女人的脖颈。 辛婷婷的手下全惊了,上去要动手,被周铮和沈辉拦在外围。 脖颈上的手不断用劲,辛婷婷面色煞白,因为拼命吸取氧气致使胸腔大肆起伏,此时手稍微松开些,对方急促呼吸,刚缓过气,岳念廷又使劲扼下去……反复几下,辛婷婷面色潮红,从喉咙发出细微欢.愉的声音…… 岳念廷直视她,冷笑一声:“辛婷婷,当母狗就要有自觉,不要到处喷你的骚.尿,明白吗?” 说完,松开手,看都不看辛婷婷一眼,拉着周铮向外走。 周铮有些担心,怕这个女人被岳念廷掐出毛病,他不想惹出大.麻烦,脚步有些拖延,问:“她没事吧?” 岳念廷告诉他,她不会有事,爽都来不及。 周铮困惑,回头看辛婷婷。 女人还维持着身体贴墙的姿势,她没有咳嗽或是任何难过的样子,而是潮红不退地蔓延到全身,她眼神迷离,大肆喘着粗气,短裙下一双雪白的大腿在轻微发颤…… ** 白天的会周铮有太多疑问,他特别想找岳念廷探讨一下案情进展,草草吃过晚饭,他开始寻找这个人的身影。 打过手机,找遍一楼二楼,连他的卧室门都敲过,没有他的踪迹,甚至连韩小毅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周铮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看着看着……他一猛子坐起来,不气馁地又要去别墅院里去找,幸运的是,透过阳台窗户,他居然发现了岳念廷的背影…… 这个人就倚在湖边的栅栏外,高高的夜灯将光芒泄了他满身满背,圈出柔和的轮廓。 周铮一下子开心起来,步伐轻快地向楼下跑去。 月色浓厚,微风拂面。 周铮跑在院子里,远远看到岳念廷,他刚要开口喊他,表情却瞬间僵化,嘴无法合上…… 他看到他怀里的韩小毅,两个人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满满的感情戏。 第23章 到底有多难受,多无法呼吸,心脏要跳出肋骨一般激烈冲.撞,无法忍受的疼痛向胸口侵袭……周铮已经没有时间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动不了身体,也挪不开目光,哪怕岳念廷托上韩小毅的大腿后侧,将这个人打横抱在自己怀里,转身跟他面对面时,周铮也完全躲避不开,他瞬间成为雕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岳念廷吃惊的表情,感觉自己眼眶中的辛辣火热,奔腾的感情冲向顶峰,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发抖,一直蔓延到手指,让攥在裤子上的手不停地颤动…… 沈辉是什么时候进入视线的,周铮完全没意识……直到手臂被这个人拉动,他才开始反应,他狠推开对方,耳边是自己不知道跟谁发泄的高昂吼声:“干什么?!你拉我干什么!……” 推完,周铮赌气地又把脸转回来,去注视岳念廷。 一个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眼睛上,周铮眼前骤然一片黑,有人搂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是沈辉的声音:“走吧,别看了,在你哭出来之前……” 说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下来,水汽湿了满手。 什么进到嘴里,很咸,周铮快速抹去嘴边的液体,转过身,任凭沈辉把他拉走…… …… … 清冷的月光将岳念廷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映得更加晦暗灰蒙。 韩小毅脸颊红润,迷迷糊糊睁开眼,去看前面渐行渐远的一双背影,他吧唧两下嘴巴,打出一个酒嗝,紧了紧搂在岳念廷脖子上的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把眼闭上…… ** 进入卧室,岳念廷把韩小毅放到大床上,刚要起身,脖子绕上来两只手,将他整个人带倒在床上。 -- 第52页 韩小毅顺势爬到岳念廷身上,跨坐在他大腿两侧。 因为酒精催化,潮红侵袭到韩小毅的耳尖,下巴,脖子,甚至纯白的T恤圆领下方也隐约透出点点红色,他皮肤清透白嫩,贴到岳念廷身上时,能从领口看到里面大片的酒疹,满视野的粉红色泽……岳念廷目光上移,去看韩小毅的脸,韩小毅似笑非笑,醉眼迷蒙地与他对视…… 身体完全趴下来,韩小毅去摸岳念廷的脸,他笑得有些浮夸,眼中蕴着说不出的情感,潮气沁湿了眼角:“岳叔叔,我可以……可以吗……”他合上嘴,没再说,像是呓语,有些语无伦次:“疼疼我……求你疼疼我,我求你了……” 说着,他一点点靠近,去寻找岳念廷的嘴,就在酒气扑向岳念廷的脸,钻入他鼻腔时,一只手阻挡在两人之间。 手掌碰触到韩小毅火烫的嘴唇,手背搁在自己这边,岳念廷看着对方的眼睛:“你醉了,小毅。” 韩小毅先是一愣,随后咧开嘴笑得灿烂,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笑了一会儿,他嘟起嘴,跟岳念廷撒娇:“那我还跟以前一样听岳叔叔的心跳,这总行吧?” 见岳念廷没答应,他板起脸,不依地哇哇叫:“我不管,之前都能听的……我就要听,你让我听吧……就今天,就这一次……我求求你了……”他鼻头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立时就要滴下来。 身下的人对他淡淡笑了下,将对方的头轻轻放于自己左心位置,韩小毅随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隔着衣料仍然能感受到岳念廷胸膛上的热度,那一声一声鲜活有力的心跳响在耳朵里,让韩小毅无限踏实,充满安全感……他沉醉地闭上眼睛,脸上浮出甘甜笑容,随着岳念廷一下下抚摸他头发的节奏中,很快呼吸平稳,鼾声微微起伏…… 见韩小毅睡着,岳念廷抽身出来,将枕头塞到他头下,为他盖上被子,忽然有什么引起他的注意,他把韩小毅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发现在手腕上各有两道发红的勒痕,痕迹不浅,有些地方表皮破溃,凝着干涸的血点。 岳念廷撩开整个被子,他拉低韩小毅的领口,顺手又将T恤下摆撩开一些,目光一直向下,最后去解韩小毅牛仔裤的裤扣,裤子松开,裤链拉到底,里面没有内 裤,胯1骨附近皮肉露出一些星星点点的斑痕…… 岳念廷上手去碰触,红润微肿,像极了牙齿啃咬或是吸.允留下的痕迹,重新系好裤子,为韩小毅脱掉鞋,岳念廷拉过床被,盖在他身上。 拉开玻璃门,岳念廷走入阳台。 他胳膊搭在阳台阑干上,稍稍仰起头,让清凉的夜风吹向自己额头,他想尽快冷静下来,却仍然无法平复内心。 一闭眼,就是周铮那张惊愕的脸,沈辉的手覆上去时,他已经看到周铮殷红眼眶中有眼泪流下来。 岳念廷狠狠捻着夹烟的两个手指,指腹摩擦,他急需抽上一口。 几年前执行任务,他的胸肺曾遭受过一次严重外伤,从那之后烟抽多了就会接连不断地咳嗽,经常一咳就是一整个冬天,遇到周铮前他从没当过事,抽得肆无忌惮,一天两包的量,后来被周铮管得死死的,一口不让他抽,有时案子想得走投无路时,周铮会视情况打赏他两根,顺着跟他聊帮他找思路,只要案子有点眉目,甭管他抽没抽完手里这根,绝对没收毫不犹豫…… 之后,他还会趾高气昂一边捻灭烟,一边训诫他:“下次啊,就半根的量,必须提高办案效率。” …… … 唇角勾动,岳念廷忍不住笑了,他低下头,却在下一刻笑容消失,再抬起头时,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穿过阳隔玻璃,向门口走去。 ** 走到周铮卧室门外。 手敲过门,里面很久才传出声音,问,是谁。 岳念廷回答:“我,你开门。” 很长时间没有动静,外面的人胳膊抵在门边就这么等着……直到屋中响起脚步和拧转门把手的声音。 门开了,周铮脸色有些苍白。 岳念廷看着他,对方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 “我有事跟你说。” “门口说吧。” 周铮哑着嗓子,垂下眼,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岳念廷仍旧坚持:“重要的事,要在屋里说。” 抬眼,视线打在岳念廷脸上,像是在甄别这句话的真实性,周铮没再说什么,松开手,转身进屋坐到床上。 岳念廷推上门,听到门锁咔啦一声,他向周铮走去。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周铮面无表情,他不想看岳念廷的脸,把视线放在他面前的那双脚上,浅色的居家麻料裤边覆盖了半个赤脚,人字拖的鞋带卡在脚趾里…… “我跟韩小毅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误会我了,他只是喝醉了酒,那时候他才刚回来,我正巧在……” 岳念廷低沉平稳的话语被猛地打断了。 “跟我有关系吗?”周铮抬头,对上这人的目光。 岳念廷闭上嘴。 “你跟韩小毅没关系,同样跟我也没关系,”周铮去看别处,气息已经不受控制地加重:“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岳念廷蹙起眉,他感到自己这边也在上涌情绪,他强压下来,试图冷静沟通:“周铮,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不能!!”周铮狠狠怒瞪他,眼底火红,已被情感大片侵蚀:“我凭什么听你说完?!你又凭什么跟我解释?!……”或许是岳念廷的惊讶表情让他意识到自己太过,太失控了,周铮深吸一口气,他缓和语气,用冷淡的口吻对岳念廷说:“岳先生,要没别的事您走吧,太晚了,我要睡觉。” -- 第53页 说完,周铮起来将门打开,手握门把,站在旁边。 所有的动作,包括刚才的叫嚷,岳念廷全看在眼里,随着对方移动他的头面对门口,一眨不眨地跟随周铮的表情,直到这个人有意偏过头,不让岳念廷再看他。 岳念廷没说话,站起来,向门口走。 到了门边,他停下来。 周铮就在他旁边,岳念廷不言不语也不动,就是看他。 知道这人不打算走,周铮一股火顶上来,他冷笑一声:“行啊,你不走是吧,我走……”话音带着动作,手离开门把瞬间,一个力量突然狠狠地将门拍上。 周铮瞪圆眼睛,愕然的目光还停留在门上岳念廷的那只大手,人已经被压向木门,他感到一只手抓扯他头发,用以固定他的头,头皮微痛,他没时间,也无处挣脱,唇上像被烫了一下,岳念廷的嘴重重覆盖上来……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激烈的初吻,我得给点排面,就停在这里了。 第24章 热度被湿润的唾液降下来,内里滚烫外面凉滑,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周铮全身汗毛孔张开,头皮都是麻的。 他知道岳念廷在吻自己,触感,温度,口腔里的滑动,他感受得到所有,可大脑却废掉了,他茫然地全程睁眼,承受着对方的亲吻,他看得到岳念廷脸上细微的毛孔,闭着眼延伸在眼底的纤长睫毛,鼻中的喘息喷在自己脸上…… 周铮开始挣扎,岳念廷用两只手扳住他脸两侧,吻得更加深入,周铮急了,扯动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揪扯他胳膊上的衣服……听到对方吃痛地一声低叫后,两个人才分开。 呼哧呼哧地猛喘气,周铮话连不上:“……你,你……干什……是他妈什么……意思?!” 岳念廷大拇指蹭了一下嘴唇,疼痛使他紧皱眉头,扫了眼指腹上的血迹,抬眼去看周铮:“咬我的嘴,你还问我?” 周铮吓得赶紧去摸嘴,一样有血。 心中一慌,他忽然想不起刚才自己的逻辑了,大脑完全被‘接吻’本身占据,脸皮飞快升温,他尴尬地不知要把自己这张脸藏哪里去,只能手掌向外,尽可能挡住岳念廷投过来的视线…… 拿下周铮的手握在手里,岳念廷问他:“可以好好听我说了吗?” 还在微喘,面红耳赤,但周铮心里清楚他的怒火正在下降,至少没冲动再把岳念廷往外推,强硬地抽回自己手放到身后,周铮别开头,不理睬他。 “我跟韩小毅没有情感关系,没有身体关系,你所联想到的一切关系我们都没有,”岳念廷郑重其事地解释:“我和他只是在看守所认识,因为丘陵他们捞我动静太大,被韩小毅赶上了,只能扣着他不让他走,仅此而已。” 周铮把头转回来,仰起脸理直气壮:“我看见那晚你脱衣服,他在你床上……” “我换睡衣,睡前上药,”岳念廷又补了一句:“两套床被,一人睡一床。” 周铮又要说什么,被岳念廷示意停下,然后他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操作几下给周铮看。 屏幕上是照片,一共三张,第一张岳念廷坐在床边,光着上身,韩小毅跪在他侧后方,神情认真地为他缠纱布;第二张是一张伤口特写,应该是岳念廷自己想看一下伤势,让韩小毅拍给他看;第三章 两人睡在床上,两个枕头,两张被子,整整齐齐分开,韩小毅侧躺在岳念廷这边,睡得很沉,岳念廷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 “你拍了照片?”周铮狐疑地问:“为什么?” “怕跳到黄河洗不清。”拿过手机,岳念廷贴身放好。 同房过夜的误会澄清,顺道差不多把‘晚上巧遇韩小毅,抱着他回屋’的事也一块洗了洗,虽然岳念廷没有拍照留证,但说出的话确实可信,找不出任何纰漏……即便如此,周铮还是觉得别扭,他不高兴:“那也不行,你别想避重就轻……” “有什么重的?!”岳念廷脾气也上来:“我不都说了我跟他……” “我没换过药,没看见你换睡衣,上半身我也没看过……”周铮别开脸,只让岳念廷看他侧面,却将微微噘起的嘴突显出来:“我都没跟你睡过觉,凭什么便宜全让韩小毅占了……” 开始说时岳念廷表情讶异,后来一点点软化,最后唇角舒展,一把将周铮抱起来扛到肩上,在周铮的疾呼中把他扔到床上,将被子满天盖上来…… 空调充足的房间,被子厚度尚可,从头顶蒙下来隔绝了大部分的光亮,黑暗中周铮亮晶晶的眼睛倒映出岳念廷的淡笑,这个人一手撑在他头旁侧,用另一只手指点着他,说:“周铮,这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对方震惊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对你有感觉。” 心脏猛击,心律紊乱,就是周铮大口呼吸也供应不上身体的需求,他眼睁睁看着岳念廷贴近他,嘴又开始发烫,他又亲他……周铮真的缺氧严重,被子阻碍一部分空气流通,他只觉得眼前发黑,脑袋又涨又疼,极力抽出点嘴上的空,他说着:“……你等,等一会,等……”他一头钻出被子,从岳念廷身下爬出来…… 不知道是血流上涌还是玩命呼气喘气,周铮脸颊火烧一样,鼻间溢满汗珠,他的胸腔大肆起伏,只有一双眼睛始终放在岳念廷脸上,一直盯着这个人看,他跟岳念廷解释,说他喘不过气,快憋死了…… -- 第54页 听完这话,岳念廷的表情才得以纾解,对他笑起来。 周铮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几个小时前他还看到心尖上的人怀里抱着别人,他当时不想跟沈辉说一个字,连门都没让他进,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发呆……摆头四周看了一圈,小山一样的烟灰缸还在茶几上,沙发弄上不少烟沫子,最后视线落到岳念廷这里,周铮又低下头,眼前白色被褥乱七八糟搭在自己腿上,有重量有质感,他抬头怔怔地问:“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岳念廷坏笑,一把拉他进被里,重新占领高位,这一回他没去亲周铮的嘴,而是咬他脖子,耳根,他感到周铮的呼吸又开始发重,却在他耳边说话:“为什么蒙被子?” “方便亲热。”贴上周铮的耳廓,岳念廷用气音悄悄说。 周铮张开嘴,呼出热气降温:“你觉得屋子里有监听?” “光耀的地盘,小心点好。” 感到脸旁支撑的右臂在调整位置,怕岳念廷肩膀承压难受,周铮没让他维持这个动作,他身体一转,将对方压到下面,低头主动去亲他,方式有些笨拙,却足够原始热情,岳念廷被亲得来了兴致,手抵在周铮腰.部划蹭,光滑的皮肤手感相当好,T恤也被撩到胸骨处,他用抬着不费劲的左臂紧紧抱着周铮,吻得迫切,就在他这边开始冲动时耳边是周铮的粗声粗气:“我觉得……今天的会有点奇怪,为什么要给姚浩沐故意制造难度?” 所有的动作停止了,岳念廷反应过度地瞪大眼看向周铮:“这时候你跟我聊案子?” 对方不解地歪头。 把周铮衣服放下,又帮他揪扯平整,岳念廷默默地变成侧躺姿势,松了松居家裤的裤带,他觉得裤子穿紧了……将左臂垫在脑袋下,他示意周铮一同躺在他这里,被子光线暗淡,却掩不住周铮红扑扑的脸。 揉弄对方嘴唇,岳念廷没想到周铮亲起来好舒服,轻声道:“说吧,你疑惑什么。” 周铮以为岳念廷跟他玩,笑着去舔嘴边划动的手指,不安分地留下一两个小牙印后,他紧贴他说:“我不明白,如果不想姚浩沐进核心,直接选昆巴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给他难堪。” 岳念廷看了他一会,告诉周铮,他也这么想,所以必须仔细思量,这件事背后有问题。 “北化是重点,这个信号很明确了。” 搂着周铮,岳念廷的嘴紧贴他耳朵:“或许你要去一趟北化,姚浩沐不可信,更不能让他放手去干,咱们要掌控主动权,北化毒链不能脱手……不过这件事我要再想想,”他又加了句:“我尽量不让你去。” 不让去的理由周铮明白,他也不想跟岳念廷分开,哪怕是有既定的时间,是在执行任务……猛然间,他愕然了,这个退缩的想法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他不能这样,也不该这么想…… 对岳念廷僵硬地笑了一下,周铮接着问:“辛婷婷不会造成咱们的麻烦吧?我看你那么对她……” “我怎么了?”岳念廷挑高一侧眉。 “你掐她脖子……”在同样位置比划了一下,周铮联想起辛婷婷的反应,又不是太明白,他没往下说…… 走神间,岳念廷又过来亲他。 周铮笑着回吻着,问他,怎么了。 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仍旧不断地去亲去咬,做得还相当认真,无论是嘴还是手,身体逐渐燥热,周铮只觉得有什么从喉咙深处溢出来,他控制不住地发出粘腻细微的低叫…… 岳念廷放开他,撑在他身侧,坏坏地笑。 突然没了温度,周铮平复喘息,极不适应地睁开眼,扭头去看这个人。 “辛婷婷跟你一样的声音,记得吗?” 用身体力行的方式让他直观感受,周铮红了脸。 “十几年前我办过一个案子,是一宗性质恶劣情节严重的特大拐卖妇女案,涉案人员多达几十个,他们有成熟的犯罪链条,把拐来的女孩一部分买卖,一部分拘禁,胁迫他们卖淫,手段极其残忍,这个犯罪组织骨干会把字母纹在手腕血管部位,被施虐者脖颈会戴项圈,像牲口一样标记号码……我摸过,辛婷婷那条里面有一串数字。” 见周铮点头,岳念廷将目光移开。 被外透入的狭窄光亮让这个人的面容看起来沉厚:“辛婷婷是个性,奴,按照时间推算,她那时还很小,当年的被害者变成现在的加害者,十几年足够将一个人从骨子里彻底改变。”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周铮说得很快,态度也很坚定:“变,只可能是她本来就不够正,她就是那样的人。” 岳念廷微微诧异,去看周铮。 “我说得不对吗?”周铮与他对视:“你就不会,十年如一日,就算虎狼环伺,步步凶险,你也从没退缩过,不认输,不妥协,你是我见过最猛最棒的,我崇敬你,爱慕你……”他使劲戳着自己胸口:“能住进我周铮心里的,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岳念廷完全呆住,脸上渐渐有了不少血色,直到大片泛红藏也藏不住,他无奈地趴在自己手臂里叹气,被子失去支撑,周铮立刻接上,一边抬着被子尽可能让光线进来,一边挤在岳念廷那里,偏要看他的脸。 索性就让看,岳念廷把周铮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面颊上:“其实我也没那么好,我也有私心。” -- 第55页 “谁没有?”周铮嗤他。 “我听老谢说,不光是这次为你父母,你之前在一线也很拼,”岳念廷蹭着他的手:“你不怕吗?” “怕啊,我他妈怕得要死,就因为我怂才编上这玩意,”周铮去摆弄腕上岳念廷送他那条手绳:“编它占脑子,耗时间,否则眼前全是我弟和李峰的影子,我能吓得原地辞职不干了……” 周铮说着笑起来。 鼻中淡淡哼了一声,岳念廷故意扯过他右手,说着:“看来我得挤个位置进去,”下嘴要咬时看到周铮那跟残缺的小指,光秃秃,只有一小截指根,皮肉结实,咬变成亲,嘴唇软软地蹭在那上面:“你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周铮抬眼看他,岳念廷的脸在被褥零星的光亮中没那么真切,可眼底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却直撞周铮的内心…… 他眼睛有点涩,有点湿,在岳念廷变得模糊前他去抱他,去亲对方的嘴,把头埋在这个人后颈上面,将眼中的湿气完全藏住,不让他看见…… 月光微亮,却不再清冷,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跟着被子起伏上下波动,始终勾出他们一起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不虐,我保证,放心观看。 第25章 姚浩沐动手很快。 在岳念廷和周铮回到巴蒲的当天,他那边去北化的人选已然敲定。 午饭吃得异常沉闷。 岳念廷全程绷着脸,动作不大却足够力度,餐具碗盘被他搞得声响不小,一屋子的人默默低头吃饭,坐在旁边的韩小毅心不在焉地嚼着,不断偷看岳念廷,不时帮他料理碰倒的调料瓶,差点掉地的汤勺,和一不小心溅到袖口上的菜汤…… 周铮垂着眼,安静吃饭。 陈国生不干了,冷眼睨他:“我的菜是咸了还是淡了?” “没有的事,”沈辉大嚼着,咽下一口美食:“陈叔做得菜国宴水平,是他自己有问题……您别理他!”说话时他用脚去碰对面周铮的腿,跟岳念廷距离太远,中间还搁着韩小毅,不方便搞小动作,只能让周铮开口劝人。 看了眼沈辉,周铮放下手中的筷子,嘴刚张开,岳念廷站起来拉开椅子,说;“我吃饱了。” 他谁也没理,径直上楼。 陈国生‘啪’地一声手掌重击餐桌,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 ** 周铮去敲岳念廷套房的门,出来的是韩小毅,说他不在里面。 又跑到别墅庭院寻找,却发现岳念廷站在自己卧室的阳台上,他双手自然打开撑在阑干上,看见周铮向他招手,微微对他笑着。 三步两步上了楼,周铮步伐轻快,拧转把手时非常迅速,却在锁门时格外精心,听到落锁的声响后又推了推门,这才转过身,此时岳念廷已经关好落地窗,上面厚重窗帘紧密交叠,把午后耀阳全部隔绝在外。 房中光线变得昏沉,却掩不住周铮上翘的嘴角,他扑到岳念廷身上时笑容已经很灿烂了,岳念廷吃惊地一把托起屁股,搂过周铮的腰,一起摔倒在床上…… 知道岳念廷是因为自己不得不去北化一线执行任务而心里不痛快,周铮更不想将负面情绪扩大,他成心小鸟啄食一样去吻岳念廷,弄得这人嘴边湿乎乎,所幸就继续往下亲,舔他耳垂,咬他下巴,嘴唇一直延伸到喉结位置……岳念廷身体一个翻转把周铮压在下面,动手狠掐他的腰,警告他再乱来,他可要来劲了…… 周铮又笑又叫,说饶了他,他还有话要说,真不闹了。 岳念廷拉过来抱,两人乖乖地搂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走?”周铮问。 头上方好一会才传来声音:“姚浩沐让他的人明天启程,他就这性子,多等一天都不行。” 就剩一晚上了…… 心里这句周铮没说,他仰起脸看岳念廷:“我的任务就是跟姚浩沐的人一起接触下环何舟,跟他多谈生意多走货,是吗?” “对。”岳念廷答。 “呆三个月?”周铮问他:“会早点回来吗?” “恐怕不能,”岳念廷声音发沉:“运作一条新链,三个月远远不够。” 没等周铮开口,后背力量传过来,岳念廷把他搂得更紧:“我需要一些时间弄明白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疑点,一旦可以抽身我即刻赶去北化,毕竟那里才是主战场。” 听起来比自己预想得要短,周铮心情好了不少:“沈辉也跟我去?” “当然,”岳念廷挑眉:“我雇他,他得干活。” 手指压上他一侧翘起的可爱眉尖,周铮问:“你就这么相信这个人?” 岳念廷低头注视他:“他有问题?” 周铮摇摇头:“他挺好的。” 目光继续停留,看了周铮一会儿,岳念廷口吻淡淡的:“在清迈,那套腻着我装乖的本事他教你的?” 周铮想也不想地点头。 “身体力行,亲自传授?”岳念廷冷下脸。 “不可能!!”周铮再傻也知道他快踩雷了,嗓音直线拉高:“他就是跟我说只有这种关系才合理,才能保全我。” 笑容浮上,岳念廷弯曲手指,用指骨滑弄周铮的脸颊,周铮皮肤天生白皙,质地细腻,即便工作辛苦风里来雨里去,也没能让它有什么改变,细细去品味,周铮的脸部线条其实很柔和,不笑沉静如水,笑起来却漂亮又惊艳,岳念廷觉得他还想看到他更多,怎么看都不够…… -- 第56页 “沈辉我认识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我看得上的人,虽然营生五花八门,什么都干,但这个人有底线,骨子里头也很正,”把周铮的头发顺到耳后,岳念廷告诉他:“关键是他对你足够用心。” 周铮抬脸看他,说得很认真:“沈辉毕竟是局外人,北化没那么好搞,咱们是有任务在身,真没必要拖他一起蹚浑水,你可别逼他,跟他把话说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岳念廷忽而皱起眉观察周铮,看了他一会,移开目光:“我开的是日薪,对你的保护按天计价,上不封顶,随时提现,想什么时候走钱立刻打到他账上。” “喔,阔气啊。”周铮嘴变成O型。 岳念廷看了周铮一眼:“这个圈子钱是最没用的,什么也换不来,他走与不走,都不是钱的问题。” 这话周铮在脑中停了一下,可又觉得他跟沈辉没那么深的交情……想了几秒扔到脑后,他成心用鼻尖蹭岳念廷下巴,眨眼问他:“跟我说说,我到底值多少钱?” 岳念廷回得硬气:“上不封顶就是无价,这话听不明白啊?!” 周铮当然懂,他就想听他亲口说,一猛子骑到岳念廷身上,周铮做出饿虎扑食的架势,吓得对方赶忙架住他,问他干什么。 “还不知道什么见面,今天老子要亲够本了。” 手一松,岳念廷任他为所欲为,两人亲得难分难舍,不觉间岳念廷反压在上面,手揉着周铮的腰往下探,耳边是衣料摩擦皮带扣撞击的杂音,身上的衬衣胡乱甩到地上,岳念廷赤.裸的后背汗水晶亮,肩头还有一块纱布缠绕……周铮浑身发烫,享受又隐忍地闭着眼回应,就在他大口喘气,感觉胯.上绷紧的牛仔裤忽然一松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一敲就是两下,很有规律。 周铮猛地大睁开眼,他看到岳念廷用一根手指贴在嘴上,示意他噤声。 门外开始叫他名字,是沈辉的声音。 岳念廷仍旧朝他摇头。 叫了几声,安静下来,周铮刚要松出一口气,门外沈辉说话了:“我刚看见岳念廷在你阳台上,没别的意思,陈叔叫他下去,说是准备了丰盛的下午茶让他品尝,不去就亲自上门找。” 周铮绝望地闭上眼睛,岳念廷噗通一声倒在周铮被揪扯得乱七八糟的T恤上。 答应完沈辉,两人下床,周铮把衬衣扔给岳念廷,自己提裤子,语气明显不爽:“你说你惹谁不好惹陈国生。” 对烹饪,陈国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狂热,周铮甚至觉得可以用‘变态’这个词来形容,他还记得有次他脑子被案子占着,饭吃得有一口没一口,咀嚼动作极为缓慢,等到一桌饭菜都凉了,只剩下陈国生一个人,他听到这个人用郑重其事的口吻问他,大概好像是菜合不合胃口,还是汤好不好喝之类的…… 当时他没过脑子,说,没胃口,不想吃。 陈国生一顿下厨颠勺,一做就是四五个菜,非让他挨个重新再吃一遍。 …… … 周铮狠狠瞪向岳念廷。 对方呼出一口长气,走到门边,他停下来,用手指头勾动周铮腰上牛仔裤的边沿:“我晚上再过来。” 周铮似笑非笑,环臂倚在墙上:“不用陪韩小毅睡了?” 那晚在清迈,岳念廷最终还是离开了周铮的房间,没跟他过夜,虽然岳念廷从没解释过他跟韩小毅同房的原因,但周铮心里明白,一定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且不说就是尚未确定,岳念廷一向不会对他透露任何自己没有认定的事,这是他的办事风格。 无论如何,周铮有一种感觉,岳念廷并不想让韩小毅知道他俩的真实关系。 垂下头,这个人手扶在胯上,一副颓然的模样。 周铮了然地拍拍他后背,替他把门打开。 就在门露出缝隙时,一只手猛地又把门给推回去,岳念廷一把揪过周铮的T恤圆领,嘴亲上去,狠劲咬了两口,又用手指揉了他嘴唇几下,这才开门出去。 听着楼梯那边咚咚的下楼音,周铮笑着双手托起自己火烫火烫的脸,给它降温。 ** 深夜,周铮登录论坛,他惊讶地看到一连串暗号帖子,立刻发出回帖。 不到五分钟,电话来了。 他以为李峰那边出了什么事,赶忙去问,对方却不说话,周铮以为电话线路有问题,刚要挂断,李峰的声音传过来:“去哪了。” 没等周铮解释,那边又发话:“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给绑回来,在他妈你牙里装监控啊。” “也没多长时间啊……”周铮嘟囔着,作为一线特情,经常会因为突发状况而临时应变,消失是常有的事,算了算,这回不过才一个多星期。 “能一样吗?!你人在国外,对付的还是光耀,”李峰压着火:“怎么?嫌我烦?!” “不敢不敢,怎么会呢……”周铮陪着笑脸,立刻转移话题到案子,说他去开了一个光耀内部毒贩骨干的碰头大会。 说到情报,还这么有价值,李峰迅速灭了嘴里的烟。 周铮告诉他,何舟这根线他是摸对了,北化的下环就是他,他没跟李峰提自己要去执行任务的事,一来对北化的情况他没摸透,不一定能有机会跟李峰见面,二来,行动细节周铮也不想透露,他怕李峰过于担心,影响他办案的情绪和思路。 -- 第57页 听到何舟的名字,李峰并没意料中的兴奋,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告诉周铮,他掌握了携毒案的罪证。 这回换周铮惊讶,他追问情况。 “虽然搬家,但陈歆蕾和孟秀梅时间交叉的一个多月里,福利院的监控设施还很完备,技术科正在逐一筛查作对比,不久就会有线索,关键不是她这条……”李峰疲乏地捏着鼻梁,他不愿把他亲自下场干特情的事告诉周铮,怕他担不必要的心,而且自己心里也真是没底,一个掌控不了却又至关重要的‘线人’让李峰对这次行动忧心忡忡,充满深深的无力感。 想起秦凯,他就脑仁疼。 这次行动最大的问题就是秦凯的介入,李峰要是知道这个人如今变成这幅样子,他宁可就地请辞,也绝不干这么傻缺不靠谱的蠢事。 跟何舟分手后的这一个多星期里,李峰曾多次给秦凯打电话,不是找不到人,就是直接挂断,逼得他没办法,只得上门去中隐LOFT别墅找。 开门时,震耳欲聋的音浪磅礴而出,秦凯衣服半系,坦胸露怀,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腰上一双纤纤玉手,一个美女在他身上腻腻乎乎,他满嘴酒气地冲李峰劈头盖脸地骂:“疯了吧你,找我有用吗?!让你等着就等着急他妈个鸟蛋啊?!” 说完,嘭地一声关上门。 李峰还没缓过神,门又开了,秦凯向里摆头,问他:“要玩吗?” 这一回,是李峰一脚把门踹上。 …… … 听得出李峰情绪不高,满腹心事,周铮尝试着问他,得到的回应不冷不热,知道对方不想说也就不逼他,问了问弟弟周唯的近况,又说了几句家常话,两人挂断电话。 把手机扔到一边,李峰点上一颗烟,将头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抽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身,他急急灭掉烟,抄起手机和车钥匙,飞速下楼。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秦凯这位风流少爷,叹气。 第26章 脸贴在冰凉地板上,僵硬**跟它化为一体,秦凯动了下搁在脸旁的手,刚要使力撑起半边麻痹的身体,一股水流迅猛地从头上浇下来,他下意识地张嘴吸气,闭起眼睛…… 猛地坐起身,他一边吼脏话,一边抹脸上的水,去看面前的人。 眼前,一个看着不过十来岁的少年,长相稚嫩,面色苍白,因为瘦弱,身上的衣服松垮下垂,裤子上的褶皱堆叠很多,他的头发很短,干净利索的打扮。 此时,魏明宇手拿一瓶矿泉水,将剩下的全部泼洒出去,秦凯用手护着脸,但胳膊,前胸,腹部,甚至下面的内裤都无可幸免,水顺着腿往下流……他勃然大怒,扑上去夺瓶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魏明宇脑子有病,发他妈什么疯。 “你才有病!!你精神正常吗?!”执着空瓶,魏明宇下狠手往秦凯身上抽,气得浑身发抖:“我他妈恨不得把你关进精神病院,让他们给你脑子过电重启,看看你现在都什么逼.样了,你还是个人吗?!……” 心中的火暴涨到魏明宇承受不住的点,他感觉他胸腔都要炸了。 今天是他和秦凯一起约好过他十八岁生日的日子,去年这个时候魏明宇还在少管所里羁押着,因为在218贩毒案中涉嫌违法行为,尚未成年的魏明宇一直关着等候审理,是秦凯上下奔走为他办理的取保候审,如今离开庭没几天了,魏明宇本来就忐忑不安,心情不怎么良好。 和秦凯的小跟班郝明宇不同,虽然都叫‘明宇’,只在姓氏上有一字之差,但魏明宇却认为他对秦凯的情感是世界上谁也比不过的。 郝明宇不过是打工的,跟秦凯关系热络一点罢了,而自己则是把整颗心都放在这个人身上,在少管所里,时间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很多个夜晚他睡不着,坐起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会一直想秦凯,在脑中勾勒他的样子,不断回忆他说话的声音,想他曾经见过的所有动作,他会一直想一直想…… 在心里,他早就认定这辈子就跟着秦凯一个人,做他什么人都行,认他当哥或是当哥们,再不济干助理给他提包当跟班,实在都不要他,他就去MIX免费打杂,反正他是他的,要他的命都可以双手奉上,可他就是受不了看他过成这样…… 上午学校的课结束后,魏明宇看着表在校门口等了秦凯一个多小时,见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就明白肯定是他又疯过辙了。 果然,一来LOFT,虚掩的大门让魏明宇心里咯噔一下,推门进去,一股纸醉金迷,浪荡无度的混合气味扑鼻而来,说不出牌子的甜腻香水,闷了一夜的烟油味,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呆过的体味汗味人肉味…… 魏明宇揉着太阳穴,压着不断攀升的怒火,将每个房间检查一遍,确定只有躺在地板上,穿着一条内裤的秦凯时,他随手抄起一瓶滚落在桌台上没开封的矿泉水,站在这人旁边,拧开盖子直接浇下去…… …… … 对魏明宇的怒斥,秦凯没什么反应,去衣柜间拿裤子穿,问他怎么来了。 魏明宇瞪大了眼睛,直直望着秦凯,随后眼底逐渐暗淡,连怒火都没有了,他冷冷开口:“今天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什么日子?”系上裤子前面的拉锁,秦凯感到茫然。 -- 第58页 “哥,你到底是怎么了?”魏明宇鼻中一酸,眼眶火辣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啊?……”人影逐渐模糊,秦凯一声冷笑让他把呼之欲出的泪水又给生生憋回去。 对方露出鄙夷:“我什么样啊?至于你伤心成这样?”说着,看也不看他一眼,光脚向浴室走。 “不就因为周唯那个男婊.子吗?”魏明宇在身后说话:“他值吗?一个吃里扒外的破.鞋,跟你好的时候心里就惦记着别人,他算什么东西?!” 秦凯终于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放在魏明宇的脸上。 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我觉得你比我更想他,十次咱俩见面你提他八次,你要爱他,赶紧找他去,别他妈在我这哔哔没完。” 魏明宇的火气冲上来,他上前一把拉住去浴室冲凉的秦凯:“不许走!今天你不把话跟我说清楚什么都别想干。” “说什么啊?!”秦凯烦了,推开魏明宇。 “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该这样啊!你看你还去MIX吗?天天在LOFT从早到晚地浪,昨天你又玩到几点?!前天,大前天呢?!哥,你都没人样了啊哥!……”魏明宇控制不住地嗓音泛哑,透出哭腔。 “魏明宇你谁啊!”秦凯也火了,声音拔高:“你他妈算老几你管我?!跟个老妈子似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捞你,就让你蹲在少管所……”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秦凯的脸被抽得侧偏,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上面,魏明宇红着眼,挥动的胳膊没收回来,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秦凯垂下眼,用手背揉脸,去碰触嘴角牙齿磕破的口子。 两人面对面,谁也没说话。 正当此时,门外叮咚叮咚响起铃音,魏明宇抹掉留下的泪水,吸着鼻子笑出声:“又来?晚上搞完白天搞,你还真是争分夺秒啊。” 秦凯抬眼看他。 门铃又起,没有放过的意思。 魏明宇去开门。 外面是一个俊俏的男孩,一身浅色休闲装,纯色T恤外搭了一件方格衬衣,脚下的小白鞋一尘不染,魏明宇的视线落在九分牛仔裤管下那一截白嫩脚踝上,因为平时晒不到,那里的皮肤极为白皙细嫩,目光拉回脸上,魏明宇问他是谁,找谁。 稍微侧过头,跃过挡在门口的魏明宇,看到光着半身站在那里的秦凯,这个人有些尴尬:“我是来找秦凯……拿我的衣服。” 说话时,秦凯往这边走,当看清来人时他有点反应迟钝,似乎想不起来是谁,对方即将张嘴时,他又皱眉说出来:“潘铭铭?是你?” 潘铭铭笑了,把手里的提袋往前送了送:“我来拿我衣服,顺道还你的。” 瞟了眼晃来晃去的提袋,秦凯转身进去:“不是说不用了吗。”随手往厅区沙发上一堆乱糟糟衣服上一指,他告诉潘铭铭,都在那里,自己找去。 经过魏明宇身侧,男孩带起身上一股独特的清香,像是刚洗完澡或是换的崭新衣服上残留的香气,魏明宇蹙起眉头,对秦凯的口味他很清楚,秦凯喜欢搞女的,对同性的感情和身体都不太能接受,周唯是他知道唯一一个他动过心的男性,而且用情还很深…… 魏明宇心里又扎了一下,看了眼潘铭铭,他认为可能是一起玩派对的朋友,把衣服落在LOFT了。 没理潘铭铭,魏明宇走到秦凯跟前接着来劲:“哥,你别犯傻了行吗?!周唯就没在你身上用过心,他跟你在一起时跟别人开房滚床单,我他妈都拍到过啊!那些照片你不也看过?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啊哥?!你看看你为他……这都是什么啊!……”指着一屋子的狼藉,魏明宇眼圈又红了。 架着自己胳膊,秦凯用手去掐额头,他真的觉得头疼。 “魏明宇,我忘过他多少次就被你提起来多少次,每次……每次你他妈只要提他,我就得花好几天去缓,”秦凯也平静不下来,声音明显带着波动:“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啊!!” 怒吼的音量让魏明宇全身哆嗦了一下,目光不知怎地跳到沙发旁已经听呆了的潘铭铭身上,这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向他们这边看,手指勾着一件不知谁的情趣文胸吊带,像乱布条一样耷拉在脚边,魏明宇冲他大吼:“你瞎找什么?!那都是女的,男的不是在地上吗?!” 潘铭铭吓了一跳,话没过脑子:“我就是找女装。” 魏明宇愣住,他先是困惑,然后狐疑地打量潘铭铭,看他细胳膊细腿,骨架娇小纤细,特别是腰和胯,在宽松的T恤衬托下有一种盈盈一握的感觉,甚至潘铭铭那张脸此刻在魏明宇眼里都变得矫揉造作,极度女性化起来……他心脏重击,瞪大双眼,猛地回过头惊愕地望向秦凯:“你……你搞男的,还玩变装PLAY,他穿女装你干.他是吗?! ” 一句话潘铭铭和秦凯都惊呆了。 谁也不会明白魏明宇的感受,他何止是伤心,简直是癫狂,秦凯从生理性向不接受自己也就罢了,他爱过一个男的,反正世界上就一个‘周唯’,别人跟他一样没机会,而现在秦凯就是在玩男人,对象还不是他…… 一整天下来的积压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或许没有前兆,又或者完全被震慑住,当秦凯醒过神时,人已经被魏明宇揪扯到床上,一路踢掉杂物,撞倒棉凳,腿磕到茶几支架上,划出血痕的痛感让秦凯真正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 第59页 他从没想象过魏明宇瘦弱的手臂能这么大劲,他侧按住他的头,跨坐在他的胯.上,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校服,秦凯激烈反抗,叫嚷着:“魏明宇,你干什么?!” “闭嘴。”魏明宇去拉床头抽屉,手翻着什么。 见秦凯要挣扎起身,他捂上他的嘴,有手指伸进口腔,秦凯狠咬下去,魏明宇却像失去痛觉,毫无反应……秦凯眼见这个人抽出咬破了的血红手指,去拿找出来的东西…… 是一副银白色花纹情趣手铐。 魏明宇是知道他会在床头放这些东西。 在秦凯放大的瞳孔中,魏明宇身体覆盖下来,用膝盖压住他的胸骨,强行将他一只手铐在床头铁栏上…… 秦凯吼骂着,像一头凶兽把床垫折腾得摇动作响,头四处乱摆,正好看到站在那边傻了眼的潘铭铭,他冲他发飙大吼:“潘铭铭,楞他妈什么?!快过来帮我啊!!” 潘铭铭猛然醒悟,步子没迈出去,魏明宇一下子跳下床冲潘铭铭过去,他飞快地扫了眼身后的秦凯,知道这人铐在床上哪也去不了。 自从进来,除了看戏听段子,潘铭铭的大脑就没干别的,他不认识魏明宇,之前从没见过他,这个看起来岁数不大,却透着一股凶残戾气的男孩让他不禁后脊发凉,本能地向后挪动脚步…… 正当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厉声:“都干什么呢?!” 潘铭铭立刻回头去看,是李峰。 秦凯在床上支起脖子,目光打到门口,他惊得下巴都在颤抖:“苍天啊!还他妈能放过我吗卧槽?!” 事实上,并不能。 …… … 基本在同一秒种,秦凯床上的手机嗡声大作,屏幕上,他看到了‘何舟’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魏明宇,这个人是‘疯心’中的小配角,‘狂念’中也有戏份,在‘’疯心‘’里,他对秦凯非常执迷爱慕,秦凯对他抱有同情,因为无法太多介绍他的背景,想看他故事就只能去看‘疯心’了,这里就当做秦凯的小迷弟就可以,是不是有点鸡飞狗跳的感觉,秦凯往后的日子不会消停,下一更就是任务了,激不激动? 第27章 被手铐拉扯一只手,秦凯勉强够到手机,确定就是何舟打来时,他对所有人吼出:“都别说话了!” 秦凯的神情让李峰第一时间意识到情况有异,推开潘铭铭,快速扫了眼魏明宇,他跨步到床边一同去看,与秦凯互递眼色后,他点了点头。 划开,秦凯透出玩乐的笑音:“呦呵,何老板啊,你怎么来找我了?”说着,下巴往LOFT窗边指了指,示意李峰过去看看。 李峰贴到窗边墙面,单指拨开窗帘向外看时,电话那头何舟客套不失热络的声音传过来:“凯爷最近可好啊?” “好,就是……累死我了!”从后槽牙重重咬出几个字,秦凯夹着电话,捞起床柜上打火机向魏明宇嗖地一下使劲掷过去,东西砸到对方额头,魏明宇捂着嘴没敢叫出声,赶忙唯唯诺诺地爬上床,被一脚狠踹在小腿上,秦凯比出不发声音的口型:“给我打开!” 在抽屉里一通乱找,魏明宇拿到钥匙为秦凯开了锁…… 电话那端笑出声:“能不累吗!我听他们说凯爷在LOFT天天摆趴,从早连到晚,兢兢业业啊,你再这么营业下去我的饭碗可全都得被你砸干净了,你可饶了我吧……” 秦凯起来,肩膀夹电话,揉着疼痛的手腕:“还有脸说,这不是你何老板逼的?MIX冷了这么长时间,人他妈都走光了,我不围这些关系怎么让MIX满血复活?” “我错我错都是我的错……我认栽投降还不行吗?”何舟嘻嘻笑笑:“我哪知道凯爷豁出身子这么能‘干’啊,我都心疼死你了,家里药还够吗?要不我买两斤大腰子给你送过去,不多,就是意思意思,表达一下我崇敬的心情……” “我去你妈的。”秦凯笑骂。 自从上次在何舟面前当过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后,秦凯发现他跟何舟之间的交往越来越融洽了,事实上,他俩后来打过一两次电话,何舟干着嘴.炮,在秦凯身上找.爽感,秦凯也不在意,躺平了任他为所欲为,偶尔怼一怼,这老东西却更吃这一套,情绪来得更加带劲……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走得顺畅熟络。 何舟大声笑着,随后告诉秦凯他又弄了套宅子,就在北化鹤栖湖的丽景湖畔,明天有趴,让他过去玩。 没来得及应声,何舟提起了‘高云鹤’,说名字特别应景。 将目光打到李峰脸上,秦凯面色下沉,嘴角却挂着笑意:“怎么?现在流行话里有话玩朦胧啊?想约他你直说不就完了,他巴不得去呢,三番五次跟我打听你近况,就怕你把他给忘了……” 李峰狠狠瞪过去,他觉得秦凯有点过头了。 何舟笑得更欢,声音泄在听筒外:“胡扯!你可别瞎传话啊!我一直想着他呢,这不是觉得没有地方好好款待这位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嘛,你看这不就有地方了。” “我靠!”秦凯吃味地说:“见个人还得买栋房子,你怎么不这么对我啊?” 又是一阵夸张笑声,何舟骂他个要死的,唠叨秦凯穿好点来给他稳居,顺道带着‘熙熙’一起过来。 ‘熙熙’这个名字让秦凯一时间有点卡壳,正在懵逼时何舟开口,说他给‘熙熙’刚才打电话,没人接,找不到她人了。 -- 第60页 秦凯立时变了脸色,他迅速指了一下潘铭铭,用手在脸旁比划了一下电话的意思,让他赶紧掏出来。 果然,有一个何舟的未接来电。 换肩夹电话,从衣柜里随手拿出一件T恤,套入胳膊:“她人在我这呢,昨晚玩得累了,没让她回去。”说着,头钻出领口,瞟了潘铭铭一眼。 潘铭铭对秦凯扯出尴尬的笑。 “你们俩他妈腻歪死人了,这勾人的小妖精……”何舟打趣:“来啊,必须都给我来,成双成对,让我这宅子也沾沾喜气,还有云鹤兄怎么招待啊?你得给我好好指点迷津,把他搞舒服点……” 秦凯驳斥他:“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好女色,也不玩男的,成天就跟他那些破石头玩命,有个地方让他摸着石头手.冲就行了。” 在对方爆笑声中,李峰从后背狠狠给秦凯来了一下。 随后,又逗贫几句敲定见面时间和地点后,两人挂断电话。 信号断掉,笑容立即消失,秦凯显得很疲乏,他扔掉电话,对李峰冷下声:“你准备准备,我让小宇再给你送点衣服过去,明天时间地点我发给你,来我这可以,能穿好点吗?!用点脑子别瞎冲动,你以为何舟不会监视我,探查我的底细,看我到底是不是真服他?随便介绍个人他就买帐啊?不给你考验就让你取到真经?!” 李峰诧异色变,他环顾周围的人,潘铭铭也是一脸惊愕,他当然听得懂秦凯在说什么,他今天一身男装…… 潘铭铭发现在恐惧油然而生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却是秦凯有没有暴露,会不会陷入危险…… 耳边是这个人一声冷笑:“这就是命,玩毁了大家一起死,好在何舟不是天天监视我,盯我盯得也不紧,昨夜他才把人都撤掉了。” 李峰松出一口气。 潘铭铭更是闭上眼,微喘着气。 一旁的魏明宇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却感觉得到他给秦凯添了麻烦,而他的凯哥哥或许也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眼圈霎时红了,他深深低下头。 一只手揉了把他头发,耳边是秦凯的声音:“你别再闹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眼泪流下,魏明宇用袖子擦了擦,秦凯拉上他手时,回头对潘铭铭说:“女装你别找了,穿套新的,何舟要面子,你打扮成熟一点,明天我去接你。” 潘铭铭点点头,目光落在他俩相握的手上,秦凯手比魏明宇大了一圈,瘦弱的手指半挂,被秦凯又紧了紧,将魏明宇的手抓好…… 转过头,潘铭铭移开视线。 ** 将整个身体浸于微热的水中,浴缸中的潘铭铭发出一声舒服叹息,感觉到疲乏后的一种放松愉悦。 这几天他一直在找说服自己不要去拿衣服的理由,理由想出来一箩筐,个个道理确凿,却就是抵不上一个‘想去’的冲动。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采取行动,却换回一身的疲惫,他也不懂为什么会这么累,像是胸口有块沉重的石头堵在那里,为了能平和喘气,他不得不大力呼吸…… 把水扑在脸上,他扭头去看镜子里的那个人。 水雾蒸腾,大面积凝结在镜面上,茫茫白朦中是一张柔美的面孔,不像别的男孩子刚硬凌厉的面部线条,这张脸下巴尖瘦,典型的瓜子脸,上翘的凤眼尾将睫毛勾勒得纤长,加上本来就浓密,不做任何修饰就很有美人的神韵,唇形丰满,天生红润,头发稍长一点就分不清性别,中性气息浓厚,要再细细雕琢一下眉形,讲究地画画,就活脱脱出落成一个女孩子。 这种长相从小到大一直对潘铭铭产生极大困扰,在学校里没少挨同学欺辱,说他不男不女,人妖变态……上高中时曾经自暴自弃地加入一些COS社团,凭借逆天的颜值网罗大片粉丝,校内校外红极一时,直到那时他才开始有了些自我认定和信心,而大学警校的生活更是为潘铭铭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开始逐步意识到性取向的问题。 潘铭铭喜欢男人,这一点他曾归结到他的长相,在看过相关书籍,获取大量有关性向认定的知识后,他认为他就是个天生的GAY,和这副皮囊一样,与生俱来,无法剥离,只能接受。 秦凯对女装的他游刃有余,加上今天他在他家翻动的那些女人衣服,秦凯是异性恋无疑,可潘铭铭却惊讶地听到他曾经爱过一个男孩,被劈腿带绿帽,还伤情到现在…… 他多好啊,人长得帅气,笑起来阳光,一边还有浅浅的酒窝浮现,腰部线条匀称,紧实地收在裤子里,在床上猛力挣扎时还能看到微微隆起的腹肌,湿淋淋的,透着野味让人想上去咬一口…… 咬着下嘴唇,人已经滑到浴缸底端,一股水直冲鼻腔,漫过头顶,潘铭铭一声“我的妈呀!……”直接咽进去一大口洗澡水,他手忙脚乱地爬出缸外,手搭在缸边一通爆咳,咳得鼻涕眼泪哗哗地流…… 脑子里只剩下对自己的吼声:你个二缺货。 ** 转天一大早,没等闹钟闹他,潘铭铭猛地睁开眼,约定的时间是在下午,花了一上午去商场选好衣服,回家折腾上装打扮,见到秦凯时,他已经晚了一刻钟。 秦凯倚在车门上抽烟,咬得干瘪的烟嘴显出他的不耐烦,不是晚不晚的问题,而是这身西服正装箍得他实在难受。 -- 第61页 把脚下的石子用鞋尖踢到便道上去,他看到一双纤纤玉腿,光滑洁白,高跟鞋鞋跟像钉子一样细长,顺着腿部曲线延伸向上,一束高腰短裙,黑色压身,贴附曲线,上身洁白的衬衣,英伦宫廷风格的灯笼袖,波浪式的衬衣翻花领口一直顶到下巴,将脖子上的男性特征完美遮挡…… 秦凯没有想到不披厚重围巾的潘铭铭更加女人味十足,甚至眼前的人还上了妆,波浪大卷的乌黑长发散在肩头垂搭的外衣上,韵味撩人。 呆愣足有半分钟,火星差点烫到嘴皮,秦凯赶紧把烟灭在脚下。 潘铭铭被他盯得全身发毛,他怕是哪里不好或是感觉奇怪,想开口问却又想起来秦凯不喜欢他穿着女装说话,只能抿紧嘴,郁闷地低下头。 说了句:“走吧。”秦凯开车门上去。 潘铭铭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七扭八歪地走到车旁,开门上车。 坐进车里他就开始出汗,觉得秦凯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潘铭铭分不清是他怀春小鹿乱撞还是出任务穿无法驾驭的女装让他害怕胆怯,汗透了一后背,鼻尖都在往外湿气…… 手里冰凉滑腻,一不小心,安全带扣又给弹回去。 秦凯无奈地苦笑了下,探过去为潘铭铭亲自系安全带,贴过来时带起一股男士香水味,潘铭铭这才发现秦凯也是一身晚宴正装,目光随着他的脸,他看到秦凯下垂的眼睫毛,毛尖因为长而上卷,他特别想动手摸一下…… 咽下一口唾沫,潘铭铭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 启动车子时,秦凯开口说话:“你的装没问题,只要你不张嘴说话或是咬人,绝对艳翻全场。” 一句话,潘铭铭立刻沉静下来,他唇边偷偷上翘,弯出笑意。 第28章 开趴时间定在夜晚,何舟在鹤栖湖畔的吴子轩摆下酒菜,轩窗雕阑,竹屋凉榻,单间内,九天祥瑞的屏风后小小一桌,围在桌边的人并不多。 相比他次次豪横的排场,何舟这次聚会确实迷你。 从一身领带正装,厚重手串缠绕的李峰那边移开目光,秦凯看向乖巧地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潘铭铭…… …… … 车上,一路安静。 潘铭铭有意不发声,却仍能感受得到秦凯时不时投过来的眼光,知道是他喜欢看她,起初潘铭铭还挺高兴,后来心情却越来越低落,对男装的他秦凯从没正眼看过,像对待每一个路人一样,这种差别待遇带来的伤害在心底逐渐蔓延扩散…… 扭过头,不想再承受对方的目光,潘铭铭望向窗外飞速后移的景物,眼中腾起雾气,把指骨咬得泛白…… 秦凯调整看前路,再没看他。 车驶入湖畔,为了能离吴子轩前门近一些,秦凯特意等候了一会儿,停入车位后,他过来为潘铭铭开车门。 一只高跟鞋迈出车外,水钻的细跟踩在石阶上发出叮叮的悦耳声响,在潘铭铭拿着跟衣服色调很搭的黑白亮色磨砂手包出来时,门口的几名保安,车位调度,甚至恰巧经过门厅的服务生都驻足停顿了一下,片刻之间,潘铭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步之外是一个井盖,潘铭铭看到了上面的透气孔,他小心翼翼地躲着,生怕鞋跟一脚踩进去,却没能注意到旁边凹陷不平的青石板地面,最终她脸色一变,身体向一边歪去…… 秦凯随手一拉,握上他的侧腰,埋入潘铭铭发间贴耳问 :“这鞋你第一次穿?” 潘铭铭心惊肉跳,喘着气,点点头。 把手挎入自己臂弯,秦凯绅士又温柔地拍了拍潘铭铭手背,依旧说在耳旁:“不用怕,你慢一点,我配合你。” 这是今天第二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化去了潘铭铭心头所有杂念,他立时沉稳下来,抬起脸甜甜笑着,夹了手包在腋窝下,腾出两只手专心地为秦凯系上松开的领结,对方挑了挑眉,调皮地刮了一下潘铭铭挺翘的小鼻尖…… 两个人有爱的互动让倚在竹门边搞迎接的何舟酸到骨子里,一直啧啧啧地没完,秦凯当没看见他一样径直往里走,被何舟嬉笑着追上来,搂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引入雅间…… …… … “何老板,做人要厚道啊,凭什么给凯爷搭这么好的鹊桥,让人家牛郎织女玩亲亲,我他妈连个喜鹊尾巴毛都看不见,你对得起我吗你?!”刘家恒对何舟提出抗议,不停地在潘铭铭身上瞟来瞟去。 入座好一会儿,算上李峰,秦凯,潘铭铭,何舟总共才六个人,也就是说今晚来玩的就这么多人,陌生的不过两个,桌边清一色的男人,只有女装扮相的潘铭铭与众不同,当秦凯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就知道这柄刀一定会落到潘铭铭头上。 想好应对,刚要开口,何舟挡了秦凯的话,对刘家恒直怼过去:“我就是积德行善才不给你,玷污过多少良家妇女你心里没点逼.数啊?把人玩得跟狗似的……” “胡扯!那是我嘛?!”刘家恒急得拍案而起,手正巧撞上旁边滚热的煲汤炉,烫得他‘哎呦’一声。 何舟笑着指他:“瞧瞧,这就是苍天有眼,让你说谎都遭报应,”他方向一转,指向李峰:“学学人家云鹤兄多沉稳,目不斜视,大方得体,哪像你啊,眼珠子粘人家熙熙身上,都要成斜视了。” -- 第62页 “何哥哥,你不能这样啊,我他妈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刘家恒又羞又恼地跺脚。 杨林焱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不徐不疾,这个人第一次在吴子轩说话:“云鹤兄的手串有点意思。” 歪着头,带出笑意,他看向李峰。 刘家恒也停下,去瞅李峰的腕子。 “瞎玩,算不上什么,杨兄喜欢?”李峰绕下来盘。 杨林焱摇摇头:“我不懂,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就是觉得有挺有眼缘的,”他笑得意味深长:“其实云鹤兄的手才真正道行匪浅呢。” 李峰做出疑惑的表情。 杨林焱摸着下巴,说;“这是一只拿枪的手。” 秦凯潘铭铭头挨头地还在腻乎,桌底下握在一起的手却同时向对方发力。 李峰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厉害啊,杨兄,你猜的没错,早些年我在军队呆过,别的没好上,就爱上枪了,除了玩石头,就是去射击场打把……”他撩起眼皮,上下打量杨林焱:“看杨兄这意思也是同道中人啊,怎么着?找个好场子咱俩练练去?” “我算什么啊,就是瞎猜的,”杨林焱推脱说:“我这人就只有一个兴趣,玩狗。” “噗”的一声,一口茶从刘家恒嘴里喷出来。 李峰看了他一眼,问杨林焱:“什么种的狗?几代血统?” 回答李峰,目光却投向潘铭铭,杨林焱嘴角牵动,浮出暧昧的笑:“母狗就行。” 与杨林焱对视,潘铭铭从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恶心,他看到这个人摩擦着内腕地方攀附在淡蓝血管上的纹身,一条字母组成的藤蔓。 “那是狗吗我靠?!”刘家恒哭笑不得,向何舟自证:“你看吧,真不是我,何爷爷您老记性真不错!”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何舟似模似样地恍悟:“我弄错了,这是杨禽兽的心头好。” 李峰听不懂,他只能不懂装懂地跟着干笑。 杨林焱没有收敛的意思,仍旧把一双眼睛盯在潘铭铭身上,潘铭铭躲避着,脸埋在秦凯脖颈,一种被视.奸的愤怒让他把手上力量传导给了秦凯,耳边是杨林焱把人听出鸡皮疙瘩的声音: “熙熙有什么兴趣呢?” 将潘铭铭在怀中紧了紧,撩起他卷发亲在脸上,秦凯笑盈盈地对杨林焱说:“我老婆当然只对我有兴趣。” 对方笑,却在垂下眼睑时笑容消逝。 何舟出来暖场:“行了,酒足饭饱,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那宅子晚上才是入情入景,诗情画意,美得跟天堂似的,都给我瞧瞧去,好好稳稳我的居。” ** 何舟说得没错,位于北化西面靠北的鹤栖湖仿若一副静谧深邃的画卷,月色下湖光微漾泛着细碎的光亮,而丽景湖畔的元熙老宅更如一个画师在湖边精心勾勒出的古风随影。 宅子故意仿旧,青苔石板,老式墙壁,宅院中各色花灯红润怡情,与树干上灌木丛捶搭出的灯光造型相得益彰,亭台旁一架别致的秋千,不知谁推了一下,架栏上点缀缠绕的彩灯随着椅子摇荡变换颜色,映在潘铭铭眼底发出一簇一簇闪烁的光。 潘铭铭眼睛很亮,新奇地瞧着满院美景,灯光将他的脸照得红扑扑,像打了一层粉嫩的光晕…… 秦凯看他,视线一直放在他那里。 忽然,他察觉到潘铭铭表情有异,皱起眉专心看着什么,秦凯跟着望过去,秋千旁,一个头戴工作帽的庭院维护工人,腰间别了不少工具,秋千铁栏上一些灯泡接触不良,闪闪灭灭,这个人踮起脚尖,够下来在手里检查灯串接头…… 看不出问题,秦凯正要去问潘铭铭,却听到这个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你看那个修灯的。” 潘铭铭声音极小,几乎是无声的气音。 秦凯对他说:“我看着呢,你大点声我可以。” 看了他一眼,潘铭铭适当放出音量:“他是孟秀梅的丈夫叫吴超,两人有一儿一女,吴超在他们家小区开了一个便利超市,一直以此为生,孟秀梅打零工,在孟秀梅给何舟干活时店也从没关过,我曾经细查,便利店是在孟秀梅去菱湖之前关的,而且是转租盘店彻底不干了,你说吴超不干他的店就是为了给何舟接着打工?” 秦凯不露声色,没说话。 “孟秀梅失踪了,这是一定的,”潘铭铭接着分析:“她为何舟卖的是命,把毒品弄进福利院是孟秀梅做的,何舟是幕后主使,你觉得孟秀梅还有活路吗?” 秦凯默然,然后贴过去:“不会留活口。” 潘铭铭点头同意:“所以,吴超来干什么?” “复仇?有可能吗?”秦凯问。 看着吴超用手背擦了下鼻子,去摆弄缠绕一起的灯线,潘铭铭眼中暗淡下来:“不会,他还有孩子,有牵挂……”顿了一下,他口气纠结:“可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有点奇怪啊……” 垂下眼,将十指与潘铭铭的扣好,秦凯说了句:“跟我来。”拉着他向正屋走去。 屋里进门就是厅,香案浓茶,青烟袅袅,几个人围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闲磕牙,秦凯进来问何舟卫生间在哪里,他要陪熙熙去一趟。 “上个厕所你还陪,我让他们领……”何舟闭上嘴,他看见秦凯抬高一侧眉毛,舌头在嘴里滑了一圈,吊儿郎当地注视他。 -- 第63页 知道是要天为被地为床入洞房的节奏,何舟了然地点点头,毕竟他是宅子的主人,秦凯过来征求许可,也算给足他面子。 “去吧去吧。”都懒得酸他们,何舟用手赶人。 离开时,秦凯给李峰递去眼神,意思是拖住他们,看了秦凯一眼,李峰转脸笑意满盈,接着跟他们找话题。 ** 宅院内,秦凯拉着潘铭铭找到一处隐秘却离目标足够近的灌木从,低矮的灌木缺失了一块,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秋千旁的吴超。 秦凯跪下来,让潘铭铭躺下。 从刚才秦凯去找何舟说厕所的事,潘铭铭就有点恍悟,可他不敢相信,更不敢顺着去想……他头皮都是麻的,疯狂跳动的心脏让他呼吸不畅,全身硬得跟石膏像一样,完全不知怎么办好…… 秦凯直接把他拉倒,松软的草地露水正酣,潘铭铭一点不觉得疼,他来不及感受更多,秦凯身体就压上去,潘铭铭第一个念想就是跑,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却被秦凯牢牢控制在身.底下,秦凯摆出暧昧的姿势,抚弄他的头发,嘴贴在潘铭铭耳廓说给他听:“都是男的你跑什么,别开闪光灯,照片视频多拍点,拿回去好好研究。” 都是男的…… 才他妈不行! 潘铭铭心脏都要冲出来了,但他知道这种方法是目前最有效的,他们俩这种姿势没人敢看,哪怕无意间瞟了一眼,也会极为尴尬地转过头…… 秦凯裤子松.着,自己裙子已经被撩.到腰,怕影响拍摄效果,动作已经很轻微了,潘铭铭的脸火烫火烫,连呼吸都泛着热气,他侧过头对准吴超,极力控制手机的稳定性,咬着牙克制体内的感觉,在拍了几段视频和不少照片后,立即示意秦凯停止。 挪动身体,潘铭铭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却还是在秦凯起身时发现了什么,对方惊愕地看着他,潘铭铭手足无措地道歉:“对,对不起……” 眼前潘铭铭抱着脑袋,羞愧地只想去死,因为过激的反应眼睛通红,潮湿得要落泪,秦凯淡淡笑了下,拉过他的手:“抱歉,是我唐突了。” 手上有了触觉和温度,潘铭铭抬头去看秦凯,在他的眼里,这个人眼底清澈而柔软,完全没有嫌弃或者厌恶他的意思。 潘铭铭心里好受不少,咧开嘴对秦凯笑笑,去捡自己的鞋。 从弯腰的角度,潘铭铭猛然发现不远处一颗树下,类似镜头一样的光点闪了一下。 他惊得提着鞋就往那边跑,快到树旁,胳膊一紧,一个力量将他揪扯过去,潘铭铭站不稳,直接跌入一具胸膛里,晃动时,攀附在手腕上的字母藤蔓出现在潘铭铭眼中。 杨林焱。 月光下,潘铭铭一副惊愕面孔,眼睛瞪得滚圆,杨林焱摸上他的脸,唇边笑意逐渐荡开,问他:“熙熙,你舒服吗?” 让人背脊寒凉的笑容,令人反胃呕吐的语调,潘铭铭全然顾不上,他的目光焦距在这人手中拿着的手机上,那上面摄像功能还在开启状态…… 他偷拍到他们了。 这是潘铭铭脑中第一反应。 秦凯立刻出现,他二话没说一拳抡过去,掐着杨林焱脖子抵在树干上,潘铭铭趁机一把夺过这人的手机。 跪在地上,潘铭铭用石头狠砸它,直到变成一大堆残片,潘铭铭把主要的部件捡起来,跑到近旁的喷泉池全扔进去,看着碎片有些沉底,有些漂浮,他冷笑一声,折返回去。 杨林焱破口大骂,骂他们有病啊!不就拍了视频吗?!删了不就完了!毁手机干什么?! 秦凯弯起膝盖猛击对方腹部,杨林焱咳嗽着躬下.身,揪起前额头发,秦凯让他面对自己,狠毒一笑:“我老婆最恶心偷拍的人,也最怕被偷窥偷拍,你死定了……”说着,将杨林焱又制在树干上,潘铭铭过来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她上去又抓又挠,还嫌不够,抄起脚边的石头给杨林焱头上开瓢,潘铭铭是真恶心这个人,下手毫不犹豫,一下就砸出血,他扔不罢手,红着眼抡起胳膊又要砸下去,被秦凯拉住,他把石头扔了,说别打了,犯不着脏了手,给何舟难堪。 潘铭铭呼哧呼哧喘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甘心地还要扑上去,被秦凯拦腰扛在肩头,拿起旁边散落的鞋,抱着他走出草坪。 “手机处理干净了吗?”把潘铭铭放下,秦凯在他耳边问。 “嗯,芯片内存都毁了,数据不会被恢复。”潘铭铭站好,拍着身上的土,蹦着穿高跟鞋,听到秦凯幽幽叹了口气。 “亏了你不是女的,这辈子谁敢娶啊,你太猛了……” 潘铭铭憋着笑,没好气地捶了秦凯一下。 两人回到屋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我的妈,你们这是大战了多少回合啊?”何舟愕然地注视他俩,潘铭铭腿上的丝袜烂得不剩什么,头上枯枝烂叶,秦凯领结都没了,衬衣开敞,裤子松垮下来挂在胯上…… 李峰笑了下,去捕捉秦凯眼里的讯息,秦凯向后微微回头,向李峰示意跟着一同进来的杨林焱。 此刻这个人更惨,脸上青紫交替,猫挠似的一道一道血痕在上面,刘家恒吃惊地差点呛进一口茶,说去厕所的怎么回来都一个德行。 何舟没说话,也没跟着打趣杨林焱,只是垂下眼,吹着手中的茶。 牵着潘铭铭的手,秦凯搂着他坐下,为对方浓情蜜意地摘头发上的碎叶,潘铭铭绽出甜美笑容,他是真感到开心,觉得跟秦凯出任务合拍又默契,刚才冒然毁掉杨林焱的手机,潘铭铭担心对偷拍的多度反应会引人怀疑,脑子里想的策略就是要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婆子,不管不顾地狂躁向杨林焱发起攻击,让人认为她精神不正常,从而忽略掉毁手机本身。 -- 第64页 不管杨林焱从树后的角度是否看到或是拍到他俩拍摄吴超的动作,他都不能让这个隐患留着去威胁秦凯的安全。 让潘铭铭想不到的是秦凯跟他心有灵犀,居然也给了杨林焱同样的暗示,他老婆是个受不了偷窥的疯子。 忍不住翘起嘴角,潘铭铭腻腻地去蹭秦凯的脖颈,突然手上一痛,攥在自己手上的力气骤然变大,疼得潘铭铭差点叫出来…… 他赶紧抬头,向前看去。 门槛外,三个人抬脚进来,为首的身穿一件暗色帽衫,腿很细,露出的白肉在破洞牛仔裤里分外显眼,他头戴衣服帽子,宽大的帽檐阴影遮住了半张脸,下巴微抬,现出立体的下颚线条。 后面两人,一左一右跟着。 摘掉帽子,潘铭铭看到这人腕上的红绳滑动下来,他勾起嘴角,对何舟冷傲一笑,五官样貌映在看楞了的秦凯眼中…… 离秦凯太近了,潘铭铭听得到这人的微喘,感受得到他胸腔起伏,甚至还因为咽下一口唾沫喉结滑动,而桌上正随着倒茶淋漓的水声也停止了,李峰的手僵在空中,他一样直直地看向进来的人。 作者有话说: 知道来的是谁吧? 第29章 巴蒲晨曦微露的时候最美,空气也最好,打开窗深吸一口气,周铮看到楼下老陈已经将车打燃,开着双闪等在那里。 挎上双肩背,查了一下藏匿在大衣柜中的文具袋,环视四周,确认无误后,他开门下楼。 厅中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上面下来最先看到他宽厚的后背,居家格子衫被他穿得挺拔有型,背脊很直,肩膀厚实,随着实木阶梯上的脚步声,这个人仰起脸笑着看他。 周铮没想到岳念廷会来送他,他以为他还在韩小毅的套房里。 对于任务出行,周铮向来不矫情不伤感,他要把每次任务变成稀松平常的工作内容,不会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跟随岳念廷这两年,特别是这一回,他以平常心对待的意愿尤为强烈。 岳念廷的送行举动让周铮微微有些诧异。 走到这人跟前,周铮叫了一声‘岳先生’。 岳念廷没有说话,视线下落,他拿起周铮的手,内腕外翻,去重新系他手腕的红绳。 红绳本来就编得不够紧实,有的地方股数有问题,有的搞反方向,绳结散乱不好看,岳念廷把它整理弄好一点。 “绳子编得松,别丢了。” 低下去的脸,周铮看到对方下垂的睫毛在眼底微动,嘴边,下巴一些新长出的胡子茬,衣服随意系上两颗扣子,肩头缠绕的纱布露出一缕细细白边,岳念廷的手心火烫,摸在皮肤上很暖。 周铮知道他心里有一块已经被对方搞得柔软升温,情感上涌。 停下来,岳念廷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周铮,你听好了,无论你做何种决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必须提前跟我商量,你没有灵活机动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不被允许的,你没有一丁点这种权力,听懂了吗?” 周铮低下头,他要把心跳的速度调整好,眼里的湿气藏起来,再抬头时只对岳念廷笑:“我明白,岳先生。” 沈辉走过来,手搭在周铮的肩膀上。 从手看到沈辉的脸,岳念廷口吻认真:“照顾好他,别出岔子。” “我白领工资啊?!”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拿过周铮肩上的包,沈辉向门外走去。 走之前,周铮抬起胳膊,在岳念廷脸上迅速摸了一下。 ** 晚上没睡好,起得又早,周铮躺在头等舱座椅上有些意识模糊…… 迷迷蒙蒙时,他感觉机舱拉帘动了一下,有个人影从斜后方走廊过来,乌黑亮丽的马尾辫在脑后一摇一摇,周铮将眼睛稍微睁开一些,见到一个浑圆的屁股从眼前过去,牛仔裤后袋被撑得饱胀,很有弹性的感觉。 目光上移,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人,上身一件黑色夹克,夹克里的T恤拉过衣角在右侧打了个结,正好把下面紧身牛仔裤衬勾出的腰身玲珑曲线衬托得一览无遗…… 从屁股出现,沈辉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感叹地摇摇头,嘴里打出响声。 “你说姚浩沐怎么弄个娘们去北化,因为什么啊?”他问旁边座位上闭起眼的周铮。 “屁股圆。”周铮开口。 耳边响起座椅下放的轻微响动,沈辉的声音很近:“还是你的屁股我更爱。” 睁开眼睛,沈辉跟他躺在同样的水平线上,侧着头看他。 周铮没有任何反应和表情,只是看他:“沈辉,咱们约法三章,去了北化尽可能不看不听,能忘就忘,不要太执着于保护我,以自己的安全为优先考虑,必要时你先回巴蒲。” “你管不着,你是我大宝贝,不是我金主爸爸。”沈辉冷哼出声。 周铮坏笑,挑衅他:“我不满意就跟你爸说扣你工资,你信不信?” 沈辉一下子坐起身,侧过头审视周铮,黑色瞳仁映出对方的模样:“你什么意思?在老岳那你现在这么大权利??” 周铮没说话,不置可否。 扯了一下嘴角,沈辉冷笑:“你以为我是为了钱?” “不然呢?”周铮直视他:“你是为了我?” 沈辉立时怔住,他发现此时周铮眼神格外专注,他要读懂他,像要把他穿透一样盯着他脸上每一分表情变化。 -- 第65页 “哇,天亮了,”沈辉突然指向窗外:“你看云都被太阳照变色了。” 敛回目光,周铮掐着自己鼻梁,幽幽地叹气:“沈老师,咱别太过分,为了我出事真不值……” “我能为你?!别做梦了,”沈辉一巴掌把靠垫呼在周铮脸上:“快给我睡你的觉吧!” 在靠垫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周铮调整好姿势,把靠垫放在头下。 机窗外纯净的蓝色刺得他眼睁不开,渐渐地,脑中出现岳念廷的样子,淡淡的笑,柔软的唇,温暖的手…… 周铮弯起嘴角,很快入睡了。 ** 按照安排,何舟亲自接机。 而事实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派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司机过来。 周铮认为何舟不可能让一个完全的局外人来接他们,逼问再三后,指到了一个叫辉哥的人身上,据说辉哥是何舟的管家。 司机跟管家私人关系很好,不难找到辉哥的家。 周铮倒坐在椅子上,手臂环抱椅背,下巴搁上去,看着卓婉婉将有着金属铁环的马丁靴踩在辉哥手上,一只腿跪在胸骨,挥起胳膊正反地扇他嘴巴…… 辉哥喷着血沫子,招出何舟在鹤栖湖的元熙老宅。 进入宅院,一路畅通无阻出现在正屋,当迈过门槛时,周铮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身特情装扮的李峰。 难以描述的震惊让心脏猛地提起来,周铮面色如常,视线转了一圈,最后放在何舟身上。 来北化前,周铮思考过下环的合作问题,何舟是昆巴的人,关系牢不可破,给了他‘凌霄’在北化的垄断权,就说明何舟居于昆巴团伙里的高级阶层,这样一个毒贩骨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屈服于另一伙人。 周铮有想过何舟会有抵触情绪,会有阳奉阴违的可能,但没想到竟敢如此大胆,连接机都不肯,结结实实扇他们的脸。 在制服何舟这一点上,周铮认为他不必告知岳念廷,自己就能决定。 扬起下巴,周铮是在笑,眼里的冰冷却让人汗毛直竖,何舟先是吃惊,随后立刻镇定下来,他也是笑吟吟地回看对方。 “何舟,你行啊,”挨个把屋里的人看进眼里,周铮一步步走过去,在这人面前站定:“有闲工夫跟你这一群狐朋狗友吃茶聊天也不去接我的机,你是觉得我们不配吗?” 何舟不冷不热地回他:“啊??周哥不是明天吗?!这个阿辉!肯定是他弄错了,我得问问他去!……”说着,朝刘家恒打响指,让他把茶桌上的手机递给他。 周铮叫停,告诉他不用了,刘辉牙碎了不少,舌头都快掉了,讲不出话来。 何舟明显后背挺直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位置被泄露是怎么回事,也开始意识到情况的危机,浮出一层假笑,他敷衍周铮:“周哥,真是我们这边记错日期了,您消消火,北化气候可不一样,这会儿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最容易上火……来来来,过来入座喝杯茶,我这有上等的西湖龙井,绝对喝都没喝过……” “我喝你妈。” 话音没落,周铮猛地扼住何舟的喉咙将他狠压到茶桌上,茶碗盏碟稀里哗啦滚了一桌子,不少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围在桌边的人吓得往两边散去,秦凯护着潘铭铭,挡在他身前。 咚地一声响,何舟的后脑磕在坚硬的磐龙茶海上,疼得他两眼泛黑,再看清楚时,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抵住自己脑门。 他一口冷气倒抽回去。 “重说。” 周铮冷冷的声音飘过来。 “说,说……”何舟上下牙打颤:“说什么啊我?” 周铮微笑:“说你故意不接机,不给脸。” 何舟愤怒地瞪着周铮,眼神却不断向门口瞟去…… 他当然知道周铮一行人的落地时间,他根本就没打算去,可他想不到的是姚浩沐的人这么不好惹,元熙老宅没有安排过多人手,情况突变,完全在意料之外,他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人能察觉出屋内的情况,叫人过来。 “把门从里面锁上。”周铮快速对沈辉交代,同时看向卓婉婉。 老宅正屋的门木头厚重,门内高高的门槛,两扇门合紧上了锁拴,除非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否则外面只能听到蚊子一样的声音。 胳膊往下压,寒冷枪口在皮肉上印出一个泛白的圈。 “说啊。”周铮提醒他。 过来走货是上面定的,何舟接到通知的同时也收到了昆巴那头的明示,话交代得清清楚楚:别管姚浩沐,按以前的做。 光耀的内斗再残酷也不至于破坏北化的根基,更何况他是昆巴的红人,何舟根本不信周铮敢上来就要他的命,让他死。 他干笑着,大声吼出来:“你他妈不敢,动老子一根汗毛你试……” 不到下一秒,张开的嘴僵在那里,何舟眼睁睁看着周铮扣动扳机,在他崩溃地喊出破音时,三声‘咔咔咔’枪械特有的空弹音色在头上响起,每一响,何舟都会跟着眨动眼睛,痉挛似地颤抖身体…… 裤子内侧浸湿,有液体从裤管流下来。 扫了眼何舟脚底下一滩水迹,周铮松开手,打开弹夹倒出来,只有一颗子弹。 “运气够好的啊,何舟。” 他蹲下来,面对地上瘫软如泥站都站不住的人,继续让他说。 -- 第66页 “我……我故意,故意不去,错错了……都是我的错……”何舟喘着粗气,满脸汗水,眼神无法焦距。 周铮满意了。 用枪管拍拍这人的脸,他站起来:“再有下次,我子弹上满堂,看看你的运气还是不是这么好。” 把枪在手上一转,周铮转身递给沈辉,他慢慢地在屋中踱步,目光打向其余那几个人…… 刘家恒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缩在杨林焱身后,杨林焱还算镇定,只是在周铮过来时往后退了小半步,李峰站在中间,最右边是秦凯和潘铭铭。 周铮没说话,只是在每个人脸上看过去。 “呦,多好看的手串啊,”卓婉婉去抓李峰手腕,拉了其中一缕串绳在手里捏着玩:“送给我吧。” 卓婉婉对李峰笑,她天生一张苹果脸,圆嘟嘟,笑起来两个明显的酒窝,白白的虎牙尖露在外面。 “凭什么。”李峰木着脸,只说了这一句。 卓婉婉还是笑得可爱,上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李峰脸上,这一下手劲不小,李峰被扇得侧过身,他抹了把嘴,吐了口唾沫出去,又把脸转回来直视对方,卓婉婉回手又狠狠扇过去,李峰的脸再次承受着摆到另一边,手指上的戒指刮破皮肉留下一道血痕…… 周铮就这么看着,眼底冷漠,只在卓婉婉动手时,垂在裤边的右手指会轻微动一下。 擦着破溃的嘴角,李峰把手串送到卓婉婉面前,让她拿走。 卓婉婉老大不乐意地嘟起嘴:“早给不就完了,害我把戒指都弄上你的血了,好脏啊。” 移开目光,周铮面无表情,他走过刘家恒时看了一眼杨林焱,最终停在秦凯面前,站定,歪着头看他。 在周铮眼里,这个人呼吸变重,前胸有急促的起伏感,周铮理解是因为害怕。 嘴角弯起,周铮笑了。 潘铭铭心里一惊,他想也没想地挡到秦凯面前,秦凯抓着他的手将他前倾的身体向后拉,不让他动。 两只手攥得很紧,由于力量互相对抗,秦凯的手臂青筋突起,蕴着劲力。 欣赏了一下他们两个的手,周铮笑着抬头,拍打秦凯的脸,残缺的小指在脸边晃着:“放心,我不打鸳鸯。” 走到这些人正前方,周铮沉下脸,用十足的低音对他们说:“听好了,规矩你们都懂,今晚看到的听到的,能忘就忘了,不要随便去回忆,免得做噩梦,”他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告诉我,你们明白吗?” 挨个收到应答,周铮点了点头。 瞟了眼缩在桌角的何舟,将帽子戴上,他跟沈辉和卓婉婉说了一句,走吧。 ** 深夜,车内跟车外一样静,只有路两边广告牌的灯光映在车窗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光影时才能发觉车里有三个人。 秦凯开车,后面坐着李峰和潘铭铭。 从元熙老宅出来,一路无声,静得让人窒息。 又一片树影掠过车窗,照在秦凯的后脖衣领上。 李峰听到这个人开口问他:“这个案子真跟周唯有关?” 沉默,李峰没发声。 “周唯卷进去了?”秦凯又问,听不见后面动静,他突然拔高音调:“给我说话!!” “跟他哥有关,现在涉及不到他。” 车猛地右打轮,刺啦一声,停在便道外。 秦凯下来,把驾驶座的门撞得车身摇晃,他拉开后座车门,将李峰从车里拖出来,潘铭铭眼见秦凯的激动反应,他赶紧一同下来。 揪扯衣领,秦凯将李峰狠撞在车门上,用手指他:“李峰,他们两个双胞胎长得一样,你就拿这个蒙我?当我傻.逼是吗?”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真没办法,”李峰深深喘了口气,尽可能控制情绪:“在北化路子最深的就是你,我就……” “你就利用我,知道我对周唯的感情就这么玩我?!”秦凯红着眼,怒目而视,拳头挥在空中,落下前他看到李峰眼睛也红了,脸上淤痕血迹,领口的衬衣被揪得乱七八糟,他鼻音很重,目光坚定:“我是想尽快结束案子,越早结束周铮就能越早回来,你也看到了……他他妈多危险啊!他比咱们卧得都深,周铮是周唯的亲哥哥,如果他出什么事周唯怎么活啊?!” 放下胳膊,抓着领口的手狠推了李峰一下,秦凯对他冷笑:“又来,是吧?”狠狠喘出声音,向旁边啐了一口,目光相当鄙夷:“李峰,你他妈就是混蛋。” 说完,转身就走。 李峰在后头喊:“秦凯,你现在脱不了身,咱们已经渗透进去了,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案子不能就这么完了!……”他冲上去没拉着秦凯,却拽住了潘铭铭,潘铭铭另一边的手被秦凯抓着。 “秦凯,再好好想想,别冲动!再说潘铭铭他也要找他姐姐……” “放开。” 秦凯抬眼看他。 见李峰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过去一把推开他,将潘铭铭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中,拉过来推入副驾驶座,他坐到旁边,发动车子。 一阵轮胎磨擦地面的刺耳声后,车绝尘而去。 空旷的路边是李峰一个人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大周开枪,他算过枪弹的位置,不会要何舟的命,就是要制造恐惧。 -- 第67页 第30章 岳念廷没让周铮住酒店,酒店人多且杂,不方便,对于北化的落脚地他更倾向于曾经住过的豪庭别墅区。 周铮始终处于明处,无论如何隐匿藏身地点,在北化几乎都是透明的,与其这样不如完全放开,周铮在豪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区内地形,别墅架构,附近环境了如指掌,不需要现去熟悉。 周铮也想住,他说那里有岳念廷的味道和感觉,他喜欢。 躺在床上,侧过头,清晨的光辉洒在对面顶楼露台的木桌木椅上,从这边窗户刚巧可以看得很清楚。 对面那栋别墅记在岳念廷房产下,岳念廷关入看守所后别墅被贴条查封,看得出露台已经很久没打扫,家居摆件陈旧,连木制阑干都有一根松动,挂在那里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用别人名义接手了现在这栋,位置正对,房型一模一样,周铮怀旧地选择了跟当初相同的房间。 收回目光,周铮躺平。 昨晚从元熙老宅回来,沈辉住到了他旁边卧室,卓婉婉挑了半天,最终敲定要最大的那一间。 等洗过澡,躺下来,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周铮猛地又起来,盘膝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在手上啪啪地拍着,想着岳念廷这个点应该跟韩小毅睡了,最后一咬牙,大被一蒙睡觉。 今天很早睁眼,又躺着看了会风景,周铮再忍不住,迅速寻找手机,刚拿到手里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吓得他差点脱手。 是岳念廷打来的。 “还顺利吗?”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声音。 周铮这边忍着笑意,听到岳念廷声音他就开心。 “顺利,不顺我也让它顺了。” “哦?”岳念廷提出疑问:“看来是曾经不顺过。” 周铮终于憋不住,孩子一样地笑起来:“昨天何舟那孙子根本没来接机,我带着沈辉和卓婉婉杀到他老窝,在他脑门上放了三颗空弹,他他妈尿了一地,昆巴手下就这么个怂包软.蛋,还北化专宠,真够傻缺的。” 岳念廷对他说:“那你这样做不对,你应该放满子弹当场毙了他,正好可以让昆巴换人,这样咱们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周铮放声大笑:“这也行?那我明天就能完成任务,晚上你就能见到我了。” 岳念廷没说话,气息却深了一些。 电话贴在脸上微微发着热,周铮侧过身,两个手扶上去,像宝贝一样拢着,嘴贴上话筒轻轻说给对方听:“我想你了。” 那边没有声音,静得只能听到呼吸。 无声让周铮略感失望,加上不好意思,他立刻转移话题,刚要张嘴,听筒里传来对方微哑的声音:“我想你都想疯了。” 瞬间,周铮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闭上眼,他压抑情绪,稳定疯狂冲.撞的心跳…… 耳边对方说话:“开视频,让我看看你。” 周铮飞快按掉,换了视频。 岳念廷还是走时那副样子,只是看出像是洗漱过了,下巴和嘴边皮肤很光滑,胡须刮得干净,再往下是形态突起的喉结,锁骨微隆,晒斑印痕下的浅色皮肤隐没在衣服更深处…… 周铮没拉回视线,就这么半垂睫毛注视着:“我要看你的伤,把衣服脱了。” 对方似笑非笑看着周铮,把手机架好,岳念廷慢慢后退,自上而下一颗一颗解扣子。 在家只穿了一件居家服。 脱下来时,除了右肩还有一小块纱布覆盖,其余上身完全赤.裸。 岳念廷喜欢玩剑道,段位还不低,巴蒲健身房有一块四周全是玻璃的隔断区域就是剑道室,他有时会找一些私教过来切磋剑道,经常能听到里面传出木刀击打和呼喊声……长期训练让岳念廷肩膀胸脯变得宽厚挺拔,周铮喜欢看他摘下面罩,把剑道服脱掉一侧袖子系起来,跟人无装备赤膊较量,那时他身上会腾着热气,皮肤一层光泽的汗水,张狂而性感…… 此刻,周铮的眼中是岳念廷结实的前胸,从腋下到左腰一条细长的斑驳伤疤,右腹部也有些交杂一起的旧伤,这些一点不会妨碍到美感,反而将岳念廷标志得别有一番男人野味,眼睛就像长到这个人身上,睫毛都无法自如眨动,周铮开始有些微喘…… 他舔了下嘴,咽下一口唾沫,说要看下面。 挑了挑眉,岳念廷浮出一抹坏笑,告诉周铮,想看可以,除非交换,否则没门。 周铮来劲了,两眼冒光地蹦下床,他把门锁好,回来固定手机,在镜头面前解扣子脱衣服,睡衣掉在脚边,他里头穿了一件白色背心。 岳念廷玩味地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脱,要一脱到底…… 周铮手贱地开始摸自己脖子,手一路慢慢向下滑,他刻意加重喘息,从喉咙里发出诱人的呻.吟声,嘴唇被他咬得变形,两手交叉捻着背心下摆往头上撩动,露出漂亮的人鱼线,两条痕迹延伸进拉下一半的内裤中,因为呼吸小腹微微微隆起…… “周铮,周铮你起了吗?婉婉让一起下楼陪她转转出去吃早点,周铮,周铮……”随着声声呼唤,沈辉在外面砰砰砰地敲门。 画面如同断线静止,岳念廷那边定格了。 垂下头若干秒,再抬起头,他只说了一句:“这就是命。” 啪地一声,下线。 -- 第68页 周铮悲痛地闭起眼,运了半天的气才将衣服穿好,走到门边,带风给劲地一把拉开卧房门,耳朵贴在上面的沈辉差点被闪得撞到这人身上。 尴尬地对周铮咧嘴一笑,沈辉用手指着楼下,刚想再解释,却猛然发现对方脸色犹如锅底黑,身上仿佛腾起无形的赤焰…… 他惊呆了,问周铮这是怎么了。 周铮一个字没说,把门摔上一个人往前走,沈辉跟在屁股后面追问。 快到楼梯口,周铮猛地转回身,用手点了点沈辉,两指分开,对他比出一个‘二’的手势。 对方完全懵逼,胡猜着:“二点?两个人?你和我?胜利比V?……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两次…… 整整他妈两次的快乐时光被这兔崽子给搅合了! 怒火噼里啪啦在周铮体内熊然,沈辉毫不气馁仍旧跟着问来问去,就在走过拐角正对窗户的阶梯时,周铮一把揪过后面的沈辉往窗户外面送,沈辉吓得两手扒紧窗框,半身探在外面,扯着脖子喊:“我的妈呀!……救命啊!周铮,周铮我错了!!婉婉,救我啊,我靠,我他妈要掉下去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 … 另一边,巴蒲。 放下手机,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睡衣草草穿上,岳念廷没系扣子,开门走出书房,来到套房卧室前,他拧转把手推开一条门缝。 巴蒲比内地时差要早,即便此刻午后骄阳灼热,也无法穿透拉紧的厚重窗帘,卧室内光线昏暗,床被凌乱,韩小毅睡在岳念廷床上,中间的拉门关合着。 岳念廷进去,看了眼熟睡的韩小毅,打开大衣柜门,换上正装,站在穿衣镜前他低头系着衬衣腕扣,岳念廷向来不爱打领带,抬起头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衣领,伸手去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开门下楼。 车等在门口。 坐上后座,岳念廷让老陈开车。 车缓缓行驶出别墅区,老陈开了一会儿,回头问:“韩小毅还睡着?” 岳念廷淡淡应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想不通,老陈不断分析道:“这事就怪了,昨天下午他还好好的,说是闲得烦,想去超市溜达一圈,我还问他要不要开车去,他说走着才有效果,乐呵呵地跟我说正好健身了,怎么晚上回来就……” 岳念廷没说话,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不断互搓的两指上,他抬头望向车窗外,飞速后移的景物不停消失在视线外…… …… 昨夜周铮没打电话过来,他也没机会给他打,因为韩小毅的缘故他无法脱身,几乎折腾了一整夜。 韩小毅下午离开的别墅,将近晚上十点才从外面回来,其间手机不通,一直联系不上,陈国生焦急地在前厅门口来回转悠,直到缩紧肩膀,环臂抱住自己的韩小毅拖着沉重步伐出现在眼前,陈国生悬起来的一颗心才落下了肚。 刚想上去发飙,韩小毅面色透出不正常的红晕,浑身发冷似的打寒颤引起了陈国生的注意,韩小毅抬起头,对陈国生笑了下,张嘴念出对方名字时人一头栽下去,陈国生眼疾手快,一把将韩小毅托住…… 就是不摸额头,也知道韩小毅在发高烧,他全身滚烫得要自燃了一样,陈国生把人打横抱起,大喊着岳念廷的名字,往套房卧室方向快步而去。 放在岳念廷床上时,这个人迈步进了卧房。 在监狱岳念廷就知道韩小毅体质敏感,很容易高热,那时他会私下塞一些退烧药给他,看着韩小毅通红滚烫的脸颊,因为血液急速流通鼻翼一扇一扇喘着气,痛苦地紧闭双眼的样子,岳念廷知道他的烧已经很高了。 转过头,他对陈国生说:“给他输液,先把温度降下来。” 推来输液架,陈国生为他下针。 岳念廷站在那里,从头至尾细细去看韩小毅,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此时韩小毅手背的针头和架上悬挂的输液管已经固定好,陈国生将他的鞋脱掉,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想让他躺得舒服点,T恤下摆无意间被撩起,一大片红印出现在小腹上…… 摆了下手,岳念廷示意他停下,亲自上手去解韩小毅的皮带,拉下裤链露出内裤的白边时,他犹豫了,对陈国生说:“还是你来吧。” 陈国生有些茫然。 “查他下面。” 说完后,岳念廷起来,拉开床柜抽屉拿出烟和火,把烟咬在嘴里,他开门出去,靠在墙壁上搓开打火机。 烟头引燃,烟气很快弥漫口鼻,尼古丁在肺中循环,岳念廷极尽享受地闭上眼,对搓着手指,即便现在已经不是馋烟的反应,他也喜欢这么做,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不一会儿,老陈出来,岳念廷看到他,把烟灭掉,带他上三楼的书房。 锁好门,他来到窗边,回头看陈国生。 “他下面有问题,前面后面都很严重,”陈国生语气凝重:“后面撕裂了,大腿内侧被打过,前面尿道口都有损伤……” “被清理过吗?”岳念廷打断他。 “洗过,都很干净,但伤是藏不住的,”陈国生长出一口气,他有些愤怒:“这帮畜生,他明显是被……” “听着,”转过身,岳念廷直视陈国生,声音不大,嗓音却很低沉:“你一会去周铮卧室,详查每一处地方,拿走他对外联络或是任何你认为可疑的东西,放在你手上保管,如果你认为这里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那就直接毁掉,听明白了吗?” -- 第69页 陈国生点点头,眼中投出忧色。 拍了拍他的肩膀,岳念廷向门口走去。 回到套房卧室,走近床边站定,岳念廷看着床上的韩小毅,因为输了消炎液和退烧针剂,韩小毅的脸泛出些普通白色,额头鼻尖湿汗淋漓,呼吸也平稳很多,因为好受了一些,表情舒缓,没有之前那么痛苦…… 看了他一会儿,岳念廷转身离开,却在动作时感觉裤边有一个小小的力量拽着,目光中一只手攥在那上面,韩小毅张开眼睛,声音微弱透着哭腔:“岳叔叔……你陪我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 一双眼睛蒙着湿气,睫毛贴在眼角,眼看就要落下泪,他甚至还想对岳念廷扯个笑容,却僵硬得无法露出酒窝,只有眼泪被挤下来…… 看着韩小毅,岳念廷垂下眼,坐到床边,他把输液架向旁边推了推,腿放上来,半身倚在床头,韩小毅起来动了动身体将头贴上岳念廷的大腿,满足地闭起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下来…… 岳念廷用大拇指帮他擦掉,碰触皮肤的瞬间韩小毅明显一抖,他没睁开眼,却甜甜地笑起来,两手握着这只手小心翼翼地压在自己脸下,不断磨蹭亲吻,岳念廷没有抽回,任由他抱着,他头靠向墙壁,略歪着头,目光垂落在另一只手腕的褐色手绳上。 …… … “昨晚的事别跟周铮说,他不需要知道。” 岳念廷调整了一下姿势,回过头,对陈国生说道。 陈国生抬眼去看后视镜,上面映着岳念廷摸不透的神情,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他开口说:“念廷,我这辈子过得挺失败的,有个儿子跟没有一样,那个不争气的废物就算我白养了,周铮我是打心眼里把他当我儿子疼,你可要保全他,他千万不能出事……” “我只会比你更疼爱他,”岳念廷答道:“你不要多想,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的地步,并没有脱离掌控。” 陈国生面露喜色,嘿嘿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跟着你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我太可了我。” 对方笑了下,正看到希尔顿橙光酒店高高耸立的金色大楼出现在眼前,按照门童服务生的指引,车开入大堂前坡梯的停车区。 下了车,岳念廷告诉陈国生不用来接他,他自己回去,看到车开离酒店院落后,转身向酒店大堂走去。 办完CHECK-IN,按照房卡号码,岳念廷刷开房门,推门进入。 一进去,眼前是能够看到整片群山围绕着的蔚蓝海滩,西面海景豪华大床房景的景色确实美得令人窒息,轻薄半开的白色纱帘垂落,沙发上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坐在那里,岳念廷进来时,他刚巧回头。 这人年龄不小了,皱纹爬满眼角,他恭敬起身对岳念廷点了点头,将另一张房卡放在桌面上,岳念廷发现他带着白手套,手指在那上面敲了敲。 岳念廷走过去,拿起房卡。 这人开口说:“夫人交代,进去第一件事要洗澡。” 蹙起眉,岳念廷抬眼看他,没说话。 见对方不应答,这人接着说:“您知道夫人的脾气,还是照做了吧,否则您就白来这一趟了。” 岳念廷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来到不同楼层的另一件房,关好门,进入浴室后他脱掉衣服,来到花洒中央,抬头闭上眼任由热水自上而下流满全身,头发马上浸湿贴下来,身上也因为高温而微微发红,蒸腾的雾气侵染玻璃拉门,打上一层薄薄白雾,从外面看,人影斑驳模糊,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淅淅沥沥的水声间清晰地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你身上还是这么耐看,看着就好吃,好想咬一口呢。” 猛地睁开眼,岳念廷向浴室玻璃门看去。 人已经进来了。 潮湿的墙壁外一个女人环胸靠在那里,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下面两条纤瘦的白腿,头发随意挽起来,眼里的笑都要漾出来了。 第31章 迅速拿下架上的浴袍,岳念廷穿在身上,用腰带系得紧紧实实。 往下半身瞟了一眼,将玻璃门外的拖鞋向里面踢了踢,女人嘟起嘴不高兴:“又不是没见过,你至于嘛。”说着,松散的发髻一甩,走出浴室。 岳念廷没接话,穿上内裤,拉下一旁毛巾擦着头发出去。 阳台很亮,茂林的翠绿混着无垠海域的湛蓝映在落地窗白色纱帘上,不少透进房内,但最外层的厚质窗帘却被拉上一半,仅仅让这个房间微微有了些亮度,床头灯打开着,女人盘膝坐在床上,白色雪纺衬衣垂下,遮住关键部位。 女人有一张标志的鹅蛋脸,流畅的线条在下巴收敛出好看的弧度,像是配合脸型,几缕发丝自然垂落,她五官秀丽,特别是翘翘的唇尖,嘟起来更显俏皮可爱,加上弹性良好的透白肌肤,很难猜出她到底多大了。 “为什么让我洗澡?”擦好头发,岳念廷将毛巾扔一边,也坐上床。 女人敞开手臂,让对方看自己:“穿成这样看不出来啊,不就是想让你爱爱我吗,瞧你那反应,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她越说越气,觉得吃了大亏,拿过旁边的枕头放在自己腿上:“你不让我看你的,你也别看我的……” 她大咧咧朝对方吐了个舌头。 岳念廷苦笑,叫她名字,华姐。 -- 第70页 华姐横眉冷对:“不行,重叫。” 耽搁半天,岳念廷叫了声,华华。 “这还差不多,顺耳多了。”水雯华这时才算有了笑模样,侧身掏床柜掏包里的香烟和打火机,要岳念廷跟她抽会儿烟。 对方没动作,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水雯华惊讶,瞪圆杏眼:“干嘛?你戒了?” “差不多吧,”岳念廷回道:“我基本不抽。” 水雯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后轻松地笑起来,她根本不信:“别逗了,你还能戒烟?这怎么可能呢?蓓蕾跟着你时天天打得鸡飞狗跳也没见你随她意把烟给戒了,她怀着星云你宁可躲出去抽也不……” 见对方垂下眼,变得沉默,水雯华赶紧捂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嘴太贱了,我不该提的……” “没关系,是我反应过度。”抬起头,岳念廷又变回平常的样子。 身体趴过去,水雯华贴到岳念廷身旁,鼻尖在他脖子前胸嗅了嗅,忽而蹙起眉,直视这个人的眼睛:“清新干净确实没烟味了,蛮好闻的……不过,我却发现了另外一股味道。” 岳念廷自己也闻了闻,问她:“什么味?” 在很近的地方盘膝坐下,水雯华扬着下巴:“是一股甜甜的恋爱味道,你身上的多巴胺很浓烈呢。” 岳念廷惊讶,却并不否认。 这回,换水雯华大惊失色了:“你来真的啊?!真有人了?!” 对方笑笑,没说话。 脑中炸雷惊爆,水雯华嘴一直张着,不过她很快闭上,盯了岳念廷好一会儿,像是大脑忽然有了灵感,用手指着他:“我知道了!是那个我在嘉禾给治脚伤的男孩对不对?!你当时对他就不对劲,特别紧张他……” 一年多前,水雯华在嘉禾住过一阵子,刚巧被岳念廷塞过来一个小腿骨折的漂亮男孩,那个时候周铮被岳念廷派到嘉禾一线执行任务,跟踪218案一个关键嫌疑人,由于突发状况,周铮摔下高坡,脚踝骨裂,在水雯华那里养的伤,水雯华最有印象的,一个是周铮好看的皮囊纯良的内在,另一个就是岳念廷对他的挂心。 名字即将冲口而出,却因为着急怎么也想不起来:“叫什么周,周……” “周铮。”岳念廷接过去。 坦然的表情刺激得水雯华大叫:“我的妈!他可是男的啊,你这玩得也太过了吧!” “我认真的。” 一句话落地有声,水雯华看得出岳念廷说这句话时表情是有多认真,多郑重其事……他认识这个人太久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骗不过自己,先是震得张口结舌,随后茫然无所适从,最后是大大的沮丧,耷拉着眉眼撇着嘴:“不行,我好难受……我的小廷廷居然被个小鬼头给抢走了,不就长得顺眼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肤浅,禽兽,你个老不修!……” “你再说!”岳念廷声音猛地提起来,面带愠怒。 知道这人最讨厌别人说他‘老’,有关这方面一个字不能提,否则就踩大雷,水雯华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她拧不过劲,含着泪脸转到一旁去。 岳念廷凑过来,刮了她小鼻尖一下:“说案子,行吗?” 水雯华白了他一眼。 “孟秀梅和吴超那边情报搜集得怎么样了?”岳念廷问。 “没找到人。” “一个都没找到?” “找到一个。” “谁?”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 “……” 看着这个女人把脸扭到只能看到侧脸和耳廓的角度,对他不看不听的,岳念廷叹了口气,他问:“怎样你才能知道?” 一只手指指面对岳念廷的脸颊,水雯华对他说:“亲这里,我就说。” 对方无声,无动于衷。 “不亲,是吧?”水雯华转过脸,对他狡黠一笑:“不亲,你今天就白来一趟,我一个字也不会说,你约我见面一定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你,你着急了,想要马上制胜,这才急火火地找我,让我再猜猜……”手摸着下巴,像个大侦探一样的口吻:“让你按耐不住的缘由不会是你自己,你这人吧,我太了解了,最不喜欢欠人情,自己的事不会麻烦我,你是为了你那个小甜心,我说的对吧?” 水雯华成心让眉毛跳了一下。 对方不语。 把脸送过去,水雯华用指腹又点了点,示意明确。 僵持了一会儿,岳念廷最终身体前移,嘴贴过去,眼看快要挨到脸颊,水雯华突然转头,借着对方过来的方向,对准岳念廷的嘴就亲过去……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手捂上她的嘴,把这个吻堵得结结实实。 岳念廷一手捂着嘴,一手抱着她的头大笑:“就知道你会跟我耍这流氓招数,你骗过我多少回了,我还上当啊?” 水雯华不干了,气得哇哇大叫,在岳念廷怀里一个劲地挣扎。 “华华,你听我说,你不帮我我也会找别人,”岳念廷正色下来,声音听起来沉厚坚定:“我无非是换一种方式,只不过更极端更不稳,可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做,堵上命我也要这么干,你要么乖乖的,要么等着给我收尸,你选吧……” 这也叫选项?! 水雯华反抗得更激烈,在岳念廷手里呜呜地大叫:“我知道,知道啦!帮你……我帮你!唔唔唔!你放手!!……” -- 第71页 松开前水雯华一口咬在岳念廷手指上。 对方疼得直甩手。 “孟秀梅最后一次出现在菱湖火车站,之后就消失了,轨迹还没连上,吴超就在他家里,和两个孩子一起,在给何舟打工,”水雯华扯了扯身上被弄皱的衬衫,将松散的头发重新绾起来,扇着脖上热气,没好气地睨了对方一眼:“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 岳念廷走到冰箱前,拧开一瓶矿泉水,扔给水雯华:“发现什么了?” 接过来,水雯华仰头喝了一大口,抹了下嘴:“有人跟我一样盯着吴超,楼底下有可疑车辆在监视他。” “公安?” 对方摇摇头,“不是,牌照我查了,没登记。” “那是谁?”岳念廷又问。 “啊喂!真当姐姐我是如来佛祖变的啊?就是我再手眼通天,一个偷来的车,车牌都是套的,让我往哪查去?好歹给个范围啊。”水雯华气哼哼地说。 顿了一下,岳念廷抬眼看她:“何舟。” 水雯华大惑不解:“你这什么思路?他天天在何舟那工作,六日都不休息,到家了何舟还盯他?” 手指有节奏地对搓着,岳念廷问她:“你觉得孟秀梅死了吗?” “八成被灭口。”水雯华答。 “可我觉得八成还活着。” “活着?”对方不屑地一摆手:“快别闹了,福利院是孟秀梅做的这个毫无疑问,携毒案闹那么大,何舟留她等公安揪出人证物证送他吃枪子啊,你这……” 话没说完,嘴抿上了。 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大对劲,水雯华脸上浮出恍悟又困惑的神情,定睛去看岳念廷,这个人正用专注而坦诚的眼神注视她,眼底却黑得深邃,叫人无法看透…… “携毒案疑点太多,而每一个疑点都在告诉我,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阴谋,“岳念廷淡淡的口吻:“我提前查不出来,等到了对方亮王牌的时候我必死无疑,他也保不住。” 水雯华接道:“所以你不联络组织却来找我买情报……” “每联络一次都是搏命,对于我渗透到的这个位置,若非必要决不能轻易冒险,”岳念廷对她笑起来:“可你不一样,所有人都找你买情报,我也不例外。” “哪里,哪里,兄台说笑了,”水雯华拱手行礼,一副谦虚模样:“小有成就,何足挂齿。” 看着水雯华眉眼弯弯,嘴笑得月牙一样地勾起来,岳念廷觉得这个女人仿佛置身在时间长河之外,无论何时何地心性总是那么天真烂漫,直率外露,他不禁舒展眉间,微微笑了下。 低下头,转动手里瓶盖,他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开口了:“光耀的晨易生和祈子穆是不是也跟你买情报?” 没听到回应和动静,岳念廷抬头。 眼前的人反应很大,眼眶发红,下巴微微抖动:“你什么意思?” 岳念廷哑然。 “我吃情报这碗饭,用命做抵押,绝不能透露雇主任何信息,这你知道的啊?!”水雯华说着眼泪打转,扑哧扑哧地掉:“你倒是真能把我豁出去,为了你的小可爱把我的命往外送,咱俩高中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就这么对我?!……”她越说越激动,哭得鼻头通红,满眼泪水:“再说我能知道吗?那两个畜生被你们逮过一次,他们的警惕和狡猾无人能及,打给我的电话层层加密还变声处理,有几次都是中间人传达,你们警察都抓不着人,你让我怎么办?!……你混蛋,太混蛋了!” 面对水雯华的眼泪,岳念廷慌了,他最怕女人哭,赶忙去桌台拿来纸巾,抽了几张递过去:“对不起,华华,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你当我没说过……” 眼泪沁湿纸巾,水雯华搓着鼻子,不停地哭。 岳念廷真的不好受:“别哭了好吗?我再也不提了……”说着,站起来去给她倒热水,手腕一紧,被她一把拉住。 水雯华看着他,脸上泪痕犹在,像是岳念廷脸上长了什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随后移开目光,恨恨地说:“算了,就帮你这一回,下次他们再找我,我提前让你知道,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这总可以了吧?!” 岳念廷惊愕,站在那里俯视坐在床上的水雯华。 “谁让你是我的初恋呢。”对方抽鼻子。 岳念廷眼睛瞬间瞪大。 “初恋=初次暗恋,不行啊?”水雯华松开手,低下头把哭湿了的纸巾折好:“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上你了,我永远记得那天树下你一脚踩地支着单车,向我这边摆手,笑得纯真无邪,微风吹过,跟下了一阵花雨一样,肩膀头上都是树上洁白的花瓣,”嘴边的笑渐渐收敛,变得伤感起来:“后来知道你是蓓蕾的男朋友,我抱着枕头哭了一整夜,从那天起我就死心了。” 第一次听到水雯华说这些,除了愕然就是无措,岳念廷尴尬地挠挠额角:“抱歉,我不知道……” “你以为在蓓蕾和星云出事后我第一时间找到你,陪你安慰你是为什么?”水雯华抬起头,冲他大声:“对你没感情我疯了这么做?!你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轻贱我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岳念廷坐下来,只是这么看着水雯华。 对方却像是释怀了,长吁一声,两只胳膊撑在身后:“唉,这下好了,以前跟我买情报多少还能从你那沾点荤腥,现在连这个福利都没有了,我也太苦了……” -- 第72页 说着,不免悲凉地看了岳念廷一眼。 “我跟你结费,价码你开。” 说完就挨了一枕头。 “没良心的,我缺那点钱吗?!”水雯华怒然。 岳念廷愁眉苦脸:“可我真没别的了。” 看着一个大男人眼眉塌塌地变成八字,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水雯华破涕为笑,把岳念廷的脸揪出鼓包:“我要这幅表情就满足了,怂乖怂乖的样儿,比起小廷廷,我更喜欢阿文,小廷廷这样……”她用两指提高对方眉尖:“天天酷吊酷吊,眼底一汪深潭,深不见底,可阿文却不一样,”她又将眉毛下拉,让岳念廷恢复刚才的样子:“他会怂,会窘,会尴尬无措,也会笑得恣意,哭得伤怀,你只要用这个‘你’面对我,我就觉得值……” 岳念廷张着嘴震惊地看过去,水雯华对他笑着,那笑里什么都有,有情动,有温存,还有无法言说的心疼:“阿文,蓓蕾和星云的离世真的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责怪你,他们的暴露你无能为力,这十来年里你倾尽全力,为他们付出了你所能付出的所有,你在刀尖上舔血,血雨里冲杀,他们在天上都能看到,如果你累了,想歇一歇,蓓蕾也会体谅你,愿意你这么做,她跟你吵归吵,但也跟我说过,她从不后悔嫁给你……” 有什么流下来,泪光中沁满笑意,水雯华抚弄对方的脸:“她陪不了你,却比任何人都盼着你这辈子快乐开心,她希望你心里的伤能痊愈,”抹了把脸上的湿气,她问岳念廷:“你的小可爱知道邢文的事吗?” 摇摇头,岳念廷说:“我没跟他说过,不想他有负面压力。” 水雯华拉过对方的手:“你不要这么想,爱人是要一起分享甜蜜,承担苦楚的,这是你们两个彼此依靠的方式,你会发现当他知道这些后就融入到你血液里再也剥离不了,因为你这个男人太让人动容了……”抬起眼,她笑着面对岳念廷,用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个圈:“这里我没有办法将它治好,弥补完整,他一定可以,你要给他机会,明白吗?” 眼里湿雾腾起,岳念廷赶忙低头,却还是被水雯华捕捉到,她偏要看,脑袋往前凑:“呦呦呦,感动了呢……你好可爱啊!”揉了几把他头发,水雯华一脸偷笑。 “别弄我头。”岳念廷恼怒,却是笑颜。 “头发都不让碰了?!”对方叉着腰跪起来,扑上去下狠手。 岳念廷反抗着,笑着阻止。 两人床上闹起来,岳念廷趁空档跳下床,指着身后水雯华勒令她穿上裤子,自己往浴室跑,水雯华追着他,被岳念廷拉住浴室门挡在门外,两人一里一外闹着笑着…… …… … 深夜,豪庭别墅。 迷迷糊糊地,周铮接起一个电话,当听到是岳念廷声音时,他蹭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全身冷汗:“怎么了?” 那边顿了一下:“我吓着你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看你说的,”打开床头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过了午夜,周铮放下一颗心:“只要你没事,我怎么都行……” 听筒传来微微气音,周铮听得到岳念廷清晰的呼吸声,万籁寂静的夜将这个靠信号传递的细微声响变得温暖而舒服…… “开视频吗?”趴在窗台上,周铮撒娇地问。 “不了,我想听你声音。” “开了也能听。” “那就顾不上了。” 周铮笑得嘴角疯狂翘起,他抬头看天上的满月,又圆又大,特别明亮。 “今晚月亮好圆啊,”不知怎地周铮念出了脑海中的话:“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卧槽,还吟诗?!我疯了!你别听我的……” 捂着脑袋,周铮脸很红,却听到对方说:“好听,我爱听,说什么都听不够。” 执着电话,周铮摸着心脏,啪嗒一下倒在床上:“我怎么觉得今天你好像有点不一样……”闭上眼,他细细体味那边的感觉,听筒里传来一种细碎深沉的呼吸音:“你特像猫在打呼噜,跟我奶奶以前养的大白似的……” 岳念廷配合地在电话里叫了一声,喵呜…… 周铮笑得满床打滚,他听到岳念廷对他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周铮在枕头上躺好。 “回来,我当面跟你说。” “你好坏,钓我胃口……”周铮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 岳念廷笑:“困了吧,你睡,我先挂……” “不行,”周铮闹他:“给我唱歌,陪我睡觉。” 以为难住他了,却没想到不过间隙,耳边飘来柔和的纯净人声,曲调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哪一首,岳念廷的音色很准,声线也很好听,周铮合上眼静静地听……直到耳边不断盘旋着的声音渐渐变小消失…… 听着轻微鼾声在耳边一起一伏,岳念廷并没停止,他就这么低低哼唱着,抬眼去看窗外的月亮。 圆月美好,饱满而亮泽,它坠在树梢上,洒下大片大片的白月光,照亮前路。 作者有话说: 我写过虐的,甜的,这么温情的还是第一次写。 第32章 像是一种衬托,从元熙老宅回来的路上扔下李峰后,天空就开始淅淅沥沥飘雨。 眨眼间,雨势急剧变化,车开上南华路时雨刷器已经无法阻挡水流的湍急,挡风玻璃前雨水形成一张张被切割的移动水帘,把里面的人影映得斑驳模糊。 -- 第73页 一路上,潘铭铭没有吭声,只偷眼去看旁边的人。 快到分叉口时,他猛地听到秦凯的声音:“我送你回家。” “我……有点饿,饿了,”潘铭铭微微结巴:“家里没粮,冰箱也是空,空的……” 秦凯侧瞟了他一眼,潘铭铭望天。 红灯过后,方向盘右打,车头拐往中隐LOFT的方向。 脸还是面对窗外,嘴角却翘起来,车窗上映出潘铭铭极力憋笑的样子。 雨不见小,还有加码的态势,到了车库外却找不到库门控制器,秦凯所幸不用了,把车停到最近位置,开门下车。 潘铭铭早就准备好,他把鞋拿在手里,推开车门,低头去看脚底下黑漆漆的泥泞脏水,他不怕脏,也不怕挨雨浇,却有些畏惧盲跑,他怕地上会有扎脚的尖利树枝石块,闭上眼,运了运气,他迈脚下去…… 忽然,一个力量将他抱起来,失重感让潘铭铭立时睁眼,眼前是秦凯的脸。 怔忪时,这个人提醒他:“搂紧我,拿好鞋。” 潘铭铭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被打横抱着,手里还勾着高跟鞋带,他赶忙攀上秦凯的脖子,雨大得睁不开眼,打透的衣服垂贴在身上,沁凉沁凉的感觉,唯独跟秦凯碰触的地方却无比温热,耳边除了雨声就是被自己放大无数倍的心跳声…… 进了门,放下潘铭铭,秦凯扔过去毛巾,让他去洗澡,自己向卧室区去。 凭感觉,潘铭铭认为LOFT应该只有一个浴室,他怕秦凯淋感冒了,没答应,说自己没事可以等,让他先洗。 不到半分钟,秦凯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过来,只对潘铭铭说了一句:“给我乖点,赶紧去洗。” 抱着衣服,潘铭铭脸色不是很好看,抿着嘴向浴室走。 水声持续了十来分钟,潘铭铭一头湿垂短发,腾着水汽出现在秦凯眼前,他身上是居家的棉质T恤和清爽短裤,此时布料上一块块湿痕交错,特别是前胸和后背,纯白T恤紧贴在皮肤上,隐约透出洗过热水澡的红润色泽。 看着脸颊上不断有头发上的水珠滴落,秦凯皱眉:“怎么不擦干啊?也不带块毛巾出来,流得到处都是。”说着,把刚做出的一盘子炒饭往边上推了推,拿过桌布抹掉餐桌上的水。 “我怕你身上衣服湿,着凉,我洗得就有点快。”潘铭铭跑到洗碗池旁,用两手极力抓握头发,将水挤到池子里。 看着他过去,秦凯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向浴室。 背后,是潘铭铭投去的一抹暗淡目光。 直到秦凯在浴室门口再也看不见,潘铭铭才叹着气坐到餐桌高脚凳上,他双手托腮,看着面前的蛋炒饭。 渐渐地,唇角一点一点划出弧度。 上次秦凯做的饭不走心,他吃着也觉得咸,可良好的家庭教养让潘铭铭知道别人为自己做的东西不但要全部吃完,还要心存感激。 淡黄的鸡蛋形状适中,饭粒没沾成一大坨,还特意加了些粉红的火腿丁,这次明显比上次做得秀色可餐多了。 潘铭铭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他插了一大勺放进嘴里,立刻眼中迸发亮光。 他是真的饿了,在鹤栖湖的吴子轩神经都在紧绷,加上杨林焱令他发毛的眼神,他吃不下东西,此时饥肠辘辘的感觉让他一勺一勺大口吃着,吃了几勺速度却越来越慢,潘铭铭默默地在嘴里嚼着,他明白,除了吃饭,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赖在秦凯的LOFT了,吃完必须走人。 停下动作,潘铭铭对着半盘子的饭发呆。 一个声音响在头旁边;“又咸了?” 潘铭铭猛地回过神,秦凯上半身裸着,松松垮垮穿了条居家裤,平坦结实的小腹,松紧带在腰际压得很低,肚脐下一条浅浅的肌肉线延伸到系着的裤带结扣里,潘铭铭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目光挪回这个人脸上。 秦凯用毛巾擦着头,垂眼看炒饭。 “……不不不,很香,很好吃。”潘铭铭显得很尴尬,赶忙动起来,往嘴里塞。 扔掉毛巾,倒了杯温开水推给他,秦凯咬了一颗烟到嘴里,走到不远处的窗边,搓燃打火机,点上火。 潘铭铭一口一口地吃,眼睛却不离开秦凯…… 这个人斜靠在那里,手指夹烟,每吸一口都很深,喷出的浓厚白雾将眼底遮掩得晦暗不清,只有在偶尔从转角处移动过来的车灯照入百叶窗时,这张脸才会现出一条条红色光亮,照出眼中一瞬而逝的落寞…… 潘铭铭收回目光,吃下最后一口饭。 雨水不断加大,冲刷大地。 随着倾盆的暴雨,窗外玻璃上一层层水流奔涌,洗完碗筷,在身上擦着手,潘铭铭探出脖子向窗外张望,他说不出口让秦凯送他,可这么晚又这么大雨,肯定叫不来车,哪怕离开别墅区,走到大路上也不会有出租车肯停下载客。 “别走了,外面雨太大。” 潘铭铭像是没听清或是根本没听懂,他茫然地大张着嘴,僵着脖子把脸转到秦凯这边。 “留下来吧。” 这个人低头灭烟,抬起眼直视潘铭铭。 什么话说不出,什么多余反应也做不来,潘铭铭只记得自己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秦凯走过来,从卧室区大床旁的柜门里翻出一个枕头,他告诉潘铭铭,LOFT只有一张床。 -- 第74页 床真的很大,足够睡三到四个人,床脚铁栏花纹抢眼,配上挂着的绳索和铐子,风格不是一般的浓烈…… 潘铭铭看傻了眼,做出了他没过两秒钟就想咬舌自尽的回答:“那……那我睡沙发,地板也行。” “你不想上我床?” 这句话让潘铭铭极度错愕,同时又听到这人说:“没有人在LOFT过夜,不‘睡’我床的。” 睡这个字被咬出别样的重音,听起来暧昧不明,让人脸皮发热升温,潘铭铭就这么直愣愣地目睹这个人掀着床被一角,用另一只手抚弄自己对边的肩头,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公然透露出的挑.逗意味,让潘铭铭像被摄去了三魂六魄,控制不住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 … 当像一根不会弯折的木棍躺在秦凯旁边时,潘铭铭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懂明明床旁用品柜里东西都塞满了,却拿不出第二套床铺被褥,枕头也被秦凯搁得跟他无缝连接,躺过去,无论什么姿势,他都能感到秦凯身上的热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个人会有意无意地碰他,不是脚划过他的小腿,就是胳膊蹭他的侧胸骨…… 潘铭铭大汗淋漓,水洗一样,连呼吸都是热的,越来越多的感觉冲向不该冲动的位置,即便满脑袋都是灰太狼叫他媳妇‘红红’,羊村一堆羊跑来跑去……也无法逆转些什么,最终悲剧地发现他在重演元熙老宅草坪上的窘境…… 弹簧式的,潘铭铭猛地坐起身,压着气喘,说他还是睡别…… 处…… 最后一个字从嘴里出来时,潘铭铭整个人躺在了床上,对刚才的动作他大脑已经选择性停转,无法存储,而胳膊上的皮肉却还能感到被拉动的微痛和散不去的余温……他看着身上的秦凯,脖颈间细细的金链垂在他眼前,不停晃动…… 余光中秦凯弯曲撑在自己脸旁的胳膊,缩短跟他的空间。 压着潘铭铭,秦凯说话时热气就弥散在他嘴边:“你怕我啊?” 潘铭铭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喘得很厉害,甚至他到底有没有在喘气,他所有的动能就是找秦凯的嘴,要吻他,手勾上对方脖颈,连鼻尖都蹭到对方脸上,动作却停止下来…… 抑着浓厚喘息,潘铭铭粗声粗气地问:“……秦凯,你拿我当什么?” 对方没说话,更没表情。 “你看你进来对我有好脸吗,忽冷忽热,心情不好想找人发泄,你开趴啊,”潘铭铭压不下情感,更管不住嘴:“你一个电话有的是人过来,比我能让你爽的人多了去了……” “雨太大,叫不来,我就有你。” 潘铭铭真想一脚狠踹过去,可他没这么做,只是冷冷地对身上的秦凯说:“给我下去。” 对方不但无动于衷,甚至还按住潘铭铭手腕,将它们搁在头顶,脸上是轻浮的笑:“你不也想吗?”他特意向下瞟了一眼:“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潘铭铭再忍不了,脚踹在秦凯腹部的同时把他狠狠掀翻在床,他气得全身发抖,下床光着脚往门口走,被秦凯吼着:“给我站住!回来!……” 就在潘铭铭回身看他的那一眼时,一览无遗的悲伤表情出现在视线里,秦凯此刻的声音都变得无助细弱,他又说了一次:“回来。” 潘铭铭没有饿到非要吃秦凯做的饭,早上有刚煮好的白粥,家里冰箱除了鸡蛋蔬菜还有一些熟食,他知道他过来纯粹就是为了安慰这个人,在目睹了朋友对他揭旧伤疤式的教训,被欺骗被利用做线人,见到跟自己惦念的人一摸一样的脸后……潘铭铭心里除了对这人的心疼,什么都不剩了。 使劲把自己手指抠出痕迹,潘铭铭往回走,他上床大被一蒙,背对秦凯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声音对他说:“李峰的案子你别参与了,何舟这个人太不好搞,几次接触下来他都在戒备,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地里阴着耍手段,这次就是串通杨林焱查咱们俩个,他根本就谁也不信,李峰渗不进去……更何况,周铮这样的高层卧底介入了,这个案子比想象还要大,还要危险……” “那跟我没关系,”潘铭铭打断他:“我只找我姐。” “你姐不在了。” 被子被掀得剧烈抖动,潘铭铭愕然地坐起来回身看他,红着一双眼,抖着下嘴唇吼叫:“你疯了?!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承受对方的愤怒,秦凯淡淡开口:“你姐掌握了罪证就一定是曾经做过什么,看到或者接触过罪犯,既然案子犯下了,她不可能不被灭口,而你至少还活着,你姐在天之灵也不想你为她冒险……” “……我去你妈的。”睁大双眼盛不住涌上的大片湿气,眼泪流下瞬间,潘铭铭飞快地大力把它擦掉,他转身躺下,盖好被子,发出轻微抽.动鼻子的声音。 看了会儿鼓成人形边际的被子,秦凯把目光移向别处,用手机械性地上下搓着脸…… …… … 这是最后一次来LOFT,吃秦凯做的蛋炒饭,潘铭铭听得很明白,秦凯不想再当线人,不惜说所谓的‘实话’重伤他,劝他退出,他说不清楚是这个夜晚秦凯对他做的事让他更难受,还是铁定跟这个人拆伙说拜拜更让他伤心……闭上眼睛,压抑心里蔓延的苦楚,随着声控灯渐渐黯然下来,他的意识逐渐昏沉…… -- 第75页 不知过了多久,潘铭铭动了动,转过身面朝床上另外一个人。 入睡不那么香甜的潘铭铭,即便睡着了,眉头也仍旧蹙在一起,形成一堆细纹褶皱……不知不觉,一只软软的指头贴上它,轻轻为它舒展着,潘铭铭能感觉得到皮肤接触,却睁不开眼,闭着眼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归于平静…… 秦凯收回手,他枕在自己一侧翻转的胳膊上注视着潘铭铭,上手轻轻沿着这个人的面颊边际划过,慢慢勾勒他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这样的凯凯我不知该怎么责备,而铭铭也想不出他可以放下的理由,他们俩之间怎么也绕不过去这条路…… 第33章 如果说一个人从屈服,到顺从,再到言听计从需要一个过程,那么对于何舟来说,这个过程就不是漫漫长路,而是一条必死的胡同。 几天接触下来,周铮明白一个事实,武力恐吓所能到达的最大效果不过是让这个人做到了极致的‘阳奉阴违’,在周铮面前何舟夹着屁股连个屁都不敢放出声,却还是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甚至打着跪舔姚浩沐的动机,为周铮等人安排了不少私人特助和保镖围绕他们左右。 既然北化是人家的地盘,眼线无论如何去不掉也戳不瞎,沈辉的意思就由他去,与其被暗处盯梢跟踪,倒不如把它摆在明面上,互相盯着,对此,周铮表示赞同。 来北化第一件事就是熟悉当地情况,看一些场子。 周铮多少明白了为什么姚浩沐会派卓婉婉过来,除去卓婉婉喜怒无常,为人狠辣的个性外,她伏低的姿态顺从的态度让人感受深刻,周铮观察过,这个女人心思细密,直觉精准,很多地方跟他和沈辉不谋而合。 如果硬要在内部划分等级,他们这三个人的小团体,卓婉婉才应该是那个说话最有分量的人,毕竟岳念廷只是姚浩沐团伙中的一员,是服务于姚浩沐,听从于姚浩沐差遣的,而他这个岳念廷的亲信,最该叫卓婉婉一声‘卓姐。’ 在这一点上,卓婉婉从来不计较,不但没有架子,还相当服从周铮,在不断的相处过程中,周铮体会到了这个女人的聪慧,当然他也很明白真正在背后操控卓婉婉的那个人,是姚浩沐卖了岳念廷面子,就连性别这个方面,周铮都在猜测是姚浩沐有意为之,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派个女将过来是最大的优化结构。 至此,周铮发现姚浩沐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傻白,动起心思来,也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 卓婉婉上午被派去干别的活,周铮来到一家夜场有名的CLUB附近,沈辉如影随形,白天这里不营业,周铮就想过来转悠一趟,越休闲越懒散越不干正事,眼线们就会跟着放慢节奏,从而放松警惕…… 拉住周铮,沈辉找他要烟抽,说自己那盒抽完了,从便利店出来,两人站在离CLUB两个街口外的便利店后身小巷抽烟。 狭窄僻静的巷子,宽度只有一人多,沈辉靠在周铮对面石砖墙上,嘴里叼着烟,咬得上下一晃一晃,等着周铮点完给他点。 烟丝燃烧,烟头乍然通红,喷出一口白雾,周铮咬着烟,顺手递去打火机,沈辉却不接,跨步上去借火…… “不是有打火机吗,唔唔……”含着烟屁股支吾着,周铮被一把捏住下颚,沈辉一只手撑在他脸旁墙壁,俯下身用嘴往上凑,不像火苗极易点燃,借火需要些肺活量,周铮被搞得很被动,只得猛力收缩两腮,嘬着烟让堵上来的烟头尽快燃着。 在沈辉手下,周铮的脸被侧扳过去,制住的角度让烟头稍微偏移,沈辉几乎是压在周铮身上借的火,当进一步收缩胳膊肘腕缩小空间,周铮终于忍不住挣扎,扯动沈辉大臂上的T恤将他向外拽,眉头不耐烦地打结紧蹙……沈辉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脸上漾着浅浅的笑。 几秒间,他的目光迅速扫向巷口一抹快速躲闪的黑影…… 最终,沈辉被揪扯开,周铮拿下嘴里咬得稀烂的烟头,埋怨道:“点个烟你他妈!……”他忽然停下,沈辉正一脸坏笑地用眼神示意他看巷子口那边。 “今天就一个盯梢的。” 沈辉眉毛跳弹两下。 知道借火就是在搞事情,周铮也动了动眉尖,意思是,你干嘛。 “想个招把他给甩了,咱俩自由自在HIGH玩一整天,顺道灭灭何舟的气焰,狠狠扇他的脸,”沈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样啊?玩玩吧。” “今天甩他一个,明天就能派一车人过来。”周铮低头,碾灭脚下的烟。 “你怕啊?”沈辉语气漫不经心:“反正单数负数对我没差别,不过是‘嗡’变成‘嗡嗡嗡’,苍蝇还是在我眼前转悠乱飞,但让何舟知道咱们想抽他脸时耳光就一定抽得响亮又中听,这种快感我是很爱的。” 周铮摆摆手不同意,心中暗想,真是个幼稚鬼,转身向巷口外走。 “老岳到底怎么调教你的,这么服服帖帖,连翘个班都不敢,你是不是回去还要给他行二十四孝啊。”身后沈辉的声音响起来。 脚步停止,站定回身,周铮歪头看着他,舌头在嘴里打出响声。 对方咧嘴冲他笑。 …… … 离CLUB不远有一个露天大卖场,规模不小,占了几条街,休息日摆摊的多,来玩的更多,两排人流攒动,周铮和沈辉从街头一家便利超市出来,又进入街尾一家银行自助提款区,完事后,两人有说有笑地重新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 第76页 后面盯梢的人不敢放松,加紧步伐快速穿插在人群中,伸着脖子在各色人头中寻找那两个人的脑袋。 忽然,他看不见了。 大惊下,立刻掏出手机叫人。 刚挂上电话,视线就打到前面走着的两个人身上,女人黑色长发披肩,穿着一件宽松暗格棉质衬衣,衣角吹动,敞开的衬衣露出里面纯白的恤衫底色,她斜挎着一个帆布灰色包,旁边的人恰巧侧过头向后看,盯梢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是周铮的脸。 惊愕时,旁边女人也回头朝他看,露出沈辉的侧脸,盯梢的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剧烈咳嗽着,赶紧向赶过来的三四个外援一指,让他们跟上…… 沈辉推了周铮一把,两人有默契地分头快走,后面人也分流挨个跟上去。 眼见周铮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家咖啡屋前,转身对他们这两个盯梢的使眼色,匪夷所思地让他俩进屋。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一秒,周铮已经推门进去。 点了一杯咖啡,周铮坐下来慢悠悠地喝着,喝到见底,他去前台续杯,身影大咧咧地经过两个盯梢的座位前,这两人不好意思什么不点干坐着,也要了两杯咖啡。 拿过前台的咖啡,周铮要回座位,像是发现鞋带开了,他低头一楞,正好旁边有个店员经过,顺手将手里咖啡递给人家代拿,自己蹲下系鞋带,半人高的隔离栏板上摆着几盆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间放着可爱的装饰毛绒摆件,两人看着周铮深色衣服从白色毛绒摆件下去,却没见有暗影钻出来…… 惊愕之下,两人赶忙跑过去,发现人已经没了。 立刻拨通电话给那一头跟梢的,得到的消息是沈辉妥妥的,没有跟丢,这边越听越不信,勒令他们上前看看。 那边不耐烦地应着,赶走几步,来到长发飘飘的沈辉面前,定睛一看,人已经换成正经八百的长发妹了,戴着个墨镜,两耳插着入耳耳麦,白线垂在敞开的衬衫前进入帆布挎包中,无论是衣服款式还是挎包颜色,完全就是沈辉的那一套…… 两人勃然大怒,上去又拽包又拉耳机,笃定这女的跟沈辉脱不了干系,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一面尖叫着臭流氓,抢劫非礼啊,一面与他俩厮打,两旁看热闹的人迅速把他们团团围住……正当此时,另外两个跟周铮的人跑着赶过来,一头扎进圈子试图为同伴解困。 不过余光一闪,一个人指着不远处正跟几名保安往交流,往他们这边直直点点的周铮和沈辉大声叫道:“我草.他个姥爷!他们在那,快追啊!!……” 话音还在空中飘着,四个人立即行动,猛力拨开人群恶虎一样扑上去,此时此刻,这帮人已经不是跟踪盯梢这么简单,那是带有一种冲破云霄的强大怨气,沈辉和周铮完全相信如果被抓着了,那必然是要干架的。 两人对视一眼,脚底抹油,蹭地一下提速奔跑…… 把假发扔给周铮,沈辉一边跑,一边掏出口袋里一叠厚厚钞票,往天空大力一抛,触目惊心的红色票子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暴雨,所有人疯狂的上前去捡,互相推搡地争夺百元大钞,沈辉紧紧拉着周铮的手,又一次制造了一起钞票风暴…… 配合着,一阵大风席卷过来,天地间刮起密密麻麻的钞票雨,两个人在风中笑看着后面那几个被要钱不要命的人民群众层层阻挡住的狼狈身影,一张张无奈又愤怒的吃瘪脸,让这两个人眉开眼笑…… 根本不用跑,两人慢慢悠悠地倒退着,沈辉还给了他们一个飞吻,招手拦了辆计程车,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 把冰淇淋最后一口咽进肚里,周铮将没地方搁,搭在自己肩头的假发扔还给身旁的沈辉,拿眼白他:“一开始你当街洒钱不就得了,搞这么多前戏,又是变装,又是给那姑娘塞钱,我还得喝咖啡,戏精都没你戏多。” “这不好玩嘛,”看着周铮不知是跑得还是笑得,一张红扑扑的脸被吃下肚的冰淇淋变为正常的透明白,沈辉笑着把假头套往周铮头上戴:“还是你带好看,脸蛋这么漂亮……” 周铮挡着烦人的手,上手推了沈辉肩膀一把;“他妈说什么呢?!” “嘿!你轻点!”沈辉瞪眼,揉着胳膊:“夸你盛世美颜听不懂啊,我可很少动嘴夸人的。” “我是男的,大老爷们你夸我漂亮,你眼神有问题。”白了他一眼,周铮去几步外垃圾桶扔吃完的空冰淇淋盒。 沈辉夸张地捻蹭两指,向他愤怒地比划着:“你他妈就不能有一丁点大帅逼的自觉吗?!啊?!” 周铮笑起来,不屑地一摆手,正巧脚边喷泉到点开喷,广场上骤然响起欢快的歌声,随着音乐节奏喷泉忽高忽低,泉水四下飞溅,把阑干外毫无防备的周铮浇得满身是水,他嘴里大骂着,蹦蹦跳跳往外跑…… 四点还没褪去的斜阳余晖抛洒下来,打在周铮湿润脸庞上,晶莹的水泽勾出一层惊艳动人的银色光际,潮湿的头发下水汽满溢,连睫毛都是垂贴的,虽然说得不好听,却一点看不出来他在恼怒,反而笑得又开又爽朗…… 沈辉发现他最喜欢看周铮大笑,口腔里那片粉嫩嫩的小舌根相当可爱。 站的地方很有运气,沈辉就没挨淋,任凭喷泉怎么变换形状,他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插着裤子口袋,他问周铮:“老岳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看得上他?” -- 第77页 挤着袖口的水,坐在对面座椅的周铮停下来,讶异地抬头望向沈辉。 沈辉把手指往眼角上方推,做出一副酷吊脸谱:“他天天就这样子,让人猜不透,就知道对自己年龄在意,一个大佬还那么孩子气,没点自觉。” 周铮哈哈笑,反问:“你不也跟着他干,还说我。” 对方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我跟你不一样,你们干的活我绝对不会碰,这辈子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玩意,”沉下脸,沈辉口吻一下子变了:“我爸就是抽这个抽死的,刚开始抽时我妈就跟别人跑了,再没回过家,后来我爸死后,我在福利院过了几年,很早就出来闯荡社会了……”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周铮内心咋舌,更是感到了自己对对方的冒犯。 “老岳在看守所时找到我,让我帮忙照顾他一个小兄弟,我恶心他干的营生,但并不恶心他这个人,他虽然城府很深,却跟那些没人性的畜生不太一样,还算有点良心,加上他出手阔绰,我就答应了,后来正式领工资干活,我只保护你,不碰你们生意。” 周铮静静听着,他知道沈辉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其实很少会说心里话,按照周铮感觉,他其实是个相当内向的人。 “我答应他,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你。” 周铮猛地正视他,眼前的人身体后仰,双手撑在身后,动作放松,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注视着他。 眼底温柔一片,让周铮完全愣在那里。 皮肤有人触碰,没有小指的那只手被这个人拿在手上,残缺的小指根被沈辉摩挲着,周铮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在想如果我当时在场,你是不是就能保住这根手指头。” 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要如何反应,周铮张着嘴听傻也看傻了,直视下,沈辉脸上是一闪而逝的红润,突然,他伸胳膊指着周铮身后:“卧槽!他们跟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一下子被沈辉抓在手里,周铮听到他在耳边大叫:“快跑啊,快,快啊!……” 不由分说,周铮被对方带得身体向前冲,他连看一下后面的情况都不行,只能撒开丫子配合着跟沈辉傻跑。 两人穿大街过小巷,夕阳西下,红色的晚霞映照在他们脸上,无论周铮是何种表情,沈辉始终都在笑着,即便手心腾满水汽湿滑不堪,他也没放开过…… ** 回到豪庭别墅,周铮像散了架一样,他严重怀疑沈辉是看他最近太闲了,成心恶搞他,拉着他做体能训练,在跑了足有一千米后,周铮喘得跟只耕过万亩地的老牛,死活要打车回来。 洗过澡,解了乏,周铮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突然注意到床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亮。 是岳念廷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有种感觉,沈辉早晚要告白,是大周能听懂的那种‘白’。 第34章 像个橄榄球运动员,周铮抱着手机扑倒在床上,将打成团的碍事毛巾甩到一边,手指划开,耳朵贴过去。 “在干什么?” 听到声音周铮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岳念廷的声线属于男人中音色较低的,每个字的尾音会带出一种独特气声,笑起来这种感觉更加浓烈,周铮喜欢听,什么语调,什么声色,只要是岳念廷的他就喜欢,无可救药地喜欢。 “听你声音呢。”透着一股撒娇腔调,周铮摸着自己胡蹦乱跳的心脏,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单裤,没来得及套上T恤就接了岳念廷电话,光溜溜的胸脯手感凉涔涔,只有他摸的地方一片温热。 听筒那边在笑。 “我听阿沐说,何舟很猖狂啊,”那边停顿一下,问过来:“我怎么没从你这边听到这样的话?” “他能翻出什么大浪,”觉得有些冷,周铮拉过薄被盖在身上:“没必要跟你说。” 岳念廷沉下声:“你这种报喜不报忧的行为我不赞同,你不要去想多余的……” “我能不想吗?!”周铮冲口打断他。 与以往不同,周铮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因为这次任务尤为困难艰巨,还是对这个人的感情发生根本改变,那种思念的叠加让他迫切想赶回巴蒲,这种复杂的心情从中作祟,每次跟岳念廷谈论起北化的情形周铮都不太想细说,他不想去说有多困难,他有多少阻力,这会让他心里更躁,而根据他对岳念廷的了解,即便从自己这边得不到,他照样能掌握这里的一手情报…… 岳念廷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周铮问:“咱们真能获胜吗?” “不能。” 尚在惊愕中,耳边又听到岳念廷说:“本来就是场胜不了的仗,你根本不用介意。” 呼吸一下子屏住,周铮慌了,他不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周铮,你可以对何舟采取任何行动,恐吓他,威胁他,搬出我和阿沐,甚至可以祭出光耀晨易生和祈子穆的大旗,哪怕必要时你对他下手,要他命也无所谓,”岳念廷气息变重,郑重其事地说:“你只需要考虑一点,那就是你自己的安全,我只要你安全,你明白吗?为了这个一切在所不惜,北化糟糕到什么程度我都可以解决,你什么都不用去想,挺过这段时间,这边一结束我就立刻去找你……” 自己的不稳定心态已经传导到了岳念廷那边,这是周铮最不想要的结果,他开始后悔刚才没管住自己的情绪,这种表现只会让对方浪费更多的精力在北化,在他这里,而不是真正需要它的地方。 -- 第78页 岳念廷的话表达出的深层含义周铮已经听懂了,北化看似是两军交战的战场,不过是障眼的表象,真正的角逐是在背后,这也是岳念廷为什么留在巴蒲指挥全盘,控制事态发展的原因所在,而周铮要做的只是吸引敌军注意力,让他们以为这边把全部力量投入在北化上,是声东击西的玩法,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搞不明白,还自作主张地一直跟岳念廷发脾气,就太不懂人事了…… 语气浮上一层淡淡的轻松感觉,更像是调情,周铮嘟起嘴:“以前你脑子里的事不跟我说就算了,现在咱俩都好上了你还这样,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啊?” “少来这套!演偶像剧呢?!”岳念廷笑骂:“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在我这你就不是人,住在我心尖上的都是披着人皮的小妖精。” 情话萌得周铮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贴着电话,他嘴放在话筒上轻轻说着:“我要看你,不穿衣服的。” 电话即刻断掉,视频邀请过来。 接受后,屏幕上出现那张令他心动的脸,此时巴蒲已是夜色垂下,周铮能够看到那边窗帘小小缝隙外的一抹暗黑,随着视角变远,房间景物出现,周铮哑着嗓子问:“你在书房?锁好门了……吗……” 字咬得断断续续,含在嘴里,岳念廷已经完全呈现出他想要的样子……周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狠狠咽下一口唾沫,他只感觉喉结滑动,发出的声音混着接不上的喘息:“加密了吗?…几层?……” “你不用管。” 脸皮火烫,像发了四十度的高烧,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灼热,周铮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岳念廷身上离开…… “拿远一点。”岳念廷要求。 周铮这才去看右上角视频框中的自己,他双颊通红,眼底蒙上一层湿润雾气,迷离地望着对方…… 支起胳膊,让镜头覆盖更广…… …… … “可以么?” 岳念廷穿着裤子,问他。 周铮懒懒地瘫在床上,抽了床头几张纸在手里,手搭额头,白色纸边垂下遮了半张脸,能看到的地方都红透了…… “这可怎么好……我更想回去了,”纸巾后,周铮声音闷闷地泛着沙哑,没能平复的气息让脸上的纸巾一鼓一鼓:“你真他妈坏啊,太能玩了……我操啊!!” 随着一声惊呼,是房门大力推开的响动,岳念廷听到那边沈辉急急火火的声音:“周……你干什么呢?!” “周铮,你怎么不锁……”岳念廷想也没想冲口而出,视频啪地一声断开。 周铮几乎是弹跳着起来提裤子,慌忙地用纸巾擦着小腹,一边收拾,一边冲沈辉气急:“你他妈进来不敲门啊?!什么臭毛病?!” 沈辉过去一把抓起周铮右手,上面捻着弄不下去的点点白色纸屑。 “你在干嘛?”沈辉问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周铮的脸。 挣脱掉手,周铮使劲推了沈辉一把,反感地皱眉,拿过椅背上T恤往身上套,他看也没看对方,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你来不叫我吃饭去吗?你不走啊。” 沈辉看着床上扔在那里的手机,抽纸盒旁飘着几张散落纸巾。 目光移回,沈辉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周铮不想跟他对视,心里的不爽覆盖了本应该的尴尬,他一样没说话,冷冷看了沈辉一眼,走出房间,下楼。 ** 另一边,巴蒲。 岳念廷用纸巾把手擦干净,草草穿上衬衣,扣子没系,去开书房的门。 房门打开,韩小毅突然进入到视线里。 手指弯曲扣成敲门的姿势,胳膊僵在空中,韩小毅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目光上下游移,岳念廷脸,脖子,赤.裸的胸膛透着反常的色泽,一种极淡的红润,还有些潮气在上面……韩小毅眼睛瞪得相当大,他先是越过岳念廷狐疑地向书房里张望,见什么人都没有,他又去看岳念廷,当再一次涌上那种感觉时,韩小毅去摸他的脸:“岳叔叔,你……你在……” 岳念廷没让他摸,他抓住韩小毅的手。 这个时间韩小毅不睡就只能是在等他,从那天发过高烧后,没有岳念廷在身边陪着睡觉,韩小毅一刻都不肯闭眼,他会一直等,有时太晚了,就会过来书房找岳念廷回去。 对那天的事,岳念廷只字未提。 就像现在,岳念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改变在韩小毅手上的位置,从抓变成握,牵着韩小毅的手朝卧室套房走去。 不论岳念廷什么反应,一束冰冷却又专注的目光始终放在岳念廷另一只手上,上面粘腻的一些白色碎屑显得格外刺眼,韩小毅牙齿咬出细微响动,不自觉地在岳念廷手指上掐出指甲印。 第35章 在连线谢明义单独开会之前,李峰见到了潘铭铭。 起初,在接到这个人电话时李峰微感诧异,他不太明白潘铭铭是如何得到自己的电话号码,他并不觉得秦凯会在对自己厌恶透顶的情绪中把电话号码放给潘铭铭……而无论如何,对于潘铭铭的出现,李峰都觉得相当有价值。 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潘铭铭带来的线索将会成为他手中最重要的一条。 见到潘铭铭的那一眼,李峰脑中第一反应就是那晚在元熙老宅他跟秦凯出去的那段时间,返回时,潘铭铭,秦凯,杨林焱全是类似状况,满身枯叶灰尘,衣服乱七八糟,杨林焱皮鼻青脸肿,还挨了打。 -- 第79页 这件事李峰本来想事后好好问清楚,却被那晚各种突发状况打得措手不及,他给秦凯打过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潘铭铭亲自上门让李峰重燃了希望。 倒了一杯水给他,李峰半靠在书桌桌角,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冲潘铭铭扬了扬下巴,意思是,抽吗? 潘铭铭摇摇头,说他受不了烟气,小时候做过咽喉手术,尼古丁进入咽道会引起痉挛反应,一根烟吸不好能要了他的命。 摆出点火的姿势却没去搓动,含了一会儿,李峰默默把烟重新放回烟盒里。 他抬头去看潘铭铭,除了上次在LOFT偶遇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见到一身男装的他,洗得泛白的浅蓝色牛仔裤,膝盖附近一缕缕磨出的拉丝破洞,雪白细腻的大腿皮肤裸露在外,上身一件纯白素款T恤,再配上洁白如新的小白鞋,整个人干净纯洁得分外惹眼,如同冬日满天飘雪中一片晶莹剔透的雪片,李峰第一次见这么肤白如雪的男人……甚至因为脸色太过苍白,透出一种极不健康的感觉,只有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格格不入。 “没睡好觉啊?”李峰问他。 潘铭铭没答话,从口袋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和视频,放到对方眼前一张张划着,他告诉李峰,这是上次在元熙老宅跟秦凯出去拍到的。 照片和视频都是围绕一个腰间挎着工具包,带着工作帽的男人,看样子这人正在修理院中秋千上的灯串,他时而低头摆弄手中的小灯泡,时而抬头去看院中正房大门口,就是当时他跟何舟那帮人围在一起闲磕牙的屋子。 屏幕画面静止,潘铭铭按了暂停键,在关键点上成倍放大,他指着男人面部跟李峰说:“这个人叫吴超,是孟秀梅的丈夫,现在跟两个孩子住在一起,孟秀梅失踪前,他把他们经营的小区超市给关了,专心为何舟打工,先不说这件事的合理性,你看他的表情……他是在害怕,”把视频重放,潘铭铭细致地讲道:“那天晚上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肩膀一直缩着,身体看去无法自然放松,眼神处于戒备状态,只有在看手上东西时好一些,只要他把目光投向正房那边,眼中就会出现胆怯,我反复看了很多遍,里面传出一点响动他就会像吓了一跳似的,立刻抬头去看……” 说话时,李峰垂着眼一直看向手机屏幕,没发表任何意见。 潘铭铭讲完,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走去沙发那边拿笔记本电脑过来,口吻客气而职业:“我要备份一下进行调查。” 也许是对方的反应太过平淡没有自己想得兴奋,又或许根本无关他人,纯粹是自己心态焦躁不稳,潘铭铭总觉得李峰给予他的感觉相当反常,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 沉默了一会,潘铭铭问:“吴超为什么害怕?你不疑惑这一点吗?” 李峰把U盘拔下来,合上电脑翻盖:“潘铭铭,你提供的线索非常有用,后续就交给我……” ‘们’字没说出口被潘铭铭直接打断:“福利院那头查得怎么样了?有我姐的线索吗?” “技术部门还在排查……” “还在查?!这都多长时间了?!”潘铭铭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已经十多天了,这案子闹这么大,你们不急吗?难道不能让技术科加急处理?!”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只要一有消息我一定立刻找你,”拿上桌面的烟和火,李峰看了看腕表,抬头问他:“秦凯怎么样?他不接我电话,你有他消息吗?” “没有!”不知跟谁发脾气,潘铭铭声调直线升高:“我没联系过他,管他干什么,他铁定退出,不会参与了。” 看了他一眼,李峰说他还有事,明显赶人的意思。 潘铭铭不干,他让李峰当着他的面给技术部打电话询问结果,而且无论有没有进展,他都要听到这个电话。 李峰无语地看着潘铭铭,说他真有事,马上要开一个会。 潘铭铭一屁股坐回去,环着胸,表情坚定,一副破釜沉舟,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深深叹出一口气,李峰妥协了,跟他说要等就等吧,开完会再细说这件事,他告诉潘铭铭,热水壶里水刚烧开,茶叶包在厨房下面柜门里,自理别客气。 说完,径直进入卧室,将门锁好。 ** 在北化,李峰租的是一家普通住宅楼单元房,一楼只有两户,隔音效果相对好一点,入住后,为了工作私密,李峰特意对卧室进行了简单改造,做了一些消音处理。 连上线,李峰声音传过去:“抱歉,老谢,我来晚了。” 那边谢明义很惊讶:“新鲜啊,你还会迟到?以往恨不得提前半小时就在线上猫着了。” “有个线人来找我,这会儿都还没走,外面等我呢。”李峰用烟磕了磕盒,咬在嘴里,他听到谢明义问:“是那个叫秦凯的?” “不是,突发入场的,他以前也是警察,现在当线人。”点完烟,啪地一声,李峰将打火机合上。 寥寥几句介绍勾起了谢明义的兴趣,问他叫什么名字,男的女的。 “男的,叫潘铭铭。”李峰答。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传来像是浅笑的声音:“这名字男的叫可不常见,我可能知道他。” “什么?!”李峰非常讶异:“你怎么会认识他?他看着也就二十来岁,估计从警校毕业没两年。” -- 第80页 “暂时保密吧,我还得去验证一下,他怎么会卷进来的?”谢明义问。 李峰简明扼要地讲了讲,电话那头听完问他福利院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视频有没有排查清楚。 呼出一口白烟,李峰耽搁了一会儿,说:“今早给的消息,视频查出来了,3月18日晚10点,一辆可疑车辆进出福利院大门口,当时有个人头蒙着衣服从车上下来调转了门口的摄像头,可他不知道对面交通灯的摄像头已经把他拍下来了,一个小时后车辆出来,我们锁定车牌,一路跟踪到离三院以北将近十八公里远的云冈林区,在林区入口监控拍到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后备箱搬下来貌似尸体形状的黑塑料袋,女的认定是孟秀梅,警力已经派过去了,正在林区北部进行彻底搜查和挖掘工作。” “还没跟潘铭铭说?”对方问。 猛地吸了口烟,李峰把烟头灭掉,渗了很久才开口:“没到最后一刻我不想吓他,万一不是他姐呢……没必要让他白难受一回,他……”话说一半顿住,谢明义意识到李峰那有问题,忙问他怎么了。 拿下耳边电话,李峰望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下,再次贴到耳朵上,对着听筒说:“刚来信,尸体挖出来了,重度腐烂,已经白骨化,DNA检测报告一会儿出来,”他嗓音放得很沉:“再等等吧……” 手握起来,顺着额头的纹路捋动,谢明义现出担忧语气:“李峰啊,我知道你有时候心挺软的,但心软救不了人也破不了案,干咱们这行,太感情用事太情绪化对你自己,对案子都没好处,像你对周铮我就很担心,你们俩距离远一点还好,就怕太近……” 提起周铮,李峰压不住性子打断他:“老谢,上次在何舟那看见周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没联络岳念廷问问啊?” “我们从不随意联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者有重大的案情需要汇报他不会联络我,我也不会干扰他,”谢明义提高声调:“你和周铮就应该像我们俩这样,我早说过,不要老联络,联络只会对你在一线的搭档带来工作压力,也对他的卧底身份带来负担,这回周铮来北化,你要找他必须由我批准,还有菱湖的案子既然追到了重大线索,赶紧顺着查下去,要真是何舟干的,把逮捕方案报上来,尽快抓人。” “不行啊!”李峰提出异议:“何舟是光耀在北化的下游链条,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一码归一码,现在上面对菱湖携毒案限期破案,压力很大,光耀打的是持久战,抓了一个何舟,他们照样跑不了。” “可……” 李峰还要说,被谢明义直怼回去:“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这案子就这么定了,还有……”他翻回头说:“周铮那事你听见了吗?!没我批准不许见他!” 李峰烦得直嚷嚷:“知道了知道了!你把人唠叨死!” 谢明义不知道又骂了什么,俩人挂断电话。 ** 盯着杯口发呆,潘铭铭抬起头时,李峰正从卧室出来。 他看到这个人正要张嘴对他说什么,却被手中的手机猛地震动一下打断了,李峰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瞬时脸色一变,看起来凝重而晦暗。 心里咯噔一下,潘铭铭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李峰没看他,低垂眼睑,语速很慢:“你姐姐的尸体找到了,”垂着头,他在屏幕上划弄着什么;“我们只是检索数据库做的DNA比对,你去拿一些你姐日常使用过的东西马上飞菱湖一趟,做二次核对,还有到了那边你去找……” 突然间,木制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猛地响起来,听到再抬头时,潘铭铭已经看不见了,敞开的大门外传出楼道里的空旷回声…… 李峰吓了一跳,赶忙追出去,跑到楼栋外四处去看,喊了几声潘铭铭,却没发现这个人任何踪影…… 他喘着气,狠狠骂了一声,拿着手机不停拨号,在耳朵上听着忙音,挂断再打,仍旧没人接电话,李峰一咬牙,给秦凯拨过去,一样的情况,他连续拨了几遍,听筒里传出一个极为低沉的嗓音: “李峰,你有病吧。” 这边气息不匀,音色很重:“秦凯,咱俩的是是非非以后再说,线人的事是我对不起你,等案子破了你找我算账,我随便你处置,但现在你得帮我个忙,潘铭铭刚从我这跑了,他情绪很不对头,应该是去菱湖了,你……” “他去你那干什么?”秦凯打断他。 “这些你先别管,他姐的尸体找到了,我想给他那边公安局联络人,辨认尸体,作为家属处理后事都得需要他办,可他都没等我把话说完人就没了……他妈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根本追不上!……秦凯,秦凯,你在吗?!” 没听到对方出声,李峰一个劲地叫对方名字。 秦凯开口,冷冷告诉他,别再给他打电话了。 不等那头说什么,电话按断。 …… … 把手机扔到一旁,两手撑在水槽两端,看着龙头里细细的水流打到已经溢出的碗口水面,秦凯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上手关掉水,一边快步走,一边解下.身上的围裙扔在旁边橱台上。 拿过手机,拨通电话,他跟那边交代:“小宇,马上给我定一张最早到菱湖的机票,”肩膀夹着电话,说着:“对,立刻就要,我现在去机场……” -- 第81页 收线时,车钥匙已经在手里,秦凯抓过外衣,飞快向地下停车库走去。 ** 深夜,将近十点半。 坐在桌旁的李峰托着腮,不断在电脑屏幕上操作一段视频,定格,回放,最终锁定在某一帧上。 一个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出现在上面,他眼中充满恐惧,神色慌张无助,鼠标将另一个视频框拖拽下来,两个窗口并排,上面的男人都一样带着帽子,同样的侧脸角度,五官神态如出一辙,是同一个人…… 拿起电脑旁的手机,拨打出去,接通后,李峰的声音传过去:“宏伟,丘陵不用再盯了,你把人手往北化调……”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李峰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急促:“关钦就是这两天出院也没事,你找个当地的线人盯着他,随时汇报动向不就得了,我这边人手不足,你过来吧,来了不用跟我报道,直接去盯吴超,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那边貌似在问。 “真是狗脑子!上次开会不是说了吗?他是孟秀梅的丈夫……不是怀疑,”李峰皱起眉,声音变高:“视频上明明白白,他就是涉嫌杀害陈歆蕾的重大嫌疑人,他跟孟秀梅一起抛的尸。” 作者有话说: 凯凯追媳妇去喽~ 第36章 踏入停尸房,一股消毒水和去不干净的腐尸味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潘铭铭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摘下警帽一样也要出入这里,而这一次他是以亲属的身份站在冰柜前。 菱湖气候四季如春,常年室外温度在二十度左右,潮湿温暖的环境下,用不着两个月尸体就会出现白骨化,裸露的白骨头颅挂着零星皮肉,已经无法分辨样貌,拉开裹尸袋拉链看一眼是潘铭铭要求的。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舌头上猛地一痛,差点咬下来一块肉。 警务人员跟他说了什么他听得到,也听得懂,就是没往脑子里入,大脑一直是木的,反应也是机械的,直到坐在走廊外面的长椅上静静等候二次DNA核对时,潘铭铭才有了些细微的自主动作,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打着颤,他不停地眨眼睛,每眨一次,湿气就多一分,视线就更模糊一点…… 不知何时,有人走过来,停在他面前。 潘铭铭顺着地上一双腿看上去,直到出现秦凯的脸。 狠狠吸了一下鼻子,飞快用手掌抹掉即将涌出的泪水,对秦凯像是笑,却扯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你说对了,我千辛万苦找到的也只能是我姐的尸体,这没什么好看的,散了吧……”潘铭铭站起来的姿势很别扭,身体在极力侧偏躲避这个人视线,他不想让他看自己,更不愿与他对视…… 手腕一紧,秦凯抓上他:“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用力抽离手腕,潘铭铭甩开他,一脸厌烦且难受的样子。 潘铭铭向楼道尽头实验室走去,倚靠对面墙壁独自站在那里,秦凯没跟过去,在公共长椅上选了个可以看到潘铭铭的位置坐下。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门开了,里面的人把报告递给潘铭铭看了一眼,让他签上字,关门时,潘铭铭两手还僵在空中,维持着握夹子和执笔的姿势。 过了会儿,他双手垂下,迈开脚步,向一楼大门走去。 秦凯起来跟着他。 出了菱湖警局,潘铭铭像一抹游魂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慢慢走着,不那么孤单的是无论他走到哪里,后面两三米的地方总有个人在亦步亦趋地跟着。 李峰是在秦凯快登机的时候把菱湖警局联络人发过去的,同时告诉他,他也发了一份给潘铭铭。 到达菱湖是在下午两点,秦凯马不停蹄地赶往菱湖警局,最终在半地下的停尸间和法医实验室找到了潘铭铭。 菱湖黄昏来得晚,晚上七点天也很亮,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便道上过来过去的行人共同织造了这个城市犹如白昼一般的黄昏景致,似乎整个城市都不愿入夜休息下来…… 潘铭铭不停走着,没路了就过马路转弯,几个高中生在他身后推推搡搡打闹着,其中一个突然火箭一般地猛窜出去,正好撞到潘铭铭的肩膀,潘铭铭被冲得摔向另一边公园护栏的围墙上,撞过去时对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劲,高中生忙慌慌张张地跟潘铭铭一个劲鞠躬道歉,却没等来对方一丁点的动静…… 看着面前的人扶着墙壁站正,茫然地望向自己,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懵逼神情,高中生膛目结舌,几个一起玩的学生过来把他强行拉走…… 像是大梦初醒,潘铭铭狠搓了把脸,就近在公园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秦凯过来坐到他旁边。 转过头,秦凯仔细去看潘铭铭,估计从李峰那出来一口水也没喝过,嘴唇起皮干裂,有的地方殷红,可能是自己咬的,他面色苍白,形容倦怠,眼下两个浓重的黑圆圈,因为清瘦,脸部线条分明地在下巴底端收敛,T恤下锁骨突出,就连手背上的骨骼筋脉也比上一次注意到他手时要明显得多…… …… “我爸二婚,我姐比我大五岁,我过生日那天是我姐妈妈的忌日,”耳边潘铭铭的声音响起来,软弱无力的语气,秦凯将视线从他手上移回到他的脸。 他看到潘铭铭目视前方,脸上出现怀旧的笑容:“这事还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姐的妈妈是在她五岁时去世的,之后我姐就一直跟着我奶奶住,我妈成天忙,我爸比她更忙,上大学之前大部分时光我都在奶奶家跟我姐度过,只有周末我爸妈才会接我回去……我跟我姐过了十几年的生日都不知道这一天是她妈妈的……操的!她到底是怎么跟我过的生日,还每年都过,她用什么心情过啊,居然一个字都不跟我提!……” -- 第82页 抽.动好几下鼻子才把眼中湿气憋回去,潘铭铭接着说:“很小妈就没了,我爸有跟没有一样,她还要在奶奶家照顾傻乎乎的我,我姐也特烦人,教我题我不会就冲我瞎嚷嚷,考不好她先把我抽一顿,天天唠唠叨叨说我脏不拉几邋邋遢遢以后没姑娘找我,油瓶倒了不扶的大少爷样,家里什么活都不干,一辈子单身狗命……”说着,潘铭铭又在笑,却难过得让人心酸:“我姐失踪后,她这些老妈子的做派全在我记忆里消失了,能想起来的就是她小时候哄我玩一张一张看她做梦的画,我俩经常跑到奶奶家瓦房后面一个水塘玩,夏天捉泥鳅捞蝌蚪,冬天滑冰,凿冰窟窿钓鱼,我晚回家她会在外面一直等我,我蹦到我姐背上让她背着我回家时我叫她‘姐姐妈妈’,她真的……就是我第二个妈妈……” 视线太模糊了,潘铭铭上手胡乱在眼上抹了一把:“验尸报告上说,她是后脑遭受硬物钝击,颅内出血致死,谁动的手,谁杀的她,谁把她埋在山林里让她冻着……孟秀梅,吴超,何舟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谁碰她我就剁谁的手,谁要她的命我就一命抵一命,我他妈也不活了,非弄死他们不可!……” “别说胡话!”秦凯冲潘铭铭喊了一声。 对方冷漠一笑,歪歪扭扭站起来,又被秦凯拉坐回去,他没松手,声音沉厚却透着一种难掩的柔和细腻,他对潘铭铭说:“再坐一会儿,你这劲儿还没过。” 什么没过? 还没问出口,话音含在嘴里,眼泪就跟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流,潘铭铭越去控制流得越多,满脸都是水,手背擦都擦不干净,即便不是放声大哭,以这种打开泪腺般毫无节制地涌出泪水,潘铭铭也无法做到一点不抽泣,他双肩一耸一耸,捂着脸,狠咬嘴唇,极力压制哭声…… 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在面前放缓脚步,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 有什么让头上多了份重量,潘铭铭只觉得一股秦凯的味道窜进鼻里,格子衫外衣的袖口垂在他脸旁,脑袋蒙上了一件衣服,领口探出额头,遮挡了他鼻尖以上的部分,也为眼前多了一道障碍物…… 一只手揽过潘铭铭肩头,送入一个温热的怀中,靠上秦凯胸膛时,潘铭铭的眼泪全线失控,他再也顾不上来来往往行人的目光,搂着这个人,埋着头不停地哭。 ** 潘铭铭从没哭过这么厉害,无底线的宣泄情绪让他双眼生疼,眼眶发涩,连睁眼都感到吃力,秦凯去药店买了眼药,带着潘铭铭在警局不远的酒店办理入住,他们去的时候酒店只剩下豪华大床房。 平躺在床上,秦凯俯下.身为潘铭铭点眼药水,拿起眼皮轻轻放下,为他吹了吹才起身离开,身上突然失去温度让床上的人不由得喘出一口气。 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门铃响起,秦凯将桌台整理干净,服务生端上来煲得热腾腾的白粥,几碟素菜,食物清淡,颜色却很鲜亮。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在桌边摆碗筷的身影,潘铭铭默默扯了个苦笑,若是以往没他姐的事,秦凯对他这样悉心呵护,他能美得鼻涕冒泡,做梦都能笑醒,而如今却是一种极为尴尬的不适感…… 视线在这人回头时收敛,秦凯叫他起来吃饭。 潘铭铭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几口粥,他放下餐具,对秦凯笑了一下:“谢谢你帮忙,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哪的话,快吃吧。”秦凯回他。 “今天应该是最失控的一天,明天就会好点,后天我就更好了,处理我姐后事不用麻烦你,否则我也过意不去,你明早就回北化去吧……” 秦凯打断他:“后面很多事要办,你的情绪不会比今天好多少,”没抬眼,喝了口粥说:“等这边都妥当了,我跟你一起回北化。” 潘铭铭没再出声,自此,两人的饭吃得很沉默。 收拾完后,潘铭铭洗了个手,说不早了,都挺累的,他去另开一间房。 秦凯没同意,让他睡这里。 潘铭铭先是一怔,随后扯出个不疼不痒的笑,说他不差这几个钱,虽然跑得匆忙忘记带钱包了,手机一样能结费。 一边说,一边去开门,却被快步走来的秦凯一手抵住门又合上。 结实的大手五指分开,有力地平铺在门上,从侧腕上有着蓝色羽毛纹身,像烧伤一样留着难看疤痕的手背一直看到这个人的脸,潘铭铭讶异地一路望过去…… “不是钱的事,你一个人会睡不着,会很难受。” 又是那种极为难堪的感受,潘铭铭真觉得他承受不了秦凯这么温柔以待,他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也许传达给对方某种误解,秦凯解释道:“我不跟你睡,你睡床,我在沙发上。” 没有拒绝的理由,至少潘铭铭想不出来。 ** 上了床,关灯前潘铭铭看了眼在旁边沙发躺下的秦凯,光源消失的瞬间,他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四周立时暗下来。 不是一点光亮透不进来,窗户的帘子并未完全合上,留下一缕细细的缝隙,就这么点亮,已经能照出房内大部分家具轮廓和地毯上的影子,潘铭铭总觉得帘子在动,不是里面,是窗户外面…… 他紧紧闭起眼,让一切陷于黑暗中。 慢慢地,不再那么心慌害怕,潘铭铭平静了许多…… -- 第83页 突然,眼前惊现出他姐挂着腐肉的那颗白骨头颅,上面两枚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正望着他……潘铭铭大吼一声,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手胡乱急促地摸着床头开关,灯大亮时,秦凯半坐着惊愕地看向他。 极力装得轻松,潘铭铭用手假意捋着头发遮挡自己吓出的满脸汗水,对秦凯笑说;“没事……真没事……我开灯,开灯睡就没问题了……你躺下吧……吧……” 最后一个字拖出长音,他感觉床铺一沉,秦凯坐上他的床,掀开被子进来,在潘铭铭震惊的表情中,这个人告诉他,要陪他一起睡。 潘铭铭合不拢嘴,秦凯也觉得有些莽撞,征求对方意见:“要不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沙发上。”说着,捶了锤床上蓬松的枕头要躺下…… “秦凯,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坐在那里,因为用力攥着被子指骨开始泛白,潘铭铭低着头,呼吸很重:“能不能先搞清楚你自己再来管我……” “我什么搞不清楚?”秦凯问他。 呼出一口气,潘铭铭抬头,他极力克制已经冲到失控边缘的情绪:“你到底来菱湖干什么?!旅游三日行?总不能是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的吧。” “你说什么。”音量压着,但听得出有什么也在翻腾上涌,字咬得很重。 “你去警局找我,跟了我一下午,你可怜我同情我,用你的慈悲心肠施舍我,”潘铭铭脸上表情发狠,鄙夷地冷笑出声:“可我用不着啊秦凯,你收回去吧,给那些能对你这些行为感恩戴德的人去……” “潘铭铭,你脑子有病吧?!”秦凯怒斥着打断他的话:“我为你从北化跑到菱湖,陪你到现在,你跟我说是施舍?你是真他妈能看得起我……那你说,在MIX我第一次见你,认都不认识你,从何舟那把你救下来也是同情和施舍,是吗??” “我本来就不懂你逻辑,从来没懂过!……”潘铭铭喊起来:“也许你人就这么棒,对谁都这么好,可我从头至尾都没让你帮我啊,作死的是我也碍着你了吗?!”见秦凯气得面色铁青,潘铭铭立刻闭嘴,他知道自己太过了,可就是忍不住,理智早已灰飞烟灭。 两人都大喘着气,互瞪对方,谁也不退让。 僵持一会儿,潘铭铭用手指按压额头,开口:“秦凯,刚才那是气话,我话赶话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个人事不懂的混账,你为我做的我都很感激,别看我咬你,骂你,反抗你……但我从一开始其实心里就记着你的好,等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真的,你信我……”深深倒抽一口气,咬紧后牙:“我姐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了,我一时半会缓不起来,没有心情和精力顾及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吧,我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明天你一早飞回去,别再拉扯我的感情了……” 见对方不说话,就是这么看着自己,潘铭铭一狠心,掀被下床,他觉得这个房必须要多开一间。 身体移动抵不过被拉拽的力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潘铭铭后背就重重拍在了床上,引起一连串的震荡感,同时黑云压境,一个重量覆上来,他双手被按住,然后嘴上是一片温热,潘铭铭眼睁睁看着秦凯吻上自己…… 因为睁眼,对方睫毛的根数长度,弯曲弧度,脸上的细微毛孔,微微冒出的胡须,就连闭着的眼皮抖动都看得一清二楚,秦凯鼻中热气全喷在自己嘴边……大脑片刻罢工,口腔里的感觉激得潘铭铭像过电一样瞬间意识归位,他开始猛烈挣扎,秦凯是上位,角度本来就便于使力,加上潘铭铭心力憔悴,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根本使不上力,秦凯得寸进尺,将整个身体压过来,不许他动…… 情急下,潘铭铭还是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武器,在秦凯要冲开牙关时,狠狠就是一咬。 低吼一声,分开了,这次咬得最严重,疼痛让秦凯恶狠狠地皱起眉,完全处于本能上的应激反应,他挥起胳膊就要打过去,一个枕头将他的手连同他的脸一起打到一边,潘铭铭轮着枕头猛向秦凯砸去,嘴里骂着:“你他妈……你要玩死我了!……我操……” 秦凯挡着对方袭击,枕头在头上飞来飞去,他看不见潘铭铭的脸,却听到他哽咽地抽泣声,泛着沙哑,沁满了哭腔……秦凯心里一惊,忙抓过枕头扔到一边,眼前潘铭铭手背挡着嘴,哭得满脸水汽,眼睛红红地:“……你干什么,你干嘛这样啊……” 圆睁双眼,眼底大片惊讶被柔软的东西一点点替代,秦凯扶上潘铭铭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掌心,用另一只手去为他擦去眼泪:“你别哭了,你今天哭得已经够多了。”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眼泪无法停止,一直向外涌,潘铭铭委屈地呜呜哭:“你……非要……要来找我……非要过来…掺一脚……你还是……是人吗……” 话说不了,咬字无法控制,激烈抽气反应让潘铭铭不断耸动肩膀,他只是哭,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哭……柔软的触感,暖容的温度,有力的手臂,当潘铭铭在秦凯怀中感受到这些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被这个人紧紧地搂着,耳边是他从未没听过的轻柔细语:“我抱着你睡觉,开着灯睡,这几天我都在这里。” …… … 这一次,温暖再没从身上离开过,在秦凯怀中,呼吸着这人身上独有的安心味道,潘铭铭沉沉地睡去。 -- 第84页 第37章 以勘察北化为名,周铮基本把何舟的个人状况全部摸透了,摆在明面上的,藏在桌子底下的一概没放过。 卓婉婉的工作性质也变得越来越私密,以对何舟盯梢跟踪和暗自调查为主。 周铮不管她想怎么干,用什么方式干,他只告诉她想要的结果,至于过程他不插手更不关心,而令周铮大为惊讶的是这个女人居然相当有手腕和道行,利用她在北化的渠道搞来不少有价值的情报,据周铮猜测,这背后一定有姚浩沐的支持,或许岳念廷也掺了一脚。 对于如此曲折地从自家男人那里获得帮助,而不是打直球当面张口要,周铮也不大搞得懂自己,似乎随着与岳念廷之间关系的改变,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感觉,以及他对他的反应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以前纯粹是公事化行动,他汇报给上一级领导,得到指示和命令,严格服从和执行,沿着岳念廷给他铺好的既定道路行走,作为一名对下属温柔以待,总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和体贴的上级领导,周铮总觉得岳念廷对待自己的方式如同妈妈对孩童一样在每个易碰的地方贴上防撞护角,怕他磕磕绊绊,怕他跌跤撞头……而周铮却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想要挣脱这种保护的意愿,在他心里,那种‘老子也是个带把的’大男人思想正在悄无声息地萌生滋长。 正事该汇报还汇报,周铮不会像那时在丘陵发现证物不上报,对岳念廷隐瞒重大的案情线索,但在北化很多事说得没那么细,认为不重要的他会寥寥几句带过,岳念廷也不追究,很少追问,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大多数的通话变成了普通恋人那种带着甜蜜的打情骂俏,温言细语,工作内容的占比越来越小。 对此,周铮很是受用,他享受着,体会着,爱慕着,听到岳念廷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是他认为人生中最美好的幸福时刻。 在北化,除了跟岳念廷煲电话粥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紧绷的,早上周铮得到了卓婉婉一条更新消息,说何舟买下了北化一家高档私人会所,这是他第一次进军夜场圈,走实体路线,以往全是外托走货。 对于这一点,周铮大为咋舌,即便现在何舟对警方行动未有所察觉,可毕竟是坐在链条垄断的顶尖位置,如此大张旗鼓地下场干生意,不是吃像难不难看的问题,而是他是否真有‘大脑’这一个人体组织器官。 周铮并未放松警惕,晚上接到卓婉婉的电话,告诉他何舟刚刚出门,车头奔北开往LOSTWAY时,他和沈辉立刻坐入车中。 行驶了一会儿,周铮嫌弃沈辉开车太肉,硬把他拉下来换位置,沈辉嚼着泡泡糖,一副不服气的嘴脸,刚想说他豪横什么,瞎几把嘚瑟,周铮一脚给油,后面的推背感让沈辉顿时双眼大睁,脱窗似的地目视前方车屁股蹭蹭蹭地换了一辆又一辆,他们租来的小甲壳虫车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溜得飞起。 闭上嘴,沈辉默默抓住头上方副驾驶的把手…… ** 他们比何舟更早到达LOSTWAY,踏入会所一楼,时间刚过十点,夜场开始没多久,人气不算高涨,DJ打碟也以暖场为主。 周铮豪气地点了一个VIP专座,狭长的转角沙发高于一楼任何一个位置,彰先它的尊贵优越,正中央一个头戴帽衫宽大帽子,阴影遮了半张脸的人,手插裤袋,两脚叠交放在前面桌台,身体陷入松软的沙发内,他身后站着另外一个男人,双手撑在前面人肩膀两侧的沙发背上,摆出随时应战的保护架势,这个人扬着下巴,一双眼炯炯有神,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鹰俯瞰全场。 不用人提醒,何舟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专座上的周铮,身后跟着的是杨林焱。 视线投过来时,周铮也投去他的,把帽子摘掉,他往前探身,牵起嘴角对何舟现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何舟当然要上去寒暄,他一溜小跑,做低伏小地来到周铮跟前,杨林焱慢悠悠跟在后面。 周铮记得杨林焱,在元熙老宅恐吓何舟时,这个人跟李峰,秦凯一同出现在现场,事后周铮做过详尽调查,得知了他的名字和背景,根据卓婉婉的情报,LOSTWAY就是何舟从杨林焱手里买下的,也就是说这家会所的前主人就是杨林焱。 “何舟,可以啊,你这是要涉足夜场文化圈,亲力亲为干大事啊。”周铮特意强调‘大事’两字。 对方点头哈腰,假笑堆了满脸:“这不是有周哥照拂嘛,没周哥小弟能活得这么滋润?等哪日红红火火兴旺发达了,小弟一定念周哥的好,好好孝敬周哥……” “废什么话?!”周铮一脚踹在桌台上,桌腿剐蹭地面发出轰然巨响:“你他妈倒是给我来点真东西啊!装你妈.比装!” 何舟吓得抖着手不停摆动:“不不不!……真不是,您误会我了,我是真的周转不过来,这不又盘了个场子,枯了,彻底枯了!您的货我都想要,可有心无力啊,您等我缓缓,这不正抵押房产跟银行贷款呢吗……” 眼中徒然射出冰冷目光让何舟立时闭嘴,他深深咽下一口唾沫,怯生生地回望周铮。 周铮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何舟壮着胆子,试图开溜:“那什么,周……周爷爷,我这还有点急事,场子刚盘下来,屁事太多了,这样您看行吗,穷了我不能穷排面,今晚您和您兄弟……”说着,他抬头客气地朝沈辉一笑:“你们今晚全算我头上,多豪我都能请得起,上面也有地方,房间您随意挑,我这里主题啊套餐啊应有尽有,随便您点。” -- 第85页 “我就点你。”周铮笑得灿烂。 何舟立时萎了。 杨林焱站出来说话,他恭敬地垂首而立:“周先生,何舟这阵子确实手紧,这样您看行不行,我替他先垫上一些,有多少我掏多少,您的……”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措辞,又说:“您的货是吧?我尽力而为买一些。” 周铮冷笑一声,对何舟说:“你人缘不错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有帮你扛雷的,行吧,我就念在有人帮你的份上,今天先放过你,”扫了眼杨林焱,把视线调回何舟身上:“别人的钱我怎么好意思要,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内把数给我报上来,要吃到我满意的量。” 对方一个劲点头,说明白明白。 周铮站起来,拍了拍何舟的脸:“你那些破烂玩意我没兴趣,我这人就喜欢酒,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上来,我要全部的。” 何舟忙跟那些人交代,马不停蹄地闪人逃窜。 见杨林焱跟他一同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周铮拨通手机,迅速贴到耳边:“婉婉,他们上二楼,盯好了。” 收线,等两个人走上二楼,捕捉到他们往一楼又环看一圈才转身没入楼道时,周铮快速向沈辉递去眼神,起身跟过去。 裤子口袋有震动,周铮拿出来接听,听筒里卓婉婉告诉他,两人在第三排楼道靠右尽头,周铮迅速掉头绕过去,看到何舟身影,他快步走上前,啪地一下拍到对方肩膀上,这人正开门,一脚已经踏入房间里面,从半开的门中,周铮看到房中的杨林焱。 何舟表现出一种惊惶失措的感觉,他浑身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当看清是周铮时,脸色煞白。 “干什么坏事了?”周铮笑眯眯地问他,目光不断扫向房间里。 何舟立刻关上门,挡在周铮前面:“周哥,您这么快就上来了?下面没好好玩玩啊?您这也太‘性’急了……”巴结顺从的表情中荡漾出淫.邪笑容,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辉。 一个巴掌呼在何舟脑门上,周铮骂他:“我他妈是找不着厕所上来找,你倒是在一楼开个指示灯啊,”伸着脖子左看右看,似乎对门那边很感兴趣:“你这房里有什么啊,长得不跟其他的都一样吗?搞得这么紧张兮兮,是不是藏什么好东西了?” 何舟矢口否认,身体却表现出更加阻挡的态势,周铮笑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正反手两个嘴巴抽过去,何舟被打得东摇西晃,鼻血横流,趴在门边大口喘气…… 抬起一脚,周铮猛地把门踹开,里面杨林焱吓得差点跳起来。 房间不但光线暗淡,地上也很脏乱,像是在装修,放大床的位置空空的,只留下地板上长方形的印迹,角落里有书桌台和办公立柜,立柜下端一扇柜门没来得及关好,配套嵌进去的一个暗色保险箱边际裸露在外。 周铮进去,特意不朝保险箱方向看,环看着四周啧着嘴:“还真没啥看头,这不很普通吗,你护个什么劲啊,”回头他朝门口的何舟问;“你要把这间改成办公室啊?” 或许是打掉了牙,何舟捂着脸唔唔地直点头,听不清楚字。 杨林焱垂下眼,没说话。 周铮不想再久留,与何舟擦身而过时,拍了拍他肩膀,说不好意思,错怪他了,别往心里去。 何舟笑着应承,却在周铮转身的那一刻,用一种极度阴戾愤恨的目光看过去,沈辉看了他一眼,跟着周铮离开。 ** 坐进车里,周铮点上火,吐出一口浓烟,对一旁的沈辉说:“我要看那个保险柜。” “快拉倒吧你!”把刚点着的烟弹出窗外,沈辉吼道:“你他妈让我抱着保险柜跑啊?!” “不用你抱,我抱。”周铮回他。 沈辉气结。 “你不是我保镖吗?”对方冲他坏笑。 “滚滚滚!……有这么使唤人的吗?!”沈辉飙高声调:“你以为何舟真不敢动你啊,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都不解他心头之恨,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不知收敛就算了,还他妈给我加HARD模式,想都别想。” 周铮又要说什么,沈辉直接堵他嘴:“金主爸爸说了,不许你为非作歹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要是敢胡乱作死,让我把你绑回巴蒲去。” 周铮笑起来:“不可能,他不会跟你说这样的话。” 确实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让沈辉多加注意周铮的安全。 朝天上翻了个超级大白眼,沈辉把头往一旁甩:“我不管,没有金主爸爸的许可,你这个大宝贝就得听我的。” 周铮挑了挑眉尖:“他同意就行?” 对方环起胸,劲劲地哼了一声。 推开车门前,周铮用手点了点他,意思是等着。 跨步下车,往前走了几步,车停下的位置在北江大桥的桥墩底下,周铮站上高台石阶,把北江夜波光粼粼的江面尽收眼底。 听着耳边嘟嘟的回音,周铮把烟抽完,在脚下踩灭,抿着嘴做好准备,响起岳念廷声音时,他细声细气开了腔:“老公~~~~” “噗”的一声奇怪杂音,像是水被喷洒出来,随后是几下咳嗽,清嗓的声音,最后归入平静,等了一会儿,岳念廷的话传过来:“说吧,你要干什么?” “你好了解人家的呢~~~”周铮嗲嗲地学着台湾腔。 -- 第86页 “我懆你的,你说不说。”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岳念廷第一次爆粗口骂他。 周铮勾着嘴角笑起来,语气却很正经:“何舟买了个会所,我发现那里有个保险柜,我想看里面。” 没有声音,对方没说话。 “老公~~~~~”耍出一级嗲功,周铮的语调千回百转。 岳念廷毫不犹豫:“去吧,赶紧去办。” 在周铮吐着舌头偷笑,说要把电话给沈辉时,岳念廷提出了交换条件。 “换什么?”周铮不解。 “你说呢。” 声音滑腻,透着一种异样的沙哑。 周铮把嘴贴近:“见到你,我给你吃三次。” “那见不到呢?”对方问。 “什么姿势随你挑。” 听筒里是愉悦的笑音:“把电话拿给他。” 回到车里,电话递过去,沈辉接着,眼睛不离周铮,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这边突然愤恨地高叫:“我靠的!!你他妈就惯着他吧!……” 把手机按断,气愤地拍在周铮大腿上,沈辉眼神如刀,一副要弄死人的气势。 周铮毫不在意,一手支着下巴,手肘靠在车窗边,冲沈辉甜甜地笑着:“别担心,三个人一台戏,把婉婉叫上,咱们好好彪彪演技。” 第38章 在MIX如日中天的王朝时代,北化任何一家夜店无法与它比肩,如今MIX黯然陨落,LOSTWAY便替代它成为了北化夜场的新宠,所有人趋之若鹜,在那里,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肆意宣泄着他们爆棚的荷尔蒙。 LOSTWAY这一夜是它的枕头派对,DJ打出最劲爆的舞碟,四个高台分别站着香艳的舞者,无论男女,只穿内衣,身上贴着枕絮羽毛,配合音浪疯狂扭动腰.肢……嘭地一声轰然巨响,特制的炮筒将成千上万的白色羽毛亮片射向空中,形成一阵绚烂的羽毛风暴,舞池里人声一波高过一波,在DJ撩动全场的激情音效中淋漓尽致地欢腾玩乐…… 有三个人,一个拉着一个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们浑身彩色亮片,头发上沾得全是羽毛,又笑又闹地跑到楼梯口,抖落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相互友爱地为彼此清理了一下,三人开心地跨上楼梯,往二楼而去。 二楼,三楼是成排的包房,大部分是KTV,大小包房,主题套房,还有不少定制房,有些房被改成了卧房,玩累了可以上去睡大觉,当然不乏一些难以描述的隐晦暗房。 三人开了两间房,其中一个右耳带着黑色耳钉,高挺鼻梁,眼睛细长,笑起来帅气养眼的男人搂着一位马尾辫扎得高高的女人,波浪发卷在脑后柔顺地弹动着,两人关系亲密,勾肩搭背黏黏腻腻,身旁是另外一个长相白净,眉眼漂亮的男人跟他们一起同行。 两间房特意选在一起,一双佳人和独自一人分别刷开房卡进门,几乎同时关上的门,这里每个房间隔音都很好,关起门就是完全的隔绝空间。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房门悄悄打开了,细眼睛男人衬衫都没系好,扣子错着位置,一侧衣角还掖在裤子里,他特意将动作放轻,关门时悄悄用手垫了一下,生怕直接撞上发出响动,蹑手蹑脚地他去敲旁边那扇门,门开了,方才跟他们走在一起的漂亮男人出现在门口,两人脸上荡出暧昧的笑,楼楼抱抱进入房间。 又过了会儿,马尾辫女人突然用力将门一把拉开,来到旁边房前咚咚咚地不停敲击,砸门的声音响彻满楼道,引来好几个路人纷纷侧目旁观,无论动作多么猛烈,门就是不开,女人开始用脚踹,破口大骂,让他们开门,说再不开就报警,反正都没脸了,也不怕丢到派出所,就报警自家男人嫖.娼,让他们抓现行拷走…… 女人满口污言秽语,不断地跟那扇可怜的门发泄,终于门开了,将将露出一条缝,女人像火箭一样冲进去,推开门边细眼睛男人,直冲向床上捉奸,床铺凌乱,刚才跟他们一起的漂亮男人此时一脸吃惊仓惶,他身上衣服皱巴巴,勉强系上的皮带耷拉在腰间,女人像吃了十万吨炸药,抄起床柜上烟灰缸就要给他开瓢,细眼睛男人吓得赶紧扑过来救火,从后面一把抱住女人,女人气得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大骂,骂他们这对狗男男臭不要脸的,是天底下最恶心的贱人,应该一起浸猪笼,在阴曹地府开膛破肚,把那玩意全给割下来……女人撒泼胡闹,却终究抵不过男人力气,被直接扔出门外。 松垂的马尾辫耷拉着,披头散发的女人毫不顾忌地跟细眼睛男人在走廊上厮打起来,房里另一个漂亮男人出来拉偏架,被女人一巴掌抽在脸上,细眼睛此刻眼里烧着熊熊怒火,再忍不下去下场跟女人动手开撕……他们形成了一个追逐怪圈,女人追着漂亮男人打,细眼睛追着女人打,漂亮男人又扯着细眼睛躲在他身后,三个人纠缠成一团,从这边一直打到离他们相隔两间房的一间普通客房外面…… 此时此刻,越来越多的群众围上来吃瓜,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监控画面上不断有人汇入人群中,会所负责安保的人员吓得立刻出动,从地下室直奔二楼。 女人再一次爆发,或许是嫌不够有魄力,她加诸了整个身体重量往两个男人身上撞去,一声巨响,三个人像肉夹馍一样拍到客房门上,门板承受不起如此强大的冲击力,锁瞬间崩裂,三个齐刷刷地摔入客房内…… -- 第87页 …… 周铮心里恶骂一声,他在最下面,正好有个木条硌到他的腰,疼得他一脑门冷汗,心里猛飙脏话: 妈了X的,不是这么排的,是他妈沈辉垫底!! 默默地扶着腰爬起来,卓婉婉已经将门紧紧关好,周铮一面对沈辉咬牙切齿,指着立柜示意他赶紧去,一面赶到卓婉婉那里,跟她将书桌推过来抵在门上。 沈辉迅速赶过去,滑到立柜前膝盖触地,他戴上白手套,第一道柜门锁很好开,保险柜上的才是技术活,圆盘锁嵌套两层,将耳朵贴上去,沈辉闭起眼凝神屏息,一手慢慢转动锁盘,另一只手指微微敲动,计着点数。 破解保险柜锁需要相对安静的环境,尽可能少发声,门外的人暂时还算消停,大部分仍然是吃瓜水军,堵在他们门前等着看好戏,拥挤的人群阻挡了正规军的进入…… 周铮坐在门口桌上,卓婉婉站在他面前,特意凑上去摸他的脸:“周哥哥,我打疼你了吗?” 甩开她的手,周铮皱起眉。 对方一点不介意,两手攀上周铮脖子,贴他耳朵说悄悄话:“周哥哥长得可真好看,越靠近越受不了,好想咬你一口呢~~~~”卓婉婉猛力眨动眼睛:“要不咱俩假戏真做一把?” 周铮没动手去扯她的胳膊,只是抬起下巴,半垂眼睑,用一种极寒的冷漠目光注视她,一句话没说。 卓婉婉心下一凉,胆怯地缩回手,尴尬笑着。 沉沉的目光移到立柜那边,沈辉此刻面露喜色,兴奋地说了一声:“开了。”同时柜锁弹开,周铮一下子跳下桌子,即刻滑过去,接过沈辉扔来的手套,跟对方调换位置,由沈辉负责协助卓婉婉拖延时间,控制事态。 保险柜里东西不多,几叠现钞,两三个珠宝首饰盒,卡和票夹,还有几本账册,周铮翻动着,忽然在下面摸到了一条浅浅的长方形边际,光用看的根本发现不了,手指摸索四边,在一处没那么光滑的地方停下,触感像是个按钮,周铮使劲拨动,出现微微的弹起感觉,果然是个机关。 他顿时眼中放光,把箱内所有东西取出来,那是一个特制的长方凹槽,周铮抠开,里面放着一本只有普通书一半大小的黑色小本。 拿出来,随便翻了几页,周铮瞬间瞳孔增大,他吃惊得合不拢嘴,立刻拿出手机一页一页拍下来。 外面再没之前安静,越来越大的骚动传来,保安人员拨开人群大力敲着房门,喊他们出去,说再不出来就撞门了。 卓婉婉笑得别有深意,一把拽过沈辉衣领,说话时离这人嘴不过分毫距离,像是要亲上去;“亲爱的,要不咱也‘撞’吧。” 沈辉歪嘴一笑,上了桌台,满不在乎地扶着卓婉婉摆好合适姿势,猛地往前一顶,卓婉婉后背撞在门上,门板吃劲嘭地一响,惹得她大笑连连,每次沈辉撞过来,卓婉婉都会配合叫出声,音量不小,还特意加入个人风格化处理,在没有灯光,摄像,剧组指导下,照样演绎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感觉……沈辉被这姑奶奶紧紧搂着,后背两只手入戏地乱摸掐挠,声音千回百转响在他耳边,沈辉实在忍不住笑场,憋笑憋得双肩发抖,卓婉婉气哼哼地狠拍他一下屁股,怒嗔道:“不许笑,人家演得多投入,你要尊重我的劳动成果……” “你动了吗,累的他妈是我!”说着,沈辉又大力疯撞几下,门上响起一连串咚咚声,加上卓婉婉飙出超高的演技,喊着什么老公最棒,弄死个人了之类的话令外面保安个个脸色煞白,白里还透出臊.红,急得他们满头大汗团团转…… 这个房间一直在装修,由何舟和杨林焱亲自盯着,知道出了大事,保安们忙向两人汇报,杨林焱没找到,何舟一听有人进去了,立刻让他们传视频过来,当看到是周铮那些人在里面时,吓得魂飞魄散,以最快时速飙往LOSTWAY。 …… “别玩了,收工。” 把小黑本拍完放入暗隔,东西复原后,周铮让沈辉过去原样锁上保险柜,要一点看不出来被打开过。 往门口走撤桌子时,周铮被后面叫住,沈辉让他等会儿,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纸袋,将里面不知什么东西随手一扔,东西啪地一声掉地,周铮看得很清楚,是一个用过的套子。 他瞪大了眼睛,讶异地望向这个人。 对方冲他顽皮地眨眼睛:“要有东西才真实,做活做全套。” 卓婉婉一声口哨吹出来,说她也要留个纪念,三八两下从T恤里扯出来她那件黑色蕾丝情趣文胸,吊带挂在手指上转了一圈,飞到地上。 他俩相当有默契地去看周铮。 周铮心里一惊,摇着手:“我没带,什么都没有。” 在豪庭商量这事时,谁也没说过还有这一步,周铮忐忑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两人互看了一眼,同时扑上去强硬地把周铮拖上桌子,上下其手将他衣服撕扒得更乱,揉弄他头发……觉得还是不行,强压着他,一人一口将大大的草莓种在这个人脖子上,周铮都要疯了,他挣扎着飙出最脏的国骂,可他不敢大声喊叫,气愤加害臊憋得满脸通红……搞完周铮,卓婉婉觉得沈辉也太干净了点,给他种了几颗,又被沈辉互通有无地回馈了不少,这才满意地都消停下来…… 外面已经开始用东西破门,震动一下一下传到里面,沈辉双手托起周铮屁股一把将他抱起,失重感让周铮本能地环住沈辉脖子,对方眉开眼笑,嘴角划出弯翘的甜蜜弧度,他让周铮咬他一口。 -- 第88页 周铮又震惊了。 “不咬我,你就咬婉婉,剧本上结局可是三人行,咱们出去得留下证据,说不定何舟已经在外面堵着呢……”正说着,果然传来何舟的声音。 “周哥……周爷爷,您就出来吧,我那房间正装修,暴土扬长的忒脏啊!您出来玩,外面有的是地方,您出来行么?”何舟央求着,语气有断点,应该是分心给手下做加大力度破门的指示。 刻不容缓,真的没时间了。 抱着沈辉,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这一下有多狠周铮很清楚,松开嘴,一个清晰的红肿牙印,覆着一层晶亮口水出现在这人后颈脖根处,可沈辉却一点不生气,反倒把周铮屁股颠了两下,抱得更结实,嬉笑着喊了声:“走喽~~~~” 在桌子挪开的瞬间,硬生生闯出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外面人都吓得不轻,连连躲闪,两个人长驱直入,一个压一个撞到对面墙壁上,周铮后背受两个人的力,疼得他狠狠瞪向沈辉,这个人却绽出灿烂笑容,连同耳朵上的耳钉反出光芒,那种光辉四射的模样把周铮活活看呆了,他忘了生气,只是惊讶地看着他…… “周哥,我的周哥呦,这这这……你们这也太能玩了!”何舟陪着笑脸上来,目光一个劲地向身后房里瞟去。 周铮从沈辉身上下来,对何舟赔了个礼,说弄脏他地方了,让他找人好好收拾收拾,清洁费算他的…… 话都没让他说完,卓婉婉上来一手从后面勒过周铮脖子,另一只挽上沈辉胳膊,笑笑闹闹说三个人滋味超棒的,舒服死了,接着玩去。 拖着走的周铮面朝何舟,用两根手指在额头边比出一个‘撒由那拉’的欢脱手势。 何舟的笑脸在他们背过身时瞬间消逝。 他两步跨回房中,眼光先向立柜那边扫过去,发现没有异状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见地上的那两样东西,他怒火中烧,狠狠往房门上一脚踹下去,门再也支撑不了,轰然一声巨响拍在地上,荡起烟尘无数,将现场所有余下的人笼罩在一片迷雾中。 ** 小黑本是一份光耀毒贩骨干成员的详尽记录,昆巴,吴红,砂楚,辛婷婷,甚至是昆巴手下的华裔,就连岳念廷也在上面,每一名人物的姓名,背景档案,常住地址,样貌描述无一落下,还有个人照片,一同夹在小本里。 周铮特意翻过,上面没有晨易生和祈子穆这两个老K的信息。 岳念廷对此缄默了一会儿,说,真是小看何舟了。 “为什么他会有这个名录?”周铮急不可耐地问:“他不过是五条毒链中的一条,还是上面的一个链环而已,到底从哪搞来这么绝密的东西?” 那边开口道:“你首先要去想他为什么搞这些,被光耀知道,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听筒里传来不知什么东西在书桌上磕碰的笃笃声,知道岳念廷正在思考,周铮替他捋思路:“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即便赌上性命也要在所不惜地冒险,何舟胆子可没这么大,至少在我心里算不上狠的……” 对方没接话,只是从鼻腔内发出一声浓厚沉音,有节奏的响声停下来,岳念廷问:“你用什么方法接近的证物?” 思维猛地跳脱到自己身上,还是周铮最不愿意提起的那一部分:“没……什么,就是略施手段,没人受伤,何舟那边也不会察觉。” 岳念廷静下来,突然开口:“沈辉跟我说他跟你这一趟差点没累死,腰都要断了。” “那他妈跟我有个毛关系,是他非要跟卓婉婉在那撞……” “撞什么啊?”岳念廷自然跟问。 想也没想,不耐烦的口气道:“装干那个呗,抵着门一直在那咚咚地撞……”嘴立刻闭上,把话封得严严实实,周铮知道露馅了。 “说清楚。”那边命令他。 除了咬舌自尽,周铮什么都不想干。 “好,我问沈辉。” 来不及叫停,线立刻断掉。 作者有话说: 跟岳叔逗心眼可不容易~~~~ 第39章 后背冷汗淋漓,冲到旁边沈辉房间时以秒计算。 砰砰砰!砰砰砰!…… 不敢太用力,频次却相当快,周铮怕声音传到岳念廷那边,自己数着敲了七八下,他全身紧贴到门上,耳朵像要穿门而过听里面动静。 门一下子被拉开,周铮踉跄着脸朝下摔去,被沈辉用一个胳膊捞起来,抱个满怀。 他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对那边说:“对,没错,是周铮想出来的主意,多他妈有创意啊!我们三个一拍即合……是啊,相当顺利,还零风险……对对对!老岳你真懂我,我左拥右抱贼几把爽啊!啊哈哈哈!……” 沈辉每笑一声,周铮的心肝就颤一下。 不敢再听下去,他手脚发凉地打算回去乖乖领死,对方却拉住他,把电话递过去,沈辉让他接岳念廷电话,还嘀咕了一句:“他怎么知道你在我这里?” 耷拉着脑袋,周铮接过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沈辉,措辞很官方:“岳先生,您说。” “晚上视频,我弄死你。” 内心是崩溃的,脸上是微笑的:“好的,岳先生。” 还了电话,相当沉重地转身,眼前一条胳膊抵在门框上阻挡去路,沈辉眯着眼审视他:“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有点不对劲啊……” -- 第89页 周铮打断他:“之前你跟岳先生说过这一趟累得腰疼?” “扯去吧,他就打了这么一次电话,”对方唾弃道:“再说我腰能疼么?撞那两下就疼啊,我也太废物了。” 悲痛欲绝地撩了一下头发,知道是自己失足摔进套里的,怪不得别人,低头正要从面前胳膊下方钻出去,沈辉忽然拉了一把周铮T恤的领口,惊讶道:“哇,皮肤白就是不一样,草莓还这么大颗呢,你看我就剩点浅印子了……”说着,歪着脖子指上去,示意给他看。 畜生啊。 紧紧把衣领攥成一小团,周铮内心泪流成河。 …… … 厚重窗帘垂下,紧闭拉合,一点星光透不进来,门上了双锁,外面怎么拧都打不开,床上的周铮仿佛蒸过长时间桑拿,水汽在皮肤上打出一层亮泽,成片的红晕让表皮显出一种透明质感,他的脸最红,嘴微微张开,大口喘息着……汗滴汇集在鼻尖,滴落下去,流过潮湿脖颈陷入锁骨窝里,手腕也是汗涔涔的,一直在动着…… 对面放着一个手机,视频开启,那人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身体后倾靠向沙发背,两手搭在扶手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一声浓浓低吼从唇齿中溢出,周铮支持不住地倒在床上,泪光莹莹含在眼里,嘴唇被自己咬得红润发肿,说他真不行,什么都不剩了…… 岳念廷挪动了一下坐姿,对他说:“穿上衣服。” 听到这句饶过他的话,周铮首先反应是赶紧披上高领睡衣,把脖子上的草莓遮得密不透风。 “你这招是奇袭,效果确实不错。”岳念廷夸他,是实话。 周铮抱着头,趴在床上:“错错错!……我真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求你了呜呜呜……” “你起来。” 周铮不干,非要岳念廷说原谅他。 “我看见你脖子上的吻痕了。” 弹簧一样,周铮猛地坐起来,他噘起嘴,弱弱地出声:“你还生气吗?” “能不气吗?”岳念廷脸色足够沉:“我亲的地方别人也亲。” “不是演戏么……”拿过一旁枕头,周铮小声嘀咕:“心眼真小。” “你说什么。” 周铮赶紧收声,抱着枕头半张脸埋进去,可怜巴巴地去瞅岳念廷。 叹出一口气,岳念廷放下腿,身体前探,对着镜头郑重其事:“周铮,这次你们三个成功,并不意味着能一直成功下去,姚浩沐的人不可能这么胡来,逻辑上太牵强,何舟早晚会醒悟过来,我不允许再叠加任何对你不利的风险,你在敌营,已经很不安全了。” 收敛表情,周铮面色下沉,低垂头。 “我在巴蒲,够不着你,你不能叫我这么担心,明白吗?”缓下声,岳念廷语气轻柔。 抬起头,周铮急促地眨动睫毛驱散湿气,有感动,有开心,更多的是一种眷恋神态。 对方笑起来,侧过脸,将面颊往镜头前挪了挪,像是一种暗示。 双手捧起手机,对着屏幕,周铮啵出一个大大的吻。 ** 放下电话,拿起桌面的手表戴在腕子上,目光停留在表盘长长的分针上,正午时分,一秒不差,手机发出震动。 接起来,岳念廷停顿一下,然后说:“我这就下来。” 巴蒲海滩正午温度不是峰值,阳光却最是刺眼,明晃晃一片中,一身精致的黑西服打扮无疑让人咋舌,无论天有多热,许桐的穿着依旧考究规整,正如岳念廷在希尔顿橙光酒店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尽善尽美的笑容,举手投足间的彬彬有礼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岳念廷对他笑:“许叔,麻烦你了。” 对方点点头:“应该的,您要在这里吗?” “这片海滩只有一个进出口,场地开阔,一览无遗,阳光下无所遁形,是最好的地方。”岳念廷坦然说。 “岳先生安排,自然没问题。” 许桐递上来一个手机。 有开机密码,岳念廷问是什么。 “您的生日加年龄。” 一侧眉尖高抬,岳念廷吃惊地望向许桐。 对方摆出一个‘请吧’的手势。 “……算她狠。” 咬着牙,飞快输入数字,电话簿中只有一个号码,拨打过去,传来水雯华的声音:“中午好啊,文文。” 淡淡地扫了一眼许桐,岳念廷没开口。 许桐很懂规矩,对岳念廷欠了欠身,向海滩的树林入口走去。 “搞来好情报了?”弯下腰,抓起脚下一把石头,岳念廷在手里把玩。 对方嗲嗲地:“我想你了。” “逼我输年龄,就为说这个?”一颗石头重重扔进海里,岳念廷磨牙道:“皮痒痒是吧。” “我好想你抽我呢,来嘛来嘛~~~”水雯华撒着娇。 “……” 听不到岳念廷动静,连喘气声都没有了,水雯华吐吐舌头,开始说正事:“我快嗅到一号猎物的踪迹了。” 眼中放光,岳念廷让她细说。 “细不了,说我怎么找的你能听三天三夜,老娘这回是用了洪荒神力,总之孟秀梅确实没死,人还在北化,我已经锁定了西芹区,西芹区是北化最大的一个区,人口密集,杂乱无序,很多群租房和违章棚建,我还要些时间排查,你再等等我,另外……”水雯华沉下声:“吴超也被公安盯上了,三拨人盯他,简直是现世活宝啊。” -- 第90页 “看来公安有线索了,”岳念廷沉吟了一会儿,说:“你不用再管吴超,撤了吧,把全部火力放在孟秀梅那边,必须赶在公安之前找到她。” 那边问:“你真不管他了?” “留给公安,吴超一定是携毒案的重要线索,不能干扰他们,咱们的宝就压在孟秀梅一个人身上,同时把何舟盯住了。”不断搓动手指,岳念廷低声说。 “从开始你就跟何舟过不去,他碍着你了?”水雯华嬉笑道。 “刚刚发现了一件重大物证,何舟彻底走到我眼前了,或许他比孟秀梅更重要,这两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华华,”岳念廷特意叫她,吸引她注意力:“先找孟秀梅,同时紧盯何舟,不要打草惊蛇,但是你要注意,一旦何舟那边出现任何异样,任何风吹草动,必须马上通知我,我直接动手不等孟秀梅了,跑了何舟,孟秀梅也没用了,你明白了吗?” 水雯华已经听得头晕目眩,虽然跟不上岳念廷的思路,但她很清楚岳念廷下达的指示,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第一次听到岳念廷用这样急迫且深重的口吻跟她讲话。 “阿文……真的!干完这一单别干了,我听你说话都揪着心。”摸上自己心脏,水雯华觉得砰砰乱跳。 岳念廷轻笑了下:“你别担心,是我不好,让你帮我这么多。” “你啊,净捡些我不爱听的说,”虽是埋怨,口气却透出一种温暖:“因为你,我后来刻意疏远蓓蕾,但她这个人我真的太熟了,认定一个人能往死了黏糊,你们婚后她一不如意就约我吐槽你,我跑都跑不掉……”笑了几声,水雯华正色下来:“她永远是我的好姐们好闺蜜,她的人我得罩着。” 岳念廷没说话,那边又说:“下次不玩你年龄了,改成我内裤的数……” 咔啦一声,指甲磕在屏幕上,挂断键被狠狠按下。 岳念廷几步跑到许桐面前,赶人似的揣给他手机,说了句,好走,不送。 …… 看着黑色背影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岳念廷移回视线,他一手插在裤袋里,海风不小,吹起衬衫领口,露出光滑右肩,连最后一小块白色纱布也拿掉了,细碎疤痕攀附在上面。 手松开,石子纷纷坠下,在脚边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岳念廷抬起头,眯着眼望向无边无际的蔚蓝。 …… 很远很远的别墅屋顶上,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在他眼中岳念廷就是辽阔海滩上一粒微小的黑点,黑点一点一点移动向树林而去,他咬着烟,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在栏杆上转了几道。 韩小毅掏出裤子口袋里一个不成样子的扭曲烟盒,发现里面一根烟都没了,随手扔掉,他转身向楼梯位置走去。 作者有话说: 没说就是没有完整版,我不会写,我害羞…… 第40章 潘铭铭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惨烈,第一次失去至亲的悲怆压得他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之后在菱湖住了三天,配合警方做笔录,走程序,为姐姐办理后事,潘铭铭觉得他大部分时间全耗费在发呆和神游上,眼里潮气始终褪不下去,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秦凯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后来潘铭铭才发现秦凯会刻意地不离开他视线很久,有时站得近了,会让潘铭铭的头轻靠向他肩膀,没人的时候还会搂着他的腰或是牵他的手,用勾动手指的力量拉回他的注意力……每当潘铭铭神思归位去留意秦凯时,总会收到一个安慰的温暖笑容。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拨弄潘铭铭神经的是每晚在秦凯怀里入眠,这让潘铭铭产生了一种极强的依赖感,仿佛秦凯就是他那颗无可或缺的安眠药,没有这人身体的味道,皮肤的温度,睡眠的鼾声,潘铭铭根本无法安稳地将眼合上。 不过三天,却形成了根深的习惯。 这让潘铭铭十分恐慌,他不知道秦凯走了自己该如何睡觉。 好在回到北化,秦凯仍然主动来找他。 退出了行动,有意疏远以及断绝与何舟来往,即便如此,秦凯也觉得潘铭铭一身男装来中隐LOFT不好,更多是他去潘铭铭的合景小区。 合景小区是北化知名的小户型住宅区,一室一厅一卫,面积小得刚刚够两个人转悠开,跟着孟秀梅的线索搬来北化不过才一个多月,潘铭铭没来得及好好整理,那些搬家未开封的盒子一直堆在角落上生灰。 等把这些物品全部塞入房子后,空间就更不够用了,潘铭铭不止一次对秦凯表示出歉意,说要不租个大一点的,虽然比不过LOFT,也不能太磕碜了。 秦凯不同意,说他就喜欢这个小狗窝,狗得可爱,还告诉潘铭铭,每次他洗完澡出来,身上的沐浴露清香能飘满整个空间,走到哪儿香到哪儿,在LOFT早闻不着味了。 对于这话,潘铭铭确实觉得秦凯是这样认为的,好几次他光着膀子,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出来,都会被秦凯从后面‘袭击’,抱着他滚到床上,用鼻子嗅他脖子根,不在乎头发有多湿,搂着潘铭铭像对待自家爱宠一样,揉着,亲着…… 对于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潘铭铭再不会像上次在LOFT过夜那样抗拒秦凯,他也享受其中,甚至是极为眷恋的……接吻无数,爱抚无数,拥抱无数,却没有哪次真刀真枪干点什么,不是潘铭铭出不来冲动,而是他发现秦凯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反应,当感觉到他下面一马平川坦荡荡的那一刻,潘铭铭完全熄火了,从头泼下的冰水浇得他心如死灰。 -- 第91页 就这么一次试探,潘铭铭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也动过穿女装让秦凯玩自己的念头,可终究太难过心里那道坎,他不知道真这样做了是在羞辱他自己,还是秦凯。 退居于单纯的相拥而眠是潘铭铭最后的底线,可越不奢求,就渴望更多,潘铭铭隐隐觉得他跟秦凯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关系维持不了太久。 回到这个城市,潘铭铭首先做的是去找李峰,跟他清楚地表明自己立场,案子他铁定参与到底,不把何舟缉拿归案他决不罢休。 对此,李峰很理解,也告诉潘铭铭不少案件的进展情况,他们现在的重点是吴超,潘铭铭从元熙老宅搞来的照片相当有价值,吴超流露出的害怕神情,与他周围环境相互匹配,除了警方人员确实还有别的人在盯他,看他在元熙老宅的样子,李峰认为盯吴超的很可能就是何舟。 通过对可疑车辆牌照车型的追踪,认定是一辆套牌盗窃车辆,而锁定车里的人之后,挖出的线索确实与何舟有关,是一名曾在何舟手下一处健身房工作过的某人。 那么疑点来了,为什么何舟要吴超白天在眼皮底下打工,晚上还要继续盯他,这种24小时的盯梢近乎于一种变相软禁,孟秀梅实施完犯罪,何舟应该将她灭口掩埋证据,做得更狠的话,孟秀梅一家子都逃不过,可何舟偏偏将吴超和孩子软禁,这其中一定有玄机。 潘铭铭的大脑也在不停运转,他曾经仔细研究过孟秀梅和吴超一家,也知道找不到何舟让孟秀梅实施犯罪的铁证,根本没法逮捕何舟,就是抓了人也得放。 骨指咬在牙间磨着,潘铭铭从醒来就坐在那里一个姿势,后背一热,有人抱过来,然后脖子猛然一痛,麻酥酥的,潘铭铭‘啊’地一声叫出来,秦凯收嘴发出‘啵’的声响,立时一枚又圆又大的草莓种在他脖颈上…… 红着脸,潘铭铭伸手去摸,秦凯没让他这么做,抓着他手腕笑:“你这皮肤真好,印特别红,肯定能维持好几天。” “嘬这么大劲谁不红啊?!”潘铭铭气恼地推了他一把。 对方哈哈大笑:“那你也嘬我,看咱俩谁的先没。” 磨着牙做好准备,等秦凯醒过味时,潘铭铭的尖牙已经陷进肉里去,两手紧紧勒着不撒手,任凭对方骂他:“这他妈是咬!!卧槽,疼死我了!……放开我,你个潘狗狗!”拉扯力度很大,潘铭铭被狠压在 床上,秦凯头埋进脖间疯狂给他种草莓,有大有小,连成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草莓园,下面的人玩命挣扎,用手揪他脸皮,堵他嘴,又笑又闹又求饶…… 两人玩了一会儿,秦凯亲上潘铭铭的嘴,好好地吻他,把潘铭铭吻得满脸潮红喘不过气才放过他,坏笑着下床穿裤子,说他晚上要晚点过来,有个趴怎么也推不开,得在LOFT大办。 潘铭铭僵住,表情冻结在脸上,好像没听懂他说的……茫然地,不知所措地望向秦凯。 秦凯也觉得自己太突兀了,解释道:“都是MIX那边的关系,何舟不再整我,算是刚刚恢复些元气,我尽量早脱身,你先等……” “趴上是不是很多女人?”潘铭铭自己也没想到打断秦凯说出的就是这句话,几乎不加思索而出。 上次去LOFT还衣服时撞见过一个男孩指着秦凯鼻子骂他放浪不知收敛,潘铭铭看得出秦凯玩趴玩得很疯很野。 不知道心里的难受有没有显露在脸上,潘铭铭把头垂得很低,他不想这人窥探到什么……床垫一沉,秦凯坐过来,抬起潘铭铭下巴,用轻佻粘腻的撒娇口吻对他说:“你要不愿意,就求求我,我乖乖地以后都不开趴。” “不是推不开吗?”潘铭铭皱眉,与他对视。 没等秦凯张口,他又说:“你也不能一直耗在我这里,你有你的生活要过,我已经麻烦你太久了,”忍着涌上来的情感,潘铭铭用力眨眼,手在鼻子上一搓:“再说这么多天你也得解决一下生理需……” 下巴太疼了,潘铭铭咬不出后面的字,秦凯捏动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潘铭铭,你嘴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他妈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甩开时蓄满了力气,潘铭铭脸被推到一侧,身体也晃了一下,门被撞上前,潘铭铭听到秦凯说的那句:“晚上你自己锁门睡吧,我不过来了。” …… 长达一周的陪伴至此结束。 潘铭铭知道以后秦凯也不会来了。 揉了揉变红的眼眶,他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刚要下床,床头柜抽屉里又有轻微的震动响声,拉开,是一部手机,这是他扮成‘熙熙’时用的手机。 从元熙老宅回来没几天就有一个陌生号码频繁打进来,潘铭铭家里有变音器,他试过,只要不说太多,可以乱真地变成女人声线接电话,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接这个号码,对这个执着得近乎骚扰的来电他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哪怕看上一眼都让他汗毛直竖。 第一次按断它,潘铭铭直接关机。 收拾的不仅是外表,还有心情,在镜前潘铭铭对自己挤出个鼓励的笑容,叫了一辆车,去往李峰的住处。 ** 李峰这次找他是想拜托他一件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潘铭铭就把他的意图说了出来,惊愕之余,李峰毫无隐藏地对潘铭铭和盘托出。 他们确实在案子的侦破上遇到瓶颈,盯了吴超很久,除了发现何舟也在干相同的事以外,并没有任何突破,李峰认为只有找人接近吴超,渗透他,让这个人讲实话真话,跟警方配合才能继续往下走得动…… -- 第92页 而接触吴超的人,李峰斟酌再三,觉得潘铭铭最为合适,一来,他熟悉孟秀梅和吴超,也算是一直牵涉在案子里,不需再做过多的案情培训,上来就可以进入角色,另一方面,潘铭铭有刑侦背景,警校科班出身,具有一定的审讯手段,跟他共事的这几次让李峰心里有了底,潘铭铭完全可以胜任。 本来正挠头怎么跟潘铭铭开口,对方连停顿思考的间隙都不存在,一口提出自己来。 “你可想好了,”潘铭铭义无反顾的模样反倒让李峰有些于心不忍,他提醒道:“吴超很可能因为惧怕胆怯而不肯跟咱们合作,毕竟他还有两个孩子,你要怎么说服他,一定要想清楚再行动。” 潘铭铭抬头,视线与李峰的水平。 “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很可能你就露馅了,到那时我也保不住你,你是线人不是证人,无法采取相关保护措施,你明白吗?”弯曲手指,李峰指骨叩着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着重警示潘铭铭。 “你担心太多,”扯动一下嘴角,潘铭铭露出冰冷笑容:“从我姐出事那天我就想好了。” 收回目光,李峰低头把玩打火机:“秦凯呢?你不打算叫他一起?就是我跟去,你也是主体,我配合你,你想怎么接近吴超?会不会有困难……” 话没说完,潘铭铭突然高声对李峰嚷嚷:“他活该是驴吗?!跟这个案子有他妈一丁点关系吗?!让你这么使唤他?!你骗他骗得还不够?!非要他把命折进去你才甘心?!……” 见到李峰被怼得哑口无言,潘铭铭沉了沉情绪,缓和口气:“你不用担心,没有他我照样能完成任务,相信我,元熙老宅这一趟不会出问题。” ** 别说李峰信不信他,就连潘铭铭自己都不太相信。 自从李峰那回来,一入夜,像是开启了某种神秘的暗术诅咒一般,潘铭铭陷入了空前的抓狂境地,他全身冒汗,心跳飙升,逼仄的卧室空间,空荡的床铺让他心生惧怕,他害怕睡觉,更怕睡不着觉,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闭起眼,即便灯一直大亮着,他内心仍然在不住颤抖,无比紧张地等待意识的朦胧飘远…… 而这种感觉却从没来过,哪怕一时半刻都没有。 干躺了三个多小时,潘铭铭彻底受不了,他下床起来找事干,收拾家务,秦凯在他这边的东西不多,只在浴室有一些个人用品,像是牙刷,毛巾,拖鞋,刮胡刀什么的……整理这些时潘铭铭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一摸一脸的水汽,他苦笑着胡乱抹了把脸,把东西扔在那里,又回到卧室。 一夜折腾,一眼未合。 等到了第二日夜晚,照旧如此,把头扎入膝盖中,潘铭铭将自己蜷缩在床脚里过了一夜。 第三夜熬到窗帘外有光感,潘铭铭大脑都是懵的,心率一直降不下来,无法入眠让他眼中血丝泛滥,眼底青黑,皮肤上一层油光,憔悴黯然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个濒临死亡的病人,没有一丝活气。 何舟晚上有元熙老宅的趴,今天就是正日子,一切都已安排好,而自己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不能以这幅毁天灭地的惨状去执行任务,潘铭铭使劲用水拍着脸,水把衣领浸透了,擦干净,换了件衣服,拿上自行车钥匙,打算就近去医院开足安眠药,他极度需要睡眠。 打开门,低头检查口袋里的手机和钥匙,失眠让潘铭铭忘性很大,这两天频繁去李峰那里商议行动,他只锁过一次门,还把钥匙拉在插口里两次,吓得他每次出门都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检查好几遍。 没抬头往门外走,一股熟悉的味道猛地直冲进鼻腔,撞在一具胸膛上时,潘铭铭近乎是痉挛地剧烈抖动身体…… 他不可置信地愕然抬头,正对上秦凯的目光。 第41章 在心率过速的基础上叠加更重的撞.击感觉,潘铭铭觉得他的心脏都快要从胸骨里出来了…… 克制着澎湃翻涌的感情,对秦凯扯出一个淡笑,回头向屋里看去:“来拿东西的吧,也没什么了……都是你先前的洗漱用品,我整理好了,就在……” 蹭地一下,脸被对方扳回来,潘铭铭觉得他被一双力度十足的手摩挲着,指腹压蹭皮肤有些微痛,感受着秦凯因为经常去健身房和搏击俱乐部练出来粗糙带劲,令人刺痒的大手,潘铭铭简直要疯了…… 没来得及说话,也说不出话,他听到秦凯带着怒气咬牙道:“后脑勺烂了嘴也不能烂,是吧?” 没有反应余地,潘铭铭只觉得天地一转,身体蓦然腾空,被秦凯扛在肩上。 “干……干什么啊?!”他结巴地喊出。 “睡觉,”一脚向后踢上门,像扛了一个人形沙袋在肩头,秦凯用力抽打了一下潘铭铭的屁股:“你没睡,瞧你那两个大黑眼圈,熊猫都比你白。” 后背拍击床面的强烈震荡感都没能让潘铭铭醒过味来,他大脑一片白茫茫,懵逼地环视周围景物,认定是自己卧室无疑,他眉头打成结,目光机械地追随绕过床去拉窗帘的秦凯,又看着他脱.下.裤子,解扣子,扔掉衬衣…… 是…… 做梦??? 我他妈睡着了?! 卧槽!!…… 潘铭铭惊喜得低头照自己大腿根就是狠狠一拧,立刻弓下背,他疼得嗷嗷叫……秦凯不理他,上来脱他身上T恤,从腰际下摆直拉到头顶,不等潘铭铭把衣服揪掉从领口钻出来,一把拉过他皮带,弄他户.门拉锁,潘铭铭惊得把T恤甩得老远,手忙脚乱地拦着他,嘴里拌蒜,舌头打结:“等等等等等……等……你怎怎怎么回来了?!” -- 第93页 “少惹我啊,”像上次分开一样,秦凯手指像钳子一样狠捏紧潘铭铭下巴:“我他妈死皮赖脸回头找你,你还要怎样?!再说一句不爱听的我咬烂你的嘴!……” 对方像是害怕又像是吃惊地后背一挺,往后挪了挪。 甩掉潘铭铭下巴,秦凯钻进被子里,头埋进枕头里:“也不看看我是不是睡好了,净顾着自己。” 从刚才门口一路到卧室,潘铭铭不是震惊就是质疑,根本没能好好去看秦凯,这么一说,他才认真审视,这个人面容风格跟他类似,眼圈厚重,下巴上胡子长短不一,像是凑合刮的,一点不精心,脑门上还顶出几颗上火的痘痘和粉刺…… 没他严重,却也没好多少。 吸着鼻子,忍下眼里蒙上来的湿气,潘铭铭乖乖地把裤子脱掉,光溜溜地钻进秦凯怀里,闻着熟悉的体味,感受着扎根在心里,只有这个人才能带来的温度和触感,那一刻他真正明白了他睡不着觉是因为想他快想疯了,夜夜游魂似的无所依从,那种滋味他这辈子都不要再体会,这一次死活不能让他走…… 秦凯抬眼惊异地看过去时,潘铭铭已经满脸湿乎乎,枕头上浸湿了一大块,他慌忙吸鼻子擦眼泪,后背一紧,整个身体被圈入结实的胸膛内,秦凯亲着他眼睛,舔着咸咸眼泪说:“我不喜欢你哭,睡前你得笑一个给我看。” 潘铭铭的笑从没这么灿烂过。 嘴上变烫,秦凯吻他,呼出灼热的气令潘铭铭耳尖都是红的,让他有反应的不仅是嘴,还有那只揉在他后背侧腰一直往下探的手……用力捏拧秦凯耳垂,弄得跟自己一样烫,潘铭铭支吾道:“不许闹……你又不睡了?” 变换位置,秦凯压上去,在潘铭铭耳边喷着潮湿的热气:“我手劲大还粗糙,你感受一下……” 不止是一下重似一下的呼吸还有诱人的呻.吟,潘铭铭发现原来在这个人怀里他可以发出很多种不同的声音,而最让人心动的是像小猪仔一样打出的均匀可爱鼾声,这是秦凯后来告诉他的。 …… … 这一觉睡得踏实而满足。 深度睡眠被手机来电的铃声终止,潘铭铭口齿不清地接起来,对方一通叫嚣,骂他这个点睡他妈什么觉,不去啦?! 困顿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向墙上的挂钟,七点半…… 七点半?! 潘铭铭吓得一个激灵,飞身下床,在地上晕了两晕,对电话那头急急应着,看到旁边皱巴巴床被下空荡的床铺,冲进浴室前他给秦凯打了电话,那边一片嘈杂,秦凯大声对他说:“微信我留言了没看啊?家里冰箱空的,这几天你妈的喝水活着啊?!看你睡得香没叫你……对啊,我来超市买点吃的……啊?你说什么?……” 超市有促销,一个吆喝声哇啦哇啦吵不停,潘铭铭不得不把谎话重复第二遍:“刚来电话,我一个哥们打架进了医院,身上缺钱,我得去找他,你先吃别等我啊,我晚点回来……” 听着有些担心,却也没理由阻拦,秦凯问了一些要不要他帮忙,一起去行不行之类的话,潘铭铭赶紧拒绝,说他一个人没事,不会太晚回来。 在电话上安抚地亲了亲秦凯,潘铭铭立刻洗澡收拾,等他一手挎着化妆包,一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女人衣服冲下楼时,一辆亮眼的白色奔驰大G玩命地在楼底下按喇叭催他。 姜宇侧叼一根烟,一脸坏笑地看着狼狈跑来的潘铭铭,讽刺他那根粗如树干的大条神经同时,不失绅士地为他开了车门。 姜宇是潘铭铭那会儿干警察时关系最铁的线人没有之一,也是把潘铭铭介绍给何舟的人,接到找他帮忙的请求,姜宇想也没想一口答应,这是他盼望已久跟潘铭铭女装形象合作的一次珍贵机会。 对于潘铭铭的女装扮相,他真是垂涎太久了。 还想继续嘴贱地讽刺他,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牵引到潘铭铭修长细白的大腿上,来不及也不敢在家里换装,怕正巧被回来的秦凯撞见,潘铭铭带上全套装备在车里折腾,把裙子穿上一半,发现车纹丝未动。 气得潘铭铭用矿泉水瓶砸向驾驶座:“开他妈车啊!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姜宇人长得高高帅帅,五官周正,此刻大手一挥,正好把水接过来,拧开喝了口,指着潘铭铭大腿说:“铭铭,我告诉你,我可真就为了你这双美腿才给你卖命的,还不让我多看一眼,只要你让我从脚踝亲到大腿根,我就是你一只最忠诚的狗。” “操的,我滚你的!你开不开?!”潘铭铭笑骂,身体下移,光着脚踹向前面那颗后脑勺,姜宇趁机拉过来舔了一下潘铭铭的脚踝,瞬间如打鸡血一般,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猝不及防的推背感惹得潘铭铭又是迭声叫骂…… …… 围巾绕好,潘铭铭检查了一下装扮,再三叮嘱姜宇:“到了何舟那里,多留心看我,我给你使眼色,就按照咱提前说好的去干,听明白了吗?” 姜宇痞痞一笑:“你穿成这样我眼就长你身上了,让我看别处除非把我眼戳瞎再装回去,我都快把你看成斗鸡眼了,宝贝心肝,”从后视镜看到潘铭铭不耐烦地又要凶他,忙把松散的痞气收敛一些:“行了,你就放心吧,我还要命呢,玩粉的是天底下最他妈狠的一帮货色,我可惹不起他们,为了你我也得活下去……” -- 第94页 话音没落,后面又是一脚踹在他椅背上,知道潘铭铭这回不敢踹他头了,怕被吃豆腐,姜宇哈哈大笑。 ** 姜宇的优点是处乱不惊,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翻着花样跟你逗贫到天际,本来因为睡过头耽误了,潘铭铭迷信地认为这不是个兆头,心情焦躁而低落,姜宇却使尽浑身解数去骚他胳肢窝的痒,逗得他又骂又笑,一路亢奋地来到元熙老宅。 今天潘铭铭的妆容格外清纯,没脚踝的雪白大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散在后背,凉薄的围巾缠在脖颈上,里面用大头针固定好,不扯动它不会脱落。 姜宇一直自诩跟潘铭铭特别般配,一双平底船鞋让潘的脑门正好到姜的嘴唇,标准的情侣高度,强迫对方挽着自己,姜宇一边往里走,一边跟潘铭铭咬耳朵,埋怨他不提前跟他沟通一下,好跟他搭个黑白配情侣套装,哪像现在穿得像个路人。 正说着,两人跨过正房门槛,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潘铭铭发现何舟右边隔着两人坐在那里的李峰和何舟左下位的杨林焱,其他人一概是陌生面孔,相同的境遇仍旧是一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女人’。 “哎?怎么换人了?”往潘铭铭身后张望,何舟问:“熙熙,你没叫凯爷来?” “他死啦,我刚给他烧完纸!”姜宇气哼哼地拉着潘铭铭成心挤在何舟身边坐下,原本坐在那里的两人不得不挪开:“我说何老板,提起这个我肺都要气炸了!我姜宇心里就看得上你何老板,把熙熙介绍给你也是为了让她有个靠山,你可倒好,转手就送给秦凯了,他算哪根葱哪朵花啊他?!与其给他,我疯了不自己留下来?!” 熙熙满脸通红,又气又羞,挣开姜宇的手,狠狠在他手背拧了一下。 何舟看在眼里:“姜老弟,那也得看熙熙愿不愿意跟你啊?我看她就挺钟意凯爷的,郎才女貌,你也别毁人家姻缘,哪天我物色更好的还给你一个,算是赔礼道歉……” “去去去!我不稀罕!谁我也不要,我还就非熙熙不可了!”说着,搂过潘铭铭就要亲上去,潘铭铭吓了一跳,剧本上可不是这么写的,他挣扎时本能地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李峰站起来向外走,这就是信号,收回目光正撞上杨林焱投过来的阴寒视线,潘铭铭使劲推开姜宇,吐着舌头,冲他做了个气恼又可爱的鬼脸,逃也似的快步跟上去…… 姜宇不甘心,说自己真比秦凯强,哪都强,跟着就追出去,回头还不忘对何舟夸口,今晚非得把这小妮子办了,没房院子也行。 看着两人你追我赶两秒没影,何舟摇头苦笑,说,这都什么玩意啊,一回头,看到杨林焱面如土灰,眼中透出浓郁的杀人味道,何舟递过去茶水:“行了,一个娘们,不有的是嘛,跟她较什么劲。” ** 潘铭铭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了吴超。 事实上,吴超几点出门,几点到元熙老宅,几点开始工作全都在公安的监视中,潘铭铭毫不怀疑这次李峰的耳道里放入了微型通讯装备,便于跟他的组员联络。 研究过元熙老宅的结构图,这个老宅是那种四合院改建,前院后院面积不小,在老宅后院向里最右侧有一处石墙砌起的独立空间,偏僻隐秘,正好可以把奔驰大G倒进去,三面为墙,只开一面,类似车库构造,没有视线上的死角,相当安全。 从正屋出来,潘铭铭适当放慢脚步,等着姜宇赶上来,给他递过去一个眼色,下巴扬了扬,将他指向不远处带着工作帽,正在草坪上修理灌溉设施的吴超身上,自己则径直向后院走去。 还没上车,手机响了,潘铭铭拿出来一看,还是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骚扰电话号码,他厌烦地直接关掉。 把手机顺手扔到副驾驶座上,嘭地一下关上车门,后面响起李峰的声音:“还顺利吗?” “当然。” 说完,潘铭铭头转向车窗,手指一下下敲着某个地方,心里记着时间。 五分钟后,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此刻,对于姜宇的声线潘铭铭从没这么警觉过,也从没这么期盼过,他听到外面说:“就这车,车胎扎了,帮我换个备胎……” “这个啊,那得换一会儿了,我还有别的活,要不我喊个人过来帮忙……”另一个声音犹豫,透出胆怯。 “找什么别人?!我就看见你了,非让我自己换啊?别废话,赶紧的!”说着,两人来到近处,姜宇强行把吴超往车屁股后面赶,经过后门时突然发力,拉开车门,一把将人推进去,撞上车门的一瞬车锁整齐划一落下,发出让人心悸的声响。 做完,姜宇吹着口哨溜达到车前,咬上一根烟,给他们望风。 车内,吴超惊恐地看着前后两个人,他当然认得他们,事实上,对进出元熙老宅的人他都有印象,口吃地问着:“你……你们要干……干什么?” 李峰语调泛沉,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吴超,我叫李峰,是云港禁毒科的专案组副组长,警员证带不进来,给你看不了,”他下巴朝潘铭铭抬了抬:“他是自己人,有些话我们要问你。” 对于如何审讯吴超,最短平快的打发就是上来摊牌,这是他跟潘铭铭不断尝试推敲出的结果,极为凶险,却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李峰看得很明白何舟就是铜墙铁壁,根本渗不进去,吴超是这次特情渗透任务唯一有价值的战果,他必须孤注一掷。 -- 第95页 当然,既出手,便做了充足的准备。 吴超的反应在计算之内,震惊,恐慌,害怕,心虚紧张得满头冒汗…… “我虽然证明不了自己是警察,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和你妻子孟秀梅卷入了一起恶性毒品案,你们杀了人,还抛了尸,要我把你们抛尸地点说给你听吗?” 好似晴天霹雳,吴超扭曲着脸孔,身体瞬间瘫软成泥,要不是李峰揪着他能出溜到座椅底下,即便如此,他所做的仍然是不断摆手,口齿不清地坚决否认,哪怕吓得抖如筛糠,上下牙磕打着磕碰…… 李峰怒然道:“还不承认?!铁证如山,我视频都有,你还不老老实实交代?!吴超……吴超!”揪扯衣领,想将这人神经质的表现终止住,却毫无作用,吴超战战兢兢嘴里不停地叨没有没有啊,不是啊之类的废话…… “你想想平平和安安,他们还那么小!”一个声音突然从驾驶座方向迸发而出。 孩子的两个小名刺激了吴超,他猛地抬头看去,面前是一个女人的脸,却出来男人的声音,不过惊愕了一下,马上就是难受的神情。 “我知道你跟孟秀梅感情很好,你们高中就认识了,一个学校一个班,你们还生了两个孩子,多好的四口之家啊,现在弄成这样,至少……至少你要为孩子做点什么吧?!他们可都是无辜的!”潘铭铭声调很高,语气动容,在他看到吴超眼里满含热泪时又加上了一把劲:“吴超你给我听好了,何舟不会放过你们,无论他在搞什么,一旦完事,你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你和孩子的命根本不需要留着,我说的话你能听明白吗?” 抹去脸上的泪,吴超点点头。 潘铭铭看了眼李峰,对了下眼神,继续攻击吴超的心里防线:“现在唯一能救你们一家子的只有我们,既然来找你而不是直接把你铐走,就是要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不定有生之年你还有机会出来跟你孩子团聚,你自己好好想想……” 呜呜的哭声,不断抽泣的间歇音响在车里,咬不清的字断断续续说出来: “都……都怪我非要给平平换学区房……卧房不够用凑合凑合不完了,换他妈什么房子啊?!……我哪知道会成这样啊,我那个小卖部挺好的……”吴超懊悔地揪扯自己头发:“我就不该让秀梅去何舟他们家,这个畜生王八蛋,我懆他妈的!……” 泣不成声,满脸泪水,饱受摧残的一张脸形容黯淡,皱纹遍布,吴超用袖口狠狠擦着鼻涕,说他招,他什么都招…… …… “五个月前,我这边有个朋友说想替别人物色个手脚勤快,为人老实的家政保姆,工资是市场上好几倍,我就动心思了,想让秀梅去试试,她以前净干些乱七八糟的勾当,我们有了倆娃之后,她也想踏实下来……”吴超像是陷入回忆,眼神泛空:“开始干得挺好的,给的小费也高着呢,我还想真是遇到财主了,后来她跟我说何舟让她去一趟菱湖,说是在那边一个福利院里干点活,我问她干什么,她始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说都安排好了,特别挣钱,回来就能换房了……我也是鬼迷心窍了,之前出手那么阔绰的主家,也就没再深问,没管她,我操!……我当时要多问一句该多好啊……” 说到这里,吴超又开始哭。 李峰问,后来呢? “三个月前吧,差不多是那时候,秀梅有天给我来电话让我马上坐飞机去菱湖福利院,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当时她就哇地一下哭出来,说她杀人了……我吓得飞过去,租了辆车连夜把尸体就给……据说是个院里的老师,秀梅不是故意的啊!她是坏事没少干,可杀人她可真不敢啊!”吴超突然高声跟李峰解释:“我老婆给何舟卖命,喂孩子吃毒,被……被那个老师给撞见了,两人打起来,她一失手给人推楼下了……他们福利院当时在装修,地上正好有个突起的……”用手比划着形状,他也说不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只是哭着说:“她脑袋磕在上面,就……就没气了。” 手指甲抠进自己手掌的肉中,黏糊糊的感觉,潘铭铭咬着牙极力平复一起一伏的胸腔,李峰看了眼他,又去问吴超:“孟秀梅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们只给我看照片和视频,用她的命要挟我不让我报警,”他突然惊了似的死死揪着李峰手臂:“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救我老婆还有我孩子啊!!她失手杀了人我抛的尸,我俩都认了,但她不是故意的,或许不会被判死刑……我们还有孩子啊,他们没有罪……我求求您了,您就救救我们一家子吧!!” 李峰挣脱让他镇定,叫吴超把照片和视频给他。 倒入自己手机时,李峰问:“你知道为什么何舟监视你们吗?” 吴超摇摇头:“我和秀梅分头走的,她让我回家等她,人就再没出现过,后来这帮人找到我堵我的嘴,我死磨硬泡让他们给我看我老婆活着的证据,他们就给了我这些……没几天,我发现有人盯着我们,平平也说她被人跟踪,还强迫拍了一段视频……我觉得,也许秀梅也被要挟干什么了……” 潘铭铭和李峰都是一惊,互相快速对视,东西倒完了,李峰跟吴超交代一定不要把见到他们的事透露给任何人,装成没事一样,刚提到孟秀梅,外面突然一阵骚乱…… 急促脚步声,衣料摩擦声和放得很大的人声不断响起……姜宇故意提高音量,传递给车里的人:“杨兄,我说杨兄你干嘛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 第96页 这个名字让潘铭铭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乍然出现秦凯跟他上次在草坪上执行任务的情景,立刻回头对李峰说:“把衣服弄乱点。” 此时,李峰已经将吴超头按在座位上,告诉他别发声,发现一切就都完了。 不敢揪扯围巾,只是把吊带从肩头扯下来一个,裙子向下拽到胯上,露出凌乱的上衣衣角,抹了把嘴唇上的唇膏让它蹭在唇边上才打开的车门。 脚刚一落地就被杨林焱一把抓住胳膊,中间姜宇护着他,吵骂着推搡对方,说他有病吧,干什么啊。 杨林焱顾不上姜宇,把人推到一边,像是要捏碎手里的纤细手臂,恶狠狠地质问潘铭铭:“你车里干什么呢?” 抓得真是疼,要不是女装在身,潘铭铭早一脚踹过去了。 “臭婊.子,你个贱.货,让车里人给我出来!要不我就叫来每一个人来看你们干的好事,你听见了吗?!”杨林焱激动地上手去掐潘铭铭脖子。 姜宇急了,过去就要揍人,此时,车门却开了。 李峰衣衫不整地出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人。 杨林焱惊得大睁双眼,像是确认一样不可置信地问姜宇:“他们俩在车里胡搞,你在外面把风?” “我们三个欢乐多,他完事了我来不行吗?”像是早就窥探出杨林焱的意图和心思,姜宇成心气他:“熙熙就再是个公共汽车也不让你上。” 一句话引燃了那个炸点。 来不及反应,潘铭铭后颈剧烈疼痛,像是被一个只有指骨组成,毫无皮肉的爪子钳住一般,身体无法抵抗,被杨林焱拉过去,手抵在这人的胸膛是潘铭铭最后的反射动作。 他听到这个人飞快在他耳边低语:“我看到那晚你跟秦凯在草坪上拍的人了,吴超对吧?” 全身僵直,姜宇上来要拉扯杨林焱,被潘铭铭用手阻止了。 “不想我把这事告诉何舟就乖乖听我的话,还要接我的每一个电话,你听懂了吗?”看着潘铭铭一脸震惊地望着他,杨林焱松了手,给了他一个猥琐又阴冷的笑。 那些电话都是杨林焱打的…… 潘铭铭脚底像冻在一块铁板上,拔也拔不出,分毫动不了,只能无望地感受自下而上的透骨冰寒,杨林焱对他下了命令。 “来,亲我。” 潘铭铭没有动,也动不了。 腰上一紧,他被搂住,杨林焱垂下头,特意把一边侧脸放在潘铭铭嘴前。 凑上去,亲了一下,一秒的动作对潘铭铭而言比登天还难,他牙都要咬碎了。 用大拇指揉了一下潘铭铭花掉口红的嘴唇,沾着唾液放到自己嘴里吸.允,杨林焱笑道:“你的味道我是尝定了,上面下面我都要尝……”说着,在耳边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对潘铭铭眨了眨眼,转身留下一个不断远去的背影。 第42章 不断用纸巾反复擦嘴,干的湿的全用,即便嘴唇被磨得火辣辣,潘铭铭也嫌不够。 开着车,姜宇一只手伸过去抢纸巾,语气很重:“干什么啊你?!都起皮了,你别弄它了,让我看看破了吗?”说着,往潘铭铭那里看了一眼:“姓杨的就他妈是个变态,我听到过他很多传闻,说是有个女孩被他玩得下面……” “住口!闭上你的嘴!!”潘铭铭失态大吼,把手里纸团凶狠地扔向前车窗,力量很猛,纸团径直弹到姜宇脸上,被他一手挡开。 目光从后座凌乱堆着的女装衣物移到一身男装,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潘铭铭,姜宇不禁吁出一口长气,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这个人的挫败,难受,无助,乃至抓狂的情绪表现,在他面前潘铭铭从不会这样,再难的事逗逗他也能笑出来,而现在姜宇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车里空气凝结,让人窒息。 至少姜宇这样的活宝真受不了,油门越踩越紧,飙出高速直奔合景小区,潘铭铭脸向窗外再没回过头。 到地方下车,姜宇追上往里走的潘铭铭,把他落在车上‘熙熙’的手机递过去,问这个还要吗?要不跟那些女装一起扔了。 手机没贴屏,没后盖,光秃秃像是刚出厂的新机一样,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潘铭铭从买来就一直很讨厌它,此时更是恨不得摔在脚下碾成碎末……胳膊很沉,手指也僵,身体上发出所有信号都是抗拒的,潘铭铭却最终把手机从姜宇手上拿过来,对他说:“把衣服帮我处理了。” 姜宇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心疼地想去揉揉潘铭铭的头发,却没得到这个机会,潘铭铭打掉他的手,转身进了小区。 正对门口的三楼窗户,一侧窗帘半开,秦凯倚在窗框墙边,抽着烟,看着楼下的人和车。 门外发出钥匙响声,把烟夹在指缝,秦凯扭过头去看进来的潘铭铭。 没敢对视,潘铭铭低头脱鞋,语气刻意放缓:“我回来了,你吃了吗?” 没说话,秦凯只是看着他,潘铭铭紧张得心脏乱跳,他逃进浴室洗手以便隔断对方的视线,秦凯低下头,灭掉手里的烟。 人出来,秦凯问:“去哪个医院了?” “西苑公安医院,我哥们在那打的架,一条胳膊被砍断了。”把提前编好的话说出来,潘铭铭没敢抬眼看他。 “住哪个科?做完手术了吗?”秦凯连串地问:“要住几天院?你还过去吗?” -- 第97页 问题不难答,想一想就能应付,但秦凯注视过来的目光,说出来的沉厚语气让潘铭铭心悸得无法呼吸,他装不下去,实在装不下去……就那么一瞬,眼圈红了,潘铭铭忍着眼泪:“你不信我?” 秦凯一怔,刚要说什么,听到潘铭铭又说:“你要不信我,这世上就没人相信我了。” 看着对方咬牙强忍着,手在裤边上攥得发抖,秦凯心里一阵难受,从看到楼底下两个人分开,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感觉,可总归是他自己有问题,潘铭铭没做错什么…… 走过去,搂他进怀,秦凯轻声在他耳边说:“傻瓜,我为什么不信你,吃过饭了吗?” 急迫地将头埋进肩膀里吸着他身上的气味,潘铭铭“嗯”了一声。 “睡觉吧。”秦凯托起他屁股往上一抱,潘铭铭顺势双腿绕上去,手揪着对方耳垂保持身体平衡,惊讶地,带着笑问:“又睡?!你找我真就没别的事了。” 自己说完,自己答:“也对,要不你来干嘛啊,咱俩现在是互为抱枕才能睡得着……哎呦我的妈!”他被大力摔在床上,从不到一米八的高个头身上急速坠下,后背拍打在弹动的床面上让潘铭铭惊叫出声…… 随后,秦凯压上去,笑嘻嘻地说:“我也觉得老睡挺没劲的,你这里我东西太少,来回折腾也不方便,我从LOFT搬点过来,你尽快收拾一下腾腾地方。” 潘铭铭大张着嘴完全呆住,被秦凯轻啄了他唇一下:“装什么傻,听懂了吗?” 怎么可能没听懂…… 心脏都要炸了。 咽下一口唾沫,潘铭铭开始满嘴跑火车,至少他认为他又说错话了:“这没地方啊!我还是个储物癖,什么都放屋里……这房子太小了,小户型还是迷你款的那种,刚结婚的新人都不会要这房型,就是给单身狗住的,你搬来我没地方装你啊……不是不是!他妈个臭嘴又瓢了!……是,是没地方装咱俩!我怕委屈你!!” 一口气说完,又急又怕,急得是自己嘴太笨,怕的是秦凯又生气,潘铭铭憋得满脸通红,额头冒汗,紧紧攥着对方衣服不松手…… 渐渐浮出笑意,把潘铭铭死揪在衣领上绷着劲的手拿到嘴边轻咬了一下:“我就喜欢你的小狗窝,它都是你的味,还记得在何舟那遇到你,我把你弄到LOFT那晚吗?”秦凯低下头,在潘铭铭耳廓喷出热气:“那时候我就爱闻你身上的味,我还舔过你耳后根呢……” 潘铭铭瞪大了眼睛,他确实不记得,之前见到秦凯不是踹他就是咬他,即便抱着他也是为了攻击他,被舔过也只当是误蹭着嘴了,大老爷们打个架拘什么小节…… 此刻,他一脸懵逼地继续听:“后来我把你铐在床脚,本来是想枕头放你那边睡的,又怕你半夜咬掉我鼻子我就没敢,结果还真对了,你早晨咬我的脚,可把我给难受地……” “咬脚这么疼吗?!”潘铭铭一惊,用舌头舔自己的牙,觉得也不尖啊。 “那是疼吗,那他妈是爽!”对方大大笑着埋进他脖子一通啃咬,潘铭铭红着脸‘反抗’,钻进秦凯怀里,骂他个流氓。 两人笑闹着开始攻击对方的脚,床垫子被他俩搞得一.颤一.颤,玩到满头大汗才关灯,相拥睡觉。 ** 有惊无险又柔情万种的一夜让潘铭铭冲淡了杨林焱带给他心里上的沉郁阴霾,而秦凯要搬进来跟他同居的消息更是令他欣喜不已。 这种轻松的好心情不过持续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结束了。 转天下午三点,‘熙熙’的电话响了。 盯着桌上一跳一跳那个物件,潘铭铭呼吸无法正常,在最后一刻他接起来,用变音器发声,随后电话里传出令他背脊发凉,毛骨悚然,杨林焱的声音。 “熙熙,你声音真好听,叫床的话应该更好听。” 咬紧牙,潘铭铭闭上嘴。 “明天晚上何舟过生日,在MIX摆趴庆祝,可隆重了,你来吧,我买了配得上你的衣服,它简直漂亮极了,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找人给你送过去。”杨林焱成心把语气变得可爱欢快,像在哄一个小女孩一样,听在潘铭铭耳朵里却只有反胃的效果。 “你给姜宇。”潘铭铭回答。 “好注意呢,他我也让何舟一起邀请了,还有高云鹤,秦凯也会在那里的,穿着我为你精心挑选的衣服,你一定会是那里最美的一个。” 听到秦凯名字的那一刻,潘铭铭本能地停止呼吸,精神恍惚时,杨林焱沁着笑意问他:“熙熙,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去。” …… … 那边又说了什么,怎么挂断的电话,潘铭铭一概想不起来,甚至秦凯从LOFT拉回一车吃的穿的用的,笑着对他说话,在屋中走来走去忙和收拾,他也不是很清楚,仿佛大脑一直处于混沌状态,所有的反应全来自肢体的本能演绎,潘铭铭觉得为了维持笑容他的面部都要抽筋了…… 终于在晚上十点接到李峰电话才让潘铭铭好过一些,抱着电话,他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躲到卫生间之前再三确认了秦凯的睡眠状况。 电话中,李峰告诉他,已经从孟秀梅的视频和照片追踪到她的所在地,在北化西芹区一所住宅小区的某栋楼里,是个一楼连着半地下的地方,潘铭铭相当吃惊,他没想到短短几十个小时就能锁定方位。 -- 第98页 “这么明显吗?”手心发汗,潘铭铭倒到另一只手拿手机。 那头停顿,发出吞吐烟气的声音,随后李峰说:“是很明显,视频里有一段城铁经过轨道的响声,噪音很大,属于老形车体,铁轨也应该是旧的,这让我们缩小到城铁一号线附近,靠近一号线的小区本来就没几个,而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我们又发现了一处被阳光照射的阴影边角与西芹区富康小苑的建筑很相近……总之,真的不难,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据我们勘察,孟秀梅确实被囚禁在那里。” 潘铭铭听得心跳加速,神经紧张:“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晚上。” 吃惊却不敢高声,潘铭铭压得只剩气音:“你有没有收到何舟明晚生日的邀请?!我,你,姜宇,秦凯……我懆他妈!是杨林焱故意让何舟在MIX办的,这王八蛋在元熙老宅那晚看见我和秦凯拍吴超了,他要挟我!!秦凯一定会在的!……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提起这个人,潘铭铭就控制不了自己,咬出的字带着抖音,仔细听尾音还有些许哭腔。 听得出潘铭铭害怕至极,李峰想了一下,说:“抓捕定在明晚九点,十五分钟的事,抓了孟秀梅我们就连夜审讯,两个小时怎么也能从她嘴里敲出点什么,一旦取得跟何舟有关的供词,我拿着逮捕令立刻去MIX拿人。” “如……如果失败了呢?”潘铭铭真的不想问。 “你放心吧,”李峰对他说:“失败了我就以‘高云鹤’的身份去现场,一定让你脱困。” 潘铭铭眼里沁满湿气,胡乱抓挠头发,吸着鼻子应下来。 他真的怕,怕极了…… 说不清是怕杨林焱还是怕秦凯,他就是极度想要逃离这一切,而这个感觉在姜宇那里看到杨林焱为他准备的那件衣服时,强烈到了极限。 那是一件有着火红牡丹,金丝勾边的长款旗袍,它的艳丽不仅是灼人双眼的色泽,还有高高开到大腿根的裙衩,红得耀眼的绸缎面料下雪白无瑕的大腿,若隐若现地裸露出来,馋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要不是潘铭铭面色惨白,无法直视镜中自己的那副凄然模样,姜宇真觉得杨林焱太懂潘铭铭的诱人之处了。 拿过高领披肩,姜宇要为他系上,却被抓着不让,潘铭铭眼眶红着,发狠地说:“我他妈不戴了,死就死吧,反正不被杨林焱玩死,也得被秦凯……” 受制于杨林焱的事潘铭铭大抵跟姜宇说了说,秦凯他没怎么提,但从潘铭铭表情和语气中,姜宇能猜出来个七八分,他一方面惊讶于潘铭铭这是撞的哪门子孽缘,一方面又替他着急,气他没出息。 “说的什么胡话!到这个份上了吗?!”强硬把披肩领子用大头针在内测别好,又锁紧外面的扣子,姜宇怒怼他:“再说李峰不是去吗!你就想,只要挺到把何舟给逮了,杨林焱他算个鸟屁啊,大酒瓶子砸丫脑袋,跟你情郎哥哥双宿双.飞去……” 潘铭铭猛地抬头看过去。 姜宇不耐烦地拉他走:“行了,瞧你那德行谁还看不出来啊,别想了……妈的,就怪了……” 潘铭铭问怎么了。 “他不是玩女的嘛,怎么好上你这口了,”拿起脚边的高跟鞋,姜宇上下看了眼潘铭铭:“倒是,你这样不男不女的,谁抵挡得了啊。” 不管身上什么衣服,潘铭铭一脚踹在姜宇屁股上。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很担心?没事,没事,下章再揪心也来得及........ 第43章 姜宇的话基本没起什么作用,很快潘铭铭就又被心魔给魇住了。 他不断想着九点行动,过十五分就是九点十五,然后两个小时,十一点十五,办手续,做申请,来就得十二点半多了…… 那么晚,自己对秦凯搪塞的话是什么来着? 秦凯说他晚上去MIX,何舟在他那里办趴不得不应酬时他说了什么……亲他脸说睡不着就乖乖玩手机等他回来时他又说过什么…… …… … 什么也没说。 “停车。”潘铭铭突然大声叫道。 姜宇吓得一个激灵,忙靠边停下,潘铭铭把弯曲着,咬进嘴里的食指关节磨得全是红润牙印:“随便停哪都可以,咱们十二点再去,何舟抓了见到秦凯也不会有事,我再编段子好好解释哄哄他……”说着,像是在黑暗洞穴中爬行发现透入出口的那一丝曙光,潘铭铭的笑看起来楚楚可怜,眼神中充满着要被肯定的期待…… 姜宇心疼得不敢说什么,虽然他觉得不会那么容易,杨林焱不可能等他们四个小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就慢点开,绕到六环围着城兜圈。” 潘铭铭再一次陷入沉默,仍旧在指关节上啃咬,脸面向窗外。 不久,那个该死的手机发出响铃,潘铭铭明显身体一抖,他就那么看着它,姜宇看见潘铭铭一只手揪扯旗袍,快要将它撕得开线,他呼气很重,胸口剧烈起伏…… 姜宇一把拿起手机,对着那边吼:“杨林焱,干什么你?!打你妈啊!”不知那边说什么,他又说:“你管得着吗?去不就完了吗!……催个屁啊!” 说完,按断。 不到五秒钟,那边又打过来,完全没效果。 潘铭铭都能听到杨林焱在姜宇耳边漏出电话外的喊声。 -- 第99页 拿过姜宇手上的电话,隔着变音器,他问:“你要怎样?” “熙熙,我真是等不及见到你了,你到底在哪里啊?”粘腻恶心的声音再一次充斥在耳膜里。 “我在路上。” “哪条路?我要算算还能多久看到你。” “东海,无锡苑。”潘铭铭扫了眼窗外。 “啊?怎么离MIX越来越远了呢,这可不行,”语气娇嗔着,像个闹着要吃糖的小孩:“我就要在半个小时内见到你,多一分钟我都受不了……” “半个小时开不到MIX。” 如果刚才没停车之前还可以,现在再加堵车会很困难。 那边笑了:“那就二十分钟好了,我知道你会踏着七彩祥云飞奔到我这里来的,什么都阻止不了你,何舟就在我旁边,你想跟他说‘生日快乐’还是我替你说些什么呢。” ‘说’字以两个人都能听懂的方式被咬出来,像一根钢针狠狠刺入潘铭铭的心脏。 把电话疯狂摔在脚底下,潘铭铭让姜宇火速掉头。 ** 来过MIX很多次,从没觉得它门前的石阶这么高,腿僵硬沉重,根本无法抬起来,只要一动,流过旗袍开衩前襟的凉气就会把潘铭铭嗖得一个哆嗦。 时速飙满,开到MIX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俩却在门口逗留超过五分钟。 姜宇不忍开口催他,默默等在潘铭铭身旁,高跟鞋的鞋跟太高了,仿若一根细长的尖钉杵在地面上,站都站不稳…… 抬脚上阶,潘铭铭身体直接向旁边歪去,姜宇赶忙抱稳他,推开这个人,潘铭铭又试了一步,还是走不了,姜宇的意思,挽着他的手臂进去。 潘铭铭不想这么干,他怕刺激到杨林焱,脱掉高跟鞋,拿在手里,他吐出一口气,光脚上了阶梯。 趴是真够绚的,进入MIX玻璃楼前门,一楼满眼的彩带,气球,地上交错打出的亮眼影灯,闪成一个一个粉色桃心,艳红文字,特别是那个大大的,踩在主位每人脚底下的立体皇冠造型,金光璀璨,灼灼生辉…… 舞池里人浪狂放,DJ在前面卖力打碟,每个大桌上安排了钢管舞,美艳舞者在那里扭腰摆臀,主位桌上是两根管,一男一女大胆做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动作,长长的拐角沙发不少人,潘铭铭一眼就看到了…… 李峰。 时间不对,他足足窒息了几秒才大喘出一口气。 姜宇发现异样,顺着潘铭铭的视线看去,做了多年的线人,他经验老道,见到李峰一身正装跟何舟谈笑风生,他就明白行动很可能失败了。 灯光从身上闪过,在前方不断跳跃晃动,忽明忽暗的景物变得异常模糊,潘铭铭擦去眼中的湿气,吸了下鼻子,迈开步子向主位走去。 他并不知道,当他慢慢向人群聚集的中央位置移动时汇聚了多少份目光,每个人都在看他那白花花的大腿和一双赤足,配上妖娆夺目,勾勒曲线的旗袍,在MIX昏影交错中显得无比惊艳。 突然,有人摸上他的腿,当潘铭铭看清楚是杨林焱时,他本能惊吓向后躲避,一下子撞在姜宇身上,两人来不及反应,杨林焱一把搂过他打横抱起,脸上浮出笑容,对潘铭铭柔声说道:“熙熙,都怪我,给你选的鞋太高了,你不舒服是么?” 体会不及这个颤栗的笑容,一束灯光忽然笼罩在他俩身上,潘铭铭看到两三米开外,吧台旁的秦凯,他倚在那里,正侧着脸同旁人说话,目光自然地扫到他这边,霎时他面孔僵硬,表情完全凝结住了,张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 对视一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潘铭铭实在承受不住,他使尽全力推向杨林焱胸口,哪怕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姜宇想扶他起来,却又被狠狠推开,潘铭铭狼狈地自己努力爬起来,鞋不知扔到哪去了,跌跌撞撞向主位卡座过去。 坐进沙发,对面就是李峰,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招呼都没跟何舟打,潘铭铭执着地注视对方,眼中流露出迫切的信号,问他怎么回事。 李峰看了他一眼,对潘铭铭微微摇了摇头,接着继续跟何舟微笑地攀谈敬酒,以‘高云鹤’身份应酬,做派相当明显…… 潘铭铭再没有期待,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姜宇坐到右边,杨林焱不徐不疾地走过来坐在他的左面。 像是标志私有物,揽过潘铭铭的腰,杨林焱让他贴着自己,与姜宇保持一段距离,鼻子埋进假发中贪婪地嗅着,潮湿的口气呼到潘铭铭耳朵:“熙熙,你不乖呦,一个人跑来都不管我了,要罚的。” 那只摸在身上的手不断滑蹭着,潘铭铭一阵反胃,他不敢抬眼,不敢去寻找秦凯,他几乎忍不住要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照他脑袋砸下去,拳头攥得发抖,嘴唇咬得要破了……恍惚中,他看到杨林焱拿起桌上的半杯酒,吐了一口唾沫在里面,放到嘴前让他喝下去。 目光从酒杯移到这个人脸上,因为愤恨狂怒,潘铭铭眼底火烧一片,无比通红,他恶狠狠地瞪着杨林焱,对方从浅笑变成冷笑,挥起胳膊就要抽潘铭铭耳光…… 忽然间,桌台上酒杯酒具果盘乍然狼藉摔落,不少碎在地上,酒水泼洒一桌一地,沙发上的人纷纷站起来躲避,一个体型不小的醒酒器横冲直撞地砸过来,在桌面滑着,快速打着圈,更多的酒从里面飞溅出来,溅到卡坐上每个人身上…… -- 第100页 秦凯站在桌前,收回手,看向杨林焱和潘铭铭的目光透出极度的寒冷,像是要把一切都冻住,潘铭铭从没见过秦凯用这么冻入骨髓的眼神看自己,一丁点的温度都没有。 撩起眼皮,看向桌台上傻了眼的舞者,秦凯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两人吓得忙下桌,此刻何舟发现出不对劲,堆着满脸笑容做和事佬:“凯爷,凯爷,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别跟林焱一般见识,这人脑袋就是爱发热,精.虫上了脑没他妈个人样……林焱!”他吼着杨林焱,向他们那边去:“快放开熙熙!!人家是秦凯的你捣什么乱?!” “我说你哪头儿的啊?”杨林焱也恼了,觉得没面子:“这贱.货睡一圈了,凭什么不让我碰?”他嘻嘻笑着,挨个用手指着人:“他,他,还有他……等我干完了,正好凑一桌麻将,你说是不是啊,熙熙?” 埋下头去亲潘铭铭脸时,手还指在李峰面前。 移动目光,秦凯看向他。 李峰砸了下嘴,尴尬地笑了笑…… 手臂紧紧勒着潘铭铭脖子,固定他下巴,杨林焱把酒往他嘴里灌……顾不上假发结不结实,披肩会不会掉,潘铭铭疯狂挣扎,姜宇吵骂地上去帮忙,三人纠缠在一起…… 何舟哎呀哎呀地在旁边叫唤,不知是不想劝,还是不知怎么劝,不疼不痒地说着,别打了,都别打了…… 突然,一声酒瓶的尖锐碎响打破了现场的嘈杂,人们还没醒过味来,秦凯已经冲向杨林焱,完全出自反射神经,杨林焱手心向外挡了一下来势凶猛的攻击,霎时,手掌鲜血横流,杨林焱惊恐地去看秦凯拿着的凶器…… 那是一个碎成一半的酒瓶,刀尖一样锋利的玻璃碎片,发着令人胆寒的光,尖端不停地滴着血。 不给杨林焱任何机会,秦凯朝他那只挡在脸前,来不及收回的手狠厉划下去,惨叫一声,一股鲜血直喷到秦凯身上,酒瓶划破了手腕上的大动脉。 动脉的血迸射很高,脖颈,脸上全是杨林焱的血,溅过来时秦凯本能地眨了一下眼,仅仅只这么一秒间歇,他转脸向何舟看过去。 酒瓶上湿漉漉,秦凯换了种拿法,在所有人震惊得无法动弹时,迅速扑到何舟身上,揪着他衣领不让他有躲闪的可能,瓶子向他脖颈扎下去…… 何舟完全吓傻了,连侧过身用手挡护的动作都没有,就那么干看着鲜红的瓶子像一柄夺命的匕首朝自己的要害而来,瓶子停在离他脖子一寸的位置,血滴落在何舟脖颈上,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一只手从沙发后面抓住秦凯的腕子。 看到那张出现的脸时,秦凯瞳孔放大到极致,一张跟周唯一模一样的脸。 周铮身体前倾,紧绷肌肉,从刁钻的角度在最后一刻阻止了秦凯。 他身旁站着沈辉,眼神不离瓶子,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随时做好缴械的准备。 因为手臂使力不得劲,周铮向自己这边猛拽了一下,秦凯跟着向他那边倒去,最终用另一只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保持身体平衡。 见到周铮那一刻,秦凯确实张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说的什么完全吞在了嘴里…… 周铮面色如常,瞟了眼吓得呆若木鸡的何舟,对秦凯说:“凯爷,闹出人命可就不好玩了,给我个面子,无论他们干过什么,今晚就算两清了,行吗?” 秦凯鄙夷,带着愤怒:“你是走狗吗?” 牵了下嘴角,周铮冷笑:“秦凯,我是为你好,”扫了一眼卡座上惊恐万分的潘铭铭,笑容温和不少:“快带着你那个可怜的小鸳鸯走吧,我保证他们会吸取教训,下次再不会这样了。” 一把挣脱周铮的手,手腕火辣辣的疼。 扔掉酒杯,秦凯用手背蹭了一下脸,到处都是黏糊糊的血,衬衫变得血白相间,很多地方都被血水打透了,起着褶皱贴在身上,血一滴滴从指尖流下,落在裤脚,鞋边……经过弓着腰,捂着手腕干嚎的杨林焱身边,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同样还有潘铭铭,他一眼都没看过,就在擦身而过,潘铭铭眼泪夺眶而出时,手上传来温度,他被秦凯的手握着,在鸦雀无声,众人主动让出一条路的MIX,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杨死不了,旁边就是医院,虽然我也恨不得他狗带,但不行……这三章太压抑了点,我保证下一章一定甜甜。 第44章 龙头开到最大,冲刷着盥洗盆洁白的釉面,将血水一并卷入下水道,手不断在水中搓弄,秦凯垂下眼,一句话没说过。 身上肮脏的血色衬衣扔在地上,秦凯满身污渍,大片丑陋的红色,裤子也未能幸免,喷溅的血迹蔓延到鞋面。 脱掉所有,他走入花洒下,奔放出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蜿蜒的红水在脚底下流淌,一直到水再没有颜色,秦凯从始至终闭上眼仰起头,没看过潘铭铭一眼。 潘铭铭光脚站在浴室里,他满身凌乱,假发不知扔在哪里,被发带箍过的头发无法理顺,混着汗水蓬乱地贴合在额角,脸颊……他惶恐地注视眼前这个人每一个动作,被秦凯握过的那只手同样血迹斑斑,不知所措地用它抓着前胸,擦着脸,试图平息自己因为激烈跳动的心脏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他必须克制,他要说话,他要解释…… -- 第101页 “我……我为了帮……帮李峰……去的何舟老宅……”声音极度沙哑,颤抖,潘铭铭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后来,后来杨林焱看见我俩在车上……他要挟我!那天咱俩在草坪上拍吴超……他看见了……” “把手洗了。”穿上干净的内裤和居家裤,秦凯头没抬,打断他的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潘铭铭懵了一下,像是没听懂,他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轻音,秦凯转头看他,眼前除了那双因为自己握过而沾上血腥的手以外,脸上,衣服上到处蹭了不少,一条条斑驳的血痕爬满潘铭铭的脸,秦凯无法抑制地大声吼叫:“给我把手脸全洗干净!把他的血洗下去!!” 潘铭铭吓得猛地哆嗦,赶紧去洗,大力将水扑在脸上,前面的头发全湿了。 动作仓促慌乱,幅度不小,弯下的腰身让旗袍开衩变得更大,嫩白的大腿清晰可见,仿若透明的皮肤上是浅浅的淡蓝色血管,屁股稍微隆起,秦凯的视线上移到假文胸突起的前胸,几粒被血侵染的旗袍盘扣歪歪扭扭,本就艳色混着腌臜的血迹更加难看刺眼,有什么上涌直冲脑顶,秦凯红着眼,上去一把攥过潘铭铭旗袍领口,将他整个人拽离盥洗台。 潘铭铭惊得无法反抗,两手紧紧扣住秦凯手腕,跟着他踉跄前行,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不知是旗袍不方便,还是他腿软得要命,在被揪出浴室时不小心摔在地上,即便如此,秦凯的力气也不见小,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毫不怜惜地一路拖到卧室区,扔到LOFT的大床上。 从MIX出来,没回合景小区,一路狂飙到中隐LOFT。 潘铭铭不敢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在摔下时,一侧胳膊以不对的角度压在身底下,疼得他差点叫出声,面前是一头毁天灭地的凶兽,潘铭铭头一次见秦凯那一双被狂怒的情绪染得快要燃烧的赤红眼睛,没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秦凯扑上去撕扯身上的旗袍:“这什么?!这他妈谁的?!谁让你穿的?!那畜生的东西你穿在身上?!……” 潘铭铭大睁着眼,无法发声。 撕到下边怎么都扯不开,秦凯下床走出卧室区,潘铭铭就那么看着,像一个僵硬,无法动弹的石像呆在床上,他完全傻了…… 秦凯拿着剪刀回来,把旗袍剪成破布烂条,不准他身上挂有一丝半丝的东西,内裤,文胸全被扒下来扔出去,潘铭铭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不知反抗,不叫不喊,眼底只有惊惶和无措…… 当体会到赤裸着,没有一寸皮肤不接触空气的凉滑感,潘铭铭才算真正回过神,他看到一只腿跪在床边的秦凯,收回腿往后退了几步,扔掉手中的家伙,开始解裤子上的结扣…… 没有完全脱下,潘铭铭的表情就已经足够震惊,他看到宽松裤子里撑出的帐篷,裤腰下拉经过那个位置发出轻微嘭的一声,他张着嘴,目光根本无法移开…… …… … 不需任何外力,潘铭铭彻底体会了一次被‘爱’的感觉,巅峰来临的心悸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连血带筋地长在心里。 那个夜晚,在秦凯怀中沉沉睡去的潘铭铭,意识朦胧时心脏那种强有力的敲击,快要被撑得裂开的感觉仍旧存在,呼吸很重,却足够香甜,潘铭铭用脑门蹭了蹭秦凯的胸口,脸贴上温热的皮肤,翘着嘴角勾出笑容,最终陷入了 美美的梦中…… ** 人民医院,急诊手术室的灯刚刚熄灭,等候在外面的几个人马上围过去。 一名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人被扶出来,他右腕缠着厚重纱布,旁边滑着移动输液架,不少液袋挂在上面,连着输液管在头上方摇摇晃晃。 上去的人七手八脚帮忙,有的接过护士手里的输液架,有的问询情况听医嘱,还有的找位置搀扶病人,一同簇拥着向留观室走去,只有一个人全程黑脸,在后面跟着。 留观室开的VIP单人房,把人安顿好,帮忙的纷纷撤走后,房里只剩那个黑脸的,脸色更加晦暗难看。 走过去检查门是否关好,上了锁后,何舟回头指着床上的人大骂:“你他妈是有什么毛病啊?!秦凯怎么没把你一瓶子扎死!!” 手上还疼着,因为失血,杨林焱心脏极不舒服,他不想说话。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跟她较劲,别他妈犯轴劲!你听过吗?!”何舟越骂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就这么个骚.逼贱.货,你把命折在她身上你值吗?啊?!我就问问你是不是天底下最缺心眼的臭傻.逼?!” 骂得太难听,杨林焱闭着眼皱起眉。 喘了口气,何舟放小音量,嗓音却更沉:“我可告诉你杨林焱,别说兄弟我不顾你,包机那边我联系好了,明天就走,你上得了上不了飞机就看你造化了……” 突然睁眼,杨林焱吃惊地看向何舟:“怎么这么急?不是说再等等吗?” “等个屁啊!”何舟控制不住地飙高音,五官都扭曲了:“公安已经找到了孟秀梅,他们今晚去抓的人!” 杨林焱猛地直起身:“得手了?!” “没有。”何舟答。 呼出一口气,心还没放下来,又听何舟说:“孟秀梅被另一拨人劫走了。” “什么?!!”杨林焱叫得变音:“谁劫的?!” “我他妈要知道还能在这啊?!”何舟瞪眼,啐了口唾沫:“我不管,老子不玩了,让光耀自己狗咬狗去吧,凭什么让我当他们的炮灰……” -- 第102页 杨林焱不徐不疾地打断他:“就凭你当初为了拿到北化垄断毒源的地位,一口答应给昆巴在菱湖福利院干脏活,”他冷笑,流露出鄙夷:“怎么着?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公安该派的卧底派了,该找的线人找了,咱都跟他们玩这么长时间,你才想起来要跑啊?” “你!……”何舟瞪大眼睛,忽而又眯上,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目光看向杨林焱:“这可是你当时极力撺掇我答应昆巴的,你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难道你是昆巴的人?” “老何,脑子锈掉就别想了,我要是昆巴的人还能有你什么事啊?能留你在北化这么作威作福?是你自己利欲熏心,耳根子软,你怪得了谁?”把枕头摆好,杨林焱靠了个舒服的位置,指着他:“你啊,跑不掉的,就是公安逮不着你,光耀和昆巴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知道的就少啊?”何舟嘿嘿笑着:“你不但知道,还把它写下来。” 对方正视他,眼中迸出寒光:“何舟,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知道那么一点,光耀就要我的命,你和那个姓辛的婊.子弄出那么一本大逆不道的名册,光耀还不得把你们俩千刀万剐?”何舟阴狠狞笑:“好啊,就让光耀抓我吧,死前我可得好好跟他们倒倒苦水吐吐真言,北化我也就是前面那把枪,到底是谁后面按动扳机……” “何舟!!”杨林焱叫起来:“你威胁我?!要不是你求我,我怎么可能给你搞这些?!” “我求你你就干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了?”没等杨林焱开口反驳,何舟先堵他嘴:“你他妈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最清楚,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弄出这本名册想要挟光耀保命啊?别他妈再跟我废话了!装什么啊你?!” 杨林焱默然,愤恨地瞪过去。 “杨林焱,放明白点吧,咱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甭想单独蹦下去……”何舟一愣,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自动闭上嘴,他看到对方浮出得意的笑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咬着牙,极不情愿地,何舟对他开口:“我这就跟专机那边联系,让他们想办法拖一拖起飞时间,但不能再晚了,后天,后天一大早必须走。” 冷冷从鼻中哼出声响,杨林焱合上眼闭目养神,说了句,这还差不多。 第45章 潘铭铭被要挟去MIX那晚,逮捕孟秀梅的行动失败了。 警方正点破门而入,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节奏把握得刚刚好,正当他们将全部警力投入在封锁楼道,门口,半地下楼梯时,一伙人从另一面的监控死角闯入,将孟秀梅从厨房低于地面的窗户运送出去,李峰发现时为时已晚,跑到大路上也仅仅看见了可疑车辆车尾的牌照号。 紧急调取交通监控录像一路追踪,却在经过一座桥的桥墩盲区被掉了包,等他们找到那辆车时,车已被遗弃,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电话那端的谢明义陷入沉思,忽然问:“那辆可疑车辆的牌照号是多少?” 李峰:“套的都不是本地车牌,荆AXXXXX。” 听筒里一直传来不知什么东西敲击桌面的笃笃声,此时戛然而止,李峰正纳闷,谢明义说话了:“抓人吧。” 这边相当惊讶:“没逮着孟秀梅,就这么生抓何舟?” “咱没逮着,岳念廷逮着了。”谢明义口气自然,一点不像编的。 蹭地一下从座椅上起来,李峰高声道:“什么?!老谢你确定?!” “车牌后三位是我俩的暗号,他就是要留给我这个讯息,孟秀梅对他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干扰咱们办案,”谢明义稳定李峰的情绪:“没事,用完过两天他就还回来了……这没什么可担心的,关键是这个何舟,孟秀梅没了,甭管是猜测到岳念廷,还是知道咱们,很可能他这就要跑。” 李峰还要说什么,谢明义下了命令:“把抓捕何舟的行动方案报上来,我这就批复,立刻行动。” 听筒里嘟嘟地响着挂断的盲音,李峰膛目结舌,维持着拿电话的姿势。 ** 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对于潘铭铭亦是如此。 离抱着比赴死还难熬的沉重心情去往MIX仅仅过去7个小时,潘铭铭便仿若涅槃重生一般满血复活,躺在秦凯怀里,天光微亮他就已经醒来很长时间了。 窗帘外依稀浮上一层光感,透进来的淡光让潘铭铭把这个男人的样貌看了无数遍,垂在眼下的纤长睫毛,高挺通直的鼻梁,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茬,还有嘴唇因为干燥出现的细细纹路……就连脑门还没消下去的痘痘潘铭铭都爱死了,他用手滑弄着,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或许是痒,眉头有反应地皱了几下,秦凯恼火地哼唧一声,把脑袋钻进被子里,不让对方再弄他……一秒不到,被子突然下拉,秦凯大睁双眼惊愕地望向潘铭铭,眼神有点懵,更多的是吓一跳后的不息余波。 眼前,潘铭铭优哉地侧躺着,一手撑在脸下,笑得风情万种:“早啊,秦先生。” MIX昨夜的惊心动魄加上滚床单的激情澎湃让秦凯的神经始终处于敏感状态,早上被弄醒让他一时缓不过来,见到潘铭铭如此轻松地跟他开玩笑这才放下心来,他探过去,轻啄对方的唇,问:“底下还疼吗?” -- 第103页 “能不疼吗,都被你玩坏了……”潘铭铭使劲眨眼,成心让它湿润,把被子一掀,指给秦凯看那上面像被蹭过,不均匀的暗红血迹。 秦凯眼都直了,当即拽着潘铭铭就要奔赴医院,被这个人哈哈大笑地一把抱住脖子扑倒在床上。 “去啥医院啊,丢不丢脸,”其实是昨晚的沉血,当时是出了,后来就再没有,不碰也不疼,潘铭铭就是想逗逗他:“挂肛肠科的号,你往我身边一站大夫就知道怎么回事,再说还得指检……” 秦凯脸色一沉,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会有多疼。 “我不怕疼,就是不想别人碰它。” 猛地凝视潘铭铭,心脏上快速撞动的一下让秦凯呼吸错拍,他脸皮开始升温…… 秦凯的肤色属于深色区,并不太黑,接近古铜色,微微的脸红看不出什么,他把手搭在额头,挡住尴尬:“那也得治啊,我怕你发炎。” “一会儿我洗洗,网上买点药,你给我上。”潘铭铭说着,去咬下唇,眼中魅惑丛生。 “都这样了你还敢勾我!……”秦凯瞪他,呵斥着,脸又红了几分。 潘铭铭噘嘴,委屈道:“是啊,被你糟蹋成这样,你负不负责?” “废话!那还用说!”秦凯神情坚定,带着些愠怒:“你是我的人。” 看着对方一脸正色地说出一句土得掉渣,尬到不行的话,潘铭铭只觉得又可爱又温存,他凑过去亲吻他的脸:“凯,逗你的,我不用你负责,只要你……” “你叫我什么?”秦凯打断他。 称呼自然而出,完全没刻意修饰过,潘铭铭也被自己搞得面红耳赤,口吃道:“不……不好听吗?” 秦凯一骨碌从仰躺到趴着,把升温的脸埋在臂弯里,歪头去看潘铭铭:“那我叫你什么……铭铭?阿铭?还是铭啊?”叫到最后他自己都受不了,只肯露出一点点脸皮边角在外面:“我操啊!太他妈腻了……”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潘铭铭也能看到这个人脸颊像被烤熟了一样,潮红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耳朵尖,完全熟透了,粉嫩嫩的,看着就好想咬一口。 “呦呦呦~~~脸红了呢,我看看……让我看看!”潘铭铭去掏秦凯鸵鸟一样扎在手臂里的脑袋,对方越埋越深,就是不让他看,潘铭铭飞快舔了下嘴,一口咬上他耳尖…… 根本不觉得疼,过电一样的麻酥感直窜脑顶激得头皮发麻,秦凯几乎是弹坐起来,手捂着耳朵,脸和脖子腾得汗水涔涔,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潘铭铭从没见过这个人害羞到这份上,像个稚气未脱的小男孩,他哈哈大笑着,拽过秦凯继续跟他躺着,摸了会儿他腕子上的羽毛纹身,又拿到嘴边亲了亲咬了咬,在羽毛上留下一排亮泽的清晰牙印…… 渐渐地,视线被手背上那块烧伤愈合后留下的丑陋伤疤所牵引,脸上的甜笑消失不见,潘铭铭垂着眼,看起来有心事,唇线下弯,嘴抿得很紧…… 在秦凯疑惑的眼神中,潘铭铭绕上他脖颈,亲昵地把散下来的碎发往他耳后拨弄:“昨晚要不是周唯他哥阻止你,你是不是就把何舟杀了,那个姓杨的杂种也不会放过?” 对方没说话。 “为什么这么做?”潘铭铭凝视他,眼中带上雾气。 沉默了一会儿,秦凯说话:“在MIX看见你被那畜生强迫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出事了,这段时间我刻意不跟你提你姐,就是不想你钻牛角尖再卷进案子,可到最后也没能把你捞出来……”喘了口气,他语气变得很沉:“姓杨的欺负你,我就想弄死他,杀了何舟给你姐报仇,你就不会再这样了,以后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 “你就没想过你自己吗?!”潘铭铭喊着打断他,鼻音很重:“杀人偿命,你要坐牢的!为了我值吗?!” 扯了一下嘴角,秦凯像是在笑:“我没想过那么多。” 人影斑驳,视线乍然模糊,潘铭铭忍不住眼里蒙起的湿渍,泪水流进嘴里,苦咸苦咸:“我爱你。” 在秦凯愕然的注视下,潘铭铭又说,这一次是笑着,眼角挂泪:“秦凯,我爱你,真的爱你,爱他妈死你了。” 同样动情,秦凯粗喘着气,紧紧搂住潘铭铭,把他往身体里塞。 配合着咬字重音,怀里的人一下一下捶打对方胸口:“不许你再这样!你听到了吗?!你要出事我怎么活?!我连觉……都睡不着,失去你……会比死还难受!……”潘铭铭打着,眼泪不断地流,抽泣哽咽,越来越厉害:“下……次,你还……这么……不要命,我就……死……你前面,你……信不信……” 不管他的拳头,抱着潘铭铭,秦凯一个劲地安抚他,揉他后背,亲他的脸,嘴上全是眼泪的咸味,舔进心里却是化不开的甜。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响起秦凯柔柔的声音:“等这事过去,跟我回趟老家。” 肿着两个核桃大小的眼睛,潘铭铭吸着鼻子,不解地看向他。 “回东北办事。”秦凯又说。 眼睛瞬间睁大,即便如此,因为哭得红肿也比平时小一号,潘铭铭有些结巴:“办……办什么事?” “结婚。” “我操!疼疼!!……”潘铭铭忽然歪起嘴,手捂上去:“咬,咬舌头了。” 秦凯笑看看他。 活动着火辣辣的舌根,潘铭铭捂着嘴,眼珠滴溜溜地转,像是在消化这句话,又像心里打着什么注意,过了会儿,他邹起眉问:“跟我本人结,是吧?” -- 第104页 相当认真地思考,秦凯默默说道:“不,其实是我一人分饰两角,自己跟自己结。” 潘铭铭笑着打他一拳:“可我身份证户口本都是男的,怎么扯证啊?” “那都不是事,能对付过去,关键你具有先天的优势,”秦凯也笑,躺在床上,把手掌撑在头下:“你不知道,我们家亲戚贼他妈多,我曾奶奶还在呢,一家子一二百口子挨个来催我的婚,这两年我都快顶不住了,你吧……”他捏起潘铭铭下巴,细细端详着:“长得漂亮,盘正腿长,能穿女装,带回去正好把婚办了,再没人来烦我……” 一个枕头猛地抽过去,潘铭铭坐起来:“我去你的,你拉我做戏骗婚?!什么三观啊你,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人……”见秦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随即舔嘴坏坏一笑:“不过我喜欢!” 潘铭铭向来大胆,作风不管不顾,细品下,骨子里总有一种叛逆无畏的感觉,秦凯也觉得他不可能不同意,一把抱过他来嘴就要亲上去,却被潘铭铭一手挡开:“可要是催婚完了催娃咋办?到时咱俩是婚了,娃怎么办?” “生呗。”秦凯不以为然。 “滚你的!”潘铭铭笑骂,又用枕头打他:“你生还是我生啊?!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那倒是,要不算了吧,”秦凯点头:“我再想想……” “别啊,你别想啊……”潘铭铭倒急了,身体往前探:“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就完了!” “不行,还是太冲动了,”秦凯暗地里憋着笑,表面一板正经:“我得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结婚就得冲动!”潘铭铭喊起来:“不冲动谁敢踏入婚姻的坟墓,吃饱了撑得跟自己过不去?!” “你说的简直太对了。”对潘铭铭那张跑火车的嘴,秦凯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对方掀被下床,潘铭铭飞扑过去,抱上秦凯大腿就不松手,啊啊啊的大叫:“我错了我错了!……我嘴又瓢了!我要结婚,我真的要结婚!!” “就这么想嫁我?”再忍不住,秦凯话里沁满笑意。 抬头一看秦凯那张脸,潘铭铭立刻就明白了,红着脸捶他;“你逗我!!你他妈……” 叮咚叮咚叮咚…… 一连串不停歇的门铃声将床上两个人都听愣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变得戒备的眼神,秦凯迅速下床穿裤子,扔了一件衬衣给潘铭铭,从大衣柜暗隔掏出一把枪,检查了一下枪膛,别在后腰,潘铭铭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当秦凯回头叫他呆在卧室区别动时,潘铭铭不听地一把抓上他的手,说不能丢下他。 搂过潘铭铭,亲了他脑门一下,秦凯把他放在身后,两人来到门前,看到监控器上的影像让秦凯大出一口气。 魏明宇。 开门让人进来,步子还没踏入,魏明宇就愣了,他最先看到光着膀子的秦凯,脸上有着一种莫名的放松神情,目光顺着他牵拉的手看过去,一个白净瘦弱的男孩,穿着宽大的浅蓝格子衬衣,两条细长纤直的腿,脚踝处肉白细腻,像被标准的纯白染料涂抹过一样。 这截脚踝唤醒了魏明宇上次来LOFT的一段回忆,有个还衣服找女装的男孩来找秦凯。 “你是那个变性人妖???”话冲口而出。 嘭的一声重响,门被大力关上。 潘铭铭两手拍了拍,对秦凯说:“行了,解决完了,咱们洗澡去。” 秦凯默默扶额。 外面炸了,不仅疯狂按门铃,还用脚咣咣踹门。 门刚开个缝,魏明宇呲溜一下钻进来,赶紧把门关上,用后背顶着门板,指着他俩鼻子大骂:“哥!你昨晚是不是又玩趴了?!让这个人妖在这蹬鼻子上脸!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啊?!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清醒?!” “不是……”秦凯刚想解释,潘铭铭一步跨到前面,戳着魏明宇肩膀,声音不小:“不清醒的是你吧,臭小子。” 没想到这人妖还挺不好惹,魏明宇当即一愣。 “你哪只眼看见我变性了?我他妈里里外外都是纯爷们!……”说完,两下解开衬衣扣子,手握着衬衣边沿啪地一下敞开,潘铭铭里面连内裤都没有,就这么让春光大泄着,不仅魏明宇眼看直了,就连秦凯都被唾沫呛得一顿爆咳。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魏明宇莫名其妙地开始脸红,冲着秦凯大叫大嚷:“哥!你怎么也不管管这狐狸精啊?!” “说谁呢?!你才狐狸精,”潘铭铭字正腔圆:“我是他未婚夫!” 对方哈哈大笑,完全不信:“鬼扯!你骗谁啊,找还不找个未婚妻,找什么未婚夫?他有这能力吗?” “哎哎哎??……”秦凯不爱听了,过去拉魏明宇胳膊,对方跟潘铭铭斗急了眼,一把甩开秦凯的手。 潘铭铭冷笑一声,祭出重磅炸弹:“那我就让你看看他昨天是怎么干我的……” 人转过身,眼看就要撩衬衣撅.屁股,秦凯一把将他抱起来扛到肩上,顺便把潘铭铭刚刚遮过屁股的衬衣往下又拉了拉,或许是幅度太大,真的碰到伤口,潘铭铭打着秦凯后背,叫着:“疼,疼,疼!!……你慢点!” 皮肤相触,温度有些不对,秦凯手伸进衬衣里感受:“赶紧去把底下洗干净,可能真发炎了,我觉得你有点发烧,家里没退烧药了,买药的时候一起买点……”温言细语,配合衬衣里面一直抚弄的手,魏明宇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的凯哥哥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 第105页 潘铭铭却没当什么,努力撑起前半身,用手指着魏明宇,气势满满地宣布:“你听见了吗?他都把我干发炎了!” “……” “……” 不再恋战,扛着这小祖宗,秦凯几步就把他弄到浴室里去,当水流哗啦啦响起时,魏明宇才听到折返过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秦凯拿了块毛巾回来,擦着自己上半身的湿气,去卧室区的衣柜拿衣服穿。 目光跟着面前的人一同过去,来到一床的凌乱,魏明宇不得不相信他们俩昨晚真的睡了,有什么在心里翻江倒海,他乍然红了眼眶,眼神刀子似的狠狠掷过去:“你不是接受不了男的吗?” “对,我不是同性恋,”随意套了件居家T恤,秦凯点上一颗烟,把打火机扔回床柜抽屉里:“他是例外。” “什么例外?周唯例外,他也例外,怎么就轮不到我啊!!”魏明宇叫着,情绪激动,把脸上的眼泪大力往下抹着。 靠坐在床柜一角,弹着烟灰,秦凯很久没讲话,直到剩下一截小小的烟蒂才开口:“小魏,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也只会是弟弟,咱俩一天都没好过,你对我就是一种执念。” “你管我对你是什么!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从以前就喜欢你了,我这么爱你,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魏明宇吼得声嘶力竭,仿佛只有吼叫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才能让他听自己说话。 灭掉烟头,秦凯从来没用这么正色的表情面对他:“小魏,你会遇到对的人,但那人一定不是我,等你从我的影子里走出来,你就会明白今天我对你说过的话。” “你走出来了?”带着鄙夷,更是难过,魏明宇冷笑道:“你已经从周唯的阴影里出来了是吗?” 垂下眼,秦凯没接话。 魏明宇走过去,盯着这个人脸上每一分表情,头稍稍往浴室那边偏了一下:“你就这么确定你喜欢那个人,你爱他?” 秦凯仍然没有答,只是有意地把魏明宇往门口赶,说他要没什么事就先走吧,自己还得照顾潘铭铭。 魏明宇不干,揪着秦凯衣服,非要他说清楚,就是不选自己,也不能让那个叫什么潘铭铭的成为周唯的替代品。 秦凯阴下脸,他没再动。 见对方不高兴了,魏明宇也收敛了一些,但仍是劝他:“哥,你别犯傻了,是不是因为他哪里像周唯让你有错觉啊?你能不能先把自己搞搞清楚……” 目光移走,秦凯沉默了好一阵看着窗外,随后他把视线拉回,对魏明宇说:“他跟周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潘铭铭世界上就一个,周唯也是,他们都没人可以替代,我也不知道对他算不算爱,但看见他哭我会难受,知道他睡不着我也跟着一起睡不着,我想让他平安……”说到这里顿住了,然后他接着说:“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这算爱吗?” 秦凯反问。 魏明宇没有答,只是绝望地闭起眼睛,大量的泪水涌出眼眶,从面庞流下,秦凯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疼爱的小弟弟:“上次庭审记录我听了,咱的律师不错,我觉得很有可能轻判,说不定就是个缓期执行,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有机会在外面好好改造,上完你的学。” 完全泪崩,魏明宇抽泣得不像样子,哭像相当难看。 秦凯轻拍他的后背:“我这个当哥哥的,答应你的事也没给你办成,上次接风大宴给搞黄了,等判决下来,这事完全过去了,我再给你办个更大的弥补你,乖乖的啊,你别哭了……”说着,头往浴室那边摆,目光一直飘过去:“行了,我不送你了,真得看看他去,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听到了吗?” 不等回音,草草拍了下魏明宇的侧脸,秦凯快步向浴室走去。 已经不止一次送别凯哥哥的背影,却没有哪次比这一次更令魏明宇伤心难过,他知道他的凯哥哥不会为他回头,从来没回过,以后也不可能回…… 此刻。 当日上午10点整。 作者有话说: 魏明宇还记得吗?看过疯心的应该印象挺深刻的,那个秦凯的小迷弟,他的戏份不多,大概还有一次出场就没了。秦凯和铭铭就算告一段落了,下一章回归主线老岳那里。 第46章 下午6点半。 巴蒲已经过了晚上10点,岳念廷没能找到周铮,一直响没人接电话,他立刻去拨沈辉的电话号码。 几声,接了。 “周铮呢?你跟他一起吗?”岳念廷口气听不出什么。 沈辉猛吸一口烟气,发出嘶嘶的声音:“他在天台,就在上面。”其实看不见,他还是夹着烟,向上指了指。 “他不在你视线里?”岳念廷语气不对。 沈辉立刻澄清:“不关我事啊,是周铮不许我跟着他,说是要见一个私人朋友。” 岳念廷:“叫什么名字?” “我他妈哪能知道啊?!”对于这点,沈辉也着实不大高兴,他不喜欢周铮这样对他,不知是干活干习惯了,还是当保镖当上瘾了,只要周铮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自己就不踏实,窝在天台小楼梯房已经抽进去半包烟了。 “长什么样?”岳念廷试图得到更多信息。 “个头跟我差不多,国字脸,挺精神就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哎,对了,”像是想到怎么形容,急急吸了几口,沈辉吐着烟气对岳念廷说:“你看过原来有个港片叫什么“法证先锋”吗?里面有个人长得……” -- 第106页 “别胡扯了,”岳念廷伸胳膊,看了眼腕表:“十五分钟后让周铮给我打过来,注意他安全。” 沈辉不禁啧啧感叹:“瞧这气势,以后我也要努力当大佬……” “你说什么?”岳念廷问。 “好的,岳先生。”对方立即改口。 挂断电话,沈辉灭掉烟,推开楼梯房的门,上了天台。 天台的灯还没亮,此刻正是北化白昼交替的时间,暗色石碶围台被沉沉的落日余晖照得发红,两个身影站在那里,周铮一手自然地搭在围台上,全身放松地面对另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惬意而舒展,从沈辉这个角度看去,他半侧的脸庞笼罩在红彤彤的夕阳下仿若镀上了一层饱满的红润光边,连同一身一反常态的浅色休闲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明快,让人很舒服。 撇了下嘴,冷哼一声,沈辉看向对面的人。 这个人歪着头,即便抽烟,目光也一刻不离开周铮,浅浅漾着笑。 不能走得太近,周铮已经明示他需要独处空间,沈辉白了他们一眼,垂下头,拢着手点烟…… …… … “在一线做点任务不够你搅和我的,还以为这回你放过我了呢,”周铮笑着,装出很困扰的样子:“到头来还是把我给揪出来了。” 李峰上去一把揉乱周铮头发:“少他妈给我废话,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跟你搭了三年,我少操一天心吗?!” “是是是,峰哥对我最好了。”抱着脑袋,周铮笑得开怀,手心向上,摊在李峰面前,在嘴上比划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周铮右手小拇指刚被切下去时,缠满纱布,点烟不便,又因为他俩每次联络大部分都会选择在高楼天台,风大熄火,都是李峰给周唯点着了,看着对方塞进嘴里,才点自己那一根。 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俩人见面,李峰总会给周铮点烟。 用手拢着火苗,呼出阵阵白气,李峰把星火通红的烟递给周铮,周铮大咧咧地用嘴去咬李峰两指掐着的烟头,口水湿漉漉地蹭在对方手指上,气得李峰骂他:“我靠,你再咬着我手!” 周铮笑,深吸一口烟气,问:“你来找我就为了看看我?” 点好自己的,李峰不断地深吸,吐出不少白雾后,他眯着眼答非所问:“你来北化时间也不短了,完活了吗?” 摇摇头,周铮弹烟:“没有。” “什么时候能完?” “没准。” 烟抽得快,几口到底,李峰捻在围台上:“无论你什么任务就到这吧,今天晚上离开北化。” 周铮面色一惊,向李峰看去。 对方拍了拍手上的烟灰,目光放到远处辽阔的天空:“老谢不让我见你,我好不容易磨他才得来的机会给你通个信,今晚九点我们行动,抓捕何舟。” 除了片刻惊讶,周铮没有过多反应。 李峰看他:“你走不走?” “我得跟岳念廷商量一下。” “商量个屁啊!”李峰急了,对周铮喊起来:“他把你放在北化前线就不说了,还就在何舟那里,他自己怎么不过来干啊!净使唤你……” “你急什么,这不是为了工作吗!”周铮不爱听,不让李峰再说。 对方怒瞪他:“你不听我的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周铮也嚷起来:“不得就事论事啊!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任务说不管就不管?那之前我不就白折腾了?!” 狠狠睨他一眼,李峰气哼哼:“反正你不准出现在何舟那里。” 说这个就好办多了。 周铮舔着嘴,心里有了主意。 看着眼前人丰富的面部表情,嘴角弯翘,始终舒缓的感觉,李峰觉得周铮真的变了,整个人比之前见到时要可爱活泼许多。 “看来跟着岳念廷,你过得很滋润啊?”李峰身体前趴,胳膊撑在围台上,托着腮细细品味对方。 周铮一愣,垂下眼,有点紧张:“是挺好的,”像是想起什么,他忽然正视李峰问:“对了,我弟他人怎么样?还闹吗?” 对方苦苦一笑:“我都换手机号了。” 一滴大汗珠从脑门流下来,周铮动手擦着汗,心里明白,亏了他弟弟周唯不知道李峰住在哪里,否则他得搬家。 “抱歉啊,我这个弟弟从小被我惯得无法无天,辛苦你了。” “不苦,换你一张照片,也值了。”李峰歪嘴,露出坏笑。 周铮先是疑惑,随后猛地瞪大眼睛,他想起来那会儿为了安抚他弟,发给过李峰一张自己的兔子美颜照,不用验证,李峰已经拿出手机摆弄,调出他的照片成心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卧槽!!怎么没删啊?你留着它干嘛?!”惊吓地扑上去,周铮手忙脚乱地去夺手机。 对方护得严丝合缝,把手机捂在胸口,笑着说:“我喜欢,我就爱看,瞧你这皮肤白的,跟瓷娃娃似的,还有脑袋上两个大棉袜子,肉乎乎的!” “那是兔耳朵!哈哈哈哈哈,大棉袜子……”周铮笑得抢不动了,蹲在地上弯腰狂乐:“你个土鳖啊!比我还土!……” “滚一边去!你再骂个试试,”用脚踢着周铮侧边,李峰笑骂道:“给我起来,不准笑了!” 擦着眼角笑崩的泪,周铮抬头刚想再损李峰两句,沈辉突然火箭一般地冲过来,挤进他们俩人之间,从地上拽起周铮的同时,用力推搡李峰:“干什么?!你踢他干什么?!” -- 第107页 周铮吓了一跳,忙去拉沈辉,解释他们逗着玩的。 沈辉站在天台另一边,听不见他们用正常音量交流的话,却能听到周铮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当看到周铮嘴里他那个最喜欢的红嫩小舌头根露出来时,心里一股火顶起来,以李峰踢他为由过来闹不痛快。 李峰先是惊愕,随后极其戒备地问周铮:“他是谁?” 没等周铮开口,沈辉细长的眼睛瞪得通圆:“我是他私人保镖,你再动他一下你试试?!” “啊?”李峰一脸懵逼。 沈辉不理他,没等周铮跟他发飙,从后面一把勒住这人脖子往楼梯房入口拖去,用极快的速度在他耳边说:“岳念廷找你,十万火急。” 很快从茫然状态反应过来,李峰一个跨步上去要把沈辉拦下来,他不确定这人是否听见,听见多少…… 周铮却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心里惦记岳念廷那边,没抗拒沈辉,被拖着走时手拢在嘴边,对李峰大声道:“晚上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啊!” 夜幕下垂,吞噬夕阳残光,远处亮起的一片星海将双手插着裤袋,微微冲他笑着的李峰勾出一个光亮的轮廓,圆月下,这个人那一刻的样貌,姿势,和脸上褪不去的笑容一直印在周铮的脑海中。 ** 岳念廷找过来是告诉周铮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坐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巴蒲。 同一天听到两个人对他说同样意思的话,周铮惊得哑口无言。 没听到任何反应,岳念廷还以为信号不好,刚要有所动作,听筒那边爆出周铮一连串嘈杂的声音,重新贴到耳边,岳念廷对他笑:“干什么啊?听到我说的了吗?” “任务真的结束了?!”周铮语气很重:“我怎么觉得我什么也没干啊?” “做的够多了,”不知岳念廷手里玩着什么,在桌上发出有规则的敲击音:“本来用出货多少作为竞争规则就是个借口,必输的仗还有什么可打的,晨易生和祈子穆也同样知道这一点,他们看的根本不是这个量,让你去北化一来是为了牵制住何舟的注意力,二来控制姚浩沐那边的人,第三就是接近昆巴团伙挖出更多的信息,这三点你都做到了,那个光耀名册就干得相当不错。” 尾音上翘,沁着笑音,看来是个还算不错,够得上良好的总结评价。 这边,周铮也弯起嘴角。 “我抓到了孟秀梅,还在审讯中,下一个就是何舟,你不需要再呆在北化了,夜长梦多,马上跟沈辉撤离,卓婉婉也会收到阿沐同样的指令。” 过去好几秒,周铮才从这些乍然而来的迅猛消息中反应过来,他赶紧开口:“今晚公安也会对何舟动手。” 对方一愣,有些间隔,而后传过来轻飘飘的声音:“原来在天台上是跟李峰见面,看来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周铮吓了一跳,忙要解释,却不知想到什么,把嘴咬住了。 没有反驳,岳念廷狐疑,心里更加不舒服:“怎么?背着我,不管不顾地跟你老搭档偷偷幽会,还觉得你对了?” “生气么?”周铮问他。 岳念廷沉默,不说话。 “十点,算上时差,那就是接近凌晨四点到巴蒲,坐上计程车,四点半差不多……”周铮压着声,透出一种诱惑的性感音色:“你这么生气,是不是要好好惩罚我啊……” 说着,气不由得喘粗了些。 那边也产生变化,音色哑哑的:“等不及了?嗯?” 周铮没答,用传过去的满满浓烈喘息反馈着,跟着底下也开始出现反应…… 耳边同样是岳念廷不再平稳的喘声,一下比一下重…… 笃笃笃,一连串的敲门声挤进来。 声不大,却足够煞风景,岳念廷不由爆了句粗口,他很少骂人,周铮听着觉得相当可爱,不过半分钟,却听到对方以沉重正色的口吻告诉他,要挂电话,有急事。 ** 电话断掉。 岳念廷开门,让陈国生进来。 对方一脸凝重,对岳念廷摇了摇头,把维持在线视频状态的手机递上前,屏幕上,一个面貌粗犷,棱角分明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口香糖,他挪开一点位置,让镜头可以看到他的身后。 后面角落里,一个人抱着头蜷缩得像个球,是个女人的形态,透过镜头都能窥探到她的颤栗发抖。 “出来说话。”岳念廷对男人说。 关紧门,将嘴里的东西啐到墙根,尤荣对着视频窗口直摇头:“老岳啊,我就没干过这么费劲的活,你别看她吓成那样子,尿都尿过,愣是没说出一句有用的,根本撬不开嘴,我是从来不打女人,换个男的,我早他妈把他屎给他挤出来了……” “她一点都不肯说?”岳念廷打断他。 “要不让我那婆娘试试,说不定有用,”尤荣眼冒精光,他觉得是个好主意:“真的!老岳,女人对女人可狠了,让她上刑,说不定有门!” “不行,”岳念廷不同意:“孟秀梅熬不住刑,与其用这种残酷手段不如来温情的,她有什么条件?” 尤荣唉声叹气,他跟兄弟们从西芹区抓了人一路带过来,窝在这个小平房里又审了一个多小时,孟秀梅除了哭以外就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放过她老公孩子……尤荣都怀疑这娘们到底听没听懂他问的。 -- 第108页 嘬着大牙花子,尤荣老老实实跟岳念廷交代情况。 岳念廷点了点头,让尤荣进去把手机给孟秀梅。 此时此刻,因为长时间的惊吓和没完没了的哭泣,女人披头散发,目光涣散,岳念廷叫了她两次才让她的目光焦距在视频窗口上。 “孟秀梅,我可以让你见吴超,还有你的两个孩子吴平和吴安,你想见他们吗?” 听到家人名字孟秀梅反应极大,一个劲点头。 “那好,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菱湖第三福利院得手后,何舟囚禁你,他对你说过什么?他让你干什么?”岳念廷坐在书房的座椅上,身体前探,盯着手机屏幕,仔细观察孟秀梅的表情:“你只要告诉我,我就让你跟家人在线通话一分钟,而且我保证你家人安全,何舟再也威胁不到你。” 眼中的胆怯惶恐渐渐平息,孟秀梅环顾四周和整间屋子,最后看向手机里的人,她抖着下巴说:“要……要两分钟……” ** 结束视频,岳念廷站起来,在陈国生面前走了一个来回,最后站定,对这人说了一句,查一下屋子和手机。 陈国生脸色微变,他应下,开门下楼,过了一会儿,拿上来一个黑色手提包,用包里的工具把屋子每一个死角彻底检查,收好工具,连同自己的手机一并拆卸,核查每一个部件,重新安装好,陈国生汇报给岳念廷,说没问题。 岳念廷点点头,让他出门守着。 关好书房门,拨过去一个电话号码,几声后,那边接起来。 “是我。”岳念廷先开口。 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看来遇到棘手的大.麻烦了,否则你不会打这个号。” “还行吧,我没有太多时间,找你办最快,”岳念廷快速进入主题:“吴超在你们控制范围内吗?” “当然,被你抢去孟秀梅,我们可得把吴超守住了,”那边带出笑音:“你差不多得了,什么时候还人啊?我们还得破案呢……” 岳念廷语气正色:“明义,让你的人立刻去找吴超和那两个孩子,我给你个号码,拨过去,孟秀梅要跟他们通话,你可以做监听。” 听到对方一刻不迟疑的语速,谢明义收敛态度,对他说:“好,我安排。” ** 二十分钟后,孟秀梅听到了家人的声音,她泣不成声地胡乱说着什么,一家人情绪都很激动,很快两分钟到了。 结束通话,岳念廷让她交代。 “何,何舟把我关起来,他……他用我老公孩子的命威,威胁我,让我说……说说,”口吃着说不下去,孟秀梅咽下一口唾沫,撞了撞胆子继续:“他说如果公安把我抓了,让我交代是谁主使我下毒的,就说是一个叫姚浩沐的人……” “你说什么?” 岳念廷瞪大眼睛。 对方确定道:“对的,就这个名字,没错,他还让我背下来整个经过……” 不等说完,岳念廷让尤荣给孟秀梅拍视频,详详细细地说,一点都不能落下,立即挂断后拨通了水雯华的手机,问她是不是跟着何舟,得到肯定回答,他让她随时发位置过来,他找人过去抓人。 这边正说着,岳念廷已经在手中陈国生的电话上拨周铮的号码,忙音一声一声地响,没人接电话。 他立刻找沈辉。 一样的情况,无人应答。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岳念廷感觉并不好,他出去,把手机还给门口的陈国生,低头匆匆扫了一眼腕表,对他道:“赶快帮我订去北化的机票,我要赶上末班,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去机场。” 事出突然,毫无预兆。 陈国生完全听懵了,未能及时反应,岳念廷用他从没见过的焦急神情,对他高声吼叫:“快啊!给我钥匙!!” 惊惶地塞给对方,陈国生立刻拨电话订票。 此刻。 巴蒲午夜1点20分,北化晚上8点40分。 作者有话说: 从这章开始,进入紧张时刻,北化的高.潮阶段来了。 第47章 北化,晚上8点30分。 手机揣进裤子口袋,周铮顺手将背包递给沈辉,这时卓婉婉走进来告诉他俩,何舟还是老样子,周五去LOSTWAY收账,现在正去的路上。 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周铮心里有了数,公安是要在LOSTWAY进行抓捕行动。 环顾四周,确保一切无误,周铮说了句,走吧,三个人向楼下走去。 他和沈辉没带什么行李,只有他的一个黑色背包,倒不是把沈辉当保姆用,是里面有枪,需要沈辉在进入航站楼前处理一下,卓婉婉拖着一个迷你行李箱走在前面,女人出行肯定是要麻烦一些。 行李箱上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萌态贴纸,箱子本身还是亮眼的粉嘟嘟色系,一个脾气乖张,喜怒无常,时不时露出凶光的女人弄出这么一个可爱到爆,小女孩风格的玩意,周铮觉得有够诡异,他牵拉嘴角,冷哼一声,算是给了评价。 走到别墅门口,忽然站定,他低头在身上乱拍着什么…… 前面两人一同停下,回头疑惑地瞅周铮。 “我去!钱包忘了。”周铮转身往回走,沈辉向天空翻了个大白眼,无奈地跟上去,把钥匙扔给卓婉婉,让她把车先开过来,他们这就下来。 两人刚走到前院,一声足以令人耳鸣的巨大爆炸音划破长空,四周车辆尖锐的警报声蜂拥而出,爆炸带来的气流冲击力几乎让周铮站不住,离爆炸地的距离太近了,耳膜受到一过性损伤,一只耳朵出现短暂失聪,他除了看到别墅旁边,他们租来的那辆甲壳虫已经成为一团火球以外,就是沈辉晃着他脑袋,冲他大吼大叫的样子…… -- 第109页 揪着这人衣服往旁边拉扯,不让他给自己挡那些飞过来的汽车残件,周铮一样对沈辉急声高吼,声音在他听来很远很细……不知从哪个方向,一辆时速很猛的车冲入视线,车窗一条胳膊伸出来,套着消音筒的枪械在余光中闪出,两人同时做出反应,狂奔着飞扑向别墅侧后的围墙,沿着他们移动的轨迹,是枪弹打过来在旁边破坏的一片狼藉,毁掉的花盆,打穿的玻璃,带起的泥土,空气中满是灰尘味和火药燃烧的焦味…… 以围墙做掩体,他俩并排躲在别墅最右边,周铮的听力恢复不少,耳边是沈辉气喘吁吁地大骂:“我懆他个娘的!你他妈这个钱包居然是救命仙物,回去我可得好好拜拜它……” “别废话了,”周铮尝试向前探身去看左边那辆开枪的车,刚一露头,一串火力袭来,沈辉赶紧将他揪回来。 被动地耗在别墅右侧根本不行,只要再来辆车两面夹击,他们就死定了。 推开沈辉,周铮问:“包呢?” 沈辉四下寻找,最终在前院门口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静静趴在那里。 心里大骂一声,目光迅速搜寻,在前方十一点方向停着一辆陈旧的老车,或许是长时间不启用,落满灰尘,是离他们最近的一辆车。 视线不离开,沈辉让周铮去看那边的车,手指着门口的包说:“看见了吗,包在那里,我去搞定那辆车,一会儿回来拿包接你。” “不行,这事我来干。”周铮说着做准备,要强行突围,沈辉急火火地一把拽他回来,唾沫星子狂喷过去…… “你他妈疯啦?!你是我大宝贝!出事我怎么交代啊?!!” 默默抹去沈辉的口水,周铮说得不轻不重:“你车技根本不行,看你开过那两把就知道了,打个架,开个锁,耍点小聪明玩玩人还成,这个你真搞不定。” 沈辉被怼得说不出话,脸被周铮拍了两下,听到对方说:“等我。” 没来得及伸手抓他,周铮人已经冲出去了,动作干净利索,速度相当快,他滚到车旁肘击车窗,从里面开锁立即进入,熟练地拉出线路板重新点火,从他靠近车辆到发动机引燃不过十来秒,的确很惊人。 车看着叫人担心,开起来却相当顺手,周铮吹了一声口哨,挂挡,踩离合,给油,跟特技车表演一样,在地上画了个干净的“Z”形,三秒到位,出现在沈辉两米开外的地方,顶着枪林弹雨,沈辉跃进后排车座。 车瞬间提速,强烈的推背感让刚爬到前座的沈辉直接撞在靠背上,还没喘口气,周铮一把推开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对沈辉说了一句:“帮我弄方向盘。” 尾音没落,手就松开了。 沈辉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控制,这边还没消停,周铮身体一歪,消失在他的视线水平高度,手伸到接近底盘的位置去捞地上的包,眼看子弹噼里啪啦打在车门上,吓得沈辉揪着他衣服不断吼叫…… 车速很快,一秒不到已经超过射程范围,周铮扔过去背包,在驾驶座上坐好时,沈辉已经汗透了一后背。 抱着怀里的背包如同抱着自己的小心肝,沈辉大幅度喘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还……真不是我大宝贝,你他妈是我祖宗!!” 后面的车时速也飙起来,跟着他们转弯不降速,周铮油门踩到底,或许因为车闲置太长时间,车体部件一时间适应不了过猛操作,高速让车身发出激烈抖动,周铮不得不脚下松开一些,以对抗它的不稳定。 一边翻包,一边系安全带,沈辉快速检查枪支,枪没有问题,弹夹里五颗子弹满满当当,当掏出自己手机时,一个被子弹打穿的洞前后通透,相当显眼。 “漂亮。”沈辉顺口而出。 瞟了他一眼,周铮让他摸自己身上的手机。 松开安全带扣,沈辉附身过去搜身似的拍着周铮腰身,嘴里叨叨着:“没有啊,你是不是掉了?……卧槽!!”一个大幅右转弯,身体紧紧贴上周铮侧面,没等他做出调整,又一个猛烈的左打轮,除了死搂着周铮不让自己摔到那边的车窗上,沈辉别无他法。 “你他妈别抱我啊!!”被一个一百五六斤的男人全身心拖拽,周铮差点把方向盘掰下来。 沈辉笑哭:“是我想抱你吗!!你也不看看……” 突然爆出一声巨大撞车响动断掉了沈辉的话,那辆在豪庭别墅袭击他们的白色福特已经赶上来,向沈辉那边的副驾驶猛力撞去,一时间火花四溢,老车被撞得有一种侧翻的失重感,在沈辉的叫声中,周铮咬紧牙关极力控制车身,他们早已开出别墅,好在一路上没什么人和车,只是撞断了大门道闸的升降杆…… 就在两辆并行挤在一起向前冲时,某个路口横空飞出一辆黑色奥迪毫不留情撞向老车另一面,周铮使出洪荒之力控住方向盘和油门,嘴里不禁大吼:“我懆他妈!!” 第二辆车。 两辆车左右夹击,几乎把老车架空,车轮空转。 正当此时,车窗视野外,一辆银色SUV孤零零地横在前方主路上,第三辆车。 这回,就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沈辉也咋舌了,他破口大骂:“我懆你个狗.逼何舟!只要老子活过这关,他妈弄不死你!!” “把安全带系好了!!”对沈辉吼出这句话同时,周铮脸上出现从没见过的凶狠表情,他手下动作好似倍速快进,刹车直踩到底,轮胎在地上磨擦出刺耳的尖利声响,整个后屁股脱离地面翘起,一黑一白两辆车仍然向前疾驰来不及停下,眨眼间老车后倒,从两辆车之中迅猛撤出,车倒着向后飙,灵活把控方向盘,周铮半身扭转回头看,开出几百米,一脚刹车变档转盘,调转车头。 -- 第110页 也许电影里真的见过如此傲人的车技秀,但确实没坐在上面感受过,沈辉感动得不由拍手鼓掌,一副万分跪舔的崇拜表情。 周铮冷笑,身上燃着凶煞的气焰:“好啊,不就是玩吗,跟他们玩到底。” 说着,挂手挡,一脚油门踩下去,向市区疾驰而去。 ** 同一时间,LOSTWAY。 警方锁定了何舟的位置,李峰得到线报何舟就在LOSTWAY二楼207房间里。 在停靠路边的警用车里,一身便衣的李峰最后一次检查好配枪,试了试耳朵里的微型通讯设备,询问同伴组员,准备好了吗。 得到他们回复后,拉开车门,下车。 一共四个人。 LOSTWAY一楼仍旧音浪横行,人潮汹涌,几个从人群中穿梭而出,走上楼梯,二楼有人接应,见李峰上来,对他点了点头。 在207房前,做好准备,互相对着眼神,纷纷手扶身后的枪。 忽然有人起腿,一脚把门踹开。 几个人快速涌入用枪指着屋里的人,喝道:“不许动!!” 房里就一个人,窗户四场八开,何舟背对窗外坐在边沿上,见到他们时像是吓了一跳,哆嗦一下,朝身后看去,有种要跳窗的趋势。 于宏伟冲在前面,喊得最大声,他让何舟下来,别干傻事,一边说,一边不断向前试探。 何舟叫起来,大声嚷道:“都别过来,再过来我跳啦!!” 于宏伟犹豫着没敢继续,身后的李峰却冷笑对他说 :“让他跳,二楼摔不死人。” 得到指令,大伙迅速采取行动,于宏伟率先往前冲,脚下貌似踩到了一根像是线的东西,异样硌脚感觉让他疑惑地低头,李峰同样发现了这根线,他顺着向两端看去,这才发现在屋里两侧分别放有两个大纸盒子,盒子很普通,像是倒扣在地上遮着什么。 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李峰不禁本能地皱起眉头…… 此刻,耳边响起何舟阴森森的怪笑:“我当然是死不了的,但你们这些臭条子却要挨个见阎王。” 李峰猛地抬头,在他大睁着的眼中,是何舟举起胳膊,成心给他们看手中一个像是遥控器的东西,这人脸上的笑令人背脊发凉,他身体一个后仰跌出窗外,没有任何思考时间,李峰第一时间吼着:“快跑!离开这里!!”同时身体做出反应,向离门口最远的于宏伟扑去…… 一瞬间,爆炸声惊扰了整个北化城夜晚的安详宁和,灯火不息的夜空被一刹的火光染得通红,207房的爆炸撼动了整个LOSTWAY的大楼,伴随如地震一般晃动是犹如万吨惊雷的巨响,人们蜂拥向大门逃窜,惊叫声,哭泣声,呼喊声乱作一团…… 爆炸那一声巨响同样让车里的周铮浑身一颤,此刻他离LOSTWAY将近五个街口以外。 即便如此,冲天的火苗,滚滚的浓烟,LOSTWAY炼狱一般的景象仍然可以映在他眼里,而脑中闪出的却是李峰在天台上,插着口袋,对他微笑的模样…… 仅仅停顿这么一秒钟,白色福特猛烈撞击过来,残旧的车凌空翻转,最终一侧向下滑在路面,被路边一个电线杆止住。 第48章 市里的道路更加凶险难测,除了要应付追杀而来的黑,白,银三辆车之外,路口的交通灯,过往的普通车辆,稀稀落落行走的路人也为升级到HARD模式提供了不少的障碍设置。 要不是周铮车技真心吹爆,盗来的老破车实在给力,沈辉真觉得他得死个十次八次。 周铮告诉他,他要开到通往机场最近的地铁站,弃车进站是对他们最有利且安全的方式,刚过晚上九点半,正值北化加班回家的高峰,他不相信何舟的人敢在地铁站公然开枪杀人,如果真做了,制造出的混乱一样可以让他们逃出生天。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快开到地铁站的时候,LOSTWAY二层东面靠近他们这边突然爆炸,沈辉感到周铮在那一瞬的失魂状态,他想挽救却无能为力,生死一线不过几秒之间,能做的只是解开安全带,扑过去极力抱住周铮,将他的头往自己怀里使劲揣进去…… …… … 有什么滴答在眼睛,脸面,嘴角旁……温热的东西滑过皮肤,流向耳蜗,脸颊,脖根这些相连的地方,鼻腔内弥漫的血腥气味刺激着周铮意识恢复,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里是沈辉的脸,从右耳至整个右侧面部全是血红,头发已经被鲜血凝结在一起,不断下落的血液,一滴一滴拍打在下面周铮的脸上…… 眼睛徒然大睁,瞳孔放到极致,车里,沈辉趴在自己身上,用左手支在他脸旁撑出些许空间,这个人脑后是掉下来的车门,门已经变形断裂,一半在沈辉身上,一半摇摇欲坠挂他们头顶,车是侧翻过来,驾驶座这一边在下面。 天翻地覆的翻车瞬间,周铮大脑一片白茫,记忆出现裂隙,没什么能够残存下来,即使如此,他仍然能清晰地记得当时沈辉抱上自己,身体被紧紧禁锢在这个人怀里的感觉,心火燃烧,什么东西猛烈翻涌上来,周铮眼圈乍红,沈辉是清醒的,正试图对他咧嘴笑…… 一把擦去脸上的血,克制眼中蒙上来的潮湿雾气,周铮挪动身体,对沈辉说往外爬,立刻爬,门要掉下来了。 这么一动,沈辉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周铮看到他右臂肘关节反常突出,肩膀高度也比左侧低,身体是斜侧压过来,右前臂用奇怪的弯度折叠在车下,右臂骨折了。 -- 第111页 根本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为沈辉做急救复位,周铮大喘着气,眼前再一次模糊,他看到沈辉把牙齿咬得要碎掉,脖颈的大筋突起,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卖力往车门外爬,那只断掉的胳膊就垂在他眼前…… 除了些擦伤,磕碰,周铮全身没有任何伤处,发现这一点时让他的心狠狠绞痛,引起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周铮猛吸一口气,直起身在车内狭窄空间里托抱着沈辉的腰身为他输送力量,两人拉拉扯扯从车里爬出来,同时向他们这边跑来的嘈杂脚步声不断在逼近。 扶着沈辉,周铮四下寻找安全地带,穿过街道向对面暗巷而去。 暗巷很偏,却也不难发现,好在巷子两端开放,入口进去,出口那端是一片正在施工兴建的楼区工地,空旷幽僻,与大路相隔甚远,夜间极为安静,只有吊挂在工地隔离墙上方的几盏照明灯,时不时发出飞蛾撞上去的噼啪响声。 工地的亮光可以透进小巷里,周铮小心地抱着沈辉坐下,这个人面色苍白,汗混着血粘着蓬乱的发丝贴在脸上,T恤圆领完全浸透,留下污浊的痕迹,血淋漓着淌到前胸,沈辉痛苦地弯下腰捂着自己右臂,全身发颤。 脱下.身上衣服,周铮用牙撕扯出一条长长的布条,随后焦急地往工地那边张望,忽然他面露喜色,飞快跑过去,将一条细长的木板拾回来,在膝盖上弄成两截后,周铮听到从通往道路那侧巷口传来的不小动静…… 或许是太过疼痛,又或者是失血导致,沈辉没有说过话,只是不断地大喘粗气,发出难过的呻.吟声,周铮一边大力揉搓沈辉的脸,牵扯他注意力,一边用木板和布条为这个人做简易的骨折处理,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时留意巷口那边状况。 追他们的车一共三辆,按照车速,周铮判断每辆车上不会超过四个人,那么最多就是十二个,而且不排除每辆车上都有枪。 右臂伤在明处,头上的却无法查看,看出血量和沈辉的状态不会轻,拖不了多长时间,敌人人数众多,还持有武器,而自己这边不但没有战斗力还不能再耗下去……将布条绕过沈辉脖子打上结扣,周铮扶他起来,快速带他来到巷子工地这边,让沈辉靠在巷口旁的墙壁上。 两手托住沈辉面颊不断拍打,周铮让这个人的目光焦距在自己这边,他的嗓音极度沙哑,喘息粗重而急促:“……沈辉,沈辉!你听到我说的话吗?!”看到对方勉强睁开眼,虚弱地朝他笑了一下,周铮点头也露出些许笑容,他指着工地那边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角落,对沈辉说:“看见上面悬着的那几块砧板了吗?一会儿我用枪先把一块板打下来,你躲在底下,其他的我就是打下来也砸不找你,却能把你整个挡住,等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你就出来,赶紧去医院明白吗?” “……为什么……听不到声音,你……你在哪儿?”沈辉断断续续开口。 周铮顿了一下,马上说:“我带枪出去,你别担心。” “枪里只有五颗……你打板子要费一,两颗……他们有,有十几个人!……”沈辉费力咬字,气音重了很多。 “我能应付。”说着,周铮起身,被沈辉一把抓住。 这个人眼睛瞪得很大,不知是因为血的颜色,还是眼眶本就烧了起来,无比赤红:“你是……是要牺牲你……自己,救我……是吗?!” “沈辉,如果不是你在车里保护我,砸在车门下的人就是我,我的伤会比你还重,”周铮凝视他,眼神无比坚定:“当时是我走神了,是我害的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决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闭嘴!瞎他妈想!”憋足一口气,沈辉说得很连贯;“我是你保镖,这是我的工作!我职业操守就这样……” “滚它吧!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个疯子!”周铮压低声吼着,气得全身发抖。 “你最重要,你比任何……都重要……”气力顶不上,沈辉只觉得眼前泛黑,但他还是对周铮笑了笑。 眼眶火辣辣烧灼,鼻腔内酸涩难忍,所有的感觉加诸在一起,周铮控制不住地带出浓重鼻音,对沈辉喊道:“你必须听我的!!” 从车上带出来的黑包里掏出枪,上膛,抹去眼睛上的雾气,借着照明灯的微光,周铮摆好姿势,架在自己另一只手臂上增强稳定性,闭上一只眼瞄准目标物,手指比在扳机上…… 突然枪上一沉,一只手抓上枪管,耳边是沈辉越来越气喘的断续声音,泛出的浓烈沙哑让周铮像被蛰了一下,他讶异地转头望过去,面前的人脸上大片水渍,就是被血和汗遮挡混淆,周铮也能看出来那是从眼里流出来的。 “周铮……你给我点信仰,给我点……力量,咱们没到……这一步,没上飞机……没电话,老岳,老岳会知道,他……会来救咱……”说不下去,沈辉深吸一口气补充氧气,他重喘着笑起来,眼里泪光闪烁:“就算……就算死,我也要跟你一起……在战场上,我他妈……不当逃兵,更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我就是不能让你……为我死……” 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周铮猛搓自己的脸,抬起头看向巷口那边不断聚拢,往这边窥探的敌人,他收了动作,用大拇指为沈辉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对他柔声说:“行!我听你的,咱俩一起跟他们拼了,但你要乖乖呆在我身后,你头上的伤失血过多,你会犯晕看不清,能听我的话么?” -- 第112页 手不干净,指腹上还有灰尘和泥土,可碰触在自己脸皮上的感觉却比任何时候都柔软温热,像是揉弄到了心里一样,沈辉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开始有人向这边挺进,周铮开了两枪撂倒了两个人,对面一片骚乱,往这边一通胡乱射击,没见有什么反应,又有人试图进攻,周铮照旧开枪打伤他们,伤者被同伴拖回去后,消停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想明白周铮这边不可能有很多子弹,又或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野心驱使,这一回一口气上了五六个人。 周铮确实只剩下一颗子弹,按照他当时的想法是要留给自己,如果何舟一枪崩了他也就罢了,捉活的话他要有能力解决他自己,不能拖累岳念廷。 把枪插在后腰,周铮用工地找来的木板跟他们肉搏,身后的沈辉抄起身旁的砖块往敌人身上扔,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周铮把板子轮得飞起,没人能近身,有人举起枪瞄准他们,周铮猛地把木板飞过去将那人掷倒在地,枪滑出一米多,他扑过去夺,刚拿到手就看到墙边有人抡起砍刀向坐在那里的沈辉砍下去,周铮想也没想,直接开枪…… 枪套着匿声管,发出细碎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沈辉那边的情况,后背猛地一下剧痛,刚才倒在地上的人拿了他的木板猛击他后背,转过身,那人手起板下,又一板子打在他头上,周铮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耳鸣大作,随后是从额头流下液体的滑痒感觉,周铮骂了一句,抄起一脚将这人踹翻在地,同时夺回属于他的木板。 没再管他,周铮只注意沈辉那边,一手轮着木板,一手举着枪,血从眉骨往下流影响他的视线,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只要靠近沈辉的,他就开枪射击。 几声枪响,双方都杀红了眼,何舟的人发现搞不死沈辉的原因是弄不死周铮,最后所有的人齐齐地向他扑去…… 终于达到了吸引仇恨的目的,周铮居然笑出声来,只要没人再去伤动不了的沈辉他就安心很多,啐出一口血唾沫,他朝他们大喝道:“来呀!来找我啊!!” 一侧眼眉划破,口子延伸到眼皮,周铮半睁着眼,做好了准备,可等了半天却没人过来……他摇摇晃晃地四下看,却发现很多人涌入空地,接着是沸腾的脚步声,人声,棍棒声,唉叫声……正迷茫地要看清什么,只觉得有一双手臂抱上来。 那种气味他做梦都想闻,厚实肩膀贴上他的下巴,弹性,温度,质感……就好像有个人用拳头猛砸他心脏一样,他听到一个浸润心田的熟悉嗓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无论血进入眼里有多疼,多难受,他也要大睁开它。 眼前。 岳念廷的脸。 作者有话说: 这章苦了沈老师了 T T 第49章 在岳念廷怀里,把这人的白色衬衫蹭得血迹斑斑,像是瞬间掏空了所有,周铮只觉得自己像一滩无骨软.肉任由岳念廷环腰抱着,脚下没了力气,如同踩在棉花上。 挪动脖颈,把目光放到沈辉那里,看到有两三个人在为他做急救处理,吊着的一颗心徒然之间落下,让周铮重重倒抽一口气,像在水下窒息挣扎许久突然把头探出水面那种劫后余生的用力呼吸,胸腔大肆起伏…… 变换动作,岳念廷将他横抱起来。 空地上人不少,他俩在人群的中心位置,周铮没力气抬胳膊,也不好意思抬,无论是搂着岳念廷脖子,还是揽上他肩膀,他都做不出来,可就是怎么也不想跟这个人分开,失去一点点温度都不愿意。 软绵绵地靠着这具暖容坚实的胸膛,周铮去看何舟那些人,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手捂着脑袋,缴械投枪,等待处置。 抱着周铮上车,岳念廷对旁边的人说:“让张晓言过来。” 张晓言算不上正经八百的大夫,却有丰富的护理经验,进入车里,见到周铮第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会被叫来,可周铮紧紧贴合岳念廷,将自己满满当当地窝在这人臂弯里,张晓言除了能看到这人身上的泥渍,就是一片片深浅不一,不知多少人留下的血污,他又不敢上手硬来,实在难以用肉眼判断出周铮的伤势。 他为难地看向岳念廷。 收到张晓言委屈的目光,岳念廷毫不避讳地把周铮搂得更紧,用一只手轻触他的脸,去拨弄他额前头发,声音极为温柔:“让晓言看看你的伤,好么?” 听到这话,张晓言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他跟岳念廷是老交情,很多年前曾做过他一段时间的特护,对这个人也算多少有些了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岳念廷如此温存的一面,宠爱有加的口吻,爱溺无边的动作叫他都不好意思了。 就在张晓言略感尴尬地垂下头时,周铮的声音响起来,冷冷淡淡,内容很简短:“我没事,让他去治沈辉,他伤比我重。” “晓言不是大夫,大夫在沈辉那里,车已经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你别担心。” 埋头在岳念廷胸口,周铮闭上眼,吸了吸鼻子,他知道沈辉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可李峰他…… 想起这个人,周铮本能地心脏抽搐,像刀划过般地生疼……有外人,他没办法说他,提他,只能发泄般地揪扯岳念廷后腰的衬衫,因为用劲,后背绷直,手臂筋骨隆起,张晓言撩起眼皮注意到了这些。 -- 第113页 他试探地用眼神询问岳念廷自己要不要回避,对方微微点头。 张晓言走后,车内相当安静。 前面司机有些紧张,回头问:“岳……岳先生,咱们去哪里?” “医院。” 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或许是车里的空气太压抑,车子开稳后,司机讨好地想活跃一下气氛,打好腹稿,刚要回头讲些什么,就这么一眼,吓得他又把话硬生生咽回去…… 后面,岳念廷沉着面容,低头拨电话,垂下的眼睑遮住眼里全部的光,因为紧咬牙齿,下颚微微鼓起,没有愤怒的表情展露,没有激烈的语言叫嚣,可这种冰冷的沉寂却让司机从心底里泛出恐惧,他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回头。 “华华,找到何舟了吗?”电话接通,岳念廷问。 “LOSTWAY那么大的爆炸我的人都被人流冲散了!……”头贴在岳念廷前胸,周铮听到电话那边嘹亮高亢的女声:“是你先让我找你的小可爱,我只能分一小部分人留在何舟那边……” 小可爱…… 周铮眨了眨眼,仰头看岳念廷,视野里满是这个人下巴没刮干净的胡子茬。 “我知道,全力追踪他,一定要找到。” 岳念廷穿衣没有一板一眼的规整,他喜欢敞着领口,袖子挽到手臂,即便如此,身上却向来干净利索,总是带出一股刚刚洗过的怡人清香,不过离上次视频才一天多,岳念廷长了胡子,身上也没了这股味道,周铮闻得到他领口那里透出的淡淡烟草味。 没有为他抽烟生气,满满的心疼让周铮手绕过脖子,紧紧搂住岳念廷。 车里就一个司机,周铮忍不住,也不想忍,抱上岳念廷的那一刻眼眶丢人的湿了,他不允许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却因为极力克制,让无法平静的哽咽气喘变得更加紊乱厚重,最终在岳念廷一下又一下轻抚他后背的动作中逐渐缓和,平稳下来…… ** 从工地上围攻周铮沈辉到最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堆人将人群冲散,逆天改命地扭转结局,整个过程都看在何舟眼里。 他从LOSTWAY二楼跳到提前准备好,停在适当位置的一辆皮卡车车厢里,后背落在事先放好的防摔伤海绵垫子上,按下了炸药堆的启动按钮。 开皮卡的就是杨林焱。 两人趁乱离开LOSTWAY,根据报来的定位,一路追踪,来到离工地现场足够远的安全地带,一个四层楼的楼顶,用望远镜观赏他们精心安排的追杀大戏。 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让何舟倍感失望,拿下望远镜,他狠狠啐出一口唾沫:“妈的!来的怎么不是姚浩沐?要真是他,老子宁可不跑了也要加人把他们一锅干了!” “那可就是你不对,太贪心,”摸索着手腕的绷带,杨林焱觉得伤口又疼起来了:“把公安干死够牛.逼的,至于周沈那两个喽啰你费那么大劲干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俩配吗?” “少在这说风凉话!合着欺负的不是你是吧?!”何舟一巴掌抽在杨林焱后脑勺,眼中怒火熊然:“告诉你,凡是骑在我何舟头上拉屎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我现在是腾不出手,够不着姚浩沐还有那个傻.逼昆巴,等老子跑到泰国,东山再起,我一个一个剥他们的皮。” 杨林焱露出颇为同情的神色,感叹道:“啧啧啧……瞧瞧昆巴这眼瞎的,怎么就养出你这么狼心狗肺的货,不是你当初亲口答应昆巴和他那个华裔为他们远赴菱湖陷害姚浩沐吗?把我拉去元熙老宅见高云鹤和秦凯他们,让我替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公安的人,将吴超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就为了一步步引他们到孟秀梅身上,把姚浩沐装进套里吗?该干的都干了,顺顺利利走到这一步,你倒好,撒丫子往外跑……” “废话!!我他妈不跑不也被套进去了吗?!”何舟瞪眼,怒怼他:“公安找到孟秀梅我铁定是完蛋啊,甭管孟秀梅跟他们招的是谁,毒品我给的,她我囚的,我跑得了吗我?!” 杨林焱耸耸肩:“这后果你不早知道吗?不是你心甘情愿跟昆巴起誓……” “我滚你吧!!谁愿意啊?!昆巴是我爹啊我为他这么不要命?!”不等杨林焱说完,何舟唾沫星子狂奔:“要不是这杂.种逼我,我犯得着铤而走险好日子不过嘛?!” 杨林焱气笑:“真没见你这样的,人家昆巴是拿出条件跟你换,你倒打一耙说人家逼你,真是做了婊.子还立牌坊。” “操,你到底哪边的啊?!”何舟不干了,把望远镜砸在杨林焱身上:“一半的馊主意都是你想的,怎么着?主意你出,黑锅我来背是不是?!你要这么干净,别跟我上飞机啊,跑他妈什么?!” 见何舟真火了,杨林焱不再惹他,嘴里说着,转身向天台楼梯房走去:“行了行了,赶紧去机场吧,私人飞机也得过安检,再不走来不及了。” 鼻中冷冷一哼,何舟迈开步子跟过去。 两人驱车开了一会儿,何舟控制方向盘,一边留心前面,一边不断瞟着杨林焱手里的那本小黑册子,见他翻个没完,皱起眉道:“别看了,快收起来,可别弄丢了。” “我敢丢吗,这可是我的命。”杨林焱哼了一声,放入两人中间的手扣箱里。 确定放好后,何舟移回目光到车前:“我一直不明白,你除了猥亵个妇女,耍耍流氓之外,也没干过什么啊……”听到杨林焱笑骂他一句,滚蛋!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你既没杀人也没放火,白粉也不玩,你说你非跟我瞎跑什么?” -- 第114页 “跟着你吃肉啊,”杨林焱打趣道:“玩粉我是真没兴趣,可我一样也喜欢钱啊,等到了泰国你干起来,我也有要扒皮的人。” 看了他一眼,何舟了然:“秦凯啊?” 对方噘着嘴装萌态:“熙熙的皮皮我也要。” 忍着呕吐的欲望,何舟朝他坏笑:“你舍得啊?” “玩腻了,一样扒。”杨林焱露出阴狠的目光。 …… 车没能过路口,突然的变灯让只顾得说话的何舟一脚刹车踩在了人行道前端。 就在他俩摇晃着身体目视前方时,车窗前,一前一后走过去的两个男人让车里的人像遭了雷劈一样大张着嘴,眼眶撑到极致,眼珠子都要脱窗了……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人手里拎着一个白塑料袋,右腕表带下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蓝色羽毛,那张脸就是化成灰杨林焱也认识。 秦凯。 视线自然来到他身后,后面人的胳膊被握得搓起一截T恤袖口,露出下面纤细的白皙手腕,这个人身形小巧削薄,中等个头,男性里不算高挑的,底下的淡蓝色破洞牛仔裤被他穿出一种舒服的宽松感,褶皱自然堆积,里面的皮肉雪一样白嫩,让人不禁看了又看……杨林焱确实拉不开目光,说不清楚,他就是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直到目光上移,看到这个人的脸…… 即便齐耳短发,不施妆容,眼前这幅侧脸的轮廓,线条,五官他都分外深刻,是他曾一度魂牵梦萦,渴望得到的。 熙熙。 杨林焱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甚至身体前探睁大眼睛去分辨,可‘熙熙’脖子上那个隆起的部位在扭着头跟秦凯说笑,自然咽下口水时明显地滑动了一下…… “我操!男的?!”耳边是何舟的失声惊叫,他跟他一样吃惊瞪着车前走过的人,用手兴奋指着‘熙熙’:“卧槽卧槽,这他妈?!!……”随后爆出一连串大笑:“我滴个妈啊!杨林焱,合着你想玩人妖啊!早说啊你,泰国不有的是嘛,咱们过去你打着滚地玩,犯得着为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差点削了大动脉吗,啊哈哈哈哈……!!” 何舟的嘲笑绷断了杨林焱脑中最后的那根神经,狂怒让他全身止不住发抖,眼底烧得通红,以极快的速度打开手扣箱,在何舟惊愕的目光中,把事先放在里面的一把枪拿出来,揣到后腰…… 意识到要坏事,何舟的动作终究迟了一步,杨林焱率先抢到小黑本,他一边往裤子口袋里塞,一边对何舟说:“你等我,听到了吗?” “你干什么去?!飞机马上就飞你疯了?!!”何舟冲他大喊道:“咱没时间啊!” 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后面的人哔哔地按喇叭催他们走。 咬着后槽牙挤话,杨林焱面容凶狠:“我他妈要弄死他们,他们一个都活不了,”下车前,指着黑本,对何舟发狠:“我有名册,你必须等我!!” “不是!……杨林焱,你他妈有病啊杨林焱!!” 怒吼响在身后连绵不绝,却一点无法撼动前面的人。 没等何舟把车头调转过来,这个人的身影已经飞快消失在拐角尽头,之前从那里过去的是秦凯和潘铭铭。 第50章 魏明宇离开后,潘铭铭最终还是发起了高烧,体温一度冲击38度,秦凯坐不住了,无论潘铭铭再怎么哀求他,仍然被强硬地拖到医院看急诊。 为了照顾潘铭铭薄如蝉翼的脸面,秦凯选择了与LOFT成对角线,北化最北边的一家私人诊所,是服务于梅熹小苑别墅区的高端医疗机构,秦凯在那里有熟人。 他们俩谁也想不到,远赴异区求医居然成为了一种命运使然的杰作,几个小时后,在毫无知晓的情况下,他们走入了杨林焱的视线…… …… 潘铭铭屁股痛,不能长时间坐车,俩人选择地铁加步行的交通方式,到达天裕医疗中心,见到徐国富那一刻,秦凯就意识到自己算是栽在他手里了。 徐国富是在MIX大办自己的一场脱单礼上与秦凯结识的,两人一见如故,分外投缘,又因为徐国富生性.爱玩,为人开朗健谈,性格豪爽可爱,秦凯很是钟意他,一来二去关系走得相当熟络。 这次秦凯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过来,看的还是肛肠科,徐国富除了嘴形夸张地呈现椭圆形状以外,就是那一双亮晶晶,一直对秦凯眨巴个不停的大眼睛。 秦凯躲闪着,在护士将医疗记录卡放到徐国富面前时,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口气既官方又软糯:“徐大夫,您受累给看看。” 徐国富没什么正行,手在空中翻着花地转了一圈,手心向上,指着垂挂帘子的治疗床,意思是,请吧。 潘铭铭一个劲摇头。 秦凯拉他胳膊,跟他耳语:“来都来了,你看一下。” “不,不看,我不看……” “不行,发那么高的烧!”秦凯突然声音飙起来,看了眼徐国富,马上又压回去:“买的药你不也吃了吗?哪有效果啊,你就看看,我让他轻点为你诊断……” “一下都不行,我就不想他碰我,”潘铭铭怎么都觉得自己声音大,把秦凯拉低,贴在他耳边,只见张口,听不见声:“要不跟你这个大夫朋友现学现卖,你给我检查行吗?” “我去你的,这什么馊主意?!”秦凯瞪他,嗓门不大,气音却相当浓厚:“不许闹了!你给我乖一点,赶快上床!……” -- 第115页 …… “哎哎哎!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徐国富佯装威怒,把病历卡往桌上一摔,鄙视地看着那里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的两个人:“这是肛肠科,又不是妇产科,就跟没做措施意外怀孕跑过来商量怎么打胎的中学生似的,丢不丢人啊?” 秦凯刚要回嘴,对方用医生惯有的口气说:“家属留一下,病人先出去。” 得到秦凯点头的动作,潘铭铭推门而出。 没了外人,徐国富的小眼神马上变得贼亮贼亮,颇有动感,在秦凯身上绕来绕去:“行啊你,什么时候好上这口的?” “你想多了,他就是我一个哥们,辣子吃多了,勾出顽疾,不好意思去医院,我拉着他过来……” 撒谎圆面子的话被徐国富堵了个结实:“快得了吧你!吃辣子能吃得下面喷火喷到高烧不退?那吃的是辣子还是太上老君的九转生阳丹啊?”脸上嘻笑着,语气却变得正经:“我可告诉你,病历上护士问他的症状结合他现在的体温,你把他弄得可不轻,再不重视,你干脆自己把脑袋剃秃了,找个离家近的寺院皈依佛门吧,真的,以后也没念想了。” 看着徐国富逐渐沉下的脸,秦凯神色也凝重起来:“好,我去找他。”说着,转身出门。 没一会儿,潘铭铭苦着一张脸进来。 秦凯到外面等他。 吸烟区离得远,他不敢走开,只得把烟咬在嘴里,不点火。 潘铭铭出来时,眼里含泪,鼻头通红,一副凄凄惨惨的委屈模样。 “这么疼啊?”秦凯心疼地搂他。 “不是疼……它脏了。”对方撇着嘴,眼圈蓦然就红了。 “那有什么?大夫正常诊治,”秦凯一怔,认真地问:“你真的以前没人进去过?” 潘铭铭一下子火了,拳头咚咚地砸在对方身上:“多,特别多,一堆一堆的……你满意了?!” 抓过手,秦凯把他圈在自己怀里,又感动又开心,趁着私立医院楼道清净,吧唧一口亲在潘铭铭脸上,潘铭铭打得更厉害,脸红扑扑的,嘴角弯翘,忍不住笑。 两人正闹着,里面叫家属名字。 进到屋里时,徐国富在电脑前敲打,诊断记录和药单从打印机中一页一页出来,签过字,递过去腕子一转,特意没让秦凯够着:“玩要玩得有技巧,要让它润滑,还要做足前戏让它松弛,平时注意护理,他也得有意识去锻炼它,那地方可金贵着呢……” 秦凯听得目瞪口呆,对方冲他笑眯眯:“要是没经验,改天让我那口子教教你们,他是这方面的行家。” 眉尖狂挑,秦凯嘴角不断抽搐:“你老婆??……就是你常叫她‘甜甜大宝贝’的那个?她不是女的吗?” “肖恬宇,男。” 徐国富嘴弯成桃心状。 秦凯大吼了声‘我靠!!’一把抢过药单,仓皇出逃。 ** 由于对‘直男友人’完全错误判断,秦凯觉得这一袋子药来得忒不容易,同时又对治疗效果充满了信赖和安全感。 将药与单一一核对后,细致地问清用药剂量和注意事项,秦凯这才领着潘铭铭从医院出来。 目睹秦凯对自己的关心备至呵护上心,潘铭铭甜在心头,脚下步伐不由得轻快许多,就是被秦凯抓着胳膊穿越人行道过马路,他也舍不得把目光从这个人脸上移开,始终开心地跟他说话聊天。 两人走过街角,小路人少,潘铭铭把秦凯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特意指间与对方对折交扣在手里,秦凯扫了一眼旁人,快速把手搁在嘴边啵了一口 ,放下时哈哈大笑,潘铭铭反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目光一动,自然地在旁边商铺的玻璃橱窗上掠过…… 忽然,上面映出的一束黑影鬼魅般地向他们扑过来,不过瞬间,潘铭铭心头猛地一抖,那个影子让他本能颤栗,完全不经大脑,身体就挡在秦凯前面。 放大的瞳孔中是杨林焱举着胳膊,枪口对准他们快步而来。 按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的刹那间,潘铭铭只觉得一股猛力重重撞向他,整个身体被秦凯压往旁边橱窗,两人一个叠一个摔在上面……在最后那一刻,是秦凯将他推了一把,自己也失去平衡一起摔上去,子弹打穿后面的招牌灯箱,灯泡轰然爆炸掩盖住匿声枪筒的细小枪声…… 不给他们任何喘息机会,杨林焱继续按下扳机,在一边玻璃橱窗,另一边砖砌墙壁中,子弹带起一串击毁物品的爆破音,周遭不绝于耳噼里啪啦的动乱,秦凯和潘铭铭缩着头往地下入口逃窜…… 地下一层是一个中型超市,杨林焱杀红了眼,气喘吁吁地叉着腰站在门口,离他被秦凯割腕不过两天,跑起来还会眼前泛黑,他硬挺着缓了一会,一咬牙走了进去。 一排排的货架不少,买东西的人却不多,杨林焱一个一个地过,突然眼前出现潘铭铭的身影,他快速掏枪射击,正当此时,身后有人用满载的手推车直撞过来,身体失衡,推倒了货架,无数物品从天而降,没等杨林焱应付完,一个拳头便照他脸袭击过来,他反射性地用手挡在前面,伤口正好挨上重击,疼得他一声惨叫…… 声音未落,杨林焱只觉有人扳动肩膀,腹部又是一阵劲风,下盘的招数使过来,他心里又气又急,知道自己实力难以与对手抗衡,举起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按动扳机,零食货架上的商品爆得满天都是,猝不及防间,一个身影扑上来,杨林焱看清了秦凯的脸,红着眼跟他扭打起来,对方只冲他的枪来,杨林焱誓死捍卫,慌乱之下,不知什么方向他又按动扳机开枪,被潘铭铭几个方便面大包砸在脸上,子弹完全打飞。 -- 第116页 至此,五发子弹打完,弹夹空空如也。 杨林焱心里有数,他知道他失败了,杀不了他们。 一脚把秦凯踹开,他爬起来,举着枪,一边吼,一边向出口后退:“不许动!都他妈别动!!” 超市里的人早就被这个场面吓傻了,见有人举着枪冲他们吓得哭喊一片,全都双手高举过头蹲在地上,秦凯却不怕,怒瞪着杨林焱往前走,他留意过子弹出膛的频次,极度怀疑杨林焱已经弹尽粮绝。 见秦凯毫不退缩,杨林焱喊破了音,叫他别动,再动开枪了。 潘铭铭也察觉出不对,但他怕杨林焱有诈,一丝险都不敢冒,紧紧拽住秦凯,不住对他摇头。 退到门口,耳边车笛声大作,何舟玩命地按喇叭嘀嘀他,杨林焱立刻上车,车子飞也似地开没跑。 ** 坐在车上,打开弹夹,真的一颗也没有了。 看着杨林焱摆弄枪,何舟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你他妈脑子到底有什么毛病啊你?!我操的!!” 杨林焱喘着气,没理他。 “册子呢?”何舟问。 对方仍然不动。 “我他妈问你册子呢?!” 杨林焱厌烦地答他:“喊什么,不就在……”他徒然大睁双目,手在身上胡乱拍着,到处翻找。 看他这样,何舟也傻眼了,一脚油门,踩在路边。 眼前,杨林焱一副惊恐的神情:“完了,册子没了。” 何舟崩溃地趴在方向盘上,毫无声息。 “不行,我得去找……必须找回来!”说着,杨林焱就要开门下车。 背后传来何舟阴森森的声音:“杨林焱,这回你从车上下去就别上来了,对你,我已经失去耐性,你现在毫无价值,有多远滚多远。” 像被蛰了一下,杨林焱缩回开车门的手。 何舟起来,瞟了他一眼,开动车子。 两人谁也没说话。 不知多久,杨林焱说车里没烟了,想买包烟。 何舟也想抽,他在一家便利店前踩了刹车,告诉杨林焱他只有两分钟,两分钟不上来他就开走。 看着杨林焱进超市,何舟转头,脸向对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可杨林焱却一直没出来。 何舟觉得奇怪,下了车,从超市门前伸脖向里望了望,冷笑一声,回去开门,坐到驾驶座上。 刚要发动车子,忽然后视镜映出后座的人影,还没来得及出声,一条绳子勒住何舟的脖颈,他眼前最后的影像是后视镜中那人带着鄙夷的残酷笑容。 …… … 嗡嗡嗡…… 电话震动,来电进入。 接起来,贴在耳边,听筒那边的人传来声音:“逮到了。” “我只要我想要的,留口气就行。” 说完,岳念廷挂断电话。 第51章 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雨淅淅沥沥飘落下来,像是一只不安分的小手淘气地剐蹭鼻头,摩挲面颊,轻挠脖颈……周铮从上至下搓了好几遍脸,把雨水从脖间抹去。 出来没带伞,楼顶上没处避雨,他懊恼地胡乱捋着头发,把水汽甩得到处都是。 楼顶天台的楼梯房走来一个人,脚下踩过水洼发出啪啪的响声。 注意到动静,周铮转头看去,李峰手插口袋,笑吟吟地往他这边来…… “你够准的啊,次次踩在节骨眼上,太会坏我的事了,”周铮愤恨地叨叨,眼中难掩悲伤:“就他妈属我今天手气最盛,一上午一条龙,大三元,大满贯,要什么来什么,把把胡,眼看老子就要干翻全场,把输的都赚回来,愣是被你活活拽到这儿挨雨淋……”他郁闷地趴在栏杆上大吼一声:“我他妈太难了!” 李峰眯着一只眼看他。 “我不管,你必须跟老谢打报告,输的给我走报销,每月那点工资补贴都不够塞牙缝的。”嘬着牙花子,周铮咂嘴,一身社会习气。 “行啊,”李峰点点头:“那把你赢的也充公。” 对方一副垮掉的神情,磨叽了一会,小声哔哔:“可……我都花了。” “那就从工资里扣吧。”李峰板起脸。 “峰哥!……不要啊!!”周铮扑过去,一把抱上李峰胳膊就要撒娇哭诉,被对方又推又搡地挣脱,李峰笑骂,说要给他点烟,叫他别闹了。 火星燃烧,烟头通红,递给周铮时,李峰自己也点上一根。 目光始终放在远处蔚蓝天空,一口气抽到底,李峰开口,白气冒在嘴边:“这个礼拜日晚上十点行动,你要搞到高庆林的电脑,里面数据很重要,还用以前的暗号,收到了我们闯进去抓人。” 周铮‘嗯’了一声,吸口烟问:“小山呢?不是按原计划他得过来帮我弄电脑吗?一个人有点费劲,两个人稳妥多了。” 垂下眼,把烟头缓慢地捻灭在栏杆上,李峰语气很沉:“小山来不了,他牺牲了。” 周铮惊愕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烟头烫手才甩着骂:“操的!!他……他怎么回事?!暴露了?!” “不是,帮派械斗,被人砍死了。”李峰互搓手掌,将头低下。 “行吧,我一个人干,”勉强朝李峰挤出干巴巴的笑容,周铮不敢再想小山,他得让大伙战前轻松一点:“这回你得好好给我请功,一个人干俩人活,不许老谢再那么吝啬,案子破了必须给我加薪提级,工资翻倍……” -- 第117页 后面的话被李峰打断,周铮看到这个人转过来直面他:“你一线的调离申请我已经替你拟好了,就差你回来签字,我自己的也弄好了。” “你的?”让他调离是老生常谈,周铮耳朵听得磨出茧子,却是头一遭听李峰说他也要退下来:“你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坚守岗位的劳模,休个假都舍不得,你退什么啊?别逗了!” 对方淡淡对他笑着,笑容温和:“我也会累,真的想歇歇了。” 微微划出弧度的嘴角,笑意满盈的眼睛,就连下巴都没有不干不净的胡子茬,周铮突然发现李峰今天找他来穿了一身白衣服,白衬衣,白裤子,连鞋都是一尘不染的白色……整个人白衣飘飘,显得清爽飘逸,仙气斐然,仿若一缕干净纯透,不沾染凡尘的青烟,立时便要飘散似的…… 周铮惊了,过去抓他肩膀:“你怎么回事?!搞什么啊你?你怎么穿得那么怪?!”伸过去的手直接穿透对方身体,线条虚晃,李峰完全透明了。 脑袋轰地一下,耳鸣大作,脑中LOSTWAY的爆炸情景一闪而逝,周铮怔怔地看着眼前李峰伸过来摸自己的手,整条胳膊只剩下快要消失的残缺轮廓线,他感觉不到头顶上该有的丝毫重量…… 李峰依然笑着,动着胳膊,揉他的头发:“你乖乖的,别让我操心,一定不要来找我啊,我挺好的,你也要好……” 说着,声音变得极为空灵细小,眼前所剩无几的轮廓也要消失不见,周铮大喊着,就是抓不着摸不到,手也在空中徒劳地挥舞:“李峰!李峰!!……你去哪啊?!别走!!你他妈给我回来!!……” …… … 眼眶潮湿,眼角水滴侵染,周铮感到睫毛粘连下眼眶,动一动都费力,什么东西温暖柔软碰触着他的脸,这种舒服的触感在眼睛周围滑蹭着…… 努力睁开眼,昏暗的室内,窗帘密闭,一束黯淡的光线投在岳念廷脸上,将这个人五官轮廓照得无比柔和,事实上……他真的比任何时候都温情动容,就连注视自己的目光都泄满了暖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 岳念廷这样看过来让周铮倍感狼狈,他揉着眼忙去擦眼泪:“我……我睡了多长时间?几点了?” “三四个小时,现在夜里三点多。”站起来,岳念廷走向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让外面的月影星光透进来。 驱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事先安排好的私立医院,他们到的时候,沈辉已经推入手术室,术后在观察室监测,周铮伤势较轻,头上缝了两针,只需挂水消炎,其他伤口做防感染包扎,烧退去就无大碍了。 岳念廷一直陪着他,或许是腥风血雨后身体一种自体调节反应,又或者是握着岳念廷温暖的手太过安心,周铮的眼皮沉得好似灌入铅水,护士还在给手背插/入针头,他就已然没了意识,再醒来,就是眼前的这番情景…… 病房是VIP独间,为了足够安全隐蔽,岳念廷特意选择角落位置,即便如此,周铮还是挣扎着起身,戒备地查看四周。 岳念廷一边将床背调整适当高度,一边告诉周铮,屋内很安全,门上了锁。 “李峰,李峰他怎么样?……你知道吗?”盯着岳念廷,周铮试图打听出什么。 在床边坐下,将周铮挂着吊瓶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岳念廷对他说:“李峰在ICU,没脱离危险期,今晚是关键。” “他刚来找我了……”周铮眼圈蓦然红透,哑着嗓子说:“还跟我道别……他,他不会就这么……”说不下去,在眼泪溢出眼眶前及时抽出岳念廷手里的手,用两只手交叠着把双眼捂得严严实实,他接受不了别人看见他哭,岳念廷也不行。 紧咬牙关,周铮稳定情绪,试图把字说得清楚一点:“跟他搭档了三年,今年是第四年……就他妈一天没让他省心过……他嫌我干特情太拼,老让我退……可我没听他的,我,我……从没为他做过什么,我太……太混蛋了!……” 唇上温度升起,后面的话吃进岳念廷嘴里,这人身体压.上去,将周铮长时间举着的那只输液的手拿下来,血液回流,输液管红了一大截,岳念廷吻上他的嘴,细致,温存,轻轻地在那上面揉.弄辗转…… 输液管变白,滴速正常,岳念廷轻捏周铮一侧颊骨,让这个吻更加绵长,周铮大肆抽气哽咽着,回应地用另一只手臂绕过岳念廷脖子,承受着对方这份柔情,岳念廷甚至煽情地舔他的眼睛,吮他泪水……直至周铮逐渐平复下来。 两人分开,周铮肿着一双核桃眼,他觉得极度丢脸,又想抬起输液的手去遮挡,被岳念廷阻止,岳念廷冲他摇摇头:“你别这样,让我看,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藏它,哭不丢人,我也哭过。” 周铮睁大眼,目光充满疑问。 岳念廷笑了一下:“我老婆孩子死的时候,我哭的比你惨。” 听到这个,周铮心上像是被刀割了一下,猛地抽痛,他嘴张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对方垂下眼,看似不经意地笑笑,周铮却可以体味出其中的苦涩滋味,那一定是从万分痛苦犹如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他没敢再深问,岳念廷拍了拍周铮的手,说给他倒点水,他的嘴唇干得都起皮了。 回来时,岳念廷还拿来热毛巾。 -- 第118页 擦过脸,灼热后的清凉感让周铮思绪清明很多,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大脑冷静下来。 “抓到何舟了?”将毛巾还回去,周铮抬头问。 去浴室放毛巾,回来时岳念廷答:“嗯,正审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北化背后是什么阴谋?为什么何舟反扑得这么厉害?”周铮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岳念廷对他笑笑,摸他的脸:“先别想这些,今夜你好好睡一觉,留给咱们休息的时间不多,很可能连巴蒲都回不去,明天立刻就要动身去清迈的穆加别墅开会,到时一切真相大白。” “这么紧?!”周铮惊讶,有些担忧:“何舟那边完得了事吗?” “不完也得完,把他骨头挫成灰我也得拿到我想要的。”岳念廷脸色阴沉,大拇指揉搓着周铮输液的手背,即便眼睑垂下也不能完全遮尽眼底泛出的凶狠目光,周铮知道这次何舟干的彻底激怒了岳念廷。 定定地注视这个人,不说直到现在也没能刮掉的凌乱胡子,来不及洗脸泛出油光的面孔,单单就是岳念廷眼底那两个浓重的黑圆圈,周铮就知道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合过眼睡觉了…… 心里一阵难受,充斥着愧疚和满满的心疼,搂过岳念廷,周铮软软的口气:“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以为我出事吓一跳吧……” “吓一跳?”岳念廷忽然高声:“我他妈要吓死了。” 北化城区一个犄角的偏僻工地,光线暗淡,又是夜深人静,没有定位,没有通讯设备,岳念廷从巴蒲飞过来找他,动用的人力物力渠道关系,是周铮无法想象的,而此刻说到这里,这个男人无法控制地带出抖音,无法不让自己喘气过重,却是他可以真真正正感受到的…… 像在心上浇了桶烈油,周铮觉得有什么涌上来让他心口发烫,他主动吻上对方的嘴,揉蹭,啃.咬,越来越深入……一只手绕在岳念廷脖颈的力度已经不够了,那只输液的手也上去,使劲地去拥抱缠绕,恨不得将他塞入自己的身体里,无论是用嘴,手,还是身体的每一处,周铮都在投入地,动情地,用尽全力地传递他澎湃得要溢出来的情感…… 岳念廷也同样被感染了,他一样激动,喘息浓得化不开,胸腔随之起伏,将周铮压在立起接近60度角的床背上,朝下的角度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周铮发出夹杂疼痛的欢.愉声音…… 一团火往下窜,岳念廷难受地腾出手解自己皮,带,却克制地强行与周铮分.开,顶着他的脑门,把他那只输液的手拿下来,红色管子很快变白,岳念廷喘得发音不完整;“……不行,不能再亲了,你身上有伤……手背还有液,关键是……”他轻声在周铮耳根说:“床太窄。” 周铮刷地一下红了脸,食指不安分地勾进岳念廷解开的皮带扣中,随着岳念廷为他落下床被,视角一点点从支起的小帐篷上偏移。 “你陪着我。”周铮不肯松手指。 岳念廷手臂撑在枕头两边,俯身,将吻落在对方额头上:“赶都赶不走。” 一个吻,像一个睡眠魔法,周铮又一次感到眼皮沉重,这次睡着前,他清楚地记得岳念廷把他那根淘气挂在他裤子上的手指绕下来,在嘴边亲了一下,握在手里。 作者有话说: 温情的一章,睿智,细心,专情,还孩子气,老岳真的很戳人…… 第52章 周铮是在转天中午得到李峰度过危险期,从ICU转入普通病房的消息,他开心地在岳念廷衬衣底下种了好几粒浑圆饱满的草莓。 将衬衣最顶端扣子系好,手揽过对方后腰,头埋进岳念廷宽厚的肩膀里,周铮只顾着嘿嘿地傻笑,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嫉妒了,”岳念廷噘起嘴,把周铮脸捏向两边:“在你心里他分量这么重?嗯?” 手指拉动皮肉,嘴咧得更夸张,周铮傻乎乎的模样让岳念廷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被身后的人一把拽回来…… 周铮踮起脚尖,两手啪地一下拍在对方脸颊两侧,将他的嘴挤成一点点唇瓣,张开血盆大口就吃上去,岳念廷呜呜地发声挣扎,周铮满意地感受口腔里的软糯滋味后,改为蜻蜓点水地啄他,笑着说:“换成你,我挺不到现在,早疯了。” 舔着自己嘴边浸润的唾液,岳念廷坏笑一声,把周铮抵在门边墙壁,将T恤圆领拉到胸口,低头印了一个超大的吻.痕上去,力度相当强悍,周铮先是滋滋地抽气嫌疼,再之后喘息渐重,呼出撩热的气…… 俩人一早起来,吃过早餐就开始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先是岳念廷接到关于李峰情况的电话,然后两人便开始黏黏腻腻,最后发展到门边拥吻,怎么都走不出去,直到外面的车等急了,司机过来敲门催促。 听到那声:“岳先生,该出发了。” 两人才彼此分开,各自规整身上的衣服,打开那扇门时,表情全然肃下来。 周铮跟在身后,仍然是暗色休闲装束,他上身穿了一件纯黑T恤,吻痕遮挡得密不透风,前面的岳念廷不但洗去一身的疲惫劳累,更是为了掩盖周铮的‘罪刑’将衬衫衣领系到最顶端,规整的穿着令这个人在不经意间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压迫感,大佬的气息相当浓烈。 出了医院前门,院子里两辆黑车,后面那一辆车前的轮椅上坐着沈辉,右胳膊打着夹板,挂在脖子上,脑袋层层叠叠包扎,被一个术后脑部固定带罩着,嘴里咬着苹果,左手针头连接输液架,架旁还站着一位漂亮的护士小姐。 -- 第119页 周铮提前跟沈辉问过,他是想让沈辉在北化多住一阵子养养伤,不急着回巴蒲,沈辉却不同意,说既然自己伤势暂时做不了保镖,无法跟周铮去清迈,那也要分分钟回巴蒲,北化这烂地方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于是,岳念廷决定一同驱车南下,在边境城镇嘉禾分成两路,一路继续跨越边境开往缅甸巴蒲,将沈辉送去别墅,另一路,从嘉禾直接坐飞机去清迈,参加穆加别墅会议。 周铮本来也是同意的,但看到沈辉这幅大动干戈的术后样子,他不禁有些担心。 “要不你还是在北化歇几天,没必要跟我们长途跋涉,你会很不舒服……”话被沈辉打断,从苹果上咬下一口,他大嚼着抬起手,示意护士给他拔针,摇头道:“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走,看不见你我难受。” “我去清迈,咱们在嘉禾分手你不也看不见我吗?”周铮反问,却被摘下点滴,恢复自由的那只左手一把搂住腰胯,周铮没留神,差点跌到沈辉腿上。 “能多一会是一会,你别跟我说了,我头晕,好晕啊……”沈辉一个劲把头往周铮小腹上蹭去,不知是搂过周铮碰巧将衣服带起,还是成心撩开就要这样,沈辉的脸完全贴在周铮暖烘烘的肚皮上,周铮试图挣脱,力气稍微大一点,就被这个人啊啊啊地喊脑袋痛,别碰啊,放手啊地一直叫不停…… 两个人纠缠时,一束目光射过来。 周铮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看去,四目相触,岳念廷先移开视线,在司机恭敬地欠身为他开车门时,对周铮说了一句:“你跟他坐一个车吧。” ** 周铮从没想过沈辉会跟自己这么腻乎,他俩在后座,全程这个男人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头不是靠在他肩膀就是躺在他腿上。 但凡有一丁点的抱怨,就是脑袋疼,胳膊疼,屁股疼,浑身疼…… 周铮也确实板不下脸发脾气,即便被沈辉搞得浑身大汗,腰酸背疼,手麻脚麻,可当他感觉到这人身上没能退下来的高热温度时,心里就只剩下难以消除的愧疚和疼惜,他无法不去想沈辉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保护他弄的。 将车上事先准备好的医用冰袋拿在手里,为沈辉敷在额头,又将退热贴贴在可以降低体温的部位,周铮让沈辉在自己身上找到舒适位置倚靠,不时为沈辉递上水,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多喝口水…… 一路的细心护理,沈辉变得又乖又听话,好似一只黏着主人的小宠物,身体必须有一个部位与周铮贴合才安心,术后恢复需要休息,沈辉半睡半醒,周铮抱着他,随着颠簸也迷糊上了,一直到车开入嘉禾界内周铮才悠悠转醒,晃了晃脑袋,他去推睡在他身上的沈辉,口水都沾到自己衣服上了。 睡眼熊松的沈辉明显不高兴,抱着周铮醒了很长时间的盹才最终放手同意他走,换坐到岳念廷车上,不知是碍于司机的存在,还是真有推不开的事,去往嘉禾机场的这一路,岳念廷始终低头看手机,没理会过身旁的周铮。 ** 没发现自己心意,没跟岳念廷好上时,两人之间出现一些波澜只会让周铮觉得自己的反应和感觉不可控,失控感不过是引起一定程度的不适和对自我认知的讶异,而如今对方只是有种不明显的冷淡,周铮心里就如同针扎过一样,无论是看窗外,玩手机,还是睡觉发呆,他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心脏一下一下细小的疼痛…… 他真是觉得自己过了。 坐上飞机,当头等舱的隔离帘完全拉上后,周铮将目光投向坐在他旁边翻着杂志的岳念廷,手搭到他腿上,靠近他问:“生气了?” 翻过一页,岳念廷没答话。 “是你让我跟沈辉坐一起的。”周铮说。 又静了一会儿,对方开口:“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那还用说…… 话在心里没说出口,气氛倒是缓和不少,周铮假意清了清嗓子,在位子上坐正。 又有几页纸被翻过,只是声音比之前响得多,翻动的速度和动作快而重,岳念廷啪地一下合上杂志,问周铮:“你们抱了一路?” 看着对方明明吃醋不高兴,却不甘心表露,磨着牙说话的倔强表情,周铮先是觉得有那么点可爱,嘴角稍微勾起,忽而又沉下去,紧紧抿住,垂下头,他将岳念廷的手与自己的交扣,滑蹭着对方指间,开口解释;“沈辉因为我弄了一身的伤,刚手术完就长途坐车,烧还没退,我没法不管他。” 岳念廷没说话,盯着周铮看。 抬起头,周铮与他对视:“你辞了沈辉,行吗?” 手反握回去,岳念廷轻轻抚弄周铮手背上输液留下的淤青,红红针眼依稀可见,沉了一会儿,他说话:“我可以随时辞退他,给他的钱上不封顶,不存在任何问题,但我不想这么做。” 周铮把目光从手移到岳念廷脸上。 “我跟他不是一般的雇佣关系,他是我请来的,我要给他留情面,即便什么也不考虑,他离不离开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不爱听岳念廷这种模棱两可又不清不楚的话,周铮加重语气:“你怎么就说了不算?你知道那晚何舟追杀我们他为我多拼吗?!翻车的时候什么也不顾,连抱着头保护自己这种该有的反射动作都没有,冲过来就把护在他身底下……” -- 第120页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周铮突然闭上嘴,怔怔地看向岳念廷,脸上是疑惑,懵懂,却又带出些恍悟的神色…… 岳念廷却并不意外,点头‘嗯’了一声。 “反正我不需要保镖,也见不得别人给我抵命。”周铮沉下嗓音,不去看岳念廷,想从他那里把手抽回来,却被抓得更紧。 岳念廷不让他动,像是较劲:“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沈辉保护你是他自愿,不是也不可能是为了钱,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让他离开,跟他谈的一定不是我。” “岳念廷,你是把球踢给我了?”周铮没法再淡定,声音不由放大。 “周铮,你讲讲道理,是我让他保护你没错,可我并没要求他自觉自愿地为你奉献一切乃至生命,难道他为你舍命也是我的问题?” “你!……”周铮语塞卡壳,不知该怎么反驳,同时又隐隐觉得岳念廷生气的原因不只是他跟沈辉在车上搂搂抱抱,而是这种血同流,命相护的绑定关系。 事实上,沈辉大逃杀那晚对自己的行为确实让周铮有所触动,这也是他为什么向岳念廷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所在。 他负不起别人的命,更承不了这份深情。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手各自松开,随后岳念廷又拿起刚才那本杂志一页一页翻看着。 “能别生我气了么?”周铮问。 “不能。”岳念廷答。 “那怎么才能消气?” “叫我一声‘老公’。” 低头抿着笑意,他俩坐在头等舱最后排,眼见前面都安安静静坐着,没人起来,周铮飞快搂上岳念廷脖子,张嘴说话的同时奉送了一个大大的吻,彼此笑着,各自坐好,手拉在一起没再分开。 ** 清迈时区比内地早,到达穆加别墅已是暗夜时分,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即便这个时候也没能让他们歇下,一分钟没耽误,在别墅与姚浩沐碰头后,一同前往五角形地带的中心位置——主楼。 会立刻开始。 参会者同上一次一样,昆巴,吴红,砂楚,辛婷婷,姚浩沐,占据五角形头位的五人。 周铮注意到昆巴和身旁的那名华裔脸上没什么特别神色,无论是坐下的位置,两人之间窃窃私语的感觉,还是偶尔跟姚浩沐这边碰撞的视线都与上次没有变化,辛婷婷也是那副德行,仍然选择岳念廷对面的位子坐下,时不时地勾勾搭搭,搔首弄姿。 岳念廷当她空气,不予理睬,姚浩沐凑近,小声对他说:“岳叔,你注意到这里的摄像头多了吗?” 抬头,看了一眼。 岳念廷身体后倾,示意周铮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说:“把帽子戴上。” 放下行李,临从别墅出来周铮换上了一如既往的宽大帽衫,他听话地将帽子戴上,帽檐洒下的阴影遮住半张脸,头上伤口的纱布露出一小条白色边际在帽外。 手刚放下,两台电话机前的黑衣人发话道:“时间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下一章算完北化的帐。 第53章 这次,两个电话机上的红灯一齐亮起。 对于祈子穆守时出现,周铮略感讶异,不过很快在晨易生浑厚的低音中进入状态。 没有过多寒暄,他听到这个人向姚浩沐直白发问:“怎么?不到一个月你就认为你拔得了头筹,急急火火招我们来给你打分吗? ” “晨老师见笑了,”姚浩沐意气风发,说出的话尾音带着一种轻飘笑意:“要不拿出些真本事来,怎么敢扰了大家的清梦,这么晚让大家陪我坐在这里唠唠叨叨。” 说话时,昆巴那边两人各自低头玩手机,砂楚微微笑着,吴红一记白眼翻过去,辛婷婷好似局外人,支着下巴,悠哉地用鞋跟敲着地毯,发出笃笃的细碎响声。 或许是夜间,又觉得是临时召开不会多长时间,五位大将除了带必要的人参会以外,并没弄更多的人进来。 晨易生往下问:“那你是做了多少呢?” “没有。” 对方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一克生意都没做成。”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姚浩沐特意把重音放在那个‘一’字上。 一句话,像投入湖面的一粒沉重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之外,还有那咚地一声跃出湖面的翻腾水花……在所有人向姚浩沐投以惊愕目光时,吴红几乎是窜跳起来,手掌大力拍打桌面,发出聒噪吵声:“姚浩沐,你他妈到底几个意思?!空着手来你疯了?!拿我们开涮找乐子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快滚你妈的吧!……” 吴红站在昆巴那一边,所有人心知肚明,也知道他这是在跟昆巴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耍白脸,点炮仗的那个一定会是吴红。 移动目光,周铮此刻去注意昆巴的反应,他和华裔仍然在私下交头接耳,看不出什么。 姚浩沐这边的排兵布阵基本相同,也有防御回击的人。 砂楚趾高气昂,阴着脸,操着不标准的简单国语朝吴红攻击:“你嘴巴干净一点!姚浩沐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坐到椅子上继续听,不要骂人!” 成心欺负砂楚中文说不利索,水平低人一等,吴红指着他鼻子一通叫嚣:“瞧瞧你这舔狗样,姚浩沐是你爹吗你跪着舔.他屁股?!他给你多少好处让你帮他说话?被别人拿来当炮灰还不明白?!你个煞笔!……” -- 第121页 “你说什么?!”砂楚气得烧红了眼,大声怒斥:“你再说一遍!!” 就在吴红狞笑要开口时,晨易生怒气冲冲的声音插进来将他们打断: “都给我闭嘴,坐下!” 声调高,音量大,从冰冷的话机中传出变了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惊心。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沉了一会儿,晨易生问姚浩沐,到底怎么回事。 姚浩沐看了一眼岳念廷,回他:“晨老师,我今晚让大家过来确实不是为了选拔的事,而是来伸冤叫屈的,我得让在座诸位给我一个见证。” 晨易生没再讲话,祈子穆的电话机一直亮着,却始终没发声,期间,昆巴脸色变了变,被那名华裔抛去一个‘稳下来’的眼神给镇住了。 “说吧。”晨易生突然发话。 “这件事是念廷一手帮我查的,还是让他说最清楚。”说完,姚浩沐靠向椅背,摆出一副静候‘佳音’的架势。 不像周铮留心场内状况以及别人的神态反应,岳念廷始终垂着眼谁也不看,交叠双腿靠坐在座椅中,食指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打扶手,他发声平缓,咬字清晰,说出话的那一刻,手上动作消失了: “三个月前,花名市有个事情闹得很大,三个孩子在大巴车上从菱湖往花名带货,孩子是菱湖第三福利院的,事情发生时我还在看守所,消息比较闭塞,后来我彻底研究了一下,菱湖地理面积虽大,但从菱湖极南到极北也就才一千公里不到,花名市又不是输送链的枢纽位置,三个小孩能带多少过去,这一趟走货完全没有意义……”看了姚浩沐一眼,对方点头,像是确认什么,岳念廷收回视线,将一个白色小纸包放在桌上,轻轻打开,从中捏出一粒微小的胶囊:“这就是大巴车上带的货,为了搞到它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所有人大睁眼睛伸脖去看,昆巴面色苍白,华裔有些喘气不匀,上面的摄像装置发出旋转摄像头的声音。 “东西浩沐已经替我验过了,”岳念廷停顿了一下:“是‘凌霄’。” 现场震惊了,面面相觑,很是迷惑。 流入内地的凌霄只会有一个口子,那就是光耀,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家有胆子有能力划开另一道口子,也就是说操纵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一定是会议室里在座的人。 吴红结结巴巴:“岳……岳念廷,你……你什么意思?!” “不是我什么意思,是他什么意思。”岳念廷说着,划弄几下手机,扔在桌上,音频从手机中放出…… 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一个男人用颤抖哭泣的声音说出下面的话:“是……是昆巴,还有……乔山,他们……让我弄凌霄进福利院,让小孩带……把公安引来……就说是姚浩沐干的……真不是我要做的啊!是他们逼我的!!……我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是受不了!” 一个声音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何……何舟,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啊啊啊啊!……” …… … 音频结束在这人凄厉喊叫中,对于昆巴和华裔乔山,何舟根本不用报姓名,从他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他们就知道何舟完了,自己麻烦也大了。 北化东区大爆炸的新闻一经播出,乔山就在疯狂寻找何舟,他没敢把全盘状况对昆巴和盘托出,一直以安抚为主,编造何舟失踪的理由……此刻,椅子上昆巴像下面突然生出刺一样,痉挛般地弹跳起来,他双目圆睁,万分惊恐地看向乔山,乔山本来还算淡定,却被昆巴突然的失态打得措手不及,忙把他拽回位子。 这些话以及何舟的名字对每个人都是一记重击,光耀这些年一直挣扎在无休止的内部争斗中,位居核心头位的三个人曾经用过多钟手段加以肃清,时至今日没能起到任何作用,仍然是分裂敌对,拉帮结派,互相构陷的混战局面。 大家心里很清楚,这一次的会议绝不会提早结束。 乔山冷笑,试图困兽犹斗做殊死抵抗:“岳念廷,你对何舟用刑,逼迫他污蔑我和昆巴,让他反咬我们,原来去北化你不是为了公平竞争啊,搞这些小动作,你和姚浩沐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叹了口气,岳念廷拿回桌上手机,打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对这个人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为此我做足了功课,准备了很多,你慢慢看……”说完,按下控制按钮,会议室前方投影机幕帘上出现了电脑上的视频窗口,里面一个战战兢兢的女人,抹着眼泪对镜头自述:“……半年前吧,有人介绍说是何舟他们家招家政保姆,主家出手挺阔的,我就心动了……大概四个多月前,他让我去菱湖一家福利院干活,说是都安排好了……把我骗过去,让我给那些小孩吃胶囊,还威胁我……说我不干就要杀我的孩子……”女人哽咽得说不下去,掩面哭泣,有人递过去纸巾让她继续说。 擦干眼泪,女人说:“后来,他把我关起来,给我发我家人的照片和视频,说人就在他手里,不听他的话就杀掉他们……我也没办法啊……” “何舟让你做什么?”一个声音问。 “何舟让我说是一个叫……叫姚浩沐的人主使我去福利院下毒的,还让我背了很多细节,我因为害怕……很多都没记住,但是我都记在小本子上了,我这就给你拿去……”说着起身要离开镜头,被刚才问话的人阻止。 -- 第122页 那人问她:“何舟让你跟谁说这些?” “跟谁都这么说,他……他还说,警察问了也这么说。” 视频到这里结束。 关掉窗口,岳念廷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个女人叫孟秀梅,我从不为难女人,她可一根手指都没碰过,我只是告诉孟秀梅,已经从何舟手里把她的家人安全救出,并且让他们通了个话,孟秀梅就一五一十地全讲出来了。” 头微侧,看向乔山,岳念廷现出礼貌的平和微笑,有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挑衅意味。 乔山明显慌乱,小动作一堆,眼神也变得飘忽。 岳念廷身体后靠,两手相握,胳膊肘自然搭在两边扶手上,显得持重沉稳,嗓音随之下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乔山,你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在福利院动手,利用孩童走货掀起轩然大波,吸引公安火力,将他们故意引向北化,摸到孟秀梅和何舟身上,以此构陷姚浩沐,这个计划看似环环相扣,天衣无缝,你却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计划中人为因素占比过大,何舟作为参与者,实施者,幕后主使者,他牵扯太深,一旦他身上出问题,你满盘皆输。” 乔山面色纸一样白,昆巴听不懂,一脸惶恐。 “第二,光耀内部纷争,你不该拉公安进场,这么多年光耀之所以能做到如今一家独大的局面,靠的就是与‘正义’共存,行事越低调越隐秘,越如同空气一般透明存在,越可以赢得时间,这是对付‘正义’的上上策,我去捉拿孟秀梅,公安的警车就停在楼下,我不过早他们一步,何舟穷凶极恶,自爆他的狗窝时公安就在他楼里,动静闹这么大!现在警方封锁北化城内城外各个要道关卡,全城缉捕何舟,严查市内外可疑车辆和行人,你既没了何舟这个你搭建的唯一链条,又把形势搞得这么草木皆兵,那我要问问你,接下来你如何走你的货进去?北化是辐射北方,纵深输送最关键的据点,你搞它,是不知道该怎么死了吗?!” 配合一句重似一句的质问,岳念廷的手指点在桌面,每点一下乔山就惊颤一下,眼神越来越无措慌乱。 “第三,你对何舟完全失控,何舟做了一本咱们的名册,你不知道吧?”岳念廷面孔冷峻,瞧着乔山。 “名册?什么名册?!”乔山心中一惊,急急出口。 键盘上响起按键的重音,一张张图片显示在前面的投影幕布上,名册上每一页人员名单加照片清楚的展示眼前。 室内一片哗然,所有人惊得从椅子上起来。 “何舟招了,说这个册子是他身边一个叫杨林焱的人为他搞的,”见到一张张目瞪口呆的惊悚表情,将眼眶扩张到极限程度,岳念廷嘴角浮出的浅笑一闪而逝,只有周铮捕捉到了:“非常幸运,我抓何舟时还真顺道捎了他的一个同伴,这人就叫杨林焱。” 几乎在场所有人同一时间如狼似虎地盯上岳念廷,就连姚浩沐也不例外,很明显对于这本名册他提前也不知情,昆巴听不懂中文却看得明白,他挤到最前面快要扒在幕布上,其中反应最怪的就是辛婷婷,她茫然地,垮掉地,像是瞬间抽走了骨架,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岳念廷继续放出视频,窗口中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胳膊内侧上翻被人扣在桌面,上面一片 字母藤蔓纹身,有人抬起他下巴,问:“册子呢?” 男人答了什么没听清,此时,祈子穆的电话机发出的声音掩盖了视频音量:“呦,这纹身漂亮啊,我一直很仰慕想搞一个,居然没这个资格呢。” 声音一出,无论是口气,语速,还是不同变声器转化出来的音质,让在场一干人的注意力全都从面前的视频焦距到电话机上,毕竟这是祈子穆第一次张口讲话。 视频并未中断,声音继续发出:“……它掉在超市了……不,不不!我没骗你们!……册子真不在我这儿……对了!!我想起来了!……是秦凯,秦凯他拿走了!……” 一个打耳光扇过去,男人中气十足地骂:“你他妈刚才还说不知道哪去了?!开始瞎咬了是吗?!” “不不不……真不是!我看见了,我真看见了!我……我就是没想起来,你信我啊!……”杨林焱抽泣着,吸着鼻子:“那会儿我跟秦凯在超市打架,我看见他手里的塑料袋里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他拿走了,绝对是他拿的!!” 视频放完,场内鸦雀无声。 两台电话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越是静悄悄,越是异常恐怖,在场全都屏住气息,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谁泄露的?”晨易生每说一个字,电话机就会带起如砂砾一般的杂音,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咬着后槽牙,喷着粗气说的。 接话的是祈子穆,他还是那副不在意的轻佻口吻:“字母圈最负盛名的组织设计出来的纹身就是不一样,看一眼就要摄魂夺魄了,我爱死它了,可就是没福气让它上身,辛婷婷,你和杨林焱都是有福气的人。” 话一出,辛婷婷脸色刷地一下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摄像头爬去,嘴里喊着:“祈……祈哥,您饶了我,您饶了我吧……” 祈子穆不管她,仍然笑说着:“我听说,想纹上身,光是会员还不行,得是组织骨干,而且要跟组里其他骨干每一个都睡一遍才能纹,有这么一说吗?那我押一个屁股,杨林焱的床你也上过。” -- 第123页 辛婷婷哭得像个泪人,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浑身发抖,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阿笙,动手吧。” 晨易生话说得简短,没等反应,桌前那个看护电话的木头人突然动了,他飞快跨步到辛婷婷身后,从肩头一把扯住她头发,在辛婷婷被拽得扬起头,露出雪白脖颈时,阿笙另一只手不过一抖,眨眼间,脖颈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周铮瞪大眼睛,他清楚地看到男人手中银光一闪而过,是一把手术刀。 不到一秒,辛婷婷脖颈喷出血来,她想说却说不出,切开的喉咙中发出“咕咕……”的恐怖声音,阿笙放开她头发,没了支撑,辛婷婷倒在地上抽搐,血大面积侵染地毯。 阿笙拍了拍手,一丁点的血迹也没沾上,白手套光洁如新。 即便在座全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秒割喉的行刑场面谁也没见过,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周铮拉了拉帽檐,闭上眼,对面的吴红,砂楚全看傻了眼,不由自主地往一起靠了靠,昆巴瘫在座位上,旁边的乔山全身发抖,裤管沁湿了一大片,发出难闻的骚臭味,就连姚浩沐也一样无法平复气喘…… 在这之中,只有岳念廷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晨易生的声音又响起:“岳念廷,秦凯是谁?你查过吗?” “他在北化经营一家娱乐场所,算是走夜路的,等我……” “秦凯交给我吧,”打断岳念廷的话,祈子穆接过来时补了一句:“册子的事太重了,我亲自上手。” 听到这个,晨易生很是满意,沉淀了一时半刻,他声色俱厉地开始痛骂:“都看见了吧?!啊?!斗啊!接着给我斗啊!!干脆打到公安局大门口算了!还搞出个名册,怎么收场?!要是流到公安手里怎么办?!你们这群蠢货!!……”那边啪啪地拍着桌子,叫嚣得更厉害:“这一次,这一次必须是咱们光耀内部纷争的终点,必须是!!我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事,阿笙!”他这么一叫,很多人都是一颤。 “乔山交给你了,让昆巴亲自动手,他的人自己清理门户,他要下不去手,你就帮他下,明白吗?!” 对方应答。 “阿沐。” 称呼一下子改变让姚浩沐后背挺直,立刻正襟危坐。 “你准备一下,明天你会接到一个地址,这周三你来见我和阿祈,光耀太需要整顿了,咱们三个好好说说。”特意强调‘三个’是提点在座每一个人核心部位的人已经决定了。 姚浩沐激动得双眼放光,立时满口答应。 “阿祈,你的时间能安排出来吗?” 另一个电话机静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的。” 作者有话说: 北化的帐算完了。 第54章 六月十五日晚,穆加别墅会议不但搅动了整个光耀集团,让每一根链条上的成员人人自危,瑟瑟发抖,甚至在日后对辛婷婷和昆巴两人掌控的链条进行大清洗中让整个圈子都为之震动。 这一点经验尚浅的周铮无法想象,却在会议结束很久之后仍能感受到它带来无法平息的余波。 岳念廷的电话不断,当夜回到穆加姚浩沐的私人别墅内,在房中脱下手表,解开衬衫领口排扣,肩膀上仍然夹着电话,与那边通话。 周铮锁上门,脱掉身上闻起来有一股血腥恶臭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白色平角内裤,上手为岳念廷解衬衣,当看到对方肩头的伤口变为一道结实的细长疤痕,周铮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嘴唇贴上去……岳念廷像被蛰了似地一抖,粗鲁地揉弄周铮的脸,扳过下巴,穿插在说话间歇,吻他的嘴,周铮回应,匆匆咬了对方几下,跪下去为岳念廷解裤子,不是周铮想要做什么,而是他极度反感方才主楼里被沦为人间炼狱的屠宰场…… 为了杀鸡儆猴,在处置了辛婷婷之后,对乔山的处决即刻执行,并让所有人围观,不得擅自离场。 即便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无休止的残害杀戮也足以让周铮感到愤怒,憎恶,他甚至觉得有什么在身体里猛烈撞击,想冲上去阻止他们恶行的冲动不断上涌,拳头一直紧紧攥握,走出来时,他张开手,上面尽是指甲抠过的印迹。 裤子完全脱下时电话也结束了,周铮为岳念廷倒来一杯温水,对方草草喝了两口,便拉着他上床。 “不要,先去洗澡。”周铮笑着,两手拽他一只手臂。 “过会儿,我等个电话。”揉捏自己鼻梁,岳念廷显得很疲惫,倚靠床头不肯挪动。 从巴蒲赶到北化,又从北化直奔穆加,这个人一眼没合过,周铮心疼地去拿烟和火,顺道带来一个烟灰缸,体贴地为岳念廷点好烟。 接过来,对方疑惑。 “今天大赦,烟随便抽。”周铮说着,自己也点上。 烟气深入气管,尼古丁在肺中循环刺激大脑皮层,确实让岳念廷好过很多,许久不抽嘬上一口效果奇佳。 享受地仰起头,吐出一口白雾,他甚至发出愉悦的低吟。 “何舟怎么处理?”这边同样在香烟的作用下冷静下来,周铮开始提问。 弹着烟灰,岳念廷告诉他,送给公安结案。 周铮讶异地转头看他。 “何舟的篓子捅得太大,现在全城缉捕他,找不到就会全省全国通缉,北化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风声鹤唳,公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出入北化的交通要道进行严格控制和排查,咱们的链子却不能断,断了会有大.麻烦,他俩的意思也是这样,把何舟交出去,尽快让事件平息,挽回局面。” -- 第124页 知道在穆加别墅,光耀的地盘上,岳念廷多有忌惮,即便是跟自己独处,从话里也能听出他此时站的角色是‘岳念廷’而不是‘邢文’,周铮心照不宣地继续与他攀谈。 “杨林焱我见过,跟何舟一丘之貉,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并没直接参与,为什么要做名册给自己招杀身之祸?” 烟抽得快,几口到底,岳念廷捻灭:“你知道这本名册在黑市上开价多少吗?” 周铮皱眉。 “千万起。” 听着咋舌,周铮猛眨眼。 “什么都不用干,扔给公安光耀就完了,”岳念廷嗓音放沉,又点上一根,吐出白雾说:“已经有人开始叫价悬赏,留给祈子穆的时间不多了。” 烟气缭绕弥散,这个人眼底像蒙上一层浓雾,忽明忽暗,周铮目光生在岳念廷脸上,嗓子泛出干涩:“当初为什么要指定昆巴在北化的链条进行选拔,如果不是强迫咱们硬上,构陷姚浩沐的阴谋不会这么早被发现,也就不会……” 周铮的话断在岳念廷看过来的眼神中。 目光冰冷,凝重深沉,甚至在其中读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暗东西…… “你想的没有错。”岳念廷开口说。 简简单单几个字比从这个人亲口解释给周铮听还要震撼,这就是告诉周铮他的怀疑完全正确:晨易生和祈子穆早就知道了昆巴的阴谋,或者说,至少是有感觉的,在上一次开会之前就有所察觉了…… 只有这个答案才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要让姚浩沐去碰昆巴的链,用极不公平的方式展开选拔,换句话说,这个选拔的设定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毒品交易的高低角逐,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较量,如果没能及时发现背后的阴谋,公安一旦追踪到姚浩沐身上,晨祈两人一定会斩断这根链条,让姚浩沐自生自灭,同时亲自揭露昆巴的阴谋,将这根毒刺也一并拔掉,一个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废物,一个满腹野心不计后果的混蛋,两个同样没有价值,废掉不可惜。 这一次,他们是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而幕后将一切玩弄于鼓掌间的就是晨易生和祈子穆。 周铮没吭声,不够平稳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脸被碰触,一只手摸上来,他抬起头,眼前岳念廷对他笑:“不用担心,有我呢,你老公什么事搞不定。” 周铮笑了,扑过去吻他。 岳念廷回应,当周铮像个树懒一样四肢全部绕在这个人身上时,只觉得屁股下一双手紧紧托上来,一股力量让他身体上升,为了保持平衡不摔下去,周铮赶忙缠住岳念廷的脖子,自己从躺位变成立位,岳念廷就这么站在床边抱着,亲着他……无论是筋骨隆起的手臂还是突然紧绷的腹部都叫周铮在惊讶之余爱慕地吹出一声口哨,手不由自主往下摸,去感受岳念廷小腹炙手可热的结实腹肌,抚弄着有些滑腻的肌肉纹路,他的呼吸控制不住地加重变粗…… “一起去洗。”岳念廷的声音一样气息不平。 咽下一口唾液,周铮只觉得双颊烧得火烫:“……你不……等电话了?” “不等了,办正事。” 挂在岳念廷身上,周铮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与他分离,哪怕是唇舌,两人像一对连体婴,抱着向浴室走去。 …… … 两人躺下来,浑身是汗。 情.事让周铮无法平复内心的激荡,他前胸起伏急促喘着气,体味着激情过后的不息余波,岳念廷捋他额前的碎发,问:“舒服吗?” 拿过对方手指在嘴边亲了亲,周铮笑得滋润:“欲仙醉死。” 岳念廷也笑,将周铮搂过来,当作大抱枕一样埋着头蹭他的胸口。 很快,动作越来越缓慢,手上的劲也松下来,知道岳念廷快要睡去,周铮赶紧抢时间,把这人的手从自己后背拿下来,打开手掌,用牙齿在上面啃咬舔舐…… “……嗯……你咬我干什么?”岳念廷支支吾吾,眼皮抖动。 周铮不答,就是卖力地‘蹂躏’他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痛,岳念廷不得不强睁开眼看过去,周铮松开,将手摆到这个人眼前,齿印在手心上交叠罗列,润着唾液,那是一颗是被牙齿咬出来的心。 目光惊讶地移到周铮脸上,这个人对他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心脏重击,再无困意,把人拽进怀里,岳念廷找他的嘴,动情地,义无反顾地吻过去…… ** 同一时间,北化。 出来时天边露出鱼肚白,有些微微亮了。 做笔录,走手续,交证物,与杨林焱在超市里大打出手之后,秦凯和潘铭铭被双双推进警车,为了配合警方的调查,他俩在派出所活活耗了一整宿。 踏出派出所的大门,两个人饥肠辘辘,肚子饿得跟打鸣似的。 火速赶回LOFT泡了两袋方便面还不够,又炒了满满一盘子炒饭才把肚子填饱。 在派出所办手续,秦凯死磨硬泡跟民警写保证书按手印才把那一兜子药拿出来,当时在超市的斗殴现场,杨林焱离开后,秦凯第一时间把地上给潘铭铭开的药,病历,药单,收据等一股脑地捡在一起,丢掉破了的塑料袋,换新的装进去,把它当宝贝似的揣在怀中。 警车上,派出所里,秦凯最注意的除了潘铭铭,就是这一袋子治疗屁屁的药。 -- 第125页 吃过饭,休息没多久,秦凯便要拉潘铭铭去坐浴清洗,说要亲手给他上药。 “干嘛啊,瞧你紧张的,能不能让我歇口气,”潘铭铭觉得秦凯又好笑又可爱:“不就那里破了吗,至于的。” 亲了他脸一下,秦凯飞快地把碗筷收拾进水槽里,说可不是吓他,特别有‘实操经验’的徐大夫说了,不好好重视,走不了后门,就只能跟他一起剃度出家。 潘铭铭哈哈大笑,骂秦凯自作自受,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没说完,像是有什么事,尾音停顿得极不自然。 洗着碗,秦凯甩了甩手上的水,回头看去,发现潘铭铭在饭桌旁正来来回回翻弄手里的一个黑色小本子。 “怎么了?”把最后一个碗洗完,往身上抹了抹,秦凯走过去看。 那是一个薄薄的,没几页纸的小册子,漆黑的封皮,药袋子展开摊在桌上,零零散散的药有些被拿出来,有些还在袋子里。 “从这里拿的?”秦凯接过来,他也觉得奇怪。 当时现场混乱,他怕警车到了没办法找药,稀里糊涂见着像是医院的东西就往塑料袋里揣,可这个册子他确实没见过,翻开,里面貌似是个人档案,一页一个人,有履历,照片,工作背景,每个人都有一段标红的手写体小字。 很明显不是中文,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国文字。 他仔细翻看着,在其中一页前停住了。 这一页的人秦凯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目光在照片上反复打量,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他瞪大双眼…… 见秦凯神色有异,潘铭铭赶紧问他怎么了。 “这个人我认得,”指着照片上岳念廷的脸,秦凯抬头对潘铭铭说:“上次我给218大案,就是中泰贩毒案当线人时,曾经见过周铮跟他在一起,对……就是这个人!周铮好像是他的手下,难道……?!”说着,他满目震惊,啪啪地把册子翻得极响:“这些人是,是毒贩?!” 潘铭铭脸色刷白:“这册子……不会是杨林焱掉落在超市的吧?” 秦凯赞同:“很有可能。” 毕竟只有这个时间是吻合的,超市不会凭空生出来这么个东西,只有杨林焱才最有可能。 “交派出所吧。”潘铭铭说着上手去抢,秦凯没给他,他不同意,觉得事关重大,既然牵扯到周铮,应该交给李峰处理。 潘铭铭倒没意见。 达成共识后,秦凯立即拨打李峰的电话。 回铃一直响却没人接,就在秦凯打算过会儿再打时,那边传来了接通的动静。 一个音质浑厚,咬字清晰的声音向在听筒里:“秦凯?” “你是谁?”秦凯戒备反问,音色跟李峰明显不同,却能叫出自己名字,他心里一惊。 “我叫谢明义,是李峰的同事。” “李峰呢?” “他出事了,现在接不了电话。”那边说。 “出什么事了?!” 对方顿了一下,问他:“北化东区LOSTWAY大楼爆炸,你知道吗?” “不是很清楚,我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这跟李峰有……”秦凯马上意识到LOSTWAY是何舟的,赶忙问:“他当时在楼里?!” 对方肯定了秦凯的猜测并告诉他李峰刚从ICU出来,还在昏迷。 很久没有说话,谢明义以为线断了,叫了几声秦凯的名字,刚要挂断重来,那边发声了。 “这根线安全吗?” 没等对方回答,秦凯又问:“你安全吗?” 谢明义听出异样,问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只认李峰。”秦凯回道。 谢明义点头:“作为李峰的线人,你这种戒备是应该的,我的警员号是XXXX,你可以利用你的关系查我。” 秦凯冷笑一声:“就是我查出来了,我看不见你,你又怎么证明你是?” 谢明义报以微笑:“那就见一面吧,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必须要找到李峰的理由,我刚来北化接替他,很多情况都需要熟悉,迫切跟你聊一下。” 第55章 时光越美好,越会觉得短暂,这是周铮自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最深刻的体会,而这一次,更加叫他难以接受。 姚浩沐一刻都没让岳念廷闲着,命令他转天一早即刻返回巴蒲,他要紧急在那里与他碰面,以应对周三与晨祈两人的内核会议。 为此,岳念廷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周铮尽可能地逗岳念廷开心,让他抢这仅有的一两个小时跟他睡一会儿,看得出来,这个人根本不舍得合眼,不断亲吻,抚.弄,拥抱……把周铮搞得浑身发.热,小鸟又开始不安分地探头…… 最后,岳念廷的双手被强制压在周铮头下,侧躺着,脑门蹭着对方鼻尖,周铮先以身作则地闭上眼睛,听到不久之后逐渐平稳的呼吸,微微打起的鼾声,他唇角上翘放心地睡去。 …… … 一侧鼻翼被按瘪,呼吸不畅,旁边的鼻孔反射性地扩.张几下,周铮的手还没来得及拿掉这只烦人的爪子,鼻子便被完全捏住,嘴立刻取代呼吸通道,刚一张开嘴就被唇覆盖上,温热荡漾……周铮立刻清醒,他猛地睁开眼,面前是岳念廷一张笑得舒展,喜上眉梢的脸。 “我晚了?!”没看出来岳念廷的意思,周铮惊得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 第126页 离他们预计离开穆加的时间早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松下一口气,周铮转头看他:“睡着了吗?” “睡了,我醒的早。” 手背搭向额头,周铮平躺下来,闭上眼,下一秒又睁开,像是想到什么,头侧过来面对岳念廷。 此刻,这个人前胸向下趴在床上,胳膊拢成一个圈,揣着个枕头,下巴垫在上面,见到周铮转脸看他,一双眼睛盈盈若水,睫毛啪嗒啪嗒地卖力眨着,噘嘴对他说:“我又想要了嘛……” 周铮瞪大了眼睛。 “你够如狼似虎的啊。”他给出中肯的评价。 “嗷——”地一声大叫,岳念廷装作猛虎扑过去,把眼前秀色可餐的‘猎物’压.在身.下撕咬…… ** 两个小时十分钟的飞行,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的车程,像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岳念廷和周铮就没有分开过,身体上总有一部分黏在一起,最不济也要互勾小拇指,肌肤之亲后的甜蜜指数爆到峰值。 为了跟周铮亲密时间可以延长一点,岳念廷没让陈国生来机场接他,他俩随着人流随机上了出租车,一同坐在后排,小动作不断。 驶入别墅区,一股海风的咸湿味涌入半开的车窗内,让火上头的两人瞬时清醒不少,下车前整理好衣服,打开两边车门,脚落地的那一刻,谁也没再流露出什么,面色平和如常,周铮一贯沉静,岳念廷则是稳重内敛,略微昂头,现出该有的气势。 此时正值艳阳高照的午后,在前院摆弄绿植的陈国生率先看到他们,惊喜地放下手中的活,上去接过行李,热络地迎接。 门口丁点动静都能引起屋里的注意。 一连串哒哒哒的急切脚步,韩小毅从里面跑出来一头撞进岳念廷怀里,拉着他的胳膊在空中摇摆,笑容亮丽绽放,两颗小虎牙展露无遗,他显得特别激动亢奋,嘴里岳叔叔,岳叔叔地叫不停…… 满打满算,岳念廷不过离开巴蒲三天,而周铮将近快两个月。 一段时间的间隔让韩小毅看起来丰腴了一些,比起周铮刚走时气色好了很多,本是偏瘦的苹果脸适时地增添了几分婴儿肥,笑起来相当减龄,加上眼睛大而双,睫毛弯弯翘,青春可爱的容颜让他看去连十八都到不了,要不是眼底两片深深的乌青眼圈,还能再往下减个几岁…… 目光下移,两只手像一对吸盘牢牢地攀附在岳念廷胳膊上,周铮不想看,把头偏向一边,紧抿的嘴拉出一条冷硬下探的线,让人觉得他难以靠近。 一束花突然出现在眼前,随着移动,不少碎花瓣飘然落下。 顺着握在花束根部的手看去,沈辉那张笑脸出现在眼前,笑容不小,露出一排健康洁白的牙齿。 “干什么啊,一回来就是一张讨债脸,你有多少帐要算啊,开心一点。”说着,把花往周铮那里送了送。 沈辉看起来还不错,腰背笔直,手脚灵活,只不过一只胳膊还被定位带绑着挂在脖子上,头上的绷带已经拆除,周铮推断是他自己嫌不好看给摘了。 “还发烧吗?轮椅不用了?”周铮挡开他的花。 “早不烧了,一回巴蒲我就哪里都好,”沈辉特意强调:“轮椅是当时为了打点滴,又不是伤着腿了。” “头上的拆就拆了,你按时吃药,别以为自己好了就瞎嘚瑟胡作……”草草叮嘱几句,周铮要跟岳念廷他们一同进屋,视线一晃,看到韩小毅方才抓过去的手有一只握在了岳念廷手里,周铮浑身一颤,动作戛然而止。 像是吃了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从喉咙里涌出轻微的嗝声…… 多亏沈辉的注意力只在送花上,兴冲冲地再一次将花搁到周铮脸前,还特意抖了三抖,花朵摇曳,香气四溢,可周铮眼中却只有那个牵着韩小毅双双进去的背影,啪地一下,胳膊挥打过去,沈辉拿不住,花脱手掉在地上…… 花倒不名贵,也不是那种从花店精挑细选,配好花语装饰送人的,不过路边花坛随手采来,热带气候的阳光和温度极具适宜,虽是长在野外,花色却很是鲜亮招人,争奇斗艳,拢成一小捆,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调。 再好看也禁不住摧残,两人你来我往,又是摇,又是摔,不少花瓣折损残败,秃了快一半了。 滚到脚边的花让沈辉狠狠瞪了周铮一眼,他弯腰去捡,拿起来的却是周铮,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周铮本心想弥补,面子却又下不来,交给沈辉时表情仍是冷冷的:“你拿花干什么。” “送你的!好心没好报,看你脸臭的!”沈辉抢过来。 花没法看了。 即便几个还算坚挺的小碎花也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一男的你送我花干什么?!”不想看沈辉手里被糟蹋的花,周铮心里不舒服,控制不住地发脾气。 沈辉喊得更大声:“我担心你路途劳顿,从北化到穆加又折腾回巴蒲,怕你累得心烦,屁颠颠地拿花讨你开心,这也不对吗?!啊?!你喊个屁啊你!!” 论发脾气,沈辉从不落下风,周铮直接冲口而出,嗓门贼大:“对不起!我错了!!” 不怕比着闹,却怕一方突然萎了。 沈辉夸张地定住,嘴张着,话卡在喉咙里。 周铮转身向前门走,被抓住胳膊,他回头看去,沈辉撒娇地向他抱怨:“道个歉还凶我,你重说,我好好听。” -- 第127页 “对不起。”声音很轻,有些消沉。 听在沈辉耳朵里却有说不出的软糯好听。 他偷偷笑着放开手,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沈辉快步跑到陈国生背后用胳膊肘捅他后背,陈国生疑惑地转过身,把喷壶搁在手边,问他干什么。 “陈叔,能帮我订一束玫瑰花吗?”跟陈国生说话,沈辉不看他,眼神没离开过周铮的后背:“就红色的,订大一点,捧在胸口一大束的那种。” 陈国生小眼睛眨巴:“你干嘛啊?” “送人啊。” “谁?一别墅的大老爷们,你要送谁?”陈国生看他像看怪物。 “你别管,给我订一束。”说着,送个飞吻出去。 ** 姚浩沐跟他们前后脚到,椅子还没坐热,没顾得上喝一口水,车已经停在别墅门口了。 仍然是那个三楼正中的书房,姚浩沐带的人不多,在外头的就两个,而岳念廷这边只有韩小毅紧贴在门边,守在外面。 看得出韩小毅很紧张,还有些惧怕,环胸缩脖显出他的极度戒备,即便如此,他也不肯离开半步。 收回目光,周铮垂下眼弹灰,掐着烟在嘴里深深嘬了一口,他站在可以将书房最大程度收入眼里的位置,必然也就看到了韩小毅。 这次回来周铮最大的感触就在韩小毅身上。 跟两个月前不一样,他总觉得韩小毅对岳念廷的依赖升级了,肢体碰触,神态表现,那种只把岳念廷看在眼里,一刻都不肯挪开的执着眼神,周铮捕捉到不止一次两次了。 岳念廷反应也是很…… 暧昧。 这个词让周铮心脏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一口没吸好,烟气呛人气管,惹得他剧烈咳嗽,沈辉递过来水,拿过他的烟灭掉,说他要么好好抽,要么别抽了,再一看茶几上已经揉成团的干瘪烟盒,直接告诉周铮别抽了,还问他怎么去了两天回来这么大烟瘾。 周铮搞不明白为什么沈辉在这次受伤后,作风不再像保镖,反倒更像个贴身大保姆,他没有多余心情去琢磨他,本来下午别墅里的人都在围着两个大佬转,是有机会有时间跟沈辉好好谈谈,劝他辞职。 但岳念廷对韩小毅暧昧不明的态度搞得周铮心绪烦乱,实在不想跟沈辉说什么。 没理会他,周铮戴上帽子,手插口袋往别墅外走,他想抽烟想得要死,没了就得去外面买点,沈辉要跟去,被周铮拒绝。 走出别墅区门口,对面五百米不到就是个便利店,买了两包,急不可耐地点上一根。 周铮没回去,坐在公交车牌下的公共座椅上独自抽着烟,他把帽檐拉低,后背倚在广告牌上。 想着要是岳念廷不这么暧昧,他会不会受得了韩小毅碰他,或者换一个人碰他,单纯只是碰他…… 答案是否定的。 他受不了,只要有人怀着不轨的企图接近岳念廷就不行。 这种感觉彻底让周铮毛了,他惊愕地摊开双手,从手看向身体各处,像是在窥视自己一样…… 已经这么深了吗? 嗡嗡—— 口袋里电话响起,是岳念廷。 没说过多,只是叫他回去,姚浩沐晚上庆功,要一同吃个晚餐。 作者有话说: 不喜欢黏黏腻腻一帆风顺的谈恋爱,我喜欢跌宕起伏的感情线。 第56章 庆功没有排场,也不盛大,简单低调得让周铮皱眉,他没想到姚浩沐这么不讲究。 姚浩沐的为人周铮并不了解,大多是听岳念廷说起,在他的观念里,一个背着人命在夜路上厮杀的人总会对权利金钱的欲、念特别重,姚浩沐就是岳念廷的一柄刀,一把劈开光耀,直击要害的利刃,他需要被打磨得锋利坚韧,好用得劲,在这一点上,岳念廷一向把控得当。 老陈做了几道拿手菜,菜色不多,不过三四盘,以下酒为主,桌面最大的组成部分就是——酒。 上桌的人少之又少,陈国生一向不善于也不喜欢应酬,找个托词便溜之大吉,最后坐上去的只有岳念廷,姚浩沐,周铮,沈辉,还有……韩小毅。 作为北化的功臣周铮和沈辉自然入座,无可厚非,可韩小毅……姚浩沐自打坐上座位便用冷冷的目光打量他。 韩小毅如坐针毡,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头埋得很深,不敢看姚浩沐,他紧贴岳念廷坐着,在浩沐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挪向岳念廷…… 姚浩沐发难:“让他上桌不好吧,没法说话啊。” “就让他坐这吧,注意点分寸不会有事。” 一句软钉子挡回去,周铮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臂筋骨突起,青色的血管脉络变得明显,他咽下一口唾液,喉结微动。 周铮的位置在姚浩沐下位,上位是岳念廷,对面沈辉,沈辉和岳念廷中间是韩小毅。 如果说能够清晰全面地看到周铮,最佳视角一定是正对面的沈辉,岳念廷在他的右侧方,视野受到一定局限,即便如此,说完这话,落在周铮胳膊上的目光缓缓收回,岳念廷垂下睫毛,将眼底的东西尽数遮住。 沈辉当然也注意到了周铮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除了位置好以外,对这人的一举一动他现在会不由自主地放在心上,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岳念廷,他不动声色。 选最烈的酒,要的就是诚意,烈酒过喉,真情以待,这是规矩,也是盟誓,满满一杯,齐齐的酒线划在杯口,移动时流出一些在手背上,姚浩沐站起来,面对岳念廷将杯底高度举过口鼻,以示尊敬。 -- 第128页 “岳叔,我姚浩沐这辈子不信命,不认输,从没服过任何人,对你却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你,我他妈得被昆巴和乔山那一对龟儿子玩死,你对我的再造之恩我无以为报,这杯酒我干了,你一滴都不用沾。” 说完,仰头,一口而尽。 岳念廷笑了下,手指在自己这杯上滑蹭着:“言重了,既然跟你干,保你就是保我自己,应该的。” 跟着第二杯,姚浩沐把倒满的酒杯摆在周铮和沈辉面前:“兄弟们在前线提着脑袋为我卖命,这一杯就敬归来的英雄们,我干了,你们随意。” 在姚浩沐喝下去时,周铮只拿起来抿了一小口,果然烈性十足,舌尖沾了一点又辣又麻,他赶忙用眼神警告沈辉,不许他喝,身上的伤没好,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压不住上翘的嘴角,美滋滋的。 “这第三杯……”嗓音深沉,蒙上一层晦涩,姚浩沐低声说:“我要敬婉婉。” “婉婉很早就跟我了,早到什么时候呢?……我见过她梳着一个马尾辫,在学校大门口朝我招手,拉着我走河堤,那天啊……天白得可真透亮,一片云彩都没有,她穿着校服,把手臂平举,歪歪扭扭地走河堤,小鞋白着呢,前脚跟抵后脚尖,走得跟小猫似的,小裙子一摆一摆……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他妈连她的尸骨都收不齐……” 说到后来,姚浩沐身体摇晃,两颊火烫,醉眼迷蒙,谁都能看出他喝上头了,酒后的真情流露让他眼中泪花翻滚打转。 基调渐渐走偏向悲情路线,与庆功的主旨南辕北辙。 或许姚浩沐也觉得这样不好,他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韩小毅身上,醉酒让他对面部肌肉把控不佳,笑容既古怪又暧昧:“小弟弟……你就不一样了……屁事没干过,有你岳叔叔疼你,就……可以上桌,你怎么不坐他腿上啊?!”声调突然拉高又马上滑下去,姚浩沐像个事逼一样全身凑过去,挤着中间的岳念廷,要跟韩小毅说悄悄话:“哎,听说你跟你岳叔叔一间房,是一张床吗?” 岳念廷猛推他一把:“你醉了,今晚不用走,睡我这里。” 把嘴噘得高耸,姚浩沐长相不出众,却贵在身材匀称挺拔,整体感觉良好,撒个娇还看得过去:“好嘛好嘛,睡就睡……我要小弟弟陪我睡……” 韩小毅吓得拼命摆手,说自己跟岳念廷睡惯了,换个环境他睡不着。 “他不行。”岳念廷回答。 沈辉特意关注周铮,在岳念廷尾音下落时这个人深吸一口气,胸腔由此浮动,牙关紧咬,沈辉甚至能看到颌骨微微动了一下。 “睡不了啊……那……”打了个酒隔,姚浩沐音节跳脱,指向的人却没弄错,食指正对周铮:“这个也行,跟我……睡一被窝……” 没有任何表情,周铮慢慢转头面向姚浩沐,目光一派冷然,带出难以调和的戾气。 “阿沐,别闹了,”对姚浩沐的酒品岳念廷所知甚少,他不是个在酒桌上指点江山的人,没跟姚浩沐喝过,此刻不但后悔还很恼怒,抓过姚浩沐手臂:“你上楼去,随便挑间房……老陈,老陈!” 叫着陈国生的名字,余光中是姚浩沐指过来的手指,就放在自己的鼻尖上,岳念廷怔住,见到姚浩沐笑得眼歪嘴斜:“……都不行,那就你吧,你陪我睡……咱俩把酒到天明……好不好?!” 最后是嚷出来的,声音时大时小,姚浩沐放纵地笑着。 “不行。”岳念廷拒绝。 “为什么?!”姚浩沐急赤白脸,眼圈乍红,手反握上去,揪着岳念廷衣服不松手:“我就要跟你睡!必须睡!!” 停顿两秒,岳念廷告诉他,韩小毅没他睡不着觉,已经三天没睡了。 韩小毅眼底深深的浓重黑眼圈佐证了岳念廷的话,姚浩沐迅速变脸,放开手,点着面前的岳念廷,“呦呦呦呦~~~”地上扬音调,发出怪音,一副‘不言说,不可说’的猥琐神情。 老陈这会儿走到他们这里,收到岳念廷使来的眼色,像是搀扶更多的是蕴着手劲拉扯姚浩沐,姚浩沐一把将老陈推开,力量很大,半个身子探去拿桌上喝饮料的普通玻璃杯,拔掉酒塞,斟了满满一杯,手臂摇晃倒不准,洒了不少出来。 “喝!你都得给我喝……了!!”姚浩沐不但酒精翻涌,怒火也上去,冲岳念廷大吼大叫:“谁也不能睡!操的!!谁是老大啊?!我就问问你……谁他妈才是老大?!……” 有人突然走过来,身上那股特有的熟稔气味勾出岳念廷昨晚在床上云雨的感觉,不过一时间的失神,周铮已经拿起玻璃杯,说了句:“我替他喝。”直接灌入嘴里。 拿杯角度上扬很快,来不及吞咽,一些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湿了脖子。 咣当一声,把空的杯子放回桌上,周铮冷笑:“够吗?不够我再喝。”说完,夺过姚浩沐手里的酒瓶,接着倒酒…… “周铮!……”岳念廷上手拦他,还没碰到,迎面一股凉气骤然扑来,看都没看清便被泼了满脸,他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张嘴倒抽一口气。 周铮把酒全部泼过去,然后垂下手,杯底的一层浮酒汇聚到杯口,一滴滴流在脚边。 扔掉杯子,看也不看岳念廷,周铮转身向门口走。 韩小毅反应不大,抽了不少纸巾给岳念廷递过去,同时挑了挑眉毛,事不关己地顺道扫了眼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 第129页 姚浩沐却惊讶不已,这么一搞,他从半醉半醒的状态抽离许多,指着周铮,呵斥岳念廷:“这他妈什么??岳叔!你怎么能搞出个这么辣的……” 拿过纸巾擦脸,岳念廷的目光不离门口,没有答话。 一旁的沈辉紧皱眉头,像是费神思考什么,他起身,说他困了,不等在座的人应答,向二楼走去。 第57章 喝下酒,像真的浇在心头,怒火无可遏制,周铮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让他感到难受。 冲动跑出来,没带烟,更没拿手机和钱包,知道出去也白搭,买不了什么,周铮折返回来,在离别墅不远处一个不知谁搭建的简易秋千旁停下,坐上去,用自己的腿荡着…… 秋千一摇一摆,发出咯吱咯吱有规律的响声,夜晚,别墅区很宁静,晚风轻柔地拂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激起一阵凉意,耳边除了打秋千该有的动静外便是偶尔的虫鸣鸟叫,淡淡地,小小地,不仔细听根本感觉不到。 情绪逐渐稳下来,理智替代泛滥的情感,周铮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以他们回巴蒲,别墅下车的那一刻为分界线就该进入各自的角色,岳念廷做到了,他却没有…… 沾上岳念廷就不行,彻头彻尾的失控…… 赌气地将脚边的一枚石子狠踢出去,石子冲出,翻滚地撞在一个人脚面,人字拖的鞋带打滑,石子刮过这人脚踝弹跳到一旁……周铮一怔,目光上移,抬头去看那张脸。 岳念廷插着口袋,表情不多,浓黑的瞳仁在月色映衬下显得明亮皎洁,他走过去,对他说:“跟我走。” 周铮不理他,别转过头,继续打秋千。 秋千前后摇摆的幅度在周铮蹬地的力度中越来越大,一下,两下,三下……不停地摇啊摇,岳念廷默不作声,就那么站在那里,没再说话,也没挪动过,只是将手从口袋中拿出,自然地垂落在裤线两侧,就在摇椅到达轨迹顶端,与岳念廷距离最近的那个瞬间,一切倏地停止…… 突如其来的急刹让周铮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没来得及把那只抓握他摇椅下端铁条的结实大手在眼里看清楚,惯性便让周铮向岳念廷跌去,非常顺畅地,节奏把握刚刚好,收回椅子上的手,岳念廷将这个人稳稳地抱在怀里。 属于岳念廷的气味和体温让周铮胸口一紧,他不可能讨厌,更不会不想,甚至是极度渴望地,但碍于面子,他做不到迎合,假惺惺地挣扎推诿,矫情地大喊:“你干什么?!放手,放开我!……” “喊什么。” 一句话提醒他,寂静的夜里咳嗽大一点声都会扩散很远,这不是吵闹的时候,周铮立刻咬住嘴,想离开岳念廷,与他保持正常距离,对方却没有一点放开他的意思,尚在懵逼状态,周铮便被拖入几步开外一个两幢别墅的夹缝中。 夹缝一头是一间探出在外,改造出来的玻璃阳光房,几乎顶在旁边别墅的侧面,而另一头则是秋千那一边,站在那里可以一望到底,这是一条死胡同形状的狭长夹缝,封死的那端正好可以遮挡从他们别墅望过来的视线,也就是说,这个地点相对安全。 周铮注意不到这么多,事实上,岳念廷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和时间,拖进来便压在玻璃房壁,上去咬他的嘴。 脑袋嗡地一下,周铮没想到岳念廷无所顾忌到这个程度,嘴上胡乱应对着,竭力抵抗,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岳念廷无视他的反应.......周铮真急了,内心泛出惧意,他怕他俩被人看到,姚浩沐本来就认定他跟岳念廷不清不楚,沈辉不在考虑范围内,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韩小毅。 吃醋发脾气暂且不论,坏了大事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周铮动作软下来,一种极尽哀求的挣扎,岳念廷却依旧不饶他,情急之下,周铮狠心一口咬下去…… 明明听到岳念廷沉闷的低吼从喉咙中溢出,却感受不到这个人一丁点的退让,手劲更大,像两只钳子辖制在周铮颌骨上.....处于本能或是情爱,周铮说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个人近乎强迫的动作中越来越无法保持清醒,传递过来的高热温度让周铮意识迷迷糊糊,手不使唤地绕上岳念廷脖颈....... 直到后来谁也喘不上气才不得不分开,手抵在周铮头侧两边的玻璃房壁,岳念廷低垂头,一下一下喘着,贪婪地摄取氧气平稳激烈的呼吸,周铮跟他一样,只不过脸上多了大片的红晕,睫毛湿漉漉沾着水汽,红润的眼眶中是两道不服气的目光。 “你满……意了?”气息未平,周铮说不连贯。 用手背擦嘴,可能碰到舌头被咬到的地方,岳念廷嘶地一下抽气,向周铮瞪过去:“真够狠啊你……” 周铮也心疼,却不知怎么表达,扭过脸,不与岳念廷对视。 看着对方想说又不说,倔强硬.挺的模样,岳念廷叹出一口气:“周铮,我真不知道姚浩沐喝醉了这幅德行,在韩小毅面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有我的苦衷……” “跟他睡,你也有你的苦衷。”把话接过来,周铮突然转脸,红着眼对他。 岳念廷语气加重,声调也高了:“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跟韩小毅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分床睡,就是睡一张床上也是两个被子,照片视频我都给你看过,就这么点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 第130页 “一点事?他碰你,你牵他手。” “不就是手吗?!”岳念廷亮出右手:“跟陌生人还能握手呢!他怎么了?!” 周铮讶异:“这就是你的理由?”什么也不想说,他转身就走,被岳念廷揪着胳膊拉回来。 这个人显得很无奈,深吸一口气:“我收回我的话,手很重要,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吵架。” 没有办法…… 他不能不嫉妒,不吃醋,不拿这些当回事,就是不能…… 周铮的表情变得凶狠执拗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岳念廷那只手,动作突然出现,拿过来放在嘴边就咬……岳念廷意识到周铮的企图,却来不及抽手,当牙齿触及手心时,岳念廷低叫了一声:“别咬那里!……” 手心肉软,最嫩,还有一点,它会引起岳念廷的反应。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他的手心跟别人不一样,有技巧地挠会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有一次不小心被文具刀划破了那个地方,岳念廷额头贴在书桌上忍痛的同时,不得不弓下背,把手捂向小腹....... 咬在上面,周铮只觉得岳念廷身体一抖,吃痛的闷哼变了味道,从嗓子眼里释放出的声音被粗重喘息切割成一段一段……周铮感觉出不对劲,松嘴时习惯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对方叫声相当明显了。 “这……这么疼啊?”周铮担心,还要动手去摸那个齿痕。 岳念廷没让他这么做,抱住周铮,将他大半的身体重量传导过去,周铮承受着,感觉这个人软软地趴在自己身上,刚想问,耳边是岳念廷喘着粗气的低哑嗓音:“你要弄死我了……”尾音轻滑,浮着一层浓烈的异样味道。 周铮在床上听到过,正懵着,手上一热,岳念廷握过来,将他的手拉下.....周铮惊得心脏停了一拍,想都没想,就是一点也没搞懂这人怎么就这样了,愤怒的话照样直冲出来:“你他妈手这样,还让韩小毅碰?!!” 岳念廷爆笑出声,挖苦他:“你到底是几千年的醋坛子成精啊?谁像你咬手还专挑手心。” 周铮红着脸:“有这毛病为什么不说。” “隐私。” 把身体重心后移,岳念廷站好,规规矩矩地抱着周铮:“韩小毅的事我会找机会一五一十地跟你说,他根本不算什么,没必要为他惹不高兴。” 今晚第一次乖顺服帖,周铮抬起手臂做出回应的动作,上下抚弄岳念廷紧实的后背,摸着摸着,手的位置往下沉..... “揩我油,小心我扒你裤子。”岳念廷故意沉下声。 周铮笑着,头埋进这个人肩膀,将那股心动的味道深深吸入鼻腔,岳念廷身上的味他太爱了……把头侧过来,嘴贴着对方温暖的脖颈一张一合,声色软糯:“太晚了,我怕韩小毅出来找你,你先走,咱俩一块回别墅不好。” 舔着周铮耳尖,岳念廷表扬他:“真是个好老婆。” 捶过去一拳,周铮放过他,含笑目送背影消失,夹缝外拖出一条无限延展的细长人影…… 影子移动直到再也看不见,又等了一会儿,周铮抬脚准备离开,外面一声细微的响动传到他耳朵里。 他立刻戒备,走过去,头慢慢探出夹缝口,方才坐过的秋千在那里不断摇晃着…… 周铮狐疑,显然风吹不出来这种效果,一定是有人坐过或是碰过它,目光随后自然落到秋千下方的草坪上,那里一大束玫瑰花静静地躺着。 第58章 被岳念廷从秋千上拖走之前根本没有这捧花,对此周铮深信不疑,他不至于神经粗到连这么个扎眼的东西都没注意到。 花朵绽放正浓,花瓣潮湿,凝着露水,几层淡粉和荧光灰搭配的折纸将它们扎成一捆,选用的彩带也是这两种配色一正一反,怎么看都像从花店买来不久的。 除此之外,更令人咋舌的是其中几朵花心被强行塞入…… 弹壳。 没错,子弹外壳。 空空的黄色壳子,金属光泽已经褪去不少,甚至有些地方泛出一些被氧化后的点点黑迹。 把它搁在眼前翻过来调过去,周铮一手枕在脑下,端详了一会儿,又思索了一会儿,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瞄了一眼墙上正对的挂钟,过午夜十二点了。 拿过枕边手机,周铮给沈辉发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始终没等来回复,却在某个瞬间小窗顶端闷骚地飘起‘正在输入......’没再犹豫,周铮下床,蹬上拖鞋,开门出去。 鞋底蹭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来到沈辉房前,周铮抬手叩门。 没碰到,门开了。 走廊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同样让沈辉从床上起来,他心里有数,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见到周铮那张脸时,没能控制冲动的情绪,他微微有些气喘,一声不吭,侧过身,让周铮进屋。 阴郁沉厚的面孔,因为过度抿嘴而泛白的唇色,平常温润爱笑的小眼睛如今木然地望过来,眼底蒙上一层晦暗。 印象中,沈辉从没这样对待过自己,周铮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内心深处隐隐感到他那个猜测怕是要成为事实。 走进来,沈辉在身后关上门,周铮听到上锁的声音。 “这是你的吗?” 张开手,一枚空弹壳。 -- 第131页 拿起这玩意,沈辉头歪来歪去,细细地看,仿佛根本不识得,也从没见过,周铮一眨不眨地紧盯对方的脸…… 坦然,平和,无一丝波澜。 松下一口气,看来花不是他的,他什么也没看到……刚想找个说辞拿回东西走人,冷冷的声音飘过来:“你跟岳念廷什么时候搞上的?” 倏地瞪大眼睛,突然的反转让周铮张口结舌,心里弹出一句话:露馅了。 跟岳念廷的关系不是不能被沈辉发现,在这个宅子里,除了陈国生之外沈辉就是最无害的,但周铮也没跟这个人交情深到能互诉心事,谈个恋爱,上个床也要跟对方娘唧唧地分享。 反正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周铮点头承认:“是有一段时间了。” 头微微颔动,睫毛垂着,连正视对方的目光都没调整到位,一记迅猛的耳光伴着劲风抽过来,动作太突然,没来得及躲闪,周铮的右脸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沈辉有底子,即便一只手不方便,另一只也能百分百发挥力量,他就是要狠,狠狠地抽,把对方打醒,这一下足够让周铮牙齿磕破嘴角,渗出鲜血。 震惊都不足以形容周铮此时的感觉,而首当其冲是他对疼痛的第一反应——红着眼,抡起胳膊就要朝沈辉的脸反扇回去…… 瞬间,北化翻车,沈辉扑过来护他的画面在脑海中霍地闪过,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手僵在空中,落不下去…… 喘着气,看到对方无动于衷地撩了一眼他的动作,开口对他说:“周铮,我是教过你以不正当关系安身自保,可我没让你真去这么做!!你这么下贱吗?!” 每个字都听懂了,连成句子却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也不是字和句的问题,而是这些从沈辉嘴里说出来才是周铮真正为之震撼的。 像是在正经八百的探讨,周铮很认真地回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真心,就不是想让他碰我啊?” 话的效果真是彼此彼此。 沈辉也是一副懵逼又无助的表情。 “你……你是同性恋?!” 说不上多嫌恶,却有种不明的,拿他当异类的感觉。 没必要,更不想跟沈辉交流这些,周铮一声冷笑:“我喜欢怎么搞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他妈你有个屁关系!你管得着吗?!”笑容消逝,只剩下冷然:“沈辉,我今天跟你说清楚,我从来就不需要保镖,让你来是岳念廷私自决定的,伤养好了,跟他结账,从这里离开。” 沈辉瞳孔猛地扩.张,像是无法消化这句话,一直惊愕地面对周铮。 周铮不管他,从他身边擦过,向门口走去。 如果不是北化那晚的大逃杀,周铮或许会考虑留下沈辉到任务结束,可那一夜改变太多,也彻底灭了这个可能性,他不能接受与自己毫无感情瓜葛的人为他舍命,对周铮来说,欠人情总比欠人钱更不舒服,而欠人命却是毁灭性的。 本不想用这种强硬的方式劝退沈辉,周铮曾多次暗自揣摩该如何劝,说什么理由,怎么开口,他不想伤人,可如今刀子插下去,伤也就伤了,周铮走得坚决果断,他没想回头,却被一只手固执地拖回去…… 自己是怎么被沈辉扔到床上,周铮脑子里连不上,但这个人坐在他身上压下来的重量和那张蕴着怒气,颌骨紧咬的脸他是能感觉,能看到的。 “我要是不走呢?” 沈辉只能用一只手扼住周铮脖颈,手指深陷皮肉,有力地制造桎梏,尽管如此,周铮也能轻易地反制回去,他们身体状态差太远了,但周铮不愿意趁人之危,更不允许在肢体上伤害救过自己的人。 “你没选择。” 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既然不能反抗,周铮所幸松开抓在沈辉手臂上的手。 下一刻,沈辉像是被刺激到了,脖上的手松开又去捏周铮的下颌,两根手指强行进入他嘴里…… 舌头碰触到异物,一种干涩咸湿的感觉惹得周铮全身鸡皮疙瘩骤然泛起,完全处于本能抵御侵略......双手开始挣扎,在周铮的指甲将只穿着一件背心,沈辉赤条条的大臂划出血痕时,这个人的嘴就在他嘴的咫尺之间,浓重喘息让鼻腔内的热气扑向自己鼻翼,周铮眼睁睁看着沈辉的嘴就要覆盖上来…… 周铮后脊僵直,汗毛孔全部张开,情急让他顾不得许多,两手扳折这个人的残臂,痛苦的一声低吼让周铮触电一样放手,他从沈辉身底下狼狈爬出来,回头看床上的人。 沈辉腰背弯得像个虾米,蜷缩身体捂着自己伤臂,肩头疼得发抖,周铮又心急地上去:“你没事吧?!让我看看胳膊怎么样了!你说你干嘛弄我的……” “滚!!”一声咆哮吓了周铮一跳。 还在愣神呆滞,又是一声。 自从踏入沈辉房间,或者说从怀疑弹壳和花是沈辉的开始,周铮就陷在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蒙圈状态,而节奏和走向更是冲破了他可以预料的下限,现如今大脑混乱得转都转不动,彻底瘫痪。 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床边,过了一会儿,周铮默默走向房门,开门离开。 ** 周铮没怎么睡着,神志总是半梦半醒,一会儿是北化血雨腥风的追杀,在那个出车祸的路口车凌空翻转,他窝在沈辉臂弯里,一会儿是躺在沈辉房间的床上,对方附身压过来像是要亲他……中间还穿插沈辉细细的眉眼弯弯笑,恣意洒脱的清俊模样,右耳的耳钉闪着光芒,像暗夜里璀璨生辉的宝石…… -- 第132页 天光微亮,窗帘外沾了些清白日光,周铮从床上爬起来,一夜未眠让他走起路来轻飘飘,脑袋晕晕的,不太清明。 下楼想吸几口新鲜空气醒醒脑。 清晨的天空爽利干净,凉爽的风吹过来很舒服,周铮不禁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将一大口清新空气吸入肺腔,把污浊的,沉积的气全部换出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些时候,周铮倏地停下脚步,前方一排长椅上就坐着昨夜一直骚扰他睡不好的那个人。 沈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靠着椅背,目视前方。 眸色深沉,面无表情,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体会全来自于他那栩栩如生的活跃表情,大笑,嬉笑,坏笑,讨好的笑,发脾气时的横眉冷对,愤慨耍狠,还有眉尖一动一动地表达他的挑衅和不屑……周铮从没见过如此沉静如水的沈辉。 方向明明已经调转,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周铮折返走向前,坐在沈辉身旁。 坐过去,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也变成了雕塑。 “我跟老陈说好了,明天他帮我找辆车送我回家乡,今天我跟岳念廷把帐结了。”沈辉的音色寡淡,咬字却很清楚。 周铮一愣,转头看他。 再没得到更多反应,似乎这人又开始冬眠了。 “不用这么急,你先把伤养好。” 周铮觉得尴尬,更多的还是难受伤感,沈辉是自己的恩人,他没把跟他的关系处理好,用这么一种伤人伤己的方式跟他说再见。 “周铮,我喜欢你……” 瞳孔因为惊吓霍然放大好几圈,心脏也漏拍了,周铮嘴合不上,他又听到—— “的小舌头。” 卧槽他妹!! 周铮觉得蹦到嗓子眼的心脏又愤慨地跌回去,虚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咧嘴恶骂:“这话你都敢给我大喘气地说……他妈成心的吧?!” 周铮只是对情.爱这类反应慢,或者说不敏感,但他对别人的好意和哥们间的情意还是了然如心的,如果说昨晚那捧玫瑰花还没让他联想到沈辉,当看到那些空空的子弹壳时,他已经将范围锁定到这个人身上。 白天沈辉送过花,周铮嫌弃它女气,放几粒弹壳,为的是用阳刚调节阴柔,纯粹瞎逗着玩,哄他这个不怎么高兴离席的人高兴起来……周铮拿着弹壳深夜去找沈辉,也无非是想表达谢意…… “我能亲亲它吗?” 现在沈辉每句话都能让周铮瞪眼,他不可置信地注视他。 伸出自己的小舌尖,沈辉用行动表示。 “你亲我舌头,是……接吻。” 周铮表现出一副‘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的表情。 砸了下嘴,沈辉扯动唇角,露出一点点笑意,口气有些无赖:“我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报我的恩啊?” “接吻真不行,”周铮想了想:“过分亲密的也不行。” 鼻中冷哼,像是一种嘲弄,他翻起了标志性的白眼,然后伸出手,打开手掌摊在周铮面前,沈辉让他舔手心,还加了句话:“这总行吧?” 手掌不是那种宽厚的,却匀称适中,纹路比常人乱,还有一道经年累月的长疤,从中指根一直延伸到掌底,周铮不错眼珠地盯看它看,像是要把它穿透一样。 “你这手心没毛病吧?”他抬头问。 “???” 周铮皱了下眉,意思是算了,将手托在嘴边,轻轻用舌尖碰触它。 睫毛垂到极限,浓密地遮过下眼眶蹭在眼底,粉嫩的舌尖露出一点点,带着滑腻的触感轻抚在神经细胞最密集的地方,软软地,小小地,那样地温润入心…… 视线变得模糊,沈辉湿着眼睛,笑着对周铮告别:“保重,再见。” 周铮猛地抬头,把这个人明明含泪,却装出嬉笑的神情看进眼里,他也深受感染,毕竟他们同甘共苦,生死相依过……周铮眼眶也是滚烫的,泪光闪烁,他笑不出来,灌注全部情感告诉对方,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变得愈发明亮,不但洒在沈辉的面庞,更是将他潇洒的暖融笑容炼出一层金色边际。 作者有话说: 告别沈老师。 第59章 跟两个老K的内核会议,岳念廷是要去的。 这不仅是姚浩沐的意思,也是晨易生和祈子穆的要求,很显然,岳念廷一战成名。 可……此时此刻,岳念廷却怎么‘战’怎么‘败’,他觉得周铮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这里,眼瞅着偷来的半日闲情就这么付之东流,岳念廷磨牙霍霍,一口咬在周铮后颈,留下一枚润泽红肿的凶残齿痕,疼得这个人直捶枕头,亮出‘利爪’抓向后面岳念廷的小腹…… 最终,被榨干的周铮从浴室出来时犹如一张干瘪的纸片人,飘飘荡荡落在床上。 “……妈的,你这四十岁的皮囊,十八岁的体魄到底是……怎么炼成的……”周铮气若游丝,软软地趴在床上,浑身上下没一处肯离开这张舒服的床垫。 岳念廷踹了他一脚:“重说。” “十八岁的皮囊,十八岁的体魄……” 拿过床柜上的功能饮料,拧开瓶盖,摆在周铮嘴前,岳念廷让他喝水。 饮料瓶嘴是体贴地吸入式,胳膊支起高度将将够到瓶嘴,周铮咕咚咕咚贪婪地嘬着,脖颈上的喉结在吞咽中一下一下滑动……刚洗过澡手指冰凉凉,摸得喉结凉酥凉酥的,周铮一边喝水一边抬眼看岳念廷,见这人眼底又腾起一层暧昧情意……他松开瓶嘴,主动去舔岳念廷摸着他喉结的手指…… -- 第133页 对方却没做出配合,而是用大拇指把周铮嘴角喝出来的滑腻水渍抹干净,开口问:“刚才在想什么?我觉得你不太专心。” 挪动身体调整位置,周铮枕在岳念廷的大腿上,头微微侧偏,打开的阳台落地窗,纯白的纱帘被风卷动,晃出一道道清白的光…… “韩小毅什么时候回来?”声音淡淡的。 “他去超市了,有老陈陪着,回来前给我来信。”手背轻抚这个人的脸,岳念廷感受着细腻顺滑的皮肤。 周铮又转话题:“沈辉敲了你一大笔?” “不多,比我想的少很多,是他的友情价。” “你想的是多少?”周铮眼中含笑,他要弄明白自己的分量。 “秘密,不告诉你。” “为什么?”他皱起眉。 “只要说出数字,你就不是无价了,无论多少你都会觉得我不够看重你,”岳念廷笑:“我可不能给你找理由,跟我无理取闹。” 颇有意见地睨了对方一眼,周铮不咸不淡:“岳念廷,你老实说,在当大佬之前你是不是个拈花惹草的禽兽,经验真他妈丰富啊……” “周铮,你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跟我打岔?”打断他的话,岳念廷放开目光审视他:“你到底怎么了?” 岔开岳念廷第一个问题不答确实是周铮故意为之,他不想去深入聊这个,四年的特情经验告诉他,执行重要任务之前切忌感情用事说些有的没的,更不能动摇军心。 说不出原因,更没有蛛丝马迹可以遵循,周铮就是有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光耀内核会议比他潜伏进去的任何毒枭大会都要让他汗毛直竖……或许,接近父亲的案子,接触当年的罪犯本身就是对他一种莫大的挑战,反应出自本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就是……有点不安。”知道逃不脱,周铮如实相告。 伸入周铮细软的头发中,手指缠绕揉弄……和缓地打着旋,岳念廷告诉他:“这次光耀的会,你不用去了。” 这话让周铮猛地坐起身,岳念廷没来得及绕出头发,扯下来好几根,疼得周铮呲牙咧嘴:“操的!……你什么意思?!” 面对惊吓的一张脸孔,岳念廷不露声色,下床穿衣服,一颗一颗系衬衫扣子,沉了一会儿,开口说话:“你去不了是因为你这张脸。” 周铮全身光.着,连内裤都没心思穿,急迫地要知道后面的话。 岳念廷坐过去,抬起手腕让周铮帮他戴手表。 周铮不想,盯着岳念廷,等他说话。 对方转动手腕自己弄,语气平稳:“十五年前红叶案从犯二十四人,主犯五人,两人当场击毙,剩下三个逃往缅甸隐姓埋名,逍遥法外,就是现在光耀这几个,晨易生和祈子穆是他们的化名,原名叫李成和方志伟,当年红叶案的贩毒团伙也是个拥有严密的毒品输送链,分工层级和职能极为明确的犯罪团伙,李成和方志伟不负责安全控制,只管搭链运货,收账结款,走货不难,难的是怎样用最低的风险去博最大的收益,干得了这个的大都心思诡秘,对侦查手段极为敏感,那两个人是办不到的……” 也就是说这第三个人…… 投过去的怀疑目光被岳念廷肯定,他朝周铮点点头:“没错,第三个人就是光耀死了的那个大鬼,潜逃的主谋,景邵。” 弄好表带,岳念廷把手臂放下。 “景邵生性狡猾多疑,下手狠辣,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当时团伙内部几次针对卧底的大清洗都是他搞的,我那时位置在中层偏下,你父亲爬得快,已经能够到晨易生和祈子穆了……”站起身,岳念廷去拿烟,回头说:“周光毅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特情,没有之一。” 听到父亲的名字,周铮手指弯曲,紧抓床单,指骨泛起白色。 举了举夹在指间的烟,岳念廷向周铮请示。 对方同意,很快白雾缭绕口鼻,岳念廷深吸着大口吐出,被烟气熏得眯起了眼:“景邵带着李成和方志伟逃到缅甸,做大了光耀,中间历经的波折我不清楚,但对于景邵的传言却听了很多,”弹掉烟灰,岳念廷烟抽得很快:“光耀是从景邵要退出,宣布金盆洗手开始乱的,有人传他是被某个高僧点化,放下屠刀一心向佛,还有人说他一生没有骨血,老婆情人一堆,却没一个能给他延传香火,于是心灰意冷遁入空门……无论事实是什么,景邵带给光耀的是无休无止的内耗纷争和他的突然死亡。” 很少能听到岳念廷对光耀的详尽描述,周铮觉得周遭空气都被染上了一层寒霜,而接下来的叙述则让他更加绷紧了神经…… “十五年前,在云省边境一辆通行的客运大巴中截获了一批毒品,纯度和数量都令人咋舌,案子惊动省厅,走特快通道成立了专案组,代号红叶,那时候云省禁毒局是先锋模范局,年年拿奖状,上面限期破案,压力非常大,短短半年间,前后输送了好几批特情到一线,我和你父亲便在其中……” “一共被派去多少,我无从得知,很多跨局借调,还有后面吸收进来的,处于保护制度,入场的特情身份高度保密,没有暗号可供串联,谁也不知道谁,一个极为巧合的时机我知晓了你父亲的身份,你不知道当时我真是吓傻了,那会儿我不过是你父亲手里一个小马仔,你父亲教会了我很多,是良师也是益友……”说着,岳念廷现出伤感的笑,眼中透露出暖色:“最关键的是光毅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父亲,你就不会见到我了。” -- 第134页 张着嘴,周铮听呆了。 靠在书桌边,岳念廷转头将视线落在白纱帘上,目光透在外面又或者更远的地方…… “网最终还是收晚了,让那三个畜生漏出去,没抓到景邵,你父亲直接跨过局里的内审程序,第一时间赶回去将你们一家人送往安全的地方,却还是……”说到这里,周铮紧咬下颌,岳念廷沉默下来。 八岁那年是个暖冬,周铮印象很清晰,太阳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将白皑皑的冰雪世界映得耀眼美丽,他至今还能回忆起父亲周光毅往车上急匆匆地装行李,他和弟弟周唯绕着高大的爸爸踩他脚下的影子,被妈妈一手提着一个人耳朵,拎到车上坐好……见父母都忙着,周铮跪在后排座位,透过后车窗看到自家门前刚刚跟弟弟周唯堆起来的雪人被暖阳晒得歪歪扭扭,他责备周唯没给雪人戴个草帽,胡萝卜的鼻子都被太阳晒掉了…… 弟弟哇地一下大哭出来,吓得周铮赶紧捂上他的嘴。 周唯抽泣着说雪人好可怜,问周铮怎么办啊。 周铮赶紧陪笑脸,着急地哄他弟弟,说等到了外婆家就给雪人买草帽,让爸爸妈妈帮忙捎回来给雪人戴上,他就不会化了。 周唯开心地抱着他,毛绒绒的小脑袋一直往周铮怀里扎,妈妈为了可以照顾他俩坐在后排,前面是爸爸宽厚的肩膀,粗壮的脖颈,他回头打趣地哄他们—— 导弹即将发射,请在座的小朋友系好安全带…… …… … 那是停留在周铮记忆中最后的幸福片断,他没能给雪人戴上遮阳的草帽,也没能再好好亲亲爸爸妈妈,让他们抱抱自己…… 手被握住,腾起一片温热,周铮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目光。 突然意识到眼角泛潮,周铮尴尬地用手抹了下,嘴上说:“说你的,别理我。” 岳念廷知道这些话触碰到周铮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可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他需要周铮足够了解才能彻底认同他。 “车祸后,我偷偷摸摸去过现场,也调过当时高速的监控录像,可以肯定地说,从手法和时间线上看,一定是景邵干的。” 手倏地一紧,周铮在用力,而后岳念廷的话让他整个手腕都颤抖了一下。 “周光毅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给晨易生和祈子穆。” 周铮先是茫然,随后醒悟地:“你是说……景邵动的手,却没让他俩参与,更没让这两个人知情?!” 岳念廷点点头:“如果知道,你不会安然无恙,我更不可能进入光耀,姚浩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我。” 这一点太需要消化了,周铮想不通:“那……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直觉,第六感,无论你叫它什么……他们看不见你还安全一些,你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就不可以!终归你是周光毅的儿子,血浓于水,多少会有不经意间的神似之处,我一点险都不能冒,绝不能引起他们怀疑,从一开始我就不希望你搅进来,还给你配了保镖,我竭尽所能地保护你,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岳念廷语气加重,话说得急促。 周铮怔怔地望向这个人…… 刚来巴蒲,岳念廷把他排除在外,他用物证将他的军,找来私人保镖保护他,却还是被他请走了,在充斥着摄像头的穆加别墅,他让他把帽子戴上……为了自己,这个人已经穷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 “周铮,你是我的命。” 一句话,敲击在心上。 周铮眼眶乍然红了,这次他没躲也没藏,就这么看着岳念廷变得模糊,让对方发现自己眼里的潮气泛滥。 走过来,岳念廷轻搂他入怀,对他说:“乖乖地,行吗?” “嗯。”抱上后背,周铮低低地一声,答应他。 第60章 晨曦微露,天色半昏半白,周铮站在阳台落地窗边目送楼下的岳念廷坐上车,从他视线可及之处消失。 按照会议安排,岳念廷会在仰光呆上两天,两天后的下午一点十分飞机着陆巴蒲机场,周铮想着要早早去机场接他。 不知是对岳念廷无限思念作祟,还是无法陪同身边揪着一颗心所致,周铮干什么事都没心思,连玩个手游都精神恍惚地被同队骂得狗血淋头,索性扔掉所有睡大觉,却也……不行。 一天来的睡眠浅而短,脑袋越睡越昏沉,时间从没如此漫长,周铮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钟上的指针根本没动过…… 下午,骄阳似火,室内冷气开到最大,以至于窗户外凝结出一层薄薄白霜,床上翻来覆去烙大饼,凉单被搓成胡乱的一堆,周铮滚得满头大汗,脖子湿涔涔泛着粘腻,他心生烦躁地坐起身,离开房间,下楼去厨房冰箱里捣鼓冰块,想自己解暑。 晶莹剔透的冰块将玻璃杯塞满,倒入可乐发出没过冰块的细微声响,混着升起的一连串气泡,周铮仰脖灌入喉咙,立刻沁凉入心,消了他一半的心火。 喝着冰可乐,穿过宽敞的前廊,周铮想去前院透透气,视线无意地停在前廊与庭院中间,细软沙地上前后摇摆的那张躺椅上…… 韩小毅偎在上面,慵懒地随着摇椅晃动,他闭着眼睛,像是在纳凉午休……前廊门开着,冷气吹到外面,却不会完全中和院里蒸腾的热气,这种冷热交替让韩小毅面颊红润,却一滴汗都没有。 -- 第135页 移开视线,周铮低头喝了口饮料,继续向前走。 “周哥。” 软软的音色带着初醒的沙哑。 站住,周铮回头看他。 韩小毅已经从椅背上起身,露出一对小虎牙,对他甜甜地笑:“我又不是大老虎会吃人,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岳念廷走后,不存在刻意躲避,却也没多想跟他发生交集,亦如现在。 仰头将可乐几口喝完,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韩小毅身上,抹掉嘴边湿滑,周铮只是简单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开,却被韩小毅叫住:“周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总该有些礼貌吧。” “你什么事?”周铮回头开口,眼里冷冷的。 韩小毅却笑得像个小太阳,把投过来的寒光捂热了,站起身走到周铮面前,他略微歪头征询意见:“我想跟周哥聊聊,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周铮没同意也没拒绝,韩小毅拉他到门廊外,将玻璃拉门合上。 说不上多封闭,却在一定程度达到了隔音效果,周铮看着他走近,一双大眼睛细细打量自己,听他说:“周哥长得可真好看,看着就馋人。” 紧蹙眉头,周铮心里极不舒服,他盯着韩小毅,没说话。 “不知岳叔叔跟周哥讲过我的事吗?我也是……误打误撞才来巴蒲的,现在说什么也回不去了,”对方黯然神伤,低着头蹭脚跟:“我没周哥长得漂亮,也不会那种酷酷地欲拒还迎,以退为进什么的……”抬起头,韩小毅急迫道:“可我就岳叔叔这么一个倚靠……”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铮不耐烦地打断他。 “周哥,把岳叔叔让给我吧!你别再靠近他了好么?!我求你了……”韩小毅说着,上前拉周铮胳膊:“我知道岳叔叔跟你关系好,为了不让那个姓姚的为难你,故意跟你显得很亲近,但其实他跟你什么都没有,我每晚都跟岳叔叔睡一间屋里,我知道的!……” 太可笑了。 话在心里一带而过,周铮连张嘴反驳辱骂韩小毅的欲.望都没有,挣脱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转身没走几步,听到身后韩小毅大声说:“我跟岳叔叔都睡过了.....他搞过我.....你不知道他好......猛.....” 后面的字吞在嘴里,晃眼间人就扑上去,一只手扼住脖颈,将韩小毅重压在摇椅旁的一个矮柜摆台上,胳膊向后大幅度掰折。 动作相当迅猛,韩小毅根本不及反应,巨大响声后,他身体趴在柜子上,后面的周铮制造桎梏让他动弹不得,冷冷的言语响在他脑后,“嘴巴放干净点。” 压住韩小毅的头,周铮将胳膊掰到无法承受的角度,这个姿势会很疼,可听到的却是从韩小毅嘴里发出含混而异样的声音...... 一边低吟,一边扭胯,双腿贴在一起,甚至有些微颤……直到此时周铮才注意到这个矮柜的高度恰恰与韩小毅的胯骨平齐,延伸出的木雕纹刻柜边正好撞到那上面…… 这个人深喘着气,脸上的红潮比躺在摇椅上被温度侵染出的色泽还要红,近乎透明的瓷白皮肤泛出潮湿汗水,韩小毅咬着嘴,眼神迷蒙地侧头望着他,弄皱的眉头说不出是难受疼痛还是难耐爽感…… 周铮一双眉头皱得比韩小毅还厉害,他目光深沉,冷傲地审视他…… 有人敲叩玻璃拉门,发出一两声不合时宜的砰砰响动。 放开韩小毅,周铮看到玻璃门那一边陈国生指着手里的电话,嘴型是说,岳念廷找他。 一眼没看韩小毅,周铮拉开门,人没到手先到,迅速拿过手机从陈国生身边经过,背后是陈国生投过来的怪异眼神,随后他又瞅了瞅从柜台上起来的韩小毅。 韩小毅那边倒看不出什么,笑着对陈国胜解释,说他们闹着玩呢,周哥的手劲好大啊。 ** 周铮步子迈得很快,跑着上楼,不等进屋就去接岳念廷的电话,语气焦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一口气三个问题换来听筒里浅浅低笑,听起来还好。 “我没事,会刚开完,想听你声音。” 不过半下午,比预计结束时间提早了很多,不该打来的时候打过来电话,这让周铮过度紧张,刚才心脏真要蹦出来了,他拍着胸口,对那边嚷道:“吓死我了,操的!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这么欺负人!我真他妈……” 听筒传来的均匀呼吸让周铮思路一下子断掉,说出来的只是:“想死你了!!” 那边声音和缓,温柔:“我也是。” 周铮已经在房里,上了锁,啪地一下躺倒在床上,抱着电话甜蜜傻笑。 隔了一会儿,像是有意将他俩之间的温度降一降,岳念廷开口说道:“明天你不用来机场接我,晚一点我自己回去。” 周铮蹭的一下坐起来,问怎么了。 “我去见一个老朋友,就在巴蒲市区,离别墅不远……”像是在看手表,周铮听到有金属摩擦的细小声响:“吃完晚饭,进门大概八点多,要我精确到分钟吗?老婆。” 最后两个字让周铮抿不住向上飞起的唇角,以至于语调都是轻飘飘的,沁满笑意:“路上小心点,早点回家。” 作者有话说: 呦呵呦呵,好甜啊~ 韩有点太那个了,是不? 第61章 巴蒲一年四季都是炎夏的温度,即便夕阳西下,灼热的气浪也没能减缓多少。 -- 第136页 从车上下来,带出的凉气瞬间散得一点不剩,岳念廷感到像步入一间无边无际的桑拿房,走到哪里都是热的。 离他不远处是一片繁华的商贸街区,中心地带的圆形广场上各式各样的摊位按照顺序绕着圈地相连,正好可以吸引闲逛的游客聚拢在中间,既不失集市的热闹人气,又便于管理,不影响其他过往路人的行走。 岳念廷脚下是对面马路的台阶,略高一些,刚好可以将整个广场的情况收于眼底,约定的地点是这里没错,广场结构普通,环境平和,除了这个……集市。 见面的这个人一向在会面上雕琢,似乎从开始认识他就没老老实实跟自己坐在哪里喝个茶聊聊天,走一般大众社交的平庸路子,全是稀奇古怪的见面方式。 这次只发了一个地址,除此之外一概没有。 望着这片簇拥的人群,岳念廷灵活地挑了几下眉尖…… 摊位没什么特别,都是些当地特产,以吃的居多,岳念廷低头翻看着,像是在用心挑选,偶尔还会与摊主用简单的缅甸语砍价沟通,举止自若,认真专注地听对方说话,仔细辨别带有口音的异域方言……突然,一个摊位有人吵起来,两三个年轻人围着摊主要动手,不少人拥过去,人群一下子骚乱了,岳念廷目光也被牵扯过去,蹙着眉,脸上现出些不胜其扰的神色。 正当此时,岳念廷的手倏地抓上什么,他往前狠狠一扯,说话时嘴角噙着笑意:“你一个响当当的地头蛇干起小偷小摸的行当,跌份了点吧?” 手中抓的是另一只手,使力捏下去,指骨骨节咯吱作响。 “疼……疼!你轻点!!” 一个声音响起,音色偏稚嫩,细而柔软,听起来年龄也就在二十来岁,撩起眼皮看了男人一眼,岳念廷笑意更深,这个是个面相三十大几,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头型是成熟的中分短发,这种嫌自己长得还不够着急拼命往着急里打扮的形象让岳念廷心中一阵大好,得到一种愉悦的体验。 很快放手,将裤子口袋已经露出边际的钱包往里塞了塞。 扒包被当场反扒,男人心里多少不痛快:“我就是地头蛇也压不过你这只强龙啊,我的岳叔叔。”他成心坏坏地把‘叔叔’叫成三声音节,以示岁数辈分的差距。 “小心我抽你。”岳念廷狠推了他一把。 男人哈哈大笑,热络地搂着岳念廷肩膀往集市外走,边走边说:“叔啊,这辈子我就想扒你一回钱包嘚瑟嘚瑟,就他妈一次没成功过,岳叔的反扒技术向来是祖师爷级别的……啊,不对,”他凑近耳边低语,用只能两人听见的音量对他说:“是邢警官。” “注意点,阿K。” 知道这么多年交情,阿K很有分寸,只不过多年不见猛地相见让他有些得意忘形的激动,岳念廷不得不加以提醒。 既然岳念廷说了,阿K便听话,低眉顺眼地叫了他一声,叔。 这个称呼有些年头了,岳念廷是在参加一线工作不久后结识的阿K,阿K那时候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冲动小混混,两人不打不成交,几番交手后,阿K被打服了,拿他的话讲他就是个贱,胚,浑身上下没骨头,谁敢得他越狠他越待见谁越舔谁,自那之后,他不但成为岳念廷的线人,也成为了他一条最忠诚的狗。 当年的红叶案他没少付出,岳念廷心里一直记着这个人的一笔人情,乍然相逢,见着老朋友的模样他也有些收不住的心潮起伏,这一声亲切的称呼,让岳念廷大力地揉了把阿K头发,将他肩膀紧紧揽过来…… …… “你怎么找到我的?”岳念廷问出这个问题时人已经跟着阿K进入一所民宅,走在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 “当然是谢老大指点迷津,”见岳念廷错愕地停住脚步,阿K回头仰望他,解释道:“就是你老板。” 谢明义?! 岳念廷心里跳出名字,几阶下去,蹂躏他脑袋:“行啊,你个臭小子!不守着我这一个清汤锅底,敢他妈吃鸳鸯两重锅!” 毫不见外的动作,亲切熟稔的口吻阿K喜欢到不行,嘻笑地一下子从楼梯蹦到平地,用钥匙开门,顺手把小胡子和假发弄下来,他回头对岳念廷笑着念叨:“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正好折他手里嘛,前些年我去云港玩‘一条龙’被他逮个正着,谢老大还跟我说他早不干溜场子的活了,也是闲得跑出来抓人……我吉星高照,就这么一脚踩在黄金屎上了!”把手里的行头甩在外屋床铺上,一个眉眼俊秀,健气阳光的大男孩出现在眼前。 往多了说,小胡子妆容直接将年龄拉高了至少十五岁。 从长相看,阿K比周铮更显小,不知吃了什么青春不老容颜永驻的灵丹妙药,这么多年岁月就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 羡慕嫉妒恨恨恨地睨过去,岳念廷眼被挤成窄窄的一条细线。 阿K不当事,冲他挤了个眼,自顾自地跑去里屋书桌,扒拉一桌的狼藉物品,从里面掏出一部手机,不少东西被他挤出桌边,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环顾这间套房,与其说是个住所,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工作室,外屋有床,橱柜,厨灶,餐桌,旁边隔断房是卫生间和厕所,小小方寸间一应俱全,密集型的装修布局是为了给里屋腾出更多可利用的空间。 里屋,最叫人挪不开视线的是一片上下堆叠的电脑显示屏,服务器,交换机组成的机柜放了好几台,发出嗡嗡的轰鸣噪音,从机柜拉出来的网线电线与柜外几台笔记本相连,还有一些岳念廷也搞不明白的设备。 -- 第137页 阿K的营生经常变,钻营方向纷繁复杂,岳念廷从不深究,只是问他这里是否安全。 啪地一键敲击,显示屏全部亮起,地下室外各个角度的特写影像,他们这号楼民宅门口,四个边角,甚至小区大门外的路况都能从监控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如此多角度,高画面的切换,摄像头一定遍及了可以铺设的每个角落。 岳念廷满意地‘嗯’了一声。 阿K过来,把电话拍到他手里:“干活吧,谢老大找你。”没等岳念廷回应,阿K做了个OK的手势:“弄了好几层反监听,叔你放心地打。” 疑惑的表情退散不去,岳念廷对他皱眉:“他让你来找我,就为了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必然不能够,”阿K加了一句:“他吃人不吐骨头的。” —— 电话拨打过去,是谢明义的声音。 “见到阿K了?”气定若闲的悠哉口气。 “你玩得够深啊,我的线人都敢渗透,不怕我跟你翻脸不认人?!”音调飙升,岳念廷一副要盖过对方的气势。 “行了,耍什么脾气,不都是为了工作嘛,”谢明义音色和缓,摆低姿态安抚:“阿K也是碰巧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他很有用,毕竟是红叶案的老线人了,对你有益无害,你就看在我为你煞费苦心,想着送给你一个得力助手的份上体谅体谅我,行不?” 口气还算中听,岳念廷哼哼地拿乔。 “李峰醒了吗?” 问话时,扫了眼一旁倒骑座椅,环着椅背托着腮的阿K,阿K他太信任了,说话没必要避讳,目光很快移开,等待谢明义答案。 答案是,没醒。 这边沉默了。 “周铮知道了吧?”谢明义猜测岳念廷是实话实说的。 但事实不但不是,岳念廷还骗周铮说李峰已经醒了。 “老邢,你这是为难我啊!就是你收了周铮的联络设备,也阻止不了他用别的方式找李峰找我,”谢明义长吁短叹:“万一他真打过来要跟李峰通话,你叫我怎么处理?” “想办法瞒一瞒吧,光耀这案子棘手难办,他在一线,我不想他心思太散,牵挂过多。” 对方叹息:“你啊,对他太好了。” 岳念廷笑笑,没说话。 “会怎么样?”谢明义切入联络的重点,他得拿到点实质进展。 “不怎么样,”岳念廷语气生硬,没了以前那种势在必得充满自信的感觉:“李成和方志伟没露面,还是电话机。” 这个结果确实不怎么好。 原以为打入光耀内核可以引诱这两个人露面,毕竟内核只有三人,姚浩沐又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给予充分信任是应该的,而事实并非如此,对待姚浩沐与其他骨干没差别,甚至岳念廷认为单从信任这方面考量,姚浩沐还不如昆巴。 没有杀掉昆巴,而是除去了乔山,还是因为昆巴跟他们干的时间最长,信任还在。 那边无声,过了一会儿,谢明义开口:“邢文,你听着,李成和方志伟是潜逃多年的毒枭,罪证累累,不需要你再去制造他们犯罪的铁证,零川行动只需要锁定这两人的位置就可以收网,缅甸警方我们已经打通,警力支持不是问题,而且咱们的人也会根据需要随时派驻接应配合你,不要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再动手,面对如此警觉的罪犯,快,准,狠才是上策,拖延只会让案子更加胶着,夜长梦多啊。” 品出谢明义催促的意思,岳念廷问:“是不是上面给压力限期破案了?” 谢明义照实说:“是啊,这是必然的结果,花名携毒案明知罪犯就是何舟,却拿不到确凿口供,我们抓到何舟时就剩一口气了,没抢救两天,人就死亡了,你叫上面怎么能不把零川行动和光耀案提升到重中之重的位置,现在一万双眼睛都在盯着咱们呐。” 岳念廷明白,抛开外界压力不说,即便让他放手干,用自己的节奏打,他也不能再拖下去,无论如何,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沉淀,李成和方志伟是不会在姚浩沐身上构筑信任的,别说公安等不了,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再付出一个十五年,拖下去结果只能是承认失败…… 思忖着,嘴里漫不经心地应承。 “还真以为不给枪让你上战场啊?”谢明义认为岳念廷埋怨他输送压力,特意提高音量拉扯他注意力:“我不是说了要送给你一个得力助手吗?我有预感或许他会成为这个案子的突破口也不一定……” “谁?”岳念廷以为是阿K,没想到他说的是别人。 “你在丘陵被劫持之后,李峰一直盯着福利院的案子查,我则跟着丘陵看守所这边的线,我们在车祸现场的交通监控录像中发现当时在现场的人,除了你和那几个匪徒之外,还有一个叫韩小毅的人,而这个人不但认识韩小毅,对你也相当熟悉……” 节点掐得刚刚好,仿若天算。 在听筒的音节尚未落稳时,一声重重的门铃声响彻了地下室。 岳念廷立刻去看门前的监控画面,上面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身形,轮廓,以及露出的下半张脸赫然与他脑中对某人的印象完全吻合…… 他认识他。 关钦。 作者有话说: 关钦,关警官都还记得吧,从这章开始他加入主角团。 -- 第138页 第62章 谢明义接触关钦是在他出院后,那个时候距离警车遇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选这个时候是有其关窍所在。 关钦大学毕业,家里有些关系,正编进入的丘陵看守所,底子干净,家庭结构简单,一句话,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普通公民,过一般老百姓无风无浪的日子,这样的人需要更多时间去平复车祸带来的冲击和伤害。 肉体上的痛苦总有一天会消失,即便落下伤疤也会不痛不痒,精神上的折磨却没那么容易摆脱,就像一只摸不到抓不住的透明之手,如影随形地缠着你,在黑暗的长夜里,深噩的梦魇中,把你一次又一次拽进那个凶残屠杀的小巷之中…… 死去的两个同事生前与关钦关系都不错,在对关钦做深入调查时谢明义了解到了这一点。 跟李峰在车祸之初曾经去医院找过一趟关钦,关钦的表现让他暗自笃定有什么事被这个人隐瞒下来,直觉让谢明义深度怀疑这与光耀的案子有所牵连,而关钦对岳念廷强烈的情绪反应更是让他意识到这个人血气的心性和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格特点。 他足足等了一个月让他自我沉淀,给他时间把事情翻来覆去想清楚。 医院没有别的好处,就一个,安静,哪也去不了,足够这个人把悔恨,愤怒,恐慌,悲伤……这些外在情绪一点点剥离掉,剩下只会是回归的理智和对追寻真相的执念。 谢明义分析得一点没错。 在关钦出院后他主动与其联络,同他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谈话,结果相当乐观,甚至可以达到谢明义心中期许的程度。 对于丘陵看守所给予关钦记过处分,停职接受调查的内部裁定也在谢明义意料之中,对于这一点关钦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他坦然接受,更准确一点说,他觉得判轻了……以他的打算,跟着谢明义把所有的事查清楚后,还要回来赎他的罪。 另一方面,谢明义对岳念廷的身份三缄其口,他没直接向关钦说明,而是将这个留给岳念廷自己去灵活掌握,毕竟需要驾驭关钦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把人带到岳念廷面前就算完成任务,谢明义只是在电话中简短地讲了一下他拉关钦入场的原委,并且提醒岳念廷,关钦在韩小毅这个人上会大有用处,叫他妥善处理。 得到岳念廷的那声‘嗯’,谢明义挂断了电话。 ** 收了通话,谢明义呼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办案,每到完成一个阶段性任务他就习惯性用呼气来释放压力,把打得滚烫的手机换只手来拿,退出通话进入短信界面,上下滑动,找到那则秦凯发过来的信息—— 海信广场 星巴克麦当劳 14::00 这是秦凯把电话打到李峰手机上被谢明义接起来后,不到两天发过来的见面短信。 事情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对北化这边的工作谢明义稍微有了些信心,他掐着时间抽了一根烟,把手机放入文件包,起身出去赴约。 迈着稍显轻快的步伐,维持良好心态的谢明义并不知情,此时此刻,那个给他发短信要跟他见面的人却没有他的好运气,十个小时前,他还在历经一场混乱凶险,生死攸关的人生大劫。 ** 秦凯急于见到谢明义,不仅是因为机缘巧合下他得到的那本记录各大毒枭信息的小册子,最重要的是他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莫名不安……甚至说是惶恐,对,就是恐惧感。 琢磨到这个词时,秦凯把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卧室区的大衣柜。 衣柜里有一把枪,旁边就放着小黑册。 这两样东西被放进衣柜底部特制的隐匿夹层中,开启夹层的机关按钮位置蹊跷,形态微小,像粒小药丸,一般人不把衣柜折腾干净,放躺拆卸,研究个大半天根本找不到这个装置。 不知为什么,秦凯总觉得有人进过LOFT,他查过门口的监控录像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但就是有很不好的感觉……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人过来在LOFT里安装隐形监控装置,包括门窗四周,以及辐射半径100米开外多方位无死角的摄像追踪…… 有人坐过来,嘴上一凉,随后是些许温热,冰淇淋的香甜滋味沁润口腔,滑腻腻后是软糯糯,‘铭铭牌’冰淇淋香吻让秦凯很受用,还是草莓味的。 “甜吗?”用舌尖把亲到唇角外的冰淇淋舔进嘴里,潘铭铭笑得阳光健气。 把潘铭铭抱着的冰淇淋桶放到茶几上,秦凯凑过去,无距离无障碍地吻上这人时不忘评价了一句:“没你甜。” 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大圆勺,潘铭铭两只胳膊粘腻地缠上秦凯脖子,将他带倒,一上一下躺在沙发上好好地吻起来…… 直到彼此嘴里的凉意亲得一点不剩,两人才坐起来。 潘铭铭在沙发上盘着腿继续跟冰淇淋奋斗,从冰箱冷冻层取出时硬邦邦的,此刻松软了不少,舀了一大勺放入口中,寒气过猛,他捂着嘴问:“想什么呢?” 多虑和担心没必要传递给对方,在没有确凿证据和迹象之前秦凯不想吓潘铭铭,他脱了个长音,显示他确实有在认真思考:“咱们回你那边住吧,我想你的小狗窝了。” 这不是秦凯第一次表达对自己那个小破房子的喜爱,潘铭铭听话地点点头,补了一句:“随你乐意,我听你的。” -- 第139页 “现在就去。” “啊?”咽下一口冰冷,潘铭铭感到胸口无比酷爽,不舍地望着吃了一半的冰桶:“那你等我再吃一会儿……” 不知秦凯张嘴要说什么,忽然又闭上,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目光惊恐地落在眼前这桶冰激凌上,叫了声:“糟了!完蛋!!”声音还在,人已经冲到床柜旁,蹲在那里手伸进抽屉里乱翻乱找…… 潘铭铭吓了一个啰嗦,伴着冰淇淋下肚的寒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跳下沙发,三步两步跑过去,慌慌张张地去瞅怎么回事…… 潘铭铭记得,为了便于给他上药换药,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重新收拾过,放的是从医院拿回来的那一塑料袋药,处方,诊断证明,医嘱病例什么的…… 果然,病历本被秦凯掏出来,急火火地在他手里翻着页,潘铭铭伸脖一同张望,停到的那一页是徐大夫的亲笔手书,潘铭铭管这叫‘上封手谕’,自从医院回来,秦凯一点折扣不打地按照上面所写为潘铭铭精心治疗,一天三次坐浴,六次上药,随时留意小屁屁的状态,甚至为此还在手机里上了定时闹铃…… 秦凯怒气冲冲指着病例,对潘铭铭发飙:“不是不让你吃寒凉辛辣的食物嘛?!写得这么清楚你没看见?!” “啊?是吗?”潘铭铭装傻,赶紧把嘴上残留的冰淇淋舔下去。 “还他妈吃冰淇淋?!!”秦凯音调更高。 “没吃多少。”潘铭铭讪讪一笑,目光随着秦凯的一同落在自己怀中的冰淇淋桶里…… 只剩一个桶底。 秦凯举起手作势要揍他,潘铭铭抱着脑袋哇哇大喊:“我去喝热水,啊啊啊……我这就去喝热水……” 一把拉住要跑的人,秦凯虎着脸,气哼哼地在他面前倒数,一根一根放下手指:“五,四,三,二,一,”…… 手机铃声准点起闹,秦凯不由分说将潘铭铭扛在肩上,重重抽了他一下屁股,发出极富手感的一声弹力脆响。 知道又要带他去坐浴清洁,潘铭铭挺起腰,急不可耐;“你等我喝几口热水的,先放我下来!” “用不着,直接灌进去不就得了,”话音上扬,秦凯的嘴角咧出坏笑:“下面比上面更有效果,我给你好好地操作。” 看不到潘铭铭红得像番茄的脸,却感到后背被拧了一下,秦凯听到这个人很轻很小,却足够闷骚地唤了他一声:“死鬼!” 心花乍然怒放,像扛着一袋子金银财宝,秦凯快快乐乐地奔向浴室。 …… … 两人玩得很HIGH,也很倦,双双倒在床上不想动弹,搬去和景小区成了秦凯心里明天的首要安排。 抱着潘铭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沉沉地合眼睡去。 …… … 事后,在与谢明义见面之前,秦凯仔仔细细又回忆了一遍那一夜的惊心动魄,再一次确认老天爷着实对他很够意思,居然在冥冥之中把他给救了…… 那个时候,睡得昏天黑地的秦凯不知为何大脑的意识在某个时间变得清明起来,就在即将转醒时,耳边传来的一两声细微脚步杂音让他乍时像弹簧似的弹坐起来…… 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赫然惊现眼前,四周昏暗沉厚,只有细细的一寸月光从窗帘缝隙透入卧室里,仅仅凭借这么一丁点光亮,男人手中的白色纱布便清晰地展现出来,连他的动作企图也无所藏匿,毋庸置疑,他是要活捉床上的人。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对方也没想到秦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动作一下子僵滞,秦凯抄起一脚狠劲踹过去,余光一闪,旁边还有个人站在床另一侧,沁着乙醚的纱布已经覆盖在潘铭铭的口鼻上,见这个被踹的一个踉跄摔到门口,秦凯扑过去对付另一个,同时抢到床头柜的矿泉水瓶,拧开,全泼到潘铭铭脸上…… 他一边与两个人打斗,一边大喊潘铭铭的名字,潘铭铭意识逐渐恢复,他起来大力地摇晃脑袋,由于药物作用,他无法将眼前模糊的事物分辨清楚,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听不进去声音……秦凯急得要命,腾出手去拍他脸,揪他头发,眼看快要招架不住两人攻势,潘铭铭的一只手臂被人拽住…… 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支枪,秦凯对着歹徒举起来,大声吼着:“都他妈别动!!” 屋里两个人瞬间静止,其中一人不知是不信秦凯会扣动扳机,还是不甘心把刚抓住潘铭铭的手松开,他继续动作…… 嘭的一声巨响,枪声没有消音,在封闭逼仄的空间内中伤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子弹没打在人身上,在墙壁上制造出一颗弹孔,秦凯头痛欲裂,耳鸣大作,气喘吁吁地将潘铭铭扯到自己身后,枪口左右晃动不断在两个人面前交替,他让潘铭铭去拿背包…… 近距离枪响让潘铭铭完全清醒过来,除了耳鸣一切正常,他去而复返拎着背包滑过来,知道秦凯要干什么……拉开锁链,他等着。 秦凯眼不离歹徒,半蹲下来,手进到大衣柜摸索机关,从里面把枪和册子扔给潘铭铭,潘铭铭迅速塞进包里,顺手拿了两件衣服和车钥匙,在秦凯身后,跟着他一步步退向门口…… 车就停在LOFT对面,潘铭铭两步冲过去,进入车中发动引擎,打开车门他招呼秦凯,屁股一挨上座位,车提速飞驰,在两名歹徒冲过来时,留下两条深深的轮胎印痕。 -- 第140页 第63章 显然,LOFT被这些人偷偷潜入不止一次,他们提前踩点,做足准备,才会在行凶的夜晚只派两个人。 太有恃无恐了。 坐在车上秦凯思忖着,脑中不停闪过从跟杨林焱在超市干架之后所发生的种种突发事件和状况……从他的渠道甚至潘铭铭嘴里他听到过何舟死亡的消息,而杨林焱这个人则如空气一般人间蒸发了,LOSTWAY的大爆炸,李峰的重伤昏迷,那个黑色小册子……所有的事像一颗颗有着细孔的珠子,正在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有序地串联在一起…… 刹车猛地起作用,秦凯没系安全带,手迅速抵住前面没让身体撞上去。 醒过味来,他赶紧去关注驾驶座上的潘铭铭,除了面色稍显苍白,看不出有太过分的表现,他还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不知道你要去哪儿,给来个方向啊。” 秦凯四面看了看,一览无遗的宁静,仿佛刚才在LOFT的暗夜惊魂只是一场梦。 潘铭铭上身一件透白睡衣,扣子系得完整,下面却光溜溜,除了一个平角内裤和落在三分之一大腿根的睡衣边角外,再看不见任何遮体的东西…… 秦凯这边正好相反,穿的是一件睡觉时爱穿的贴身背心和方才潘铭铭往背包里掖的那条休闲裤。 “怎么不给自己带条裤子,都露了。”秦凯恼火地上手把衬衣往下拽,手背在潘铭铭白花花的细嫩大腿映衬下更显粗糙黝黑,忍不住地,他摸了一把。 危情时刻,潘铭铭第一反应是给爷们拿裤子,他可不能让自家男人走光光。 “凑合凑合吧,手边就这两件近。”拍掉对方的爪子,潘铭铭重新挂挡,发动车子,秦凯手伸过去,揉他耳垂。 “怕吗?” 听到声音,潘铭铭看过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目光炯炯,在昏暗无灯的车内像一对璀璨生辉的宝石。 秦凯问的不仅是刚才的命悬一线,还有对今后难以预料的崎岖之路。 潘铭铭没那么傻白,这几天他也一样在留心秦凯的状态,思考何舟和杨林焱的去向,何舟的死让他痛快解恨,更让他警觉戒备,他同样想到了那本记录罪证的小黑册,册子不但够黑,而且烫手。 这次猖狂的施暴行凶让潘铭铭意识到他们惹到了比何舟和杨林焱更难缠的敌人。 “不怕,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 坦然地对上这份目光,语气一点不掺杂质,是满满的坚定和信赖。 狠狠抓过潘铭铭,秦凯大力吻他的额头。 比出手势让他往前开,秦凯拨电话找人,他先找MIX的调酒师徐尚溢,听筒嘟了半天没人接。 “妈的,睡得死猪一样。” 瞟了眼上面的时间显示,过了凌晨两点半,他又拨了一个,是给郝明宇。 两声通了,小宇的声音是用喊的:“凯爷?怎么是你啊?!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啊?!你大点声说!……” 背景喧哗吵闹,传过去的声音大打折扣,秦凯费了半天唇舌才搞到郝明宇的位置,一个网红烧烤路边摊,徐尚溢跟他在一起撸串。 地址北化南区,潘铭铭得令,调转车头开过去。 ** 这个时候不能相信自己名下的房产,潘铭铭那个狗窝也不行,秦凯需要找个地方歇口气,顺道解决一下媳妇没裤子的问题。 烟熏火燎,人头攒动,烧烤摊一桌一桌比邻相依,几个炉子同时架起开工,一排排大蒲扇动力十足地交替扇风,把摊位的人气扇得更加火爆…… 找到郝明宇这一桌,除了他和徐尚溢还有三四个没见过的男人,秦凯不放心潘铭铭一个人在车上,离开他视线都不行,牵着他的手入座。 潘铭铭瘦弱高挑,一件宽大睡衣穿出自然下垂,松松垮垮的模样,慵懒中透出说不出的撩人风骚,即便每颗扣子都严丝合缝地系好,衣服平展下拉,衣摆末边也不过刚刚遮住屁股,下面两条腿又直又白,不仔细去留意脖子上的小凸起,真以为秦凯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性感小嫩摸…… 徐尚溢喝得醉眼迷离,平时一张高冷禁欲的面孔此刻笑得春光荡漾:“呦呵呵~~~我的凯爷,刚从炕上下来的吧,嫂子有点……美……嗝!”一个饱胀的酒嗝从嘴里拱出来,气味熏天。 知道徐尚溢酒品有多烂,秦凯不跟他计较,车上对郝明宇交代过,要他弄条裤子来,大半夜没地方买新的,郝明宇家离得不远,打了辆车往返,弄来一条自家洗干净的牛仔裤。 接过裤子,一桌子都是带把的,潘铭铭没什么顾及往腿上套。 纤细的长腿持着一抹白色在长凳上晃动着,打开的大腿让隐私暴露在外,桌上一个男人眼睛都看直了,伸着脖子失礼地向里面窥探…… 一个竹签砸在他脸上,男人‘哎呦’一声。 “看你妈啊。”秦凯冷冷地,发着狠。 对方怒了,拍桌而起,郝明宇立时窜起来与他对弈,拍桌的响声一点不落下风,这人是徐尚溢带来的,他不认识,认不认识也不能惹了他的凯爷,谁要开干,他郝明宇第一个冲上去。 “你干嘛?!”郝明宇抬高下巴,不可一世的蛮横架势:“他是我亲爷爷!你动他一个试试!” “我靠!这他妈什么辈分?!”男人惊了,不解地瞅瞅他,又看看秦凯。 -- 第141页 小宇平时一向软糯乖巧,成天笑嘻嘻,自带暖人功能,狠巴巴的模样秦凯第一次见,他忍不住笑场,嘴角刚弯上去,不经意间捕捉到一旁的潘铭铭正偷眼瞧自己,嘴角倏地抿下去,凶恶地回瞪他,不发声地张嘴说:等着啊,床上收拾你。 潘铭铭更乐开了花,身体贴上去,小脑袋搭在这人胳膊上:“凯,我饿了……” 甜度飙升,粘腻得叫人牙疼,虽然声音放到最小没人听清,动作却骗不了雪亮的眼睛,在坐一干人全都看愣了,包括气焰爆棚,快瞪成斗鸡眼的两个人也齐刷刷转头看他们俩。 大庭广众搞暧昧,秦凯也没想到。 知道是潘铭铭为他吃醋高兴,心情好,秦凯面上没什么,手底下抢过徐尚溢盘子里一把大肉串递给媳妇填肚子解馋,潘铭铭美滋滋地用手接过来,偏着头,找好角度,嘴刚叼上一块流油的肥肉,街角车灯突然迸出,像闪电一般开来,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即便场面喧哗,交流完全靠喊,也照样被这两辆从天而降的SUV生生遏制下来,静了不过一两秒,车上人蜂拥地冲下来,秦凯拉着潘铭铭转身就跑,回头叫了声:“小宇!!” 末尾的音节还没落下,郝明宇就扑了上去,徐尚溢醉得东摇西摆,掀桌子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碗筷汤勺,竹签大肉一齐向车上的人招呼,甭管谁的,过来吃吃喝喝都是朋友,见到两人全都冲锋陷阵,余下的人,有上去直接肉搏,有扛起长凳轮过去的…… 见势不妙,下来的人有些又上去,要去追赶逃向马路对面陆虎的秦凯和潘铭铭,俩人跳上车,最后一眼是郝明宇把炉子踹倒在车轮下,身体趴在车前不让走,另一辆如法炮制地挡在徐尚溢那里,烧烤摊老板拨110报警。 引擎发动,秦凯一脚油门,带着潘铭铭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凯凯和铭铭好甜,也好腻…… 第64章 烧烤摊在郝明宇住处往东走三个街口,光华小区南门出口最犄角的一条小巷外,位置蹊跷偏僻,打开共享定位都要找上一阵子。 这些人来得简直异乎寻常的快。 秦凯见没人跟上来,在一个桥墩旁熄火停下,他要过潘铭铭手机,拉他开门出去,在地上找了块碎转头,把他俩的手机挨个砸得粉碎,果然,残骸中发现了某种微型的GPS定位跟踪装置…… 不由分说,秦凯迅速钻入车中,从手扣箱里拿出钱包,一边掏着一边回头问潘铭铭:“你的呢?” 潘铭铭早就拿出了身份证和银行卡,把空包交给秦凯。 秦凯翻弄检查,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潘铭铭视线落在后车门,想再进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在身上,脖子一紧,跌进一个暖烘烘的胸膛,秦凯亲他的脸,狠狠夸他:“真他妈乖。” 被如此光速地准确找到,只会是一种可能,被定位追踪了。 他们在明处这么多天,那只黑手无孔不入,别说车上的物件,就是这辆车都不能要了…… 逃亡让两人的默契达到顶点,心从没这么贴近过……抓上秦凯的手,十指紧紧相扣,潘铭铭舍不得放,歪着身子探进车内,问后头还有没有要带的。 “带上老婆就行,老婆不能丢。”秦凯打趣,笑着把空皮夹甩在车座上。 夜色更浓,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弃车,隐没在前方相互交错的小路里。 ** 秦凯有意七绕八绕,从这条小路进去那边穿出来,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小区的花园广场。 空地不大,远处一些健身器械建在楼门那一边,这一边直通小区侧门,有一排刷着黄漆的木椅,椅坐和靠背不同程度地磨损掉原有的颜色,陈旧却令人踏实…… 两个人都走累了,正好坐上去歇歇脚。 一丝丝风都没有,月亮滚圆明亮,星星清晰得像是伸手就能够着,明天一定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潘铭铭仰着头,下巴高高耸起,新奇地望着满天星辰,太久没坐下来好好观测一下天象了。 “没地方住,没车开,没手机打,连钱包都扔了……够落魄吗?” 从语气中无从判断,潘铭铭把脸调转向秦凯,正好对上这人投过来的目光,半真半假,扑朔迷离。 “对啊,跟你就这待遇?成亡命鸳鸯了都。”潘铭铭抿出笑意。 “谁跟你鸳鸯啊?”秦凯冷冷一哼:“脸可真够大的。” 胳膊肘狠狠捅过去,一脸愠怒。 秦凯笑着搂过潘铭铭,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嘬出个大红印,手伸进口袋把两人钱包所有的纸钞掏出来,一共二十来块钱,可怜啊。 “操的,别说旅店了,就够一顿早点钱,中午都没处觅食去……”秦凯咂着嘴,他不敢刷卡怕暴露位置。 潘铭铭打击报复:“妈耶,真够寒碜的,凯爷也有今天?” “是吗?”眉梢跳动,秦凯对他坏笑:“那我还就破罐破摔了,没吃没喝没烟抽,你不但得跟我一块吃苦,兴致来了,还得在你身上玩两把泄泄火,伺候不好非打即骂大嘴巴抽,你干吗?” 咬着下唇,潘铭铭成心委屈地嘤了一声:“干。” 那副贱贱的小妾样把秦凯撩得内心火热,越跟潘铭铭相处越觉得对他爱不释手,眉眼的情愫,言谈的细语,亲昵的动作……他无一不爱,鲜活生动得让他想把心全掏出来给他看,那一定是一颗红润充盈,脉搏强劲的心脏……不知不觉间,这个人的一切已经深根入心,连同血肉一起生长,藤蔓缠绕,枝叶并行,再也无法从心上剥离掉了。 -- 第142页 动情地抱过潘铭铭,秦凯亲他吻他,把怀里的人弄得好似一汪春水,柔软无骨,两人呼出热浪,越亲越来劲,刺激得不行,裤子不知不觉就开始紧了…… 真他妈想立刻把手里那本烂玩意扔出去,秦凯强压身体里一窜一窜的火,放开潘铭铭,使劲搓了把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跟谢明义见面就在下午,冒冒失失跑过去绝对不行,那条见面短信说不定早已泄露,畜生们等的就是他俩义无反顾地往套里钻…… 操的啊…… 老天爷,他妈积点德吧!给指条明路,我一定从此吃斋念佛,戒酒戒…… ‘色’字还没冒出来,一个熟稔的声音飘然而至。 “凯哥哥!” 一个激灵,秦凯赶紧把‘色’字吞回去,眼珠子像要脱窗一样瞪着几步开外的那个人。 沉沉的夜色中,一抹特立独行的身影。 魏明宇揪下耳朵上的白色耳线,站在他四点钟的方向,同样震撼的吃惊表情。 ** 海信广场是北化市中部地区最大的SHOPPING MALL,连排的商务写字楼比邻耸立,中间是四层楼高的购物娱乐商城,星巴克每栋楼下都有,挨着麦当劳的却只有这一个。 比起密码暗号,这个地点明示得太过直白。 谢明义在海信广场的地图展示栏前站了一会儿就搞明白了。 来到指定位置,一边点烟,一边看表,离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嘴边喷出缕缕白烟,他习惯性地用职业眼光去观察四周,找寻一旦发生意外自救以及保护他人的方式。 又看了看表,还剩四十五分钟。 烟头用脚踩灭,拾起来丢入垃圾桶,对面一个男孩拿着手机玩自拍,背后的旅行双肩包被塞得鼓鼓囊囊,一看就是远游到这里玩的,宽大的帽檐遮尽耀阳也投下大片阴影,只看到一截精巧的圆弧下巴,收出好看的线条。 谢明义收回目光,拍去手上的烟灰。 男孩自己玩了会儿,放下手机,像是在寻找什么头摆来摆去,突然他绽出笑容,蹦蹦跳跳地来到谢明义面前,客气地请他为自己照几张美片。 处于礼貌,男孩用手指把帽檐往上挑了挑,是个眼睛闪亮亮的大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模样,笑起来一脸的胶原蛋白,两个小酒窝俏丽可爱。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谢明义对他笑笑,接过男孩手里的手机竖在眼前,屏幕正对他的脸,什么东西在眼中倏地闪过,睫毛多眨了一个拍子,随后神色如常,仍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摆好摄像角度,对男孩说着:“站好,笑一个。” 摄像头并没工作,屏幕也根本没进入什么拍照的APP,而是一个打开的备忘录,上面写着: 被人跟了,再约,把你电话给我。 面色悠然平和,动作无可挑剔,谢明义按下确认键拍照片,飞快敲上数字。 任谁都觉得这只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和善中年男人与街边游玩的小伙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偶然相遇。 客气地将手机还回去,小伙子迭声道谢。 看着这个人把背包往身上颠了颠,左顾右盼地继续悠哉玩乐,谢明义挪开视线,站在原地又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吞云吐雾。 ** 日落西山,天边火烧一样,红得亮眼。 哪怕是木头椅子,一天的灼晒坐起来也会烫屁股,魏明宇不得不站立着等待,目光没离开过小区东门,那个昨夜走进来遇到秦凯的地方。 他确实挺想他的,魏明宇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对于他总是最特别的存在,黑天半夜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他,仿若一个自带耀目白光的发光体,只要身影出现,视线就啪地一下黏上去,再也移不开…… 魏明宇直勾勾地看着进来的人,从他的脸,身体,到牵着别人的那只手。 秦凯走过来,牵着潘铭铭。 目光从交握的两只手上收回,魏明宇抬起头对秦凯笑,叫了一声:“哥。” 遇到魏明宇都不是用一个‘偶然’可以概括,对于这一点秦凯十万个无奈,却也只能欣然接受。 这个老天爷一脚生踹下来的人当夜就让他犯了难,他最怕牵连到魏明宇,取保候审期间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可魏明宇为他赴汤蹈火的劲头根本扑不灭,一番威逼利诱,撒泼打滚,秦凯说了实话,魏明宇当即拍板给他当这个送信员。 秦凯不放心,想去碰头地点看看,被潘铭铭拦下来,对方口吻严肃中肯,说秦凯不去还好,去麻烦就大了,一旦被他们发现,魏明宇肯定为了他不要命,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闹到局子只能乖乖回看守所。 …… 望着眼前这张纯纯的笑脸,秦凯又感激又抱歉,忙开口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手机递上来,往他眼前送了送。 接过来,上面一串号码清晰显现在屏幕上。 “哥,手机送给你,我做了清空,里面就剩这个备忘录和我的电话,”怕秦凯误会,魏明宇又补了一句:“还有郝明宇,徐尚溢和MIX一些我有电话的人……啊,对了,还有这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夹,手掌大小,里外被撑得圆滚滚,他将它拍在秦凯手上。 打开,一叠厚厚的现金,差点要把皮夹撑破了。 “你干什么?!”秦凯声音不小,随即又往下降,把钱包和手机塞回去:“别搞这没用的,我不要你东西。” -- 第143页 “怎么没用了?为什么不要?!我是你弟!!”魏明宇喊得比他凶:“非逼我去派出所更名改姓跟着你叫才行吗?!”见秦凯不答腔,他转身就走:“行!你等着,我这就去!……” 一把拽他回来,秦凯眉头皱成疙瘩。 手被握上,滚烫,魏明宇跨前一步贴近他,说得动情澎湃:“哥,不管你认不认,我的命就是你救的,没你我他妈早死在看守所了,一天都活不下去……你需要手机,需要钱,这他妈算个屁啊!你看,卡我就不敢给你,我也怕惹麻烦!听我的,把这些收了,等没事了你再还给我不就得了,要过意不去,你给我利息,多少你定行吗?” 手上力气很大,动作莽撞又偏执,说话这会功夫手心里尽是滑腻的汗。 潘铭铭垂着眼,目光刀子一样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割来割去,或许感觉到了某种凉意,秦凯挣脱魏明宇,偷偷瞧了一眼潘铭铭。 潘铭铭投以冷然的笑,醋味浓郁地哼了一声,把握在秦凯手里的手抽出来,转身向器械区走去,一架秋千咯吱咯吱地摇上了,上面的人把腿用得狠劲给力,像要把秋千弄得飞出去…… 扭回头面对魏明宇,秦凯觉得有些尴尬,好像自己‘气管炎’的一面被兄弟瞅个正着,丢脸又跌份,他挠挠鼻头,东西还留在手里没推出去,秒速拉过对方的手硬往里塞,被魏明宇趁火打劫两只手都包裹上去,眼看就要大面积覆盖手背……秦凯吓得一下子弹回去。 东西还在手里。 魏明宇轻笑两声,干涩的。 秦凯无语。 “哥,陪我抽根烟行吗?”见他没反应,魏明宇咬出一根烟,一手递过去烟盒:“你拿那头,我绝不碰你,我发誓。” 秦凯故意清了清嗓子,接过烟盒,里面有火有烟。 烟头燎燃,红丝闪烁,飘着一丝丝寡淡的白烟,底下渐渐堆叠成灰烬…… 就这么一根烟是秦凯和魏明宇最贴近的时候。 “哥,你过得还好吗?”魏明宇扭头注视秦凯。 “好啊。” “就这还好呢?要啥没啥,都要睡马路了。” “不是有他嘛。”秦凯下巴指了指器械区。 动作,表情,说话的语气……那种自然情真,朴实无华的流露让魏明宇的心猛地被戳了一下,疼得他眼圈乍然就红了,视线一片模糊。 抬起头,却是个笑模样。 “行吧,有人陪着哥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过得好我就高兴……”魏明宇抹了把眼上的泪,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过得好。” 脸上现出片刻惊愕,随后秦凯点点头,对魏明宇说:“你也是,事总会有个结果,不管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你都要好好的,乖乖的,听到了吗?” 嗓子太哑,出来就是哭腔,魏明宇不好意思再开口,只是大力点了点头。 他这的烟没抽,空烧到了尾端,秦凯是满满一根抽掉,扔在地上踩灭。 这人开玩笑地给自己找台阶:“没他那么打秋千的,我得带他走了,要不你们小区得让我陪秋千修理费。”说着向魏明宇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意思是收了。 最后一个画面是魏明宇闪着泪光的大大笑脸,秦凯云淡风轻地回头对他笑了下,一路小跑地去往器械区,拯救那个可怜兮兮的秋千。 作者有话说: 又一个人物下线,魏明宇。 第65章 用魏明宇的手机顺利跟谢明义取得联络,秦凯向对方和盘托出所有细节,说到那本小黑册时谢明义详细问了许多关于那上面内容的问题,秦凯一时也讲不清,于是将每一页清晰拍下传给谢明义。 有一点秦凯表述得相当清楚,一旦将这本册子安全送到谢明义手里,他将不再与这个案子有任何瓜葛,人也不会呆在北化,要找线人就另请高明。 谢明义同意了。 这一次,秦凯约在北化近郊的一所温泉度假酒店,名叫至臻。 至臻的老板姓张,单名一个德字,名字缺什么补什么,所以秦凯一直管他叫‘张无德’,无德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贬义词,是秦凯对张德一种亲密无间的独特称呼,张德是他三十年的发小,俩人穿开裆裤时就拜了把子,一起坐在田里啃玉米棒子,一起上树下河调皮捣蛋,一起站着互相滋尿,比谁先把谁鞋滋湿了……情分似海深,都等着为对方插刀。 秦凯只是暂住两天,却被张德误以为是来投靠他,强行大摆酒宴要跟他喝到天亮,酒阵豪横,子弹杯绕着圈密密麻麻从桌子两头码到中间,让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上一眼都能犯病的程度叠出上下两层,最高处两个酒满到杯口的超大杯子,上面稳稳当当放了一根辣条。 交杯酒加辣条吻把张德笑得花枝乱颤,当即拍桌应下来。 秦凯也来了劲头,捋胳膊挽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他个王八蛋龟儿子,喝不死他。 两人随即开干,一群人吆五喝六围着起哄,激情万丈的场面把潘铭铭抗议的那点蚊子叫完全淹没殆尽,形单影只怎敌千军万马,潘铭铭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秦凯身旁,好在无论这个人如何为非作歹,手还是像抹了胶水一样黏着自己的手,攥得热气腾腾,满手流汗也不放开。 酒过三巡,一层半已然干掉。 两人都喝得眼神迷离,脸颊火烫,脚像踩在棉花上,稍微动一下就不停打晃。 -- 第144页 张德酒品一向臭大街,道上没人不知道他耍的酒疯有多疯,只是秦凯跟他关系太铁,感情深一口闷,没顾及那么多,谁知这王八羔子趁着酒醉直接扑到潘铭铭身上,酒气熏天地嘟起嘴就往上亲,不三不四地调戏:“小妹妹你太漂亮了,让哥哥亲一口,就一口!……” 在潘铭铭那里秦凯永远不会松懈,当即歪歪扭扭地把人拖到身后,蹦蹦跳跳脱了鞋,用鞋底子抽张德大嘴巴子,口齿不清地吼骂:“他是,是他妈男的!!……男的!……男的!!” 每打一下蹦一个词,最后那一下最用力,秦凯自己没站稳,两个加起来二百来斤的汉子全拍在酒桌上,张德当了肉垫,百来个子弹杯碎裂的爆破声加上鬼哭狼嚎的惨叫相当惊悚,KTV外都能听得到。 门啪地一声撞开。 潘铭铭拉着秦凯,一个脚底抹油,一个脚底拌蒜,双双逃之夭夭。 ** 一直跑到不知哪里才停下,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眼前的长椅上。 秦凯过度摄取酒精,心脏本就负荷严重,跑起来更难受,他偎在椅子上,抓握着胸口很辛苦的样子……潘铭铭发现他不对劲,焦急地把秦凯软软低垂下去的头双手托起来,大喊他名字焦距他注意力,这人眼睛迷迷蒙蒙,睁也睁不开,脸上笑得浮夸,嘴里绕了半天,咕叽咕叽说不清…… 潘铭铭凑过去,耳朵贴他嘴巴,问他说什么,什么? “妹妹……你好漂亮……我的好妹妹……” 我去你妈的! 潘铭铭一把将秦凯扔在椅子上,看到这人嘿嘿嘿地在那傻笑,他暗自纾解出一口恶气,知道今晚是做不了男人,认命地把带出来的一瓶矿泉水拧开,他要给他醒醒酒,刚松开盖子,人就被秦凯压在长椅上。 还没搞明白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怎么在这事上这么有行动力,就被压得动弹不得,秦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人肉大网覆盖上来,潘铭铭顾不得别的,生怕好不容易抢出来的水洒没了,两个举瓶子在空中对他大喊:“哎哎!我说张德刚在KTV摔成那样,咱还住得下去吗?要不要连夜跑啊?!卧槽你给我清醒点!喂!!……凯,凯!别舔我啊!你他妈给我起来!……” 火烫的呼吸加上那个不安分的小舌尖一直往耳朵里钻,潘铭铭被刺激得浑身一个颤栗,他也无法好好喘气了。 秦凯的身体像浇过油,滚烫无比,丁点火星就撩起熊然火苗,潘铭铭再负隅顽抗也挡不住喉咙溢出的难耐呻.吟…… 这时候,秦凯又来添了把火,在他耳廓吐着热气: “……让我进去。” 喘息激烈,高热不止,耳朵沦陷,身体更甚,潘铭铭都要哭了,这他妈是野外激战的时候吗!!他嘴一瓢,话顺着溜:“进哪儿啊。” 秦凯毫不含糊,身体力行地回答这个问题,照着潘铭铭裤裆手就伸下去,解他皮带,拉他的裤链……潘铭铭都要疯了,余光中是酒店静谧的后花园,郁郁葱葱的绿植,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叫仿佛背景音乐,眼前酒店大楼亮起一个个的方块灯光…… 这真他妈不能干啊!! 一瓶水一滴不剩全浇在秦凯脑袋上,身下的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胳膊立在身后。 秦凯没有应激性地张口抽气,而是微启着嘴唇,水流下时轻柔地闭起眼再很慢很慢地睁开,像是电视上拍性感湿片广告那样放出慢动作,整张脸很美很美,灯光洒下来自带渲染效果,春色蔓延,性感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不自知地面对已经看傻了眼的潘铭铭,用舌头将嘴唇舔了一圈,本来就烧得通红的唇.瓣更被唾液镀上一层晶亮,半合半开地动着:“好甜……你来尝尝甜不甜,尝尝嘛……” 潘铭铭第一次见识秦凯酒醉,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就觉得像小刷子在挠蹭自己心坎,又痒又热,想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像是魔鬼的咒语,潘铭铭一点点贴近,想去‘尝尝’他嘴上的水。 “咱们玩猜拳!呦呵!玩猜拳喽!!” 就在嘴要挨上时,秦凯猛地弹跳起来,一只手臂直冲天际,差点把潘铭铭鼻子打歪。 多少沾着了,真的很痛,潘铭铭捂着鼻子火大地飙脏话:“我懆你妈……!” “不要!懆妈不好玩,我就要猜拳!”秦凯嘴噘得高高的,对潘铭铭发脾气:“你猜不猜,猜不猜啊?!” “猜什么呀!”潘铭铭不耐烦,想要不找个石头把他打晕弄走。 “猜拳玩亲亲。” “回去亲,往死了亲,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没找到合适的凶器,潘铭铭恼火地拽他胳膊想要把秦凯拉起来,不但没作用,还被对方猛劲甩到椅子上,秦凯抱着椅背不松手,一种与它共存亡的决绝: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在这亲,在这亲!” “……” 潘铭铭咬牙切齿:“行,亲是吧?我输了我亲你一口,你输了你亲我一口。” “不公平!”秦凯叫嚣,竖起两根手指:“我输了你要亲我两口,我都输了呢。” “……” 捋了下头发,潘铭铭深吸一口气,同意了。 剪刀,石头,布…… 么! 剪刀石头布。 么么! 剪刀石头布布布…… -- 第145页 么么么么! …… … 两人盘膝对坐,玩得不亦乐乎,潘铭铭也从一开始的担心着急到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秦凯顶着一张大红脸笑得无比开怀,双眼亮晶晶,透着纯真的孩子气,是潘铭铭记忆里从没有过的模样,仿若一个新奇,生动,活灵活现的小恶魔,这样可爱的秦凯他视若珍宝,连眨眼都不舍得,想着要不要录一段在手机里好好存着…… 正当秦凯再一次从背后把手势比出来时,一个男声突然而至,响在潘铭铭背后。 这一声“秦凯”让本人倏地后背绷直,因为反应太过身体不禁摇动了一下,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秦凯表情的骤然变化让潘铭铭心里一惊,他迅速回头看去。 月光寡淡清冷,也没几颗星星,洒不下什么光亮,即便如此,从酒店漏出来的却可以凑上数来,多重灯影下这张面孔被映得清晰可见,跟周铮相差无几的脸。 他显得比秦凯更为震惊,眼底闪着一簇一簇的光,而大半的惊异中有一种难掩的喜悦,情绪过于外露,潘铭铭很清楚这不是周铮。 这是…… 周唯。 作者有话说: 老情敌来了,凯铭这条感情线的大招,过了他俩就该下线了。 第66章 这个声音,这张脸,这个人是如何敲击秦凯的内心潘铭铭无从得知,他唯一可以看到的是秦凯眼中的清澈见底,酒精带来的朦胧笑意和失控的肢体动作完全消失无踪,像是片场喊的那一声‘卡’,一切回归现实。 那一刻,潘铭铭是茫然的,从俩人甜蜜和美的世界中突然抽离让他无所适从,心脏跳得厉害,胸口发闷。 周唯长得真好看,周家两兄弟从样貌上简直无可挑剔,是那种看过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多了拔都拔不出来……周铮高冷孤傲,让人只敢观赏不敢试探,周唯却热情得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中雀跃闪烁,透着温度,绽出的笑容更像是夏日的甘露,凉爽间泛着丝丝甜美。 潘铭铭挪不开视线,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周唯。 太长时间没见秦凯,周唯惊喜过度,人好像瞬间移动嗖地一下到了秦凯面前:“我操!你怎么在这啊?!” 突然贴近让潘铭铭有种想后退的冲动,秦凯却稳如泰山,一动没动。 侧头,他去看他,一张淡淡含笑的眼睛,温和地,沉静地。 潘铭铭心里更难受了。 “你怎么也在这儿啊?”越过周唯,秦凯四面环看:“武文殊呢?” 上来就问自家爷们,周唯哼唧一声,举起胳膊向身后不远处的小路指去。 那里,一个男人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路灯下的身姿挺拔,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距离不算近,模样长相潘铭铭只能看个大概,亮眼的是他衬衫西裤一派规整着装,看起来沉稳又不失风度。 被周唯回身指着,男人没太多反应,只是低下头,另一只手夹着烟卷弹了弹灰。 “别他妈给我走啊!我好不容易逮着你!”恶狠狠地回头要求秦凯,周唯身体已经向男人那边去了:“我这就回来,呆在原地啊!听到没有?!” 秦凯点了点头。 百米冲刺的速度很快,周唯没刹住被男人抱个满怀,两人交流着什么,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随意又亲昵,手没放下,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这里。 潘铭铭发现秦凯把脸别过去,没去看对方。 几秒不到,周唯兔子似的蹦回来,上来就拉秦凯的胳膊,开心地说自己请完假了,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叙叙旧。 秦凯没应声,潘铭铭率先开口,头垂得很低:“我先回房去,你早点。”说完,转身便走,被拉了手臂拽回来。 “走什么,一起去。” 话一出口,两个人全都愣了,周唯光顾着秦凯,跑来跑去视线里就这么一个人,此时才注意到潘铭铭,他好奇地上下打量他,俩人有了极短的目光交汇。 自从手被秦凯攥住,潘铭铭就一直不太安分,他暗中较劲想挣脱出来,却被更紧的制造桎梏,秦凯把他的手抓得生疼,就是不许他当鸵鸟跑开。 知道没戏了,潘铭铭心里冒火,绷着脸喘粗气。 秦凯却不在意,对周唯笑了笑,问去哪里喝酒。 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火花,周唯大感困惑,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秦凯硬要拉着一个人挤入他们独处的空间,却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尊重对方的意愿。 指了指上面,说酒店十楼有个小型的迷你酒吧,就去那里小酌一番吧。 ** 迷你吧真的迷你。 三两个圆桌组成这层一小片酒水区,好在位置绝佳,美不胜收的夜景堪堪揽入眼中。 秦凯坐在靠窗一边,角度好之又好,身旁是潘铭铭,周唯在正对面。 坐下来,秦凯自然地将脸朝向窗外,无数的星光灯火在他眼底攒动跳跃,忽明忽暗,堆出一层复杂多变的色泽,周唯细细打量这个人,除了比以前略瘦了些,其他还好,就是瘦也是那种结实的瘦法,不是断崖式的病态掉重,不过像是好久没收拾自己了,走原汁原味的凌乱风格,下巴两颊冒出参差不齐的胡子茬,整个人看去成熟内敛,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男人味…… 视线下移,他最关心那只烧伤的手,却发现秦凯把它放在桌下,什么也看不见。 -- 第146页 “过得还好吗?”周唯问。 把头调正,秦凯正视他:“好啊,挺好的。” 周唯笑笑。 对方回问:“你怎么样?跟你家老公日子过得好么?” “好着呢。” 蜜里调油的笑,还有点傻乎乎。 连外人潘铭铭都能感受到那种直白的甜。 秦凯翘起一侧眉尖调侃他:“武文殊是真他妈适合养猪啊,瞧把你给滋润的,掐一下都能流出油来……”他还真上手掐,手指有力地把周唯脸皮拉扯出一个突起。 对方呜呜地反抗,却在摸到秦凯手背时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粗糙硌手的皮肉触感让周唯立时意识到这就是那只为他受伤的手…… 不给抽回的余地,手一下子被紧紧抓住,周唯审视着,用大拇指使劲在上面按压揉搓,语气很急:“疼吗?还有感觉吗?” “没你这样的,这么弄你也疼。”秦凯胳膊一挣,手抽开了。 右手手背有一片陈年伤疤,潘铭铭第一眼看过去时心猛地抽了一下,伤痕覆盖手背大部分皮肤,形态丑陋可憎,入眼极不舒服,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潘铭铭从没问过秦凯这个伤是怎么弄的,不是不关心,而是觉得没必要去揭旧伤,怕会触发当时的痛苦,引起对方不适。 恍惚中,听到周唯蔫蔫的声音:“你这个伤都成我一块心病了,见不着你我最惦记的就是它,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弄出这么一大片……” “又来了,你个娘唧唧……”秦凯打断周唯的话,自己也没说下去,像是被什么突然干扰到,他面色惊讶地转脸向旁边秀丽漂亮的男孩…… 从注意到这个长伴秦凯左右的陌生男孩开始,周唯就有一种特别怪异的感觉,他老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在暗流涌动,无法平息……亦如现在,互贴紧靠的肩头微微浮动,幅度很小,却是肉眼可见。 从刚才两人桌子底下的手就一直握着,这会儿正是你来我往的激烈较劲。 周唯又不傻,抿了口酒,好事地用手遮着嘴问秦凯:“哎,我说这位谁啊……” 当着本人面用这种画蛇添足的动作,潘铭铭真不知道周唯什么脑回路,不过他也没时间去琢磨,秦凯接下来的回答让他差点被自己唾沫一口呛死—— “他是我媳妇。” 周唯那边也一样,酒直接进入气管,一串爆咳。 咳嗽间隙是惊呼,我操咳咳咳,操啊咳咳咳地没完没了,身体反应稍微平息一些,周唯的视线便黏上去,一刻不停地在潘铭铭身上瞟来瞟去,特别是脖颈那里…… “别看了,男的。”秦凯满足了周唯的好奇心。 对方膛目结舌,像是吃不下这句话。 秦凯洒脱自如,还露出些许坏笑:“怎么着?还非得让我吊死你一棵树上啊?不能找对象谈恋爱?” “胡扯!!”不知道他俩这种关系还好,知道了周唯觉得又尴尬又栽面,脑子里疯狂闪回刚才有没有对秦凯做出僭越的行为:“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去!!” “你也没早问啊。” 瞪了一眼秦凯,周唯转过来大方地对潘铭铭说:“你好,我叫周唯。” “如雷贯耳。” 四个字从牙根往外挤,音色重而沉,尾音还飘起一股冷漠。 潘铭铭不客气地垂下眼,没打算跟周唯对视,拒绝进一步互动。 抿住笑,秦凯站起身,说媳妇抱恙在身,遇到周唯时本来是要回酒店房间休息的,就不做陪了,改天有机会再约。 客道的场面话让周唯没什么安全感,他三步两步跑到秦凯面前:“你说清楚,下次什么时候约?在哪儿?哪天你有空?” 秦凯不解,问:“怎么了?你是找我有事吗?” “能别再躲我了吗!!整整大半年看不见人,电话也不接,我惦记你啊!还有你手上的伤……” “又来了!”秦凯烦得皱眉:“就这么个破玩意你跟我没完没了,我不想接你电话就因为你那哭丧着脸的娘炮样,我他妈真够了!” 绕过他,牵着潘铭铭,秦凯走得干脆。 衣服一角被拽住,周唯没有放过他。 愁苦的模样,沁着说不出的伤怀,周唯眼圈红了,咬着嘴没说话……将他看在眼里,秦凯叹了口气,手摸上他脑袋:“骚娘们,跟你拉开距离是对你好,你不需要我了,武文殊可以把你保护得很好,他迁就你,爱护你,但不意味着他不介意我的存在……” “你怕他啊?”周唯不懂,他不觉得这是问题。 “不是怕,是没有必要,”对视周唯的目光,说完后他去看一旁的潘铭铭,这人别过脸,看不到表情,静静地扫了眼自己手背的疤,秦凯像是下了决心坚定抬头:“你听着周唯,你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咱们一起流过血博过命,只要你需要我,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用手指着心口:“我坦坦荡荡对你,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变。” 呆呆凝望着,那副不沾染尘埃,干净纯透的样子让周唯挪不开视线,可无论如何理解秦凯都是要和他君子之交,交情可义厚,却不能情深,这个人已经彻彻底底从他的世界淡出。 心里的难过失落无可抑制地奔涌而上,周唯是在笑,却不那么好看。 手再次掐了他脸一下,秦凯熟络地像是还能见到他一样告别,走了,拜拜。 -- 第147页 领着潘铭铭,两人消失很久,周唯都没能收回视线,就那么一直傻傻地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狂念’确实连接了 许多‘疯心‘’’的内容,如果不看疯心就会看不太懂,至少秦凯和周唯的关系,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就会全然不知。 第67章 紧握时间太长,手心不少汗水,滑腻温热。 进到房间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松开,秦凯去洗漱间打开龙头洗脸冲脖子,解去一身的酷暑燥热,用毛巾擦着,发现牙刷杯下一张纸条,上面几笔勾勒出一根高高耸立的嚣张中指,旁边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给老子等着,伤好了干死你。 哈哈哈,团着纸条笑出了声,张德酒品差,人品也没好到哪去,心眼跟针鼻一样纤细。 笑声真切,音量不大,却因为房内太静而产生一种回荡的错觉,秦凯把纸条和毛巾一齐扔到盥洗台上,走向床边的潘铭铭,一边走一边把上身T恤脱掉,光着半身站定在他面前,手摸上他的脸,顺着面颊下去抬起对方下巴,不让潘铭铭把头垂下去。 不能低头躲避,就放低视线不去看他。 垂得几乎要闭上的眼,冰冷冷的一张面孔让秦凯的脾气也没好多少,一触即发的态势。 “干什么。”他问。 潘铭铭不说话,下颚被捏痛时才开口:“你刚才到底醉没醉,见到周唯就全醒了?” “我迷迷糊糊,半醉不醉,跟你闹着玩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唯出现你整个人都变了,一下子就醒酒了,你至于吗?”嘲弄的表情,潘铭铭似笑非笑地抬眼:“他就那么重要?” 狠狠甩开下巴,床上的人晃了一下,秦凯低下头开始脱裤子,他不想多说废话,打算去浴室洗澡。 “还有你的手,怎么弄的?” 停下来,裤链半拉,秦凯抬头直视他。 “那么一大片,我在网上查过,那是烧伤!”目光尖锐犀利,潘铭铭狠狠看过去,他不许秦凯打折扣糊弄他:“硫酸泼的还是被烙铁烫的?你给我说清楚。” 一声不吭。 “说啊!”潘铭铭想到当时秦凯为周唯承受的痛楚就忍不住心里难受,他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疼惜,恨不得现在就拉过秦凯的手背再去看看,去摸摸它……而一切冲动却在对方的冷言冷语中终止。 “跟你有关系吗?” 潘铭铭呆住,一脸愕然。 手背举起来摆在面前,看得一清二楚的还有秦凯脸上的憎恶与厌弃:“就这么个破玩意,你,周唯,一晚上跟它较劲……不对,是他妈一直!他成了心病,你也差不多,还上网查……吃饱了撑得!” 瞪着眼,潘铭铭无法平静地气息变粗。 “我拉着你不让你走就为了给你看,我把一切掰开揉碎,透明地摆在你面前,合着他妈屁用没有!你审犯人呢潘铭铭?!”咬字飞快,秦凯压不下来火气:“你告诉我,我他妈对他说的哪句话让你误会哪个动作让你产生联想,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你敢说你心里没他?”张嘴就是这句。 这是潘铭铭自从见到周唯本人,感到秦凯不同寻常的反应后最介意,最难受,最让他心痛的一点。 “有,我心里都是他,美了吗?”秦凯说着还笑,只是笑容诡异,充斥嘲讽,像一把利刃狠狠戳进潘铭铭心窝。 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扑上去,潘铭铭红着眼,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心里太疼了,疼得他无法控制地发疯,一种要把对方撕碎啃烂,吃进肚子的气势……直到被秦凯压着按到床上,仍旧不停地一声一声重喘,喘息变成哽咽,满脸的水渍,不予余力地抽泣着…… 秦凯没再动,他彻底惊了。 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完全脱离掌控,潘铭铭只能在啜泣的间歇从嘴里挤字:“……不许说,你不能说,你不能说心里……有他……” 没想到潘铭铭反应这么激烈,秦凯完全慌了,他不及细想,把身底下的人双手挟制在他头顶上,腾出一只手大力揉搓他的脸,让他看自己,一个劲地道歉解释:“铭铭,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收回……没有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好哥们好兄弟,已经没有其它感情了,真的!我发誓,发重誓!用我的生命做担保,翻篇了绝对翻篇了,你信我好吗!……” 躺着,一大部分眼泪满溢在眼眶里流不出去,辣得睁不开眼,潘铭铭克制抽气,搂着秦凯脖子,用尽全力把字咬出来:“……你不能离开我,不能不要我,我姐没了……我不能再,再失去你……我真的会死,一秒都活不下去,你不能这样,这么对我……” 秦凯太后悔了,肠子都他妈悔青了! 他从没为潘铭铭设身处地想过,没去换位体会他的感情,在他那一边自己就是唯一的支柱,从姐姐逝世后一路相伴携手过来,是他非要追着他到菱湖抱他睡,安慰照顾他,又是他在回到北化后还不放过,是自己一步一步让这个人深陷,依赖,离也离不开…… 亲上眼睛,不许他哭,他知道潘铭铭哭起来有多凶,他们躲在至臻就是不想抛头露面,没法去找药店买眼药,秦凯嘴里语无伦次地安慰……说自己真该死,嘴他妈也瓢了,还瓢得没边没际,拿过潘铭铭的手放在嘴上让他往死里拧,拧成麻花,拧成大猪嘴……他不要了,要不解恨抽大嘴巴也行…… -- 第148页 说着,代替潘铭铭,把他的手往自己脸皮上打。 手绷着劲抵充秦凯的,就是碰到也只是落在上面,潘铭铭挣脱开一把抱上他,手指划着秦凯光滑的后背皮肉,将指骨用力压迫泛白,抠出一道道红印子……搞不懂是这几天亡命天涯的压力宣泄还是真的觉得委屈难受难以自已,潘铭铭张嘴一口咬在秦凯肩头,阻止自己没出息的呜呜呜哭声…… 肩头很痛,却更烫。 抱着潘铭铭,秦凯不断地抚弄他后背,亲他的脸,脖子,轻咬他耳廓,让柔软带着温存的声音钻进去,像哄着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孩子,秦凯一遍一遍地重复,他不离开,不走,不会不要他……结婚,这就结,带他领证去,这就办事…… “什么……时候?”就是有个惊天动地的抽吸鼻音也阻止不了把话问完整。 “……” 听不见声音,潘铭铭立刻警觉地拉开距离,盯看对方。 秦凯是个笑模样:“你想什么时候?” “立刻,马上。”趁热打铁,潘铭铭话接得更快。 “瞧你急的,不要面子了?” 肩上被狠狠打了一下。 秦凯哈哈笑着,亲昵地刮了一下潘铭铭的小鼻子:“我给谢明义发过短信,明晚就交接册子,后天一早的车票我都买好了,”胳膊收紧,心贴着心,秦凯故意压低音色,哑哑地,充满诱惑:“民政局我都打过招呼了。” “盖章的那种?在合照上?”潘铭铭不知道在哪见过领出来的结婚证,他确实有印象上面会有那女双方的合照,一个大大的公证章边缘印上去,以此明示。 “女装我让张德帮我买了,就塞在我行李包里,到了怀春咱们就直奔民政局……” “可我身份证性别不对啊,还没有户口本!”潘铭铭打断他,急赤白脸。 秦凯笑眯眯,又跟他咬耳朵:“不知道吧,我在怀春一手遮天,这都不是事。” 霎时,潘铭铭摇身一变,像一头热情奔放的小兽,兴奋得眼里闪着光芒,扑过去又去咬他,只不过这一次是软绵绵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该过一下岳叔那边了,下章就是。 第68章 关钦作为一记猛药,下得真是时候。 对谢明义的断案直觉和刑侦经验,岳念廷心里很有底,多年建立的默契更是让他在见到关钦的那一刻确信了彼此的想法—— 韩小毅就是关键。 韩小毅出生在北春省无脊县一户贫苦的农村家庭,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民,家里只有一个妹妹,无脊县是省里挂名的贫困县,多年摘不了帽,脱贫艰难,好在这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妇本性坚韧,咬着牙勤勤恳恳用汗水无私地将两个孩子双双送入大学校门,没让他们认命地辍学回家务农。 韩小毅成绩优异,除了家境贫寒,吃了些苦头外并没经历过太多的人生坎坷,一路从县城顺遂地考到市里,最后在省里拿到名次进入胶南海事大学,三年的大学生涯,毕业后顺理成章步入社会,有过半年的私企工作经验,再之后便销声匿迹……没错,就是这个词,像人间蒸发掉一样,无影无形。 没有任何社会轨迹,经济活动,甚至连信用卡,支付宝,微信这种生活必须的APP都缺失了韩小毅的足迹,他就如同空气一般透明,直至入狱前,他打了一场架,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三个月拘役,进入丘陵看守所服刑。 从最后一次私企给他开出工资的那一个月算起到打架被派出所记录在案那一天之前,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成了韩小毅人生的空白,这一段时间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从谢明义那里已经挖不出什么了,想要更深地窥探究竟就必须付出难以估量的庞大精力和时间深入细致地走访盘查,将背后隐情一点点拼凑挖掘出来…… 让岳念廷想不到的是谢明义做到了,准确一点说,是关钦做到了。 有关韩小毅的资料厚厚一叠,扔在桌上时除了咣当的那一声巨响之外,就是浮起的灰尘呛得阿K一个喷嚏。 视线从资料移到关钦脸上,岳念廷没有过多表情,心里却通透得很,在一个人身上做到如此地步,感情必定到达了一定浓度,非爱即恨,刻骨铭心才会滋生执念。 岳念廷没有说话,他等关钦开口。 “不会有比我找到更全的,这就是韩小毅的一切。”平铺直叙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点了下头,表示认可,岳念廷问;“你跟韩小毅有过节?” 垂下眼,关钦不语。 岳念廷当做一种否认:“那就是有更复杂的情感。” 猛地抬眼,目光不怎么友善,关钦口气不佳:“你做好你的,我做我的。” 关钦这个人岳念廷不是没接触过,作为丘陵看守所重大在押嫌犯曾与他有过多次不深不浅的交集,包括那次砸提审他去老区公安局,在岳念廷看来,彼时的关钦朴实良善,说话字正腔圆,无论何时都有种毫不刻意的温厚在里面,再配上他干净清澈的笑容,是个很容易打交道的狱警。 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 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轻薄的浅色衬衣下依稀可见肩头还未拆下的绷带纱布,略高于皮肉的东西蔓延了大半个上身,足见那一场在小巷中的车祸为这个人带来多大的肉体伤害,那个时候岳念廷曾试图为他包扎,却没起什么作用,袁庆喜清理现场灭口,岳念廷总共听到了五声枪响,几颗子弹打入他身体里,无从得知。 -- 第149页 九死一生。 鬼门关走一遭如获新生,关钦身上的巨变岳念廷完全可以理解,虽然他不明白韩小毅对于这个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却也不会妨碍他们之间的合作,那一双流露出坚毅果决和执着不移的眼神正是岳念廷所需要的。 扯了下嘴角,全当没听见,他对关钦交代:“既然门你也认得,这地方就当咱们临时的联络处,钥匙分你一把,阿K?” 尾音上挑,岳念廷征询意见。 “叔,我都是你的,何况这小破地。”阿K咧嘴笑。 关钦不置可否,说了句;“看完那些给我电话。”说完,一把抄起桌面的钥匙扔还给倒坐在椅子上的阿K,扬了扬下巴,示意拆下他应得的那把。 走到这一步,或者说从谢明义找上门的那刻起,这个人就该对自己的特情身份了然于心,否则别干一线了,太他妈傻缺了。 …… … 摘下手表放在盥洗台,动作缓慢停顿,岳念廷垂下睫毛遮蔽眼里的光,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思忖什么……从踏进房间他就是这个状态,周铮看进眼里,知道岳念廷脑子被什么事占着,手洗得心不在焉,任凭水流直冲下来,机械地互搓着手心手背…… 坏坏一笑,周铮从后腰圈过去,麻利地解开岳念廷裤子皮带手直伸进去…… 后背倏地绷紧,岳念廷一把抓过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将周铮拽到前面,趴着按在水台上,手劲相当大,毫无怜惜地禁锢周铮的头,将他头发抓得乱糟糟,胯骨顶上去,紧贴周铮后面不准他挣扎扭动…… 居高临下,又是后背制造桎梏的绝佳位置,周铮动弹不得,心里慌乱,求饶的话没由他说出口,耳边是岳念廷沉沉的声音—— “招我,你可想好后果。” 我……操啊。 就是个小玩笑,换来的却是一旁抽屉被拉开,一阵杂物碰撞摩擦的碎响。 那里面有一盒套套。 “错错错!……我错了!你饶了我,饶了我嘛……”周铮嘴里拌蒜地求饶,他知道岳念廷来了冲动,一两个小时根本不够他玩的。 “想停就停,你当我什么?”耳尖被咬,疼痛又麻酥,激起周铮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是不想跟岳念廷温存欢好,一日不见三秋都过去了,正想得抓肝挠心,可岳念廷本来回来就晚了,还一头钻进他房间不出去,陈国生和韩小毅全被晾在脑后,陈国生就算了,打个招呼的事,韩小毅还要陪睡……知道快到时间了,周铮也是煞费力气才将激荡在小腹的那一团火压下来…… 喘息着,他用工作阻止岳念廷,勉强转过身,绕上对方脖颈:“快到十一点了,你不陪韩小毅睡了?” 对方甩脸,满不高兴。 谁该发脾气啊,擦。 周铮本来不想提这一半天韩小毅是怎样胡言乱语地对他纠缠不休,岳念廷的反应却让他按耐不住,嘴下抱怨,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黏在他身上,不愿分开:“你倒还跟我来劲了,该他妈骂街的是我!你不在的时候他干过什么想听听吗?” 一侧眉梢上抬,岳念廷让周铮继续说下去。 周铮毫不客气,整件事不需要他添油加醋已经很劲爆了,越说岳念廷脸色越沉,随后陷入一段时间不短的思考中。 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盥洗台的台面,一下一下,是这个人惯常的用脑动作。 给了他足够的思忖时间,周铮开口:“你是不是给他过什么暗示?我觉得他精神失常的可能性不大。” 手指顿在空中,没再下落,动作停止,岳念廷灵活地转了转眼珠,随后仔细盯着周铮好看的眼睛,态度诚恳:“要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出一点点格……”他用两指掐出渺小距离,比划给周铮看:“就一点点,你可以容忍到哪个程度?” 周铮没太听懂。 “和韩小毅亲密。”岳念廷给出提示。 “我操……不行!”周铮瞪眼:“门都没有!!” 岳念廷跟他腻乎上了,屈膝让身体的高度与周铮平等,撒娇地将脑袋搭在对方左肩用额头来回蹭他面颊,像是一只打着呼噜要罐头吃的猫:“开一丝丝窗户缝,就一丝丝嘛……” 周铮对他怒目而视。 “完不成任务了啊。”噘嘴,嗲嗲的声音。 知道岳念廷厚脸皮赖巴巴的模样肯定是有必须要做的苦衷,周铮环胸,眼睨成一条细线:“你想怎样?” 这就是松动的表现。 岳念廷站好,打开双臂,让自己完全地展现在这个人面前:“你看,哪个地方能让他碰?” 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了两遍,周铮勉为其难地指了指胸口。 “亲,抱,贴?”精准请示。 “贴!!”周铮怒吼。 岳念廷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贴完好好给我消毒。” 岳念廷问:“怎么消?” “用嘴,”周铮狠狠地说,补了一句:“咬不死你的。” “成交。”岳念廷笑,倾身上去以吻封唇,盖章生效。 蜻蜓点水变成深入索取,两人拥吻着,门外响起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很轻,却急促,足够吸引房内的注意力,随后是韩小毅的声音:“岳叔叔,你在吗?” 听到这个音色,这个语调周铮没由来地光火,脸色不怎么好看,一声冷冷的鼻音飘出来。 -- 第150页 看了一眼周铮,岳念廷对外面慢悠悠说:“小毅,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你自己先回去睡吧。” “没事,那……那我等会儿。”说完,再听不到声音。 从猫眼看出去,韩小毅贴着对面墙根坐下,手臂圈住自己膝盖,将头深埋进里面,走廊微弱的照明灯将他半身圈在一片黑漆漆的阴影,画面寂寥幽怨,看上去楚楚可怜…… 岳念廷没什么反应,走到床边,四场八开地仰躺在上面,双臂将手机支在眼前让周铮陪他玩网游,周铮笑笑,头挨头,臂贴臂,躺下来跟他一起玩,当时在门边看到岳念廷的举动他心领神会地留下一条门缝,将手机跟岳念廷的设置一样,音量调到最大。 激烈的背景音,吵闹的人声,他俩的欢声笑语不胫而走,满满充斥在走廊里,刺入韩小毅的耳膜中。 第69章 玩到将近半夜一点,手机滚烫,岳念廷才起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周铮以为他要离开时,这人啪地一下将门紧闭,拉过周铮咬在他嘴上,狠狠享受了一番才最终踏出房间。 韩小毅始终坐在那里,没有挪动过,甚至姿势都没有变化。 明显感到一大片阴影投过来,韩小毅一怔,立刻抬头。 岳念廷站在他面前,倨傲冷峻,像一座千年雪峰,看一眼冻彻心扉,就连血管都要凝结住了。 早在听到房里传来欢闹声的那一刻开始,韩小毅就明白他是被故意晾在走廊上,肯定是周铮将自己纠缠他的事告诉了岳念廷,怒气太明显了。 木然,冰冷,毫无波澜的一张脸。 韩小毅心慌意乱,他的岳叔叔从没这样对待他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直到岳念廷收回目光,转身向楼梯对面的卧室套房走去时,韩小毅才恍悟地跟上去…… 蹲坐太久,又是一个姿势,猛地站起来除了眼前一片黑就是从脚底传来的剧烈麻痛,像千万蚂蚁在蚀骨吸髓,韩小毅忍不住痛苦地呜咽出声,岳念廷没有停下,那只常常牵着他的,带他去睡觉的宽厚右手被塞在裤子口袋里,鼓出的手型轮廓落入韩小毅眼中,他极其哀怨又无限渴求地望着它…… 进入到卧室套房的时候,岳念廷正脱下衣服,换睡衣。 深色的肤质让视觉效果更加立体饱满,线条流畅干净,尤其是那两条汇聚到睡裤中的边侧腰线,更是将壮硕魁梧的上半身勾勒得淋漓尽致,岳念廷是标准的倒梯形体型,加上身材高大修长,不经意散发出的雄性荷尔蒙气味是韩小毅的心头好。 他难以抵挡。 对自己性向,韩小毅再清楚不过了,他或许无法追溯是天性使然,还是后来被他们弄成这样,但对心仪男人的怦然心动,难以自持却是他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 意识到这种可耻的念头是在一次偶然中,恰巧碰上了从浴室出来的岳念廷,许是这个人以为套房里没人,身上一丝丝遮盖物都没有,完全地呈现在他的眼前……韩小毅心脏骤然停拍,全身上下活血都不过一下,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强迫自己放松才把手脚释放出来,狼狈地,他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忘了,脑中只有迫切逃离消失掉的冲动和一团失控的火在体内横冲直闯的尴尬。 那晚,躺在岳念廷拉门另一边的床上,韩小毅失眠了。 从那之后,每日剧增的感情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只能任由它狂浪撒野,肆意飞驰……他受不了岳念廷不在他身边,不进套房睡觉,只要看不到拉门映出那边床上的影子他就心绪烦乱,难以入眠,一夜一夜干坐到天亮。 这算什么? 依赖,好感,还是……爱恋。 韩小毅自己也不确定,他没爱上过谁,压根没有这类感情经验,有的只有对肉体第一次有自主地欲望和渴求,亦如现在,单单上半身就让他再也移不开目光,心脏不知疲倦地激烈跳动,连指尖都是酥麻的……他无法顺畅呼吸,甚至在岳念廷抬眼看过来时完全停止了这种最基本的官能反应,窒息让韩小毅憋得满脸通红…… “过来。” 声音穿入耳道,像一束激流窜遍全身,被什么支配着,无论愿意与否,韩小毅都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任由它一步一步走向岳念廷。 看进他眼里,岳念廷正色问:“为什么你要对周铮说那些话?我根本没碰过你。” 眼圈顿时红了,韩小毅控制不住地鼻酸,他嫌弃自己感情太过充沛,没两句话就要哭,狠狠抹去眼泪,他试图解释清楚:“上次庆功宴我……我发觉周哥对您的感情不像是……嗯,那个,”不知怎么表达合适,他不想让这个人觉得他已经对岳念廷黑道大佬的身份有所察觉,可又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像您的兄弟或是手下,我怕……他会把您抢走,我离不开您,您不在我连睡觉都是奢望,特别难受……我没别的意思,我……我……” 韩小毅说不下去,他那时不知怎地升起对周铮的恶意冲动让他尝尽苦头,事后他真的很害怕,不为别的,只是岳念廷。 满心满意只在乎这个人,他怕他知道,觉得没脸,生他的气……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坐立不安,惴惴忐忑地折磨自己近十三个小时……见到岳念廷的身影出现在别墅大门外时,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一直等,一直等…… 卧室的门像上了锁,静悄悄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 第151页 泪珠扑哧扑哧地掉,韩小毅不想哭,手背却来不及抹掉眼泪,就这么弄得满脸湿乎乎,视线模糊不堪,连岳念廷的模样都分辨不出…… 一只手伸过来,触及面颊上皮肤的那一刻,韩小毅像过电一样浑身猛地震颤,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岳念廷。 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那种感觉太微妙了……手掌明明温热,韩小毅却觉得滚烫,一直烫到他心口…… 不自觉地,他扶上这只手,轻柔地用自己的手心磨蹭他的手背,像是世间最珍视的宝贝失而复得,闭上眼,感受着内心的欢愉喜悦,失去有多苦,他现在得到就有多甜…… 耳边是那句摄人心魄的话:“想听心跳吗?” 想听心跳吗? 意思是,允许他今晚跟他一起睡,睡在一张床上。 意外的反转,铺天盖地的宠爱几乎将韩小毅全部的理智,心智淹没殆尽,脑中一片白茫茫,意识恢复后,他已经可以听到心跳声了。 再不是隔着衣料的僵硬触感,而是带有温度,真真切切的硬质胸膛,噗通,噗通,噗通……鲜活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响在耳边,像一个小锤子沉稳地敲打在自己的心田,好热,好烫,好舒服…… 韩小毅慢慢合上眼,投入贪婪地吸取这份感受,不久意识朦胧远去,再也不知道了。 …… … 拉扯一边凉被,盖在床上人的身上。 站在床边的岳念廷看了会儿韩小毅萌萌的睡相,嘴角微翘,酣然入梦。 拿过睡衣随意穿上,胸口一排扣子全散在那里,没有系上。 带着手机,他来到书房。 在周铮那里就收到了谢明义的暗号短信,进入房中将门锁好,岳念廷不急着拉窗帘,而是从抽屉里取出烟咬在嘴里,倚靠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浓郁,回拨谢明义的电话。 “方便了?”对方问他,确定这边的状态。 “说吧。” 打火机搓燃的咔嚓声,随后一声深重的吸气,抽烟就表明一切还好,谢明义心里有数,问岳念廷:“有一本光耀的名录,你知道吗?” “嗯,怎么了?” “我有机会得到它,但事关光耀,我得先问问你这边。” 吐出烟气,发出细碎声响,持续了不过几秒,声音传过来:“还不是时候,在谁手里?” “秦凯。”谢明义如实回答。 “北化的那个线人?” 谢明义确认,他想听后面的。 “祈子穆,就是方志伟在追这个本子,你要让他得到它。”灭掉烟,岳念廷半垂着眼看着手中的烟头被捻得歪歪扭扭。 “明白了,”三个字说得很淡,很轻,谢明义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秦凯在北化近郊的至臻温泉酒店,我们约在至臻东北门前五十米外一个花园中见面,你看看怎么办吧。” 岳念廷‘嗯’了一声,对谢明义回到:“我做我的,你同时安排你的。” 那边同意,电话挂断。 作者有话说: 下两章送走凯凯铭铭。 第70章 暗夜深重,色调沉厚,即便至臻广阔的前院停车场两边安置了一些零星的路灯照明,依然不够明亮,浓浓的夜色变成了天然的视觉屏障,一个快速行进的影子穿过一排排车辆向大门口而去,黑夹克,黑裤子,他像一条鬼魅的暗影在秦凯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 放下撩动窗帘的手,侧靠在窗边,秦凯点上一根烟。 白雾茫茫,他看向床边的潘铭铭,目光交汇,对方脸色不怎么好看,嘴唇由于咬下的力度色泽渐变,牙尖外一圈白印,看得出潘铭铭纠结而紧张,手不停地捏卷自己的衣角。 “您别跟我去了,这一趟太凶险,呆在房里把门锁好等我回来,”两三口把烟抽到底,秦凯灭掉,怕潘铭铭使小性子,他走过去摸他的脸,传递亲密的同时尽量安抚:“你乖啊,听到没有?听我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去?”没有奏效,潘铭铭急了:“从咱们手里莫名其妙有这本什么逼册子开始,咱俩就在一起逃亡,谁也没跟谁分开过,一时一刻都没有,我不明白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就不带我了?!” “即便做的是万全准备,也控制不住所有风险,万无一失根本做不到,咱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毒贩!!”秦凯语气渐重,开始微喘:“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的闪失,我他妈受不了!!” “你受不了就让我受是吧?你也心疼心疼我!你在外面……我他妈在房里得成什么样啊!”潘铭铭叫嚷,率先挑起战火。 “至少安全。” “安全你妈!”蹭地一下从坐位变成站姿,潘铭铭与对方视线平齐:“你老实说,是不是嫌弃我?!不想让我跟同生共死,觉得我不配,压根没资格跟你携手地狱?!” “操的!……”秦凯一口气憋在胸口。 “不是吗?!你不就看不上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吗?觉得我在警校都白瞎了,啥也不会,就会咬人抓人,跟他妈娘们似的,这话你说没说过?!你也太欺负人了!!……”潘铭铭气急又火大,吼得眼眶通红:“你讲讲道理!我他妈哪知道练哪哪疼一身臭汗的搏击科目这么重要?!早知道我当初就好好练了啊!!” 谁不讲理?! -- 第152页 自己不好好学,还倒打一耙,秦凯没见过耍赖耍得这么狂妄的,磨着牙狠狠道:“我真他妈想抽你!……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臭婆娘!!” 秦凯爱用女人称呼,床上没少叫他‘小浪蹄子,骚.臭娘们’什么的,对此潘铭铭很习惯,他嘴角一扬,继续嚣张:“还不是你贪恋我美色,早知如此当初别招我啊?!巴巴地跑到菱湖撩拨我你活该!” “……” 吵也吵不过,打也不敢打,秦凯唯独只能哼哼地一声狞笑。 见这个人板着一张脸不声不吭,潘铭铭瞬时软下来,全身心地向他贴去,成心用温热的胸膛撩蹭对方的,开始另辟蹊径。 两只胳膊起劲地缠绕这个人脖颈,叫出“凯凯……”时,口中的热气喷出,侵染耳蜗,见对方不为所动,只是惊讶地瞪圆眼注视他,潘铭铭加了把力,使出平生第一次的撒娇卖萌,发嗲地又喊了一声。 人生的第一次难免控制不住尺度,尾部的嗲声九曲十八弯,峰回路转,听得秦凯直反胃,身上一层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直竖…… 就在潘铭铭觉得效果还不是很明显,想要再咬个耳朵哼哼唧唧添点料时,秦凯立刻阻止他:“去!去!!跟我去行吧!卧槽!……你要弄死我了。” 首次尝试撒娇就大获全胜,潘铭铭正一个人沾沾自喜小得意,却听到后面的话:“不会撒娇就别撒了,瞧瞧弄出我多少鸡皮疙瘩,现在还没收回去呢……”说着,将胳膊挤到潘铭铭眼前秀给他看。 一巴掌抽开。 气鼓鼓,没好脸。 秦凯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刚想往回找补,对方开口,眼神冷冷清清地扫了一下墙面挂钟:“行,那就玩一把,当备战充电。” 秦凯挑起一侧眉梢。 潘铭铭摆出一脸无所谓,挑衅道:“怎么?不是受不了我撒娇吗?那就来硬的,把衣服脱了上床。” 秦凯一动不动,沉沉的目光,沉沉的脸。 潘铭铭火气未消,话横着出口,可他没想把秦凯惹怒,战前最忌动摇军心,内部分裂,正暗自嘀咕打鼓时,某人骤然化成一头猛狮,张开血盆大口,嗷地一声把潘铭铭扑倒在床上…… …… … 当日,午夜。 十二点十二分。 这么蹊跷的时间是秦凯和谢明义提前商议好的。 程序是这样的,秦凯会事先将那本小册子放入小花园门口的垃圾桶,十点十二分谢明义准时出现将它拿走。 不碰面,只交接东西。 对此,秦凯没有反对意见,他认可这种方式的安全性,却还是觉得亲眼见到谢明义拿走最踏实,只有这样整件事才算真正结束,跟张德借了一辆车,他和潘铭铭窝在里面,一直停在对面马路一个普通的停车位内。 车灯熄灭,佯装空车,秦凯谨慎地用夜视镜监看垃圾桶四周的状况。 时间到了,一个人影走过来。 来的人体型高挑偏瘦,跟竹竿一样羸弱,他戴着一顶鸭舌帽,遮挡半张脸,过了午夜,除了稀稀拉拉的过往车辆,整整一个小时了都没半个行人,配以约定时间,这个人的出现让秦凯立刻警觉起来。 他虽然没跟谢明义打过照面,却看过他身份证照片,是个剑眉英武,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虽然没见过他全身照,但这个弱鸡跟心目中久经沙场老刑警的形象实在相差太远,帽子下可供辨认的部分更与跟谢明义的长相完全不符。 这人行动目标太明确了,方向也正,直奔垃圾桶而去,手伸到里面掏摸,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撕开,是那本黑皮小册子。 月色清淡,利用路灯拼凑过来的亮光,这人安静而专注地翻看名册,秦凯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倏然,他回过味来,扔下手中东西,一把掀开手扣箱取出里面的枪,这是他们从LOFT带出来唯一的一把,熟练地检查枪支,拉开保险栓…… 一系列动作把副驾驶座位上的潘铭铭吓得合不拢嘴,他也能看到对面的人,只是夜里光线不好,大概看个囫囵模样。 从秦凯的表现他感觉得到一定出事了,没来得及问,听到秦凯对他一气呵成地交代:“铭铭,人不对我下去看看!不好马上拨110,别管别的就报警你明白吗?听懂我说的了吗?回答我。” 机械地点点头,潘铭铭操着干涩的嗓音:“好,我知道了。” 拉过人,狠狠亲在他额头。 打开车门的一瞬,T恤被大力拉拽几乎要撕破,秦凯回头,是潘铭铭一张惨白的脸,惊恐的目光,满是惧怕。 “没事,信我,咱们一定不会出事。” 语句坚定,底气很足,潘铭铭鬼使神差地放了手。 ** 选择这个至臻酒店东北门外的小小花园是有内里乾坤的。 整整两天的实地勘察,发现这个地方是被两个大十字路口卡在中间,有着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四周的交通道路摄像头和跟拍器全满了,毫无死角地将这个花园纳入监控范围内。 秦凯选的这个垃圾桶则是最优位置,多重摄像头照射,无差别暴露让他不敢造次胡来,把枪藏在衬衫里,来到那人身后,枪头隔着衣服探出,抵在腰上。 前面的人明显一僵,像是有丰富的临场应变经验,他不做任何反应,只是停下动作,等后面的人说话。 -- 第153页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无声无息,没有反馈。 直到枪头往前推了推这人才开口,节奏慢慢悠悠,“你放的东西,不知道谁派我来的?” 这话跟没说一样,月黑风高的大半夜,认定他是个路人才他妈脑子进屎汤,而作为答案,却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反问句式,毫无意义。 秦凯冷笑:“逗我玩是吧?”枪头深陷入肉,用破釜沉舟的蛮力让对方知道他真的会开枪:“以为我不敢啊,你试……” 话音戛然而止,嘴来不及闭合,还保持在那个‘试’的口型上。 一个比普通枪头大一圈的消音管抵在自己后脑,动作干脆,力度尚可,秦凯甚至可以感觉出是哪一种口径的管子。 知道画面都能传上去,秦凯很有底气,更升起一阵快意,他本能地抬眼看向五六米开外交通杆上的摄像头,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命令同伴缴了秦凯的枪。 枪被卸下,双手高举过头,秦凯慢慢地试探转身,就在他把视线刚刚调整到后面那人身上时,下一秒,整张脸控制不住地抽搐,露出骇人目光……那一瞬,放大的瞳孔中映出潘铭铭呲牙咧嘴,狰狞的一张面目,手中砖块直向那人的后脑砸去…… 如果不是自己表现太明显,潘铭铭这一下奇袭或许还能奏效,至少是有成功概率的,可无论秦凯事后将那一刻的千钧一发在脑中回放多少遍,他也不认为他当时可以伪装过关,面对突入其来的潘铭铭他无法视而不见,做不出雷打不动的平静面孔…… 同一时间,秦凯意识到露馅了。 冲上去为时已晚,那人后背像长了双眼睛,轻松地身体一晃躲过攻击,回身右臂猛地上举,就是那只拿着枪的右手…… 惊吓让秦凯什么也顾不上,看不清,扑到那人身上时才发现他没想要开枪,只是用枪托以牙还牙地给潘铭铭开了瓢,血将周围头发凝结在一起,泊泊地从伤口淌出顺着一侧面颊下流,半张脸殷红斑驳,却不伤及生命……秦凯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一瞬间,被他扑倒在地的人反扑回来,他躺在地上蜷缩着,任由这个人用脚一顿猛踢,疼痛得翻了好几滚。 怎么被冒犯,就怎么十倍奉还。 秦凯感觉得出,这是个厉害又别具一格的变态。 真是万幸他用枪威胁的不是这个人。 毫无悬念,名册确认无误后,两个人被事先带来的捆指器扣住大拇指,双双推入一辆七人座的白色SUV. 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人。 一共三个男人,第一个是那个头戴帽子,从垃圾桶掏出册子的竹竿男,第二个是蒙着面,很能打的变态男,而这第三个坐在驾驶座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胖子,他脸上没任何遮挡物,见活完事了,回头笑眯眯地称呼变态男“牙哥”。 秦凯也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他脑子为什么会去琢磨这个‘牙’是哪个‘牙’,而接下来的几秒,他弄明白了。 变态男有一对前突的耀眼龅牙。 车内没人再遮脸,三个人全都真面目示人。 此刻,秦凯心里很清楚,已经不存在谢明义的人来拿本子的可能,他完全暴露了,丝毫不剩,地点,时间,东西,无一例外全部泄露。 这些人在他俩面前犹如没事人一样谈论说话,举止正常自然,那是因为—— 死人不用忌讳。 第71章 车缓缓行驶在道路上,开得不徐不疾。 不像电影上演的那样可怕,头戴黑袋,眼蒙黑布,一路在漆黑中瑟瑟发抖,除了秦凯和潘铭铭各自大拇指被锁扣束缚有那么一点点违和之外,整个车内气氛是祥和而平静的。 这群人目的很明确,收东西杀人。 之前,在与谢明义商讨中,秦凯曾对交予警方物证后的安全问题提出质疑,上升到了最为关切的程度,谢明义默然了很久,实话实说。 根据他多年的缉毒经验,这些人不会对看过这本册子的人置之不理,极有可能灭口,既然已经摸上了秦凯的家门,对他的社会关系和个人情况一定查得滚熟,除非逃到月球或是去阴曹地府见阎王,追杀会无穷无尽。 对于秦凯和潘铭铭而言,这无疑是一辆开往阴间的车,这一段将是他们人生最后的旅程。 既然无望,何必费力叫骂,潘铭铭坐在秦凯前面相同一侧,另一边是竹竿男和变态男,一人守着一个。 深邃的夜空荡荡,街道寂静瘆人,别说人影连车都极为少见,他们车头奔北,像是要穿城的意图,不设任何限制,秦凯可以随心所欲地看向窗外,渐渐地,一条猜测出的即行道路浮现在他脑海中…… 至臻酒店位于北化南面,再往南走就进山了,北化南山山路崎岖,地形复杂,关键是尚未完全开发,很多地方基站信号都覆盖不到,既没导航也没基本照明,进去犹如深潭沼泽,夜间生闯很容易泥足深陷,而市区内当然不能杀人抛尸,最好的选择地点是北面的林场地区——北化林场。 行车轨迹完全与猜测相符。 去往林场共三条路,一条夜间施工,截断往南的通行,一条酒驾临检,停靠路边的警车闪出红蓝相间的光,远远看去头疼心跳,相当辣眼。 最后一条,也是目前最可行的,便是上高速绕行北江大桥。 北江大桥是北化市地标性景观,一条气势磅礴的江海横贯市区,将北化硬生生截成城南和城北,北江江水湍急,承上启下汇流入海,每到汛期水位线便引起关注,随之开展两岸防汛工作。 -- 第154页 好在,现在是北江一年中最为低调的时候,汛期离得还远。 让三个凶徒意想不到的是,开在大桥上又望见了下桥路口设置的交通临检关卡。 生闯关卡风险太高,车上两人反应太过平静,越是不同寻常越引人怀疑,三人彼此对望一眼,调转车头向回开。 “牙哥,你看怎么办?” 竹竿男问话,前面开车的胖子抬眼看后视镜,也在等决定。 嘶嘶地吸烟,嘬得很用力,抽了会儿,把烟头弹出窗外,牙哥回道:“不过江了,在桥下办事。” 话音刚落,车急停转弯,奔向桥下的码头。 同一时间,坐在前面的潘铭铭悄悄动了动右耳,这项天生神技秦凯是太了解了,他曾使用各种流氓手段在炕上逼迫潘铭铭跟他炫技,手指贴在耳廓边际感受它一动一动地可爱跳跃,最后受不了地含在嘴里吸允,把潘铭铭弄得面红耳赤,啊啊啊地叫不停…… 此刻,右耳又动了。 之后,潘铭铭像是头痒,用胳膊蹭了一下伤处,留在T恤短袖上的只是一些凝结的污痕血迹,看上去不多,伤口没再厉害,成心让动作不紧不慢,落下胳膊时带着身后投来的目光一同向下。 秦凯垂下睫毛,默不作声。 ** 晚春的夜还很沁凉,下了车,夜风吹来激起一阵寒颤。 潘铭铭打了个哆嗦,往秦凯那边靠,无论别人怎么拽他,他就是不干,挣扎着扎入秦凯的胸膛,一双眼睛满含情深地望着他,不离不弃。 秦凯向牙哥请求,让他俩抽颗烟再上路。 “我这个小兄弟什么都不懂,这本子他压根不知道也没见过,就是跟我出生入死不愿意走,要真没法放他,至少让我送了他再走……”见牙哥绷着脸不言语,秦凯诚恳央求:“就一根,一根行吗?只给我抽,我抽得快,不会耽误多少功夫,行个方便吧,兄弟。” 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扔过去,牙哥转身,指挥另外两人从后备箱取出铁铲,开始挖坑干活。 习习江风不知何时变得凉意丛生,吹得人手心和背脊直冒寒气,这是北江沿岸一段最偏僻萧瑟的区域,被桥墩遮挡,几步开外就是北江简易的隔江栏杆,附近没有大路,交通灯,十字路口……连秦凯都不得不承认这块摄像头覆盖不到,泥土松软尚可的河堤太适合埋尸了。 搓动打火机,秦凯持着不方便的手将烟头点燃,潘铭铭抽不了烟他知道,偏过头尽量把烟气喷向别处。 大拇指被禁锢,很多动作做不了,潘铭铭费劲地贴靠上去,吸取秦凯身上的气味,感受这个人的体温。 “怕吗?”秦凯问他,弹了弹烟灰。 潘铭铭摇摇头,更深入地往他那边挤:“我就要这样,能跟你同生共死是我的造化,有你我就不怕,”他突然懊恼地皱眉开骂:“妈了个X的!……就是动不了,好想抱你啊!” 看着这人在自己这边拱来拱去,弄得都要站不稳了,秦凯只觉得潘铭铭无比可爱,心底一阵暖意荡漾,他笑着打趣道:“这几个挖坑的正看着呢,大庭广众,不要面子啊。” “我抱我老公,他们管得着吗,证马上就扯了……”说着,眼眶乍红,潘铭铭努力地想对秦凯笑一个,却闪出眼里的泪花。 秦凯也想抱他,恨不得把潘铭铭塞入自己身体里,用世界上最温暖最亲密的话说给他听,让他安心……他再顾不上什么,亲在潘铭铭脸上时轻声在他耳边说:“这关咱们必须得闯,你注意我信号,别想那么多……” “干什么呢?!”一声吼叫分开了两个人,牙哥一脸铁青。 即刻灭掉烟,秦凯看了眼潘铭铭,眼中传递力量,随后向已经挖出深度的土坑走去。 ** 牙哥没上手,两个人挖两个坑时间不会很短,秦凯和潘铭铭背对背坐在坑边,双手被弄到身后束住拇指,牙哥瞟了一眼旁边盘绕的粗绳,咧开嘴,对秦凯阴阴一笑,问,有必要吗? 意思是要不要捆上他俩。 秦凯平静地摇摇头,说他俩从上车就认命了,不会怎样。 确实,两个人乖得太意外了,如果说刚开始牙哥还有些警惕防范,此时已是临门一脚,那种一不小心踩上黄金屎,坐着都被金元宝砸得满头包的幸福感觉弥漫心底,这趟活比自己想得轻松太多,抑制不住地心生雀跃,他掏出自己的枪,又要来竹竿男缴下秦凯的那把,牙哥得意地在手里颠了颠,走到秦凯面前,蹲下。 “兄弟,看得出你是条汉子,换个人早他妈哭天喊地没个消停,指不定什么尿性呢,”牙哥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我这人吧,最大毛病就是惜才,要不是咱这会儿碰上,说不定我早拉你喝酒吃肉拜把子,那样咱可就是一家人了。” 秦凯没说话,笑了笑。 “这样,我痛快点,让你选死法,我这东西多,绳子,枪,刀子,连药我都有……”目光越过秦凯,对着身后的潘铭铭咂嘴,无限惋惜:“你这小弟兄白白净净,也是正当年,你要不忍心,就让他吞药吧,咱俩送他一程。” “我要不呢……”目光从这人手里两把枪上移到他这张脸,秦凯狞笑。 砂砾打磨出的沉厚嗓音,配上耍狠的语气,徒然的反转让面前的人一时陷入迷茫,表情顿时僵化,不给他任何恍悟的机会,秦凯的头猛地向牙哥脑门撞去,发招一刻背后的手狠狠捏了下潘铭铭,潘铭铭蹭地一下跳起身,铆足力气,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直向北江栏杆冲过去。 -- 第155页 抽烟时,他与秦凯对过眼神,把跳江的路线确定下来—— 挖坑的位置离北江栏杆不过几米,栏杆以里一截半腿高的雕石,利用弹跳的冲力从上面一跃就能跳入北江。 一切措手不及。 等牙哥把手中的一只枪扔给竹竿男时,潘铭铭已经腾空而起,开枪的火光闪了几下,匿音管抵消大部分枪响,只能凭视觉上判断好像是中弹坠入水中的…… 这一边,秦凯推测牙哥必然如法炮制地撞他头再开枪,找准时机一脚将对方踹得一个趔趄,拉开空挡奔向栏杆,随着潘铭铭一同跳下去。 两枪同时开火,秦凯的枪没有匿声装置,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让牙哥大骂着捂上耳朵,来不及看清秦凯是否中弹,他神情痛苦地急忙跑到栏杆旁边,向下望去…… 夜色浓烈,北江仿若见不到底的深潭,江面浑浊不堪,江水打着漩在脚下翻滚奔涌,渐渐地,像是暗红的血水,一圈圈泛出扩散开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 手指的方向两具像是尸体的东西浮上来,头向下漂在江面,急速流淌的江水带着动力将尸体向下游冲去,眼看便要消失在三人的视野中……事发突然,猝不及防,没人能够冷静应辨,直到牙哥猛地大叫一声:“操的!!”赶忙掏出手机拍照,他们必须对上面有个交代。 “牙……牙哥,这就完事了??”竹竿问着,声音发颤。 整件事透着说不出的奇怪,想来想去却又找不出端倪,所有的事像是巧合却又有其内在关联,而所有的环节没有被任何人左右影响,全是自己主导向下发展的……不过桥就地解决是他临时的主意,选择活埋而不是枪决也是早就想好的,就算两人跳江逃窜他确实没预料到,可枪开了,人也被打死了…… 似乎,挑不出一点毛病。 舔了舔自己的大龅牙,牙哥原地走了几趟,望望北江,看看手机,最后将照片妥善保存后,招呼另外两个开车离开。 …… … 北江下游百米开外转角一处小型码头。 从夜幕垂落时便有一辆快艇停在那里,此时,艇身剧烈摇晃,几双手臂扒了上来,船上的人立刻帮忙,拉上来三个人。 一个肩头被弹片划伤,脸上血迹斑斑,一个大腿殷红,湿哒哒的裤子透着血,最后一个只是面色不太好看,没什么大碍。 快艇开动,在更远的地方靠岸下船,三个人被搀扶着上了一辆事先停在那里的救护车。 救护车上两名医护人员为秦凯和潘铭铭包扎伤口,身上防弹衣脱下,明显有中弹的痕迹,接他们上艇的警员宋鸾不禁吹出一声口哨,着实感叹那一刻的凶险危情……秦凯抬眼去看他,宋鸾正脱掉身上的潜水衣,拿起一旁急救座位上随意搭着的黑夹克,黑裤子…… 脑中至臻酒店向窗下俯瞰的画面闪现出来,还有当时那一抹快速向门口跑动的黑影。 …… … 六个小时前,警员宋鸾出现在酒店,向秦凯和盘托出谢明义的计划。 名录必须让毒贩得到,但每一页清晰地拍入手机作为重要物证,对于秦凯的安全问题,现阶段只有‘死亡’可以保证。 防弹衣,临检布控,血水假尸,再到快艇,救护车……该备的一样不少,大动干戈只为一场夺命灭口的大戏。 秦凯没想到谢明义能为他做到这份上,毕竟他只是个一线上最普通的线人,为了他安全隐退,劳心费力,精心安排了他的‘死而复生’,秦凯内心是感激的。 眼前,副驾上的谢明义侧过身,回头对他笑,笑容和煦温暖,声音无比柔和:“小秦同志,辛苦你了。” 潘铭铭的伤最轻,肩头被弹片划过,有些轻微烧伤,秦凯左腿中弹,幸好没伤及大动脉,在车上注射麻醉,做了个小手术取出子弹就可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最轻微的代价。 秦凯客气地对谢明义笑了下,看着纱布一圈一圈在腿上缠绕,还是将心中的担忧问出口:“这种‘死’法有不少瑕疵,他们现在是被搞蒙圈了,过后好好想想怕是要露馅……特别是那个叫牙哥的,他应该是这个团伙的老大……” “不怕他想明白。” 秦凯一怔,摆出聆听的姿势。 “就是他琢磨明白了你觉得他敢跟主使他的人说吗?他不要命了?更何况……”后背靠向车窗,谢明义扬起头,显得胸有成竹:“毒贩头子们根本没有精力和余力顾得上你,接下来他们日子不会好过,应付我们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你大可以放心地离开北化,去过你的逍遥日子。” 没等秦凯有所表现,潘铭铭喜不胜收地垂下头,手悄摸摸地爬上秦凯后背,伸进T恤里,猫爪子一样挠他的侧腰。 心头一阵瘙痒,秦凯憋着笑,只露了一点点舒缓表情给谢明义看。 刻意板脸遮不住眼角喜色飞扬,谢明义一眼便看穿秦凯心思,察言观色是他看家本领,吃的就是这碗饭,他顺势卖人情,讨个好:“小秦,真是感谢你对我们的大力帮助,要没你,李峰在北化的工作不会这么顺利,特别是在侦破218大案时,你没少出力,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李峰醒了么?”秦凯问道。 对方摇摇头。 “如果病房允许的话,请帮我为他床头放一束鲜花。” -- 第156页 谢明义点头应下,身体坐正,从后视镜问后面的人:“去哪啊?火车站还是飞机场?我送你们,救护车可不是想打就打得到哟。” 尾音轻扬,是打趣的口气。 不知何时,身后的两只手十指缠绕,紧紧交扣在一起,像一枚同心结分不清你我,当秦凯说出那个地点时,潘铭铭也在他耳边同样地嘴一张一合,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出他心中向往的地方—— 民政局。 月亮滚圆,饱满的一颗挂在天边。 盈盈月光,琅琅星辰,一辆救护车在路间疾驰,快得像是要飞跳起来,向着远方而去。 作者有话说: 凯凯铭铭下线,结尾婚礼上见。 第72章 岳念廷很诚实,特意指出韩小毅贴在他胸口位置,心脏的部位。 煽动的痕迹太重,怒火中烧的周铮却全然不觉,像一只狂暴的上古凶兽,扑过去下狠嘴啃咬…… 喘息混杂,越来越浓,直到咬上彼此的嘴才将灼热粗矿的重音大半淹没……岳念廷一个翻身将周铮压在底下,将他的双手强制按在头顶上方,两人都很高涨上头,周铮眼中透着兴奋的光,像是在说‘来呀,对我为所欲为’,岳念廷狠厉地吻上去,同时手钻进衣服里粗鲁地掐拧那一片光滑的脊背和侧腰…… 热辣辣的疼痛,撩出全身的火。 周铮回应着,控制最后一丝理智:“……韩……在哪啊……” “出去了。” 同样沙哑,岳念廷干着嗓子,也快耐不住了。 弦上的箭即刻要发,突然,阳台敞开的落地窗外传来一阵楼下的刹车关门声,混着人们的交谈杂音,听得很清楚,陈国生叫韩小毅把采购的东西拿进去,他把车开去车库停好…… 知道人全回来了,韩小毅第一件事就是来粘自己爱人。 周铮沮丧又懊恼地一口咬在岳念廷脖颈表达他的不满,闷哼从喉咙深处溢出,反常地,岳念廷并没与他分开下床,而是更加深入地索求……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有些微微垫脚,什么时候听去都是又轻又小心,少一分洒脱,多一分谨慎,真是人如其名,小毅小毅,小心翼翼…… 对于韩小毅的厌烦已经升格到方方面面,连走路的步子都让周铮觉得刺耳难忍,随着动静逼近他呼吸加重,一时间,门外响声停下来,变得悄无声息,他知道这个人就在门外,耳朵很可能贴在上面听…… 岳念廷却没有反应,似乎对韩小毅的偷听行为不以为然。 一米九多的身材,修长健壮,像一块千斤重石压在周铮身上就是不动,任凭怀里被他桎梏双手的人如何挣扎扭动,咬他肩头……他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越玩越收不住……直到周铮深喘着发出啊啊地断音,岳念廷才抽回手,顽皮地冲他眨了一下眼,坏笑地弯起嘴角。 周铮脸刷地一下红了,骂着什么,踹了对方一脚。 岳念廷笑得爽朗,下床,大大咧咧地一边整理裤子,一边开门。 韩小毅果然是贴门的姿势,门开得太快太意外,来不及调整,脚下失去平衡,狼狈地往里摔去,被岳念廷两手抓稳手臂,将人摆正…… 面前一具精光胸膛,视线里的衬衣松松垮垮的,两条排扣敞开,凌乱不整的样子,岳念廷放开他,一颗一颗不徐不疾地系扣子,韩小毅心脏都要停拍了,他惊惶地看向周铮,希望不是他想的这样…… 周铮一样在整理衣服,冷着脸。 把表情放一边,面色却是红润的,嘴唇泛着唾液的光泽,微启着,像是激情后的余波荡漾难以平复…… 是个成年人就能嗅到房间里的暧昧,更何况韩小毅对这些太懂了。 心脏像是被钝器一下一下猛烈击打,疼得无法呼吸,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表情,他只能大概看到岳念廷嘴一张一合对他说着什么…… 说的是什么他听不清,就是听清了也入不进脑子,韩小毅动不了,脚下的拖鞋像是生出吸盘牢牢地粘在地板上,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僵化呆滞,茫然无措地望着岳念廷…… 最后是他的岳叔叔把他从房里拽出来,拉着他胳膊带他到楼下大厅,韩小毅一路恍恍惚惚,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躯壳游游荡荡,最后飘回了套房卧室里。 岳念廷没回房,他一个坐在这间大卧室自己的那张床上。 卧室真的大啊,把中间拉门向两边推开,大得无边无际,大得吓人,这里的空间不会变小,他和岳念廷的距离也不会缩短,中间的这扇门仿佛一道永远逾越不了的天河,无论他再怎么渴求,再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彼岸…… 不对,昨天没有这道门,他是睡在他床上的,听了他的心跳,闻了他的气味,贴了他温热的皮肤…… 不是都好好的么?过去才不到十个小时啊…… 韩小毅抬起头,目光不断地在墙面挂钟上流连忘返,确认着,端详着……慢慢地,他笑了,从普通的笑变成嘿嘿傻笑,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想多了,是自己太敏感了,才把刚才的画面过度解读,他俩不可能有什么…… 搂过床边一个毛毛虫造型的长条抱枕,韩小毅把头扎进去,脑门狠狠地蹭着毛毛虫圆圆的鼻头,他不断做着深呼吸,极力去敛上面已经散得微乎其微的药味和某个人的体味。 -- 第157页 这条毛毛虫抱枕是最开始岳念廷肩伤严重时从网上购买的。 右肩肩胛骨受创,肌肉发炎,无论平躺还是侧躺,落下来就会剧痛,岳念廷经常疼得一夜一夜睡不着,只能坐起来靠在哪里迷糊一阵,韩小毅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疼,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被这个人牵绊上了,这是韩小毅后来追溯自己感情时自我剖析得来的…… 他会挂念他的伤,喜欢他用沉甸甸的磁性嗓音跟自己说话,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为这个人脱衣服换药,那偶尔间的亲密接触会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脸烫得只想赶快逃离躲开…… 这个毛毛虫就是买来垫伤臂的,岳念廷靠着它多睡一会儿,韩小毅心里就多高兴一分。 后来,毛毛虫光荣退役,岳念廷嫌弃它的孩子气,道谢后还给了韩小毅。 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抱着毛毛虫肥墩墩的腰身韩小毅渐渐踏实下来,他安心地闭上眼想要休憩一会儿…… 一个短暂的浅梦飘然而来,甘美香甜,很有疗效。 有人敲门,叫他下楼吃中饭。 怀揣一颗重塑的心,加上甜梦的余波,韩小毅心情不错地上了饭桌,却在下一秒钟又坠入地狱。 这一次感觉更加明显,身旁的岳念廷时不时会去看周铮,两人眼神交汇,周铮会率先移开,荡着说不清的浅笑,岳念廷却大胆得多,目光仍不收回,带出若隐若现的企图…… 韩小毅一口都吃不下去。 随便找了借口,离开饭厅,向楼上走去。 坐在床上发呆,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站起身,半蹲在床柜前,飞快地在抽屉里翻动着,将一小截铁丝揣进裤袋里。 走出来,瞟了眼下面还在吃饭的几个人,韩小毅若无其事地走过楼梯口,却迅速冲到周铮房门,跪下来,将铁丝熟练地插入钥匙孔拨弄。 没用多长时间,咔啦一声,锁开了。 顾不上时间是否充分,时机是否妥当,他全然不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些什么…… 进去,轻手轻脚地关好门,下一刻,他手脚麻利地四处查找他认为最有可能的掩藏位置,衣柜里,床底下,脚下每块地板,终于,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的夹层中他发现了一个陈旧的警员证。 打开,上面周铮的名字和照片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韩小毅惊愕地捂上嘴,没给他过多时间,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动静和熟悉的话语声…… 周铮和岳念廷回来了。 拿出钥匙,却发现用不上,门把一拧就开,周铮一怔,抬头疑惑地问岳念廷:“刚才下楼没锁门?” 岳念廷表示他想不起来了。 走入房中,阳台旁垂地的厚质窗帘里一副隐匿的双眼,正从窗帘细缝中偷偷向外窥视…… 脚下有种异样感觉,低下头,周铮发觉自己踩在床边地上的一张白色纸片上。 捡起来,他对岳念廷现出若有若无的笑,背对阳台的角度,他眼神灵活地示意对方窗帘那边,口气相当随意:“门不锁,窗也不关,得老年痴呆了吧?” 一把抓过来,一口狠咬在周铮脖颈大筋上,岳念廷解恨道:“你再说个试试,我屋吗?你怎么不管?!” 周铮吃痛,却咯咯地笑,尾音散着轻浮的撩人气息,听起来麻酥麻酥的。 岳念廷很吃这套,嘴上骂他‘小骚.货’‘小妖精’,手不安分地往他衣服里钻,捏他腰,被一声娇嗔打断,周铮让他控制一下,问找老陈要来车钥匙了吗? 哗啦的悦耳声响,岳念廷笑眯眯地摇动手上的一串东西。 周铮眉开眼笑,勾着对方皮带扣,把岳念廷拉出门外。 门关上,听到上锁声音,帘子里的韩小毅跌跌撞撞出来,他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锁,不死心,更不承认,哪怕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也根本无法接受,他就是要探出究竟,他饶不过自己,放不下所有…… 理智荡然无存,韩小毅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一辆计程车上,前面就是家里经常跟陈国生开出去的那辆车。 一路尾随,车拐出酒吧一条街,来到巴蒲市区一所有名的情趣主题酒店,酒店风格狂野,甚至韩小毅都能在酒店大门的装修中嗅出一丝专为同志打造的特色元素。 当岳念廷迈开长腿,手牵手地拉着周铮进去时,韩小毅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他站在街角,指骨由于弯折发出恐怖声响,那个没来得及处理,一直握在手中的警员证此时不但蒙上一层湿透手印,还因为这份力量快要被掰得断成两截。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个计谋,看下去你就知道。 第73章 Venus不仅是爱之神,在巴蒲Venus情趣酒店她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 推开房门,当热辣的红艳,数不尽的桃心,以及那张悬挂铁架,手链脚镣缠绕下垂,皮鞭器具一应俱全的浑圆大床塞满整个视线时,周铮立时明白了这份‘含义’所在。 这是一间‘爱与罚’为主题的豪华包房。 后背抵在门上,半步没往里挪,周铮压抑着突突激跳的心脏,镇静着不让自己脸红,只将精力集中在工作这一点上。 “韩小毅真的会跟来?”一本正经地,他盯着面前人的双眼。 不看还好,一看腿都软了。 -- 第158页 此时,岳念廷咬着下唇,眼里晶光闪烁,像一只早早做好准备,专等猎物落入囊中的狡猾豹子,蠢蠢欲动的姿势让周铮大惊失色:“等等……你先等等……操啊!!……” 脏话刚出口,嘴就被堵住。 岳念廷的吻强悍嚣张,周铮除了发出呜呜的哀鸣声什么也说不了,他感觉身体一下子腾空,一个力量紧实地托住屁股,双手双脚不得不缠上这幅高大的身躯才能保持平衡,懊恼地用‘皱眉’‘反咬’这种薄弱的小动作表示反抗,周铮被一路亲着抱着,重重摔到床上…… 使出吃奶力气才让这个人松开嘴,周铮急促地大口摄取氧气,脸涨得通红,真急了:“他到底会不会来啊?!” “嗯……”对方拉出一个长音。 “……” 没给周铮脑门流汗的机会,岳念廷再一次发起攻势,扒衣服,舔脖子,咬嘴,将那双极不乖的手往后背弯折…… “案子……说案子……”不让他抓着手,周铮吃力地跟他周旋,累得满头大汗,他气不过,一口咬在岳念廷的耳根下:“我他妈要说案子!!” 牙尖嘴利,从岳念廷喉咙里溢出却是变味的呻.吟。 动作更猛了,耳边尽是重喘呼气…… 不能碰,不能咬,不能掐,不能捏,稍微打重一点都能撩起对方难耐的火来,周铮哭笑不得,逼不得已连连求饶:“哥,哥!我求你了,你别这样,你先放开我!……” 一声声叫着‘哥’让岳念廷心情一片大好。 他喜欢这个贴切的称呼。 翘了翘眉尖,说出交换条件:“我说给你想听的,你拿什么报答我?” 周铮咽下一口唾沫。 “几次?”问着,抵着耻骨,岳念廷暧昧地撞了一下。 瞟了眼四周,周铮红着脸,怯生生地说了个数,两次。 岳念廷张嘴就要咬,周铮急急火火改口:“三次,三次还不行吗……” 没停下的意思,还是不满足。 牙齿即将啃上皮肉时,周铮悲悲切切,都要哭出来了:“四次,真不能再多了……我受不住……” 坏坏地笑出声,起身前,岳念廷掐了一下周铮的脸,夸他,真乖。 脸烫得能煎出一盘鸡蛋,却也只能恨恨地去斜走到柜台那边拿烟的岳念廷,折返回来时,周铮看到他手中的烟和火。 两指夹着烟,岳念廷冲他抬了抬,请示能不能抽。 周铮点点头,自己也点上一根。 两人围着一个造型狂放,有着强烈暗示的烟灰缸坐在布满花瓣的圆床上,周铮抬眼向上看,屋顶一整面大镜子,光洁通透,倒映出自己的脸孔,他的表情,神态,模样,甚至因为一番折腾微微出汗的额头,尚未褪去潮红的面颊都清晰复刻在眼前……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岳念廷那里。 这个人正贪婪地吞烟吐雾,白色的浓气从唇齿间不断外溢,一片迷蒙。 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周铮就是中邪一般地无法挪开视线…… 男人沉醉着,眯起眼,仰头靠在床边,脖颈上那颗形态好看的喉结被完美地衬托出来,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滑动……周铮看得口干舌燥,眼神随之下飘,凌乱的衬衫下摆搓上去,露出一截精壮腰身,色泽深暗却足够紧实…… “让我说案子,你却心猿意马地‘'视.奸”我?”岳念廷眼底欲动,说得半真不假:“再撩我,就别想下床了。” 刚刚散去的红晕又浮上脸,周铮赶紧收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在床上坐好。 烟缸里一层薄薄烟灰,岳念廷的声音也随之清清淡淡,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红叶案三名潜逃主犯,最厉害的当然是景邵,不过他已经死了,提他没什么意义,剩下两个,难搞一点的是方志伟,化名祈子穆,”低下头,在烟缸边缘弹烟灰:“别看他吊儿郎当,每次开会找不着人,嗅到昆巴要搞姚浩沐,把咱们引到北化厮杀相争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他,李成这个人有谋无勇,瞻前顾后,在红叶案时他就是团伙里有名的‘肉手’,下手磨磨唧唧,毫无主见。” 对晨易生的描述与周铮在会议上通过电话机感受出的相去甚远,即便如此,他仍然相信自家男人的总结评语。 “方志伟胆大有余,心细不足,李成谨小慎微,缺乏主见,没了景邵这个当初带他们远走高飞的‘大哥’,算是彻底折断了翅膀,再也上不了天,”将烟蒂捻灭,岳念廷沉下声:“零川行动的任务是锁定他俩的位置,锁定就可以收网。” 周铮一下子激动起来,眼光贼亮:“怎么锁?有计划吗?!” 视线飘飘忽忽地落在烟盒,岳念廷故作矜持地又挪开目光,高调地清了两下嗓子。 周铮赶忙恭敬地双手奉上,这回是两颗烟。 眨眼间烟就没了,岳念廷嘴里叼一根,耳朵后夹一根,手速相当迅猛,面上仍旧波澜不惊,酷酷的大佬做派。 抿嘴憋笑,周铮觉得这人简直太可爱了。 …… … “李成没什么爱好,吃喝嫖赌抽样样没有,要说最大的毛病就是对‘长生不老’有着近乎痴迷的追求,他缩手缩脚的个性也跟这个有关,太贪生怕死。” 周铮一脸问号,他不能理解一个走向贩毒犯罪的人本身就是人生最大的赌徒,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怎么敢干这么不要命的行当。 -- 第159页 “他曾经斥资上千万打造了一个世外‘天宫’,用来炼丹修仙,恨不得飞升上界当玉皇大帝呢,”讥笑中满是嘲讽,岳念廷冷冷一哼:“这种蠢货不足一提。” “方志伟呢?”周铮问。 白雾丛生,缭绕不散,像这样放纵地抽烟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了,肺部的旧伤让周铮实施铁腕管理,抽上一根都是承蒙恩典。 岳念廷格外珍惜,抽得极慢极慢,闭上眼,肆意地享受尼古丁在体内循环往复的感觉,吐出一缕长长烟气后,他开口说话:“方志伟,祈子穆,不管他叫什么名字,有一样东西长在心上,透进骨子里,跟吸毒一样永远摆脱不了,只要成了瘾就是一种牵制,这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瘾?”周铮皱眉:“他对什么东西上瘾?” “男孩子……”岳念廷锁眉忖度,又道:“准确一点说,长相稚嫩的成年男性。” 周铮听不懂,有些茫然。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XING瘾,三天不搞就浑身难受,”岳念廷说着,嘴角抽了下:“动物还有消停的时候,他没有,在红叶案的时候,不少人投其所好,送人给他往高爬,弄来的人来路不明,很多都是拐骗来的,虐打,下药,使尽各种手段让他们屈从,方志伟玩得就更狠,手上好几条人命……都他妈是畜生,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看着岳念廷面色沉下去,周铮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说不清楚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直觉翻江倒海地席卷过来…… “你说……方志伟喜欢什么样的?”周铮冲口而出。 岳念廷说出一个名字。 “韩小毅,他那个样子。” 第74章 杏圆的大眼睛,纤长睫毛一眨一眨,两个轻轻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像一湾清泉,沁人心脾,算不上有多精致漂亮,没有一眼看去的惊艳,却有种难以抵挡的自然纯透,加上单薄消瘦的身材,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让人不免多看上几眼…… …… … 当韩小毅的模样随着岳念廷的话越来越清晰地勾勒在脑海中时,一种愕然又恍悟的神情浮现在周铮脸上,他张着嘴,直勾勾地望着岳念廷。 “韩小毅比我晚进看守所一个月,他跟我不是一个监舍,出操,做活,放风,无论我干什么都能遇到他,很多机会是他自己找的……”烟快抽完了,岳念廷不舍地用手指轻弹烟灰:“他脑子聪明,运作痕迹不重,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他故意跟人换班,成心淋雨让自己发烧的证据,还记得你来看守所探望我,我偷偷塞给他一盒退烧药吗?” 当然记得。 就是因为在探视区亲眼目睹岳念廷对韩小毅表现出不一般的体贴和关怀,周铮才吃起干醋来,也正是从那时候起小小的感情嫩芽开始在心中慢慢生长,最后对这个男人生成一片郁郁葱葱的茂林。 “先没学会爱谁,就知道吃醋了,真是个千年大醋坛子。”岳念廷坏笑,漾着点点暖意。 周铮一惊,失声道:“你……你发现了?!” 看见他俩手底下的接触,周铮当时心里极不痛快,把岳念廷握着的那只手抽了回来,没再让他握,本以为只是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反应,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留意到了。 “我又不傻。” 轻柔的声音,伴着笑意。 脸急速升温,像烧红的番薯,滚烫滚烫,周铮窘迫而慌张地移开视线不看他,继续回到正题。 “就这样你开始怀疑韩小毅?他故意接近你没错,但目的,动机,以及背后的人不能这么轻易判断就与方志伟有关吧?” 烟灭了,岳念廷停顿,像是犹豫该怎么解释。 “你说的没错,接近我只能说明韩小毅对我有某种企图,提不上其他的……而真正让我将他与方志伟联系在一起是在一次洗澡中……” 周铮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个情景。 “我们被安排跟韩小毅监舍的人一同进入浴室,那天,我看见了他身上的一些伤痕……” “什么伤痕?” “呃……”做出思考的样子,岳念廷尽力措词:“是某种东西佩戴在皮肉上弄出来的痕迹。” 周铮眉毛拧成一团疙瘩,他听不大懂……突然,像是开窍般地眼睛睁得贼圆:“什么地方?!你说清楚!” “上面有穿环,两个都有,下面……也有打洞。”本来是正常表述,却被周铮盯得发毛,岳念廷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磕绊。 “懆你的!我靠……”周铮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把岳念廷压倒在下面,掐他脖子:“你怎么看到的?!啊?!” “洗澡不都光着吗!你瞎激动什么?!再说辛婷婷那事我就跟你说过我之前破获过一个贩卖人口的案子,对这些东西有研究……”周铮气势压人,唬得岳念廷大咽口水,开始口吃:“你你……你就当我看的是照片,韩小毅是个案例!” “可不是吗!这照片还他妈会动呢,跟你睡一个屋,躺你床上!”周铮气得用手指在他眼前狠点他:“你给我等着!别动啊!……” 说着他一股脑蹦下床,蹭蹭蹭地跑去沙发上四处摸手机,找着后没回床就开始在手机屏幕上玩命划弄,岳念廷偷眼瞧过去,一张张图文并茂的网页飞快在眼前掠过,这种查询浏览的速度不禁让他怀疑上学时周铮绝对是个学霸。 -- 第160页 越翻火越大,太阳穴突突地跳。 最后,手机当武器狠狠砸在岳念廷身上。 “这么小……他妈这么小的洞你怎么看见的?!韩小毅进看守所不可能戴这些玩意,你自己看,这是随便一看就能发现的吗?!你不但细细看过,是不是还他妈摸过啊我靠?!……妈的!你给我交代,老老实实说!” 怒气直往胸口上撞,周铮只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双手伸过去,带出力度捧住周铮的脸,岳念廷想用这种方式缓和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也让对方镇定一点:“周铮,我发誓,我在看守所没做过任何不当行为,对韩小毅没有,对别人更没有,我很乖很乖的……”语气放慢,让每一个字都可以清晰地传入周铮耳中:“我能够看到是因为那次跟他们洗澡时我毛巾掉到地上,当时韩小毅正巧走到面前,可能是想过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弯下腰再抬起来,视线就正好撞在那上面。” 岳念廷尽可能说仔细:“网上你看到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图片,真正玩的时候不是这样,方志伟那方面向来激烈,他追求刺激,死在他床上的都有……韩小毅身上留下的伤疤比那些图片要厉害得多,也明显得多,除此之外,他的大腿,前胸都有烟头烫伤的痕迹,甚至在右腿根部内侧有一个完整的齿印,咬得很深,就跟嵌在上面一样,根本下不去。” 凝视对方,周铮明显被安抚下来,或者说,是被这些信息震慑住了。 “有一点我要坦白,这个牙印确实是在巴蒲别墅卧房中发现的,有两次韩小毅带伤回来,其中一次被玩得最厉害,还被弄得发烧,老陈帮他收拾告诉我的,韩小毅什么时候出去的,去了哪里无从追查,他对此闭口不谈,还记得第一回 咱们在清迈穆加开会,方志伟上线露给咱们干那种事的声音吗?” 周铮点了点头。 “很可能那个时候韩小毅跟他在一起。” 对于岳念廷的行事风格周铮向来不多加干预,更不会质疑,除了最开始他明显察觉出这个人要把他排除在外时运用手段将了他的军之外,他从没反抗过他,一次也没有。 这个人,他选择相信,信任,依赖,没有一丁点的折扣,他把自己全身心地交予对方。 岳念廷不爱说的,他不会追根究底去问,就是耍点小脾气闹他也是感觉出岳念廷想跟他说,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执行,包括这次跟他一起将韩小毅引入圈套之中…… “方志伟为什么要把韩小毅往你身边送,他到底要干什么?” 周铮沉下脸,一层晦暗染上眉头。 说不清是对方志伟的极度憎恶还是对这个人不择手段的惊心,周铮身体紧绷,拳头捏得发出声响。 “你觉得方志伟和李成是从哪里搞到昆巴构陷姚浩沐的情报?没有确凿来源他们就敢把这两拨人往死里玩?只凭一个莫须有的捕风捉影就让我们自相残杀?那不是傻逼行径吗?!”声调调高,岳念廷的语气越来越重:“我告诉你,这两个人一定对每一根链条都做了完备的管束,这种把控不但在明面上还会在暗地里,他们安插眼线控制全盘,昆巴就是没想透这一点才着了他们的道。据我猜测,放在昆巴那边的眼线很可能就是杨林焱,所以他才会知道光耀内幕,才有胆量跟辛婷婷合作弄什么名录。” 呼吸变重,周铮想不到这背后竟有这么多阴谋嵌套,一层扣一层。 “劫狱从来都是‘大活’,在公安眼皮子底下行事动静太大,姚浩沐为我策划了很久,动用大量资源,详尽安排整个犯罪计划,这些不可能逃过他们两个的眼线,想在我这里种下一颗他们的种子,日后成为他们的眼睛,这很正常。” 所以…… 韩小毅才能被允许跟他睡一个卧室,这事是岳念廷故意为之,目的是双向监视。 一方面,他给韩小毅接近的机会,让他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他不仅可以反监视,还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影响韩小毅,让他为己所用。 不用再问下去,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切真相大白。 接下来,空气如同打了个结扣,凝固了。 交谈就断在这里,沉默不断加持,一种说不出的异样在两人之间弥漫…… 周铮不否认他心理上起了变化,说不上对韩小毅有什么,只是对岳念廷心思的细密,手腕的精致,以及对事态发展的把控力度让他心底升起一种难言的感受,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惧怕,忧心,还是在看懂了岳念廷对韩小毅近乎于残忍的彻底利用而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是的。 他很不舒服。 “周铮,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相遇吗?” 沉厚的声音,如同一潭清泉淌在耳边。 抬起眼,他看向岳念廷。 “你的警员证被毒贩搜到,特情的身份完全暴露,你被虐打拷问,吊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当时你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你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筋骨,皮肉能糟蹋的都糟蹋过,满身的伤是我一点一点给你治好的,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不堪的回忆对彼此都是,嗓子不觉干涩,岳念廷舔了舔嘴,继续说道:“周铮,我干特情这么多年,什么人都遇到过,却没有一个人比你骨头更硬,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那时换做是你我能不能像你一样坚毅……可你就是做到了,无论身处的地狱有多么黑暗,心始终向着光明,哪怕就那么一点,微乎其微得根本看不到,你也绝不放弃,你不与恶妥协,宁死不屈……” -- 第161页 “韩小毅曾经在毕业工作后消失过长达一年之久,查不到任何社会轨迹,在最近获得的一份对他详尽的调查档案中让我填补上了这一段‘空白’。” 唇线下垂,周铮紧紧抿住嘴。 “他被方志伟包了,或者说是豢养,在一些公共场合被监控拍下来的照片上他衣着光鲜,神色从容,我看不出有被挟持的迹象。” 周铮仍旧没有说话,视线落在自己手上。 温度升腾,一直热到心坎里,岳念廷正用手心包裹着他,他微微低下头迎合周铮的角度;“那个地下室很暗很脏,进去就是难闻的潮湿霉味和混着冲鼻的血腥气,我极度反感那个地方,可当我看见你时,你在我眼里整个人都在发光,是我心里唯一的光……” 狠狠眨动睫毛,周铮猛地讶异抬头。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无增无减,因为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足够爱你,就那么一眼,你住到我心里了。” 眼圈变红,鼻腔酸辣无比,水汽乍然涌现,周铮只觉得有什么从脸上滑落,眼睛烫得睁不开…… 手指擦去泪水,轻轻托起这人的下巴,岳念廷倾身过去,要吻他的嘴。 一声设置的特关消息音从手机里倏地响起,毫无征兆地插进来。 这个提示声太重要了。 立刻拿过自己的手机,岳念廷看去。 随后,嘴角缓缓上勾,现出一道笑意。 吸了吸鼻子,周铮问他怎么了。 对方答了一句。 “上钩了。” 第75章 像是中了邪,恍恍惚惚回到巴蒲别墅已经中下午了。 岳念廷牵着周铮的手共赴爱巢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撞击,杀伤力巨大,耳边有人一遍一遍叫他名字,韩小毅一点点回过神来…… 抬起头,他茫然地环视四周,听到陈国生问他那两个人哪去了,说吃过中饭就一个也瞅不见。 勉强挤出些僵硬笑容,随便敷衍几句,韩小毅拖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二楼卧房。 坐在床边,整个人静得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 想动动手指,一个硬质的东西让韩小毅心里咯噔一下,同样在裤子口袋里的还有周铮的警员证。 把它掏出来,打开,周铮的工作身份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 太久没动过,纸页与塑封薄皮深度粘合不好分离,扯动大一点就会弄破纸张,在塑料封皮内留下斑驳痕迹。 韩小毅确实够用力,当看到周铮的证件照片被弄得一片花白,缺鼻子少眼,他感到特别痛快,证件上文字寥寥,姓名,警员号,任职公安局,制证时间……他越看嘴角越是上扬,阴狠地,狰狞地,在这张稚气未脱的白净面庞上画出浓重的一抹笑意。 蹭地一下站起来,他拿上手机钥匙这些必备的东西飞奔下楼,一声声踩在楼梯上的聒噪重音惹来陈国生疑惑又烦恼的目光。 “轻点啊!哪去?!” “陈叔,晚上不回来吃,别等我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大门外。 ** 疾步走在别墅区内,韩小毅先是发了一则信息,过了一会儿又追过去一通电话,他来到别墅大门外等待,焦急地用脚跟一下一下磕着地面…… 很快,出租车到了。 跳上去,他给司机指路,消失在路尽头。 开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车拐入一段林荫小路,小路漫长而纤细,幽静深远,两旁的树影投出大片阴凉,遮天蔽日,几乎没有间隙让烈日钻进来,路中段有一截前后路口的交通监控设施无法拍到的区域,车就停在那里。 下来,路旁一辆黑色别克提示性地闪了两下车尾灯,韩小毅身体一僵,手不禁握紧,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后排车窗旁,恭顺又本分地欠着身等候…… 窗膜厚重,一点点慢慢下落,一个男人的脸出现眼前,面孔木然僵化,活像一张人皮面具,除了眼球微微转动看向他这边,没有任何反应。 后脊阵阵发寒,额头渗出湿意,韩小毅屏住的呼吸却松了下来。 至少…… 不是他。 男人看了一眼车外的人,落下一半的车窗又缓缓升起,韩小毅堆出假意笑颜,讪讪地上了车。 关门前一两秒钟,马路对面车辆比肩的拥挤停车区,不知哪辆的车窗上有个不起眼的黑色物件,纽扣一样大小,此时,它折射出不同寻常的光,将拍到的照片一张张传到岳念廷的手机里。 …… … 手指滑动屏幕,车上男人那张脸被放到可以清晰辨别的最大极限。 单眼皮,眼角极度下垂,死鱼一样的眼形,不会哭,不会笑,不说话,不眨眼,甚至在杀人的时候也像满脸打着蜡油,凝固不化。 是穆加会议上看护电话机,用一把手术刀割喉杀人,李成和方志伟的那只走狗。 至此,韩小毅的身份不会再有一丁点悬念,确凿无疑了。 来不及细细体味岳念廷脉脉温情的告白,周铮扑过去狠狠‘糟蹋‘了一番爱人的嘴唇后,立刻松开让他干活。 岳念廷同样快速反应,宠溺地揉过周铮头发马上投入工作。 他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一排排上下堆叠的显示屏充斥镜头,有人在前面操控键盘。 “阿K,车跟上了吗?”岳念廷问。 -- 第162页 “必须啊叔。” 透过视频窗口周铮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大片监控屏幕,却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一个背影,声音听起来清扬活泼,年龄应该不大,只见他胳膊肘微微动着,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音。 屏幕中一辆纯黑别克被倏然放大,车尾宽厚,不仅号牌,连品牌标志都看得一清二楚,镜头像素很高,关键是离得足够近,就在眼前的感觉! 绝不是什么交通高架杆上的普通拍摄,根本不是俯视的角度,而是真真正正追在这辆车尾后的方位。 “跟得太紧了吧。”知道开着视频,说什么那边都听得到,周铮贴得极近,在岳念廷耳边小声说道。 男人面孔沉静,眼底犹如深潭,漆黑无底,声音低低沉沉:“没事,车多不显。” 即便没有亲身参与,周铮也能明白从从丘陵看守所到缅甸巴蒲,岳念廷在韩小毅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对,这一刻是从红叶案那时便开始了,十年磨一剑,这十多年倾注的心力早已将这柄利器磨得锋利凛冽,厉鬼庇护,天地共鉴,他要把它狠狠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除了手机折射在眼里的光芒,周铮捕捉到岳念廷那份刻意压抑的兴奋,他也跟着澎湃上了,手悄悄地钻入掌心,感受对方传递过来的力度。 跟车稍稍放慢,让几辆外车挤进来,随着夕阳西下夜幕垂落,越来越多的车汇入,车流不断壮大。 晚高峰随之而来。 每过一个路口车就多一点,几个红绿灯下来,两辆车拉开了间距,别克车开得四平八稳,车速始终不怎么变,跟车不敢激进,同样低调潜伏。 两辆车等距行驶,前面就是巴蒲市区最大的穿城隧道,一条无与伦比的主干线贯穿南北城,当然,早晚高峰期也是一条堵得无与伦比的露天停车场。 无论前方如何壮观,东西向的两条大路上的车流仍不见消停,源源不断地向隧道口汇聚。 车多,开不动,还不能太近,这真不是个好的跟车时段。 周铮心悬到了嗓子眼,感到喉咙阵阵发紧,手心冒汗,他偏头看向旁边的岳念廷,这个人横拿手机,眉头深锁紧蹙,手一直在下巴上摩挲着……整整二十来分钟屏幕上没什么变化,不远的几辆车夹杂着一个黑色的车廓边际。 突然,岳念廷在视频窗呼叫另一个人,接通的瞬间声音冲破喉咙迸发而出:“关钦,不对劲!下车!赶紧去看看!!” 拉上手刹,任凭后面成群结队地疯狂按喇叭,关钦头也不回地跳下车向黑车奔去,车尾无论是标志还是车牌完全变了样,根本不是跟的那一辆。 像见着鬼似的瞳孔赫然放大,关钦晃动脑袋,犹如一只拨浪鼓不停旋转,寻找别克车的影子。 车海茫茫,毫无行迹。 …… … 最终,这辆别克车被发现停在隧道一处尚在维修的施工角落里,是工人吃完晚饭回来后发现的,车上空无一人,申报到了拖车公司那里。 从回放的监控录像分析,隧道内有一截监控设施的盲区,除非跟车拍摄,否则无法覆盖到,按照岳念廷分析,一定是利用车多视线受阻开进逼仄角落,在无监控地点换了车。 行动没能成功,失望流露在脸上,或许是这个案子意味着太多,周铮感到岳念廷在指挥时情绪不同寻常地波澜起伏。 他从没见过这个人这么情绪化过。 越是这样,周铮越难过,都要心疼死爱人了。 拉过这个人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刚打好腹要开口,周铮愕然地怔住了…… 面前的人对他展开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第76章 韩小毅身上有三个结扣。 第一个,以感情为结,打在韩小毅心上,上一时送入天堂下一刻踹往地狱,大起大落催生冲动情绪,泥沼陷落越深,越难清醒地爬出来,最终付诸行动。 第二个,尾随追踪,让韩小毅这只放飞的鹰犬找到回家的路,暴露毒枭的位置。 第三个,也是第二个的连环结或叫备用结,一旦第二个结扣解开散掉,它就起作用了。 周铮的警员证被放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的暗格中,不说证件,单单暗隔布置就有着精巧的安排,暗格位置不偏不倚,对于眼拙手笨的外行,非要翻一通才能发现,但对于韩小毅这样背负任务的内鬼必然不难找到。 暗隔就是一种暗示。 里面的一切不为人所知。 在抽屉侧面夹缝放有一张轻薄的纸片,一旦拉开纸片飘然落地,床柜上故意配合着堆满凌乱的纸张和一些杂物,即便看到地上的白纸,也不会太过在意,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到地上的。 纸张落地即是提醒,抽屉被人动过。 一切看似巧合,每一步却皆是精心布置而成。 …… … “我的警员证真这么重要?不是谁都知道你渗透了我……”周铮问着,话被岳念廷打断。 “那叫臣服于我。” “……” “这个‘谁’不包括韩小毅,他只是方志伟床上最不起眼的一只小玩物,你觉得他会知道多少?”收了些笑意,岳念廷垂下睫毛,把玩起手腕上戴了很长时间的链绳,绳子虽有些磨皮,却仍然干净,颜色纯正。 -- 第163页 “韩小毅要这么普通,把他安插在你身边有什么用?也太瞧不起……” 后半截的话隐在嘴里,岳念廷悠悠地抬起脸,一种露骨的欲念在眼中丛生,坏笑着说得半透不透:“那还不是因为你?” 周铮先是不解地怔住了,随后被手指一圈一圈打在手绳上的动作臊得满脸通红…… 岳念廷用的不是拇指或食指,而是中指。 以一点为中心,慢慢地,柔柔地抚弄摩挲…… 公开的不仅是周铮的身份,还有他跟岳念廷的亲密关系,方志伟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把韩小毅往他身边送,不需要韩小毅有背景,有能力,只要有让人欲仙醉死的功夫,这粒小种子就没白栽培。 “名声都被你给糟蹋了,你得对我负责到底。”岳念廷耍起赖来,非要个说法。 咬着指骨,红透了一张脸,周铮“嗯”了一声。 岳念廷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随后,笑容收敛,脸沉下来:“韩小毅拿着东西第一时间去找方志伟正好证明了他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份,更不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头懒懒地靠向高高的沙发头枕,圆床上耸立的铁栏锁链映在眼底:“无论哪个方面,他的主人今晚都不会饶过他。” …… … 穿过整个巴蒲城区,在别墅的正西南有一面极大的淡水湖,湖面波光粼粼,将两岸零星的木屋照得璀璨生辉,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韩小毅无心观看这些美景,即便入夜的灯火让世界换了一种色彩,点缀起寂寥深谙的夜空,他也生不起任何兴致。 这不是第一次来仙湖木屋。 几个月前他就来过,记忆不是特别完整,他只想得被一个信息叫到这个地方,在木屋豪华的卧室房里度过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大半夜才放他走,他被用了“东西”,除了身体上太过深刻的感知还残留在脑海中以外,其他都是断裂的..... 那天回去的路也是这样,一样的黑暗,一样的灯火阑珊,太过相仿的情景不但唤回了残存的记忆还唤起了身体上的反应。 韩小毅紧紧搂着自己瘦小的身躯,除了感受到不停的打颤发抖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感在身体里到处流窜,哪里都是痒的,像一把浓密的小刷子在到处骚弄…… 无论心理多么抗拒 ,身体却最是诚实。 …… … 眼前,落地窗边的男人半穿着衬衫一边袖子,将垂厚的窗帘拉上,透进来的星辰夜光将他半面轮廓勾出一层金灿灿的边际,或许是刚刚洗过澡,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胯上,没系裤扣,韩小毅看不到内裤的边沿,他赶紧上移目光,掠过平坦的腹部一直到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容貌,眼尾略翘,笑起来更加上扬,随时随地流露出一种温润可亲的感觉,要是再配上把古典折扇,俊秀得犹如一介玉面书生。 一张极度骗人的脸,只有韩小毅知道这个人身体里栖息着怎样一个魔鬼。 方志伟的声音跟长相很配,柔柔软软的:“回来了。” 刺入耳膜,震颤心上,韩小毅全身猛地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的,好在方志伟看起来还算满意,给了他一个‘过来’的眼神。 对于这个男人韩小毅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紧急应变的本领,这也是他能呆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的缘故——从里到外地钻研探索过。 一步一步走过去,靠得很近了,他听到男人说:“系扣子。” 服侍他穿衣服曾经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在跟方志伟打得火热的时候,每天都能有这种机会……小心地整理衬衣领口,一颗一颗系着扣子,动作轻柔缓慢,韩小毅几乎不敢喘气,更不敢让手碰触他一点点的皮肤,他太长时间没保养过手,段子一样光滑的肌肤触感已经没有了。 倏地,头上一痛,他被方志伟抓了头发往鼻前送,以前韩小毅每天都会洗头洗澡,用可以买到最香的乳膏抹遍全身,绝不会腻手,却能芳香持久,后来,方志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些特制的‘货色’让他用,他身上再没有淡淡香气,而是一种浓烈的生情异味。 进丘陵看守所前他好好整理了一番,脱去了身上所有味道。 从巴蒲别墅出来时特意洗了澡,怕岳念廷不爱闻,除了大陆牌子的香皂,韩小毅没使用过其他的,此刻,一颗心猛地吊上嗓子眼,他怕方志伟不喜欢,生他的气要惩罚他…… 没想到对方却笑吟吟地说:“岳念廷没碰过你,身上还是我弄的味。” 睫毛剧烈抖动,韩小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方志伟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是个什么样子…… 就在内心疯狂纠结时,韩小毅感到头上一松,手一路滑落到后腰钻进衣服里,耳边湿滑一片,方志伟含上他的耳尖:“憋得不难受吗,既然来了就留下,好好地玩一玩……” 这个玩又要折腾到半宿,韩小毅不想错过跟岳念廷睡觉的时间,更重要的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别,不要这样……”刚反抗一点,含入对方口腔的耳肉便被牙齿狠狠磨砺,韩小毅叫变了音,熟悉的疼痛在身体里带起一波激浪,他胡乱喘息着....... ..... “行了,他妈磨唧个什么?!都给我干正事!” -- 第164页 愤怒的语调让喊出来的声音更添几分狂躁,李成不耐烦地颠着腿,坐在正厅沙发上。 自从进到木屋眼里就只有方志伟一个人,韩小毅这时候才惊觉李成也在场,赶忙挣脱对方的桎梏,红着脸退到一边。 方志伟没再强硬,冷笑一声,边提裤子边说:“别急啊,急有用吗?不得一件一件地办,”随手炒过桌上的烟,点上,他深吸一口,茫茫白雾吐出时问韩小毅:“你来到底干什么?岳念廷那边有情报?” 韩小毅舔了一下嘴,前所未有的压力让他内心发着颤,这是他第一次汇报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拿出周铮的警员证,他递了过去。 咬着烟,方志伟接过来,拿到手里才将韩小毅脸上的目光收回,低下头他垂着眼,大片阴影遮下来,看不出什么…… 屋中静悄悄,空气像是不会流动了,紧张得让人窒息,韩小毅汗透了满后背,拳头越捏越紧…… 慢慢地,眼前的人毫无表情地抬起脸,合上证件,一下一下将它拍在另一只手掌上,没给韩小毅太多应变时间,拍动突然停止,一阵疾风袭来,证件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手臂挥舞得相当用力,动作猝不及防,韩小毅后腰撞在后面桌子探出来的尖角上,剧痛让他痉挛似的猛地一抖,却没有半点吃痛的声音发出。 没让叫却叫出了声,哪怕最轻微的呜咽,这个人就能让他喊到大半夜。 实在太疼了…… 捂着后腰,韩小毅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气,额头淌着冷汗,随后身上又是重重一脚,方志伟极不耐烦的声音响在头顶:“就为这么个破玩意你急急火火跑过来?!”像是把证件扔到李成那里,听到一声闷响:“看看吧,把你吓得屎尿齐飞往这赶的东西是什么,真他妈服了!” 韩小毅心惊肉跳,李成那边一声默默叹气,却有种松下来的感觉。 赤脚踩在绒毛地毯上是一种沙沙声响,已经很近了,近得像是在心脏上猛地抓了一把,压下心头的恐惧,韩小毅抬起头,方志伟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冷眼俯视他。 “知道把你送给岳念廷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吗?”音色反常地变沉,眼中也带出些热度:“我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你懂吗?” 韩小毅吃惊地张大嘴巴,狠狠往下咽了一口唾沫。 一旁的李成无奈地掐拧自己前额,他一听这些事就脑仁疼。 “都已经这样了,床上不去,任务完不成,没搞到岳念廷一丁点有用的情报,你成天围着他那个小喽啰转干什么?想把周铮搞死是吧?”气焰盛极,骂出的话全是讽刺:“周铮本来就是个条子,你不知道吗?!你个废物!” 脑袋急速运转,韩小毅很清楚今天抖不出点东西他的下场会很惨,说不定连床都下不来。 “不……不是的,你看看那个警员证,制证时间很近……不是,是很远……”韩小毅嘴里打着磕绊,结结巴巴:“周铮年龄……应,应该不大,也就五六年的工作经验……怎么就这么容易变节?光是因为岳念廷不应该啊,而且我也没看出他俩怎么样,岳念廷每晚都跟我睡一个房间,他们根本就没在一起……我就是觉得可疑,得好好查查……” 像是从话里听出了什么,李成神色一紧,一边阻止方志伟继续发难,一边让韩小毅说清楚。 说不清楚…… 这些都是情急之下胡扯出来的,怕说多了露馅,韩小毅闭上了嘴。 面前的方志伟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滑弄下巴:“你是说,周铮没变节,岳念廷的策反根本没有成功,又或者说……”顿了顿,他脸上现出阴狠狞笑:“两个人都在演戏,岳念廷这个人也有问题?” 第77章 本来是要将周铮置于死地,却没想到连同岳念廷一起被拖下水,韩小毅心急如焚,慌乱间只顾得上矢口否认:“不不不……不是的!!岳叔……岳念廷没有一点问题,他跟我同吃同睡,无论做什么都不避我,我观察过,他为人低调内敛,深居简出,办事得体,思虑也周全,姚浩沐相当赏识他,是……是周铮!一定是他欺骗岳念廷,卧底在他身边伺机……而……” 这么说也不对! 这样的话,岳念廷就成了一个被诱惑被蒙蔽的十足蠢货。 韩小毅再没法绕出自己的逻辑,急得面红耳赤,眼里泪水翻滚,沁润眼角,慌乱地不知该把视线放到哪去…… “你很仰慕岳念廷。” 心上猛地一击,韩小毅吓了一跳,他惊愕地看向方志伟,对方脸色极度难看,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仓惶间他开始笑,笑得尽可能香甜动人,带出谄媚的柔软声色:“怎么会呢?我爱您啊……” “住口!”吼叫着方志伟整张脸都在扭曲,额头青筋突跳。 韩小毅惊得猛地一个哆嗦,身体下意识往后挪,带动腰上的伤让他再忍不住地失叫出来,啊了一声,马上把自己嘴捂上…… “行了行了!干什么呢!!……”用拐杖落地的那头猛击地毯,发出连连闷响,李成可不是来看这种无聊玩意,方志伟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破事他简直厌烦透顶:“子穆,让他滚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淡淡地睨了李成一眼,方志伟没听他的。 把未灭火星的烟头甩在韩小毅身上,冷笑着说:“去,洗个澡,弄出点能闻的味来,你都要臭死了,把该戴的都戴上,去卧室跟他们热热身,一会儿我就过去。” -- 第165页 腿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攀着旁边什么东西韩小毅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向楼梯口挪去,他知道卧室在哪里,那个想忘也忘不掉的地方,像是被打断了腿骨,几乎是用拖的才勉强踩到阶梯上。 …… … 目送这个瘦瘦小小的背影一直消失在二楼浴室,响起淋淋漓漓的水声后,方志伟才将目光收回,他懒懒散散地拿过一个抱枕揣在怀中,让自己跌进李成对面松软的沙发里。 点上一根烟。 仰靠沙发头枕,脑袋几乎平躺着,嘴里的烟被咬得直直竖起,鼻尖的烟圈一个套一个地渐渐散开,他半眯着眼,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李成是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心情悠哉,一看见方志伟这幅事不关己,像没了骨架的烂泥摊在那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份火气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李成天生信命,不算别的只算凶吉,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卜卦测算,各路神仙,各色道场,各种法式……百无禁忌荤素不挑,哪个灵验就信哪个,就在十天前一个云游四方的道人经人介绍结识了李成,给李成好好卜了一卦,说他是六十四卦中最难解的凶卦,坎,蹇,屯,困全齐了,解不去,克不了,是李成命里最大的劫数。 李成听后吓得半宿半宿睡不着,夜夜噩梦纠缠,方志伟最看不上他这幅胆小如鼠的怂B样,李成心知肚明,他没敢跟方志伟提这些,可当他得知方志伟的人火急火燎地要找他时就再也坐不住了,屁滚尿流地从泰国打着私人飞机就来到方志伟在巴蒲建的仙湖木屋。 此刻,羞愧夹着愤怒,像是随时可以从嘴里吐出一口火焰把方志伟活活烧死。 “瞧瞧你这幅样子,坐没坐相!给我坐好了!”李成的声音高亢。 哪都没动,只是把头转到可以看见李成的方向,方志伟冷着脸:“你谁啊,管得着吗。” 几日来的精神恍惚让李成不小心扭伤了脚,一直拄拐行动,由于情绪激动,他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也不管脚了,只当拐杖是个教棍,砰砰地击打地面:“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景邵不在了,你就不能走点心吗?!选的这都是什么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会不会干事?!” 方志伟呛他:“你行你来啊,我好歹选出来了,就你那速度,恐怕岳念廷出狱了你还挑不出个人吧。” “你!……” “磨磨唧唧,疑神疑鬼,你他妈这回又听见什么鬼话了?!瞧把你吓得屎汤子都要流出来了,”方志伟不需要答案,他提高音调冲李成去了:“还说我,你就能不能振作一点吗!贩毒还怕死,不觉得丢人啊!!” “我以前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景邵他最知道我,他就不像你这样……”李成脸变了变颜色,眼中透出黯然的光:“他现在不在了我更慌更怕,咱们谁也没他想得周全,没他脑子灵……” “要不你去天堂找他吧?”方志伟嘿嘿地笑,深深嘲弄:“或者他现在在地狱也不一定,贩毒的哪有什么好报,都不得好死。” 这句话戳了李成的心窝,他直愣愣地看向方志伟。 “怎么着?想不起来了?让我帮你回忆回忆……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某个人偷偷摸摸潜入了某个罪恶的地方,给某个他一直口口声声叫‘大哥’的人下了毒,让这个人暴毙而亡,还串通医院伪造了假病例……” 话音戛然而止,李成悲怆得几乎垮掉的一张脸让方志伟一时间说不下去。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很久,李成悲戚戚的语气飘了出来:“那时我没办法啊,你知道的……大哥他,他不干了,咱们作下这么多罪孽,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赎罪,他不能走啊……” 不能让景邵跑了。 这是方志伟在景邵执拗地非要金盆洗手后首先窜入脑中的想法。 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蹦下去门都没有,不是掰折一条后腿,弃掉一双前爪就行的,至死才能方休。 不过凭心而论,单从跟李成合谋把景邵做掉这件事上来说,方志伟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真应该跟景邵一起跑或是跟景邵把李成这个傻.逼做掉,至少不用跟这么个怕死的窝囊废一起共事! 压下心中怒火,方志伟知道天下没有后悔药可吃,他只能也必须安抚李成。 “不提他了,你别操多余的心,不也听见韩小毅说的了吗?没多大事,都是他争风吃醋胡扯的……” “要不是胡扯呢?”李成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还记得,景邵在带咱们逃出来前做掉过的人吗?” 方志伟皱眉。 “他是真动过手,我记得很清楚,他告诉过我就是没说是谁,这都多少年了……” 十几年前他们曾在境内犯下过一起贩毒大案,后来才得知这个案子叫‘红叶案’,他们那时干得风生水起,几乎垄断了整个边境的毒品运输,后来老窝被公安整个端了,景邵高就高在比警方提前一步行动,在收网前带着他和李成远逃往边境之外,方志伟确实也有印象景邵曾经跟他提过有个人他必须在走之前动手,按照对景邵的了解,他冒着风险也要做掉的人最有可能是条子的卧底。 那时候的景邵凶煞一方,鬼神不忌,满身散着杀戮的戾气,哪像后来天天吃斋念佛,一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 -- 第166页 方志伟忖度着,没有言语,他听到李成接着说:“我觉得你那个小子说的也没错,咱们是该小心为好,当年就是有卧底才坏了大事,那会儿还有景邵掌舵呢,如今可就剩咱俩了……周铮是岳念廷的人,岳念廷又是姚浩沐的,虽然周铮层级比较低,小喽啰罢了,可之前确实是条子身份,始终是个问题,要不咱查查他,顺道也打听打听景邵当年做掉的人到底是谁……” 说着,李成试探性地看向方志伟,他急需一个主心骨。 沉默代表思考。 李成知道方志伟被说动了。 良久,这个人抬头问:“能预测未来的是骗子,是查清现在的高人,那么要想翻动过去的你觉得这个人会是什么人?” 李成语塞,他也明白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找水雯华吧。” 方志伟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华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第78章 在夜路上行走狠也得稳,有备而行方能长久,这就是贩卖情报的源头所在,催生情报市场最核心的推动力。 情报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干的年头越长,根基越深,资源越广,水雯华本名廖桦,水生木,算命先生说她命中缺水,取这个化名就为给自己来个‘水漫金山’,冲了灾相才好。 自从用这个名‘出道’,廖桦的运气就如同开了光一样高歌猛进,名声越做越响,如今徒子徒孙一堆,想退隐江湖都难。 晨易生和祈子穆找上自己一点不为过,对于这两个人她太了解,一个叫方志伟,一个叫李成,两个潜逃多年的大毒枭,而岳念廷找上她才真的让她百感交集,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意乱情迷。 瑟瑟发抖是知道岳念廷在这节骨眼找上门必然是与这两人有关,她这把开过刃的刀怕是躲不过要沾沾血气了:意乱情迷是自从岳念廷进门,她一颗小心脏就噗通噗通跳不停,眼睛像两记滚热的狗皮膏药黏上去怎么也揭不开…… …… … 托着腮,歪着脑袋,水雯华大胆地,不知收敛地,就这么一直盯着面前的人看啊看啊……岳念廷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不但气定闲然地让水雯华看个够,还一眨不眨地对视过去…… 一对眼神交汇,深情凝望的男女,脸渐渐靠近,再靠近……嘴唇微噘,翘翘地,眼看就要碰触在一起,还差五厘米,四厘米,三厘米…… 一只手,手掌向外,手背向里,结结实实地堵在两人嘴间。 男人从没动过位置,女人手臂支撑身体摆出一个倾身向前的高难度姿势,要不是玻璃茶几表面一个闲置的茶托做了防滑垫她能摔在男人身上。 手心也是嫩肉,亲不着嘴亲手也行,吧唧一口,黏答答,湿乎乎,还有点痒……岳念廷一根手指狠狠弹在这颗不安分的小脑袋上。 哎呦一声,对方捂着前额,哼哼唧唧。 抽了几张纸巾,岳念廷擦手:“华华,我有事找你,能好好听我说吗?” 水雯华杏眼一蹬,气呼呼:“擦老娘口水,弹老娘脑门,不让老娘亲还找老娘办事,真以为你帅得天崩地裂,老娘没原则啊?” 岳念廷撩起眼皮看她。 “呜呜呜……好帅。” “……” 淡淡笑起来,岳念廷送给对方一记亲昵的摸头杀,语气和缓道:“晨易生和祈子穆是不是来找过你?” 果然! 水雯华神色一变,立刻正色起来,细细的女士香烟在指间燃起,一缕缕白雾飘飘散散,喜红色发着璀璨钻光的指甲被雾气映衬得更加夺目,水雯华不胜唏嘘地摇头叹气:“真是不能得罪你啊,十多年的穷追不舍,逃到哪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到头来还要被画个圈,圈到套里去……”见岳念廷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刚做出的美丽指甲,话锋一转,问:“好看吗?” “漂亮。” 一颗心喜不胜收,水雯华美滋滋地很主动:“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总要给点甜头,岳念廷知道夸一夸女人效果总是好的。 “这两个人找你应该是委托你查一个人,他是我手底下的人,叫周铮,他们着重要查他之前的公安身份,很可能,他们不仅让你翻周铮的老底,还叫你去翻当年的红叶案,景邵在逃亡前曾动手做掉过一个人,他们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什么背景……我说的对吗?” 一字不差。 水雯华下巴掉落的夸张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岳念廷心里有了数:“你不用查了,这些我都会全部给你。” 愕然,茫然,再到了然……水雯华苦苦一笑,虽不及这只万年成精的老狐狸聪明,她的双商也还没到丢人的份上:“阿文啊,我猜你给我的都不会是真的,只是你想让他们看到的‘真相’罢了,我说的对吗?” 一模一样的反问句,岳念廷点头,坦然承认。 情报这碗饭‘不实’是大忌,错误的情报不但一文不值,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水雯华心里说不出地难过,她垂着头,深深嘬了一口烟,浓密的睫毛湿润,水汽升腾:“你就这么不在乎我,把我往火坑里推,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是真狠心啊……” “桦桦,你听我说。” 不再是‘华华’而是‘桦桦’,女人一怔,抬起脸,湿气褪去,只有亮晶晶的眸光在闪着。 -- 第167页 “我真的需要你帮忙,没有你,我全盘的计划就都毁了,”岳念廷拉上她的手,小小暖暖的一只,这个女人曾经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最普通的存在,是亡妻郑蓓蕾若干闺蜜之一,岳念廷还是邢文时,跟她有过一些不深不浅的接触,没有什么可以记得住的回忆,反倒是蓓蕾过世后,她那绵长的情意才像深藏多年的美酒慢慢飘散开来,醇香宜人:“桦桦,我保证我会竭尽一切所能保你,我名下的资产一分不留地全部过户给你,如果你想退隐,后路我都已经帮你做好了,你可以去世界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如果你不想,安排你消失一段时间也不成问题,只要你能帮我……” 赌上一切只为保护她,这是这个男人的决心,也是对她的承诺。 都是情,得不到爱情,友情也行,助他完成任务,为他报仇雪恨,用这种方式占据他心上一点点,哪怕一点点也好。 水雯华笑了,把眼角的泪抹掉只剩下大大的笑容。 “好,阿文,我答应你。” ** 出来时,细雨绵绵。 来到临时联络处,肩上的衣料有些微湿,颜色深了一些。 岳念廷今天穿的是黑灰格子衫,湿度渲染下有一种渐变的感觉,厚重中不失活泼,养眼得很,至少阿K是越看越喜欢…… “叔,你这青春永驻,永远十八的身材是怎么练成的?是不是有私教啊,给我也介绍介绍,我也要这样。” 阿K一双星星眼,倒骑木椅,手臂绕着椅背正好可以把下巴搭在上面,岳念廷就没看见过他好好地坐过一回椅子,目光拉回到手中的资料上,翻过一页,不以为然地淡淡道:“行了,佣金提高一倍。” “谢主隆恩。”阿K喜上眉梢,他最知道他叔的‘软肋’,一击必中。 嘿嘿地偷乐着,将岳念廷倚在窗边看资料的样子看进眼里,阿K说道:“叔,看你把韩小毅的资料都翻过好几遍了,其实不看你也早记得,何必呢,看多了还不如不看呢。” 对于岳念廷的记忆力阿K再了解不过,这个人是他见过唯一一个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的人,记得在红叶案中,有次交货被对家给搞了,要从六个十二位号码选一个正确的,岳念廷只听过一遍就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来,当时就把还在他身边当小跟班的阿K给震了。 如果不是记不住的问题就是费心思量千千遍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岳念廷如此耗费心力地做一件事。 “怎么?怕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岳念廷抬头。 阿K不屑一哼:“我怕?我巴不得呢我!我还没见你失败的样子,要是哪回老天爷真看不惯你非要你命里历大劫,我可得亲眼瞧瞧,太他妈稀罕了……”说着,咧嘴哈哈大笑,露出两粒尖尖的虎牙。 岳念廷笑笑,问他,关钦呢。 指了指天花板,阿K相当惆怅:“那哥哥真是可以,你不来他也不来,来我这边就上天台,室外呆的比室内还多,你看,为他我多买了好几把雨伞。” 阿K一指,岳念廷看到进门的鞋柜边储物箱中确实多不少。 “谁知这哥哥就特么喜欢淋雨,买也是白买,这天是他最爱,早巴巴上楼挨淋去了,”或许关钦真的太有话题了,阿K聊他就像打开话匣子:“这哥们天天一张冷逼脸,真的,拉得贼长,跟他说话就挑想回的回,我这么个暖心大BOY,他这么对我不是人格缺陷就是有重度抑郁症,到底是有……” “我上去看看。”没听完,岳念廷向门口走去。 ** 楼层不高,天台并没有一览众山小的豁达感觉。 来到关钦身旁,岳念廷端详了一番眼前的景色,将目光移到旁边人的脸上,他面色平静,平静得犹如一潭深湖,全无波纹。 “上来看景就不要看我,我没什么好看。”声音差不多,沉而无波。 看不见什么的小矬楼,灰蒙蒙的下雨天,还他妈是个大老爷们…… 岳念廷默默地,并没吭声。 他手托下巴,无意间发现在天台石砌护栏上放着的一枚黑色纽扣,这粒纽扣他见过几次,是关钦的。 “从谁那里拿到的?” 显然这是一颗特殊的扣子,关钦所有,但并不是他本人的。 停顿了几秒,关钦开口:“韩小毅的。” 一点不意外。 岳念廷猜得八九不离十,从关钦加入他就觉得理由一定与‘韩小毅’有关,而这件事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在制定计划时反复推敲琢磨的也是这一层,毕竟感情变幻莫测,是最不可控的。 “我需要担心吗?” 他问,知道关钦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像是嘲笑,又像是鄙夷,嘴角拉动的角度很不一般,这种鄙视的神情刚刚消逝,护栏上的纽扣便被关钦一把拿起扔向天空中。 连这个抛物线都懒得一看,包括岳念廷,鼻中发出一声清清淡淡的冷音,关钦转身离去。 雨势仍然绵延,灰蒙蒙的天仿佛要压下来,背影消失在楼梯房时手机发出了一串特关的声音。 上面写着:回来吃饭吗? 岳念廷飞快打着:嗯,等我。 勾起嘴角,划出甜蜜蜜的笑,加上两个字:想你。 见消息发过去,笑容不散地收起手机。 作者有话说: 战前准备,下章也是,到尾声了。 -- 第168页 第79章 汗水晶亮,像在皮肤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粉,发出诱惑光泽,无论是湿度还是热度,都让人忍不住地想上手摸…… 周铮没有摸,他更过分,用舌尖去舔。 “好咸。” 舔了岳念廷耳根后面,像是吃了一道世界上最难吃的菜,他捂着嘴紧皱眉头,脸红红的,鼻尖上全是密集的小汗珠。 昨晚这个人准时回到别墅,跟所有人一起吃的晚饭,如同每一天那样没有丝毫变化,今早用过早餐,周铮先上楼进屋,正准备去阳台抽根烟,听到敲门声,开了便被岳念廷一把扛在肩上,吓得嘴里手里的烟噼里啪啦全掉到地上。 岳念廷没管,把门用脚跟踢严实,将周铮扔在床上,将他双手按在头上方开始肆无忌惮地亲…… …… … 不安分地舔人就罢了,还倒打一耙嫌弃不好吃,岳念廷将眼压成细细一条,冷冷地睨过去,然后咧嘴坏笑,说他也要舔,看看到底是谁最咸。 岳念廷找来肯定是韩小毅不在别墅,只是这一次这个人玩得尤为狂野,把周铮折腾得够呛,哪敢让他再碰自己,周铮三蹦两蹦要跑下地,被对方一下子揽进怀中,臂膀像螃蟹的两只大虎钳那样紧实有力……就在岳念廷感叹周铮不似从前乖了,尖尖的牙齿已经深陷在对方脖子的软肉中,随着清晰粉嫩的牙印出现,周铮再一次叫变了音…… 最终,两人安安静静地抱在一起,一样黏答答,谁也别嫌弃谁。 终于把烟抽到嘴里,周铮享受地吐出一缕浓厚白雾。 “你就没啥要跟我探讨的?” 眼巴巴瞅着周铮,岳念廷舔了舔嘴。 顺着这人的目光看到自己指间的香烟,周铮成心逗他,坏坏一笑:“我爷们多能耐,什么都不用我操心,问什么啊,一定妥妥的。” “问嘛,问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像个粘人的小狗狗,岳念廷一个劲地在周铮脖间蹭来蹭去,嘴凑过去呼哧呼哧地偷偷吸烟气。 忍不住笑,周铮直接把自己的烟塞到对方嘴里,又点上一根,刚点的明显比点过的要长那么一点点,粘腻的嗲声再次响起:“人家要你的那根嘛~~” “……” 把烟换了,周铮趴在床上抽,他屁股疼坐不下,岳念廷用手指轻轻滑弄他的后背,湿润光滑,触感极好。 “想听什么?”他问。 既然聊了,周铮就不会放过,从最开始问:“你怎么知道李成和方志伟会去找人打听我和红叶案,难道你是他俩肚里的蛔虫?” 岳念廷不喜欢这个比喻,哼了一声:“韩小毅在方志伟身边这么多年必然有他的生存之道,你的警员证摆了他一道,要想化险为夷只有一条路,咬死你有问题,”吐出阵阵烟气,轻咳了两声,周铮警觉地抬起一侧眉梢,把剩余的烟全没收了,岳念廷噘了下嘴,气哼哼道:“没了景邵,李成和方志伟成天疑神疑鬼,猜忌多想,在链子上安插这么多眼线就说明他们没有自信,心中根本没底,疑心生暗鬼,被韩小毅乱说一通,想到你,想到景邵,想到红叶案,想到他们怎么阴沟里翻船,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起……” “我爸……我们一家都是景邵动的手,对吗?”红着眼眶,周铮狠狠将烟头捻在缸中。 沉默着,直到周铮转过脸,岳念廷才开口:“红叶案收网时景邵带着他们两个人潜逃,一路被通缉追赶,即便如此他也要冒险下手做掉你父亲,我进入红叶案时你父亲早就渗透进去了,他是景邵最好的兄弟,曾经救过景邵的命,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当时你父亲和景邵遭人构陷迷失在千脊峰,是他背着景邵翻过了整座雪山,双腿双脚差点因为冻伤而截肢,”烟气飘飘然,将一切映得虚晃,也将声线熏得略微沙哑:“还记得去年你为你父母扫墓,跟我提到不知谁放在你父亲墓前一盒红塔山吗?” 周铮愣了,呆呆地望着他。 岳念廷垂下眼;“你爸烟瘾比我还重,当特情那会儿我们这些小弟都喊他‘老烟囱’,周光毅不抽别的,只抽红塔山,案子破了后他再没抽过这牌子。” 呼吸深重,微喘,周铮惊愕地瞪大眼,他听明白了。 “没错,景邵在死前来看过你爸。” 大力抽吸鼻子,周铮扭过脸,提起父亲周光毅他就止不住地心潮翻涌,难以平复,眼眶始终红着胀着,湿气大肆弥漫…… 他不想让岳念廷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他现在是他爱人,是世界上除了弟弟以外最亲的人,倔强根植骨髓,虽然这个人给予他足够的温情和爱意,他也放不开,始终无法习惯在人前哭…… 一只手伸过来,揉他的发,岳念廷没有强求,而是将周铮轻轻搂到臂弯里,让他的头贴靠自己。 “想不想知道接下来的方案?”声调上扬,有意想搞活气氛。 揉揉眼睛,周铮对他笑。 “我要给方志伟和李成讲一个有关韩小毅的动听故事。” 看着岳念廷嘴角划出弧度,透着一股子坏劲儿,周铮一知半解:“无论你想讲什么,总要有证据才能让人信服吧?” “当然,没证据那是胡扯。” “你有证据?”周铮半信半疑。 “铁证如山,出自我手。”坏笑更大了。 -- 第169页 呆愣两秒钟,周铮突然放声:“你他妈要伪造?!” “又不是第一次,”岳念廷躺下把人搂过来:“还记得处决辛婷婷乔山那次会上我搞到了一颗何舟带入福利院的毒胶囊吗?” “难道……是假的?!”蹭地一下坐起身,屁股像烫了一下,周铮哎呦哎呦地捂着叫出声。 又将他抱回来搂好,岳念廷道:“何舟在菱湖实施犯罪时我被关在丘陵看守所,等我知道早猴年马月去了,哪儿搞这玩意?” “那你是怎么知道胶囊的?”周铮问。 “给谢明义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 扶着额头,周铮给出评语:“你还真是个神通广大的……江湖老骗子。” 一个‘老’字换来一口牙尖嘴利的啃咬,周铮吃痛地闷叫,调笑着将岳念廷拉近,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上去,在这人耳边轻轻地说:“可我就是喜欢,就是爱。” 用力地咬变成动情地亲,从锁骨一路上滑到嘴,深深地吻着…… 知道这么下去又要梅开三度了,两人及时松开彼此,周铮大口喘着拼命摄取氧气,红着脸问:“那你给我讲讲这回你想怎么玩?” 撑着侧脸,岳念廷悠哉哉地答:“那就要看关警官的能耐了,韩小毅给不给他面子。” 这个姓关的周铮不认得,却清清楚楚听到警官这两字,他立时瞪大了眼,岳念廷却故意卖开关子,不答不语,只是将目光投向阳台窗外,那里乌云蔽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细密地飘落下来…… …… … 污浊的天空,怎么下都清透不了,潮湿的空气中泛起一阵阵花草泥土的天然味道。韩小毅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从超市出来,怎么也找不到陈国生。 吃过早饭,他被扔来一串车钥匙,这就是让他跟着陈叔去超市采购的意思,他确实听到陈国生前一天念叨说家里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没了。 作为执掌别墅的首席大管家,陈国生一向视购物为乐趣,韩小毅从没见过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喜欢逛商场和超市的,甭管多么衣食无忧,家底殷实,也非要为那些打折商品拼得头破血流,对此,韩小毅不能理解却也只能服从,谁让他白吃白住,经济不独立就没有话语权。 前天晚上从仙湖木屋被放回来,回到别墅扎进浴室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了个遍,好在这次没留下什么过分伤痕,也没把他玩到高烧不退,只是……嗓子喊哑了。 含了整整一夜的喉糖,韩小毅一声没敢发出,回到卧室套房的时候,岳念廷并没问他什么,只是放下手中杂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他说:“下次别这么晚了。” 头埋得很低,飞快从岳念廷眼前经过,韩小毅悄无声息地爬上床,看着拉门映出那一边的人影,他感到既安心又悲凉,手指在空中沿着影子一圈一圈地画,直到再也抬不动了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转天一如既往,像是昨夜的事从没发生过。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天,韩小毅觉得他好多了,陈国生拉他去超市,他没多想便同往常一样跟着去。 天是在他们逛得差不多时阴下来的。 约好在超市门口见,举目四望后,韩小毅无奈地给陈国生拨去电话,回铃不停地响,却没人接,开解地耸了耸肩,知道准又是排队血拼得浑然忘我,韩小毅决定自己先回去。 小雨淋漓不止,不大,却密得恼人,像一把无形的小刷子在眉头,脸颊,鼻尖上不断地刷挠,韩小毅受不住痒,举着购物袋练臂力,一会挠一下,一会儿又挠一下,还没走到超市露天停车场,两个购物袋里的东西便被雨水打湿了,韩小毅不得不将袋口束紧,抱在怀里替它们挡雨。 购物袋最大号,揣得鼓鼓囊囊,一抱就是两个,足够影响视线。 勉强看着前面的路,韩小毅回忆车位地点,突然,手臂一紧,十足的捏力让他先是疼一下,随后被这个力量猝不及防地拖入超市犄角一个狭长的通道,惊惶间,韩小毅反射性地将怀里的购物袋全部向那人掷过去…… 满天物品散落,韩小毅听到一声低低闷哼,熟悉的音色闯入耳中,他浑身一震,极度惊愕地看向那个人。 对方抖落头发上撒出的薯片,双手放下时嘴角噙起散漫的笑,目光灼灼地定在自己身上,那份眼底带出的温度跟看守所时一样,热热地,有些烫人…… “关……关警官……”韩小毅不加思索,冲口而出。 “你以前不这么叫我,”关钦不满意,斜斜地靠在出口墙边:“重说。” 无措,更是无语,韩小毅表情尴尬又难堪,他抿了抿嘴,蹲下来把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拾到袋子里。 一只手闯入他的视线,色泽很深,指根粗却足够纤长,手背的长筋在抓握时微微隆起,突出了好看的腕骨,关钦的手骨节分明,没有过多的厚重,却极富力量感,这在看守所韩小毅就发现了,他总是不禁多看几眼…… 目光粘合,顺着手上动作,一直攀升到这张脸上。 像被蛰了一下,韩小毅连忙收敛,低下头。 “还好吗?”将东西帮忙地放入他的购物袋内,关钦问。 韩小毅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听不到更多的话,关钦讥讽一笑:“也不问问我啊,上次见面还在丘陵那个巷子里。” -- 第170页 睫毛抖了抖,韩小毅抬头看他。 “那时我可是一脚踩在鬼门关上,你救的也不是我,就这么把我扔在那里了。”听不出什么语气,关钦说得清清淡淡。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憋了半天,咬出几个字,韩小毅把嘴唇咬得失血,手指甲狠狠划着购物提袋的提手部分,头垂得更低了,他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灼热目光一直烘烤在他身上,烫得他心噗通噗通地跳。 “我……我还有事,得回去了。”韩小毅极不自然地咧了下嘴,示意他手上提了不少东西真得走了。 关钦没再为难他,侧过身让出一些空间。 擦肩而过走出了几步,就在韩小毅暗自松下一口气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沉沉哑音,叫他的名字:“小毅。” 回过头,这个人还是那个半倚墙壁的姿势,只是脸上出现了些笑意,轻轻浅浅的。 “笑一个。”他说。 “嗯?” 韩小毅探出脖子,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或许是太清纯,太憨态可掬了,关钦大笑起来,不知从哪里投来一束雨后彩光折射进通道里,让这个笑充满暖意,温热又舒服。 也许是被传染了,韩小毅也跟着笑,笑得毫无防备。 …… … 画面刚刚好,感觉刚刚好,角度刚刚好。 一个隐秘的地方,一部手机正在偷偷拍下一切,一张张照片和视频化为信号传送过来…… 划弄着手机屏幕,岳念廷将头靠在窗框旁慢慢地浏览着,看了一会儿他停下来,将书房的百叶窗拨开了一些。 一道绚丽的雨后彩虹映入眼底,雨过天晴了。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我真觉得老岳对小韩有点狠。 第80章 照片上一个青春洋溢的短发大男孩侧过身,回着头,对着几步之遥站在通道口的那个人笑出一对极甜的梨涡。 男人一手插在裤子口袋,同样轻松地笑着。 两人彼此互看目光熟稔,表情生动自然,怎么都不像是才认识,可以说相当的熟,不一般的熟…… 水雯华瞪大双眼,飞快翻阅手中照片,胶片纸互蹭发出刷刷的声音,她后背僵挺,整个人一下子从沙发靠背上直起来,神情紧张地审视手里的东西……大腿上,沙发垫上,桌面上散落着不少花花绿绿的资料,几个U盘胡乱扔在那里,笔记本电脑屏幕弹出舒心的暖色屏保背景…… 舒心…… 一点也不舒心好么!! 水雯华惊异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这人叫关钦,是丘陵看守所一名狱警,没错,她不但仔细核查过,还专门找路子去所里打听过,有人指认就是他……除了这些,还有韩小毅的出生证明,DNA报告,详尽的个人背景调查,图文并茂,言辞凿凿,加起来资料足足一厚叠,被她搞得满工作室到处都是。 以一个内行人的眼光看来,一个毫无拼接,没经过处理,时景时地拍下的视频和照片比那些动动手脚就能搞出来的资料报告来得更有说服力。 “他们两个认识?!”水雯华惊叹着,发现自己真是吓傻了,自嘲地‘害’了一声:“他俩在丘陵看守所有过一段重合时间。” 环臂倚在水雯华斜对面的窗边,岳念廷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大臂内侧,不仅像是在等待,更像是在思考…… 听到水雯华的话,他稍适抬起头,定睛而专注地望过去,他需要这个女人的反馈,脸上最细微,最短暂的表情一丝丝都不能错过。 “再讲一遍韩小毅的故事给我听。” 声音很沉,有着不容反对的语气。 水雯华看起来有些疲倦,掐了掐鼻梁,放下手时已经开始说了: “景邵在逃亡前干掉了组织里一个叫‘坤龙’的人,坤龙是化名,真实姓名叫马红枫,曾是一名缉毒干警,长期潜伏在红叶案里担任一线特情工作,他生有一子,幼年走失,被贩卖到北春省无脊县,就是韩小毅,韩小毅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无人知晓,但自从他以故意伤害罪被关押进丘陵看守所后便一直与看守所一名叫关钦的狱警保持联络,经常跟他见面传递情报,关钦由于牵扯进丘陵警车肇事案而停职待查,一直没上班,但事实上,有内幕消息称他加入了一起特大缉毒案的专案组……不是,你这个怎么整得跟演电视剧似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他们能信吗?!” 把手里照片往书桌上一扔,水雯华崩溃地瘫在沙发上。 “那要看谁去讲这个故事,出自你口,他们会信五成,有了这些证据再信四成,”岳念廷笑着说:“有任何疑问,你答疑解惑煽风点火,那一成就填满了。” 沙发上,水雯华抱着松软的沙发垫,无限怨念地长出一口气。 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岳念廷问得很认真:“华华,你觉得我的证据做得不好吗?是有什么瑕疵或纰漏?” “……完美死了。” 声音还是蔫蔫的,毫无活力。 “桦桦,怎么了?”察觉出什么,岳念廷改了称呼,诚恳地,关切地问:“能不能跟我说说,咱们一起讨论。” “我会怕啊!!臭男人!”对方嗷地一嗓子,把垫子狠狠砸在岳念廷身上:“我从小到大可诚实了,都没骗过人,我还相信匹诺曹的故事呢,一说谎鼻子就变长,还会变成驴子!” -- 第171页 “……” 高高噘起嘴,气呼呼的模样,水雯华天生一张鹅蛋脸,俏丽的五官此时更加分明,加上皮肤始终保养良好,Q弹的面颊,拧住的眉头,可爱的神态让她特别减龄,看上去活像个二十四五的小姑娘。 岳念廷忍不住笑,摸她的头:“没事,没事,我陪你一起变匹诺曹。” 愤愤地瞪过去,水雯华一点不领情,哄苍蝇一样哄他的手:“快得了吧你,陪你那个小可爱都陪不过来,还陪我?你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臭……”刚要说出‘男人’两字,突然改成哇哇叫:“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我不管!这么难的活你得补偿我!!” “我的资产都是你的。” “我稀罕啊?!臭男人!”臭男人加N,水雯华气得啪啪拍桌面,恶狠狠地向门外一指:“89,61,91,我三围,记住了!事成给老娘买全套内衣去。” 岳念廷张口结舌,表示:“这不合适吧。” “两件。”冷笑着,水雯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定了。”语速超快。 唇角继续上勾,冷笑变得更加恶毒,水雯华一副女王范:“带上你的小可爱一起去,一人拿一件内衣拍照留念,发给我,听明白了吗?” “……” ** 调查报告中两点很明确,第一,周铮没有一点问题,变节得很彻底,第二,韩小毅才是那个内鬼,身世复杂,一直与公安保持联系。 一颗万吨级炸弹扔过去的效果是怎样的? 即便水雯华已经料想到最极致,她也没能想到实际产生的动能远比她想象要厉害得多,这在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中被一一印证了。 在韩小毅身上大作文章,为此她曾问过岳念廷,他预想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一手托着腮,岳念廷耽搁了一些才开口道:“韩小毅在方志伟身边呆了两年零八个月,这是我推测从他俩认识的那个时间点开始的,对于志伟来讲已经足够足够长了,我在想……”身子坐正,像是深思熟虑好了:“畜生也应该有一些真情实感,至少被背叛被伤害被践踏这些负面的感情色彩总得有吧,我要的不多,露个头就行。” …… … 何止如此,方志伟简直想把韩小毅生吞活剥,嚼烂吐骨咽进肚子里。 当整套报告转到方志伟手里后的五分钟内,已经变成了一地纸团碎屑,能撕的撕,能揉的揉,这个人单手撑在书桌边,眼前乍然一片黑,身体不稳地晃了晃,一旁沙发上的李成盯着他,眼中射出冻彻骨髓的寒气,他额角青筋暴突,紧咬牙根让脖颈的大筋一耸一耸。 他真恨啊! 怎么跟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搭档,毫无节制地胡搞瞎搞,最后把自己撂进去就算了,还把他一块拽进阎罗殿。 “真可以啊你!浪啊玩啊不消停啊,这下美了吗?!把他妈自己玩死了!!”用拐棍底端猛击地面,李成越说越激动,最后吼着:“我就不明白了!他在你那这么久你一点没察觉吗?!你简直是个精虫上脑的纯傻.逼!!” 骂得太过,一记凶狠的目光射过来,李成马上闭嘴。 事已至此,怨谁也没用,两人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随后,李成拄着拐起来,向门外走时回头用拐棍指着方志伟说:“韩小毅藏了这么久,一定搜集了不少情报,谁知道公安掌握了多少?他们就等着时机将咱们一网打尽,他是你的人,你自己解决,反正光耀我是呆不下去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你不要命,我还要……” “呵。” 一声说不出来的怪异音节从方志伟嘴中发出。 李成愣住了,比起声音,方志伟的脸孔更加扭曲乖张:“怎么着?想跑啊?景邵都没跑成我能让你跑了?操的……真拿我当大傻逼啊!” 在李成极具惊恐的目光中,方志伟在座机电话上拨通一个快捷键,叫了‘阿笙’的名字。 这个人李成太清楚了。 是方志伟那只铁血冷面狗。 进来还是那副样子,只有眼珠在动,李成吓得连连后退,背后响起方志伟少有的低沉嗓音:“阿笙你听着,第一,让如嫂给晨老师收拾出一间房,晨老师要在木屋住下,不要让他离开我视线,第二,告诉链子上的人三天后穆加开会,让姚浩沐带着岳念廷提前去一天,第三,把韩小毅给我弄来。” 不应答,不说话,甚至见不到这个人有呼吸的体征,离开前阿笙将目光转动到李成这边,凝结出从没见过的一丝冷笑。 李成大气不敢喘,直到这个人彻底消失才转过头看向方志伟。 黑云压境,是从未有过的晦暗直沉额头,眼底血丝爆燃,赤红一片,这么多年,方志伟像这么盛怒之极的模样很少见到,李成咽下一口唾沫,想劝又不敢,蔫蔫地又坐回沙发去。 ** 不同以往,找他的信号强硬,刻不容缓。 不是蕴藏暗号的广告信息,也不是说着暗语的骚扰电话,而是阿笙直接来过找,不容韩小毅提前做准备,强行将他推入车中,即使韩小毅壮着胆子请求至少跟别墅的人打个招呼,编个谎话铺垫一下什么的,对方也是无动于衷。 一路高速行驶,没有以往的绕行换车,长驱直入开到了一个被隔离栏包围的荒废楼区前,举目望去,一片碎石瓦砾,是一处要被拆毁翻修的建筑工地。 -- 第172页 经过两栋摇摇欲坠的烂尾楼,眼前出现一个破旧的平房。 从别墅出来时刚吃过晚饭,韩小毅正拎着两大袋垃圾往对面的垃圾桶走去,仅仅是这个倒垃圾的空挡他便被掳走了。 下了车,视野一片深暗,繁星点点的夜空补了些微光下来。 心提到嗓子眼,韩小毅深一脚浅一脚被阿笙推入平房,身后的门咣啷一声关上让他汗毛直竖,心差点蹦出来。 房子暗得瘆人,即便侧面一扇不大的窗户可以透进来些许光亮,也没起太大作用,韩小毅照样什么也看不清,他抱着双臂发抖,颤声问:“祈……祈先生,是……是您吗?” 突然,白炽灯骤开,房中大亮。 韩小毅不适应地立刻闭上眼,用手遮着光一点点睁开。 眼前,男人就坐在正对他的椅子上。 毫无表情。 第81章 单从面相上看,方志伟有一张温润良善的脸孔。 眉形柔滑,眼角也是翘翘的,抛去言谈举止这些衬出一个人的要素不谈,方志伟的容貌确实太具有欺骗性了,至少韩小毅就是这么觉得。 这个人会笑,莞尔地笑,露齿地笑,开怀地笑,他都见过,就连床上微启唇齿,舒服享受的浅笑他也看到过,有几次完事他会把他圈在怀里,闭着眼呼吸均匀打出轻轻的鼾声……往上看,是下巴冒出的几根歪歪扭扭的胡子茬,韩小毅不敢动,却敢仔细看,他琢磨出了方志伟这种‘笑面虎’到底咋长成这样的,完全是他那双眼睛作怪,这个人有一双弯眉笑眼,怎么都凶不了。 而此时,再也没有笑眼,凝着寒气和杀意的两束目光射过来,冻得韩小毅骨头缝里都在结冰。 心底的惧意铺天盖地,他双腿发软,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回身夺门而逃,捏紧裤边,韩小毅玩命说服自己要冷静要镇定,先不论是不是跑得掉,只要敢这么做他就死定了。 房子陈旧,面积却不小,废旧的家具杂物占了些地方,留下的空间对他们三个人来说足够大了,大得空旷。 李成也在,这个人正用一种极为怨毒且厌恨的眼光审视他,他一向不爱管更不爱看方志伟这些个事,自己从来就犹如空气一般透明存在,根本懒得搭理…… 此刻李成的表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韩小毅再控制不住身体,他惊恐地,发着抖地,一步一步向后倒退…… 椅子上的人站起来,向韩小毅那里走。 “祈……先生,先生……我……我您,您您……”哆嗦着,韩小毅胡言乱语,脸上的表情更是混乱,惊恐中强扯出一丝半丝的尬笑,脱相又难看。 就这么你走我退,一直到门口,方志伟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韩小毅的脖子,咚地一声抵到墙壁上。 比起要扼断他脖颈的蛮力,方志伟那张透着凶煞,狰狞的脸更是让韩小毅的眼泪直接夺眶而出,他本能地用两手掰住脖子上那只像铁钳一样坚硬的手,吓得魂都没了,不是方志伟扼着他给他支撑,早软绵绵地滑到地下。 “祈先生,不要这样……我害怕……真的好怕……”哭不但费力更需要氧气,喘不上气来的韩小毅拼命咳喘,脸憋得通红,他感到眼前阵阵泛黑,脑袋昏沉沉,窒息的痛苦让他徒劳地张着嘴,像一只搁浅的鱼一张一合,气弱的声音从嘴里冒出来:“志伟……方……志伟……” 这个名字,他被允许叫过,只那么一次。 那个晚上,祈子穆满身酒气地回来,跟他做完后特别兴奋,又亲又抱,咬得他全身都是牙印,火烧一样特别疼,韩小毅差点以为这人要把他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正琢磨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好惹到他了,却被要求叫他名字,惊异间,韩小毅只得唯唯诺诺地小声,祈子穆。 “不对,叫方志伟。” 愣愣地眨动两下睫毛,韩小毅顺从地,用更小的柔细声音叫出这个名字。 男人的笑更加绽放,简直辣眼睛。 方…… 志伟…… 还是细细小小,甚至是气若游丝,一瞬间,挟制他脖子的力气消失了。 摔在地上时,韩小毅手臂被弯折在身底下,疼得一身冷汗,他没敢叫,也没机会叫,咳嗽,抽气,费劲全力地大口呼吸占据了全部。 方志伟冷冷的声音响在他头上方:“把那个警察给我引出来,你把他弄死我就饶了你。” 抬头望上去,韩小毅脸上被泪水浸泡的大眼睛不停地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听不懂是吗?!”揪起衣领,方志伟把整个人拽起来吼,“都他妈到这份上了你还给我装呢?!我都知道了!!” 方志伟成心说得慢而狠,好让后几个字刺入对方的耳膜,让他认清现实,可没想到效果却适得其反,韩小毅更懵了,他慌乱地回应:“谁……谁啊?祈,祈先生……我,我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还是那副样子,除了殷红的眼眶,无穷无尽的泪水就是惶恐无措的目光,什么也没有,一览无遗的纯然。 方志伟真恨不得抽他耳光,最终却将一个捏成团的东西狠狠砸到韩小毅身上。 颤抖着手,胡乱抹平,韩小毅看到了自己和关钦,偷拍的角度刁钻,但镜头下的世界却相当真实,真实到他一看就全部明白了…… 五雷轰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一颗颗惊雷在耳边爆破,眼前一片白光闪现,耳朵里轰隆作响,自己说出的话都听不到,他不得不又说了一次,还是那两个字,完了。 -- 第173页 “什么完了?”晃动韩小毅,方志伟让他说明白。 “中,中计了……” 李成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敏感地意识到字面的意思,他拄着拐向韩小毅疾走,喊着要他解释,把话说清楚…… 而就在下一秒钟,已然全无意义。 响动几乎同时骤然而起,声浪四面八方向涌来,窗外黑漆漆的人影攒动,多个红蓝交替的警灯在夜空中闪出刺眼的光,轮胎碾压沙石土地的嘈杂声不绝于耳,甚至房内的人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轰鸣声…… 李成不死心,他顾不上拄棍,一瘸一拐地跳到窗边向外看,一个狙击手双腿悬空,坐在直升机上,枪口正对着他,小红点在他身上一跳一跳。 他吓得抱头蹲下,啊啊啊地大喊大叫。 方志伟一样惊慌,一把从后面勒住韩小毅脖颈,抽出后腰别入的手枪抵在他太阳穴。 此时,门被撞开。 岳念廷缓步走进每个人的视线内,身后的武装警察一窝蜂地冲进来,其中两个他们眼熟。 一个周铮,一个关钦。 当岳念廷出现时,除了韩小毅还算平静,其他两个全都一副眼珠脱窗的惊悚表情,他们没想到是这个人…… “岳 念 廷!!”方志伟一字一字喊出名字,每个字都像要把牙齿咬碎那样大力:“是你!是他妈你……?!” 后面说不出来,也没必要说,方志伟额角爆出的青筋,满脸的汗水,遍布眼白的血丝充分表达出他的意思,岳念廷淡淡地,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却将目光停在了韩小毅那里。 他对上的是一双蕴含悲凉,噙着凄苦的双眼,泪水无声地淌着,岳念廷低头默然了几秒,随后抬起,正视方志伟。 “本来想先逮着你,再把李成诈出来,没想到你带了份大礼给我,让我省了不少事。” 话说得不紧不慢,却饶是气人。 蹭地一下枪口对准岳念廷,方志伟抬着胳膊叫嚣:“懆你妈!我他妈先崩了你!!” 身边的周铮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前冲要给岳念廷挡子弹,胳膊一紧,一股力量将他拽到后面,岳念廷跨前一步,位置颠倒了,就在这一步间,一颗子弹破窗而入,嗖地一声打在方志伟和韩小毅身边不到半尺的桌腿上,四只打断一只,桌子应声倒塌…… 同时,一枚小红点窜到岳念廷白色衬衫上。 方志伟没打算扣动扳机,他就是想探探底,此刻,他惊愕着立即转身,他的身上遍布红点,全部集中在要害部位。 “你跑不掉的,”岳念廷的语速和缓,毫无波澜:“束手就擒吧,我们不想击毙你,尽可能留活口,你很有价值。” 太过平静的态度就是一种蔑视,方志伟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他嘶吼着:“做梦!!”紧了紧勒住韩小毅的手臂,将枪抵得更加用力,韩小毅的脑袋歪着:“我他妈有人质,都给我让开!给我准备……” “一辆车?还是直升飞机?”岳念廷扫了眼跪在那里,双手高举过头的李成,又去问方志伟:“是你一个人跑还是带上他?” 不用看也知道那个贪生怕死的货一定怂得尿了裤裆子,喘着气,方志伟没有吭声。 拉过旁边一把残破的木椅,岳念廷坐下来,他背向后靠,翘起二郎腿: “你看,你们是红叶案的潜逃主犯,跑了整整十五年,又再次犯下光耀大案,贩卖的毒品不计其数,毁掉的家庭不计其数,沾染的人命不计其数,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你们吗?”手臂一挥,弄出个范围,岳念廷深深叹了口气:“就算为了人质我们妥协了,给你车还是飞机,你也跑不出十公里,咱们说话的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是天罗地网。” 大睁着双眼,方志伟的胳膊不断发抖,一动一动,像是要举枪。 “不要轻举妄动,有一不是就会有二,你再举枪就会变成筛子,枪弹无眼,人质真的会被误伤,”岳念廷说得诚恳,音色沉厚:“韩小毅是无辜的,是我对不起他,我做的局,东西全是我伪造的,就是为了引你上钩,他没背叛过你,除了包庇纵恶没犯过什么罪,他还有他的人生要过,而你无论怎么折腾都已然没有选择了。” 不知什么时候袖子卷上大臂,韩小毅沁着汗水的掌心滚烫地贴在上面,像要烧化它一般,手臂接触脖颈的地方滑腻一片,全是他留下的眼泪。 颌骨咬得抖动,方志伟嘿嘿地笑,对岳念廷说他错了,还有选择。 在所有人不及反应的那一刻,方志伟的枪已经塞进自己嘴里,震破耳膜的爆破声响起,韩小毅睁着眼感受到一股灼热的东西喷溅到自己右边连同整个脖颈上,他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便被人拉开,头深深地按着,撞进一个怀抱里。 再回头看,方志伟的尸体倒在地上,后面直对的窗户溅上去大片血液和不知什么颜色的残渣物质…… 拉他的人是关钦。 韩小毅抹了把脸,手上跟窗户上差不多,血,皮肉,渣子,全是这些……视线不由自主移到地上男人身上,他不敢爬过去,就像他不敢不听他的,没有允许他不敢随便动,可他真是受不住了,把关钦推开跪着往尸体那边爬了几步,对着它哭得撕心裂肺。 凄惨的哭声传出房外,将这个深沉的,飘着血腥气的夜衬托得更加令人窒息。 -- 第174页 这一大片的无灯区只有这个平房灯火通明,警灯,探照灯,照明夜灯打出一条条光柱相互交错,将这个地方包围。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隔着人潮乱影,岳念廷将目光放到窗外清冷的夜空,那里一颗闪亮的星刚刚划过天际坠入星辰中,随后流星雨不期而至,点亮了整个幽深的夜。 …… … 北化总医院。 值班的护士张着大嘴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用手挤掉眼角的泪,她伸伸懒腰,拿起病历卡按照惯例巡视病房,看看有没有需要加液,或是要拔液的患者。 右边拐角的单间病房住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护士进去查房时,看护的人已经趴在床铺边睡着了。 护士撇了撇嘴,检查了输液情况,低头在病例上记录什么…… 突然,她完全怔住,目光定在一点上,床上的手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护士奔出去叫值班医生,响动吵醒了陪床看护的人。 他也看到了在动的手,以及抖动的眼睛。 顾不上这个人身上七绕八绕的线还有床头那些个仪器,他激动地用双手拍打床上人的面颊,嘴里喊着:“峰哥,峰哥!你醒了?!峰哥……” 不断动着,很艰难,却最终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结局。 第82章 (大结局) 三个月后。 比闹钟更准时的是妈妈清晨的呼唤。 每周一,六点半,手机都会嗡嗡嗡地跳起来,要不是把铃声撤了,它会发出一连串东北口音的特关铃声—— “结婚啦,儿啊结婚啦,结婚啦~~~” 尾音的嘎嘎大笑把当时立在身侧,捧着手机让他妈录音的秦凯激得浑身鸡皮疙瘩泛滥,母亲刘凤华是典型的东北悍妇,家里家外一把好手,邻里亲缘方方面面都打理得妥帖得当,特别是对他爸的管理,秦凯就没见过谁家有这么规矩的老爷子。 媳妇面前连个‘烟’‘酒’都不敢提,谐音都要过过脑子,要不是秦凯大办婚礼,敬过来的酒不合适不喝,三杯酒下肚才壮出了怂人胆,捡了个烟头偷偷抽两口,这才算过了大半辈子的嘴瘾。 对此,秦凯无比同情,却也只能望爹兴叹,因为他一样怕他老母。 秦凯就不明白了,刘凤华好强能干从来不是学霸那一挂,人到中年更是学的都还老师了,见着生僻字嗯嗯半天出不来个调,可就是对手机这个东西情有独钟,摆弄得一手好操作。 不但非逼着秦凯录了她‘结婚贺词’的特关铃声,还说等到抱孙子那时候,再来上一段‘儿孙满堂’的版本,吓得秦凯带着潘铭铭大婚当夜脚底抹油地潜逃回了北化。 舒服了不到一个星期,这个可怖的铃声便每周响起,为此,秦凯一概把手机调成振动或静音,听不见的就多打几遍,误了事自认倒霉。 前一晚,给潘铭铭看过小屁屁的医生徐国富在MIX大搞豪趴,庆祝他和他们家‘甜甜’结婚三周年,灌了秦凯和潘铭铭一晚上的酒,两人凌晨才跌跌撞撞地爬回LOFT,双双扑倒在大床上,睡了不到三小时就被秦凯的亲娘硬生生地叫醒。 昏昏沉沉的潘铭铭恼羞成怒地大骂三字经,被一只手赶紧堵住嘴巴。 秦凯带出睡意尚浓的沙哑声调,打着哈欠说:“妈,大清早干嘛啊?您每礼拜准时闹腾,比他妈公鸡打鸣还准……” 电话那头一顿聒噪,秦凯讪讪地连声道歉,发誓再不说脏话,不知那头又说了什么,这边赶紧答她:“不是……刚才那是我一哥们,昨晚喝多了就睡我这了……” 秦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喷薄而出,把蒙着被子的潘铭铭直接吵醒,所幸不睡了,他坐起来挠头,烦躁地聆听‘婆婆’的教诲:“哪有这么厚脸皮的朋友?!啊?!明知道你们俩新婚,正是最‘能干’的时候,生小孩就靠这会儿了,他还赖在你们那里不走,像这种人就该一棍子打出去!……” “妈,您能消停点吗?”秦凯烦得眉头拧成麻花,打断他妈的话;“以前是天天催婚,好不容易带个媳妇回去,又天天催娃,它又不是屎拉完就痛快了,那得多少事啊!……” “你个瘪犊子,怎么说我孙子呢?!我给你说啊,再不整出一个来,小心我把你削秃噜皮……” 一嘴东北大碴子味的破锣高音被秦凯按断在电话里。 头皮发麻,怎么抓都痒,秦凯一抬眼正对上投来的怨念目光,潘铭铭盘着腿,半个身子斜靠在床头,幽幽地用眼角睨他。 “看来你以后就要没皮了,会不会比现在白净点?” “……” 对于潘铭铭的消极态度秦凯十分唾弃,他认为没到这个份上,知道媳妇闻不了烟味,叼了一根烟在嘴里晃悠。 “那就生呗。”支吾地咬着烟。 “怎么生?”潘铭铭冷笑。 秦凯中肯地,做出加油的手势:“努力生。” 一个枕头抽在这个人脸上。 潘铭铭说他真是信了秦凯的邪,上了他这条贼船,踩着拖鞋下床的当口,被后面的人一把拽回去压在身下,没让潘铭铭把后半截脏话骂出口,嘴覆盖上去。 早晨的吻还残留昨晚宿醉的酒味,干涩起皮的嘴唇变得湿润火热,秦凯这个强力润唇膏,滋润款,没一会儿便把潘铭铭打造成水嘟嘟的小噘嘴,看着怀里的人双颊绯红,亮晶晶的双唇,佯装发怒却眉间带笑的可爱表情,秦凯忍不住又啄了他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 第175页 “我觉得咱们还是不够努力,把一天一次的任务,变成一天三次,多带我子孙认认门,说不定能有奇迹呢……” “我去你妈的!”胡扯半天在这等着呢,潘铭铭哭笑不得:“你子孙哪天没来过?都要把我门撞破了,肚子里全都是……” 成心顺着耳廓边际舔,将热气吹进去,秦凯撩拨他:“嗯?弄出来了吗?” 对方果然气息紊乱,啊啊地叫着,红着脸骂他个臭流氓。 喜欢地掐了潘铭铭脸一下,秦凯拉他起来:“实在不行咱俩就离吧,凑合三五个月,回去办离婚,这样我妈就没念想了。” 离婚…… 潘铭铭狐疑地看着这个人。 二婚,家里背景深厚,自己干公司,手里有家如日中天的夜店,几套房,还有大别墅,人长得帅气,笑起来勾人,还浑身多金,开个小跑拉风又招摇……这简直是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啊。 家里上下多盼着要孩子,潘铭铭心里最清楚。 婚礼摆宴当天,给婆婆端改口茶时,秦妈妈那张笑得合不拢的嘴最让他印象最深刻,更可怕的是茶没喝完,手就上来摸大胯,一脸幸福地捂着嘴冲他笑:“呦呦呦~~瞧这胯宽的,这样好生,一定能抱个大胖小子。” 潘铭铭吓得手腕一哆嗦,差点把茶碗摔了。 …… … “不行,门都没有!”潘铭铭突然急声大呼,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就你们家!你要真二婚了,你妈还不得一窝一窝地把女的往你这弄啊,说不定急眼了亲自跑来督战,那咱日子还怎么过啊?” 没两天就了解婆婆的习性,秦凯觉得这个队友真不错。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咱俩私奔。” “去哪儿?”潘铭铭不相信地挑起一侧眉尖:“MIX你不要了?” “先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躲一阵再说。” “躲得了初一躲得掉十五吗?!”潘铭铭觉得忒不靠谱了,跟骗他结婚一样不靠谱:“再说你……” 叮咚叮咚…… 门铃骤起,按得又急又大声,很是粗鲁。 两个人停下来,彼此对望。 当看到门外的监控器时,秦凯惊叫出声:“卧槽!……我五姨?!” 五姨在秦妈妈那一边的姐妹几个中排行最末,交情却是最深,按照秦凯从小到大的体会,五姨就是他老母再版,脾气样貌包括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一样的。 惊慌失措的潘铭铭像只热锅蚂蚁满地乱窜,秦凯知道这就是突击查岗,但凡媳妇不在炕上五姨能把LOFT翻个底朝天。 没时间穿戴打扮换女装,秦凯所幸把潘铭铭拎起来扔回床上,大被一蒙,告诉他只能露出上半截脸,下半截长胡子了。 门开了,不出所料,五姨满脸堆笑,叠声说着抱歉打扰,来早了,一边嘴不停,一边小碎步往床边去。 “大媳妇在拉,唉呀妈呀!还没起呢,瞅我这烦人的!” 女人笑得一脸春风,不知从挎包里掏出个什么玩意,潘铭铭只觉得脑袋浮起来又落下去,明显枕头底下被塞入东西,他不敢吭声,更不敢动,只能把被褥往鼻梁上拽了拽,怯生生地望着他五姨。 秦家儿媳这眼睛长得真好看啊,柳叶细眉,眼角还翘生生的,鼻梁也挺,饶是个美人胚子,婚宴上五姨特别注意过了,模样是真不错,就是声带有点问题,天生不会说话,还怕寒,总要系着什么围巾丝巾保暖,不过胯骨是够宽的,是个生男娃的命。 五姨越瞅越喜欢,伸手就要摸潘铭铭,被秦凯闪身挡入两人之间:“五姨,您怎么来了?我妈真是!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怨她,不怨她,本来是想等她一起过来,可时辰耽误不得啊,我开车比她准点多了,你妈还堵在飞机场呢,我先来请,成了让你妈还愿去……” 话说得云山雾罩,秦凯听不懂,他也不想懂,一心只想把人赶走:“五姨五姨,您看我和铭铭还没起呢,昨晚折腾得又晚……” “呵呵呵!!真是我的好儿啊,就该这样就该这样!”五姨捂着合不上的嘴,笑得花枝乱颤,样子跟他‘婆婆’一个样,潘铭铭眼都看直了。 ‘你们继续继续啊,我机场等你妈去,你们可劲地折腾,我走啦,呵呵呵~~~~” 一阵风加一阵狂笑,眨眼间人就消失了。 秦凯使劲把门撞上时,潘铭铭爬起来伸手往枕头底下摸,掏出来一个泥人样的物件,宽额长鼻,眉间一颗红痣,头顶高束的佛龛,一片白布飘逸绝尘,像是观音菩萨,可她没托净瓶也没拿杨枝,怀中却抱着个孩童…… 送子观音! “卧槽!!” 潘铭铭吓得手一抖,东西滚落在地。 “刚……刚才你五姨说什么来着?”像是灵光一闪,他猛地抬头找寻秦凯的目光,很明显这个人也被吓着了,同时想到这一层。 “好像我妈要来,现在人在机场……” 话音飘在空中,两人嗖地一下双双冲入卫生间。 疯狂的洗漱整理开始了,这回他们要私奔到月球。 谁能想到婚后生活如此鸡飞狗跳,把能想到的,能拿上的全往旅行包里塞,顾不上内裤背心边角被拉锁卡着夹在外面,袜子胡乱一脚穿了一个,扣子系错位置……就算叫来的出租车在楼下嘀嘀地一通按喇叭猛催,也要顶着满头大汗再去每间屋子检查一遍有没有落下什么‘要人命’的男士物品…… -- 第176页 这样的‘逃亡’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的生活如此狼狈不堪,乱八七糟,彼此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甘甜的笑容,像吃了百分百的纯黑巧克力,苦味十足,却满嘴留香,仿佛那种浓郁的COCO香味每每想起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 这就是甘之若饴的滋味。 …… … 在飞机场的候机厅,被两个牵着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大臂,正好伤到麻筋,沈辉抱着胳膊利索地拾起一脚踹过去,差点踢到其中一个人的屁股。 另一个瞪了他一眼,没被踹着的倒是有些礼貌,回身两指在额头前一晃,漂亮地打出个礼来,意思是抱歉啊。 看着人长得眉清目秀,笑容也干净漂亮,沈辉没多计较,对他笑了笑,旁边一起走的女孩却不干了,几步上来问沈辉疼吗,要不要紧。 女孩顺势搂上胳膊,惹得对方皱起眉把手抽出来,将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见拒绝得太过明显,女孩清冷一笑,假装不在意,却突然助跑几步,纤长雪白的胳膊在空中一挥,帽子就到她手里。 沈辉一惊,过去要夺,女孩灵活地跑过检票口,跳上摆渡巴士。 直到在飞机里挨着坐好,女孩才宽宏大量地将帽子还给沈辉。 这是沈辉接到的新活,给一个白富美当保镖。 第一次干也是最后一次,原因是第一他不打女人,第二更不能打他要保护的人,可他……真的很想揍她。 女孩长得很美,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会说话,闪着明媚的眸光,特别是自然眨动时那股灵动的俏皮劲像在挠你的心窝,甜蜜入侵,可她实在太闹腾了,还特别爱跟沈辉闹。 眼前,女孩正捧着一杯COCO呼噜呼噜地用吸管喝,小舌尖灵巧地卷着管口,晃出粉嫩粉嫩的影子。 目光多停留了几秒,随后移开,沈辉把头转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凑近,指着自己舌头的小尖尖,问沈辉:“喜欢我的小舌头?” 冷冷看了她一眼,再次压低帽檐,摆出拒绝回答的姿态。 女孩才不管他,欺身上去,把手臂横在机窗遮阳板上壁咚他:“你必须夸我一句,不然我就霸王硬上你,反正你不打女的也不敢得罪我,头等舱我全包了,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不好看,”沈辉说话,看到女孩指着自己舌尖,又加了一句:“舌头也不好看。” “我怎么就不好看了?什么样的你觉得好看?”女孩不服气。 “你比不上他。” 帽子刚盖在脸上就被蹭地一下拿走,女孩不依不饶:“谁啊?哪个女的我比不过……” “男的。” 女孩睁大眼,正当沈辉觉得自己干得漂亮,可算摆脱这个缠人精,女孩嗷地一嗓子,满眼小星星:“哇塞哇塞,是GAY哥哥,活的GAY哥哥,我终于见到了呜呜呜……” “……” 贴靠机窗,沈辉垂下眼,他的额头与飞机内壁亲密接触,加上圆弧状的宽大帽檐,投出一片暗影,也给了他一片空间。 当飞机升起时,一团一团像棉花糖似的白云跃入视野,满眼的纯蓝。 在十万英尺的高空,他又开始想他了。 他的大宝贝如今过得还好吗? …… … “阿秋,阿秋~~” 周铮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知道谁在念叨他。 动车空调开得足,冷气呼呼吹来,邢文已经把外衫搭在周铮身上,他钻进去揉他的手感受他身体的温度,手心暖乎乎的,不冷不烫,是最佳体温。 还是为他紧了紧衣服,邢文柔声道:“冷啊?” 眷恋地依偎,周铮半点不愿离开,搭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晃了晃。 唇角噙起笑意,刚把视线挪回到窗外飞速后移的景物,周铮身上的电话便震动起来。 拿出来,余光一闪,邢文看到屏幕上‘李峰’两个字。 披着邢文的衣服,周铮直起身,把耳线插入耳朵,打了个哈欠驱散倦意:“你好点没?还觉得头昏吗?” 那边突然变大声,具体说的听不清,但从周铮的回话能判断出十九八九: “我说不动他,老谢跟他最好不也没辙,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停顿了些许,又说:“行了,辞都辞了,辞呈交了还挽回什么……我肯定跟着他啊!你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去看你……哥,你就别逼我了,求求你了嘛……” 稍稍露出些撒娇口气引来邢文泛着寒光的冷眼杀,周铮立刻强硬挂断电话。 “真的不再考虑了?”把手机收好,周铮回到原来粘人的姿势:“你接连破获两个大案,回去跳三级是最起码的,加上谢明义的扶持,不想冲冲仕途做个警界的传奇?” 说着,周铮将脑袋在对方肩膀上纵探了探,鼻尖贴上一片温热的脖颈皮肤,闻着这个人身上特有的体香。 “我想多陪陪你,不好吗?”贴在周铮腰上的手紧了紧,圈他入怀。 或许是淡季影响,又是工作日,这一节车厢乘客稀稀落落,两人选了犄角的后座,像一对情侣,黏黏腻腻地,散发爱的讯息。 好,当然好,喜欢死了。 周铮用身体语言告诉邢文他有多欢喜,悄悄地,肆无忌惮地,在衣服遮蔽看不见的地方搞起了他热情的小花样…… -- 第177页 …… … 昭园建在一片山林和一潭湖水之间,远处氤氲弥漫,晨光穿过薄暮,从密密匝匝的枝叶透下,洒满了明媚的亮色,画面极富层次感。 一片湖光,一片山色,一片鸟语,一片清风。 置身之中的周铮惊异地合不住嘴,他没想到一片墓园而已,景色会如此惊艳。 把周铮的神情收入眼中,邢文上手揉了揉他的发,说得清清淡淡,却有着化不开的伤感:“我是想让他们娘俩睡得好一些,这么漂亮的地方会有个好梦。” 心底的哀伤逐渐扩散开来,周铮也不知道是听到对方提起前妻孩子语气有着浓烈的念旧情怀而感伤,还是心疼他,怜惜他,这种感觉触及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他感到胸口被自己生出的情感重压着,透不过气来。 邢文不再叫岳念廷,这个名字连同任务,甚至是工作一同在这个男人的生命中完全终止掉。 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带给周铮的第一个挑战就是面对‘他’的过往人生,邢文曾经有一个携手过五年的人生伴侣,以及一个仅仅只有十八个月大的孩子。 令周铮措手不及的是,对于这些他居然比邢文更紧张,更难受,更无法释怀,他甚至夸张地乍然红了眼圈,阻止这个人再说下去,然后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足足抽了一包烟才把那个劲儿扛过去。 今天扫墓,是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夜里有一场大雨,晨曦的雾气很难散去,花草泥土的潮湿香气沁润鼻腔,是自然天成的清新味道。 晨光时分没多少人,越走越静谧,一条绿树成荫的小径尽头是一块浑圆边际的小型绿地,黑色的墓碑外石台层叠,两个墓紧紧挨在一起。 周铮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逝去的人长眠于此,连同他们曾经的时光也一同睡去。 周铮看不懂香水上的牌子,只是邢文弯腰放在墓前时,他觉得瓶子真是好看,晶莹剔透的粉,瓶口的水钻衬托璀璨晶亮,旁边放的是一只婴儿摇铃,Q版的小狮子造型,缺了一颗牙的大嘴巴,充满童趣。 放好后,他沉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前那里。 挺拔的身型拉出一条高大的影子延伸到墓碑上。 同样地,周铮静静地看着,仿佛天地间他只能看到这个人一双雾气弥漫 ,深邃幽深的眼睛,一阵风吹来,耳边除了枝叶摇晃的沙沙声,还有熟稔的低沉音色: “一路走好。” 赫然一怔,周铮定睛看向他。 轻松地,毫无一丝沉重的笑容出现在眼前人的脸上,手上一热,每个指缝间都在升温,饱满地被什么填充着…… 感受着挤进来的温热,周铮笑了,把邢文的手搁在嘴边,大大地啵了一下,更加不予余力地回握。 他们十指相扣,大手牵着小手,不留边缝地合拢在一起,互相覆盖。 阳光下,手影一晃一晃,随着一双相连的背影慢慢向墓园门口而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觉得老岳……啊,不对,老邢跟大周还没看够,他们结尾出镜是少了点,但我脑中的完结就到此为止了,不过不是还可以写番外嘛,呵呵,对的,会有他们的一章番外,特别生活化,平平静静过日子的番外。 完结本该有结束语,不过番外写吧,等我等我啊。 第83章 番外(上) 周铮做了一个梦,他失去了邢文。 用从没见过的冰冷目光,轻飘飘地扔来一句话,分手吧。 那一刻世界崩了,天塌地陷,第一次在这个人面前泪眼婆娑地任由泪水滚落,周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啊地哑着嗓子叫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努力控制声带痉挛似的抽搐,试图说些什么,可除了发出难听刺耳的嘶哑吼声,什么都没有…… 流着泪醒来。 脸上湿乎乎,粘腻滚烫,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周铮猛地坐起身,床头灯亮了。 模糊的视线中是邢文混着关切的惊异表情,打掉这个人伸过来的手,狼狈地用自己的胡乱揉搓眼睛,周铮支吾了一句没事,你赶快睡吧,人便离开卧室出去,留给床上的人一抹消失的暗影。 跟邢文一同辞去职务,完全隐退下来的日子过得甘甜有余,踏实不足。 起初那真叫一个甜啊,从脚指甲一直甜到头发丝,浑身上下充满用不完的活力和激情,周铮觉得他把这辈子的欢笑配额都在这一两个月用光了,后面是傻笑,憨笑,弱智笑……抱着邢文睡过的枕头也能嘿嘿嘿地睡着笑醒…… 这样甜蜜无罪,恣意享乐的时光长久过着,却在不经意间一点一点地被平淡如水,一成不变的乏味生活残食消耗,就像海浪一下一下拍打沙滩,将上面本来边角嶙峋的大块石子打磨成通体浑圆的鹅卵石,他没了热情,没了澎湃,甚至没了那种心动的感觉,心头变得空落落。 对,空落落。 周铮觉得被一并带走的也包括他的自信心,对自己,对邢文,对他们俩。 邢文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不做‘岳念廷’并没给他的生活带来太多改变,以前在书桌前案牍劳形地翻阅资料,研究线索变成了偎在沙发里闲闲地读书看杂志,电脑面前费神地浏览查询变成了支着下巴,抱着靠枕无忧无虑地在电视上追各种剧,对着综艺节目眉开眼笑…… -- 第178页 只是在这之中,他有时会一个人站在阳台外,在周铮允许的前提下抽上一两根烟,每当此时,眼底便会被散不去的浓浊*气浑染,升起一层辨不清的东西、让人难以琢磨。 这是周铮最不喜欢的时候,看着邢文趴在阳台围栏那个挺拔宽厚的高大背影,他会觉得与他的距离变得遥远,实在忍不住,他会走过去从后面圈住他的腰,完全贴靠过去感受对方的体温,经常地,邢文只是嗯嗯地表示回应,却头也不回地继续抽烟…… 他们彼此之间变淡了,话变少了,就连本该肌肤亲昵时的汗流浃背,火热升腾也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冷却状态。 什么时候开始做不愉快的梦,周铮想不起来,梦到分手却是第一次。 这一回真把周铮吓坏了,不仅是对梦中那份真实感的心悸,更多的是来源于自己本身,他无法接受这个人从他生命中消失,一丁点都不行,仿佛长入肉中,混在血里,强行剥离掉的话,他一样也活不了。 那一刻,周铮彻底醒悟了。 他开始主动出击,试图找出自己的问题所在,就在他刚要付诸行动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一切。 来电的是谢明义,有关韩小毅。 没让想要回避的周铮离开,邢文打开免提,让谢明义就这么说吧。 那边告诉他们,韩小毅有些问题,在看守所曾经两次自杀未遂,他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任何犯罪活动,但因为他与方志伟的不正当关系,长期密切接触而获得大量的一手线索,方志伟身边的关系网,包括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韩小毅都比较清楚了解,这一点已经被不少人证实过,对此,韩小毅不但拒不合作,还过激地搞起自杀,谢明义先后让他的家人来给他做思想工作,可收效甚微。 突破口就在眼前却打不开,谢明义万般无奈,想到了请‘岳念廷’出山的主意。 没有太多犹豫,邢文答应了。 ** “我明天过去一趟。” 一句轻轻浅浅,听不出语气的话在周铮心里却像扎了根,循环往复地不断回放。 腰上一紧,随后是温温暖暖的胸膛热气,周铮一怔,后背的肌肉明显紧绷了一下,邢文感受得到,他把周铮转过来,让他侧躺在床上面对自己,手指轻触他鼻尖,坏坏地耻笑他:“不是又吃醋了吧?” 周铮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你想去,不是因为推不开老谢的面子。” 像是问句,又像是陈述。 对方“嗯”了一声。 夜色浓郁,晚风吹开纱帘让清淡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正好斜斜地落在他们睡在一起的薄被,照出一块浅色的清白,屋里没开灯,眼前只有这么一个亮处……突然周铮坐起来,邢文把床头灯打开。 “为什么要去?!你就这么放不下韩小毅?”周铮转脸问他。 “他现在这样,我有责任。” 一句话堵住了周铮的嘴,他明白的,利用韩小毅这事上他也曾有过短暂的不适,是当时的岳念廷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这么想,那么现在又是怎样? 说不出什么,周铮用眼睛狠狠瞪着眼前的邢文,喘气加重。 这个人却对他笑起来,揉他的脸,轻啄他唇,为他消火气:“你跟我一起去,我让老谢安排一个审讯室,你在外面全程监视我,做的不好一脚把门踹了把我拖走,你看这样行吗?” 玩笑话却有些作用。 周铮脸红了红,不理他,大被一蒙,成心耍脾气。 那边呲溜一下钻进去,很快,被褥左突又翘,波浪式的隆起又陷下,传出时大时小的低语,掺着笑音和脏话,在床一下一下摇晃前,一只手伸出来利索地关掉床头灯。 ** 邢文为他俩选出的爱巢是在X市的中心位置,除了考虑生活便利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适于隐居。 那句‘大隐隐于市’颇有道理,他们再不需要一处偏僻的独立空间掩人耳目,用以应对随时而来的致命危机,只要从善如流地汇入人潮,成为喧嚣都市洪流中两枚看不到的小石子足可以了。 距中缅边境几百里的这一边就是嘉禾市,韩小毅就近羁押,从X市到嘉禾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下了飞机,谢明义亲自来接,跟他们寒暄几句,一同前往嘉禾看守所。 当透过审讯室的单面玻璃见到从另一扇铁门进来的韩小毅时,周铮完全呆住了。 八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他之前不清楚,而现在他直观地感受到,那就是—— 几乎脱相。 一件粗布发暗的灰蓝囚服,松松垮垮地荡在身上,大片下坠的褶皱突显内里的极度单薄,一副勉强顶起衣服的干瘦骨架。 韩小毅本就不够丰盈,是南方小巧玲珑的体型属性,刚开始见他时个头虽小却灵气十足,特别是后来在邢文身边呆久了,一双大眼睛总是闪着跃动的光,身体上下最有肉的地方是那个婴儿肥的小圆脸,笑起来现出一双讨人喜爱的梨涡,现在,什么都不会有了…… 形容枯槁的一张脸,两腮皮肉深陷,嘴唇干裂,深重的眼圈让目光更加呆板散漫,就连桌子对面的‘岳念廷’也无法吸引他注意力。 不过看了他一眼,韩小毅又把头低回去。 不像周铮满眼惊异,邢文没太大反应,只是搭在审讯卓上的手指随意动了动。 -- 第179页 “没睡好啊?” 他突然出声,说得漫不经心。 周铮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邢文这么无所谓,他以为他会用惯有的审讯口气,会更沉,更职业。 韩小毅勾起嘴角,笑了,抬起头,一样地懒懒散散:“岳叔叔,没你我睡不着觉,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对方干巴巴的笑容,刑文身体向后靠,交叠双腿,现出更为怠慢的样子: “那就糟糕了,号子里可没有我,晚上睡不好白天就犯困,你坐过牢,知道那滋味,出去我跟所里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给你开点助眠的药,弄个单间让你一个人住,这点能耐你岳叔叔还是有的。” 嘴角从上勾再到下垂,韩小毅不笑了,冰冷刺骨的目光直射向邢文,只说了一个字:“滚。” 对方很好地接下,不气不恼,脸上荡开玩味的浅笑:“韩小毅,从你为我蹲丘陵看守所,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方志伟派来的,你的目标只有我,我不着急,知道早晚能跟你碰上……果然,撞警车时你来了,”拿起桌上的笔,邢文在手中把玩,语气仍旧轻轻松松:“让你跟我一个屋是怕你坏我的事,我要无时无刻地监视你,利用你放出长线钓到方志伟这条大鱼,效果比我想象得好太多,你对我不但没有防备还特别依赖我,爱听我心跳……” 把笔放下,前倾身体抵住桌边,邢文笑着,轻轻地,像是在对他说悄悄话:“韩小毅,我有没有温暖你啊……” 椅子嘭地一声倒地,锁链哗啦作响,韩小毅像是出弓的箭恶吼着向邢文扑去,两个身边守着的狱警冲过去将人脸向下按在桌子上,其实根本不用,坐下时锁链绕过沉重的木椅横梁,以现在韩小毅的体能根本上不了桌,碰不到邢文一根手指头。 不过眨眼的事,周铮箭步跨到审讯室门前要闯进去,被身边的谢明义一把抓回来,他听到他对他说:“冷静点,你不用管,他故意这么说。” 当然,周铮也看出来了,可心就是悬着落不下来。 里面,邢文从始至终淡然就这么坐在桌子这一边,旁观着韩小毅的反应,他站起来,走之前卷起食指,在桌上人被挤得变形的面颊上轻轻滑弄了一下:“来找我吧,我还让你听心跳,怎么样?” 韩小毅不停地大喊大叫,骂出从没听过的恶毒脏话,他浑身大汗憋得满脸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白,黑色的瞳仁中是岳念廷那一张似笑非笑,深深嘲弄的脸。 …… … 从审讯室出来,邢文站在外面看着韩小毅被带走,像是知道这个人不会走,被狱警往外押着走时,韩小毅一直大幅扭动脖颈,不错眼珠地盯着审讯室那扇单面玻璃。 多年的搭档,对邢文的战术打法谢明义心里很清楚,出来他就问,行吗? 观察完韩小毅后,邢文点点头。 ** 没在嘉禾过多耽误,两人当天折返回到X市。 一路上,周铮没说过一句话,反常的是邢文也没像以往哄他,一样的沉默不语。 开了公寓门,屋里笼照在一片漆黑中,外面依稀的星光,已经是晚上了。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嘉禾正值酷暑,这里的温度也没降下多少,打开空调冷风,抱着靠枕周铮躺在沙发上,他心里不太痛快,合上眼谁也不理。 渐渐地,耳边没了声响。 迷迷糊糊醒过来,周铮先是看到了墙上挂钟的指针位置,然后猛地坐起来,使劲搓脸清醒,他没在厅里找到邢文的人。 慌慌张张穿上拖鞋,没发现穿反了,在阳台上寻找到那抹熟悉的背影时才松下一口气,发觉脚上有些不大舒服。 这间精装的二百平公寓,当初在打造爱巢时,着重于卧室的面积,要经得起折腾,次卧改成书房,厨房,饭厅,主厅一样很考究,精心思量设计过,唯独没注意阳台,让它成为了最娇小狭长的一片区域。 这么喜欢这地方,设计大点啊。 说不出滋味,周铮苦苦一笑,坐下来换穿拖鞋,晚风吹过半开的拉门,额头沁凉不少,摸起来冰冰的。 觉得自己平静了些,周铮点上一根烟,来到邢文身旁。 “抽几根了?”他问。 白烟四溢,对方开口:“第二根。” 瞟了眼烟灰缸里孤零零的一截烟头,知道邢文没说谎。 周铮弹了弹烟灰:“像今天的事要是再有下次,你提前跟我商量,得让我知……” “我从来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干脆的打断没起好作用,让本来试图好好沟通的周铮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无法平静地拉高音调:“那是以前!!现在能一样吗?!” 邢文扭过脸看他。 “你让韩小毅来找你,你什么意思?”周铮话很急,没过多组织语言:“你想过我吗?!你心里有我吗?!你到底想没想过咱俩?!” 邢文没听明白,又或者说他以为周铮能领会他的做法,但显然不是。 “我懂你,我看明白了,你干的我他妈都明白!”看出邢文的疑惑,周铮狠狠把烟捻在烟缸里,冲他高声道:“我知道你心软了,可怜韩小毅,你同情他,也想帮案子忙,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妈的不一样了啊!” “哪里不一样?”邢文垂下眼,灭掉手里的烟:“你告诉我。” -- 第180页 “以前我是你下属,在你手底下干活,不管让我干什么我都无条件服从你,可现在我不是,你不能单方面就决定把咱俩绑在一起架在火上烤,你听明白了吗?” 冷漠,一言不发。 这种被动的态度激起更多怒气:“我现在是他妈你的爱人,你的另一半,我有权知道!!” 抬起眼,目光停在周铮脸上很久,邢文开口:“周铮,从咱俩好了之后我就再没把你当我的同事,更不是我下属,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首先想到的是你,是咱俩,这些从来没变过,那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我可以说我没变,那么你问问你自己,你变了吗?” 你变了吗? 周铮哑然,张着嘴,一个字说不出来。 眼里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邢文不深不浅地冷哼了一声,离开阳台前扔下一句话: “对韩小毅的话你不喜欢我也说出去了,撤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就说不甜吧,没吵过的架现在吵,当然下章就好了,咱们助攻小周周和大武叔要来了 第84章 番外(下) 一夜无眠。 睁着眼到天亮,周铮把天花板吊顶壁纸上每个等边方格里的小星星数了个遍,整整一百零八颗…… 从没跟这个人吵过架,印象中也就有过那么几次拌嘴,火气上来邢文耍耍赖,抱着他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这次,真的不好过,更不好受。 周铮是在沙发上躺了一宿,他没进卧室,不是因为不想进,是不知道进去之后该怎么办,别别扭扭地躺下还不如不躺,他不怕示弱,多软多服帖他都可以,可要都这样了,对方还是狠狠地给他脸色看,不理不睬他,他又能怎么做呢? 没有吵架的经验就没有和好的手段,周铮无措,迷茫。 分手的梦更是让他心生畏惧,想起来就一后背的冷汗,心悸难受,他真觉得自己够怂,够傻,够笨的,老天爷已经用梦明示他了,却还是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 分……分手?! 猛地从沙发跳下地面,顾不上踩拖鞋,忍着脑袋的晕眩,周铮扶着沙发甩了甩头,奔到卧室门前又停住,他弯折手指吃进嘴里不停地咬,弄出湿乎乎的红色牙印,手无意识地揪扯衣服左上,心脏跳得太快…… 他不安地在门前走动,就是不敢敲门,深深呼吸一口气,周铮心里默数,给自己限定时间,一,二…… 叮咚叮咚!! ‘三’不但吞回肚子里,还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来到门口,看到监控器屏幕上堆满了人影,周铮才想起来今天是‘家庭聚会日’。 不给他纠结叫不叫邢文起来的机会,门铃急不可耐地一阵大肆聒噪,周铮只得无可奈何地开门。 面前,两个大人,两个孩子。 孩子一人把着一个,安安稳稳地骑在大人头颈上,双手揪着头发保持平衡,见到门开了,兴奋地乱摇乱摆,手往周铮那里抓着,眼睛晶晶亮地一块喊着:“漂娘哥哥,漂娘哥哥!……” 三四岁的孩子正是粉扑扑肉嘟嘟的时候,两个团子长得很像,一个扎着一头小辫子,一个剃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头发茬子,穿的色系款式如出一辙,亮粉色蓬蓬裙的是小公主,白衬衫粉领结的是小王子,一对正经八百的龙凤胎。 头上不安分的乱动让两个大人全都绷紧神经,手扶着小不点的屁屁谁也不敢松手,一阵拖鞋蹭地的哒哒脚步声在周铮身后响起,然后是一声早晨将醒的沙哑声色:“都来了。” 小魔王们占领制高点,一眼就瞅到后面过来的邢文,四眼同时放光,像是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人全都急不可耐地从‘坐骑’上往下爬,底下的人没做好准备,嘴里一边叫着孩子们的名字,一边慌慌张张地往下放,周铮赶紧上前帮忙,抱了一个在怀里时,看到邢文正接过另一个。 他抱的这个小公主小名圆圆,比邢文怀里那个满满早出来两分钟,领衔了‘圆圆满满’这个四字祝福语。 进来的两个大人,一个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五官精准复刻,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周唯,另一个高高瘦瘦,眉目冷峻的男人是他的同性伴侣,中泰制药的老总,武文殊。 周唯手捂着摧残过的脖子正要跟他哥抱怨,邢文那边已经把满满放到地上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圆圆这边就玩命闹腾,挣扎着往下蹲,周铮抗不过圆圆的小蛮力,裙子被搓上一大截,露出白嫩嫩的小肚皮,他只得放手。 没了桎梏,两个孩子如同出笼的小魔兽,撒开丫子活蹦乱跳,到处跑动,嘎嘎地笑不停。 正值酷时节,度假的好时候,孩子的亲爸亲妈各组团队,跟着自己的爱人海边甜蜜蜜去了,一双拖油瓶就这样直接从国外扔给了武文殊,周唯这个吃瓜的转眼成了种瓜的,跟着伴侣一起当起了超级奶爸。 既然要照顾孩子,周铮本来想取消聚会,但周唯不干,说大半年没见他,特想,而且圆圆满满也老念叨‘漂亮哥哥’和‘大邢哥哥’,提起‘大邢哥哥’周铮就想笑,邢文为了让自己年轻点,非让圆圆满满叫他哥,不许叫叔。 听到对面温暖的笑音,周唯顺坡下驴,敲定了日子。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个聚会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两人冷战的第二天,看着弟弟周唯嘴里骂着两个小混球,跑着满地抓人,周铮长长叹出一口气,他偷眼看向一旁的邢文。 -- 第181页 这个人满眼含笑,目光柔柔地放在满屋乱跑的孩子身上。 邢文喜欢孩子,这一点周铮很清楚。 看得出他喜欢跟他们相处,给他们讲过很多生动可爱的动物故事,周铮都搞不清楚这个男人从哪里学来这么多萌萌哒的小段子,也正因为如此,圆圆满满超级喜欢他,经常回到美国还对他们的‘大邢哥哥’念念不忘,要说上好几天。 有糖纸磨蹭的沙沙声,邢文在口袋里藏了两颗棒棒糖,他故意捏出响声,清了清喉咙说:“我数三下,谁要是站到我面前,我就给他大宝藏。” 满满率先回应,哒哒地跑到邢文跟前,他比圆圆说话晚,抱着邢文的腿呀呀地叫:“宝……宝,满满要宝……” 邢文蹲下来,刚要拿出糖,圆圆跑来,瞅一眼就明白了,她嫌弃地一撇嘴,糖果她见多了,不但自己不拿,还不让满满掉价去拿,对懵懵的弟弟说:“不要这个,咱们去找真宝藏吧。” 女孩比男孩普遍语言发育快,已经能说成句的话,她眼睛大放光芒,对满满形容:“就是那个吹吹的气球,香香的,有点甜,咱们在……”说着,拉过满满跟他咬耳朵,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马上全都雀跃起来,蹦蹦跳跳往卧室的方向跑去。 周唯呆了一秒,疑惑地望向武文殊,两人眼神刚碰上就立时恍悟到了什么,齐齐地大喊一声:“糟了!!”往卧室奔去。 周铮邢文也一起跟着。 快到中午,窗外阳光浓烈,即便拉合半个窗帘,也能透过另一半将室内照得通透,暖色的亮度刚刚可以看清整个房间,不会很刺眼。 孩子们已经双双甩掉鞋蹦到床上,像两只觅食的小蚂蚁四处爬动,枕头边,床铺下,床头柜,都被两双小肉手摸过,周唯和武文殊见势不好,回头跟卧室主人说了声抱歉就急急火火地上床抓小孩,可终究晚了一步,圆圆先发现的‘大宝藏’。 她高举过头,开心地摇晃手臂跟弟弟秀战利品:“满满,满满,我找到了!我就说漂亮哥哥睡觉的地方也会有的,你看呀,红红,红红的呢!……” 一个四四方方的塑胶片攥在圆圆的小胖手里,上面印着‘冈本’快感型。 周铮差点失足摔在门口,就在邢文大睁眼睛望过去时,床上两个大男人慌慌张张上去堵小家伙们的嘴,满满钻得快,像个泥鳅一样呲溜一下滑到姐姐旁边,噘起嘴不高兴:“不……不要,桔子……桔子好看!武爷……爷家,多多!” 橘色,快感增强型。 “我滴个小祖宗们啊啊啊……你们要弄死我了,”周唯一手一个扑倒在身下,捂着他们的嘴,快哭出泪来:“都告诉你们不是气球了,我的天啊呜呜呜!……” …… … 耀阳午后,湾仔公园。 小魔头们上午一通鸡飞狗跳的骚操作,所有人都累瘫了,他们按照原计划选择了离公寓不远的森林公园野餐休憩。 魔头们起初是不干的,在邢文要用糖果换他们手里的套套时,全都心碎地嚎啕大哭,终于在他们的‘大邢哥哥’答应讲一百个故事后才撇着小嘴算是勉强同意,并表示决不放弃追讨套套的权利…… 回想起这个,周铮觉得极度尴尬且丢脸。 也许他弟有感觉,也猜到了,但周铮从没跟周唯开诚布公地清晰表达过他跟邢文的关系,只说是跟他住在一起。 一个公寓,一张床,还被当场翻出‘铁证’,狡辩都不知从何下手……躲开周唯投过来的视线,周铮脸红了红,拿了苹果,跑到几步之外的树下一口一口啃着。 有人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笑得贱兮兮,是那张跟照镜子一样的脸。 “干什么?”周铮拉下脸。 反正他行大,从小到大压他弟弟一头,必须要面子。 “做贼心虚啊,你躲什么躲?我又没说什么,”白了他哥一眼,周唯劲劲地往天空一瞟:“还知道找个半大老头子见不得人啊?” 周铮一声冷笑:“就跟你找的多年轻,差了几岁啊。” 哥哥的反击着实让弟弟嗤之以鼻,目光一晃,周唯向他们过来的地方看去。 暖融融的日光泄下,洒满一地金黄,嫩绿草地一席红格野餐垫子,青翠的绿,鲜艳的红,天空的蓝全部挤进视野里,吃得饱饱的圆圆满满贴靠一起睡得小嘴吧唧吧唧,手指头还黏黏腻腻地勾着,有人侧躺在身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轻轻拍在孩子们身上哄他们入睡……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个人身材挺拔修长,九头身比例显露无疑,宽厚的胸肌曲线在腰部收紧,衬衣领口敞得不大,却仍是有几颗扣子没系上,起支撑作用的手臂筋骨略微隆起,形成男性特有的好看线条,有力结实,他垂着头,显出通直高挺的鼻梁,搭配单薄的嘴唇,弧线自然的下巴,完美型男款,不知是光线太充足还是被这几天的情绪闹的,周铮只觉得这样的邢文帅得一塌糊涂,他都要不能呼吸了…… 本来周唯是让他哥看树下静静看书的武文殊,那身材,那长相,那气度,谁敢提个‘老’字,却没想到这人看邢文看得眼睛发直。 “哎哎哎!别看,别看了,回家自己爱怎么看怎么看,在这儿发什么骚?卧槽!……”话没说完,周唯不但狠狠挨了一脚,还看见哥哥一手拿起玻璃杯往他这边来。 -- 第182页 反射动作很到位,一秒认怂,周唯抱着头:“哥,哥哥!我错错错!!你饶了我,饶了我!……”听不到动静,感觉杀气明显减退他才敢偷眼看,见他哥坐回原位,他叉了块切好的香瓜塞进嘴里嚼。 不像他,周铮咬上一根烟,胡乱在野餐垫吃食餐具旁翻找打火机,很快,火苗乍起,烟头点燃,白气浓浓地喷出,周铮蹙着眉头,一口一口把烟吸得又快又狠…… 所有的动作落入周唯眼中,坐到他哥身边,用下巴指了指邢文:“跟他吵架了?” “这么明显?!”下意识地一惊,随后周铮皱眉,这话就等于认了,他的智商真是越来越低…… 周唯嘿了一声,示意他哥看好了。 把两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短促的哨音,树下的武文殊抬头看他,周唯对着空气么了一下,放出挑逗的目光,男人莞尔一笑,透出暖暖的温度,又低下头。 “看见了吗?这叫暗送秋波,情意绵绵,像这样对视我俩经常会有,你们呢?一上午眼神就没碰到过,不是你看他,就是他看你,老对不上,那就是憋着对方气呢,”周唯不在意地一挥手:“我他妈跟那姓武的架吵多了去了,一看你俩状态就知道怎么回事。” 周铮不置可否,啪嗒一声躺倒草地上,用草帽盖住脸。 撩开一个角,周唯凑近他。 “哥,感情不是一味付出,也不是一味索取,是要经营的,讲究平衡相处。” 把帽子拿下来,周铮扭头看他。 周唯一笑,知道他哥想听他说:“哥,你吧,什么都好,就是恋爱经验少,也不懂得考虑对方的感受,不说搞对象,就拿你亲弟我说,你一声不吭玩失踪多少次了!出任务也不能这样啊,这他妈是人干事?!……”收到周铮狠绝的冷眼,周唯立刻怂下来:“我无所谓啊,怎么都行,你随便蹂躏,可别人不一定经得住……’ ‘你跟武文殊吵架,谁先和好? ”周铮打断他问。 “那还用说,必须是他啊,我可是他的宝,脸一绷,他就得跪我面前……” “说实话。” “是我,”周唯撇着嘴,心酸地闪泪光:“我抱着他大腿求来着。” “……你个没出息的。” 说完,两手往脑后一放,还说他弟,他不也是一样的货,一个分手的梦就把他吓得快要尿了…… 侧过脸,望向邢文,一点一点地咬紧下唇,泛出深浅不一的白印。 ** 两大两小的四口之家撤离后,屋中霎时安静下来。 周铮感到全身疲累,整整一下午呆在户外,身上蒸出驱不散的腾腾热气,汗粘粘地附在皮肤上,不怎么好受。 水声响起,邢文在浴室。 犹豫了一会儿,周铮开始一件一件脱衣服,直到内裤脱到脚踝从脚上踢走,这幅身体最近有些清瘦,隐约露出肋骨的痕迹,但线条仍旧很匀称,摸起来手感尚可,富有弹性却不会有软软的油腻感,除了现在一摸一手滑溜溜的汗渍…… 停下,不敢再继续向下探索,周铮红着脸收了手,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闭眼往里闯。 洗澡从不锁门,这是他俩的习惯。 一进去一股热浪袭来,皮肤立时湿透了,马上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是因为周围的炽热高温,还是那个在防水帘后仰起头冲凉的高大身影,周铮分不清楚,男人身体曲线分明,脖颈上的喉结清晰地突出,自然地滑动了一下,周铮看得心跳加速,他跟着也狠狠咽下一口唾沫…… 水声干扰,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当周铮迎着水像一头狂热的小兽猛地窜到自己身上时,邢文真是吓了一大跳,他极力保持身体平衡,对方双手双脚地缠上来,在他脸上不停地狂吻乱啄,全身的水加沐浴露打着滑,脖子被勒得生疼…… “下来,你先放开……”托着周铮,邢文躲他的嘴,却被对方搂得更紧,手马上就要滑脱:“我说你放开!你听见了吗?!” 一声干吼,吓得周铮打了个激灵,他也在喷头下,一瞬间呆住了,湿漉的头发服帖地垂在脸上,沾染水汽的睫毛大肆抖动,想把眼中流露的害怕,惊异,无助,难过全藏起来……用手背擦了把脸,从邢文身上下来,他扭过头,一句话没说,听到水哗哗地浇在脚下瓷砖,知道这个人不管他继续洗他的,心里一阵绝望,默默地拉帘出去…… 突然,腰上一紧,一只大手从后面有力地搂过来,一秒不到周铮便被重压在墙壁上,后背是瓷砖沁凉湿润的真实触感,邢文满是水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热气直喷他的嘴边,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对方略皱眉,有些无奈:“你进来不是时候,我刚打的沐浴露,怕你滑下去,下次进来提前说一声,等我先冲冲……”见周铮张着嘴的傻样,邢文笑起来,张开双臂邀请:“来吧,我冲干净了。” 惊愕着,消化着,感动着,澎湃着……眼中的温度越来越高,一直到发红发烫,周铮冲上去把人撞得向后倒,将全部重量给予对方,坚实的腹肌紧紧绷着,赋予支撑的力量,邢文热烈回应,紧紧拥着他,亲着咬着,将激情燃烧到身体每一处,防水帘随之鼓动,一双影子相连,映出一大片融合一起的轮廓…… …… … 好久没这么折腾,他们从浴室一路弄到卧室,看着床垫被晃得错位,上面大大小小一块块斑驳的暗色水渍,一床的凌乱被单,周铮脸火烧火燎,他趴在邢文身边,稍微一动,后面疼得发出‘唔’的一声,头扎进自己臂弯里。 -- 第183页 “疼啊?”邢文问,关切地去摸周铮的额头,知道这人对疼痛很耐受,这回真是伤着他了:“我抱你去浴室洗洗,把药上了,家里应该备着……”说着,伸手拉动床柜抽屉。 周铮没让他这么做,把抽屉又给关上,脑袋侧躺过来,给了他一个大红脸。 邢文笑,凑近,头枕在周铮胳膊上,问他要聊聊吗。 周铮点头,他想说说话,问邢文抽不抽烟。 “抽烟是为了想事,现在不用,”弯曲手指,轻轻在对方身上滑动,感受皮肤间的爱意摩擦,邢文声音略沉:“韩小毅你真的不用多想,他不会成为问题,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他那么疯,你看他在嘉禾看守所的样子,”周铮撑起身来,问邢文:“去之前你是不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恨你。” 垂下眼,手指轻轻地,柔柔地滑弄周铮右手手背,在他缺失的小指指骨上停留,邢文对他说:“韩小毅对案子很有价值,我当然希望他能够发挥最大作用,除了包庇协从之外,他确实没干过什么,他背负的罪不至于要他的命,我虽然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却没傻到让他能够找到我,如果他克制不了自己,学不会重新开始,那他后半辈子也只能靠‘恨’活着了。” 穷其一生,全是恨意。 这样的人生会比干脆解脱要好吗? 周铮搞不清楚,也不想去思索,他只是又一次对这个人的手腕和心思产生了一种畏惧感,韩小毅这种没有分量的外人尚且如此,是不是自己在他面前早就通透得无遮无拦,像一个有着心脏的透明人? 大力咬着嘴,最近他有了咬嘴的坏习惯,只要内心有波澜就咬嘴,邢文也发现了这一点,手指在周铮嘴边磨擦,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老咬嘴? 犹豫着,周铮最终问出来:“你喜欢呆在阳台是不是因为你不想跟我一起?” 邢文一怔,说:“我去阳台是因为我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在你觉得日子过没劲了,淡了,没激情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脖子低下,头深深埋进双臂里:“我手足无措。” 周铮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就算提前有心里预期,也无法抵消这种震撼。 把头抬起来,邢文一边趴着,一边去摸对方的脸:“周铮,你是什么样的我太清楚了,打打杀杀的日子过得太多,一旦归入平静你会不适应,你没有经历过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你要是烦了,生活对你就是一场无望的深渊,最后耗得你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我,红叶案之前我就是这个状态,如果后来不出事,我和蓓蕾也走不下去……” 眼底染着情动,满得要溢出来,邢文让周铮好好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你变成当年的我,不再爱我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教会你即便生活变得平凡,琐碎,一成不变你也可以爱我,我不需要这些,是因为咱们经历太多,你早就扎根到我心里,融在我血液里,这辈子都分不开……” 每一句每一字重重地敲击入心,荡起巨浪,鼻腔倏地酸辣难忍,眼眶火辣辣的烫,周铮笑着却是要哭的样子:“我想让你看看我最难看的时候,行吗?” 温柔地注视对方,邢文点点头。 眼泪大颗地往下掉,湿了满脸,眼眶红红的,连同鼻头一起像打翻了颜料桶,嘴咧着大肆抽泣,无论哭得多凶,多丢脸,这一回周铮没去抱邢文,没将自己的脸塞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就这么哭着,哽咽着,啜泣着…… 甜甜的笑绽在邢文脸上,他去揉周铮的发,用额头顶着他额头,告诉他:“傻瓜,这才漂亮呢,这个时候的你是我见到最美丽的……”贴近耳边,轻轻地,他说出了三个字,最普通也是最珍贵的三个字——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好了,番外结束了,他们的故事就结束在这个浪漫时刻吧,至此,所有人的故事都完结了,真是心中百味杂陈,又开心又失落,我真是太爱写故事了,在这里要感谢一直陪伴我的小天使们,你们真是我最大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