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天》 第1页 《十七天》作者:十七场风【完结】 简介: “小初,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十年前,江浔向秦初求婚时只问了这么一句。 “秦初,你后悔和我结婚吗?” 十年后,离婚综艺里,江浔对着镜头又问了秦初一句。 我们曾用十七天决定是否要共度余生。 背景:同性可婚 灵感来自芒果TV《再见爱人》 第1章 第1天(1) 秦初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窗纱徐徐拂动,他走到茶几旁蹲下,抱住正低头画画的儿子,轻轻揪了下小朋友的耳朵。 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是贪玩爱闹的年龄,秦初家这个明显乖很多。他被秦初养的很好,白白胖胖的,小嘴巴红润润的,感觉到耳朵被爸爸揪了一下,就眨着长长的睫毛看过去。 秦初给儿子打手语:“走吧,送你去奶奶家。” 小东西点点头,自己收拾画画的工具,装好了放在比秦初小好几号的箱子里,乖乖地拉着拉杆。 秦初耐心的等在旁边,等秦天弄好后牵起他的小手,俩人一起搭电梯下楼。 儿童座椅安装在后座,秦初帮儿子系好安全带,把小水杯塞在秦天手里,然后去前面开车。 道路畅通无阻,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秦初带着秦天上楼,老人早已等候在家里。 “妈。” 秦初的长相偏寡淡,好看是好看的,但难以让人觉得亲近。他的性格也不热络,和他交往总像是隔了一堵墙。 “我要去录节目,天天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照看了。” 秦初矮下身,刮了下秦天的鼻子,打手语说:“乖乖的,要听奶奶话。” 秦初得走了,十七天,自从领养秦天之后,他们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他有点不舍,那张不太有情绪波动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难过。 关秋晨揽着秦天:“跟爸爸拜拜。” 秦天摆摆手,用手语说:“和浔爸说我想他了。” 秦初和江浔离婚一年了,在这之前他们还分居了两年。他们分开的时候很平淡,似乎是都意识到这段感情走到了尽头。 和大多数离婚时闹得不可开交的夫妻不同,他们没有过多的争吵,也没有什么矛盾,更没有互相指责。他们平静的接受一段关系的结束,事实上婚姻的最后几年,他们已经很少有交流了。 领离婚证那天,江浔难得一整天都空着,从民政局出来江浔开车送秦初回家,路上倒是聊了几句,无外乎是让秦初照顾好儿子,有事儿打电话,他能帮的上忙的一定会帮。 秦初对此没有什么表示,点了点头,告诉江浔照顾好自己。 离婚证被他捏在指尖,那么薄的一本,是他们的十年。 俩人默契的隐瞒了秦天他们分开的事,但小孩子心思细腻敏感,或许早有察觉。 想到这里秦初心里微微有些酸楚,他摸摸儿子的头,和江浔的妈妈说:“麻烦你了妈。” 关秋晨叹了口气,带着秦天进屋了。 秦初把车停在这里,十七天后他还要过来接秦天。 他在小区外打车,《十七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大概还要多久到机场。 秦初说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十七天》是一档离婚纪实综艺,邀请了娱乐圈三对离异夫妻共同旅行,旅程十七天,十七天后决定俩人是继续还是分开。 既然选择离婚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秦初接到节目邀请之初并没有打算答应,因为他觉得这么无聊又没有意义的节目江浔肯定也不会参加。 不过正如他十年来的认知一样,他从来都不了解江浔,这次也不例外,江浔竟然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 这个消息还是江浔自己告诉秦初的,那天江浔来家里看秦天,陪儿子玩了一通,把小东西哄睡着之后才有空和秦初讲两句话。 江浔在阳台抽烟,火光在手指间闪烁,他在缭绕的烟雾里告诉秦初:“我不是要复婚,就是想找个答案。” 秦初抬眼看了看他。 江浔说:“当初我们认识17天就结了婚,我想看看问题出在哪了。” 17天,真的很巧。 十年前,江浔对秦初一见钟情,相识十七天就火速领证,震惊整个娱乐圈。当时江浔才二十五岁,正是事业上升期,消息一传出,万千少女粉丝一夜梦碎。 秦初更夸张,他童星出道,一路被公众看着长大,十九岁就斩获金鹿奖最佳男演员,成为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帝,是无数粉丝的梦中情人。 他俩结婚的消息霸占头条好几天,无数人不看好这桩姻缘。先不说那时的江浔名气、地位都不如秦初,单说闪婚这条就没人觉得靠谱。 婚是俩人要结的,日子也是他们过,粉丝们开头闹了好几年,成天在社交媒体上计时,“今天秦初和江浔离婚了吗”。 婚后第三年,秦初和江浔领养了一个孩子,就是秦天。秦天是个聋哑儿童,襁褓里被父母遗弃。 因为秦初想要个孩子,于是就有了秦天。从那以后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秦初渐渐从娱乐圈淡出,剧组生活让他无法兼顾家庭,他需要照顾秦天。 后来秦天稍微大了一点,秦初便投身话剧,江浔发展的也越来越好,和秦初比起来他算是大器晚成,金鹿奖陪跑五年,在三十岁那年斩获头筹。 -- 第2页 熟悉江浔的人都知道,他不太提自己的家庭,采访和活动都会避开秦初。一开始还会有些风云,时不时报道他们感情不和,不过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偶遇江浔一家三口的照片爆出来。 照片上的他们看起来很幸福,男人上了三十岁之后成熟稳重,居家时褪下明星光环,又显得很平和亲近。 久而久之,不看好的声音消失了,公众开始祝福这一家子,哪怕后来已经很少有路人再偶遇他们,大家只当他们足够低调,直到离婚的消息被爆出来。 秦初捏了捏眉心,他比江浔还要大两岁,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眉心捏起时无可避免会带出几道细痕。 他想,当年他们用十七天的时间决定向对方托付终身,如今的十七天又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激情下的冲动需要耗费十年的光阴一点点在生活中溶解,他们自以为爱上对方,并且认为爱意会在未来越来越浓,浓到足以支撑他们走完余生。 可没头没脑的生活中,油盐酱醋和孩子的纸尿布。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彼此,精力就已经被消磨的只够保护自己了,仅剩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早已消逝在平淡的日子里,变作涩涩的一捧沙,连形状都捏不出了。 第2章 第1天(2) 秦初坐了近五个小时的飞机到达拉木里,在那里搭上节目组的专车,又开了十个多小时才到达这次旅行的目的地,乌起纳达。 宽阔的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草场,乌起纳达早晚温差很大,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烈日将路中央的黄线蒸腾成歪歪扭扭的样子,秦初下车后远远地看了一眼,慢吞吞的推着行李往前走。 节目组将他丢在这里,并没有指明方向,头顶有无人机跟着,嗡嗡地响。 秦初不知道江浔到了没有,事实上据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三个多月,此后他们没再联系过对方,连看孩子也是通过中间人传话,秦初会把秦天送去关秋晨那里,时间到了再接回来,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才看见营地。秦初脱下外套搭在手上,额上冒了许多汗。 营地搭在青草地上,三顶白色帐篷,有人影在走动,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秦初,他听见有人大声地“嘿”了一声,手也挥舞起来。 距离太远辨不清身份,但这人肯定不是江浔,江浔才不会像八爪鱼一样的打招呼,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热情。 秦初加快了脚步,对方朝他跑过来,看样子是想帮他拿行李。 快到近前才看清人,是这次节目的嘉宾之一,儿童节目主持人大图。大图和他的妻子百灵离婚三年,据说是因为三观不合。 大图接过秦初的行李,热心肠的帮他推着。 秦初笑容很淡,道了谢,说:“我儿子很爱看你的节目。” 做主持人的似乎都有暖场的能力,哪怕是和秦初这样话很少的人也可以聊的头头是道。 从公路去帐篷这一段路,大图已经决定送给秦初未来半年节目现场的入场券了。 帐篷里还有其他人,秦初东西还没放下就挨个打了招呼。 除了他和江浔以外,另外两对都是异性夫妻,人已经到了。不像他们已经上了年纪,还有一对小年轻,看起来二十几岁,秦初不太认识他们,听介绍是演员,男孩儿叫周礼,女孩儿叫童玲。 对俩小孩儿来说秦初可是前辈,见着偶像似的,握手之前先在衣服上蹭了蹭,一口一个“秦老师”。 秦初听得头大,他已经离开演艺圈太久,老师不敢当:“喊哥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江浔还没有到,他现在是大忙人,戏约不断,能挤出十七天时间参加真人秀实属不易。 秦初看了眼仅剩的那顶空帐篷,想了想,那边两男两女刚好分配完,他和江浔倒也没什么可别扭的,除去前夫的身份,他们俩男的睡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初很自觉的走过去,天气太热了,他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擦汗。 大图很能搞气氛的一个人,按理说这种离婚节目的氛围应当是尴尬而沉默的,有他在要缓和一些。 不过百灵很显然不喜欢大图无时无刻的抖机灵,出言制止过几次,让他安静。 周礼和童玲这对反而很有趣,他们刚刚离婚,似乎还没有从夫妻的身份中跳出来,说话行为仍然亲密。他们一块儿来找秦初,很喜欢这位前辈,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看秦初收拾。 秦初不太主动说话,但会回答。 等他差不多收拾好,周礼看了眼远处,随口问道:“江老师到哪了呀?” 他在问秦初,理所当然的认为秦初会知道江浔的位置。 秦初不太清楚,实话实说,找到墨镜戴在了脸上。 眼睛是可以传达情绪和想法的窗户,秦初原本就淡淡的,眼睛一遮再添了冷。 秦初和江浔的婚姻当年就惊动过娱乐圈,那时周礼和童玲还是十几岁小孩儿,小孩儿对大人的感情并没有恶意,他们一直认为秦初和江浔能够白头到老。 “为什么离婚啊秦初哥?”童玲不解地问,“你们还有个孩子。” 秦初躲在帐篷里,透过墨镜看着面前俩小孩儿。当年结婚时,江浔差不多就这么大,年轻人该有的热情他都有,看着秦初的每一眼都带了火。 -- 第3页 他们曾经是有爱的。 秦初不太明显地勾了下唇角:“我的问题吧。” 江浔在半个小时后到达乌起纳达草原,沥青路面上的高挑人影,秦初先注意到他。顺着秦初的目光看过去,其他几位才看到江浔。 周礼自告奋勇去帮江浔拿行李,那位大哥出门旅行省事第一位,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一件多余的东西都不会带。如果不是这次旅行时间太长,江浔可能只会背一个背包。 两对嘉宾都围了过去,秦初落在最后。 江浔今年三十五岁,男人正当年,是无知觉散发成熟魅力的年纪。和他比起来,秦初要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小一些,也许是这些年江浔将他保护的足够好,没让秦初操没必要的心,这点秦初承认。 人到齐了,彼此认识一下,互相介绍时冠以“前夫”“前妻”的名头,听起来泾渭分明。 秦初没和江浔挨在一块儿,他不做声的站在最旁边,抱着胳膊,等到江浔看过来的时候,便将视线从周边的景色中拉回来,冲他点了点头。 大家往帐篷那儿走,秦初从周礼手中截过江浔的行李箱:“给我吧。” 箱子在草地上拉扯的有些艰难,江浔落后秦初一步,看着轱辘在青草上留下的褶痕,又稍微加快了脚步。 他们并肩走着,很疏离,不像大图和百灵分开三年还会争吵,更不像周礼和童玲没心没肺的同前任玩笑打闹,他们没有那么多话说。 江浔看了一眼秦初拉行李的手臂,小臂很白,用力时肌肉拉紧的线条很清晰。 “重么?”江浔问了句,但看起来即便秦初说“重”,他也没有打算出手帮忙的意思。 秦初摇了摇头:“还好。” 去帐篷还有段路,都是离异夫妻,民政局出去就分道扬镳,此刻陌生环境里彼此竟成了最熟悉的人,一对一对走在一起看上去还挺和谐。 “到了多久?”江浔主动问。 秦初说:“半小时。” 江浔看了眼时间:“晕车了吗?” 秦初长途车程容易晕车,曾有一次他们一家三口去旅游,盘山公路上开了五个小时,把秦初胆汁都吐出来了。 秦初没有隐瞒:“有一点。” 江浔褪下一侧包带,从包里掏了个橘子出来。他扔给秦初,拽着行李箱的拉杆继续往前走。 秦初什么也没有说,剥开橘子皮,酸酸的味道冲入鼻腔能够缓解头晕。他丢了一片进嘴里,腮帮子鼓着,问江浔:“你吃吗?” 江浔说:“你自己吃吧。” “哦。”秦初点点头,吃到一半时说,“天天说他很想你。” 江浔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扇了扇:“嗯,录完节目一起去接他吧,怎么样?” “好的。”秦初说。 第3章 第1天(3) 江浔对自己要和秦初睡一个帐篷的事儿没有别的看法,都不是矫情的人,不讲究这个。 帐篷里有两张床垫,都已经铺好了。江浔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简单拿了点行李出来就差不多了。 真人秀的导演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做离婚节目,导演拿着对讲和工作人员讲话,看他们都弄得差不多了,便喊他们上车去吃饭。 节目组帮几位安排好了行程,吃喝玩乐都有,几对只需要放松玩就可以了。 车子停在路边,江浔歪头看着秦初:“我开?” 秦初打开副驾的门:“你先开吧,回来我开。” 乌起纳达很大,从营地去最近的吃饭的地方要开四十分钟的车。 秦初系好安全带,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江浔像是笑了一声,语气轻松地调侃道:“秦老师,摄像头都拍不到你了。” 秦初手指一顿,想了想把帽子摘掉了。 江浔视线平直,调转方向上路:“睡会儿,到了叫你。” 他的口吻算不上亲近,熟稔也不够,好像旁边坐着的只是个普通朋友,他们没有过那十年。 秦初没说话,合上眼睛,被一个橘子压下去的晕眩在颠簸中复苏。他睡不着,脸色也算不上好看,隔着墨镜都觉得阳光太过刺目。 可秦初一动不动的靠着,仿佛已经睡着。 时间没往前走太久,头顶上的遮阳板被拉了下来,布料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放大,江浔把空调的出风口打了上去。 秦初墨镜遮挡下的眼睫微微一颤,忽然想起婚后第二年,江浔在内蒙拍戏,他过去探班的事。 内蒙的草原和乌起纳达很像,秦初坐了很久的车才辗转到剧组,路上吐的人都虚脱了,就那么一天多的时间瘦了三斤,江浔见到他时脸都绿了。 等江浔当天的工作结束,他们一起回住宿的地方,江浔将晕车药塞进秦初嘴巴里,让他含在舌头下面。 秦初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半梦半醒时感觉有人拉下了遮阳板,调整了空调出风口,还搭了一件衬衫在他身上。 后来到了酒店,江浔把秦初叫醒,看着他,异常强硬地对他说:“以后别来探班了。” 那样的语气让秦初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热络的人,被拒绝一次之后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当年的秦初认为江浔生气的点在于自己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拍摄节奏,让江浔不得不分出时间和精力来照顾他,这点秦初承认,是他没有考虑周全。 -- 第4页 可现在秦初又自作多情地想,江浔那样的强硬背后,是否也有一些对他的在乎和心疼。 他从来不了解江浔,猜不到这个答案。 晚饭在草原解决,这边方圆百里没有寻常店面。一块毛毡铺在地上,一张方桌,木架子底下生着火,火上有口煮沸的锅。 羊肉串在另一侧的碳火上烤,香味已经飘来。 六人落了座,过来时秦初走的慢了,只剩下两个对角的位置。他们看起来离的那么远,好像怎样也亲近不起来。 大图去火上看了看,说锅里煮了奶茶。 此刻天色将晚,温度也逐渐降了下来,热腾腾的奶茶很勾人。 秦初离得最远,不想麻烦别人,便端着杯子自己来盛。 江浔就在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要么?” 江浔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秦初倒了满满一杯,放在了江浔手边,后者就很顺便的捧起来,低头闻了闻味道。 秦初又给自己倒了杯奶茶才坐回去。 夜晚风大,出门前秦初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上了外套,他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意外的发现江浔也穿了和他一样的衣服。 衣服还是秦初买的,已经不少年头,当时买的很贵,这么多年没见旧,保暖性依然很好。 离婚时江浔算是净身出户,儿子、房子、钱,全给了秦初,自己拖着个行李箱就走了。他的东西并没有完全带走,秦初也就没有动,全部收拾出来堆在储物间里,如果江浔有需要还可以来拿。 秦初没想到,江浔那只行李箱装着的为数不多的东西,竟然包括这件衣服。 他都注意到的东西,桌上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童玲围着一块披肩,来回看看他俩,夸张地说:“两位哥哥离婚了也穿情侣装吗?” 秦初面露尴尬,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浔倒是坦然得很,笑了笑,随意道:“冲锋衣都长这个样子。” 他这么一说,秦初反而有点茫然。 如果不是那件衣服确实出自他手,秦初多半会相信这只是款式雷同的巧合了。 秦初多数时候是个很傻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拥有着一套自洽的逻辑体系,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节目中的六位嘉宾今天刚刚认识,还不太熟悉,这顿饭是为他们接风,也是让他们互相熟悉。 既然来了离婚真人秀,无可避免要谈及感情,而感情是秦初最怕谈到的东西,他用了十年都没有参透,可想而知是个差生。 大图不愧是主持人,控场能力一流,先炒热气氛,再请大家说一说自己上节目的原因。 他先从自己开始说,不掩饰自己想复婚的念头,看着百灵:“你别不承认,都来这节目了,你说你不想复婚谁信。” 他们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是为了复婚。 秦初咬着羊肉串,想到江浔那句:“我不是要复婚,就是想找个答案。” 可见大图说的也不全对,并不是每个人来这里都是想要复婚。 大图和百灵的问题就像说的那样,他们三观不合。俩人在一起,无论大事小事,基本没有观点一致的时候,另一半仿佛是天赐来找茬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们争吵的引线。 在那样的婚姻生活中,夫妻双方必然不会感到快乐。大图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生起气来经常用极端的方式来宣泄,比如砸东西。 百灵冷着脸,言辞却愈渐激烈:“你今天可以砸掉一台电视机,明天可能就是要来打我,我不可能和一个暴力狂过日子。” 大图也有点急了:“我怎么可能打你?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我跟你动过手吗?你是我老婆!” 百灵明显不信任他:“你也保证过不再砸东西,做到了吗?” 话题太敏感,戳到双方痛处,现场气氛变得紧张又严肃。 秦初不是个擅长调节气氛的人,他抱着胳膊靠那儿,没什么表情,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别人家的家事他们没有评判的立场,夫妻矛盾也不是那么好劝解的,至少大图的问题涉及到了百灵的底线,如果容易解决他们不会选择离婚。 周礼和童玲的问题反而简单了,问题出在周礼的家庭。周家希望童玲能尽快生下孩子,而童玲正在事业上升期不愿意生。 这个圈子对女演员不太友好,结了婚的要打一次折扣,生完孩子再打一次折扣。女演员值钱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童玲为了周礼妥协过一次,年纪轻轻就和他结了婚,现在不肯再妥协第二次。 周礼夹在中间挺难做,最终还是抗不过家庭压力,和童玲爆发过几次激烈争执,最后由童玲提出离婚。 对于这段关系二人仍然是有感情的,但周礼的父母已然在为他物色新的妻子人选。所以他俩的问题更多还是出在周礼的父母那边,这个矛盾点一天不拔出,他们就一天好不了。 童玲对此看的还挺开:“反正我还年轻,近五年不可能生孩子,要么周礼去找别人,要么就别逼我。” 她已经把态度摆在前面,如果周礼不愿离婚,那么更多的要做家庭工作。 两个家庭各有各的烦恼,相比起来,秦初和江浔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他们也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分开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和万千粉丝一样,桌上几位也很好奇他们离婚的原因,周礼代表广大网友问出这个问题。 -- 第5页 秦初顿了一顿,不由自主地暼了江浔一眼。江浔没有看他,也并没有打算开口。 俩人在一起时江浔说的会多一点,话题总是他在找,秦初负责听和回答,他不太表达自己的意见,喜欢或不喜欢,接受或不接受,他的体系里指向性的词语很少。 但江浔铁了心不吭声,秦初没办法,只能回答。 “我们是因为……”秦初双手放在杯子上,奶茶热乎乎的烫着他手心,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出的句子对他来说似乎很难,他说的很慢也很轻,“因为不够了解。” 结婚十年归结为一句不够了解听起来十分可笑。 秦初说完还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对,我们不了解对方。” 江浔看着上涌的火光,对秦初的答案并不意外。 “怎么会?”童玲说,“你们在一起十年了,十年还不够了解一个人吗?” 秦初垂下眼来,摇了摇头:“我们都有自己的一扇门。” 秦初始终认为他和江浔各自拥有一个不对彼此打开的门,他们谁都没有企图打开过它。 “离婚之前我们分居了差不多两年,在那以前我们……”秦初缓缓将目光投向江浔,像是在确认,“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江浔终于看向秦初,那样冷淡的一张脸,说着那样冷淡的话。他忽然很想看看这是不是秦初的极限,于是便轻描淡写问了一句:“秦初,你觉得我们爱过对方吗?” 秦初认真想了想,答道:“刚开始或许爱过吧。” “刚开始”和“或许”成功让江浔笑出了声,然后他没给秦初留任何台阶,敛去笑容,沉沉道:“我没有爱过你。” 又加了一句:“你也没有。” 第4章 第1天(4) 无边的沉默蔓延开,秦初搓了搓手心,仅剩的一点热度悄然散去。 大图岔开话题,不聊感情时大家还是能好好相处的,只是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秦初都没有印象了。 十年婚姻,最后被认证我们没有爱过彼此。说来荒唐,没有爱,却过了十年,没有爱,却共同抚养着一个孩子。 乌起纳达的夜晚,道路两旁没有一盏灯,一望无际的草原是无差别的黑。 秦初把车开的很慢,好笑的是,下午江浔还说他帽子挡脸,现在自己压着帽檐沉沉睡着。 江浔是真的睡着了,秦初能听见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江浔的工作有多忙秦初最清楚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泡在剧组,剩下那六十五天是留给他和儿子的。 内娱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演员,江浔是红人之一,戏好,人品好,除了英年早婚以外,连黑子都扒不出他任何黑料。 去年爆出离婚那会儿,不少营销号趁机抹黑江浔,明里暗里说江浔出轨,然而侦探网友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任何证据证明江浔移情别恋。 在机场等飞机时,秦初还刷到江浔新戏杀青的新闻,转而这边就无缝衔接拍摄真人秀,累是肯定的。 秦初侧目看了看江浔,似乎比上回见他要瘦一点。 就分了这一下神,路边突然蹿出一道白影,秦初吓了一跳。好在他车速不快,但刹车踩的还是有点急。 副驾上的江浔瞬间醒了,那一刻身体的本能反应是伸出手臂往秦初身上挡了一下。 “怎么了?”江浔皱紧眉,脸色冷的厉害。 他的手还横在秦初身前,秦初扫了一眼,指了指前方:“一只小羊刚刚跑过去。” 江浔收回手,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我来开。” “哎。”秦初轻轻拉了一下江浔,拉住就放开,“没事,我开慢点。” 江浔拧着眉头盯了秦初半晌,重新把安全带系了回去。 他们是头车,后面好几辆跟着,秦初不好耽误。江浔没再睡了,胳膊支在车窗上,漆黑的夜里看向远方。 他看起来不太开心,江浔不开心时不爱说话,这一点秦初比他强。秦初无论开不开心话都不多,反倒在这种时候更能缓和气氛。 秦初解释说:“那只小羊突然跑出来,我车速不快。” “嗯。”江浔应了声,开瓶矿泉水润润嗓子。 夜晚草原上风沙很大,呼啸而过的沙砾不时敲打着车窗。 秦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刚摸了一下,旁边突然又伸来一只手。 江浔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天天。” 秦初没有避讳:“你接。” 秦天发来的是视频通话,江浔接通了,现场演绎了什么叫做变脸。 江浔笑的暖洋洋的,冲屏幕喊“天天”,给他打手势。 秦天看见他明显眼睛亮了一下,小孩儿的高兴不加掩饰,手舞足蹈的绕着玩具转圈圈。 江浔侧过一点身体,让秦初也入镜:“天天看,爸爸!” 秦初很短促地笑了笑。 江浔说:“爸爸在开车,等回帐篷了让爸爸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秦天被“帐篷”俩字吸引,睁大眼睛比划:“帐篷!我们上次住的那个!” 江浔之前带秦天去露营,小家伙很喜欢帐篷:“对,但是今天这个要更大更宽敞,搭起来可以放两张床,不用睡在睡袋里了。” 秦天努力消化新“知识”,告诉江浔:“浔爸,我也想住大帐篷。” -- 第6页 “好。”江浔对待小孩子非常有耐心,“那等你放暑假,浔爸带你来玩好不好?” 秦天抬起手指,咧开嘴巴点头。点到一半时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比划说:“就我们俩嘛?” 江浔被儿子的小心思逗乐了,故意说:“不然呐?” 秦天的小脸垮了一半,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懂事模样让人看了很心疼。 江浔不开玩笑了,打手势说:“逗你玩的,我和爸爸一起陪你。” 和秦天打电话全程只能听见布料擦碰的声音,秦初要开车,没法分心看父子俩在比划什么,但能感觉到江浔的心情好了很多。 江浔是个简单的人,不爱生气,生气也不会很久。有时秦初太迟钝了没有反应过来江浔在生气,像往常一样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能好,等江浔话多起来,秦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他不开心了。 聊到最后江浔又侧过身让秦初入镜,很自然地喊他:“哥,和天天拜拜。” 秦初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感觉心脏刺了一下,他笑着对镜头挥手,笑容里有几分不自然。 江浔有两三年没有这样称呼过他了,他们最先认识时江浔就喊他“哥”。秦初比江浔大两岁,又是娱乐圈前辈,喊“哥”无可厚非。 后来就开始没大没小,称呼变着花样来,但喊的最多的还是“哥”,秦初总觉得他和江浔之间不亲近,可是叫他“哥”的江浔,总让秦初很想抱抱他。 上一次江浔这么喊他的记忆非常深刻,那天下着小雨,江浔站在窗边,阴沉沉的天和连绵的雨让他看起来冰冷又残酷。 他一眼都没有看秦初,冷冰冰说出一句伤筋动骨的话:“哥,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试试。” 汽车停在公路旁边,江浔和秦初一前一后的往帐篷那边走。 舟车劳顿每个人都很累了,秦初坐在床角休息,听江浔沉默的打开行李箱,找出换洗衣服。 “你先洗澡?”江浔询问道。 秦初没动:“你先吧,我给天天回个电话。” 帐篷后不远处是简易的卫生间,江浔拿上衣服走了。 风吹的帐篷布一鼓一鼓的,秦初打完电话,起身四处看了看,确定这个帐篷并不漏风。节目组多准备了两床棉被,下午的时候秦初只铺了一床,现在看来一床可能不够。 他把自己的铺好,接着替江浔铺。 有点渴了,秦初开了瓶水,喝进肚子太凉就放在一边。 江浔洗澡回来,不怕冷般套着T恤短裤,居家模样让他年轻了好几岁,添了几分少年气。 他把潮湿的毛巾搭在衣架上挂起来,说:“去洗吧,不脏。” 秦初有轻微洁癖,特别是对卫生间要求特别高。 他点点头,出去后把帐篷的拉链从外拉上了。 秦初不是个急性子,他做事慢慢的,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有自己的节奏。 节目组为每对嘉宾单独准备的淋浴间,这让秦初舒适很多,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占用,因此洗的很慢。 等他回去,帐篷里的灯灭了一半。 江浔已经睡了,裹着被子,背对着秦初的方向。 秦初放轻动作,摸了摸潮湿的头发,不打算吹了。 “我还没睡。”江浔的声音传来,“把头发吹干。” 秦初愣了一下:“哦。” 这样他的动作就大胆一点,也加快了速度。男人的短头发吹的很快,秦初收拾的差不多了,还是口渴,可这一次他碰到的水是温热的。 水温的计算能准确到刚刚好不烫不凉,是最让秦初舒适的温度,他朝江浔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问:“江浔,睡了吗?” 江浔翻了个身转过来:“怎么了?” 秦初指尖在杯身上滑了一下,说:“晚上冷,盖好被子。” 江浔停顿几秒钟才应道:“嗯。” 第5章 第2天(1) 第二天秦初很早就醒了,冻得,他体寒,一晚上没睡热,自然也没怎么睡熟。 太阳光很强烈,丝毫不复昨晚狂风凌乱,草原上的天气果然阴晴不定。 江浔裹在被子里动了动,闭着眼摸到手机,摁开看看时间。看完探了点头,发现秦初已经换好衣服了。 秦初也回头看看他,停了一下,说:“早。” 乌起纳达天亮的很早,但不妨碍它白天很长。清晨的公路适合锻炼,有氧运动可以迅速唤醒人体沉睡的细胞。 秦初系好鞋带,帐篷外做了几个回合的拉伸。等江浔差不多收拾好,他扭头说:“先走了。” 江浔点头示意,十分钟后追上了沿着公路慢跑的秦初。 俩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肩并肩,跑了很久之后秦初抬手打了一个圈,接着便往回跑。 初生的太阳从草原那头缓缓升起,秦初的白色运动服背后被镀了一层金色。 四十分钟的慢跑让人全身放松,停下时已经热汗涔涔。 周礼走出帐篷,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顺便伸个懒腰,看见秦初和江浔走过来的身影,抓了把头发:“哥哥们,你们去跑步了?” 秦初还在喘气,点点头。 周礼也想跑,主动提出:“浔哥初哥,明早带我一起呗?我也想锻炼锻炼。” 秦初很好说话:“行的。” 出了汗就得洗澡,不然风一吹会感冒。江浔把淋浴间让给秦初,借了周礼和大图那间用。 -- 第7页 冲澡很快,秦初先出来,节目组准备好早餐,已经送到帐篷里。 草原上的早饭朴素简单,一个馕,一杯奶茶,就算完事。 馕看起来就干巴巴的,秦初揪了一小块吃,嚼的有点费劲。 奶茶热乎乎的,秦初喜欢吃热的东西,一口下去喝掉一半,等江浔也出来,他那杯只剩下一小口了。 帐篷里两张桌子,谁也不挨着谁,江浔的早饭在他自己桌上。他打开看了看,一碗羊杂汤,和一张大饼。 羊杂汤闻起来就很鲜美,江浔头一偏看见秦初正揪着馕慢慢吞吞地吃。 “秦初。”江浔喊了一声,“过来。” 这个称呼让秦初好受一点,他抬起头:“怎么了?” 走到江浔身边,热腾腾的羊肉汤往他面前一推:“你吃不吃?” 秦初这才发现俩人的早饭不一样,而且差别很大。秦初说:“我没有这个。” 江浔拽了一块饼下来,他的饼里还有肉,秦初微微一顿,看了眼手里的馕:“肉饼我也没有。” 他显然没搞清状况,搞清状况的那个懒得解释,重复问了句:“吃不吃?不吃扔了。” 秦初觉得奶茶已经把他喝饱了:“你不吃吗?” 江浔说:“胃里烧得慌。” 秦初把羊杂汤端走:“那你别喝羊肉汤了。” 江浔没有意见,刚吃完一块饼,随行跟拍的导演找上门来,说汽车已经到了,大家准备一下可以出发了。 具体去哪里并没有说,江浔坐着没动,看秦初还在喝汤,说:“稍微等几分钟。” 秦初吃东西不快,汤很烫,被催了就心急,鼻尖热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江浔把没吃完的饼用袋子封好,装进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饿的时候可以垫垫肚子。 小巴车等在公路边,另外两对已经上去了。秦初上了车,很抱歉的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车上还有两个并排的空位,秦初看了看,选了个靠窗的单人座。江浔在他后面,自己坐到后面双排座去了。 他们是唯一一对分开坐的,说来好笑,他们可以无障碍的交流、沟通,一起跑步、睡一个帐篷,这种时候却又要分得清清楚楚。 小巴车载着几人离开草原,路途遥远,大家聊了会天就没声音了。江浔一直没说话,后来从后面敲敲周礼的肩膀,小声和他说了句什么。 然后周礼去找秦初,秦初点了点头,把安全带系上了。 他对周礼露出一抹温和的笑,秦初左脸笑起来有个小酒窝,江浔从前很喜欢亲那里,经常捏着秦初的脸,让他笑一个,等酒窝冒出来就亲一亲。 秦初有时候被弄烦了,偏过脸不理他。江浔就逗他:“秦老师,再笑一个呗笑一个呗。” 江浔收回目光,帽子卡下来睡觉了。 汽车在路上开了很久,乌起纳达太大了,从草原到城镇至少要两个小时。 他们被带到镇上,小镇干净整洁,不像内地城市的传统乡镇,这里处处充斥着异域风情,随处可见身着民族服饰的乌起纳达人。 导演扶着座椅站起来,举个喇叭介绍接下来的行程,三组嘉宾被分配给三组家庭,这几个家庭大人常年在外务工,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儿,而嘉宾的任务是帮忙照看家里的小朋友一天。 上节目的三对里面,大图和百灵离婚三年,分开时孩子刚刚满月,这几年一直是百灵的父母在带,俩人没怎么自己养过小孩。周礼童玲更不用说,他们还太年轻了。 在这儿最有经验的还是秦初,从秦天不到一岁时带回家,到现在七年了,秦初对孩子事事亲力亲为,没有错过秦天成长的任何瞬间。 节目组在镇上安排了三辆小车,分别带队去下面的村子。 江浔睡的脸有点红,现在快中午了,温度起来很热。下车后秦初看了一眼他,说:“把外套脱了吧。” 江浔敞开拉链:“我去买水,想喝什么?” 秦初说“都可以”。 江浔让他先上车等,自己去路边小摊买水。虽然秦初说“都可以”,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首先秦初不能喝冰水,容易闹肚子。他也不爱喝碳酸饮料,果汁能喝,但绝对喝不完一整瓶。 江浔拿了瓶冰矿泉水,看见摊上有卖乌起纳达人的自制奶茶,于是就买了一杯。 秦初喜欢喝奶茶,糖不用太多,但一定得是热的。他会把奶茶捧在手心里,趁温度还没下去,咕咚咕咚喝掉全部。 江浔提着奶茶回车上,坐在秦初旁边。司机师傅是当地人,会说一点汉语,见他回来便发动车子。 “奶茶?”秦初接过热乎乎的奶茶,有些诧异。 “看到有卖的就买了。”江浔拧开矿泉水猛灌两口,冰冰爽爽的液体浸润喉管。 秦初眉目舒展:“谢谢。” 他看起来还是淡淡的,连表情微妙的波动都仿佛未曾有过。 秦初戳开奶茶,吸了一口。 风从窗缝吹进来,卷起他头顶的黑发。秦初轻闭了闭眼睛,很轻易就感受到了满足。 第6章 第2天(2) 带孩子对秦初和江浔来说不是难事,他们那么年轻时就有了孩子。 那拿村是个很美的地方,家家户户都种着葡萄,葡萄藤绕着院墙爬出来,结出的果实坠在外面,但没有人会擅自去摘。 -- 第8页 雪那是个五岁大的男孩儿,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皮肤很白,头发是浅浅的棕色,还带着自然卷。他看起来像个洋娃娃,很漂亮,是典型的乌起纳达人的长相。 小男孩儿很害羞,被奶奶牵着,见到家门口的陌生人时有些局促和害怕。 秦初蹲下来,歪着头和他打招呼:“你好啊,雪那。” 雪那仰头看了看奶奶,奶奶很放心的把孩子交到秦初手上。 “乖宝,和叔叔玩吧。” 秦初很喜欢小孩子,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来,他在面对小朋友时身上的冷淡就碎掉了,他是温柔的,也是温暖的。 江浔也蹲下来,伸了个手指头出来:“雪那,叔叔带你骑马好不好?” 雪那眼睛一亮,小手抓住了江浔的手指,往前上了两步。 江浔顺势抱起他,雪那稳稳的坐在他臂弯间。 秦初摸了摸他的头发,对小朋友的奶奶说:“我们明天准时送他回来。” 节目组提前在村上安排了住所,一家民宿。后面的行程老乡没跟着了,江浔开了导航自己找过去。 秦初在后座抱着雪那,说话慢慢的。雪那懂汉语,但说的不好,带着奇怪的口音。秦初侧耳听他说,耐心的重复一遍,温柔的问和回答。小孩子离开熟悉的亲人和环境会害怕,秦初的温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安抚。 到达民宿后江浔先一步下车去找老板拿钥匙,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在这里,还需要往前开一段路。 雪那坐在秦初怀里,乖乖地搂着他的脖子:“叔叔,我们去骑马吗?” 小孩儿对骑马很感兴趣,提起这个眼睛都亮晶晶的。 “喜欢骑马?” 雪那用力点点头:“奶奶不让我骑马,她总说我还小,可是草原上的人都会骑马。叔叔,你不是草原上的人,也会骑马吗?” 秦初抱着雪那晃一晃:“那个高个子叔叔会。” “高个子叔叔是草原上的人吗?他和我长得不一样。” “不是。”秦初笑了笑,“但叔叔很厉害,会骑马,还会保护我们。” 江浔揣着民宿钥匙往这边走,很远就听见雪那的笑声。 “在说什么?”江浔心情不错,坐上来之后架着方向盘回头看了眼秦初,“这么高兴。” 秦初收敛几分笑意,眼角微微弯着:“钥匙拿到了?” “嗯。”江浔口袋里还塞了张地图,他递给秦初,“回去放一下东西,这边离草原很近,带你们骑马去。” 秦初把地图展开,带着雪那看的津津有味。他很适合和小朋友相处,曾经江浔问过秦初,如果不做演员会去做什么,秦初说想开一家幼儿园。 那时秦天还很小,江浔经常看着秦初会想,如果不是他,或许秦初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孩。 民宿到了,江浔把他们行李搬下车。 秦初伸手想要帮忙,江浔没让他动:“你看孩子。” 江浔是个很可靠的男人,他二十几岁和秦初结婚时并不像现在,他的成熟和稳重是在岁月中一点点沉淀出来的,他很值得人喜欢,也值得人去爱,只是秦初很少依赖他。 院子里的葡萄熟了,秦初抱起雪那摘了两个果子。 江浔把行李推进房间,房里两张床,一大一小。 “你睡那张床吧。”江浔替秦初选了,“带雪那睡。” 秦初没有意见,问道:“有没有房东的电话?” “有,怎么?” 秦初说:“不知道院子里的葡萄可不可以摘,如果不可以,我们付他一点钱。” “可以,老板说了,葡萄随便吃。” 有这句话秦初就安心了,他领着雪那出去,把小孩儿架在自己脖子上。院子里有个小竹箕,雪那一手抱着竹箕一手摘葡萄。 摘下来的葡萄还要清洗,秦初蹲在地上,墙边接了个水管,他就在那儿洗葡萄。 “吃一个。”秦初洗一颗出来喂给雪那,“小心,别用力吸。” 葡萄很甜,乌起纳达是水晶葡萄的盛产地,现在正是吃葡萄的季节。 葡萄洗好了,一大一小躲在阴凉处。江浔手里提着两件外套,过去叫人:“走吗。” 秦初抬起脸,他盘腿坐在小台阶上,竹箕放在腿上,手心里是青色的葡萄。 “好甜的葡萄。”秦初眼底的色彩不知怎么就丰富了起来,左颊上的酒窝凹出一个圆圆的小坑,“我洗好了。” 江浔从他手里拿走两颗,说:“吃完再走吧。” 房间有消过毒的分装盒,应该是为游客准备的,秦初取了一个来,把葡萄装进去,留着路上吃。 天气实在是热,雪那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晒得有些红。秦初把自己的帽子戴在雪那头上,三人出发去草原。 车开出去一段之后,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大自然总会让人心情愉悦,江浔打开车载音乐,连歌曲都有一种专属草原的壮丽之感。 秦初很难得放的开,跟随音乐小声的哼唱。这让江浔感到些许意外,他印象中秦初喜欢的歌曲类型非常狭窄,局限于曲调柔和的纯音乐和民谣。 江浔挑起眉:“秦老师这也会唱?” “今年的草坪音乐节,有支乐队唱了这首歌。” 江浔的诧异更深了,草坪音乐节,秦初不是会去那种场合的人。他喜欢安静的,柔和的东西,不爱人多,与狂热更是毫无关系。 -- 第9页 江浔顿了一顿,想要打探的欲望登时烟消云散。在他们分开的一年里,秦初似乎做了一些不同的尝试,而这些江浔都不知道,也不再和他有关系。 一直到达目的地江浔都没再开口。 马群在草原上肆意奔跑,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由的。牧马人手里扬着长鞭,从很远很高的坡子上疾驰而来。 江浔勾着马脖子摸了摸它,一拽缰绳,相当潇洒的翻身而上, “这是草原上最烈的马!”牧马人嗓音旷达洪亮,爽朗的笑声伴随着马蹄声响彻整个草原。 江浔踩上马镫,当空接过牧马人朝他扔来的鞭子,往马屁股后面一抽,双腿一夹便策马而去。 “驾!” 男人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策马奔跑,天高地广,江浔一身白色休闲服,像蓝天下最随心所欲的那只鸿雁。 秦初见过江浔骑马,那人拍戏很少用替身,从前没少拍古装戏,对马术很是精通。他不太担心江浔会出状况,只是俯下身对雪那说:“叔叔很厉害吧?” 牧马人牵来一匹白马:“你也会骑?” 秦初摇摇头:“不太会。” “那你骑这匹,白云是这里最温柔的马了。” “我可以带孩子一起吗?”秦初问。 “可以。”牧马人拍拍雪那的头顶,“草原上的男人,从小就要学会骑马。” 他托着雪那的屁股先把小孩儿举了上去,雪那很喜欢马,亲昵的趴下来搂住了白云。 秦初紧跟着骑了上去,他上马的动作有模有样,翻身时利落飒爽。 “你这不是会吗?” 秦初低低笑一声:“骑过,不熟。” 牧马人朝草原很远处那抹白点眺望一眼,大笑道:“懂了。” 秦初只骑过一次马,是江浔带着他骑的。当年和江浔结婚,他们没有办酒,也没有拍结婚照,只是在家里吃了顿饭,算是仪式。婚后也没有度过蜜月,后来有了秦天,他们两个单独去旅行更是不可能。 骑马是因为江浔想骑,恰好北城郊外开了一家练马场,那天空闲江浔就带着秦初去了。 秦初完全不会骑,说实话也不太感兴趣,但江浔兴致勃勃他就没扫兴。 他们在马场玩了一下午,到最后江浔和秦初同乘一匹,江浔从后抱着秦初的腰,俩人一马绕着练马场跑了三圈才停。 雪那欢快的踢着小腿喊“驾”,牧马人牵着缰绳领他们去到平缓一点的地方。 那头玩疯的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烈马难驯,江浔却十分轻松就掌握驾驭的关窍。他策马返回,马蹄高高抬起又落下,从牧马人手中接过缰绳,江浔说:“我来吧。” 牧马人便放手让他去。 江浔牵着秦初的马,看向马背上的小孩儿:“雪那怕吗?” 稚声稚气的童音非常坚定,透着天真和可爱:“乌起纳达的男人长在马背上,我才不怕!” “好。”江浔转了回去,“坐稳了!” 原来温柔的马遇到烈马也会疯狂,秦初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紧张与刺激让他久违的兴奋。 雪那在欢呼,马背上的乌起纳达男孩儿正为自己骄傲。 江浔始终走在前面,未曾回头,可手却一直攥紧缰绳,一刻也没有放松。 秦初在奔驰中罕见的走了一会神,他知道江浔很可靠,但没注意江浔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靠。 他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初见江浔那会儿,他记得那年江浔的肩膀还没有这么宽,是个看到自己会脸红的毛头小子。 可从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江浔就用那对瘦削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也始终保护着他。 第7章 第2天(3) 江浔把雪那抱到自己的马上,对秦初说:“我带他跑两圈,你自己小心点。” 白云是匹慢性的马,没有烈马带着,它即便跑起来也不快。 秦初摸摸白云的马鬃,轻声说:“那我们就慢点走啦。” 他们已经来到很高的地方,沿着坡缓缓往前,秦初侧过脸就能看见连片的草原,很美。他脖子上挂了个相机,白云的速度能让他放心的拍照。 秦初在马背上晃悠,拍下许多风景。 “如果天天在这里就好了。”秦初自言自语,突然夹紧马腹,“白云,走,追他们去。” 白云“嗒嗒”地跑起来,旷野的风很大,太阳光却很强。 江浔跑到很远的地方再折返,能看见秦初速度不快的朝他这边来。 从前他觉得自己和秦初像是两条线,从不相交到相交,再从相交的那一点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去。 他们很少有这样你向我走来,我也向你走去的时候,江浔甚至觉得,下一刻他就要和秦初擦肩而过。他们注定是遗憾,因为他们不会在相交的那一点上停留。 秦初眼见着江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扯一下缰绳减速,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秦初低头察看拍下的照片。草原上晴空万里,江浔策马而来,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奔赴。 秦初不知怎么,感到心尖被拨动一下。 江浔停在他对面:“在拍什么?” 秦初把相机放下:“拍给天天看。” 江浔当然不会认为秦初是要自己看,他点点头:“回去吧。” -- 第10页 雪那玩的非常尽兴,抓着江浔的手说:“叔叔,我还想再跑一会儿。” 江浔勾起唇角:“好,我们跑回去。” 他们从秦初身边离开,如同江浔设想的那样,他们会相遇,然后再次擦肩而过。 秦初调转方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回到起点,江浔并未下马。他把要求再跑两圈的雪那交给了牧马人,勒着缰绳回去找秦初。 “怎么了?”秦初不明所以地问。 江浔没有吭声,也没什么表情,他平静的看着秦初,仿佛在思考自己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 两匹马挨得很近,江浔忽然伸手过来搂他的时候,秦初吓了一跳。可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跑到江浔的马背上。 “驾!” 江浔狠狠一抽马鞭,烈马受痛疯跑,风猛的灌进耳朵,他们向着一条斜斜的陡坡俯冲而下。 这个天地似乎只有背后的人可以依靠,秦初没有着落的手胡乱抓着江浔的手腕。 江浔一把扯掉别在胸口的收音器,缰绳连同秦初的手一同攥在手心里。 压抑过后依旧沉重的喘息在耳边叠加,像阴天堆积在头顶越来越重的乌云,沉甸甸的就要落下雨来。 “秦初,”江浔的声音不像他的表情那样冷静,他是带了怨恨的,咬着牙,仿佛要将秦初一口一口吃掉,“有很多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的讨厌你。” 那种心尖被拨动的感觉又来了,这次还多了几分酸楚。 秦初做了一件他平时不会做的事,江浔以为秦初多半不会搭理他,那人惯常用沉默应对一切,可秦初只是微微一顿就转过头,那样快的速度里,他的头发都被风扬起,像拢在手心留不住的沙。 “很多时候?”秦初看着江浔,“比如说呢?” 江浔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初,因为他在秦初的眼睛里罕见的看到了冷淡之外的情绪,他好像在委屈。 “比如说现在。”江浔很快回应了秦初,他按着秦初的后颈,将他转了回去。 草原上的羊群在河边喝水,被马蹄声惊到,纷纷抬起头看。 秦初被江浔按的有点疼,按住他的指尖很凉,可能是被风吹的,也可能是被什么人寒了心。 江浔不是什么委婉的人,他很直,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他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他说讨厌就一定是真的讨厌。 江浔也不是个足够温柔的人,他大大咧咧,不够细腻,心思也简单。他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秦初,过去十年婚姻生活中,除了在床上,他从来没有凶过秦初。 可就是按着秦初脖子那一个动作,让秦初不合时宜的想到掐着他的脸,让他“含着”的江浔。 他们在草原上狂奔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彼此间无声的较劲。后来江浔自己下马走了,雪那在拔草玩,见着他蹦蹦跳跳的追着走了。 秦初被牧马人扶下来,有点腿软。 牧马人觑着双方的脸色,问道:“吵架啦?” 秦初怔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们没有吵架,那样不叫吵架,吵架应该是你来我往争的脸红脖子粗,他们这样的叫做相看两生厌。 “年轻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两口子更要互相理解,有时候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秦初垂下眼睛,嘴唇抿了又抿,否认道:“我们不是两口子。” “不是两口子但还有感情。”牧马人有个葫芦烟嘴儿,他从怀里掏巴点烟丝点着,缰绳塞进裤腰带,“怎么离了?” 秦初不是个擅于分享自己的人,他在朋友面前都极少谈论自己的家庭,更不用说对着一个陌生人。不过今天的例外已经足够多,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说:“没有感情了。” 人家刚说他俩有感情,转眼就被否定,牧马人觉得小年轻真能折腾。 江浔已经上了车,秦初坐回后排,把雪那抱在腿上。 小孩儿依依不舍的和草原骏马告别,牧马人摸摸雪那的头:“我的烈马给你留着。” 马鞭当空一甩,阵阵回响算是告别。 雪那玩累了,很快便靠着秦初睡着。秦初也有点累,闭上眼睛仰脸枕住靠背。 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色,晒得,他的帽子给了雪那。 太阳一点点爬下山坡,漫天的浓烈的红像是一幅烧着的油画。 秦初短暂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十年前江浔向他求婚的那天,年轻帅气的男人单膝跪地,手里是一枚素圈戒指。 “小初,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江浔这样问。 秦初懵了一瞬,还没想好怎样回答。 江浔把问句换成了肯定句又重复一遍:“哥,我们结婚吧。” · “秦初。”江浔不带温度的声音唤醒秦初,他解开安全带,“到了。” 天已经全黑了,秦初揉了下眼睛,往窗外看一眼,他们已经回到民宿了。 雪那还没醒,揪着秦初肩膀上的衣服睡的很香。 晚上降温了,很凉。他们三都穿着短袖,不过江浔早有准备,出门前带了两件外套。 江浔抖开外套,秦初刚抱着雪那下车,江浔就用外套把小孩儿裹了起来,小声说:“给我抱吧。” 秦初松开手,又听江浔说:“副驾还有件外套,去穿上。” 江浔顺便把车钥匙也扔给秦初,秦初拿完衣服锁上车,对着那件外套发了一会儿愣,直到被风吹透才慢吞吞的穿上。 -- 第11页 江浔把雪那抱到床上睡,小孩儿皮肤雪白的,睡起来小小的一团,让他想到秦天小时候。 秦初脚步很轻地走进来,房间只开了一盏小灯,昏黄颜色衬得江浔侧脸的线条柔和许多。 江浔摸了摸雪那的鼻尖,看着小孩儿,突然问秦初:“你说,天天知道我们分开了吗?” 小孩子是敏感的,特别是像秦天这样特殊的儿童,心思比正常小孩儿还要细很多。 爸爸们不像以前那样一起陪着睡觉了,家里属于江浔的东西越来越少,想见他只能打电话或者等到周末去奶奶家。 对于父亲的分开,秦天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问过,好像这样就能和大人们一起粉饰太平。 秦初很轻地皱起了眉,下午骑马造成的四肢酸痛忽然间变得无比清晰。 江浔替雪那盖好被子,经过秦初身边时说:“这次回去就告诉他吧,我们离婚的事。” 秦初的身影藏进幽暗的光里,他叫住江浔:“天天还很小,我不想他经历这些。” 江浔停住脚步:“可他已经在经历了。” 秦初抿起唇,嘴唇拉成一条平直的线:“不能等他再长大一点吗?等天天上初中再说,好不好?” 俩人从感情破裂到最后离婚,没有爆发过激烈的争吵,和秦初这样性格的人在一起想吵架很难。 像现在这样双方都带着情绪的说话其实也很少,俩人之间如果一定有个人上头,那人肯定是江浔。 江浔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秦初,问了一句让他很难回答的话:“如果你谈恋爱了,或者我谈恋爱了,也要一直瞒着秦天吗?” 秦初的眼尾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他避开江浔的视线,让整张脸也藏进暗夜里。 江浔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浅淡的扯了下嘴角,盯死秦初自然垂在身侧的指尖,问道:“你不肯说,只是为了天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秦初拉下拉链,把身上那件属于江浔的外套脱了下来。 厚实的外套提在手里,秦初把它叠好,放到江浔的床上,回答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和天天说。” 差点忘了,避重就轻和答非所问也是秦初的专长。 江浔缓慢收紧手心,笑了下:“那样最好。” 第8章 第2天(4) 晚饭节目组提前准备了,没让嘉宾自己开火。 秦初把雪那喊起来,照顾小朋友吃了一点,雪那很乖,不挑嘴,喂他什么就吃什么。 江浔没和秦初一起吃饭,他们这样的气氛不适合同桌,他先拿了衣服去洗澡,等他差不多弄好,秦初也吃好了。 吃饭就这样完美错开,秦初帮雪那洗澡,厚浴巾裹着光溜溜的小团子跑进房间。雪那开心的咯咯笑,从大床蹦到江浔的床上,小屁股一拱钻江浔怀里,要和江浔玩。 江浔很讨小孩子喜欢,他私下里就是大男孩的性格,秦天也爱黏着他。 “我摸摸小肚子吃饱了没有?”江浔捏捏雪那的小肚子,小孩儿皮肤嫩嫩的,又软,抱着就不想撒手。 秦初把雪那的衣服拿给江浔:“衣服穿上再玩,别着凉了。” 民宿没有空调,也没暖气,墙边贴了个电热汀。 江浔让雪那坐在自己腿上,一件件帮他穿衣服。 这样的画面和记忆重叠,秦初记得,秦天这么大的时候,江浔也很喜欢让儿子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帮他穿睡衣,陪他一起看小人书。 秦初很想秦天,拿上手机出去给秦天打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关秋晨先出现在画面中,秦初喊了声“妈”。 关秋晨说天天在洗澡,问了几句这两天在乌起纳达过得怎么样。 秦初说挺好的。 关秋晨又问:“江浔人呢?你们相处的也还好?” 秦初顿了一下,答道:“蛮好的,江浔在照顾小朋友,妈你要和他说话吗?” 关秋晨摇摇头:“我回头打给他。” 秦天洗好了澡,听说是爸爸打来的电话迫不及待凑过来跟秦初比划。 “天天,想爸爸了吗?” 秦天在特殊学校上小学,日常生活中会读唇语,只是秦初和江浔都很喜欢和他一起打手语,特别是在外面,他们不想让秦天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不过一只手拿手机不方便,秦初今天没打手势,独自站在院子里和秦天说话。 秦天没和秦初分开过,想念堆在眼睛里。秦天急切的在视频里找着什么,问:“浔爸呢?” 秦初故意逗他玩:“你想浔爸还是想爸爸?” 秦天认真的思考一会儿,指了指秦初。 秦初心里热乎乎的,带秦天看他们住的民宿,还有架子上的葡萄藤:“浔爸在房间里,待会让他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秦天摇了摇头,比划道:“没关系,爸爸陪我说话就够了。” 小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秦初觉得很对不起他,因为自己没能给秦天一个完整的家庭。 秦初在院子里坐了小半个钟头,挂了电话才感觉四肢冻得有些僵硬了。他赶紧去冲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热度缓慢的复苏。 回到卧室雪那已经被江浔哄睡着了,小孩儿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所以他不会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因为离开父母害怕到哭泣。 -- 第12页 江浔轻轻拍着雪那的后背,他在家里也是这样拍秦天睡觉的,做起来很熟练。 秦初过来看看雪那,压低声音说:“我把他抱到大床上睡吧。” 小孩儿并不占多大地方,江浔说:“就这么睡吧。” 秦初并没有太坚持,坐在床边,刚吹过的头发稍显凌乱,秦初随手拨了拨:“晚安,我关灯了。” “嗯。” 江浔往下躺了躺,房间彻底黑下来。 俩大人加个娃都累的够呛,很快进入梦乡。 房间的温度很低,电热汀的作用微乎其微。后半夜的风刮的厉害,葡萄架噼啪地响,秦初被那动静扰醒,翻个身,手掌抵着胃按了按。 秦初的胃很娇,生冷荤腥都不能吃太多,饭量不能太少,多了也不行。他白天吃了太多葡萄,晚上胃口不佳,吃的很少。 胃有点疼,秦初按着那儿捱了一会儿,还是不太舒服。他披了件衣服下床,打算去吃点药。 民宿设施齐全,有一间独立的小厨房,秦初烧了点开水,行李箱打开找药吃。 江浔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秦初披着件薄薄的针织衫蹲在地上翻行李箱,听见声音他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 就这一眼江浔知道秦初是胃疼了,下午秦初吃了不少葡萄,晚上他没盯着,不过看这架势应该也没好好吃饭。 “你怎么起来了?”秦初率先发问。 江浔拽着秦初的手臂把他拉起来:“口渴。” 秦初是个很细心的人,他可以面面俱到把秦天照顾的很好,对自己却总是很粗糙。 “我找点东西。”秦初说。 “找到了么?”江浔把他拉去一边,往自己的行李箱走。 秦初又把嘴唇抿了起来,手顶着胃,疼的直皱眉,他貌似是忘记带胃药了。 水烧开了,“滴”两声提示。 秦初想干脆去下碗面条得了,他这肚子一是冻得,一是饿的。可他还没行动,江浔就从行李箱的侧面掏出了一包冲剂,正是秦初常备的那款胃药。 江浔把药给秦初,台子上取两个玻璃杯,各倒一杯水。 秦初错愕地捏着药:“你……” 江浔的答案仿佛已经草拟过千百遍:“去年塞包里的,一直忘了拿出来,吃之前看一眼过没过保质期。” 秦初低头,转到药物保质期那里,日期的确不算新鲜,但也没过期。 “谢谢。”秦初把冲剂倒进杯子,端到一边等水凉。 厨房里有些简单的食材,江浔看到了花生米和糯米。他把这两样拿出来,清洗三遍,花生米在油锅中爆熟。 秦初原本在外面待着,听见炸锅的声音跑过来:“江浔?” 他立在门边,不解地歪了点头。 江浔回头看他一眼:“我饿了,做个宵夜。” 花生米熟得很快,江浔把破壁机电源插好,花生米去皮,糯米放入,加上几颗冰糖,再倒点牛奶进去,然后将它们一起打成糊。 秦初走到江浔身边来:“做的什么?” 江浔指了下墙上贴着的简易米糊的制作步骤,说:“花生酪。” 秦初这才注意到墙壁上贴了不少乌起纳达的特色美食,有些还附上了菜谱。 他和江浔都会做饭,以前在家里就是谁有空谁做。 秦初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江浔的宵夜还准备了他的那一份。 水温差不多了,秦初把药吃了准备回去睡觉,没想到被江浔不太温柔的叫住:“站着。” 花生的香味飘散出来,热乎乎的米糊倒入杯子,分量不多不少,刚好只够一杯。 江浔把花生酪端给秦初:“吃了再睡。” 第9章 第3天(1) 得益于那杯花生酪,秦初睡了个舒服的觉。他醒来的时候江浔不在房里,雪那不知什么时候被抱到了他身边。 乌起纳达的小朋友真可爱,睫毛又长又翘,小脸蛋肉嘟嘟的,让人很想捏。 秦初轻弹了一下雪那的脸,手感果然很好。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秦初躺那儿发了会不着四六的呆,然后才起床。 屋里看了一圈,江浔不在,大概是去晨跑了。 秦初洗漱好开始做早饭,现学现卖,打了一锅花生酪。 差不多弄好,节目组的人来找他,给了一张卡片。 这是今天的问题,节目组每天都会留一个问题,请嘉宾回答后再收起来,最后一天再一起看。 第一天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来《十七天》”,第二天是“你们为什么离婚”。 秦初打开卡片,Q3:“你们是谁先追求对方的?” 秦初认真想了想,他和江浔的开始似乎并没有谁刻意追过谁,原本就是闪婚,他们连恋爱都没有直接步入了婚姻。 可能仅仅是一个眼神确定了心意,又或许是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他们不浪漫,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至死不渝,一个问了,一个答应,就这么简单。 秦初在卡片上写下自己的答案:“没有。” 写好交给工作人员,秦初问道:“江浔呢?” “江老师去晨跑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被推开,江浔提着两袋早点走进来。 可能是跑步有点热,他的外套袖子推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看起来很有力。 -- 第13页 秦初多看一眼,发现江浔手腕上套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星星手串。星星是用彩纸叠的,透着幼稚的小心思。 江浔买了两袋油茶饼,拿了几个出来,剩下的给工作人员分了。 秦初说:“我打了花生米糊,给你盛一点。” 油茶饼和花生酪还挺配的,秦初盛一碗给江浔,江浔用带着星星手串的那只手接过去,秦初又看了一眼。 雪那终于睡醒了,一头自然卷睡成了爆炸头,歪歪扭扭地跑过来抱住秦初的大腿。 秦初摸摸他:“早上好啊雪那。” 雪那揉揉眼睛:“叔叔早。” 又乖又漂亮的小宝贝走到哪都讨人喜欢,秦初带雪那去洗漱,完了之后拍拍小孩儿的屁股让他乖乖吃早饭。 雪那有点黏着江浔,想让江浔抱。江浔跑完步浑身都是汗,雪那也不嫌他,顺着大腿就往上爬。 江浔给他动作逗笑了,提着雪那的小短腿把他扒拉下来:“好好吃饭,不许调皮。” 雪那一巴掌按在江浔手腕上,顿时被他的手串吸引了。手串橡皮筋穿起来的,被小孩儿一根手指拉的老长。 江浔摘下来给他玩儿,工作人员给江浔递上卡片,见着了,“哎哟”一声:“江老师,是你女儿做的吗?真漂亮。” “我们家是儿子。”江浔笑了声,“早餐店老板家小姑娘送的,买早饭没零钱找,给了我这个。” 秦初在旁边吃早饭,听了一耳朵,大概能想象出那场面,江浔年轻到现在都讨小孩儿喜欢,尤其是小姑娘。 “江老师喜欢女儿吗?再养一个?” “不了。”江浔摇摇头,“我带不好孩子。” 他打开卡片看问题,扫一眼后没怎么犹豫就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江浔实在是谦虚,他可能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绝不是个失败的父亲。 卡片写完去洗澡,秦初在这个功夫里收拾好的东西装车。 乌起纳达的那拿村有一条淡水湖,叫做朵西里湖,在乌起纳达语中是珍珠的意思,周围是连片的沙漠。朵西里是荒漠中的珍珠,是那拿村的心脏。 今天是秦初开车,他单手架着方向盘,宽阔路上姿态稍显放松,进入沙漠后需要换越野,江浔问要不要换他来开,秦初摇摇头。 沙漠并不好走,在沙漠里开车得有技巧,这边高低陡坡不一,要能很好的控制油门。 秦初不太放心江浔,这人开车猛得很,在不熟悉的地方还是要慢一点。 风沙很大,阳光也很强烈。 秦初刚下车就一脚踩进沙子里,沙子很烫,接触上皮肤的瞬间有点疼。 江浔抱着雪那,问他:“你想自己走,还是我抱着你?” 雪那对沙漠的兴趣明显没有草原大,勾着江浔的脖子:“叔叔抱。” 风吹的沙子有点糊脸,雪那整张脸都埋进江浔脖子里。秦初把帽子戴上,走在前面。 神奇的是越接近朵西里湖,风沙越小,到跟前时已经停了,地面上的沙子演变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头。 雪那觉得好玩,要下来跑,江浔放下他。 秦初蹲下来看看石头,不知是怎样的自然条件才打磨出这种形态,他捡起一颗放在手心,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秦天看。 江浔站在一边,留心雪那的安全,也分了一个眼神给秦初,说:“带回去给天天玩。” 秦初就认真的挑选起来,他举起一颗,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透明的石头看向江浔:“这个好看吗?” 江浔的视线没有波动:“好看。” 秦初于是笑了一下,装好石头站起来。湖边有点凉,清澈的湖水让人心里很静也很空,秦初搓了搓胳膊,他把外套丢在车上了。 不远处有两个画架,应该是节目组准备的,秦初的生活很简单,有喜欢的工作和一些小爱好。画画是陪秦天上绘画课时一起学的,算不上精通,能像样的程度。 雪那已经跑过去玩了,秦初也去了,在雪那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抱着雪那,一人一只笔刷在纸上涂。 江浔一步步走向他们,这样的画面在过去十年中其实经常出现。他们家在顶层,有个阳光房,里头种了些花草,摆了绘画工具。 以前秦初总喜欢把秦天抱在腿上,看秦天画,或者他们一起画。后来秦天长大了,坐在腿上太重,俩人就一前一后两张小板凳,坐那儿一捣鼓就是一下午。 江浔就躺在离他们很近的老爷椅上边晒太阳边看剧本,有时看剧本看困了,就剧本盖着脸睡一觉。 醒来秦天多半已经回屋写作业了,秦初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画画。每当这个时候江浔就喜欢把他拽到身边来,俩人什么也不做,可以很久不说话,一个摞着一个也不会觉得累。 江浔觉得怎么风沙又吹起来了,不然怎么眼睛那么酸。 他没上前面凑热闹,蹲在湖边刷手机。当年结婚的时候网上骂声一片,没人看好,说江浔高攀。十年过去,粉丝听说他俩要一起上离婚节目了,又留言希望他们和好。 有劝和的就有劝分的,说什么“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离婚了就各自安好”。 前段时间江浔和表弟一家吃饭,当时表弟付钱去了,他跟表弟媳在门口等人。一男一女站一块那就是有故事,后来照片就被狗仔拍了传到网上,说江浔有新人了。 -- 第14页 江浔看的心烦,手机关了,湖边坐下来,稍一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觉得老了,也累了。 无人机被操控着飞到脸前面,江浔和它大眼瞪小眼半天,头往秦初那边一偏:“拍他去,别烦我。” 话音刚落,一阵七零八落的声响传来。 雪那坐不老实,跑来跑去的弄倒了画架,颜料水桶都泼了,弄了秦初一身。 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影响秦初的心情,他现在是五颜六色的了,把雪那扛起来带他疯玩。 等笑声渐渐小了江浔才走过去,秦初和雪那两个人衣服上都是花花绿绿的颜料,倒下的水桶还把秦初鞋子弄湿了。 江浔看着他俩,一言难尽的弯下腰,伸手摸摸雪那花掉的小脸:“你奶奶都认不出了。” 秦初很少这么放开了笑,和江浔在一起十年都没有过,这让江浔一度产生怀疑,是不是秦初这十年从没有开心过。 江浔抬起身,目光从秦初放松柔和的眼睛到他勾起的唇角,然后很轻地碰了下他额角染了颜色的地方,咕哝一句:“几岁了。” 秦初眨了眨眼睛,不太自在的微微向后缩了一下。动作幅度并不大,江浔指尖微顿,收了回来。 他转向那一地狼藉,在混乱中找到潮湿的画布。 秦初很小的启了条唇缝,略显尴尬地说:“随便画的,还没画好。” “嗯。”江浔看了看,画面凌乱,颜料被水渍晕开成了一团一团,依稀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是刚刚江浔蹲在湖边的背影。 江浔把潮湿的画布卷起来:“往前走走?” 秦初点点头,牵起雪那的小手。 湖边搭了一条长长的木桥供人行走,朵西里湖没有任何娱乐设施,目之所及是最天然的祖国风光。 走了一段后阳光似乎更强烈了,桥边有架起来的座椅和遮阳伞,江浔说去休息一会。 秦初和雪那坐在一起,江浔低头看了看他的鞋子,突然捞起秦初的小腿,连鞋带袜子帮他脱了下来。 湿掉的鞋和袜子被摆在阳光下晒太阳,秦初把脚放在凳子上,脚趾已经被水泡的有点发白了。 江浔脱掉自己的外套:“裹着。” 秦初体质偏寒,常年手脚冰凉,别看这儿太阳挺大,稍微受点凉秦初都容易生病。 秦初没有太客气,两只脚伸进外套的两个袖筒里。这是蛮调皮蛮孩子气的动作,从前很少有,或许也有,只是秦初没有对江浔显露过这一面。 江浔包里带了湿巾,他先把雪那的花脸蛋擦干净了。 然后新抽了两张出来,去帮秦初擦。 江浔擦的仔细,秦初看的认真。江浔知道秦初在看他,但他就是不回应。 等把最后一点颜料擦干净,江浔终于抬眼要看秦初的时候,仅仅是一刹那,秦初垂下了眼睛。 第10章 第3天(2) 他们一直到秦初的鞋子晒干了才继续往前走。 时间已经过了饭点,朵西里湖只有一家饭馆,开在沙漠与湖泊的交界处,叫“珍珠的家”。 饭店老板的名字就叫做“珍珠”,店里没什么人,饭菜价格便宜到离谱。 江浔点了几个当地特色菜,老板的汉语很差,沟通时费了点劲,连比划带猜的才搞明白都是什么菜。 这边盛产白姜,很暖,江浔要了杯白姜茶,是给秦初点的。秦初昨晚胃不舒服,今天到现在一口凉水都没敢喝。 “你杯子呢。”江浔问,“待会走的时候再装一杯带走。” 秦初不是丢三落四的人,但杯子确实是忘在刚才休息的地方了。 “我去找吧,你们先吃。” “我去。”江浔站了起来,“老板有摩托车,我去快一点。” 他又比划一通借到了摩托车,“嗡”一声就走了。 菜端上来,秦初先喂雪那吃饭。老板家的女儿和雪那差不多大,俩人边吃边玩。 吃好了,秦初摸了摸桌上的菜,请老板再帮忙加热。 摩托车的引擎声很大,江浔把找回的杯子放在秦初手边,看了眼空空的桌子,挑了下眉:“吃完了?” “没有。”秦初摇摇头,“在等你。” 无论什么时候有人等着心里就熨帖,江浔神情稍缓。 老板把热好的饭菜重新端上来,朵西里湖的鱼鲜嫩肥美,清蒸出来浇上特制汤料味道绝了。秦初胃口大开,他本身就爱吃鱼,他们家天天也爱。 秦初有点可惜自己独享美味,吃着吃着突然很轻的叹了口气。 江浔淡淡扫他一眼,知道秦初是想儿子了。他放下碗筷擦擦嘴,说:“等天天放暑假,你可以再带他来。” 秦初应了一声,犹豫着说了句:“天天很想和你一起,如果你有空的话……” 江浔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时间安排好给我打电话。” 秦初吊起的一口气缓慢的吐了出来,气息倾泻出去的刹那他才发现自己是有些担心江浔拒绝他的。 小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母双方的陪伴,他们本就不算是正常家庭,两个男人能将孩子带的那么好已经很不容易。选择分开是大人的事情,无论怎么样,给到秦天的爱都不会因此改变。 吃完饭原路返回,时间不早了,他们要送雪那回家。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回到那拿村,把雪那安全送到家,一整天都乖乖的小朋友离别前闹了点小脾气,雪那很舍不得两个陪他玩的叔叔,要分开了很伤心。 -- 第15页 秦初蹲在雪那面前,雪那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秦初摸摸他的头发,耐心地对他说:“叔叔答应你,等你放暑假的时候再来陪你玩好不好?到时候叔叔带一个小哥哥来,你们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 雪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疼人,江浔也来抱他,给他擦眼泪,哄着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雪那一手抓一个人,小小的孩子其实很聪明,相处一天能感觉到大人们之间的若即若离,他很怕没有下次了。 “叔叔……”雪那哽咽着,稚声稚气地说,“不分开……” 雪那不懂这个节目是做什么的,他只是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两个叔叔。 两只总是推开对方的手时隔一年再次握在一起,秦初愣住了,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江浔扣起秦初的手,很紧的嵌入指缝和他十指交握,然后笑着说:“好,不分开。” 秦初似乎明白了节目组让他们在旅行的第二天共同照顾小朋友的用意,小孩儿是蜜糖,是甜筒,是打碎冰冷与隔阂的小太阳。他们这几个人,婚姻失败,分开几个月到几年不等,或许早已忘了该如何沟通,小朋友的出现打破了僵局,让他们更加快速的走回双方都熟悉的那个点上。 告别了雪那,秦初他们要启程回草原。 江浔似乎是忘记了,一直扣着他的手,到上车时才放开。 秦初的手一开始很凉,后来被江浔捂热了。 “天快黑了。”江浔坐在驾驶位,拉扯着安全带,“把外套穿上。” 秦初的外套丢在副驾上,他拿完衣服就直接坐了进来,江浔等他穿好了才发动车子。 回草原要开好几个钟头的车呢,也许是不久前的牵手拉近了距离,俩人之间始终悬在一线的紧绷感松了下来。 江浔主动问道:“最近在做什么?” 秦初没想到江浔会问他的近况,一时没反应过来,语调上扬着“嗯”了声。江浔没有重复,看了他一眼,等他自己想明白。 “在准备《新林镇亡魂》的巡演,天天长大了,我想出去看看。” 《新林镇亡魂》是秦初主演的话剧,场场上座率爆表,全国各地的剧迷都想看现场,但秦初一直没法离开秦天太久,只能把剧场排在海城,所以很难抢到票。 江浔曾是秦初的忠实观众之一,他的话剧,江浔几乎每场必看,也多亏了“家属”的身份,秦初总会给他在最佳观赏区留一个位置。 “嗯,挺好的。” 秦初是童星出道,那么小就开始演戏了,那么年轻就拿了影帝。江浔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秦初就已经站在了最高峰,他始终仰望他,崇拜他,后来有幸相识,江浔又如此的爱慕他,想要得到他。 还没离婚的时候,江浔一直很鼓励秦初能放开手脚出去闯一闯,他把自己限定死了,有了秦天之后,秦初就很少出去拍戏了。更多时候江浔觉得并不是秦天离不开父亲,而是秦初离不开孩子。 这一点上江浔时常自我反省,他觉得是自己没有给到秦初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会让他在孩子身上寻找被需要的感觉。 “如果你忙不过来,可以把天天送到我这里来。”江浔说。 “没关系,你也忙,我送到妈那儿去,你有空去家里看看天天。” 江浔停顿一下,说:“我以后不那么忙了。” 谁都知道江浔是个拼命三郎,一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泡在剧组,二十郎当岁的时候为了来钱快成天拍没营养的快餐剧,后来谋转型,为了拍一部戏可以把整年的时间空出来。 刚和秦初结婚那几年江浔也年轻,只想多赚点钱给秦初更好的生活,后来是想证明自己,想要观众提起他的时候不再是“秦初的丈夫”,而是更能配得上秦初的江浔。 秦初问道:“为什么?” 江浔回答:“累了,排不了那么多戏,身体吃不消,而且我想多抽点时间陪天天。” 江浔今年三十五,男演员的黄金年龄,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他却说自己累了。 “你还年轻。”秦初说,“不过也要注意休息,你拍戏强度的确太大了。” 年初在网络上看到新闻,说江浔拍戏受了伤,当时正拍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中间有很多高难度动作戏和爆破戏。那天是爆破道具出了点意外,引爆点在江浔脚边炸了起来,他躲得够快,但那么大动静震断了江浔身后的挡板,砸在他的腰上。 秦初回想起那则新闻:“之前听说你拍戏受伤了,现在好了吗?” 过去已经快半年了,秦初的关心来的太晚了点,江浔不咸不淡地回应:“好了。” 江浔没有说的是,那部戏后来的拍摄中他一直带着腰护具,前半个多月的拍摄每天都靠止疼药扛着,实在扛不了被剧组强行送去医院,医生说腰骨骨裂,得养半年才能再拍动作戏。 因为这个江浔直到前两天才杀青,事实上他根本没休养到半年,为了不耽误进度,三个月就回剧组了。 “那就好。”秦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等我巡演开始了,你来看吗?” 这不像是秦初会问出的话,说实话江浔是有一点吃惊的。两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是江浔主动,也是江浔黏着秦初比较多,在秦初的世界里是没有这样的概念的,他不会主动要求什么,他把很多事都分的很清楚,你是你,我是我。比如,我要开始巡演了,如果你想看你要自己和我说,你不说是你的事,你说了就是我的事,哪怕麻烦我也会给你预留位置。 -- 第16页 秦初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江浔还爱黏着他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长时间捂不热一个人,谁都会觉得累。 江浔意外地看了秦初一眼,想要试探秦初的底线:“你想我去么?” 在秦初的字典里,你要和他明明白白的说,他无法做决定,更多时候他是一个被动的接受者。江浔这个反问直接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从江浔决定要不要来,变成秦初想不想江浔来。 曾经江浔也做过这样的试验,无数次不死心的试探,想要窥得秦初的想法。后来发现秦初早已在俩人之间竖起了一堵墙,他一个个问题拋过去,撞在墙上就是撞在墙上了,根本送不到秦初手边。 以至于他也变得冷漠,你秦初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吗,不是会伤人吗,那就比比谁更痛,一刀捅过来,一刀又捅回去。 你说我们互相不了解,那就不了解,不仅如此,我还要否定这段关系,我们没爱过,我们结婚结了个寂寞,十年青春打水漂,我们的结合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价值。 互相伤害似乎比说爱要容易的多,最后离婚收场,给对方最深最重的一刀。 秦初顿了半晌,开口道:“看你有没有时间。” 江浔在心里为自己又一次猜中了秦初鼓掌,他笑了笑,笑容传到眼底是一层凉薄地寒意。 江浔说:“哦,那再说吧。” 第11章 第3天(3) 回到草原天色已经黑透了,秦初他们是第二个回来的,大图和百灵比他们早一个多小时。 那二位刚把烤架搭好,正在烤羊肉串,听见汽车的声音一抬头,大图挥舞双手:“回来的正好!羊肉串都烤好了!” 确实是饿了,但秦初不想吃羊肉串,烧烤之类的东西他很少吃,昨天晚上那顿已经达到他今年的烧烤上限了。 秦初拿了口锅,躲在围好的铁皮后面挡着风,问江浔:“有打火机吗?” 江浔是抽烟的,从口袋摸出来给他。 秦初点了火,桌上有速食包,等水烧开了就把面条下进去,调料放的很少。 大图边烤串边问这一天他们过得怎么样,江浔拿刷子往肉串上面抹油,说:“挺好的,小朋友很乖。你们呢?” “我们那是个混世小魔王,闹疯了。”大图拱了百灵一下,“咱儿子以后长大了要这么皮我都想给他扔出去。” 百灵把烤串翻个边:“男孩子皮不是很正常,你小时候不皮?你以前不是说小时候还爱爬树吗?” “哈哈对,我小时候皮的要命,成天被我爸拿拖鞋追着打。”大图乐的不行,“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胡同里,我爸一追我我就到处钻,躲别人家里。” 百灵打击他:“真不要脸。” “咋的,我就一粗人,从小到大都是。”大图还挺不服气,“不是人人都像秦老师那么乖滴。” 秦老师正在煮面条,莫名其妙被Cue了怪懵圈的。毕竟秦初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乖,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秦初张张嘴,正要开口说什么。只听江浔忽然笑了声:“乖?秦初?” 谁都没有想到江浔会是这样的反应,包括秦初自己。 大图最会来事儿了,只当俩人结婚十年肯定知道点儿外人不知道的事儿,八卦道:“咋了啊,秦老师在家也闹人?” “他不闹人。”江浔摇摇头,把烤好的肉串放到盘子里,“我是说他小时候不乖,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斯文,小时候也爬树,裤子都劈叉的那种。” “哈哈秦老师还有这一面呢,那我们可不知道。” 这事儿恐怕连秦初的粉丝都没听说过,别说大图了。外人眼里秦初就是清冷忧郁挂的,他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这让他看起来和人之间有距离,像够不到捞不着的月亮。 秦初没事儿在家就是看书看电影,除了陪儿子画画之外,他本人很喜欢书法,为此还拜过书法大师专门学过。 秦初就像那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人说“三岁看老”,他这性子很难想象他小时候能爬树爬到裤子劈叉。 两口子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另一半不为人知的一面很正常。可秦初却没有印象自己对江浔说过这些,他的父母更不会说,老人至今见江浔的次数屈指可数。 秦初把面盛出来,先端给了江浔。他在面里打了个糖心蛋,是江浔喜欢的,口味也依照江浔的喜好没有做太重。 江浔背对着秦初坐隔壁小桌上,稍微直点腰就能挨着对方的后背。 秦初晃了晃速食汤,问江浔:“蘑菇蛋花汤,想喝吗?” 江浔回头看了眼:“你喝吧,给我留一口就行。” 几个人饱餐一顿,饭后当地的牧民给节目组送来了现煮的奶茶。 秦初和江浔一人捧着一杯回到帐篷,秦初已经禁不住诱惑喝了一半, 江浔找到自己的保温杯,清水涮了涮,把奶茶倒了进去,然后送给秦初:“这也给你。” 秦初盘腿坐在床上,正准备和秦天视频电话,抬起头:“你不要啊?” “我又不爱喝奶茶。” 江浔送完奶茶就搭着毛巾去洗澡了,等他回来的时候秦初电话差不多打完,秦初招手让他过来:“江浔。” 江浔浑身透着潮湿的水汽,还有沐浴后的清香,往秦初身边一坐。 -- 第17页 “天~天!” 江浔身上的味道秦初闻了十年,这个人简单到连沐浴露都固执的那么多年只用这一种味道一个牌子。 秦初举着手机让江浔和秦天聊天,他们靠的很近,小小的视频框里能看见俩人温和的笑眼。 都说常年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会越长越像,秦初恍惚中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身上真的打上了属于江浔的印记。 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互相看着说话了,秦天明显比昨天高兴很多。 关秋晨听见声音走过来,抱着孙子加入对话:“你们怎么样?” 亲儿子在这里,秦初自动闭嘴。 江浔用毛巾揉着头发:“还行,这儿挺漂亮。” 做母亲的没有别的心愿,一把年纪就操心儿子的感情问题,都在一起十年了,说离就离,离婚证领了才通知的家里,长辈连从中调和的机会都没有。关秋晨是有点埋怨这俩孩子的,觉得他们拿婚姻当儿戏。 “我是问你们俩怎么样,谁问你那地儿怎么样了。” 关秋晨什么意思明摆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就想俩人别闹了,三十大几奔四的人了做事儿能不能成熟点。 “我们还能怎么样啊。”江浔讲话是真气人,“我们什么样您不知道啊,指望上个综艺我俩能复婚?那婚不是白离了,当我们闹着玩呢。” 这话是铁了心要散,关秋晨脸色铁青,挂了视频。 “老太太年纪大了说胡话。”视频一挂,江浔立刻和秦初分开,“你别往心里去。” 秦初握着手机,模样有些怔愣:“什么?” 江浔回到自己床上:“我说我没想复婚,你别介意。” 打了挺久的视频手机电池微微发烫,就那点热度让秦初觉得掌心灼烧般刺痛:“我介意什么?” “介意我是不是心里还有你,所以要和我保持距离。”江浔扯着嘴皮子笑了一下,“我说了,咱俩谁也没爱过谁,这十年说白了就是搭伙过日子,你用不着心里有负担。” 离婚一年了,俩人联系的次数就那么几次,还都是为了见儿子。秦初什么人江浔能不清楚么,他要断就彻彻底底的断,不会给江浔留一点念想。 可如果这段关系本身的落脚点都是子虚乌有的呢,他们没有相爱过,不存在断不断,秦初也不用刻意回避江浔。 江浔一句话把秦初堵死了,江浔没想复婚,在来这个节目前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他了。 “我没什么负担。”秦初背过身去找衣服,“我们没有相爱过,这话是你说的,我从没这么想过。” 江浔坐直了,紧盯着秦初的背影:“可我们互不了解是你说的。” 秦初后脊一僵,他忽然觉得很荒唐,跟江浔从结婚到分居再到离婚,俩人没这样争执过。可来了乌起纳达才三天,三天里他们已经争吵好几次了。 “你现在是要和我讨论谁对谁错吗?”秦初转过脸来,“还是你觉得我们很了解对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对,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江浔关了自己那边的灯,手臂遮着眼睛躺下来,“你也从来没让我知道过你在想什么。” 帐篷里黑了一半,秦初眼尾很剧烈地跳了一下,把别在领口的收音器扯掉了。他的动作有点大,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生动,仿佛突然间有了脾气。 “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初的语气很是冷硬,“你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你,这样你还觉得我说错了吗?” 秦初拽下悬在绳上的毛巾,架子被他的动作带的一晃一晃。他托着洗澡盆往外走,刚掀开帐篷就被草原的晚风扑的往后一退。 “今晚水温不太热。”江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洗太久。” 秦初脚步一顿,没理他就走了。 浴室里没什么水汽,江浔洗完澡把地面拖得很干净,没留一丝水痕。秦初不喜欢浴室湿嗒嗒的,江浔这个习惯是被他带出来的。 水温确实不太热,在草原这种昼夜温差大的地方洗冷水澡等于让人生病,秦初随便冲一下就出来了。 这个风能把人吹走,秦初感觉走路都有点打摆子,远看帐篷都在晃动。 江浔蒙着被子不知睡没睡着,秦初把东西放下,随便收拾收拾就上床了。太冷了,他睡觉都得蜷着。 秦初睡了半天没捂热,脚都不敢往下伸。后来坐起来把袜子外套都穿上,才重新躺下。 这么睡肯定不舒服,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有争吵的声音传来,秦初睁开眼,黑蒙蒙的帐篷内一个人影立在那儿。 秦初吓了一跳,刚出了个气声,江浔把灯打开了:“是我。” 争吵声越来越大,是周礼和童玲,童玲好像在哭。 江浔穿上外套,秦初才发现他腰上紧紧裹了一圈护腰。 秦初掀开被子要下床,江浔说:“别起来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礼和童玲刚刚才回到草原,是回来最晚的一对。百灵和大图也被他们吵醒了,披着衣服出来看,那边已经围了一圈工作人员。 童玲的情绪很激动,百灵抱着她,一直在安抚她的情绪。 “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童玲朝周礼嘶吼,“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受你和你妈的控制了!你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 -- 第18页 俩人在半路上为生孩子的事吵了起来,这是童玲的逆鳞,节目组本意是让孩子缓和俩人的关系,没想到被周礼视作突破口,一整天明里暗里一直在说生孩子的事,回来的路上童玲就受不了爆发了。 周礼沉默着不说话,节目组从中调停,后来百灵主动说今晚陪着童玲,大图和童玲换了个帐篷。 女孩儿的帐篷男人们都不好进,江浔去周礼那坐了一会儿,像个老大哥似的问话:“你怎么回事?” 周礼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不想离婚,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不就生个孩子吗。” 大图使劲儿在周礼背上拍了一把:“不就生个孩子,女人生孩子你当家常便饭啊,说的那么容易?” “我不是那意思……”周礼说,“她如果像她说的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给我生个孩子?” 大图叹口气:“人家玲玲那么年轻就嫁给你,还不够爱你啊?想什么呢。你知道女演员最好的年纪就那么几年,现在竞争又那么激烈,等你老婆生完孩子还能回得去吗?” 周礼不说话了。 “人玲玲又没说不给你生,不就缓两年。我看你俩也不是没感情,都能好好说的事儿。俩人能走到一起挺不容易的,别为这个毁了一个家。等你生了孩子可就没二人世界了,烦都烦死了,你做好准备当爸爸了吗?” 这点上大图和江浔都比较有发言权,大图看看江浔:“是吧江老师?” 江浔想起自己和秦初准备领养秦天之前,做足了功课,是在双方都有把握的情况下才签的字。 “我是觉得你得想清楚为什么。”江浔说,“你要这个孩子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想要,还是为了完成父母的愿望。如果孩子是你和童玲之间无法跨越的一道坎,问问你自己,你是无法承受失去童玲,还是无法接受现在不要孩子。想明白这个,你们的问题才能解决。”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江浔准备回去了。节目组的人还在帐篷外头侯着,怕再有什么情况。 江浔让他们散了,都回去睡。走着走着想起点什么,去工作人员帐篷里拿了点暖宝宝,装了瓶热水带回去。 秦初听见他回来了,直起身:“怎么样?” “俩人情绪都不稳定,今晚先分开,明天看怎么样吧。” 江浔向秦初走过来,站在床尾,拎起秦初的被子把那瓶水塞了进去。 热烘烘的杯子被一条围巾包着,秦初腿一缩,微微诧异地看着江浔。 江浔塞完东西没走,手顺势伸进被子里捉住秦初的脚踝摸了摸,很凉。 “很冷?”江浔问道。 秦初不自在的把腿往回抽:“有一点。” “嗯。”江浔放开他,一包暖宝宝扔在身上,“自己贴上。” 第12章 第4天(1) 秦初和江浔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他们从相敬如宾到针锋相对,天一亮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和对方说着不着四六的话。 今天的行程安排已经发布,早饭后出发去金驼铃大峡谷,由于是一起行动,节目组会派车送大家前往目的地。 周礼和童玲分开上的车,上去也是分开坐,百灵还陪着童玲。秦初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江浔身边。 江浔后面没坐人,他把座椅几乎放平了,窗帘一拉就开始睡。 秦初看了他一眼,伸手戳戳江浔。 江浔把帽子抬起来一点:“?” 秦初指了指安全带的锁扣:“安全带。” 江浔压下帽子,动也不动:“够不着。” 秦初便倾身过去,从江浔里侧摸到他那条安全带,帮他扣上了。 乌起纳达太大了,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要开很久的车。 江浔今早没去晨跑,一上车就睡觉,从头到尾没怎么动过,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 他们一直在走上坡路,人迹罕至的地方路况不会太好,汽车始终开的很慢,即便这样也很颠簸。 七拐八绕弄得大家都很晕,节目组备了晕车贴,秦初上车前就贴上了,还是觉得有点晕,童玲比他还惨,直接吐了。 秦初把耳朵后面的贴纸撕掉了,重新换了两片。贴好后看看江浔,对方沉沉睡着,帽檐遮脸看不出难不难受。 秦初又撕开两片晕车贴,靠近江浔一点,帮他贴了上去。 他认为自己动作够轻了,实际上刚碰到江浔手就被逮住了。 秦初微微一愣,低声问:“你没有睡着吗?” “睡着了。”江浔握着他几根手指,“啧”了声,“你手太凉了。” 原来是被秦初冰到了才醒的,车里暖气开着,其实不太冷,可秦初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待了这么久手脚还跟冰块似的。 秦初抽了下手:“我不冷的,你接着睡吧。” 江浔没让他抽走,反而握紧了他,把那只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江浔……”秦初小声叫了他的名字,幅度很轻地挣了挣。 秦初的声音不像他人这么冷淡,是很温和的男中音,当他语调轻轻地念一个人的名字时会显得很软,像被揣烂的糯米。 江浔听到最多是在床上,秦初总是用这样的声音喊他的名字,那种时候他仿佛什么都不会说了,只会一遍遍地念“江浔”。 “别动。”江浔闭上眼睛,让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浸透秦初的手背,“我很困。” -- 第19页 那只手终于热起来了,俩人刚结婚那几年正是江浔最黏人的几年,他恨不得走到哪都把秦初揣在身上。 特别是到了冬天,每天晚上都要把秦初牢牢锁在怀里,握着手,绊着脚,缠到秦初和他一样热才罢休。 他的喜欢明明溢出来了,如今却亲口否定它,偏巧有人还愿意相信。 一句“没爱过”,一句“不了解”,各执一词,好像这样就谁也伤害不了谁。 秦初断断续续做着梦,醒了就睁眼看看江浔,然后接着做梦。 到达金驼铃大峡谷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秦初感觉手心被人捏了捏,他茫然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嗯?” 江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座椅抬起来了,坐的和他很近:“到了。” 节目组到地方准备先带人去吃饭的,但大家坐了那么久的车都有点晕,都说不想吃。 这种情况就得多吹吹风,金驼铃大峡谷地势高耸险峻,最深处有六百多米,两岸是悬崖峭壁,谷底是蜿蜒千里的驼铃河。因为泥沙堆积,河水呈黄褐色,遥看时像金色,所以又叫它“金驼铃”。 峡谷风不大但温度低,秦初还没下车先感受到了冷意。 大图在他前面,夸张地“哎哟”好几声:“真冷。” 秦初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着嘴唇下巴等于遮住小半张脸。 江浔也下了车,他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明明睡了一路,脸上的疲惫却很深。他一个人站在旁边,后来看到节目组搭好的场地,便先一步走过去,拉起一把折叠椅就坐下了。 秦初朝那边看了看,和大图他们一起往那儿走。 周礼和童玲还没和好,周礼拉下脸哄童玲半天了,人家姑娘死活不搭理他。这会儿又跟在屁股后面说好话,惹得大图一直臊白他。 几个人很自觉的围着江浔站了一圈,大图问:“咱们来这儿干嘛的啊?怎么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人在那儿呢。”江浔嘴巴往前一努,就是指方向了。 大家定睛一看,悬崖边上的确是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我去,他们走那儿我看着腿都软了。”周礼说。 的确怪吓人的,悬崖峭壁上走人,这儿又那么原生态没个防护,稍有不慎都是要命的事儿。 大图抬手冲工作人员挥挥手示意他们到了,边问道:“你们有人恐高吗?” 大家都说“没有”,秦初也摇摇头。 大图摸摸心口:“那可以,怂我一个就够了。” 大图是真恐高,知道前边儿是悬崖以后都不敢往哪边看。 正在现场指挥的导演被他招呼来了,请几位往前再移几步。 大图感觉不太对劲,说:“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结果如他所料,前方是金驼铃峡谷最惊险刺激的一块儿,当地旅游局在这儿立了俩个项目,一是在两座悬崖之间架了条索道,一个是装了个蹦极台,喜欢极限运动的可以来这儿挑战。 大图张张嘴,正要哀嚎,旁边江浔突然开口问:“不玩行不行?” 他皱着眉头,神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语气也挺强硬。秦初扭脸看看他,不知道江浔怎么了。 按照秦初对江浔的了解,他应该很喜欢这类运动才是,有一年他们一起带秦天出国玩,江浔还玩了跳伞,当时他明明很高兴。 节目组的初衷只是增进离异夫妻/夫的感情,尊重个人意愿,并不会强迫大家。 导演说:“可以的,江老师如果不想玩可以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江浔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节目组安排的都是双人运动,坐峡谷索道,是将两人背对背绑在一起通过峡谷,全长约八分钟,来回是十七分钟左右,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打扰,也没有摄像机拍摄,完全给俩人留下独处空间。蹦极也是将俩人绑在一起,但这要求双方在下落的过程中必须紧紧抱住对方。 两项运动一个是给了相互交流的时间,一个是给了亲密接触的机会,二者选一就好。 江浔准备往回走了,给了秦初一个眼神,那意思是让秦初跟他一起走。 秦初明明看见了,却没动,转而问导演:“这个必须两个人才能玩吗?” 导演说:“您如果想玩,一个人也可以。” 秦初温和地笑了笑:“那带我一个。” 江浔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秦初那么好静的一个人,前半辈子基本与极限运动绝缘,那就不是个追求刺激的人,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秦初?”江浔明显疑惑地喊了秦初一声,眼里都是不解。 “哎。”秦初答应着,“我想试试,你去那边休息吧,不用管我。” 他是这样说,可江浔并没有这样做。 大图这个恐高的决定“死”个痛快,高空索道时间太长了,他和百灵选择去蹦极。周礼那对刚刚吵过架,童玲不想那么快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于是选了高空索道。 两对同时出发,秦初在不远处看,他站的位置有点高,留给江浔一个清清冷冷背影。 江浔没走开,他的脾气似乎又没有了,没像之前那样不高兴。一排供游客休憩的长椅横在身后,江浔坐了会儿,等周礼他们快结束,秦初要过去穿装备的时候才跟过去。 秦初见他还在,便说:“我想试试。” -- 第20页 江浔好想问问他,为什么十年后才说要试试,十年里那么多次,他满心期待过那么多次,想和秦初一起做很多很多特别的事,为什么当时的他得不到。 秦初并不在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只是想玩一次,想体验一把江浔的热爱。 他穿戴好装备,将收音喇叭摘了下来,一个钩子钩住后领口,问道:“我可以带相机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说可以。 秦初便取出相机,原本想挂在脖子上,但工作人员担心风大出事故,便拿来胶布一圈一圈把相机缠在秦初手上。 就这个功夫,等秦初弄完之后,江浔竟然也穿好了装备。 “你不用陪我。”秦初说,“我玩一圈就回来了。” 江浔检查锁扣,头也不抬地说:“没想陪你,我又想玩了。” 第13章 第4天(2) 世界是安静的,峡谷间连风声都没有。 脚下的金驼铃河静谧的流淌着,从高处往下看的感觉很奇妙,秦初恍惚觉得这个时空好像只剩下他和江浔。 只是这样想着,原本安静的世界突然鼓动起来。他能感受到江浔的心跳,还有呼吸。 节目组安排这个环节不是好玩,而是给双方一个静下来沟通的机会。在命悬一线的悬崖之上,肾上腺素因为紧张和兴奋急剧飙升,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曾经熟悉的我们,那些想得开想不开的,能说不能说的,在这个当口都变得渺小,因为生命足够伟大。 秦初把镜头对准了自己,他不是个喜欢自拍的人,也是这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了许多回忆。 他的很多照片都是江浔拍下的,有时是拉着他哄着拍,有时是抓拍,偶尔秦初会挑选几张发到朋友圈,好友会在下面留言,调侃江浔的拍摄水平。 江浔拍照不会选角度,全靠秦初一张脸在硬抗。可就是这么不算好看的照片,特别招秦初喜欢,他觉得这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沾染浑身的烟火味儿,所有一切平凡世界的普通人,包括褪去明星光环的自己和江浔,秦初都很喜欢。 曾经他也想过要和江浔一直走下去的,或许没有太多的激情,只是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把秦天养大,等他们都变成老头子,再安静的靠在一起回忆这一生。 秦初眼尾轻颤,在分居的两年,离婚的一年里,他始终无知无觉,直到现在,此刻,他迟来的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生出几分酸痒难耐的惋惜。 湛蓝的天空掠过几只飞鸟,秦初偏过头,余光里圈着江浔的侧脸,回应他似的,江浔也转过脸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靠的这么近了。 “害怕了?”江浔问道。 秦初摇摇头,举起相机对着自己和江浔:“拍张照吧。” 快门按下,江浔转了回去,多此一句:“又拍给天天看。” 秦初轻轻应了一声,低垂着眼眸,认真看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他和江浔都没有笑,可看起来并没有很疏离,相反的,秦初甚至觉得江浔和他看起来有几分相像。 其实把俩人的五官单拎出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长得不像,秦初感受到的相似是渗透进皮囊里的,是十年相处堆积起来,刻入骨子里的对方的影子。 秦初关掉相机,往后靠了靠,后脑勺和江浔抵在一起:“江浔。” 他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觉得自己老了。” 和江浔在一起那么多年,秦初表达自己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像是天生缺乏倾诉能力,他不要做选择,不要告诉江浔“我”在想什么,也从不说自己想要什么。 除了秦天,那是唯一一次秦初主动提出,想要个孩子。 他在江浔身边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江浔怎么可能不满足他。 “你老什么。”江浔笑了声,“你还是老样子,和我十年前第一次见你没怎么变。” 再过两年秦初就四十了,说他完全和十年前没区别那不可能。可把俩人放一块儿,秦初看着的确不像奔四的,至少江浔看起来比他更加成熟也更稳重。 秦初就像是一颗没经过雕琢和打磨的珍珠,他一切的一切还停留在最原始的样子,或许是这些年江浔将他保护的足够好,给了他无忧无虑的生活,能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以至于秦初很多时候过得都是很单纯的生活。 秦初好奇起来:“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样子?” “傻样,众星捧月的影帝躲在活动现场的洗手间,好像落难的灰姑娘等王子解救。” 当时的场景秦初还记忆犹新,他那年正火,被邀请去为珠宝品牌站台,活动结束后有很多记者堵他,想要采访他与珠宝大亨荣晋的恋情究竟是真是假。 秦初被逼到卫生间躲着,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江浔。 江浔当年还名不见经传,记者都懒得拍他。后来江浔和秦初换了衣服,等记者追着江浔跑出去,江浔笑着摘了帽子,说:“秦老师的事我真不知道,你们要不去问问别人?”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江浔仰脸感受着日光,合上眼,“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秦初没有立刻回答,人在某个时机做出的选择,可能仅仅是一个念头闪过,哪有什么原因。 -- 第21页 “不为什么。”秦初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因为荣晋?”江浔打断他,“他那会儿传出结婚的消息,你想要报复他,而我又刚好出现,是这样么。” 得亏现在身上没装收音器,也没摄像机在拍。不然就江浔这句话,播出去不得翻了天。 当年秦初和荣晋的恋情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当事人虽然没回应过,但狗仔不止一次拍到俩人秘密约会。只是后来荣晋突然结婚,没多久秦初也和江浔凑了对,有关这段恋情的猜测才渐渐消停。 像江浔口中的“报复说”,秦初曾听过许多,八卦媒体无论何时都非常热衷编故事,说秦初被荣晋抛弃心灰意冷才委屈自己和什么都不是的江浔结婚。 这么多年,江浔从来没在秦初面前提过这件事,以至于秦初只当他不在意,一句都没有解释过。 秦初突然很想看一看江浔的表情,可他看不到,秦初还生出一种错觉,江浔这个问题已经藏在心里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今天,不是在这个地方,不是互相看不到对方,江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问出来。 “你是这样想的吗。” 秦初擅长将问题抛回去,江浔以为这又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于是扯扯嘴角,丧失了追问的兴趣。 可意外的,秦初竟然没有回避:“我答应你的时候,已经和荣晋分开半年多了。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是为了报复他?” 秦初和荣晋在一起过,江浔是知道的,但他没问过。不问不是因为不在意,恰恰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一丁点都不想知道。 连当年的媒体都知道,秦初被荣晋伤的很深,哪怕双方没有正面回应过这段感情,但往回倒去看一看就知道,秦初和荣晋分开之后那半年是他状态最差的半年。 那时候新闻天天写秦初为爱消得人憔悴,不仅精神状态不好,还三天两头生病跑医院,而荣晋呢,家财万贯的珠宝富商,转头就娶了皮鞋大王的千金,门当户对的一双璧人,经常登上商业版娱乐版头条。 没人知道秦初和荣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在一起,在一起多久,也没人知道秦初对荣晋的感情有多深。秦初对这个名字闭口不提,讳莫如深,江浔不敢碰,日日夜夜为之忌惮,秦初是不是还没有忘记那个人。 这是第一次,秦初解开了江浔心底最沉最重的那把锁。 “那你是为什么。”江浔的嘴角放松下来,语气似乎也轻快许多。 秦初想到江浔前几天说的话,原话奉还给他:“反正不是因为爱。” 江浔被堵了回去,心情也还行。 索道滑到尽头开始返回,秦初多拍了几张照片,金光映照山河,打在眼底是一层绚烂的色彩。 “江浔。”秦初喊道。 江浔觉得有点热了,正在撸袖子,随口回应:“在。” “你之前说,你来上这个节目是想找到答案,你觉得你找到了吗?” 不等江浔回答,秦初又说:“刚刚我好像知道了一点。” 江浔动作一顿:“知道什么?” “你有点在意荣晋是不是?”秦初用词非常严谨,他说的是“有点”,没有抬高自己在江浔心里的分量,“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他俩从来就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块儿好好聊过,他们连离婚都是打电话说的。 江浔把袖子挽到手肘:“那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自己主动说这样的事情很奇怪吧。”秦初顿了一顿,“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表达。” 真正在意才会问不出口,怕听到自己无法接受的答案,江浔很少能藏得住话,这是那“很少”的其中之一。 “我以为你没忘记他。”江浔缓缓舒出一口气,“一般不都是越在意越不提么,谁知道会不会戳中你什么伤口。” 秦初平平淡淡地解释:“是不值得的人才不值得提,我没有那么多的伤口,如果有也早就痊愈了。” 江浔蓦地一怔,觉得今天的秦初话很多,准确说来,这次再见面秦初给了江浔不少的“意外”。这份“意外”让江浔在熟悉的节奏之外,还感到了一些新鲜,就好像和秦初又重新认识了一次。 “我找到了一半。”江浔跳回上一个问题,“现在在找另外一半。” “哦。”秦初点点头,“希望你快点找到。” 秦初的脚挨到地方,他们被人捏着钩子拖到了平台上。 江浔转过身来解锁扣,动作并不利索。秦初脱完自己的装备,回过头看看江浔,低头帮他把绑在腰上的绳索解开。 “秦老师。”江浔的角度刚好看见秦初的鼻尖,现在那里被风吹的红红的,像一只小麋鹿。 秦初专心解绳子,等江浔说下去。 江浔停了一会儿,忽然欠下身,不知哪根筋搭错,坏心眼的在秦初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哥,你好像在帮我脱衣服。” 第14章 第4天(3) 秦初抬起眼,看了江浔两秒,莫名其妙地问:“你在高兴什么?” 从索道下来,江浔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来乌起纳达四天了,江浔始终压着,连跟人不亲近的秦初都比他好相处。 大图怪纳闷的,调侃道:“你俩在索道上聊啥了,看样子进展神速啊。” 秦初心想自己跟江浔没聊什么,不过是解释了一个很大的乌龙,至于江浔在高兴什么他也不知道。 -- 第22页 这一趟玩完,三对都有那么点变化。周礼和童玲和好了,小年轻就是记吃不记打,从索道上下来俩人就说说笑笑的了。 “好饿啊。”童玲掐着腰说,“几点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快下午三点了,这些人午饭都还没吃。金驼铃峡谷算是个景点,山上有住宿和饭店,当初费心建的,但条件算不上多好。 秦初饿得够呛,土菜有一点好就是地道,在内陆城市很少能吃到这么地道的大盘鸡和烤羊腿。 秦初要了一碗面,把大盘鸡的汤汁浇上去拌了拌,吃的很香。 江浔在旁边啃羊腿,问道:“好吃吗?” 秦初点点头:“来一点不?” 江浔把碗推过去,秦初直接从自己盘子里给分了一大半给他。 烤羊腿递到面前,江浔说:“咬一口。” 这情景放在寻常夫妻身上再正常不过,可在座的都是离了婚的。饭桌上几个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秦初没有察觉,听话的咬了一口。 秦初吃东西不多,俩人在一起时江浔也总这么跟他分着吃,其实是哄着,否则一整个羊腿太大了,秦初肯定不吃。 这是他们之间太平常的小事,曾发生于每一个实实在在的日子,因此谁都没有觉得不对。 周礼和大图对视一眼,拿起一根烤羊腿要喂大图,起哄道:“图哥,来咬一口。” 大图就咬一口,夸张的眯着眼睛:“嗯~好吃,好甜,好带劲。” 秦初和江浔这才反应过来,秦初筷子一顿,还没说话,江浔先扔了个纸团过去,笑着说:“太辣眼睛了。” 百灵也很嫌弃:“就是,照照镜子行不行,你当自己还年轻啊,又不是小鲜肉。” 大图顺手把羊腿截胡接着啃,羊肉塞了满嘴,他言之凿凿地说:“秦老师就比我小一岁,也不年轻了。” “秦老师啥样你啥样?”百灵持续打击,“人家再过十年都长不成你这么胖。” 秦初忍不住了,噗嗤噗嗤的闷着笑。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不冷的时候也是带着距离的温和,笑是没声儿的,勾着唇角弯一弯眼睛,像被春风吹落的雪白的梨花瓣,总归是清清淡淡的。 江浔被那笑声给勾住了,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从背后看秦初扬起的下颌线。 秦初边笑还边回头找了江浔一下,很放松地和他说:“太逗了大图。” 江浔身上裹着的厚重的包袱就这样轻易被秦初卸掉,他伸手摸了下秦初的后脑勺,把他转了回去:“吃你的面。” 俩人之间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了,谁都看得出来。后来吃完饭往留宿处走的时候,秦初和江浔自然的走在一起,不像前两天那样各自端着一份架子,谁也不肯先去靠近对方。 住的地方很简陋,俩人一间,屋子很小,看着不太干净。但这个点下山,还没到半山腰天就黑了,节目组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决定在这儿待一宿。 两个女生自然睡一起,剩下秦初又被安排给了江浔。 江浔进房间后四处看了看,对站在门口不挪动的秦初说:“别洗澡了,水温不热,而且这里没有空调。” 秦初点点头,摸了摸花花绿绿的被子:“还挺厚的。” 江浔说:“睡觉衣服别脱了,估计床也不怎么干净,明天回营地再换吧。” 秦初倒也不是不分场合的挑剔,真要没办法睡也能睡。他合衣往床上一坐,手机拿出来看了看:“附近信号不太好,今晚不能给天天打电话了。” 江浔直接朝床上一躺,全身都放松下来:“给你儿子留点成长空间吧。” 秦初知道自己有点太黏着秦天了,一方面是因为秦天比较特殊,他不放心,另一方面这个孩子让秦初有安全感,他放不开手。 秦初明白这样不好,孩子的成长需要父母的陪伴,但也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秦天在一天天长大,他迟早要脱离秦初的羽翼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秦初必须学会割舍和放手。 江浔半天没等到秦初说话,睁眼看了看他:“不高兴了?” “没有。”秦初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往下躺了躺,“你说得对。”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被子里一股淡淡的潮味儿,秦初刚拉上来又往下压一压。 坐了大半天的车,又玩了个刺激的,现在躺下来就困了。秦初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有点累。” 江浔说“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就不动了。这也是秦初没看他,看到肯定得奇怪,江浔躺的板板正正跟个钢板似的,谁家睡觉这么睡啊。 秦初没一分钟就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 江浔了无困意,尝试入睡失败之后就无聊的玩起手机。没信号上不了网,江浔只能翻相册。 手机是去年新换的,很多照片都没了,不过幸好有备份。十年生活留下来的痕迹太重了,江浔的每个时期都有秦初的身影。 直到翻到最早的一张,那时他们还不认识,照片上的秦初只有十八岁,青涩的少年穿着藏青色毛衣靠在银装素裹的大树底下,雪花零落肩头,他看起来孤傲又倔强。 那时江浔还什么也不是,而秦初已经光芒万丈。 江浔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秦初的眼尾,从什么时候开始被这双好像什么都不过心,什么都不在乎的冷冷的眼睛吸引,然后妄想被他看到,妄想停留住,妄想它因为自己变得潮湿火热。 -- 第23页 他的心思那样明显,只有秦初这个单纯的白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连那样拙劣安排的相遇都能当做是机缘巧合,十年都被蒙在鼓里。 屏幕黑了,房间里没有窗户,光也稀薄。 江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占有和放手是两个同样痛苦的词,年少气盛时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一定能让那双眼睛看到自己,可事实证明,他花光了力气和时间,也只是让自己在秦初那里短暂的停留过而已。 起风了,明显能感觉到温度一点点降了下来。 秦初动了动,被子里的热意缓慢散去,他缩着手脚,无意识蜷成了一个球。 江浔扶着腰坐了起来,摸黑穿上鞋子,动作轻缓的伸手往隔壁床的床尾摸了一把,果然冰冰凉凉。 他开门去了前台,想问老板多要一床被子,老板抱来了,江浔摸了摸,又重又潮,不知放哪儿堆了多久,这盖起来只会更冷。 “还有别的被子吗?”江浔问。 老板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还有啊,都是这样的。” 江浔把被子退回去:“算了,你们这儿有热水吗?” 老板答非所问:“洗澡水就这么热,不能再热了。” 江浔耐着性子重复:“我是说能不能烧点开水给我,或者有没有能取暖的东西。” 老板这回听懂了,摇头说:“晚上水温上不去,烧开水喝可以,洗澡不行,没那么多水。” 江浔叹口气:“帮我烧一点,不洗澡。” 江浔说烧一点,老板还就只给他烧了一点,半杯的量没有再多了。 金驼铃地势原因用水十分不便,这里每滴水都很珍贵,江浔听完解释以后没再为难店家,估计洗澡水也是故意烧不热的,烧不热就不用洗了,省水。 节目组也是会找地方,江浔都不想吐槽了。 他带着那半杯水回房间,好不容易讨来的,冷了就浪费了。 “秦初。”江浔摸索着打开床头的小灯,附身摇了摇秦初,“你要不要喝水?” 秦初睡的不好,推一下就醒了:“嗯?” 江浔坐在床边,又问了一遍。 秦初翻个身爬起来,抱着杯子暖了暖手,嗓音沙哑地说:“好冷啊,你冷吗,我去找老板加床被子。” “我看过了,被子盖不了,太潮了。”江浔过去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盖我的吧。” 厚厚一床被子压在身上,秦初愣了一下:“那你呢?” “睡你的,别管我了。” 江浔拿上外套,打算和节目组那帮老爷们凑活一下。 房间就那么大,转身的距离就能被拉住。秦初被热水暖热的手抓住了江浔的手腕,仰着脸,暗黄色的灯光下显出罕见的温暖:“去哪儿啊?” 江浔难得卡了下壳:“我……” 秦初往床里面让了让:“上来,一起睡吧。” 第15章 第5天(1) 上一次这样睡在一起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只知道那时秦初和江浔已经没有几句话好说了,一张床上两个人,各占一边背对着背,入睡前连一句简单的“晚安”都没有。 如今再躺在一起,心里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好笑的是,没离婚时还楚汉分界似的,睡个觉睡的泾渭分明,离了婚反而能心平气和的挨着对方。 不过这也要归功于床太小,一张床躺不了两个大男人,必须得侧着。他们背靠着背,外套裤子都没脱,感受到的温度也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这晚他们一句多的话都没说,第二天秦初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江浔怀里。 无论睡前怎么样,睡着之后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江浔揽着秦初,他还没醒,察觉到怀里的人在动,下意识的扣紧一点,抬手抚了抚秦初的后脑。 这个小动作很亲密,秦初以前没觉得,此刻发觉它发生的太自然了,是多年生活养成的习惯,是无意识下的条件反射,是大脑控制不了的身体记忆。 秦初眨了眨眼睛,身体从僵硬到放松只用了一秒钟,他截断了和江浔之间的那点距离,投身于他,手环住了他的腰。 “唔。”江浔发出一两声不舒服的梦呓,皱着眉拿开秦初的手。 秦初睫毛轻颤,刚往后挪了分毫,江浔就迷迷糊糊的把他整个人箍住了,含混着声儿说:“哥……我腰疼。” 这句话像一记巴掌猛地抽在秦初脸上,时间长的他都快忘了,江浔曾经也是会黏黏糊糊的抱着他和他撒一些没头没脑的娇的。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浔身上发生的一切,好的坏的,他竟然只能通过新闻媒体得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男人,什么时候学会的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再大事小事和他分享,而他却也能做到不闻不问。 秦初想起江浔半年前发生的片场事故,当时新闻说他伤到了腰。难怪他腰上紧紧绑着护腰,难怪他热衷极限运动却想也不想就拒绝高空索道,难怪他这两天能坐着就不站着,连安全带都懒得系。 秦初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心尖被人掐住,又疼又麻。他看着江浔的睡脸,不解地想,可是你最后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上了索道呢。到底是想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如果这句是假的,那么那句“没爱过”是不是也不是真心的。 -- 第24页 秦初忽然有种感觉,或许江浔的话并不可信,但他们互不了解确实是真的。 睡着的人说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江浔起床以后觉得秦初今天对他有点殷勤,不让他动,看他弯腰拿东西就跑过来阻止他,还破天荒主动说“有事你可以喊我”。 江浔叼个牙刷愣在那儿,胳膊一拦把秦初捞了回来,摸摸他脑门:“你吃错药了吗今天?” 秦初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我去晨跑了。” 新的一天又是个艳阳天,吃完早饭节目组载着嘉宾们回营地。 临走前大家在金驼铃大峡谷拍了一张合照,人挤着人,江浔的手搭在秦初肩膀上,两个人都笑的很温柔。 上车后导演挨个分发今天的问题,秦初拿到一看,问的是:“在你们的婚姻生活中,可曾有过遗憾,如果有,它是什么?” 秦初没有想很久,可能江浔真的没有给他留过太多的遗憾,他的愿望,他的希望,他想要的生活,即便没有说出口,江浔都已经满足他了。 他转过脸看了看江浔:“你有吗?” 江浔手里的卡片有一搭没一搭拍在手心里,他随口道:“我有啊,有很多,不知道写哪个。” 秦初顿了一下,半边身体也转过来:“还有很多?” 江浔笑了一声:“没有,逗你的。” 他在卡片上写下自己的答案,然后装进信封里。他还能有怎样的遗憾呢,能够和秦初结婚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有什么遗憾。 秦初猜不透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把自己的也写好,两份叠在一起交给导演。 江浔头凑过来,几乎靠在秦初肩膀上:“你写了什么?” 秦初不会撒谎,也没什么逗人娱乐的细胞,他把江浔的脑袋推开,直接告诉他:“离婚那天没有好好告别。” 江浔瞬间静止在那里,秦初的侧脸忽然间变得很模糊,他回到了领离婚证那个早上,阴天,办事大厅里没几个人,周遭死气沉沉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板着脸,所有的一切都在烘托“离婚”这俩个字应有的气氛。 他们按照流程填表,签字,将结婚证换成了离婚证,走出大厅,江浔问了句:“去哪?” 秦初回答:“送天天去上乐高课。” “送你?” 秦初摇头拒绝:“我开车了。” 于是一左一右,各奔东西。 江浔转了回去,看着车窗外盘旋至深的山体,问道:“为什么这是遗憾?” 秦初停顿半晌,缓缓说:“因为这个结尾配不上故事的开始。” - 汽车在离营地三十公里的地方停下,六位嘉宾重新被分配上了六辆车。 来乌起纳达的第五天,秦初和江浔第一次分开。 秦初上车之后发现后座上放着两个精致的大纸盒,他把纸盒抱到腿上,问前排的跟拍导演:“这是给我的吗?” 导演说“是的”,待会汽车会载秦初去一个地方,在那之前秦初要把衣服换好。 秦初不知道节目组卖的什么关子,他把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黑色礼服。 “晚上是有什么活动吗?”秦初猜测道,他已经好些年没出席过大活动了,上一次公开在大荧幕上露面还是参加江浔封影帝的典礼。 “算不上活动,一个小典礼。”导演语焉不详地说,“您不用担心,节目组都安排好了,江老师也会在。” “哦。”秦初点点头。 工作人员将秦初送到一家服装店,秦初下车先换好衣服,然后有专门的化妆师来帮他做造型。 秦初闭着眼任人折腾,心说这个典礼蛮隆重的,还要化妆。 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摸过来看消息,是江浔。 他们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几个月前,江浔大概也挺懵的,询问道:“你在哪?” “不知道。”秦初回复说,“我在化妆。” 过了一会儿江浔说:“我也是。” 毕竟是做演员的,都不是什么怯场的人,秦初没有太担心。 天色将晚,秦初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吃饼干,草原上的黄昏很美,天空仿佛被火烧过,他出神的看着,掉了些饼干屑在身上。 导演过来说可以走了,发现秦初还没有打领带,很顺手的从纸盒里找到要帮他打。 秦初抬手挡了一下:“谢谢,不用了。” 导演说:“秦老师,不打领带不好看。” “没关系,走吧。” 他执意不打,工作人员也不好坚持。 傍晚降温起风,秦初西装外面套着长款羽绒服,看起来怪臃肿的。他把领带卷起来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坐车去往下一个地点。 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一直一直往前开,火红的云彩似乎要烧到天空的尽头。 不久后停下来,导演对秦初说:“秦老师,可以下车了。” 秦初拉开车门,此时天边只剩下一线火光,他往前方走,踩在柔软的草原上,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旷野的自由的味道。 远方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秦初眯起眼睛窥探,那轮廓很熟悉,又有一点点陌生,他被仅剩的光影晕开,扩散,又缓慢的在瞳孔中重组,成型。 秦初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前走到离江浔很近的地方,地面上有一条不宽不窄的路,大约能够两个人并肩前行,路两边用半人高的栅栏围着,每根栅栏顶上都有一盏五角星形状的灯。 -- 第25页 天已经完全黑了,江浔听见脚步声转过来,手里捏着白天写的那张卡片。 他看见秦初,双方表情都有些愕然。 风卷过来,卡片在江浔手中轻颤晃动,一个没拿稳便随风飞走。 Q5:在你们的婚姻生活中,可曾有过遗憾,如果有,它是什么? A:有,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 你说那样冷淡匆促的结尾配不上曾经热烈冲动的开始,如果是这样,我想重新书写一个故事,它或许不够深刻,不够激烈,它平平淡淡,也长长久久。 第16章 第5天(2) 让一对已经离了婚的男人在这儿办婚礼算怎么回事儿,说出去挺不像话的,没这么乱来的道理。 可那字儿是江浔写的,遗憾也是真的,他看着面前的路,不确定秦初是否愿意陪他演这一场,微有些犹豫地说:“去……看看么?” 秦初做好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他手揣着羽绒服的口袋,先转身往小路上走:“看看吧。” 草地上还有一排很小的灯,俩人并肩走着,左脚,右脚,步伐出奇的一致。 江浔有很多年没见过秦初穿正装了,秦初不爱穿正装,这衣服太拘束了,可穿正装的秦初特别好看,他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气质很适合这种一板一眼的衣服,很禁欲,也很高贵。 “没想到节目组这样安排。”江浔开口打破沉默,“我以为是有什么活动。” 秦初的目光掠过身旁那一排幽暗的灯:“我也是。” 这两句话和尬聊无异,江浔有点接不下去,干脆改口问:“是不是很冷?” 秦初看了眼旁边的人,江浔没像他裹那么多,这人直接一套西装就穿出来了。 “我不冷。”秦初半张脸藏着,“你穿的有点少。” 江浔有点尴尬:“我以为在室内。” 他的鼻头都冻红了,秦初抬头看了看飞在头顶的无人机,和它招招手:“能听见我说话吗?” 无人机上下飘动一下,像是在点头。 于是秦初说:“麻烦再帮我们送件羽绒服来,谢谢。” 节目组接到指令,无人机又飞回头顶。 草原不能开车,俩人走慢一点等人送衣服,后来干脆停下来,秦初靠住背后的栏杆,展开羽绒服的拉链,张了张手:“……你要不要过来?” 江浔以前总觉得秦初在这段关系中表现的很被动,可现在他又觉得,秦初似乎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只会一味的接受。 比如昨晚他喊江浔一起睡,再比如现在。江浔猛然生出一些念头,是否是他一直以来太过强势,才让秦初在生活中逐渐丧失了主动开口的欲望。 江浔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恶寒,几乎是瞬间后背上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他打了个寒颤,秦初看他太冷了,就往前走了半步,抬手把江浔裹了进来。 秦初比江浔矮了小半个头,江浔掐住了秦初的腰,秦初便把脸缩了缩,贴在江浔的肩膀上挡风。 “这样……”秦初声音嗡嗡的,“好一点吗?” 江浔说:“好一点。” 秦初把手从羽绒服袖子里抽了出来,接着就被江浔逮住,握起来背在身后。俩人的手都很冷,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冷。 秦初视线受阻,鼻息间尽是江浔的味道。他被江浔搓着手背,一副受制于人的姿态,问道:“为什么写这个?” 江浔连呼吸都是冰冷的:“因为我想了想,这是我唯一没有做到的承诺。” 他曾给过秦初很多承诺,什么房子,车子,儿子,想要的生活,唯独办婚礼一拖再拖,直到离婚成为一个遗憾。 “那今晚之后,你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 江浔有长达半分钟的沉默,然后说:“不一样。” 结婚时办婚礼是幸福,离婚后办婚礼叫荒唐。秦初顿了顿,垂下眼帘:“那我们还往前走的意义是什么。” 江浔觉得秦初这几天的问题有点多,他正试图通过这些问题一点一点摧毁江浔固守的自尊。 “给这十年一个交代。”江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放开了秦初,他从温暖中抽离,看着秦初被冷风浸软的双眼,“给过去的我们画上一个句号。” 羽绒服送到了,江浔穿上后,俩人继续往前走,直到视野中出现一片细碎的蓝。 星星路的尽头是草原的眼睛,是独特地质形成的一片夜光湖。它太美了,不知形成于何年何月,无垠的天地下兀自散发着绚烂的光。 天空中有闪烁的星辰,前方是无数光点。旷野无痕,万籁寂静,没有人见证这场婚礼,但意外“高朋满座”,无尽的“生灵”都是婚礼的宾客。 江浔眼底满是震撼,他看向秦初,发觉那人在笑,他从没在秦初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太耀眼了,让他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于是江浔转过身,抱住秦初。 这是他们的婚礼,他在这里亲吻秦初都不算过分。 “哥,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开心。” 大自然是一切情感的萌芽,是心动的发源地。秦初回抱住江浔,他们穿的太厚了,根本抱不住,秦初“呵呵”的笑,那样好听。 江浔心里的弦断了,他贴在秦初耳边,大风割裂了他的声音,索性大声地喊起来,不怕人听见,不怕人知道,他欠秦初一个婚礼,他们还没有好好告别。 -- 第26页 “秦初!你说我们没有好好告别,现在你可以大声的,把你想说的都说给我听!” 十年前的那场求婚,江浔不是头脑发热,但秦初绝对是一时冲动。 十年后的今天,黑夜与光又将血液里的冲动燃烧起来。秦初这辈子没有这样疯狂过,他喊出来,把自己释放出来,他对着天空,对着草原,对着曾经的爱人,尽情的宣泄自己。 “江浔!江浔!!!谢谢你!!!谢谢这十年!!!以后!!!你一定要!你一定要非常非常非常幸福!!!” 秦初头脑都是昏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可能说出来的话都是没有逻辑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只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只想说给江浔听,他要给江浔最好的祝愿,做最后一场告别。 这个晚上,江浔和秦初对着草原上最明亮的那只眼睛喊了个痛快,喊到最后人都缺氧,热出了一身汗,羽绒服被扔在地上,西装革履的两个人形象全无,是传上网可能会造成粉丝大面积脱粉的程度。 停下以后俩人嗓子都哑了,秦初朝江浔傻乐,江浔呼噜他的脑袋:“可以啊,秦小初同志,嗓门还挺大。” 秦初手一勾搂住江浔,也呼噜呼噜他:“你也很棒,江小浔同志。” 江浔被他拽的一踉跄,扶着秦初的腰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秦初的理智恢复一些,那样放肆之后再温柔地嘱咐:“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 江浔捏捏秦初的后颈:“知道,你也是。” 俩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想做的没能做的事,想说的没能说的话,在同一天一一实现。从婚礼开始,到告别结束,这段十年的感情,至此终于落下帷幕。 秦初从羽绒服里摸出之前那条领带,挂在脖子上,闭上眼睛对江浔说:“再帮我打一次领带。” 江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拉住领带的两端,一圈,绕一圈,他的动作没有以前利索,甚至指尖还有些颤抖。 曾经有个人对秦初说,不要让别人帮你打领带,我会帮你打一辈子的领带。秦初记住了,并且身体力行,再没让任何人为他系过领带。 江浔在这个过程中始终看着秦初,打一个领带用不了多久,成结,推高,江浔保持着推领带的动作,离秦初的喉结很近,能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频率。 “后悔过吗?”江浔轻声问,“和我结婚。” 秦初合上的双眼微微一颤,然后说:“没有。” 江浔替他整理好衬衫的领子,发觉那眼尾还在细细的颤抖。他抚上去,不太用力的按了一下:“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秦初捉住江浔的手,缓缓睁开眼睛:“如果是二十八岁的秦初,会。” 江浔摸着后脑勺,笑的傻里傻气,模样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他把地上的羽绒服捡起来,先给秦初披上:“这次回去,我跟你一起。” “跟我一起和天天说吗?” “嗯。”江浔点点头,“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 那天晚上,秦初回到营地,在只有自己可见的微博中写下这样一句话。 “离旅行结束还有十二天,重新认识江浔的第一天,我确信了一件事,江浔说的没有爱过我是假的。” 第17章 第6天(1) D6:你对他/她说过谎吗? 江浔秦初:说过。 前天晚上那一番折腾,第二天江浔和秦初都感冒了。 江浔一睁眼就觉得嗓子痛,紧接着就听见秦初的咳嗽声。 俩人这感冒来的凑巧,早饭时大图笑他们:“你俩昨晚干啥去了,一病还病一双。” 秦初想想昨晚:“发疯了。” “发疯”俩字可遐想的范围太大了,秦初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解释又显得欲盖弥彰,干脆抿起嘴唇不吭声了。 吃完早饭江浔甩了盒感冒冲剂给他,秦初其实自己带了,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体质,药只能喝冲剂不能吃胶囊,一吃就过敏。有的药有冲剂还好,没有的只能去配中药,秦初怕麻烦,经常自己把胶囊拧开倒出粉末吞水喝,那玩意儿多苦谁喝谁知道。 秦初冲好药喝掉,那边通知出发了。 他们这次要离开草原了,行李都得收拾好带走。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哪怕空手而来,走时总会多出很多东西。 秦初推着行李箱走出帐篷,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江浔。 江浔从家里搬出去的那天秦初并不在场,他刚好有演出,回来江浔已经走了。 家里属于江浔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因为他们很多东西都是共用的,除了一些必需品和衣物,江浔别的什么都没带走。 以至于江浔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秦初完全没有实感。直到那天秦初整理衣柜捡到一双被江浔遗忘的袜子,把它收进袜盒时突然发现,袜盒里的袜子都是他自己的。 秦初那一刻才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婚了,江浔不会再回来了,然后他翻箱倒柜的把所有和江浔有关的物品搜罗出来,一一分箱收纳,全部放入了储物间。 他把江浔从生活中割裂开,又是在之后的某一天,秦初发现用称手的某样东西不见了,要找的时候想起来,那东西和江浔有关,而江浔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秦初突然意识到,他还不知道江浔搬去了哪里。他们分明没有深仇大恨,却把日子过成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 第27页 “江浔。”秦初在帐篷外轻喊一声,手撑在行李箱的扶手上微弓着腰,“你现在住在哪里?” 江浔蹲在地上拉箱子的拉链,闻言眉头一挑:“安居苑。” 那个小区秦初知道,他点点头:“哦,如果你没时间,我可以把天天送过去。” 江浔笑了笑,把行李箱拉起来:“行啊,回头发你地址。” 上了车,俩人并排坐着。感冒药催人睡觉,车子晃一晃很快秦初和江浔就都睡着了。 睡前一人脑袋朝一边,颠簸中逐渐靠在一起,最后演变成秦初枕着江浔的肩膀,江浔蹭着秦初的头顶。 俩人一路堪称昏睡,半道上汽车抛锚都没能吵醒他们。 大图略微无语地看着靠在一块儿的江浔和秦初,对百灵说:“他俩吃的得是安眠药吧?” 童玲就坐在他们前面,回头趴在椅背上,盯着秦初的脸:“不瞒你们说,我是看着秦老师的戏长大的。” 大图感觉地位受到挑战:“你小时候没看过我节目?” “看过,不过女人都看脸,你懂的。”童玲说,“想当初秦老师突然说要结婚,一夜之间多少怀春少女梦碎,我那年才十七,痛失梦中情人,还跟风咒过他俩早点离婚。” 周礼都不知道还有这故事,转过身扒拉一下童玲:“我靠,你好恶毒啊。” “我怎么了啊,秦老师火的时候还没江老师什么事呢,粉丝们生气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得亏江老师是个男的,不然肯定出奉子成婚的八卦。”童玲回忆当年,叹气道,“不过他们刚结婚那几年新闻说的真的很难听,讲江老师是小白脸,吃软饭,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十年前的新闻媒体比现在还要犀利,小白脸什么都是轻的,不少媒体形容江浔都说他是想利用秦初上位,而且他们结婚没办仪式,一开始住的还是江浔租的房子,没少挨人嘲笑。 当初多少骂声嘘声等着看他们笑话,这都过来了,谁承想还是散了。 童玲唏嘘道:“可惜哦。” 别人在这儿替他们惋惜,那边两位大佬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谁都猜不着。 今天的行程跟前几天比轻松很多,不用带孩子,也不用挑战极限,他们来到另一座小镇,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小镇名叫塔娜吉,乌语里月光女神的意思,住在这里的人们习惯穿民族服饰,生活习惯也保持着乌起纳达最传统的习俗。 快到了,江浔率先睡醒,刚动一下发现肩膀上倚着一人,他的嘴唇擦过秦初松软的头发,像是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 “秦初?”江浔低声喊道,“起来了。” 秦初困得要命,答应一声却不动。江浔摸了摸他的脸,又叫一遍:“醒醒了。” 那只手干燥温暖,落在不再年轻的面庞上,格外的妥帖。江浔摸人脸喜欢用拇指指腹搓一搓颧骨,像个亲昵的小动作。 秦初坐起来,被太阳晒的脸红红的,还有靠出来的印子。江浔把保温杯拿给他,让他喝水,秦初就不说话的抱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喝,喝完彻底醒了。 到达目的地,是一家租售民族服饰的店铺。入乡随俗,他们要先换上当地的衣服。 店内服饰五颜六色鲜艳的很,姑娘们特别喜欢,几个大老爷们兴致缺缺的站了一排,迟迟没有动作。 等百灵和童玲差不多选完了,大图才招呼道:“我们也开始吧?” 女人们选的都是色彩冲击性强的,男人们怎么低调怎么来。现在外面还很热,但风也大,江浔看了眼秦初敞在外面的脖子,拽了条宝蓝色披肩给他。 秦初怪尴尬的捧着:“这好像是女士的……” 江浔大咧咧地说:“管他呢,能挡风不就行了。” 秦初犹豫一会儿,还是选择接受这条女士披肩,毕竟他现在还在感冒,如果感冒加重更不合算。 江浔替他付了钱,两人在这方面没什么讲究,谁都不会计较这些。 秦初走出店铺之前就把披肩围上了,好在他皮肤白,围起来不算突兀,反而有点显小。 江浔回头看了一眼,停住脚步等秦初追上来,然后说:“你穿成这样和雪那很像。” “有吗?”被说像个小孩子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秦初说,“我哪有那么可爱。” “嗯。”江浔指了指路边的小摊,“或许你还可以编个头发。” 那是家卖民族饰品的小摊,摊子旁边立了个假人,假人绑了一头的彩带。 秦初有阵子没有修理头发了,长得有点长,搭着脖子。他没有染头发,阳光下发色是自然浅淡的棕,看起来很柔软。 塔娜吉大街上的男人女人头发上都编着彩带,似乎是某种习俗。俩人在小摊前站了一会儿,江浔挑了条橘红色的彩带,请老板帮秦初编头发。 秦初表现的很配合,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算细的彩带缠在头发里,编成六个小辫子,再一起扎在脑袋后面。 秦初按了按头皮:“好紧。” 江浔笑盈盈的看着他,觉得好看,精神,冰块儿融化似的,现在秦初整个人都活灵活现的。 “你也来一个吧。”秦初说着,边挑选起来。 江浔摆摆手:“我头发太短了。” 秦初觉得不太公平,问老板江浔这么短的头发能怎么折腾。 -- 第28页 “你就非要折腾我啊。”江浔倚着小推车高高的木杆,似笑非笑地问。 秦初点点头:“要的。” 他以前没这么折腾人,如果是先前那十年,江浔一句“头发短”说出来,秦初就不会再接话了。 老板说短头发没办法,不过可以绘面,就是用特制的颜料在脸上画图案。 这也是当地的习俗,最早的时候只在重要的节日或庆典时才允许绘面,到后来成为一种日常妆面。 秦初挺感兴趣的,借老板的图案本翻阅,那些花样画法不一,有的简单有的复杂,很特别,也有点神秘。 最后秦初选了一个简单的,让人在江浔左右眼下面各勾了一个月牙。 完事儿之后江浔照照镜子,感觉这月牙再上去点儿他就能直接去演包青天了。 他俩在人家小摊上捣腾半天,还买了点纪念品,秦初给秦天挑了条五彩水晶手串,不值钱但是很漂亮。 走之前发生了点小插曲,江浔被过路的塔娜吉姑娘送了一小扎花。 他被塞花的时候正在看秦初挑礼物,突然被人用花戳了一下还有点茫然。 塔娜吉民风开放,姑娘们个个浓眉大眼,她们喜欢用花朵求爱,如果对方愿意接受这段关系,就会把花插在胸前的口袋上。 江浔讨小姑娘喜欢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初瞥了一眼就接着挑礼物去了,完全不放在心上。 姑娘不太会说普通话,江浔应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合起双手表示感谢。 人走了,花还留着,没地方放,江浔就一直放手上拿着。 大图他们已经先一步去节目组安排好的民宿了,江浔和秦初姗姗来迟,等他们到了,童玲先看见江浔手上的花。 她还以为花是江浔在街上买的,寻思要找个花瓶养起来。 大图揣着两副扑克牌从房里出来:“嗬,买来送秦老师的啊?” 秦初正搬行李,头一抬:“可不是我,别乱说呢。” “秦老师这发型洋气。”大图把扑克牌扔桌上,指挥童玲,“电视机后面那个柜子就有花瓶,去那边找。” 江浔把花给童玲了,帮秦初一起搬行李。 民宿两层楼,房间很多,一人一间都没问题。大图他们来得早已经选完了,还剩两间都在二楼。 江浔和秦初把行李送上去,发现这房间虽说是一人一间吧,但是连着的,只有半面墙,中间是通的。 江浔先放下行李箱,转身去接秦初的。谁知秦初躲了他一下:“我自己来。” 楼下童玲插好花,仰着脖子冲楼上喊:“浔哥,花给你放哪儿?” 江浔眼睛还挂在秦初身上,不走心地答:“随便。” 童玲估计是没听清他说啥,抱着花瓶跑上来,探个脑袋:“哥,放哪儿?” 江浔还没回答,童玲自顾自走进来:“哎,秦老师,你这茶几放花正不错。” 秦初没看她也没看花,蹲下开行李箱,没说给不给放,行不行。 江浔倒是出了个声,还皱了个不太明显的眉毛:“别放那儿,拿下去吧。” 第18章 第六天(2) 花怎么端上来的,又怎么端了下去。 大图不知从哪个工作人员听说花是过路小姑娘送给江浔的,笑的不行,等江浔下来了就一直调侃他:“江老师真行,我可问了啊,人说那姑娘顶天了十六/七岁。” 江浔三十六,比人家得大了二十岁。这要是娱乐圈里碰上小粉丝太正常了,可现实中被那么小一女孩儿求爱了看起来不像话。 江浔本人似乎很不想提这个,让大图别说了。大图是不说了,周礼那没眼力见的还在秦初跟前蹿腾:“哥,浔哥还很值钱耶。” 秦初慢条斯理的泡茶,神色淡淡的:“他一直很值钱。” 这话说的,好像江浔在外面野花很多似的。 百灵笑着打圆场:“这要是播出去,江老师该被黑了。” 江浔的恋情瓜从离婚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有新人了,言之凿凿仿佛亲眼见过。 “离了婚还带一孩子的奔四老男人,”江浔自嘲一番,“哪值什么钱,小姑娘不懂事闹着玩而已,大人就别凑热闹了。” 江浔这话说的客气,也明白,就是让人别再提这茬了,这种事儿说来说去挺没意思的。 秦初一壶茶还没泡出来就被招呼走了,节目组安排好了午饭,人家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去用。 塔娜吉小镇远离喧嚣,却是国家脱贫攻坚的对象之一。节目组一早联系当地政府,希望通过节目帮助塔娜吉小镇,因此午饭也是在村民家里用的扶贫午餐。 淳朴的乌起纳达人用最丰盛的菜肴招待了六位嘉宾,饭后送上自制的油茶和酸奶,江浔想尝尝油茶,但是被秦初制止了。 秦初按了一下江浔伸出去的手腕,语气却很轻:“茶会解药性,你喝酸奶吧。” 江浔便临时转道去拿酸奶,手腕上那根青筋按不住般狠狠跳了两下。 今天当真是来休息的,饱餐过后回到民宿睡午觉,一行人约定下午三点出发骑车游街。 门一关只剩两个人和半面墙,这家民宿的条件比那晚在金驼铃可太好了。秦初拉上窗帘,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江浔在阳光湮灭的瞬间咳嗽了几声。 他的感冒似乎比秦初要严重,他还腰疼。秦初印象中的江浔身体很好,好像从来不生病,连感冒也很少。现在想想,他们一年中相见不过短短时日,江浔好不好他并不完全了解。 -- 第29页 早年还煲一煲电话粥,后来连短信也发的少了。 秦初扶住半边墙,向隔壁探过半边身子:“江浔。” 江浔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正在脱衣服,大概是没想到秦初会突然出现,衣服刚卷到一半又动作飞快的拉下来:“怎么了?” 秦初做了一个平时不太会做的动作,他学着江浔挑眉的模样,问:“你藏什么?” 江浔身上还绑着护腰,但他好像很不想被秦初知道他有腰伤,小动作又拽了拽衣服下摆:“我换衣服呢。” “你换啊。”秦初看似天真地催促,“又不是没见过。” 江浔攥着衣角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不合适。” 俩人昨天才经历了“开始”和“结束”,和过去彻底告别。不管有没有想法,什么想法,“前夫”这词儿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也确实好用,能在任何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发挥作用。 秦初站直身体,表情也淡了下去,他们在刻意拉远的距离中对视半晌,后来秦初说了一句:“我以前好像真的很少关心你。” 江浔因他这句话而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腰疼就扶着腰,脸红就偏开头。 秦初去倒了杯水,走过来搁在江浔床头。咳嗽渐渐止住,江浔仍不看他。 这回轮到秦初叹气,他把手轻轻放在了江浔头顶上,不带任何复杂感情与想法,像个长辈那样摸了摸他:“很难受吗?” 江浔又想咳嗽,皱着眉忍住了,他摆了摆手,声音很沙哑:“没事,你去睡吧。” 秦初想了想,说道:“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诚实。” 江浔敏感的抬起眼:“什么意思?” “在金驼铃的小旅馆,你说腰疼。”秦初诚实地说,“你不舒服应该说出来的,我自己上索道也行。” 江浔忍不住了,又低低咳了一阵。 “这个节目看起来是旅行,其实每天都很累,你这个状态应该在家里休息才对。” 江浔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秦初抱怨过腰疼,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不说是没必要,离婚前没必要,离婚后更没必要。何况秦初和他半斤八两,曾有一次秦初胃炎住院半个月,不也是一点风声没漏把江浔瞒的密不透风么。 缓了半天,江浔总算把气捋顺了,他清了清嗓子:“这话就别说了吧,挺没意思的。” 秦初总说俩人不了解对方,但很多时候江浔一个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两个其实有很多地方很像,比如他们都太骄傲,自尊心太强了,把爱情当博弈,非得争个输赢,好像谁先低头就得要命一样。 刚结婚的时候还能靠激情支撑,江浔也不是没低过头,早几年他可紧着秦初,心想着算了,算了,秦初就是这样的人,他累一点就累一点,谁让他那么喜欢。可时间越长他越不平,越想试探秦初的底线在哪,到底有没有感觉,结果把婚姻弄得像打仗,双方都留下了伤。 秦初提了一口气到嗓子眼,莫名的情绪顶上来,他说了一句:“我一直挺没意思的,你才知道么。” 江浔愣在那儿,好半天没想到说什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发现咱俩就不能好好说话,以前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不挺好的吗,也没像现在这么吵过。” 这世上不吵架的两口子应该不多,江浔和秦初算是其中之一。他俩一个不会吵,会吵的那个懒得吵,就这么过了十年。 先不说那些感情和睦真心没架吵的,正经过日子的谁没点脾气,谁家没点矛盾,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吵说明什么,说明不计较,不在乎,不沟通,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一头撞空气上竟然也会感觉到疼。 秦初抿起了嘴唇,他本来长相气质就偏冷,嘴巴一抿更显得严肃:“我没在跟你吵架。” “我知道,你也不会吵架。”江浔几句话说的后背撩火,揪着领口散散热,“说实话我挺庆幸这次来乌起纳达,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脾气。你知道么,很多时候你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一块木头,你永远不痛不痒。除了天天,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你在乎的东西。” 秦初站在那儿,背着光,看起来孤零零的,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赤条条一个人,也什么都不想要。 “像昨晚那样打开自己是我从没见你做过的事儿,你让我意外,也让我惊喜,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一回。”江浔的目光有些不忍,他低下头,“你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是吗?” 秦初并没有沉默很久,他很快就坦然地回答了江浔:“是,我没你看上去的那么不在乎。” 江浔连肩膀都垂下了,他边咳嗽边笑了两声:“这话十年里任何一个时间说都比现在有用。” 他俩的问题其实并不大,就是不肯说,硬生生把日子过僵了,过死了,到头才想起来我们应该怎么样。 秦初的表情有点微妙,他停顿一会儿,再开口时嗓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无奈:“说出来就有用吗,让自己显得很在乎,就能把一切攥在手里么。” 秦初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又各自组建家庭,各自又生了孩子。所以秦初无论是在他父亲那里,还是在他母亲那里,都是多余的那个,他时常被遗忘,也没有归属感。 -- 第30页 他的童年同时缺失了父爱和母爱,带着个小包,爸爸那儿住一星期,妈妈那儿再住一星期,像是一个谁也不想要,也讨不了谁喜欢的附送品。父母都有自己的家庭,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所以秦初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独立了,他不依附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只有不在乎才不会受伤,才不会在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里因为格格不入而局促窘迫。 他的墙那么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立起来了,这是他贫瘠的感情世界里唯一的自我保护方式。 秦初也曾敞开心扉接纳过别人,那段没被主人承认就无疾而终的感情,他像一只飞蛾扑进火里,被荣晋结婚的消息烧的措手不及,从此再不敢卸下城防。 只有秦天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秦初始终觉得,秦天才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那个被造物主特殊照顾的孩子,是那样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如果世界上只剩最后一个人会站在秦初这边,那个人一定是秦天,他们才是彼此无法割裂的存在。 “的确没什么用。”江浔嘴角挂着抹很浅的笑,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矛盾的难过,“除了自讨没趣以外,什么也抓不住,真难看。” 秦初被那三个字刺中,呼吸一滞。他猛地意识到,如果江浔一直一直对他怀有期盼,那么这些年,他有多少次在那堵墙上碰壁,又是如何在周而复始的失望中总结出了这么一句“真难看”。 秦初很想知道答案,却发现这个问题只要稍微一想,心脏就不受控制的泛起尖酸的疼。 秦初的墙因为这点疼而起了裂痕,在他们离婚一年之后。 第19章 第6天(3) 吵架的结果是中午俩人谁也没睡着,三点钟楼下集合,嘉宾按照原计划出发去游街。 小镇上有专门租车的地方,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都有。几个人之前商量过,说来这儿就要慢慢的,什么都不想,于是决定租自行车。 自行车单人的、双人的、三人四人的,其他人都没什么犹豫,直奔双人的去了,到江浔这儿顿了一下,他停在辆单人自行车旁边。 大图正在解锁,抬头瞅瞅他:“咋了,秦初在那边呢。” 秦初在另一头选车,跟店老板凑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江浔拍了拍座椅:“哦。” 大图给他这臊眉耷眼的样子逗乐了:“什么情况这是,昨儿还甜甜蜜蜜搞得人以为你们要复合了,今天就谈崩啦?” 江浔神情恹恹:“没……” 大图明白的不行了,能想到的原因就那么一条:“是不因为收小姑娘花了,秦初咋还跟十几岁小孩儿计较呢,我得说说他去。” 这都说哪儿去了,江浔拉住大图:“没有的事。” “还没呢,你老公吃没吃醋你看不出来啊。”大图无语地摆手,“算了算了,你俩自己玩儿吧,我走了。” 大图推着车走了,江浔摸着座椅想,秦初会发脾气已经很稀奇了,吃醋?怎么可能的事。 那边秦初选好了车,回头找了一下江浔,隔着一长排自行车喊他:“江浔。” 江浔回过神,听见秦初问道:“一起吗?” 秦初念江浔的名字总是念的很轻,像蝴蝶落在花心上轻轻震动的翅膀。江浔走过去,刚要接过车头,秦初扶着把手扭了一下方向。 “我在前面吧。”秦初说着跨上了前座,一脚踏在地上,“刚刚问了老板,后面比较省力。” 秦初头发上的发带色彩鲜明,白色的民族服饰衬得他很干净,小马靴又显得很英气。 江浔收回目光,跨上了后座。 塔娜吉小镇不算很大,现在太阳光还很强烈,街道上的行人集中在路边的阴影下,因此路面很空旷。 双人自行车后排还有个小靠背,特别适合江浔这种腰疼的。他下午出门换回自己的衣服了,手插着口袋靠后面,有一搭没一搭踩着脚蹬,看起来悠悠哉哉的。 秦初自己骑还驮着一个,骑的不算快,三对就他们最慢,落在最后面。 渐渐骑远了,楼房建筑物慢慢消失,草场从脚边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周礼年轻人爱玩闹的毛病,在队伍前方喊话:“咱们比比谁先到前面那座山好不好!” 大图首先打退堂鼓:“饶了我们几个老年人吧,你浔哥初哥还病着呢。” 病了的两位哥哥兴致都不太高昂,不过也没扫兴。 江浔感觉自己整个人往后仰了一下,就看见秦初在前面突然站起来了,然后卖力的蹬起自行车。 比这个他俩有优势也有劣势,劣势是带个男的肯定比带女生要累,好处是俩男人一起发力别人八成追不上。 江浔印象里秦初一直是个不争不抢的人,也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从哪里来的,他们这车跟火箭似的“咻”一下就蹿出去了。 惯性把江浔弹到秦初背上,那人又坐了下来,后背因为发力而绷得很紧。 江浔脑门给顶疼了,下意识多踩两下踏板:“秦初,你慢点儿!” 秦初也不知听没听见,总之没搭理他。 他们很快超过了大图,奔着周礼就去了。 大图嗷嗷叫唤:“我靠!飞毛腿啊!” 秦初反正是来劲了,江浔也不好干坐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跟随秦初的节奏,上坡,下坡,步调一致。 -- 第31页 周礼眼看快被追上,跟童玲两个人大呼小叫着加速。 秦初转过头看了江浔一眼:“你不用帮我。” 这种就得齐心合力的运动一个人完成不了,江浔在秦初腰上轻拍一下:“看路。” 秦初不说了,转回去,蓄势待发的模样:“抓紧我。” 他们并非没有默契,很多时候,秦初和江浔之间的默契程度很高,只是他们彼此毫无所知。 周礼和童玲也被他们甩下,秦初还没有停。只要他不停,江浔就能一直陪着他,江浔总是轻易满足他的愿望,陪他做一些无聊的事,并且毫无怨言。 后来江浔抱着秦初的腰,骑得那么猛俩人都出了汗,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气。秦初在喘气,他的小腹在江浔手臂间起伏。 腿脚酸麻,自行车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下坡,不用使什么劲儿,他们的肢体接触发生的那么自然,又那么坦然。 “骑不动了。”秦初说。 江浔头顶着他的后背笑了两声:“我也骑不动了。” 秦初呼呼地喘,风灌进喉咙,很干。 江浔拿水给他喝,只有一瓶,秦初喝完他接着喝。 “我感冒了。”秦初提醒道。 “不要紧。”江浔不在乎地说,“我也感冒了。” 秦初把车停在路边,近处是山,旁侧是草原,天空有落到一半的太阳。 “看日落吗。”秦初问道。 江浔把瓶盖拧好,擦擦嘴:“走吧。” 他们爬上一个草坡,光是爬坡就用了半个多钟头。期间没说几句话,谁累了就搭把手。 爬到顶,俩人都累瘫了,没什么形象的倒下来。 江浔直接躺倒,手挡着脸,微张着唇呼吸。 他的衣服被动作带起来了,露出一小截腰。秦初看了看,发现他没有绑护腰了。 黄昏的光影在天边投射出万般线条,秦初将江浔的衣服拉了下去。 江浔拿开胳膊,暖色的光被他含在眼里,又一一映照在秦初身上。 秦初动作一顿,被那眼神看的心口发麻。 他伸手遮在江浔眼前,替他挡了挡光:“刺眼吗?” 江浔的睫毛蹭着秦初的手心,他忽然逮住秦初的手腕,微一用力,将秦初拽到了身上。 秦初趴在江浔的胸口,听那因为剧烈运动而飞快鼓动的心跳。他没想挣扎,江浔却先一步揣测他:“别动。” 江浔扣着秦初的肩,俩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心跳回归正常频率,太阳在视野中越来越远。 “不吵架了。”江浔很轻地刮了一下秦初的脸,“我们好好说。” 秦初闷在他身上:“嗯。” “都到这里来了,就是想解决问题,至少我是这样。来乌起纳达之前,我问过自己,到底想来这儿证明什么。”江浔笑了笑,“我还是俗,我就想证明这十年是有价值的,咱俩没白过。” “毕竟是十年,人这一辈子没几个十年。你的青春我的青春都搁在这里头了,我就是离婚,就是死,我也不能让我的青春一文不值。”江浔晃了晃秦初,“哥,你说呢?” 秦初最扛不住江浔这么喊他,很柔软的又应了他一声。 “今天你一句,不是像看上去那样不在乎,我就知道我值了。”江浔摸摸他的头发,“不管你表现的怎么样,给我什么样的感觉,你肯坦白跟我说这个,我都觉得够了,这十年没白过。有时候肯定一个人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儿,谢谢你让我看到这段感情是有意义的。” 有说话声从坡下传来,是大图他们姗姗来迟,正在缓慢爬坡。 江浔仍抱着秦初,太阳一消失,温度顿时降了下来。他俩紧挨着倒不觉得冷,反而胸腔一片暖热。 这份迟来的肯定与坦诚的剖白都太烫也太重了,将空寂许久的心头填的满满当当。秦初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将它拿起,也不知该如何解读。 他只知道江浔正在摧毁他的墙,而他始终以为的,江浔也有的那道墙不过是虚晃一枪,在任何他想要它消失的时候,它就不复存在。 曾经秦初以为他和江浔都没有走出自己的墙,所以他们才会沦落到相顾无言的境地。可直到这次旅行他才发现,江浔一直在往前走,停滞不前的人原来是他。 他们的每一次争吵都仿佛有一股力量推着秦初往前走,而他只要走这一小步,江浔就会向他走来一大步。 秦初平复的心跳又快速跳动起来,上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失去身体本能自控力的情况发生在十年前,那天江浔向秦初求了婚。 说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心跳太快了,秦初觉得很吵,于是便将脸埋在江浔的胸口上,听见他说。 “既然以前没白过,以后也要好好过。我知道这十年你在我身边过得挺委屈,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陪你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都在较劲,没能给你开心幸福的生活。所幸后半辈子还够长,我们都别虚度它,秦初,我们得让这婚也离的有价值。” 秦初沉默地将脸埋的更深,手指不知何时和江浔的衣服搅在一起,搞成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脚步近了,更近了,像踩在人的神经上。 大图的嗓门大的厉害,空旷的草原上听的很清晰。 -- 第32页 秦初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耳边嗡嗡作响,嘈杂声中,他向江浔诉说一个平静的梦。 “我曾想过,我在落雪的山上有个小屋,屋子里总是用碳火烧的很暖,我不爱出门,窝在家里看书喝茶,过着无聊又荒废的一天。 我会在院门口系一只铃铛,牵一根红线,线连着我的窗。那天窗棂弹响,铃铛摇动,我推开窗户,碎雪撩起红线,蜿蜒出一串脚印……然后门开了,你和风雪一起拥抱了我。” 第20章 第7天(1) 江浔做过很多和秦初有关的梦,从十几岁不切实际的幻想,到后来美梦成真,以至于他在得到秦初后不敢再做梦,他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秦初的梦很符合他的性格,听上去就像是他能做出的事,只是江浔没想到,这个梦里会有他,只有他。 大图他们终于爬上来了,掐着腰缓一缓,看见地上抱在一块儿的俩人,嚎了一嗓子:“嗷!你俩这是什么行为!我们这特么是离婚节目!不是恋爱节目!” 江浔放开秦初,双臂摊开,闭上眼睛就开始笑。秦初被他笑的人跟着一颠一颠,于是坐了起来。 周礼和童玲跑到江浔身边去,挤着他坐下来,探头向很远的地方看,童玲失落地说:“我们来晚了,太阳下山了。” 大图和百灵就近挨着秦初坐,大图盘着腿,仰头看看天:“还有点残阳。” 江浔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秦初后背,手掌贴上去轻按了他一下。秦初反手过来抓着他,想要拉他起来。 周礼瞥见他俩的小动作,吃瓜似的憋着笑,八卦道:“哥哥们谈好了?” 江浔坐起来从后兜头抄了周礼一把:“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了,周礼和童玲异口同声:“哦~大人的事哦~” 江浔和秦初一天一个样,把这帮看客都给整不会了。其他人也没别的想法,既然来这节目,就是想好,无论是自己好,还是别人好。 难得今天太阳下山之后风没起来,六人坐了一排,等最后那一点残阳也消失在地平线上,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 江浔搂着秦初的肩膀:“冷么?” 秦初摇了摇头。 百灵也靠着大图,望向前方的山:“明天什么安排?” 大图手里攥着几根野草,好玩儿的搔着百灵的脖子:“你们想玩什么?” “爬山吧。”百灵伸手指了一下,“我想看看乌起纳达。” 于是定下第二天的日程。 那山有点名气,是乌起纳达的三大神山之一。先前说塔娜吉是“月光女神”的意思,现在眼前这座山,就是月光女神诞生和神隐的地方,名字也很简单粗暴,就叫做塔娜吉山,又被称为月光女神山。 少数民族多有缠绵悱恻的神话故事,传说月光女神象征纯洁无瑕的爱,每年农历六月十五,塔娜吉会降临神山为子民祝祷,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会收到女神赠予的月光石。 后来,六月十五这天便成了塔娜吉的节日,人们会在这一天上山拜神,举办祭祀仪式,祈愿生活美好,人人得到一份真挚的爱。 即便百灵不说,节目组也安排好了第二天的上山活动,他们赶得巧,第二天刚好是农历六月十五。 拜神节是个很隆重的节日,塔娜吉人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女人戴发饰,男人绘面,从天亮开始就有人骑着马陆陆续续赶往神山。 秦初推开窗户,街道上驰骋着骏马,兴致高昂的塔娜吉人扬着马鞭震声而去,仿佛与现代社会隔绝。 江浔从隔壁房间过来,刚刚睡醒,声音带着晨起的暗哑。 “早。”他自然的贴近秦初,透过他的肩向下看,“好多人啊。” 江浔并没有抱秦初,实际上他们连身体都没有碰到,可秦初却觉得这一刻和他昨天泄露的那个梦境重合。 秦初转过身,向后靠住窗沿。他看江浔,发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对方如此轻松的模样。 “起床吗?”秦初问道。 “嗯。”江浔揉了揉眼睛,“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秦初停顿一下,也问了句,“你呢?” 江浔打着哈欠往卫生间走:“我也好多了。” 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江浔又去了一趟隔壁,本意是喊秦初出门,过去后发现那人手持剪刀,正对着镜子剪头发。 秦初在镜子里看见江浔,动作停了下来,说道:“头发太长了。” 头发都能搭着肩膀,的确太长。江浔看看时间:“去找个理发店吧。” 秦初说:“没关系,我稍微剪一点。” 江浔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半天,勾勾手指:“出来吧,我给你剪。” 江浔曾在电影中饰演过理发师,为此学过一点手艺,不过从没在秦初头上实验过。 窗边的小桌小凳阳光笼罩,秦初坐在那儿,脖子上围着昨天江浔买给他的宝蓝色披肩。 “要剪多短啊?” 拍完戏后江浔久未操刀,一时有点不太放心自己,万一把秦初剪毁了咋办。 秦初看了看江浔:“像你这么短。” 江浔头发才修过,不长,比寸头长一点。他提溜起秦初一簇毛,说:“不行,那得用推子。” “好吧。”秦初退而求其次,“别搭着我脖子就行。” -- 第33页 要求不高应该比较好满足,江浔慢条斯理的剪起头发,模样专注认真,不过秦初看不到。 脖子露出来了,秦初的脖子细而长,因为皮肤白,所以鼓动的青筋看的很清楚。从前江浔很喜欢在床上掌控他的脖子,那么脆弱的地方被他一手握住,好像借此能掌控这个人。 地上掉落许多碎发,江浔说:“你还挺放心让我剪。” 秦初微低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我又不要漂亮。” 江浔笑了笑。 虽然秦初不要漂亮,但江浔手艺没退步多少,剪出来也还能看。 剪完秦初整个人精神很多,江浔替他解了披肩,绕到前面,拎着披肩一角扫一扫秦初脸上的碎发。 秦初含蓄地问:“还行吗?” “还行。”江浔用手抹了抹秦初的眼尾,那里还挂着点头发丝,“显小。” 终于能走了,楼下碰到大图他们,还给他们吓了一跳。 “我差点没认出来。”大图笑着说,“得,现在彻底不能喊秦老师了,感觉差辈儿了。” 周礼插嘴道:“大图哥,秦初哥原本就比你辈分小。” 大图看着秦初:“那怎么着,我改口,小初?” 这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秦初却很轻地扫了一眼江浔,笑了笑:“别改了吧,大图老师。” 秦初在某些方面是个很执着的人,他能把别人的一句话记很久。比如那年江浔说以后他来帮秦初打领带,秦初就再没麻烦过别人。再比如一个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称呼,他能纵容比他小的江浔喊了十年,却连别人一句玩笑都容忍不了。 响应他似的,江浔很顺手的撸了把秦初的脑袋:“走了。” 从城内去神山的路已经变成了马道,嘉宾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骑马去,要么城外坐车去。 大图他们来乌起纳达还没骑过马呢,兴奋得很,说要跟大家一起骑马去。 秦初顾虑着江浔还有腰伤,和他商量道:“我们坐车去吧。” 江浔挑起眉:“不骑马了?” “不骑了。”秦初摇摇头,“坐车吧,这样我们就是最快的了。” “你还计较这个呢。”江浔好笑地扯了一下秦初的披肩,把歪掉的地方扯正了,“没事儿,骑马吧,我喜欢骑马。” 骑马的感觉很自由,也很纵情,马背上疾驰的时候可以忘掉很多东西,也可以让某些记忆在脑海中更加清晰。 江浔选了一匹白色的马,比他在那拿村骑的那匹要温顺,也更高大。 “哥,”江浔牵着马到秦初身边,“上去,我带你。” 江浔这两天喊“哥”的频率有点高,秦初适应却很快。他摸了摸白马的鬃毛,踩着马镫便跨上马背。 江浔在下面还托了他一把,等秦初坐稳后又让他等一下。 秦初溜着马缓慢地晃,俯下身来和白马蹭蹭脸,没一会儿江浔回来了,塞一杯热奶茶给秦初。 “哪里买的?”秦初诧异地问。 江浔利落的翻身上马,坐在秦初身后,从后面圈住他,拉住缰绳:“街那头,现打的山羊奶做的奶茶,尝尝好不好喝。” 乌起纳达的奶茶不像内陆城市那样有吸管和纸杯,他们就是一个大茶缸盛出来捧在手上喝的。 秦初低头闻了闻,有股山羊身上的膻味,可是喝到嘴里却一点也不腥,奶浓茶甘,一粒糖没放,就是最原始的奶茶味儿。 江浔轻夹马腹开始往前走,秦初喝了两口就把杯子递给江浔:“味道不错,你尝尝。” 俩人共用一个杯子丝毫不扭捏,江浔呷摸一口,点点头:“是不错,回来还给你买。” 江浔不爱喝奶茶,尝个新鲜就够了。秦初慢慢吞吞地喝,江浔一句话也不催,拽着缰绳走的比驴还慢。 大图和周礼都超他们很久了,那二位不知哪又起了胜负心,说要比比谁先到神山,输得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等秦初喝完了,杯子里的奶茶也空了,江浔才真正开始提速。 骏马一声嘶鸣,风扑着面。 秦初满嘴奶味儿,被江浔的气息糊了一耳朵。秦初没有完全和江浔贴在一起,他们看起来离的很近,其实中间隔着一公分的距离。 道上跑了很远,房屋建筑消失不见,周围变成草原时,江浔才往前靠了一点,在秦初耳边说:“你要不要试试……靠着我?” 这和秦初那些无意识的依赖是不一样的,他几乎没在自己有认知的情况下,主动去依靠过什么人。以至于他靠过去的时候动作很是生疏,身体完全僵硬。 江浔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之前说过,他是那种秦初走一小步,就能往前迈一大步的人。 只见他顺势把下巴搭在秦初肩膀上,玩笑道:“秦老师达成成就1,恭喜。” 第21章 第7天(2) 马群在宽阔的公路上奔跑,江浔控制着速度,有时快,累了就慢一点。 过去的十年他没有停下的时候,一直在向前走,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只记得要走的高一点,再高一点。 现在他的生活失了序,他可以慢,甚至可以停下来。 他们晃晃悠悠,毫无意外是最后到达神山的。赌约都还记得,大图问他们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俩人的选择意料之中,他们默契的选了大冒险。 -- 第34页 大图说:“现在没啥好冒险的,你俩等晚上的。” 秦初和江浔没什么意见,下了马,山下有集中的马棚,他们把马拴好,山上也有专门的马道,不过大图他们都骑累了,毕竟不是专业的,一行人徒步上山。 不走马道就得从一条土路上山,几人都是简装出行,没带登山装备,这山爬的很业余,也很累。 神山不算顶高的,也就一千多米,有索道,为游客专门修的,不过这种重大节日基本上没人会坐缆车上去。 土路人少,也不好走,一帮人走的磕磕绊绊的。这是个很好的拉近距离的机会,大图百灵手都拉上了,周礼和童玲更不用说,他俩不吵架的时候就跟没离婚似的。 秦初走在队伍最后面,脸颊上挂着汗,像极了泛光的白玉。江浔停下等他:“还行?” 秦初解开披肩散热,脖子也被他捂的湿湿的:“可以。” “渴不渴。”土路每隔一段会放一些馕饼和奶茶,给上山的人补充体力,江浔说,“要奶茶吗?” “不要了。”秦初把披肩绕在手上,“我想喝热水。” 热水恐怕没有,这儿只有奶茶和油茶。江浔也变不出来,只好说:“那没有,忍忍吧。” 秦初难得提点小要求,还无法满足,他脾气很好的“嗯嗯”两声,继续往上走。 再走一段实在渴的不行了,秦初就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喝奶茶,其他人也停下休息。 “我们还要爬多久啊。”童玲上不动了,骑马够累的了,还要爬山,“我腿抬不起来了。” 队伍里毕竟还有女孩儿,大图说:“快到下一个缆车点了,要不我们坐缆车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再往上走了约十分钟,土路和马道交汇,不远处就是坐缆车的平台。 俩年轻人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跑过去了。 “还是年轻,累成这样还有劲儿跑。”大图无语道。 秦初听得好玩,弯起眼睛笑了笑。他刚好走到路口,一匹奔驰的野马就从后而来。 “哥……” 江浔叫了声,眼疾手快捞住秦初的腰,将他揽到身边。 秦初几乎是跌进江浔胸口,立刻站稳:“谢谢。” 那马不往前走了,烈烈红衣的年轻姑娘勒住缰绳,讲了句没人听得懂的乌语。 秦初抬起头,微有些愕然。那女孩儿看见江浔后明显眼前一亮,换成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是你们!” 江浔还勾着秦初,眼睛挂在他身上,正检查他有没有被马蹄子蹭到。骤然听了这么一句,怪莫名其妙的,再一看,小女孩儿有点眼熟。 乌起纳达人无论男女清一色浓眉大眼,特别是现在人人穿着民族服饰,看起来长得一样,江浔有点脸盲。 他茫然地看向秦初,秦初也在看他。 女孩儿翻身下马,山路边揪下一朵黄色小花,递给江浔:“送你。” 这熟悉的一套江浔不可能再想不起来了,就是在塔娜吉大街上给他送花儿那小姑娘。 前一天刚被送花,隔天又碰上了,也不知是什么缘分。秦初不动声色地拿开江浔的手,往后走开了。 “谢谢。”江浔这次没有接,“但是不用了。” “为什么?”塔娜吉的姑娘热情又直白,“我不是故意撞你朋友的,我向你们道歉。” 秦初已经退到大图那边去了,大图正看戏呢,旁边多了一人,他笑道:“你躲我这儿干嘛?” 秦初答非所问:“坐缆车要买票吗?这里是收现金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小女孩儿大声宣告:“我中意你,我要找你做内家!” “内家”是乌起纳达人对于“丈夫”的称呼,乌起纳达不少少数民族,其中不乏母系氏族,塔娜吉就是其中之一,这里女人做主,家中辈分最高的是奶奶,被称作“主母”。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周礼和童玲都跑到售票处了,又跑回来,挤着大图问:“咋啦咋啦,浔哥又来桃花啦?” “是啊。”大图好笑地盯着秦初,“江浔桃花还真有点多啊。” 江浔桃花是真的多,在外面是这样,娱乐圈更不用说。除去那些死皮赖脸不识趣的,从前江浔一句“已婚”能挡掉大半。 江浔朝秦初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事不关己的躲在一边,正神情专注的阅读路旁一块介绍牌。 “抱歉。”江浔敛下眼眸,“你这年纪能做我女儿了。” 女孩儿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几岁?” 江浔一本正经道:“四十五。” “……” 大图扶着周礼笑岔气了快,再看一眼秦初,依旧没什么表情,不关心,也不在乎。 女孩儿梦都碎了,深感年龄差距太大,但看江浔又不像四十多的:“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骗你。”江浔指了指大图,“那是我朋友,我们同年的。” 大图人在旁看戏,锅从天上来,莫名其妙被拔高好几岁,不干了,嚷起来:“嘿,你说就说,扯我干嘛!” 小女孩儿都好骗,这回信了,怪伤心的,脸一撇策马走了。 等江浔走过来,大图先锤了他一下:“你小子够损的,少女杀手啊这是。” “别胡说。”江浔不太想提的样子,岔开话题,“是在这边买票吗?” -- 第35页 秦初已经到售票窗口了,听那话好像是在问他,轻点了点头。 江浔顺势过来,一副要买单的样子。 后头几个人意犹未尽,感觉乌起纳达的小姑娘好猛,百灵感叹一句:“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啊。” “姐,这跟年纪没关系。”童玲自从跟百灵睡了两晚,关系突飞猛进,“你没发现草原上的姑娘都这性格嘛,人家骨子里就这样。” 秦初显然是听见她们的对话,拿票的手微微一顿,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江浔把钱付了,招呼一声:“走了。” 往缆车那儿走的路上,秦初一直在想,可能他骨子里就没有这种自由洒脱的基因,他很胆小,对感情畏手畏脚,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秦初原本就话少,这一路上山更是一句话没说。缆车是六座的,他甚至都没和江浔坐一块儿。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绵延的山道,秦初一直看一直看,脸都没偏过。 坐缆车就快多了,山顶四处挂着五颜六色的布幡,上面用乌语写了些祝语和经文,是乌起纳达独特的祈福方式。 神山必不可少的是神庙,塔娜吉山上的神庙十分原始,据说已经有四五百年的历史,只因为安全问题加固过几次,除此之外没有经过任何人为加工。 庙宇并不很大,里面供奉一尊石像,正是月光女神塔娜吉。 殿内外有不少人,大家自发前来,不点香,不供奉,人人双手摊开一块月白色石头,以此为媒介向神女发愿。 秦初几人入乡随俗,在殿外施恩处求了几块月光石,学着当地人的动作,有模有样的许起愿来。 秦初和江浔一人跪坐在一个写满乌语的花垫子上,双手摊开平举到眉眼处,再合十拢住石头。 他们几乎是同时闭上眼睛,再同时睁开,起身时秦初手没拿稳,月光石啷当坠地。 这仿佛是个不太好的征兆,周围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镇民应声看来,凑在一起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江浔并不信这些,只是来都来了便入乡随俗走个过场。他不太在意的帮秦初捡起石头,正要揣进口袋时忽然被对方牵住了手腕。 秦初的手心有点凉,对江浔说:“重来一次。” “什么?”江浔没反应过来。 秦初说:“石头掉了,重新许愿。” 江浔对秦初的了解,他也不是什么信鬼神的人,更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在这种小事上执着也不是他的作风。 秦初从江浔手里拿回石头,重新跪坐下来。江浔始终看着他,发觉秦初这一次许愿的时间比上一次要长,似乎也更加虔诚。 接近饭点,神庙外架起了一排烤全羊,全是为来拜神的人准备的。肉香四溢,一条长桌铺着红绸,桌上摆满奶茶。 秦初从神庙走出,跟在人群最后。江浔回头找了他好几次,看他动作缓慢,一点儿也不积极的样子,于是在原地等他。 “跟紧点,这里人多。”江浔说。 “有无人机。”秦初以为江浔的意思是摄像头拍不到他,“没关系的。” 江浔也不纠正,说:“嗯,别走散了。” 当地人很热情的招待了外来游客,给嘉宾们一人片了一碟羊肉,撒上塔娜吉特制的调味料,再配一杯奶茶。 秦初远远躲在树荫下吃肉,藏在石头后面,要不是那条蓝色披肩太显眼,江浔差点找不见他。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江浔端着小碟子,在秦初旁边找了块空地坐下来,“怎么不和大家聊聊。” “我不会聊天。”秦初说,“你去聊吧。” 江浔感觉秦初有点怪,但具体是哪儿怪他又说不上来。 “我不聊,周礼太吵了。” 秦初吃两片肉就搁下了,还是爱喝奶茶:“年轻,年轻人活泼点可爱。” “你喜欢活泼的?”江浔扬起眉头,“还是喜欢可爱的?” 秦初有点无语:“怎么扯到我了。” 江浔又问了句:“还是你喜欢年轻的啊。” 秦初奶茶也不喝了,放手里捧着,垂眼盯住杯身上掉落的一块漆,小声说:“是你喜欢年轻的吧。” 若非俩人挨得近江浔都听不见秦初说了什么,听见后第一反应是荒谬,然后才觉得好笑。 “我要找年轻的,什么样的找不着?”江浔说了句狂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一直在外面玩儿似的。” 江浔玩没玩秦初最清楚,江浔就不是爱玩的性格,他的生活很简单,剧组和家庭两边跑,如果江浔要玩,可选择的就太多了。就说拍戏的时候,他要想来段露水情缘,搞个剧组夫妻,只要他不说就能把秦初瞒的严严实实,反正秦初也不会主动问。 秦初这话确实是捅到江浔心窝子了,他连别人送花都不想给秦初看见,更不想提给秦初听。江浔不希望秦初为这些事烦恼,无论他会不会。 秦初自知说错话了,抿起嘴巴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江浔看着秦初,“我喜欢哪个年轻的,你说给我听听。” 秦初说不出来,酝酿半天,突然很生动地瞪了江浔一眼:“你好无聊,明明是你先说我的,我还没生气,你怎么质问起我来了。” 这话说的,江浔原本想生气的,直接给整笑了。想想的确是他无理取闹在先,难得能把秦初激出这么多话,还收获一个瞪眼,怪不容易的。 -- 第36页 江浔反应过来之后还不悔改,故意逗秦初:“你也可以质问我啊,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秦初噎了一下,说,“我没那么多问题。” 这是到顶了,讲不出别的什么了。江浔收敛几分,戳两块羊肉吃。 少数民族同胞的手艺是真的好,内陆城市吃不到烤的这么外焦里嫩的羊肉,都差点意思。 俩人安静的坐大树底下乘凉吃烤肉,一阵风吹过,飘落几片翠绿的树叶。 江浔把自己的奶茶倒了一半给秦初,问道:“你许了什么愿啊,那么重要。” 那个愿望一定很重要,能让不信鬼神的人迷信一回。 “是不是保佑天天身体健康啊。” 江浔能想到的就这个了,能让秦初在乎的人秦天必须是第一位。 秦初没有回答,他安静了很久,久到江浔已经把剩下那半杯奶茶给喝完了,才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了江浔一个问题。 “如果再找,你想找什么样的?” 这是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江浔意外于秦初竟然会问这个,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找一个愿意走向我的人吧。” 第22章 第7天(3) 秦初点点头,发觉江浔从来要的都不多。 “你呢?”江浔问道,“你要找什么样的?” “不知道。”秦初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过,甚至没打算找,离婚的一年里秦初大半时间还停留在从前,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要找个对我儿子好的。”江浔笑着说,“不然就让天天跟我过。” 秦初心想,万一你找的那个对我儿子不好呢,但没说出来,只是重复:“我没想找。” “不好说。”江浔忍着笑,“一般说不找的都会先找到。” 秦初彻底无语,不说话看着江浔,那眼神分明是“你真的很无聊。” 江浔不逗他了,顺毛撸一撸:“好吧,那你就单着,我也不用担心后爹或者后妈欺负我儿子了。” 秦初默不作声的把奶茶喝完了,肉吃不掉,戳戳江浔:“要不要?” 江浔嘴上说“不要”,还是帮秦初吃了两块。 拜神节的祈福仪式要办一整天,下午是塔娜吉的拜神大典,他们会提前从十几岁女孩儿里挑选出一位作为塔娜吉的传承,被选中的女孩儿在将来的一年里就是塔娜吉小镇形象的象征,这对小镇上的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 很巧的是,今年被选中的那个女孩儿大家都提前见过了。 “缘分呐。”大图嘴欠地调侃,“浔仔,你如果收了人家的花是不是就是那什么……月光男神!” 大图仗着比江浔年长乱起外号,八成也是报之前的仇,占江浔便宜。 “浔仔”俩字儿刚出来秦初就笑了,笑的噗嗤噗嗤的,这会儿太阳还大,他站在光下整个人看上去暖洋洋的。 江浔矛头对准大图:“差不多得了,说没完了。” 然后转向江浔:“这么好笑?” 秦初抿着嘴,忍不住笑,很诚实的点点头。 “还笑?”江浔一把勾住秦初的脖子,把他勾下来使劲儿揉他的头发,“笑不笑了?” 他越这么闹秦初笑的越厉害,求饶道:“浔仔,饶了我吧。” 秦初得亏出门前把头发剪了,不然就江浔这架势肯定给他揉成鸡窝。 他们从没这么闹过,秦初觉得江浔是把他当秦天了,江浔带秦天玩的时候这么揉过秦天。 “叫我什么?”江浔夹着秦初不放,不揉头发了,捏住他的脸蛋。 秦初小孩儿似的被掐着脸,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浔不说话。 他和江浔之间没有过什么特别的称呼,按秦初自己的话说,他是个无趣的人,喊江浔最多是叫大名。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在床上被逼到极致时曾失控喊过一些腻人的称谓,不过清醒状态下的秦初是绝对叫不出口的。 江浔恐吓道:“想好了,不然不放你。” 秦初弯着眼睛,少有几分调皮的挠了挠江浔的腰:“行啦浔仔。” 浔仔拿秦初没办法,又捏了捏他的脸:“算了,难得你这么高兴。” 终于被放开,秦初浑身乱糟糟的,独自在一旁整理衣服。 江浔作弄完秦初,自己也挺乐呵,他发觉来了乌起纳达以后短短一周心情的愉悦程度已经远超过去一年,还是建立在和秦初三天两头吵架的基础上。 真是怪神奇的。 拜神大典和月光女神的继任仪式一直开到傍晚,眼看太阳快要下山,山上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塔娜吉人开始组织人员下山,然后去草原办篝火晚会。 几人出门没人带外套,被风一吹冷嗖嗖的,再看当地人,短袖短裤也没见打哆嗦的,体质差异悬殊。 搭乘缆车下山,他们没骑马了,坐专车先回镇上。夜晚大风降温,不添衣服没法在外久留。 “怎么感觉要变天了。”江浔推开房里的窗户,“会下雨吗?” 秦初靠过来看了看:“可能吧。” 江浔出门前带了把伞以防万一,气温降的厉害,别在胸口的收音器被风吹出异响,后来大家都关了。 到了草原上,围了好几个圈的塔娜吉人一起载歌载舞。少数民族能歌善舞,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上的了大台面的。 -- 第37页 秦初他们见缝插针溜进一个圈,篝火烧的很高,每个人手牵着手转圈踢腿,跟随节奏做各种动作。 玩了不知多久,跳舞活动差不多结束,队伍解散,大家开始各玩各的。 江浔对人家打节奏的腰鼓感兴趣,跟着对方学了一小段。他学东西很快,没多久就可以按照歌曲的旋律打节奏了。 他挎着腰鼓去找秦初,打给他看。 秦初很认真地听,也认真地夸奖。 “唱首歌,”江浔说,“我给你伴奏。” 秦初不太唱歌,他唱歌不算好听,私下里哼几句还行,人多的地方就不要献丑了。 他不想唱,可不还有个大冒险没做吗?大图专挑人不乐意的事儿干,当即决定秦初得唱首歌。 这要反悔就是玩儿不起了,秦初只好硬着头皮表演一首。 江浔的鼓点就是伴奏,秦初坐在草地上唱民谣。他唱歌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鼓点一下下敲击在江浔心上,他看着秦初,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淡,又可以这么温柔。 江浔很想拥抱他,大图给了他这个机会,江浔从来没有对大冒险如此热衷。 借着游戏与玩笑,江浔正大光明的拥抱了秦初。 从前他看秦初,觉得他是看不见的风,湿冷的雨,可当他把秦初抱在怀里,又觉得风无处不在,雨滴滴答答落了满身。 第23章 第8天 篝火晚会到尾声的时候,草原上天气骤变。江浔的雨伞没有白拿,饶是这样到民宿的时候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 秦初脱掉外套,对江浔说:“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去冲个澡。” 江浔顾着秦初,湿的比他厉害。俩人的感冒刚有好转,可别再严重了。 “没事。”江浔打开空调,“你先去洗吧。” 秦初不肯,皱眉将江浔推进浴室:“快洗,我给你拿衣服。” 江浔只好先洗,秦初蹲在地上开行李箱,找到干净的内裤,和睡衣一起放在浴室门口。 行李箱还摊在地上,秦初合上箱子时,夹层里掉落一张照片。 他下意识拿起来,看见后整个人忽然顿住。 那是一张老照片,哪怕被主人保存的很好,依然难掩时光泛黄的痕迹。光看照片起码保存了十年以上,而照片上是二十岁的秦初。 照片本不是什么稀罕物,秦初出道很早,拍过杂志无数,可秦初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签名,这不是后来的印制版,而是他的原版写真。 当年这套写真并不是限量发售,而是作为粉丝见面会的福利,现场签名赠送给到场粉丝。 秦初摸着照片右下角的签名,并不确定江浔得到这张照片的途径。种种说法似乎都行不通,各种写真家里就有,想要签名更是随手拈来,没必要留存一张十几年前的旧照片。 水声停了,江浔擦着头发走出来:“今晚水好烫,你洗的时候调一下温度……” 话音戛然而止,江浔看清秦初手里的照片,被戳破什么心事般,竟然有些恼羞成怒的劈手抢了回去。 秦初手心一空,解释说:“我关箱子的时候,它掉出来了。” 江浔脸色无比僵硬,藏无可藏,一腔难堪心思被人看了个干净。他生硬地说:“随手塞的,可能忘记拿出来。” 秦初对江浔的东西很熟悉,这个行李箱是新的,他们离婚之后才换的,换了箱子也要带上,必然不是随手塞的。 秦初没有戳破江浔蹩脚的谎言,问道:“我看照片年头很久了,你怎么会有这个?” 江浔蹲下来,把照片塞回行李箱的夹层里,再把箱子合上:“谁给我的吧,忘了。” 他迅速收整了情绪,把一切都藏好,知道自己说什么秦初都会信。 可这一次秦初让江浔失望了,他想到几天前江浔随口说的一句“秦初小时候也不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晚上塔娜吉下了一场大暴雨,后来雨停了又刮起大风,风中带哨,鬼哭般。 第二天天很阴,厚厚的云层遮蔽天空,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阴天总让人提不起兴致,秦初觉得江浔今天话很少,而且几乎不看他。 他们并不会在塔娜吉逗留太久,吃过早饭便收拾行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天气凉秦初穿得多,他怕冷且自觉,总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他似乎很喜欢江浔买的那条蓝色披肩,上了车还一直围着。 车上暖气充足,江浔忍不住说他:“别穿那么多,下车会冷。” “哦。”秦初慢吞吞脱掉外套,披肩整齐叠好搭在腿上。 开始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敲打车窗。秦初折腾完看一眼江浔,这人已经挂着耳机开始睡觉了。 秦初也带上耳机,他不困,靠住座椅盯着湿漉漉的窗外。 雨天路不好走,车开的很慢,特别是在这种人少的公路,司机更不敢掉以轻心。途经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路况很差,汽车几乎是寸寸挪动过去。 秦初在龟速晃动的车厢内难受的厉害,想吐。他脸色很差,晕车贴失效,一阵阵反胃恶心的感觉顶在喉咙。 终于把这段路扛过去,车速稍微快了一点,胃里翻江倒海更加清晰。秦初忍不住了,喊道:“停车。” 然后推了推江浔,捂着嘴就冲下了车。 -- 第38页 江浔神色清醒,也跟着下去。 雨有点大,秦初下车被清新空气呛了一口,弓着腰大吐特吐。他早上知道要坐车都没怎么吃东西,根本没什么好吐的,呕出来的都是黄胆水。 江浔拍打秦初的后背,两个工作人员撑着伞下车,给他们递上一瓶水。 “哥,”江浔瓶装水拧开,“漱漱口。” 秦初吐的人有点虚,不过被冷风一吹倒不那么晕了。嗓子被灼烧的火辣,秦初漱完口,又要了一瓶水,就着冷水喝起来。 江浔皱眉抢过:“冷水别喝。” 秦初白着脸,轻咳两声:“烧得慌。” 江浔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伞,替秦初撑着:“还难受吗?” “好多了。”秦初说,“可以停一会儿吗,我想吹吹风。”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江浔上车把秦初的外套拿下来,罩在他身上:“吹五分钟,太冷了。” 秦初抓着外套领口,很好说话地点点头。看江浔也在下面站着,便推推他:“你不用陪我,先回车上吧。” “没事。”江浔不走,“我也吹吹风。” 秦初不是很喜欢雨天,容易脏,到处湿漉漉的。他刚刚淋了点雨,里面衣服有些潮,头发也湿着。 俩人不说话吹了五分钟的风,江浔忍不住又把伞往旁边偏了偏,催道:“上车吧。” 秦初抬头看看江浔,目光干净澄澈,那眼神没丁点坏心思,江浔却晃了晃神。 “怎么了?”江浔问。 伞面被风吹的一直震动,弯曲的弧度刚好将俩人藏的严严实实。秦初伸手在江浔脸上轻轻蹭了一下,指骨上带出一抹水痕。 秦初垂下眼,慢慢捻动手上的水渍,他的声音被鼓动的风声掩去大半,江浔只听到他叹了口气,说:“江浔,你傻不傻啊。” 上了车,江浔把秦初耳后的晕车贴撕掉换了新的:“睡觉吧,睡着就不晕了。” 秦初把座椅放平一点,大概和江浔齐平的位置,靠下来后微微抬了下手。 江浔挨近点:“要什么?” 秦初不说话,挽住江浔的胳膊,脑袋一歪枕住他的肩膀。 江浔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敢动,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僵了半天,直到秦初闭着眼睛皱了下眉,埋怨道:“好高。” 江浔这才往后靠了靠。 靠住椅背的瞬间,心似乎也往下落到了实处。江浔揉了揉秦初的发心:“睡吧,难受了告诉我。” 颠簸的汽车上睡不好觉,但秦初睡的很踏实,也很沉。 雨势越来越大,离目的地却还远着。到达一座城镇,节目组出于安全考虑,不再往前走了,否则他们今晚就得在路上过夜。 计划外的行程充满未知数,工作人员率先下车询问,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汉人聚居地,城镇也没有典型的乌起纳达元素,乍一看还以为回到了内陆。 不过小镇因为没什么特色,所以也不算旅游景点,外来游客少之又少,镇上仅有的一家宾馆小的厉害。 嘉宾带上节目组几十号人,俩人一间都不一定够住。 秦初被说话声吵醒的时候天都黑了,工作人员正低声和江浔说话,江浔点点头:“不用麻烦,我们都行。” 秦初睁眼坐起来,先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 江浔说:“醒了?” “嗯。”秦初揉揉眼睛,“我们在哪儿?” “沿途的小镇,雨太大了,开夜车不安全,我们在这儿住一夜。”江浔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拿外套,“不过宾馆房间不够,咱俩一起睡,行么?” “行的。” 秦初答应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进了房间才发现,节目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人间。 “你想吃什么?”江浔开了灯,把俩人的行李推到角落,“去洗澡,我去买饭。” 秦初晕车没什么胃口,说:“我想吃橘子。” 这块儿哪有什么橘子,江浔没说不买,应了声:“羊肉粉想吃吗?” 秦初想了想:“不想吃肉,想吃粉。” 江浔笑了声:“好。” 秦初去冲了个热水澡,镇上的小宾馆条件一般,房间小,卫生间也小,都没做到干湿分离,秦初洗了个不太讲究的澡,感觉脏脏的。 洗完换了睡衣,刚坐下江浔就回来了。 他提了两份羊肉粉,还买了点水果,没有橘子,只有大甜柚子。 江浔把粉放秦初面前,徒手剥起柚子:“你把肉挑给我。” 秦初掰开一次性筷子,不仅是肉,葱花也一并挑给江浔。 柚子剥开了,酸甜味儿冲了一鼻子。秦初朝江浔一伸手,江浔放了一片柚子皮在他手心。秦初拿着凑到鼻子下面闻闻味儿,感觉头脑更清醒了。 “还晕吗?”江浔问。 “不晕了。”羊肉粉热乎乎的,味道鲜美,秦初小小地感叹一声,“好好吃啊。” 江浔笑着问:“有这么好吃么?” 俩人坐在桌前,玻璃窗上糊着一层热气儿。 秦初夹块羊肉喂给江浔:“怎么样?” 江浔尝着味说:“还成吧。” 吃饱喝足,秦初在车上浑浑噩噩睡了一天,晚上不怎么困了。 和秦天打完电话爬上床,身边留了一个人的位置,然后他打开电视机。 -- 第39页 偏远小镇上收不到几个台,秦初调了一圈,发现当地卫视正在播江浔的电影。 江浔拍的戏,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秦初全部看过,连台词都能背下来,此刻竟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江浔洗完澡出来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愣了一下,走到电视机前一看:“怎么看这个了。” “没有别的。”秦初说,盘腿坐在床上吃剥好的柚子。 房里空调还算给力,并不冷,江浔上床后摸了把秦初的脚腕。 秦初分了点柚子给江浔,江浔把枕头放在背后靠着,摇摇头:“你吃吧,我刷过牙了。” 俩人没这么躺一起看过自己的戏,别的倒是没少看,江浔看了会儿电视,再看看边吃水果边看电视的秦初,忽然有些恍惚,这情景仿佛回到刚结婚那两年。 他这样想着,秦初就问了句:“浔仔,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以前?” 江浔挑起眉:“叫我什么?” 秦初笑眯眯地回头看他:“浔仔。” “不像。”江浔不配合地说,“以前你不这么喊我。” “嗯。”秦初转了回去,把吃完的柚子皮放在床头铺好的餐巾纸上,“总要有点改变的。” 江浔盯着秦初后背看了半晌,说道:“那也不像。” 秦初不解:“为什么?” 江浔从后攥住秦初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来:“以前你不会和我说这么多。” 第24章 第9天(1) 房间里关了灯,很安静,俩人各占一边躺着,中间留了条窄窄的缝。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这样睡在一起,当时外套裤子都没脱,背对着背凑活了一宿。 “哥,”江浔在黑暗中喊了秦初一声,“咱俩这样是不是挺不应该的。” 离了婚还同床共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他俩哪怕分开一个和大图睡,一个和周礼睡都说得过去,可谁都没这么提。 秦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和江浔有许多的心照不宣,以前是没人点破,出来这么些天彼此反而诚实不少。 秦初翻了个身面朝着江浔,他的手就放在俩人中间那道缝隙上,指尖能碰到江浔的睡衣。 “你后来为什么不叫我‘哥’了?”秦初问。 江浔没反应过来:“嗯?” 秦初说:“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经常喊我‘哥’,后来就很少叫了,为什么?” 俩人是闪婚,说白了结婚的时候连对方这个人都没了解透,秦初比江浔出道早,资历深,是圈里的前辈,喊“哥”是应该,而且这个称呼本身也亲昵,能拉近距离。 没得到秦初的时候,江浔只能把他当成哥,得到之后又不想一直让秦初挡在他前面。哥哥这个身份是一种责任,江浔想做秦初的大树,而不是一个万事依靠他的弟弟。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不可靠,你知道的,那时候外面传的很难听。” “那现在呢。”秦初又问。 江浔这几天都没喊过秦初的名字,一直叫“哥”,大图有事没事还爱调侃他们,有时找不见秦初了,就问江浔“你哥呢”。 “现在无所谓了,咱俩离了,我也没必要让自己一直那么可靠,怪累的。” 从前江浔为了让自己变的可靠付出许多,他想给秦初安全感,让这只孤雁有一个温暖的巢,让他有惦记的归宿。现在他说不想再那么可靠了,累了,可秦初依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靠。 秦初安静一会儿,然后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婚,后来他们各自组建家庭,生了小孩儿。我这周住在我爸家,下周住我妈家,也能算的上父母都在身边,但我和他们都不亲近。” 秦初的家庭网上随便搜一搜都有,比他说出来的还详细得多,江浔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只是在一起这么多年,听秦初主动提起来的次数寥寥无几。 “我在想要撒娇的年纪没找到纵容我的人,后来长大一点,也没能学会依赖谁。”秦初碰到了江浔的手腕,指尖往回一缩,“我靠自己习惯了,但不代表你不可靠,我就是想说这个。” 江浔也翻过身,漆黑的夜里,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能捕捉到对方的眼睛。 “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江浔在被子里摸索着,捉到秦初的手。 秦初没有躲他:“现在肯定,是不是晚了?” “嗯,晚了。”江浔把他的手带上来,嘴唇贴着手背,“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对不起。”秦初的指节松散的和江浔搭在一起,他微微紧了紧,感觉到来自江浔的湿濡的气息含着他的手。 江浔一说话,嘴唇就蹭着秦初的手背:“没关系,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秦初诚实地说:“对,你也有。” 江浔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向你道歉。” 说完俩人又各自沉默一会儿,秦初捏了捏江浔的手:“江浔。” 江浔答应着:“我在。” “你想找的答案,快找到了吗?” “嗯。”江浔说,“快了,找到告诉你。” 这晚俩人是面对着面,扣着手睡的。在婚姻的后期,他们几乎没有向着对方睡觉了。 秦初对江浔道了晚安,身边这个人的呼吸频率和手掌温度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可秦初少有的贪心起来,他发觉这种亲密的手指纠缠让他的心很空。 -- 第40页 从前俩人做/爱时,江浔很喜欢扣着他的手,热起来双手的温度很高,湿热的汗混合在一起,无名指上的戒指擦碰着,泛起潮色的光。 婚戒秦初和江浔戴了整整十年,除了拍戏需要,连分居那两年都不曾取下来过。 去民政局领离婚证那个早上,他们各自在出门前默契的摘下婚戒,十年时光在手指上留下一道浅色的痕,不到一年时间,就和周围皮肤融合在一起,几乎看不见了。 秦初带着酸涩入梦,做梦都在掐江浔的手。 江浔被他掐疼了,半梦半醒间将人整个箍在怀里。秦初背靠着江浔的胸口,枕在他的手臂上,江浔抓着他的手紧锁住他。 “闹什么……”江浔迷糊地叼着秦初的耳朵,“我困死了。” 秦初可怜的哝了一声,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不见了,我……找不到……” 江浔神志不清地拍拍秦初,竟能接上话:“……找什么?” 然而没人答了。 雨又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早,秦初被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吵醒,在江浔怀里翻了个身。 江浔睡醒的时间也差不多,顺手搂了一下秦初,声音沙哑:“怎么了?” 秦初脸埋在江浔胸口,躲着什么似的:“吵。” 一趟旅行把秦初从小缺少的孩子气都唤醒了,江浔闭着眼摸到秦初的耳朵,帮他捂住:“不吵了。” 秦初安静的享受一会,思绪逐渐清明,醒了。 有心灵感应似的,江浔也睁了眼。 俩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秒,然后江浔把手拿开了,距离也顺便拉开,床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咳。”江浔清了清嗓子,“早。” 秦初应了声,眼睛眨的飞快,分明他和江浔都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男孩儿了,俩人结婚那么多年,什么事儿没干过,此刻竟有几分年轻人刚谈恋爱时的毛躁和羞涩,连正眼都不敢瞧对方。 “我……上厕所。” 秦初说完就跑了,躲的还挺快。 江浔脸皮要厚一点,勾起唇角摇摇头,他们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感情最浓烈那会儿也没这样过。 等秦初出来的时候,江浔已经下床换好衣服了。 外面雨停了,但天气仍然不好,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可能还会有强降雨。 节目组昨晚紧急开会,商讨如果遇到恶劣天气,后续行程要怎样安排。因为他们去下一个城市必经一条陡峭山路,那边下雨能不能走还不好说,万一遇到山体滑坡那可担待不起。 所以早上节目组挨个敲嘉宾们的门,通知他们可能会在此地多停留半天到一天,如果天空放晴立刻出发。 好好的行程被耽搁了,大家都有点烦躁。小镇上的汉人听说来明星了,三五成群的围堵在宾馆门口,吵的不行。 几人在宾馆大厅里坐着嗑瓜子,大图边吃边说:“浔仔,你看看,外头这些大姐都是你招来的。” 小城偏远,若非这里是汉人聚居地,都不一定有人能认出他们。江浔在圈里如日中天,人家认得他也无可厚非。 “浔哥,又招大姐又招小妹。”周礼羡慕的叹口气,“难怪能红这么多年。” 他们这边被人认出,那边很快就被发到了网上。 大姐们虽然生活在祖国偏远地区,网速可是一点没落下。 没多久,江浔和秦初在乌起纳达某小城镇录节目的新闻传遍全网。 网友们早有耳闻江浔和秦初要一块儿录离婚综艺,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着是另一回事。那照片上的人影模糊不清,但也能认出走在队伍一头一尾的是江浔和秦初。 照片来源还是早上几个人一块出去吃早饭,吃完江浔去付钱所以走的最慢,图就是那时被拍下的。 秦初和江浔离婚的新闻每年都得传一遍,到去年彻底落实,算算时间,俩人好几年没有同框照流出,突然来了这么一张,还真有点物是人非的意思。 网友感慨了一波,觉着可惜,再看看那照片,还觉得感情都没了,上综艺找不自在干嘛。 顺带着,又把江浔出轨的八卦拿出来溜一溜,正义网友为秦初鸣了波不平,说江浔肯定是出轨了,娱乐圈声色那么多,他早就厌倦秦初了。 江浔一直不太理会这方面的新闻,懒得解释,解释越多那些人舞的越欢。可一早上过去,网上争论不休,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午饭后大图无聊刷手机,发现网上风向不对了,把江浔叫到一边,给他看新闻。 江浔才看了个标题脸就拉了下来,只见屏幕上方一串醒目的加粗黑字:“从珠宝大亨荣晋到奶油小生江浔,起底秦初的错爱人生。” 这么多年江浔没提过,但心里一直视荣晋为洪水猛兽。 刚结婚那几年,新闻媒体没少把江浔和荣晋放一块儿对比,无论从外貌实力家世背景,当年的荣晋几乎是全方位碾压了江浔。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江浔最在意的还是秦初真情真意的和荣晋好过,但那个不知道珍惜的王八蛋狠狠伤了秦初。 想起这个江浔就来火,他还不敢在秦初面前表现的太在乎这事儿,怕秦初心里的旧伤没好透,怕他还想着荣晋。直到这次来乌起纳达,单车索道上秦初的一句话,这才解开了江浔心里的疙瘩。 -- 第41页 江浔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让他联系发文网站撤稿,还丢下一句话,别人怎么传他都行,就是别带秦初。 秦初显然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这么多年写来写去就是那些为爱伤神的陈词滥调,跟荣晋分开时这么写,和江浔还是这么写,没什么意思。 江浔回到房间,见秦初坐在床边看手机,刚要叫他,秦初手机响了。 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秦初点击接听。 安静房间里,手机听筒内的声音毫无阻隔的传到江浔的耳朵里。 对方说:“小初吗,我是荣晋。” 第25章 第9天(2) 荣晋前两年就离了婚,跟那个皮鞋大王的千金,俩人离婚时闹得很不愉快,完全撕破脸皮,离婚官司打了两年才算完,双方都没占到便宜。 其实这不是荣晋在分手后第一次给秦初打电话,在荣晋和妻子离婚的第二年,他就找过秦初,当时秦初和江浔的感情也出了问题,荣晋几次想约秦初出来见面,都被秦初以带孩子的理由拒绝了。 秦初下意识看了江浔一眼,起身去门外听电话:“什么事?” 荣晋说:“哦,也没什么,看到了新闻,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 秦初话说的客气,拒绝的也干脆。 荣晋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 荣晋一副很了解秦初的样子,秦初却不想和他讨论自己是什么样子:“如果没什么事,就先……” “小初,”荣晋打断了他,“你是和江浔在录综艺?” 秦初停顿一下:“嗯。” 电话那头荣晋似乎点了一支烟:“你们……打算复婚吗?” 这边秦初陷入沉默,他无意向荣晋介绍他的感情生活。 “别误会,我只是关心一下。” “没必要吧。”秦初淡淡开口,“这是我的私事。” 秦初将“私事”俩字咬的很重,荣晋却置若罔闻:“小初,别把话说的那么绝。” 秦初几乎想挂电话了:“我不觉得我们需要留什么余地。” “可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小初。”荣晋笑了笑,“这些年你过得不快乐,对吗?当年你赌气跟姓江那小子结婚,耽误了十年,现在我们都单身了,岁数也不小了,为什么不让彼此快乐一点呢?” 荣晋笃定又自信的话语听在秦初耳朵里十分刺耳,当年荣晋家族要和皮鞋大王联姻,秦初提出分手后,荣晋也是用这样的口吻劝说秦初做他的地下情人。 在一起时的感情做不得假,秦初承认俩人曾经快乐过,但在荣晋选择和别人结婚时这段感情就已经完了。 分手多年未曾联系,一朝离婚回头来找,口中说着“喜欢”“没忘”,可这份被放弃过的喜欢又值多少钱? “我想你搞错了。”秦初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冷静又理智地告诉荣晋,“我和江浔结婚从来不是为了赌气,也没有要报复谁,我是思想健全的成年人,不会拿我的人生开玩笑。” 荣晋听完沉默半晌,再开口语气发沉:“所以你是打算和江浔复婚吗?” 秦初说:“我不是个爱走回头路的人,除非这条路值得我回头再走一次。不管我和江浔未来怎么样,我现在能确定的是,你这条路不是我想走的。” 说完不等荣晋回话,秦初就挂断了电话。 几个工作人员买了点吃的上楼,正要给各个房间送一点,走廊上碰见秦初,便拿给他一份。 秦初道了谢,回到房间,一进屋先被满室烟味呛了一鼻子。 房间小,关窗不通风,江浔坐在一团烟雾里低着头看手机。 “怎么抽烟了。”秦初把东西放下,皱眉推开了窗户。 冷风灌进来,卷走烟尘,江浔在身后问:“谁给你打电话?” 秦初坦言道:“荣晋。” 这个名字针一样扎在江浔的神经上,他把烟熄了,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他找你干什么?” 秦初打开工作人员送的吃的,是些零食和饮料,把东西一一拿出来,像是没把江浔的话放在心上:“不干什么,看到了新闻,打来问问。” “就这样?” 秦初点点头:“就这样。” 分手多少年了,为了点捕风捉影的破新闻给旧爱打电话,谁信? 江浔笑了声:“秦初,你把我当傻子么?” 秦初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江浔:“你什么意思?” 风很快便将屋内的白雾洗礼干净,江浔冷硬的面孔分外清晰:“他是第一次找你么?” “不是。” “我们还没离的时候,他也找过你,是么?” 秦初没有隐瞒:“是。” 江浔又笑了一下:“那他之前找你,又是为了什么新闻?” 秦初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抿唇立在那里,阴天里他的眉眼好似浓稠的墨,这样看过来时目光又深又凉。 江浔被他的眼神寒了一下,笑容敛去,声音裹覆着一层厚重的壳:“说不出来?那我来说,他看到我们婚姻不和的新闻,所以打来问你什么时候离婚,离婚后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秦初极浅的皱了皱眉,江浔继续说:“还是说他提议,你们可以瞒着我先交往看看,反正我们已经分居没有感情,这样不算出轨?” -- 第42页 “江浔。”秦初冷冷地打断了他。 江浔盯着秦初那双冷淡的眼睛:“我说错了吗?他们这种纨绔子弟,不是最不把感情当感情,真心当真心的吗?你几岁了,被耍了一次不够,还要被耍第二次吗?上一次有我替你挡着,这次你还指望谁做这个冤大头?” “冤大头”这个词可太伤人了,不止伤了自己,也伤了秦初,更伤了这段感情。他贬低了这段感情存在的价值,否定了它的意义,连它最开始的纯粹也抹杀的一干二净。 “所以这就是你给自己的定位吗?”秦初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浔,“接了一个别人不要的盘,做了十年的冤大头,是这样吗?” 秦初收回目光,重新整理起桌上的零食:“江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伤感情的话,你否定我的意义是什么呢?证明我没有爱过你,你也没有爱过我,然后呢?这和你说的不能让我们的十年没有价值不矛盾吗?” “那你又在心虚什么?”江浔几步上前,几乎将秦初围堵在方寸之地,“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刚才都是我的臆想,荣晋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以上全部都是我小人之心的揣测。只要你说,我就向你道歉。” 秦初背靠住窗沿,风从后扑来,将他狠狠穿透。半晌,他闭了闭眼睛:“你没猜错,荣晋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也说了,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存任何私心,这十年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包括离婚到现在,我问心无愧。” 之前不知道江浔这么在意荣晋,秦初虽然没有刻意隐瞒过,但也没主动提过。荣晋找秦初大概是在他们分居一年之后,秦初更不可能打个电话给江浔说,我前男友听说咱俩分居了,现在要找我复合,正常人都干不出这事。 然后就是今天,秦初一开始不知道那是荣晋,后来出去接电话也不是心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有什么必要给江浔听,俩人关系才刚刚缓和,秦初不想搞砸了,偏偏弄巧成拙,还是搞砸了。 “我不想跟你吵这些没意义的事。”秦初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大家冷静冷静吧。” 秦初推开挡在面前的江浔出去了,昨晚还亲亲密密,牵着手一起睡觉,隔天就闹成这样。 这天看样子是晴不了了,秦初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出了宾馆。宾馆外还有大姐在晃,秦初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搞得大姐只敢远远的瞧他,不敢跟着。 大下午的,小城镇没个能待的地方,秦初独自绕了一圈,最后找到个茶馆进去躲了躲。 茶馆破旧,没什么人,老板是个四十多岁大哥。乌起纳达也产茶,味道据说和内陆很不一样,秦初挑选半天,老板给他推荐了一款名叫“晴山”的茶。 这里不常来外人,住在这儿的人爱喝茶的不多,茶馆老板的生意做的很难,而且因为交通不便,线上售茶的方式也行不通。 秦初有心帮忙,挑选几种茶叶说要带回内陆。 他难得和生人多说几句,老板不认得什么明星,看秦初岁数不小,便话起家常:“先生可结婚了?有孩子吗?” 秦初说:“离了,我带孩子,今年八岁。” “巧了不是,我也离了。”老板憨态可掬地笑了笑,“我孩子就大了,上高中了,跟他妈过。” “哦,孩子也在乌起纳达吗?”秦初问道。 “不在。”老板说,“他们都在老家,不肯来的,不然也散不了。” 秦初没细问别人家的家事,老板却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起来:“那会儿我儿子刚出生,我就到乌起纳达贩茶来了,你也知道这儿远,每回出来一走三四个月,顾不着家。当时生意还没这么难做,能赚到钱,我就不想回去,总觉着再等等,再等等,等多赚点钱就走。 可这距离啊就是问题,看不见摸不着,发生点什么事儿都不能第一时间回去,日子一长信任也是问题,人家就要怀疑啦,你不肯回家到底是为了赚钱还是别的什么,离这么远,你就是在那边再成个家也没人知道。 我吧也不爱解释,现在想想,人家都那么没安全感了,也不给吃点定心丸,说一句我心里只有你就那么难,整天爱信信不信拉倒的,谁受得了。矛盾就这么滚啊滚,人家心灰意冷,好好一家子就这么散了。” 老板叹了口气:“所以我离婚以后也没回去,外头怎么样都不想管了,到哪儿都觉得孤单,就躲这儿才舒服点。” 说完,老板给秦初添了点茶:“先生,你是为什么离了?” 秦初捧着杯子笑了笑,简单道:“和你差不多。” 第26章 第9天(3) 秦初想回去了,想回去和江浔好好说。 可等他回到宾馆,只剩一个散尽烟味的空房间。他没有找到江浔,大图他们几个在隔壁打牌,工作人员睡觉的睡觉,消遣的消遣,也没人留意过江浔去了哪里。 秦初在飘着雨的小路上给江浔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 这个小城就那么大,最后秦初在一座残破的小凉亭里找到了江浔。 那人背对着他,还穿着秦初买的那件冲锋衣,衣服没有从前合身了,这一年里江浔瘦了不少,衣服套在身上略微有些空荡。 “江浔。”秦初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大概是没想到秦初会找过来,江浔愣了下回过头:“你怎么来了。” -- 第43页 秦初不掩饰自己找了江浔半天:“我从宾馆找到这里,你不接我电话。” 小雨沾身,秦初的头发有些潮。江浔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皱起眉:“开了静音,没注意。” 他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别站在雨里。” 秦初走到他身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江浔脸色别扭:“你不是让我冷静吗,我来这儿冷静冷静。” 瞧这神情冷静完没有不知道,不过大概率是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朝秦初发那通脾气。且不说秦初和荣晋什么都没有,他俩就是有什么,以江浔如今的身份也没那个立场指责他。 秦初半侧身坐着,因为怕冷,把手插在口袋里,看起来有几分随意。他问江浔:“你还生气吗?” 江浔躲闪着目光:“我没生气。” 凉亭对面是一条河,河水清澈,点点细雨落在上面,光是这景色就让人心静。 秦初叹了口气,缓缓道:“荣晋的确找过我几次,那时候我们正在分居,他打来问我是不是准备离婚,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这种鬼话猜也猜得到,江浔懒得听,但从秦初嘴里撬话不容易,他就没打断。 “当时他还在打离婚官司,我也还在婚姻存续期,各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不是单身,所以他约了我几次,我都明确拒绝了。” 江浔的情绪原本就缓和了大半,现在被秦初温声安抚着,又缓和了不少。 “除此以外,在我们结婚这十年里,我和他没有任何联系。”秦初说完过去,接着再说现在,“然后是今天,我没想隐瞒你什么,说实话,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就是真要瞒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我不跟你提是不想你不开心,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荣晋,现在知道了,更不希望你听到那些有的没的。” 江浔被秦初顺着毛撸了一通,心情彻底好了。他面上不显,实则尾巴都要翘起来,忍不住晃了晃腿。 秦初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我今天和他说,我不是个爱走回头路的人,除非这条路让我觉得值得。江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我们之前那十年结局不好,一段感情的失败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原因,我相信我们多多少少都有点问题。你说你很庆幸这次来乌起纳达,我也是,来到这以后我发现了不一样的自己,也认识了不一样的你。 以前我们不像这样敞亮着说话,我是不说,你……你是藏着掖着,即使是现在,你也还藏着事儿不让我知道,不过那都不重要,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随时都愿意听,就像你一直在等我开口一样。” 江浔何止是心情大好,简直是没了脾气,他被秦初一句接着一句砸懵了,只知道怔愣的看着他。 “过去的就算了,从现在开始咱俩都坦诚点,行吗?”秦初终于舍得把手从口袋拿出来,叹着气捏捏江浔的后脖子,“我都快四十了,感情上的事儿就没怎么弄明白过,你也别让我猜了,好不好?” 他的手有点凉,碰着肉寒的江浔一哆嗦。 江浔把秦初的手拽下来,放自己手心里裹着:“我哪有什么事藏着掖着。” “这你自己最清楚。”秦初就手晃了他一下,“刚我说的,你同意么?” 江浔点点头,这绝对是认识秦初这十年来,秦初和他说的最多的一次了,哪里还敢有意见,他求之不得。 秦初放了心,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其实说敞亮话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江浔抓着秦初的手,低着头,指尖掐着他无名指上一小块皮肉,那里曾经有他们在一起的痕迹。 旅行真的很神奇,俩个人在旅行中不停的碰撞、摩擦,再相互磨合、接纳,寻找到新的相处模式,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每发现一个对方的变化都是鲜活的。 江浔摸了摸秦初手指上的戒痕,既然秦初说要坦诚,那他就贪得无厌一点,于是问道:“摘婚戒的时候,你都想了什么?” 秦初垂下眼,看着自己和江浔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回忆了一下摘戒指的感觉,然后说:“不知道,很空白。” 江浔静静看着秦初,看他艰难的,一点一点的将想法说出来:“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空白的,我收拾了你在家里的东西,又会在某个角落发现你的旧物。我好像怎么都没有办法完全把你从我的生活中抽离,拿掉会不习惯,会迷茫,会……失落。” 他们在一起生活实在是太久了,各个角落都是对方的气息,连手指都留下痕迹。 “你也会因为没有我而失落吗。”江浔搓着秦初的手背,不敢确信地问。 秦初无比诚实:“我以为我不会。” 江浔不再问了,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你呢。”秦初反问道,“你摘戒指的时候想了什么?” “我想……”江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他的痕迹比秦初要重一些,一年过去,手指上还留有一道浅色的戒圈,仿佛江浔这个人,多久了还念念不忘,“我想这辈子再也不要和谁一起戴戒指了。” 他把秦初的手抬起来,凑到唇边,在他曾经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第27章 第10天(1) 在乌起纳达的第十天,阴云散去,丝丝缕缕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 -- 第44页 节目组终于再次出发,告别汉人小镇,在这一天的午后到达原定目的地,摩耶城。 这座城位于乌起纳达中部,是一座农耕小城,城市不以街区划分,而是分为一个又一个农庄。 摩耶城主城总共有四大农庄,分别位于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承担整个乌起纳达的农产品供应。 雨一停天气立马热了起来,嘉宾们坐了一上午车,腰酸背痛,被太阳一晒更是只想躲着。 节目组在东部的农庄为几位安排了住处,农庄很大,单人单间多的是,大家随意挑选,安顿好行李之后接到任务卡。 说是任务其实就是行程安排,因为前天下雨耽误了时间,原定在摩耶城待三天两晚的计划被压缩成两天一夜,也就是说他们明天下午就要离开。在此期间,节目组不再提供餐饮伙食,嘉宾必须自己在农庄采摘蔬果,自己做饭。 秦初换身衣服去对面敲江浔的门,江浔短袖短裤干净利落,头上还戴了顶草帽。 秦初仰头看了眼他:“哪弄的帽子。” 江浔说:“挂在墙上的,你房间没有吗?” 秦初摇摇头,江浔便把草帽摘下来戴在秦初头上:“走吧。” 住处外边停着几辆三蹦子,农庄里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往往要走很久,这是最便捷的代步工具。 秦初和江浔也不等另外两对了,坐上三蹦子独自出发。 路上开三蹦子的老乡简单介绍了一下摩耶城几大农庄,这边瓜果蔬菜种类繁多,有些特定的果蔬只在其中某个农庄才会种植。 天气太热,秦初也不想跑的太远,问老乡要了农庄的地图,打算就地解决。 “你中午想吃什么?”秦初展开图纸,摊在俩人中间。 江浔正晒太阳,不想看:“有什么吃什么,到那儿再说。” 秦初觉得这样也挺好,于是把地图收了起来。 到达最近的菜园耗时一刻钟,秦初和江浔先后下车,被老乡领着去换衣服,取工具。 工具很简单,一个小塑料桶,一个背篓,外加两把剪刀。 秦初和江浔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换胶鞋,农庄地上有干裂的泥土,四周是新鲜的植物的气息。 江浔问:“你要桶还是要背篓?” 秦初戴上袖套:“我要背篓吧。” 秦初率先穿好,跑回去找老乡又要了顶草帽,给江浔戴上后忍不住笑了笑,蹲在江浔面前说:“农家小伙。” 帽子上的松紧绳拖的很长,显得江浔下巴很尖。 江浔拽了一下秦初的帽檐,提着桶先走一步:“走了。” 露天农场果蔬种类太多了,秦初刚走进就有点目不暇接,太新鲜,太鲜嫩了。 他第一次知道剪菜叶摘果子是一件这么放松的事情。 不过未免浪费,秦初还是很好的克制了一下自己,按江浔的话说他们就待一天,把今天明天几顿的量搞定就行了。 秦初的背篓不大,应该是女孩儿背的,他背起来勒着不舒服,一直放手上提着。 江浔脚边有一排西红柿,红艳艳的柿子结在绿茎上,看起来又酸又甜。 “哥。”江浔叫了声,把塑料桶递给秦初,“帮我接点水。” 不远处有个压水泵,秦初提着桶就去了,回来时江浔正蹲地上剪西红柿,手里还躺着俩。 江浔摘了手套,西红柿丢水里洗一洗,举到秦初嘴边:“咬一口。” 秦初凑上去咬了一大口,红色汁水顺着江浔的手心往下滴:“酸吗?” 秦初嘴唇被汁液浸透了,又酸又爽,比内陆的西红柿好吃一百倍。他重重点头,推了下江浔:“你尝尝。” 江浔顺势也咬了一口,俩人一人一口一个西红柿没了,一点儿不客气。 “唔,摘几个带给他们吃。” 秦初意犹未尽,自己又洗了个吃。江浔摘完西红柿摘辣椒,摘完辣椒挖青菜,把秦初的小篓子塞满了,秦初就跟在他身后,走哪儿跟哪儿,但不动手,慢吞吞的吃西红柿。 江浔弄的满手是土,回头看了秦初一眼。秦初手伸上来,等着他似的,没咬过那半边抵上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江浔。 江浔被他看得心弦一颤,想说什么都忘了,叼着那半个西红柿就走了。 秦初吃过瘾了开始干活,看见一溜小南瓜,抱一个走。江浔感觉差不多了,把桶里的水倒菜地里,在葡萄架子上剪了两串葡萄。 秦初背着篓安排起来:“中午蒸一节南瓜,做个泡菜饼,煎几块培根,怎么样?” 江浔觉得不错:“想喝面片汤吗?给你做。” 面片汤就是西红柿炒出汁,加水下面疙瘩,浇上蛋液,再扔俩小青菜。做法挺简单,秦初和秦天都爱喝,尤其是到了冬天,俩人能干一锅。 秦初眼睛亮了一下,主动分享起来:“我再泡壶茶,我在汉人村买了好多茶叶。茶馆的生意不好做,老板不容易,我也只能帮这一回。” 江浔洗干净手,从后揉了下秦初的脑袋:“昨天喝了很多茶吗?” “老板请我品尝,我一样来了一点。” 江浔无奈道:“难怪昨晚不睡觉。” “嗯?”秦初抬高帽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乱动。” 就是因为没有乱动才知道,秦初怕冷,睡觉的时候很黏人,这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总会在睡着后往温暖的地方靠。即便在俩人感情最僵的那段时间,睡前是分开的,早上起来也多半是秦初滚到江浔怀里的状态。 -- 第45页 江浔弹了下秦初的帽子:“你猜。” 俩人满载而归,回去之后给大图他们分了点西红柿,江浔说:“一会儿来我房间吧,我这儿有个小炉子。” 秦初点点头,把东西都送去厨房。俩人都是会做饭的,毕竟家里有小孩子,有时江浔在家,他们还会带秦天一起烘焙,这样的亲子时光不可多得。 江浔说要做面片汤,厨房里面粉不够了,他出去买了点饺子皮。回来的时候秦初正在腌制泡菜,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边忙边和大图聊天,说的很投机的样子。 江浔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进去,见他回来,秦初往旁边让了让:“要不要帮忙?” “算了吧。”江浔嫌弃道,“别弄我汤里都是泡菜味儿。” 他俩分工合作,倒也弄的很快。 秦初用小托盘盛着菜,去江浔房里吃。 “你的茶呢?”江浔不知从哪翻了个玻璃茶壶,“这个可以直接放炉子上吧?” “应该可以,我去拿。” 炉子很小,看起来就是专门煮茶用的,靠在窗边的小桌旁。江浔取了两个垫子来,做好的泡菜饼、培根片、蒸南瓜和面片汤一一摆上桌。 “浔仔,”秦初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来帮我一下。” 江浔起身出门,秦初左手提了个大袋子,右手还端口小奶锅。 “你还煮了什么?” 秦初把锅给江浔,说道:“煮了点白米粥,养胃。” 袋子里的茶叶种类繁多,秦初征求江浔意见,看他想喝什么。江浔对乌起纳达的茶完全不了解,盲选一个,连名字也不晓得。 炉子上架着玻璃茶壶,小火煮开水,放入茶叶,没一会儿水色就变成淡淡的青色。 秦初用小刀切开泡菜饼:“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没有腌很久。” 切好的饼先分给江浔,趁这空档,江浔给秦初盛了碗汤。俩人都想着对方,动作娴熟自然,从前在家也是这样。 窗外近景一般,远景是连片的巍峨高山。秦初盘着腿,徒手抓起泡菜饼,小火咕嘟咕嘟沸着水,茶叶清淡的香气与食物混合在一起,这一切太生活了。 江浔看了秦初一眼,见他一脸惬意与放松。来了乌起纳达之后,秦初经常会露出这种表情,那是过去鲜少有的。他回忆起秦初向他吐露的,那个烹雪煮茶的梦,便问道:“哥,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秦初将目光从远山处拉回来:“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聊聊。”江浔说,“不是要坦诚吗。” “应该不会有人不喜欢这种生活吧,没有压力没有烦恼,每天和大自然打交道,好像时间都过得慢一点。”秦初很温和的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我一直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江浔的表情似乎不太认同,如果一个人一直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的状态必定是放松的,他是快乐的,至少在江浔眼里,秦初过得并不快乐。 秦初看懂他的表情,缓缓说:“世人匆匆忙忙,好像每个人都在被推着向前走,但我可以放心的停下来,走慢一点也没关系。你给我的一切都很好,我很感恩。” 江浔眼尾轻颤:“可是你不开心。” 秦初顿了顿,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你睡觉都在皱眉。”江浔说,“像你最近这样,笑的这么开心,整个人很放松的状态,我只在你陪天天玩的时候见过。” 秦初并不知道自己睡觉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这段感情走到后段的时候,俩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再去接近对方了,明明是近在咫尺的爱人,却相顾无言。他们可以心平气和的在家里待一整天,但是不说一句话。这个家是冷的,也是死的。 茶煮沸了,江浔将壶提起来,茶水徐徐流入杯中:“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呢,和我在一起这么为难吗,既然为难不如算了吧,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你现在又说,过去那十年你一直都在过想要的生活,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秦初沉默了,他很难用三言两语去概括自己过去十年为什么得到了想要的生活却一直不开心,他不是个会表达自我的人,最好的解释是重复的恶性循环,正如江浔所说,他们都有一扇门,如果某一天,秦初想要去推江浔那扇门时发现门关上了,他不仅要把自己的门关上,还会在外面上把锁,等到江浔看见他的门锁时,又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门也锁上。 他们就这样把自己困死在门里,最后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变成了画地为牢。 “还是因为我。”江浔将煮沸的茶倒入杯子里,转眼得出了答案,“我给了你想要的生活,却让你一个人生活。” 第28章 第10天(2) 事业和家庭的矛盾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在江浔选择事业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给到秦初的陪伴会少很多。 这些年他走的太远太高了,也的确给了秦初很多,他可以让秦初安心的待在家里做想做的事,也洁身自好杜绝一切投怀送抱,他尽到了作为丈夫应尽的责任,唯独没有给秦初最需要的归属感。 一个人的房子不能称作“家”,秦初的幼年无依无靠,他不要江浔长成多么高大的大树,他要一个家,他说不出口,但也想要紧紧抓住不放的家。 -- 第46页 可惜江浔发现的太晚了,为此做过许多错事。他明知秦初不会说,却把他的沉默当作不在乎,认真的厌恶他的冷漠,并且用更冷漠的态度惩罚他,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回去看他,不理他,自以为伟大的放他走。抽身的时候明明那么疼,连着筋牵着骨,动一下要喘好几口气,当时又是怎么舍得的。 “很多事身在其中看不清,现在才觉得不应该。”江浔自嘲般笑了笑,“这十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将错就错了。” 江浔自顾自碰了下秦初的杯子,一口茶下肚,苦的脸都皱了,这感觉倒挺符合心境。 “很苦吗?”秦初问道,“你别喝了。” 江浔不是个爱喝茶的,以前在家秦初泡茶会分他一点儿,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不了解他的人,总会紧着他的口味,挑一些味淡口甘的给他喝。 秦初盛粥给江浔,白米粥香软,配泡菜饼极开胃。 江浔低头喝了两口粥,暖着胃,抬眼时发现秦初不错目的看着他,眼神里有他读不懂的东西。俩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看着对方,半晌,江浔放下勺子:“你怪我吗?” 秦初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睛,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怪不怪的。” 他是真的没怪过江浔,江浔为这个家付出很多,也给了他那么多,如果为此而责怪他,那也太不识抬举了。 江浔又笑了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一直懂事,如果你埋怨我一通,怪我忙,怪我不陪你,那也不是你了。” 秦初说过,他没有表现的那样不在乎,他或许在乎许多事,但他不会为此责怪江浔,因为他太清楚江浔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拿着别人对你的好再去指责对方,这不像话,也太矫情,秦初做不出这种事。 秦初是一个分寸感很强的人,他很理智,无论是与人交往,还是工作生活,他习惯于把控距离并拥有自己的节奏。这辈子唯一一次失控是和江浔结婚,那是他第一次冲动,也是第一次跟随别人的节奏。 事实证明这样做存在很大风险,如果当年他们把互相了解的时间再拉长一点,或者这十年里能多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他们应该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说再多都是后话了,俩人默契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午饭吃完,一起收拾了桌子和碗,秦初就有点犯困了。 不过之前下雨耽误了进度,节目组没让嘉宾多休息,吃完饭就把任务卡送到了秦初手里。 前面也说乌起纳达大部都是贫困县区,在那些旅游业不是很发达的地方,居民生活的其实很辛苦。节目组来之前和当地扶贫办有过联系,也提前告知过嘉宾会有扶贫活动,嘉宾们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今天下午就有一个爱心助农的公益活动,节目组希望嘉宾们发挥明星效应,帮助乌起纳达几大农庄的农户售卖一些滞销的农产品。 秦初来之前就知道要开直播带货,为此请教过圈内经常开直播的朋友,毕竟是第一次,他怕把事情搞砸。 江浔倒是有直播经验,不过他们已经离婚,节目组出于各种考量,不会在节目播出前让他们同框出镜,所以这次直播俩人是分开的。 节目组在农庄里的空地搭了几个棚子,怕互相干扰,每个棚隔了点距离。这是外景直播,背后就是乌起纳达的自然风光,还有纯天然的瓜果蔬菜,质朴的农户在背后忙碌,一筐筐装着今天要出的货。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笑就好了,有工作人员替你兜着,不要勉强自己。”江浔仰头咕咚咚灌着水,交代秦初,“你的保温杯呢,天气好干,多喝水。” 乌起纳达越往北气候越干燥,江浔都感觉自己鼻子在冒火。 “小张帮我接水去了,一会儿就拿给我。”秦初走到自己那个棚子,“晚点再说。” 秦初婚后逐渐淡出演艺圈,除了接话剧之外几乎不在公众面前出现。起初他的粉丝恨铁不成钢,说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万一有一天被江浔抛弃,连哭都没地方哭。还说他一谈恋爱就上头,回回奋不顾身,最后肯定下场难看。 如今想来粉丝们算是看到自己想看的,至于下场难不难看,那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不过秦初粉丝粘性还是挺强的,童星出道使他在路人缘上就比其他明星好很多,不少人听说他离婚了,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希望秦初可以回归演艺圈搞事业。 秦初坐在镜头前面,背后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和湛蓝的天空,这是他第一次直播,久违的有一些紧张。 “秦老师,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哈。” 小张是节目组请来的专业主播,不是每个嘉宾都配了这么一位,像大图周礼他们就没有,主要是秦初话少、又没播过,必须得有人带一带。 秦初点了点头:“开始吧。” 节目组要直播的事儿提前就在网络上预热过,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江浔,一个秦初,这直播效果就不会差。秦初的直播间一打开,立马就被挤爆了。 以前江浔直播的时候没少有人在弹幕里刷秦初的名字,那会儿秦初除了在话剧舞台和朋友的合影中,压根找不到人,粉丝想看秦初就得上江浔这儿来求。 江浔在家直播的次数本来就少,即便在家也很吝啬,他很少会提秦初,也很少会给粉丝看秦初,为数不多的几次还都是在秦初没防备的时候晃了一下镜头,一秒钟就收了回来。 -- 第47页 秦初不知道江浔那边情况怎么样,看着直播间还在上升的人数,他微笑着和网络那边的朋友们打了个招呼。秦初过去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冷冷的,像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花,一般人别说摘了,想看一眼都难。 因而他只是很浅的笑了笑,语气温柔的同大家说说话,网友们恍如隔世般哭成了一片。 “很久不见了,你们好吗?” 秦初其实和以前没怎么变,连时光都没忍心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粉丝们回复他:“真的太久没见了,我们很好啊哥哥,你好吗?” 秦初温和的笑了笑:“我也很好,见到你们很开心。” 他的冰冷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划破了,长久的分离让粉丝惊讶于她们曾经喜爱、追逐过的偶像竟然有了常人该有的温度。 到了秦初这个年纪,喜欢他的人已经不是那些小丫头片子了,她们中很多人都已步入婚姻的殿堂,为人妻为人母。这大概是史上最温柔的直播间了,没有什么比亲眼见到秦初更有说服力,八卦媒体的报道不攻自破,说什么秦初惨遭抛弃为爱憔悴通通站不住脚。 他分明比从前更好了,也更开心。 对比起来,江浔那边要混乱的多。他这边也安排了一个主播带着,江浔一直不怎么说话,除了刚开始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开过口,坐那儿,一直看着左下角的评论。 -“刚从初哥那边过来,初哥离婚后状态明显更好了,可见离开一个错的人是多么正确!” -“秦初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受了不少委屈吧,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论及时止损的重要性,之前媒体传的我还以为初哥得抑郁症了,今天看了才知道,哥哥恢复单身状态简直不要太好哦。” -“我早说了小白脸不靠谱,初哥要是早点看清,早点离婚,现在搞不好都第二春了。” -“初哥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眼光不行,之前那个荣晋,还有现在的江浔,一个比一个烂,另外江浔出轨有实锤了吗?不想看他再出现了,出轨男必死!” 旁边的主播很卖力的在带货,可评论里骂的越来越难听,他面带尴尬的瞟了江浔两眼,江浔手插口袋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些黑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从秦初看男人眼光差到江浔出轨,吵翻天了快。后台工作人员一直在清屏和拉黑,结果越搞场面越失控。主播有点控不住场了,和工作人员对了个眼,想干脆把直播间关了吧,这样下去不行。 江浔终于动了一下,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把凳子往前拖了点,正对着镜头,特劲儿地说:“骂够了么,骂够就干点事儿吧,今天你们买多少我捐多少,捐不够是孙子。” 第29章 第10天(3)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拍戏啊?” 秦初手里是刚洗好的西红柿,自从中午江浔喂他吃了一个后就爱上了,刚才上了批新鲜的,为了卖货,秦初已经吃了俩了,现在是第三个。 这个问题从直播刚开始就一直有人在问,见他不回答,问的人也越来越多。 主播新上了西红柿的链接,很快被一扫而空。 秦初把手里的吃完,擦擦嘴,刚刚农户送了一小筐向日葵来,他拿了一枝,动作生疏的用塑料纸包起来。 “注意了,前100位下单的宝宝每人送一枝小初哥亲手包的向日葵哈。” 秦初手边还有一沓花色卡纸,他包好一枝向日葵,在纸上签好名字放进去,稍后会随卖出的蔬果一起寄出。 “包的不好,大家见谅。”秦初扯了扯翘边的包装纸,“我做手工很一般。” 不知哪个粉丝想到江浔曾晒过的秦天的手工作品,弹幕里跟了一句:“哥哥会和小天天一起做手工吗?” 秦初弯着眼睛:“嗯,没事的时候会陪天天一起玩,他总是嫌我笨手笨脚。” 嫌弃秦初笨手笨脚的还有江浔,父子俩会整齐划一的冲秦初打手语,然后笑作一团,像是恶作剧得逞。 秦初嘴边的笑容微微凝滞,抬眼时看见一个网友在说:“哥哥,婚都离了,快回来搞事业吧,狗男人不值得!” “狗男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昨天网络上还在盛传关于江浔出轨的流言蜚语,秦初顿了顿,一边签名,一边淡淡地回应网友:“事业一直在搞,话剧是我很喜欢的工作,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可能会考虑做导演拍电影,但是回来拍戏应该不可能了。大家如果想见我可以来剧院,我主演的话剧下个月就要开始全国巡演了,希望大家可以来现场支持我。” 秦初几句话让粉丝们哀嚎起来,话剧毕竟比不上大银幕的曝光率,以后想见到秦初还是很难。不过大家也看出来秦初并非是为家庭放弃事业,能够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不容易呢,真的粉丝会尊重和祝福他的选择。 最后一批链接上完直播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秦初的花包完了,签名也签完了,他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讲的嗓子都干了。 室外天气很热,秦初有点冒汗,但手里还抱着保温杯喝水。弹幕上笑他,说他老干部,问他保温杯里是不是泡了枸杞。 秦初很认真的看了眼杯子,回答说:“是我在汉人村买的茶叶,有点苦,但是很香。” 就是江浔喝了嫌苦的那个茶,秦初泡了浓浓的一杯,他吃完午饭犯困,不喝浓茶没精力。 -- 第48页 “摩耶城的空气太干燥了。”秦初揉了下鼻子,“要多喝水。” 他刚说完,旁边的小张忽然“呀”了一声。 秦初给他喊得吓一跳,手指上湿乎乎的,一低头几滴血掉了下来。 “……”秦初仰了下头,指节顶着鼻子,“麻烦帮我拿点纸。” 这鼻血流的真是时候,印证这儿的天气多干燥似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围上来了,问情况的问情况,递纸的递纸,还有个说要打救护车的。 秦初用纸擦了下鼻子,哭笑不得地说:“就是流个鼻血,天太燥了,你们别围着我。” “不行吧这个,秦老师还是去检查一下。” 秦初心说至于吗,正要拒绝,说话那位被人拉开了。 江浔皱着眉头挤进来,手里攥着纸巾,对秦初说:“头抬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秦初乖乖照做,仰起头,感觉江浔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你的直播结束了吗?” “结束了。” 江浔拿的是湿纸巾,他先是把秦初鼻子那块儿的血渍擦干净了,然后换了张纸,叠起来堵住他的鼻子:“痛不痛?” “不痛。”秦初说,“天气好干燥。” “嗯。”江浔扫了眼周围,“散了吧,没事儿。” 工作人员还是不太放心:“真不用去医院啊?” “没那么娇气。”江浔说。 “浔仔。” 江浔的衣服被扯了一下,秦初抬高自己沾血的手指:“手上也弄到了。” 江浔无奈的看着他,又抽了张湿纸巾帮他擦手:“是不是让你多喝水了?” “喝了。”秦初很无辜地说,“直播的时候顾着聊天就忘记了。” 提到直播才想起来视频还没关呢,江浔和秦初都愣了一下。 小张举起手,指了指正对着他俩的手机:“那个……要关吗?还有个链接没上……” 江浔回头扫了眼疯狂刷屏的弹幕,头疼道:“快上吧。” 俩人没离的时候就不怎么同框,谁能想到离婚了还能看到这一出,换谁都得炸了。 秦初的鼻血差不多止住了,他看看江浔:“你还走吗?” 江浔搬了个凳子坐他旁边,那是个镜头拍不到的位置,但不妨碍大家知道他还在。 秦初尽职尽责的卖最后一样农产品,大家的心思都飞了,哪还管他卖什么,满屏都是感叹号和“啊啊啊”。 -“卧槽,这颗带屎的糖被我吞了。” -“所以江浔那边直播结束了就一直在看秦初的直播吗?我理解对了吗?” -“必然是,不然别人没跑来,怎么就他跑来了。” -“他俩不是离婚了吗……刚刚的对话分明是还在乎……” -“我已经三年多没看到他俩同框了,江浔好紧张秦初,擦手也好宠。要不是他俩确实上的是离婚节目,我也不敢相信。” -“‘浔仔’是什么可爱的爱称吗……从秦初嘴里喊出来也太不真实了吧。” -“所以江浔到底出轨没啊,如果他出轨被秦初发现才离的婚,秦初怎么还给他好脸啊?” -“江浔直播间刚刚都被爆了,他要是没出轨,造谣的人能进橘子么?” 秦初看到这一条,嘴唇抿了起来。 江浔占了桌子一小块地方,正在签名。他签的速度很快,微微低着头,一秒一张,没什么表情,像个不知喜怒的机器人。 江浔在秦初面前展现的都是若无其事的一面,他从不说自己在外面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不会说外界对他的恶意揣测,他把那些不好的话、真假难辨的流言、加诸在身上的不公的看法统统吞进肚子里,以至于秦初也觉得时间能证明一切,他们不需要刻意去解释什么,那些好的、坏的,都能被时间带走。 可带不走的那些呢? 被逼无奈的成长和刀枪不入的外壳,他将江浔推到风口浪尖好多年,又在江浔的羽翼下安稳了好多年,竟然一次也没有站在他身边过。 所以过去那些时日,江浔可曾一边同他赌气,埋怨他什么都不肯说,一边又暗自期待,希望自己能替他说一句话呢。 秦初手里躺着带血的纸巾,像是此刻被揉皱的一颗心。 “江浔没有出轨。”秦初缓缓地,沉稳地开了口,对上江浔忽然转过来的眼睛,“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今天在这里正式回应一下,这十年他对我很好,离婚是性格不合,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 秦初说完就让小张关掉直播,他今天收获颇丰,上架的农产品全部销售一空。 江浔仍是那样看着秦初,周围人来人往,秦初和工作人员交接掉手上剩余的签名和花束,准备回去休息了。 “走吗?”秦初问江浔。 江浔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秦初斟酌一下,说:“还是你要签完再走?我可以等你……” “哥。”江浔打断了他。 秦初知道江浔有话要说,他在原地静静等着:“怎么了。” 江浔把笔放下站起身,他比秦初高,尽管现在瘦了也还是比秦初壮,很容易就能把他塞进怀里。 他抱住秦初,手掌着他的后脑,很轻地揉了揉:“你不用替我解释什么,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秦初闷在江浔肩头,想了又想,觉得这样不好:“要解释的。” -- 第49页 他抬起手,拍了拍江浔的侧腰,说道:“等天天长大了,一搜爸爸的名字,出来的都是这些怎么办。而且……” “而且什么?” 秦初小声说:“而且浔仔不要再受委屈了。” 第30章 第11天(1) 节目组通过直播的形式帮助摩耶城的农户卖出滞销农产品,当天晚上这一举动就受到了广大网友的一致好评。与此同时,引起热议的还有江浔一掷千金的举动。 秦初在房里看完了江浔直播回放,他那一句“你们买多少我就捐多少”着实刺激了消费,现在江浔名字后面挂着“豪横”俩字儿,再加上秦初破天荒的澄清,江浔这个人在网友眼里都豪横起来了。 为了答谢节目组的帮助,当地农户和老乡准备了吃席招待大家。 饭桌上都是在农庄里现摘的新鲜蔬菜,为了保暖老乡特地煮了羊肉锅子,把压箱底的烈酒也拿了出来。 秦初不太会喝酒,但难抵老乡的热情,很给面子的喝了两杯。 再要续杯时江浔伸手卡住了他的酒杯,对老乡笑了笑:“他到顶了,都给我吧。” 秦初何止是到顶了,这是人家特质的烈酒,和内陆那些小白酒还不一样,两杯下肚他已经云里雾里了。不过秦初喝多不上脸,酒品也好,不吵不闹,和他平时不说话时差不多,一般人看不出来。 老乡还要再劝:“再来点,这酒没后劲的,喝多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江浔看了秦初一眼,捏了下他的后颈:“还要吗?” 秦初抬起头,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说:“头晕。” 江浔谢绝了老乡地好意,把酒都倒在自己杯子里。 秦初喝懵了,怪高冷的坐那儿,也不怎么吃东西。 江浔喝着酒还得顾着他,夹点他爱吃的放在碗里,哄着人说:“乖,都吃掉。” 秦初吃的很慢,小孩儿似的抱着碗,他们家秦天每次被训吃饭也这模样,全是从秦初这儿学来的。 大图晃悠一圈,也喝大了,一胳膊钩住秦初的脖子,把人拽的歪向一边:“小初初,你咋不喝啊?来,咱哥俩走一个。” 秦初晕死了,皱着眉要起来:“撒手,我要吐了。” 江浔和百灵一人捞一个,秦初靠在江浔身上,拍拍他:“我想吐。” “好,我带你走。” 江浔给秦初穿好外套,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领着晕乎乎的秦初先回去了。 吃饭的地方离住处不远,走回去没几分钟。 江浔牵着秦初的手:“还想吐吗?” 风一吹舒服多了,秦初摇摇头:“不吐了。” 江浔给他逗笑了,停下来,帮秦初把帽子戴上,忍不住双手托起他的脸,捧在手心里揉一揉:“你怎么跟天天似的。” 难为秦初还有脑子想别的,推了下江浔:“天天……不能像我。” 江浔同意道:“酒量的确不能像你,以后恐怕搞不定老丈人。” 秦初听出不是什么好话,很不符合人设的打了江浔一下。江浔接住他的拳头,意外道:“小初还会打人了?” “揍你。”秦初孩子气地说,“不听话。” 江浔“呵呵”笑起来,重新拉起秦初的手:“你听话就行了,乖乖的。” 秦初的确很乖,也很坦诚。 他们回到住处,江浔问他:“洗澡吗?” 秦初点点头,要洗。 江浔帮他调水温,找衣服,亲自送进浴室:“小心点,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面。” 秦初去洗澡了,江浔坐在窗台边,看着星星听水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秦初了,来乌起纳达十天的肢体接触比他们过去两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江浔在房间里没头苍蝇般转了两圈,果盘里放着大雪梨,他洗了洗,拿刀开始削皮。从前江浔削皮就是一整条,不会断,今天总是断,一刀下去断一截。 梨子切的不像样,江浔把它切成小块,想到秦初下午还流了鼻血,得败败火,于是再切一个。汁水淌了一手,水声终于停了。 秦初那张白玉似的脸被热水蒸红,他穿着睡衣推开浴室门,不谙世事地朝江浔吐露:“水太烫了。” 江浔把切好的梨子送到秦初面前:“吃点梨子下火。” 秦初盘腿坐上床,碗搁在腿弯处,露出的一截小腿也是粉的。 他安分的吃梨,搞得江浔心猿意马都不应该,他从秦初的行李箱里找到面霜,乌起纳达的风沙太大,天气也干燥,洗完澡不抹点面霜,皮肤紧巴巴的难受。 江浔拧开盖子,秦初看出他的意图,仰起脸,任江浔沾了面霜的手指点在他脸上。 软软糯糯的香气萦绕在周围,江浔看了眼面霜的牌子,笑话秦初:“你怎么用宝宝霜。” 秦初吃梨吃的嘴唇带水,他闭着眼睛,等江浔帮他把面霜抹开:“天天的。” 江浔问道:“你的呢?” “我没有。”秦初说。 秦初不是什么会保养的讲究人,有就用,没有就不用,不会特地去买。俩人没离婚的时候家里那些护肤品都是品牌方送给江浔的,秦初怕浪费就帮他一起用,后来分开了,用完自然就没有了。 江浔抹到鼻子,顿了顿,手指顺着秦初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懒虫。” 吃完梨子,香香也擦了,江浔掀开被子让秦初进去睡觉。 -- 第50页 秦初困得不行了,侧身躺好,扑棱着睫毛昏昏欲睡。 江浔把房里大灯关了,床头坐了一会儿,看秦初差不多睡着了,才低声凑他耳边说:“哥,晚安。” · 秦初睡了特沉的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昨天整个节目组都喝大了,现在外面还鸦雀无声,多半都在睡觉。 秦初开手机看了眼群消息,凌晨时分导演在群里发送道:“大家今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我们就可以离开摩耶了。” 算下来秦初应该是最早倒下的那个人,两杯,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不过这酒是真没后劲,头不痛身体不酸,甚至也没断片,秦初记得是江浔送他回来的,还帮他擦了脸。 秦初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洗漱。 今天是周末,秦天有乐高课,怕关秋晨忘记了,秦初收拾好之后给老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秦初提醒道:“妈,今天天天要上乐高课,您记得送他过去。” 关秋晨已经带着孙子出发了:“嗯,我们在路上。” “好的,大概十点半结束,您可以在附近的商场喝杯咖啡。” 关秋晨问道:“你们还有几天回来?” 秦初说:“大概还要一周。” “嗯。”关秋晨顿了顿,想起早上才看的八卦新闻,“你和小浔还好?听说你们昨天在一起开直播,下周一起回来吃饭吧。” 老人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早点重归于好,这一年也做过不少努力,两边充当和事佬,可这俩有主意的连一顿饭都不肯一块儿吃。 这次秦初先松了口:“我问问江浔,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他能有什么忙的。”关秋晨舒了一口气,吐槽亲儿子,“整天瞎忙,你不要问了,我回头给他打电话。” 关秋晨虽然让秦初别问,但等秦初碰见江浔的时候还是先打了个预防针。 “妈让我们下周回去吃饭,你有空吗?” 他们已经坐上离开摩耶城的小巴准备前往下一站,江浔调了下座椅:“我都有空,看你时间。” “你……”秦初犹豫地看着江浔。 “想问就问。” “你真的打算休长假吗?” 江浔之前就和秦初提过一嘴,说以后不那么忙了,当时秦初没放在心上。 “是的,我下半年没有安排工作。”江浔说,“只有几个品牌方活动是一早定好的,推不掉,不过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那……”秦初舔了下嘴唇,看着自己的手说,“我的巡演,你来吗?” 江浔视野里是秦初的侧脸,一副不敢看他的模样,也不知问出这句之前花费了多久做心理建设。 “你邀请我么?”江浔决定不为难秦初,“还给我留1号座?” 秦初点点头:“留的。” 江浔也点点头:“那我就去。” 第31章 第11天(2) 来到乌起纳达的第十一天,一行人离开摩耶城,继续向北。 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行驶很久,途中遇到了拦路的羊群和骑行的旅人。 两个小时后,嘉宾们在中转站被放下车。 节目组给了三条路线让嘉宾选择,而三条路线都指向同一个目的地西川。 周礼问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分开走了吗?” 导演说:“是的,你们每组一辆房车,按照路线走,两天后应该就能到达西川。” 童玲比较关心安全问题:“导演,三条路有啥区别啊?不会哪一条特别坎坷吧?”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只是不同的路线有不同的风景,我们不会让你们去走人迹罕至的路。” 于是一家派一个去抽路线卡,抽到啥反正也不认得路,跟着走就对了。 秦初和江浔把行李装车,房车不算大,刚好睡两个人。 江浔说他来开车,让秦初去后面休息,秦初不同意,开长途够累的了,他还独自去睡觉怎么像话。 秦初坐上副驾,摇下车窗和大图他们道别,说两天后见。 三组分别出发,向着未知的旅途前进。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太阳正大的时候,江浔戴着墨镜开车,车速不快。 秦初被太阳晒热了,脱掉衬衫里面还剩一件白色背心,他就这么放肆的敞着,和他以往的禁欲形象相距甚远。 车载音响里放着快节奏的歌,秦初单手撑在车窗上,看着广袤无垠的大地,突然对江浔说:“浔仔,我们好像在流浪。” 他们真的很像在流浪,带着行李,开着房车,走哪停哪,世界那么大,他们会在旅途中遇到很多人,相见、告别,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江浔也热了,既然是流浪就干脆再放纵一点。 他脱掉了上衣,在无人的公路上肆意驰骋。 不知开了多久,黄昏的光影下,一群乌起纳达人围坐在草原上歌唱。 江浔把车停在路边,发现这边是片原住民区,这里的人临水而居,水边搭建着木屋草舍,而水源就在草原中央。 很难想象自然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草原中有很大一片水域,沿岸是一排排木头房子,有的房子直接建在水中,建的很高,每一个居住在此地的人都信奉着自己的神明。 江浔提着衣服下了车,走过去的路上把衣服穿戴整齐,天色已晚,他们今天得在这儿过夜。 -- 第51页 俩人无意打断人家唱歌,事实上那边的人早就看见了他们,但没有人停下。 乌起纳达从老到少都热情好客,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儿先从队伍里跑出来,拉着秦初的手来接他,抓到人之后就带着他一起跑,跑到人群中央,将秦初推了上去。 那是要他唱歌的意思,秦初略显局促的站在那儿,还没太适应这种场面。 远远的,江浔笑着冲他吹了声口哨,声调上扬,似是期待,也像是鼓励。 秦初掠过重重人影看向他,听见江浔大喊一声:“秦初,你是最棒的!” 五六个穿着紫色纱裙,腰系铃铛的民族少女围了上来,她们赤着脚,打着拍子跳舞。秦初突然就放开了,他笨拙的跟着女孩儿们的动作,踢腿、拍手,后来又上来几个男生,他们一个勾着一个,队伍越来越大,越来越长,他们在一起转圈圈。 人挤着人,秦初和江浔被挤到一起。身边的男孩牵着女孩儿,搂腰贴面跳的不亦乐乎。 江浔也那么搂着秦初,他们很好的和大家融在一起。江浔揽着秦初的腰,半身欺近他,贴着他的脸蹭了蹭。 秦初被他蹭痒了,笑着躲开,江浔逮着手腕把他抓回来,腿一勾抱起来就跑。 秦初在江浔手中颠簸,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停下别跑了,怕会掉下去。 “不会掉。”江浔喘得很厉害,手却很稳,“我不会让你受伤。” 秦初心跳的很快,从没这么快过,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变成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疯吗?”江浔问道。 秦初靠着他傻笑:“太疯了。” 跑到水边,踏上木头搭成的平台,江浔终于停下了。 他刚要把秦初放下来,发现这人疯的鞋都飞了,袜子也不见了。 “你鞋呢?” 秦初闷着乐:“玩丢了。” 江浔把他放自己脚上,让他踩着自己:“站着。” 秦初就踩着他。 连片的房屋里有光,俩人离得很近,呼吸时胸膛撞在一起。 秦初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放在江浔的胸口上:“江浔,你心跳的好快。” 江浔在秦初手中跳动、狂乱,他看着秦初,故意问:“是吗?有多快?” 秦初老实的不像话,回答说:“和我一样快。” 江浔呼吸一滞,眼神有瞬间的凌乱,旋即又克制下来。他再次抱起秦初,把他抱到木头台边坐着,这儿搭的高,腿放下去也不会碰到水。 “你在这儿等我。”江浔摸摸秦初的头顶,“我去给你找鞋子。” 江浔走了不短的时间,秦初等着他,心跳的频率逐渐回归正常。 后来江浔提着他的鞋回来,坐在秦初身边,手一捞握着他的脚腕。 他替秦初穿上袜子,穿好鞋,连鞋带也仔细的系起来。 然后俩人就靠在一起看夜空。 以前他们经常这样靠在一起,可以靠很久不说话,但那时他们的心跳没在同一个频率上,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睡同一张床,会做很多亲密的事,拥抱、接吻、做/爱,可是心与心的距离好远好远。现在他们仍是这样靠着,身体上碰到对方一点都要注意,担心是否逾矩,会不会不合适,却觉得对方离自己这样近。 秦初的手放在江浔手心里,江浔有一下没一下捏他手指头玩儿。 夜空很高,天上有很多星星,秦初不切实际地数着星星,数乱了再重来,做着无聊的事却乐此不疲。 远处草原上的歌声渐渐小了,江浔扣住秦初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秦初说:“什么都没想,我在数星星。” 江浔低低地笑:“数出来了吗?” “数不清,太多了。” 江浔在秦初的事情上总是很有耐心:“还数吗?” “数吧。”秦初想了想,“你陪我吗?” “嗯。”江浔温柔地应,“陪你。” 曾经江浔想陪秦初做很多事,在他年少的梦里,每一处都有秦初的影子,可秦初不知道。后来他被现实打败,忘了梦的初衷,明明最开始的开始,他只是想陪在秦初身边而已,一起生活,一起油盐酱醋,一起过漫长又漫长的人生。 “江浔。”不知过了多久,秦初问了一句,“你数到多少颗了?” 江浔似喟叹般重复:“多少颗啊……” 他眼里灯火,也有星光,看着秦初轻声说:“一颗。” 第32章 第12天(1) 这天晚上俩人在外面坐了很久,后来秦初睡着了,是被江浔背回去的。 一起唱歌跳舞的乌起纳达人邀请江浔和秦初去家里睡觉,江浔婉拒了,背着秦初走在茫茫草原上,心里头很踏实。 把人背回房车上,脱衣服的时候秦初醒了一下,看见江浔又闭上了眼睛,说:“还没洗澡。” 一天不洗脏不死,房车就这条件,江浔摸摸他的脸:“明天找家宾馆洗吧,给你擦个脸,嗯?” 秦初妥协了,他闹觉闹得厉害,江浔热好毛巾他就又睡着了。 江浔帮秦初擦脸,动作小心,擦完脸擦擦手,秦初咕哝一声翻个身,彻底睡熟了。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江浔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秦天。 时间已经很晚了,小孩子大半夜不睡觉肯定是想爸爸了,秦初和儿子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 第52页 江浔下车去接电话,门关严实了,不漏风也不漏声。 “天天。”江浔坐在马路边上,房车顶上的灯照着他,让他看起来很温柔。 秦天小朋友正在哭鼻子,想秦初想的厉害,原本是想打来看看他爸,意外看到另一个爹,哭的更伤心了。他说不出话,哭也是没声的,一抽一抽看着很可怜。 江浔心都化了:“怎么了呀,怎么哭哭了,想爸爸了吗?” 秦天眼红鼻子红,点点头,比划道:“爸爸,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还要……”江浔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数给他看,“六天。” 秦天脸都苦了,六天实在是太久了。 “唔……好像是有点久。”江浔反省一下,“那等爸爸回去给你买飞机模型好不好?带你去游乐园玩云霄飞车?等你放暑假了,爸爸再带你来乌起纳达怎么样?够不够补偿你呀?” 听起来怪诱人的,秦天止住哭,吸了吸鼻子,问道:“哪个爸爸带我玩?” 小孩儿现在机灵了,江浔笑了声,反问道:“你想要哪个爸爸?” 秦天当然是两个都想要,但是浔爸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他虽然年纪小,懵懵懂懂也明白爸爸们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爸爸和浔爸一起带天天出去玩,天天现在可以上床睡觉了吗?” 秦天抽抽噎噎到一半卡那儿了,小孩儿表情太逗,把江浔看乐了。 江浔很想呼噜他的脑袋,只能隔靴搔痒的对着屏幕比划一通:“睡觉吧儿子,你爹都睡着了,你不能拖后腿。” 秦天像是才想起来他是给秦初打的电话:“爸爸呢?” “睡觉呢,想看吗?”江浔举起手机往回走,压低声音说,“偷偷给你看一眼,我们小点声儿,不吵爸爸。” 秦天那边原本就安静,要小声的是江浔。他轻轻拉开车门,走到床边蹲下来,摄像头对着自己和熟睡的秦初,给秦天指了下爸爸。 秦天咧嘴笑了,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小的满意了,乖乖睡觉去了。江浔哄完孩子,关掉视频,低头再看一眼秦初。 秦初侧躺着,一只手搭在枕头上。 江浔看了会儿,拿手指挠挠秦初的手心。 秦初痒痒的缩了下手,江浔觉得可爱。在秦天很小的时候,秦初总这么带孩子睡觉,侧身搭着手,小孩儿小小的一团窝在他臂弯里,睡熟了胳膊腿乱蹬,挤得江浔都没位置。 后来秦天大了一点,他们尝试让孩子自己睡,小孩儿时常半夜三更偷偷找过来,爬上床,钻俩人中间,江浔睡着睡着发现抱着的人小了好几号,睁眼就想把讨债儿子扔出去。 江浔看了秦初半晌,摸了摸他的眼尾,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第二天秦初睡醒的时候房车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坐起来喊了江浔两声,没人答应。 这房车隔音效果不错,门一关外面什么声都听不见,秦初出去才发现江浔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和别人说话。 他面前架了口黑乎乎的小锅,正拿棒子搅和。 江浔一抬眼就看见他了:“哥!” 他招手让秦初过去,清晨有风,秦初披着外套朝那边走,到跟前:“你在做什么。” “煮奶茶。”江浔心情很好的介绍身边刚认识的朋友,“森提,他教我煮的奶茶。” 秦初和人家点头示意,站着能闻到香,奶茶味道肯定不错。 江浔说:“我拿了你的茶包,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玩吧。” 秦初回车上去洗漱,江浔直到看不见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到小锅上。 森提不轻地撞了江浔一下:“兄弟,锅要糊了。” 江浔赶快搅一搅。 森提的妻子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她给江浔送来一些自己做的馕,送完和森提贴面说了几句小话,然后笑盈盈地走了。 江浔看在眼里,说道:“你们感情很好。” 森提“哈哈”笑了两声:“你和你的丈夫感情也很好啊。” 江浔微微一怔,旋即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他和秦初已经离婚。 “你们有孩子吗?”森提问。 江浔点点头:“我们有个儿子。” 俩人对了下年龄,发现自家小孩儿年纪相仿,于是很慷慨的互相分享了育儿经,和这个岁数小屁孩通有的难缠事儿。 等秦初再出来,那二位已经聊嗨了,森提拍拍秦初的肩膀,说:“兄弟,留点时间给你的丈夫吧,别让小捣蛋鬼打扰你们的夜生活。” 这都说到哪了,秦初挑起眉,目光投向江浔。 江浔难得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 奶茶煮的差不多了,森提装了一杯带给妻子喝,等他走了江浔才解释说:“我没告诉森提我们离婚了,我们聊了聊孩子的事。” 秦初捧着杯子喝起奶茶,说话时卷起一层白蒙蒙的雾:“聊孩子怎么打扰到我们的夜生活?” 江浔又尴尬起来,他很少有这种表情,看上去人都嫩了一点,像个无措的毛头小子。 秦初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浔:“不满很久了?” 江浔下意识否认:“没有的事。” 秦初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 江浔安静半晌,清了清嗓子,盯着手里的奶茶不情不愿的承认:“有点儿。” -- 第53页 秦初勾起唇角,温温和和地说:“好,我知道了。” 他没说他知道了什么,江浔不敢问,甚至不敢猜。 “好喝吗?”江浔岔开话题,他做饭天赋不算差,第一次尝试煮奶茶,不知道合不合秦初的口味。 “嗯。”秦初呷弄一口,滚烫的温度吞进喉间,心肺都暖洋洋的,他忍不住道,“走的时候能带一杯吗。” 江浔没煮太多,几个人分一分锅就见底了。他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会儿。” 秦初见江浔放下杯子,起身往羊群处走。奶茶是用新鲜的羊奶煮的,羊奶是江浔早起和森提一起挤的。 山羊很乖,江浔是挤/奶新手但动作还算熟练,秦初看他一会儿,也想试试。 “你过来。”江浔往旁边让了一步,示范给秦初看,“抓着这里,像这样往下捋。” 秦初蹲下来,学着江浔的样子,握住轻轻朝下捋。动作说不上难,看着也简单,自己动手却完全不是那样,秦初挤了半天一滴也没挤下来。 他缩了缩手:“我挤不出来。” 江浔耐心的再教他一遍。 秦初又试了一下还是不行。 江浔盯着他的手,那手指细细长长像是拿笔杆子的,秀气得很。 “这样。”江浔手伸过去,裹住了秦初的手。 温热的两只手缠在一起,一起挤着柔软的东西,江浔做起来很简单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秦初那里就变得很难,就像江浔可以向着他的方向走很多很多步,他才舍得迈出那么一步。 江浔转过头:“会了吗?” 双方眼神撞上的时候很有默契的同时乱了心跳,那双手握在一起,你烫着我,我也烫着你,仅仅这样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触碰都让人觉得太过暧昧。 江浔顿了顿,没听到秦初的回答就放开了手。 可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秦初及时的抓住了他,抓住了江浔的一根手指头。 “我……不太会。”秦初舔了舔嘴唇,企图顺藤摸瓜把自己的手塞进江浔手心里,“浔仔教教我。” 江浔眼尾一跳,彻底乱了心房。 第33章 第12天(2) 江浔对秦初向来没有抵抗力,如果过去那十年里,秦初多对江浔说几句类似的话,他一定紧紧拉着秦初不放手,不会让他有逃离自己身边的机会。 挤完羊奶,秦初盲选了一袋茶包,江浔如法炮制又煮了一锅奶茶。 煮好后把奶茶倒进秦初的保温杯里,然后就继续出发了。 时间并不是很紧张,江浔记得昨晚答应秦初的事,要找个宾馆让他洗澡。 按照节目组规划的路线,他们会经过一座繁华的城市,那里是乌起纳达的首都鲁达。 鲁达几乎没有乌起纳达的民族特征,它很现代,也很都市,和内陆那些大城市比起来不差些许。 节目组既然定了这条路线,那肯定有特别的安排,不仅仅时路过这么简单。 江浔和秦初刚在酒店的钟点房里洗完澡,紧接着就收到了节目组发来的行程计划。 秦初正在擦头发,便问道:“说什么?” 江浔坐在靠窗的小沙发上,一双长腿放松的岔着,没什么形象。 “让我们去超市采购,晚上露营。” 秦初点点头,从前他们偶尔会带着秦天一起去野餐,准备好吃的喝的和秦天喜欢的玩具,选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去到人迹罕至的湖边,玩到天黑就回家。那样的日子不太多,因为江浔总是很忙。 俩人决定先去营地看看都有什么,然后再决定去超市买什么。 他们导航去了节目组给的地址,发现露营地在一片海域旁边。 房车停在路边,江浔和秦初下了车,节目组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露营地,帐篷,串灯,烤肉架和小锅,应有尽有。 沙滩上还用原木支起一块很大的画布,不远处就放着投影仪,想来是给他们看电影的。 秦初没有走近,不想那么早沾上沙子。 江浔看了一圈回来:“好像只用买吃的。” 秦初先回车上,边系安全带边问:“你想吃什么?” 江浔跟他换了个位置,坐上了副驾:“现在很想吃牛肉面。” 时间才过中午,他们可以先去吃牛肉面,再去超市采购。 牛肉面这么简单的需求太好满足,街边随处都是。秦初随便挑了一家进去,要了两碗牛肉面。 小店生意红火,人很多,秦初和江浔和别人拼了一桌,起初没太在意,后来发现身边的人总看他们。 这段时间一直没在城市里晃,都快忘了被认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秦初不太自在的偏了偏脸,等面的功夫低头掰着筷子。 俩人这么敞亮着在街上跑的次数不多,明星这个身份在带来光环的同时也剥夺了许多东西,他们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不遮不掩的往人堆里钻。秦初还好,他毕竟离开圈子很久了,但江浔不行,他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曝光意味着轰动。 眼看着店里已经有人拿起手机,江浔对秦初说了句:“算了,我们走吧,换一家。” 换一家私密性好的、人少的餐厅就吃不到乌起纳达地道的牛肉面了,秦初皱了下眉,突然转向那个拿手机的人:“可以请你不要拍吗?我们只是想在这里吃个饭,我们可以给你签名。” -- 第54页 那人愣了愣,把手机放下了。 面馆里安静了十多秒,很快又热闹起来。 江浔发现秦初的冷脸有时很好用,比如现在,没人再敢偷看他们了。 他有点想笑,秦初眼睛看过来:“笑什么?” “没。”江浔靠着墙,“秦老师好凶。” 其实俩人这趟出来旅行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没有打扮,穿着随意,有时累狠了还挺不修边幅。江浔很享受这样的状态,觉得放松,他似乎体会到了秦初一直在追逐的快乐,平凡和简单的幸福。 未免出现面馆的场面,进超市之前,俩人还是戴好了口罩和帽子。 秦初很喜欢逛超市,他推了一个小推车,说:“晚上吃什么呢。” 江浔觉得秦初不是在问他,而是在自言自语。他跟在秦初身后,看他在蔬果区挑挑选选,这副居家模样让他心动。 “要不要吃关东煮?”秦初拿了一盒鱼丸,帽子口罩挡的只能看见一双眼睛,“晚上降温的时候,吃点热乎乎的东西,是不是很舒服?” “舒服。”江浔笑了笑,捏了下秦初的后颈,“买吧。” 江浔看到还有卖红薯的,拿在手上掂了掂。 秦初把车子推过来:“这个季节的红薯会甜吗?” “会的吧。”江浔也不太确定,“乌起纳达什么不甜。” 说的也是,秦初说买几个小的尝一尝。 来了乌起纳达之后,秦初喝奶茶有点上瘾,临走还装了两大桶鲜奶,让江浔晚上给他煮奶茶。 俩人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回车上,江浔逗他:“你买的茶,别还没回去自己就先喝完了。” “不会吧。”秦初说,“还有好多呢。” 秦初今天话比平时多很多,去营地的路上时不时冒几个问题出来,诸如“晚上如果起风我们还能烧烤吗?”、“在海边露营,睡到一半突然涨潮怎么办?”、“浔仔,你刚刚看到有几顶帐篷?”。 难得秦初的嘴巴嘟嘟嘟说这么多,江浔自然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每个问题都回应,好像只要秦初一直说,他就能一直听下去。 不过帐篷的事儿让江浔卡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刚刚貌似只看见了一顶帐篷。 “也许是我记错了。”江浔说,“或者节目组还没有搭好。” 事实证明江浔没记错,节目组确实只给了一顶帐篷。 海滩上,江浔摸摸帐篷顶:“我可以去车上睡。” 来乌起纳达第一天就睡一个帐篷的人,怎么这会儿反而扭捏起来了。秦初拍他一下:“行啦,过来收拾。” 串灯还没有拆包装,秦初打开塑料纸,把灯拿出来,绕着挂在帐篷上。节目组准备的东西很齐全,也很原始,照明除了串灯外就是仿制煤油灯外形做成的汽灯,摆在桌子上很好看。 俩人收拾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海边除了他们没别人,周围很安静,只有潮水起落的声音。 这样一个安静平和的氛围里,人会赶到很舒服。 秦初用锡纸包裹住红薯,挨个放在烤架上。 江浔打开了帐篷上的串灯,一团光火映在眼中,一颗颗星星似的。 沙滩上一个小矮炉子,俩人面对面坐,锅架在炉子上煮关东煮。 味道飘起来很香,江浔的肚子叫了一声,声音还挺响。 “饿了啊。”秦初两手揣在袖子口袋里,大概是觉得冷,人也缩巴缩巴的,“再等等,要多煮一会。” 下午在超市还买了点零食,江浔拆包薯片垫垫肚子,看另一口锅里煮的奶茶。 后来秦初揭了锅盖子,热气扑上来的瞬间心都被填满了。 竹签穿起鱼丸,秦初先拿给江浔吃。江浔也没客气,一口一个,温度一路烫到四肢百骸,秦初说的没错,冷天吃关东煮太舒服了。 “你还记得吗?”秦初主动说起来,“那年你在内蒙拍戏,我去探班,临走前一天晚上咱俩就去吃了关东煮。” 当时寒冬腊月,内蒙剧组条件差到离谱,周围连个像样的饭店都没有,演员在那儿拍戏是没办法,但江浔见不得秦初受罪,每天都催他赶紧回去。 关东煮是路边老头老太太拉小车卖的,生意很好,江浔买完关东煮就想领着秦初回宾馆,秦初却提议外出走走。 他来的时候吐了一路,江浔见到他的时候,秦初脸色蜡黄人也瘦了一圈,当时就让秦初再也别探班了。 风跟刀子似的,关东煮拿出来就冷了,江浔按住秦初的手腕,硬邦邦道:“别吃了,回去吧。” 秦初小幅度挣了他一下:“我饿着呢。” 江浔眉头皱的很紧:“回去吃泡面吧,这都冷了。” “没关系。”秦初拿开江浔的手,冷掉的东西也吃的津津有味。 等他吃完一串鱼丸,再回头想吃别的的时候,发现江浔已经把那一整份关东煮扔掉了。 秦初顿了顿,也扔掉了手中的签子。 江浔再说“回去”的时候,秦初就点头答应了。 他们一路上都没再说别的,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烦躁,互相较着不明不白的劲。 快到宾馆楼下的时候,秦初在风里叫了江浔一声。 秦初的睫毛结了一层白白的霜,衬得他这个人更像雪雕的。 他不带感情地看着江浔,认真地说:“我不会来了。” -- 第55页 他说不来就是真的不来,从那以后无论江浔去哪里拍戏,走了多久,秦初都再没来探过他的班。 如今听秦初这么不经意的提起旧事,江浔心里却有点难受,他明明知道秦初是那种被拒绝一次就再也不会冒头的性格,当时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他明明想说的是我好心疼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他。 年少气盛时连爱人跟在身边吃苦也看不下去,还要撑着那点自尊用冷冰冰的话语赶他走。 “我当时……”江浔嗓音发哑。 秦初笑了笑,手越过热腾腾的锅子摸到江浔的脸:“我知道,你心疼我。” 第34章 第12天(3) 秦初从来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什么“心疼”“喜欢”“爱”,他没有对江浔说过哪怕一句“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 所以江浔也不说。 哪怕江浔做尽了爱秦初的事,但就是没有表现出爱秦初的样子,还要告诉他“我不爱你”。 他们把那些浓重的沉甸甸的情感都留给了儿子,把很多说不出口的话,都藏在了心里。 他们做过很多直奔主题的事,认识十几天就结婚,人还没摸清就上床,别人是先谈恋爱再结婚,他俩结婚就是结婚,这会儿离了婚,才似是非是的瞅着有点谈恋爱的样子。 吃完关东煮,天也彻底黑了。 江浔让秦初先进帐篷,然后把奶茶和烤好的红薯送到他手边。 帐篷正对着白色的帷幕,江浔打开手机翻了翻:“看个电影吧。” 秦初抱着烤红薯暖手,腿盘起来,凑头过去看江浔的手机,问他:“看什么?” 江浔手机对着脸,面部识别好几次都失败了,他一字一字的输入密码:“你想看什么?” 秦初微微一顿:“你密码还没换啊?” 手机密码是结婚纪念日,江浔后知后觉自己暴露了什么,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无奈道:“嗯,没换。” 这次他没再为自己找那些蹩脚的借口,他可以说自己用习惯了,或者很少输密码忘记了,统统都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换,等于告诉秦初,他不想换,没舍得换。 秦初也没有揪着不放,继续选电影:“想看动画片。” 江浔暗自松一口气,选到动画界面:“陪儿子还没看够?” “看够了。”秦初说,“没和你一起看过。” 他们在一起十年,却没一起做过很多事。 秦初似乎是想弥补一点,但他直白的让江浔受不住。 “别这么说话。”江浔把手机一扣,转向秦初,“你这么说话我受不了。” “你不想听吗?”秦初回望着他,话说的很单纯,表情也很无辜。 江浔转了回去,随便点了个片子开始投屏:“看电影吧。” 秦初“哦”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看了会儿,就跟小孩儿闲不住似的,又找江浔说话:“节目组送了两瓶红酒在桌上,你想喝吗?” 江浔都笑了:“你怎么那么像天天?” “是他像我吧。”秦初说,“他是我儿子。” 江浔看起来拿秦初很没办法:“你确定要跟我喝酒吗?你的酒量能不能坚持到电影结束?” 秦初穿上鞋子钻出去:“我小酌一杯。” 他把红酒和杯子抱过来,炉子也拖过来:“热一下再喝。” 江浔起了酒,倒了一点在锅里。 酒热起来很快,秦初没等几分钟,但是只分到了半杯。 秦初嫌少了,江浔的态度却很坚决:“你不给喝。” “好吧。”秦初和江浔碰了下杯,仰头抿了抿。 江浔一口吞了半杯,接着就把高脚杯放在沙子上。附近的沙子压的很紧,略微有点湿,不是风一吹就掀起来一层的那种,否则他俩也不能这么淡定的坐这儿看电影。 跃动的光影投在面上,秦初手里的玻璃杯折射出俩人的距离。他用手指轻轻抚着杯壁,把仅剩的那一口喝完了。 江浔把他的杯子也拿走,和自己那只放在一块儿。 秦初两手空空,于是又抱住了腿。 动画片儿讲的是亲情,以动物为主角,刻画的很动人也很窝心。周围是影片的放映声,俩人很久都没再说话,等到接近尾声时,秦初才问了一句:“江浔,你觉得我们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江浔没有看秦初,余光告诉他,秦初也没有看他。 跃动的光影在眼底交织成一片片褪色的记忆,江浔曾认为他和秦初之间没有爱情,但到底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或许早已转变为不够称的亲情。 “亲情吧。”江浔说。 秦初依然没有看他:“爱情,还是没有吗?” 老实说,来乌起纳达第一天江浔亲口说的“我没爱过你,你也没有”,其中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也不完全是。江浔在过去的十年里没有感受到秦初的爱,他没认为自己是被爱的。 江浔动了动唇:“我……” 秦初突然转了过来,带点任性地问:“你又要否定我们的感情吗?” 江浔的眼神瞬间变得很柔和,秦初或许没有他那样爱,但一定没有不爱。他碰了碰秦初的头发:“哥,你喝醉了。” 不怪江浔不让他喝酒,秦初的酒量真的差到离谱。 “我没有。”秦初冷静地看着江浔,单看那双眼睛真的能被他唬过去,可没有醉秦初不会这么说话,他骨子里的任性都被藏得严严实实,哪怕是在江浔面前也没有展露过几次。 -- 第56页 这多少让江浔感到失落,过去那十年里,秦初在他面前始终是压抑的、冷静的,他没有碰到那个最真实的秦初。 落在头发上的手慢慢滑了下来,贴着秦初的脸:“哥,电影看完了,进帐篷睡觉吧。” “那天早上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秦初扼住江浔的手腕,把他从脸上拿了下来,问道,“你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秦初抓的他很紧,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撞击着秦初的手心,一下快过一下,他忽然感到羞耻与无地自容。 江浔不敢看秦初的眼睛,结婚十年,他从没对秦初讲过一句假话。 但他骗了秦初两件事—— “有过。”江浔闭上了眼睛。 秦初却如同胜者一般笑了,笑到呼吸都有些不稳:“是什么?” 江浔一颗心都被煮烂了,他的心怀不轨,他的处心积虑,他的步步为营,他那么不光彩,秦初却懵懂无知的被他骗了十年。 “是什么?”秦初靠近江浔,又问了一遍,“江浔?” 江浔浑身都绷紧了,败给了秦初:“我不爱你,还有……” 然而秦初只听了前半句。 江浔嘴唇一热,被秦初按住后颈吻住了。 秦初的吻很轻,却如同惊涛骇浪一样重重的砸在江浔身上。 他们有过无数次亲热,接过数不清的吻,可秦初没有主动亲吻过江浔,从来没有。 秦初碰了一下就离开了,他的眼睛很亮,人近中年,但眼神依然很清澈,也因此让他看起来很年轻。 “昨晚数星星的时候,我就在想……”秦初笑得很温柔,摸在江浔眼尾的手指也很温柔,“我一定要亲口问你这个问题,你那句不爱我是不是假的。如果你回答‘是’,那我就亲你一下。浔仔那么勇敢了,我不能拖后腿。我想的心都乱了,一颗星星都没数成……” 江浔喉结颤动,难言的酸涩顶上鼻腔。 “我还是不如你,我想听你说,可是我不敢亲你。”秦初真的有点醉了,一脑袋撞在江浔身上,顶着他僵硬的臂膀。他拍着江浔的胸口,害怕江浔当他是酒精上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急切解释道,“江浔,你不要误会我。” 第35章 第13天(1) 秦初是被太阳晒醒的。 帐篷里有一块透明的PV皮,他睡着的位置刚好投来一束阳光。秦初被刺了眼睛,也睡热了,手挡在脸上半分钟突然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身上有毯子,还压着外套,帐篷严严实实的拉到了顶,可旁边没有人。 秦初朝身侧看了一眼,不仅是没有人,连人睡过的痕迹也没有。 他心里一沉爬起来,外套也没拿就跑了出去。 帐篷外阵阵奶香,江浔把昨晚没吃的烤红薯加了个热,又煮了点奶茶。 火还开着,旁边却没人。 “江浔……” 江浔回过头,见秦初慌慌张张的,挂了电话喊他一声。 秦初这才见到人,江浔走过来:“怎么了,跑什么?” “没有。”秦初摇摇头,“我还以为你……” 昨晚秦初干完坏事就睡了,睡得不省人事,没顾得上尴尬,此刻青天白日,俩人面对面看着,颇有一种戳破心事的没底气,而且他们一个已经洗漱穿戴整齐,另一个没洗脸没刷牙,对比惨烈。 秦初摸了摸后脖子:“那个……我去刷牙。”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秦初昨晚借着酒劲儿问了想问的话,做了想做的事儿,在江浔跟前头一回这么主动,事后想想快把自己尬死了。 他人蹲在海滩外沿的公共水池边刷牙,按着脑门,快四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似的为这点事害臊,觉得没出息。 江浔把早饭做好了,关了火过来洗手。 秦初想心思都没听见他过来,察觉到的时候给吓了一跳。 江浔也被他的反应吓一跳:“我这么大动静也能吓着你?” 秦初站起来去漱口:“我没注意。” 江浔看出来他别扭,也不提昨晚的事儿,说道:“好了过来吃早饭。” 秦初这一步确实跨的有点猛了,不止他自己别扭,江浔也还没缓过来。在此之前,他认为他们俩能够坦诚的说说心里话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清晨风还是有点大,他们一路往北走,气温比前段时间在草原上要低好几度。秦初穿着短袖安静地坐在小板扎上吃烤红薯,搁平时早冻得哆嗦了,现在是脑袋没跟上肢体感受,顾不上冷。 江浔叹了口气,去帐篷把秦初的外套拿出来,从后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秦初猛地一回神,红薯被锡纸包着,一分两半,他左右手各拿一半,唇齿间是甜糯糯的香气。 江浔搭完衣服蹲下来,视线刚好能和秦初持平。 “不是让我别误会吗。”江浔碰了碰秦初微凉的脸,温柔道,“你这个样子我很难不误会,别再想了,嗯?” 秦初吃一半怔那儿了,他看着江浔,发现他眼下一排浓重的乌青,眼睛里也都是血丝,显然是没睡好的表现。 事实上江浔昨天就睡了一个多小时,把秦初安顿好之后他在海边独自走了很久,了无睡意,脑子里把这十年的路重走了一遍。 “我有一点……”秦初抿着嘴唇,“不太适应。” “我知道。”江浔笑了笑,“我也吓了一跳。” -- 第57页 秦初把左手上的烤红薯分给江浔,问道:“我搞砸了吗?” “没有。”江浔视线一低,目光落在秦初淡色的嘴唇上,“接吻的感觉还不错,哥觉得呢?” 秦初顿时哑口无言。 江浔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揉揉秦初的脸:“快吃吧,吃完走了。” 聊了几句之后秦初尴尬的情绪明显消退许多,状态也放松下来。俩人吃完早饭重新启程,江浔往副驾上一靠,他一夜没怎么睡,再开长途车难免危险。 秦初开车是稳重型选手,乌起纳达各种路弯弯绕绕比较多,他开的更慢了。 江浔一觉睡醒看了眼导航,亲娘啊,照这个速度他们今天到不了西川了。 秦初本人倒是不着急:“急什么,安全第一。” 彼时他俩被挡道的羊群困在路上,秦初双手驾着方向盘,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一副悠闲模样。 可半天过去秦初就哼不出来了,他们一路北上,海拔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低,天上还下着冰雹,秦初开车开的头晕脑胀,被江浔从驾驶座上赶了下来。 江浔观察周围环境,看看导航,往前再开一个小时就有一个县城。 “你睡一会,到县城给你买点药,应该是高反了。”江浔说。 秦初把羽绒服翻出来穿上,蔫巴巴地靠在车门上:“你为什么没有反应?” 江浔系好安全带出发:“因为我身体素质比你好。” 秦初有点不服气,他身上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的还说还是很好,在家的时候每天晨跑锻炼,生活的可健康了。 这一个小时秦初简直生不如死,让江浔停车在路边吐了两回,走路都腿软。 江浔不让他坐旁边了,把人抱到后面躺着。 秦初被高反折腾的脸色苍白,还不停的冒虚汗。 江浔担忧地摸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怎么能让秦初舒服一点。 秦初平时就挺不苟言笑一人,难为他这时候还能讲笑话:“难怪人家说上青藏高原要提前一个月锻炼身体,我们还没去西藏呢……” “别说话了。”江浔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真让秦初睡,他这时候也睡不着,快晕死了,从胃到喉咙口一阵阵的泛恶心,江浔一离开他就深深地皱起了眉。 江浔边开车边联系节目组,带了点火气,就在草原上找地方玩不行么,跑这么远,还受罪。 节目组没一直跟着他们,西川最高点海拔才三千米出头,他们也没想到秦初会高反。 “如果秦初一直不舒服我们就不录了。”江浔把话说的没有余地,“别我们好好的出来,带着病回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是真生气了。 节目组在沿途几个点都安排了工作人员,前面县城就有负责人。 负责人一早被电话告知嘉宾有点不舒服,提前备好了罐装氧气和红景天,身边还跟了个医生。 江浔刚把车停稳,秦初就忍不了了似的从车上冲出来,发白的手指攥着袋子狂吐。他胃里早吐干净了,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一阵阵的干呕。 江浔扶着他,给他顺背,递水给他喝,心疼坏了。 负责人把氧气送上来,秦初赶紧吸上了,医生看了看他的情况,确认是高原反应,让秦初把红景天喝了,如果还不行,就去医院挂个水。 秦初被喂着喝了一瓶红景天,等了五分钟,感觉那药还没完全进胃里,又一阵恶心感涌上来,直接又给全吐了。 江浔发火了,他在镜头前第一次这么失态,告诉节目组,他们现在就要回海城。 秦初扯了扯江浔的胳膊,嗓子都吐哑了:“别闹……我感觉好点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停留在胃里五分钟的红景天发挥作用。秦初这次吐完真的感觉舒服不少,最起码不恶心了,好像一口气通了似的,脸色也好看一点。 回到车上拉上门,江浔拍着秦初哄他睡觉。 秦初被江浔那通发火给吓着了,没见过江浔那么凶,他拉拉江浔的手,逗他:“浔仔还生气吗?” 江浔把自己气成个葫芦,攥着秦初的手塞回被子里:“你能不能睡觉?” “我在睡呢。”秦初在被子里头偷偷抠江浔手心,“好啦别生气了,后面没几天了,我们好好把节目录完,然后一起回家看天天,好不好?” 在这一点上江浔态度强硬,而且没得商量:“如果你还一直这么吐,必须要回海城。” “嗯嗯好的。”秦初顺着他说,“我睡一觉就好了,我现在已经好了。” 江浔抬手抚过秦初的眼睛,让他闭眼,担心的直叹气:“出来十几天,又是感冒又是胃疼又是高反,还晕车,真不让人省心。” 秦初合上眼睛,放在以前他压根不会说这些话,哄江浔道:“那你多照顾我一点,谢谢了。” 江浔等到秦初睡着才走,他发觉现在的秦初比以前还会拿捏他,以前那人什么都不说,也表现的不在乎,偶尔讲那么一两句体己话江浔就投降了。现在也不知是谁给的启发,嘴巴比从前会说了,还会哄人,搞得江浔毫无办法。 考虑到秦初不舒服,江浔没敢开快了,中途还停下休息一会儿,去看了下秦初的状况。 秦初难受了那么久总算睡熟了,脸色也好了很多,江浔这才放下心。 -- 第58页 等他们到达西川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这是旅行的最后一站,乌起纳达的最北边。 江浔一脚踩在雪里,海城正值酷暑,西川的土地上竟然有这么厚的一层积雪。 眼前完全是片雪域,白茫茫的一片,一幢幢木头房子伫立在雪地里,顶上也是白的。 江浔多看两眼,直觉秦初会很喜欢这里。 他到后面去叫秦初起床,怕秦初冷,江浔把车里的温度调的很高,秦初睡热了,脸蛋红扑扑的,被子都推到了腰上。 江浔捏了捏秦初的腰,喊他:“哥,起来了。” 秦初睡懵了都,白天黑夜完全颠倒,有点醒不过来。 江浔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秦初的脸,手掌在秦初露出的腰际轻抚一下:“小初,快点起床。” 第36章 第13天(2) 房车里光线并不充足,秦初睁开眼睛,视野里的一切包括江浔都是朦朦胧胧的。他睡得热乎乎的,整个人像一团刚洗干净晒干的蓬松的棉花,碰到哪里都是软的。 “到了吗?”秦初的声音不太哑了,却有一点黏糊。 江浔从上往下看着他,手掌有些烫。他把秦初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说:“到了。” 他把秦初拉起来:“还晕不晕?想不想吐了?” 秦初摇摇头,感觉睡了一觉生龙活虎,现在能出去跑一个马拉松。 江浔给他递衣服:“外面冰天雪地,你往哪儿跑?” “下雪啦。” 秦初套上一件厚实的黑色毛衣,拉开车窗的帘子,入目处处是白色。 江浔把秦初带的最厚的一双鞋翻了出来,是双卡其色带毛的雪地靴,他摸摸鞋面:“这会湿的吧。” “不会。”秦初脚一蹬穿进去了,“防水的,我还给你买过,你忘啦。” 江浔似乎有点印象,那鞋他没穿过几次,暖和是暖和,但他嫌娇。 不过秦初穿就刚好,短靴卡在脚踝上面一点,衬得他小腿又细又直,很漂亮。 秦初回头要接自己的行李箱,江浔没给他,一手提着一个:“先走吧,我拿。” 从前什么都要分的清清楚楚的人,这次欣然接受了:“那谢谢啦。” 秦初心情很好,从他说话就能听的出来,“下雪啦”“你忘啦”“谢谢啦”,他快乐的像个小孩子。 地面上积雪很深,秦初的小短靴堪堪能挡住雪花不漫进去。 面前的世界仿佛是电影里的童话王国,明亮的灯挂在屋檐下,一幢幢被雪包围的木屋,秦初惊奇的发现,这和他曾经做过的梦不谋而合。 “浔仔!”秦初高兴地喊江浔,“好漂亮!” 江浔提着俩箱子走的不快,提醒秦初:“注意安全,别摔了。” 秦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木屋走,他穿着白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为了看清脚下的路总是要低头,次数一多,围巾便松散的掉下来。 江浔在背后说他:“沿着别人的脚印走,别自己开发新道路。” 秦初吐了吐舌头,把围巾围好,小声说:“我就要自己开发新道路。” 他任性的令人诧异,江浔都无奈的笑了。 秦初一边走一边说:“浔仔,你要沿着我的脚印走!” “为什么啊?”江浔离他有点远了,讲话要靠喊。 秦初停住脚步,扭过半边身体,笑着说:“不为什么,我喜欢。” 什么都比不上秦初喜欢来的重要,江浔沿着那个比自己小一号的脚印走,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大概是听到他俩的喊话了,一幢木屋的窗户被推开,大图站在窗口疯狂朝他俩招手:“你俩可算到了,要不要帮忙啊!” 江浔拿着俩行李的都没说话呢,秦初替他答了:“不用,浔仔搞定!” 到屋檐下,江浔累的手臂发酸,进门前他堵着秦初,不让进,笑盈盈地问他:“那么狠心啊,自己不帮我还不让别人帮我。” 秦初隔着厚重的外套捏捏江浔的胳膊:“嘿嘿,浔仔最厉害啦。” 说完门一拉钻屋里去了,江浔冲那背影吐槽:“你哄儿子呢!” 都到门口了,大图和周礼相继出来搭把手,帮着把行李箱一块儿弄进屋。 一队人马分开两天,再见面大家都感觉有点不一样。 团队旅行和双人旅行毕竟是不一样,人多的时候要顾忌很多,有了矛盾也有朋友在旁边调和,俗称“劝架”,俩人单独出去那实实在在的从早到晚就你和我了,那些平时没说的话这时候得说,出了问题也得自己想法子解决,两天下来要么关系更亲近了,要么更恶劣了。 大图靠在壁炉旁边啃苹果,观察着俩人:“你们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到?” 江浔蹲在门口正擦箱子,头也不抬得说:“小初高反了,吐了一路,折腾了很久。” 出去一趟称呼都变了,大图“哎哟”一声,捂着脸酸道:“我说秦老师怎么看着心情那么好呢,原来是你伺候得好啊。不错嘛,浔仔。” “浔仔”这外号算是被叫开了,那天直播秦初喊那一嘴儿,现在网上都改口叫江浔“浔仔”。 江浔被迫接受一个与年龄不符的昵称,原本不太爽,但秦初很喜欢的一直喊,他也没辙,只能随他去了。 秦初进来衣服都没脱,换了鞋就挨个房间到处参观,木屋是两层的,他楼下转完往楼上跑,江浔听着头顶的脚步声,站起来朝上面喊:“秦初,你把衣服脱了再溜达!” -- 第59页 秦初也不知道转悠到哪儿了,声音听起来很远:“好来。” 大图他们到的早,房间都选的差不多了。几个人都选了楼下的房间,把楼上的留给了秦初和江浔。 江浔任劳任怨的把行李扛上去,在露台上逮住了穿着毛衣拍雪景的秦初。 “你干嘛呢?”江浔推开门,穿着羽绒服都觉得冷,秦初找死呢。 秦初正在对焦,闻言突然转过来,把镜头对准江浔。 “咔嚓”一张照片拍摄完毕,屋内灯火通明,江浔背着光走出来,身高腿长的特别帅。 “好帅啊,你要不要看看?” 江浔完全是按着秦初的后脖子给他按进房子里的,下午还吐的一塌糊涂,人都虚脱了,怎么这会儿生龙活虎的仿佛打了鸡血? “你有没有点分寸?进屋不知道脱衣服,出门不知道穿衣服。”江浔数落道,“你今年几岁啊?外头零下十几度,你穿成这样,自己的抵抗力多差心里没点数吗?” 秦初抱着相机的手指头都是红的,他笑了笑,讨好的去扯江浔的袖子:“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江浔给他下了死命令:“没有下次。” “好好好,没有。”秦初翻阅刚才拍摄的照片,相机拿到两人中间和江浔一起分享,“浔仔,你看我拍的好看么?” 江浔给他整的没脾气,低头看了看:“除了我那张都好看。” “为什么。”秦初翻到江浔那张照片,虽然光线暗了一点,但还是不错的。 江浔摸摸他的头,推着行李箱走了。 他随便进了一个房间:“我睡这间了,行李箱给你放隔壁?” 秦初还在看照片:“好。” 今天时间太晚了,没再有新的活动。 秦初和江浔还没吃饭,百灵给他俩做了个拌面,浇头是西川有名的黄豆酱。 秦初那会儿什么都吐了,肚子空空饿得厉害。 江浔看他吃的香,又分了点面给他。 其他人开车也累的够呛,聊几句就各自回房了。 临走前大图说:“明天去漂流,你们都多穿点啊。” 秦初吃的差不多了,刚放下筷子江浔就给他递来纸巾。 “谢谢。”秦初擦擦嘴。 江浔收拾碗筷,说道:“今晚别喝茶,早点睡觉,休息够了明天才可以出去玩。” 秦初帮忙擦桌子:“我已经不晕了。” “看你明早情况。”江浔说,“还有,明天如果出去你别穿那个鞋了,我刚摸里面有点潮。” 江浔细心的时候连很小的事情都能注意到,他从前也是这样,只是那时秦初不太接受他的好意,总是将他隔绝在外。 秦初点点头:“好的。” 桌碗收拾好,江浔催促秦初上楼睡觉,等他上去之后,江浔又套上羽绒服踏雪去了隔壁木屋。 节目组的核心工作人员住在这儿,他找到人,简单说了一下秦初的情况,问清接下来几天的出游计划,为防万一,请节目组提前准备好充足的氧气罐。 把这事儿落实,江浔才能安心睡觉。 他去了小半个钟头,带着一股凉气回来。 二楼走廊有一排小灯,灯没关,秦初房间门也没关。 江浔在门口看了看,里头留了盏小灯,秦初已经洗完澡上床了,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本厚重的书,他正在安静地看书。 江浔敲了敲他的门:“我说什么了?” 秦初把书一合,打了个哈欠:“早点睡觉。” “那你在干嘛?” “我看你没回来,怕你还要跟我说话。” 江浔再硬的心都软了,何况他对着秦初哪里硬的起心肠。 他走进屋,很自然的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试了试温度。 “空调还算给力。”秦初说着,往下躺了躺。 “嗯,刚刚去找节目组要氧气罐,明天出去我帮你背着。” “好啊。”秦初侧过身来,面朝着江浔。 他频率很慢的眨眼睛,盯着江浔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江浔指挥道:“闭眼。” 在过去的十年里,秦初在江浔面前始终表现的很独立,或者说很孤独,他没能融入这段婚姻关系。但是在家庭生活中,他又总是将自己放在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把自己的全部毫无保留的给了先天不足的秦天,在照顾和教育小孩儿身上费了很大功夫。 秦初的“要”和“给”都不多,可最近几天他偶尔对江浔展露依赖,甚至今天,江浔还看到了他任性孩子气的一面。 秦初还是看着江浔,忽然把手伸出来,掌心向上递到江浔面前。 江浔垂下眼,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秦初扣住他的手指,拉着他一起放进被子里,这才闭上了眼睛。 “你不要担心我。”秦初轻声说,“我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秦初闭着眼,所以江浔可以肆无忌惮的看他。 起初江浔的目光还算柔和平静,渐渐的,又流露出一些别样的东西。 那是占有和欲望。 秦初絮絮地说:“晚上和天天视频,他的唇语测试拿了一百分,小孩儿得瑟的不行,找我要礼物来的。我让他找你,我说我养他养的没钱了。” “胡扯。”江浔勾着嘴角,“我给你的生活费少了吗?” -- 第60页 秦初顿了顿:“那我都没有动过。” 离婚时俩人分的很清楚,秦初讲的很明白,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儿子。江浔当然不止给他儿子,他几乎是净身出户,除此之外,每月秦天的生活费他一分不落的全部按时打给秦初。 不过以秦初的性格,无论是离婚时的财产,还是离婚后儿子的生活费,他都不可能要。 江浔多了解他,闲着的手捏了捏秦初的鼻子:“那就别说你没钱。” 秦初又睁开眼睛瞄人:“那你买不买啊?” “买。”江浔说,“来乌起纳达这么久好像没看到什么卖纪念品的,就捡了几块石头。” “你儿子要小汽车。” “家里那么多汽车不够他玩的啊?”江浔无语了都,“你控制控制他吧,别要什么给什么。” 秦初才是无语的那个,家里那么多汽车哪个是他买的,还不都是江浔耳根子软,秦天一跟他哭就什么都答应了。 “是吗?”江浔哑了火,“那这次买点别的。” 秦天那么个小人儿,似乎成为连接彼此情感的纽带。俩人互相疏远了很多年,此刻屋外冰天雪地,房间里他们一句句聊着儿子,谈的都是亲密的事儿。 秦初掌心有点出汗了。 江浔看了眼时间:“好了,有话明天再说,你该睡觉了。” 原来他们也会有话说不完要留到明天的时候。 俩人不约而同怔了怔,秦初重新闭上了眼睛,淌着汗的手蹭着江浔的。 江浔把灯调的更暗了,听见秦初问他:“浔仔,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还好吗?” “还好。”江浔摸了摸秦初的额头,“从没想过我们能这么好。” 秦初说:“嗯,我也觉得好。” 秦初还想说,不只是好,我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这么热过。哪怕是当年冲动之下和江浔闪婚,他的心也没像现在这么热。 “还能更好吗。”江浔问道。 秦初回答得很快:“可以的,你要相信我。” 江浔凑过去,轻轻用嘴唇在刚才手指碰过得地方碰了碰。 然后说:“相信你,睡吧。” 第37章 第14天(1) 秦初的闹钟五点不到就响了,今天要去漂流,他们住的地方离漂流点很远,开车过去要一个半小时左右。而且雪天漂流最主要是看雪景和雾凇,这个必须要起早。 前一天节目组特别交代的,今天集合时间是五点半,秦初起来没多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挨个来敲房门了。 其他人都还没起,就秦初已经洗漱好,正要换衣服。他手机还通着话,是一分钟前拨给江浔的。 太早了,江浔根本起不来,秦初给他打了两通电话,第二通快挂断时才被接通。 秦初拿着手机,看见工作人员在敲江浔的门,便走过去:“你们去叫别人吧,我来喊他。” 出来这些天俩人的变化也被节目组看在眼里,几个人顺着楼梯下去了,秦初轻轻敲江浔的门,对电话里说:“浔仔,帮我开门。”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秦初很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听见房内传来脚步声。 江浔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门开了人就走了,被子一掀又回床上躺着了。 秦初把门关好,屋外的白雪透过窗帘将亮度投射进来,即便没有开灯也能看清房内景象。 秦初坐在床边,戳戳江浔的肩膀:“起床了。” 江浔闭着眼睛不动,像是又睡过去了。 秦初又小声叫了江浔:“上车再睡吧,快点起来。” 这次江浔动了一下,但眼睛依然没睁开,明显烦躁地说:“困,起不来。” “快起快起。”秦初拿出平时哄儿子的劲儿,晃了晃江浔的肩膀,“大家都起来了。” 他为了喊人起床把身体压的很低,江浔一抬手就能按住秦初。 江浔很不客气的把秦初按下来,单手圈着他,哑着声儿说:“让我抱抱就起。” 秦初大方让抱,甚至还在江浔身上调整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难受吗?”江浔脸扣在秦初脖颈间,问道。 秦初摇摇头,以为他是问这个姿势:“不难受。” “我是说你头晕不晕?” 秦初还是摇头:“不晕。” “嗯。”江浔应了声,揉了揉秦初的头发。 本来天儿就早,房间里空调开着暖烘烘的,被子也暖和,人也热乎,这么抱着没两分钟秦初也困了。 他捏住江浔的脸,不陪着闹了:“起床起床,赖床精。” 江浔被哄舒服了,秦初坐起来他也起来,一粒粒解开睡衣扣。 秦初说:“多穿点,外面很冷。” 他把窗帘拉开,趴在窗沿上看着外面。 江浔穿衣服的同时一直看着秦初,那人穿着件高领羊绒毛衣,上半身前倾着,衣服很好的勾勒出他身体的弧度,窄窄的腰微弯着,让人很想一掌按下去。 江浔下了床。 秦初听见脚步声就站直了,手贴在玻璃窗上,说:“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雪……” 话音未落背后贴上来一个人,江浔的手按在他的手上,身体严丝合缝的和秦初贴在一起。 男人早上的自然反应太烫了,秦初呼吸一滞,江浔在他耳边沉沉地笑:“下雪了,给你堆雪人玩儿?” -- 第61页 江浔已经很久没有在秦初面前坦荡的展现过自己的占有欲,这一刻他让秦初感受到。 秦初耳朵脖子被那气息拂的很痒,下意识偏头躲了躲。 江浔追上来,声音因为太贴近皮肤显得很含糊,仿佛是含着秦初耳朵在说话:“躲什么,不是你先亲我的?嗯?” 秦初有点扛不住这样,楼下有早起的工作人员踏着雪路往车上送东西,只要有人抬一抬头就能看见窗户边贴在一块儿的俩人。 “别闹了……”秦初缩了下脖子,“会被看到。” “看到怎么样?”江浔轻笑着,“说我们都离婚了,还这么凑在一起,是不是挺不像话的?” 秦初垂下眼睛,这趟出来,俩人各有各的收获,很多从前的看法被推翻,但婚离了是事实,虽然这些天说了很多,还接了个吻,可谁也没提以后的关系该怎么处。这婚还要继续离吗? “怎么不说话了?”江浔心情很好的样子,从前最讨厌秦初抿着嘴不说话,现在把他逗到无言以对却觉得很有趣,“我们像话吗,哥?” 秦初叹了口气,把江浔推开了:“不像话,快点去刷牙。” 江浔不追着问了,原地笑了笑,然后去洗脸刷牙了。 秦初先弄好下楼做早饭,冰箱里有速冻水饺,他煮了两锅,又下了点面条,差不多做好大家也都起来了。 童玲第一个下来的,分到刚出锅的饺子一碗,就站秦初边上吃,跟他说:“哥,我以后要找个会照顾人的,得比我大好几岁的,能让着我。” 秦初把火开小一点,取了个空碗拌蘸料:“不打算跟小周好啦?” 童玲摇摇头:“我俩遇上的时间不对,如果是再等几年,我们都长大了,更成熟一点,不用什么事儿都靠父母做决定,那个时候相爱也许能走下去。” 秦初把蘸料给童玲:“知道自己要什么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童玲典型的年纪轻没遮掩,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哥,那你呢?你跟浔哥还能好吗?” “我们啊。”秦初笑了下,“看缘分吧。” 这话就是松了口,不然以秦初的性格他不可能说这句。 江浔闻着香味儿找来了,问道:“有啥好吃的?” 秦初揭开锅盖给他看:“饺子还是面条?” “饺子吧。”江浔说,“我喜欢饺子。” 其他人也陆续下了楼,大家一起吃了个早饭,然后出发去漂流。 秦初今天戴了个毛绒绒的帽子,顶上俩个小龙角,很可爱。这是来乌起纳达之前秦天塞进他行李箱的,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帽子手感很好,江浔很喜欢摸,从小屋上车那一路,他的手就没从秦初脑袋上离开过。 秦初来这一趟似乎把身上所有的包袱都丢了,大图还调侃他戴儿童帽,秦初只是温温柔柔地笑,说帽子很暖和。 大家都起的很早,上车必然要补觉。 秦初把帽子脱下来,手伸到帽子里面,然后看了看江浔。 江浔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秦初没说话,手在帽子里面弹了弹。 江浔懂了,也把手伸进去,他的手有点凉,刚刚在外面露了一路还没暖和起来。 他抓着秦初的手:“要这样?” 秦初不吭声,头枕着江浔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江浔笑了笑,汽车在冰雪道路上缓慢前行,他们在帽子里面偷偷牵手。 恋爱的感觉真好。 第38章 第14天(2) 早上七点左右,一行人到达西川格朗山漂流地。 下车前江浔亲手帮秦初戴上了帽子,帽子被俩人捂的热烘烘的,江浔戴好后还捏了捏小龙角,对秦初说:“让天天把帽子送给你吧,你戴还挺合适。” “这是天天最喜欢的帽子。”秦初说,“去年圣诞节,我给他买的。” “是吗?”帽子还拖着俩毛球,江浔扯了扯其中一个,“那今年我给他买。” 下了车,路面上的雪被铲平。 一行人跟着格朗山漂流处的工作人员去更衣室换防水服。 防水服是连体的,很厚重,需要把外套脱掉才能穿,穿好后再在外面穿外套。 秦初可能是有点嫌脏,在旁边站了半天没动。 江浔手里拿着一件:“穿这个吧,看起来挺新的。” 秦初将就着穿上了,再把羽绒服罩在外面。 玩漂流的河不是很深,下水差不多就到小腿那儿,但不少河段水流湍急,工作人员一路上都在说注意事项,要求嘉宾不要擅自下水,以免发生意外。 皮划艇就泊在河岸边,俩人一只。 江浔扶着秦初先进去做好,然后自己才上去。 一支桨搁在脚边,秦初捡起来,说道:“浔仔,你会划船吗?” 江浔说:“我不会。” 秦初也不会,俩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其实船桨就是个摆设,下河后水流自然会推着他们向前走。 坐稳后,工作人员从岸上跳下来,拽着皮划艇上的绳子,一直将他们拖到水中央。 “这个水看起来是很浅。” 工作人员穿着大胶鞋站在河水中,水刚刚没过他的小腿。 江浔和秦初面对着面坐,鞋尖抵在一起:“你也想下去玩儿吗?” -- 第62页 秦初拒绝的干脆:“不要,太冷了。” 他怕冷是常态,上了皮艇之后人就没动过,窝在座位上,穿的又多,很像个团子。 到河中央后工作人员就放手让他们走了,临行前挥了挥手,祝他们漂流开心。 河水冰冷而清澈,能看见水下堆积的灰黑色的石头。 河道两岸是厚厚的积雪,叫不出名字的树上坠着冰凌。 “好像进入了冰雪世界。”秦初兴致不错,摸摸胸口上挂着的照相机,终于肯动一动,举起来拍几张照片。 前面是一根横在水面上的树干,秦初提醒道:“浔仔低头。” 江浔没回头,但很配合的把头低下来。 从这儿过去之后很长一段水流都很平稳,江浔坐起来,皮艇跟着他的动作狠狠晃了一下。 秦初扶住边侧的把手:“干啥?” 江浔说:“换个姿势。” 他转了个方向,小皮艇禁不住这么大的动作,疯狂地晃。 秦初有点怕:“我不会游泳……” 江浔大剌剌往后一靠,靠在秦初身上:“我还能让你掉下去?” 他挑着眉,仰头看秦初,伸手挠了下他的下巴:“你往前来点儿,不然真能翻了。” 俩个大男人挤在一头,皮艇整个都斜了。 以防翻船,秦初听话的往前坐了坐,俩人挤靠在皮艇中央,各个角度看都像是秦初从后面抱着江浔。 确实也是这样,秦初的手搭在江浔身上,俩人腿都曲着,挨在一起。 外头零下十几二十度,秦初冻的鼻子发酸,但心情很好。 他小声哼着歌,手有一下没一下在江浔身上拍。 “沉默刻画着身影,慢慢的靠近,却又看不清……” “一个人看了多少风景,原来不仅仅错过了四季。如果有天迷失繁星里,环绕着星系会找寻到你。” 江浔安静的听,听他唱完了一整首。然后仰头看看秦初,轻轻问道:“你想过我吗?” 秦初没太听清他说的话,低下头:“嗯?” “想过我吗?”江浔又问了一次,“在我们离婚以后。” 秦初摘下了手套,手掌捧住江浔的脸。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忽然让秦初觉得很亲切,从未有过的亲切,他第一次觉得江浔连脸颊的轮廓都和他好契合,能让他这样完美的贴合住。 “想过。”秦初告诉江浔,“不会经常想,但是想过。” 秦初手背上的皮肤在低温下飞速的变红,江浔覆上他的手:“都是什么时候想呢?” 这个问题秦初没有总结过,于是想到哪儿说哪儿。 “刷牙的时候,看到洗漱台上只有我的牙刷。” 江浔搓着他的手背:“嗯。” “做早饭的时候,没有人问我今天早上吃什么。” “嗯。” “陪天天画画的时候,背后的躺椅上没有人在睡觉。” “还有吗?” “冬天很冷,不开空调总是睡不热。”秦初摩梭着江浔下巴上的胡茬,开口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的白雾,“没有人抱我了。” 岸上的石头结着冰,河水急急地流,哗哗的,皮艇撞在岸边,撞下一层细碎的雪。水流将雪带走,将迷失方向的皮艇推入正确航道。 秦初和江浔对视着,半晌,得到一句表扬:“好乖。” 江浔咬掉手套,热乎乎的手掌往上捏住秦初的后颈。他看着秦初,目光落在他嘴唇上。 “小初。”江浔缓缓眨着眼睛,诱导般询问,“你想做什么?” 秦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到江浔的唇角,他抚着那块儿,眼神忽然变得很烫。 他没有喝酒了,可是欲/望依旧烧的火热。 “我想……”秦初摸着那柔软的地方,眼睛狠狠闭了一下又睁开,“我想……” 他还没有说完,江浔把他按了下来。 有声音淹没在唇齿之间:“想吻我就不要等。” 是谁先咬谁的已经忘记了,秦初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浔侧靠在他身上,用力按着他的脖颈,两个人激烈的亲吻。 呼吸什么都是乱的,秦初的嘴唇被吮到发红,鼻息交缠间,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 那时还没有秦天,江浔也没有经常不着家。记得在某个晴朗的午后,俩人浸在阳光里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秦初从梦中醒来,撞见了江浔眼中没来得及收回的爱意。 俩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额头顶着额头,秦初如梦初醒般抚过江浔发红的眼尾。 “明明见过的。”他看着江浔和那年如出一辙的眼睛,遗然深深,“我怎么忘记了。” 江浔啄着他的嘴唇,珍惜和疼爱皆在里头。 “不要再忘了。”江浔的声音被冷风扭曲到颤抖,“好不好?” “不会了。”秦初摸到自己的胸口,“不会再忘了。” 第39章 第14天(3) 上岸的时候,江浔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他刚一脚踏上岸边的台阶,皮艇整个向后滑了一下,人还没站稳,直接跪在水里了。 秦初想捞他都没捞着,就听“扑通”一声,江浔人已经掉下去了。 出这事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担心,江浔都无语了,秦初笑得比谁都欢。 秦初边笑边把手递给江浔:“快上来。” -- 第63页 还好穿着防水服,江浔里面衣服没湿,但是羽绒服湿了一点。 上来之后秦初围着他转了两圈,才良心发现地问:“没事吧?” 江浔湿外套脱了,放手里拎着,刚滑那一下有点扭着腰了,他按了下腰:“没事儿。” 秦初敏感的察觉到了:“扭到腰了?” 他笑不出来了,江浔的腰一直没好透。 “一点点。”江浔说,“别担心,休息一会就行。” 俩人返回休息室,室内有空调倒是不冷。 秦初把防水服脱下来,蹲在地上帮江浔解拉链脱衣服。 江浔体验了一把被伺候的快/感,衣服脱完就把秦初拉起来:“好了,来坐一会。” 秦初很担忧地看着江浔:“你疼不疼啊?” 江浔捏着秦初的鼻子,一字一顿道:“不、疼。” 时间不早了,这一趟玩下来都快十点了。 江浔问:“你饿不饿?” 早上吃的早,可是秦初不饿。 他跑去饮水机接热水,点开手机搜索怎样缓解腰痛。将心比心,他总算明白昨天江浔的心情。 网络上说如果症状不严重可以用毛巾热敷,可手边没有热毛巾,秦初想到了暖宝宝。 “我包里有暖宝宝,给你贴一张吧。” 这时候不让秦初做点什么肯定没完,江浔由着他去了,撩开衣服,让秦初把暖宝宝隔着T恤贴在了后腰上。 “江浔,我不跟你开玩笑。”秦初突然严肃,“不舒服要告诉我,伤在这里不是小事。” “知道了。”江浔逮着秦初的手把他拉到身前来,“都告诉你好不好?” 那手在空调房里待半天了还是冷,江浔握着搓了搓,让秦初抱着杯子暖手。 秦初的面色半天才柔和下来,手机响了,是大图打电话来。 秦初开了外音,大图在电话里说,河岸不远处有个垂钓点,他们在那儿钓鱼,打算中午吃烤鱼。 “好的,我们一会儿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秦初倒没急着走,他把江浔的湿衣服架起来挂在空调风口,希望等他们吃完午饭衣服可以干透。然后去找工作人员借了件衣服给江浔。 江浔典型的衣服架子,普普通通的棉大衣穿在身上都仿佛高定。 秦初帮江浔一颗颗系上扣子,他做这些事很有耐心,衣服很长,从最后一颗开始系,一直扣到领口,不钻一点风。 手指蹭着喉结,江浔突然凑头亲了秦初一下。 休息室并非只有他们两个,秦初被江浔这一下给突袭懵了。 “别挎着脸了。”江浔讨好道,“笑一个呗。” 这腔调十分耳熟,秦初忽略周围投来的目光:“你少来这套。” “怎么了啊。”江浔手插在口袋里,拱了拱秦初,“哥,笑一个嘛。” 秦初不理他,也不肯笑,抬手把棉衣的领子整理好:“别撒娇。” 江浔当年撒娇也是有一套的,秦初多半受不了他这个,被江浔闹一闹就什么都答应了。 “你不就喜欢我跟你撒娇?” 江浔跟在秦初屁股后面,秦初撩开休息室厚重的帘子,江浔趁机钻了出去。 秦初说他:“你好意思说。” “好意思啊。”江浔说,“我比你小呢,我可以撒娇。” 也不知是哪门子的道理,秦初说不过他,干脆不吭声了。 雪地上远远看见大图和周礼,俩人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摇着一根钓鱼竿。 “浔哥初哥!”周礼朝他们挥手,“快过来,这儿有鱼!” 原来他们并非在地面上,雪盖住了结了冰的河水,凿个小洞下去就可以钓鱼。 秦初觉得不太安全,万一冰层裂了呢? 大图拉他过来看:“你瞅瞅,冰可厚了。” 江浔对钓鱼挺感兴趣的,但是没钓过,这玩意儿得有耐心。 他也拉个小凳子坐着,从小摊贩那儿租了根鱼竿,买了袋鱼饵,没啥经验就开始钓鱼了。 大图这么一会儿已经钓了好几条了,童玲提个小桶给他拉走,那边的烤架上,百灵负责烤鱼。 秦初被大图拉着说小话,这才多久俩人在皮划艇上接吻的事儿已经传开了。 大图真心为他俩高兴:“这趟挺有收获?” 秦初不是那种能迅速打开自己的人,他连睡在身边十年的枕边人都没能交心,别提认识十几天的人了。 可这一次秦初没像以前那样在身上套起一层又一层的壳,他不仅对江浔敞开心扉,对新朋友也多说了几句:“嗯,有点儿。” 大图拍拍他的后背:“说实话,我第一次在草原上见到你们,就觉得你们散不了。” 秦初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在来乌起纳达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和江浔还会有第二种可能。 “你们缺的是时间和沟通。”大图说,“这两样到位了,其他都不是事儿。” 旁观者不过看了几天就一阵见血的指出问题,可秦初和江浔走到这一步却足足花了十年。 “人能有几个十年呢?别放弃,你们是我们里面最有可能走下去的一对儿了。” 大图的鱼竿动了,他赶紧收起鱼线,那鱼活蹦乱跳的,快拉上来的时候竟然松口掉了回去。 “咚”的一声,溅起的冰水拍在秦初脸上。 -- 第64页 江浔在不远处喊道:“秦初,你到我这儿来,别跟着大图混。” 秦初站起来:“哎,就来。” 他说走就走,一点儿不留情。 大图回头看那俩人,摇着头笑了。 这世上分分合合那么多,分手了再复合都是少数,又有多少人能在离婚后重新走到一起呢?如果不是太爱,若非太执着,执念太深放不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放下所有等一个回头。 江浔挑着眉:“你俩聊啥呢那么开心。” “我开心了?”秦初把凳子搬到江浔身边来。 “啊。”江浔点点头,“不肯对我笑,对大图倒乐呵呵的。” 秦初眉眼温和:“哦,聊咱俩呢。” 江浔眉头挑的更高了:“聊咱俩什么?” 秦初笑了笑:“聊咱俩……” 话没说完,江浔的钓鱼竿狠狠往下沉了一下。 “卧槽。”江浔一惊,直接拽着鱼线把鱼拉了上来。 “有你那么钓鱼的吗!”大图朝他喊,“鱼竿旁边有个摇手,你摇上来啊!” 江浔哪会这个,他站起来,举高了胳膊提溜着鱼。 “哥哥哥!”江浔求助道,“快把鱼拽下来!” 秦初手忙脚乱用手去拿,踮着脚,鱼身冰凉湿滑,一不留神就掉在雪地上。 江浔扔了鱼竿,和秦初一起抓鱼。 四只手同时按在鱼上,给按住了。 秦初转过头,终于让江浔如愿以偿。 浅浅的梨涡荡漾在脸颊上,秦初撞了一下江浔的肩膀,小声说:“笨死啦。” 第40章 第15天 回去的路上开始下雪,秦初在车窗上哈了一口气,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江浔拉了拉秦初的手,问道:“没有去滑雪会不会失望?” 下午大图他们跟着节目组去滑雪了,江浔腰疼要回去休息,他本意让秦初和大图一起去玩的,可秦初不愿意。 “不会啊。”秦初理所当然地说,“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刚离婚的时候,江浔总觉得很多事情不能等待,等着等着就变成了遗憾。现在他又觉得,未来那么长,他们可以静下心来,慢慢做很多事。 回到住所,江浔一进屋就趴床上不动了。皮艇上扯那一下当时只有一点疼,这会儿反上劲来。 门没关,秦初换了身衣服来江浔这边。 他帮江浔把衣服脱了,贴在后腰上的暖宝宝还很热,秦初摸了摸,问道:“你的护腰呢。” 江浔闷在枕头里,闻言露出眼睛来看他一眼:“我带了药油,你……帮我按按?” 秦初巴不得,立马去行李箱翻药油。 药油是新的,包装都没拆放在夹层里。同在一个夹层的还有几天前秦初发现的那张照片,当时江浔反应很大的抢了回去,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放了进来。 秦初打开包装盒,倒一点药油在手上:“衣服撩起来。” 江浔干脆手一抬把T恤衫脱了:“你上来。” 他喊秦初上来,不是上床来,而是上他身上来。 秦初没太犹豫,单腿跪在床上一跨,整个人骑在江浔身上。 他把手搓热了给江浔按腰,很使劲儿,把他腰那块都给按红了。 “疼吗?” 江浔又把脸扣在枕头上:“爽。” 秦初又使了点劲儿:“我听说,明天去雪山温泉,正好你多泡泡。” “照你这按法……”江浔给他按的话都说不上来,“不用等明天。” 秦初把自己累的够呛,也是真把江浔按舒服了。起初江浔还能跟他说几句话,后来聊着聊着没下文了,秦初探头一看,睡着了。 秦初从江浔身上下来,去卫生间热了条毛巾帮他热敷。 一晃眼江浔都三十六了,男人正风采的岁数。秦初坐在床边,手里捏着自己那张旧照片,不知看了多久。 江浔这腰得养着,之前受伤一直没恢复好,现在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出问题。他自己是没太上心,反正要休长假了,慢慢养总可以养好,奈何现在有人惦记了,有人替他上心。 秦初给他热敷完还贴了膏药,第二天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问江浔还疼不疼了,也是第一次见他参加活动这么积极,催着节目组问好几次什么时候出发去泡温泉。 江浔都给他逗乐了,坐那儿边嗑瓜子边盯着秦初看,心里头还挺美。 大图看他臭美那样就不爽,斜瞪着他:“你腰还疼?” “啊。”江浔扔掉手里的瓜子壳,“疼。” “我怎么看你像装的呢?”大图仔细打量他,“你是不装的?” 江浔又抓一把瓜子,换个姿势大爷似的侧躺在沙发上:“我用得着那样?” 真疼假疼大图问不出来,反正秦初觉得他是真的。 一伙人乘车去西川很有名的雪山温泉,说是温泉,其实这儿更像是温泉泳池。 温泉是露天的,夹在一片又一片雪山之间,来这儿的人就是为了放松,谁不想自由自在的看山听雪呢。 试衣间里,秦初换了条泡温泉穿的泳裤,他不会游泳,只陪秦天去上过游泳课,性格原因也没和别人一块儿泡过温泉。 这么脱的只剩条裤子在外溜达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江浔在隔壁,敲了敲中间的隔板:“好了没?” -- 第65页 “好了。”秦初说着,往身上看了一眼,他快四十的人了,身材保养的还算不错,没发胖,也不是很瘦,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老男人扭扭捏捏的不像样,秦初心一横推门出去了,江浔背对着他,正照镜子。 俩人在镜子里对视一眼,很久没穿这么少见面了,秦初摸了下后脖子:“那个……走吧。” “等等。”江浔喊住他。 更衣室里没别人,秦初被喊的突然紧张了一下。 江浔嘴巴朝后一努,凳子上还放着秦初换下来的衣服:“衣服不要了?” “哦对。” 秦初折回去抱衣服,江浔手上绑着皮圈,上头是电子钥匙。他开了置物柜的门,等秦初把衣服整理好。 俩人共用一个柜子,彼此身上的气味都混在一起。 秦初不会游泳,开门下温泉之前江浔拉了他一把:“我先下去。” 露天温泉很大,来这儿泡温泉的人很多,江浔一开门被低温扑的一抖,赶紧下水了。 “烫不烫?”秦初团起来蹲在台阶上,冷的不行。 “烫。”江浔转过身,湿漉漉的手臂朝秦初展开,“来,下来。” 秦初坐着伸出一只脚,脚尖碰到水:“好烫啊。” 他的皮肤很白,属于热水泡一泡就变红的那种,身上的体毛很淡。小腿细而直,这么伸着下来的画面对江浔来说很有冲击力。 江浔在水下扣住他的脚踝,一用力直接把秦初拉了下来。 秦初没防备整个人落入水中,江浔等着他“投怀送抱”,手掌名正言顺的按在那裸/露的皮肤上,被秦初两手一环箍住了脖子。 “你干嘛?”秦初用力拍了江浔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你太慢了。”江浔笑着说。 秦初讨厌死他了,他扶着江浔自己踩到底,感觉水也没多深,于是放开人。 “去那边。”江浔往前游了一下,“大图他们在那儿呢。” 温泉水烫的厉害,水面上都是腾腾的热气。秦初没江浔那么灵活,自己一步步往前挪。 水域外围有不少商户,一人一扇窗,卖吃的和饮料,有需要就敲敲窗,人家就从窗户把东西递进来。 大图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新大陆,指着一家和他们说:“那家卖雪山泥膜,听说贼舒服,你们要不要试试?” 姑娘们当即就去了,说要体验一下。 秦初不怎么感兴趣,老男人一把了,他在家都不敷面膜。 江浔游到他身边来,水下握住他的手:“走,看看去。” 秦初只好也过去。 店老板是个乌族大叔,一人给了一勺子泥膜。 泥膜是白色的,秦初低头闻闻味儿,不是很香,淡淡的,就像是雪山该有的味道。 江浔从他掌心勾了一点:“帮你抹?” 这种情况似乎只能互帮互助,俩人在一块大礁石后头,秦初后背抵着热乎乎的石头,仰着脸让江浔帮他抹面膜。 男人的手法有点粗,但江浔的神情很专注。 “哥。”江浔叫他,“你也不保养,为什么不长皱纹?” 秦初回答道:“可能我心态好吧。” 他心态确实好,这些年过得也没什么烦恼。 秦初看看江浔,这个人明明比他小两岁,眉心却有一点细纹。 秦初也蘸了点面膜,先糊在江浔的眉心处,他的动作要比江浔细很多,可能是帮儿子擦宝宝霜的经验比较多,他很温柔,也更柔软。 江浔不动了,看着秦初的眼睛。 “浔仔。”秦初一点点抚平那块皮肤,仿佛借此捋开江浔心上的褶皱,“不皱眉。” 这场面很温情,可又有点滑稽。 秦初敷着一脸面膜,很认真地说体己话,江浔想不笑都难。 “你不要笑。”秦初很无语,“认真点好不好。” 江浔笑的收不住:“对不起,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笑哈哈哈。” 秦初不给他抹了,身子一转要走。 江浔捉着腰把他逮回来:“我错了我错了,还没抹完呢。” 秦初小脾气有了,胡乱在他脸上抹了一通:“你比秦天还烦。” “儿子烦你你不高兴啊?”江浔拱了秦初一下,“我烦你,你不高兴啊?” 抹好了,秦初把剩下那点全糊在江浔身上,江浔胸口上顿时五个爪子印。 江浔逮住秦初的手:“你高不高兴啊?” 他像是回到了俩人刚结婚那种状态,总要抓着人来来回回的逗,问他“开不开心”,闹着让他“再笑一个”。 “高兴么?”江浔凑上来,很亲昵的和秦初顶了顶鼻尖,“我们小初高兴么?” 再冷的雪山也得给他泡化了,秦初边笑边嫌弃:“面膜给你蹭掉了!” “那你高兴吗?” 一个问题问的没完,非得要一个答案不可。 “高兴高兴。”秦初被他打败了,“我特别高兴,高兴的不行了。” 江浔这才放过他。 秦初去拿饮料,想喝奶茶了。 回来分江浔一杯,俩人就这么泡在水里,趴在碎石头堆着的岸边,糊着一脸白色面膜,咬着吸管喝奶茶。 冰蓝色的温泉水腾然而升滚滚雾气,远山上沉雪未消又添了新的。 一粒雪花飘落在秦初肩膀上,但他没有察觉。 -- 第66页 “回家你想做什么啊?”秦初问道。 “没想好。”江浔说,“我要带儿子睡觉,你儿子要我给他讲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故事。” “你少给他讲那些打打杀杀的。”秦初不太满意,“你儿子胆子小,睡觉要做噩梦的。” “无语,他爸这么大的时候都在拍打戏了。” 秦初看着他:“你是在夸我吗?” “对啊。”江浔说,“虎父无犬子,回家给我儿子报个童星培训班,十年后就是第二个‘秦初’。” “……”秦初在水下踢了江浔一脚,不想让他回家了。 第41章 第16天 Q16:不算这次旅程,分开的日子里,你可曾动过一秒钟的念头,想要复婚?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秦初把自己的答案写好,卡片折起来放入信封里,“好快啊,还有一天就要回家了。” 江浔也写完了,笔帽一盖:“是不是不想走了?” “有点儿。”秦初点点头,“如果天天也在,我们可以在乌起纳达住很久。” 小孩儿已经到极限了,最近打电话天天哭,秦初和江浔一块儿哄他都不行。秦天不像寻常小孩儿,他哭起来是没声儿的,看在爸爸们眼里格外的可怜,特别心疼。 “要不在乌起纳达安个家得了,把你儿子接过来。” 秦初竟还认真地考虑过:“不是不行。” 他是真的很喜欢乌起纳达,很喜欢这个自由自在的地方。 刚下过雪,路上汽车开的很慢。 秦初打开手机录像,学着年轻人那一套录起了Vlog。 镜头里是雪色公路,秦初对着拍了一会儿,将摄像头转到前面来。 屏幕中出现两张帅气的脸,江浔想躲来着,被秦初给扽那儿了,不让他跑。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秦初戳了下江浔的手机屏幕看时间,“我们出发去登雪山,西川最高的一座雪山,叫做桑格格山。” 车厢里不算很安静,大家都没睡,听见秦初说话的声音,后排的周礼和大图兴致勃勃的露了个脸。 “登山成员有,我、浔仔、大图老师和百灵姐,周礼小弟和童玲妹妹。”秦初温温柔柔的笑,“节目组没让我们睡觉,原本很困,不过想想待会可以看日出就觉得也还好。” 他说话的时候江浔也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脸一直看着秦初。 江浔的眼睛仿佛黏在了秦初身上,别人不知道,只有他最清楚这十几天秦初究竟向前走了多远。 “第一次录vlog不太知道要说什么。”秦初很有出息的尬聊了两分钟,实在说不下去了,拍拍江浔,“浔仔,你要说两句吗?” 江浔也没录过这玩意儿,他问秦初:“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秦初说,“说你想说的。” 江浔低低笑了两声:“我想说的都不想给别人听,你还要我说吗?” 秦初顿了顿,转头看了江浔一眼:“算了,你睡觉吧。” 秦初对着镜头说了几句无聊的话,江浔就枕着他肩膀乐。 从前江浔总是刻意减少自己和秦初同框的频率,不让粉丝看,在外面也不怎么提秦初。他不想过多的炒作自己的感情生活,秦初不是个乐于分享自己的人,他不愿意给秦初带去负担。 这是多年养成的下意识反应,也是为什么刚开始江浔要躲那一下。 录完视频,秦初把手机锁上了。 江浔说:“你要发出去吗?” 秦初想了想,回答道:“我还要拍日出,拍完再发。” 秦初变了很多,他的世界敞开了一点点,他学会了倾诉和分享。 桑格格雪山海拔五千多米,坐缆车上去要半个钟头。 到达半山腰的时候又开始下雪了,缆车被风雪卷着不停的晃。 大图的恐高症又犯了,缩在角落不敢动:“这靠不靠谱兄弟们,咱们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江浔说他晦气,乌鸦嘴,命令周礼把大图嘴给堵上。 缆车在离山顶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剩下的路途需要游客自己攀登上去。 凌晨四点钟,秦初一行人被困在了海拔4800的桑格格山上。 理由是现在风雪太大,游客自行攀登不安全,他们或许要等雪停才能上山。 秦初趴在木制围栏边上,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台阶,遗憾道:“我们是不是看不了日出了。” 江浔在他旁边,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你晕不晕啊?” 神奇的是来西川的路上秦初吐的昏天黑地,一瓶红景天下去到现在都没再发作,江浔替他背了两天的氧气罐也没派上用场。 现在上了桑格格山,大图和童玲都有点高原反应,一人抱一瓶氧气罐窝角落离吸氧,秦初还是啥事儿也没有。 “我不晕啊。”秦初看了江浔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浔头脑昏昏:“……我晕。” 秦初幸灾乐祸的不是时候,他打开背包给江浔拿氧气瓶,振振有词道:“你一定是个儿太高了,向导说高个子容易高反。” 江浔找了个凳子坐着,先吸几口氧气再说话,很是纳闷:“你到底是个什么体质,两三千米的地方吐成那样,到这儿又活蹦乱跳的。” “哼哼。”秦初嘚瑟道,“你羡慕不来的体质。” 天边隐约见到亮光,江浔觉得自己高反可能是饿的,在小卖铺那儿要了一桶泡面,开水冲泡后吃两口明显好转。 -- 第67页 童玲刚吐了一回,靠在百灵身上虚得很:“这雪再不停,我可能就要先倒下了。” 可能是被他们念叨的,也可能是被盼的,凌晨四点半,风雪终于小了,又十分钟竟然停了。 到这个高度,每往上走一步都是极其吃力的。 短短三百米的路,他们花了小半个钟头才上去。 秦初气直喘,回头看看江浔,这人自打开始爬山氧气瓶就没从脸上拿开过,这会儿都吸空了三瓶了。 “还晕啊?” 江浔深呼吸一口,感觉还可以:“就那样吧。” 山顶上的风景是绝美的,观景台上可以看见一座座巍峨壮丽的雪山,大自然的辽阔无法用语言形容,仿佛整个世界尽收眼底。 云雾环绕着,风一吹又散开。 金色的光笼罩在山巅之上,是太阳徐徐升起。 秦初拉住江浔的胳膊,神色有些激动:“日照金山!浔仔快看!” 万丈光芒穿透云层,璀璨的光芒倾泻在皑皑雪山之上。 日照金顶雪满山,乌起纳达人有一句古老的祝词,传言看见日照金山的人受山神庇护,往后日日顺遂,岁岁平安。 秦初架起相机拍了好多张,一夜未眠的疲倦一扫而空。 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幸福,一回头就能看见江浔在身后等着他。 太阳出来了,五彩斑斓的经幡随风飘扬。 秦初见一旁的架子上还供着许多没有悬挂的经幡,便问工作人员这是做什么的。 对方说:“这些都是在寺庙里受过教的经幡,放在这里供游客发愿。” 秦初不是信奉宗教的人,但是第二次在乌起纳达祈愿。 经幡上用乌语抄写着佛经,秦初认认真真的挑选出一张字迹最工整漂亮的,自己又拿了笔,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愿望。 江浔一直在旁边看他,见他写道: “希望家人平安,天天健康长大,我的浔仔事事如意。” 江浔不免想到在塔娜吉神山的庙宇中,秦初虔诚又庄重的跪在神像下发愿的模样。 他无从探究那天秦初许了什么愿望,能让向来不信鬼神的人连着求了两次。 左不过和今天的差不多,秦初惦记的人就那么几个,父母儿子、还有江浔。 于是江浔也挑选了一张漂亮的经幡,认真写道:“希望我的小初,快乐一生。” 江浔是个很土很俗的男人,没什么大出息。他曾因为秦初和他在一起不快乐而选择离婚,秦初过得快乐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俩人将写着愿望的经幡系在架子上,和其他众多经幡一起,每天看辽阔天地,听雪闻风,受神山眷顾。 系好经幡,秦初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 他知道江浔在身后,也就没有回头。 “浔仔。”秦初问他,“你的答案找到了吗?” 江浔迈步走到他身边来,说道:“找到了。” 秦初替他高兴,笑着说:“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是的。”江浔转向他,冻得发红的手抬起来想要摸摸秦初的脸,却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缩起指尖,“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死心。” “为什么这么说?” “我讨厌那样的自己。”江浔将目光转向湛蓝的天空,“也怕你讨厌那样的我。” 一束光投在面前,秦初问道:“什么样的你?” 江浔沉默良久,久到那缕光不知不觉挪动到了他的脸上,才答非所问地说:“来乌起纳达之前,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我们曾经用十七天的时间决定是否要共度余生,所以我还要用十七天的时间来确定我的答案。” 秦初静默地看向江浔,光带穿过他的眼睛。 “我问自己,如果你就是那样的,不闻、不问、不在乎,我还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江浔笑了一下,“刚来乌起纳达那几天,我真的想要放弃了,我们在马上,我按着你,说我讨厌你,其实是讨厌我自己,我讨厌那个无法停止爱你的自己。” 秦初的身体贴上来,从侧面抱住了江浔。 “我想要你快乐,可是我做不到。”江浔摸到秦初环在他身上的手,拍了拍,“我做不到,可我又想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很矛盾?” 秦初没法回答江浔,从他说出自己的问题开始,秦初的喉头就开始颤抖了。 “我一直都知道答案是什么,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你,你有没有反应,在不在乎,心里有没有我,我都想和你在一起。所以后来我的问题变成了,我还能不能让你快乐。我可以凭照自己的意愿把你困在身边,但我不能让你不快乐。”江浔又笑了一声,“今天早上那个问题,有没有想过复婚。我想过,离婚后的每一天,每分每秒,我都想复婚。然后我就来了这个节目,无论我给自己找了多少个理由,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只有我知道,我有多想要。” 秦初用力抱紧了江浔,两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江浔艰涩地问:“哥,你看,其实我还是能让你快乐的,对不对?” 桑格格五千米的山风从眼前掠过,秦初心里的墙轰然崩塌。 他歪歪斜斜地扯起嘴角,仰头看着江浔:“当然。” 江浔低下头,抬手拭去秦初的眼泪。 -- 第68页 他爱怜的,珍重万分的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为什么哭?” “因为高兴。” “为什么高兴?” 秦初抹了一把脸,转到江浔面前来:“因为……我想复婚的那个人,和我想的一样。” 第42章 第17天(1) “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秦初坐在汽车后排,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沓未拆封的卡片。 节目组把这些天的问题交到嘉宾手上,嘉宾们可以先行查看,在到达目的地后,允许向曾经的另一半提出三个问题,要求对方必须诚实作答。他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坦诚彼此,之后就要做出最后的抉择,是就此别过,还是重新考虑这段关系的可能性。 小雪未停,车厢里暖意阵阵。 秦初拨动手里的卡片,工作人员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开口催促道:“秦老师,我们快要到了。” “嗯。”秦初将卡片扣起来,一沓全塞进口袋,“可以到约定的地点再看吗?” 这方面节目组没有硬性规定:“也可以,但是江老师可能先看了。” “没关系。” 秦初说着,将头转向窗外,脑海里将这十几天的情景又过了一遍。 刚来乌起纳达,秦初浑身戒备,用冷漠与冰霜武装自己,与江浔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那会儿他们都带了刺,也都竖着墙,端得一派漠不关己,实则暗自较劲,谁也别想靠近谁一步,也都别想赢过对方。 转变似乎从争吵开始,他们从前从不吵架,短短几天却生了好几回气。可正是因为吵架,他们开始泄露想法,开始表达,也开始展现自己的在乎。 一个个误会解开,心也随之敞开一点。 看似坚固的外墙实则不堪一击,走近一步便坍塌一分,谁也没有多少底线,真心赤/裸裸摆在那里,明明触手可及,只是从前未曾发现。 汽车停了,秦初裹紧围巾走入风雪。 玻璃花房暖气充盈,推门时撞上悬挂在顶上的风铃,一阵响动。 秦初对花草略有研究,沿路走去观察一路,一道薄纱屏风挡住去路,云纹浮浪的绣面背后隐隐绰绰勾勒出某人的侧影。 “浔仔。” 江浔已经到了,秦初摘围巾脱外套,面前的桌上是一杯冒热茶,采的约莫是花房里的花。 “来了。”江浔偏头向这边看了看,屏风挡着看不到脸,也是一道影子,“要了杯花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都可以。” 秦初拉开凳子坐下,和江浔隔着屏风相对。他掏掏口袋,把卡片都拿出来:“你的答案我还没有看。” 此时倒是挺有默契,江浔说:“我也没看。” “那一起看吧?”秦初征询意见,仿佛当面阅读对方的日记小作文,“有点不好意思。” 江浔近日越发没皮没脸:“我好意思。” 计时器放在桌角,十六张卡片排好顺序摆在桌上,秦初拿起第一张,打开信封:“有一种在看情书的感觉。” 江浔展开折叠好的卡片,顺势问道:“你上学时收到过很多情书吗?” 这似乎并不稀奇,秦初反问一句:“你没收过么?” “我没有。”意料之外的答案,江浔说,“我从来不收情书。” 秦初动作一顿,追问道:“为什么不收?” 江浔轻轻抛下俩字:“不想。” 童星出道的秦初是被观众和粉丝看着长大的,他的路人缘很好,很讨人喜欢。不过在学校里却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也许是性格原因,同学不敢接近秦初,又或许是身边有这么一位风光的同学招人嫉妒,总之秦初的学生时代过的很孤单,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江浔和秦初恰恰相反,阳光大男孩走到哪里都是吸引目光的存在,虽然没有问过,但不难想象上学时的风光。这几天在乌起纳达秦初也亲眼见识过江浔招桃花的能力,没被他知道的只会更多。 秦初还想探听:“怎么不想?” 江浔似笑非笑地“哧”了一声,言语里打趣明显:“非要我说明白?” 婚后洁身自好是自我约束,那婚前呢?甚至是更早以前,在他们还互不相识的时候呢? 秦初止住继续打听的念头:“看答案吧。” 卡片巴掌大,图案设计的素雅清淡,给人的感觉若即若离。 浅色花纹间是一行小楷:“Q1:你为什么来《十七天》?” 秦初眼睛一落,看见一行潦草字迹:“寻找答案。” 那个答案是什么秦初已经知晓,可他却忘记自己上节目的初衷。 卡片上秦初写道:“因为江浔想来。” 当初节目组在拟定嘉宾人选时先找的江浔,秦初久未踏足娱乐圈,节目组无法确定秦初是否愿意出镜,也仅仅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他们作为PlanB考虑。 事实上秦初是被江浔“劝”来的,严谨来说也不算劝,江浔只是向秦初表达了自己想要上节目的意愿,他告诉秦初,要找一个答案。 于是秦初答应了。 他没有答案要找,答应时也没想过要和江浔怎样,他似乎只是配合江浔的活动,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无所谓,也不拒绝。 可现在想想,他当真一点目的也没有吗? 他是否没存私心,不带一点想要见一见江浔的念头? -- 第69页 或许是某一刻的闪念促使秦初做下这个决定,一如十年前答应江浔的求婚,他明明是个擅长规划并按部就班的人,却总被江浔打破节奏。 “Q2:你们为什么离婚?” 写下答案的那天,很多话还没有说明白,谈不上什么误会,不过是这十年过的不像话,到头来给了对方这样那样的错觉,一个说“不爱”,一个说“不了解”,冷漠的词语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现在看来顽固又好笑。 “Q3:你们是谁先追求对方的?” 秦初的印象里,俩人并没有经历过追求与恋爱的过程,看到答案时难免失笑,他问屏风对面的人:“你追过我?” 江浔把看过的卡片丢在桌上:“我没有吗?” “如果求婚也算追求的话。”秦初说。 俩人隔着屏风温和的笑,再看下个问题。 “Q4:你们是谁先提出分开?” 一年前江浔站在玻璃窗前的侧影再次浮现在眼前,那天阴天小雨,江浔说出分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过秦初。 秦初不太能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反应,好像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起身回了房间。江浔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秦天被关秋晨送回来,做父母的还不知道儿子们离婚的消息,如往常那般同秦初说话,帮他做饭,顺口就问了一句:“江浔不是拍完戏回来了吗,他人呢?” 秦初提起的菜刀当时就落不下去了,反复几次才切断菜茎,仿佛也就此斩断了和江浔之间的联系。 接着他说:“我们打算离婚了,妈。” “Q5:在你们的婚姻生活中,可曾有过遗憾。如果有,它是什么?” 秦初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江浔给了他很多,以至于在长达十年貌合神离的婚姻关系中,秦初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他和江浔有过一个热烈冲动的开始,临到结束,却没有好好说过再见。 是否不说再见就不会再也不见。 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的早上,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最亲密的关系,最亲近的人,一条大路两个方向,从此就是陌路人。谁也没有挥手告别,分别时的默契来的突然,恍若只是寻常离开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家中碰头。 可谁都知道,这个家从此少了一个人,江浔不会再回来,无论是家,还是秦初的生命中。 那场草原上的婚礼算是成全了两个人的遗憾,他们同时拥有了故事的开头和结尾,再往后就是未曾经历过的重新开始。 “Q6:你对他/她说过谎吗?” 谎言似乎是每个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研究表明,人每天至少要说谎25次。 秦初或许没有达到日标准,但也确实瞒过江浔一些事情。说谎没有好下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秦初对江浔撒的谎后来都遭了报应。 比如他胃溃疡住院,全程瞒着江浔,后来被发现,江浔将他困在床上狠狠惩罚。 再比如他曾瞒着江浔和荣晋有过短暂联系,两年后的今天被江浔知晓,那人还同他吵了一架。 “Q7:对方婚前婚后差别大吗?具体体现在哪里?” 婚前相处不过十几天,这个问题秦初无法回答,他所认识的江浔就是婚后的江浔,没有参照物无法比较,所幸婚后江浔对他很好,姑且认为没有差别。 江浔的回答倒是耐人寻味,秦初摸摸卡片上早已干涸的字迹,动了动嘴唇:“不太大。” 第43章 第17天(2) “Q8: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和他/她结婚吗?” 这个问题江浔曾问过秦初,秦初回答他:“如果是28岁的秦初,会。” 28岁的秦初比现在勇敢多了,他敢和一个小自己两岁的男人认识没几天就步入婚姻,一走就是十年。可38岁的秦初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不是那个写故事的人,这十年是他一天天过下来的,他是走在故事里的人。 他体验过感情最初的美好,也眼睁睁看着日子一天天变淡变冷,最终变成僵死的样子。 写下答案的那天,秦初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的确不在乎许多事,却也无法控制的讨厌只剩下空架子的感情。 江浔的答案只有一个字:“会。” 无论是十年前的江浔,还是十年后的江浔,他的选择不会变。 这个总是嘴硬的否定自己感情的男人,这个不肯在秦初面前承认爱的男人,在回答这样一个没有温度的问题时,斩钉截铁的让人动容。 “Q9:如果让你回到婚姻中任何一个时间节点,你会选择回到什么时候?” 所有感情最美都是开始,这一点毋庸置疑,秦初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到十年前,回到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这一次他会慢慢来,不要那么快了,他要好好认识江浔,了解他,也要更多的打开自己。 他要自己控制感情的节奏,快就按一按,慢就带一带,等到时机成熟再结婚,过几年二人世界再要孩子,这样的感情或许更健康一点。 “Q10:他曾对你说过的最浪漫的一句话是什么?” 秦初和江浔都不是什么浪漫的人,特别是秦初,他连话都没有几句,更别指望他会做出什么浪漫的事。 他的浪漫融在生活的每一天,融在每一个容易忽视的细节里,他不会说漂亮的话,但他会给出差在外的丈夫发信息确认他是否安全。 -- 第70页 一日三餐,路上来回,“吃了吗?”“到哪了?” 每一次微不足道的问候都是他说不出口的浪漫。 江浔对秦初说过的话印象都很深刻,看到秦初的回答前,他一度认为秦初应该写不出什么东西。 可他看到了这么一句:“小初,抱。” 这是江浔曾经很喜欢说的一句话,不过出现的频率并不高。 它发生在任何一次江浔出差回来见到秦初的时候,新婚爱人小别重逢,江浔会对秦初张开双臂,等秦初乖乖走向他便一把搂住,贴在耳边说:“抱抱。” 还会问他:“这么多天不见,想我吗?” 秦初不太会回答他,偶尔点头,或者干脆没声,但会把手轻放在江浔腰上,捏一捏他。 “Q11:他曾对你说过的最残忍的一句话是什么?” 秦初这个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连架都不会吵,对于江浔来说,他最怕的不是秦初说出一些他接受不了的话,而是怕他不说话。 他害怕秦初的沉默,恨透了那种猜不透摸不着的感觉。 而江浔呢。 他没有对秦初说过一句重话,从来没有。 更不用说能称的上“残忍”的话,江浔对秦初心软的要死,唯一一次失控大概是那天在马背上,按着秦初的脖子咬出的一句:“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Q12:你们曾做过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过去那十年日子平平淡淡,细细想来都是柴米油盐,最难忘的是离婚之后,是来乌起纳达的这十七天。 无论是在夜空下嘶吼看星星,还是在雪山上拥抱挂经幡,他们在这里重新认识彼此,重新了解对方。 “Q13:你最想让他/她原谅你的一件事是什么?” 俩人的分开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但“原谅”一词似乎和“对错”绑在一起。 这题他们默契的没有回答,谁都觉得对方没有对不起自己,而所有那些遗憾、错过,与解不开的结,也都在这17天时间里一一消化。 他们不需要原谅,也不需要被原谅。 “Q14:你最希望他/她做出的改变是什么?” 曾经秦初对江浔没有任何要求,他无所谓江浔是个什么样的人,秦初不会去约束他。 他对爱人有一种近乎无限的放纵,只要他能保持婚姻忠诚那就够了,其他的秦初都不在乎,也不会去计较。 可不计较的本身就是错误的,没有人能做到心如止水,秦初不是圣人,他一面推走江浔,一面又渴望江浔,他自洽的逻辑体系也会在不为人知的某个深夜发出红色警报,警告他放纵与占有无法兼容。 所以对于秦初和江浔来说,他们最希望做的改变不是来自对方,更多是来自自己。 只有自己更好,才值得更好的爱,才能去爱人。 “Q15:你是否还期待爱情?” 秦初江浔:是。 “Q16:不算这次旅程,分开的日子里,你可曾动过一秒钟的念头,想要复婚?” 从第一次见到秦初开始,爱上他,结婚,过日子,离婚,江浔坦率地说,他没有一秒钟停止过对秦初的爱。正如他自己所言,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他就是想要秦初。 江浔需要一次旅行来想清楚,可即便没有这次旅行,时间也会迫使他想清楚,要不要去把秦初追回来。 他要把秦初追回来,死缠烂打也好,威逼利诱也好,他都想要和秦初重新开始。 17天,在漫长的一生中不过短短一瞬。 秦初将这些写满他们十年挣扎的卡片一张张叠在手心,透过薄纱屏风追寻到江浔的眼睛。 “节目组说,看完卡片可以问三个问题,你想问我什么?” 江浔坐姿放松,两手交叉着握在一起,他告诉秦初:“没有了,我想知道的都在这里了。” 秦初点点头:“那我问。” 计时器在倒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屋外的雪越来越大,秦初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我偷偷拿了你的东西。”秦初看着手中的照片,缓缓开口,“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从你的行李箱里拿走了我的照片。” 屏风对面的江浔似乎动了一下,秦初无法窥探他的表情。 “在鲁达露营的那个晚上,你说曾对我撒过谎,一个是不爱我,还有一个被打断了……” 那个几乎要江浔坦白的夜晚被秦初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弄得混乱不堪,他以为秦初忘记了,原来没有。 “江浔,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是在活动现场的卫生间吗?”秦初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我只有这一个问题。” 计时器“滴答滴答”进入倒计时,工作人员推门进来,穿过花房,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初耐心的等待着,倒计时归零,工作人员过来接他:“秦老师,时间到了,我们先走吧。” 节目组会将二人分开送往最终的决择地。 秦初往江浔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站起来。 他只问了这一个问题,又好像对问题的答案并不是那么在乎。 秦初原地等了半分钟,江浔仍然没有开口迹象。 他对工作人员笑了笑:“我们走吧。” 秦初转身离开,直到这时江浔才敢抬头看一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 第71页 江浔做了十七天的美梦,至此碎了。 他拉扯起嘴角,凝望着那道从青春期开始就始终盘桓在记忆中的,难以触碰的影子,沙哑道:“不是。” 他看见秦初停住了脚步。 于是接着说:“18岁那年暑假,我参加了你的线下影迷见面会。” 那年暑假,江浔打了一个月的工,攒够了去海城见秦初的钱。他还记得那天天气很热,他挤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中间,从天色将明一直等到日上三竿。 现场的人太多了,汗流了一波又一波,衣服上都晕开了难看的盐渍。 可亲眼见到秦初的那一刻,江浔什么都忘了。 他从秦初手里接过了签名照,听到那人礼貌又疏远地说了句“谢谢”。 这是再次见到秦初前,他们所有的交集。 大明星秦初见过那么多粉丝,签了那么多名字,根本不会记得江浔。 自然也忘记了来自少年最真诚的一句告白:“小初哥,我会一直喜欢你!” 还有更多的话,江浔没有说给过别人听。 “小初哥,我喜欢你,请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努力站在你身边。” 江浔嗤笑一声,仿佛嘲笑自己的荒唐与荒谬。 “十年前那次见面,不是巧合,而是我蓄谋已久的等待。” 秦初这一次停顿了足有两分钟,然后他一言未发的离开了花房。 他走了之后江浔也走了。 坐上车,江浔甚至不想再去做什么选择了。 秦初被他骗了十年,被他用肮脏心思肖想了更多年,这样的处心积虑,秦初如果脑子没病就不会再跟他好。 “江老师?”工作人员喊了江浔好几声才有反应,毛巾递过去,“擦擦吧,身上都是雪。” 风雪太大了。 江浔一点点拭去肩上的雪花,寒意呼啸着席卷了他。 汽车并没有开走很远,他们在一片冰湖前停下。 两辆车相距大约100米的距离,汽车只会在这里停留1分钟,1分钟内如果嘉宾没有下车,那么车子将会开走,也意味着俩人选择彻底结束这段关系,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 江浔仰靠在后座,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车窗上那层浓厚的水蒸气。 他没有动,仿佛丧失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半分钟过去,工作人员先坐不住了。 十多天的相处所有人有目共睹,每个人都认为这二位必然是要和好的,怎么到做选择的时候江浔没有半点反应? 身边人多嘴问了一句:“江老师,你不下车吗?” 江浔好像没有听见,没有回音,脸好像被冰雪冻住。 时间不会为谁停留,十、九、八…… 工作人员心急的朝窗外看,什么都看不到。 “江老师,你真的不下车吗?” 这一次江浔合上了眼睛。 七、六、五…… 下车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又心死一次。 他得不到秦初了。 四、三、二…… 可是…… 江浔心脏冒尖似的疼了一下。 可那是他从十七岁就开始喜欢的人啊。 最后一秒。 汽车缓缓发动。 江浔的手扣在车门上,突然坐起来:“等等别开车!” 可他话音刚落,车门霍然被人从外拉开。 风雪和一张怒气横生的脸同时出现。 秦初站在那儿,很生气的样子,质问江浔一句:“你离婚没离够是不是!” 江浔愣在当场,呆了、傻了,也疯了。 秦初按着江浔的后脖子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整个过程江浔都没有回神。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真的秦初吗。 雪太大了,秦初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生气基本不上脸,这回真的被气的不轻。 车刚停他就下来了,原本以为江浔肯定不会犹豫,谁知等了十几秒那人还没动静。 秦初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火,他踩着雪往江浔那边走,一百米,路又不好走,他连跑带滑愣是赶在车开走前赶到了。 过来的路上就在想,他非得把江浔揪出来,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可现在这么面对面看着,秦初又火不起来了。 江浔脸上的震惊掩盖不住,同时暴露的还有小心翼翼的眼神与按捺不住的欣喜。 秦初瞬间就心疼了。 这个傻子,每天怪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又向他透露了多少呢? 秦初抬起手,疼的眉都皱紧了,想打一下江浔。 手都快碰到人了又止住了,泛红的手掌轻轻落在江浔被雪沾湿的头发上,既爱又怜地揉了揉他:“就不问问我怎么想的?” 江浔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以为……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我为什么不见你?”秦初反问道,“因为你偷藏的心思,还是因为你瞒了我这么多年?” “我……”江浔说不出话,也无法反驳。 秦初叹了口气,手指移到江浔脸上,摸摸他冰冷的侧脸。 “那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江浔哑着嗓子发出一个气声:“……什么?” “我追你。”秦初说,“我来宠你、爱你、心疼你,我让你等了这么久,你看我表现,不要那么快就答应我。” -- 第72页 江浔头脑发懵,已经彻底不知如何反应。 他曾等了秦初许多年,为了见到他拼尽所有力气,为了和他站在一起疯狂的往上爬。他以为秦初要讨厌死他了,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了。 “好冷啊。”秦初把手收了回来,搓了搓,“不知道可不可以先预支一个拥抱。” 等了一会儿,那凌乱到不行的男人还没回过劲儿。 秦初说:“这么小气?” 江浔这才慌忙忙地拉开羽绒服拉链,他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高个子男人穿起来一点不显臃肿,反而衬得他挺拔修长。 江浔敞开衣服,直接把秦初裹了进来。 他们的头发和睫毛上都是雪,秦初冷的牙关打颤,仰着脸看江浔。 “浔仔,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梦?” 冰天雪地里,明明很冷,但江浔觉得自己的四肢在一点点回暖。 秦初将脸枕在江浔肩膀上,说话时的气息暖暖的喷洒在江浔颈侧。他小声地笑,急于和喜欢的人分享自己新发现的小秘密,带着点调皮和可爱:“你和风雪……一起拥抱了我。” 他说的很慢,声调也拉的很长。 江浔将他抱得很紧,什么也不用说,他的肢体反应表达了一切。 连绵高山如浪涛,冰湖赛草原,皑皑雪原之上,江浔缓缓低下头,吻落在秦初的额角。 我爱我的青春,爱我年少时烙下的美梦。 我爱我的人生,爱我人生中死不悔改的青春。 爱我的偏执、爱我的轻狂、爱所有暗恋成真。 爱我的自由、爱我的追逐、爱所有的久别重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