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琥珀》 第1页 [现代情感] 《玫瑰琥珀》作者:俞览【完结】 简介: * 面对周淮生的步步追求。 孟寒直白坦言:“我不喜欢你,你看上我什么,我改,只求你不再纠缠我。” 周淮生抬眸,眼神直击人心,他淡淡说道:“我只要你这个人。” * 孟寒一步一步地掉进周淮生为她设置好的陷阱,待她反应过来,早已逃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她不由得想起一位长辈对周淮生的评价——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过,他比他父亲更沉得住气,也更懂得尊重人。” * 某天,孟寒亲了周淮生,事后,周淮生要她负责。 孟寒问:“你想要什么?” 周淮生看她,不紧不慢道:“我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孟寒又问:“什么身份?” 周淮生眼里俱是笑意:“不多,男朋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时尚流行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寒,周淮生 ┃ 配角:周影,梁斯晏,宋楚楚 ┃ 其它:陆迟砚,冯舒意 一句话简介:男追女,男主步步为营 立意:俗世男女,为情为爱,一往而深。 第 1 章 ——一个不想见的人—— 刚从水里出来,孟寒一边披着助理唐小年递过来的大毛巾,一边走到导演身边。 导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完成得不错。” 孟寒心里一松,身上的紧张感一下子散开,跟导演鞠躬:“谢谢明导。” 可还未等她正式松懈,那边明导又说道:“小寒啊,你知道,拍一部剧,不只是演员之间的事,这背后大大小小的还有一堆人的心血呢。” 他说一个字,就看她一眼,明明每个字都是认识的,导演的口吻也不错,孟寒却倏地提紧了呼吸。 果不其然,明导又说:“你说是吧?” 这场下水的戏刚拍完,布景的员工正在收拾,一部分人离得近,明导声音不高不低,离得近的人自然能听得清楚。 这会,仔细看的话能观察得出,附近的人都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孟寒笑了笑:“您说得对。” “还是小寒明事理啊……”明导立马打了个转,“晚会收了工,我们去见见这部戏的投资者。” 心里一个咯噔,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孟寒暗暗想着怎么推拒。 明导像是能看清她的所思所想,背着手,一副老者的口吻:“这次来的还有平台那边的人,你可别半途有事啊。”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孟寒抿着笑:“好,有事情我也会往后推迟。” 明导给了她一个上道的笑容,随后拿着剧本走开了。 一旁的助理唐小年递了个保温杯过来。 虽是八月盛夏,天气尚炎热,可最近孟寒的几场戏都是在水里泡着,她特意让唐小年备着温水,随时补水。 她抿了几口,想起什么,说:“小年,我的手机。” 手伸出了很久,手里却还是空空的。 她一皱眉,转而看向唐小年。 后者正支支吾吾地看着她。 她擦擦头发上的水,问:“怎么了?” “手机在森哥那边。” 森哥大名是郑森,孟寒的经纪人。 “他不是最近忙着他女儿升学的事,好几天没过来了?” “一个小时前过来过一次。” 看来是女儿那边的事忙完了,孟寒没在意:“他怎么把我的手机拿走了?”唐小年被问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孟寒提醒她:“还有三分钟要开拍了。” 唐小年苦着脸:“森哥怕影响您拍戏状态,特地不让我告诉你。” “你呀……”孟寒笑着摇头,“现在让我知道一半,我好奇心又强,你偏偏不告诉我,就不会影响我待会的状态了?” 唐小年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你……” “嗯,我怎么了?” 一咬牙,唐小年视死如归:“你上热搜了。” “哦。”孟寒很淡定,“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唐小年一面惊讶于孟寒此时平静的态度,一面想着要怎么回答。 就在她纠结要怎么回答时,剧组那边喊上工了。 孟寒再次投入紧张的拍戏进程中。 此次她拍的是一部古装剧,拍摄进度已进入尾声,明导对拍摄质量要求高,这几天一直在补一些之前的镜头。 今天这场水里的戏,单一个镜头,明导反复不满意,说是缺少氛围感。 特地找了一处山里的湖泊。 这次一拍便到了天黑,等孟寒他们收工从山上下来,街上已是五光十色、车水马龙。 分别之际,明导再三叮嘱:“九点,幽庭,千万记得。” 孟寒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怎么能准时呢?” “我一定提前到。” 得到她的承诺,明导终于满意地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回到公寓,孟寒先是洗了个澡,虽然刚刚在山上洗过了,但她总觉得不得劲,又洗了一遍。 洗完出来时,郑森正从门外推门进来。 -- 第2页 看到他,孟寒伸出手。 郑森看了她一会,一边把手机拿给她一边说:“近期不许登你的账号,不要手滑点赞,更不要发表什么微博,有事就拿小号冲浪。” 孟寒全当作没听见。 她拿过手机,上了微博,一进后台,她眨了眨眼。 好家伙,十几万条的消息。 她看向郑森。 后者口吻凉凉的:“我就不在两天,你怎么被拍到了?” “拍到什么?”孟寒窝在沙发里,点进热搜。 #陆迟砚孟寒# 这一词条高高在榜。 她面目平静地点进去,划了几条,越划她心越平静,一点波澜都没起。 划了一会,她关上手机,扔到一旁。 “这照片是去年的。” 郑森一听,尽是惊讶:“去年的?” “就是……”孟寒想了下,“就是去年你花了大力气压下来的那次。” “什么?” “是,你没理解错,就是那次。” 郑森急得在客厅里抓了几把头发,他百思不得其解,去年被压下去的照片怎么这个时候流出来了? “不是,那这个照片谁爆给媒体的,上次不是把底片都毁了吗?” “可能不止一个人拍到吧。” 孟寒闭了眼,揉了揉太阳穴。 “你怎么这么淡定?”郑森恨铁不成钢,“你也不看看陆迟砚的粉丝怎么骂你的。” “骂就骂,我又不少块肉。” “最近那个代言还没定下来,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一出来,你的广场上全是陆迟砚的粉丝在骂你,负面词条都连上了。后期品牌方一查舆论监督,你这代言不就没了?” “没了正好。” 孟寒丝毫不为所动,语气轻佻。这可着实把郑森气着了。 “你就不能有点职业精神?” 孟寒睁开眼:“代言背后的公司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呢?” 这话问得孟寒一下子无言以对。 郑森见她没了脾气,顺势安抚她:“就是拍个代言,赚钱的是你,顺便还能替你提高商业价值,你想想这个代言那可是超一线的明星都在争的蛋糕。” 孟寒白他一眼:“我个二线的跟超一线的争蛋糕,不是坐实了我背后有金主?” “你有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可是……” 郑森吸了口气,笑呵呵的:“他们说他们的,你又不少块肉。” 闻言,孟寒眉眼一皱,四下一瞧,就近拿了个枕头,砸向郑森。 郑森接住,送到她面前:“睡半个小时,待会我送你去幽庭。” 一想到待会还要去幽庭,去了之后,还要见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她顿时头疼,翻了个身,没再搭理郑森。 九点,幽庭。 事先在明导面前许下了承诺,孟寒提前了20分钟到场。她到的时候,明导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除了他,身边还站着几位眼熟的面孔,分别是剧里的男一女二和男二。 孟寒面上平静地跟他们打招呼,心里想的却是:郑森说得对,明导是个实在的人。 今晚这场赴会,大体如他所言,只是跟投资方以及播放平台那边的人吃个便饭,提前打个关系,日后若有需要照应的地方,也就容易多了。 在这个圈子里,关系就是一种话语权的体现。 时间尚早,投资方和播放平台的人还没来。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的都是剧组的事。再过几天这部戏就杀青了,戏一杀青,便就没孟寒她们什么事了。 明导说:“你们几位之后有其他安排吗?” 这话问得实在尴尬。 要说没安排吧,显得太没面子。做演员的,没安排,等于在家扣脚。 要说有安排吧,在座的就四位,万一比自己咖位大的都没安排,自己却有安排,又有炫耀之意。 一时,四个人都没说话。 明导笑了下,说:“是这样的,我朋友那边近期在安排一部戏,还有几个角色没着落,我想着你们都去试试看。” 话落,几个人都一下子看向他。 其中有道女声问:“明导,是《消失》那部剧吗?” 问话的是此次剧里的女二,叫宋楚楚,论咖位,比其他三位都大。 当初孟寒听说女二是她时,还有些惊讶。 她略略想着,又听到明导说道:“是,主角定了陆迟砚,其他角色还在商量中,我看你们几个还不错,要是有意思,我跟那边招呼下,去试个镜。要是能选上了最好,选不上,就当是一次尝试。” 在听到主演定了陆迟砚,其他几位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一旁默默不说话的孟寒身上。 她愣了下,随即又想到。 哦,今天她刚和陆迟砚上了热搜。 虽然,不是什么好的热搜。 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明导,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孟寒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层沉寂。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声音。 一旁的明导一下子站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孟寒和宋楚楚她们几位隔空对视,大家心里都有数。 今晚的主角登场了。 从内厅到门厅那边,只有十来步的距离。可就是这十来步的距离,孟寒走得极为困难。 -- 第3页 她想这路要是再长点就好了。 然而,路再怎么长,也有到头的时候。 她吸了吸气。 迎上前…… 出乎她意料的是,来的这些人里并没有她以为的人。 她微微不解,落了座,庆幸的同时,还有些云里雾里。 “孟小姐,看着怎么有点不对?” 说话的是北城有名的一位富二代——梁斯晏。 此人名字倒是斯文贵气,人却不然,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以花边绯闻在圈内闻名。 让孟寒头疼的是,他去年打扰过自己一段时间,她每每闭门不见,梁斯晏热情了一段时间,自觉没趣,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孟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这部剧的投资人。 他那边话一落,在座的其他人都把目光聚在了自己这里。孟寒搁置思绪,说:“突然想起一点事。”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对方应该不会问什么,可她高估了梁斯晏。 “什么事?”梁斯晏摆出一副很关心的模样,“是和陆迟砚上热搜的事?” 她就知道,此人出现绝非好事。 原来,在这等着她。 孟寒正要出声,一旁的明导却举起酒杯:“光顾着说话了,大家一起举个杯?” 其他人见状,都看出来明导是做和事佬的,乐意配合。 举杯相碰,红酒入喉,再坐下来,又是一副热热闹闹和谐的场面。 这类场合,像孟寒和宋楚楚她们多半是做镶边的角色,全程都没有她们说话的份,最多就播放平台那边的人问起戏时,几人回答一句。再多的,就不是她们能说得上的范围了。 孟寒心里清楚,所以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来的,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梁斯晏。 一旁梁斯晏喋喋不休,时而找她说说话,时而找宋楚楚。 好在他没有过分的行为。 直到结束,包厢一度还算和谐。 结束聚会,一伙人前后走出会所。到了外面,才发现下雨了。 八月盛夏,饶是夜晚,室外温度仍是高得离奇,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更像是一场及时雨。 门口有几辆车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下来了,助理们纷纷上前为其撑伞。 送走平台那边的相关人员。剩下的都是熟面孔,除了一旁按兵不动的梁斯晏。 明导看了一圈,说:“斯晏,我让人送你回去?” 梁斯晏摇摇头,目光直直看着孟寒,“你送我吧。” 孟寒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喝酒了。” “没让你开车……”他打了个嗝,“送我到家就行。” 场面一时陷入死般的沉寂。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明白梁斯晏的脑回路。 明导叹了声气,说:“你喝醉了,我让老何过来接你。” “不行不行……”梁斯晏还算清醒,一听这话,“老何来了,我哥就知道了。” 孟寒心想,原来还记得自己有害怕的人,不是醉得糊涂了。 于是,几个人开始发愁,怎么处理这位公子。 还没一个结果,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面前。幽幽夜色下,流畅的车身线条蕴着低调的奢华。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个人。 来人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极为正式,大约是刚从什么重要会议离身,不及换装,即刻出发来这里。 助理在一旁为他撑着伞,他面色沉沉的,分明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一身笔挺贴合的西装使得他本就冷峻的气质,又增色了几分。 斜风细雨里,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格外吸引人。 孟寒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他朝明导点了下头,随后,拿过助理的伞,不缓不慢地往孟寒的方向走来。 没几步的距离,他正好站在她的面前,不偏不倚。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低下头,孟寒抬起头。 俯仰之间,无端的,孟寒感到了一阵惧怕。 作者有话说: 下本《难缠》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求个收藏—— 沈如练有男朋友了,然而晏西沉浑然不在意。 她以退为进:“我男朋友在家等我。” 晏西沉递出手机,淡淡说道:“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晚点回家。” 外界传闻晏西沉性格阴晴不定,行事乖张。沈如练深有体会,在他身边过得如履薄冰。 退无可退之际,她低声哀求他:“晏西沉我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不好吗?” 晏西沉微微一笑:“不好。” 晏西沉曾告诉过沈如练:“尊严这种东西,踩一次就薄一次。以后要是那些人来向你求饶,不要原谅他们。” 不曾想,一语成谶。 他试图挽救和沈如练的关系,想和她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做最普通的情侣和夫妻。 沈如练说什么也不愿原谅他。 他放手的那一天,她果断离开,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男主毫无道德底线,纯疯批。 #男主真追妻火葬场,女主独自美丽。 第 2 章 你好像很失望? 怕? 下一刻,孟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怔住。 她为什么要怕周淮生? 想罢,她不再看周淮生,侧过脸,偏开了视线。 -- 第4页 夜深沉,人安静,雨下得更大了。 劈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溅起无数水珠。 那边梁斯晏仿佛醒酒了一般,瞬间站直了身体,两步跑到周淮生面前。 “哥,你怎么来了?” 在场的几个人,尤其孟寒,听到这声呼唤后,最为震惊。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兄弟关系。 明导说:“淮生,来得正好,把斯晏带回去。” 不待周淮生说话,梁斯晏笑呵呵的:“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 周淮生看了他一眼,无声无息。 梁斯晏快哭了:“我自己滚,您不用看我。” 说着,还真的就走到雨中,连滚带爬地上了自己的车。 “他喝酒了。” 忽地,潺潺雨声中,一道声音响起,语调很是平静。 孟寒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她镇定地补了一句:“他喝了还不少。” 周淮生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若要仔细观察一点的话,他嘴角似乎藏着一点笑意。 不过孟寒可有没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些细节上,她缓缓呼了口气,也不在乎此刻还有其他人在场,毫不客气地回视。 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孟寒最后也没搞明白,她怎么就坐上了周淮生的车。 她坐在车里,朝窗外望了一会,窗外雨势浩大,风雨里夹着层层雾气,视野之内皆是模糊的一片。 根本看不到什么,于是,她挪回目光,这回放在了后视镜。 她所处的位置通过后视镜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周淮生的脸。 她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冷吗?” 忽地,周淮生的目光与她在镜中相遇,他的目光凛凛的。 孟寒没回答,她脑子闪现的是刚才的一幕—— 因为梁斯晏喝酒了,不能开车,周淮生让助理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随后他又跟明导说了几句话,最后的安排是助理送明导和宋楚楚她们回去,孟寒则由周淮生来送。 因为她们都回的剧组酒店。 孟寒则不同,要回自己的公寓。 分别时,落后一步的宋楚楚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会,罪魁祸首却恍若没事人一般。 孟寒一回想起来,不由得多瞪了周淮生几眼。 “你旁边有块毛毯。”寂静的车室内,他忽略她眼里的不满,善意提醒道。 孟寒不理,当作没听见。 外面下着狂风骤雨,车里窗户紧闭,为了保持车内的空气流通,周淮生开了空调。 虽然空调温度不算低,奈何孟寒体质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怕寒。 处在空调的环境里坐久了,难免禁不住周遭的寒意。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她又受不住似的,朝旁边摸了摸,这一摸,还真的摸到了一块毛毯。 毛毯的触感很是柔和,取过来一看,又有些熟悉。她皱了皱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半晌,无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披在了身上。 接下来,车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过,孟寒能明显感觉到,周淮生与刚才有那么点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她一时又弄不明白。 这一琢磨着,车子就停下了。 她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原来已经到自己的住处。 还挺快的,她瞬间开心。 压抑了一晚上,总算可以和周淮生说再见,回去舒坦地睡觉了。 她眼里尽是止不住的笑意,手刚握到手柄处。 “你很开心。” 安静的车室内传来周淮生的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当然,不用见到你,能不开心吗? 吐槽归吐槽,孟寒还是不敢把这话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 她委婉了下,说:“今天拍戏很累,马上就能休息了,自然是开心的。” 他似有所悟:“是吗?” 废话,孟寒想。 “当然。”她清了清嗓子,“您是资本家哪能共情我们这些打工的。” “我年纪没那么老,不用说您。”他看了她一眼。 她话里的重点是这个吗? 孟寒气急。 他手指搁在方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却是紧紧地抓着她。 有毛病,孟寒腹诽。 “好好休息,晚安。”半晌,他说。 话落,他随即下了车,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她这边的车门,撑着伞,默默地看着她。 孟寒坐在车里,怔怔的。 “你好像很失望?”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孟寒皱了下眉,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毯,在他略带笑意的目光里,下了车。 走了两步,她停下,侧过脸,正好对上周淮生投过来的目光。 不得不说,他的眉骨生得极好,冷峻中透着股深情。放到眼下的娱乐圈,也是万里挑一的瞩目。 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孟寒默了一会,说:“我没失望。” 却不想得到他略带惋惜的答复:“嗯,失望的是我。” 没头没尾的,孟寒想了下,决意不再搭理他。 走了几步,就到了公寓的楼前,周淮生只送她到楼里,没再往前。 他收了伞,拿在手侧,看着她,似乎等待她说点什么。 -- 第5页 孟寒瞪了他一眼,匆忙丢下一句「谢谢」,随后刷卡跑进了楼里。 她跑得很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周淮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内,他敛回视线,转身,撑开伞,步入苍茫雨雾中。 没一会,挺拔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回到公寓,孟寒洗完澡,躺在床上放空,后来还是唐小年过来提醒她,明天还有拍摄得抓紧时间睡觉。她才从重重思绪中回过神。 “等等。”孟寒叫住要关上门的唐小年。 “嗯?” “你说,假如一个男的对你有意思,也付出了行动,但他没直接表白,你要拒绝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啊?”唐小年属实懵逼,“我……我不知道。”停顿几秒,孟寒换了个方式问。 “你谈过恋爱吗?” “暗恋算吗?”唐小年小心翼翼的。 “凭我108次的暗恋心得……” “等等……”孟寒坐起身,“你的暗恋怎么那么多次?” “嘻嘻……”唐小年害羞一笑,“一天换一个偶像,108个小意思。” 两人的频道明显是错频的,这话聊的…… 孟寒叹口气,打发她走:“不早了,睡吧。” 黑暗中,孟寒辗转反侧,在被窝里闹腾了一会,她爬起来,摸到一旁的手机,打开微博。 下午忙着拍戏,晚上又被叫去应酬饭局,她几乎没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自己上了热搜一事。 哪怕还是和陆迟砚一起上的。 想到陆迟砚,不免想到唐小年刚才说的108次暗恋。 暗恋,孟寒不得不呢喃了下这个词语。 长大这么大,迄今为止,她人生中仅有一次的暗恋,便是对陆迟砚的。 换作一年前,她要是和陆迟砚上了热搜,绝对是激动的、兴奋的,恨不得出去狂欢个三天三夜。 毕竟,能和他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已是一件难得的事。 哪怕词条点进去,都是陆迟砚粉丝的辱骂与阴阳怪气,她都认了。 现在她心如止水,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一池湖水,扬不起半点波澜。 她点进热搜,从上到下划下来,她和陆迟砚的那条词条已经不见了。 无影无踪,就像她这么多年的暗恋,存在是存在,消失的时候也是快得如过眼云烟。 孟寒扔掉手机,埋进被窝里。 隔天醒来,孟寒哈欠连天。 郑森见她这样,连说:“我的小祖宗,昨晚是弄得很迟吗?” 孟寒继续打哈欠。 郑森看向唐小年,用眼神问她,后者只做了个耸肩摊手的姿势。 他摇头,复又思量下,问:“在愁昨天上热搜的事?” 孟寒睁开眼,不打哈欠了。 郑森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以后给我离这个陆迟砚远一些,昨天真是见鬼了,澄清后我们这边花钱撤热搜都撤不掉,就是稳稳地扎在第四位。” 说到这,郑森顿了下,“不过,还挺奇怪的,后来又下去了,秒降的。” 他狐疑地看了下孟寒:“你花钱了?” 孟寒看他像看个傻子:“没钱。” 谈到钱,郑森可就来精神了:“眼瞅着明导这戏也没几天了,接下来除了续约的代言要拍个物料广告,你就没什么其他工作安排。 到时休息几天,正在谈的Sanlo的代言那边我看差不多稳了,后面看是要继续拍戏呢,还是要去上个综艺过度一下,哎呀,全看你。” 说到高兴处,他还拍了拍大腿。 孟寒凉凉地给他泼冷水:“Sanlo的代言怎么就定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有周淮生在那,他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还能抢?” “他什么时候说是我的了?” “啧,这还用说吗?”郑森摇摇头,“听说昨晚还是他去接你,然后送你回来的,这一套流程下来,意思都这么明显了,还用说?” 一提这事,孟寒瞬间来气,她表示跟他没话说,到了剧组,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准备妆发去了。 一连几天,孟寒所在剧组连轴转地在忙最后的戏份拍摄。 孟寒异常忙碌,戏份一场接着一场,她没多余的时间去细想那晚周淮生送她回家的事。 毕竟这人可能资本家当久了,做任何事都是想当然,想要就做,行动力一流。 至于,孟寒接不接受一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意识到这点,孟寒郁闷更加。 无数次想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要陪父亲去见什么曾经的商业合作伙伴。 倘若那天没去,或许她和周淮生就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时候。 就在孟寒郁闷之际,剧组杀青那天,让她更加郁闷的事情出现了。 拍完杀青照,孟寒换完服饰出来,一路上感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其中看戏的居多。 她全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这么看着自己,迷惑地穿过走廊,正困惑着,拐角处正好撞上气喘吁吁的唐小年。 看到自己,她顿时睁大眼。 孟寒笑出声:“怎么,见到鬼了?” “我……你……” “别急,慢慢说,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 第6页 唐小年皱着脸:“陆迟砚来了。” 闻言,孟寒眉心一皱。 “要不,我们不过去了?” 孟寒面无表情:“我们又不心虚,刻意躲开显得我们做错了什么。” “那我跟森哥说一声?” “他今天是不是在忙暖暖的事?” “啊,是的,暖暖说不去上游泳班,也不上书法班,森哥哄她去了。” “那就不用了,让他忙女儿的事情去吧。” 孟寒走到院子,还没见到人,便听到了声音。 尤其是那把清冷的声音,声声入耳,将她牢牢地定在原地。 她在柱子旁站了一会,缓了下心神,这才走上前。 明导看到她,朝她招手:“小寒过来。” 孟寒笑着走过去,和陆迟砚对视片刻,她点了下头,错开目光。 “接下来迟砚要唱我们这部戏的主题曲,今天正好有时间,待会他跟我们一起参加杀青宴。” 这消息一出,恍如一颗炸弹,一下子炸开了,在场的各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明导说:“都愣着做什么呢?大家欢迎啊。” 一声令下,大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声鼓掌,热烈欢迎陆迟砚。 掌声中,陆迟砚一副淡淡的神情,反观孟寒,脸都快笑僵了。 果不其然,晚上杀青宴结束后,孟寒和陆迟砚再次上热搜了。 第 3 章 失去的总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陆迟砚青云传主题曲# #陆迟砚孟寒# 当晚,这两个词条实时上升热点一下子升到了热一热二的位置,且牢牢挂在榜一榜二,一动不动。 孟寒点进主题曲那条热搜,实时一路刷下来,言论还算正面,都是陆迟砚粉丝在期待此次陆迟砚的OST。 也是这个时候,孟寒转然想起,当年陆迟砚是选秀出身的,那届选秀当属他的知名度最高。 一是人长得好看,二是唱歌好听,很有个人特色。他的粉丝一向以此为豪,一直期待两年后他脱团,能签音乐公司,然后出EP。 当时,孟寒也是其中一位。只是谁也想不到,成团一年半左右,就在粉丝期待陆迟砚的未来音乐之路时,他去拍戏了。 并且,一夜成名。 孟寒打开另外一条词条,这个词条和前面一条的实时,言论截然相反。 全是陆迟砚的粉丝在骂。 【滚,阴间词条。】 【某人不贴你爹就不会学会独立行走是吧?】 【早八百年没交集了,乱磕CP的你家户口本只剩一页。】 【某人新戏还没上就开始拉着你爹炒作,谁炒谁糊。】 【糊作非为,糊穿地心。孟寒活该你混了三年,还是个二线。】 一路刷下来,无非是这些言论,这么些年下来,孟寒早就麻木了。 甚至在看到「不要靠近孟寒,会变得不幸」一表情包时,她还有点想笑。 说起来,陆迟砚的粉丝这么讨厌孟寒的原因无非是陆迟砚这些年没有绯闻,跟其他剧的女主也止于戏里,剧播完,不久后便和平解绑。 孟寒倒是一个例外。 这还要源于两年前,陆迟砚和孟寒曾经合作过一部电影。 那部影片里陆迟砚是主角,孟寒是配角; 陆迟砚饰演的是蛰伏多年潜心复仇的世子,而孟寒饰演的是他安排在男二那边的一位杀手。 电影里,孟寒是喜欢陆迟砚的,且为他甘愿做任何事。 最后,陆迟砚得偿所愿地复仇成功。与此同时,孟寒和男二同归于尽。 当时这部影片的评价还可以,票房也不错。孟寒甚至因为这个角色还小火了一把,一下子从无人问津的十八线跳跃到了三线。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陆迟砚和孟寒的cp在当年也是小火了一把。 毕竟当时影片上线期间,磕的人并不多,属于北极圈cp; 而且当时影片里的CP主向还是以官推CP为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站剪刀手突然剪两人的cp向,两人的CP一下子火了起来。 两人自那部电影后再无合作,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CP向视频时在某站的热度依然不减,因此CP粉还是有的。 所以,陆迟砚粉丝除了讨厌孟寒,还特别讨厌两人的CP粉。 原因只有一个,陆迟砚比孟寒火。众所周知,CP粉一向是怜爱弱势的一方。 在他们看来,两人的CP,孟寒就是吸血的一方,换句话说,陆迟砚相当于扶贫。 所以,每每两人名字上了热搜,陆迟砚粉丝总要率先占领孟寒的广场,进行各种阴阳怪气和辱骂。 孟寒也奇怪,明明两人近年来没再合作过,没合作等于没同框,没同框等于CP粉没糖可磕。怎么还有CP粉存在? 郑森同样不解。 不过他在意的点与孟寒的点不同。 “怎么回事?啊,陆迟砚什么时候要唱《青云传》的主题曲了,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 “不是,在剧组的这几个月,你就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没听说过。” 郑森明显不信:“真的?” 孟寒无奈地说:“我只负责拍戏,其他事宜有相应的部门在管,我怎么可能知道。” -- 第7页 郑森揉揉太阳穴想了一会:“难道是平台那边搭线的,又或者明导去说的?” 孟寒显然没什么兴趣去深究:“有那时间琢磨,不如想着怎么降热搜。” “急什么,我已经让她们在降了,不过这也是宣传这部剧的好时机,剧方那边在观望舆论方向,我们这边让粉丝在放你的美图视频剪辑安利。” “能拼得过对方的粉丝吗?” “呵……”郑森冷笑,“反正白送的热搜,总不能被白骂,能安利是安利。” 孟寒关了手机,回房休息。 次日,她正睡得正香,被一阵拍门声给震醒了。 摸了摸被窝,找到手机,她瞟了一眼,才十点不到。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觉还没补好,又被吵醒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门。 唐小年激动道:“姐姐,姐姐。” “怎么了?”孟寒睡眼惺忪,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定了,定了,定了。” “什么定了?” 唐小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Sanlo的代言人定下来,品牌方那边直接联系我们明天过去签合同。” 这个消息使得孟寒一下子清醒了。 唐小年还在那边笑,笑得很是激动,最后她干脆抱着孟寒:“哇,Sanlo从它成立以来就很高冷,从来没有过代言人,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呃……”孟寒是一点笑都挤不出来。 洗漱完坐在餐桌旁等吃的时候,孟寒刷了一会手机。 郑森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轰炸过来,主题不外乎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务必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去签约。 最后他特别叮嘱,微博热搜别看,有事拿小号冲浪,大号不许点赞不许发博文。 经他提醒,孟寒切到小号去点开热搜。 下一秒,手机险些从她手里掉下来。 #Sanlo孟寒#这一词条在榜四的位置。 怎么回事? 不是说热搜很贵的吗? 她怎么三天两头都在热搜上? 点开实时,词条下的言论还好,都是孟寒的粉丝在恭喜她一声不响地拿下了Sanlo的代言人。 孟寒对此并不意外。 圈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不论双方粉丝如何掐架,一般不会带品牌方出场。 因为品牌方后台会做大数据舆论监测,如果粉丝带着品牌方下场对另外一家进行辱骂,词条关联上,那么撩架的这一方便会被品牌方拉入黑名单,日后其他牌子遇到这家粉丝,也会考虑舆论风险因素再决定是否合作。 简直得不偿失。 所以,陆迟砚以及对家粉丝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品牌词条下兴风作浪。 孟寒退出热搜,在搜索框搜了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陆迟砚粉丝以及对家黑粉已经在她的实时广场上阴阳怪气起来了。 【哦豁,难怪三天两头上热搜,原来是有新商务,拿粉丝虐粉呢。】 【某人果然靠撕逼抬咖,这条热搜花了不少钱吧,结果热门全是垃圾赞,友情提醒机器别忘了关。】 【知名度无,粉丝氪金能力无,选她做代言,要么品牌方脑子进水了,要么呵呵。】 孟寒划了几条,不一会儿退出微博界面,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唐小年端着一盘子水饺出来。 “姐姐,记得别让森哥知道啊,不然他肯定劈了我。” 孟寒夹了个饺子蘸了下酱料,闻言,笑道:“在他劈你之前,我先把他劈了。” 唐小年一笑,走到厨房,这回她手里多了一个味碟。 孟寒一看,眼睛都亮了。 唐小年说:“辣椒酱只能吃一点哦,不然森哥真的会一刀劈了我的。” “好的,我知道啦,只吃一点。” 作为艺人,保持身材很重要,因为这关乎镜头前你是否上镜。 郑森在这方面管得很严,每天每顿要进食多少,食物又是什么,他都找了专门的营养师搭配过,并且严格督促孟寒执行。拍戏的这三个月,孟寒已经许久没吃过有味道的食物。 昨晚睡觉前,她专门让唐小年为她准备一点,当作是开开胃。 一盘饺子下肚,孟寒整个人跟活过来一般,热搜上的那些负面言论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下午,郑森过来。 “签约在明天早上九点,今晚你早点休息……”他再三强调,“请务必保持最好的状态。” 孟寒摆摆手:“我知道了,你都提醒多少遍了,正经事面前我有分寸。” “分寸?我看在周淮生那边你挺没分寸的。” 孟寒沉默了一会,说:“我不喜欢他,没感觉。” 郑森说:“没感觉可以培养啊。” “不是,你怎么一直往周淮生那边扯?” “如果真的要选一个,比起陆迟砚,还是周淮生来得更靠谱点。” 孟寒笑:“这个世界没别的男人了,只能从他们两个里面选?” “那倒不是……”郑森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和陆迟砚这两次热搜上得太奇怪了。” 孟寒皱眉,开玩笑道:“难不成是陆迟砚买的?” 笑话,陆迟砚对她那么冷漠,看她跟看个透明物似的,巴不得和她没半点关系,还能买两人的热搜,除非他脑子不正常。 -- 第8页 “万一呢?”郑森说,“男人心海底针。” 孟寒:“……” 隔天早上九点,孟寒和郑森准时抵达Sanlo公司。 在会议室等待的时候,郑森环顾了一圈,末了,双肘搭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对着孟寒说:“周淮生倒是个传奇人物,专业跨界挺大。” 虽然对周淮生无感,这点上孟寒确实佩服他。 周淮生本科毕业于国内首都大学,专业是金融相关,后去德国柏林深造专攻私募基金领域,获取经济学硕士的那年他没选择回国,而是就职于柏林的一家有名老牌的国际金融投资公司。 四年后,他只身回国,接手了家里的公司,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在行业里声名鹊起。 当然,这不是让孟寒最佩服的地方。 最让孟寒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德国求学与工作的那几年,周淮生还和他的一位意大利朋友一起开创了一个高级女装品牌,并且首次在米兰时装周上亮相后好评如潮。之后经过几年的沉淀发展已然在业界站足了地位。 Sanlo便是他们品牌旗下的一个分支,走高级珠宝定制路线。 这些年随着国内市场的壮大,很多高奢品牌逐渐放下以往的高冷态度,开始走下沉营销策略方式。 但是Sanlo一如既往地低调,自它成立以来,从无代言人一说。 孟寒不明白,这块蛋糕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如果说这是周淮生的一种追求方式,她未免觉得他太过轻狂。 正这么想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孟寒工作这些年,大大小小签过无数的合同,每一回她和郑森都要好好检查合同有无漏洞,是否对自己有不利的地方。 但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这样,合同浏览一遍之后,她和郑森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直到在合同上签下了字,孟寒始终不解,周淮生到底什么意思? 合同上竟然没有违约以及过错方承担责任等条款。 等人走完了,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周淮生。 孟寒问:“你什么意思?” “看来刚才我这边的人没解释明白。”周淮生解了解袖口。 那叫解释吗?这份合同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只保障孟寒的利益。 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合作方,上赶着给她送资源。生怕她一个犹豫,人就跑了。 孟寒扶了扶额头:“你们这边没告知我们便在微博发了代言人的声明,这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周淮生将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重新泡了一杯咖啡送到她手边,听到这话,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认为我是什么作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盯着桌上的咖啡看了一会,孟寒拿起包起身。 “等等。” 他的声音沉沉的,落在安静的会议室,无声激起一点情绪。 孟寒回头看他。 他挑挑眉:“你还没回答我。” 孟寒捏了一下手指,半晌,说:“总归不是这样的。” 再无他话。 安静了一瞬,周淮生轻轻笑了下。从去年认识他以来,两人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在为数不多的会面中,孟寒很少见到他笑。 尤其是这样带有散漫、轻松的笑意。 与他平时冷漠、严肃的模样甚是不同。 孟寒不由得怔了怔。 反应过来时,他已然走到她身边,离得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刚刚好的一个距离。 一个保持着男女之间界限的距离。 孟寒呼吸忽然一紧。 每回只要和他独自共处,她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是排斥。 他凝视她一会,目光深许,是一种类似于居高临下的凝视感。 半晌,他的目光归于平静。 他说:“失去的东西总要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孟寒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她于何时,又失去了何物? 他从咖啡中抬起头,眉眼深邃。 “他送你上热搜,我送你一个代言。持平。” 第 4 章 今晚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这层喜欢。 会议室静得落针可闻。 孟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淮生。 「他」指的是谁,孟寒再清楚不过; 只是让她震惊的是,一向公事繁忙的周淮生竟然也有时间关注娱乐圈的事。 她皱着眉,问了一句:“你发烧了?” 她没敢直白地问「你脑壳坏掉了」。 他似乎有些意外,眉眼一下子明朗了许多。没一会,他将咖啡放到一旁的置物柜上,走到她面前,微微附下身,视线与她保持同一水平线。 孟寒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咫尺之间,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的眉眼长得好看,睫毛很长,比她的还要长。 第二反应则是退后一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面庞不是刚才的逼近,紧迫感不再那么强烈。 孟寒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问他:“做什么?” 问完之后又懊恼。 这等于把主动权放到他手上。 果不其然,周淮生说:“你刚才问我是否发烧,我让你摸额头探温。” -- 第9页 敢情把她当行走的体温计了? 孟寒气闷:“幼稚。” 他却一笑置之,起了身,说:“解气了?” 是更气了好吗?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会和你共情?” “既然你有误解,我只好做点什么来解释一下。” 钱太多没地方花? 孟寒觉得再和周淮生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她转身离开,手还未扶上门把,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这个代言拿得棘手,有件事或许你可以帮忙。” “哈哈哈……孟寒你也有今天。” 孟寒闭上眼,在好友周影的大笑下更是郁闷至极:“周影,信不信我把你这段视频录下来发到网上去,让你粉丝看看平时高冷明艳的女明星实则是个傻白甜。” “发呗,顺便把我增加一下人设反差感。” 打趣了一会,视频通话那边,周影托着脸:“老娘在这黄沙地辛辛苦苦拍戏,你倒好,在温柔乡醉生梦死。” “哪里的温柔乡?哪里的醉生梦死?你造给我?” “不用我造,周淮生已经给你造一个了。” 孟寒拉下脸。 周影抿了口柠檬水,说:“亲爱的,要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用做,有个奢牌代言砸我身上,让我在这黄沙地多拍半年戏我都乐意。” “大可不必。” “小寒,陆迟砚也就那样,他那边可还藏着个冯舒意,冯舒意有多疯狂你我都知道,咱可别蹚这趟混水。”周影突然正经起来。 孟寒低了低眉,睫毛微颤:“我明白,早就死心了。” “死心这事光想可不行,还得实践。” 孟寒没声。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哈。” “嗯嗯,我知道。” 周影笑了笑:“其实周淮生还不错,起码干净。” 周影的话题跳跃度一向广阔,饶是认识多年,孟寒还是被震惊住了。 “你……” “我什么?帮你做个调查呗,万一以后你觉得可行了,起码咱知根知底。”周影又说,“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也在柏林那边留过学,他听说过周淮生这号人物。毕竟是个传奇般的存在,就算人不在江湖,江湖也有他的传说。” 孟寒笑:“得了,你不是马上要拍戏了吗?还在跟我胡扯,回头迟到了你可别赖我。” “嘻嘻,害羞了吧。”周影眨眨眼,“他说周淮生在柏林的那些年身边可没有过一个女人,回国的这些年更是没有,人家专注搞事业。” “所以呢?” “他不是约你下周陪他出席宴会?作为他第一个带出场的女人,到时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孟寒靠在躺椅上,手边是熄了屏的iPad,她叹了声气,忽然后悔给周影打这通视频电话。 到了宴会当天,周淮生发来信息。 很简短的几个字: 【我在楼下。】 孟寒从唐小年手中拿过手机,一路小跑到露台,后又觉得不对,她跑什么? 于是,慢吞吞地挪到露台边上。 她所在的楼层并不高,13楼。是以从楼上往下看,地面上的人、物、街景,视野清晰了然。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太阳还浮在半空,阳光穿过栋栋高楼大厦,光影斜过,颇有一泄千里的迟暮感。 就在这种光影浮沫里,周淮生靠在车边,半弯着身,左手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 他难得有这么不重视形象的时候,怎么轻松怎么来。不像之前几次,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要一丝不苟的。 他在讲电话,孟寒伏在露台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手机响了。 Lay down, lay down on my shoulder; Take me to the water; Let's not talk it over; We're islands in an ocean; Silences are broken; 慵懒潇洒的曲声畅快泄出,孟寒等这节段歌词唱完了,才划下通话键。 “上面看得不清楚。” 周淮生的声音很是低沉悦耳,孟寒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家里的那些老唱片。 她转过身,靠着露台的栏杆,低头看着地上,她脚上什么都没有穿。 她不禁微恼:“我没看你,你别自作多情。” “好……”他话里带着笑,很轻松愉悦的样子,“是我想见你。” 孟寒握紧了手机,她继续盯着自己没穿鞋的脚,一声不吭。 “孟寒,下来。”那端语调温柔了许多。 孟寒挂了电话,在露台呆了两分钟左右,唐小年拿着一条墨绿色花纹披肩在门口等着她。 她侧过脸,望了一下远处的天际,残阳余影。 一切都在缓慢下坠。 接过披肩搭在手上,站在镜子前瞧了会,妆容打扮都是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呼了口气下楼。 走出大楼,孟寒看也没看他,直接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顺手带上门时,门从外面被拉住。 她暗暗使力往里拉,外面的人却不想让她称心如意。 僵持了一会,孟寒放开手,抬眼望着周淮生。 他的眉目之间,尽是冷静,看不出一点异样,或者说看不出一点情绪。 孟寒后知后觉地想,下楼出来时,她不看他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 第10页 直到现在,四目相对,她脑子里全是刚才自己赤脚跑到露台的场景。 这很危险。 比周淮生什么都不做还要危险。 孟寒收回目光。 “今天还要让我做司机吗?” 忽地,周淮生说,语调依旧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但莫名的,透着一股委屈。 “薛其呢?” 薛其是他的助理。 周淮生手搭在车门上,听到这话后,冷静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下。 他的眼神倏地变了,目光凛冽,带有一种侵略性。 “你想见他?” “呃……”孟寒无语,“我以为今天会是他开车。” 他眼神温和了些:“他今天休息。”顿了下,他补了一句,“之后应该也会休息一段时间。” 薛其休不休息关她什么事? 孟寒一边想着,一边下了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车外,周淮生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莫名其妙的,孟寒觉得车的空间一下子逼仄了许多。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一栋园区前。 孟寒对这块园区并不陌生,园区里都入驻着一些工作室,其中以一些服装品牌为主。 不少艺人出台一些晚会节目,便会来这里借礼服。唐小年也来这里借过几次。 正犹豫着,那边周淮生已经打开安全带,人倾身附过来。 孟寒呼吸都收紧了许多,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侧脸就在眼前,她生怕一个不注意,鼻息会呼到他的皮肤上。 他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却没有第一时间从她身侧离开。 狭小的空间里,暧昧涌动。 孟寒轻了声问:“不下车吗?” 他却伸出手摸到她的耳坠,说:“耳环乱了。” “哦。” 下一刻,耳朵那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落坠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切又归于平常。 孟寒知道,那是周淮生帮她把耳坠扶正了。 他从她身侧离开,手放在方向盘打了几下拍子,他偏过脸看过来:“重新换套礼服。” 话落,也不顾孟寒此刻是何反应。他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这侧,打开车门。 站在Lorenzo的LOGO面前,孟寒还是云里雾里的。 她看向周淮生,后者神色寻常地回视她。 “进去吧,她们在里面等你。” Lorenzo就是周淮生和他那位意大利朋友创造的高级女装品牌的名字。 孟寒随周淮生走进工作室,如他所言,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见他们来了,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迎上来。 “Winny,带孟小姐上去做造型。” Winny走过来,朝孟寒说:“孟小姐这边请。” 孟寒犹豫了下,轻声说:“稍等,我还有话和周先生说。” 周淮生已经坐在一旁的休息区,正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阅。 孟寒走过去。 他似有所感一般,合上手里的杂志,抬眼朝她看来。 “怎么了?”他问。 “我这身服饰有问题吗?” “按理上说是没有。” 她身上是法国一个有名牌子的晚礼服,这条裙子她前后去量了三次身,最后才定下来。 孟寒纳闷了:“那其他是什么问题?” 周淮生走到她身旁,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末了,他淡淡地说:“2年前,你出席首部电影路演时,穿过同色的一件礼服。” 他不提,孟寒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我一向喜欢绿色系的东西。” “嗯,我知道。”他抬眉,声音极淡,“但那场路演还有一个人在。” 孟寒突然止了声。 他没有明说那个人的名字,但两个人心知肚明。 他退开两步,拿过旁边桌子上工作人员准备的一杯温水,递给她。 “你喜欢绿色是因为他,但今晚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这层喜欢,做回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Lay down, lay down on my shoulder; Take me to the water; Let's not talk it over; We're islands in an ocean; Silences are broken; 来源于歌曲:Anna F《TooFar》 第 5 章 今晚你是你自己。 “孟小姐,你看如何?” Winny柔美的声音忽然跑出来。 孟寒回过神,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栗子色的卷发自然地垂在两肩,额头两侧落了半缕,加上她此时有些懵然的状态,倒显得有些特别。 慵懒中夹带一点婉约。 既不会显得过分成熟,也不会过分古典美。 而是在这两者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很满意这个发型。 孟寒透过镜子朝Winny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很完美。” Winny带她到礼服区挑选。 “这些都是周先生照着您的尺寸四个月前让人制作出来的成品,您可以任选一套,其余的,周先生说以后有任何活动,欢迎您随时过来这边做造型。” 孟寒手正好放在一件红色的晚礼服上,听到这话,她转过头:“四个月前吗?” Winny笑着回答:“是的。” 四个月前,正是周淮生出现在她身边最频繁的时候。 -- 第11页 那段时间正好郑森在死磕明导手里的本子。明导这些年的作品不复十几年的风华绝代,新生代的导演层出不穷,他慢慢追不上时代的脚步,拍出来的作品已然不符合现在年轻观众的品味。 久而久之,他能谈下来的投资和以前的相比是断崖式的下滑。 所谓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郑森看重的是明导手里的人脉资源。 当时明导手里还有其他人选,孟寒不在他的第一梯队选择,尽管孟寒片酬低不来事。 可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大数据时代,仅凭孟寒拉不来多少投资方。 正当郑森焦急的时候,明导那边的助理打来电话,看孟寒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签一下合同。 郑森听了直高兴,等签完合同才后知后觉这明导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孟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剧最大的投资方是周淮生。 她一下子进退两难。 因为那人告诉她,周淮生只有一个条件。 至于这条件是什么,合同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导拍戏严苛,入了剧组就不能再脱组,除非有逼不得已的意外发生。 孟寒进组前跟周淮生说了。 但又怕他使用投资方的身份来剧组探班,她跟他说非必要情况下,尽量能不来就不来,不能让她分心影响她拍戏。 周淮生自然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他做事是如此的明明白白的,要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孟寒就得拿点什么过来交换。 孟寒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最后周淮生只差人过来量了她的三围等一系列参数。 她问他要这些数据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孟寒看着这一排晚礼服,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刚认识那会,她有次正在看Zac Posen的一些成衣秀视频,他看到了,问她喜欢吗,不然怎么看得那么入迷。 孟寒毫不思索地回答,Zac Posen满足女孩子对美的所有幻想。 忽地,又想起他说的「做回自己」。孟寒转了一圈,回到一件红色晚礼服的面前。 这款晚礼服的设计很简约大方,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在礼服界是很常见的一种款式。 唯一最引人注目的是裙子的左侧处。 从下到上直开到大腿根步的位置,分界处的轮廓处用金色的花边加以纹饰。 有了这横来一笔,便就使得这件中规中矩的礼裙在婉约大气的设计上,多了几分美的野性。 孟寒稍作犹豫,拿起这件晚礼服,跟Winny说:“我要这件。” 孟寒的身材很出挑。 肩颈比例一绝,腰胯线条丰满而匀致。 关键的是她还长得美。 当初郑森看中她的便是这得天独厚的外表条件。 如今的娱乐圈不像十几年前的样子,演技不再是决定一个演员能演戏的重要标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流量有没有话题度。 以数据流量为王的时代,引发的自然是层出不穷的营销。 跟孟寒同一时期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冯舒意,便是以营销氛围美人而出圈。 郑森也想复制冯舒意的成功,将孟寒推出圈。 得知他的意图后,孟寒拒绝了,她说只想老老实实的拍戏,这可把郑森气得不清。 孟寒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种恍惚感。 以前她大大小小出席过不少的活动晚会,每次的礼服要么是找品牌方借的,要么是她自己去定制的。 因为在圈内她的知名度不算高,能借到的礼服大多是一些小牌子。 而在这类活动中,自然少不了攀比,就算你不攀比,粉丝和吃瓜群众以及一些营销号也会帮着攀比拉踩。 那会孟寒的父亲还没有破产,她要找国外的大牌定制一套礼服并不难。 父亲破产后,虽然她的生活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在花钱的地方她确实缩减了很多,同时也将重心地彻底放在拍戏上。 无论是以前风光的日子还是后来低调的时光,孟寒的礼服无一不是中规中矩的。美则美矣,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这全然是因为深受一个人的影响——陆迟砚。 他生性不喜欢过分张扬的事物,低调内敛才是他的本分。 孟寒再次把目光放到镜子上。 看着看着,她笑了笑,灯光投映下,宛若生辉。 Winny适时提醒:“口红您想选哪一种?” 孟寒来来回回看了一圈,桌上各种品牌的口红分区放置,不论是数量还是色调上都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选来选去,孟寒选了TF细管#27。 她很喜欢它的名字。 shameless——无耻之徒。 自带故事感。 就像身上这条裙子的分界开叉处。 它们都很适合撕开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 Winny帮她打理好后,站在一旁欣赏了她一会,抱着双臂,自来熟地说:“很适合你。” 孟寒说:“这还要谢谢你的帮忙。” Winny摇了摇头说:“今天这些装备全是周先生挑选的,我只不过是帮忙稍微添了几笔,而且孟小姐您本身优势强,我没多少可以下手的地方。” “你可以叫我孟寒。” Winny抿唇笑了下:“好,孟寒。” 一番打理装扮下来,已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从二楼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天色已有些暗。 -- 第12页 孟寒下楼。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半螺旋转的。 孟寒赤着脚,一步一个阶梯,不紧不慢地向下,再向下。 Winny没有同她一起,问她,她简短地说了一句:她的任务完成了。 离一楼地面只有五节楼梯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的周淮生忽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孟寒看到他眼里藏着的一点笑意。 时间在这一瞬静止,她止步不前,只是怔怔地看着。 周淮生起身,拢了拢西装,极有风度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不止眉眼生得好,人也是长得不错的。 一身剪裁到极致的西装,由他穿在身上,一厘一毫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衬得他十分的挺拔阔朗。 身材颀长,此时此刻,这一表述未免太笼统。 可孟寒搜刮了所有的词汇,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时候的周淮生。 玉树临风? 不,太过斯文典雅。 长身玉立? 也不对,太过清隽。 “看来,还缺一点什么。” 他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脚。 孟寒敛回神绪。 她沿着他的视线,最后,她脸轰的一下子红到了极致。 差不多快跟她身上的裙子一个色度。 她赤着脚,裙摆斜落了一部分在她的脚背上,似隐若藏,白皙的皮肤异常明显。 孟寒无暇欣赏,此刻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欲拒还迎。 尴尬、无措、慌乱,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来涌去。她手不自觉地贴着裙侧的位置。 周淮生说:“站在那里别动。” 说完他转身走开。 不知为何,孟寒果真就站在原地,没下楼也没上楼,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周淮生很快去而复返。 回来的时候,孟寒看到他手上多了一双鞋子。 她呼吸一凛,贴在裙侧的手不禁屈起。 手指划着布料,来来回回的,无端泄了她此时的心事。 “抬脚。” 孟寒被这一道温润的声音唤回神绪。 她低头,周淮生眼神漆黑,似有光一般吸引着她。 他不疾不徐地说:“地板凉,先把鞋子穿上。” 他伸出手,就等着她抬脚。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孟寒摇摇头:“我自己来。” 他淡淡地说:“这个位置不方便。” 楼梯的位置,还有她身上的裙子,确实不适合大幅度的弯腰起伏。 孟寒的脑子很乱。 从来没有人帮她穿过鞋子。除了小时候上幼儿园时,她耍泼打滚就是不想去,父亲无奈,硬是把她抱上了车,然后帮她穿好鞋子,送到幼儿园交给老师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除了父亲,再无任何人。 “孟寒。” 他缓缓提醒。 孟寒吁了一口气,伸出脚,她声音低低的:“有劳。” “有幸之至。” 声音仍是极淡的。 就像他的手。 淡得没有一点温度。 周淮生给她挑选的是一双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高跟鞋整体设置走细致路线,只有三根红线的线条,分别时脚踝处,脚背中间的位置,以及脚趾处。 孟寒肤色白皙,很细腻的白。是以,一些深色张扬的颜色系很能突出她的肤色。 衣衬人,人衬衣,双赢。 但她极少这么搭配。 周淮生起身,伸出手,很绅士的一个自然之举。 孟寒默然半秒,随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到他的手里。 到了宴会的地方,夜幕早已降临。 此次宴会在城郊的一栋别墅。此刻,别墅院子入口处,灯火通明,人声欢闹。 他们这边是寂静之地,那边却是浮华尽显。 踏进浮华的那一瞬间,周淮生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 很有分寸的一个举动,让孟寒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受到了一种尊重。 他附在她的耳畔,用着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孟寒,今晚你是你自己。” 第 6 章 ——挖墙脚—— 梁斯晏最近很是头疼。 自从周淮生知道那天他以投资方的名义去把孟寒从剧组里约出来,一连半个月,他每天活得生不如死。 主要他手上所有的卡全部被冻结了。 对于他这种流连各种花丛的人来说,没钱无异于要了他的老命。 一些朋友攒局叫他过去,他也不敢去,因为最后买单的人只会是他,可现在他手上连可支配的经济来源为零。 那晚回来后,周淮生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让人把他的卡全部停了。 还是他买单时,换了一张又一张的卡,得到的答案都是卡被冻结了,划不了帐。 当时的气氛一度尴尬,后来还是另外一个朋友出面把帐结了,这事才了结。 梁斯晏生气归生气,却也没辙。 周淮生何许人也,连他父亲都要忌惮三分,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自然没胆去找他问个一二三四。 更何况,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厚道。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找孟寒先道个歉。 毕竟孟寒才是事情的源头。 正好他从家里的管家何叔那里知道了今天周淮生会带一位女伴来出席一场私人晚宴。 -- 第13页 至于这女伴是谁,何叔说他不清楚,只知道周淮生很重视,几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不远处,孟寒正站在周淮生旁边,和宴会的主人笑谈。 不时,讲到什么地方,她会转头看向周淮生,这个时候,周淮生就会附到她耳边说上一两句。 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跟宴会的主人说了几句,惹得宴会的主人连连失笑。 梁斯晏抄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次他觉得周淮生也不是那么的冷漠难以接近。 至少,在孟寒面前,他也有温和的一面,跟他在处理公事时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难怪把家里的老头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再看看一旁的孟寒,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去年他送一个网红去剧组拍戏,不巧那场戏孟寒也在,当时她的打扮那叫一个清冷高贵,他立马甩了网红,转眼跑去追孟寒了。 奈何这孟寒油水不进,他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办法,在她身上丝毫不起一点用处。每一回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可把他愁了好几天。 正当他计划得热火朝天,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孟寒,周淮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在追孟寒一事,差人给他打了声招呼,让他适可而止。 当时,梁斯晏以为周淮生只是因为认识孟寒父亲的缘故,才会忙里偷闲来管这破事的。 现在看来…… 真是万万没想到系列。 可是,又不得不承人,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周淮生一身纯手工的高级定制西装,衬得清隽矜贵; 孟寒一袭红色长裙,笔直匀致的长腿若隐若现,尽显绝代风华。 越看越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郁闷得梁斯晏又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边孟寒随着周淮生见了不少各行各业的大佬。 好在她以前跟在父亲后面,大人物也算见过一些,所以今晚这种大场面,她适应得还可以。 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看着周淮生脸上不时的笑意,明显他是满意的。 孟寒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类私人晚宴,明面是大家欢聚一场谈笑风生放放松,实则更是一场权利关系的相互交换。 自打周淮生一出现,上前来打昭呼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眼下,有人叫他过去谈点事。 孟寒不敢耽误他的正事,说:“你去吧,我随便看看。” 周淮生看了看她,思忖半晌,末了说:“后院安静,你先去过去休息一会,我待会让人煮点热汤送点点心送过去。” 她不由得转过脸看他,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未免太观察入微。 今晚全程下来,孟寒确实没吃什么东西,饮料倒是喝了不少。 本来她想喝酒的,全被周淮生拦下了,或者被他代喝了。 旁人会看眼色,见周淮生这么护着孟寒,虽然一时不清楚孟寒到底是什么人,但总归没再打趣她。后半程,孟寒一直喝的饮料。 那会她低声说:“喝点红酒也没什么。” “想喝的话,改天我带你去酒庄,那里的酒类浓度低一些,选择也更多。” 孟寒一下子不知道回什么话,干脆沉默。 他自然地问:“生气了?” 孟寒不搭理他,难道要她说她并不想和他一起喝酒吗? 周淮生也没再问,笑了笑,不过倒是衔了一杯红酒,倒了大半部分到自己的酒杯里,留了一点,递给孟寒。 红酒适合慢慢品尝,倒得本来就少,酒感相对也会薄一些。 再经他这么一倒,留给她的就少之甚少。 她瞪着周淮生,用眼神来表达她的不满。 周淮生却是笑了笑,夜色下,灯光里,眉眼看着挺温柔的。 孟寒别过眼,生怕再看下去,就要栽入他的陷阱。 就在这时,周淮生忽然靠近她,离得近了一些,他停住,说:“刚才我想到了一句话。” 她没多想,或者说受他低沉略显磁性的声音的蛊惑,搭着他的台阶问:“什么话?” 本以为不是什么好话,却听到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温热的鼻息划过耳垂、脖颈,她的周遭全是他的气息,孟寒颤了颤,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 她是彻底不敢再搭话了。 故作淡定地抿着红酒,望着远处笑闹的宾客。 身旁的人则是笑意轻许。 两人离得近,在旁人看来是正常的一种距离,毕竟她是以他的女伴出现的,两人挨得近便也无可厚非。 孟寒却不然。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 总让她想起她赤着脚跑到露台的场景。 晚风拂过脸颊,风息里润着一股热意。 她更加不自在了。 这会,她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喝着周淮生特意差人送过来的热汤和点心。 回想起周淮生说的那句「美目盼兮」,她低下头,暗想这个男人身边真的没过女人吗? 不然怎么调情的手段一把又一把的更换,每一回都不带重样。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两声咳嗽声。 整个后院只有她一个人,着实安静,加上离前院还有一些距离,那边的欢闹声离得还很远,要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些。 -- 第14页 是以,这突兀的咳嗽声,惊得孟寒心事像被人瞧了去似的,慌张之下,手里的瓷碗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惊得站在暗处的梁斯晏愣是连忙现身。 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孟寒一个人独处,这要是吓到了她,搞不好弄得他在周淮生那里罪加一等,说不定接下来两三年的经济来源全线断了。 “你没事吧,啊?没事吧?”他紧张地看着孟寒。 碗里的烫喝得差不多了,摔的时候也没碰到裙子,孟寒倒是没什么事。 就是这瓷碗触感不错,碎了倒是可惜。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微怔。 “是你?” “是我。” 梁斯晏尴尬到想挖个洞钻进去。 孟寒看了他一会,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 “休息。” “倒是巧了,小爷我来这里乘凉。” “是吗?”孟寒直接拆穿他,“那怎么躲在暗处?” “你……”梁斯晏手指着她。 孟寒又笑了笑:“拿手指人不礼貌。” 梁斯晏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手指,下一秒,他想到什么,把手收了回来,挠挠后脑勺。 “我哥呢?” “在前院和人谈事。” “这样啊。” “你有事找他?” “额,这……” 饶是在女人堆里混了许久的梁斯晏,在孟寒直来直往的问话下,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默了一会,闷闷地说:“我找你。” 孟寒故作惊讶:“我记得我没得罪你。” 梁斯晏快哭了,就差双手合贴求饶:“是我得罪你了。” 孟寒莫名好笑:“我怎么不记得。” “就……”梁斯晏默了下,“就上次我假借我哥的名头,又拜托平台那边,让明导把你带出来那回。” “哦。” 反应这么淡? 梁斯晏皱了下眉:“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那场应酬我又没受什么损失,倒是让明导和平台那边谈得很开心,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 梁斯晏:“真的?” 孟寒点点头:“真的。” “那……” 梁斯晏才说了第一个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把声音的主人是他最近噩梦的来源,他瞬间绷直了身体,僵硬地转过身。 毫无意外的,来人就是周淮生。 他的第一句话问得直击灵魂:“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他微微皱紧了眉,看了眼脸上带着笑意的孟寒,再次看向梁斯晏时,眼神不禁沉了几分。 梁斯晏很熟悉这种眼神。 只有周淮生在下狠手的时候才会出现。 比如前段时间他对对手公司赶尽杀绝,在会议上下最后通牒的时候,就是这种沉如幽潭的目光。 卧槽? 梁斯晏简直想打死自己。 他哥不会以为他是来挖墙角的吧? 第 7 章 ——捞月亮的人—— 梁斯晏瞪直了眼睛,看着想说点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记得他纠缠自己的那阵子,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不尽的潇洒,到了周淮生面前,倒成老老实实的一个正常人。 孟寒无声微笑。 周淮生把目光挪到孟寒身上,再看一地的碎瓷片,眼睛微眯。 梁斯晏牙齿直打颤:“我……我……” 冤枉啊,这地碎瓷片还真不关他的事。 幽幽夜色下,周淮生投过来一道锐利的视线。 梁斯晏哭丧着脸:“我滚我滚,这就麻溜地滚,圆润地滚。” 说着,真就绕着小石子路跑得没影了。 孟寒没有形象地笑出声。 一想到去年被梁斯晏纠缠的那段日子,再想想梁斯晏刚才那副吃瘪却又无处讨说法的模样,心下又痛快了许多。 连带着对周淮生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也许是她的开心毫不遮掩,周淮生等了一会,受她的影响,也跟着笑了笑。 四目相对,晚风拂来,远处是隐隐约约的热闹声,衬得他们这边更加的安静了。 孟寒默了一会,迎上他眼里的笑意。 周淮生问:“这么开心?” 孟寒按捺住笑意:“没有。” 可怎么都压不住,说完嘴角又是两个酒窝。 笑了一会,她停住,待心情平复,她问:“你把他怎么了?” 周淮生没有回答她,而是伸出手。 她不解:“做什么?” 他把目光放在一地的碎瓷片上。 孟寒了然:“我没事。”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手仍停在半空中。 孟寒略一思忖,想到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以防他待会没打招呼便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把手放到他的手心。 忽然,一道清润的鼻息铺面而来,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周淮生抱了起来。 孟寒最怕摔,当下就反射性地环住他的脖颈。 这手一环上去,等她彻彻底底清醒过来,有些事便就完全说不清了。 后院种植了很多花草,其间还有几座假山,微风拂来,带来一股草木的清香。 -- 第15页 孟寒安静了许久,才低低地说:“我的脚没有被伤到。” 她可以自己走路的。 “不方便。”他答得简短。 孟寒想不明白:“哪里不方便?” 他忽地停止步伐,低下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他的鼻梁很挺,眼窝深邃,平时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周影评价过他的骨相,很适合大屏幕。现在看来,确实是能让人眼前一亮且印象深刻的长相。 孟寒与他对视了一会,她别过脸,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周淮生淡淡道:“等到了前边,我再放你下来自己走。” 后院大概是这套别墅的主人建来纳凉的,是以进来的两条小径颇有不同,一条是木板路,也就是刚才进来时的路,另一条则是铺了鹅卵石。 后者通常用来赤脚走,当作按摩脚底用的。 鹅卵石铺得不是很密集,石子与石子之间有缝隙在,是以并不适合高跟鞋行走。 孟寒伸了伸脑袋,看着地上的石子路,再看看云淡风轻的周淮生。 不免怀疑,为什么不走刚才来时的那条小路。 有种他就是故意而为之的笃定感。 但是她又问不出口。 自打一年前两人认识以来,一向都是周淮生决定做什么,她的顾虑和拒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她遇到什么问题,他知道了便会帮她解决,但从来不多说些什么,她都是在事情处理完了才知道。 比如明导的那部戏,本以为无望了,结果他从中帮忙拿下。 孟寒不得不想起一件事,一件很久远的事。 当时她随着父亲去见商业合作伙伴,一众人群里,周淮生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年轻以及上乘的长相,在清一色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里,他的年轻和英俊,使得他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存在。 在场的两位年轻人就他和她。 老头子们怕她烦闷无聊,便把她安排在了周淮生旁边落座,说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聊。 第一眼,孟寒对周淮生产生了一种怵意。 他当时带着一副眼镜,是金银色金的边框,加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他衬得除了浑然天成的精英感外,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因此,孟寒安静地坐在他身旁,连呼吸都缓慢放轻了许多。 说话声更是降低了不少。 父亲以为她是害羞,打趣了她两句,说:“淮生是德国留学回来的,你不是最近对德语感兴趣吗,正好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 周淮生当时看了孟寒一眼,极淡极清的一眼。 他的回音也是淡淡的。 像是出于礼貌,才做了这么一个举动。 孟寒很尴尬,匆匆说了一句:“那是拍戏需要。” 父亲笑了下,说:“那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说完他和其他老头子转移战场去客厅泡茶。 餐厅就只剩她和周淮生两个人。 虽然这些年借着拍戏的原因,她也接触了不少男艺人,但和异性之间始终走得不是很近,她也没有欲望去了解他们。 她的心思全放在了陆迟砚身上。 其他男人从来不在她的选择内。 她对周淮生也是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态。 她认为两人就是一次聚会上的点头之交,反正他们的工作全无交集,人生规划全然不同,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想罢,礼貌什么的全被她抛在脑后,她干脆沉默着,只一个劲地吃东西。 当然她也不敢吃多,以防胖了,不益于上镜,之后还要上健身房减肥。 餐桌上环视一圈,最后她专挑螃蟹来打发时间。 原因无他——螃蟹剥壳比较花时间。 她手持钳子,咯嘣咯嘣地将一根根蟹腿的壳子夹断,而后再一点一点地把蟹肉挑出来。 一旁,周淮生刚回复完消息,听着这声音,他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很有深意的一眼。 事后回想,孟寒觉得当时她的脑袋绝对被门夹了。 不然怎么会在周淮生看过来时,她懵懵地问了一句:“要吃蟹肉吗?” 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就问了这么一句。 哪怕是本着礼貌的意思,也不该是这么一句。 周淮生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恢复常态,而后把装着剥好的蟹肉的盘子移过来放到自己面前,再把自己那份盛着蟹腿的盘子摆到孟寒面前。 当即,孟寒就傻眼了。 事态发展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就在她震惊不知所措之际,周淮生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劳。” 话毕,他调了一碟新的酱汁,蘸着蟹肉食用。 他用餐时很是斯文,举止之间像是训练过一般,很文雅,同样的也很有观赏性。 她看着他,他安静地食用,许是她看得久了,他还侧过脸来,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等着处理的蟹肉。 此情此景,孟寒风中凌乱,随后又是咯嘣咯嘣的声音响起。 聚会结束之际,一行人在停车场告别,父亲拍了拍周淮生的肩膀,说:“以后还要多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家小寒。” -- 第16页 周淮生手里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闻言,看了孟寒一眼,不卑不亢道:“一定。” 一个月后,父亲回乡下养老,孟寒独自留在北城,忙着她的演员事业。 那会,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周淮生,快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却不料在一个下大雪的日子里,许久未见的周淮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再后来,他强势地闯进她的生活,不由分说地帮她解决一些难题,决定一些事情。 诚如他跟父亲保证的那样,他确实很照顾她。 可孟寒却不是很喜欢这种照顾。 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何况他们之间也只见过一面。在那之前,他们甚至不认识。 尽管周淮生不曾说过什么,但他的行为举措已明明了了地袒露了他的本意。 孟寒自觉受不起。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在这个夜晚,在这条幽静的鹅卵石子路上,强烈地将她包裹住。 很快,走到了鹅卵石子路的尽头,接下来一路都是平坦的石板路。 孟寒轻声提醒:“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周淮生顿了顿,默了一会,他往前走两步,在石板路上把她放下。 甫一从他身上下来,她的呼吸之间不再是他个人的气息,而是新鲜的空气。 危险感慢慢消散。 孟寒和他一左一右,保持着可容纳一个人的距离。 地上两人的影子时而长、时而短,但不论如何,始终没有重叠的时候。 渐渐的,前方人声喧闹。孟寒彻底舒坦了。 她舒坦了,身旁的人可没有。 “孟寒。” 身后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唤住了她越来越快的步伐。 孟寒捏了捏手指,半晌,她回过头:“怎么了?” 不远处灯火通明,这里的路灯也甚是明亮。 灯光下,周淮生的脸部神情再清晰不过。 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凛冽,周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勿进的气息。 这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个下午。 当时,他也是这么一副样子,冷峻的,自动屏蔽了身边的人。 但,此刻他的目光很具有侵略性。 就像在看一件他等候了许久的猎物。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再次侵袭而来,这次是透骨的。 孟寒愣了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眼疾手快,在她快跌倒的时候,他已然来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腰。 他望进她的眼里,眼神深许。 “我想做那个捞月亮的人。” “可以吗?” 孟寒呼吸猛地凝滞住。 头顶一轮明月,月光清亮,映得她的脸白苍苍的。 第 8 章 ——横着走—— 自那晚后,接下来半个月,周淮生没再来找过孟寒,也不曾联系过她。 那晚她直白地拒绝了他,没有给彼此留一点情面,而男人又是最要面子的那一类人。 孟寒知道她大概是伤到周淮生的自尊了。 毕竟他那么优秀,能前后一声不吭地追她一年,然后再表白,她的拒绝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那么些不知好歹。 不过,孟寒确实不喜欢他,现在这样的局面,她喜闻乐见。 就是,她看着挂在衣帽间的那条红色长裙,有些苦恼。 那晚回来后,她交代唐小年要把这条长裙送到专门保养的店铺处理,之后再给周淮生送回去。 结果,唐小年原封不动地把裙子抱回来,说是周淮生那边拒接; 再联系Lorenzo那边的Winny,则是被告知Winny有事去意大利近期不会回来,有什么事可以等她回来再说。 一边拒接一边联系不上人,孟寒无法,这条裙子便一直留在她这边存放着。 这天,孟寒要去城西拍一则广告物料。 一大早,郑森就赶过来:“Touch Me那边临时调来了一个专业的拍摄团队,只有今天有时间,所以我们速战速决,不会耽误你的事。” 唐小年温馨地递上一杯牛奶。 孟寒喝了大半杯,拿起土司咬了几口,说:“这个拍摄团队Touch那边怎么请得到的?” 此次拍摄团队是圈里出了名的,摄影师很会拍,以会抓住艺人的特质放大而出圈。 每每拍片出片放到网上,除了粉丝舔屏叫好,很多路人看到了也会夸两句。 久而久之,名气渐涨,他们便只为一些一线以上的艺人服务。 二三线要约一次都很难。 “Touch那边看你表现不错,考察期内他们很满意,特意托了关系找到宋饶团队,就是和原定约好的时间对不上,只能提前两天拍。”郑森解释。 原定的拍摄时间是在两天后,而孟寒今天则是另有打算。每年的今天,她都要回临城一趟。 这天是她母亲的生日,母亲这段时间都会暂时放下忙碌的工作,稍作休息。 这也是她和母亲难得能相处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说话的日子。 原本她计划是昨晚回临城,然后在拍物料的前一天回来。 不想,Touch Me那边临时换了拍摄时间。 她点点头:“中午之前应该能完成。” 一般艺人和摄影师配合得好,拍一些宣传物料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有些快的,连一个小时都不用。 -- 第17页 郑森点点头,收起手机,说:“这则物料拍完,下周还有一个品牌站台活动,忙完你休息几天,过后看看我之前拿给你的几个本子。” 孟寒擦了擦手:“没问题。” 艺人不能有太长的空窗期,一旦你稍微落下一步,立马有别人代替你的工作。 因此,郑森尽量把她的行程安排得满一些。 到了城西的拍摄影棚,孟寒随着造型团队去做造型。 唐小年在一旁看着,不时搭下手,郑森则是还有其他事,先一步离开了。 Touch Me是去年掀起的一款小众女士手表,因其颜值高,质量好,很贴合平常生活,加上价格也算美丽,是很多高奢品牌的一款平替牌子。 孟寒去年主演的一部都市言情剧,Touch Me是其中居多的一个品牌赞助方。 当时谁也没想到那么多的大牌赞助,最后出圈引起热潮的竟是一款小众牌子。 郑森解释道:“这很正常,中低群消费者还是主力军,这里面有多少大学生和刚毕业出来工作的人,还有一些虽然已经工作几年,但是房贷车贷孩子教育基金把她们压得喘不过气的消费者,她们一般会选择性价比高的物品。” 唐小年插了一句:“月薪三千的人还是很多的。” 后来,Touch Me顺水推舟找到孟寒谈了签约代言一事。 不过他们很谨慎,毕竟第一次找明星代言,她们先是签短代,等考察期过了,再谈长期代言的事。 这次的物料则是为了接下来的长期合作而准备的。 Touch Me为表诚意,特意找到了宋饶的拍摄团队来进行此次物料的拍摄,可见重视度。 因为产品是手表,主要以展示产品为主,在造型上倒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力。 品牌那边划分了三种造型,学生装、文艺少女、都市白领,分别对应了三种不同的消费群体。 造型做完,孟寒随着工作人员到原定划下的场地进行摆造型拍摄。 她刚摆好动作,摄影师宋饶的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助理,刚才就在前前后后忙碌,招呼员工布置场地。 助理凑在宋饶耳旁讲了几句,宋饶当下脸色一变。 孟寒等了一会,看着宋饶从摄影机上走到一旁,右手搭着左手的手肘,左手低住下巴,正和助理商量着什么,不时朝孟寒这边瞧一下。 当下,孟寒心里暗叫不好; 又隐隐忐忑,今天的拍摄大概是完不成了。 果不其然,宋饶隔空打了个stop的手势。 孟寒和唐小年相互看一眼,走过去。 宋饶摊摊手,点了下他的助理:“你来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他说完就走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孟寒皱眉。 宋饶助理姓谢,叫谢凯。 他苦着脸:“孟小姐,咱们这个拍摄能不能挪到明天,或者其他的时间。” 孟寒没说话,一旁的唐小年说:“这个你不应该跟我们说,应该跟品牌方那边的人交涉。” 谢凯自然知道,但谈好的拍摄中途有变,直接和品牌方交涉,大概他们会被拉黑。 虽然他们不怕被拉黑,但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敢说今天被你踩在脚下的人,明天会不会后来者居上一脚踩在你的头上呢? 孟寒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抱着胳膊,直指来意:“你是想让我和品牌方那边说,因为我的原因把此次拍摄挪到后面。” 谢凯还没说话,唐小年不同意了:“这不是让我家艺人担上不负责不守信耍大牌的骂名吗?不行。” 她说得冲,丝毫不留面子,谢凯也是为难,苦口婆心地商量:“这后期的费用全部我们出。本来您这边的原计划就是定在两天后,我们这边两天后一定给您拍。 只要你们跟品牌方那边好好谈,他们也能理解,之后我们再送你们一次免费的拍摄。” “我能问一句吗?”孟寒声音淡淡的。 谢凯一愣,点点头:“您问。” “今天是不是突然有其他人的拍摄,而且时间很恰巧地和我撞在一起了?” 谢凯眨眨眼,张着嘴,一时不知道作何回应。 休息间里,唐小年走来走去,最后她在孟寒面前停下:“这算什么吗?她冯舒意是不是故意恶心我们的,哪天不拍,偏偏要在今天拍,还指名一定要宋饶他们的团队。” 突然有拍摄且和孟寒撞了同一时间的正是冯舒意。 孟寒倒是很淡定:“Touch Me的背后老板是个富二代,虽然没爆出是谁,不过宋饶在圈里这么多年了,这点敏感性也是有的。 冯舒意这次是国际性的高奢代言,她点名要宋饶,宋饶肯定不会放过这块大饼,算来算去,只好算到我头上来了。” 毕竟在圈内三年,不温不火,身后也没有资本保驾护航。 柿子当然挑软的捏。 唐小年还是生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临时今天拍,这场地布置造型等来得及吗?这不是纯属膈应人吗?” 孟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就是要这个效果。” 饶是猜到大致情况,唐小年懵懵的:“等森哥过来处理吗?” 孟寒看了下手机:“森哥在电话里怎么说?” “说是这事怎么扯都不该扯到我们身上,直接让品牌方那边去跟宋饶他们交涉。” -- 第18页 “Touch Me那边的员工呢?” 唐小年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刚发来的消息,让我们先离开,今天的事情他们会处理。” 孟寒走到化妆台卸了妆,一边卸,一边淡定地说:“小年,帮我订最近的一班航班到临城的。” 这会唐小年正在回复消息,闻言,不禁惊讶:“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孟寒将头发扎起来,走到一旁的水池,说,“我们留在这里没任何用处,等他们消息吧。” “哦,好,我跟森哥说一下。” 孟寒换下衣服,让唐小年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就交给Touch Me的员工。 交还衣服的时候,前来交接的助理一直弯腰道歉,弄得唐小年很不好意思,一直跟着对方弯腰说着场面话。 孟寒看了一会,朝助理招了招手。 “不关你的事,大家都是打工的,我们这边随时可以安排,除了今天。” 助理连忙说:“我们老板说了,今天就先不拍了,之后会跟您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 孟寒笑了笑,过了会,她问:“他们在前面吗?” 助理不知道孟寒的意思,又怕孟寒误解什么,她如实答道:“我们老板刚知道了,跟那边正吵得厉害。” 孟寒了然点点头。 等助理抱着衣服离开了,她带着唐小年从旁侧道绕过正门离开。 唐小年问:“怎么从这里走?” 孟寒说:“他们吵得正厉害,我们就不要凑到跟前分散火力了,免得引火烧身。” 话是这么说的,不料,话刚落地,转角碰上了一堆来势匆匆的人。 孟寒总觉得今天的意外真多。 不远处的冯舒意低了低头,鼻梁上的墨镜让出了一点位置,露出她满是笑意的眼睛。 过了一会,她摘下墨镜,甩了一下大波浪,袅袅地走过来。 “好巧。”冯舒意伸出手,嘴角两个酒窝。 孟寒看了一下她停在半空的手,末了,视线上移,她不咸不淡地道:“一点儿也不巧。” 冯舒意脸上的笑那么一滞,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一线红人。她笑了笑,说:“几天没见,你倒变得幽默了许多。” “有事吗?”孟寒没时间和她虚情假意。 “当然有……”冯舒意嘟了嘟嘴,很无辜的样子,“今天真抱歉啊,可是UZ那边指明要的宋饶团队来拍,只能横刀夺爱了,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呢。” 旁边安静了许久的唐小年忽然哼了一声。 冯舒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孟寒稍微挪了下位置,将唐小年护在后面,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她微眯着眼睛。 “冯舒意,你粉丝有句话说得挺对的。” 冯舒意脸色忽地难看,她强压着怒气,佯装淡定:“你什么意思?” 孟寒笑了下,一字一顿地说:“先撩者贱。” “你……”冯舒意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孟寒脸彻底地一冷,牵过唐小年的手,不把冯舒意的嚣张放在眼里,略过她,朝前走。 身后是冯舒意恼羞成怒的声音:“孟寒,今天不会是最后一次。” 孟寒则是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坐上车,唐小年心有余悸:“刚才冯舒意那一眼吓死我了。” 孟寒闻言一笑:“哼的时候怎么不怕?” 她低头想了一想,随后抱住孟寒,说:“因为我知道姐姐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孟寒忽地一怔。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 窗外车水马龙,街景和行人时而缓慢时而快速地掠过。每前进一程距离,过眼即是新的景色,快得眨眼间就是一种新的人生,就像这些年。 梁斯晏最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位网红,刚在一部剧里初露头角,她所饰演的角色反响还不错,可以说是迈出了从网红过渡成演员的第一步。 今天正好女朋友要来城西这边面试一个新角色,她前后在他身前暗示了几次让他陪她一块去。 两人刚交往不久,感情正是浓厚的时候,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的,梁斯晏自然是一一满足。 他想着近来也没什么大事,闲着也是无聊,就当换个地方玩手机。 这不,女朋友刚试镜完,两人从楼上往楼下走。 赶不巧,撞上了孟寒和冯舒意对峙的一幕。 他连连啧啧几声。 身旁的小女友无不艳羡:“什么时候可以像冯舒意一样红就好了,抢人家的拍摄团队也这么嚣张有底气。” 听得梁斯晏直笑:“你的志向就这么点?” “不然跟你似的。” 梁斯晏掰过她的脸,凑近了:“我是什么呀?” 小女友哼了哼:“酒肉快意人生呗。” 说得梁斯晏又是阵阵笑意。 两人看完了戏,亲亲我我的下楼梯,下了几层,梁斯晏的脑子好像离家出走回来了一般。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冯舒意她怎么了?” 小女友白他一眼:“又分心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听我好好说话。” “好好好,待会回家好好赔偿你,你先跟我说说刚刚冯舒意怎么了。” “我说,我要是像冯舒意这么红就好了,走哪里都横着,看到不爽的人,截胡资源算什么,抢了拍摄团队让对方白忙活一趟更是自在。” -- 第19页 梁斯晏听完,脸都白了一遍。 想起孟寒走时说的那句「先撩者贱」,不禁后背发凉。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原来也这么会说狠话。 他当即甩开小女友,拿出手机。 小女友皱眉,不高兴了:“怎么了,你看上那个什么孟了?刚才就看你盯着她看,要不是楼这么高,你都能直接跳下去了。” 梁斯晏没有一丝被冒犯到的意思:“你先消停会,我发个消息。” “发什么消息,怎么,想动用你的关系帮她啊?” 小女友也就是逞一时嘴快,说话压根没过脑。不过看梁斯晏低头认真地思考着怎么打字,还一边念念有词。 她不禁慌了,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怎么着也得等利用完再甩了不是? “亲爱的……”她凑到梁斯晏跟前,低头往他手机上瞧,“你不会真找人帮她吧?” 梁斯晏将手机熄了屏,捏了捏小女友的脸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哥哥我还不够格。” “那谁有资格啊,竟然比你还厉害。” “你很羡慕冯舒意?”他换了个方式问。 “那当然,如今谁不羡慕冯舒意……”小女友还是好奇,“到底谁比你还厉害啊,你还没说呢。” 梁斯晏冷冷笑了下。 “一个能让冯舒意再也不能横着走的人。” 第 9 章 ——满心欢喜的惊吓—— 孟寒从城西摄影棚出来直奔机场,历经三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临城高崎机场落地。 此次前来机场接她的是母亲孟雨曈的助理——余新。 余新,博士生在读,跟着孟雨曈在做生物干细胞方面的研究。 虽是理工科男生,余新的性子一点也不沉闷无趣古板,相反他很会聊天。 母亲忙于科研研究,她的作息时间非常的反复无常,比孟寒拍戏的昼夜颠倒还要来得更加的不规律。因此,孟寒很少联系上她,更不用说聊近况。 每回,她都是从余新这里得知母亲的近况。 余新把行李放上了后备箱,绕到驾驶座的位置,说:“孟老师这几天休息,现在在日落大道那处的房子度假。” 对此,孟寒一点也不意外。 母亲生日的前后几天时间,哪怕是她素来最看重的科研项目也要暂时放在一边。 这是她一年到头,能空出来休息的几天时间。 孟寒望着窗外,远处辽阔的大海映在她的眼底。她转过头:“不好意思,说好昨天回来,工作上临时有点小变化。” 余新:“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师能理解。” 车子驶过沿海大桥,进入隧道,过了一会,车子开出昏暗谧静的隧道,行驶在落日大道上。 落日大道一带周边是别墅群,孟雨曈所在的别墅区叫别海郡。 这是父亲杨闻延早年特意为她建造的园区。 孟寒记得小时候孟雨曈很排斥这里,有几次父亲想让她搬到这里来,向来沉着冷静的孟雨曈每每都要和他大吵一顿,一番争吵之后,便是不了了之。 近些年,母亲倒像是屈服了一般,到了生日的前后两周,她会过来住一段时间,纯属当给自己度个假。 父亲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 下了车,孟寒站在楼前,抱着胳膊望了许久。 余新告诉她,母亲在后院的园圃区。母亲这些年喜欢种些植物,后院荒着也是浪费,她让人辟了一块位置出来,种各类植物花草。 孟寒踩着小石子路,避开沿路上的绿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 几步远外,有个穿着简单的女人,正拿着剪刀在给玫瑰修剪枝叶。 她没上前打扰,安静地看了一会,在母亲忙完后,她走上前。 孟雨曈看到她,神情一片安静:“来了。” 孟寒抿了唇,说:“刚到。” “厨房有红糖冰粉,要吃自己去舀。” “好,我等会过去吃。” 简短的几句你来我往的问话,孟雨曈再无它话。她喝了口茶水,也不在乎孟寒在旁,当她空气一般,拿着剪刀修剪剩下的玫瑰枝桠。 孟寒看了一会,穿过另一条幽静的小径,到了厨房。 沉默几秒,她走到流理台,掀开一只黄色的锅,果不其然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红糖冰粉,一旁有一架的玻璃罐,玻璃罐分别装着山楂碎片、花生、葡萄干、陈橘皮等。 她舀了一碗,吃了两口,眼里浮起一股潮意。 晚上,三人吃完蛋糕,余新实验室还有一些事情,吃完蛋糕他没做过多的停留。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母女俩。 孟寒收着桌上的餐具,晚上的食物都是清淡简单的一类,大多是用碟子装的,收拾起来很容易。 全部收到厨房以后,孟寒看着满池子的餐具发呆。 从小到大,她没做过家务。杨闻延和孟雨曈平时工作繁忙,但对女儿该有的照顾一点却没落下。 杨闻延一有时间,家里大大小小事情全是他一人在张罗,没时间了就请个钟点工照顾孟寒起居。 是以,孟寒对家务事一窍不通。 她拧开水,按葫芦画瓢正要清洗,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 她关掉水龙头,回头一看,是母亲孟雨曈。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妈。” -- 第20页 孟雨曈反应淡淡的:“餐具放在那里,明早有阿姨过来收拾。你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又是谈谈,孟寒叹了口气,稍一抬眼,走到楼梯口的孟雨曈朝她瞥来一眼。 无声的一眼,却充满了威严,孟寒不由得心一紧。 她到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个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拍了两下。 随后,上楼。 孟雨曈早已在二楼露台等候多时。 她期期艾艾地走过去:“妈。” “坐。”孟雨曈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 她坐下,两膝并紧,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孟雨曈轻笑:“我让你很紧张?” 孟寒抓了一下手指:“没有。” “是吗?”孟雨曈瞟了一眼她无处安放的手指。 孟寒用右手盖住,镇定地说:“是的。” 孟雨曈换了个姿势,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手里多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她放下打火机,同时目光直视孟寒:“什么时候退圈?” 孟寒知道母亲要说这事,但不知道她这么的直白。 她一下子无从接话。 孟雨曈也不急,一口又一口,慢悠悠地抽着烟。 静了很久,远处吹来海风,湿湿润润的; 外面的沥青大道上,有车经过,呼呼啸啸的。 孟寒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没想过退圈。” “你很喜欢?”孟雨曈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孟寒,我们都诚实点。当初你为什么会进这个圈子,大家心知肚明。” 孟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当初我是为了陆迟砚才进这个圈子,但是三年下来,这份心境早已经改变。现在我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份工作。” “那你做出成绩了吗?”孟雨曈问。 孟寒神绪忽地停滞。 母亲是做科研研究的,她向来唯结果论。 “我们先不说以前,就说最近你上了多少热搜,网友又是骂得有多难听。炒作、营销、黑料、绯闻。然后呢?孟寒你的成绩在哪?是一部又一部的无脑爱情剧吗?” “在您眼里,我三年的努力就只有这些吗?” “不然呢?你做出了什么贡献吗?”孟雨曈毫不客气,“当初因为男人进的这个圈子,现在又在演这些无脑爱情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爱情自古以来就是男人造出来迷惑女人为他们服务的一场荒唐的骗局。他们男人相信爱情吗?为什么你还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那您呢?您不相信爱情,为什么还和爸爸结婚生下我?” 闻言,孟雨曈笑了下,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说:“你姓孟,是我的孩子。他杨闻延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你不用太在意他的存在。” 孟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孟雨曈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处,她背靠栏杆,看着孟寒:“以前就教过你,不要太把男人当回事,为什么你还是学不会?” 孟寒低下头,手指紧紧地纠缠着。 母亲又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圈子。” 说完,她掠过孟寒离开。 孟寒及时唤住她:“妈妈,你有你追求的事业,我也有。” 孟雨曈闻言,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孟寒,冷冷说道:“今天你如果不是以戏子这个身份来和我说你有事业心,我会很欣慰。” 话落,孟雨曈消失在二楼的大厅。徒留孟寒一个人坐在露台出神发愣。 她屈起双腿,双手抱住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这一坐就坐到了十点多。 露台海风大,坐得久了,她鼻子隐隐不舒服。于是,将孟雨曈用过的烟灰缸拿到盥洗室洗干净,随后又回房到行李箱找了套睡衣,一番洗漱后,她睡下。 隔天,孟寒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是很好。梦里什么都有,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围着她,纠纠缠缠的,梦最后定格在第一次见到周淮生的那天。 她用钳子咯嘣咯嘣地夹断蟹腿,挑蟹肉,而一旁周淮生悠哉游哉地吃着蟹肉,无不惬意。 孟寒打心底里鄙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女人为他挑蟹肉,简直恬不知耻。 随后画面一转,又转到那晚的私人晚宴,皎洁月光下,周淮生扶住她的腰,望着她的眼睛,问他是否可以做那个捞月亮的人。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几声声响,梦在这个时点被打断,孟寒醒来。 她尚有些迷糊,只是听到窗外传来汽车响动的声音,她乍然清醒。 抓过手机一看,七点不到。这个时间,只可能是母亲驱车出门。 没再多想,她跑下床,打开窗帘,往下一看,母亲的车已经开出院子,只留了个尾巴给她。 她转过身,靠着墙壁滑下身体,心里再清楚不过,母亲的度假提前结束了。 至于为何提前结束,原因再明朗不过。 她随意抓了几把头发,用发绳扎在脑后,到盥洗室洗脸刷牙,做完早上的护肤,换了身休闲的衣服下楼。 走到餐厅,桌上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 是母亲一贯潇洒的字体。 母亲告诉她,厨房有花生汤,锅里有馒头和包子,都是临大食堂买过来的,然后她实验室有事,假期提前结束,让孟寒自便。 -- 第21页 孟寒坐在餐桌前,喝着花生汤,啃着馒头,再次看了母亲留下的纸条。 目光停留在「假期提前结束」几个字上。 她想,母亲什么时候也会说场面话了?难道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她才故意提前结束假期的吗? 她将纸条对折,放到一旁,想着待会拿到楼上放到行李箱,一并带回北城。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再次传来车子响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的,一次比一次清晰。 手上的馒头再香,她都顾不上吃了。她欢喜地朝门口奔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她惊讶地想,难道母亲中途反悔,临时改变主意了? 她止不住地欢喜。 跑到门口,在看到陌生的车子时,满心的喜悦瞬间消散不见; 再到看清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时,心底的疑惑霎那间换成了惊吓。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第 10 章 周先生,你看上我什么? 周淮生下了车,看了看孟寒,脸上带着点笑意,在目光挪到她赤着的双脚时,笑意更甚。 孟寒紧紧皱着眉,沿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 赤着的双脚,不安地踩在一起,无形与之前那天下午重合在一起。 她瞪了周淮生一眼,随后,不管不顾地,理都没理他一下,转身往厅里走。 身后是清晰的足音,一下一下的,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孟寒抿了抿唇,转过身。 “你……” 刚说出一个字,随即撞上一道人影。 猝不及防的,孟寒猛吸了一口气,那一刻的惊吓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忽地,头顶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嗓音是充满了磁性,是十足的低沉悦耳。 可在孟寒听来,无异于是来自周淮生的洋洋得意。 她憋了气,从他身上跳开,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是很有底气地说:“不准穿鞋子进来。” 周淮生挑了下眉,一双沉沉的眼睛,紧紧地凝视她。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短时间孟寒猜不到他此刻在想着什么,但是如若能以「要脱鞋」这一条件让他知难而退,倒是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 她看着他,心里一阵舒坦。 不料,下一秒,周淮生微微弯下腰,脱了皮鞋,鞋尖对着墙壁立好。 孟寒不禁有些慌了。 周淮生直起身,说:“我以为今天进不了这门。” 还算有自知之明,孟寒在心里吐槽了下,表面上却是和气:“要不,您再穿上鞋子离开?”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你不算客……”孟寒迎上他的目光,“不在我的待客范围内。” “哦……”他不耻下问,“那我算什么?” 孟寒掠了他一眼,不再看他,从旁边的柜子找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 她没看他,也没说话,放下拖鞋,她就走到盥洗室,洗了下手。 出来后,她走到餐厅的餐桌旁,坐在位子前,继续喝花生汤,啃馒头。 周淮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见孟寒安静地吃着早餐,他拿过拖鞋摆好,穿上。 然后照着孟寒刚才的路线,先是到了盥洗室洗了手,洗好后,他在孟寒的对面坐下。 他直直看着孟寒,目不转睛。 孟寒想当作没看见都难。 她咬了几口馒头,明明是她最喜欢的临大食堂的馒头,好不容易吃到一回,应该开心高兴才是。 可这会,她食不知味。 她抬起头,看向周淮生,眉头皱得紧紧的,口气也不太好:“做什么?” 周淮生示意了下她手里的早餐。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没吃?” 他脱下西装放在一旁的椅子,一边解开衬衣的袖口,一边淡淡地说:“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下飞机就往这边赶过来了,早餐还没吃。 孟寒叹了口气:“只有花生汤和馒头,你吃吗?” “都可以。” “那等会,我给你拿。” 她到厨房打开橱柜,一整个面柜子的餐具,单就杯子,什么颜色的什么图案的都有。 选来选去,最后,她挑了一个藏青色纯色的,洗干净,倒了一杯,又拿碟子,到蒸锅里夹了甜和淡的馒头各一个。 她把托盘放在周淮生面前。 “都是些粗茶淡饭,吃得来就吃,吃不惯也别勉强自己,这边出去左拐行驶20分钟有早餐卖。” “谢谢关心,我不挑食。” 他的回答让孟寒还有更多未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她很郁闷,也很想不明白。怎么每次和周淮生讲话,她总是哪哪使不上劲,每回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解。 周淮生像头上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她看她,他后脚对上她的目光。 孟寒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捉到的羞耻感,她移开目光,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花生汤,许是喝得急,呛着了。 她捂着嘴,拼命地咳嗽。 周淮生走到她身旁,递过来一张纸,拍了拍她的背,用着极淡的声音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孟寒:“?” -- 第22页 周淮生挑了挑眉,眼角微微上扬。 孟寒咳了几声,她挣开他的手嘀咕道:“好像这才是你家似的。”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冷不防地被他听到了。 她怔住,半晌,不可置信地说:“你就不能当作没听到?” 听到了就不能烂在肚子里,为什么还要回答? “我从不违心。” “那现在允许你可以。” 他坐回位置,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种话,只有我最亲近的人可以命令我。” 孟寒语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话……”怕她不信似的,幽幽补了一句,“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早餐解决完,孟寒将盘子杯子收好放回厨房。 一回头,周淮生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她。 她怔了怔,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水槽,忽地生了一股冲动。 “吃饭总得付点饭钱吧?”她说。 他自然没意见:“你说个数。” “钱就不用了……”孟寒粲然一笑,“麻烦周先生帮忙洗下碗。” 初次见面,他就让她挑蟹肉; 这回让他洗碗,也算是报了一仇。 而且,她暗想,周淮生应该不会洗碗。 他人看着贵气,全身上下的装备,皆数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想来打小时候起,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在家务方面,跟她一样,一窍不通。 倘若能为难到他,那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她心情瞬间愉悦,哼着小曲晃到后院的花圃园,找到喷洒桶接上水,给母亲一院的植物浇水。 大约过来十来分钟,她花浇到一半,转头要倒回去接水,周淮生猝然地站在身后。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她吓了一跳,手拍着胸腔的位置:“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周淮生附身拿过她的喷洒桶,一边接水,一边说:“难道不是你太高兴了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心事被揭穿,她也不恼,反问道:“厨房都收拾干净了?” “嗯。”他开始浇起了花。 孟寒退到一旁,坐在由藤木制成的吊椅上。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家务。”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懒懒阳光下,周淮生投来一眼,目光淡然:“家里的男性都要学会做家务,这是家规。” 现在还有这样的家庭?专门规定让男人学会做家务。 她顿时来了兴致:“你家庭教育还不错。” “祖母设下的家规。” “看来她老人家的思想还很超前。” “你有想法参与进来吗?”他话题一转,说得极为寻常。 孟寒:“……”是她多嘴了。 过了一会,周淮生浇完院子里的花,他把喷洒桶挂在墙上的架子上,走到孟寒身边。 一道影子忽然盖下来。 孟寒不由得眯了眯眼,神绪微微困顿。 过了两秒,她忽然说:“你怎么来这边了?” 周淮生微微附身望着她,眉目沉沉:“这要问你。” “问我?” “你拉黑我的微信和手机号码,我联系不上你,只能过来找你。” 孟寒再次语塞。 怎么回事,明明他是用正常的口吻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可她怎么听出了一股委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许是见她愣着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你在质问我?”她比他更委屈。 周淮生愣了愣,半晌,失笑:“我在询问你,不是质问。” 孟寒抓住一旁的藤木,脚沾地,往后侧了侧。 “就你想的那样。”她模棱两可。 “我想的哪样?” 他幽幽说道,一双如幽潭般的眼睛更是黑沉沉的,仿佛多看一会,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溺进去。 孟寒不敢再看,她挪开眼,望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玫瑰。 玫瑰开得正烈,火红的颜色。阳光下,花瓣上润着水珠,像极了那个词语。 ——娇艳欲滴。 忽地,周淮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孟寒,我想我表达得很清楚。” 孟寒转回眼,望进他的眼里。 “所以呢?” 周淮生的双眼在这一瞬间猛地缩紧。 好一个所以呢? 生平第一次他被人这么问,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孟寒起了身,走到玫瑰丛旁,她背着一只手,挑了一会,选了一枝。 篱笆网吊了一把剪刀,她取过,毫不犹豫地剪下看中的那枝玫瑰。 她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周淮生两步远时,她停住脚步。 她看了看手里的玫瑰,再看看周淮生:“周先生,我看中一枝玫瑰,我把它摘下。我相信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就拿下。” 周淮生目光凛然:“然后?” 孟寒笑了下:“但我不是玫瑰,不是谁喜欢,就能随意摘下。” 闻言,周淮生微微皱眉,唇抿成一条线。 见他这样,显然是愠怒了。 不过他一向绅士,想必生气也是克制的。 孟寒静静等待了一会,她微微抬着下巴,径直问他。 “周先生,你看上我什么,我改,只求你不再纠缠我。” -- 第23页 她一口一个周先生,生生地与他划了界限。 摆明了是要分个楚河汉界,分个明明白白的,最好不要有任何干系才好。 周淮生凝视着她,目光淡淡,没见什么情绪起伏。 他的声音也是淡到了极致:“我只想要你这个人。” 第 11 章 我都不敢动的人,她倒是有胆子。 孟寒不知作何表情,不知作何反应。 更是不知如何应对此时此刻周淮生的步步紧逼。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下,目光深深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仿佛要将她看个明白。 孟寒节节后退。她小步伐地往后撤。 “我让你感到害怕?”倏地,他问。 阳光下,他的声音很是清冷。 像从冰窖出来的一样。 孟寒想了会,她摇摇头。 “那是什么?”他又问。 孟寒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瞬间又低下脑袋。 她的声音闷闷的,微不可闻。 “我不喜欢你。” 总算说出来了。 虽然之前她已经坦诚地告诉他这个意思,可他像是没听明白一样,今天她只好再次重述一遍。 “不喜欢?”他低低沉吟着,像是在玩味这三个字背后的意思。 孟寒深深提了一口气,一鼓作气:“是,不喜欢,没感觉。我想周先生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些极端不入流的行为。”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他应该很清楚她的意思。 不想,周淮生却是淡淡地笑了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知道了。”他俯下身。 他突然地逼近,气息一下子笼罩她的周身。 孟寒上半身微微往后仰:“你做什么?” 他弯了下唇角,再靠近一点,在她一阵猛烈的吸气中,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玫瑰。 如靠近时的突然,他撤身离开也是令人始料不及的。 孟寒看着两步远外的他,阳光、绿树、炽焰的玫瑰,俨然为他上了色一般,将他衬托得如置身画报。 她不解,但因不想与他过多交谈,以免着了他的道,没多问。 一朵玫瑰,离了寄养的本体,总要枯萎的,他拿走就拿走了。 周淮生看了看手里的玫瑰,说:“什么时候回北城?” 孟寒敷衍:“还在看。” “一起回去?” “你公事忙,就不耽误你了。” 心里想的却是:难道是她刚才的话说得不够明白? 孟寒本来想在临城多呆几天,和母亲那边不欢而散的谈话,以及母亲一走了之不回头的背影,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然而事与愿违,天刚黑下来,她正想着晚上吃什么,要不要以蹭饭为由去临大找母亲再谈谈。 郑森的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在那头无比喜悦。 “回来吧,这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Touch Me的拍摄不是挪后了吗?” “他宋饶算个屁……”电话那端郑森的声音无比洪亮,“按原定计划,明天拍。这次的摄影团队很惊喜。” 孟寒好奇:“谁?” “回来你就知道了。” 孟寒不得不提前收拾行李回北城。 她走到一楼,忽地一顿。 门外的院子里,周淮生正拿着手机和人讲电话。许是她看得久了,他那边有所察觉,朝她看了一眼。 很快,他跟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随即挂断电话,几步走过来。 孟寒抱着胳膊,一副戒备的模样:“你怎么还在这?” 周淮生瞥了眼她身旁的行李箱,说:“一起回去。” 她皱着眉:“你一下午都在这里?” “嗯。” 他的态度很平淡,忽然之间,孟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看着他拉过她的行李,放到车子的后备箱。然后,他打开副驾驶的位置,静静地等着她。 去机场的途中,孟寒后知后觉:“你助理呢?” “哪位助理?” 他的助理有好几个,每个人负责的工作事物不同。孟寒接触薛其比较多一些,对他比较有印象。 她想了下,说:“薛其呢?” 车速一下子变慢,他侧过脸,看了看自己。 孟寒被看得心惊,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多补了一句:“你之前出门不是都带助理的吗?” “薛其最近在忙。”他不答反问。 “他忙关我什么事。”她小声嘀咕。 “你刚刚不是问他?” 孟寒脸一沉:“你就不能当作没听到。” “好,下次注意。”他一本正经。 过了安检,找到位置坐下,孟寒进入休眠模式,没再搭理周淮生。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 场外,郑森已等候多时。 看到孟寒时,他笑得格外灿烂; 再注意到孟寒身旁站着的周淮生时,他笑意瞬时收敛。 孟寒转过头,看了眼周淮生,挑衅:“看来他很怕你。” 周淮生眉梢微扬,泰然自若:“你不怕我就行。” 得,在对话方面,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孟寒不再给自己难堪。 她拉过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今天谢谢。” -- 第24页 回到公寓,郑森供着她,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生怕她一个不适闪了。 她放下杯子,笑:“得了,有什么说吧。” 郑森搓了搓手:“你知道明天的拍摄团队是谁吗?” “不知道。”她顺着他的台阶问。 “洪雯雪。” 孟寒睁大眼。 郑森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惊喜吧。” 孟寒捂了下嘴:“简直太惊喜了。” 洪雯雪是摄影圈有名的一位大师,早年她的作品以感染力而出名,后来她也有参与一些艺人视频的宣传拍摄,也曾独立制作过几支质量上乘的短视频以及电影画面拍摄。 她出的作品不多,但都属于精品。 只是这些年,她不再有过什么作品,有小道消息说她居隐山林去了。 惊喜之后,她不由得好奇,便多说了一句:“我以为她不再出来了。” 郑森说:“听说她之后还有一个项目,好像是部网剧,她做画面拍摄指导。” “有说什么剧吗?” “没打听,你要是想知道,回头我问问。” 过了一会,郑森清了清嗓子,说:“还有一件事。” 孟寒下意识问:“什么?” 忽地,门外传来门铃的响声。 郑森神秘一笑:“让事件的主人跟你分享。” 孟寒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过毕竟是一起走过了三年的工作伙伴,她很配合:“让我看看是什么喜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 “孟寒啊,姐今天大仇得报!爽!” 周影扑到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挣扎着:“你……” “哎呀,太开心了……”周影放开她,“得意忘形了,不好意思啊。” 孟寒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给她:“不是在黄沙地拍戏吗,怎么回北城了?” 周影猛地灌了一大杯水。 一旁安静看热闹的郑森这时说:“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然后孟寒不能熬太晚,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 说完,很贴心地带上门离开。 孟寒笑了下,回头打量着周影,笑道:“黑了不少。” “什么黑,老娘这叫小麦色,健康的肤色。” “好好好,我投降,小麦色,健康的小麦色。” 周影闹了一会,躺在沙发上,滚了几圈,她支起上身,以一种极为妖娆的姿势说。 “冯舒意的UZ代言掉了。” 孟寒挑眉:“这么突然?” “不突然……”周影冷笑,“当初半路截胡我的资源,现在也轮到她了,报应。” 孟寒听出了点别的含义,不过她不太确定:“你的意思是?” 周影换了个姿势,双手托着下巴,脚丫子翘得很欢快:“你说呢?” 这下孟寒是真的被震惊了。 虽说圈内资源互撕,以及半路截胡资源这类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孟寒刚入圈第一年,有个角色的定妆照都拍了,结果正式官宣前期,剧组那边有变,说找到一个更适合的演员,就不考虑孟寒了。 但是对于这种高奢代言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品牌对于一个代言人的考察期很长,一般三年打底,可以说是谨慎再谨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品牌足够的高冷。 孟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周影起身抱住她:“刚收到消息时,我也很惊讶,不过一想到是拿冯舒意手里的东西,哈哈哈,一个字爽!” 孟寒为她开心,但同时也很忧心:“到时她是不是要发你的负面通稿了?” “发呗……”周影浑不在意,“不就请水军买营销号吗?反正我这几个月都蹲在黄沙地拍戏,也是时候有些消息了。” “你和你的团队注意点。”她只能这么说。 周影点点头,把玩着她的头发,说:“你知道谁在搞她吗?” 孟寒反倒想起另外一件事:“前天她抢了宋饶的团队给她拍UZ的广告物料。” “哎呀,这就是报应……”周影说,“你说,她好好按照UZ那边的计划拍物料不就行了,偏要作死,让你白忙活一场。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哈哈哈该。” 孟寒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真听不明白?”周影掰过她的肩膀,狐疑地看着她。 孟寒笑:“是真不知道,我回临城看我母亲去了。” “哦。”周影暧昧地看着她,“那你猜猜看。” “不猜。” “没意思。” 过了十秒左右,周影又扒上她,凑到她的怀里,说:“是周淮生做的。” 闻言,孟寒抬眼。 “惊讶吧?” “是的吧……” “你怎么好像都没反应似的。” “我要有什么反应?” 周影说:“怦然心动啊,以身相许啊,爹的,这么霸气,敢搅黄你拍摄,就让她掉代言。不愧是我们周家人。” 后面这句话听得孟寒直笑:“都是一家人了。” 周影甩了下头发:“都姓周,又长得那么帅,先让他认祖归宗一分钟。不碍事。” “小心晚上你祖宗找你。” “呸呸呸,我祖宗只会保佑我赚大钱。” -- 第25页 近来时间,薛其总觉得自己出差的频率有些高。一个月,有20天时间,他都奔走在赶飞机的途中。 这天晚上,他下了飞机,得知周淮生此时还在公司处理公事,他手上正好有两份文件需要他签字,他赶忙打了车直奔公司。 签好字,周淮生合上文件夹,递给他。 薛其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开,他想了一会,尝试性地问:“下个月的出差安排,您看?” 周淮生走到一边,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他问:“按照原来的安排,下个月轮到谁?” “小杨,下个月是他。” “明天你好好跟他交接一下,接下来按照原来的安排表,有变化再说。” 薛其听了,莫名松了一口气。 周淮生正好看到,问:“看来,你对出差一事很有意见。” 他心一慌,额头直冒汗:“没有,我很开心,很愉悦。” “是吗?”周淮生松了松领带,轻描淡写地道,“那就下个月还是你?” 薛其身体顿时绷直,老半天,他蹦出几个字:“老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嗯。” 他一咬牙,不管不顾:“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周淮生不动声色。 真的吗? 薛其抱着文件夹退出去,伏在门上叹气。 转头,他怀里的文件夹差点抱不住了。 梁斯晏贼兮兮地看着他。 “我哥在里面?” “在的,周总在里面处理公务。” “啧,真是大忙人啊,这都快九点了。” 薛其笑而不语。 梁斯晏琢磨了下,问:“我哥他今天白天在哪?” 饶是眼前的人是周淮生的弟弟,薛其对周淮生平时的行踪保持沉默。 等了一会,梁斯晏自觉没趣,挥挥手:“好了,你走吧。” 在门口站了一会,梁斯晏整了整衣领,清咳了两声,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应声,他推开门。 周淮生这会正在看一个项目方案。 听到声音,他抬头,见是梁斯晏,他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里的项目方案书。 许是被冷落惯了,对此梁斯晏倒没觉得有什么。 他抓起桌上的飞镖,朝墙上瞄准,投掷出去。 力度不够,瞄准度不佳,飞镖落在边缘上。 梁斯晏自觉无趣,他拍拍手,巡视了一圈,若无其事地说:“听说冯舒意的代言是你让人换掉的。” 周淮生头也不抬:“有问题?” “嘿嘿,没问题。” “那就滚吧。” 梁斯晏觉得很没面子:“好歹是你亲弟弟,在外人面前不给我面子就算了,怎么这个时候态度也这么差呢?” 周淮生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他身旁,拿起桌上的飞镖,看也不看地甩出去。 「噔」的一声,飞镖正落靶心的位置。 梁斯晏傻眼了,小声嘀咕:“孟寒又不在这里,甩给谁看。” 周淮生一个冷眼递过来。 “嘿嘿……”他装傻,“我听说代言是给一个叫什么周影的,怎么不干脆点给孟寒得了。气死冯舒意。” 周淮生一边解开袖扣,一边拿过纸巾擦了擦手,闻言,说:“然后呢,明天八卦新闻头条是冯舒意和孟寒为爱争夺?” “这……” 沉默了几秒,梁斯晏又说:“你看着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主,这么做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值得吗?” 周淮生看了他一眼,眼底意味深不可测。 梁斯晏暗想,完了,回头又该被冻结银行卡了。 不料,周淮生不咸不淡地说:“我都不敢动的人,她冯舒意倒是有胆子。” 他说完,拿下挂在架子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 走到门口处,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呆呆地站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投来淡淡的一眼,声线极为清冷:“想在这里过夜?” 梁斯晏恍若梦醒:“啊,这就来。”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心想,以后是再也不敢招惹孟寒了。 最好撇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周日、周一不更。 第 12 章 ——格局大一点—— 隔天八点半点,郑森提前到公寓接孟寒。 他看了眼安静的公寓,问:“周影呢?” “剧还没杀青,她凌晨坐飞机赶回去拍摄了。” 郑森羡慕:“勤快,有事业心。” 孟寒突然觉得手里的牛奶没滋没味了。 唐小年适时递上半个馒头。 孟寒欣慰:“还是小年贴心。” 郑森看了眼她手里的馒头,颇不赞同:“你怎么对临大的馒头就那么爱呢,也没见你当初为了它发奋图强地考上临大。” 孟寒:“不要往我伤口上撒盐。” 当年孟雨曈是想让孟寒继承衣钵,考上临大生物系,跟着她搞研究做出一番成绩的,奈何孟寒心不在此。她对待学习很散漫,成绩保持中等水平就够了。 直到高二遇到转学生陆迟砚。 她一改之前的懒散,开始发奋图强,只为追求陆迟砚的步伐。 高考成绩出来后,孟寒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陆迟砚填了北城的志愿。她估了估分,一时脑热,全是填的北城的高校。 -- 第26页 最后,陆迟砚去了北城大学,而她去了北城外国语大学。 这可把孟雨曈气得不轻。 口不择言地骂她脑子不清醒,为了个男人,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情自毁前途。 孟寒则是说了一句:“从小到大你有真正地关心过我吗,除了让我按照你规划的路线走,你有一刻考虑过我是否愿意吗?” 一向听话的女儿说出了这番话。 孟雨曈当即气得火冒三丈,之后一年没再和孟寒说过话。 大概,那时候她和孟雨曈的矛盾真正地从水底露了出来。 在这之后她选择进入娱乐圈。 她和孟雨曈的关系,直接进入冰川时代。 而她的父亲,在这件事上,一改前态,他选择做个沉默的人。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在孟寒看来,是个很优秀的端水大师。 去城西摄影棚的途中,孟寒很沉默,不时望着窗外。 郑森开着车,不时递眼神给唐小年,让她说点什么。 唐小年苦着脸,摇摇头。 孟寒说:“注意开车。” 郑森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耸耸肩。 到了城西摄影棚,孟寒以为她们提前十分钟到算是早的了,没想到洪雯雪和她的团队早已经在忙活。 孟寒和郑森互看一眼,她上前:“洪老师好。” 洪雯雪抬手看了眼腕表,说:“还挺守时。” 孟寒笑笑,说:“怕路上堵车,提早一点时间出发。” “行吧,先去做造型。” 孟寒松了口气,跟着造型师助理去化妆室。 接下来的拍摄进度,顺利得超乎孟寒的想像。 洪雯雪很专业,饶是一个广告物料,她专程画了运镜,以及搭配Touch Me一向宣传的理念,对于造型搭配和产品的适配度,她甚至让造型师做了好几个备选。 中间休息的间隙,郑森连连赞叹:“不愧是洪雯雪,拍个广告都拿出拍电影的架势。” 孟寒不答反问:“打听到她接下来要参与的网剧是什么了吗?” “怎么,你有兴趣?” “当然,她对画面感的掌控度一向细腻。而且现在的网剧剧集都控制在16集上下,正好是她能把控的最好空间度。” 近年来,观众已然厌烦动不动就长达60、70集的电视剧,他们称其为又长又臭,像裹脚布、注水肉。 加上如今各大网络视频平台的兴起,一些制作方不再一味追求上星剧,相反开始尝试一些低成本制作的网剧。 到现在,有些网络影剧,也会采取先网后台的播放模式。 郑森想了下,说:“那我待会就去问问。” 中午12点,一早上的拍摄正式落幕。 洪雯雪在一旁收拾她的摄影架,孟寒犹豫了会,走到她身边,说:“麻烦老师,辛苦。” “你以前当过模特?”洪雯雪却问。 孟寒抿了抿唇,说:“大学时兼职过一段时间。” “演员会找镜头感是看家本领……”她话头一转,说,“不过你的表现力倒是挺难得的。” 孟寒受宠若惊:“谢谢老师,我……” 她话还没说,洪雯雪摆摆手:“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孟寒立即顺着台阶下:“希望以后还能和老师一起工作。” “随缘吧。” 看着洪雯雪离开的背影,孟寒思索了一会,她慢悠悠地晃回化妆室。 唐小年帮她卸妆。 卸完妆,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车上,郑森出现了。 他一脸愁容,屡次欲言又止。 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孟寒问;“怎么了?遇到难事了?” 郑森看她一眼,咬牙切齿道:“简直是天大的难事。” 孟寒很平静地说:“这边不方便讲话,到车上讲。” 到了车上,唐小年坐在驾驶座的位置,默默无声。 郑森打量了孟寒好几眼,看得孟寒只觉得好笑。 “到底怎么了?” “你还笑……”郑森恨得牙痒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消失》的主演是陆迟砚。” “真是他?” 郑森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看着她。 孟寒笑了笑,说:“那天在幽庭吃饭时,明导提过一次。别的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郑森显然没猜到这其中还有明导的事:“他怎么说的?” “就说朋友最近准备的剧在选演员,如果我们几个感兴趣,他可以帮忙跟那边说一下,去试个镜,就算到时没选上,也当是次经验。” 郑森明显不信:“真的这么说?” 孟寒无奈道:“要不你去问问他?” 这话气得郑森直让唐小年开车,没再理睬孟寒。 到了公寓,郑森不声不响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孟寒看着蓝色的封面,一下子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她没接…… 郑森气急,塞到她的手里:“《消失》的试读剧本。” 孟寒和唐小年看了一眼,后者摇摇头,孟寒又把目光转到郑森身上。 “你怎么会有《消失》的剧本?” “对啊,我也纳闷我怎么会有《消失》的剧本。” 孟寒摸着蓝皮封面,若有所思。 郑森喝了一大杯水,坐到孟寒的对面:“前段时间刚递到我手上的本子。” -- 第27页 “哦。”孟寒反应很淡。 这两年为了和陆迟砚彻底不再有任何交集,郑森看到和陆迟砚有关的本子一概不接。 有不少同行的笑他,陆迟砚好歹是正当红的流量小生,干脆就顺风而行,绑个综艺拍一两部电视剧,炒炒CP算了,说不定孟寒就此跃居一线也说不定。 毕竟,圈内借着炒CP的风,突然间一夜爆红的不在少数。 对此,郑森不同意,孟寒也不赞同。 郑森之前带过的一个艺人,就是借着炒CP的风,一下子成了流量之一。 但成也CP败也CP,没过多久另一方赶在他们这边提前铺线下脂粉提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后是以惨败收场。 从那以后,郑森是彻底恐了炒CP这一行径。 所以哪怕是收到了《消失》的剧本,了解到制作方已经定下陆迟砚作为主角。他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把它压箱底了。 基于此,孟寒在他递过来的一众剧本中,根本没看到《消失》的影子,也根本不知道《消失》往他们这边递过剧本。 孟寒没打开剧本,而是问:“是因为陆迟砚的原因所以你拒了这个剧本?” “不然?”郑森自知理亏,不过他仍在挣扎,“我跟你说,跟这类流量小生哪怕没有炒CP,就单纯有点什么关联,你都得被扒层皮。” “我知道。” 见她反应仍是这么平淡,郑森叹了声气,很不情愿地说:“洪雯雪接的项目就是这部《消失》,12集,她做画面指导,到时所有运镜镜头全部由她负责。” 孟寒眼睛忽地变亮。 郑森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很无奈:“真的要试试看吗?” 孟寒点点头:“《消失》讲的是女性互帮互助的故事,本身剧本就不错,如果加上有洪雯雪一贯细腻有质感的镜头,这会是一部很不错的片子。” “我听着你怎么在给自己画大饼?” 孟寒一笑置之,说:“据我所知,这部剧的导演是个认真拍剧的人。” 郑森眯了眯眼:“不对,你怎么对这部剧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 孟寒拿过唐小年递过来的水,抿了两口,慢悠悠地说:“你当初死磕明导的那部戏,不就是为了他手上的人脉资源。他好不容易主动提出要搭线让我们几个去试镜,机会难得,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郑森正了正神色:“真的不是因为陆迟砚?” 孟寒起身:“格局大一点,别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的把自己陷进死胡同。” 郑森:“??” 一旁做了许久背景墙的唐小年适时笑出声。 《消失》的试镜在下个月月初。 在此之前,孟寒一边为到时的试镜做准备,一边她苦恼着接下来要出席的一个品牌的站台活动。 是Sanlo那边的站台活动。 活动前一天,Sanlo那边提前送过来站台需要的服装以及首饰。 唐小年抱回来,若有所思。 孟寒正在练瑜伽,看到她手上的裙子以及包装礼盒上的LOGO,眼里的笑意滞了下。 然后唐小年的下一句话更是把她震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Sanlo负责人说这是见面礼,活动后不用归还。” 一般艺人出席一些活动,身上的行头要么是品牌方赞助的,要么是找品牌方借的,当然也有自己自费的。 除了最后一种,前面两种无论如何等到活动一结束,行头都要完璧归赵。 这是圈内默认的一个法则。 只是孟寒怎么也想不到,Sanlo竟然说不用归还。 早在宣布代言人那天,她这边就收到了来自Sanlo的礼物,是一套珠宝。 只是今天再整这么一出,孟寒不禁心惊肉跳。 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造的。 唐小年也被这架势给吓到了。 她磕磕绊绊的:“姐,这套珠宝就是北城一套房了。” 孟寒觉得手上的盒子直烫手:“周淮生他是有钱没地方花?” 唐小年猛吸了一口气:“周先生这是认真的?” 盖上盒子,推到一边,孟寒往后一躺,有苦难言:“我也不知道啊。” 到了活动当天,孟寒有种置身云端的恍惚感。 哪哪都觉得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延续到站在台上。 此次,她穿的是一件黑色抹胸长裙,很好地体现了她优雅的身段,更抓眼的是她的直角肩和优美的天鹅颈。 加上Sanlo的珠宝助力,无异于将她本身的气质提了一层。 明艳又动人,张扬又不失贵气。 短短20分钟的活动,场内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孟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优雅地配合着主持人。 活动结束,她在安保的掩护下,离开商场。 途中,恍惚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不过商场围得水泄不通,处处是人影,处处是人声,不容她仔细辨认。 待彻底消停下来,她已坐到保姆车内。 唐小年很兴奋:“今天的生图绝了,网上传疯了,都在夸你人间绝色。” 郑森也说:“今天到底是你为Sanlo站台?还是Sanlo为你服务?” 孟寒的不真实感就在这里,她拢了拢披肩,佯装淡定:“就不能是互助共赢?” -- 第28页 郑森愣了愣,然后笑道:“有自信是好事。这点你越来越像周影了。” 孟寒正想回话,车外有人叩了叩门。 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感。 不禁让孟寒想起适才晃过的那双眼睛。 她心砰砰地跳着。 第 13 章 ——晦气—— 车门外,站着的人是薛其,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唐小年和郑森都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两人撤到一边,将主场让给孟寒。 孟寒看了一眼薛其,笑着说:“薛先生,好久不见。” 薛其不为所动:“孟小姐。” 真是周淮生身边的人,久了都跟他一个臭脾气。 孟寒默了下,说:“薛先生有事吗?” 薛其上了车,将盒子放在就近的座位上,随后他下车,过程安静得没有一声声响。 孟寒皱眉:“什么意思?” 薛其不卑不亢:“周先生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活动结束时,她将身上的珠宝解下放到盒子收好,二话不说地交给Sanlo的工作人员。 这还没几分钟,周淮生那边就知道了,并且行动力一流。 孟寒起身,拿起礼盒交给薛其:“这礼物太贵重,恕我承受不起。” 薛其后退一步:“这点您可以和周先生说。” 忍了忍,孟寒问:“他现在人在哪?” “去机场的路上。” “什么意思?” “周先生接下来要去德国出差一段时间。” 孟寒压下心里的诧异,脸上扬着笑:“一段时间是多久?” “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于是珠宝再次转到孟寒手上。 周影听说了此事,她一边压着腿,一边说:“那就收着呗,就当保值,万一哪一天周淮生破产了,你这里好歹还是个退路。” 孟寒无语:“刚帮你撕下一个高奢代言,你就这么诅咒他?” “怎么,心疼了。” “没有。” 周影换了个动作,贴墙倒立。 “人家眼里的两千万,不过你我眼中的两百块,你不用那么在意。” 孟寒联系不到周淮生,也很无奈:“受不起。” “那就暂时受着呗,你这油水不进的,万一哪天周淮生觉得没意思了,你再把东西还给他。” 周影给她一个眼神,“虽然他出手阔绰大方,但他这种人大概也是一时碰壁图个新鲜,你再坚持坚持,哪天他就放弃了也说不定。” “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说了会,结束视频之际,周影认真地问了她。 “你真的对周淮生没意思?” “真的没有。” 周影想了一想:“是因为陆迟砚?” 孟寒白她一眼:“我是那么恋爱脑吗?死心眼吗?” “那哪说得准。” “我睡觉了。” 孟寒立即关了视频通话,把iPad扔到一旁。她在床上躺了一会,摸到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通讯录黑名单。 灰白色的界面上,「通讯录黑名单」一栏下,就是周淮生的微信号。 看了一会,孟寒将手机熄了屏。 转眼就到了《消失》试镜的这天。 本来郑森是要和孟寒一起去的,却不料女儿学校那边的老师打开电话,让他过去谈谈。 孟寒知道了,就说:“我自己去就行,你忙暖暖的事去吧。” 郑森放心不下:“让小年和你一起。” 转头又叮嘱唐小年:“记得随时看着她,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孟寒觉得他大题小作。 郑森却不以为然:“和陆迟砚拍戏始终不是个事。” 又来了,又来了,孟寒不得不再次强调:“试镜,只是试镜,八字还没一撇。” 郑森欲言又止。 试镜的地方定在城北的一个商业公寓,很多剧组选演员都会定在这里。 到的时候,现场人很多,唐小年为她解疑:“今天还有其他剧组在这里选演员。” 孟寒了然,两人避开重重人群往里走。 立着《消失》的台板旁,站着不少人。 其中不乏孟寒熟悉的人,比如宋楚楚,还有一些之前搭戏过的演员。 因为《消失》是女性剧目,此次试镜的人里女性居多。 宋楚楚见到了孟寒,点点头,没做过多的交流。 孟寒回以一笑。 试镜的顺序是采取随即抽取的形式。 孟寒排在宋楚楚后面。 试镜的时间很快,刚进去一个,没一会,人就出来了。 出来的每个人脸上无一不是扬着笑意,看得孟寒有些懵。 这是顺利呢,还是不顺利? 宋楚楚出来时,盯着孟寒看了许久。 唐小年说:“她怎么那么看着你?” 孟寒耸耸肩:“不知道。” 等到孟寒进了试镜的房间,她快速看了一眼长桌上的人,浏览到最左边。 陆迟砚安静地坐在那里,她愣了下。 在场的还有导演、制片、以及洪雯雪等人。 她迅速压下心里的疑惑,朝一众人鞠了个躬,转向一旁的摄影机,开始她这次试镜的片段。 《消失》主要讲的是由女主的死亡而牵引出背后一系列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29页 孟寒抽中的是一个片段。 女主本有机会逃脱养父的魔爪,却因为母亲还在家里,她放弃了逃走的机会,送妹妹上火车后,她毅然回到家中。 她要演的一幕就是火车送别这一场景。 没有台词,要的是女主在这几分钟之内的情绪转变。 结束的时候,孟寒转过头擦了擦眼泪,再面对一众「考官」时,她再次鞠了个躬。 坐在最右边的洪雯雪朝她点了点头:“还不错,情绪很到位。” 孟寒紧揪的心这下是踏实地落回了胸腔的位置。 她回到休息室。 试镜结果还要过两天才会出。 孟寒喝完一杯水,没做过多停留,和唐小年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来人是陆迟砚。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副寡言寡语的模样。 他问:“方便谈谈吗?” 未等孟寒出声,一旁的唐小年插话:“不方便。” 他忽略唐小年,看着孟寒。 孟寒说:“不方便。” “只耽误你两分钟。” 唐小年还要说点什么,孟寒轻声道:“小年,去车上等我。” “姐姐,两分钟后你没来,我就过来找你。” “嗯,你现在可以开始计时。” 唐小年走了,休息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陆迟砚唇线抿得紧紧的,一双眼睛更是冷冰冰的。 孟寒善意提醒:“看来你没事。” 她说完绕过他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手被身后的人抓住。 孟寒笑了下:“陆先生,请自重,我可不想出现在明天的八卦新闻上。” 陆迟砚却没放开,他冷冷地问道:“周淮生在追你?” “这和你有关系吗?” “他不是什么好人。” 孟寒乐了,她甩开陆迟砚的手:“我看着像好人吗?” 陆迟砚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你和他不是一类人,不用自降身价。” 孟寒笑出声:“那我是哪类人?也对,毕竟在陆先生眼里,我只不过是块狗皮膏药。” “孟寒,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陆先生,早在一年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不要这么和我套近乎。” “是吗?”陆迟砚猛地靠近她,把她逼到墙角里,“那你明明在知道我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你还过来面试。” 他离得近,眉眼近在咫尺,孟寒心里却是一点波澜都没起,她反嗤道:“按照你这么说,你人在娱乐圈,我就不能在娱乐圈了是吗?你人在地球,我就要退出地球不能生存了是吗?” 她每说一个字,陆迟砚的脸就黑一层,到了最后一个字落下,陆迟砚的脸色彻底黑沉沉的。 孟寒笑道:“陆迟砚,你别把自个太当回事。” 话落,陆迟砚用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孟寒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力踩了他一脚。 她穿的是高跟鞋,那一脚下去,有多疼几乎可以想像。 走出大楼,孟寒深深呼了几口气,然后说了两个字:“晦气。” 正要下楼梯,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她拧眉,转过身。 几步远外,梁斯晏贱兮兮的笑脸再清晰不过。 正在气头上,孟寒瞟了一眼他揽着的女生,毫不客气地扫射:“您身边的花儿换得可真快。” 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梁斯晏身旁的女生懵懵的,缓了一会,女生回过神来,用力地踩了他一脚,然后跑开了。 梁斯晏抱着脚,嘶嘶抽气:“你们女生都喜欢用这一招吗?” 孟寒没好气:“解决渣男就用这招。” “呃……”梁斯晏的脚疼得更厉害了。 下了楼梯,车就在几米远外。 孟寒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人,问:“有事?” 梁斯晏点点头:“女朋友被你气跑了,蹭个车。” 话毕,他也不管孟寒同意与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径直坐了进去。 唐小年看着他:“你你……” 梁斯晏系着安排带,轻飘飘来了一句:“口吃不要说话。”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个锤。 孟寒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梁斯晏叹口气:“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 唐小年抿着唇笑。 孟寒靠在后座椅背上,说:“小年,开车。” 一路上,梁斯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当初那么追你,你怎么没个反应?” “难道是我不够厚脸皮,不够大方,不够一掷千金?” “孟寒,做人要一视同仁,你当初怎么对我的,切记这么对我哥哈。” 孟寒被吵得头疼,随便往窗外溜了一眼,正是北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她说:“小年,随便找个地方停车。” 唐小年找了个路口停车。 梁斯晏不知所以然,他说了一句:“还别说,我眼光挺高啊。” 孟寒闭着眼:“梁大公子,请便。” 梁斯晏低头往外瞟了一眼:“这还没到你公寓呢?” “请下车,不然我报警。” 孟寒的口气不太好,就差说一个「滚」字。 有冯舒意的下场在前,梁斯晏也不敢放肆,万一这事被周淮生知道了…… -- 第30页 他那个亲哥真的耍起狠来,是个典型的六亲不认的主。 略一思忖,他笑呵呵地下了车,临了还说:“回头再聚啊。” 结果车上的人压根没理他,车子呲的一声滑了出去。 没一会,混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梁斯晏已经分不清哪辆是孟寒的车了。 他摇摇头,走到人行道上,摸出手机,找到周淮生的电话。 第 14 章 ——我想见你—— 回到公寓,孟寒换好衣服出来,正要倒水喝。 郑森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孟寒,想说什么,终究一个字也没讲。 孟寒挑了下眉,放下自己的杯子,拿了一旁郑森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给他。 “先缓缓,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郑森猛地灌了三大杯,他刚要说点什么,孟寒反问:“暖暖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行吧,青春期的一些小毛病。” “那就好。” 孟寒捧着杯子,走到客厅,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她拿了个抱枕坐在落地窗旁。 她忽地沉默,搞得郑森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去。 他斟酌着语言,想着要如何说才能显得不那么激进。 却看到孟寒突然转过身来。 她问:“我真有那么失败吗?” 她语调略显苍凉,和平日里的鲜活恍若两人。 郑森被吓得不轻,暗想,才刚见过陆迟砚,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任何来往了,难道这后遗症还能这么大? 他一时琢磨不清,不敢轻易下结论,想来想去,模糊了界限道:“这个圈子瞬息万变,有人一夜成名,有人一夜身败名裂;也有很多人默默无闻,养精蓄锐,厚积薄发,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顿了下,他又说:“你还年轻,只要每一步走得稳,未来谁也说不准。” 孟寒转过身,对着落地窗,声音寥寥:“我母亲那天问我什么时候退圈,三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个转折郑森听得直抽气:“不行不行,这才刚刚开始,谈什么退圈。” 他走到孟寒身旁,双手紧紧合握,语气很是着急:“孟寒,你听我说,在这个圈子,女演员想闯出一番名堂难上加难。你看周影,她现在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她跑了九年龙套,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你这才哪到哪。” 孟寒下巴抵着膝盖,她没接郑森的话,而是说:“我去试镜《消失》,是因为这个剧本真的好,里面体现的是女性之间的互帮互助。 他陆迟砚虽然是男主角,不过是查案中的一个环节人物。整体的故事他最多是个局外人。” 郑森着着实实怔住。 她侧过脸来:“母亲有句话说得没错,不能总拍一些爱情的剧。” 郑森叹气:“谁想拍一些整天尽是谈恋爱的剧,谁不想演一些正剧,可是正剧难熬啊,而且正剧的热度有爱情剧的热度广吗? 你看看周影之前那部小众电影,票房惨淡,叫好不叫座,投资方的钱有去无回,下次谁还敢拍这类题材?市场这样,重数据,没办法。” “我知道。”孟寒说,“但是我不想每次跟母亲的交谈只有退不退圈一事,所以《消失》这部剧我是一定要演的。哪怕是一个镶边的配角也没事。” 到了这个地步,郑森知道她是决定了,他说得再多也不顶用。 思虑几分钟,他说:“你要做好准备,一旦进了《消失》剧组,未来四个月你要在观众面前消失一段时间。” 《消失》的导演叫肖跃,此人的形格和他的名字相反,一点也不活跃,而且为人有点固执,有点走艺术家的特质。 他这人要求很严苛,进了他的剧组,中途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外出活动。 很多当红的艺人,本来想和他拍一些小众题材,拿来冲奖的。但是因为这一点最后达不成一致,便不了了之。 他再次强调:“四个月没有任何曝光度,你知道这对于任何一个艺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孟寒无所谓般:“我很清楚。” “其实,现在有很多渠道可以帮你拿到一些好本子……”郑森还是想争取一把,“上一些国民热度高的综艺,先刷一波脸。最近靠综艺翻红的也不少。” “凭我现在的位置,能接到什么好的综艺?” “之前推的几个本子你就没有考虑的?” 孟寒摇摇头:“综艺的风险太高了,万一中间一个环节被节目组恶剪,舆论一边倒,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这么悲观。” “你只看到了一些人的翻红,却没看到另一群人的恶剪。郑森,我不想尝试这个风险。” 郑森彻底没辙了。 他憋了很久:“你应该知道圈内还有改剧本一说。” 孟寒不以为然:“肖跃的剧,陆迟砚不敢。” “如果钱给的到位呢?” “肖跃如果爱钱,不至于现在还在坚持拍这类叫好不叫座的题材。” 郑森想了下,换了个方式,说:“那你想过没,陆迟砚为什么要接一个戏份不多的男主剧本?” 孟寒毫不迟疑:“他想转型。” 郑森呵呵,含糊不清地说:“到底是你太看得起他了,还是他就给你这种错觉。” -- 第31页 她听后,没有被内涵到的意思,反倒是很客观地分析:“跟他同时期的几位流量小生,前后都转型失败了,渐渐没了热度,他应该也急了。” “呵呵呵……” 郑森无话可说。 接下来一段时间,孟寒一直在等《消失》剧组那边的回应。 原本是两天后给答复,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不急,每天不是按时上健身房锻炼身体,便是待在家里看剧本。 偶尔她也会上微博看看最近有什么消息。 她小号关注了不少营销号,虽然营销号之间的爆料差不多是你抄我我抄你,或者干脆从其他论坛搬运,也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瓜,其中又有多少真实性在里面。 孟寒每每都把它们当作趣闻在看。 但这些爆料里面,一般会夹着一些真料。 有些是艺人工作室提前放风出来试水的,一些则是在真实的基础上夸大其词,还有一些是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孟寒正好刷到一条。 瓜田情报局V:“瓜,不保真。某一线女艺人最近丢了一个含金量蛮重的代言,被另外一个艺人捡漏了。两人以前有过资源纠葛。” 她点开评论。 前排不少人评论:放个屁股,有答案了记得踢踢我。 往下滑,有人直接带大名。 @骂我一句你家户口本少一页:有点人脉,听知情人讲是冯舒意丢了某高奢代言,好像是得罪了某大佬。至于捡漏的嘿嘿,冯舒意以前截胡过人家的角色。 这层楼被闻风而来的冯舒意的粉丝盖楼。 没一会,层主这条评论就没了,不知道是被举报的,还是自己删的。 这段时间周影正在拍的戏进入杀青阶段,忙得昼夜不分。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她退出微博想着给周影发条微信试试看。 却不想,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 是肖跃…… 孟寒存过肖跃的号码,却是一次也没联系过他。等待回音的这十来天,她一度想打电话过去问问看,但翻遍了微博和各大吃瓜平台,关于这部剧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让唐小年去宋楚楚那边探过风声,得知宋楚楚那边也是在等消息。 基于此,她按捺住焦急的心绪。 想着,再等等看。 不料,肖跃来电话来了。 她深深呼了口气,接起来。 “肖导。” “孟寒是吧?” “是的,我是孟寒。” “你找个时间,看看这几天哪天有时间,我们看下这合同要怎么签。” 孟寒不禁捏紧了手机,她抿了抿唇,维持着平静的声音:“我这边随时都可以,看导演您什么时候方便。” 肖跃那端安静了一会,说:“那就明天早上十点,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这边没问题。” 摁断通话,孟寒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梦一样。 她低头看了下通话记录,一分四十六秒的通话时间,确实做不了假。 她又回到书房,拿到当初从剧组那边拿到的名片,同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核对了一遍。 确实是肖跃,千真万确。 她头抵着书柜的架子,来回敲了几下,末了,她低低笑出声。 把名片放回原处,她哼了一首小曲。 是她的手机来电铃声。 “Lay down, lay down on my shoulder, Take me to the water, Let's not talk it over, We're islands in an ocean, Silences are broken。” 刚哼完她最喜爱的一段,手机再次响了。 她挑挑眉。 手机上跳跃的「陌生号码」四个大字,此刻她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是诈骗电话也无伤大雅。 她带着喜悦的心情听完这段插曲,而后慢悠悠地划下通话键。 “孟寒。” 幽幽略带低沉的嗓音自手机那端缓缓传过来。 孟寒面色一滞。 此时,她出奇地想为什么这通电话不是诈骗来电? 而是周淮生? 而且,他什么时候换手机号码了? “孟寒?” 大概是她这边没回应,他在电话那端等了一会,又呼唤了一声。 孟寒走到露台,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回道。 “您有何贵干?” “听薛其说,你来找过我几次?” “是啊,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把东西还给你。”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接受返还。” “刚好……”孟寒慵懒地跟他扯皮,“我从来不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你好像很开心?” 他突然转了话题。 有这么明显吗?孟寒心想。 “你听错了吧。” “看来是一件让你很期待的事。” 孟寒眨眨眼,很不甘心地问:“你怎么听出来的?” 他沉吟一会,缓声说道:“之前的几次通话,你跟我的对话从不会超过三句。” 他的声音很沉,很稳,通过电流细致地落在孟寒的耳朵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和像那句歌词映衬得很。 【Silences are broken。】 待回味过来,孟寒耳朵怦地一下子爆红。 她头埋在躺椅的抱枕里,声音闷闷的:“你有事吗?” -- 第32页 “孟寒。” 他唤她一声,声音无限清冽,与刚才的低沉大相径庭。 孟寒觉得这下不止自己的耳朵红了,她的脸上更是灼热阵阵。 她很不想应声,却在对方的静默中,不得不说点什么。 她声音不由得弱了许多:“做什么?” “我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她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自欺欺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似乎笑了下,坦坦荡荡地说道。 “我想见你。” 第 15 章 ——那就让他破产—— 眼下,孟寒万分不得其解。 她在露台来回踱步,末了,她说:“你想见我,我就去见你,我在你这里就是这么呼来喝去的?” 那边沉寂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对此的思路是这样的:“或者我下了飞机直接去你公寓?” 他循循善诱。 孟寒满头疑问:“我有说过要见你吗?” 他淡声:“刚才的话里是有这点意思。” 说不过他,孟寒郁闷了一会,料想再说下去,也是他占上风,正想摁断通话,那端的人似乎有所感应。 “孟寒,不许挂电话。” 这命令的口吻算作怎么回事。 一怒之下,孟寒二话不说地就把电话摁断。 手机被扔在一旁,世界总算清净了。 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响了。 孟寒叹了声气,摸到手机接通。 赶在周淮生说话之前,她先夺过话语权:“明天要我过去也行,我有个条件。” “哦?”周淮生话里私有一丝笑意,“条件是什么?” 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是孟寒提出条件的那方。 她暗爽,面上倒是镇定,清了清嗓子。 “上回的那条礼裙还有之前的那套珠宝,你都收回去。” “还有吗?”他反应不大。 这么好说话?孟寒愣了愣,说:“好像没了。” 话落,她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说的什么话,还有没有点骨气。 “可以。”这次他答得倒干脆。 孟寒疑惑:“你不会想耍什么花招吧?” “没有,对你我还不敢。”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话听在孟寒耳朵里,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她故作发怒:“周淮生,你说话正经点。” “好……”他轻轻笑了下,“不过东西先放你那边,下次我再过去拿。” “为什么?”孟寒瞬间警惕起来。 “你来接我,拿着它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不对,孟寒咬咬牙,“什么叫我去接你?” “嗯,我说错了……”他温声给她顺毛,“是我想见你。” 孟寒:“……” 再见…… 孟寒这次是真的把通话掐了,她趴在露台的躺椅上微微发怔。 望着桌子上的手机,等了一会,手机没有一丁点声响。 想必,那边是不会再打来电话了。 孟寒长长地吁了一声气,回想刚才和周淮生的对话,冥冥之中,她好像掉进了他的陷阱。 下次,她想。 下次,绝对不能再顺着周淮生的思路谈下去。 签合同的地点定在一家茶楼。 次日,孟寒提前20分钟到。 郑森没什么精神,连连打呵欠。 孟寒看不下去:“要不你到车上补会眠?” 郑森摆摆手:“不行,万一睡过头怎么办,这签合同我得在场。” “那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困?” “还不是暖暖的事,才上初二,就给我搞个什么早恋出来。” 孟寒诧异:“男生怎么样?” 郑森皱眉:“合着你还挺赞同她早恋的?” “他们这个年龄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课下约个图书馆写作业,牵个手都要左顾右盼老半天,你也别矫正过头。” “呵,要真像你这么说的,我能愁得一宿睡不着吗?” 孟寒正想继续问点什么,余光瞥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她起身,迎向来人:“肖导。” 肖跃跟两人点了点头,没说过多的场面话,直接进入主题。 郑森先浏览了一遍合同,看完厚厚的一沓合同,他跟孟寒使了个眼色。 孟寒微笑道:“您这边的所有要求我都没任何问题。” 肖跃拿了杯茶,闻言,看她一眼:“四个月,不能脱组。” “没问题。” “不要中途因为什么活动,一定要请假,这在我这里是不可以的,一旦出了这个事情,我立马换人。” 孟寒仍是微笑着:“我已经空出来接下来的行程,直到这部剧拍完,这几个月内我不会因为突发的工作安排而向剧组请假。” 肖跃点点头,他右手放在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看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等了一会,他照旧沉默着,孟寒和郑森对视一眼,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肖导,如果你还有顾虑或者其他什么问题,您请讲,我会尽力协作您。” “这个片酬……” 肖跃顿了顿,他眼里带着点笑意,不是很好的一种笑意,像是在传达着一件不好的预示。孟寒像是猜到了什么。 -- 第33页 她神色不变。 果不其然,下一秒,听到肖跃慢慢说道:“片酬在原基础上可能要更低一些。” 无端的,孟寒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这个你真的没意见?”他说,“据我所知,你上一部戏的片酬是这次的三倍。” “我没意见,片酬这方面,合同我可以随时重签一份。” 孟寒忽略一旁郑森的眼神示意,她目光真挚地看着肖跃:“我想,您那边还有一份新的合同。” 肖跃眉梢微扬,他笑了笑。不多时,他从身后的文件包拿出一新的合同。 孟寒正要接过,他却没有放手,他说:“你想好了?白纸黑字一签,日后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能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说着,她双手接过新的合同,从头到位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跟刚才的那份合同别无二致,只是片酬方面变了个数而已。 她翻到最后一页,抽出笔帽,随后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 一旁的郑森看她这一气呵成的操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合同一式两份,签好后,肖跃将原来的那份撕掉作废,将新的那份拿到文件包里。他起身:“我还约了其他几个演员,先走一步。” 孟寒送他下楼。 再回来时,郑森垂头丧气地看着她。 她倒了杯茶递给他:“怎么了?” 郑森气呼呼地看着她:“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那么低的片酬你也签,四个月没活动,就全部压在这部戏上,万一不成,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孟寒心平气和的:“这还没开始拍,你就开始唱衰,不符你平时的风格。” “不赚钱的买卖,可能还要倒贴钱,我能不唱衰吗?” 孟寒笑了笑,没当回事。 下了楼,郑森问:“我送你回去?” 孟寒看了下腕表,十一点过十分。茶楼在市中心,这会道路上还不算堵,去机场的话,可能正好赶得上周淮生下机的时间。 她想了想:“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孟寒为难:“就是有点事。” 郑森本来就是顺嘴一问,看到她这样,不免怀疑:“你不会要瞒着我做点不好的事吧?” “想多了。” “那是……” 孟寒干脆说:“去接个人。你不用知道是谁。” 听她说是要去接人,郑森合上车门,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中:“那车你来开,记得不要被狗仔拍到,机场人太杂,小心些。” 孟寒好奇:“你不问了?” “你不说就算了,这女孩子思春是常事。” 孟寒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没再跟他搭腔。 去机场途中,孟寒收到了一条短讯,来自薛其。 是周淮生的航班信息,以及待会她要在哪里等他,她看完,面色如常。 等到了机场停好车,孟寒一边往薛其指定的地方走去,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把周淮生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琢磨了许久,她决定,再等等吧,不急这一会。 周淮生的航班延误了一些时间,孟寒等得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她干脆把肖跃之前执导过的电视剧找出来看。 这一看就难免有些沉浸其中。 屏幕上,女主坐在湖边的长条椅子上,几十米远外,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枪。 湖面平静,微风习习,女主的神态安稳,好像这一刻她已然等待了许久。 虽然早已经知道女主的结局,然而再次重温时,孟寒还是会为了这一个镜头紧张。 随着女主从长条椅子上倒下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 “看好了吗?” 孟寒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发出重重的一道声响。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心有余悸:“你怎么还是走路都不带一点声音的?” 周淮生四两拨千斤:“是你看得太入迷。” 好像也是,孟寒拿起手机,退出视频app。 周淮生左手臂弯处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右手提着一个文件包。 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饶是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的衬衣仍旧是一丝不苟的,分明看不出一丝长久飞行后的疲惫。 再仔细看他的面部神情,眉目朗朗,眼神清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认识他这么久,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与疲惫、狼狈等词永远挂不上钩。 真是能人啊,孟寒心里慨叹,问:“现在就走?” 他沉思半晌,问:“中午有时间吗?” 孟寒微微不悦:“我人都来了。” 他淡淡笑了下:“那就恳请你陪我吃个午餐。” 去用餐的途中,孟寒无数次偷偷瞟了瞟驾驶座的周淮生。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侧脸轮廓坚毅,外界的纷纷扰扰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实在太狡猾了,孟寒暗暗地想。 「恳请」二字一出,搞得她提前想好的很多话都不得不吞回肚子,自个憋屈消化。 “到了。”忽地,他说。 孟寒回过神,望了望窗外,略略迷惑,她转过头看向周淮生。 他解开安全带,抬眼间正对上她的目光。 -- 第34页 孟寒动了动唇,想问他一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见她怔愣着,周淮生眉梢微扬,过了两秒,他倾过身,离她只有两厘米的时候停下。 呼吸仅在厘米之间,孟寒瞳孔瞬间微缩。 他离得太近了。 硬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以及高挺的鼻梁,不管不顾地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十分的霸道。 近半个月没见过面,也没听到他的半点消息。 但是,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好像也没什么。 再次相见时,他还是以前的模样。 有她欣赏的部分; 有她不喜的部分; 有她无数次想忽略、却因他的出现而不得不再次注意的部分。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孟寒的睫毛颤了颤。 不可否认,此时安静、从容不迫的周淮生是迷人的。 也是危险的。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有人已经为此汹涌澎湃。】 孟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忽地,「啪」的一声,孟寒一声不响地看着周淮生将她身上的安全带稳妥地解下。 他附在她的耳边说:“这家的茶点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话落,他不动声响地回到驾驶座的位置。 时间在这一刻恢复流动。 孟寒的思绪逐渐回笼。 她没再看一旁神色自若的周淮生。 她怕再看一眼,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这有违她之前说过的话。 也是她十分不想承认的事实。 孟寒打开车门。 动作很狼狈。 广式茶餐厅是广城的一大美食特色。 孟寒很喜欢,一有时间她会飞到广城觅食一顿。不过最近一年,她工作行程有点满,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广式的茶点了。 进了楼,周淮生同前台报了名字,很快便有服务员带着他们上楼。 是一处雅致的包厢。 窗户外面即是群山峻岭,不过北城已入秋,窗外不见绿意澄澄,反倒是一股萧瑟感。 周淮生和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很快调出电子菜单,递到孟寒面前。 自己喜欢的菜目已经点好了,孟寒扫了一眼,她朝服务员笑了笑:“没什么要加的,先按这些上。谢谢。” 服务员应了声好,随后倒好茶水,合上包厢的门退出去。 包厢位于里处,离外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是以,门一合上,他们这里十分的静谧。 孟寒起身走到窗台处,望了望窗外的景色。 虽是秋分萧瑟,但满草坪的落叶,红色的、黄色的、褐色的,或深或浅,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倒有了别致的一种美感。 介于萧瑟与鲜活之间。 独显生命与自然的本质。 周淮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他说:“要不要出去看看?” 孟寒看过来:“可以吗?” “当然。” 周淮生打开通往外面草坪的一道小门。 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草坪很大,前后望不到尽头。一侧连着建筑楼,一侧则是接着山,中间这处草坪留着坐观赏用。 孟寒走在石子小径上,心情舒适。 在北城生活这么多年,她头一回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回头望了眼周淮生的位置,他朝她点了点头。 她不由得低头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远远的,周淮生望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远,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 半个月的不见,在此时,算不上什么。 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处,走到泉眼的水台处,拿了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擦好后,他将毛巾洗好归回原处。 走到门口,孟寒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身影逐渐清晰。 他走下台阶,正要迎上前。 忽地,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眉毛微微地扬了扬,随后抬眼看了看孟寒的方向。 她离得越来越近了。 接通电话。 他等着那端说完,问了句:“他提了什么要求?” 那边应了一句,他不意外般:“跟肖跃说,我出三倍的投资,叫他踢掉陆迟砚。” 那头又问了句什么,他淡声思忖:“至于陆迟砚……” 他抬眼,孟寒站在不远处,离他大约三四步远的距离,大概是见到他在接电话,以为在处理公务,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周淮生朝她笑了笑,笑意温温的。 而后……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寒,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让他破产。” 第 16 章 你欠他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周淮生在讲电话,孟寒不好上前打扰。她走到一旁,旁侧挨着墙,有一条窄窄的小溪。 秋意萧瑟,溪水流得和缓,涓涓水声,在秋风的浸润下,倒有了点热闹的意境。 她听着溪水,尽量将身后通电话的声音撇开。 小时候父亲生意做得好,家里时不时来来往往尽是他的生意伙伴。 每每这种时候,孟寒就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不去听父亲和合作伙伴的谈话内容。 这么些年下来,她已然养成一种自觉。 -- 第35页 听了一会溪流,看溪水下的石头很圆润,她俯下/身拾了一块起来。 正要仔细看,周淮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手上的石头一个不稳,落了下去,滚了一会,挨着旁边枯萎的园圃停住。 她怔怔的,而后很不赞同地看了眼周淮生。 周淮生一双乌沉沉的眼睛凝视着她。 就这么看了一会,脸颊拂过凉凉的风,孟寒瑟缩了下。 周淮生说:“先进屋,别着凉了。” 孟寒觉得怪怪的,是风太凉了,还是身边的人太没有温度了,她找不到答案。 那块丢落在地上的石头,她也无暇顾及。 到了包厢里头,桌上已摆好了茶点。蒸笼一小笼一小笼的,摆得很是讲究。 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盘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茶点。 孟寒移了移目光,望向身旁的周淮生。 他眉目温温,很是雅致,和平时的淡漠全然不一样。 同时,他的声音也是和缓的。 “旁边有温水,先去洗下手。” 孟寒略微怔了下,挪到一旁,拖着时间,洗手擦脸。 偶尔,她往他的方向瞧一眼。他正在布菜,像是服务员摆的样式他不喜欢,又左左右右调整了一遍。不时,有汤匙和瓷碗相碰的声音传来。 清清脆脆的,倒也悦耳。 孟寒磨蹭了半天,才在他的对面落座。 他似乎瞧出了她的不对劲,一副不急不缓的做派。 “有什么想问的等会再说,这些食物凉了,味道就变了。” “哦。” 挖空心思想了半天,到头来也就想到这么一句。 周淮生用餐时不喜说话,恰好她也是,两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近一个小时下来,气氛和谐而自然。 孟寒许久没吃到广式茶点,初来乍到,以为这家的味道不会很正宗,不想一顿吃下来,味道倒和广城那边的相差不大。 一个小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周淮生抿了口茶,问:“吃好了?” 孟寒擦了擦嘴角,点点头:“嗯。” 两人坐了会,孟寒低头抿着普洱茶,默不作声。 偶尔,抬头朝他觑一眼。 如此几次,他察觉了,投来淡淡的一眼,淡声问:“有什么想问的?” 孟寒憋了一会:“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早茶?”许是紧张,她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纯白色的杯子,杯壁很厚,摸久了竟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很平静的样子,好像早就了然她会问这个问题。 极为坦荡地回道:“我喜欢你,了解你的喜好,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向来这么直白,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带一点含糊。 孟寒心里暗暗后悔,她不该问的。 或者,时间再往前拨一点,她就不该答应他来机场接他。 懊恼之下,她丢下一句:“我去买单。” 他拿了西装外套紧随其后,静悄悄的走廊里,他的声音夹着一点笑意一点无奈:“早些前前台已经划过账。” 孟寒停住脚步,看着他,一言不语。 他揉了揉右侧的太阳穴,探试般询问:“下次换你请我,持平。” 持平,持平,又是持平。 孟寒想,她又掉进周淮生的陷阱里了。 她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往楼下走。 脚步是有些急匆匆的,像泄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身后的脚步声倒是十足的淡定和从容。 孟寒不禁微恼。 到了门口,晚风习习,她顿了顿,往旁侧走。 一道稍急了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很快,有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孟寒不回头,周淮生笑了下,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好一会,说:“车不要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置气:“我明天叫人过来提。” 他笑,笑意清越:“好,刚才是我说话唐突了,我给你赔个礼。” 说着,还真的一本正经地给她赔了个礼。 孟寒看了一会,评价四个字:“道貌岸然。” 周淮生听了,扬扬眉,倒有些不置可否的意思。 两人无言站了几秒。 周淮生幽幽说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待会被拍了我不介意再给你赔个礼。” 这人真的是…… 孟寒憋了许久,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上了车。 于是,自那天茶餐厅一别后,对于陌生号码她一概不接,甚至把薛其的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 至于那条晚礼裙和那盒珠宝,她让唐小年送到周淮生公司,果不其然,那边拒绝。 唐小年带回周淮生的话:“周先生说下次他会过来拿。” 孟寒头疼。 下次,下次是否又是一次持平? 烦恼之际,郑森那边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竟然石破天惊地说:“这恋爱可以私下谈,结婚可不行。” 孟寒气笑了:“你才结婚,你全家都要结婚。” 郑森很认真地说:“你才上升期,这演员不论男女,上升期结婚都是致命的,你别看粉丝说什么演员不像爱豆,想谈爱就谈恋爱,结果等真的恋爱了,他们爬墙比谁都快。你要是结婚了,说不定还有脱粉回踩的。” -- 第36页 孟寒:“你想多了。” 没想到郑森很正经的:“防患于未然。” 实在烦恼得没法,她干脆什么都不想。托周影的关系,联系上了北城电影学院的一位台词老师,天天雷打不动地报道。 再过一个月,《消失》即将开机。 肖跃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很高,还有一向追求高质量镜头的洪雯雪,她不想拖了剧组的后腿。 这天,孟寒结束台词课,走出北城电影学院的求是园大楼。 外面冰天雪地的一片,唐小年来电话,说是路上正堵着,让她找个地方先坐会,她到了会发微信。 孟寒收起手机,抱着资料,返回楼里,还没走两步,隐约听到有人叫她。 好在是一道女声,她暗想,不是周淮生就好。 转过头,看清了来人,心里哀呼一声,还不如来人就是周淮生。 冯舒意拉下黑色口罩,她的声音尽是疲惫:“我们谈谈。” 孟寒对「谈谈二字」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影,身边不论是谁,见到她,就是「我们谈谈」。 眼下,她很不耐烦:“冯小姐,我和你不熟,没得谈。” 冯舒意一改飞扬跋扈的性子,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忙。” 孟寒不禁好笑道:“我和你向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之前怎么说我来着,现在转头提出要我帮你,这不像你。” “我知道我很不要脸,但是我求尽了各种人,他们都不肯帮我。只有你了。” “别这样,我一没权二没势,你求错人了。” “孟寒……” “等等。” 冯舒意的话被一通电话打断。 孟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但是号码却是熟悉的很。 慌乱之际,她隐约想起,这个号码是周淮生的私人电话号码,平时往来知道的只有他就近的亲人。 之前他曾说过,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号码,不过孟寒从来没打过,甚至连备注都没有过。 再者,后来周淮生是用另外一个私人号码联系她,她渐渐地就把这个号码忘了。 当下,她庆幸,好在忘记了这个号码,没把它也拖进黑名单。 她忽略冯舒意,走到一旁,接起。 电话那端是他低沉的声音:“晚上有时间吗?” 换作从前,孟寒绝对说没时间,今日不同往时,她笑着应声:“有的。” “在哪?我过去接你。” “北城电影学院。” 挂了电话,孟寒又给唐小年发了一条信息,让她不用过来接她。 收下手机,她转头看向一旁神色焦急的冯舒意。 “我还有约,先走一步。” “孟寒,是陆迟砚出事了。” 孟寒的脚步只停了两秒,她仰头。还不到六点,天色已然沉沉降了下来。 天空落着雪花,一片一片的,一缕一缕的,道不尽无限的忧愁。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管身后的声音再怎么焦急地呼唤,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雪地上,是一浅一深的脚印,绵绵长长的,望不到尽头。 摁掉电话,周淮生看着楼下那长长的一串脚印,用手指敲了敲手机的背面,一下一下的,似在沉思着什么。 旁边则是北城电影学院的主任,见他一直盯着楼下的某个位置,再联想到刚才的那通电话。 不免笑道:“淮生,你有情况。” 周淮生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当是默认了,他说:“二叔,注意身体。” 周先丛背着手,说:“这腿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倒是麻烦你跑一趟了。” “要是二叔嫌麻烦,下次您就别不接家里那边的电话了。” “你这小子……”周先丛瞟了眼楼下,雪地上空无一人,他拍了拍周淮生的肩膀,“别埋汰我这老人了,快去接人家吧,这天气这么冷,可别冻着人家小姑娘。” 天很冷,天寒地冻的,适才因为走得急,孟寒丢了围巾。本想返回去寻找,又想好不容易甩开冯舒意,万一回去碰到了,那岂不白忙活一场。遂作罢,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尽量裹着脖子的地方。 她与周淮生约定的地点位于北城电影学院的一栋旧教学楼旁,前几个月校里下了通知,近期会对这栋教学楼进行补修,将原来在这里上课的学生安排到了另外一栋教学楼,是以,这边很少人经过。 人少,倒能避开很多麻烦。 孟寒哈着气,低头看着地上的雪。 忽地,她目光微微一顿。 她就那么侧着脸,望着几步远外的人,一眨不眨的。 周淮生踏着雪,手里撑着一把伞,是一把纯藏青色的伞。昏黄路灯下,伞面与夜色融成一体,衬得他有了那么点深不可测的意思。 不对,他一直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他一点点地走进,等人到了面前,孟寒仍是怔怔的。 他伸出手,将伞往她这个方向挪了挪。 伞的位置位于她的上方,等于伞替她遮挡住了雪,而他暴露在风雪上。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头发、衣肩都落满了雪,白白的一点,无规则地贴着他,使得本就严肃淡漠的他,更为清冷了许多。 孟寒看着他。 他低下头,声音夹着风雪的一点意味:“拿一下伞。” -- 第37页 寒风刺骨,吹在脸上,说不出的冰冷,一瞬间她几乎是懵的,就这么按着他的话接过他手里的伞。 她带着手套,手还算温暖,反观他,一双手裸露在风雪中,修长匀致的手冷白冷白的。 想来也是极冷的。 正这么悠悠发愣着,却见他拿起搁在臂弯处的围巾,不由分说地朝她靠近一步,他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她。 这么冷的天,依稀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一股味道。 像雪下松林的味道,清冽冷然。 他环过手,将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的,他的动作很是细致,特意将围巾整理得当,再退后一步。 他一走开,那股清冽冷然的气息并没有随之而去。孟寒垂眸,围巾蒙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鼻尖都是刚刚那股味道。 他取过她手里的伞,朝她温温笑道:“送你回去?” 孟寒悠悠忽忽,显然还在恍惚间。 过了好一会,风雪越来越大,孟寒好似才回过神来,她说:“那麻烦你了。” 他却笑而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孟寒结束完台词课,走出大楼,楼梯下,周淮生的车就在那边等着。 许是等的时间久了,车顶和车前盖,已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孟寒由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了现在,她习以为常。 周淮生从车上下来,手里照旧撑着一把藏青色的伞,不过伞比那天的那把大了许多,足够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 对于这样的一个转变,孟寒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像是默许了。 或者可以说,她自愿任其发展,她想看看,周淮生的雪球能滚多久。 她喜欢了陆迟砚6年,在得知他和冯舒意私底下关系超出一般男女之情后,果断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的雪球还没等来北城的冬天,便在盛夏时节融化殆尽。 那么,周淮生的呢? 就在她疑惑之际,冯舒意再次找上门。 冯舒意的疲惫比上次更显:“孟寒,他是你喜欢的人,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落千里,风光不在吗?” 孟寒丝对此不为所动:“我喜欢过他,那是从前的事,也是我个人的事,你不用道德绑架我。” “你真的一点也不心痛吗?” “我为什么要心痛?”孟寒觉得一个大无语,“冯舒意,你搞清楚,我是喜欢过他,但是并不代表我欠他。” 冯舒意幽幽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时寒正要下逐客令。 身后是冯舒意幽幽的声音:“孟寒,你一直很不解他为什么不继续追求他热爱的音乐事业,而是进入演艺圈拍戏。” 孟寒止住脚步。 冯舒意走到她面前,声音寥寥的,一字一字地都像一把刀划过孟寒的骨头。 她说:“孟寒,你欠他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第 17 章 我对你还有点利用价值。 灯光下,孟寒的脸瞬间煞白。 冯舒意见到她苍白的脸色,一改之前的疲惫,很是得意。 沉默了一会,孟寒声音颤抖着:“你把话说清楚。” 冯舒意反客为主,手摸着沙发,慢悠悠地坐下:“大二那年春游,你意外落水,是他跳下去救的你,为此伤到了嗓子。” 说完,她回过头,目光精亮地看着孟寒:“当时他让我们瞒着你,就说是另一位女生救的你。” 孟寒的脸更加惨白了。 小时候被孟雨瞳压着去上游泳课,结果第一节课便抽筋溺水险些送了命。 从那以后,她很排斥游泳。大二那年,陆迟砚的班级要出去春游,她和当时陆迟砚班上的一位女生玩得很好,知道了这一消息,缠着朋友带她一起去。 去了才知道,这个春游是冯舒意提出来的,庆祝陆迟砚出道一周年。而且她提议的是海上游艇环行。 那会,孟寒一边注意着陆迟砚,一边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不注意掉到海里。 可以说,那一天,她心都是颤着的。 一边高兴能见到陆迟砚,虽然他不搭理她,从头到尾把她当是空气一般; 一方面又害怕要是不小心掉到海里怎么办?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下午,没出现什么意外,孟寒也就放下了心。 她本来就是自来熟的性格,加上时常到北城大学来找陆迟砚,陆迟砚班上的女生和她熟得很。 到了晚上,孟寒已与她们打成一片。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玩闹间,孟寒被旁人推搡一把,不慎掉到海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小命被救了回来,救她的是陆迟砚班上的一个女生。 父亲杨闻延非常感激她,得知那个女生大三要去国外学校做交流生,直接将她的所有费用全部包下,孟寒也前后谢过那位女生几次。 那次教训后,她报了游泳课的班,前前后后学了一学期,倒真的让她把恐惧克服,学会游泳了。 当时她把这一消息告诉陆迟砚,陆迟砚却冷冷地让她离他远一点。 她的满心欢喜在他那边,一文不值。 再之后,陆迟砚越来越忙,两年限定期在即,团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在考虑之后的去路。 -- 第38页 就在孟寒想着陆迟砚应该会和国内专做音乐的大公司签约时,却得知了他即将入组拍戏的消息。 国内的打歌舞台少之又少,很多爱豆在团到期解散后,无一不选择拍戏或者上综艺,不但有利于增加曝光度和知名度,且收入很可观。这两种选择已是是时下的主流。 但孟寒知道,陆迟砚的梦想一向是当个歌手。她听其他人讲过,之前就有制作方过来找他,想合作拍戏,不过他拒绝了。 现在,对于他这个选择,她万分不理解。 她找到他,想问个明白。 他却一副冷漠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孟寒,我做什么决定,我的人生要走哪条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与其关注我,不如好好思考你的未来,不会接下来你还要靠你的父亲继续当个没上进心没目标的废物?” “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有无数镜头跟着,如果你不想被拍到照片放到网上被网暴,下次就别来找我。” 他将难听的话说了个遍,孟寒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这并不代表他能侮辱自己。 从那天过后,孟寒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大四那年,她去周影所在的剧组探班,顺便给她送美食,不想当时的副导演见到了孟寒,直说,考不考虑拍戏。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她进入了演艺圈。 她想过不去关注陆迟砚,却不曾想,陆迟砚越来越红,他的广告代言大街上随处可见。 她想当作没看到都难。 于是,进入演艺圈仿佛成了她的最后一点希望。 她目光追随他太多年了,哪怕一颗满满的心被他骂成了筛子,她还是抱着一点期望的。 没想到,一年前,她亲眼目睹了他和冯舒意深夜出入酒店,言行举止看着很亲密。 她知道冯舒意喜欢陆迟砚,比她还直白还热烈,但是陆迟砚从来没回应过冯舒意。 她以为陆迟砚在感情一块上是一片空白,甚至盲区,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过亲密的异/性/伙伴。未不想,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情感很丰满。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孟寒彻彻底底不再关注陆迟砚。 甚至在狗仔拍到她和陆迟砚同一时间出入两人的高中母校时,她让郑森先一步把这则爆料买下。 这一次,是她先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孟寒在公寓想了一天一夜,冯舒意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 “他救了你却伤了嗓子,他不能再唱歌,孟寒,如果你有一点良心在,你就不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迟砚的舅舅,他视作亲人的舅舅,公司濒临破产,我知道你父亲认识很多人,哪怕他已隐退,但是只要他肯,他一定有方法的。孟寒,我求你帮帮他。” 屏幕上,和父亲的通话还是在一周前。她咬咬牙,拨通了父亲以前助理的电话。 接下来两天,孟寒寻常地去上台词课,下课后,还是周淮生来接她。 这天晚上,周淮生接她到一处隐蔽的私家菜馆。 许是她很沉默,或者是她的愁绪已显现在脸上。 他问她:“最近遇到难题了?” 她先是一怔,随后在他的注视下,违心道:“没有,就是临近开机了,有点慌。” “慌什么?”他说,“我以为你一向什么都不怕。” “是吗?我在你那里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他给她倒了一点杨梅酒,推到她面前:“勇往直前,见招拆招。” 孟寒抿了口杨梅酒,酒提前温过,味道浓厚,润过喉咙很是舒服。 味蕾被满足,眉间不由得染了一点笑意,她反驳:“怎么听着不像是好话?” 这家私人菜馆的装潢很像旧时影片中的酒馆,空间不大,廊檐也不是很高。不论昼夜,室内整体偏昏暗。 空着时看着就紧凑逼仄,这一旦开张来了客人,人来人往的,更是狭窄。 不过狭窄还是有狭窄的好处,最起码人情味很足; 不像那么些高大上的餐厅,高级是高级,但冷冰冰的,人与人之间,哪怕是情侣都是隔着很远。 也许是在这种影响之下,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周淮生给自己倒了一杯杨梅酒,细细品尝着,他说:“我是实话实说。” 孟寒不由得笑了,她问他:“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没得到他的回答,倒迎来他的耐人寻味的笑意。 孟寒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当下想转移话题,不料,周淮生先一步问:“还知道我什么?” 孟寒低下头,挑着鱼肉吃,当作没听到。 酒足饭饱,孟寒坐在位置上,托着左边的脸颊,望着窗外。 店里的窗户特意做旧了,夜晚下,昏黄的壁灯一照,从里面看外面,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世界。 窗内,每桌的客人温声笑语,洋溢着疲惫的笑容; 窗外,冰冷雪天里,行人步履匆匆,眉头无不紧锁,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真是应了那句诗词: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她正要和周淮生说事,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母亲。 她犹豫了下,在周淮生充满询问的目光下,她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 第39页 母亲说话做事一向不拐弯抹角。 “你要帮陆迟砚的舅舅?” 孟寒浑身一个哆嗦:“妈妈,你怎么知道?” 孟雨瞳:“你父亲以前的助理是我介绍的。” 这就不奇怪了。 孟寒嗓子干干的:“就帮个忙。” 孟雨瞳问:“因为私人感情?” “不是……”孟寒立马否认,“我欠过他一个人情,这次当作还了。” 那端孟雨瞳安静了一会,说:“我可以帮他舅舅的公司免于破产。” 闻言,孟寒震惊:“妈妈。” “别急,我有条件。” 孟寒手扣着门扉:“是什么?” “你退圈,只要你答应,我可以帮忙。” 孟寒想也没想:“不可能。” “为什么?” 孟寒沉默了很久,说:“我是欠他一个人情,但不至于搭上我的前途。” 孟雨瞳倒是难得用着欣赏的语气说:“你现在有这个认知很好,不过,孟寒,我的条件就是你退圈。你父亲退隐近两年多,人走茶凉,你的人情他恐怕无能为力帮你偿还。你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 孟寒在走廊站了许久,末了,一阵稳落的足音将她出走的神绪拉回来。 她转过身,周淮生站在几米远外。 走廊昏昏暗暗的,他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明暗交接的地方。是以,他有一半的身影隐在昏暗处。 他人高,肩宽腿长,是十足的衣架子。 一套简单的西装被他穿在身上,瞬间连衣服都变得贵气了起来。 虽然他的衣物向来就昂贵,但孟寒前些天刚见过圈内的一位演员参加活动时,穿过差不多同样的西装。 两人对比起来,不得不说,周淮生更胜一筹。 他朝她走来,手肘处搭着她的大衣外套还有帽子围巾手套。 先是大衣,再是帽子围巾,最后是手套,孟寒一样一样地套到身上。 两人穿过走廊,走到门外。 雪已经停了。 路面上行人较之刚才多了许多。远处有小孩在父母的陪伴下在堆雪人。 私家菜馆离孟寒的公寓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加之两人都喝过酒,不宜开车,周淮生也没有差助理过来接人的意思。 他们颇有默契地踏着雪层,朝公寓的方向走去。 周淮生是一向寡言的性子。 一旦孟寒安静下来,不和他分个高低之分,围在两人之间的便是沉默。 转过两条街,再走一百来步,就是孟寒所在的公寓了。 放在以前,孟寒到了家门口,早早地就和周淮生说再见,多一秒的时间她是都不乐意的。 今晚,她却磨磨蹭蹭的,单是这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愣是给她走出了近一个小时的光景。 她放慢脚步,像蜗牛挪步,周淮生注意到了,没问任何缘由,随着她放慢了步速。 北城的冬夜,是拥挤,也是热闹。 大街小巷,除了汽车的声音,还有远远近近的人声。 忽地,孟寒转过头问:“你很厉害吗?” 他淡声问:“指什么方面?” “啊?”孟寒惊住了。 他眼里略带笑意,口吻倒是十足的温雅:“你要给一个具体的范围。” 孟寒脸一红,好在围巾围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她又往围巾里躲了躲,拿着一双亮亮的眼睛问他。 “是不是什么事你都可以摆平?” “不一定。” “比如?”她以为他很厉害来着。 “你……”他语调一转,“你是我遇到的最大难题。” “额……”孟寒汗颜,“我说的是公事方面。” 他眉梢微扬,稍稍正经:“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难事了?” 走了几步,孟寒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脸看他。 “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出来后,她彻底松了口气。早在那天给父亲以前的助理打过电话讲清来由后,助理告诉她,她父亲以前的产业都在临城,加上父亲破产后,借此退出江湖,这时候让他找人帮忙,实属难事。 助理又说,最近你和周淮生走得近,要是想一次性解决,不必舍近求远。 话里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犹豫了好些天,一边让助理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一边她又思考着,让周淮生帮忙的可行性有多大。 刚刚,母亲的一通电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 她没来由得彻底清醒。 退圈是不可能退圈的,只好退而求次。 周淮生眉目沉静,他转而问起:“是否是这件事让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 孟寒没否认:“差不多。” 他了然:“什么事?” 她犯难了,总觉得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倒难得同她开了个玩笑。 “不是像上次在临城那样拒绝我就好。” 孟寒赧然:“这回我怕你拒绝我。” 他不可置信般,眉眼一松:“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把你为难成这样子。” 她略一思忖,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而是说:“你不能生气。” “你怕我生气?” “算是吧。” 他似乎很乐意听到这话,眉眼尽是染了笑意,昏昏的路灯下,倒让他多了些真实感。 -- 第40页 “孟寒,我很高兴你在意我的情绪。”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 孟寒耳朵忽地一热,她又往围巾里缩了缩。 他看到了,这回倒是笑出了声,声音沉沉的。 这一刻,孟寒觉得,周淮生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他不再是那么遥远的。 他离得她还是很近的。 她头一回感到一种舒坦的滋味。 这和以前她跟在陆迟砚身后追赶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周淮生照旧陪在她的周边,感知她的步速,与她保持一致。 孟寒起了心思,她倏地变快,周淮生随她走得快。 她又停放慢脚步,如乌龟慢慢挪步,他也放缓了步速。 不论她怎么变,他终归是附和她的,迎合她的。 这种被人时刻在意的感觉,她第一次尝到。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她沉思了许久,说:“感觉像是在利用你。” 说完,她不敢再看他,低头盯着地上的雪。 倏地,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股雪下松林的清冽感,此时此刻,离她很近。 她一怔,抬起头。 周淮生微微弯着腰,他的眉眼如画,在这冰冷的雪天里,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即是清晰了然。 他和她保持着同一水平线,四目相对。 孟寒呼吸瞬间一紧。 下一刻,他的话更是让她喉咙一涩。 “孟寒,我很欣慰,我能让你利用,说明我在你这里是有点价值的。” 第 18 章 我在贿赂你。 雪停停落落,下得缠缠绵绵。寒风瑟瑟,偶尔路过几道人影。 孟寒不自然地瞥了一眼周淮生,他眼里缀着路过灯光,映得一双深邃不可捉摸的眼睛,此时更是耐人寻味。 她移开眼,目光四处飘荡,无论怎么的,就不是不肯再落在他的身上。 不能说不肯,孟寒心很乱。 她知道周淮生直白。 在有关她的事情上,他向来直白。但眼下,他是不是直白得过分了些。 枉他平时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也有这么把自己的身份降得这么低的时候。 孟寒心乱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可所措。 无形中,她撕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的缝隙很小,但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偷偷窜了进来。 两人旁边几步远就有一颗树,冬天的缘故,树光秃秃的,枝桠挂了一缕一缕的残雪。 偶尔,路过的车裹夹了一阵疾风,枝桠轻轻一晃,雪便落了下来。 很像她此时的心情,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过了几秒,孟寒把目光放在他的眉眼上,她轻声:“我想请你帮忙,但绝对不是利用。” 虽然细究前因后果很有利用的嫌疑。 “刚才我的意思表达得不太对……”周淮生直了身,他更变了一下措辞,“出事之后,你能想到我,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孟寒瞬间怔住:“不是……”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并不是他。 “关于这点我们暂且搁浅……”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现在我们谈一下令你烦恼的事情。” 他的举止一下子转换,言语之间已然进入了平时工作的态度。 孟寒犹豫了下,大致讲了一下事情原委。 他听后,沉吟片刻,问:“你帮他是为了还人情?” “算是吧……”孟寒低声说道,“那次意外落水,我以为是别人救的我,更不知道他为此伤了声带,于情于理,这确实是我欠他的。” “还有呢?” “什么还有?” 这个问题弄得孟寒有些懵,她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他话里要问什么。 她不得不看了看他,眼里满是询问。 他弯了弯唇角,声音带着点迟疑:“原因就这么简单?” 原来他和母亲的第一反应是一样的。 孟寒点点头,她声音和适才没有什么差别:“早在一年前我就放下了对他的感情,这次帮忙绝对没有带着私人感情,纯属还个人情,还完了,也就彻底两清了。” 她说完,特意迅速地扫了一眼周淮生,在对方察觉过来后,她清清嗓子,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 他目光自下而上,一个简单的抬眸,在他做来,无形中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他唇角一弯,声线带着一股慢条斯理的散漫感:“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 孟寒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下句话。 她捏了捏手指,问:“你……” 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她戛然而止。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想说什么尽管说。” 她抿了下唇,极为尴尬地说:“你这么帮我,就不要我做点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他反应倒是快速,眼里带着调侃。 孟寒揪紧了手套,在他含笑的注视下,转身往公寓的大楼里走。 “好好休息,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是他一贯给人稳落的感觉。 走到门口,孟寒回过头。 他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过一步,白茫茫的一片雪白中,他孤立的身影很是显眼。 仿佛,一张白纸上的一个定点。 -- 第41页 让人无法忽略。 也更加移不开眼。 在《消失》入组的前两天,孟寒收到周淮生发来的消息。 说是事情已经解决,让她不用担心。 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孟寒思来想去,决定请周淮生吃饭。 以往,都是他请她; 哪怕一开始说好AA制,最后他总有办法快她一步先把帐结了,然后再以此揪着这个点让她赴约。 孟寒后知后觉地想,敢情这人是把工作上对待对手的那套搬到她身上了。 奈何他每次的言行举止都是恰到好处的绅士,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跳入他下个陷阱。 于是,这回她想了很久,时间地点全部她来定。 她心里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的响,结果等到问周淮生时,被他一句话反驳回来:“你马上就要入组,不用跑得这么远。” 孟寒想了下:“那就换个比较近的餐厅。”不怕,她有plan B备着。 他淡淡地说:“这样吧,你不是喜欢吃火锅?晚上我下厨。” 说好的她请客呢? 怎么变成他下厨了? 孟寒大为不解:“这顿饭是我请你,还是你请我?” 他不答反问:“你看今天的天气预报了吗?” “看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雪,出行有风险,建议市民夜里少出去。” 有吗? 孟寒立马找出iPad,搜了一下。 额…… 孟寒叹了口气,心想,怎么就选中了今天,怎么就今晚偏偏有暴风雪。 “你下了课,我去接你。”他在电话那端幽幽地说。 “但是……”孟寒纠结,那他下厨,这地点要定在哪里呢,他家还是她家? “还是这顿饭你不想请?” “没有。想请的。” 他笑了下,游刃有余的样子:“既然你要请我,那就听听我的意见。” “行……吧。” 被请的人最大不是? 次日,等到最后一节台词课结束,孟寒和授课的老师聊了很久,并再三感谢,这才慢吞吞地下楼。 周淮生还要十来分钟才到这里。 她照旧在那栋划入待修整的教学楼等他。 结果,刚在檐廊下站了没一会,忽地,余光瞥到一道人影。 是陆迟砚。 她打字的动作一顿,下一秒,熄了屏,想当作没看到这个人,往楼后面走去。 陆迟砚却是三两步丛后面赶上来,挡去了她的去路。 孟寒几无表情地看着他,嗤道:“陆先生,请你离我远一点,我还不想被拍到然后被你粉丝网暴。” 陆迟砚脸色一沉,握紧了拳头,他说:“孟寒好好说话。” “你没资格命令我。” “孟寒……” 他顿住声,没往下说,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这次为什么帮我?” 孟寒理所当然道:“当年你救了我,我还你一个恩情罢了。” 闻言,他显然愣了一下:“冯舒意找过你?” 孟寒不作声。 过了数秒,他问:“就这么简单?”他明显不信。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孟寒笑了笑,“你还是别太自作多情。” 陆迟砚眸一深,朝她靠近一步:“周淮生不会无缘无故答应你的要求,你是不是……” 孟寒皱眉:“陆迟砚,你自己龌龊就算了,别把所有人想得跟你一样。” “我龌龊?” “你自己清楚。” 话落,手机震了下,孟寒拿出来一看,是周淮生的信息。 很简短的一句话,倒和他平时的沉默寡言很相符。 【我到了。】 孟寒抬头,四处望了下,最后目光落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周淮生的车停在树的旁边。 隔着距离,隔着昏蒙蒙的雾,隔着车前的挡风玻璃,说实在的,孟寒根本看不清挡风玻璃后的人。 更有甚者,她产生一个怀疑,周淮生来多久了? 是刚来,还是来了有一会了? 她绕过陆迟砚就要朝他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陆迟砚抓住她的手腕。 孟寒低头,往后瞥了一眼,冷声斥道:“别碰我。” 陆迟砚不放。 她说:“你这是性骚扰。” 陆迟砚放开了。 孟寒下了台阶,不远处坐在车上的人这会也下了车,踏着积雪,朝她走来。 “孟寒,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帮忙。”身后陆迟砚跟着下了台阶。 周淮生已走到跟前,孟寒朝他笑了下。随后,站在他身旁,转过身,面向陆迟砚。 寒冷的风呼呼地刮着,拂过皮肤,即是一阵刺裂的冷感。 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陆迟砚,大二那年我也不需要你所谓的搭救。不过你救了我,我回个人情,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不必太在意。” 说完,她和周淮生说:“我们走。” 周淮生点点头,面上一片沉静,看了陆迟砚一眼。 很淡漠的一眼。 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路人。 走出三步,忽地,孟寒察觉到腰上多了一种触感。 她低下头,是周淮生的手。 这么冷的天,他的手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一点保暖措施都不知道做。 -- 第42页 她颇为不赞同:“你手不冻吗?” 周淮生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他看了一一眼自己的手,而后挡在车顶处:“刚刚脱下来,还不冷,谢谢关心。” 眉眼间,尽是温温的笑意。 显然,她的关心,他很受用。 天地一片雪白,北风呼啸,他替她关上门,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弯腰坐进来。 车门合上的那一霎那,无端的,孟寒感到了一股温暖。 寒冬猎猎,她分明地感到了一股遥远的春意。 最后,火锅是在周淮生家吃的。 孟寒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周淮生忙碌的背影,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觉得被耍了。 周淮生转过身,朝她示意:“帮我拿一下沥水篮子。” 孟寒抬抬下巴:“你手边不就有一个?” 她才不会掉入他的陷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边是装蔬菜的,现在我需要一个装螃蟹的。” 孟寒是个十足的厨房白痴,狐疑:“还有这么分的吗?” “当然,荤素之间用的东西要分开。” 孟寒不是很相信,但回头一看餐桌上丰盛的食材,都是他一个人处理准备的,她帮忙递个篮子也无可厚非。 于是,照着他的指示,从柜子里取了一个白色的沥水篮子,放到他身边。 他一边刷着螃蟹,一边问:“还在生气?” 孟寒正拿筷子和一旁活的螃蟹打架,闻言,愣了下:“你还好意思说。” 他叹了口气,十足的无奈:“我说这套房子是之前家里人准备的,你信吗?” 筷子被螃蟹狠狠咬住,孟寒又拿了一只筷子敲了敲螃蟹的壳:“连你也欺负人。” 典型的指桑骂槐,他彻底没脾气了,说:“不过我一次也没过来住过。” 孟寒拿眼瞪他。 他挑挑眉,十足的淡然:“不然你在13楼,我在20楼,你怎么一次都没在这栋楼遇到过我?” 还好意思说,说到这个,孟寒就来气:“你每次都用各种方法把我骗过去,用得着偶遇吗?” 周淮生一时被噎得没话说。 过了一会,他拿过孟寒的筷子,“别和它打了,这只洗完,马上开饭。” 孟寒看着紧紧咬着筷子不放的螃蟹,捉弄心一起,她靠着流理台,两眼笑成一条线:“这只的线都被我解开了,你怎么洗,不怕它咬你。” 他气定神闲的:“你想知道我怎么处理它的吗?” 孟寒笑意一滞,不过还是佯装镇定:“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看你如何大显身手。” 他善意提醒:“待会如果觉得不对,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不要看。” 孟寒一副没想离开的模样。 周淮生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刀,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看周淮生用横着的刀面敲了敲筷子。 她朝水槽探了探,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螃蟹这会奄奄一息。 孟寒瞬间懵住:“你……” 他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刀,放回原处,随后轻轻地略了孟寒一眼。 “我敲昏它而已。” 孟寒摇摇头,退后几步:“我不是三岁小孩。”分明是将筷子敲入螃蟹的脑袋。 周淮生洗好了螃蟹,拆解完,他端着盘子经过她身旁:“时间不早了,你今晚要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要进组。” 孟寒跟在他身后:“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在外面吃,方便些。” 他十分坦然地回道:“你最近不是念叨想吃火锅,但是郑森又管得严?” 确实她念叨过好几次,知道周淮生是不会吃火锅的主,所以她的怨念一次比一次重,权当发泄罢了。 没想到他倒是记在了心上。 她望着满桌子的食材,荤的素的,应有尽有,都是她喜爱的。 就连汤底,都是她想念了已久的菌菇。 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除了父母,从来还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在意她的所思所想,然后投其所好。 周淮生将电磁炉的火力调高,没几秒,锅便呲呲呲地滚着。 他先是捞了一些青菜给她垫底,然后又夹了一些丸子菌菇类的铺在青菜上面。 见她站在一旁愣着,他轻轻笑了下,说:“孟寒,过来。” 孟寒拉开椅子,坐下。 她拿起筷子,在触到碗里的菌菇时,她又忽地放下筷子。 孟寒直直地看着周淮生。 “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手中的筷子随着这句话顿了一下,不过几乎是一眨眼的事,他又恢复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隔着汤锅的烟雾,他轻描淡写地道。 “你没看出来,我在贿赂你?” 第 19 章 ——作为你未来另一半的备选—— 贿赂? 孟寒相当惊讶他的话。 按理说,他帮她这么大一个忙,应该是她贿赂他才对; 怎么在他那边,两者之间的关系转换过来了? 她也不拐弯抹角,径直说出自己的困惑。 “你没搞错这之间的从属关系?” “我很确定没有定义错。” 孟寒更不解了。 她吃了个丸子,喝了一点菌菇汤,问:“你要贿赂我什么?” 他正在用公筷给她夹涮好的牛肉,闻言,一边将牛肉夹到她碗里,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次进组也是四个月?” -- 第43页 “是的,要拍到明年3月份。” 他似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默默地给她烫了几叶生菜。 孟寒知道他此时这副样子,其实心底里是在算盘一些事。放在以前,她绝对不是会做那个先开口问的人,毕竟每回他都算好了结果,等着她慢慢跳进去。 不过今天特殊,他先是帮了自己忙,又做了一餐自己念想了很久的火锅。 她喝了口温开水,假装不在意地问:“怎么了吗?” “我在想这次我能过去探班吗?”他抬眸,眉间尽染笑意,好似就等着她这么问。 孟寒眨眨眼。 他又说:“上次明导的那部戏,你特意叮嘱过我不能过去探班,无论如何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去,以防耽误你分心。” 他语调虽然缓缓的,话里的意思实则不然,言辞之间仿佛是对她的一种控诉。 一时间孟寒失语。 他随即又说:“那次我做到了,一次也没有打扰你。当然,梁斯晏那次不算,我也是后来得知他利用我的名义将你和明导以及平台方约出来。” 孟寒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半天只想到一句:“那要不要我给你发朵小红花?” 这一副前委屈后邀功的意思,真不是幼儿园小班在读? 她觉得自己都说的这么委婉,他总该听出了话里的一点意思了吧。 谁能想到,他竟点点头,很高兴地采纳了她的提议。 周淮生一本正经道:“这花我上次收到了。” 孟寒直打问号:“有吗?” 她什么时候送过的?! 她怎么不知道。 他笑了下:“在家里的书房,就是你上次送我的玫瑰。” 孟寒笑出声:“那能是送吗?不是你从我手中拿走的?” 关于那支玫瑰,他自有他的一套说辞。 周淮生问:“玫瑰是你摘下的?” 孟寒答:“是。” 他又问:“玫瑰是从你手中到我手里的?” 她点点头:“没错。” 他眼眸一转,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花就是你送我的。” 孟寒笑着摇摇头:“你这叫颠倒黑白。” “我这叫有理有据。” 得,辩证这方面她不是他的对手,她投降。 吃了一会,他再次询问:“所以我这次能过去探班吗?” 孟寒想也没想:“不行。” “原因。” “你一过来,这组里还能拍戏吗?大家都注意你身上去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还有这个魔力。” 孟寒拿了钳子,开始嘎嘣嘎嘣地挑蟹肉:“长得太帅的男人,总是要引起轰动的。” 周淮生眉梢一抬:“轰动的人里包括你吗?” 孟寒手中的钳子忽地一顿。 见她不说话,沉默着,许是这种场面发生过太多次,周淮生习以为常。 他倾身,拿过她挑好的一碟蟹肉,拨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盘里,而后再物归原主。 他做得极为自然,像极了他们初见的那次。 孟寒竟然也没觉得他这时候做这样的举措有何不对之处,反倒是因为这个一个自然之举,让她产生了另外一种疑问。 她继续嘎嘣嘎嘣地夹碎蟹腿,然后挑蟹肉。 期间,她忽地说:“我很好奇一件事。” 其实还是几个小时前陆迟砚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你讲。”他将蟹肉沾了酱,慢慢地品尝着。 孟寒起身,将满碟蟹肉放到他手边。 他看看碟子,再看看她,打趣道:“贿赂?” 她淡定:“算是吧。” 他放下了筷子,擦了擦手,说:“悉听尊便。” 孟寒寻思片刻,说:“陆迟砚舅舅破产的那件事,你说帮就帮,就没要我做点什么?” 他皱了下眉,不过也就是两秒的事,眉间很快一片舒展:“举手之劳而已。” 孟寒明显不信,她说:“按照小说或者电视剧演的,你应该会让我拿点什么东西过来等价交换才对。” “哦……”他笑了下,反问道,“那一般小说或者电视剧对于这种情节是怎么处理的?” 话落,餐厅一片寂静。 孟寒眨眨眼,再眨眨眼,隔着食物的烟雾,看着他。 就在刚刚,她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陷阱。 周淮生笑意轻许,左手隔在桌上,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别有意味地看着孟寒。 “嗯?” 孟寒猛地低下头,一口气说完:“比如要求结婚什么的。” “那你会答应吗?”他忽地问。 孟寒抬起头,他不见刚才轻笑的模样,反而正了正神色,等着她下文。 “不会……”孟寒很正经很严肃地回答。 “能问下为什么吗?” “额……”孟寒想了下,“一是我正在上升期,结婚有碍我未来发展;二是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万一我要离婚,你却要冷静,那这婚不是离不成了。”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能顺应时事:“你还想到了这么远?” 最危险最磨人的时刻已经过去,孟寒平静了许多:“毕竟是我的人生,我当然要全盘打算。” 他了然,点点头,随后淡淡说:“不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孟寒挑蟹肉的动作一顿:“你指什么?” -- 第44页 周淮生语声淡淡:“一,我不会趁人之危,如果我这么做了,等于在侮辱你,同时也是在侮辱我自己;二,倘若我要结婚,就不打算离婚。所以你想的都不会发生。” 这下孟寒真的不解了:“那你就无缘无故地帮我?” 他摇摇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借此踢掉一个潜在情敌,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我并没有把他当情敌看待。” 好吧,孟寒无话可说。 半个小时后,两人结束晚餐。 周淮生大致收拾了一下桌面,其余的等着明早阿姨过来清扫。 他先送孟寒回13楼。 下电梯途中,两人无话。 等到了孟寒家门口,孟寒输指纹,过了两秒,门哒的一声开了。 “今晚谢谢你……”她衷心感谢他,“我吃的很开心。” 周淮生点点头。 孟寒正要关上门,不曾想,门从外面被拉住。 她不解,从门后探出脑袋,正好对上周淮生幽深的目光。 她顿了下,问:“还有事吗?” 他不动声色:“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什么?” “在不打扰你事业的情况下,你考虑什么时候结婚。” 孟寒懵懵的:“问这个做什么?” 他面有所思:“我在想我的计划要怎么开展。” “什么计划?” “作为你未来另一半的备选。” 这一夜,孟寒睡得不算好,次日早早醒来,哈欠连天。 郑森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是又熬夜了?我的祖宗。” 孟寒又是打了个哈欠,说:“我待会在飞机上补会觉。” 唐小年适时递过一杯牛奶。 孟寒坐在餐桌上,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吃着荷包蛋。 郑森接完电话,从阳台回来。 孟寒正和唐小年隔空对行李清单。蓦地,瞥见郑森笑意满满的样子,不由得好奇。 “怎么了?” 郑森很得意:“《消失》男主换人了。” 孟寒诧异,和唐小年对视了一眼:“刚出来的消息?” 郑森把玩着手机:“是啊,那边说陆迟砚不拍了。” 孟寒倒觉得没什么:“他的戏份也不多,不拍是好事。”正好她也可以不用跟他在剧组相遇。 “那倒是……”郑森点点头,“只要他不在这剧就行,不然按他现在的咖位,保不齐要改剧本。就算不改,日后这剧播出了,他粉丝也要撕番位撕戏份时长。到时挨骂的又是你。” 孟寒不想再谈他,反问:“那男主换成谁了?” “不知道,没消息,不过也不急,明天就正式开机官宣了,一切好说。” 娱乐圈内不管是影视剧资源、商务资源还是时尚方面的资源,只要未正式官宣,一切皆有变数。 所以很多艺人的团队前期会把消息捂得严严的。 一是以放走漏消息被对家截胡; 二是怕自家艺人粉圈被养蛊,万一日后消息变动,对粉圈也不利。 去机场途中,孟寒打开微博,切换成小号,刷了一下信息。 首页的营销号都没提这事。 孟寒再刷新了一下,一路划下来,倒是看到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微博。 @咸鱼在工作摸鱼:最近吃到了个大瓜。 微博是粉丝可见,发布于五分钟前。 秉着吃瓜的心态,孟寒点开了该条微博的评论区。 评论都是放耳朵的表情,孟寒刷新一次,评论则是迅速增长,但前后看了一圈,都没得到这个大瓜指的是什么。 她看手机看得起劲,一旁的郑森则是唉声叹气。 评论区还是没有大瓜的身影,她放下手机,转头看了眼郑森:“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消失》此次的拍摄地点定在渝城。 得知这个消息时,孟寒很意外,同时也很欣喜。 渝城的火锅全国闻名,到时为了让剧情和城市背景相融合,怎么着,火锅的背景只多不少。 孟寒是开心了,郑森却是愁绪绵绵。 他再三叮嘱:“到时你给我悠着点,这火锅吃多了容易上火,你也不希望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冒痘吧,太影响渝城的市容市貌了。” 孟寒:“……” 过了会,她问:“怎么就突然定在渝城了?之前不是说定在江城和苏城两地吗?” 郑森也不解:“好像是说渝城的生活气息浓厚,街道景色也很符合剧本的背景,布景什么的方便很多。” 孟寒了然,没再多问。 等到了机场,检完票,孟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没两分钟,忽地,有道沉沉的声音浮在上空。 “小姐,麻烦让一下。” 乍一听,孟寒觉得这声音着实熟悉; 再仔细一想,她皱紧了眉头,想着,不可能吧。 她缓缓仰起脸,看清刚才说话的人的容貌时,不由得呼吸一紧。 不会这么巧吧? 还是,这人就这么闲? 不用工作的吗? 第 20 章 ——小黑屋—— 一时之间,孟寒看着周淮生,口罩下的嘴唇翕动,过来十来秒,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瞟了一眼周淮生的登机牌,座位就在她的隔壁,靠窗的位置,她起身,站在过道里。 -- 第45页 周淮生却说:“你坐里面,我坐外面。” 孟寒本想反驳,但一想到这是公众场合,考虑了一番,她依言往里挪了个位置。 身边无故多了个人,还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孟寒心情很复杂。 慌张意外的同时,还有点小惊喜。 她朝周淮生的位置靠了靠,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也是到渝城吗?” 周淮生学她的样子,往她的位置靠近了些,声音同样低低的。 “那边临时有工作安排。” 好一个「临时」。 孟寒心里觉得好笑,但却不排斥。 她想了下,打趣他:“是吗?你不会想到那边开个分公司吧?” 他无可厚非道:“正有这个打算,这次过去做前期排查。”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看他眉眼之间的神色,不像是顺势而为找的一个接口。 孟寒愣了下:“我……我就开个玩笑。” 她别开头,望向机舱外。 耳边是轻轻的一道笑声,很清越。 “一年前就有这个打算,不过当时北城这边的事压了一堆,这个提议暂时被保留。最近下面的人又翻出这个旧方案。” 他简单解释。 他向来是方的都能说成圆的,不论故事背景真假,反正此番去渝城便是考察的。 孟寒也不想在这方面上与他多揪扯。 他的事他自己做主便是,她无权过问。 昨晚睡得不踏实,着实犯困。 当即她从包包里拿出遮光罩,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我要补个觉,你随意。” 说着不待他反应,当即带上遮光罩,靠着椅背。 没一会,即是匀长的呼吸声。 这入睡的本事实在迅速。 周淮生突然意识到,他的担心纯属多余。 接下来四个月渝城的拍戏生活,单是最最关键的睡眠问题,于孟寒而言,根本不是难题。 周淮生从公文包翻出此前由战略部提交过来的几个项目计划书,开始浏览查看。 两个小时后,孟寒醒来。她摘下眼罩,看了看身边的人。 周淮生正翻阅着文件,不时用笔在纸上圈出几个有问题的地方。他旁若无人般,周边的人与事,丝毫影响不到他。 他自身即是一个世界。 都说认真做事的人最有魅力,孟寒靠在椅背上,思绪四处蔓延。 “要不要喝点水?” 忽地,周淮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凝神,正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接。 他眸光幽幽,似深又浅,是摸不透的。 他递上一瓶水,瓶口是旋开的,好像已经为此已经准备了许久,就等着她醒来。 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小时,孟寒确实是口渴的。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一笑置之,继续处理手中的文件。 再醒来,孟寒精神饱满,干脆拿出kindle,将之前导进去的《消失》原著点开往下看。 翻了几页,她侧过脸,觑了周淮生两眼。 他一如既往地处理公事,侧脸轮廓稍显坚毅。 孟寒不想打扰他,她看书,他处理事物,围绕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倒也和谐。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两人走VIP通道。 出了机场,孟寒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唐小年和郑森拉着行李远远地走来。 孟寒掠过他们,看向周淮生:“我们各走各的?” 周淮生瞟她一眼,很淡的一眼,看不出什么含义。 孟寒心里一惊,那边郑森和唐小年已经到跟前。 见到周淮生,郑森一点也不意外,唐小年倒是有些震惊,不由得多看了孟寒几眼。 就在孟寒想着怎么和周淮生道别的时候,传来他波澜不惊的声音。 “我送你们过去。” 孟寒:“不……” 「用」字还没吐出来,一旁的郑森笑呵呵地抢先一步:“那就麻烦周先生了。” 于是,车分成了两部,郑森唐小年和薛其一部;而她和周淮生一部。 孟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寥寥说道:“我以为这次就你一个人过来。” 周淮生说:“之前薛其在后面的位置。” 她才不关心什么薛其,相反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打算在这边留多久?” 一般他带了助理,那就真的为着公事来的。 “你希望我留多久?”他将问题反抛给她。 孟寒思忖了下,正要回答,蓦地掠到他微扬的眉眼,她才不会掉入他的陷阱,临到嘴边的话换了个意思:“你想留多久那要看你的工作能力了。” “哦?”他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她心里小小的后悔了下,随即奉承道:“你工作能力这么厉害,大约也就几天的时间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吧。” 他笑了下,笑意很轻,末了,说:“也许。”模棱两可的态度,似是而非的回答。 是他一贯的谈话风格。 过了一会,车子驶出机场大道,进入高架桥。孟寒不想他分神,便没再跟他交谈。 她别过脸,望着窗外。 窗外掠过低低高高的建筑物,有新的,有旧的,错落有致; 沿途的绿化也是保养得极好的,哪怕隔着远远眺望,绿植一片新绿,给人很干净的感觉。 -- 第46页 孟寒很期待接下来的拍戏日子。 剧组定的酒店在渝中区老城区一带,附近的街道很生活化,很有市井气息。 周淮生送她到了酒店门口,他没再进一步送她,说是还有公司那边还有公事要处理。 听他这么说,孟寒真真是震惊了,原来他真的是过来工作的。 她瞬间有些不好意思:“那……祝你一切顺利。” 周淮生眉眼沉沉的,看了她许久,就在孟寒被看得发毛时,听到他问:“就这一句吗?” 这句话被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低低沉沉的,很像以前她用来看书的大提琴曲。 很蛊惑人。 孟寒当下就反省了一下自己,不过琢磨了很久,还是觉得刚才的话没不对的地方。 冥思苦想好半天,她在他的注视下,绞尽脑汁地补了一句:“谢谢你送我过来。” 这样总行了吧? 周淮生淡淡地看着他,用着最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实际些,晚上请我吃火锅。” “我……”孟寒正迟疑,又听到火锅二字,她也没注意话里到底是谁请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以,到时你忙完了叫我。” 说完,她就要下车,车门却打不开。 她转头看他。 周淮生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副悠哉游哉的神情。 孟寒声音细细的,如蚊拍翅:“你把门解锁下。” 他恍若未闻,而是略带笑意说道:“你好像还没把我从小黑屋放出来。” 孟寒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上午见了剧组一众主创之后,大家围读了下剧本,下午就各自休息,等明天开机了,一切再说。 她磨了许久,想到道别之际,周淮生说的话还是觉得很社死,于是一通电话打到周影那边。 周影正在海城拍广告,她打过去的时候,正是周影收工之际。 听了她说完前因后果,周影笑得很没有形象。 她也很直白:“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孟寒冤枉:“你知道他有几个私人号码吗?单就和我联系的有三四个,一个被我拉黑之后,他用了另外其他几个和我联系,我怎么还想得到前面一个。” “那微信呢?你们不用微信聊天吗?” 孟寒更冤枉了:“他这人能见面说话解决的事绝对不打字。认识一年多了我总共才收到他几次信息。” “呦,听你的意思好像还很遗憾。”周影笑得很暧昧。 “别打岔,正经点说话。” “哎……”周影懒懒说道,“你干脆在他名字前面加个首字母A,然后在后面排个序号,就在你通讯录首页,总能看见了吧。” 好像也是,孟寒当即就把周淮生的两个私人号码都这么备注了,不过等备注完了,她又觉得怪怪的。 “怎么像推销保险的?” 周影笑得乐不可支:“他知道你这么说他的话,会怎么想?” “他如果知道了就是你告的密。”孟寒顾不及她的玩笑,左右想了下,将后面的序号去掉,分别以单个A和双个A分开。 这下总算舒服多了。 她无不感慨:“我爸妈的联系方式都没被我这么区别待遇。” 周影哼了一声:“那我呢?” “嘿嘿……”孟寒早有准备,“你在首位。” “哦?是吗?” 孟寒当即甩了张截图过去,很得意地说:“我特地给你备注0,在整个通讯录名单的最顶端的位置。” 周影不痛快了:“做什么0,我要当1。” 孟寒:“……” 她默默地把0改成了1。 周影舒坦了。 孟寒郁闷了。 周影啧啧道:“瞧瞧你,不就晚上一起吃顿饭吗,唉什么声叹什么气。” 孟寒瞥她一眼:“你不懂。” “呵呵……”周影无情嘲讽,“能比你这恋爱经历为零的不懂?” “别挖苦我了好吧。” “行,说吧,愁什么呢?” 孟寒犹豫了片刻,说:“之前我都跟他说了不喜欢他,但是吧后来遇到陆迟砚那事,求他帮忙,然后吧……” “别吧的吧了,就说,你现在主要什么心情。” “很复杂,说不清楚。” “复杂什么?” 孟寒琢磨了一下,说:“现在如果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周影给她一个上道的眼神:“行啊,终于懂得多看看优质男了。” “他确实优秀,那么大的一件事,他没几天就帮忙办妥了,而且主要他还挺尊重人的。” “嗯,这点确实。” “是吧。” 周影笑了笑:“可以就处处呗,合则来不合则散,多简单的事。” 孟寒拧了拧眉:“但是吧这时间发生得不太对。” “你指陆迟砚的事?” “嗯。” 周影摊了摊手:“这有啥,你情我愿的事,谁也没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愿意,反而通过这件事,让你看到了他的闪光点,他也没亏。” 还能这么反向思考? 孟寒在床上躺了一会,翻来覆去滚了几圈,她还是没个头绪,干脆挪到窗户旁。 窗户外即是一条高高的坡道,自上向下蜿蜒。盘在坡道两侧的则是住民区,高高低低。 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错落有致,仿佛天然而立,它们本该就在那里。 -- 第47页 加之冷天,寒冷天气下,衬得青色的建筑物更加有质感,很别致的一种视觉体验。 再往左边看,则是一条被树林覆盖住的道路。 饶是冷天,树林却是枝繁叶茂,笼罩住一条长长的街道,一直延申到拐弯的路口。 这会,天还没黑,路上人很多,来来往往的,手上都提着菜袋子。 孟寒朝远处望了望,依稀看到了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某某菜市场。 突然间,无比庆幸剧组把此次的住处定在了这里。 时间不缓不慢地往前挪移,没一会,夜幕降下,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 窗外一角,万家灯火,十足的人间味。 孟寒托着下额,俯在窗边,默默地欣赏着这曼妙的夜色。 这时,手机震了下。 拿起来一看,是周淮生发过来的信息。 【我在后门等你。】 作者有话说: 这文慢热,主要着重写周淮生的一步步攻略过程,我看了一下草稿箱,要到40章才亲吻在一起。 摸摸周淮生。 第 21 章 ——浪漫的心思—— 出门前,孟寒特意看了下自己的装扮,是一身休闲的服饰。 渝城的冬天不比北城冷,于是她的外套里面是件紫色的卫衣,而裤子则是修身的牛仔裤。 很日常的搭配。 她把头发放下来,带上帽子和口罩,下了楼。 走出电梯,孟寒前后望了望,酒店后门没什么人,再往前走几步,她脚步忽地一顿。 周淮生站在六米远外,他的身侧是一根大廊柱。这会,他正和人通话,言辞之间很是严肃,并且他时不时看看手表。 孟寒能猜得出来,大约是一件让他很棘手的事。 不过,让她最为意外的并不是他此时通话的态度,毕竟他处事风格一向利落,力求稳准狠。 让孟寒最感惊讶的是他此时的穿着。 见惯了他西装革履的正经打扮,就算再合贴别致的西装被他穿出新的气度,孟寒都不足为奇。 但是鲜少见到他一身休闲服饰的打扮,他身高腿长,一身黑色的连帽衫运动裤套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腿更加修长,比例更是发挥到了极致。 匀长的身材淡化了他平日的稳重感,倒是把他衬出了几分少年的模样。 同时也拉近了他和别人的距离感,少了几分疏离。 孟寒就那么地看着他。 许是看得出神了,等周淮生来到了她面前,她还有点云里雾里的。 周淮生上下打量她几秒,轻声说:“今天很有默契。” 孟寒懵懵的啊了一声。 见他目光在她的紫色卫衣上稍作停顿,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再抬眼望了望他身上的卫衣。 她小声地笑了下,然后在周淮生越来越称心的神情下,她为自己辩驳:“我是卫衣控,冬天的很多衣服都是各式各样的卫衣。” 他哦了声,声音略带笑意:“很巧,我也是。” 两人往门外走,孟寒投来怀疑的目光:“是吗?看不出来。” 平时那么严肃淡漠,私下最喜欢的服饰竟然是卫衣。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说。 以后…… 孟寒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期待,而不是什么其他情绪。 她很给面子地说:“那我很期待你以后的私服搭配。” 周淮生说:“有什么提议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怎么,不怕我给你乱搭配?” “不会,我相信你的品味。” 说完,他笑意温温地看着她。 孟寒:“……”她还挺受用的。 两人今晚不打算去吃火锅,主要前一晚刚吃过,加上明天《消失》一剧开机,接下来是繁忙的拍戏行程。 孟寒是容易冒痘的体质,这也是郑森一直严格管控她饮食的原因之一。 虽然渝城气候潮湿,多吃花椒辣椒能去湿气。不过她不管乱尝试,万一影响拍戏得不偿失。 周淮生听她解释了一番,对此没什么反对意见。 他说:“一切以你为主。” 前面是人来人往的闹市街,街道是有一定历史的,后来逐渐发展成了小吃街,大街小巷里落座着很多当地有名的特色小吃。 孟寒收回目光,侧过脸看他:“入乡随俗,今晚随便到处逛逛,尝尝当地的美食?” “没问题。” 于是,两人混入人流。 孟寒怕被人认出来,今天没化妆,一脸素颜,又刻意把头发放下来,带上帽子。 又因为这里是小吃街,人群很密集,大家都顾着吃,她倒觉得很安全。 小吃街的地貌是街道小巷交错连接,稍一不慎,很容易在里面迷路。 孟寒是个路痴,哪怕是常年走的路,她都能走错的那种。稍微一琢磨,她觑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淮生。 她将手机熄了屏,直接说:“我方向感不好。” 他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说:“我还可以。” 正中下怀,“那待会拜托你来导航了。” 他淡声:“好。” 接下来,孟寒左逛右看,看到什么都想买,看到什么都想吃。 他们先去巷子一家不怎么起眼,但是人流却很充足的面馆。 -- 第48页 排了半小时队,才轮到他们。孟寒跟在周淮生的身侧,遮着口罩。 点了两碗小面,孟寒坐在位置上,周淮生在和服务员说小面的细节。她小心翼翼地左瞧右瞧,觉得实在刺激。 周淮生回来,见她左看右看,嘴角抿着两个小酒窝,像偷吃到蜜的小猫咪。 他递过去一杯柠檬水,问:“怎么了?” 因他长得实在好看,容貌身形气质都很出挑,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瞧。 孟寒小声笑着:“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寻常的面馆用过餐了。” 周淮生不大赞同:“之前不是隔三岔五就去外面吃?” “哪能一样……”她说,“每回你挑的地方都是隐蔽性极高的,少了多少乐趣。” “如果我下次在北城挑类似的餐馆,你确定没问题?” 孟寒僵硬地摇摇头:“黑粉会撕了我的。” “为什么?” 他这么顺口一问,孟寒也没多想:“某某女星与神秘男性深夜密会。” “密会?”他深深地看她一眼。 “不然呢?”孟寒已见怪不怪,“到时粉丝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揪出来。” 他拿了一双一次性的筷子,上下来回划了划,递给她,口气自然:“你这是在保护我?” 孟寒皱皱眉,反问:“你很想你的信息被公之于众,让人围观?” 他想了一下,目光沉沉的,嘈杂的面馆角落里,孟寒听到他淡淡说道:“如果是因为你,也不是不可以。” 他太直接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孟寒顿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在面呈上来了,她低头吃着面,这个话题也就算过去了。 半小时后,她们走出面馆,往左手边走。 一路上,孟寒每看到一个小摊,就要上去看几眼。再跑回周淮生身旁,嘀咕几句。 “你吃锅巴洋芋吗?”她眼睛亮亮的,看看路旁的小吃摊,再看看周淮生。 锅巴洋芋摊围了不少人,孟寒并没有走得太近,只远远地伸长了脖子查探。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周淮生问:“小份?” 她咧开了嘴笑着,很没有拘谨的模样:“你不吃吗?” “待会前面还有很多别的小吃,留着点肚子尝尝其他的。” 他很理性地分析。 说的也是。 孟寒点点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那……你去买?” 她把手机递给他。 他掠了一眼她的手机,转身往锅巴洋芋小摊走去。 锅巴洋芋并不贵,可是今晚说好是她请客,但是也是因为这东西便宜,他大概是不会收那钱的,孟寒本想着把手机给他,用她的账号支付。 过了五分钟,周淮生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锅巴洋芋。 味道很香,孟寒想接过来,他却没有把食物交到她手里的意思。 孟寒微微不解,却见他把竹签递过来。 “我拿着吃比较方便。”她说。 他不以为然:“我来拿,你负责吃。” 孟寒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她笑出声:“这样很麻烦的。” 他不容置喙:“八点多了,你需要控制饮食,晚上要早点休息。” 她一般吃多了容易失眠,之前偶然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记下了。 人来人往,周遭喧闹,她第一次红了脸。 因为他的细致。 孟寒夹了块洋芋,抿了下唇,说:“谢谢。” 声音很细,融化在这热闹的夜晚。 也不知道他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只见他笑了下,笑得很淡,晚风拂过,她偷偷瞄了他几眼。 他淡淡提醒:“别沾到衣服。” 这带小孩的口吻怎么回事? 心里的那点异样消散殆尽。 她又取了一块洋芋,吃了两口,忽而想起什么,问:“你怎么不吃?”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食物,再抬眼看着她:“看来味道不错。” “嗯嗯,很香,洋芋软乎乎的。”她向他极力推销,“你试试。” 他手里除了拿着一碗洋芋,另一只手则是拎了几个袋子,有大有小,都是孟寒一路逛下来看上的东西。 眼下,他没有多余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三秒。 周淮生情绪不明:“烦劳?” 孟寒定在原地,眨了眨眼,然后转向别处咳嗽两声。 他站在离她不过一只手臂的距离,他的身后是一盏路灯,灯光照到他的背,阴影落在自己身上。 正好隐去孟寒的脸。 “你要吃大块还是小块的?”冷不防,她问。 “都可以。”他由她做决定。 孟寒快速想了下,挑了一块不大不小的。 她看他…… 他扬扬眉,闪过一丝诧异,孟寒的脸忽然有点烫。 正要退缩之际,他微微俯过身,保持与她同一视线水平。 身后的光漏了出来。 印在她的半张脸上。 她垂眸,避开路灯投过来的光亮,手微微颤抖,竹签往斜上方挪出些许。 洋芋被他纳入腹中。 他细嚼慢咽,嘴角起伏的弧度一直没变过。 孟寒脸上的温度更高了。 她想,一定是周围的人太多了。 人多,氛围高涨,随之人的情绪也会受影响。 -- 第49页 一定是这样。 才不是因为刚刚喂他食物时,他眼里漫出来的温柔。 晚风拂面,时光惬意。 孟寒不再说话,默默吃着锅巴洋芋。她不作声,周淮生亦是沉默阵阵。 走到路的尽头,他们拐了个弯,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孟寒忽然转头说:“我以为你对逛街这种事情会敬谢不敏。” 周淮生看她一眼,情绪不明:“看来你对我存有固有偏见。” 算是固有偏见吗? 孟寒不认为是这样。 她说:“感觉,你出现在这种街道上是件很神奇的事。” “神奇在哪里?” 被他这么一问,孟寒好好地想了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模棱两可地说:“总之,按理说讲,你跟这种生活环境不会有什么关系。” 周淮生眉梢微扬,丝毫没有被冒犯到的意思,他淡声说道:“孟寒,没有人因为身份地位,就该如何如何。那是别有用心的人定制下来的一道偏见。” 孟寒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但是:“你今天怎么答应我过来逛这边?” 以前他挑的一些地方,不是高雅,便是幽静。 虽然有一些方面是因为她,但从根本上来说,可见他的一些消费理念。 他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问住的烦恼,而是慢条斯理地说:“一是因为你在这里;二是,这里的一切和我小时候生活的环境很相似。” 这个回答,信息量太大。 孟寒本来被第一个原因弄得有点羞涩,虽然心里对他的回答是有那么点猜测的,但是真的等他说出来,口吻还是一副很自然平常的模样,好像就本该如此,她又觉得心慌慌的。 可还没等她真的缓过神来,又被他的第二个原因震住了。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却习以为常般:“很惊讶?” 确实很震惊。 她听过他的很多传言,关于他的家世,关于他的学识能力,关于他在商场上的一些决断。 怎么都不会把他和现在身处的环境放在一起。 他这个人和市井生活气息很格格不入。 孟寒动了动嘴唇,想问点什么,又什么都问不出口,她干脆保持沉默。 走了几步,不远处有一家醪糟冰汤圆店。 孟寒看向周淮生,后者收到她的眼神,颇有默契地问:“这个天气,你确定没问题?” “冬天吃冰是很刺激的事。”她跃跃欲试,小声讨好,“拜托你了。” 周淮生轻笑了下,抬脚,不缓不慢地朝那家店面走去。 醪糟冰汤圆的材料都是已经准备好的,都是客人来了要什么,随即搭配,根本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前后五分钟,周淮生拿回一个白色透明的外卖盒子。 盒子里盛着醪糟冰汤圆。 孟寒一脸喜悦地看着他。 周淮生递给她。 孟寒舀了一勺,忽地,手中一顿,她躲进周淮生怀里。 孟寒一手拿着醪糟冰汤圆,一手揪着他的衣服,脸则是贴在他胸口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密行为,周淮生怔了一瞬。 不过,他大致能猜到孟寒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转念又想到她的身份,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笑了下,突然想逗逗她。 “投怀送抱?” 孟寒脸一红,咬牙切齿:“后面有人在拍照。” “哦。”他异常平静。 孟寒可不似他那么从容淡定。 现在很多剧在前期准备期间,关于新剧的拍摄会做很多营销,首当其冲的便是溜角色。 此次《消失》一剧,演员表是对外保密的状态。肖跃下了铁令,不等到开机那天不许向外界透露任何消息。 之前前来试镜的一个演员,故意让其工作人员在微博发布消息,肖跃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换了人。 明天就是开机,要是开机前夜走漏消息,孟寒不知道肖跃会不会一气之下换掉她。 今天周三,工作日,出来逛街的人会比周末少很多。她又想着是晚上,穿着打扮和平时她露在大众面前的差异特别大。 应该不会被人注意到才对。 她心里反复做建设,一通小人打架后,又是七上八下的。 周淮生转身想往后看,孟寒注意到了,顾不上手里的醪糟冰汤圆,她急急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往下压。 正好她们站的位置靠路侧,而且旁边的店面今天正好休业,是以,光的亮度不比其他位置明亮,反倒是昏昏暗暗的。 周围人声噪杂。 很寻常的一个夜晚。 最寻常的生活气息也不过如此。 周淮生的眼窝在昏暗光亮的衬托下,显得更是格外深邃。 如一口百年的古井,井水幽深。 让人看一眼,心里就跟着沉静了许多。 余光走过两个女生,是刚刚拍照的两个人。 一个女生抑制着:“啊啊啊,男的好帅。” 另外一个女生:“女的也不错,好像哪个女明星来着……” “长得像而已,走吧,别打扰人家小两口亲热。” …… 她勾着周淮生的脖颈,眼睛一眨不眨的。 鼻息交错间,孟寒脸上的温度,随着两个女生渐行渐远,一阵高过一阵。 -- 第50页 周淮生一双黑沉沉的目光。此刻,别有意味地凝视着她。 人已经走远了。 孟寒立马放开周淮生,她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了刚才的乌龙事件,孟寒是不敢再走人来人往的街道了,不巧,左手边就是一条窄巷,她二话不说,快步走进窄巷。 她走得很急,脚步声杂乱无章。 周淮生低头看了眼洒了一地的醪糟冰汤圆,蹲下身,从包里拿出纸巾全部裹到盒子里,随后拿到一旁的垃圾桶扔掉。 处理完这个意外事件,他拿上大包小包,不紧不慢地随着孟寒的方向寻去。 第 22 章 ——小情小爱—— 孟寒没走远。 她慌慌张张走了一段路,越往巷子里处走,周边越是安静。 昏昏沉沉的夜色下,她停下脚步,靠在青石墙面上。 这一带的建筑都是上了年岁的,楼层设计普遍不高,差不多六到七楼的样子。 她此时站的位置,正对一栋居民楼的阳台。 这会将近九点,大部分人都是洗漱完毕在家看电视里。 声音有高有低,和着这寥寥夜色,算得上是渝城冬夜里的一点慰藉。 大约五分钟后,左手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高低起伏,不是太轻,也不是太重。 很有节奏感。 孟寒感到一阵熟悉。 她侧过脸望过去。 不出意料,来人正是周淮生。 一想到,刚才他们之间的呼吸离得那么近。 而且主要这局面还是她造成的。 孟寒心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她即刻敛回目光,低头,望着昏暗的青石地面发呆。 青石块上,长了不少青苔,幽幽夜色下,有种暗夜幽灵的感觉。 盯了有一会,视野里出现一双鞋子。 是周淮生走到她面前来了。 孟寒瞬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 “长时间低头,对颈椎不好。”忽地,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演员最重视形体,孟寒直起身,不过没敢看他,微微偏过脑袋,眼睛看着别处。 他叹了口气,似是十足的无奈。 孟寒心里的别扭更甚。 过了一会,周淮生说:“不早了。” 闻声,孟寒看了他一眼,再望望无边的夜色,“啊,好。” 她越过他就走。 走了没两步,身后传来周淮生的提醒:“走反了。” “哦……”孟寒又倒转回来,故作淡定地走往另一个方向。 回去的路上,周淮生脸上始终带着点笑意。 有时候,孟寒的眼神和他无意对上,他朝她温温笑着。 孟寒心想,他还不如以前的强势模样,最起码两人还是有距离的。 最近他突然温柔了许多,她心里的那道防线一直往后撤。 现在,就快退无可退了。 周淮生送她到后门,没再往前。 他声音毫无波澜:“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顺利。” 孟寒点头说了声谢谢:“你也好好休息。” 周淮生笑了下,将袋子交到她手中,就要离开。 孟寒犹豫了很久,在他就要下台阶的时候,她突然喊住他:“周淮生。” 他的脚步随她的声音停住,他转过身,略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孟寒轻了轻嗓子,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平常些:“你要在这边留几天?” 问完之后,她有点后悔,早上才问过同样的问题,他会不会多想? 不料,周淮生别有深意地反问:“你希望我留几天?” 皮球又踢到她这边了,他的回答跟早上是一样的。 孟寒第一次没有呛他,跟他作对,她老老实实地袒露自己此时的犹疑:“不知道。” 他眸光瞬间微敛,朝她的位置走进了一步:“如果我四个月时间都留在这里,你同意吗?” 孟寒大为震撼:“四个月都在这里,你不用工作了?” 他笑笑不说话。 孟寒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住多久,要不要工作,是她能操心的事? 她很后悔,自己不该问那个问题的。 周淮生抬起手,看了看腕表,说:“不用担心,我待会就走,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这么突然吗?她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去哪?”她的声音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感。 “德国的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我过去一趟。” 是几个小时前的那通电话吗?当时他就很一副很严肃的神情。 “棘手吗?”她问出自己的担忧。 “还好……”他淡淡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都这个时候,他的重点怎么还是小情小爱的。 她咬咬牙,反问:“不行吗?” 他低低笑了声,嗓音无比的低沉有磁性:“可以,很欢迎。” 孟寒决定不搭理周淮生一段时间。 他对自己的影响越来越大,比如昨晚临别的那句「可以,很欢迎」,弄得孟寒心绪芜乱。 直到第二天早上开机结束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 郑森见自己说了一堆,孟寒一句话都没回应他,气不打一处来。 -- 第51页 “孟寒,在想什么?合着我跟你说这么多,你就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吗?” “啊……”孟寒知错就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一副很无辜的模样,郑森猛地吸气:“我说,这次男主换成了陈竟,虽说你们没有对手戏,但是人家好歹是个演技派,多跟人家学着点。” 陈竟是个实打实的演技派,几年前一部年代的家庭生活剧让他就此拿下当年的视帝,那部剧至今热度还是很高。但他为人低调,没有因为爆红热度高,就走流量的那套。 但是孟寒不解:“虽然对外是男主,可这就是一部女人群像剧,故事的焦点也不在他身上。” 郑森瞥了她一眼,细细道来:“肖跃和顾耀南关系好,顾耀南下部电影是武打戏,单剧本就筹备了四年,冲着拿奖去的,陈竟想吃下这块饼。” 这么一说,孟寒即刻明白了。陈竟这些年的作品都是电视剧,而在圈里,电视剧圈和电影圈有个泾渭分明的鄙视线。 电影圈自认高人一等,看不上拍电视剧的。 久而久之,在电视剧里扎堆久了,想进电影圈拍戏,哪怕是演个小角色,都有点难。 孟寒感慨:“好一招近水楼台先得月。” 郑森哼哼:“你也可以啊,但就你傻。” “怎么就人身攻击了?” “难道不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孟寒不搭理他,拿起剧本,看着下午要拍的一个场景。 等到了下午拍完白天的戏份,孟寒回到化妆室已经是六点,外头天色一片昏暗。而两个小时后,她还有一场戏。 孟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18:03,手指轻轻叩着手机壳背面。 周淮生的飞机是从北城出发,然后在法兰克福中转去柏林。 他搭乘的是凌晨那班,到达柏林时差不多是国内时间下午2点左右。 正好是孟寒在拍戏的时候。 她再三犹豫,打开和周淮生的微信聊天界面,想着要不要关心一下。 可是,等真的捧起手机打字,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纠结着,唐小年带着晚餐回来了。 这会,柏林正是早上10点左右的光景,周淮生大概在忙他的事。 她要是这会发消息过去,他恰好在忙,岂不是叨扰到他做正事? 孟寒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想着等晚上下了戏,再联系他吧。 她吃了几口饭,过了几秒,看向一旁笑呵呵的唐小年。 孟寒喝了口汤,朝唐小年招招手。 唐小年乐呵呵地走到她面前,问:“姐姐,饭菜还合口吗?” “还可以……”孟寒盯着她看了几眼,半晌,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笑得这么开心。” 唐小年眼睛一亮:“姐姐你不知道吗?” 孟寒笑:“你看我是知道的样子吗?” “嘿嘿……”唐小年放下饭盒,擦了擦嘴,凑到孟寒耳边,说:“今天姐姐的剧开机,那边周影的UZ也是今天官宣的。”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懂她的开心在哪里,孟寒问:“这有什么吗?” 唐小年点头如捣蒜:“你想啊,陆迟砚的角色被退了,冯舒意的商务资源掉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孟寒摇头笑了笑,吃了几口米饭,正想说唐小年几句,倏地,冷不防想起她的前半句话:“陆迟砚是被退的?” 唐小年眨眨眼,手捂住嘴。 孟寒眯起眼睛:“说吧。” 她苦着脸:“我也是听朋友讲的。” 孟寒上道:“你朋友怎么说的?” 唐小年纠结了一会,在孟寒的示意下,视死如归道:“好像是陆迟砚要改剧本,他专门带了团队来的。然后肖导不肯,闹了一通,就黄了。” 听到陆迟砚真有改剧本的意思,孟寒是真的意外。 晚上拍完戏,回去酒店路上,周影正好来电话。 她和唐小年的意思是一样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孟寒笑:“你悠着点。” 周影笑得很欢乐:“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我说要是能有个高奢代言砸我身上,我在黄沙地多拍戏都没问题,转头就砸下来一个,今天UZ官宣,又是狠狠打了冯舒意的脸,痛快。” 孟寒不免想到周淮生。 电话那端周影又说:“听说陆迟砚不拍你那部戏了。” “嗯……”孟寒想了下,说,“你知道,肖跃不喜欢人乱改剧本。” 周影一点就通,哈哈大笑:“这一个两个的可真有意思,都喜欢给自己找事。” 孟寒倒是有些感概:“本来以为陆迟砚不会插手剧本。” “现在改剧本的还少吗?”周影冷笑一声,“你看看我上部剧,本来是大女主剧,硬是给男主的团队改成大男主剧,后面直接人物崩得没眼看。还想让我背锅,活该剧扑他挨骂。” 孟寒哭笑不得:“剧扑受影响的还有你,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 “管他的,有原著在前,书粉看剧就知道是谁的锅,反正我是受害者,我有理。” 孟寒叹了口气。 周影问:“不会你对他还有什么想法吧?” “没有。”孟寒应得毫不犹豫,“就是感觉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有什么……”周影说,“油腻是男人的归宿。” -- 第52页 孟寒正要回点什么,手机提醒有另外一通电话进来。 周影见她半天不吭声,问:“怎么了?” 孟寒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周影。 “哎呀……”周影小声笑了下,“看来是有男人找你。” 孟寒低声:“前天还在想男人的是谁?” 周影笑得乐不可支:“刚才那句话我先收回,哈哈哈去吧,下回聊。” 结束掉和周影的通话,孟寒从电梯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小年看着她放在自己这里的剧本,刚想出声叫住她,孟寒已先一步合上房门。 迟一步赶到的郑森,看看愣住的唐小年,再看看紧闭的房门,问出自己的疑惑:“她今天很累?” 唐小年不清楚,不敢揣测,她摇了摇头。 郑森摸着下巴,喃喃道:“她这几天看着有点怪啊。” “有吗?”她整天跟在孟寒身旁,怎么没看出来。 “知道为什么你每次恋爱都维持不久吗?” 唐小年摇摇头。 “因为你笨。” 四十分钟后。 孟寒洗好澡吹完头发,给周淮生的微信发了个「好了」过去。 几乎是发出去的一瞬间,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孟寒划下通话键。 周淮生的声音缓缓地自电流那端传过来。 “孟寒。” 这不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但不知是否因为刚吹完头发,脸上烫烫的,她竟然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挺有味道的。 第一次,她不是那么讨厌自己的名字。 “孟寒?” 许是他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孟寒回过神,仰躺在床上,嗯了一声。 那边低低笑了声,很松松然的样子。 孟寒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她算了下时差,柏林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 她嗡着声问:“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 她玩兔子耳朵的动作一顿,停了几秒:“那……事情很严重?” “不会很严重,但也不会很简单。”他声调起伏不大。 孟寒想了下,换了个方式:“那要在那边呆多久?” 这一次他倒答得很痛快:“少则一个礼拜,多则一个月。” 那就是事情还是严重的意思。 孟寒抱着兔子在怀里好好地蹂/躏了一番。 半晌,她说:“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她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周淮生低低回了句:“我会尽快处理完。” 孟寒埋在兔子身上:“跟我说这做什么?”好像承诺她他会尽快回来似的。 手机那端周淮生不作声。 孟寒等了一会,只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或高或低,隐隐约约地从听筒里传出来。 她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要去吃饭了?” “没有,只是刚好路过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 “哦。”孟寒觉得好笑,“我以为你不会去热闹的街区的。” 周淮生不以为然地说:“看来你还是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难道不是?” 他笑了下,没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反而突然说:“喜欢兔子吗?” 他有千里眼吗?她这会正抱着只兔子,揪了会耳朵,她说:“还行吧……”又隐约觉得不对,追问了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淮生的面前是一面玻璃橱窗,橱窗内展示着一套兔子首饰,从脚链手链到项链耳环,几乎囊括了全身。 本来是无意一瞥,脑海里又闪过一年前送到他手上的调查表。 孟寒的喜好栏里,零零总总列了一堆,其中就包括兔子。 眼下,他站在橱窗前,久久地注视。 心里想着,或许,这套首饰,她会喜欢也不一定。 孟寒半天没等来他的回音,以为是信号不好,又或者他临时有事忙了去,嘀咕了两句,就要挂掉电话。 他赶在她挂掉电话前,出声喊住她:“孟寒。” 她似乎惊讶他还在,声音带着点笑:“周淮生,今天你好像很喜欢叫我名字,说吧,干吗?” 他接过票据,一边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笑意沉沉的:“送你一件礼物。” 作者有话说: 周淮生恋爱脑(欣慰—— 第 23 章 ——新年快乐—— 孟寒收到周淮生的礼物是在一个月后,那天正好是除夕夜。 除夕夜下午,剧组早早地收了工,一群人在为拍戏而搭制的院子里忙活。 有人忙着洗菜,有人忙着切菜,也有人忙着递盘子,打下手。 剧组入乡随俗,今晚吃火锅,讨个过年氛围。 孟寒没帮得上的地方,又不好什么活都不做就干等着吃,便四处张望着,即时帮忙递个盘子,传个话什么的。 她正给宋楚楚递了把剪刀,唐小年跑过来:“姐姐,刚刚拿了两个快递。” 孟寒没当回事,只当是普通快递:“先放房间,我待会再拆。” 唐小年却没走的意思,周边都是人,她欲言又止。 孟寒想了下,把她带到院子的另一侧,问:“是快递怎么了吗?” -- 第53页 “啊啊是的……”唐小年有些兴奋地说,“是国际快递。” 孟寒心里一个不稳,果不其然,只听唐小年兴致冲冲地说:“德国柏林那边过来的。” 是谁寄过来的,一目了然。 孟寒嗯了声,情绪没多大起伏。看不出她是开心呢,还是苦恼。 唐小年偷偷瞄了她几眼,一时之间,心里忐忑。 孟寒朝她笑了下,说:“里面还在忙,我们先过去搭把手,快递的事晚点我再处理,谢谢你。” 这话弄得唐小年很不好意思:“姐姐,应该的。” 两人回到院子,唐小年做事麻利,什么都会做一些,尤其到了厨房地带,她如鱼得水,一下子就和其他人融入到一起。 孟寒移开眼,见宋楚楚怀里抱着一木桶,里面装着筷子,她走过去。 宋楚楚平时话很少,片场中她话会多一些,说的不外乎关于戏中人物细节的处理问题。收了工,她是一句话都懒得说,对谁都是淡淡的。 孟寒和她前后合作过两部戏,戏里的角色对手戏很多,饶是如此,两人的关系一般般。 而且无形中,宋楚楚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带着点蔑视。 这让孟寒不由得想到,她看到周淮生接自己那天以及上一部戏杀青陆迟砚突然来剧组那次,宋楚楚看自己的眼神都略有深意。 孟寒走上前:“这些都要洗吗?” 宋楚楚嗯了声:“人多,全洗了备着用。” 孟寒点点头,见她将筷子全部倒在一个大脸盘里,她左右看了看,问:“要舀水吗?” “可以。” 冬天的水很冰,宋楚楚让她舀三瓢就行,然后用开水兑着洗。 孟寒试了下水温,还真是很舒适的一个温度。 她说:“你很厉害。” 宋楚楚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个白痴。 孟寒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没什么生活常识。”宋楚楚扬扬眉,看得出她很诧异自己会这么答。 “难怪。”她倏地说了句,说完摇头笑了笑。 孟寒是一头雾水,她追问:“是怎么了吗?” 宋楚楚看她:“昨天拍吃饭的那场戏,看得出来你应该没怎么做过家务。” 孟寒顿时脸红,她学着宋楚楚将筷子放在两掌之间,来回搓洗。 洗完筷子,宋楚楚将筷子铺在竹木制作的屉子上滴水。 孟寒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她思索片刻,说:“楚楚,接下来有关生活场景的部分,如果有不会的我可以问你吗?” 宋楚楚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能这么说。按理说,很多明星的脾气大得很,哪怕是一些老戏骨,仗着名气大,辈分高,耍大牌是常有的事。 像刚刚她有意刺了孟寒一句,哪怕是事实,孟寒的反应绝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孟寒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正想着怎么拒绝自己,她脸色红了红,很不自在的样子:“我知道这部戏生活化的场景很多,我来之前也问过很多老前辈,也实地观察过,但是要入戏还是有那么点问题。” 不然,宋楚楚不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在演,而不是融入了那个角色。 宋楚楚眯起眼,紧紧地盯了她有一会,她说:“以后互相帮助。” 孟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晚上吃完火锅,孟寒和剧组所有的人员都一一道了新年快乐,送完新年礼物,这才回到酒店。 唐小年下午拿回来的两个快递就放在柜子旁边。 孟寒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将快递抱到落地窗旁。窗外万家灯火,亮如白昼。 她望了一会,再低头看看这两个快递,拿起美工刀,划开。 总共两个快递,里面装的东西却大相径庭。 一个里面是放着墨水和钢笔。是她喜爱了多年的三个牌子的组合:万宝龙的钢笔,百利金的墨水,以及凌美的珍藏版套装。 不论颜色还是样式,又或者规格,都是她的风格。 孟寒看到这三套东西时,内心不是不动容的。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的工作都很忙。一个忙着开拓公司版图,一个忙着学术研究。 孟寒自然也不能闲着,各种大大小小的补习班,孟雨瞳为此专门定制了严格的时间表。 那么多课外学习班,最后真的长时间坚持下来的,便是写字。 毛笔字能静心,钢笔字则是让她放空思绪。 有段时间她还喜欢上了制作手账,因此从手账资深爱好者那里了解到很多钢笔和墨水的牌子。 挑挑拣拣,各种尝试,如大浪淘金般,她最最喜爱的便是这三个牌子。 她不知道周淮生如何知道的,转念又想到他曾说,了解她是基本。想必,是派人专门收集过她的相关资料的。 孟寒又打开另外一个快递盒,里面放着的则是一套首饰。 是兔子图案的一整套钻石首饰,覆盖了全身能带的范围。 她突然记起,一个月前,他刚到德国那天,他问自己是否喜欢兔子,他要送一件礼物给自己。 当时,她以为他在说笑,又或者要捣什么怪,她让他别乱来。 之后,她忙着拍戏,他忙着解决德国公司的事情,两人的联系少之又少。 仅有的几次通话,无一不是询问身体饮食方面的。 -- 第54页 孟寒坐在落地窗旁。窗外,灯火通明,今天是除夕夜,是国人一年一度最喜庆的日子。 母亲是没有新年团聚这个概念的,他们一家一年到头能一起坐下来吃个饭的次数寥寥可数。 她以为今年会像往年一样,是潦草过过去的一个日子。 却没想到,远在异国的人,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原来,被人在意; 被人仔细地记住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孟寒拿起手机,找到周淮生的号码,又注意到顶端的时间。 现在是23:11。 周淮生那边是17:11。 这个点他在做什么? 想了一会,她打开微信,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孟寒:“礼物收到了。” 等了一会,微信那端没有回音。 大概在忙。 孟寒将礼盒全部打开,分别摆了下位置,拍了一张图片。想着,周淮生回了信息之后,她再发过去。 不然如果现在发,显得她很焦急似的。 虽然,她确实挺急的。 能否赶在国内凌晨的时间,跟他亲口说声谢谢,再道声新年快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转眼,二十分钟过去了。 看来,是不能了。 孟寒打了个哈欠,编辑好所有的新年快乐定点短信,最后指尖停顿在周淮生三个字上面。 前后思索不过两秒,她调了两个闹钟。 分别是23:55和23:58。 她趴在懒人沙发上,眯了一会。 再次醒来,是被震动得无比欢快的手机给吵醒的。 拿起来一看,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惺忪的睡眼瞬间清醒。 是周淮生。 她瞟了眼顶端的时间。 23:52。 刚好,还没过点。 她跑去浴室匆匆洗了把脸,漱了几口水,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电话。 “孟寒。”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听来很像是恋人间的呢喃。 孟寒没骨气地脸红,她咬了下唇,声音干干的:“做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凶了,她赶忙弱化了下,说:“刚刚在忙,没看清来电显示。” 说的都什么废话,她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头是一阵低低的笑声,沉沉的,落在耳边,是极其蛊惑人的。 孟寒决定沉默。 “你们在外面玩?” 孟寒眨眨眼,连忙推开窗,跑到露台,外面热闹了些。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是啊,你打电话过来时我们正在唱歌,周围声音太吵了,没听到手机的声音。” 他笑了下,轻轻的:“看来我打的时间不对。” “不会。”孟寒一急,脱口而出。 “哦。”那边声音淡淡的。 孟寒再次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周淮生突然问:“礼物收到了?” 孟寒懵懵的:“是的,下午小年拿回来的。” 不待他反应,她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说:“我发张照片给你。” 话落,她把刚才拍的照片发到他的微信。 “还不错。”过了十来秒,她听到他说。 “什么还不错?”她怎么听不懂了。 “构图很不错。”他解释。 “额,随便拍的。”孟寒脸微热,胡诌一句。 “哦,随便拍的。”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孟寒低了低声音:“我在谦虚你没听出来吗?” 他倒坦然:“没怎么听出来。” 孟寒:“……” 过了会,孟寒的手机响了。 他听到了声响,问:“有电话进来?” 孟寒大气不敢出:“不是。” 是闹钟,她怕睡过了头,超过时间,来不及跟他说新年快乐。 “现在还在外面吗?什么时候回酒店?”他问。 一个谎言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的,孟寒突然后悔,早知道实话实说好了。 “凌晨过了再回去。” “凌晨……”他念了下这两个字,似乎很失落的样子,“那好,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信息。” 孟寒困惑:“发信息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 她笑了下,打趣他:“怎么,还要送个礼物吗?” 本是一句玩笑的话,没想到那边倒是沉默了下,继而说:“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他倏地顿住,没再往下说。 孟寒心跳有点快,尤其等了一会没再等到他的回音时,她莫名地慌了。 “周淮生,你……” “我什么?”他话里带笑。 “没什么。” 孟寒回头望了下桌上的座钟,离零点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她趴在露台的围栏上,夜风拂过,虽然冷但很有温馨的感觉。 她说:“刚刚你要说什么,怎么突然说了一半。” 周淮生轻描淡写:“怕说出来你会反感。” “吼……”孟寒感慨了下,“看不出来嘛,周淮生你也有怕的时候。” 他深以为然:“事情跟你有关,当然怕。” 孟寒手指打着架,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每次说话都要让人浮想联翩?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 她转了个身,背靠着露台,数着屋内桌子上座钟的时间,心里默默倒数。 -- 第55页 卡点的那一刻,她抿了下唇,低声说:“周淮生,新年快乐。”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久久无声。 孟寒愣了下,说:“周淮生,你人呢?” “我在。”无比淡定的一句。 “你还在啊?” “我一直在。” 孟寒无语:“我要的不是这句。” “那要的是什么?” 孟寒顿了两秒,说:“快点,现在还是零点,赶紧跟我说新年快乐。” 那边静了一会,就在孟寒以为他又失踪了时,他沉沉的声音随着电流缓缓传过来:“我喜欢当面说。” “啊?”孟寒跟不上他的思路。 就在困惑之际,他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彻底怔在原地。 “新年快乐,孟寒,然后请过来开下门。” 第 24 章 晚安,待会见。 孟寒看着眼前的人,眨眨眼,再眨眨眼。 不是还在德国吗? 不是说要元宵节后才能回来吗? 怎么就突然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了? 周淮生抬眸,径直望进她的眼里:“确定要这样讲话?” 孟寒恍然回过神,她环顾了走廊两侧,这会都在庆祝新年,走廊上静悄悄的,没见其他人影。 她把周淮生迎进来。 她的房间是个套间,一个客厅,一个房间,客厅接连着落地窗,外面还有一个露台。 整体布局很不错,装置走低饱和法式风格,很适合休息的一个居所。 孟寒当初领到这个房间时,很是惊讶,就好像是为她专门定制的风格。 她从柜子找出一双拖鞋,放在周淮生面前。随后走到浴室,洗了下手,出来见周淮生人还站在原地。 她一边倒水一边说:“当初这鞋是让酒店的服务员留下给郑森的,不过他一次也没穿过。” 她把水递给他:“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周淮生接过水,放在一旁的置物柜上,然后换上拖鞋。 落地窗旁边放着一块羊毛地毯,孟寒不拍戏的时候,就坐在那里一边晒太阳一边背台词。 她刚刚把他寄过来的礼物拆了摆图,想着今晚大概不会有人过来,便没第一时间收拾。 谁能想到礼物的主人突然拜访? 孟寒一时语塞,干脆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 周淮生喝着水,他喝得很慢,有种慢慢细细品尝的意思。 可是就是一杯白开水,有什么好品尝的? 大约过了两分钟,还是孟寒止不住,她觑他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言简意赅。 孟寒被他轻飘飘的两个字震得说不出话来:“你……” 他投来淡淡的一个眼神,仿佛在问,不可以吗? 孟寒吁了口气,语气一转,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吃了吗?” 周淮生摇摇头。 她瞪他:“你疯了?” 他风轻云淡地答:“还好。” 孟寒拿出手机,打开外卖app,问他:“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他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又加上长途跋涉,飞了十几个小时,还要倒时差,眼底是淡淡的青色,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沉郁。 孟寒败下阵,口气软了许多:“先说明,我不会煮,我连泡个泡面都很有问题。而且,我是绝对不同意也不赞成你吃泡面的。” 他似乎很好奇原因,问:“为什么?” “这个时候你吃这东西,不要命了?” 她有点服了他。说完,意识到这个喜庆的日子说不要命什么的也不合适。她暗暗呸了两声。 再次把目光挪到手机上,选了一圈,她是不奢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他要吃些什么了,胡乱点了一圈,说:“给你叫了粥和流沙包还有虾饺。”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不过这次眼里是带着点笑意的。 他别有深意地说:“看来这趟是回来对了。” 孟寒假装没听到这话,给他拿了条新的毛巾,说:“先洗下脸。”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旁的加湿器也在工作,保湿度与暖和度还算适中。 孟寒见他脱下大衣,里面是一套笔挺的西装,饶是十几个小时的奔波,西装还是没有任何褶皱。 所以,要说他疲惫,其实是不大看得出来的。 周淮生又脱掉了西装,露出白色的衬衫。 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他站在盥洗盆前,半弯着腰,先是用清水泼了一遍脸,然后再用毛巾洗一遍。 这样的洗法,看得孟寒直笑。 笑着笑着,她的目光与他的,在镜子中,不期而遇。 笑意一滞,憋了一会,孟寒再次笑了,笑得跟刚才不同,这次,她是看着他笑的。 许是受她的感染,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也跟着笑了。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 孟寒坐在餐桌前,看着周淮生优雅的吃相,托着下巴,问:“事情解决好了?” 他抬眸,默了片刻,答:“还要几天。” 这淡漠的口吻,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那你回来做什么?” 话落,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淮生放下汤匙,他靠在椅背,手伸长放在桌上,不论是坐姿还是神态,都是得到舒展的一个状态。 -- 第56页 “本来是打算年前带着礼物一同回来见你,不过……”他淡淡地笑了下,双眼乌沉沉的,“这次的事情实在棘手,只好把礼物先寄回来给你。” 孟寒听得呆呆的,不知怎么回答,她更是找不到任何词语来表达她此时的心情。 他的身体从椅背上撤离,坐直了身,手仍是放在桌上,这样一个转变,他瞬间由舒适惬意过渡到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孟寒听到他说:“但是我想见你,面对面地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她的呼吸忽地加速,胸腔的位置一鼓一鼓的,桌子底下的双手更是颤得不成样。 自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开始,这一切便失了控。 只听周淮生又慢条斯理地说:“我无意毁坏我与你之间的承诺,不过今晚实在特殊,如果你怪我打扰到你,我……” 话戛然而止。 一开始孟寒以为他是一时没斟酌好语句,等了一会,才发现他根本没往下说的意思。 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只好主动出击:“你话还没说完。” 随着这一句,他眼里聚满了笑意。 孟寒微恼。 他再次靠回椅背,慢幽幽地说:“如果你怪我打扰到你,我下次回来再给你道歉。” 下次…… 孟寒深深觉得,这哪里是商量的语气,简直就是再给她下套。 但这不是她感到懊恼无力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她不排斥,不反感,更不会觉得他打扰到她了。 相反,她的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上:“你马上就要回去?” 他点点头。 孟寒失语。 她很不想自作多情,但事实摆在眼前,这一趟,他确实是专承为她而来的。 她又问:“几点的飞机?” “白天中午1点的班次。” 她目光瞬间直了。 他笑:“怎么了吗?” 孟寒说:“你住哪?赶紧去休息。” 相比她着急的样子,他很淡定:“我再呆一会。” 不知为何,也许是灯下,他一双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又或者他此时眼底的淡青搭上他的话语。反正,孟寒同意了他再多留一会。 两人沉默着,他吃东西,她喝水。 偶尔目光隔空相撞,他坦然,她则是躲闪开。 前后坐了半个小时,周淮生将外卖的食物吃得很干净。 吃完后,他很自觉地将盒子收到外卖袋子,绑起来放到门外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回来后,他又拿了纸巾擦了两遍桌子。 俨然一副屋子主人的做派。 孟寒回了房间,当着他的面拉上推拉门,在里面待了两分钟,她推开门出来。 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盒子。 一个藏青色的纯色盒子,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图案。 周淮生打量了她一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寒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周淮生,新年快乐。” 周淮生笑了笑,拿过盒子,打开,是一块手表,和他手上在带的是同一款牌子同一系列的。 不过他带的是超薄系列那款,而孟寒送的则是陀飞轮系列的。 他敛眸…… 孟寒背着手,被他看得毛毛的。她磕磕绊绊解释:“你送我那么多礼物,我回一次礼……不奇怪吧。” “嗯,不奇怪。”他解下原来的手表,将她送的这块带上。 带上后,他抬起手,像个展示手表的模特,全方位为她展示这块新手表,见她愣愣看着他,他自顾自地说:“比我原来那块好。” 孟寒想,他那块要两百多万,她这块便宜了四十多万,一个价位一个货,不知道他怎么比出来的。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就这么带上了?” 他把原来旧的那块放到盒子里,听到她这么问,反问:“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所以呢?”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特殊珍贵,要好好对待。”他笑了下,眉梢眼角染了春意一般,很是明朗。 孟寒倒不这么想:“你身边来往的人可是懂行的人,看你换了这表,也不知会怎么想。” 她不知道他能否听得明白她话里暗含的意思。 他眉梢微扬,不咸不淡地道:“东西不论低廉还是贵重,最重要的是要看它的主人是谁,它放在谁的身上。” 有人靠外物来提高身价,或者增强自身的气场。 而他恰恰相反。 他身上有浑然天成的一股气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去探究一二。 他身上的物件反倒成了他的陪衬。或者说,是物件蹭了他的光,增添了价值。 孟寒想起那句很俗的话,这个人就算套个麻袋也是最亮眼、与众不同的存在。 想通了这点,她失笑。 他从容地笑了下,问:“你明天的安排是?” “明早有两场戏,中午休息,下午三点以后有一场戏。” 他毕竟赶时间,加之时间确实不早了,孟寒有问有答,配合得很。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凌晨一点过半。 不好再多留:“好好休息,早上一起吃早餐。” 听到这个邀请,孟寒看了眼手机,说:“我五点半就要起来,那场戏在六点十分。” 如果要一起吃早餐,他现在只有四个小时不到的睡眠时间。 -- 第57页 他听后,不起任何波澜,问:“早上去外面的街道吃?” 孟寒笑他:“你好像不懂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确定外面还有店开着?” 他摇头笑笑:“那你可还记得你现在住的地方是什么?” 酒店周边的生意一年四季都是火热的。孟寒沉默两秒,她走到门口:“时间不早了,休息休息。” 周淮生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大衣和西装外套,搁在臂弯。 他站在门外,孟寒站在门内。 她跟他互道晚安。 关上门的时候,周淮生抬了下手,是那只带了新手表的手。 他语气温温,很柔和:“孟寒,新年快乐。” 孟寒微怔,唇瓣嗡动。 他握上房门的门把,身子微微向前倾,他的五官近在眼前,格外分明。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他近乎低语般的嗓音,宛如附在她耳畔说一般。 “晚安,孟寒,待会见。” 第 25 章 我远比想象中的更想见到你。 五点十分左右,孟寒醒来。 走到落地窗,拉开窗帘,窗外漆黑如墨,无半点光亮。 整座城市尚在沉睡中。 她站着伸了会懒腰,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往盥洗室走。 洗漱完,换好衣服,她拿上文件袋和手机,去敲隔壁唐小年的门。 敲了两下,唐小年开门,她精神满满的:“姐姐,现在就下去吃早餐吗?还是我拿上来送到你房间?” 孟寒抿了下唇,斟酌了几秒,说:“今天我自己下去吃,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待会帮我把这个文件袋带到片场就行。” 话音刚落,左手边的房门突然开了。 孟寒应声看过去。 之前听郑森说她隔壁两间房,除了唐小年住的那间,另外一间有人订了,至于订的人是谁,他没打听到。 为了保密性和安全性,一般剧组订酒店通常都是一次性包下几层。 当时孟寒听完后,没太大在意,以为是导演或者哪位深藏功与名的幕后工作者把这间房给订了。虽然住了几天,从没见到人,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后来忙着拍戏,整天早出晚归,作息极不规律,她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却脑后。 现在看着门口的人影,她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点多的光景,路灯稀薄,街道上昏昏暗暗的。地处酒店,饶是这么早的一个时间,附近街道上的人还是很多。 难怪几个小时前,她担心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面未必有店铺开着,周淮生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孟寒再一次想,自己确实没什么生活常识。 两人找了一家很寻常普通的早餐铺,店面不大,屋内挨挨挤挤的,很有生活的烟火气。 孟寒点了一份小面,微辣,又点了一份三角粑。她扭过头问周淮生:“你呢?” 店内的早餐种类很齐全,粥、面、豆浆、牛奶、糕点、馒头、油条、面包等一应俱全。 周淮生来回看了看,说:“跟你一样的。” 孟寒想了想,说:“那你把三角粑换成油条,这样我们能同时尝到两种早点。” 店里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另外两桌客人。 轮到他们的食物上桌还要一会时间。 孟寒看着周淮生,心里想着怎么问他酒店房间的事。 她看得直白,毫不避讳,周淮生磨完第二双一次性筷子时,他抬眸,眸里一片清辉。 才四个小时不到的休息时间,他已洗去先才的风尘仆仆,又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他先出声:“怎么了?” 孟寒等的就是这句,她直来直往:“我隔壁的房间怎么是你在住?” “这间房间我很早之前就定下了。” 是吗?她明显不信,一切就这么凑巧? 她目光微敛,脸上带着点笑意:“很早是多早?” 他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在这部戏开拍之前。” 他举止很淡定,一点也看不出是应付的意思。 孟寒纳闷了,难道真的这么巧吗? 她还是不信,却又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闷闷地喝着水。 好在六、七分钟后,他们点的食物上来了。 这家的小面筋道很足,汤的味道更是一绝,孟寒吃得一本满足。 她看着周淮生是单单夹着油条吃的。 她笑:“刚刚还担忧你不会吃这东西来着。” 他摇头,很不赞同地丢过来两个字:“偏见。” 她抿抿唇,说:“那就让我这个偏见的人教你点新吃法。” 他放下筷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寒便夹了块油条放到汤面里,让它浸了一会,然后捞出来吃掉。 周淮生扬扬眉,照着她的方法吃了一块油条。 味道确实还不错,汤汁淡却了油条的那股油劲,显得更容易入口。 他点点头:“还可以。” 孟寒说:“小时候去临大吃饭,我就很喜欢食堂的油条,但又不能多吃,很容易腻,后来还是爸爸说可以这样吃,不过……”她顿了下,“妈妈不喜欢我这样吃,说是乱来。” 其实孟雨瞳说的话比这还过分,她直言孟寒是糟蹋了食物。 周淮生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又夹了块油条在汤面里泡了一会,然后吃掉。 -- 第58页 无言的一种捧场,孟寒心里是喜悦的。 她假装不在意地问:“待会你怎么打算的?” 他望过来,幽深的一眼。 孟寒心里发毛:“做什么?” 他擦擦嘴角:“我想跟你去片场,不过……”他顿了下,看着她瞪得直直的眼睛笑了下,“你应该不会同意。” 孟寒心里一松,她把筷子搁在碗的边沿:“当然,片场乱得很,那么多人,地上又那么多线和设备,你来不适合。” “嗯……”他从碗里抬起头,一双沉沉的眼睛这会带着点笑意,“更重要的是,还会让你分心,确实不合适。” 孟寒无言以对,因为这话确实是她说的。 但是又不甘心落了下风,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装着三角粑的盘子推到他面前:“难为你记住这么多事,多吃点。” 周淮生夹了块三角粑,笑而不语。 他总是这副模样,哪怕是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地应对。 孟寒更加郁闷了。 吃完早餐,孟寒去片场,周淮生送她到路口。 孟寒走了两步,见他坐在车里,正朝她的方向看着。 目光隔空相撞,孟寒想了一下,返回,她双手隔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声音微微不自然。 “要一起过去吗?” “不了,下次。” 他答得没有任何犹豫,孟寒诧异。 不过,今天不来也好。 周淮生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孟寒身前。 孟寒偏过脸,微仰起头。 周淮生看了下手表,然后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冬天的早晨,天普遍亮得迟一些,时间还不到六点,周边一片昏沉沉的。 但依着路灯的光亮,他就在手可触着的地方,眉目五官清晰了然。 同时他的声音也是明晰的:“早上这场戏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就不过去了,待会收了工,发个信息给我,我来接你。” 孟寒怔怔的:“做什么?” 他微微伏身,眉眼明朗:“当然是吃火锅。” “怎么的,这刚吃完,中午你又安排好了?” “你送我去机场,我请你吃顿火锅,正合适。” 逻辑闭合,合情合理,实在无懈可击。 孟寒来到片场,化妆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拿起来一看,一条来自国外的信息。 是周淮生在德国的号码。 【孟寒,新年快乐。】 她懵了两秒,然后退出短信界面,回到手机主界面。 此时,国内早上六点;而柏林是凌晨零点。 她不由得笑了。 实在看不出来,周淮生这个人还有这么浪漫的心思。 早上的戏份确实重,算是整部剧里的一个小高潮,同时也是女主人生悲剧的一个转折点。 一个简单的回眸动作,肖跃和洪雯雪愣是磨了一个半小时。 要么是光景不对,要么就是布景还缺点什么,整体的摄像放在摄影机前,人和景之间产生的效应总是融入不到一起。 肖跃和洪雯雪在一旁商量,孟寒和宋楚楚在对台词。 忽地,宋楚楚的助理跑过来了。 行色匆匆,很是焦急的样子。 大概是有话要说,孟寒自觉退到一旁。 过了一会,助理走开,宋楚楚走过来。 孟寒递上一杯温茶,说:“润润嗓子。” 除了抠动作,两人台词也是对了一早上,肖跃是个完美主义者,一点口吻起伏不对,咔擦重来。 宋楚楚犹豫了下,接过:“谢谢。” “不客气……”孟寒说,“上回你送了我一管药膏,很管用。” 渝城气候潮湿,孟寒刚来没几天,身上起了很多疹子,从医院拿了药,涂了几天也不见效,后来宋楚楚无意瞧见了她腿上大大小小的抓伤,让助理送了一管药膏过来。 别说还挺管用的。 两人又对了会台词,那边肖跃和洪雯雪已经商量好了。 她们站在摄影机前,迅速进入角色。 三个小时后,这场戏磕磕绊绊的,总算落幕。 下一场戏是在三点的时候,地点在渝城郊外,是一场雪景的戏。 孟寒感谢了一圈在场的工作人员,最后和肖跃与洪雯雪就刚才的戏探讨了几句,这才回到房车。 郑森在车里,见到她,一脸吃瓜的表情:“听说周淮生凌晨来了?” 孟寒一个白眼丢过去:“你怎么这么八卦?” “八卦是男人的本性。” “挺有自知之明。” “所以,他到底怎么回事?”郑森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就那样。”孟寒站到镜子前,打开卸妆水,开始卸妆。 三分钟后,孟寒又换了一身衣服,放下头发。 郑森看她这样:“你要出去?” “嗯。” “不是,下午还有一场戏,在郊外,这时候你不该好好休息吗?” “我就去送个人,送完我就回来,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郑森竖起了耳朵:“送谁?” 孟寒戴上卫衣的帽子,没回答郑森的问题,径直下了车。 孟寒没让周淮生过来接自己,而是让他在西提路口等她。 -- 第59页 西提路口离市中心不远,附近的交通十分便捷,是好几条主干道的交界处,人流量巨大,来往车辆绵绵不绝,很适合出行。 而且,西提路口直达机场。 孟寒到的时候,周淮生正在打电话。 他坐在驾驶座里,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则是快速翻阅iPad,不时同电话那端的人说几句,声音是平缓中带着一股威严,看似平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已是将整件事情定调。 对方可能还在据理力争,周淮生轻描淡写抛过去一句:“最迟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新的方案报告书。” 通话结束,他揉了揉眉,将iPad放到公文包,打开车门。 孟寒适时地挪了个位置,站在他的跟前,手搭在驾驶侧的门上。 他目光微动,有一瞬间的怔愣,霎那又恢复平静:“到了多久了?” 孟寒递过去一瓶葡萄汁:“没多久。” 他拧开葡萄汁,反递给她。 孟寒笑:“给你的,我这还有一瓶。”说着从包包里拿出一瓶。 他边摇头边笑笑,随后喝了几口葡萄汁。 两人朝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去,就近找了一家口碑还不错的火锅店。 正值午餐时间,火锅店异常热闹。 他们要了个角落的位置,开始点餐。 等餐的时候,孟寒无意瞥到,周淮生的手上还是带着她送他的那块表。 她心里某处动了动,一边抿着服务员倒好的椰子汁,一边说:“你人在国内,怎么从国外那边给我发了条信息?” 他沉吟片刻,说:“本来打算按照国内过年的时间给你发信息,再照柏林与国内的时间再给你发条信息。” 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她问:“那怎么不按照既定的安排做?” 他低头笑了下,再抬眸时,眼底一片幽深:“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只好破坏规则。” 孟寒心里怵怵的,她双手握着玻璃杯。 他们坐的位置边上有绿植打掩护,是以外面看不到他们这里的情况。他们这里却是可以清楚地看清外面的人和景。 随着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孟寒的目光到处乱瞄。 周淮生点好单,将iPad放在一旁,过了一会,服务员过来拿走。 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两口。 孟寒的紧张和怪异在他的坦然下,无处遁形。 当然的,周淮生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杯子被放在玻璃桌上,轻轻的一声,孟寒的心不知为何跟着震了一下。 下一秒,她听到一道低沉和缓的声音。 幽静的空间里,周淮生不动声色地说道。 “孟寒,我远比想象中的更想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以下几位朋友的营养液—— ——天青色等烟雨—— ——努力长高高呀—— ——婧婧—— 第 26 章 ——算计—— 周淮生很有本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或轻或重,只要孟寒跟他共处一个环境,他总能扰乱她的心绪。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无一例外。 渝城的冬天很是湿冷,一顿烟气腾腾的火锅无言是能抚去那股湿冷的。 在周淮生说完那句话后,她沉默地吃着火锅。 有几次,周淮生将烫好的菜用公筷夹到她碗里,她看着他,在他含笑温润的眼神里,临到嘴边的「谢谢」二字,无论如何,怎样都说不出口。 这股沉默一直延续到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孟寒不敢与周淮生说话,更不敢与之对视。哪怕是一个不注意,眼神隔空相撞,她即刻挪开。 半个小时后,车停下。 孟寒正要打开车门。 周淮生出声制止她:“机场人多眼杂,送到这里就好。” 孟寒手扶在门把上,轻轻地抓紧,低低地嗯了声。 随后就是周淮生那侧传来开门的声音,过了会,是门被合上的声音。 他走了…… 窗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拖着行李箱,神色匆匆,或是疲惫。 很快,这群人影里,加进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周淮生身高腿长,一件黑色的英伦风衣把他的身影衬得颀长而俊雅。 孟寒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心里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酸酸的,胀胀的,总觉得哪个地方跟空了一块似的。忽地,一阵寒风吹来,风息顺着缝隙窜了进来。 于是,那股无以名状的滋味,更是不得消解。 她打开车门,目光紧紧盯着人群中的那道身影,快步追上前。 随着那道黑色高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松了口气。 赶在周淮生走进大门前,她一把抓住他。 她气喘吁吁的,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一些毛发贴着皮肤。 此刻她的形象一定差到了极致,可她无暇顾及。 她想的是,不能每次都让周淮生打扰到她的心绪。 不能每次都在快要分别的时候,任由他搅乱一池平静的湖水,独留她一个人翻来覆去地苦恼。 周淮生见是她,看了看四周,好在机场人多,没人注意到这边。 他看着被她抓住的手臂,眉梢微扬:“怎么下来了,不怕被拍到?” -- 第60页 孟寒破罐子破摔:“要拍就拍,我不认就是。” 他被她的话逗笑:“还可以这样耍赖?”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低声:“难道每次耍赖的不是你吗?” “还是怪我昨天突然回来吗?”他可以压低了声音,像古琴。 孟寒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孟寒想,对呀,那是因为什么? 自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先是失语,继而陷入长久的沉默。 周淮生等了一会,广播那里传来他此次航班的信息。 他微伏着身,与她保持同一水平线的对视。 四目相对。 孟寒心不由得一惊。 无数疑问,千言万语,都比不上此时,他微伏的身体。 她只需要直视前方,便能看见他的双眼; 而不是,她要仰头,才能寻到他的目光。 好像一直以来,在她和周淮生之间,从来都是他自己走到她面前,一点都不需要她去追寻。 更有甚者,他将自己送到她的面前。 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孟寒感到了一阵舒心。 她寻思两秒,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他的鼻子,然后是嘴唇,最后是下巴的位置。 再往下,就是他黑色的大衣。 她不由得笑出声。 许是她的情绪前后变化太大,一会皱眉一会发笑。 周淮生难得展现出一次一头雾水的样子。 见他这样,此前的郁闷与苦恼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从身到心的自得。 孟寒舒坦了,她背着手,问:“下次回来道歉是什么时候?” 周淮生眸光微敛,定定地在她脸上凝视了一会。 她坦然迎之。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说:“等我电话。” 孟寒觉得,自己又被周淮生算计了。 什么叫等他电话? 难道他是在钓鱼吗?落个鱼饵,自己就要咬钩直上? 她苦闷了几天。 好在每天的戏份都很繁重,肖跃和洪雯雪的要求又高,两场雪中的戏,前后拍了半个月,两人才满意,转向下一场戏。 连续半个月整个剧组连轴转,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去想周淮生的事。 转眼就是三月,渝城的温度回暖。 这天,孟寒的戏份临时被提前,挂掉肖跃助理那边打来的电话,她找出薄衣服换上,吃了两口早餐,赶往片场。 一路上,唐小年开车。孟寒望着窗外,心想,今天上午本该是宋楚楚和陈竟的戏份,难道是临时有变,所以将她下午的戏份挪前了? 很快到了片场休息室,她的疑惑随之解开。 “宋楚楚住院了?”听陈竟讲完,孟寒无不意外,昨晚宋楚楚人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不见,就进医院了? 陈竟咳了一声:“临时发生了点意外,你待会看到什么都不要问,先拍戏再说。” 近三个月相处下来,孟寒和陈竟算不上亲近。但两人平时私底下没少探讨人物和一些场景的心得,关系还算可以。 化完妆,换好衣服,孟寒来到片场。 隔着远远的距离,肖跃窝在椅子里,他的周边烟雾缭绕,地上零零落落都是烟头; 反观洪雯雪,一直在翻剧本。 孟寒走近,拘谨地同两人打了招呼。 “肖导,洪老师。” “来了。”肖导扔掉烟,用脚碾灭。 孟寒笑着:“对不起,我……” 肖跃挥挥手,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各组准备。” 孟寒抿抿唇,和一同对戏的演员走到指定的位置。 两个小时后,孟寒才从摄影机前退下来。 唐小年赶忙送上水和湿毛巾。 孟寒走到一旁,喝了几口水,几步远外,肖跃和洪雯雪的声音不时传来。 “不行……”洪雯雪声音很坚决,“不能剪宋楚楚的戏份。” “不剪那就换人。”肖跃强硬。 “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剪。” “她有个赌博的爸,隔三岔五过来闹,今天差点摔坏了我的设备,我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肖跃不客气。 “那就剪戏份换人吗?这不到一个月就拍完了,不行。”洪雯雪没得商量。 “那你看看这个。”肖跃冷笑一声。 那边静了一会,孟寒想,洪雯雪大概在看肖跃递给她的东西。 “这能代表什么?”洪雯雪嗤了一声。 “桃色绯闻,她还是插足的那一方,你不要忘了,上一个插足的女演员现在是什么下场。我不能让她坏了我的这部戏。” “这东西我一天能给你编八百篇不重样的,你不过问就当真,肖跃,别忘了你现在拍的是一部女性群像戏。” 肖跃沉默。 随后,洪雯雪走开,话题就此终结。 孟寒无意听了整个过程,对宋楚楚的事不禁上了心。 她让郑森去打听。 郑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想干吗?” “就问问呗,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地方。” 郑森笑了声,很讽刺地说:“孟寒,你是第一天进入这个圈子吗?” 孟寒皱眉:“你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 第61页 “宋楚楚这么被搞,原因只有一个。” “抢资源?” 郑森点点头:“你还不算傻。当然还有可能是挡枪。” 果不其然,隔天晚上,宋楚楚插足别人感情一事被各大营销号联动上了热搜。 孟寒点进热搜,看到这个热搜中的男主名字,冷笑了一声。 郑森吃瓜吃到一半,也是很惊讶:“这不会又是赵航偷吃被拍到,然后拿宋楚楚挡枪吧。” 孟寒想了两秒,说:“把那份资料找出来,我去找下宋楚楚。” “欸……”郑森抓住她的手,“不要告诉我,你想踏这趟浑水。” “不要忘了这部剧如果受到影响,我也吃亏。”孟寒一阵见血地指出关键的地方。 “你说说,当初选择这部戏做什么。” 孟寒带上门,将郑森的碎碎念抛在耳后。她站在走廊门口停了两分钟左右,随后捏着手机一路沿着走廊往前走。 宋楚楚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这两天她住院,肖跃把她的戏往后挪,让她好好休息。 孟寒抬起手,正要敲门,转然又想到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未免太引人遐想。 她走到窗户旁,找到周影的电话,拨过去。 手机响了一会,周影才接。 孟寒赶在她开口前先出声:“赵航先前打人致残的视频你还有存着吗?” 周影迷糊了一会,好似才听清孟寒话里的意思,问:“这个王八又招惹你了?” “不算招惹我,不过也算间接招惹吧。” “他又做什么妖了?” 孟寒将事件原委说了一遍。 周影听了连连冷笑:“这宋楚楚也真是倒霉,前有赌博的爹,后有嫖/娼的前男友。” 孟寒不作声,显然是默认了周影的话。 “不过……”周影又说,“你帮她做什么,搞不好引火烧身。” “这次拍这部戏,她对我很照顾。” “就这点小恩小惠把你收买了?” 孟寒不以为然:“都是女人,你也知道,一旦真的被泼脏水成功,她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周影沉默了一会,说:“你等等,我待会把视频传给你。” 收到周影发过来的视频以及郑森发过来的资料,孟寒松了口气,几步走上前,敲了敲宋楚楚的门。 宋楚楚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经纪人梅姐,也是急得怒火攻心。 “不是早让你和赵航别来往了吗?你看看,他为了隐藏和现女友分手的真实原因,搞个你插足的黑料。” 宋楚楚揉着太阳穴:“那天他说要把一副画还给我,我没多想就过去了。” 梅姐气得:“下次做什么事先跟我商量商量,不过……”她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话落,她手机又响了,看了一眼,她眼睛瞬间直了。 宋楚楚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果然,梅姐拿起包包:“最好接下来孔导那部戏不要受影响,不然我们一起完蛋。” 宋楚楚送走梅姐,正要倒杯水喝,门铃响了。 她顿了顿,还是倒了一杯水,喝掉半杯,心里的焦灼一点点压下,她才打开门。 是孟寒…… 她面露诧异,但还是镇定地问:“是要讨论明天的那场戏吗?” 孟寒摇摇头:“我有别的事找你。” 宋楚楚看了她一会,把她迎进房间,倒了一杯水,说:“是什么事,这么晚了你还跑一趟。” 自除夕那晚后,孟寒关于拍戏的一些生活细节都会向宋楚楚请教,宋楚楚来者不拒,会把自己的一些见解告诉孟寒; 同样的,孟寒最拿手的戏是眼神戏,宋楚楚有这方面的苦恼也会问她。 加之两人前后合作过了两部戏,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孟寒捏了捏杯子,拿出手机,调出郑森发来的那份资料给宋楚楚看。 过了三分钟,宋楚楚将手机还给孟寒,说:“原来,赵航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孟寒吁了一口气,说:“两年前我跟他合作过一部戏,那次拍戏收工后他出去嫖/娼被人拍到,想着事情如果压不下来,就拿我来垫背。” 顿了下,孟寒又说:“你知道的,与同剧的女演员搞暧昧,总比让粉丝知道他出去嫖/娼强。” 宋楚楚当即骂了一句:“大瓢虫。” 又过了一会,宋楚楚狐疑地盯住了孟寒看了几秒:“为什么帮我?” 孟寒笑:“我们前后合作了两部戏,假如你这边出事了,这两部戏也会受影响。” 宋楚楚明显不相信这番说辞:“大不了后期找人补拍我的戏份,或者直接删减掉我的镜头,反正剧也没播,丝毫受不了影响。” 如果一部戏中的某个演员出了事,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一般都会删减戏份,或者找演员补拍戏份; 这两年随着技术的先进发展,甚至出了一种AI换脸技术。 宋楚楚这事不论真相是什么,只要舆论风向对她不利,剧组完全可以根据大数据风险监测,将损失降到最小。 孟寒笑了笑,说:“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当年这件事出来后,也是一位女生帮了我,现在我不过跟她做了同样的事。” 宋楚楚皱了皱眉,看向她:“当年,帮你的那个人你方便说吗?” -- 第62页 孟寒摇摇头:“她和现在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楚楚沉默了好一会,半晌,她用手掩住脸,再把手拿开时,她脸上不复刚才的凝重,反而多了一些笑。 “孟寒,谢谢你。”她由衷说道。 “资料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祝你好运。”孟寒拿起手机,起身走到门口。 “我送你过去。”忽地,宋楚楚叫住她。 闻声孟寒转过身,宋楚楚已经穿好鞋子,手里拿着一张房卡,她说:“走吧。” 宋楚楚住在走廊的末端,而孟寒住在走廊的中间位置,两人走了一分钟左右,才到孟寒的房间。 孟寒停下,说:“到了,你回去吧,待会还有的忙。” 宋楚楚却笑了笑:“不急那一会儿。” “辟谣讲究的是时效性。”孟寒朝她眨了眨眼。 “好,那我先回去处理,之后有时间我再找你。” 孟寒划下房卡,说:“不急,明天早上见。” 明天早上两人就有两场对手戏,是之前推后的两场。 而这几天,因为她前前后后的风波,肖跃那边已经有换掉她的意思。 哪怕重拍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低,比如时间、人力,比如费用。 宋楚楚愣了下,随后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这回她是真的由衷的感到了一份踏实。 她看向孟寒,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说:“明天见。” 合上门时,孟寒突然想到什么。 她连忙打开门,门外宋楚楚仍是原来的站姿,似乎在想着什么,见到孟寒把门打开了,问:“怎么了?” 孟寒说:“这件事目的只捶死渣男,到时所有证据中所涉及的女生,不论她们从事的职业是什么,能不提就尽量不提。” 宋楚楚点点头:“这点我明白。” 孟寒宽了心,关上门。 第 27 章 我尽量不在你忙碌的时候过来打扰你。 第二天一早,孟寒打着哈欠坐在酒店的靠窗位置,她面前摆了一碗粥,一块三角粑,还有一盘酸角炒肉沫。 她喝了两口白开水,润了润嗓子,正要喝粥。 手机响了。 这么早,能找她的人无非是郑森,她看也没看,径直接起。 “有事快说,我还要吃饭。” 等了一会,电话那端并没有传来料想中郑森的声音。 她犹疑了一会,拿下手机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让她瞬间清醒。 她抿了抿唇,手指敲击了会桌面,她把电话再次贴到耳边。 对面不说话,她也就不作声。 她想,这次自己坚决不能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大约十来秒后,电话那端的人先叹了声气。 长长的一声,有无奈,但更多的是说不明的意味。 孟寒偷偷笑了声,很是得意。 她从窗户转过身,想着解决完早餐,早点去片场,结果刚转过来,便被身前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这下子,喜悦彻底消失不见,转而成了惊吓。 只见周淮生把手机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有他除夕夜突然从德国回来在前,今天的蓦然出现,好像也不是多么意外的一件事。 孟寒看了眼显示通话已结束的手机,撇了撇嘴。 她低头喝着粥,不时舀一点酸豆角,偶尔,从碗里抬起眼,偷偷觑他一眼。 本就是偷偷的一眼,没想到,被他抓了个正着。 不免心虚。 转而又想,她心虚什么? 他不请自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对面落座,待会要是被拍到了,指不定惹起什么风波。 怎么算,心虚的人都不该是她。 这么深层次地一想,她倒是大大方方地喝着粥,再坦坦荡荡地看了几眼周淮生。 粥喝了一半有多,才发现周淮生自坐下来的那一刻起,便就没吭过声。 孟寒擦了擦嘴,将餐具推到一旁,看他:“你怎么来了?” 心里又不免叹息,明明说好不做先开口的那个人来着。 周淮生拿眼看着她,眉目平缓。 他还是一言未发。 孟寒不禁皱紧了眉,问:“你嗓子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刚刚还叹气来着。 他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淡淡的。 然后是轻轻的一声:“我还没吃早餐。” 孟寒先是一懵,然后看看他:“想吃什么随便拿,这儿的早餐很丰富。” 周淮生挑挑眉,声音慢悠悠的:“周围都是你剧组的同事,要是我去那边转了一圈,再过来,对你影响好像不太好。” 孟寒睁大眼。 合着,是要她去帮他取早餐是吧? 周淮生眼里含着笑意,声音很清晰地在报菜目:“跟你一样就行。” 孟寒咬咬牙,瞪了他几眼,然后跟泄了气似的,起身去给他拿早餐。 这个时间点,酒店的中层餐厅确实都是剧组的人员,孟寒跟着她们一边跟她们打招呼,一边脸不红心不跳地拿着早餐。 考虑到周淮生是个成年男性,食量比她大,她特意拿了个大号碗的粥,在一份三角粑的基础上,又拿了一份油条。 酒店的早餐油条做得还不错,香而不油腻,很有咬劲。 -- 第63页 刚拿完油条,那边服务员又上了两屉三明治。孟寒犹豫两秒,又拿了一份三明治。 这么多东西,不用担心周淮生吃不饱。 她正要往回走,迎面遇上了宋楚楚。 宋楚楚的精神样貌很好,想必一个晚上过去,事情解决得很完美。 孟寒跟她说了声:“早。” 宋楚楚却不解:“你刚刚不是才吃好?”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就几分钟前,我本来想要跟你坐一起,不过看你吃得差不多了,就没过去打扰。” 孟寒的笑僵在脸上,她说:“啊,没吃饱没吃饱,再吃一会。” 话落,她不敢再跟宋楚楚多说,快步离开。 身后,宋楚楚转向一旁的助理:“她之前的饭量不是很小吗?” 助理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 孟寒回到座位,周淮生正似笑非笑得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将餐盘递给他:“你随便吃,不够再去取,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淮生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淡声道:“你没吃几口。” 饶是手机被他扣留了,孟寒也是理直气壮:“你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都吃的很少吗?” “确实不了解。” 话毕,他从一旁取了个干净的碗,将碗里的拨了一部分到新碗里,放在孟寒的座位前。 他看向她,眼里染着笑意:“再吃一点,不然待会没力气拍戏。”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话里的力度却是很强硬的,不容人反驳。 时间还早,孟寒也不着急去片场,心里又好奇周淮生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于是,她拉开椅子,重新坐回位置。 她注意到,周淮生的嘴角似乎弯了弯。 等她要细看时,他又变成了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到微弯的唇角。 二十分钟后,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 周淮生碗里的粥见了底,三明治也吃完了,倒是三角粑和油条没怎么动。 他许是见她一直盯着盛着食物的两个盘子,掩手咳嗽了两声,说:“昨晚通宵没睡。” 所以吃不来油腻的东西。 这确实是孟寒有欠考虑,听他这么说,她特意多盯着他的眼底看了好一会。 淡淡的青色,着实像极了通宵工作后的模样。 她困惑了一会:“你不是在北城吗?怎么到渝城来了?” 他波澜不惊地掠了她一眼,说:“分公司的事情定下来了,这两天过来看看。” “真要在这边开分公司啊?”她以为就是一个临时的借口。 他擦了擦手,闻言笑道:“嗯,分公司交由梁斯晏来管理。” 孟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确定他能胜任吗?” “我没期望他能做好,只是家里的老爷子看不下他整天游手好闲。” 孟寒:“……”有钱任性。 结束早餐,孟寒去片场,周淮生回酒店休息,听他话里的意思,还要在这边留几天。 《消失》一剧越临近杀青,剧组的运转越是忙碌。 早上刚拍完两场戏,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直接转场到郊外,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告一段落。 孟寒打开手机,除了各大app的消息通知,还有来自母亲孟雨曈以及周淮生的微信消息。 她先把所有的消息清除,再打开母亲发来的信息,很简单的一句,让孟寒有时间给她去个电话。 孟寒想了下,打了个「好」字过去。 自从母亲那次提出以她退圈为条件帮忙陆迟砚一事后,孟寒再没联系过她,过年也只是发条信息。 处理完母亲的信息,孟寒回到房车,打开和周淮生的微信聊天界面。 周淮生:“收工了给我发消息。” 她依着窗户栏杆,望着窗户外面的街景。繁华灯光下,车水马龙,很和谐、普通的一副人间景色。 孟寒看了一会,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孟寒:“方便电话?” 等了一会,手机震了下,拿起来一看,是周淮生的电话过来了。 她划下接听键,把手机附在耳边。 周淮生低沉的声音和着窗外的夜色,通过电流缓缓传过来。 “孟寒,我现在在酒店。” “哦,我在回去的路上。” 孟寒抬起眼,青绿色的玻璃面印出她含着笑意的一张脸。 霎那间,她怔住。 电话那端是周淮生和缓的声音,听来格外温柔。 “孟寒,我在后院走廊处等你。” 二十分钟后,房车停下。 孟寒让唐小年先回去,她晚些上去。唐小年一脸笑眯眯地走了,直到进了酒店大堂,还给她摆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孟寒全当作没看见,她绕了个弯,往酒店后院的走廊走去。 这会将近十一点,酒店后院走廊处静悄悄的,走了一会,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孟寒朝四处望了望,还是没看见周淮生的身影,她拿出手机,正要给他去个电话。忽地,余光瞥见周淮生从酒店后院的门口走进来。 他一身休闲衣的装扮,是灰色的连帽衫卫衣。不过,这身比上回深冬那次薄了些,看来是薄款。 原来他真的喜欢卫衣,不是简单的说说或者应付而已。 -- 第64页 孟寒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好一会,等人到了眼前,她说:“你今天还挺早休息的。” 往常这个时间点,他大概还在工作,都是一身正经的西装。 他扬扬眉,算是默认了她的话,将手里的袋子伸过去。 刚才光注意他的穿着,倒忽略了他手上还提着个袋子。 她瞥了两眼,并没有接过,而是问:“这是什么?” 周淮生从袋子中取出一个透明色的外卖盒,平放在手中。 孟寒仔细辨了一会,才认出这外卖盒中装的是醪糟冰汤圆。 一时间,她竟然忘了词语,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周淮生说:“上次欠了你一碗醪糟冰汤圆,趁着冬天还没全部过去,这次前来补偿你。” 他将外卖盒的盖子去了,一碗冰汤圆捧到她面前。 孟寒的喉咙里满是涩意。 说不动容那都是假的。 她抬起眼,望进周淮生的眼里。 就这么看了一会,后院某处草丛中传来几声猫的叫声,她恍然回过神,接过醪糟冰汤圆,坐在长条椅子上,慢慢吃着。 吃了两口,她别过脸,瞟了一眼周淮生,说:“要是让郑森知道我这么晚还吃这东西,非得劈了我。” 周淮生淡淡笑了下,说:“他不敢。” 汤圆是花生芝麻馅的,吃在嘴里,甜到了心里,她抿着唇:“怎么,你要威胁他?” “用不到威胁。” “那你要怎么做?”说话间,她又吃了两个汤圆。 他笑而不语。 醪糟冰汤圆被孟寒吃得一干二净,她是这么说的:“平时被禁这禁那的,今晚谢谢你,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明晚再给你带别的?”俨然光明正大地开小灶。 “不行……”孟寒坚决抵制诱惑,“时刻保持身材是艺人的素养,偶尔违背规则一次就可以了。多了成习惯,就完蛋了。” 周淮生轻哂:“那就意味着我来你这里的次数便少了。” 孟寒皱眉:“你想的是这个?” 他没回答,只是眉梢微扬,算是侧面承认了她的猜测。 孟寒叹了口气,她起身将外卖盒子连着袋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转过身,周淮生递过来两张纸巾。她一张拿来擦嘴,一张拿来擦手。 两人往回走,沿途并没遇见什么人。 出了电梯,走了几步路,便是孟寒所在的房间,周淮生的则在隔壁间。 孟寒刷下房卡,扶上门把,要拉开的那一瞬间,她吁了一声气,偏过头,看着周淮生。 静了两秒,她说:“以后你想来就来吧。” 他眸光微敛,顿了半晌,淡淡地笑了下,不急不缓地说:“好。” 孟寒推开门,想到什么,她又说:“不影响你工作的前提,你随便来。” 他点点头,声线低低沉沉的:“我尽量不在你忙碌的时候过来打扰你。” 他说得极慢,一字一顿的,就像在做承诺一般。 孟寒受不来这嗓音,听得她心一下一下,跳得极快。 她怕再和他这么待下去,这心怕是要跳出来了,她连忙跟他说了声晚安,然后闪进门内,砰的一声关上门。 只是,一口气还没喘上,房内的人影又让她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说: 从明天起,更新暂时改成每晚21点日更,白天我先小修一下存稿,谢谢—— 第 28 章 ——春风沉醉的夜晚—— 孟寒贴着门。 正前方两米远外,站着宋楚楚和唐小年,两人手上分别拿着个苹果正在啃。 三人面面相觑。 大约过了一分钟。 孟寒率先反应过来:“楚楚,怎么了有事吗?” 宋楚楚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赵航那件事解决了。” “不会有后患吧?” “不会,赵航那边主动澄清我和他一年前已分手,不存在插足一事。” 孟寒挂衣服的动作一顿:“他主动的?” 宋楚楚沉默了下,说:“对不起,赵航那边好像提前知道我这边正在准备和营销号联动他嫖/娼的事,便先主动联系了我的经纪人梅姐。你给的那些资料……” 她没再往下说,孟寒表示无所谓:“这样也好,不然到时可能牵连出其他的女生,她们职业特殊,很容易被网暴。” 宋楚楚却很是尴尬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欲言又止,孟寒给了她宽慰的一个笑容,进了盥洗室。 她掬了捧水泼了泼脸,随后用毛巾再洗一遍。 恍惚间,她好似想起,周淮生也是这么洗脸的。 正迷糊着,一旁的宋楚楚说话了。 “梅姐说这事不能闹太大,现在赵航那边主动出来澄清,这事就算过去了,接下来我还有一部孔导的剧正在谈,如果闹大了,这部剧很可能会黄,对我以后的资源也会有影响。” 孟寒擦好脸,将毛巾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她走过去,看了宋楚楚,在她抱歉的神色中抱住她。 “没事的,生活还在继续。梅姐有经验,既然她这么说了,你就听她的。至于那些资料,你留着,万一以后他卷土重来,你也好有个还手的余力。” “孟寒,谢谢你,真的。” 宋楚楚靠在她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孟寒觉得肩膀的位置凉凉的。 -- 第65页 她无声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楚楚的背。 等宋楚楚离开,孟寒要敷面膜,消失了很久的唐小年献宝似的送上一片面膜。 她撕开,笑道:“关键时刻你倒挺会隐身的。” 唐小年笑呵呵的:“刚刚楚楚姐都那样了,我要是在场,那得多尴尬。” 孟寒点了点她的鼻子。 唐小年避开:“太黏了。” 面膜敷在脸上,孟寒窝在沙发假寐。忽地,她想起什么事,一把抓住经过的唐小年。 唐小年被她吓了一跳:“姐姐,你干嘛?” “你……你和宋楚楚刚刚在门口听了多少?” “什么听了多少?” 唐小年一脸懵逼。 孟寒抿了下唇,很不自然地说:“就是……我和周淮生在门口说话那会。” “哦——”唐小年拖长了声音,一脸暧昧地看着她。 孟寒瞬间脸红,她习惯性地埋下脸。 下一秒,她又从沙发跳起来,看着黏在衣服上的面膜,低声呜呜几句,瞥了一眼唐小年,跑进盥洗室。 留下唐小年在后面笑得乐不可支。 当天晚上凌晨,赵航嫖娼一事还是被爆出来,而且一路以不挡之势上了热搜。 孟寒点进去看,这才知道此番出来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分手没几天的前女友。 赵航近几年最出圈的角色是阳光型大男孩,而且他外表确实是阳光型一卦的,他的营销团队抓紧了这一特质,三百六十度对其进行营销。 并且在这之后,又接了一部阳光型男孩的校园剧,那部剧大爆。 至此,他算是阳光型男孩的代表者,借着这人设吸了一大波粉丝。 热搜词条上,排在第一的是他前女友的微博九宫格图,图文并茂地列出了他嫖娼的证据。 粉丝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孟寒看了一圈,见吃瓜群众都在骂赵航,宋楚楚并没有被波及,她放下心没再继续逛微博。 接下来几天,孟寒一边拍戏,一边则是烦恼着另外一件事。 本以为周淮生会经常过来找自己。 不料,他一次也没来过。唯一一次碰面还是去拍戏的路上偶然遇见的。梁斯晏也在,一副很颓靡的样子。 孟寒猜他大概是闲散生活过惯了,现在突然要他管理公司,一时半会可能适应不了。 她很不厚道地和周淮生说:“你这不是折磨他吗?” 梁斯晏就在旁边,听到这话,赶在周淮生开口前说:“就是,我就一混吃等死的命,搞什么公司。” 周淮生一个眼神递过去,他又心虚地挪开眼,四处张望,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似的。 看得孟寒直笑,原来能治梁斯晏这个二世祖的也就周淮生了。 到了拍摄地,孟寒下了车直奔剧组,周淮生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 孟寒回头见自己的手被他握住,多看了几眼,再目光上移,盯着周淮生。 她什么都没说,眼里一片清亮,不见丝毫指责。 周淮生顿住一会,低头看了下,随后放开她的手。 故作淡定地掩嘴咳嗽两声。 难得见他这样,完全不见之前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孟寒低头轻笑。 一旁的梁斯晏啧啧两句,很嫌弃地说:“你们俩怎么跟没谈过恋爱一样,天雷勾地火懂不懂?” 周淮生脸色一沉,目光往后稍微一挪,薄唇微动:“滚。” 梁斯晏一哆嗦,不敢再多废话一个字,连走带爬地滚了。 孟寒憋着笑。 周淮生目光定定地放在她的脸上。 他鼻梁高挺,衬得本就深邃的眼窝更是高深莫测,当他看你的时候,只是淡淡的一眼,都像是一种无言的审视。 孟寒笑意滞在脸上。 转了半天,她说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落,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太对。 刚想纠正,周淮生却是敛眉道:“我是恶人?” 孟寒真诚一笑:“当然不是。” 他笑了下,略过这个话题,转而说:“我晚上回北城。” 话题转得太快,她神绪一滞,显然没跟上他的节奏:“你说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我晚上回北城,十点的飞机。” 她可算听明白了,原来刚才不是幻听:“怎么这么突然?” “不算突然,本来的计划就是在这边留三天。”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孟寒心里很是失落。 至于失落什么,她一时也搞不清楚。 两人就这么站了会,忽地,她手机响了。 孟寒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郑森。 她想也没想,当着周淮生的面接起。 郑森在那边气急败坏:“我都喝完一杯凉茶了,你人呢?” 孟寒情绪低低的:“这就来。” “快点,陈竟和宋楚楚都在,待会要发路透图,你可别落下,免得被编排耍大牌。” “嗯嗯,三分钟后到。” 她收起手机。 周淮生一双乌沉沉的眼,这会静静地看着她。 孟寒想了下,脑海闪过刚才他反射性握住自己的手,这会手腕处,她还能感到一阵冰凉沁润的触觉。 她丢下一句:“晚上没我的戏,我去机场送你。” -- 第66页 说着也不给周淮生反应的机会,她快速走开。 她跑得很急,中途回了一次头,脸上带着点笑。 周淮生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建筑大厦的楼梯内,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往另外一栋写字楼大厦。 走了两步,梁斯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出来,来到他身旁。 他好脸好皮地笑着:“哥,哪有你这么追人的。” 周淮生步履不停,一字未言。 梁斯晏瞅了瞅他的神色,想了几秒,说:“你做了什么你要说给孟寒听啊。你什么都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 周淮生瞟他一眼,极淡极冷的一眼,让梁斯晏后背瞬间发寒。 进了电梯,他一张小嘴叭叭地仍是说个不停:“赵航这事你准备怎么办?你这次来不会真的是想来渝城给我开个公司吧?事先说好了,我可不会打理公司,到时赔钱了倒闭了可别怪我。” 说完,他偷偷瞄了周淮生一眼。 只见周淮生抬手看了下腕表,他在腕表的时间上留得太长,梁斯晏不得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他的手表。 这一看,他不禁愣了下:“咦,你原来的手表呢?” 那手表是周淮生用人生中赚到的第一桶金买的礼物,这么多年从未见他离手过。 电梯「叮」的一声,21楼到了,周淮生垂下手,走出电梯,梁斯晏拔腿紧随其后。 进入会议室前,周淮生突然地止步。 梁斯晏一个不注意,险些撞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怎么了?” 周淮生拿过一旁助理递过来的文件,翻了两页,抽出其中一张纸,递给梁斯晏,说:“把这个交给薛其,他知道该怎么做。” 梁斯晏拿过来一看,好家伙,赵航这些年所有的秘密都列在这上面了。 他抬起头,后怕地问道:“这些但凡发出去一条,他可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周淮生合上文件夹,用食指叩了会文件夹的表面,他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 话落,他挺拔清隽的身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内。 梁斯晏一边给薛其打电话,一边想着,就算追孟寒追得最猛烈的那几个月,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他后知后觉地庆幸,刚好没有,不然以周淮生那护犊子的做法,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旮旯角落流放。 孟寒的戏在八点结束。 她卸完妆,换了身薄衣服,照着镜子看了一会,好像缺了点什么。 思索片刻,她找出让唐小年带过来的兔子耳环,对着耳朵比划了几下,她摘下原来的六芒星耳钉,换上周淮生送来的。 兔子耳环体积比她平时带的耳饰偏大一些。 她站在盥洗台前,静静地看了十几秒,末了,她将一头长发解开,垂着肩自然披下来。 好像又太刻意,显得突兀。 于是她抓了两把,稍微打乱,一头卷发随即变得轻松随意了许多,搭配兔子耳环,慵懒之中又显示出了几分精致。 还不错…… 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下了楼,走出旋转门,遥望周围正要找唐小年的车。 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是没见过的车,孟寒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宋楚楚的脸清晰地映在视野内。 孟寒惊讶:“楚楚,你怎么在这?” “先上车。” 孟寒上了车,刚系上安全带,车子呲的一声溜了出去。 车子汇入主干道,随着跟前方的车子距离挨近,速度较之刚才慢了许多。 孟寒转过头,说:“楚楚,你送我到前面的路口就行。我让小年过来。” 宋楚楚笑了下:“小年恐怕不能过来。” “怎么了?” “她的车被跟了。” 孟寒心想,怎么就刚好今天被跟了。 那边宋楚楚又说:“你要去哪,我送你。” 孟寒不说话,只是尴尬地笑着。 宋楚楚笑了下:“要见周先生是吗?” 孟寒眨眨眼。 她真诚地说:“放心,我会保密的。” “额……”孟寒一时语塞,支吾了一会说,“就是送个朋友。” “好,我送你过去送朋友。” “什么跟什么啊,跟绕口令似的。” 话是这么说的,接下来,孟寒倒也没感到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看了看车内的布置,转而问起:“之前怎么没见你开过这辆车?” 宋楚楚神秘一笑:“这车是我找朋友借的,平时方便出行。” 说话间,唐小年打来电话。 她的声音颤抖着:“吓死我了,刚好我发现得快。” 孟寒安慰了她几句,说:“你好好休息,我待会自己回去,这事不要告诉郑森。” 挂了电话,孟寒见宋楚楚看着自己,问:“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好奇一件事。” “好奇什么?” “这么迫不及待、不顾被拍的风险地去见他,值得吗?” 迫不及待? 孟寒怔愣住。 这么明显的吗? 许是孟寒被这句话问住了,好一会她都没说话。宋楚楚好像也不期待得到答案,正值分岔口,她将车子打了个转,转到另外一条街道。行过拐弯口,车子平缓地行驶在柏油路上。 -- 第67页 灯下,柏油路面泛着光,像一镜波光粼粼的湖面。 孟寒没来由得想起一句话—— 春风沉醉的夜晚。 此刻,窗外车水马龙,晚风微润。 一切都是如此的应景。 孟寒沉思了好一会,连车停下来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宋楚楚说:“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出走的思绪回来了一点点:“你说。” “一个小时前,我刚刚知道这次赵航的事情之所以会引到我身上,是冯舒意建议的。” 孟寒疑惑:“因为赵航和冯舒意是同一家公司旗下的艺人?” “不是……”宋楚楚说,“冯舒意也看中了孔导那部剧,前段时间她找人拍我,正好拍到赵航还我画那次,她建议赵航拉我出来转移视线。” 好一招一箭双雕。 既解了赵航的燃眉之急,又拉下一个潜在的对手。 冯舒意这招棋,不得不说走得很妙。 不论最终赵航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如何,她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横竖都跟她无关。 受影响的反倒是被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宋楚楚。 然而这也是圈内常见的公关手段之一。 孟寒为她捏了一把汗:“好在孔导那部剧没受什么影响。” 宋楚楚笑了下,转而说:“你可知道今天追唐小年那部车的人是谁?” 她前面铺垫了这么久,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孟寒想不明白:“可是我和她最近的资源没有重合的部分,没有竞争一说。” 宋楚楚笑意浅浅:“我听说周影的UZ代言本来是冯舒意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临时被换下了。” 孟寒保持沉默。 只听宋楚楚颇为感慨地说:“冲冠一怒为红颜,看不出来周先生是这样的人。” 说完,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瞧着孟寒。 孟寒只得干干地笑着。 就这么相对无言沉默了一会,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大厦走出来一个人。 昏昏夜色下,那人的身影茕茕独立。 周淮生在六点左右的时候给她发过一条微信,说是七点要在城西约见一个客户,谈分公司的一些琐事,九点左右结束。 他只阐明了这么一件事,没有再多的话语。 孟寒却知道话外的意思。 分明是要她做抉择。 而现在,她的选择也是格外的醒目。 她来找他了。 宋楚楚见她怔怔地看着窗外,久久沉默。 她顺着孟寒的视线往窗外望去。 浓浓夜色下,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不急不徐地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男人身高腿长,一身裁剪得宜的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清隽儒雅。 他大概刚从繁忙的事务中脱身,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唇线平平的,脸色冷淡。 显然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旁侧有车子经过,灯光折到他脸上,他下意识避开,就是这么一个侧目,宋楚楚忽地想到了一个词。 斯文败类。 身旁,孟寒望着那个男人看得出神。 忽然的,她就笑了。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她这么一笑,孟寒如梦初醒,她收回目光,稍加掩饰。 一顿左看看右瞧瞧,正要开口说话。 手机响了。 瞥了一眼,来电人是周淮生。 孟寒抬头,对上宋楚楚略带笑意的视线。 她支吾了一会,言语在震响的手机下,溃不成军。 宋楚楚说:“去吧。” 孟寒捏紧了手机,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她回过头。 宋楚楚问:“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没有,只是……”孟寒寻思半晌,说,“无所谓值不值得,只是想了便去做。” 她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说完,她呼了一口气,朝宋楚楚笑了下,打开车门,下了车。 宋楚楚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略侧目。 视野内,只见孟寒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样子是在打电话。 只是她低头不到两秒,先才那个男人不知从何处走来,站在她的面前。 孟寒背对着宋楚楚,宋楚楚看不清她的神情。 倒是那个男人,见孟寒仰起头,他笑了笑,很放松很自得的一种笑意。 和刚才一副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许是孟寒说了什么,男人的目光朝这里看来。 宋楚楚收回目光,启动车子。 临近九点,城市的夜晚还是热闹得很。 马路上,车来车往;路两侧,人群挨挨挤挤。 挺好的,宋楚楚想。 永远有人年轻; 永远有人相信爱情; 永远有人一腔孤勇,不问值得与否。 第 29 章 他再次成功地搅乱她心里的一池湖水; 孟寒低头打字,打完「你人在哪」,正要发出去,忽地有道人影压下来。 盖住了手机屏幕的光亮。 她缓缓抬起头。 迎上一双乌沉沉的双眸。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周淮生对视,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双眼本就迷人,稍微对视,便使人沉溺。 但今晚又稍许不同。 他带了一副眼镜,银边金属细框的。 -- 第68页 无边夜色下,这份迷人又添加了几许危险。 周淮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间的位置。 脱去那份装饰,他又变回了平时冷淡疏离的模样。 孟寒便想,这人的气质差距怎么能在瞬间就变化那么大。 “谁送你过来的?”他问。 “一位朋友。”孟寒往后看。 周淮生抬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的是黑色的车快速朝主干道驶去。 一辆很普通的黑色车子。 据他所知道的,孟寒日常使用中的车辆中,没有这一车型的。 他略略沉吟,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 孟寒见他朝着宋楚楚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以为他好奇,便说:“之前我跟你讲过在剧组交到了一个朋友。” 他敛回目光,看向她,安静地等待下文。 她却不大想说,说了免不了要提到没有生活常识一事。 她挪开话题,往边上走:“你吃了吗?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去机场?” 周淮生却没有放过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问:“叫宋楚楚?” 孟寒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后又皱眉:“你怎么知道?” “上次你说的。”他声音淡淡的,眉眼舒展,很轻松。 明明刚才眉间还微微皱着。 孟寒纳闷:“有吗?我有跟你说过楚楚的名字吗?” 周淮生轻轻笑了下,移开话题:“我从下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孟寒一听,眉间皱得更紧了,说:“你这进餐怎么比我还不规律?”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大众点评,问,“你想吃什么?清淡一些的,还是味道重一点的?” 他沉吟了会,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眸子含着笑意,他说:“你来安排。” 孟寒没做多想,当即就选了一家清淡的粥店。 店的位置离写字楼区不远,走两条街道再拐个弯就到了。 孟寒是个路痴,照着导航都找不到路的那种,她把这个难题丢给周淮生。 “导航设置好了,你来带路。”说着,她把设置好航线的手机,不管不顾地塞到周淮生的手里。 周淮生看着手里多了一部套着紫色壳子的手机,摇了摇头。 这个细节被孟寒捕捉到,她问:“怎么了?” 周淮生拿起她的手机晃了晃:“就这么放心地把手机交给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手机里也没啥秘密,经常联系的人都是剧组的同事,说的都是拍戏的事,你又看不懂。”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瞥了周淮生一眼,说:“反正你也不会看。” 他问:“就这么相信我?” “当然……”她信誓旦旦的,“你不会是那种会看别人手机的人。” 这点她很放心,周淮生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掉价的事。 周淮生照着导航的提醒往前走,孟寒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的这条街道人不多,周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看着装扮,应该是刚从附近写字楼下班的员工。 孟寒沿途看了一会,说:“你这次回北城,还要再过来吗?” 周淮生偏过脸,朝她这侧望过来。 借着路边的灯光,他的眼里缀满了夜晚的意味,目光深深的。 孟寒心里一紧,手捏着休闲裤的侧边,手贴着侧边线条的纹路。 她仰起脸,问:“不方便说?” “没有。”这次他倒得挺快的。 “那是什么?” “经你提醒,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他那边沉默了一会,两人穿过斑马线,进入另外一条街道,走过这条街道,再拐个弯,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他缄默,孟寒也不急,她低头看着地上,这条街道的地板砖很有意思,是红绿色相配。 街道两侧是高耸苍盛的樟树,树木斜着向上生长,而后在中间聚拢,无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 灯光照下来,投下一地的星星点点,缀在红绿色交错的地板砖上,有种复古的味道。 再加上两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在复古的味道上更是加了一层迷离的意思。 这副景象,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一般。 实属难得。 孟寒想留住此时的景色。 她朝周淮生伸出手。 他问:“要什么?”声线低低沉沉的。 “手机。”孟寒压抑着兴奋。 他依言将手机交还到她手中。 孟寒打开相机,身子微微往后侧,拍下了这一瞬的光景。 人、景、物,都是互相映衬的,很相辅相成的一副画。 她很满意。 刚传到云端,周淮生忽然出声:“你是下周五杀青?” 孟寒点点头:“是的。” “之后几天有工作安排吗?”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孟寒还是老老实实地答:“没有,有一礼拜的休息时间。” 他笑了下,似乎很满意听到这话。 孟寒疑惑:“问这个做什么?” “到时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孟寒狐疑,戒备地看着他:“你又想做什么?” 转眼就到了店门口,周淮生瞥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挪到孟寒微微仰着的脸上,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陪我去个地方,你可以把它当作一次散心出行。” -- 第69页 这说服力明显不够,孟寒正要问去见什么人,可周淮生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牵住她的手腕,带她走进粥店。 他站在门口,快速巡视一番,而后将孟寒带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他自己则去前台点餐。 孟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刚刚,他就是握住这里的。 他握住的那一瞬,她无意瞟到了他微弯的唇角。 这么一想,孟寒的脸忽地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人…… 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拉住她的手。 她朝点餐处看了一下,周淮生正不急不缓地同服务员点餐。 他一脸的风轻云淡。 孟寒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她的脸红得都能滴血了。 很快,周淮生回来。 孟寒低头摸着手机,就是不看他。 他似乎也不排斥她这样,当粥上桌时,他慢声提醒。 孟寒这才从手机中抬起头。 他说:“先吃点东西。” 孟寒摇摇头:“我在剧组的时候吃过了。” 他微微沉吟,说:“那就陪我吃点。” 也许是他眼神太过真诚,又或者他的声音太过温润。 反正,孟寒温温吞吞地退出正在厮杀的游戏,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她用汤匙拨着粥。 他嘴边的笑意加深。 孟寒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喝着粥,半个小时后,他们才从店里走出来。 刚走没两步,孟寒忽地停下。 周淮生跟着她止步。 孟寒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是一辆很普通的大众,随处可见。孟寒见过这辆车,上次送周淮生去机场的时候,他用的就是这辆车。 当时她还纳闷,他竟然会开这类车。 只不过那次走得急,她没机会问他。 这次,她看向他。眼里有疑问。 就在这时,车上走下来一个人,是薛其。 他走过来,将钥匙和手机交给周淮生,然后离开。 她挑挑眉。 周淮生说:“上车。” 孟寒随着他坐到车里,系好安全带,她靠着背椅,心里则有疑问。 宋楚楚开大众是为了躲开跟车的人。 那么他呢?他为的又是什么? 孟寒刚才是想问的,这会她却不敢问。 因为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二十分钟后,车在机场的泊车场停下。 孟寒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才发现隔壁停了一辆车,跟他们前后脚停的,她没放在心上,走到一旁,等周淮生。 不多时,周淮生提着一个公文包朝她走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是刚刚才见过的薛其。 孟寒有些怔了。 周淮生看了看她,仔仔细细的。 孟寒心里打鼓。 他轻声说:“待会薛其送你回去。” 孟寒动了动唇,想开口说点什么,周淮生却低下头。 他突然地靠近,于孟寒而言,又是一个如履薄冰的过程。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他却不给她丝毫机会。 他握住她的手腕,固住她微晃的身体。 今天第三次了,孟寒悠悠忽忽地想着。 短暂的几个小时内,他前后总共三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越界了。 可又好像也没越界。 除了握住她的手腕这一举动外,多余的、进一步的动作,他是没有的。 他还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举止之间,他拿捏得很好,分寸之外,尽是绅士风度。 孟寒没有感到一丝丝地被冒犯的意味。 因此,她再一次默许了。 周淮生离她更近了一点。 他附在她的耳畔,声音低许,一字一顿地道:“耳环很适合你。” 原来他注意到了的。 下一秒,她感到耳朵的位置轻了一点。 这种感觉还没完全散去,耳垂又忽地一沉。 她恍然醒悟,是他拿起又放下的一个动作才造成了前后的重量落差感。 他侧目,与她四目相接。 世界好像变得窄了许多,窄得将她和他困在这方寸之间。 孟寒呼吸倏地急促。 而他一如既往得从容不迫,好似造成现在这般处境的人不是他一样。 孟寒压了压眉,盯着地上看。 这边的地板转很普通,是青灰色,全国各地的停车场大约都是这样的一种地板砖。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 周淮生再次出声打破这片狭窄的沉寂。 他声音和着苍茫夜色,寥寥的:“下周五晚上我过来接你。” 话音刚落,他随即往后撤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世界又变大了,无边的宽阔。 他朝她扬扬眉,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而后嘱咐一旁的薛其:“送她回去,路上注意有无人跟踪。” 薛其站在一米远外的地方,周淮生讲完,他应了声好。 周淮生又把目光挪回孟寒身上,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拎着公文包朝机场入口走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孟寒想,总得要说点什么吧,她来送他,一句话都不说,未免说不过去。 想法甫一落下,她两步追上前,叫住周淮生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 第70页 什么时候开始是她追着他跑了? 周淮生听到了声音,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对于她突然的叫住,他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 孟寒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说:“你下周六再过来吧。” 他笑了下,答非所问:“你同意我来了?” 孟寒滞住。 他又笑了下,眉眼弯弯的:“我做事情喜欢有始有终。” 孟寒怔怔的,跟着他的思路在走:“什么意思?” “当初是我送你过来的,结束的时候我也应该在场。”他缓缓说道。 前后四个月,中间部分他可以缺席,但头尾却不可以。 面对他此时的坦然,此刻的坦白,她的很多话便变得苍白了许多。 他站了一会,然后抬步走到她面前,他们又离得近了。 孟寒看着他。 目光定定的。 周淮生则是抬起了手,伸到半空中,他想做些什么,却在手快碰到她的脸的时候,他停下。 过了十来秒,十秒的静止后,他抽回手。 留下一句:“下周五见,孟寒。”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这离别之际,他再次成功地搅乱她心里的一池湖水。 它们不再平静。 回酒店的途中,孟寒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街景映在她的眼底。 她幽幽想到,她是彻底跳进了周淮生为她设置好的陷阱。 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做了那尾咬住鱼饵的鱼,心甘情愿地咬钩直上。 第 30 章 你以前有过其他女人吗? 唐小年被跟车的事情还是被郑森知道了。 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指责,而是摸着下巴,用打量的目光上下瞧着孟寒。 孟寒正从摄影机前下来,喝口水休息的时间被他这么瞧着,难免心里发毛。 她皱了皱眉,把水杯放在一旁,说:“从前天晚上回来后你就这么看着我了,有什么你就问吧。” 郑森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 她犹豫了下,见远处宋楚楚和陈竟还在调镜头,暂时没她的事。她想了下,走到郑森身旁。 今天补拍外景,相对陈竟和宋楚楚,孟寒的戏份没多少。 是以她休息的时间便多了很多,不过片场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就算是休息,孟寒也站在一旁看宋楚楚和陈竟对戏。 郑森站的位置很不错,能将片场的情况全部收入眼中。 孟寒一边看着宋楚楚和陈竟的位置,一边问:“叫我过来做什么?” 郑森再次叹了口气。 “你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到我净叹气。” “你说呢?”郑森哼了声,“你到底怎么想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孟寒白了个眼:“你倒说说我能想什么?” “周淮生……”郑森声音低了许多,“周淮生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 孟寒瞬间失语。 郑森头疼:“你看看你刚刚还伶牙俐齿的,说到他你又一个字眼都蹦不出来了。” 他说得在理,孟寒沉默。 郑森摇摇头,正想发表一番言论,那边肖跃喊人了。 孟寒松了口气,朝他笑笑:“有事等会说,我先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跑开了。 郑森当即皱下眉头,心想,去年不是还说着不喜欢人家吗?怎么这才半年不到,她就食言了? 唐小年正好经过,他叫住她。 拉到角落询问了一番,结果唐小年也是一头雾水。 郑森叹气:“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暗恋吗?” 唐小年冷漠答道:“因为我眼光高。” 郑森:…… 这一个两个的最近都怎么了? 一天下来,郑森还是没找到机会和孟寒谈谈关于周淮生的事。 剧组收了工,他正要上前把孟寒拉走。没想到,宋楚楚捷足先登,说:“森哥,我跟孟寒说会话。” 自从赵航那事过后,孟寒和宋楚楚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 想到宋楚楚和孟寒走的线路不同,日后不会有撞资源撞角色一说,他是同意孟寒交这个朋友的。 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门路。 以后总有需要帮衬的时候。 而孟寒此时则是苦恼另外一件事,大后天就是周五,周淮生会如期过来渝城。 她好奇的是,周淮生要带她去何处? 这几天逮着机会旁敲侧问,周淮生却一个字都不泄露。 孟寒正想着给周淮生发条信息,却被宋楚楚带上了房车。 一进房车,宋楚楚盯着孟寒看。 孟寒觉得好笑:“怎么回事,连你也这么看着我?” 宋楚楚泄了口气,拿出手机,手在屏幕上摸了几下,递到孟寒面前。 是一条新闻头条。 郑航被曝吸毒。 孟寒前天就看到这条新闻了,不过她和郑航只合作过一次,还是在两年前,除了那次险些被陷害,孟寒和他再无任何交集。 所以他被曝吸毒,孟寒除了小小的惊讶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一个嫖娼成性的男人,平时结交的朋友想必也是相同货色。 再者,人是寻求刺激的,有了金钱、地位,欲望只会日益膨胀,管不住自身的,沾毒也在所难免。 -- 第71页 随后,宋楚楚又调出一则视频。 六年前,郑航打人致残一事被人爆料了出来,且后期有人传了当年的视频和郑航在少管所的管教记录。 先是嫖娼,再是吸毒,后是年少犯了刑事案件。 这接二连三的起底,郑航是不可能再翻身了,接下来他很可能面临的是牢狱之灾。 孟寒唏嘘,宋楚楚则是疑惑。 她说:“他打人致残的爆料不是我这边散发出去的,至于吸毒,我更是不知道。” 孟寒想了下,说:“可能是对家爆料的?毕竟他前面出了那么大的事,对家迎风直上,让他彻底在圈内销声匿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一个蛋糕就那么大,抢的人多了,分到各自手里就少了,有些人甚至连挨边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郑航下去了,那么他手上的很多资源就要另找他人。 宋楚楚还想说什么,孟寒却劝慰她:“不用担心,你没发现从那天锤他嫖娼开始,你就从这件事中彻底退出去了,网友提到你只会心疼你,不过现在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我们减弱存在感就好。” 宋楚楚想的则是:“我知道圈内很多人都会掌握对方的一些秘密,用来应对以后的突发事件,不过郑航这事还是有点超出我的想象。” 孟寒思索了一会说:“听郑森讲,梅姐是很有经验的经纪人,她手里带红过很多艺人,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多找她商量。” 她讲完,看向宋楚楚,后者面露难色。 孟寒微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宋楚楚勉强地笑了笑,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孟寒听后觉得很奇怪。 艺人与经纪人向来是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共荣。但看宋楚楚的神态和听她的口吻,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属于宋楚楚的私人事情,她和她的交情暂时还没深到那个地步,孟寒也没再多问。 很快,房车到了酒店,上楼的时候,宋楚楚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马上就杀青了,你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安排?” 孟寒看了下手机,微信置顶有条新消息,来自周淮生。 是一张图片,一锅乌黑黑的汤,看不出是什么食物。 她打了问号过去。 一抬头,就是宋楚楚微微挑眉的神情。 她收下手机,心虚地笑着:“你刚刚问什么来着?” 宋楚楚淡淡地摇摇头:“我说,大后天杀青,接下来你有没有工作安排。” “哦,这个啊……”孟寒犹豫了下,说,“我会休息一个礼拜。” 宋楚楚眼睛一亮:“想出去旅游吗?” “旅游啊?” “是啊,四月的季节,全国的气温都还没升起来,去哪里玩都很合适。”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她们所在的楼层了,两人先后走出去。 宋楚楚还在等她的回答。 孟寒犯难了:“可能不太行。” 宋楚楚猜了句:“你有约了?” “是……”又想着不对,孟寒摇摇头,补了一句,“私人安排。” 她眼神闪烁,宋楚楚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手机,想到刚才她在电梯里回复消息的微笑模样,不禁眯了眯眼:“孟寒,你不会来真的吧?” “什么?” 转眼就到了孟寒的房间门口,宋楚楚模棱两可地说:“虽然在有些事情上我很佩服周先生的为人,不过。” 她顿了下,继而说道,“男人对待感情的真诚度远远低于女人,他们的爱很多时候只是原始欲望驱使。日后这份原始驱使消失了,剩下的便就是利用了。 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孟寒,我希望你做任何事都以自己为先,尤其感情方面。” 宋楚楚的这番话的深层含义其实和母亲的意思差不多。 可以喜欢,可以爱,就是不要把男人太当回事。 孟寒和宋楚楚说了声谢谢,然后晕晕乎乎地回了房间。 关上门,她靠着门背,深深呼了几口气,换下鞋子,正要去卧室找衣服梳洗。 经过客厅,看到郑森正坐在沙发上。 她随口问了句:“你还不去休息吗?” 郑森撑着额头,瞥她一眼:“先去洗漱,我有话和你说。” 孟寒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消失》一剧杀青在即,郑森的「有话说」,大概要谈的是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半小时后,孟寒从浴室出来。 她坐在落地窗旁的毛毯上,看向郑森,“你说吧。” 郑森神色略为沉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和周淮生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孟寒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心你。” “是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说正经的,你现在对他什么想法。” “能什么想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寒转了个身,直直面对着落地窗。 窗外,流光溢彩,泄了长长的一路,从上面往下看,像是一副精心设计的画报。 郑森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对他有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要把握好分寸。” 话落间,他人已来到了身旁。 孟寒侧过脸,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 第72页 郑森叹了口气:“我之前是不反对你和他有点什么,相反的我很支持。毕竟这人除了一表人才外,他的家世是相当不错的。他自己也争气,不仅打理好了家里的公司,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然后?”孟寒不明白他说了这么一堆是做什么。 “我还是那句话,谈感情没问题,但我希望你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孟寒彻底迷糊了。 郑森盘腿坐下来,看着孟寒:“之前没这么跟你说,是因为那时候你对他不在乎,不感冒。现在……” 他叹了口气,“形势发生变化,有些话我就直白了跟你说。” 孟寒懵懵懂懂的,但能感觉到他接下来的话应该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围。 果不其然,郑森说:“我说的各取所需就是,他想谈感情,你也不感冒,那就谈,但是你别陷得太深,相反的,你要想想在这段感情里你能拿到什么……” 这话听得孟寒很不舒服,她直直皱眉:“郑森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话说的确实不好听,但是我鼓励所有女人踩着男人上位。更何况,他是心甘情愿让你踩着上去的。” “你……” “先别这么瞪着我,你自己可以看看从上世纪开始,嫁入豪门的女人哪个是能善终的?哪怕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又有哪个女人落得了好下场?” 孟寒笑了:“你想太远了。” 郑森却不以为然:“我这是在给你打预防针。” 她仔细地看了看他,后者神情颇为严肃,孟寒也正了正神色:“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多余……”郑森很认真地说,“孟寒,我很看好你,所以我更希望你好好地拍戏搞事业。” 闻言,孟寒抿唇笑:“之前我接《消失》这部剧你还不高兴来着。” “可是最后我还不是听你的?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 “谢谢夸奖。” “别转移话题……”郑森摆了摆手,“好好想想我的话,在这个圈子里,太早结婚的女人,事业都走不长远。就算日后后悔了,再回来,这个市场已经没有她们的位置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 孟寒说完这段话,屋子陷入了很长的一段沉寂。 郑森不说话,孟寒默默地用干毛巾擦着湿透发,她一缕一缕地擦拭,动作细致又缓慢。 大约过了五分钟,郑森才再次开口:“以前他让你去送他,你都是不情不愿的。最近几次你是主动送他的。上星期那次,车还被狗仔跟了。孟寒,我还是那句话,谈恋爱可以,各取所需,但是再多的,你不要乱来。” 他说完,没再做过多停留,起身离开。 孟寒跟着起身,送他到了门口。 门即将合上时,她拉开门,喊住郑森:“为什么?” 郑森扭头:“因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孟寒觉得这句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来:“你也是男人。” 郑森笑了下:“那你应该听过一句话。” 他顿了下,说:“男人最了解男人。” 孟寒回到客厅,继续坐在落地窗前,她将电吹风插上电,吹了会头发,她将自己抛在床上,摸到被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解开屏保,映入眼帘的是她和周淮生的微信聊天界面。 他的消息来自一小时前。 【熟地炖螃蟹。】 她重整了一下思绪,这才想起来,他是回答她上面的那个问号的。 原来那锅黑漆漆的汤就是熟地炖螃蟹。 她看了下时间,十一点过十分,他应该还没休息。 她打了几个字过去。 【你是跟螃蟹过不去了?】 两人初次见面就是源于螃蟹。 现在一想到这种生物,孟寒满脑子都是咯嘣咯嘣的钳子夹蟹腿的声音。 她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其实她明白郑森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他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诠释了一个中心思想: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圈里实在有太多的女演员为了所谓的婚姻早早地退圈嫁人生子,这些人里少有幸福的,其中有几位退圈几年后想再回来重演戏事业,但是市场早已没有她们的位置。 还有事业正呈上升趋势,有着大好前途的小花,却因为恋爱脑,早早未婚生子,结果得来的是男方从不正面回应两人的恋情,一边却贴着其他女演员炒CP。 孟寒又想到陆迟砚。 陆迟砚是知道她喜欢他的。 但孟寒到现在都不明白,以前的陆迟砚对她是什么感觉。 他对她的讨厌是真的,他可以在她坦然地接近中,恶言相向; 也可以在知道孟寒被追求后,表现出对那个追求孟寒的人的厌恶; 甚至,在孟寒感冒发烧时,他可以半夜背着她去医院,陪她彻夜坐在医院挂药水。 他一边是讨厌她的。 一边对她又是好的。 周影当时对陆迟砚的种种行为是相当的不耻。 她说:“他那是吊着你,你以为绿茶只是形容女生的?大错特错,男的绿茶起来没女人的事。” 孟寒表面上不同意周影的话,心里却是极为赞同的。 -- 第73页 陆迟砚给她绝望的同时,又给了她希望。 她那几年是靠着那偶尔的一点点希望坚持下去的。 直到后来看到陆迟砚和冯舒意一同从酒店出来,行为亲密。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后来,周影又跟她说,很多剧组的人员都是来来回回的。 他们两个人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孟寒的思绪被一阵震动的响声拉回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周淮生来电。 旋即,脑子里跳出一个念头。 接通的那个瞬间,她就把这个念头付诸于口。 “周淮生,你以前有过其他女人吗?” 第 31 章 ——我和你的十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电话两端都是安静无比。 起先问出口的时候,孟寒是有点后悔的。 这句话太冒失了,也有点越界的意思。 好在周淮生那端的沉默慢慢地消解她一开始的慌张。 等了一会,周淮生仍旧没有出声的迹象。 孟寒琢磨了片刻,想着是她开的头,怎么也该她来结尾。 不止周淮生做事喜欢有头有尾,她也是。 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些。 她状似不经意道:“电话断线了吗?” 那边轻轻笑了声:“我在。” “哦,你还在啊?” “嗯,我一直在。” 都什么没营养的对话。 孟寒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手里抓了个兔子抱枕,一边拧着兔子的耳朵,一边轻着声音问。 “刚才那个问题很难回答?” 这次他的答复倒是挺快的。 “我在想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孟寒眯了眯眼:“有什么好想的,不是很好回答的一个问题吗?” 周淮生淡淡地平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怎么说?”孟寒也是第一次问异性这种问题,还是一个关系有点那么不一样的异性。她很好奇他的想法。 那边默了几秒,随后是周淮生和缓低沉的声音。 “我在想,如果我回答没有,反应那么快,你会相信吗?” 孟寒:“……” 他怎么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那边顿了一下,接着孟寒听到了他略带笑意的声音,淡淡的,却又郑重其事。 “如果你不相信,那无疑等于给我判了死刑。” 孟寒乐了:“所以呢,到底有没有?” 他很淡定:“你要听真话?” “当然,有人问这种问题还是为了听假话吗?” “我的答案是没有。”他补了一句,“一个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孟寒打趣他:“我怎么那么不相信?” 他照旧波澜不惊,声音分明十足的镇定:“在30岁到来之前,你还有很多时间来求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人怎么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孟寒脸一红,扯过兔子盖住自己的脸。她的声音自兔子布偶里传出来,闷闷的:“我睡了,晚安。” “等一下。”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有了那么一点起伏。 孟寒就想,原来你也有急的时候。她拖了十来秒,才慢悠悠地反问:“做什么?” 很快她就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电话摁掉。 他问:“你之前说的话还做数吗?” “什么话?”她是真的不知道。 “30岁以后结婚。” “不作数了。” “又推迟了?” “嗯。推到35岁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一片静寂。 孟寒一时摸不透他的反应是什么,她等了一会。 过了一分钟左右,周淮生的声音再次徐徐传来。 “孟寒,有任何变数我都可以等。十年的时间可以考验很多东西。” 孟寒握手机的手都不稳了:“谁跟你十年?” 他笑了下:“确实不止十年,准确点说应该是一生。” 孟寒顿时怀疑人生:“周淮生你……” 你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 还没等她斟酌好语言反驳,周淮生先她一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话落,也不给她反应的空隙,他说了句「晚安」,随即把电话断了。 望着漆黑黑的屏幕,孟寒心里犹如滞了一股寒气。 所以,他打这个电话过来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再一次扰乱她的心绪? 继而徒增她的烦恼? 孟寒决定,直到周五那天,她都不再搭理周淮生。 隔天候场休息的时候,孟寒拿小号上了一下许久没登录的微博。 这刚打开,小号消息界面显示收到了5千条信息。她正纳闷着,难道是有人发现她的小号了? 不应该啊。 她这个号就跟僵尸号一样,大部分都是微博转发,其中内容不乏追星、锦鲤好运以及一些社会事件。 偶尔也会发一些私人的微博,不过都是一些拍戏过程中的风景图片,没有暴露个人信息。 这个小号连郑森都不知道,她很好奇,这五千条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点开一看,5千条动态里有点赞的有评论的。原来是她之前在一个营销号下面的评论被顶到了前面。 -- 第74页 上周的某个夜晚首页关注的一个营销号发了一条分享夜景的微博,她正好浏览到,就把那晚拍照的夜景图发上去了。 她当时是觉得这张图片的氛围很美,夜色坠下来的光点,密密匝匝的,人走在上面宛如一脚踏入星空。 而且,当时她和周淮生的距离,不是太近也不是很远,身后的路灯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地上,映出了一副似拒还迎的氛围感。 孟寒拍下来后也觉得好看,当即就传了云端,正好隔天晚上刷微博刷到相对应的话题,她就把图片传上去。 就两个人影,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不至于被人扒出来。 而且此营销号的流量很大,平时评论都是2-3万条走起,上前排很难,她这条评论差不多也是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万万没想到,一下子冲到了前排。更重要的是,网友注意的是其他细节。 【看影子,这对主人公绝对俊男靓女。】 【我已自动脑补一万字虐恋小说。】 【帅哥美女yyds,博主姐姐or哥哥能不能爆照,一个背影也行啊。】 这条有人回复:“应该是博主姐姐,微博全是风景图,而且还是追星girl,和我是同担。四舍五入,我也是美女了。” 孟寒看得目瞪口呆。 然后回到自己的微博界面,翻了一下她收到的评论,许是她那张风景图引来了一批观光团,她之前的微博也收到了好些评论。 其中有一条吸引了她的目光。 去年三月的时候,她拍戏路过揭阳,正好那天来接她们的工作人员就是揭阳本地人,眼看快到中午用餐时间了,她们就多留了两个小时。 那位工作人员带她们去吃的美食是熟地炖螃蟹,当地的一种饮食。 当时不止孟寒一个人好奇,这螃蟹还能和熟地一起炖汤? 等到熟地炖螃蟹端上来了,众人都添了半碗汤尝了两口,才发觉,这汤是真的好喝。 香甜软滑,入口极为舒服。 起初看汤的表面沁着油,孟寒还怕汤会油腻,结果喝起来完全不是。 后来才知道,那层油光是因为加入了黑豆的原因。 孟寒当时就说,难怪这锅汤看起来黑漆漆的。 众人笑…… 过后,她拍了张照发到微博以示留恋。 现在,那条微博有人评论:“哇,熟地炖螃蟹,小姐姐是揭阳人吗?同乡啊!” 孟寒汗颜。 郑森过来,见到她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问:“怎么了?” 孟寒把手机扔在一旁,托着下巴:“没什么。” “行了,把你的忧愁暂时收一收,肖导那边在喊人了。” 孟寒把手机递给他,朝监视器的方向跑过去。 郑森是知道孟寒的手机密码的,这点孟寒向来没隐瞒他,不过秉承着尊重个人隐私的意思,他从来没翻过孟寒的手机。 眼下,见她刚才旁若无人地盯着手机看,且眉眼一直皱着。 再者,孟寒最近似乎对周淮生的态度越发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昨晚说的话,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盯着孟寒的手机看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到底没打开孟寒的手机一探究竟。 转眼就到了周五早上,孟寒起了个大早。 今天《消失》一剧杀青。 为期四个月的剧组生活即将结束。 这两周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杀青,作为此剧的绝对女主,她是最后一个杀青的。 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和周淮生的聊天界面,最近的一条信息还是留在那晚,那一句「熟地炖螃蟹」上。 她很难说服自己,周淮生当时发这张图片过来,只是一条简单的消息。 因为她突然想起,去年年末,进组后,有一晚剧组的晚餐是吃蒸螃蟹,她当时拍了图博到微博,不过图文不符,她配的文字是「想念熟地炖螃蟹了」。 底下粉丝一水地问熟地炖螃蟹是什么东西? 也有些粉丝快速地搜了网图博上来。 孟寒想问周淮生那晚发这个过来是做什么?转念又想说好暂时不搭理她的。 就这么纠结了好久,直到拍完最后一场戏,和剧组人员拍完杀青图,她还是没想出个结果。 等她回酒店从浴室出来,一直在收行李的唐小年幽幽恻恻地看着她。 像是有话要说,苦于某种原因她又不敢说。 孟寒坐到沙发上,上半身支在沙发背上,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唐小年。 “怎么了?”她问。 唐小年看她一眼,又扭过头,看看身后的门。 孟寒也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门紧紧关着,什么都没有。 “到底怎么了?”孟寒问。 “额……”唐小年起身,挠了挠脖子,说,“周先生刚刚来过了,见你正在忙,他就说等会再过来打扰。” 话落,孟寒手里的毛巾掉了。 唐小年捡起来:“我是不是多嘴了?” “没有。”孟寒回过神,她随手擦了两下头发,趿着拖鞋朝门的位置走去。 “姐姐……”唐小年赶紧抓住她,“好歹注意下形象,你现在这样不能见人。” 门口进来的位置是鞋柜,鞋柜对面安了一面柜子。 孟寒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的,发梢还滴着水,身上则是一件碎花吊带裙。 -- 第75页 吊带裙的调肩带没有调置,处于一个很宽松的状态,这会肩带已然滑落。 这副样子,确实不能见人。 孟寒转身,回到客厅。 唐小年小声地笑了下。 孟寒朝她看去。 她又笑了声,声音比刚才的大,她走到置物柜拿出吹风机,说:“姐姐,我帮你吹头发。” 孟寒正苦恼待会见到周淮生,要不要问他那晚发过来的那张关于熟地炖螃蟹的图片是什么意思。 可是,不论跟她有没有关系,好像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为何一张图片的事能影响她这么多天? 吹好头发,唐小年又找出了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递给孟寒,她说:“姐姐穿这件。” 孟寒本想在原来的碎花裙外套一件休闲小西装完事,她刚拿在手里,唐小年就抢过去,然后将紫色连衣裙递到她手里:“这件更衬你的肤白貌美。” 刚才那样搭配实在太过随意,孟寒想了下,还是换上了淡紫色连衣裙。 唐小年又帮她整理了下头发。 看着镜子里略为慵懒氛围的人,孟寒一下子清醒了。 那边唐小年正在一众首饰盒寻找什么。 孟寒走过去,见她正好拿起一条项链,是条钻石四叶草吊坠。 有年去法兰克福旅游,她无意淘到的一条项链,最近忙着拍戏,她已然好久没有带过它。 孟寒直笑:“不用这么正式。” 唐小年不以为然:“这么做是给自己底气。” “什么底气?” “人精神了,就有底气了。” 一想也是,孟寒任由她帮自己带上。 唐小年走到跟前,帮她把落在吊坠上的头发拨到锁骨处,后退两步,说:“差不多了。” 孟寒走到全身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可以,她挑了双休闲的鞋子,一边穿,一边说:“别光说我,你什么时候有底气给我看看?” 唐小年推她到门口:“先不说我,你赶紧去吧。” 说着,唐小年笑着和她说了声拜拜,然后关上门。 孟寒站在隔壁的房门口,怔愣了好一会,她抬起手叩门。 等了两秒,门从里面开了,周淮生就站在门内,看到她,略微挑眉。 孟寒不敢在门口多做停留,她什么都没说,即刻进入房里。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这间房屋,却并不陌生;相反,很是熟悉。 等她观望了一番,才后知后觉到这股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套房间的格局与她那间一摸一样,只不过装修风格略为不同。 她的是低饱和法式风格,周淮生这间则是意式轻奢风格,简约与时尚并存,优雅中则带有一种冷冽感。 和他这个人倒是一脉相承的,水到渠成的贴合。 她甚至怀疑,这套他是用来自己住的吧。 可是她查过这家酒店的历史,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周淮生为她拿了一双拖鞋,他蹲下身放在她脚边,起身到一边的水池洗了手,他转过身,问:“吃了吗?” 孟寒刚换好拖鞋,抬头即看到他幽深的眼睛,她有一瞬的停滞,而后下意识地答道:“还没有。” 她是下午杀青的,杀青后,郑森忙着和剧组那边协商一些之后的事宜,她和唐小年先回酒店。 落地窗外,天色昏昏,夜幕即将降落。 周淮生说:“今晚我下厨,可以吗?” 孟寒怔了怔:“就在这里?” 他点点头:“这里有个厨房,冰箱什么食材都有,很方便。” 等见到了厨房,孟寒才发现,这间房间的整体空间是她那间的两倍,只是每个空间都用了一面艺术墙隔开。 她刚才进来没怎么仔细看,只是匆匆一瞥,以为和自己那边差不多大。 现在,她随着周淮生绕过艺术墙,而后才发现,这间房间的布局别有洞天,说是精心巧妙设计也不为过。 厨房的设计以胡桃木、钨钢、玫瑰金为主调,再用不规则玻璃制品加以装饰。 周淮生走到水池前,旁侧的流理台上全部是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孟寒看到那些摆得一盘一盘的食材,很是诧异:“你怎么笃定我就会过来你这边吃?” 他挽了挽衬衫的袖口,叠到手腕处,闻言,扬扬眉梢:“你现在人就站在这里。” “那如果我没过来呢?” “不会有这种可能。” “为什么?”她是真的好奇,为何他如此笃定。 周淮生则是盯着她看了一会,他的目光幽幽深深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在她越来越脸红的氛围下,收回目光。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寒叹了声气,完美落败。 餐厅在另一侧,临着落地窗摆放,位于餐桌正上方的是一扇螺旋状吊灯。 光影是充满层次的温暖,很温馨。 临墙而建的则是一整面柜子的玻璃柜,柜子里两侧是放着各式红酒,中间是艺术品。 孟寒再一次好奇,这真的只是临时落脚的酒店房间?这装修氛围都快比得上一些人家里的装置了。 忽地,孟寒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味道很香,一种沁润的香。 她想到什么,转过身。 周淮生掀开盖子,一锅黑漆漆表面冒着油光的汤摆在她面前,隐约还能看见微红的东西。 -- 第76页 孟寒对这微红的东西再清楚不过,是螃蟹。 而这锅汤则是熟地炖螃蟹。 她当场愣住,有很多想说的话,它们堆积在喉咙的位置,慢慢的,转成了一股酸涩。 周淮生添了碗汤,温声说:“先喝点汤填肚子,我再炒两盆菜就能开饭了。” 他的声音落在这充满简约冷冽的屋子里,无疑多了一丝寻常的味道。 有种格格不入,却又本该如此的错觉。 孟寒抬眼,直直地看着他。 目光,一瞬不瞬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换回18点日更到完结,有意外再换。 第 32 章 你们这是私奔!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衬得屋里灯光的存在感更强了一点。 橘黄的光亮,减去了屋子的冷冽感,添了几分温暖。 厨房里…… 孟寒坐在吧台上,她不时用汤匙拨着螃蟹汤,喝一两口,更多时候,她的目光则是放在不远处的周淮生身上。 此时此刻,周淮生系着围裙,站在煤气炉前,正在炒菜。 见惯了他平时一副正经严肃的商业精英打扮,乍然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孟寒除了震惊,剩下的便是佩服了。 上回来渝城拍戏前夜,他准备过一桌丰盛的火锅为她践行。 当时孟寒并没有想那么多,因为那顿火锅的难度不是很高。 而且,她不相信那些食材都是周淮生一个人准备的,印象里,他不像是那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的人。 生活烟火气,这几个字,跟他这个人是不搭边的。 可现在,孟寒看着他熟练的操作,以及一道道有条不紊的工序。 她不禁产生了怀疑。 在周淮生将一盘盘菜端上桌时,她心里的最后一条防线彻底崩塌了。 难道上次那顿丰盛的火锅,真是他一个人准备的? 她慢吞吞地从吧台挪到餐桌。 桌上的菜都是典型的临城菜式。 五香条、姜母鸭、土笋冻、酱油水炒蛏,可能是担心荤菜太多,吃了容易腻,周淮生又加了两盘青菜。 孟寒看看桌上的菜,再转过身看看周淮生。 他已经把围裙解下来,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里面是两幅餐具以及一扎冰镇柠檬水。 孟寒和他面对面坐下。 周淮生先是添饭,然后舀汤,再是摆餐具,最后是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柠檬水。 中间,孟寒想帮忙递个手什么的,他无声拒绝了她。 孟寒忸怩了下,便随着他去了。 不得不说,周淮生的厨艺很好。 饭蒸得香糯适宜,粒粒饱满,但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孟寒是唯米饭主义,她的食欲取决于当餐的米饭质量如何。 像今晚的米饭,她大概会吃得比平时多很多。 “多吃菜。”周淮生淡声提醒。 “哦。”孟寒夹了一块姜母鸭里的姜片。 姜母鸭是临城的特色美食之一,一般看姜母鸭做得如何,从姜就可以尝出一二。 孟寒吃了一口,眉微微皱着,然后她像是为了验证某种猜测一般,又夹了一块鸭肉。 尝了几口,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又夹了一块五香条。 过了一会,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她问:“你从临城买过来的?” 相比她的一本正经,周淮生反应淡淡的,很是镇定:“味道还可以吗?” 味道相当的可以。 五香条是临城八市一家老店买的,而姜母鸭则是在金榜公园后边的菜市场买的。 这两家的口味味道都很好很正宗,店铺开了十几年,两家店的老板并没有因为口碑好而开什么加盟店,甚至连店铺都没有进行扩张,还是维持原来简陋的模样。 孟寒打小在临城长大,虽说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好,吃穿不愁,然而孟雨瞳是喜欢旧味道的人。 父亲杨闻延投其所好,母亲喜欢什么,他就算是散尽千金也要满足她。 尽管,他的热情,母亲向来视而不见,他也不气馁,反而是愈挫愈勇。 就这样,孟寒打记事起,就随着父亲逛遍了临城的大街小巷,哪里有什么地道的美食,恐怕她比母亲这个本地人知道得还要清楚。 其中,五香条、姜母鸭和土笋冻是她最爱的三样食物之一。 只是后来大学在北城就读,大四那年进入娱乐圈,她能回临城的时间越来越少,加上拍戏为了上镜,她的饮食也被郑森管得很严。 这三样食物她已经快一年没吃过了。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她饮食方面的偏爱。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桌上撤下来,周淮生收拾残余。孟寒在一旁帮忙递把手,这回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忙。 她们再次挪回厨房吧台的位置。 周淮生站在水池前,打开水龙头。 孟寒听着哗哗啦啦的水声,见他一副要洗碗的架势,她有些不在状态:“你要洗碗?” 不似她的惊愕,周淮生的情绪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他用着平常的口吻回答:“吃完饭,下一个步骤不就是收拾餐桌洗碗?” 程序是这么一个程序,可是这种寻常的吃饭步骤到了他这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 第77页 周淮生洗碗,他洗完一个,就放到另一个蓄满了干净水的水池。 孟寒看了一会他的背影,神绪平静下来后,她站到他的身边。 周淮生见她过来了,眉眼微挑。 孟寒在他双眸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适从,她支支吾吾了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虽然我家务什么都不懂,但是帮忙冲个碗还是可以的。” “你可以站在一边看着我做。” “那都过意不去,我不能吃白食不是。”孟寒感到一阵尴尬。 “我不在意就行。”周淮生说得很平和。 听着这话,孟寒霎时不知所措,她站也不是,走开也不是,只得把手伸进水里,揪着白色的瓷盘,来回搓着。 “手长时间泡在水里不好。”忽地,听见他说。 孟寒眨眨眼,将瓷盘从水里捞出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沥干水渍。 周淮生摇了摇头,淡淡地叹了生气,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毛巾,说:“擦干净手,你在一旁看着。” 孟寒丝毫不动。 他不紧不慢地说:“从小到大,我们家里做家务的都是男性,女性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或者去做自己的事。” 孟寒抿了下唇,擦干净手,将毛巾还给他,然后站在一旁,靠着吧台台侧。 饶是洗碗这种生活小事,周淮生做起来也是极致的具有观赏性。 孟寒看了一会,屋子实在安静,她想了下,开口。 “你今天去临城了?” “今早过去的。” 虽然早已猜到,毕竟姜母鸭和五香条实在新鲜,可从他口中证实的那一刻,孟寒还是小小的愕然一把。 她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他转过身来,重复了一遍她的疑问。 孟寒看他。 周淮生低头,将洗碗的布拧干,摊开放在墙壁的架子上滴水。 他走到孟寒面前。 他高了她一个头,孟寒手撑着吧台,仰起脸看他。 不知为何,可能是深处一种冷冽的环境,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拿眼注视人时,他平时的那种冷漠感似乎又增加了几分。 哪怕有温暖的灯光作伴,也淡化不去这种感觉。 沉默之下,必有勇士。 她已经节节败退这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她问:“你今晚准备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他嘴唇弯了弯,说:“我在收买你。” “收买?” “嗯。” 他说完,转到客厅。 孟寒跟在他身后:“收买什么?” 本来她想问我有什么值得你收买的吗?但问出来又像她一无是处似的。 周淮生站在一柜礼盒前,他说:“上回说过,明天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孟寒的线再次连上,她问:“方便问下是谁吗?” 他又不作声了。 孟寒思索片刻,说:“看来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周淮生点点头:“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本来就是一句无心猜测,不做真的,却没想他会回答。 她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女人?” 他凝视她一眼,目光深深的。 孟寒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是的,女人。”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轮到孟寒不说话了。 周淮生也不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他转而面向身后一整柜的礼盒,说:“听说你最近在准备送礼物给剧组幕后人员。” 话题转得太快,孟寒还遗留在上一个问题,她被问得懵懵的:“啊?” “这是红酒,你拿去送他们。” “什么?” “你不用让郑森联系酒庄了,这些份数你回头让他过来点点,不够的话,让他联系薛其,薛其会送过来。” 孟寒有一次迷惑了:“为什么?” 周淮生被问住了,他沉吟几秒,模棱两可地说:“你就当作这也是我收买你的条件之一。” “为了见明天那位重要的人?” “是的。” 孟寒迷迷糊糊地飘回了隔壁的房间。 她回去的时候,郑森已等候多时。见她回来,就说:“你之前要的那家红酒最近订不了,可能要换一家。” 孟寒躺在懒人沙发上,闻言说:“不用订了。” 郑森笑了下:“不送了?之前你不是还很操心来着?” “不是……”她声音闷闷的,“红酒在隔壁房间,你明天找人进去搬。” “隔壁?”郑森皱眉,“那不是周淮生的房间?” 孟寒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 隔天,郑森和唐小年留在渝城收尾,孟寒先一步撤离。 郑森再三叮嘱:“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孟寒犹豫了下,说:“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见什么人,我连礼物都没准备,两手空空前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上个月不是在古街买了一副山水画?把那副一并带过去,看情况能不能送,不能送再说。” “可这是给明导准备的。” “你就先拿去,要是这回送出去了,明导那份回头我去北城古玩市场转悠转悠,这玩意只要有钱有门路不怕买不着。” 孟寒倒乐了:“前几天你不是还反对我和周淮生来着?” -- 第78页 郑森恨铁不成钢:“你也不想想,他这个身份这个地位,认识的人能差到哪里去,混咱们这行的,什么最重要?” “人脉关系。” “那不就得了?”郑森手一拍,“你只要记住,动什么别动真感情。” “各取所需对吧?” 郑森笑了下:“上道。” 孟寒心里吐槽,他未免太看得自己了,她能是周淮生的对手? 周淮生的车在隔壁街等着。 这两天剧组杀青,消息是对外公布的,不少狗仔、站姐都在这边候着,以防万一,两人约在别处碰面。 酒店后院走出去一段路,是一个下坡道,下坡道左拐走出一百米,就是一条学生街。 坐落着渝城很有名的一所中学。 渝城的路巷弯弯曲曲,不是在本地住久了的人,很容易走岔道。 单就下坡以后,有多条小路,每条小路途径的地点不同,但终点却是一样的,都是直达学校。 剧组在这边驻扎了四个月,孟寒对这一带还算熟悉,正好这会是上课时间,街巷中都没什么人,孟寒特意绕了两条小巷。 找到周淮生停车所在地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然过去了二十分钟。 周淮生的时间观念很强。 孟寒在一路上甚至想好了措辞,见到他时,他收了手里的iPad,先声夺人:“上车。” 她临到嘴边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 上了车,周淮生没多说什么,而是将车开出了学生街,随后进入主干道,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子驶上高架桥。 她皱皱眉,问:“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吗?” 周淮生嗯了声:“去绵城。” 孟寒对这座城市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她和渝城之间的距离。 她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两座城市相隔的距离,以及自驾需要花费的时间。 约322公里,开车走高速,大约花费4小时左右。 孟寒想,还好。 趁着车还在渝城内,她问:“你昨晚应该没熬夜吧?” 周淮生笑了下:“怎么了?” “不能疲劳驾驶。” “放心,这点上我很有分寸。” 孟寒点点头:“那你先开着,待会到了休息区,下一段路换我来开。” “不用……”前方正在堵车,车缓缓停下,周淮生侧过脸看了她一眼,“你沿途好好休息就行。” 她眯了眯眼,忽地问:“这一趟到底是去见谁?你还挺看重的。” “哪里看重?” “你连一个助理都没带。” 周淮生怔了下,随后说:“确实。” “所以是见谁?” “你到了自然知道是谁。” 孟寒说:“怎么感觉上了贼船?” 他意味深长:“现在反应过来迟了。” 看似一句玩笑的话,孟寒的心倒是踏实了。 且把此行当作一次外出旅游,毕竟沿途都是山,天色蓝得澄清,风景还算不错。 倒是周影听她剧组杀青后没第一时间回北城,反而是随周淮生走了。 她气不打一处:“你这是被拐跑了吧?说好的不上心呢?” 他们正在休息区稍作停歇,孟寒避开太阳,跑到遮荫处:“啊,我就出来散散心。” “散个屁的心。我都计划好为你接风洗尘了。” 孟寒一时心虚:“计划有变,我回头补偿你。” 周影呵呵两声,过了会倒是八卦地说:“就你们两人?” “嗯。” “去的哪?” “绵城。” 周影狐疑:“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孟寒转了个身,十几米远外,周淮生正朝她走来。他走在阳光下,一身黑色的衣服,尤为冷峻。 似是冒着森森冷意。 那边周影又催了一遍。 孟寒看着那道愈来愈清晰的身影,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哟,不知道就跟着跑啊?”周影笑着调侃,“你们这是私奔呢?” 孟寒小声斥道:“别乱说话。” 周影感慨了声:“挺好的,我们家小寒也知道拱别人家白菜了,可喜可贺。” 过了会,孟寒品出这话的意思,哭笑不得:“你才是猪。” “谁是猪?” 忽地,头顶落下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外头的阳光照耀下,这道声音格外地熨帖。 像是能落到人的心里处,十分地合贴。 孟寒瞬间怔住,手机贴着耳边,她抬起头。 周淮生一双乌沉沉的双眸映在眼底。 他眉间染着点笑,洗去了由一身黑色带来的肃穆冷然。 电话那端是周影大笑的声音:“哎呀,他来了?是不是就在你身边?” 孟寒无暇顾及,留下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 就把电话挂了。 她笑着:“郑森的电话,我骂他是猪呢。” 心里默念,郑森不好意思,回头一定补偿你。 周淮生扬扬眉稍,旋开手里的瓶子,递过去。 刚才就看着他手里拿着东西,不过距离实在远,加上她还有些轻微近视,看不清他手上的东西。 现在他人近了,把手中的东西递过来,这才看清是葡萄汁。 和她上次买来给他的喝是同一款。 孟寒略微惊诧,她一边接过,一边说:“原来你记得。” -- 第79页 葡萄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虽然他递过来时已经先擦过表面由温度差带来的水渍,几秒的时间,瓶子表面还是冒了不少水滴。 冰冰的,凉凉的,在这热热的午后,倒蛮舒服的。 冷不防的,周淮生幽幽来了一句:“你的事情,我都记得。” 孟寒喝葡萄汁的动作一顿,她就仰着脖子。 过了一会,她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周淮生微微皱眉:“怎么了?” 孟寒苦着脸:“脖子闪到了。” 作者有话说: 话太骚,闪了腰。 孟寒:对不起,闪了脖子:…… 第 33 章 ——我们甚至遗失了这个黄昏—— 阳光热烈,大地静谧如灯盏熄掩,群影消融。 周淮生忽然靠近,葡萄汁被他放在花坛的岩石条上,他一手扶着她的下巴,一手贴着她后脑勺的位置,替她固定住。 他离得是如此的近,他长长的睫毛此时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柔地拂过她的心间。 “还好吗?能不能动?” 他的声音在阳光下,冰冷而松软。 这一刻,他的鼻息从未如此的清晰。 他的手是冰凉的。 而太阳是灼热的。 如冰与火,孟寒滞于两重天之间,反复冰冷,反复烧灼。 偏偏周淮生淡淡的声音缓缓落下。 “是否需要我帮忙叫医生?” 孟寒眼一白,一个中间的临时休息区,人少得可怜,可以说得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来的医生? 她干脆也不演了,身子一闪,闪的幅度过大,她一身扎进阳光里。 正是中间午后阶段,一天最热的时候,孟寒站在阳光下暴露了两秒,她连忙又挪到遮荫处。 待喘了口气,略一抬眼,望进一双含笑的双眼。 孟寒脸不红心不跳:“脖子突然又好了。” “嗯。”他徐徐的一声,听不出到底是相信了她这句话还是没有相信。 不过这不是孟寒纠结的重点。 她身影顿了一下,眼神忽而飘向他,忽而落在旁侧茂密的枝桠上。 她快速道:“男女授受不亲。” 周淮生扬了下眉,云淡风轻道:“紧急时刻这点可以忽略。” 孟寒:“……”这算不算得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低头快步走到泊车的位置。 她走得快,身后有道脚步声默默在迎合她。 她一起一落,身后的人也是。 孟寒脸一红,小跑了起来。 这回身后的人没有再迎合她。 孟寒跑了一段距离,前方正好又是一处遮荫的位置。 她停下,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 周淮生在五六步远外,他腿长,一条黑色的休闲裤衬得他如墨一般,风度翩翩。 孟寒视线上移,他人近了些。 眼里缀着点笑意,尽显无边风华。 孟寒心莫名地鼓了鼓。 像夏日的一杯莫吉托,冒着一点一点的泡泡,让人感到清凉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无边的欢喜。 正怔愣间,周淮生已经来到跟前了。 他声音清清凉凉的:“在等我?” 孟寒心里的泡泡一点一点地鼓起来,她低下头,违心道:“解锁需要你的指纹,我又开不了车门。”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回头我把你的指纹也录进来。” 孟寒跟在他的身侧,借助他的影子躲开阳光。 闻言,她下意识反问:“又不是我的车,干嘛加我的指纹。” 周淮生侧过脸,看着她。 阳光衬得他的肤色如玉一般,很光滑白皙。 他的目光是直白的,从来没有加以掩饰。 孟寒移开视线,望着远处高速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忽地,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把你的指纹加进去,下次你就不用停下来等我。” 明明是一句阐述事实的话,怎么通过他的口中讲出来,莫名的就变了味? 更让孟寒惊慌失措的是,她竟然听出了一丝忧愁和委屈。 周淮生会是忧愁的人吗? 周淮生会是委屈的人吗? 显然不是。 孟寒弯腰钻进车里。 系好安全带,她不去看周淮生,而是偏过脸,望着车窗外。 高速路两侧都是山,三月末四月初的季节,两侧的树林苍翠碧绿。 更远的一点山头之间,更是一副重峦叠嶂的样子,宛如古时的山水画。 在城市住久了,腻烦了钢筋大厦,有些人开始向往林间的休闲生活。 孟寒偶然也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也只是偶尔,她还没做出一番成就,还没向母亲证明自己。 她是断然不可能告别高速运转的都市生活。 所以,周淮生的这次邀请来得很及时,正是她所需要的。 接下来一路无话。 孟寒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怕打扰周淮生开车,不敢小憩也不敢玩手机。 她时而看着车前的路景,时而望着窗外的风景。 寂静的空间里,路程越来越远,时间如常流逝。 终于,临近五点的光景,车子驶出绵城高速路口; 十五分钟后,车子进入绵城主城区。 -- 第80页 周淮生将车停在一个路口处。 孟寒恍惚清醒过来,问:“到了?” “没有,我下去买点东西。”周淮生拿起手机,他顿了下,转过脸问,“是待会到了目的地再吃晚餐,还是在这边先吃一点?” 昨晚那段晚餐已超出了孟寒平时的摄食量,一个晚上过去了,所说早餐和午餐都吃得不多,孟寒还是一阵饱腹感。 她摇摇头:“到了目的地再说。” 显然,周淮生想要的答案也是这个,他说:“等我十分钟。” 听到这话,孟寒忽地笑了笑:“四个多小时都过来了,还差这十分钟?” 周淮生眉梢微扬,挺赞同她的话:“也是,辛苦你。” 车门合上,孟寒眨了眨眼,透过车窗,周淮生的身影逐渐远去。 眼底的那点儿影子,随着周淮生进入商场大门,彻底消失不见。 孟寒后知后觉地想。 辛苦?辛苦什么?辛苦她历经四小时陪他来到绵城吗? 远处天际划着一片残红,天色有了那么点慵懒的迹象。 孟寒起起伏伏的心境一点一点地归附于平静。 十分钟后,周淮生回来。 手里多了三个礼盒。 借着礼盒外面的英文字母。 孟寒一眼就看出,他此番前去买的东西分别是:首饰,衣服,鞋子。 是送给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个女人吗? 孟寒眯了眯眼。 她下巴磕在车窗的边沿,目光懒懒地看着周淮生。 没一会,周淮生来到了跟前,在她面前站定。 孟寒眨了下眼,善意提醒到:“你走错边了。” 她用食指指了指驾驶座的方向。 周淮生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我给你买了身衣服,待会你换上。” 孟寒问:“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待会要去乡下,那边蚊虫多,夜里温度偏低一些,我给你买了两套长袖的衣服。” 他对此次的旅程缄默不言,孟寒也不知道具体去的是什么地方,近日温度日渐趋高,她穿的衣服都是夏日的薄衫。 她愣了愣,说:“行李箱有卫衣。” 他似有些懊恼,说:“不好意思,这次出来得匆忙,忘记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 难得见他无措的模样,而不是从前事事都是面面俱到的。 孟寒心里觉得有趣。 她也不接过,下巴还是抵在车窗边沿的位置,打趣道:“万一你买的我不喜欢呢?” 这回,他倒是笑了笑,说:“不会,都是你喜欢的风格。” 二十分钟后,孟寒在服务站换好衣服。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总算明白过来周淮生适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何止是她喜欢的风格,就连尺寸也是十足的合身。 这个人,到底还知道多少她的事情? 孟寒摸着长袖薄衫,布料很柔软,揉揉的,很舒适。 换好衣服后,周淮生开着车,绕过主城区,车子往郊区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停下。 一路过来,孟寒的疑问终于在这栋小洋楼面前爆发了。 她下了车,问周淮生:“这是乡下?” 说是别墅区也不为过。 随处可见的小洋楼,小洋楼之间的花坛和绿植区更是精心打理过。 就连柏油路,都崭新异常。 天色昏昏,路边的灯有些已经亮了。 周淮生说:“但这片区域确实是乡下的范围。” 他侧过身,望着另外一侧,说:“你看,那边是农田。” 孟寒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农田没错,在农田忙活的人们也是寻常的农民打扮,可是谁能告诉她,这农田的规划怎么平整地跟量过一般? 她也在乡下生活过,那时候的农田可没眼前见到的这般的平整。 反而是杂乱无章的。 周淮生说:“我们到了。” 孟寒再次看着眼前的小洋楼,心里不无忐忑:“你不会带我来看你的金屋藏娇吧?” 闻言,周淮生不动声响:“我不做金屋藏娇的事。” 孟寒一噎。 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不尊重你的事我从来不做。” 瞬间,孟寒的反应则是:“你还做得少吗?” 他无辜反问:“有吗?” 孟寒:“……”就不该跟他废话,她哪次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周淮生笑了笑,很轻松闲适。 孟寒叹了声,随他进楼。 周淮生进入大门后,直接带她去了后院。 等到了后院,孟寒才知道,这栋小洋楼真正有趣的地方在后院。 后院和前院的装置其实一摸一样的,不同的在于,后院的花草植物打理远远盛于前院的普通。 孟寒站在石子路上,望着眼前一棵在后院攀墙扎根的紫藤,她瞬间失语。 以前她在杂志看过不少的这样的图片。 有些人家喜欢将紫藤这类攀援缠绕性大藤本植物种植在整栋房子的中间位置,然后再设计藤曼往房子的窗户之间的位置生长。 随着年岁更迭,最后紫藤会覆满整栋房子外墙表面的空白区域。 到了紫藤开花的季节,这将会是一副十分具有观赏性的画面。 然而这期间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以及费用,远远超出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范围。 -- 第81页 所以在追求这类高雅生活的同时,更多需要的是金钱的支撑。 孟寒看着这雪白的墙面,几乎没有被紫藤和风雨所打扰。 她想,这栋房子的主人,一定是爱及了生活。 她突然开始好奇,房子的主人和周淮生是什么关系?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 好像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而且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 周淮生说:“我们在这边等一会。” 对此,孟寒并没有异议。 后院除了三层楼的紫藤,平地上的植物更是丰富迭出。 比如绕着整个后院围墙缠绕生长的藤本月季。 藤本月季是最为常见的爬藤花,此种植物的经济适用值以及可观赏性是极高的。 一是它花量大,二是它攀爬能力强。北城很多独栋的小洋楼院子里,常常见到这类藤本月季。 刚刚沿路过来,孟寒也见到了不少。 不过,外面的种类远不如这院子里的丰富。 黄色、粉色、红色、彩色、蓝色、白色等常见的几种颜色,这里全部攘括了。孟寒慢慢转了一圈,周淮生就跟在她身旁。 她忽地说:“这屋子的主人,审美很高雅。” 周淮生似乎很有兴趣,他问:“怎么讲?” 孟寒想了下,说:“从刚才进来到现在,我只想到一句话。” “哪句话?” “浓妆淡抹总相宜。” 周淮生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倾听姿势。 孟寒斟酌了下说:“这个院子里,一块一块的,颜色鲜艳的植物有,冷淡的色系也不少。主人却没有将它们搭配调和的意思,还是让它们各自占为一隅,各显各的美丽。 这是奇怪的地方,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奇怪的地方,造就了这个院子的另一幅和谐。 初看,可能会觉得突兀,为何各分各的,但是等整体好好看下来,却又觉得它们是合适的,好像本该如此。” 孟寒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她刚想和周淮生说点什么,却见周淮生望着一个方向发怔。 他看得有些久,有些旁若无人的意思。 这还是孟寒第一次见他这样。 她怀着好奇,朝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他正看着院子门口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人。 准确点说,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简单,略微休闲的女人。 此时,已是黄昏末尾。 夜晚就快降下。 淡黄的斜阳落在门口藤曼的枝桠上。 女人的神情很柔和。 额间落下的几缕碎发,仿佛为她添了几笔慵懒。 孟寒忽地想到聂鲁达的一句诗。 这句诗恰如其分地诠释了她眼前的这副光景。 【我们甚至遗失了这个黄昏。】 作者有话说: 第 34 章 ——悠长假期—— 女人的样貌和周淮生有五六分神似。 但意外的是,她看着有些年轻。 一时之间,孟寒有点摸不透,她与周淮生的关系。 因此,她保持缄默。 三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周淮生仿佛从失态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孟寒。 孟寒迎上他投来的目光,她的第一反应是微笑。 未等她的笑意踏实地落下,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周淮生拉住了她的手。 孟寒笑意滞住。 然而,还有令她更震惊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她。 周淮生牵住她的手,暗暗握紧,淡定地朝后院门口的位置走去。 孟寒猜不出他为什么突然没有预告地牵住自己的手,但想到还有一个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人在场,她也不好反驳周淮生,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 走了五六步,两人站在女人的面前。 离得近了,女人的容貌更清晰了些,也更为温柔。 孟寒正幽幽想着,身旁的周淮生无声地紧了紧她的手,她微侧过脸,觑了他一眼。 正想把目光挪回来,冷不防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母亲。” 孟寒有过一瞬的怔愣,她飞快地瞟了一眼眼前的女人。 女人淡淡地笑了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她说:“进来屋里坐。” 说着,她先进了屋,留下一个背影。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暮色昏昏。 孟寒坐在客厅里,眼前是扇落地窗,窗外正对着草坪。路灯下,草坪修葺得很整齐,几丛三角梅架起了拱门型。 周淮生的母亲姗姗来迟,她换了一身衣服,棉麻的长裤和短袖,都是淡棕色的。 屋里的灯光都偏橘黄色,很柔和。 衬着她一身的淡棕色,像极了古书里走出来的人物,温婉而典雅。 她手里端着一副茶具,是用木头制作的。 周淮生起身要接过,她说了句「不用」,声音很轻。 眼见着被拒绝了,周淮生也不苦恼,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坐回原位。 茶是正山小种,她先斟了一杯给孟寒,声音轻慢:“听阿淮说你是闽南那边的人,不知你喝不喝得来绵城这边的茶。” 孟寒讶异周淮生竟然讲过自己,不过今天她是客人,礼貌为先。 -- 第82页 孟寒笑了下,说:“谢谢阿姨,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一般什么都喝。” 周淮生的母亲笑了下:“没研究恰恰好说明眼光高。” 孟寒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一旁的周淮生适时说:“您别吓她。” 周淮生母亲看了看孟寒,她看的时间有些久。孟寒阵阵发寒,尴尬地笑了下,忙喝茶掩饰。 过了会,周淮生母亲说:“阿淮是怎么把你骗过来的?” 这话太直白,也太意外。 一口茶水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孟寒顿了顿,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猛地咳嗽。 周淮生忙接了两张纸巾给她,一边帮她顺着背,一边用着责怪的语气同他母亲说:“妈,您再说下去,她真的要被你吓跑了。” 她听了却不大同意:“你把人家骗过来也有理了?”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孟寒瑟瑟发抖。 片刻后,她朝周淮生使了个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笑着和周淮生母亲说:“阿姨,我是自愿跟周淮生过来的。” “是吗?”她明显不信,“他有跟你说过来这边做什么吗?” 这倒没有,只说见个人。不过眼前这个情形,孟寒是断然不能如实托出的。 她思索两秒,说:“他知道我喜欢植物,说您这边后院打理得很好,正好我在渝城刚结束工作,他提出带我过来参观。” 周淮生的母亲摸着茶杯,打量了孟寒许久。过了片刻,她放下茶杯,起身,朝孟寒伸出手,说:“我叫周游,阿淮的母亲。” 孟寒赶紧放下起身,她踌躇了下,顺带着望了眼周淮生。 后者朝她点点头。 有了周淮生的这个点头,孟寒心里的紧张少了些许。她用干净的纸巾擦了擦右手,然后回握,说:“阿姨您好,我叫孟寒。” 握过手后,周游说:“刚出了点事,让你们久等了。” 一旁的周淮生没声音,孟寒忙答道:“不会,刚刚周淮生带我参观了您的院子,很漂亮。” 周游眉梢微扬:“漂亮是一回事,打理的时候可是很麻烦的。” 孟寒似有所感:“我母亲也喜欢在家里的小院子种些植物,我跟着帮忙过一段时间,确实很费心力。” 周游还想说什么,周淮生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边吃边聊?” 周游眯了眯眼,说:“怕我欺负小寒?” “没有。”周淮生看了眼孟寒,说,“我们中午过来的,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 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 周游点点头,起身:“那你们坐一会,我让阿姨准备晚餐。” 很快,周游离开。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孟寒和周淮生两人。 孟寒看了一会周淮生,心里的疑惑重重; 后者则是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饶是认识了近两年,孟寒对他这个人一知半解。 眼下,她满怀着疑问,却因为是在他母亲家,也不好多问他,只能将这些疑问藏在肚子里。 不料,周淮生却问:“想知道点什么?” 孟寒讶异:“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合适,母亲一时半会不会过来这边,你放心。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他这么跟她保证了,孟寒便也不客气。她迟疑两秒,问:“过来见你母亲这件事你应该提前说的。” 他不以为然,淡声反问:“知道了你还会来吗?” 当然不会。 周淮生对她的意思那么明显,或者说他从来不加以掩饰。 他带她来见母亲,放在两人身上,总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瞥了他一眼,他神色不慌不忙,一如既往的淡定。 孟寒忽然就无奈了。 “阿姨说得对,你就是把我骗过来的。” “我说过,可以把这次的出行当作是散心。” 还在狡辩。 有谁散心是散到对方母亲家中吗? 孟寒决意不和他说话。 第一次上门,还是一个长辈的家里,孟寒虽然对厨艺一窍不通,但想着不能吃白食,还是要帮忙搭下手什么的。 周淮生幽幽建议:“跟我去外面走走。” 孟寒撇撇嘴:“让我给阿姨留个好印象吧。” “哦……”他因为这句话,眼里藏着笑意,“那就过去看看。” 他走在前面带路,孟寒落后两步。 到了厨房,却见周游坐在餐桌前折菜,而在厨房里忙活的另有其人。 看到两人突然出现在厨房,周游一下子站起身,笑得尴尬。 孟寒有点懵了。 周淮生附到她耳边,声音低低的:“刚才提醒过你不要过来。” 孟寒挪了下位置,站在周淮生身后,在周游看不到的地方,她用手掐了他一下,笑着答:“你怎么每次说话都说一半?” 那边,周游很快淡定,她说:“离开饭还要一些时间。” 周淮生故作笑意,说:“孟寒想过来帮忙。” 没等孟寒答话,厨房里一直在忙活的阿姨转过身,说:“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去外面走走,待会多吃点。” 于是,孟寒被周淮生带到外面走走。 乡下的夜色向来是浓厚与静谧并存。 -- 第83页 虫鸣四起,幽幽鸣鸣,实属惬意,孟寒的心情可不惬意。 她觉得此行还是太过突兀。 而且放在她和周淮生身上,除了突兀,更多的是暧昧不清。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周淮生带她绕了一圈,回来时,周游正从屋里出来,看到他们,说:“去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荤素凉菜等搭配适宜。 尤其一锅茶树菇炖菜鸭母的清汤,喝得孟寒一本满足。 周游见她吃得好,自然开心,她说:“喜欢喝的话,回头让阿淮和阿姨学两手,回去了让他炖给你喝。” 孟寒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侧目,一旁的周淮生赞同式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这个建议可行。 她抿抿唇,默声喝着汤。 吃完饭,孟寒想着帮忙收拾餐具,周游一把制止她:“让阿淮来收拾,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孟寒瞬间无措。 周淮生说:“去吧,这里有我。” 房间在二楼,踩着木制楼梯,拾梯往上,孟寒的心情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 忐忑…… 同一楼的现代艺术装修不同,二楼的装潢很古色古香,随处可见的红木楠木,孟寒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会留意一下在前面带路的周游。 周游,周淮生,两人都姓周,那么周淮生是随母姓吗? 心里的疑问丛生,思绪四处蔓延,以至于周游跟她讲话,孟寒没怎么听清。 周游笑了下,声音柔柔的:“这房间喜欢吗?” 孟寒环顾了一圈,点点头:“很喜欢,谢谢阿姨。” 周游带她走到了窗户的位置,这扇窗户的视角极佳。 往远处了看,是崇山峻岭; 往近处了看,是错落有致的农田; 往下了看,是修葺打理得很好的园圃。 借着灯光的渲染,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孟寒很惊喜,她看向周游,眼里的喜悦甚是明显。 周游扬扬眉,说:“看来阿淮说的没错,这间房间你准会喜欢。” 听到周淮生的名字,孟寒不禁有点尴尬。她不知道周淮生是如何在周游面前介绍自己的。 毫无疑问的是,他告诉了周游自己的一切喜好。 从晚餐以及眼前的这间房屋可窥一二。 这一夜,孟寒睡得还算踏实。 这几个月忙着拍戏,她的作息时间固定在了5点左右起来。 所以,眼下,她还是这个时间点醒来。 临近夏日,天亮得早,这个时间点,晨色熹微。远处山际一片墨绿色,在这样安静略带点冷意的早晨,极为养眼。 孟寒趴在窗户旁,睡眼惺忪,时不时打着哈欠。 正在她数不清打了多少个哈欠时,视野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瞬间清醒。 是周淮生。 他站在草坪的石子小路上,手上拿着手机贴着耳朵,看样子是在通话。 孟寒幽幽想,这么早,他就开始忙碌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之后,孟寒仅存的一点睡意也消失了。 她快速洗漱一番,换了一身休闲的短袖长裤,下楼。 这个过程只有10分钟的时间。 直到站在周淮生的面前,孟寒还是不不明白,她怎么就下来了? 时间尚早,整个村庄仍然陷在一片沉寂中,偶尔看到几个拎着锄头行走在农田之间的人影。 隐约还有一些家禽声。 孟寒觉得很奇妙。 这样的景象在乡下的闲野生活中再常见不过,但要是在一片别墅区中,就有那么点违和。 她的思绪被周淮生打断,他说:“去山上走走?” 孟寒愣了下,也许是他的眉间在这静谧的清晨里,既远又近,她慢慢地点点头:“好,你带路。” 草坪是斜坡式的往上伸延,在山脚的位置有一处凉亭。凉亭旁侧有两条小路,一条是水泥路,可供车辆行驶;一条是山路,只供行人行走。 清晨露水多,石子路也滑,为了安全起见,周淮生带她走的是水泥路。 水泥路不长,尽头处有三种选择,往右则是一个大棚,里面种植着很多花圃苗; 中间是朝下的趋势,下面有一家农家乐,附近开垦了好几处农田种菜; 往左则是一条通往山里的路,靠山的那一侧,有人借着山势,搭建了简易的住处,然后养鹅。 此时,鹅正在休憩,许是听到人声,有几只扬起头,鸣叫几声。 孟寒小时候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被鹅追着咬过,这段经历导致她对鹅有了阴影。 她下意识地抓住周淮生的衣角,躲在她的身侧。 她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没说这边有养鹅?” 她抓得极紧,指尖泛着红,周淮生皱了一下眉,想到什么,他轻声道:“你害怕?” 孟寒声音泛着冷:“你没被鹅咬过,你怎么懂?” 周淮生握住她的手背,他的手微凉,恍如一涧山泉滑过。孟寒怔了怔,紧张、恐惧什么的都随她而去,留在她脑海中的只是。 两人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她突然陷入沉默,周淮生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 第84页 他放轻了声音,说:“往回走?” 孟寒犹豫了几秒,硬着头皮说:“都上来了,前面的风景还没看怎么能下去?” 他便笑了笑。 她瞪他,说:“你说要上来的,你掩护。” 他眉梢微挑,说:“荣幸之至。” 孟寒依旧揪着周淮生的衣角,跟在他的身侧,时不时朝蹲在山岩上的鹅看几眼。 她的这些小动作一一落在周淮生的眼里,他笑而不语。 等到了安全区域,孟寒即刻放开周淮生的衣角,与他保持着距离。 山间露水更重,空气润着一股湿气。 孟寒不禁瑟缩几下,不过脑子是更清醒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说:“山里的空气真好。” 周淮生说:“这条道往前走,尽头有两条分岔口,一处是通往果林,一处是通往寺庙。” 孟寒问:“大约多远?” 他思索了下,说:“大约可以走一早上。” 闻言,她默了一会,算计一番,说:“有点远。” 他难得附和:“是有点远。” 孟寒又说:“果林大概几月份收成?” 听到这话,周淮生深深地凝视她,目光意味深许,眼底则是含着笑意。 孟寒心迹暴露,她往前走几步,自顾坦然地说:“问问不可以吗?” 他答:“可以。”声音很轻松、平常,但也扬着一股自得。 她向来说不过他,说多了保不齐又要跳进他的陷阱,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安安静静地享受这清晨中山林的寂静。 就在孟寒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周淮生不会在此纠缠时。 猝不及防的,她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果林的收成大概在7-9月间,到时母亲会制作相应的果酒,我们届时再过来。” 作者有话说: 见家长—— 周先生就是这么心机! 第 35 章 眉眼如画,山长水远。 孟寒寻思这句话怎么听来这么奇怪? 但周淮生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又让她自我怀疑,或者是她想多了? 走在山林之间,搭着晨间的清润雾气,人的心境也随之发生变化。 孟寒就觉得她心平静了许多。 难怪世人多寻求桃花源之地。 她琢磨了下,回答周淮生刚才的那段话:“你来你母亲这边,是来讨吃讨喝的吧?” 周淮生听了后,神情到没什么变化,他沉吟几秒,说:“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时,话语间有股寂寥的意思,淡淡的,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孟寒挑了挑眉,似有诧异,到底没再往下问。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山路的正中央,眼前是个巨大的空白区域,旁侧竖着块牌子,上面写着:练车场;背后则是高林耸立。 孟寒四处张望,附近没什么设施和建筑,有的只是繁盛的树林。 她不无叹息,这么大一块空地只拿来当练车场未免太浪费。 她拿眼四处瞧着,冷不防地,目光转到了周淮生身上。 很凑巧的,她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也正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耳边是林间的风,湿湿凉凉的,风息夹着一股特有的木林的味道。 很清香…… 周淮生眉眼清朗,眉间尽是一片清润,和他这个人平时的波澜不惊倒是一脉相承的。 她不禁想到了两个词语—— 眉眼如画,山长水远。 两个毫无关联的词语,此时倒是搭配得紧。 衬眼前的这个人,衬周身的这片山林。 难免的,孟寒怔在原地。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在他身上,似要把他看个明白。 周淮生不动声色地任她看着,过了好些会,还是他手上传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是周游,问他们是否出门了。 周淮生回道,两人在后山这边。 挂了电话,周淮生问:“下山?” 孟寒尚且飘落在刚才的对视里,她神思惘惘的,显然跟不上周淮生的节奏。 周淮生唇角微弯,又问了一遍。 孟寒目光往四处瞟,“都可以。” 他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一下,偶尔目光相撞,孟寒略有心事地挪开。 下山他们选的是另外一条山道,不走原来那条大道。 周淮生提醒:“注意脚下,走慢点。” 孟寒哦了声,然后一边注意着脚下的石板路,一边问:“怎么不走刚才的那条大道?” 他看她一眼,淡声说:“你怕鹅。” 孟寒:“……”还挺贴心的,她很受用。 弯了弯唇角,孟寒说:“刚才看到你接电话,是工作上的事吗?” “嗯……”过了几秒,他补了一句,“一点小事。” 转眼就到了凉亭,周淮生带她稍作停歇。 凉亭在半山脚,而村庄在下面,从上往下看,房屋一茬一茬的,像小时候拼凑的积木房。 孟寒伸出手,一个村庄就囊括在她手心。 俯瞰人世,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们大概在凉亭留了十来分钟,随后下山。 孟寒怎么也没想到,能在山下看到梁斯晏的身影。 梁斯晏正在搬花盆,孟寒看了看,花盆里面种的是多肉,品种很丰富,有很多孟寒没见过的种类。 -- 第85页 正值周游出来,见到两人,说:“回来了,里面有温开水,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孟寒说了声好,人却往装着花盘的后备箱走去。 梁斯晏看到她,眯眼笑了笑,伸出手挡住她:“别,你可别来蹚活,小心我哥待会把我灭了。” 孟寒脸微红,朝后看了下。 周淮生走上前,跟她说:“苦力活让他来做,你去屋里休息。” 孟寒拗不过,她去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下脸和手。 盥洗室的窗户正对着后院的花园,孟寒一边擦着脖子,一边看着梁斯晏的身影进进出出。过了一会,周淮生的身影也现在其中。 不过周淮生来回只搬了三趟。 第三次回来的时候,他被周游留下了。 花园里有一处小河,是特地挖的,水源是从别处牵引过来的。 现在周游正往水沟的边上栽种一种淡紫色的多肉,周淮生在一旁给她递盆栽。 孟寒看了一会,她走到客厅的位置,见阿姨正端着一装着四杯温开水的托盘,她忙说:“我来吧。” 阿姨也不客气,说:“那就拜托您了,我去厨房准备早餐。” 孟寒穿过客厅和偏厅,往后院走去。 她将托盘放在后院的石桌上,回头望着眼前这三层楼高的紫藤,此时还未到紫藤的花期,孟寒却能幻想出这开花时该是怎么样一个摄人心魄的盛况。 “紫藤花期在四月中旬和五月上旬之间。”不知何时,周淮生站在了她身旁,轻声说道。 孟寒先是讶异,随后被她压下,她说:“还蛮期待的。” 他笑了下,问:“到时要是不忙,我带你过来。” 孟寒微微皱了下眉:“不太好吧?”从早上到现在,他怎么净想着把她带到这边来。 周淮生微吟片刻,似觉得不妥,他不紧不慢地给了另一种建议:“到时我过来拍照传给你。” 孟寒不禁笑:“就为了一张图片?” 他摇摇头。 她便问:“那是因为什么?” 他略略迟疑一会,随后说:“你想看但没时间过来,我过来拍给你看。” 他的声音是极淡的,然而言语中的郑重其事却是不可忽略的。 孟寒不禁失语。 她手背在身后纠缠着。 也许是她不解风情,她竟然找到了反驳的理由:“看图片的话,我手机里有很多。” “是吗?” “真的。”孟寒眼都不眨就拿出手机翻出了相册。 周淮生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如她所言,确实是紫藤屋。 紫藤花开得正盛,缠绕着屋前屋后,如海洋一般。 周淮生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墨一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心境。” “怎么说?” 孟寒收回手机,看着他。 周淮生淡笑道:“这些图片你只是看过,没去过,身临其境才能真正赏识其中的美意。” 那边周游忙完了,洗干净手,招呼他们过去喝水。 孟寒不时瞟着周淮生,不时想着他刚刚话里的意思。 梁斯晏总算全部搬完了,他大汗淋漓的,丝毫没形象地走过来,抓起剩下的一杯水仰脖灌下去。 一杯喝完,他擦了擦嘴角。 周游叹声气:“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邋里邋遢了是吧?” 梁斯晏拿来擦嘴角的布是用来擦手上的泥土的,他擦得急,没管那么多,这会嘴角沾了不少泥土。 孟寒无声笑着。 只听梁斯晏丝毫不在意地说:“妈,就这么一次,您当作没看到好了。” 听到这声称呼,孟寒猛地咳嗽。 一下子,三双眼睛全部聚在她的身上。 周淮生抽了张纸递过来,问:“喝慢点。” 孟寒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又是猛烈咳嗽,为了不影响他们,她连忙走到一旁。周淮生跟在她身侧,时不时问她情况。 孟寒彻底平静下来是在早餐后。 周游照旧在后院忙活。 梁斯晏在厨房洗碗。 孟寒说:“看不出来,梁斯晏还会洗碗。” 周淮生对此倒不以为奇,他说:“这是家里定下的规矩,谁都必须遵守。” 孟寒了然:“那你们家都是男人下厨房做家务吗?” “是这样。” “可是不是还有阿姨吗?” “阿姨只照顾家里的女性,男性在家的时候,就由男性做,阿姨帮忙打下手。” 孟寒惊奇:“还可以这样子?” 周淮生一本正经:“祖母说这是传统美德,要好好弘扬。” 孟寒扑哧一声笑出来。 厨房里的梁斯晏憋不住了,大声说:“你们别在这秀恩爱,都走远点。” 孟寒笑意止住。 周淮生投过去一眼,淡淡的。 梁斯晏的脸皱成一张满是折痕的纸:“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孟寒却不敢再待,拉着周淮生到了后院。 周游在给多肉做鼓架,加以前期的牢固。而阿姨则是拿着剪刀站在藤本月季旁,不时剪下什么往竹篓里丢。 她看向周淮生。 周淮生说:“这是在剪月季的花苞,做香囊用。” “我能试试吗?”孟寒问。 -- 第86页 “下次吧……”周淮生解释道,“花苞不能随意剪,其中还要照看花藤的美观性,等下次来了,你跟着阿姨好好学学,再去捣腾这些东西。” “哦。”她有些失落。 周淮生顿了下,又说:“花丛里的蚊虫多,你回去还有工作,别耽误了正事。” 说着他目光掠过她白皙的手臂。 只是很快的一眼,如蜻蜓点水般。 孟寒却意外的,心狂跳。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刚好他们坐的位置离周游很远,离正在厨房忙碌的梁斯晏更是遥不可及。 她抿了抿唇,朝周淮生招了招手。 周淮生迟疑片刻,朝她的方向偏了偏。 两人离得近,孟寒的声音压到了最低。 “你和梁斯晏是亲兄弟?”她问。 “嗯,亲兄弟。”他答,声音也是极低的。 孟寒纳闷:“不像啊。”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就这么说出来了。 周淮生侧过脸,他的眉眼五官近在咫尺。 孟寒心落了一拍,为了自己的一时嘴快,也为了近在厘米之间的周淮生。 对她此时的疑问,周淮生一点也没有被窥探隐私的意思。 他说:“我和梁斯晏一人随母姓,一人随外婆姓,很多人一听我们名字一般想不到我们是亲兄弟。”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 孟寒小声道:“你们的性格也看不出来。” 周淮生对此有另一番解释:“我自幼跟随祖父身边长大,梁斯晏随着我父亲长大,祖父和父亲的教育方式不同,性格难免有差异。” 孟寒再次纳闷了:“那阿姨呢?”周游在这其中担当什么角色? 闻言,周淮生朝母亲周游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回过头,淡淡地笑了下:“母亲有自己的事业要做,养儿育女不属于她的规划范畴。” 随着时间往后挪,太阳慢慢上移。不多时,院子里落下了满满的阳光。 也有不少落在植物花草上的。 阳光漫漫,本是热切的,给人希望的。 在听完周淮生的一番话后,孟寒却心生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不能清晰地去描述它。 只是无形之中,这种怪异的感觉将两个人拉近了很多。 孟寒望着远处周游的身影,说:“在这点上,我们的母亲倒是相似的。” 周淮生偏过脸,目光坦然。 她低头笑了下,有些寂寥:“我的母亲也是这么想的,生儿育女不能阻扰她的事业道路,以前不理解,现在想想,或许我该向她学习。” “我支持你所有的选择。”忽地,他说。 孟寒倏地抬眼,眼里满是震惊。 周淮生淡定自若,丝毫不见慌张。 过了好些会,孟寒甚是艰难地说:“怎么每次谈话最后都会落到我和你的身上。” 相比她的难以启齿,周淮生倒是十足的坦荡,他说:“你在我的规划内,很多事情,换个词,所有的事情,我都会考虑你,将你放在第一位。” 他的声音是自然的、平缓的,起伏很稳定。仔细听下来,不像是忽然决定这么说的,反而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定下来的。 再看他的举止,也是极其放松的一个状态。 所谓,松弛有度。 形容此时此刻的他再正确不过。 他沉着镇定,孟寒却不然。 不过话都被他说到明面上了,她也不管什么面子什么羞耻心了,干脆问道。 “那如果最后的结局都不如你所愿呢?” “没这种可能。”他照旧十足的把握。 孟寒微微皱眉:“你就不怕?” “怕什么?” “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仔细思考了很久,你打算30岁再考虑婚姻,离这个时间还有五年。五年一个计划,很多事情也会发生改变说不定。” “比如?” 周淮生起身,阳光将他的身影罩住她,挡去了热乎乎的光源。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比如改变你对我的印象。” 他背对阳光,孟寒微微仰着脸,昏昏光影里,他满是深不可测。 孟寒在桌子下握紧手,她尽量稳住声音,不让他察觉她声音里的异样。 她说:“如果五年之后我还是没喜欢上你呢?” 他摇头笑笑:“我相信日久生情。” 桌子下的手在听到这话后,缓缓松开了。 孟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答案,将彼此放在一个尊重的位置。 不过,周淮生为什么俯身了? 为什么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的身影猝然离近,她的视野里全是他。 密密集集的,根本不留一点细缝。 孟寒身不由得往后侧。 周淮生却蓦地停住。 一时之间,两人就保持着这么一个位置。 他没再前进,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孟寒的慌乱慢慢消散。 余光里,周游和阿姨都没有注意到这里。 孟寒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彻底放松下去。 下一秒,周淮生又往她这边挪了下位置。 这回,他附在她的耳旁。 他的气息就在厘米之间。孟寒丝毫不敢动,生怕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两人的皮肤就要接触上。 -- 第87页 她无处遁形,心里七上八下的。 静寂,阳光,人影。 还有彼此的呼吸。 孟寒脑海里只剩下这些了。 周淮生淡淡笑了下,幽幽说道:“孟寒,当你问出这句话,就证明了一些事。”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下台阶。 孟寒从怔愣中回过神,她叫住他:“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是有些大的。 远处的周游和阿姨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朝她看来。 孟寒笑得很勉强,都快哭出来了。 周淮生回过身,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回北城之后,我打算搬到你楼上。” 第 36 章 抓住一个人的心最快的方法是抓住她的胃; 阳光照了周淮生一身,他上身白色T恤,裤子是黑色的。 他走在阳光下,简单的一身休闲打扮,愣是把他衬得长身玉立的,单看背影,很有少年气质感。 孟寒望着他的背影,他前一刻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周淮生要搬住处了,跟她同一栋楼,那就意味着以后的接触只多不少。 “我哥要搬家了?”忽地,梁斯晏站在她的身旁,贼兮兮地说道。 孟寒低声:“嗯。” 似又觉得哪里奇怪,退开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番,幽幽地问,“你碗洗完了?” 梁斯晏还挺自豪的:“那是,不洗完我能出来吗?” 没说两句,梁斯晏又被周游叫走做苦力,孟寒看着他又是接水,又是搬石头,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很难将他和两年前那个流连花丛的二世祖重合在一起。 他们在绵城待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因为孟寒工作临时有变,假期提前结束。 离开前,周游将她叫到二楼的书房。 书房四面墙都是书籍,书柜有嵌入式的,有立柜推门式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从底部直达天花板。 装有玻璃窗的那一面墙,书柜只占了一半,一半则用作落地窗。落地窗是分层的,上下两层都可推拉。 此时,上层落地窗的玻璃往外推开,偶尔能见一两缕紫藤。 玻璃特意找的深色膜款式,是以阳光找到屋里的光线不是那么强烈。屋子的书柜又多是楠木,书籍繁多,光影昏昏。 光束中,尘埃飞扬。 孟寒恍然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与窗外的那片远山绿景不同,窗内是静谧的,让人感到安宁的。 周游从其中一堵墙中拉开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木制小盒子。 盒子很精致,外层专门有雕花纹饰,孟寒仔细辨认了一下,纹饰以鹤和凤凰为主。 孟寒望着手里的盒子,再看看周游,不知作何反应。 周游靠着楠木书桌,说:“你送我的那幅画我很喜欢,这个礼物算作回礼。” 不用打开这个盒子,孟寒就能猜到这盒子里的东西的贵重。毕竟,单就这个盒子而言,已是价格不菲。 她摇摇头,将盒子还给周游:“阿姨,不合适。” 周游不接,反问:“哪里不合适?”孟寒不作声,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 周游笑了下,说:“阿淮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收下吧,不然他还得来。” “我……”闻言,孟寒觉得这东西意义非凡,她更是不能收了。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阿淮带女孩子过来,虽然我和他不常见面,每回他来都是默默地来默默地离开。这次,他倒提前跟我说了很多。” 孟寒抬起眼,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盒子。 周游看见了,随后目光轻轻移开,轻轻一笑:“这东西你暂且收着,要是以后觉得不合适,再还给阿淮。” 回到北城,孟寒随即进入工作状态,盒子被她放在书房。通过和周游的谈话,她隐约能猜出这个盒子里的东西的意义。 眼下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盒子,是归还给周淮生还是留下,她心里很乱。 孟寒知道,越是烦,越是不能匆忙做决定。于是,这份临时的工作来得正是时候,给了她缓冲思考的时间。 去年夏天拍完的《青云传》已送审通过,拿到了上线备案号,就等平台那边排片。 此次,孟寒是回来拍一组物料的,为期三天。 去往拍摄的途中,郑森说:“现在古装剧审核严,拿到上线备案号,能播赶紧播,指不定哪天因为什么打回来重审。” 此前有一部巨制的古装剧就因为内容题材一再被打回重审,本来去年夏天暑期档要接档的,快两年过去了,播出还是遥遥无期。 到了拍摄影棚,正好遇见一同前来的宋楚楚和男主男二。 半个月不见,她的精神样貌很好。 两人聊了几句,跟随各自的化妆师进化妆室做妆发准备。 《青云传》内部得到的排片消息是在五月中旬。此次拍摄的物料就是为了一个月后的宣传使用以及前期的预热。 这天,拍完海报做完物料采访,已是下午时分。 影棚人员进进出出的。 孟寒压低了帽檐,坐上宋楚楚的房车。 两人到达约定的下午茶店,孟寒的手机震了震。 拿起来一看,是周淮生。 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孟寒点开,随后又熄了屏,没回复这条信息。 -- 第88页 宋楚楚见她看完手机之后,有点心不在焉的,便问:“怎么了?” 孟寒想起她上回跟自己讲过的感情理论,犹豫了下说:“没什么。” 喝下午茶的时候,两人难免聊到了解下来的规划。 宋楚楚已经谈下孔导的新戏,是一部年代戏,讲的是西部九十年代的一个发展史。 孟寒说:“这部戏拍好了有冲奖的可能。” 宋楚楚点点头:“所以前期一直在谈,现在终于定下来了,六月初开机。” 孟寒由衷祝福她:“祝你好运!” “你呢?”宋楚楚收下祝福,转而询问她。 “还在看。”孟寒说,“在想是接生活戏还是仙侠剧。” 抿了口咖啡,宋楚楚说:“都接呗,无缝进组也挺好的。” 孟寒摇摇头:“不行,目前这两剧本的开机时间几乎是前后脚的。” 这也是郑森犹豫的地方。 生活剧和仙侠剧的受众不同,后者更容易火出圈。但生活剧如果演得出彩,深入人心,不乏转型的一个好选择。 一小时后,两人分别。 回到住处,孟寒简单梳洗一番,栽在了床上,拿住被子把自己埋住。 再次醒来是夜里十点。 窗外昏暗一片。 孟寒在床上坐了一会,唐小年敲门进来。 她问:“要不要做点吃的?”说着递上一杯花茶。 孟寒揉了揉头发,倏地,她盯着放在桌子上的花茶杯子。 过了一会,她说:“这花茶是?” 唐小年为她解答:“你前几天带回来的,最近天气热,正好拿一些过来泡茶降火。” 洗漱完,孟寒端着花茶站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这花茶是周淮生母亲周游送的。 除了花茶她还送了一箱自制果酒和一些果肉干。 花茶喝完一半,孟寒叫住正在厨房忙活的唐小年。 “小年,先别做。” 唐小年拿着手里的沙拉,问:“怎么了吗?” 孟寒便说:“你先做一份自己吃,我的稍等。” 说完,也不等唐小年反应,她一身扎进书房。 孟寒找出那天周游送到她手里的木盒子。 这么多天过去,她还没打开盒子看过,她也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孟寒拿出手机。 周淮生的消息还停留在下午那张照片上。 他搬家了,新住处就在这栋楼。 虽说搬到她楼上,不过这楼上非彼楼上,他所谓的楼上在20楼。 而她在13楼。 她瞟了眼不远处书桌上的木盒子,再看看屏幕上的照片。 琢磨不过两秒,她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孟寒:“你现在在家?” 大约他这会正在忙,等了两分钟也不见回复,孟寒扔下手机,双手托着下巴,趴在书桌上,盯着木盒子猛瞧。 十分钟后,手机仍是没动静。两人的聊天界面中,安安静静的。 孟寒决定再等十分钟,等待的时候她也不闲着,抽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待看清盒子里装的物件,孟寒呼吸猛得一紧。 木盒子分作了三块区域,中间是一个黄金首饰妆匣,左边是一个黄金手镯,右边是一个黄金蝴蝶胸针。 中间这款首饰妆匣,孟寒并不陌生。母亲孟雨瞳就有一个,和眼前的这个别无二致。 首饰妆匣是用黄金材料加以纯手工制作,妆匣总共由四个小匣子组成,正中间用一只孔雀将四个妆匣连接起来,要打开时,只需旋开孔雀即可。 孟寒之所以对这样东西印象很深,源于小时候孟雨瞳将这件物件拿给她当作玩具,她无意毁坏了表面的宝石,还弄掉了凤凰口里衔着的珠子。 父亲杨闻延无意瞅见,气得半死,足足有半个月没着家。这倒称了孟雨瞳的心,她照常上下班,一次电话也没给杨闻延打过。 好像这个家有没有杨闻延,她丝毫不在乎。 最后还是杨闻延灰头土脸地跑回来,将首饰盒拿到金饰店修养一番后,又跟孟雨瞳道歉说他不该半月不着家。而对于毁坏东西的孟寒,从头到尾他一句责骂也没有。 后来进娱乐圈,接触古装剧多了,孟寒才知道,这类黄金首饰妆匣在有些人家里,是当作传家用的。 她看着眼前的东西,忽地明白了,周淮生为何要带她去见他的母亲周游。 就在这时,搁在桌角的手机震了震。 孟寒拿起来一看。 是周淮生发来的。 周淮生:“刚到。” 这刚到是到哪里? 到楼下? 还是到家里? 孟寒立马起身,一边往书房门口走,一边拨打周淮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有人接起。 走到玄关,孟寒手放在玄关的架子上,敲了几下,她靠着墙。 电话那端无人出声。 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周淮生的声音。 想来是等着她开口的。 她想了一想,慢声问道:“你在楼下,还是家里?” “刚从停车场上来。” “在13楼停一下。” “理由。”他不咸不淡。 “我还没吃饭。”她言简意赅。 -- 第89页 那边顿了下,声音略带磁性:“来门口。” 孟寒摸着墙面的动作稍作停滞,她捏紧手机,望着灰墨色的大门。 打开门,周淮生果然站在门口。 她略略诧异:“不是刚上来吗?” 他解释:“电梯没人,不用等。” “哦。”等人到了跟前,她又没什么话了。 等了两秒,周淮生问:“还没吃饭?” “嗯……”虽说是个借口,但也是个事实,“家里没东西了。” 他看了看她,目光定定的,有种审视的意味。 孟寒微微仰头,直视他的目光,说:“真的,只有水果蔬菜沙拉。” 几步远外,捧着一碗蔬菜水果沙拉的唐小年,暗暗想着,莫非孟寒这是在嫌弃蔬菜水果沙拉?可是这不是她一向最爱的食物吗? 周淮生略作沉吟,他问:“去我那边,还是我带着食材下来?” 目的达成,孟寒眉开眼笑,二话不说带上门,说:“去你家吧,你家比较大。” 周淮生的住处确实比她的大。 是个大平层,目测有两百多平。孟寒的住处是一百一十平,三室两厅。毕业那年,杨闻延买来当作毕业礼物送给她。 此外,孟雨瞳则是在郊外给她买了一套别墅。 别墅大,一人住着实在空,孟寒没怎么去住过,只叫了钟点工定时上前打扫。 毕业第二年,杨闻延就破产了。当时孟寒是想着把这套位于市中心的房子出售,杨闻延笑着说,你这是杯水车薪,抵不了什么用处。 父亲说的是实话,孟寒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淮生递过来一杯水。 孟寒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换了身衣服,是一身灰色的家居服。 很少见他穿灰色的衣服,乍一眼,还挺惊艳的。 周淮生见她这么看着自己,低头扫了两眼,问:“哪里不对?” “没有,挺对的。”孟寒说。 灰色将他平时的凛冽气质减弱,平添了几分柔和感。 确实挺居家的。 周淮生笑了下,又问:“想吃点什么?” 这是个难题,孟寒想了下,将问题抛给他:“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他无奈笑笑:“这么晚了,我做点清淡的。” 考虑到时间实在过于晚,不易吃肉类,周淮生思考不过一分钟,从冰箱拿出食材。 分别是:豆腐、蘑菇、绿豆芽,外加一陶瓷罐,一瓶香油。 孟寒拿过陶瓷罐,上面写着冬菜。 她笑了:“你还知道这样东西?” 在临城,吃扁食汤时,便能见到这样东西,专门用来调汤味道的。 他不答反问:“做道素菜清汤,你有没有什么想加的?” 孟寒小声道:“可以加肉吗?” 他扬扬眉:“不怕消化不了?” “不会,吃一点没事的。” 周淮生沉吟两秒,转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食用透明塑料桶,里面装着的是肉沫。 孟寒看得目瞪口呆:“你家里怎么什么都有?” “最近这段时间不忙我都在家煮,写了清单让阿姨帮忙备了些。” 望着他在水槽前忙活的身影,孟寒突然心生一个念头。 素菜汤做得很快。十分钟后,一锅素菜汤便被端上了桌。 周淮生舀了一碗给她,碗里有两个肉沫球。 他把碗放在她面前,无视她眼里的渴求,淡淡说道:“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再做。” 孟寒心满意足,不过还是要矜持一下的:“这多麻烦。” “不麻烦,住得近,很方便。”他掠了她一眼,继而慢悠悠喝汤。 “那我以后经常串门?”孟寒注意着他的反应,“你不反对吧?” 他淡淡笑了下,从锅里捞了一个肉沫球到她碗里,“随时欢迎。” 周淮生的厨艺很好,汤咸淡适宜,豆腐香嫩,而肉沫球更是鲜嫩美味。 这一餐,孟寒吃得很满足。 餐后,照旧是周淮生站在水槽前忙活。 孟寒站在吧台的位置,问:“可以等明天阿姨过来收拾。” “不用,饮食方面的东西我喜欢自己清洗。”说着,他将碗筷搭在架子上滴水。 孟寒也不打扰他,转身走到客厅的位置,站在落地窗前。 20楼的位置和13楼能看到的视野是不同的。 周淮生家里的视野更广阔一些,窗外,车水马龙,灯光更是密集得像是久久不肯熄灭的烟花。 孟寒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下了眼前的这副夜景。 她登上了阔别已久的小号。 一段时间不冒泡,之前营销号热评事件已然过去。 除了多出来的百来个粉丝,她的账号很风平浪静。 她将刚才拍的图片裁剪了一下,尽量不让人看出是在哪里拍的,然后传到了微博。 但是又怕真的被人认出来。 她从手机找了五张之前从别处存的夜景图,特意找了意境差不多的,一同上传,然后配了文字。 【向往这样的夜景。】 很快有网友评论:“抱图,正好当屏保。” 也有网友评论:“文艺的都市夜景。” 孟寒一笑置之,回到微信,找到和周淮生的聊天界面。 这一次她犹豫了很久,久到周淮生站在她身旁都没有察觉。 -- 第90页 还是她换完两人的聊天背景图后,身旁不紧不慢来一句:“图不错,待会发给我。” 孟寒转过脸,周淮生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就像课堂上出小差被老师当场捉到一样,瞬间,孟寒无地自容。 “额,我……” 都怪那个网友,说什么当手机屏保! 要不然她哪里来的灵感把这张图片当作两人聊天的背景图片。 周淮生淡定自若:“不可以?” “没,可以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刚吃了他一餐,他有任何要求,她自然是尽量满足。 孟寒把图片发给他。 猝不及防又对上他幽深的目光。 孟寒怔了两秒,急忙说:“发了。” “嗯。” 孟寒正要喘气,结果又听到他幽幽然的声音:“把原图发给我。” 孟寒简直想掐死自己,自己以前发图都会发原图的,怎么今天忘了? 她赶忙重新发了一遍。 这回,周淮生满意了。 他手指在手机上来来回回操作了一番,随后他放下手机,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孟寒:“?” “不是说要来串门?”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哪有明天就来串门的? 周淮生又说:“回头把你每天想吃的食物提前一天发给我,我让阿姨提前准备好食材。” 孟寒瑟瑟发抖:“你这是?” 他坦然说道:“抓住一个人的心最快的方法是抓住她的胃。” 孟寒:“?” 随即又听到周淮生怀着尝试性的语气说:“我没试过,不过应该是有一定的道理。” 孟寒迷迷糊糊地回了自己的家。 唐小年迎上来:“姐姐,水果蔬菜沙拉还做吗?” 孟寒一脸懵懵的,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用了。” 她飘回书房。 书桌还是一个小时前离开的模样,盒子开着,灯光下,黄金泛着光泽。 望着桌子上的盒子,她沉思了许久。 本来这次上去周淮生家里是想讨论这个盒子的首饰该怎么办。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正事没做成,往后的餐食却有了着落。 孟寒叹了口气,将盒子合上,放回书柜上的抽屉。 入睡前,她想,那就暂且在她这里存放着。 周游说过,要是不合适,还可以还。 万一哪天,周淮生觉得不合适了,她就还给他。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明日好景」的营养液、「长风吟」的地雷—— 第 37 章 ——秘密—— 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 诚如周淮生所言,他确确实实保证了孟寒的早餐和晚餐,本来他是想着连午餐一并也做给孟寒。 这把孟寒吓得不轻。 她连连说不用:“你还有工作,这等小事不用在意。” 他听了,微微皱眉:“小事?” 孟寒赶忙找补:“大事大事。” 他眉眼舒展,淡淡说道:“来回也就一个小时,不碍事。” 也!就!一!个!小!时!! 这话怎么听得就那么轻松呢? 孟寒哈哈笑道:“一个小时你能赚多少钱啊,时间就是金钱,不要浪费。” 谁知,周淮生朝她投来一眼,略有深意的一眼。 他的目光,她一向无法抵抗。慌忙间,她连低头喝着汤,不敢去与他对视。 过了会,她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周淮生忽地问:“时间很宝贵?” 她点点头,甚是同意:“一寸光阴一寸金。” 他似有所悟,手平放在书桌上叩了叩。 他的指骨是好看的,修长匀致,随着他的指尖一起一落,手背的筋骨也跟着起起落落。 轻轻的声音,落在安静的餐厅里,孟寒的心,可谓跟着起起伏伏。 很快一碗汤见底,孟寒拿纸擦嘴角,猝不及防地听到周淮生幽幽说道:“我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吃午餐的时间更宝贵。” 孟寒:“你不用休息的吗?” 他摇头:“也可以不用。” 孟寒简直快哭了:“您再这样,我真不敢来串门了。” 好说歹说,可算是把周淮生要回来做午餐的念头打消了。 不过他有条件,即—— 周末的午餐,孟寒必须来他家解决。 一连半个月下来,孟寒的饮食很规律,一天三餐,餐餐不落,餐餐营养搭配有度。 其中,周淮生隔两天就要给她煲汤,美其名曰,为她补补。 至于补什么,自然是在渝城那寒湿地带待了四个月,去去湿气。 汤补确实是有好处的,比如皮肤比之前光泽细腻了很多。 连护肤品都不用。 郑森见状,倒是说:“看不出来,这周淮生的厨艺可以啊。” 厨艺白痴孟寒附和:“是的,你可以学几招,回去给暖暖改善伙食。” 郑森笑意骤减:“周淮生也就对你时会脾气好,对他人,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我可不给自己找罪受。” 闻言,孟寒愣了愣,继续做瑜伽。 良好的饮食带来的另一个结果,则是孟寒去健身房去得勤了许多。 郑森连连感慨:“这人还是得要有人治。” -- 第91页 以前孟寒是不喜欢上健身房的,她的健身方式要么做瑜伽要么跑步。 郑森直言这样不行,孟寒是瘦,身材是均匀,但看不出一点运动细胞。 他想让孟寒的形象更健康一些,而不是花瓶之类的印象。 正好有段时间关于女生的马甲线热度很高,郑森甚至找好了私人教练,一对一训练,让孟寒也练一个马甲线,不失为一个话题度。 孟寒怎么说都不肯。 现在,她竟然主动往健身房跑了。 他乐得自在。 正好周影为下一部警匪片做准备,最近也经常往健身房跑。 本来《消失》一剧杀青,周影是想为孟寒接风洗尘的,谁曾想,孟寒悄无声息地被周淮生拐到绵城了。 后来孟寒回来,周影又恰巧在上海有活动。 今天算得上两人时隔几个月后的初次见面。 “呦……”周影用毛巾擦了擦脖子,说,“几个月不见,怎么见你皮肤比之前还好,看来渝城水土养人是真的。” 孟寒趴在一旁的设备上,喘着气:“要不你也去待几个月试试。” 周影眼前一亮:“我下部戏就在那里,你说巧不巧。” 孟寒:“……”她也就这么一说,哪能想得到这么凑巧。 周影看了她两眼,忽地问:“渝城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介绍下。” “你是去拍戏的,还是去吃东西的?” “就算拍戏也要吃东西吧?再说了渝城那边那么多美食,不去吃一吃多可惜。” 孟寒象征性地报了几样。 她念得太快,周影眨眨眼:“你是机关枪吗?就突突突的冒泡呢?” 孟寒眼一白,拿出手机,调出备忘录:“都在这上面了,你到时看情况去吃吧。” “还有这好东西?”周影美滋滋地拿过手机看了起来。 孟寒继续做伸展,等她做完一组,一旁的周影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她微微纳闷,侧过脸朝她看去。 四目相对,周影眯着眼睛,将她上下一顿打量。 “干吗这么看我?”周影的目光太暧昧了,她心里发毛。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孟寒倾身过去,周影的手指头放在备忘录的末端,末端写着醪糟冰汤圆,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怪就怪在这一行后面打了个五个星号外加一个爱心。 在一众美食备注中便格外突兀。 “这个是……” 是什么?孟寒自己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是因为临近杀青周淮生补了她一份醪糟冰汤圆。 那晚晚风很温柔,夜景也格外的温馨,所以她鬼迷心窍地打了五个星号外加一个爱心? 孟寒作势就要抢过手机。 周影忽地抬高手臂,她笑笑的:“老实招来。” “招什么?” “实话实说咯。” 说得轻巧。 孟寒思来想去,在周影的注视下,她清了清嗓子:“无可奉告。” “小样。”周影看了眼手机,漫不经意地问,“听说梁斯晏在渝城开了个公司?周淮生为此去了好几趟。” 孟寒皱眉:“你听谁说的?” “那就是确有其事?” 过了会,孟寒败下阵来:“你问吧,我能答就答。” 周影摇摇头:“早干嘛去了,刚才这么痛快不就没现在这事了?”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趁她一个不注意,孟寒拿过手机,往外走。 周影三两步追过来:“小寒,别介啊。” 两人挪到了楼上的咖啡厅。 这家健身房专门为明星服务,一路遇到的都是眼熟的人,到了咖啡厅,孟寒甚至见到了陈竟。 两人视线相交,隔空点头算作打招呼。 周影也看到了陈竟,她说:“他是来为半个月后的电影节做准备的吧?” 孟寒不懂:“电影节跟他健身有什么关系?” 周影皱着眉看了她几眼。 孟寒不习惯这样的目光,直言道:“除了上部戏,平时又没什么交集,我干嘛关注他。” “也是。” “所以有什么关系?” “顾耀南你知道吧,他新电影是部武打片,打戏是重头部分,陈竟是男主,铁铮铮的硬汉形象,虽然说离开机还有几个月。 不过现在就得做准备,毕竟到时电影节上肯定很多媒体会问相关的话题,他的形象也会被拿来做话题。” 听完周影的长篇大论,孟寒点点头,末了她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影一时语塞,稍后她立马笑道:“顾耀南是什么人,他有新动作,圈内人多少人关注着,作为他新戏的男主,自然也是备受多方关注,我知道也不奇怪。”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你只知道周淮生。” 刚喝了口咖啡,听到这话,孟寒猛地咳嗽。 周影闲闲地来了句:“看来周淮生对你意义非凡啊。” 孟寒莫名地来了勇气:“怎么,不行?” 周影眼睛亮晶晶的:“没问题,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对了……” 她身子往前倾,压低了声音,“上次他带你去绵城见谁了?” 怎么每次周影都能问到关键问题?孟寒低头喝咖啡。 -- 第92页 她不说,周影也不急,抓着她聊了些其他的话题。 比如圈里谁和谁在一起了,谁和谁分手了,谁的资源被谁截胡了,谁又一下子从十八线火到了一线。 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听得孟寒哭笑不得:“你副业是八卦狗仔吧?” 周影不以为然:“我这是随时掌握圈内动向,以防火什么时候烧到我身上。” 胡扯了一番,孟寒忽地说:“周淮生带我去绵城是去见他的母亲。” 周影手里一个不稳,咖啡溢出了些,显然对此是震惊的。 顿了几秒,她问:“然后呢?” 孟寒抿抿唇,说:“她母亲送了一个首饰盒,是他们家传家用的。” 周影呼吸瞬间提高:“这才四个月,你们就瞒着我谈婚论嫁了?” “没有。” “都见家长了还没有。” 孟寒叹气:“反正到时要是周淮生觉得不合适了,我再把东西还给他。” 安静了一会,周影就笑了:“亲爱的,你觉得周淮生会觉得不合适吗?” 孟寒语塞。 “挺好的,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周影靠在椅背上,心生感慨。 孟寒问:“你呢?什么情况?” “没情况。”周影望着窗外。 孟寒正要问什么,忽然有道人影走了过来,她偏过脸。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有过点头之缘的陈竟。 孟寒不清楚他突然过来是做什么,但两人刚合作过一部戏,以后剧上线了,难免还要有交集的时候,她向他问了声好。 陈竟面带微笑:“我坐这边可以吗?” 刚才上来的时候,两人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于是她们找了个三人的位置,眼下还有一个空位。 孟寒虽然疑惑,嘴上却说:“可以的。” 话音刚落,那边周影转过身来,语音凉凉的:“不行。” 可是,饶是周影这么说了,陈竟照常不误地拉开椅子,坐下。 周影见状,起身。 安静的咖啡厅忽地响起一阵椅子拖地板的声音,格外的突兀,有不少人朝这边看过来,眼里都是看戏的意思。 孟寒也好奇着,刚才周影不是还对陈竟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怎么现在真人到了面前了,她又格外地排斥。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没听说过两人有过什么交集? 她干脆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周影就要走。 陈竟立马抓住她的手。 孟寒眼都直了。 周影愤怒的声音传来:“陈先生,请自重。” 随后是陈竟淡定的语调:“我前后堵了你半个月,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你,换做是你,你会放手吗?” 孟寒眨眨眼,心里的八卦蠢蠢欲动。 周影看了一眼孟寒,恨铁不成钢道:“陈竟,你不要面子我还要,你搞清楚这边是什么地方。” “我不介意换个地方谈。” 赶在周影发飙前,孟寒见风使舵地插了一句:“我也不介意。” 周影微抬下巴,蔑视地看着孟寒。 孟寒笑呵呵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轮到她八卦周影的事情来了? 最后,孟寒还是没能八卦到周影和陈竟之间的事情。 郑森一通电话过来:“你人在哪?” 孟寒刚走出健身房大楼,她说:“在健身房后院这边。” “等着,别乱跑,我过去接你。” “有什么事吗?”余光里周影已经被陈竟拉上车了。 “有个商务活动找上你了,现在过来和品牌方谈谈。” 于是,周影随同陈竟的车离开,孟寒则是和后来的郑森一同离开。 给周影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复。 途中,她憋了许久,问郑森:“最近周影有什么新闻吗?” 郑森想了下:“她那部待开机的新剧警匪片的讨论度很高。” 看来是没其他什么八卦可挖了,孟寒想着等晚些时候再问周影。 郑森被弄糊涂了:“你们不是刚见过面?” “对啊。”奈何周影嘴严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口风都没透露过。 孟寒又问了句:“陈竟以前有过绯闻八卦吗?” 郑森警铃作响:“你问他做什么?不要告诉我才拍一部戏,你们就看对眼了。” 服气!这都什么脑回路。 孟寒觉得她问错了对象。 郑森还在问。 孟寒应付了一句:“就问问,不是他拿到了顾耀南的新戏了吗?” 说到这,郑森不得不把话题转回正轨:“之前送到你手上的两个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孟寒想了下:“我想拍那部生活剧。” 郑森猜到了,没第一时间反对,而是说:“等我再探探男主以及其他演员都是谁,如果都是正路子演员,我们可以趁机转型。” 他说得在理,孟寒不再发表意见。 转眼就到了商务会谈的地方。 此次前来找孟寒的是一个运动品牌——DCN,起因是他们看到孟寒在微博发布的一些健身照。 正好他们公司最近在找新的代言人,寻了一圈,恰好看到孟寒的微博,反响还不错,加上孟寒近些年也没什么负面新闻,也曾把小众手表品牌Touch Me带出圈,品牌方经过市场调查后,决定找她来谈谈。 -- 第93页 DCN会谈的地方就定在他们公司的会议室,会议的落地窗下面,即是公司产品的展示。 一番谈话之后,品牌工作人员带孟寒下去参观展品。 结束是两个小时后的事。 下楼梯时,郑森眉开眼笑的,他说:“你看这运势来了,挡都挡不住,你跑半个月健身房,博几张照,这就把潜在品牌金主吸引来了。” 孟寒也觉得凑巧。她问了句:“DCN之前的代言人是谁?” 说到这,郑森笑眯眯的:“是陈竟。”说完他想到什么,“刚刚你还问他来着?” 重点不是这个,“最近陈竟的商务价值这么高,DCN不续签?” “这你就不懂了,陈竟商业价值这么高,那肯定也有别的运动牌子在抢他,这边合约一到,那边赶忙拿更高的代言费来抢人,牌子还是比DCN名字更响的,换你,你选谁?” 这想都不用想,肯定选后来的这个。 一是高额代言费,另外一个是因为牌子的知名度。 从某种程度上,这合作算是双赢。 坐进车里,孟寒的手机震了震。 她以为是周影途中醒悟发来的信息,结果拿起来一看,是周淮生。 孟寒往窗外看了一眼,难怪刚才觉得走近DCN办公楼所在的大厦觉得熟悉。 这会儿,她后知后觉,这一带是北城有名的中心商务区。作为北城的高端产业功能区之一,周边建筑鳞次栉比,冷冰冰的一座座商业大厦中,每天可谓风云涌动。 周淮生的公司就坐落其中。 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 孟寒叩了叩车窗边沿,打过去一句话。 孟寒:“方便接电话?” 那边很快回复:“可以。” 孟寒让郑森先等一下,她下车打个电话。 郑森皱眉:“在车上打,外面不安全,小心被拍了。” 他的话随着合上的车门被挡在车内。 望着暗色玻璃窗外的背影,他嘀咕了一句:“躲我呢?难道是我不配听?” 这通电话孟寒确实是有意背着郑森打的。 电话响了两声,那端就接了。 孟寒看着花坛旁的植物,问:“你下班了?” 周淮生声音有一天工作后的慵懒:“刚准备走。” 他刚才发来的信息是问她晚上准备吃什么。 孟寒想了下,小声问:“那……你待会有时间吗?” “有。” 那端略带笑意,声音有点沉,有点磁,搭着傍晚后的斜阳余晖,有那么点熨帖的意思。 孟寒清了清嗓子,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哦?为什么?”他淡淡问道。 请人吃饭还需要理由吗? 孟寒被问住了,她懵了一会,随便找了个理由:“庆祝我即将有个新商务。” 他笑了下:“好,你在家?我过去接你。” 孟寒说:“我过去找你,你在停车场吗?” 那边默了一下,随后是朗润的语调:“从E区下来,薛其会在门口接你,那边没人经过。” 结束通话,孟寒绕过车前身,走到驾驶座,她双手搭在车窗沿上。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郑森眼神都懒得给了:“啥事啊?周淮生不是在家给你准备爱心晚餐吗?” 近来时间,他总拿类似的话调侃她,孟寒早已免疫:“你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快点,去干吗?” “约人吃饭。” “谁?” 孟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郑森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 她说:“秘密。” 第 38 章 你会让我赢吗? 孟寒之前拍过一部都市职场剧,虽然是女二,但因人物是职场白领人士,她来过这边体验过一段时间的职场工作环境。 所以对这一带还算熟悉。 走了十来分钟,孟寒找到了周淮生所说的E区,远远的,果然有个眼熟的身影站在入口的位置。 是薛其…… 孟寒和他打了个招呼,薛其点头微笑:“孟小姐,这边。” 他毕恭毕敬的,弄得孟寒很是尴尬,干脆什么话都不说。于是一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足音,以及晚风拂过的风息。 如同周淮生所言,这片区几乎没人经过。 一路畅通无阻地就到了地下停车场。 薛其只把她送到周淮生的车旁,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孟寒狐疑,这人怎么每次见到自己,就一副少言少语的模样,明明之前看他跟在周淮生身边时,能言善辩的。 后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半的位置。 从她这边看过去,周淮生靠在椅背闭眼休憩的模样,清晰地映在她的眼里。 她放轻了声音,往前挪了两步,以便将此时此刻的周淮生看得更清楚些。 明明早上才刚见过面,十几个小时过去,这会再见,他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不似今早的意气风发,这个时候的他倒是有点疲惫的。 她想,难道是最近公司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过年那次,他国内外来回奔波也没见到他这么明显的疲态。 此刻,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放在一旁,内里的白色衬衫扣子被他解开了三个,领口不规则地散开。 -- 第94页 他闭着眼,高挺的鼻梁在昏暗的车室内很是突显。 光影与人,汇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氛围感。 她第一次意识到,周淮生长得是真的好。 初次见面她就觉得他长得帅,不过那会是抱着这是一个帅哥的心态去看他的。 两年接触下来,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从了局外人过度成了当局者。 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心里无形地临摹他的轮廓。 想着,以他现在这副模样,拍下来,也该是一副画报。 这个念头略一飘过,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趋势。 孟寒抿了下唇,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找好了角度,正要点下中间的拍摄按钮。 不料,前一秒还闭着眼的人。此刻,睁开双眼,正不动声色地朝她看过来。 目光清亮,似要窥破人心。 孟寒心里一慌,手上一抖。 这副画面就被她拍下来了。 她来不及是欣赏手机里的照片,更是顾不及成片的质量。此刻,她脑海里快速旋转着,要怎么应付周淮生? 倘若他问起了,她要如何解释? 好在,周淮生并没有相问的意思。 他揉了揉眉,打开另一侧的车门,随后绕过半个车身,朝她走来。 白衬衫搭黑色西裤,几乎不会出错的一种搭配。 微乱的领口与随意挽到手肘处的袖子,一反他平时的沉着稳重,反倒多出了几分慵懒。 静候两秒,他朝她笑了笑,略显懒散。 “打算请我吃什么?”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孟寒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她说:“去上次那家粤式茶餐厅可以吗?” 他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点点头:“我先定个座位。” 说着,他去车上拿手机。 孟寒趁机说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定上次的包间。” 他悬在空中的手一顿,闻言,抬眸,眼底淡着笑意:“看来上次你还算合意。” 孟寒不作声,但微红的脸还是透露了她此时的态度,算是一种默认了。 那家粤式茶餐厅不止味道正宗,店的整体风格也是她喜爱的,尤其包间外的那一片打理得很规整干净的大草坪,味觉和视野双双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半个小时后,孟寒站在包间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冒着翠绿踪迹的草坪。 斜阳散散,日暮带来的平静使人无限温馨。 周淮生上前几步,走到旁侧的木门,推开,转向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菜还有一会才上,出去走走?” 正合她的意,不过:“你会不会太累了?” 他婉转道:“散散步,正好去去疲惫。” 两人步下石阶,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悠悠地朝前走。 北城四月的天气,早晚温差大,此时天色还不算晚,温度适中,走在林间还算惬意。 微风拂来,不止带来一股树林的清香味,还有夕阳西下的闲时感。 当然也有身边的人的缘故。 上次,她去接他,进而他带她来品尝她最喜爱的茶点。 那会的心境更多的只是赴一次约,早点吃完早点结束为好,想法是如此的单纯。 然而,再看眼下,明显是截然相反的。 时过境迁,这次主动的人换成了她。 孟寒无不感慨。 “你最近很忙吗?”走了一段路,经过一排棵小叶杨,孟寒转过脸。 “还好。”他模棱两可,没有多说的意思。 孟寒想了下,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想惹闲多问,等他想说了再问也不迟。 倒是周淮生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你接下来要出席电影节?” “是的,就在第二周周五。”以为他是询问自己的行程,孟寒就回答了。 她的主营市场是电视剧,电影都是镶边的,是以每一届电影节她都是露个脸走个过场,今年自然也是,她在一部文艺电影演了个小配角,只有几分钟的戏份。 郑森提起的时候无不哀叹,说什么她能拿到一个像样的电影角色,当个女主什么的。 孟寒倒不怎么在意。 她对电影方面的资源,态度和随和:有则有,没有她也不强求。 周淮生沉吟了一会,说:“到时出席需要的装扮让Winny给你把关。” 提到Winny,孟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去年他送她的那条红色晚礼裙。 她没多想,应下:“好,就是麻烦Winny。” “不会……”他幽幽说道,“我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那一天她的时间都是你的。” 孟寒像是一愣,随后就是无奈地摇摇头,不愧是他。 先斩后奏的风格,一如既往地保留着,从未更变过。 不过这次,她倒没有以前的反感或者被冒犯,反而是欣然接受。 孟寒再次感慨。 她真是陷进去了。 包间侧门站了个服务员,孟寒知道这是传达着菜陆续上桌了,让他们回来用餐的信息。 两人拐过弯,从另外一条青石小径往回走。 茶点样式相比上次多了几样孟寒叫不出的菜目,她问:“这是什么?”外皮亮晶晶的,里面还含点绿意。 “碧绿饺,里面放了鲜虾、脆笋、芫茜。” “那这个呢?”孟寒点了其中一盘肉。 -- 第95页 “白切狮头鹅。” 孟寒皱眉:“鹅肉还能白切?” 他笑了下:“你尝尝看。” 说着,他调了一味碟酱料放到她手旁。 孟寒还是第一次吃白切鹅,以前只吃过烤的,以及炖汤。 她迟疑了下,夹起一块蘸酱试了下,一块下肚,她眼睛就跟着亮了。 周淮生扬扬眉:“还可以?” 她点点头:“瘦肉竟然很嫩不会老。” 家禽类的肉,不管什么做法,孟寒吃过的,肉或多或少都会柴,这道白切狮子鹅却不然,相反很脆嫩。 似是不信,她又夹了一块,还是一样的鲜嫩,吃来格外有感觉。 周淮生替她斟了一杯茶,说:“慢慢吃,不急。” 孟寒筷子一顿,转了个弯,夹了个虾饺。 他扬扬眉,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刚才吃得急,大约是嘴角沾到东西了,孟寒默默接过,默默擦着左右两边的嘴角。 因着孟寒要控制饮食,桌上除了一盘白切狮子鹅,其他的茶点则都是以海鲜和素菜为主,不得不说,搭配得很好,孟寒吃得是很尽兴的。 这点尽兴一直维持到两个小时后的买单。 前来换餐蝶的服务员刚换上干净的餐盘,孟寒随口问了句,怎么买单。 服务员轻声细语地说道:“周先生已经划单了。” “什么时候?” “定餐位的时候。” 服务员离开,孟寒坐在位置上,手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 周淮生从洗手间出来。 孟寒即刻说:“这顿是我请你来着。” 他怔了一瞬,随后无事发生般,说:“先欠着,下次再请我。” 孟寒有些不信:“你确定下次还是我请你?” 他笑了下,轻描淡写道:“也许。” 什么叫也许? 回去的路上,孟寒直郁闷。 她看了他好几眼,以示自己的不满。 他全当作没看到,趁着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他捞过后座一旁的毛毯,递到她面前。 “也许你用得到。”他说。 又是也许。 孟寒被他气笑了,她接过,盖住腿,侧头问他:“不是说做投资的都是果断性的吗?”他怎么净是也许,净是含糊其词的意思。 指示灯还有一点时间,周淮生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轻轻敲了方向盘,最后他收回手,说:“这要看情况。” “什么情况?”她虚心请教。 “做投资时我面对的是一堆冰冷的数据,以及输赢的局面。可是……”他略作停顿。 孟寒静候他下文。 过了两秒,他声音低低的:“可是,现在我面对的是你,你是鲜活的,我也不需要顾虑输赢。”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旁侧是转弯通行道,有车经过,路灯闪耀了下,几缕光影投在车窗,划过他的脸庞。 孟寒的心跟着眼前短暂的一幕,一下紧了。 随后,光影拂过,离开他的脸庞。 他的脸庞又回到昏暗里。 孟寒心砰砰跳着。 她不自觉捉紧了盖在膝盖上的羊毛毯。 羊毛毯柔柔的,触感很是舒服。 后半程,一路无话。 直到回到住所,电梯停在13的数字,孟寒如梦初醒。 周淮生手伏在电梯门侧。 孟寒低着头,走出电梯,没看他,甚至没说声谢谢。 打开家门时,身后的足音随着停止。 不用看,不用猜,她都知道是周淮生。 暗暗握紧门把,深深呼吸片刻,她转过身。 周淮生眉梢微挑,似乎很高兴她的转身。 孟寒嘴角弯了弯。 “晚安。”他说。 晚安。孟寒像个台词重复器。 周淮生淡淡笑了下,他说:“刚才的意思可能不太对。” “啊?”孟寒没跟上他的节奏。 他缓缓说道:“我在你这边从来没考虑过输赢,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尽量让你给我赢。” “呃……”这是在口令吗?什么你赢我赢的。 孟寒觉得她正常的轨道在周淮生这里,脱轨了。 似是知道她的不解。 周淮生又说了一句:“孟寒,你会让我赢吗?” 寂静无声的走廊,橘黄的吊灯。 他的目光定定地锁住她,深不可测。 很久以后,孟寒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地上是两人在灯下的身影,她的影子多半附着在周淮生的影子里。 孟寒看了一会,忽地,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也是因为这个事实,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进了门,并将门带上。 独留周淮生在门外。 她很果断、干脆。 同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瞬,她是落荒而逃的。 第 39 章 我摸不清你。 孟寒贴着门,缓了好一会神,等那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才脱掉鞋子,换上拖鞋。 从盥洗室出来,经过玄关的时候,她侧目,望着紧闭的大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看来周淮生已经回去了。 靠在卧室的床上,她打开手机,微信上,周影发来一条信息。 -- 第96页 很简单的一句:“别多想。” 孟寒喃喃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想了下,回了几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想必周影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发完,她就退出了微信。转而打开相册,傍晚时分在停车场偷拍的那张照片,因为周淮生中途醒来,她还没看过。 当时情况急,拍得不算好,人和物都出现了重影。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张照片的氛围感还是不错的,很有质感。 昏沉光影下,周淮生上身是一件白衬衫,衬衫微乱,也是这一抹微乱,如同点睛之笔。 使得他的矜贵清冷中带了一点慵懒。 中和了他的凛冽感。 孟寒想,要是他没有突然醒来,这张照片的成片效果会更好一点。 自然而然的,她再次打开了微信,她和他的聊天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 孟寒翻过身,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往上数7楼,就是周淮生的住处。 这会他在做什么? 刚刚她不辞而别,什么也没说,就把门关上,他又是怎么想的? 一个个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将她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孟寒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抱着小兔子布偶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滚了几圈,被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孟寒正翻到一半,迟疑了下,她拿过。 是周影…… 只有两个字:“无事。” 孟寒笑了下,却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编辑了几个字发过去:“那是要我从八卦绯闻那边看到你和他的事了?” 发完,她暗自笑了笑。 很快,周影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孟寒抱着手机,靠着枕头,正要进一步挖点信息。这时,手机顶栏跳出一条新的通知。 看到「周淮生」三个字,她倏地坐直身。 想也没想,她退出和周影的聊天记录,点开周淮生那一栏。 周淮生:“我明后天出差,早晚餐我会安排其他人准备。” 孟寒想到他傍晚时的疲惫,手在半空悬了一会,她捧着手机打字。 孟寒:“几点出发?” 周淮生:“五点去机场。” 这么早? 孟寒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那端刚一接通,孟寒就问:“是去哪出差?怎么那么早?” 周淮生沉默了下:“先去广城,之后去意大利。” “去多长时间?” “广州一周,意大利一周半。”紧接着,他报了个日期。 孟寒拿过床头的日历,翻了下,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电影节的前一晚。 她犹豫了很久,手摸着日历上的数字,反复抚摸。 她不说话,手机那端的人也不急,两边都是沉默着。 时间缓缓流逝,过了好一会,孟寒说:“这次是去做什么,公事?” 她知道这话问了,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了,就像她收下的那个楠木盒子。 周淮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好。” 孟寒应了一声,随后听到电话那端挪动的声音,动作放着很轻,听那声音,他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 大约一分钟后,周淮生的声音徐徐传来。 “我的行程安排发到你微信了,里面有详细的安排。” 闻言,孟寒不禁捏紧了手机,她的声音闷闷的:“你给我发这个做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拿过iPad,打开微信,点开周淮生发过来的文件。 不看还好,看了简直叹为观止。这比她的拍戏行程还要来得仔细。 孟寒大致扫了几页,说:“看来这资本家也不好当。” 周淮生笑了下:“这个名头重了,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怎么那么不信呢?一个打工的去拜访行业巨头?” “不能是见见老朋友?” 孟寒乐了:“那就等你回来?” “要去接我?” 听这话,孟寒沉默了一会,“也不是不可以。” 周淮生不急不徐地说:“暂时以我发给你的这份为主,如果行程有变,具体再说。” 孟寒翻了个身,脚丫子翘得很欢:“我可没说一定会去接你。” “我知道,50%的胜算。” 孟寒正要说话,只听他又说:“但是,我想你会给我百分之一百的胜算。” 这话和刚才的「你会让我赢吗」,可谓异曲同工之妙。 孟寒瞬间红了脸:“你就这么肯定?” “没有……”周淮生道出自己的真实意思,“我摸不清你。” 孟寒又得意了。 得意的后续便是她把下午偷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他。 周淮生说:“技术不错。” 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孟寒自己点开了图片,说:“难道你的反应不应该是你长得帅吗?” 周淮生沉沉笑着。 他沉沉的笑意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孟寒微微有些热脸:“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的笑意越来越沉,说不清的暧昧。 孟寒微恼:“到底笑什么?” 他静了笑意,慢条斯理地说:“人好看是一回事,但是会拍照的人更难得,我很喜欢这件作品。” -- 第97页 孟寒听着是欢喜的,于是,她说:“要是那时候你不醒来就好了。” “好,下次我一定注意。”他一本正经道。 孟寒:“……”这走向怎么有点怪? 两人又聊了十来分钟,后来说得多了,孟寒连连打哈欠,眼皮子一直在打架,也没怎么听清电话那端周淮生的话,不多时便睡去了。 周淮生在手机那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孟寒的声音,想来应该是睡着了。这段时间,孟寒的作息实在健康得很,早睡早起。 他略微犹豫,到底没按下中间的红色图标,而是让通话继续进行。 于是,电话两端的人,一人在睡觉,一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谁也不耽误谁。 次日醒来,看着电池消耗殆尽的手机,孟寒揉了揉脸,回忆了一遍昨晚,这才明白过来,她和周淮生通了电话,但是后来讲着讲着她就睡着了,电话什么时候断的,她也不知道。 她去盥洗室梳洗一番,回到餐厅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往客厅桌子上的座钟瞟几眼。 现在是早上八点。 周淮生应该已经在广城了。 她喝掉半杯水,走到卧室,给充上了电的手机开机。 开完机后,她第一件事是打开通话记录。 看到通话时长9个小时21分,她一头撞在枕头上。 敢情通话一夜没关,还是周淮生要去赶飞机了,才不得不中断,然后她的手机电池也差不多耗尽了才自动关机? 前后想了一下原委,孟寒甚至想以头抢地。 不知道,这九个多小时里。 她是否有打呼? 是否有说梦话? 是否有磨牙? 虽然从高中住宿起,她的睡相是出了名的安静,不会有打呼磨牙说梦话一事。但是万一呢? 凡事都有个万一。 孟寒顿时心灰意冷。 想问候周淮生出差情况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的忧愁思虑一直延续到第三天。 健身房内,周影见她连续几天都是半死不活的,调侃道:“这几天偷鸡摸狗去了?” 孟寒趴在运动器械上:“你不要说风凉话。” 周影却跟上了发条似的:“听闻周淮生去出差了?看你这小脸皱的,没他不行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孟寒随即想到将近九个半小时的通话记录,她的忧愁再次被周影挖了出来。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孟寒忽地凑近周影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你和陈竟到底怎么回事?” 周影偷偷地往后撤,嘴上应付着:“跟你说了呀,什么事都没有。” 两人从高中开始就认识,几乎是陪伴着度过了彼此青春的时光,深知彼此的底细。 见她有逃离的念头,孟寒抓住她的手腕:“不坦白不许走。” 周影见大势已去,反而大大方方地说:“能怎么样,就你看到的那样呗。” “哪样?” “露水之缘。” 周影说得很轻松,仿佛就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自然。 想比她的坦然,孟寒可就不自在了。 “你……” “我怎么了?” 周影实在坦荡:“古人说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孟寒顿了顿:“保护措施做好没?” “做好了,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周影对待感情的事情很随意,或者说她很尊重本心,而她的本心即是遇到自己喜欢的,那就睡。 她的人生格言就是:我们女人要用男人的想法去生活,将道德束缚和责任撇一边,快乐最重要。 她截至目前的人生确实也是这样。 只要不危及他人利益的情况下,她总是自我为先。 这样的人活得是很幸福自足的。 孟寒知道她的感情生活向来是随意的,从来不评判一二。 但陈竟这个人又与周影之前接触的人不一样。 首先,这个人很低调,入圈多年毫无绯闻,也不走流量那套,老老实实地拍戏,以演技而出名。 但就因为这样,孟寒便知道这种人的思维是一根筋的,很较劲。 她不由得说出自己的顾虑:“你是抱着玩玩的心态,那陈竟呢?” 周影满不在乎:“怎么这年头,睡一觉就要负责任?我不吃这套,天醒了谁也不认识谁。” 有道人影一直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孟寒摇摇头,望向她身后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问:“那要是人家不这么想呢?” 周影眨了下眼:“那就躲着,自讨苦吃几次就知难而退了,人都是要脸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冷冷道:“不巧,我是不要脸的那个。” 周影皱眉,转身,陈竟就在身后。 孟寒静默半晌,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过了会,她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从健身房离开后,孟寒直接回到住处。 刚倒了一杯水要喝,门口传来开门声,她一边喝水,一边朝门口的方向探了探头。 是唐小年,抱着一个快递箱子。 孟寒坐在沙发上,问她:“这回为你爱豆买什么了?” 唐小年最近迷上了一个小爱豆,是选秀出来的,出道后商务资源不错。 起因是她有次机场看到他,顿时惊为天人,回去后搜寻一番物料,彻底迷上了人家,又是做数据又是买代言商务,迷得不亦乐乎。 -- 第98页 最近小爱豆的代言是口红和香水相关的,唐小年买了一堆,天天收包裹。 唐小年把包裹放在沙发旁,说:“这回不是我的,是姐姐你的。” 孟寒狐疑:“我的?”她记得她最近没网购。 谁知唐小年认真地指着快递单上的名字:“你看,写了个孟字,不是给你的还能寄给谁。” 伸过头一看,如唐小年所言,快递还真是她的,就连手机号码都是专门用来收快递取件码的那个。 孟寒微微皱眉:“可我确实没买东西。” 唐小年再次认真地看了看快递,说:“是从广城寄过来的。” 听说是广城,孟寒霎那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小年,快递先放着,你去洗洗脸,冰箱里有葡萄汁。” 说完,孟寒走到客厅另一侧的露台。 正是黄昏时间,城市笼罩在夕阳余晖里,光影朦胧,说不出的惬意。 孟寒找到周淮生的号码,手摸着唇想了好一会,她点下通话键。 三天没联系,说实话,她还有点不习惯。毕竟周淮生负责了她近一个月的早晚餐,两人几乎天天都要几面。 手机响了十来秒,那端有人接起,但没声音。 孟寒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人工湖,问:“还在忙?” “刚结束。”他声音低沉沉的,如上了年岁的酒,很醇厚,听来甚是享受。 “你给我寄东西了?” “嗯,昨天正好看到,想着你应该会喜欢,看来是收到快递了。” “刚刚小年抱回来的……”孟寒心里润过一阵舒适的风,“你送的什么?” “我说了惊喜就没了。” 孟寒也猜到了他会这么说,转开话题:“你在广城,事情进展得还顺利吗?” “一切如预期发展。” 看来是挺顺利的,孟寒放心了,缠在她心间几天的愁绪顿时也消散开来。 两人又讲了几句,恍惚听到周淮生那边有人在叫他,孟寒不敢多占用他的时间,匆匆忙忙说了一句下次再聊,就要挂断电话。 结果却被周淮生唤住:“孟寒。” “做什么?”别说,他叫自己的名字的感觉还挺奇特的。 周淮生笑了笑,声音刻意压低:“我喜欢你在晚上给我打电话。” 孟寒呆呆地问:“为什么?” 他不说话。 过了一会,孟寒恍惚明白过来那晚睡过去的通话。 她顿时脸红得堪比远处天际的红霞。 她摁断电话,无不后悔地想,周淮生是什么人,自己只有自愿跳入陷阱的份。 于是乎,孟寒暗暗地想,她坚决不再主动联系周淮生。 很快,这个乍起的念头在看到快递盒里的文房四宝时,顿时又消灭。 唐小年看到樟木盒里的砚台,无不惊叹:“姐姐,这个砚台不是你之前看上,但没能买到的那个吗?” 小时候被母亲孟雨瞳押在书桌前三令五申练习毛笔字,虽说字写得一般般,但耳濡目染的,孟寒便喜欢收集一些笔墨纸砚。 这个爱好发展到后来她写钢笔字了,也是如此,收集称心的钢笔,如意的墨水。 孟雨瞳直言她败家,本事没学到,收集的东西却是一件比一件烧钱。 比如这件歙砚,去年她路过安徽,恰巧有人在拍卖砚台,她看上的就是眼前这件歙砚,价格还算可以,是她能承受的范围,没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二十来万的歙砚,硬生生喊到了一百来万。 孟寒见对方不得到此物誓不罢休,比她还执着,便不再喊价,淘了其他几样宝贝匆匆离开。 一年过去了,这样宝贝又到了她手上。 她隐约有听说,最后的买主来自广城,是个砚台重度痴迷者,除了歙砚,此人手里还有不少上等的端砚。 不知道周淮生用了什么方法得到这件宝贝的。 孟寒摸着手里的歙砚,感受它的质感,她幽幽地想,看来这联系还是得她来主动。 毕竟在其他事情上,周淮生次次投其所好,回回把她吃得死死的。 第 40 章 ——减减你那无处散发的热恋气息—— 周淮生送来的歙砚,算得上是个意外之喜。 孟寒次日晚上就给周淮生去电。 周淮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人谈话,薛其拿着手机,站到他身边耳语几句。 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笑了笑,继而和对面的人说:“不好意思,暂时有点事情,我的助理会和您谈接下来的具体合作事宜。” 谈合作的地点定在一个度假村,周淮生从后门走出去,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偌大的温泉。 此时,温泉上方烟雾飘渺,而温泉隔岸则是一处人工湖,湖对岸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块区域被他包了下来,夜晚下格外的静谧。处处都是白炽灯和暖橘灯交相辉映,人在这种环境里谈事,少了几分剑拔弩张,多了几分惬意舒适。 他接通孟寒的来电时,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即是,孟寒应该会喜欢这里,转而又有点惋惜,这次出差应该把她带到这边来的,广城的美食种类丰富,她应该不虚此次出行。 孟寒等了一会,才听到周淮生的声音。 他那边很安静,一点回音都没有。 -- 第99页 她不禁有些不安:“我没吵到你吧?” “没有。”他毫不迟疑。 “那就好。”她放下心。 他笑了笑,低低的。 孟寒耳热,下一句又说:“那个,歙砚我很喜欢,谢谢。” 周淮生不以为意,淡淡地道:“喜欢就好。” 不过那件东西价格不菲,孟寒想了想,说:“你喜欢什么?” 她琢磨了一天,想尽了各种要送他的礼物,可选下来,好像什么都不合适,上次已经送了一块表了,这次总不能继续送手表吧。 “嗯……”他略作思索,说,“这个你要自己探索。” “我自己探索?” “尖子生从来都是自己找答案,孟寒。” 他低沉地说道,仿佛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孟寒浑身颤了一下,她眨眨眼,声音吞吞吐吐的:“可是……我翻过你过往的所有杂志访谈,还上了你公司网站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你喜欢什么。” “哦?”他来了几分兴趣,幽幽说道,“访谈杂志,公司官网,看来你查询的渠道还不少。” 孟寒心想,这不废话吗?除了这两个地方,她能从哪里知道他的过往点滴? 不过,毕竟刚收到他送的一件心心念念的宝贝,她不敢造次。 许是长时间没听到她的声音,周淮生清了清嗓子,说:“那你就再接再厉,毕竟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你去发现我喜欢什么。” 孟寒低语:“周淮生,正经点!” “嗯……”他异常淡定,“我很正经。” 是吗?! 怎么一点都听不出来。 扯了一番,最后周淮生说:“下次我回来你来接我。” 孟寒下巴抵着膝盖:“我本来就要去接你,这算什么礼物?” 话音刚落,孟寒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赶忙找补:“不对,我去接你的想法是一半一半的,还没正式做决定。” 周淮生但笑不语,笑意清越。 孟寒听得简直想穿越回到十秒前。 “到时你结束活动过来接我……”周淮生不紧不慢地说,“孟寒,我会很喜欢这件还未到来的礼物。” 孟寒脸热得不知如何接话,她咬着唇,决意沉默到底。 过了片刻,薛其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饶是声音再轻,因为孟寒此时的紧张心慌,她听得一清二楚。 周淮生说:“孟寒,晚安。” 孟寒怔怔的:“周淮生,晚安。” 那端笑了下,说:“你来结束这通电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孟寒甚至生出了一种感觉—— 在她和他之间,决定他们两个关系的从来是她。 周淮生把这个主动权交到了她手上。 比如那天他母亲周游交到她手里的盒子,后来她和周淮生讲,想要还给他,周淮生只说了一句:“哪天你真的觉得不合适了,再拿给我。” 和他母亲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一个样的。 挂了电话,孟寒打开电影节的流程表,算了算时间,周淮生的飞机抵达北城临近十一点,她结束活动过去,正好赶得上。 接下来几天,她开始琢磨着,要送点什么东西给周淮生。 转眼就到了电影节这天,与此同时,突然传来《青云传》上线播出的消息。 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孟寒正在Lorenzo工作室让Winny帮她做晚上出席电影节的妆容。 郑森的声音透着忧愁:“好像是另一部接档的剧撤下了,把这部临时顶上去。” 这种临时播出的现象其实在圈内挺常见的,然而对于剧组的幕后工作人员就不太友好。 比如宣发一事,原本排好档期后,宣发也会随着档期做预热和宣传,现在这部剧的提前播出等于打乱了宣发那边的节奏。 孟寒想了想,说:“明导那边怎么说?” 郑森叹气:“今晚是电影节,各大营销号都已预热好,到时还有很多大咖的热搜话题,这剧肯定不能撞热搜。” 孟寒想:“那就听天由命吧。” “其实……”郑森唉了一声,“主要陆迟砚是这部剧主题曲的演唱者,今晚他也要出席电影节,我怕万一你们俩被营销号搞出个什么热搜,到时省不了什么你捆绑炒CP之类的言论。” 她翻了翻出席名单表,安慰郑森:“我看过了进场的顺序名单和座位名单,我们隔得很远,几乎没有同框的可能,你放心。” 郑森可她没这么淡定:“之前的几次热搜不大对,总之你给我离这个人远点,还有冯舒意,你也离远点。” 孟寒嗯嗯了几声,放下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视线和Winny在镜子中相遇,Winny笑了下,说:“要挑首饰了。” 孟寒倾身打开其中一个黑色丝绒布面的盒子:“我自己带来了。” Winny看了一眼,是套以兔子为主题的首饰,光是耳饰就有好几种,耳坠、耳环、挂耳式,再看项链也是好几种。 这套首饰的材料是上等的材质,她说:“你眼光不错。” 孟寒愣了下,轻声说:“这是他送的。” 他是谁,不言而喻。 Winny扬扬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首饰如何搭配,又该穿什么礼裙,怎么在从中协调,达到整体的相融度,孟寒只提了一句,今晚她不是主角,保持低调就行,其他让Winny看着弄。 -- 第100页 Winny前后忙碌了两个小时,给孟寒做了个温婉型的造型。 她摊摊手:“本来我要给你做御姐风或者慵懒风的,不过你说了今晚你不是主角,到时抢了风头可不行,温婉型的比较保守些,符合你想要的低调。” Winny给她搭配的是一条樱花粉薄纱裙,同时把头发盘起来,两侧的头缕做自然散开垂落型,盘发末端的两侧用了钻石项链加以点缀。 为了将她的妆容做到极致的低调,搭配的首饰都是小而精致的,脸上着妆感也不重,重在突出朦胧和伪素颜感。 孟寒是满意的,干净简单自然的妆容突出的就是大方自然。 她看着Winny,说:“你这手艺到了圈里肯定备受欢迎。” Winny笑:“谢谢夸奖。” 孟寒眼睛眨了眨,忽地低声问:“我把你撬走怎么样?” Winny把她的头发稍作修饰,闻言说,“我现在就在为你服务,而且会一直为你服务。” 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孟寒抿抿唇,略过这个话题。 北城电影节开幕红毯仪式在六点左右开始,孟寒到的时候,正好遇到一同抵达的周影,此次周影是有部正在热映的电影,网上反响还不错。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晚礼裙,造型是御姐风的,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既风情火热又干练。 孟寒看到后,眼睛一亮:“很美很飒很适合你。” 周影很受用,不过她的笑容在看到后来的陈竟后,脸色微变。 孟寒和她咬耳朵:“还没处理好?” 周影语气不太好:“遇到狗皮膏药了。” 孟寒朝陈竟的位置看了一眼,忽地,视线扫过一个人,她一顿,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了。 上一秒还在热切地八卦,下一秒却安静得和什么似的,周影略好奇,转过头,眯了眯眼,正对上陆迟砚望过来的目光。 半晌,她别开脸,冷笑道:“晦气。” 孟寒噗呲一笑。 周影叹了声:“都是狗皮膏药,离远点,远离男人,女人才美丽。” 孟寒正了正神色:“好。” 红毯仪式有序地进行,周影的剧组是中间时候进场,孟寒的稍靠后。 快轮到孟寒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孟寒看着陈竟,说:“我们一起走红毯?” 陈竟说:“齐导同意了。” 齐导便是那部文艺电影的导演。 “可是,这出场顺序都是提前拟好的,现在临时更改不太好吧?” “我们刚合作过一部电视剧,不会太唐突。而且……”陈竟笑了下,“我记得你学过箜篌对吧?” 孟寒确实学过,是一个私人爱好。她只在私下弹过箜篌,很少在正式场合中弹奏过,所以很少人知道她还会弹奏箜篌。 “嗯,怎么了吗?” 陈竟说:“其实是这样,顾耀南导演的新戏里有段箜篌和古琴演奏的桥段,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我向他推荐了你,待会入场后,你和他聊聊?” 这是给她牵线资源来了?孟寒无比震惊:“我……” 陈竟微微笑着:“我没有私心,只是在《消失》片场的时候,我觉得你还符合顾导一直想要找的人,有次无意见过你帮人给箜篌调音。 我跟他提了提,今天正好借此机会你们聊聊。合作能不能谈成主要还在你们之间。”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孟寒都想拉住陈竟的手,直言感恩了。 顾耀南的电影是出了名的慢工出细活,而且品质一向有保证。 更有甚者他是出了名的轴,想在他的影片里带资进组、删改戏份人设等几乎不可能。 因此他每次有新的片子要拍,娱乐圈各路人马都是挤破了脑袋想要争一杯羹。 孟寒不是没想过接触顾耀南的戏,不过她连门都摸不到。 就比如这次,顾耀南的新戏是武打片,等她听说消息时,人家选角都差不多完成了,她根本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 郑森听说后:“我问过了,陈竟团队和主办方交涉过,而且这次你之前代言的珠宝Sanlo还是这次电影节的赞助商之一,没问题的。” 孟寒听后,想起刚才陈竟的话,说:“肖跃这次要加入顾导的戏?” 郑森瞥了不远处正和经纪人说话的陈竟,说:“我刚打听了下,这次洪雯雪也会加入拍摄队伍,不过她做的是镜头顾问。” 闻言,孟寒不得说:“看来顾导这次是特别看重这部电影的。” “总之你得把握住这次机会,尽量争取下,如果能拿下顾耀南的戏,哪怕是个打酱油的,好歹也是摸了边,留下个好印象,不怕以后没转型的机会。” 很快轮到了孟寒和陈竟走红毯,孟寒是全程微笑脸走完的。 她一身樱花粉色薄纱裙,陈竟则是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今天主要镜头是在陈竟,她顶多是走个过场,而且她更多的心思则是在接下来要怎么和顾导谈,才能达成接下来的合作。 红毯仪式走完后,陈竟将她带到顾耀南面前,随后他就走到一边去了,孟寒无意瞟了一眼,陈竟是朝周影的方向走去的。 这两人…… 孟寒没多想,对顾耀南笑了笑,说:“顾导您好,我是孟寒。” 顾耀南上下打量她一番,说:“你学过现代舞?” 孟寒怔了两秒,不知他问这话是何用意,答:“学过一段时间。” -- 第101页 “一段时间是多久?”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直到中学初二结束。” “时间还算长。” “一般一般。” 刚说完,注意到顾耀南微笑的表情,孟寒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是谦虚的语气吗? 好在顾耀南没太在意,又问:“箜篌呢?学了多长时间?” 这个就有点久了:“小学四年级到高三。” 顾耀南又问:“我从网上看了你的信息,好像都没提到这些。” 孟寒抿抿唇说:“学得不大好,不敢上台面。” 这个不是孟寒谦虚,确实事实如此。 舞蹈和箜篌都是孟雨瞳安排她去学的,舞蹈是为了练形体和气质,而箜篌只是为了加深孟寒的安静。 安静即是意味着冷静思考。孟雨瞳说,安静对一个人的一生太过重要,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冷静地思考。 但是不论是学毛笔字、学习舞蹈还是箜篌,都不是孟寒想要的。 跟她同龄的小伙伴可以看各种课外书,周末可以去游乐场,甚至还可以约同学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而她的课余时间都是扎推在这些所谓的「爱好」上。 因此,她是带着抵触去学这些的,论功力的深浅,远远达不到孟雨瞳想要的标准,之后进入娱乐圈,她是不敢将这些才能加到个人简介里去的,生怕孟雨瞳会拿这些说事。 顾耀南抱着胳膊,思考了几分钟,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这边,我想看你现场演奏。” 孟寒心里暗惊,面上却是镇定,说:“我这边时间随时都可以,具体看您的。” “那好,周三下午,你来我这边,具体的位置,我待会让助理发给你。” 孟寒是懵的:“好。” 之后的几个小时内,孟寒都是心砰砰地跳,郑森知道初步的交谈是正向的,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他说:“这几天你得多加练习,健身房先别去了。还有我再找个这方面相关的老师教导教导你几天,回去翻翻有没有这方面资深的老师。还有……” 孟寒却突然起了身,说:“我去打个电话。” 话突然被打断,郑森嘿了声,正要说话,孟寒的身影已经不见,庆幸的是他们坐的是比较角落的位置,离门口也近,再加上电影节开幕仪式进入尾声,孟寒的突然离开,影响不大。 孟寒走到走廊的位置,特地寻了个没人的角落。 她捏着手机,反复踱步。 她想,要不要给母亲打个电话。 从没有过这么一刻,她是打从心底里感恩孟雨瞳的。 小时候,她很排斥母亲为她安排的一切,那些东西就像一把枷锁牢牢地将她锁在一方天地里,里面只有她孤独的身影,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因为母亲要的她不想做,但不想做又不行,母亲会生气。 进而父亲就会心疼,心疼母亲。 父亲爱惨了母亲,凡事都以母亲为先,哪怕母亲从没把他看在眼里,他也不在乎。 思来想去了很久,孟寒望着窗外漆黑黑的夜空。北城近年来的空气管理得不错,有时候夜晚是能看到星星的。 她望着点缀了一两颗星星的夜空,驻足许久。 等到了脖子传来酸涩感,她才低下头,然后点开屏幕,给母亲去电。 电话里孟雨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有事?” 孟寒默了会,说:“妈妈,谢谢你。” 这句话太过突兀,孟雨瞳静了好些会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跟我讲这句话。不过,孟寒,如果真的要感谢,你知道该怎么做。” 又是退圈是吗? 孟寒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与母亲再次争执,她刻意避开,随后说:“我很感谢您小时候给我的教育以及让我去学一些新的领域知识。” 今天这个机会,母亲功不可没。 孟雨瞳笑了下:“时隔十几年后我能听到这话,看来是这些东西对你有了用武之地。” 孟寒默然。 母亲又说:“挺好的,我的心力没白费。” 孟寒望着天,夜色浓浓,将星星全部都盖住了,她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回去看您。” 这次孟雨瞳倒没第一时间拒绝,而是说:“中秋前后再说。” “好。” 谈话到了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孟雨瞳却突然问:“上一次陆迟砚舅舅的事,你拜托了其他人。” 明明是询问的意思,孟寒听来更多的是肯定的陈述。 她嗯了声:“是的。” 孟雨瞳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 孟寒捏着黑了屏的手机,在走廊口末尾处站了好一会,正要离开,却望见身后两米远外站着一个人。 是陆迟砚。 孟寒目光平淡地从他身上飘过,她略开他,往中心会议式走去。 擦身而过时,陆迟砚蓦地拉住她的手。 他握得很紧,孟寒感到了一阵痛意。 她皱眉,冷冷地说了一句:“放开。” “我说不放呢?” 孟寒敛下眸光,抬起脚,却被陆迟砚用另外一只手挡住。 陆迟砚摩挲了会手:“孟寒,人不会二次陷入同一个陷阱。” 孟寒无意理睬他,却无意间看见拐角处露出的一截裙摆,是淡绿色的,今晚全场这么穿的人只有一个。 -- 第102页 想到冯舒意适才挑衅的目光,孟寒笑了下,对上陆迟砚的视线,说:“是,人不会两次跳进同一个陷阱。所以,陆迟砚你现在什么意思?” 陆迟砚微微俯身:“如果我说,我想追你呢?” 孟寒摇摇头:“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是你不相信我会追你?” “人有自信是好事,不过,你现在这个想法相当的自负。” 周遭一片静谧。 陆迟砚脸色微变,过后,他却笑了,说:“孟寒,我是认真的。” 孟寒不假辞色:“陆迟砚我也是认真的,保持我们原来毫不相关的社会关系,或许以后再见面,我们还能打个招呼。” 他声音骤然变冷:“我如果不答应呢?” 孟寒淡淡笑道:“你认为一个被别的女人睡过的男人我会要吗?陆迟砚,我这里不是垃圾回收站。” 话罢,陆迟砚眉间拧着,似乎不相信孟寒会说出这番话。 孟寒则是趁着他怔愣间,抬起脚用高跟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同时甩开他的手。 陆迟砚握紧拳头,嘶了一声。 孟寒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以后别乱抓女人的手,你不尊重我,也别想我能不计前嫌。” 随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开,樱花粉的薄纱裙角微微扬着。 回去时,电影节已散场。 郑森急色匆匆的:“额,你和陈竟上热搜了。” 孟寒用湿纸巾擦了擦微红的手腕:“今天这种场合上热搜挺正常的。” 郑森可没想得那么简单:“舆论有些不对劲,想把你们连个凑CP。” 孟寒擦手的动作微顿:“??” 回到房车,孟寒在小房间换裙子,外面都是郑森的声音:“我看这微博广场不太对了,很多不明小号都在带节奏说你贴陈竟炒热度,正好今天《青云传》上线,你是为新剧在炒热度。” 孟寒笑了:“我拿着陈竟给我新剧炒热度,能炒到什么?” “凭陈竟的粉丝比你多,凭人家热度比你高。” 孟寒换好裙子,从小房间走出来。 郑森正要说话,乍一看见她身上的樱桃粉裙子,他皱皱眉:“你换了吗?” “换了。”孟寒照着镜子,“这条是及小腿以下一点点的,跟刚才那条不同。” “你这是穿着要去见谁?”郑森预感不妙。 “哦,去接周淮生。” “你穿这样??” “有什么不对吗?” 郑森扔下手机,快要抓狂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吗?” 孟寒放下头发,卷了卷,有些无辜:“什么样?” 郑森脸色一黑:“像极了要去见小情人的热恋女孩。” “夸张了吧?我刚才走红毯就这打扮,只不过现在把头发放下来了而已。” “你看看,这欲擒故纵的风格是怎么回事?” 孟寒面无表情:“你脑子整天想的都是什么。” 语气甚是鄙视,郑森气更不打一处来:“你懂什么,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女人,能一个样吗?” 孟寒耸耸肩:“挺正常的装扮,你别多想。” 见多说无用,郑森去隔间,挑了一条披肩给孟寒。 是条灰色的。 她问:“做什么?” “披上这个。” “为什么?” “减减你那无处散发的热恋气息。” 就快到机场了,孟寒第一百次强调:“我和周淮生没谈恋爱了。” 郑森阴阳怪气的:“这谈和没谈有什么两样的?” “那可不一样多了。” “你……” 孟寒一本正经地说:“在谈的话,能牵牵小手,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不谈的话能吗?” 郑森笑得阴恻恻的:“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怪想谈的?” 孟寒摇摇头:“暂时没想法。” 郑森不信。 她又补了句:“谈恋爱丧志,耽误搞事业,我现在和周淮生的距离就挺好的。” 郑森看着手机好一会没声,再过了几分钟,机场到了,郑森给她带上帽子和口罩,乐呵呵地说:“去接你的周淮生吧。” 他前后态度相差太多,孟寒侧着目光看他:“你怎么这么突然好说话了?” 郑森模棱两可地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等孟寒到了指定的通道,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周淮生的身影。 她朝他走去。 忽地,手机一震。 她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没看。 再走两步,手机又震了震。 离着四五步远的距离,周淮生从手机中抬起眼,然后看着她,眼神意味难明。 孟寒心中有疑虑,拿起手机,刚亮开屏幕,头条的几个大字把她牢牢地定在原地。 #孟寒陈竟疑似谈恋爱# 标题明晃晃地飘在首页,下面还贴了几张图片,首当其冲的是今晚的红毯图,其次是之前在健身房偶遇的图片,再远一点的便是两人拍《消失》一剧时的路透图。 孟寒拧着眉,这标题配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照片,确实影射出自己和陈竟的关系不一般,更不用说吃瓜群众如何脑补了。 孟寒抬起头,看着周淮生。 在她的怔愣下,周淮生几步走到她跟前,他的目光从她手机屏幕上扫过。 -- 第103页 淡淡的一眼,根本辨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在他愈来愈深不可测的神情下,孟寒把手机屏幕摁熄了。 她笑笑的:“你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语调极淡。 孟寒想去忽略那条绯闻八卦,周淮生却说:“这个礼物……” 他戛然而止。 孟寒急忙辩解:“没有,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别多想。” 他扬扬眉:“孟寒,你这礼物送得还很别致。” 话落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 41 章 ——玫瑰琥珀—— 一行人一路无话,孟寒的心一直在揣测的边缘来回游走。直到到了停车场,周淮生拉开后车座的门。 她才找回了点思绪。 “我……” “先上车。” 孟寒弯腰钻进车内,坐到最边上,周淮生看了眼,弯身坐了进来。 开车的人是薛其,许是为了让两人好好讲话,一上车,他便把隔开前后座的挡板升了起来。 车内形成了两个世界。 周淮生手搭在车窗边沿,轻轻敲着。车窗映出他修长匀致的手指一起一落的,很有节奏感。 孟寒想了下,说:“你知道的,营销号为了流量会胡乱编造,信不得。” 周淮生侧过脸,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深许。 孟寒最怕他不言不语的样子了,一切好像回到了去年那个时候,沉默寡言的他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者,有了一种距离感。 她正要说点什么。 周淮生却说:“陪我吃点东西。” “你还没吃?” “嗯,下午事情多,没顾得上。” 孟寒立马拿出手机:“想吃点什么?我找找附近有什么餐厅。” 周淮生摇摇头:“不用找,我带你去个地方,有人会安排。” 按照往常,孟寒肯定会问,「去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可是今晚特殊,她和陈竟的绯闻还挂在热搜上,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从刚才到现在,周淮生除了那句「这礼物还挺别致」之外,对绯闻再无半点评价。 孟寒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趁着他看手机的时间,她给郑森发消息。 孟寒:“你是我经纪人吗?这么瞎扯的热搜不让工作室发澄清,是在闹什么?” 郑森回道:“正在处理,莫急。” 孟寒又打了几个字:“查查源头是谁。” 郑森:“在查在查,你就放心地夜会周郎去吧。” ……这敷衍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孟寒劈里啪啦打了一大串字过去,正要点发送,一旁的周淮生忽然说话了。 他说:“到了。” 孟寒朝窗外看去,车子正停在一处院子外。 周淮生下了车,转了半圈,绕到她这边的位置,打开车门。 虽然和他相处时,他一向是绅士而礼貌的,让她受到了最大的尊重,可是不知为何今晚,孟寒觉得怪怪的。 也许是那条绯闻所致。 下了车,孟寒往四处看了看,才后知后觉过来,这里好像是周淮生的私人住处。 此前她来过一次,不过那次只是过来还他外套的,匆匆地来匆匆地离开,还没仔细看过他的住所。 这一带都是别墅群,不过周淮生这处比较特殊,前院整体走竹林小筑风格。 入口即是竹林制成的门院,进了院内,左侧便是一排竹林,右侧是丛假山流水,穿过中间的这条鹅卵石小径,居所就在里处。 楼是三层高,一楼内院连接假山流水的交界处,种了不少藤本月季,以红色系为主。岁月更迭,眼前的藤本月季已是藤蔓缠绕。 孟寒再往藤本月季的旁侧一看,她似乎不愿意眼前所见似的,撇开早已进了屋的周淮生,下了台阶,走在鹅卵石的路面上。 火红的藤本月季旁特地开了一块园圃,用竹篱笆搁挡开来,墙壁布了月光灯,孟寒仅凭着学来的小知识认出了这是玫瑰。 现在市面上的花朵都是以月季充当玫瑰来售卖,孟寒之前也踩了几次雷,上网搜了一下之后,得知分辨两者之间最简单的方法,即是看枝干上的刺。 月季刺少且间距远,玫瑰刺多且密集细小。 周淮生种的是红玫瑰和黄玫瑰。 稀薄的月光灯下,妖冶与沉静并存,很有割离感。 就像它们的花语。 红玫瑰——我爱你,每一天。 黄玫瑰——消逝的爱。 孟寒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照下眼前的玫瑰花丛,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熄了屏,转过身,三个台阶之上,周淮生换了一身居家的服装,是灰色的,刚好和她身上的披肩是同一个颜色。 周淮生说:“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说好了陪他吃一点的,孟寒点点头:“好。” 周淮生给她拿了双拖鞋,站在一旁等她。 孟寒换上,随着他进了屋子。 一楼是木地板式的,屋内格局很讲究方向布置,东西向为厨房以及三间不知作何用处的房间,南北向为客厅和投影厅。 客厅近处是一整面的落地窗,落地窗外则是平坦规整的一大片草坪。 夜色下,屋子屋外一片静谧。 餐桌上布好两碗面,旁侧放着味碟,里面装着小菜。 -- 第104页 周淮生拉开椅子,孟寒坐下,她看了看,问:“你做的?” 他摇摇头:“不是,是阿姨做的。” “阿姨?”孟寒往厨房望了一圈,又看看周遭,偌大的一楼,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他人。 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他解释道:“阿姨在甜品房。” “你喜欢吃甜品吗?”她问。 “不是,家里小孩下周过生日,她做一些送给前来参加生日会的小朋友。” 这是孟寒第一次听他说家里的事,不免有些新鲜。 不过眼下是礼貌当先:“我要不要去和阿姨打下招呼?” 周淮生说:“不用,待会吃完我再带你过去。” 面是手工制作的,筋道很足,孟寒一边吃着,见周淮生会配一些小菜,她也跟着试了下,味道还不错,她边吃边说:“家里小孩过生日,那就是你上面还有哥哥或者姐姐?” “不是……”孟寒的拌黄瓜味碟见底,他将自己未动的那份挪给她,说,“是堂哥,大伯家的。” 孟寒夹了两块黄瓜:“那你们还是个大家族。” “算是,家里人口确实多一些。” “你父亲这边就只有你和梁斯晏吗?” “嗯,只有我们两个。” 孟寒想了下:“你没在家里住?” 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问缘由:“成年后我就搬出家里了,平时有事才会回去。” 一碗面见了底,孟寒拿纸巾擦了擦唇角,说道:“你和梁斯晏很不一样。” 虽然上次在绵城就提过一次,不过她依旧是惊讶,这两人除了性格看不出是兄弟,就连长相也是。 他抬眸:“哪里不一样?” “一个成熟稳重,一个玩性心大。” 周淮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将纸巾按着边角对折叠好,放在一旁。 他问:“那你是欣赏前者还是喜欢后者?”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要讨个答案才作罢。 孟寒有些后悔多嘴问了这么多,周淮生是什么人,是哪种有问有答的人吗?这不,好戏还在后面等着她。 无边的静寂环绕在两人周遭。 孟寒咬咬唇,心生勇气:“那自然是前者。” 说完,她直视他的目光,无畏无惧。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下,眼里缀着淡淡笑意,他微敛眸光,半晌起身,说:“到前院走走,待会我带你去见阿姨。” 说完,周淮生收过她用过的餐碗,走进厨房。 孟寒愣了一会,心想,就这样?他什么都不表示? 她追上前,靠在门框:“你洗碗吗?” “嗯,我洗。”他没转过身。 水声哗啦,孟寒听了一会,又问:“刚刚是什么意思?” “侧面证明一下我在你心里的好感度。”他不紧不慢地说。 虽是背对着自己,孟寒却能透过玻璃看到周淮生的脸。 刚才他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问题背后的含义,犹豫了一会顺着本心回答,他却没什么反应,这会他又坦然告之含义。 孟寒不自在了。 尤其在看到玻璃窗上周淮生清晰的面庞时,他脸上笑意很深,看起来心情不错。 孟寒更加不自在了。 这种不自在瞬间蔓延了她整个身体,整座房屋。 于是,屋子是待不下去了,她快步走到前院。 站在门廊上,左手侧是玫瑰花圃,红黄玫瑰鲜翠欲滴。 孟寒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原话她忘得差不多了。 倒是记得作者将金色沙滩下的红酒比喻成玫瑰和琥珀。 也是这时,她恍然忆起,黄玫瑰的另一层花语是—— 等待…… 在院子待了十来分钟,周淮生出来叫她。 “甜品屋在后院。” 孟寒心情已然平复,跟着他走,问:“为什么这么分?平时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后院还有个园圃区。”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后院。 后院别有洞天。 就像周淮生说的,甜品屋和园圃区是接连在一起的,屋子贴着主建筑,外墙色调是淡绿色,和一旁的花园区是相衬的。 周淮生带她走进甜品屋。 屋里比屋外亮堂,各种制作甜品的设备工具一应俱全,说是外面正经的甜品工作坊也不为过。 一位头发微白的女人见到两人,笑道:“阿淮……”又看看孟寒,点点头,“这位就是孟小姐了吧?” 孟寒不由得看了眼周淮生,后者朝她点点头。 “阿姨好,叫我小寒就可以了。” “小寒?”女人说,“我姓秦,你可以叫我秦姨。” 孟寒叫了声:“秦姨,谢谢您今晚的款待,面很好吃,小菜很美味。” 秦姨看着她,越看越喜欢:“还是女孩子贴心,阿淮从来不会这么说,问就是好,没其他话了。” 孟寒瞥了眼周淮生。 后者说:“时间不早了,秦姨您早点休息,剩下的明天再收拾。” 秦姨问:“今晚不留在这里?” “不了,我还要送她回去,待会我就不过来了,您不用给我留门。” 秦姨也不再多说,倒是拿过礼盒带,弄了两袋甜品交给孟寒:“你带回去尝尝,要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 -- 第105页 孟寒不敢收,她照旧看向周淮生。 秦姨却是直接交到她手里:“不用看他,他听我的。” 弄得孟寒哭笑不得。 他们驱车就要离开。 秦姨忽地过来说:“下周小闻生日,你带小寒一起过来家里吧。” 周淮生顿了顿,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孟寒,末了,说:“好。” 车子开出别墅区,汇入主干道,孟寒清醒过来了般:“我去你家,会不会太唐突了?” “只是打个照面,不用太在意。” 孟寒又想了下:“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 问完后,她有感觉到车速变慢了,衬得窗外经过的车,犹如飞驰般。 过了一会,车才恢复原来的速度,周淮生反抛过来一个问题:“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的想法?” “是。” 孟寒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试探道:“朋友?”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说,“可以。” 他没在这个问题继续深究,孟寒心里一松,要是他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她到时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 搭电梯回住处时,孟寒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藏青色的丝绒面盒子递给他。 周淮生看着盒子,问:“这是什么?” “礼物。”她说。 “礼物?”他微挑眉,就要打开。 “回家再看吧。”孟寒说。 周淮生迟疑了下,顺了她的意,说:“好。” 转眼电梯停在了13楼,电梯门一开,孟寒走出电梯门,周淮生也随她出来。 她说:“不用了,你直接上去吧。” 他不同意:“不差这几分钟,你进了门我再上去。” 孟寒输入密码打开门,随着门一步步拉开,她忽地转过身,抬眼,目光直直地看着周淮生。 她只是看,一句话都不说。 等了一分钟,周淮生问:“怎么了?” 孟寒抿抿唇,说:“我和陈竟真的没什么。” 在他家吃面的时候,孟寒和陈竟的工作室都发了澄清文,第一时间辟谣,随后又宣传了一波两人合作的剧《消失》。 周淮生说:“我知道。” “你知道?”孟寒皱眉,“那你今晚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 “就是……”她想了下,说,“好像我说话都是我在找话题,你都不怎么应。” 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快被自己搞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还不如不说。 周淮生眉间聚在一起,很快又散开:“看来是我传递错信息了。” 他笑了下,眉间晴朗明润:“半个月前你不是说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孟寒一头雾水:“是的,然后呢?” “今晚我带你去了我以前的住处看看,方便你了解以前的我。” 孟寒:“啊?” 周淮生摇头笑笑:“对不起,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看来是我匆忙了。” 孟寒彻底呆住。 他抬起手,示意了一下藏青色的丝绒面盒子,说:“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但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孟寒,谢谢你的礼物。” 孟寒是茫然地回到了家里。 关上门,屋内,郑森和唐小年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孟寒贴着墙站了一会,才将披肩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而客厅处的两人依旧盯着她看。 孟寒笑了:“看我做什么?” 唐小年指着她放在置物架上的两个牛皮纸礼品袋:“好香。” 郑森也点点头。 孟寒将两个礼品袋拿过去:“是周淮生家阿姨送的甜品,你们给我留一块就行,其他分了吧。” 唐小年是重度甜食爱好者,一直兴奋地在叫,在她看到精致的甜品更是惊呼。 孟寒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后把郑森教到一边:“查到是谁发的通稿了吗?” 郑森笑了下:“是我们的老熟人,冯舒意。” 孟寒不理解了:“我记得我和她最近没资源相撞了吧。” 郑森唉声叹气:“我是刚才才听说的,今晚你们的晚礼裙撞了。” “撞的颜色,而且都是薄纱款的,虽然样式不同,但是营销号会拿这个拉踩。本来他们团队是想跟我协商的,结果陆迟砚直接叫她换了。你知道的,碰上陆迟砚,她会做什么事我们都不奇怪。” “值得吗?”孟寒不解,“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郑森不得笑出声:“在这方面你们半斤八两。” 孟寒说:“还是不一样的。” “哦,哪里不一样?” “无可奉告。” 唐小年和孟寒吃甜品吃得不亦乐乎,孟寒只能闻着香味,一点都不敢碰。 在客厅陪他们做了一会,孟寒回房洗澡,洗完后,她拿起手机,想到今晚和陈竟的热搜,她给周影打了个电话过去。 等了五六秒,周影接起:“干吗?” “额,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今晚的事情。” “和陈竟的热搜吗?那就不必了,我对他没意思。” 孟寒擦着头发,坐到梳妆台前:“我知道你现在对他没意思,但保不齐哪天就起兴趣了。所以,他的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可不想哪天因为男人,离间了我们的感情。” -- 第106页 周影听得直笑:“呦呦呦,听说你活动结束后就去找周淮生了。” “打住,我现在和你讲陈竟的事。” “孟寒你当我是谁,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位,男人算什么东西,你不用为这种生物解释。 哪怕哪天真的有什么,第一时间我也是打爆他的狗头,敢惹好朋友的闺蜜算是什么玩意。” “好吧,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不会周淮生要带你见家长了吧?” “呃……”要不要这么准。 等了一会,周影笑了:“哈?不是吧?” 孟寒故作淡定:“不是,是和陈竟的新电影有关。” 周影声音骤地冷了:“怎么还在谈这个男人,我真的对他没意思啊,你真的不用解释。” 孟寒调侃道:“你这退避三舍的态度可不像是你,不会你们俩真的有什么吧?” “打住,说正事,陈竟的新电影怎么了?” “他说顾导的新电影中缺一个会谈箜篌的演员,恰好我会,他跟顾导推荐了。我跟顾导谈过了,周三去他那边试镜。” 周影叹了声:“这是好事,他和我说过,不过我看电影节在即,让他自己和你说。看来速度还很快。” 孟寒说:“我很意外。” “别多想,是个好机会,孟寒,加油。” “嗯,我会的。” 断了通话,孟寒吹干头发,门外是郑森在敲门。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小年睡在客卧,有什么事找她。” 孟寒点头:“甜品给暖暖也带去一点,路上开车小心点。” 郑森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说:“对了,《青云传》今晚开播,网上的讨论度还可以。” 奔波了一晚,倒是忘了这件事情,孟寒松了口气:“我待会上去看看。” 《青云传》的故事主要是女主进入皇宫后升级打怪的故事,不过和之前的题材不一样的在于,里面减弱了女主的感情线,加强了事业线。 同时剧里还没有以往的专门破坏女主的恶毒女配存在,反而多多增加了很多女性互帮互助的故事。 相反的很多反面角色是放在男性角色上。 当初孟寒之所以要死磕这个角色,除了郑森口中的明导的人脉资源,更多的是她看上了剧本。 虽然因为临时上线,打乱了宣发的节奏,但是前两集的讨论度还可以。 比如有人发博感慨:终于有部剧是讲女主和女二合力搞事业了。 孟寒专门登上小号点了个赞。 等她看完网上的评价后,她开始被接下来的两件事困扰住。 第一件事,周三的试镜在即,只有五天的准备时间了,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箜篌了,得找一位专业的老师迅速补一下。 第二件事,下周要去周淮生家为小孩庆生,她该准备什么礼物,再者肯定会接触他的家人,她是否要准备点什么。 事情一堆接着一堆,前后相隔的时间又很短,孟寒倒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 42 章 孟寒,接吻应该是这样的。 次日,孟寒缓缓醒来,拉开窗帘,天色还早,拿起手机一看,七点不到。 她一边刷牙一边计划着,待会要找以前教学箜篌的老师聊聊,也不知道老师还在不在国内,如果不在国内可能还要打扰她帮忙介绍一下北城这边的专业老师。 洗漱完出来,唐小年问:“姐姐,早餐想吃点什么?” 孟寒正要说话,手机响了:“等一下,我想想。” 她拿着手机到露台接。 七点多的北城,街上已是一片喧闹。 电话是周淮生打来的,孟寒扬了杨眉,接起来,说:“今天周六你起这么早?” 那边仿佛没听见她的调侃,说:“上来吃早餐。” 他的声线很清越,有着周末休息时的惬意,朗朗的。 孟寒想了下,没作过多的犹豫:“好,不过……”她顿了下,说,“早餐有多做吗?小年还没吃。” “带她一起上来吧。”他是笑着说的。 唐小年本来想着早上是做水果奶昔,还是纯做玉米汁。最近孟寒没去楼上吃早餐,便都是她在弄。 那边孟寒打完电话,唐小年迎上前,话还没问,就被告知。 “小年,我们去上面吃。” 唐小年一脸懵:“哈?” 孟寒去衣帽间找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一边换一边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周淮生煮的东西?这次带你去现场尝尝。” 她确实多次表达过周淮生的厨艺一级好,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敢上人家面前凑热闹啊。 “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孟寒换好衣服,随意将一头卷发扎在脑后,拉住她的手,说:“看你也不用换,走吧。” 她们住的这个小区是一梯两户,周淮生那层是直接把两户都买下打通了。 因为楼层高,视野比13楼的要优越很多,能将附近一带的景貌攘括眼底。 唐小年随着孟寒进了屋,瞬间便被眼前的一整面落地窗吸去了目光。 是以和周淮生打招呼时她的紧张感少了许多。 周淮生跟两人说:“早餐还得等一会,你们先坐一下。” 这个时候唐小年可不敢乱来,见孟寒走到厨房的吧台旁,她一步也不敢靠近,老老实实在客厅等着。 -- 第107页 这边孟寒看着一吧台的食材,光是水果就有好几种,还不乏一些芝士碎条、吐司块、培根等,她问问:“你要做什么早餐,这么丰盛?” 那边烤箱叮的一声,周淮生微微一笑:“好了。” 孟寒正纳闷什么好了,只见周淮生用隔热手套将烤箱里的东西端出来。 是岩烧乳酪吐司,孟寒太熟悉这股味道了,临城的曾厝垵有家阿信吐司很有名,直到大学来北城读书之前,她一礼拜总要光顾三四趟。 周淮生出差在外的这半个月,两人偶有通话,孟寒提起过一次,没想到周淮生回来后就给她安排上了。 她看着他用刀子切开吐司,然后进行装盘,不由得笑道:“你要是去做厨师,应该也是很有名的那一个。” 周淮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没兴趣做大众的有名,能在你这里占据一席之地就够了。” 说完,他不急不徐地继续摆盘。 孟寒脸微微一红:“……” 大早上的,这样说话确定好吗? 二十分钟后,三人坐在餐桌前。 早餐是水果奶昔和拼盘式食餐,水果奶昔有两种颜色,唐小年那一份是青色的,水果主要是苹果山药外加蓝色螺旋藻; 孟寒和周淮生的则是暗粉色,水果主要是小柿子、蓝莓和苹果。 当然这类水果奶昔都离不开奇亚、麦片和椰子水,是近两年很火的减脂早餐。 再看拼盘式食餐主要以岩烧乳酪吐司为主,其他则以口蘑、培根、法式奶油蒜香虾、芦笋、花椰菜为点缀,再加猕猴桃、草莓、绿提等水果。 因为孟寒不怎么喜欢吃虾,而虾恰是唐小年最爱; 对于芦笋,两人是反过来的。所以周淮生给唐小年做的那份,虾放得多些,芦笋没放,孟寒这份则是还是放了一两只虾,芦笋放了许多。 孟寒用叉子叉起一块虾,在犹豫着。 周淮生淡淡说道:“只放了三只,不多。” 她笑着和他谈判:“吃一只可以吗?” 他没有迂回的余地:“挑食不是好习惯。” 孟寒叹了声气,老老实实地把三只虾吃了。 一旁的唐小年默默笑着。 想以前她给孟寒准备早餐时,不论是她做的,还是外面买的,孟寒不吃就是不吃,没有任何商量的可能。现在,孟寒在周淮生面前,倒是减少了很多怪毛病。 起码在饮食方面,她确实没以前那么挑食了。 四十分钟的一顿早餐,唐小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 不过,她在与不在,好像对旁边正在无人般聊天的两个人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连电灯泡都算不上。 比如现在。 周淮生解决了完自己盘里的食物,将筷子和叉子放在筷托上,擦了擦嘴,对孟寒说:“听说你要去面试顾耀南的戏,有关箜篌。” 孟寒想了下,自己昨晚好像忘记跟他分享这份喜悦了,都怪那个莫须有的绯闻,打乱了一切节奏。 “是的,在下周三。”转然,她又觉得不对,“你听谁说的?” “梁斯晏的女朋友的老师是那部电影的音乐指导,听他提过几句。”他不紧不慢地解释。 孟寒皱眉:“梁斯晏这是交第几任女朋友了?” 周淮生略了她一眼:“这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他随即回到刚才的正题,“相关的老师联系了吗?” 箜篌不像其他时下的热门乐器,学的人很少,其中专业人士更是屈指可数。 孟寒以前的那位老师算得上箜篌领域的人才,但因为后来生了病,精力不大如前,渐渐地退了,近几年更是将精力放在生活上。 孟寒每年都会去看她,不过这两年,因为老师四处游山玩水,她几乎没见过她的面,只在网上得知她的近况。 就在刚刚,郑森发消息给她,老师去挪威看女儿了,要七月才回来。 她喝了一口奶昔,摇摇头:“还没有。” 她嘴角沾了点奶昔,周淮生拿了张纸,伸过手,擦了擦她的嘴角。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举止相当的自然顺手,神情也是平平淡淡的。 孟寒则是一路由呆住再到震惊,尤其当她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唐小年在时,更是毫无脸面见人。 她脸都快贴到盘子里去了。 唐小年憋着笑。 周淮生见她低着脑袋,看看自己手上的纸巾,半晌,清了清嗓子,说:“需要我帮你联系王乔娜老师吗?” 乍一听到王乔娜三个字,孟寒忽地抬起头。 “你认识她?” “她是我二叔的朋友,是我的长辈。” 孟寒吸了口气,她本想拜托老师帮忙搭线北城这边的专业老师,现在好像用不上了。 她眉开眼笑的:“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他笑而不语。 吃完早餐,照旧是周淮生收拾残余,唐小年过意不去想帮忙,被孟寒一手打住:“你去忙你的,逛逛街什么的,呐,随便刷。” 唐小年看着孟寒递过来的银行卡:“姐姐,你怎么随身还带着卡?” 站在水池台前的周淮生闻声投过来一眼。 孟寒瞬间拉下脸:“我想包了你今天的购物清单还不可以?” 唐小年看看她,再看看不远处的那道清隽挺拔身影,瞬间明白了,拿过卡:“姐姐,等我去给你刷一对戒指回来。” -- 第108页 “刷戒指干吗?” “嘿嘿。” 唐小年笑得一脸暧昧,目光在一前一后之间来回打转。孟寒恍然明白过来,作势要打她,唐小年瞬间跑到门口拉开门。 “姐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拜拜。”话落,门从外面合上。 孟寒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她站在客厅平复了心情,等脸不热了才走向吧台。 就这么一会功夫,周淮生已经厨房打扫得一干二净。 孟寒眨眨眼:“我还想帮忙来着。” 周淮生扬了扬眉:“跟我来书房,给你看样东西。怀着好奇,孟寒随他进了书房。 书房面积很大,四面墙,临户外的两面墙全部打成落地窗,靠走廊和投影厅的两面墙则是定制了专门的书柜和书桌。 也许是这里平时住得少,书柜上没几本书,仅有的几本都是金融相关的。 孟寒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周淮生搬过来这边住,随身带来的。 落地窗安了百叶窗,周淮生将斜对门的那一扇百叶窗调了一下,使得外面的亮光泄进来。八点多的阳光,正处于慢慢变热变燥的过程。 沉寂了好些天的书房,因为阳光和人气,缓缓活跃了起来。 周淮生走到左侧的书柜,打开其中一个立式长抽屉,取出一个类似画轴的物件。 孟寒不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东西,又是否就是他要带自己过来看的,她安静地看着。 只见周淮生旋开轴筒,取出里面的东西,然后打开。 随着卷轴在他手中慢慢铺陈开,一副淡雅的牵牛花古画展示在孟寒面前。 孟寒对这幅画并不陌生,甚至还有些熟悉。她的父亲杨闻延早年做生意时难免遇到一些喜爱高雅物什的合作伙伴,为了促进合作,难免要投其所好取其开心。 当时有位老头子是专门喜欢收集古画的,尤其喜爱那种淡泊雅致的,杨闻延便收集了很多,其中以这副牵牛花的作者的作品居多。 此人最闻名的三幅画,前两副被杨闻延买下,第三幅则是被人抢先了一步,他还感叹了好长一段时间。 经年过去,孟寒却在周淮生这里看到了这幅画。 不得不说,缘分有时是奇妙的。 周淮生低头侧过脸,看着她,问:“喜欢吗?” 孟寒看了看画,遵循本心:“喜欢。” 他像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一边看着画,一边淡淡地说:“王乔娜老师本人很喜欢这幅画,你拿它过去做敲门砖。” 他的语调实在轻松,像是在谈一件很是寻常的事。 但是这幅画可不是寻常的东西,可遇不可求,有钱不一定能买到,不然当年杨闻延也不会惋惜了好几个月。 而现在周淮生就跟送个寻常物什般,三两句便把这幅画交出去了。 最最关键的是,还是给她做上门拜访的见面礼用的。 孟寒心里感慨一番,说:“这幅画你应该收藏了很久,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就给出去。” 周淮生眉毛微挑了下,衬得他眉目格外的俊朗,他问:“你的事是随便的事吗?” 他问得毫无波澜,口气再正常不过。 孟寒听在耳里,落在心里,可就没他那么淡定了。 “可是……”她思忖着下一句措辞,“可是……” 周淮生将画卷起来放进轴筒,交到她手中:“没什么可是,身外之物不论价值高低,不论意义深或者轻,该用来解燃眉之急,一秒也不能耽误。” 孟寒看着自己手上的画筒,再抬眼,对上周淮生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此刻再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两人的距离其实很近,因为刚才周淮生铺开画的时候,孟寒为了方便看清,朝他的位置靠近了些许。现在画收了起来,两人之间再没有东西相隔。 于是乎,这本就接近的距离,此时,更是近了很多。 孟寒微微仰起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而周淮生至始至终都是带着笑望着她。 孟寒就想,为什么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运筹帷幄、不紧不慢的样子。 如果他什么时候不淡定了、变得无措了又会是什么样的? 秉着这个念头,加之刚刚那番身外之物的言论,孟寒垂下手,右手单手拿着画筒,随后她踮起脚,左手环住周淮生的后颈,将他往自己这边压了一些。 饶是这种时候,他也是不动声色的。 孟寒真是万般感慨。 然后,她亲了亲他的眉眼。 只是轻轻地一触,如蜻蜓点水般,还没泛起一点涟漪,她随即撤开。 身后就是书桌,她抵着书桌桌沿。 这一瞬,她的心在跳,手在抖,脑子乱糟糟的。 她甚至不敢去看周淮生,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毛毯。 毛毯是柔软的,人踩着上面,软绵绵的,就像刚刚的那一亲吻。 是软的…… “孟寒。” 正胡乱想着,耳边落下一道沉沉的呼唤声。 她循着声源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心跳得更厉害了。 不知何时,周淮生再次站在她的身前,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眼里尽是笑意,直达眼底的那种。 他的身后是漫了一窗的阳光,阳光比刚才更烈一些,看着更为明亮,也更为鲜活。 -- 第109页 她的思绪四处蔓延,心内的汹涌无处躲藏。她只能希冀在那些鲜活热烈的阳光上,这样才能下意识地忽视那越来越清晰的气息。 “孟寒。” 那道气息此时此刻,附在她的耳边,再一次,轻缓地呼唤着她。 无比的清晰,无比的靠近。 好像她一个微微地挪动,周淮生的唇角就会贴上她的皮肤。 书房的光影是介于明亮和昏暗之间的,很自然的一种柔和度。 孟寒一动不动。 她既是怕,怕周淮生会做出一点什么; 又是期待,期待他会做一些什么。 似有心有感应般,周淮生笑了下,笑声或低或沉,很是悦耳,让人不由得感知此刻的他是愉悦的。 他是愉悦的。 有了这个认知,孟寒不敢再看他身后的阳光了,当然她也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和他对视。 她选择低下头。 映入视野的便是,自己抵着书桌桌沿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红。 她还没看个明白。 下巴被一只手托起。 因着这个外力,她不得不与周淮生四目相接。 他的鼻梁很高很挺,眼窝极为深邃; 他的眼眸很深,里面藏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缓缓低下头,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漫开。 “孟寒,接吻应该是这样的。” 话落,他扣住她的后脑勺。 一股温热席上她的唇瓣,顷刻间,覆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 恭喜周淮生! 今天正好写到最后一章,算了下,这篇文大概会连载到12.24那一天,我再想想要不要写点番外。 感谢小伙伴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评论!鞠躬—— 第 43 章 我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孟寒是沉溺在这个吻里的。 因为周淮生的每一个举动实在太温柔了。 他吻上她的哪那一刻,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意外,孟寒右手的画筒掉到了地上,地上是毛毯,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一切都是寂静的。 周淮生将她抱到书桌上,让她不用抵着桌沿,而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颈,极为温柔地在她唇齿间试探。 他吻得极为克制、小心翼翼,仿佛视她为若掌中珍宝。 他配合着她的呼吸,动作时而轻缓,时而深入,将她的情绪照顾到了极致。 第一次亲吻,孟寒的体验感是极佳的。 像躺在云层里,每时每刻都是柔软的,舒服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生与她额头相抵,唇间轻轻溢出一阵笑意。 孟寒恍若梦醒,脸红得似能滴血,她的手指还维持着刚才因为紧张而揪住他衣角的动作。 她无意瞥到,瞬间放开。 手还放在她后颈的人,这会看到这个小细节,不由笑意更深。 孟寒微恼,作势要推开他。 没想到,周淮生却握住她的手腕,再次吻住她的唇。 不比刚才,这次的吻是激烈、汹涌的。 他的气息是滚烫的,烧毁了孟寒仅存的理智,只得跟着他走。 不知过了多久,孟寒实在无法呼吸了,周淮生才不得不放开她。 她恼了,口不择言:“你是狼吗?” 他伸出手,将她额间散落的头发拂到耳后,微弯着腰,笑意阵阵地说:“孟寒,是你先招惹的我。” 此话一出,孟寒偃旗息鼓。 他说得没错,如果自己没有突然亲吻他的眉眼,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两次吻。 孟寒别过脸,保持缄默。 周淮生拉住她的手把玩着。 过了好一会,阳光漫到了书柜上,周淮生才幽幽开口:“孟寒,你的手机响了。” 孟寒下意识摸书桌,没摸到,以为他骗自己,皱着眉看他。 他摇头笑笑,将她从书桌上抱下来,说:“手机在客厅。” 孟寒推开他,小跑出书房。 身后是一阵愉悦的笑声。 电话来自郑森。 他在那头说:“我给你联系到老师了,你回来准备准备,我们待会就出门。” 孟寒揉了揉眉,说:“不用了。” “啥不用了?” “就是……”孟寒视线乱瞟着,一下子不小心瞟到了靠在墙边的周淮生。 视线一撞上,周淮生朝她笑了笑,人还是没动半分,仿佛在传递一件事:她接她的电话,他靠他的墙,他不会相干她的。 他还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模样。 电话那端郑森见孟寒话说到一半,久久没有下文,出声催了一句:“就是什么?” 孟寒收回目光,佯装淡定地说:“我们下午要去拜访王乔娜老师。” “你确定没说错?”郑森惊呼,王乔娜属于箜篌领域的代表性人物,前阵子她们的团队舞台表演在北城台播出,一段精湛绝艳的表演被人传到微博,小小出圈了一段时日。 孟寒又看了眼周淮生,他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慵懒的、舒适的。 忽地她笑了,回答郑森:“有人要陪我去,你……你在家等我好消息。” 郑森立马就问:“谁?周淮生?” 孟寒沉默。 无声的静寂,无形在回答了郑森的疑问。他叹了声:“关键时刻,还是他靠谱,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下午去见老师,好好表现。” -- 第110页 “知道知道。” “对了,初次上门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人家,要不要我这边准备点礼物?” 孟寒想到书房的那幅画,回道:“不用了。” 郑森第一反应就是:“嗯?你打算空手上门?” 孟寒脸色微红,声音也比刚才轻了很多:“不是,有人准备了。” “谁准备了?”话落,郑森像是想到什么,自问自答道,“还是周淮生对吧?行,他办事自然是周到的,那我真的就不打扰了,等你好消息。” 说完,郑森便把电话挂了,没有一丝迟疑。 孟寒挑挑眉,将手机握在手里,抱着手臂看着递过一杯柠檬水的周淮生。 她没接过水杯,只是盯着他看。 周淮生任由她看了一会,然后抬起手,把杯子放在她嘴边,说:“我可以代劳。” 这都什么跟什么,孟寒皱着眉拿过水杯,抿了两口,她说:“我们下午几点过去?” “三点左右。”周淮生牵着她的手走到客厅,在沙发落座。 孟寒看着两人牵住的手,很有疑问:“你就这么牵着我的手?” 周淮生极为自然地说:“你没有挣开。” “呃……”行,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周淮生将水杯放在桌上,转而面对她。 许是他工作的环境让他一直是以上位者的姿态和人谈判的,所以他的眼神是极具审视性的,尤其无声的时候,这种审视性更甚。 孟寒被他看得心里发寒,她问:“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周淮生扬了扬眉,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说:“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啊?”她瞬间戒备地看着他,“谈什么?” 他右手握着左手手握,像是下意识地去调整左手手腕处的手表,不过今天周末,他一贯不带手表的。 孟寒揣测着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他摸了一会手腕,略略地抬起眼眸,不咸不淡地说:“孟寒,做了就要负责。” 她做什么了? 孟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要负责什么?” 他点点头,朝她的位置挪了些许,说:“看来是要帮你回忆一下。” 孟寒反射性地挪到沙发的边缘,伸开手挡住:“停,你好好坐着,有话好好说。” 怕他不信,她又加了句:“该是我负责的,我不会推卸。” 闻言,周淮生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笑容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孟寒看着,总觉得自己无形之中跳入了他的陷阱。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周淮生慢幽幽地说:“刚才在书房你……” “等等……”心头一惊,孟寒顾不上礼不礼貌了,立马打断他,“你不要往下说了。” 周淮生似乎有些无辜:“我在向你阐述起因。” 孟寒腹诽,下一秒是不是要上演实际操作过程了? 想到书房的三个吻,她不由得脸色微变。 周淮生则是神色不变,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孟寒暗暗地想,本想看他慌乱、不淡定的模样,结果最后还是自己先栽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她脸不红心不跳地问:“那你要我怎么负责?” 不止他会设置陷阱,她也会。 孟寒心里是得意的。 可她到底低估了周淮生。 周淮生淡淡地笑了下,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真的要我说吗?” 一瞬间孟寒是怕的,转而又想到,她已经跳进他设置的那么多个陷阱了,不差这一次,她微微仰起头,很有气势地说:“是的。” 他微眯了眯眼,眼尾上弯,认真地又问了一句:“我说了,你就会负责?” 孟寒一鼓作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赞赏性地点点头,然后风轻云淡地说出自己的诉求:“我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直到下午两人前去拜访王乔娜的时候,孟寒都是懵着的。 在周淮生说完他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后,孟寒的第一想法是还可以这样? 第二想法是,那要给个什么身份呢? 她当即就这么问了:“要什么身份?” 周淮生想也没想,径直说道,“不多,男朋友。” 孟寒犹豫了几番,觉得这个负责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不想就这么答应下,便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 她说:“可是我不是君子。” 周淮生投来一眼,含着笑意的一眼:“哦?什么意思?” 孟寒大胆地往前试探了一步,说:“我不是君子,承诺什么的,我可以随时毁约。” “嗯……”对此,周淮生没多大反应,甚至是不起波澜的。 孟寒微纳闷。 等了一会,等来了周淮生的靠近。 孟寒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沙发的那边挪到了自己这边,她看着他近距离的眉眼,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上身反射性地往后撤,可是周淮生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挪一寸,他追一尺。 眼见地就到了沙发边缘的位置,饶是练过舞,孟寒的腰部韧性实在遭不起她这么折腾了,她干脆放弃,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句让她愣在原地的话。 周淮生看着她,幽幽地说:“你不想当君子,我也不介意当小人。” -- 第111页 孟寒:“……” 倒不必这么妄自菲薄。 “孟寒,叫人。” 周淮生的一声呼唤,唤回了出走的思绪。孟寒回过神,眼前一个容貌淡雅的女人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面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乔娜。 孟寒老师的偶像是王乔娜,家里收集了有关王乔娜大大小小的资料,所以孟寒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王乔娜本人,却不陌生。 她羞于自己的走神,忙说:“老师您好,我是孟寒,您可以叫我小孟,或者小寒。” 王乔娜人很雅致,有种古典美,她笑得很温柔,说:“不好意思,刚刚家里有点事,让你们久等了。” 孟寒连忙说:“不会不会,应该的。” 王乔娜笑了笑:“不必这么拘谨,你是阿淮的女朋友,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女朋友,这个身份一出来,孟寒微愣了下,随即又笑了笑,好像还可以。 忽地,她感觉有人摸上了她的手,她垂眸一看,是周淮生的手。 石桌下,他握住自己的手。 以前就觉得他的手长得极为好看,修长匀致,骨节分明,尤其他自然地在整理他手腕处的手表时,孟寒感到了一股无以名状的性感。 他们是在王乔娜家的后院院子里等人的,院子是古时的庭院建筑风格,不远处便是池塘,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夏天就快到了,池塘的荷叶绿意甚是明显,让人看着格外欢喜。 午后的风拂过,带来一股说不出的凉爽。 这一刻,情景渲染到了极致。 孟寒想,她是喜欢周淮生的。 她喜欢他握住自己的手,她并不排斥也不反感,反而是心生欢喜。 于是,她回握了周淮生。 他察觉到了,又暗暗握紧了些。 孟寒不和他较劲,嘴角却是微微弯了弯。 王乔娜瞧着两人的动静,端着茶杯抿了抿,无言看着。 坐了一会,王乔娜说:“听阿淮说,你几天后要试戏。” 孟寒轻声答道:“是的,在下周三。” 王乔娜说:“那就是只有五天不到的时间了,我们进入正题?” 没想到这么顺利,孟寒懵了下,随后看了看周淮生,再看向王乔娜,说:“老师,那就拜托您了。” 当天下午孟寒就随着王乔娜学习箜篌,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温习。 这几年孟寒虽然忙于拍戏,但是舞蹈和箜篌还是没彻底撇下,毕竟是学了几年的东西,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那天顾耀南说的不多,但孟寒猜想如果是和武侠相关的电影,那么就少不了江湖儿女一笑泯恩仇的剧情,再者陈竟提过是要和古琴相搭。 为此,王乔娜特地翻出几本古乐典籍,从其中找了两首让孟寒练习。 王乔娜的住处位于北城有名的一条胡同里,在市中心的边缘,周边很清净。 孟寒每天早上八点去王乔娜住处报道,晚上五点左右时分离开。 负责接送的则是周淮生。 孟寒笑他:“你每天这么送,不闷得慌?” 周淮生捏着她的手,不缓不慢地说:“接送女朋友上下班,天经地义。” 前边驾驶座的薛其闻言,笑了下,孟寒的目光与他在后视镜中相遇,毕竟脸皮薄,微红了耳。 她别过脸望着窗外,心里冒出一股甜蜜。 这天下午,孟寒正在拨弄琴弦,王乔娜在一旁听着,忽地,外头一阵动静传来。 琴声断,王乔娜朝窗外看了一眼,说:“小寒你再看一下曲谱,这段缠绵悱恻,意在情,尽量绵柔一点,太潇洒反而坏了情境。” 孟寒点头:“好,我再注意下。” 王乔娜说完后,转身去了前院,孟寒思虑了一番她的话,拨弄了一番,正沉迷中,门外传来几道鼓掌的声音。 孟寒手按在琴弦上,抬眼望去,来人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梁斯晏。 她正困惑着,这梁斯晏不该在渝城管理公司事宜吗?怎么一副吊儿郎当无事悠闲的做派? 后来的王乔娜说:“小寒,先休息一会,我们去后院泡会茶。” 孟寒将箜篌放在一旁,说:“好。” 王乔娜让两人先去后院等着,她和厨房的阿姨说下茶点要求。 梁斯晏说:“王姨,我要蓝莓糕点、抹茶慕斯以及芝麻酥。” 王乔娜笑道:“放心,你的少不了。” 孟寒听完他的菜单,倒是上下打量着他。 梁斯晏抱着双臂,“怎么,发现我长得很帅了?” 她笑笑:“那倒是没有。” 他耸耸肩:“也是,你眼里只有我哥,哪里还看得上我。” 孟寒脸微微红,少了几分坦然。 梁斯晏见状,笑出声:“该的,想当初我那么追你,你看也不看一眼,到头来,哼哼!” 两人穿过拱形门,拐了一道弯,来到后院花园。 她觉得好笑:“你哼什么?” 他笑得很贼,说的话也是没脸没皮的:“做不成女朋友,那还是可以做嫂子的嘛。” 孟寒:“……” 闹了一会,梁斯晏说:“家里小孩生日,听说我哥要把你带回去。” 经梁斯晏这么一提醒,孟寒总算想起,明天就是周淮生大伯家孩子的生日,周淮生答应秦姨要一并带自己过去参加的。 -- 第112页 她想了想,再看看梁斯晏,揣测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梁斯晏笑:“当然是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 他眼里的笑意是真诚的,不像在闹笑,孟寒当下不再发表意见。 梁斯晏却慢悠悠说道:“你说我这个哥哥倒是会谋划。” 孟寒好奇:“怎么说?” 他摇摇头:“你想想,明天要把你带回去,总不能突然带回去吧。他前脚先是把你带给秦姨看,后脚又带到王阿姨这边来,多多少少是在给家里传递消息,你说他这招走得妙不妙?” 孟寒越听是越糊涂,眉间皱着又松开,如此反复。 梁斯晏说:“我哥应该跟你提起过他是由我爷爷带大的。” 孟寒不明就里,但还是点点头:“然后呢?” 他悠然一笑,语调轻佻:“你知道的,家里老一辈总对某些身份有些微词。” 话说到这里,孟寒大意明白了。 想来,周淮生家里的长辈是不认同她现在演员的身份。 毕竟每天都活跃在大众眼前,一言一行都是受人关注的。有些时候,还有一些不好的传闻,那么怕是正面的,也会被人骂炒作。 前有母亲孟雨瞳的不赞同在前,孟寒听到周淮生家里也是这个意思的时候,心境倒没有多大的起伏,反而是平静。 站了一会,孟寒由衷地说:“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梁斯晏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我哥那个闷葫芦是不会说的,不过这次毕竟跟以往不同,不是单他一个人就能解决。” 孟寒看着他。 梁斯晏唉呀了一声,站在池塘岸边,感慨道:“毕竟你是最大的那个变数不是?” 梁斯晏只做了一会,同王乔娜说了几句,在王乔娜讲到人生大事时,梁斯晏遭受不住王乔娜的炮/弹轰击,顺走了一盘抹茶慕斯就跑了。 王乔娜说:“这孩子被他父亲宠坏了。” 孟寒捻了个蓝莓,闻言说:“他们兄弟俩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话一落,王乔娜从茶杯中抬起眼,极具深意的一眼,惊得孟寒将手里的蓝莓撒开,掉到桌子,滚到地上。 是她越界了,这种话怎么可以问相识不到几天的人? 孟寒道歉:“对不起。” 王乔娜摇摇头,放下茶杯:“没事。” 她的眼神又恢复温柔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冷漠是孟寒的一种错觉。 孟寒将那颗掉在地上的蓝莓捡起,放在一旁,冷不防听见王乔娜说:“阿淮的父亲……” 她顿了下,望着眼前被荷叶点缀的池塘,慢声说。 “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这点上阿淮和他父亲很像。不过,阿淮更沉得住气,也更懂得尊重人。” 第 44 章 是我想永久守护珍藏的人。 梁斯晏从王乔娜家里出来后,坐到车内。 他拿起手机,沉默了好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手机扔到一旁,转向方向盘,开出胡同道。 梁斯晏来公司的时候,周淮生正结束一场视频会议,同他开会的秘书抱着文件夹,有条有理地跟他报告会议上有争议的一些内容。 长长的走廊,一行人除了走在前面的周淮生,其余大气不敢出一口。地上铺了层地毯,人走在上面是没有声音的。 寂静之下,秘书冷静的声音和一直维持沉默的周淮生,将一行人紧张的情绪崩到了极点。 好在,转过拐角,助理薛其在一旁等候着。 一般薛其一旦出现,意味着接下来将会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周淮生去处理。 果不其然,周淮生看到了薛其,合起了秘书递过来的会议报告,这在传达着一个讯息:暂时到此为止。 秘书和身后的一行人有秩序地离开。 薛其上前,在周淮生耳边低声了几句。 周淮生眸光微敛:“只有梁斯晏一个人过去?” 薛其答道:“这几天只有他一个人。” 他沉吟一会,走到窗边,说:“我知道了。” 薛其默声离开。 周淮生在窗边站了一会,默了,他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下,即将到了孟寒结束课程的时间。 他揉了下眉,转身回到办公室。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秘书慌忙地站起来,回头望了一下办公室的方向。 秘书跟了自己几年,是经过训练的,鲜少见到这么失态的时刻。 周淮生问:“办公室里有人?” 秘书怔了下,说:“是。” 周淮生笑了下,说:“今天你们提前下班,明后两天的会议推迟,有事联系薛其。” 秘书一一应好,又跟他对了几个比较紧急的事项,确认没问题后,才收拾东西下班。 周淮生打开门,乍见办公室内的人,他眸光微动,片刻后,他合上门。 梁斯晏的心是极忐忑的。 一边是父亲和爷爷一边是哥哥,他像块夹心饼干似的,夹在两边,不管靠哪边都不好过活。 一顿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站在了父亲和爷爷那边,帮忙前来打探孟寒的事。 毕竟这两年,周淮生对孟寒的动作一直没断,但由于孟寒一直是不上心的态度,周淮生每每都是碰壁。是以,家里也不把孟寒放在心上。 -- 第113页 可最近,周淮生前后弄了好几个大动作,先是把孟寒带到绵城同母亲相见; 回北城后,又是带回了他的住处见了秦姨,最近更是去见了王乔娜。 见王乔娜倒没什么,主要是带了那副牵牛花的画前去,这重视度可就不见一般了。 那副牵牛花的图,几年前父亲看上了,想重金买下前来收藏,却被周淮生抢先一步。 父亲前后多次表达过对那幅画的喜爱,偏偏周淮生每回都是敷衍过去,久了,父亲的执念也就淡了。可前几天却听说,周淮生把那幅画送人了。 父亲心里不太平了,再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特意送的。 父亲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梁斯晏听到开门声,转头看过去。 周淮生一边走过来,一边解开衬衫的袖口,只见他将袖口挽到了手肘的位置,然后走到盥洗室。他先是洗脸,再是洗手、擦手。 一整套流程下来,将条理发挥到了极致。 梁斯晏每看一眼,心里的凉意就增加了几分。 他觉得,今天他走不出这办公室的门了。 趁着周淮生还没出声。 他先表明来意:“哥,我下午去看王阿姨,然后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淮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有多特别?” 梁斯晏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在周淮生没什么情绪的注视下,他收起玩笑的态度,多了几分正经:“事先说好,我是被迫前去的。” 周淮生擦干净手,将袖子退下来,扣好袖扣。闻言,他停留在梁斯晏身上的目光便多了几秒。 梁斯晏有苦说不出,一脸哀怨。 周淮生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西装外套,穿上,整理了会西装,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还是不长记性。” “那是……”梁斯晏点点头,“我怎么就这么软骨头?禁不住威胁。” 他一边卖苦,一边见周淮生拉开办公室的门,他愣了下,收了一下情绪,追上。 进入电梯,周淮生开启了一副生人勿扰的模式。 梁斯晏默了一会,视死如归:“家里人听说你明天要带她回来,让我去打听打听。” “那你打听到了什么?”周淮生语意颇凉。 “哥,好像孟寒挺淡定的。”梁斯晏忽地说。 听到这话,周淮生动了下,眉梢扬了扬,跟刚才的冷漠判若两人。 梁斯晏是个有眼见的,他赶忙得瑟地给自己制造好感:“她特意感谢我。” 周淮生眸光微敛,语气甚是危险:“她感谢你什么?” 梁斯晏懵了。 完蛋,一时得意,把不该说的说了。 他肩膀垂着,已经放弃了生存的机会:“哥,你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周淮生走出电梯,打开车门时,他看向梁斯晏,目光极具冷冽:“不想滚回渝城,就别去做不该做的事。” 话落,他坐进了驾驶座,过了两秒,车子滑出地下停车场。 梁斯晏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意思传到了,哥现在很生气。” 那边说了句什么。 梁斯晏叹了声气:“您不找哥的麻烦就坐不住。” 说完,在电话那边发飙前,梁斯晏先把电话断了。 天色渐沉,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来车往。 等待绿灯的间隙,周淮生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了两下,指尖停在「孟寒」二字上,约莫等了十来秒,他将手机熄了屏,扔在一旁。 到底是没按下拨通键。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王乔娜家。 周淮生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半晌,打开车门下车。 刚合上车门,甫一抬眸,不远处的一道身影止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十来米的距离处,种植着一颗大榕树,树下有一张圆形石桌,附近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常来这里纳凉、聊天、泡茶,偶尔也会下象棋。 不巧,今晚正好一群老大爷在下象棋。 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象棋落在棋盘的清脆声,以及几句交谈声。 此刻,夜色已是完完全全地落下。 人声人影在一旁路灯的照射下,多多少少透出了几分温馨以及悠闲的惬意。 周淮生看了一会,扬了扬眉,抬步朝榕树的方向走去。 还未等他到达,那道人影像是感应身后有人走来一般,率先一步转过身。 孟寒看到他,眉眼一弯,似是喜悦。 周淮生眉眼一抬,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将她落在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里是含着笑的,手上的动作是熟练的,很自然的一个举动。 而孟寒只是静静地任他拾掇,一句话也没有说。 路灯熹微,映得周淮生的眉眼五官仿佛上了一层薄薄的滤镜一般。 格外的柔和。 过了一会,孟寒忍不住笑了。 周淮生收回手,也跟着她笑了。 晚风拂来,带来无尽的温柔。 他问:“怎么不在屋里等?” 她反问:“你不喜欢我在外面等你?” 周淮生怔了下,半晌,他叹了声气,将她拉近怀里。 突如其来的一个亲密行为,孟寒很是无措。 她的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甚至她开始挣扎。 -- 第114页 她声音有些急:“周淮生,这在外面,不合适。” 万一被拍到怎么办?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她的惊慌忐忑却被周淮生的一句话无声抚平了。 他说:“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声音是平缓的,如一声一声诱哄。 孟寒抿抿唇,她整个人随着这句话静了下来。 停止挣扎,不再出声。 几分钟后,周淮生带她上了车,车子往车流如织的宽阔马路驶去。 孟寒往车窗后瞟了一眼,说:“不和王老师说一声再走吗?” 周淮生摇摇头:“不用。” 既然他说不用,孟寒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她转头望向窗外。 夜色如墨,灯光五彩缤纷。五光十色下,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周淮生。 很简单的一眼,她收回目光,再次转向窗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几个小时前梁斯晏说过的那句话—— “毕竟你是最大的那个变数不是?” 车停下来很久,孟寒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她的眼神是飘忽的,没有落点的聚焦,让人摸不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沉浸在沉思里,周淮生便也不打扰她,陪她沉默。 过了许久,还是路过的一辆车打过来的光亮划到玻璃,照到孟寒的脸上,她才恍然回过神。 往窗外一看,惊觉眼前的建筑物是熟悉的。 她转过头,瞧着周淮生。 后者朝她扬扬眉,俯过身来。 他甫一靠近,一股冷冽的气息,顷刻间席卷她的鼻息。 孟寒的呼吸因此乱了。 她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 太快了,怕他瞧出异样;太慢了,又怕呼吸不畅; 正常吧,她的定力又不允许她在如此情况下能保持镇定。 也是这个时候,孟寒才猛然发觉。 原来,周淮生对自己的影响是到了这种地步。 在周淮生靠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恍恍惚惚地想。 梁斯晏的担忧是多余的。 她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周淮生才是。 孟寒的睫毛忽忽颤着,像一只被惊扰到了的鸟儿。 周淮生淡淡地笑了下,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许久没吃到流沙包了,今天来尝尝。” 话落的那一秒,啪嗒的一声,安全带随之解开。 周淮生像是算计好了时间,他靠近是不经意的,离开时同样没有任何一点预示。 孟寒的心还在慌乱着。 那边,周淮生已经下了车,饶了半个车头,到她这边的位置,打开车门,迎她下车。 她是坐着,他是站着,高低指尖,视觉形成了落差,是以,她要用仰起头才能看到他。 她目光悠悠地望着他,心思却是千回百转的。 周淮生曾说,他摸不清她。 现在想来,实则不然。 在她和他之间,一直摸不清的,应该是她。 周淮生见她久久不动,伸出手,细碎路灯落在他的眉眼,衬得他神色道貌岸然,再正经不过。 孟寒收敛神绪,伸出手,放在他的指尖。 两人皮肤稍一触碰,周淮生却不止步于浅尝辄止,随即反客为主,与她十指交缠。 她随着他,进入广式茶餐厅的大门,踏上木制阶梯,穿过幽静的走廊,最后站在最末的一间包厢。 望着窗外幽深夜色下的修整整齐的草坪,她一下午起起落落的心绪。这时,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转过身,周淮生已脱下西装外套,里间的白色衬衣扣子随意解开了几个,袖子被规整地挽到手肘处。 哪怕是最轻松的时刻,他的细致条理也是不落下的。 “过来。”他淡声招呼她。 “哦,好的。”孟寒乖乖地走过去。 她走过来,周淮生手里多了一条洗干净的毛巾,木头颜色的。 她好奇地看着他。 他轻轻一笑,说:“我给你擦擦脸。” 说着,毛巾便往她脸上招呼过来,一秒都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孟寒刚想说不用她可以自己来之类的话语便原原本本地吞回了喉咙。 这些天,孟寒都是素颜,脸上没一点粉饰。所以,径直洗脸也无所谓。 周淮生给她擦了两遍脸,动作是轻到了极致,仿佛她是上等的珍宝,稍一个不慎,就会碎落满地。 擦完脸,便是洗手了。 他依旧是要过手的。 孟寒便笑了:“你当我三岁小孩是不是?” 她指尖细长匀致,他一根一根地洗过。闻言,他眉眼稍抬,四两拨千斤道:“你不是小孩。” 她来了兴致,由着他折腾她的手指,慢声问道:“那是什么?” “是我想永久守护珍藏的人。”话落,他拿过一旁干净的干布,帮她细致地擦着。 他的话语是平静的,或者说得上是平淡的。语声里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孟寒却不然。 除了父母以外,她第一次受到来自外人的一种珍视。 这种珍视是落到了细节里的,不是口头上的说说,更不是一种阿谀奉承的场面话,而是发自真心的。 她的心快速地跳着。 时间便就在这摩挲与心跳间悠悠淌过去。 -- 第115页 洗去在外的灰尘,周淮生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等会再上菜?” 孟寒犹豫了下,问:“你下午有吃点心吗?” 他摇摇头。 她便说:“那先上菜,吃完再出去走走。” 今晚的茶点都是一些招牌式的菜色。 豉汁蒸凤爪、蟹仔烧卖黄、鲜虾肠粉、白灼芥兰、流沙包、芝麻酥、菠萝包、虾饺。 外加一份杨枝甘露。 茶点占满了整张桌子。 孟寒笑:“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周淮生夹了个虾饺给她,说:“慢慢吃,有的是时间。” 这一顿确实是慢慢吃的。 吃了将近两个钟头,中途有几道蒸笼的菜色还拿去加热过一遍。 吃得实在慢,细嚼慢咽的,饱腹感便没那么强,孟寒几乎将这八道菜尝了一遍,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 要么吃得急,要么要注意进食量度,总要落下几样。 今天倒是将她喜爱的几道菜,一次性尝了个遍。 她很满足。 吃完茶点,时间将近九点。 孟寒站在门口处,望着夜色下的草坪,晚风拂过,风息缓缓。 周淮生从盥洗室出来时,见到她站在门口处,双手背在身后,头微微仰着,眼睛闭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在绵城时,有一晚母亲整理着摘下的月季,问他,“阿淮,就是她了吗?” 当时自己是如何答的? 他想了下。 母亲在问完这句话后,静静地抚摸着一竹篮半干的月季。 暖黄灯下,母亲的侧脸轮廓,尤为温婉。 周淮生说:“她是我第一眼看见便想一生守护的人。” 母亲又问:“一见钟情吗?” 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吧。” 母亲再说:“一旦认定,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为了小寒,你要考虑好。” 他很是肯定地说:“父亲那边麻烦您了。” 周淮生幽幽思忖着下午梁斯晏找到孟寒一事。 那边,孟寒瞧见了他,朝他招手。 他两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 孟寒说:“出去走走?增加一下微信运动步数?” 她是笑着说的,但不是开玩笑。 周淮生扬扬眉,没有任何异议。 五月时节,天已经微微热了起来,晚风拂过,虽是清爽,但风息还是夹了一点热意。 两人踏着鹅卵石石子路,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了尽头,他们饶了一条相反的路,往回走。 走到中间的位置,孟寒突然说:“下午梁斯晏找过我。” 周淮生看了她一眼,孟寒朝他笑了笑,他说:“梁斯晏后来找过我,说了这件事。” 孟寒眯了眯眼,说:“看来你在渝城为他开公司不是白开的。” 他轻轻笑着:“如何说?” 她顿了下,很诚实地道:“不知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周淮生停下脚步,因为他拉住孟寒的手,所以孟寒也跟着他停下。 他默了半晌,将孟寒捞进怀里,他垂眸,目光定定地锁住她。 周淮生问:“所以,明天家里的生日会,你会同我一起参加吗?” 孟寒双唇紧闭,很是为难的模样。 他慢慢低下头,声音也随之低沉了很多:“我想带你给家里人看看。” 孟寒心为之一软,她问:“有什么好看的?” 他笑:“让他们看看我的宝贝。” 她避开他的唇瓣,又问:“看了之后又怎么样?” 他亲了亲她的唇角,答:“让他们知道,这一生我只要你一个人。” 两人的呼吸就在咫尺间。 他的身影附在她的身上,夺去了旁边路灯散下的光亮。 窄小的空隙里,孟寒的眼睛异常的明亮。 周淮生看了看,是极喜爱这个时候的她。 狡黠的,明俏的。 像初见时候的她。 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孟寒还要说什么。 周淮生已然覆住她的唇瓣,将她的言语吞没在唇齿间。 今晚的夜,格外的温柔。 第 45 章 ——要与她结婚过日子的人是我—— 第二天上午,周淮生弄完早餐给孟寒吃,两人歇了半小时,随后去了Lorenzo找Winny做造型。 既然是周淮生家里小孩子的生日,孟寒本意是打扮得简单些,最好是不让人在意的存在。 她是这么跟周淮生说的,得来他的一句:“照常就好。” 梁斯晏昨晚已来委婉说过他父亲和爷爷不喜欢她的职业背景。 但是职业背景这块是不可能更改的,只能在其他地方下下功夫了。 孟寒想了想,让Winny帮她的造型搭配做得温柔些。 Winny听后,找了三条及脚踝的长裙,分别是粉色的、墨绿色的以及黑白色。 孟寒首先排除了墨绿色的,随后在粉色和黑白色来回犹豫了下。 半晌,她说:“黑白色太严肃了不适合今天这个场合。” 于是最后选择了粉色的那条。 粉色长裙是贴身的,布料很柔软,放在平时穿也不过分。 选完裙子,孟寒选了一双同色系偏淡的高跟鞋,最后剩下的是妆容和发型。 孟寒说:“妆容修饰下就行,头发做成低盘发的。” -- 第116页 Winny听后,笑着说:“其实不用太束缚,就是一次简单的见面。” 孟寒不以为然:“那也不能让他为难。” 半小时后,孟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有一会,她笑道:“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Winny同样点头:“像温婉的大家闺秀。” “像吗?” “像。” 孟寒放下心。 她穿过走廊,走到后院,远远的,便看见周淮生拿着手机正在说些什么。 西装外套被他脱下,搁在臂弯。 远远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平时工作忙,孟寒也不上前打扰,就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他。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 周淮生结束了通话,朝她走来。 等走进了,孟寒的目光直直定在他袖口的位置。 周淮生抬起左手,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 孟寒笑…… 周淮生挑眉。 去的途中,孟寒牵过他的手,仔细地瞧着。 周淮生说:“有这么好看?” 孟寒点点头:“手表是我买的,袖扣也是我买的,当然好看。” 周淮生笑了笑,语调甚是淡定说:“什么时候给我买一条领带?” 孟寒愣了下,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她说:“这个能随便乱买吗?” “怎么就随便乱买了?”他眼里俱是笑意。 孟寒将他的手放回他的膝盖上,往旁边挪了下位置,不说话了。 稍作片刻后,周淮生朝她的位置挪了挪。 孟寒转开脸,不去看他。 周淮生叹了声气,慢幽幽说道:“女朋友给男朋友买一条领带,是乱买吗?” 孟寒压着微弯的嘴角,仍是淡定。 那边候了下,继而又说:“领带不能买,那西装可以吗?” 孟寒是忍不住了,她转过身面向他:“别得寸进尺。” “好,不得寸进迟。” 他握住她的手,缓缓抚摸着。 转眼就到了这次生日宴会的目的地。 望着院子里一排的车子,孟寒顿时坐直了身体。 周淮生握了握她的手:“不用紧张,有我在。” 孟寒看他:“我能临阵脱逃吗?” “不行。”他语气颇淡。 孟寒叹了声气,随他下车。 此次生日宴会是在周淮生家里老宅举办的。 这会,前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孟寒深吸了一口气,挽着周淮生的手,沿路跟着他同路过的陌生人一一点头打招呼。 前院进来后,是一处中式大门,大门进去后,又是一处宽敞的前院,不同于刚才的前院,这里是作草坪式的。 草坪式的前院后面就是主宅。 共三层…… 一楼是作餐厅及会客厅使用,也是今天生日宴会的主场。 一路走来,路过的人,照过的面,都是陌生的。 二十分钟后,孟寒原本紧张的心情这会归于平静。 周淮生带她去二楼见今天生日会的主人公。 是个小女孩,12岁,但不论还是长相还是身高,一点都看不出12岁的模样。 几个打过招呼。 孟寒送上一早准备好的礼物,说:“小闻,生日快乐。” 小女孩接过礼物,朝她笑了笑,说:“谢谢姐姐。” 送完礼物,周淮生同他们说了几句,便带着孟寒回到一楼,走到后院。 后院相比前院没什么人,是以安静了很多。 孟寒坐在秋千上,抓着绳子,偏过脸问他:“你确定你在这里可以?” 刚才一路走来,她可是看见了不少一些金融界的人物,有几位找周淮生要聊几句,都被他推脱开来。 周淮生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替她晃了下秋千,闻言,说:“今天带你回来主要是给家里人看的,外面那些人暂时不用理。” 也就是说,周淮生的父亲和爷爷还没露面。 他既然自有安排,孟寒便也不再多问。这种应酬她确实招架不来,乐得清闲。 他们在后院待了半小时左右,迎来一位意外的人。 是一个多月不见的周游,周淮生的母亲。 周游看了看两人,淡淡说:“要入座了,你们也来。” 周淮生揽着孟寒,在她耳边低语:“待会如果我被叫走,你跟在母亲身边。” 孟寒点点头。 于是在入座不久后,确实周淮生便被叫走了。 几乎是周淮生人影消失的同时,原本空落落的座位旋即有人坐了。 孟寒侧过脸一看,是周游。 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绵城。 孟寒再次见到她,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画面便是—— 她别墅后院的那一整墙紫藤应该开过花了吧。 周游不是话多的人,吃东西也是极为安静的。 孟寒受着她的影响,对于刀叉勺子筷子以及酒杯等,拿起落下,都是比平时轻了不少。 吃到一半,周淮生还是没回来。 孟寒吃得很不是滋味。 旁边的人刀起叉落,推杯换盏间,都会聊几句。 到了她们这个位置,则是安静如同落了根针都能听到。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孟寒渐渐放下了餐具,而是拿着红酒杯,不时抿两口,偶然间,往几个门口处瞧瞧。 -- 第117页 不知抿了多少口红酒时,一旁的周游说话了。 她递过来一盘螃蟹。 孟寒看着她,一时弄不清她的来意。 周游说:“听阿淮说,你很会解螃蟹。” 孟寒红了脸,心里暗暗骂了周淮生两句,嘴里应道:“您不嫌弃的话,我帮您剥。” 于是,后半程,孟寒真就找到了事做—— 挑螃蟹肉。 这次她不再是用钳子给螃蟹咯嘣咯嘣脆了,而是找服务生拿来小型食用型剪子。 她先从蟹腿开始,分节剪去头尾,再用筷子挑出蟹肉。 这种解法下的蟹肉是整齐的,不比之前的散乱。 待孟寒处理完一只,一旁的周游不见了。但她座位上的手机却在响。 她擦擦手,左右看了一遍,还是没见到人,手机却一直在响。 孟寒想了下,拿起手机,朝后院的位置走去。 后院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人。孟寒往回走,中途她去洗手间一趟。 洗完手出来时,却被经过的一道声音止住了脚步。 “周游今天怎么露面了?” “怎么说也是宋家的媳妇,今天他大儿子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做母亲的怎么能缺席。” “上回小儿子生日怎么不见她回来?” “你们没听说吗?小儿子是她和别人生的。宋家帮她养着,算是仁义至尽,她也没脸回来。” 说话声渐行渐远。 孟寒却被最后的那段话懵住了,她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早前不见人影的周游这会坐在位置上,优雅地吃着蟹肉。 孟寒看了她一会,然后上前。 周游看到她,说:“确实剥得不错。” 孟寒说:“您喜欢就好……”又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刚刚您的手机一直在响,本来想去找您却没找到。” 周游拿过,看了一眼,神色不变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倒扣,她说:“没什么,是骚扰电话。” 孟寒提议:“那您给他拉进黑名单,省得他再打过来。” 话落,周游的目光随即便投过来。 她的眼神是一眼就望到底的,孟寒被她看久了,莫名没了底气。 她拿起一旁的红酒抿了两口。 周游却说:“是个不错的建议。” 说完,她拿起手机,操作一番,朝孟寒眨眨眼:“谢谢你帮我解决了个大麻烦。” 孟寒看着她,怎么觉得这话好像不那么对呢? 餐宴结束的时候,周淮生才姗姗来迟。 孟寒一看到他,便问:“吃了吗?” 他点点头:“吃过了,你呢?” 她答:“在吃这方面我不会辜负自己的,你放心。” 周淮生笑了下,转而看到桌上一盘完整的蟹肉,挑了挑眉,随后坐了下来,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吃了起来。 孟寒眨眨眼说:“那是给阿姨准备的。” 不过,周游去哪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周淮生倒了一杯红酒,说:“既然母亲不在,这些便由我帮忙代劳。” 这个脸皮之厚,孟寒拍马不及。 等他解决完蟹肉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周淮生洗完手,那边有人过来递话:“宋先生在二楼等两位。” 孟寒思忖着这话里的意思是她也要一同前去是吗? 周淮生朝来人点点头,说:“不用给父亲递话了,我这就带人上去。” 那人应了声,走开了。 孟寒来时,周淮生跟她大致讲过家里的情况。 他的爷爷统共有三男两女。 此次生日宴会便是大儿子的小女儿办的; 二儿子未婚,在北城电影学院工作。 小儿子便是周淮生的父亲,名叫宋清越。 另外两个女儿,大女儿已婚,现移居海外,很少回来; 小女儿离婚状态,育有一儿一女,定居在海南,这次因为工作原因抽不开身,没回北城赴宴。 站在书房门前,孟寒心不禁快了许多。 周淮生捏了捏她的手,说:“不用紧张,进去问个好我们便离开。” 孟寒一切随着他。 周淮生叩了叩门,等了会,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推开门,孟寒便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楠木书桌前,正用毛笔写着字。 听见脚步声,他抬了抬眼,目光掠过两人,不多作停留,又低头写字。 孟寒的心砰砰跳着。 不为别的,只因这间书房是如此的眼熟。 同样的布局构造,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眼下又想不起来。 周淮生说:“父亲,这是孟寒。” 孟寒听到自己的名字,瞬间收了旁心。 孟寒朝宋清越的方向点了点头,说:“伯父好,我是孟寒。” 她一说完,周淮生便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是冷的,缓解她手心的热潮。孟寒不禁松了口气。 两人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宋清越仍是默不作声,他换了张新的宣纸,继续写字。 “既然父亲无话可说,那我和孟寒下次再来拜访您。” 话落,周淮生带着她就要往门口走。 “混账东西。”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暴怒声,紧接着一个砚台随之砸来。 周淮生偏了个头,砚台从他耳旁滑过。 -- 第118页 不少墨渍溅到了他的脸颊还有衣领。 孟寒身上的裙子也溅了几滴。 当下,孟寒不顾有长辈在前,她站在周淮生面前,看着他的脸庞,仔细检查了一遍,她侥幸道:“还好没碰到。” 周淮生拉住她的手,说:“孟寒,去门外等我。” 孟寒看看他,再看看身后脸色沉得可怕的人,说:“我……” 周淮生没说话,反而是将她带到门口,按住她的双肩,“在这边等我,哪里也别去,我两分钟后出来,待会我们就回家。” 因为脸上淌了不少墨渍,现在的他有几分狼狈。 孟寒不敢多言,只说:“你小心些。” 周淮生笑了下:“没事。” 书房的门从里合上,门的隔音极好,里面讲了些什么,发生了些什么,孟寒是听不到的。 她只能听从周淮生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他。 书房内…… 周淮生捡起刚才被父亲砸过来掉在地上的砚台,瞧了一瞧,说:“上好的端砚,如果父亲不要,那就送给我好了。” 宋清越甩开毛笔,对此嗤之以鼻:“你是能用得着这东西的人?” 周淮生微微一笑:“我是用不到,不过孟寒可以。正好她想收一块端砚,我手上这块正好合适。” “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宋清越脸色沉沉的。 周淮生扬扬眉,不为所动:“我今天带她过来不是为了让您同意的。” “那你是想做什么?” “就想让您和爷爷知道我要的是她,就不烦您二老再给我安排其他人了。” “我们要是不认呢?” 周淮生波澜不惊道:“无所谓,要与她结婚过日子的人是我,你们的意见不在我的考虑内。” 宋清越气急:“你……” 周淮生将端砚好好地摆在书桌前,往后撤了一步,他微微抬眸,看着父亲,说:“忘了跟您说一句,不要想着去干涉她的事情。” 宋清越哼了一声:“如果我要呢?” “您可以试试……”周淮生慢条斯理道,“您如果动她,我会加倍奉还。” 宋清越眯了眯眼:“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周淮生脸上笑意不减,格外从容:“你可以试试,近的来说,我可以让您一手建立的公司毁于一旦,远的……” 他顿了下。 宋清越目光如炬:“如何?” 他收了笑意,神情格外冰冷:“正好母亲不想见到您,我可以帮她永远平静地在绵城生活,后半生都不用回到北城。” 宋清越用力拍了拍桌子:“你敢!” “您若不信,可以试试看。” 周淮生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父亲沉沉的声音:“爷爷那边你如何交代?” 周淮生弯了弯唇角,慢慢说道:“您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带她去见秦姨和王乔娜吗?” 宋清越彻底怒了:“不孝子。” 周淮生转过身,眼里是笑着的,可话却是冷的。 “从小到大养育我的人不是你,是爷爷,再者我姓周。可以说,我身上除了流着您的血之外,我跟您没半点关系,何来不孝之谈。” 第 46 章 ——未雨绸缪—— 等待的时间着实难过。 一门之隔,孟寒只能安静地在门口站着,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焦灼外,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更是将她浸没。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 听到声音,孟寒停下踱步,朝门口看过去,见是周淮生,她松了口气,走上前,抓住他的手。 她的手是颤着的。 反观他的手是冰凉的。 他的情绪也是极为镇静的。 孟寒忽地说:“上一次母亲让我退圈都没让我这么紧张。” 周淮生牵住她的手下楼,闻言说:“做你一切喜欢做的事,你的母亲我的父亲爷爷都不会是你的威胁。” 走到一楼,孟寒说:“还没见过我母亲,你就这么肯定了?” 周淮生沉吟了一会说:“以爱之名要挟子女的未来,我不是很赞同。” 孟寒挑了挑眉:“这话我不敢当面跟母亲说。” 他默了一会,道:“不急,慢慢做出成绩给她看,她说归说,实际上还是给你自由的。” 走出前院,蓦地听到这话,孟寒问:“你呢,你自由吗?” 周淮生晃了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答反问:“你说呢?” 有了他这句话,返程途中,孟寒紧绷的情绪彻底得到了舒缓。 因为两人的衣服都浸了墨渍,周淮生送孟寒到了13楼,他说:“裙子待会会有人过来取,换身衣服休息下,四点的时候我送你去王姨家练琴。”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是理智型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正事。孟寒顿时安心:“好,你的衣服也需要换。” 也许是因为她说了这么一句,周淮生抱住她,说:“不好意思,今天吓到你了。” 孟寒倒觉得没什么:“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提前了而已。” 他声音低沉:“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孟寒打趣道:“那是,你认识我之后哪回不开心?”他沉沉笑着,到底没再多说。 或者,也不需要他多说。 -- 第119页 孟寒回到家里,正巧唐小年也在,见她粉色的裙子沾了几滴黑点,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孟寒瘫在沙发上。 唐小年靠近她,摸了摸裙子,心里有了点底,说:“换下来我送到专门的店里处理?” 孟寒正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坐直了身,说:“不用,待会会有人过来取,我去洗个澡,要是有人过来,你把裙子交给他就可以了。” 唐小年哦了声。 孟寒泡了个长时间的澡。 唐小年看她进去快40分钟了,人还不出来,担心她泡皱了又或者发生什么意外,敲了好几次门。 孟寒泡得差不多了,扯过浴巾,穿在身上,随意打了个结,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 发梢还落着水,她不管不顾地趴在沙发上。 见状,唐小年也顾不得正在榨的果汁,跑到浴室拿了条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她还没擦几下,那边孟寒已经睡着了。 唐小年便放轻了动作,本来要用吹风机帮她吹头发,考虑到吹风机的温度还有声响,她放弃了,慢慢地帮孟寒擦头发。 正擦着,门铃却响了。 刚才前来拿裙子的人已经来过了,这会又是谁来拜访? 唐小年看了眼小电视。 这一看,她顿时觉得接下来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打开门,周淮生见是她,问:“孟寒呢?” 唐小年故作淡定道:“刚洗完澡,现在睡着了。” “睡着了?” “嗯。” 唐小年侧了个边,让出空间。 周淮生熟门熟路地从鞋柜拿出拖鞋,然后走到客厅。 果不其然,孟寒已经趴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身后唐小年说:“那……姐姐就麻烦周先生了,我就在隔壁楼,有什么事您再联系我。” 周淮生默然地点了点头。 唐小年一离开,本就安静的屋子变得更为安静。 周淮生看着孟寒顶着一头湿头发睡觉,摇了摇头。看着沙发上还放着两条干毛巾,他想了下,轻轻地抬起孟寒的脑袋,用干毛巾包住,然后将长发搁在另一条干毛巾上。 许是被打扰了,孟寒动了动,好在不是什么太大的幅度。 周淮生笑了笑,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一手放在膝盖上,看着熟睡的孟寒。 左右瞧了几分钟,他的精神是越来越清醒。 闲着也是无事,想到湿头发睡觉会引起头疼,他便用毛巾为孟寒擦着湿发。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一个什么动静,将孟寒吵醒了。 孟寒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有点昏黄。 她眨了眨眼,想起周淮生说过四点要来接她,顿时一个鲤鱼打挺,抄过一旁柜子上的手机。 定睛一看,差十分钟就五点了。 她抱着手机,哀呼一声。 “小年我怎么跟你说的,快四点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现在都快五点了,待会周淮生……” 她的话在转过身见到端着托盘的周淮生时,戛然而止。 周淮生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略带笑意地看着她:“周淮生怎么了?” 孟寒怔怔的,过了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怎么在这里,小年呢?” “小年在她自己家里。” “不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周淮生沉吟了下,答:“大概你睡着那会。” 那就是说差不多她洗完澡没多久,他就到了?等于他观摩了她近两个小时的睡容? 这是什么天大的噩耗?! 孟寒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撞着枕头,嘴里碎碎念。 周淮生觉得有趣,看了有一会,才说:“你头发还不是很干,去吹一吹,处理好头发,洗下脸,过来喝果汁。” 孟寒什么都听不到:“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掩耳盗铃了几分钟,孟寒才一脸苦笑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先是吹好了头发,再是洗脸刷牙。 她从浴室出来后,人精神了许多,跟刚才那个披头散发、一脸颓废的人,判若两人。 已近黄昏,天际一片残阳如血。 孟寒抱着周淮生榨好的果汁,站在露台。 她瞟了周淮生一眼,问:“现在过去王老师那边还来得及吗?” 他嗯了声:“还不算迟。” 孟寒叹了声,苦恼道:“待会要和老师怎么说呢?” 周淮生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把责任归到我身上。” 她不解:“关你什么事?”是她自己睡过了头。 他淡淡道:“男女朋友总有迟到的时候,她能理解。” 不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饱含了某种颜色呢? 孟寒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他神色如常,再正经不过。 难道是她满脑子那啥颜色废料? 抱着果汁,孟寒不时瞅着周淮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五点半左右他们到了王乔娜的住处。 天色已是暗了下来,沿路的路灯都亮了。 王乔娜的住处是座四合院,院落门前还是旧时的做派,亮着两个灯笼,昏黄的光亮透过纸散出来,有种温馨宁静的氛围。 因为明天就是和顾耀南约定的试镜时间。 这么重要难得的一次试镜机会,孟寒不敢有一丝懈怠,饶是天黑了,她还是厚着脸皮来打扰王乔娜。 -- 第120页 不曾想,王乔娜家里有客人。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小时刚见过面的周游。 孟寒微惊。 一面和周游打招呼,一面突然想起,为何她会感觉周淮生父亲的书房眼熟了。 她在绵城周游的家里见到过格局、装潢一模一样的书房。 转而又想到那会在洗手间听到的八卦。 不免对周游多了几分好奇。 周淮生见她不时偷觑着母亲。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有话想跟母亲说?” 孟寒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看她?” 孟寒心虚,有这么明显吗? 王乔娜正和周游说着话,无意瞅见两人贴耳说这话,不免笑趣。 “周游,还别说,阿淮和小寒很是登对。” “阿淮差了点。” 两人一前一后点评。弄得孟寒很是羞涩,她干脆低头抿着茶,不再搭理周淮生。 周淮生见她这样,同两位长辈道:“母亲,王姨,你们再调侃,她下次不敢过来了。” 王乔娜美眸一转:“小寒,莫非是我教得不到位?” 明明是一句笑谈的话,孟寒却是心惊胆跳的,她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伏在膝上,一副安安静静地答:“您教得很好。” 三人见她拘谨模样,都笑了笑。 其中,尤属周淮生笑得最是开怀。 其余两位长辈,孟寒不敢造次,但是周淮生就不一样了。 她转过脸,瞪了他一眼。 本想传达一下自己的情绪,周淮生却视而不见,反而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孟寒想挣脱开来,他不放。面上平淡如水,暗处之下,力度是到位的。 挣扎了一会,孟寒见她之于他,无疑是以卵击石,再者还有两位长辈在场,她见好就收,由着他去。 几人又说了会,吃过晚饭,孟寒随着王乔娜进了琴房练习琴谱。 周淮生公司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先行离开,一半个小时后再过来接孟寒。 周游送他到门口。 周淮生走出去两步,似是想起什么,他停住,转过身。 面色沉静,目光寥寥。 他说:“母亲您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周游静了下,说:“路上小心。” 周淮生眸光微敛:“您今天好像还没见过梁斯晏。” 话落,灯下,周游的脸色霎的一白。 周淮生望了眼,不紧不慢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不必循规蹈矩。” 说完,周淮生便离开了。 周游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等车消失在路口,她才收回目光。 摸了一个小时的琴,那厢王乔娜有人找,孟寒便把箜篌搁在一旁,走到屋外伸展伸展手臂和脖颈。 不得不说,王乔娜是很会生活的。 琴房外便是一处宽长的走廊,是半露天式的,走廊外便是池塘,和前院后院的池塘是相连的。 初夏伊始,池塘已放着一些水生植物,有些孟寒是叫得出名字的,有些是陌生的。 月夜柔白。 孟寒伸展了一下身骨,想着王乔娜还没回来,周遭环境又是如此的静谧。 因着这些天古琴摸久了,心绪一上,便想着因地制宜,也学着古人来个秉烛夜游。 烛自然不用,沿路回廊都有灯笼照着。 走了十来分钟,孟寒也才走出中庭,心里幽幽想着,王乔娜这家实在是大。 不过,房子古色古香的,一路走来,倒也舒坦。 孟寒走到走廊尽头,往两侧看了看,依着这几日的记忆,寻思了一番,选了左侧一边。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穿过左侧这道拱门,便离后院不远了。 刚穿过拱门,探出头的竹林枝桠从她脸上划过。 眼睛一闪,孟寒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将探出来的竹林枝桠往旁边藏,就这么一个停顿,正好听到前边传过来的一些谈话。 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声音很是熟悉。 男的是宋清越,女的则是周游。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这是你第几次拉黑我了?”这是宋清越说的。 “我们当初说好了,非必要不联系,是你毁约在先。”这是周游说的。 孟寒听这意思,隐约品出了点非比寻常的意思,对方毕竟是周淮生的父母,她不好再听下去,打算悄无声息地走开,结果宋清越的下一句话又把她定在原地。 宋清越声音冷冷的:“什么是非必要,是周淮生对你来说很重要,梁斯晏就不值得一提?” 周游声音骤降了几度:“我不想谈他们。” “怎么不谈?”宋清越说,“是这些年我对梁斯晏不够好,你次次回北城,一次都不见他。” 静了一会,周游笑道:“你对梁斯晏好?他都被你养废了,只知道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宋清越不语。 周游又说:“你当初既然答应了,希望你信守承诺。” 宋清越提高了声音:“孩子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周游自问了一句,然后冷声答道,“你控制着我的人身自由,逼着我生下周淮生的时候,你就该知道。” 周游说完这句,宋清越许久未言一语。 -- 第121页 孟寒则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周游后面这句话她很是熟悉,因为她的母亲孟雨瞳也说过类似的话。 月夜清冷。 前边沉默了许久的宋清越又说:“我不同意周淮生和那女人在一起,这次你不要和我作对。” 听到这话,孟寒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捉住了裤子的侧边。 周游笑道:“看来是在他那边吃了亏,跑到我这来撒野了。可是……”她顿了下,“你觉得我会跟你站在同一边吗?” 宋清越丝毫不被这句话怒道,而是说:“混娱乐圈的女人,有哪个是干净的。我不同意。” 让孟寒想不到的是,周游听到这话,笑意阵阵,她幽幽说道:“头顶绿帽替人养孩子的你配说这句话?” “周游,不要用这件事来激怒我,没用。” “那你也不用借机拿阿淮的事来和我谈,他的事我管不着,也不会管。” 宋清越再次沉默。 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这声音的力度,应该是周游要走了。 孟寒往拱门侧边让了让,心里祈祷着周游最好从另一边走。 不想一抬眼,眼前是一道越来越近的人影。 是周淮生。 孟寒瞬间失语。 她不清楚周淮生是刚来的,还是已经来了很久。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父母的对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而她又该如何解释她现在的处境。 周淮生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说着他目光往后一掠,顿了两秒,淡声道:“父亲、母亲。” 孟寒瞬间头皮发毛。 身后,宋清越哼了声,而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看来是走开了。 周游则说:“时候不早了,小寒明天还要工作,你们早些休息。” 周淮生问:“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周游说,“我自己开车过来了。” 话罢,周游也走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平静的,让人无端觉得遥远。 孟寒抬眼,看着周淮生说:“我……” 周淮生先她一步说:“刚才王姨在找你,再练一会琴,我们就回去。” 看来自己是不用解释了。 之后孟寒又随着王乔娜在琴房待了半小时,经王乔娜指点了几处明天试镜时需要多加的细节,他们和王乔娜告别。 回去的路上是沉默的。 十点多的北城,路上车流如织,行人只多不减,这个城市的夜晚可以说正刚开始。 孟寒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刚才周游说过的话,再看了一眼周淮生,忽地,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可是,一时又无从问题。 过了许久,前方是红绿灯,车缓缓停下。 周淮生忽地说:“我的父母比较特别。” 他忽然提起,孟寒心头一跳。 周淮生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时敲打着说:“在认识我父亲之前,我母亲有个相爱了许多年的恋人。但是我父亲一意就要我母亲,之后便有了我,我母亲不愿意生,我父亲逼她生下。 之后过了几年,母亲和恋人偶然相遇,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再之后我母亲便有了梁斯晏,梁斯晏是那位恋人的孩子。” 孟寒长这么大,还不曾听过如此荒诞的故事。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周淮生笑了下,又说:“我父亲是等梁斯晏满月那天才被母亲告知孩子不是他的。” 孟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 周淮生思量了一会,说:“一是报复我父亲,二是想要离婚。” 孟寒着实震惊:“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周淮生摇摇头:“那时我母亲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话是这么说,孟寒还是理解不了,“后来呢?” “不知他们如何谈的,最后孩子归我父亲抚养,我父亲唯一的要求便是可以放我母亲自由,但不可能离婚。” “梁斯晏知道吗?”孟寒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周淮生说:“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之后一路无话,到了地下停车场,孟寒还有些晕乎晕乎的。 她的父母虽然感情也不太好,但至少从记事起,父亲一直是尊重母亲的,一切以母亲为先,虽然母亲向来不正眼瞧过父亲。 等待电梯的时候,孟寒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她问周淮生:“你好像讲过你是爷爷养大的?” 周淮生点点头。 孟寒皱了下眉,良久才说:“没有母亲陪伴的童年是怎么样的?”其实这话问得有些不应该,可是孟寒迫切地想知道。 因为这几乎是困恼她整个少年时期的问题。 电梯门开了,周淮生手放着门框,等孟寒进去了,他才走进。 随着门合上,电梯缓缓上行,周淮生说:“没太大的感觉。” 孟寒不信:“真的?” 周淮生笑:“是真的,小时候成天围绕着我的便是写字读书,一个爷爷就够我苦恼的,要是再来一个对事业如痴如醉的母亲,我的日子怕是要更加的暗无天日。” 孟寒纳闷:“小时候我也是成天读书练字,怎么没你看得这么开?” 周淮生揽过她的肩膀,说:“社会刻意加大了母亲在孩子成长中的角色地位,孩子不能忍受也不能看开母亲的缺席,是必然的结果。” -- 第122页 转眼间,13楼到了。 周淮生照常送她到门口,孟寒想着他刚才话里的意思,良久才慢吞吞地输密码开了门。 周淮生说:“别想那么多,我的父亲你不用在意。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孟寒嗯了声。 快合上的门时候,孟寒又拉开门。 门外周淮生还是原来的站姿,见到她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孟寒注视了他片刻,说:“中秋节和我回临城。” 他眉眼微扬:“做什么?”孟寒怀疑他是故意的,明显在明知故问。 她说:“我们临城中秋除了吃月饼还有另外一项活动,带你去开开眼界。” “哦?”他很给面子地说了句,“是什么活动?” 她笑眯眯的:“博饼,我妈妈手气一向好,以前每回状元都是她,今年看你能不能打破这个传统惯例。” 周淮生很是苦恼:“第一次见面就抢了阿姨的风头是不是不太好?” 孟寒听了直想笑:“都没博呢,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他不以为然,颇为淡定地说:“这叫未雨绸缪。” 孟寒:“……” 第 47 章 ——摸着石头过河—— 隔天,孟寒醒得很早,趁着太阳还未铺到她这地,风息暂且是凉爽的,拿着瑜伽垫在露台伸展了一下身体。 郑森是一早就来了,先前看她房门紧闭,干脆去书房小憩了一会;再出来时,见她在露台压腿。 不由笑道:“跟上刑场似的。” 孟寒不高兴地瞧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 郑森笑着赔了个不是。 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昨天去周淮生家里了?” 孟寒顿时站不稳:“大早上不要讲这么恐怖的话题。” 郑森背靠露台围墙:“看来过程不是很顺利。” 孟寒不想搭理他:“不要影响我一会试镜的心情。” 他笑了笑,说:“你那一整版画册是从哪里淘来的?” 孟寒真是服气:“你这话题转得太快了吧?还有我送人家的生日礼物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是无意听周淮生提起,小闻很喜欢画画,本来是想走美术生的路子,但家里人不大同意。 那会她正苦恼着该送什么礼物,思来想去,能想到的礼物,想来那小孩子应该不缺。 赶巧周淮生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烦恼。 她是个喜爱收藏东西的,看到什么,觉得顺眼合意,便收下。 读大学那会,便收集了很多画册。古今中外的都有。 孟寒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郑森耸了耸肩:“暖暖最近迷上画画了,想送她几本提高一下艺术鉴赏。” 孟寒毫不在意:“我书房随便挑。” 郑森等的就是这句。 他回到书房,等了一会,拿回来几本画册。 孟寒随意瞟了几眼,过了会,忽地,看到了什么,说:“倒数第二本不行。” 郑森拿起来一看,是本山水画古籍。画册已偏暗黄。 他抽出来,翻了几页,“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孟寒翻到其中一页,页面上是幅牵牛花画的局部图,颜色以蓝色调为主。因书古旧,画已有点磨损。 她看了会说:“这本我要留着送人,其他的你随便挑。” 郑森对这些也不懂,能讨到几本便很满足了。 等到周淮生过来接她去顾耀南那里试镜的时候,孟寒忽地递出去一个牛皮袋子。 周淮生拿过来颠了颠:“书?” 孟寒点点头。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打开,见是一本古籍画本,封面上的作者还有些熟悉,便翻了翻,等翻到那副再熟悉不过的牵牛花局部图时,眼里笑意深深。 将书放回牛皮袋,他说:“看来不是送给我的。” 孟寒被看穿了心思,也不再扭捏:“这本画集已经绝版了,虽然只是局部图,但里面介绍了很多这位作者额其他作品,甚至还对那副牵牛花图做了局部分解图,如果不嫌弃的话,你拿去给你父亲。” 周淮生则是说:“给他可惜了。” 孟寒:“……” 眼看时间不早了,周淮生不再逗趣她,说:“回头我拿去送给他,一定送到。” 孟寒佯装不在意:“也不用特意送。” “那好,正好我也不常回去。” “呃……”再说下去,她大概要被他堵死,干脆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试镜的地点定在顾耀南在城郊的工作室,占地面积很大,环境格外静谧。 周淮生送她到了门口,等她在门卫那边登记好,他说:“我等你。早去早回。” 孟寒笑了声:“怕是早不了,你先回去工作吧,结束了我给你电话。” “不用,一来一回也差不多到你结束的时候了,我在车里等你。” 孟寒望了眼他的身后,难怪刚才特意挑了处阴凉处,原来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她也不拆穿他,只说:“那你可有的等了。” 谁知他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两年都等过来了,不缺这几个小时。” 说着,还看了看她。 情话这方面的素养,孟寒实在难以企及,她望了望天,说:“今天温度应该会很高,你注意补水,我先进去了。” -- 第123页 话是淡定的,离去的身影却是匆忙的。 周淮生等她的人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走回车上。 刚拿出iPad要回复邮件,目光一瞥,正好瞧见十米远外一对纠缠不清的男女。 男的很是陌生,女的他隐约有些熟悉。 等人走近了,他才想起是和孟寒有过两次合作的宋楚楚,最近她们剧正在热播,因为题材是走爽文打脸向的,加上女一女二竟一反常态不为男人反目成仇,而是惺惺相惜,一同搞事业,网上的讨论度还不小。 只见宋楚楚甩开男人的手,步伐快速,男人却不放过她,上前两步抱过来,就是一个深吻。 宋楚楚是反抗的。 当即踹了男人一脚,然后甩了一巴掌过去。 周淮生收回目光,拉下挡板。 孟寒怎么也想不到,此次试镜古琴一角的人竟是宋楚楚。 她化好妆出来,对着镜子正要整理一下服饰,忽地瞥见一旁从另外一件化妆室出来的宋楚楚。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眼里都充满了意外。 意外之后,便是相视而笑。 这几日因为新剧《青云传》的播出,两人在微博上的互动不少。 但面对面还是首次。 孟寒说:“好巧。” 宋楚楚答:“是很巧,难怪当时联系我的助理说,这次的合作对象是熟人,原来是你。” 两人此次的角色是青楼里的清倌,真实身份则是杀手。 不过两人各为其主。 两人在故事中只露面两次,一次是探取情报,前后接近男主; 第二次便是借弹琴献奏行刺杀之实。 如果真的拿下角色,可能最后剪成片子也不到七八分钟的镜头。 但顾耀南在电影圈的地位非同寻常,真接下了他的戏,不失为一个刷脸的好机会。 所以哪怕是几秒的镜头,也是很多人抢得头破血流,更不用说,这次的角色还是有挑战度的和惊喜的。 孟寒和宋楚楚随着助理的带路,穿过两道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处竹林清幽之处。 隐在竹林之后的是一栋两层高的旧时阁楼,因年岁久了,露在外面的木头颜色逐年加深,旁侧的竹林绿意显然,两厢映衬下,倒多出了几缕浑然天成的清幽静谧。 助理带两人进了门口,便无声离开了。 孟寒和宋楚楚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入一楼。 原本以为一楼是个谈事赏景的地方,结果却不然。 说是个书房也不为过。 有木制一架一架的书柜,其中藏书之多之丰富; 再看案桌之上,是上等的笔墨纸砚。 两人看了会,颇有默契地踩着阶梯上了二楼。 行到一半的时候,孟寒瞧见了案桌上的一张摊开的宣纸。 纸上写了字,许是刚写完不久,墨还未全干。 字是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寻常的五个字:同一屋檐下。 写字的人功力深厚,该藏的地方绝对不露出来,该露的地方,也不谦虚。 落笔便是定调,形满字到。 孟寒看了一眼,心里跟着临摹了一遍。心想,她那点功力真是上不了台面。 顾耀南确实在二楼,正擦拭着一张古琴。 孟寒和宋楚楚同他问了声好,顾耀南摆摆手,说:“开始吧。” 虽然事先被告知是箜篌和古琴合奏的场景,然而顾耀南说的不多,只叫她们来试镜,也没提过这试镜是一起的,要两人同时进行的。 眼下,两人俱是一懵。 合作讲究的是默契,然而这默契是要经过训练磨合的。可孟寒和宋楚楚是一次也没有合奏过,更不用谈磨合了,又何来的默契。 似是知道她们所想,顾耀南说:“你们也合作过两部戏了,默契是有的吧。” 孟寒想,这默契能是一样的吗? 她和宋楚楚对视一眼,先后坐到了各自乐器对应的座位上。 顾耀南说:“曲目是《神人畅》,你们自己定调,至于弹到哪我会说。” 意思就是,我不说停,你们也就不要停。 孟寒此前有和王乔娜对弹过《神人畅》,不过当时的谱曲是经过王乔娜改编过的,主要放在了这最难弹也最难体现的泛音上。 网上现有的曲谱很多,每个谱子都各有侧重点,孟寒不清楚宋楚楚熟悉的是哪一版; 反过来,宋楚楚同样不知道,孟寒熟悉的又是哪一版。 现在放在她们面前的,不亚于摸着石头过河。 两人默了会,还是孟寒先说:“楚楚,我们谁先起头?” 宋楚楚默了下:“我来吧。” 那厢顾耀南挑了下眉。 《神人畅》,从曲名便可看出曲调的一二,意在神与人的对话。 既要体现旷古悠远的恢弘大气,又少不了空灵之外的古朴雅致。 加之在故事中,这段演奏是在行刺之下产生的一个前调,恐怕还要贴合剧情的发展起落。 宋楚楚抚了下琴,琴音哑哑,像上了年岁的老妇发出来的音,颇有垂暮之感。 她手按在琴弦上,音骤断,她侧过脸,看了眼孟寒。 孟寒朝她点点头。 过了一会,宋楚楚便起了音。 音是清幽空灵的,曲调缓缓道来,作为谈话时的背景音,不会过于重,但也不过于轻。 -- 第124页 她弹完前两句,便停了手,孟寒配合着她的前调,接住了下来的一段。 琴音照旧是空灵的,不过相比前面两句,稍低了半阶。 她一边拨琴,一边看着宋楚楚。 她的部分弹完,接下来是合奏,宋楚楚适时接进来,这回从她手里出来的音同孟寒刚才拨弄的是一个调。 有了这么一层音韵交流,两人接下来的配合无比的顺利。 音律是渐入佳境的一个调,先低着入,再迎着上,然后中段骤降,接着是平缓的一个调度,后部分则是娓娓道来的静谧。 她们弹了大概有五分钟,顾耀南一直没有出声。 两人摸不透顾耀南的意思,只得一路揣摩着前进。 忽地,顾耀南说:“可以了。” 孟寒和宋楚楚对视一看,各自松了口气。 将琴放好,顾耀南招呼两人落座。 茶香袅袅,他给两人各自斟了杯茶,用木夹子夹到两人面前,说:“配合得不错。” 孟寒看了眼宋楚楚,宋楚楚笑了下。 顾耀南又说:“谁也不争着出头,只想着怎么贴合剧情背景,很不错。” 有了他这句话,孟寒和宋楚楚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个角色八成是定了。 不过两人很是谦虚:“还有改进的地方。” 顾耀南又泡了杯茶,说:“是需要改进。” 两人心里又是一震。 顾耀南见状,笑道:“这个等进组的时候再说吧。细节还有得磨。” 卸妆的时候,孟寒感觉自己这趟是来做过山车的,一会升到顶端,一会又砸向地底,等妆卸干净了,她的手还有点抖。 那边宋楚楚大抵也是同样的心情。 两人去换下衣服的时候,很有默契地抱住。 孟寒说:“像在做梦。” 宋楚楚颇有所感:“还是个美梦。” 两人又是一笑。 从顾耀南工作室出来后,太阳热烈如火,孟寒伸开双臂,让阳光照满她。 一旁宋楚楚提醒:“注意防晒。” 她不甚在意:“空调开得太低了,我得缓缓。” 走出大门,周淮生的车就在边上,再往周边一瞧,一辆车都见不到。 孟寒问:“你要怎么回去?” 宋楚楚愣了下,说:“我待会还要去见个人,打车。” 孟寒朝周淮生那辆银色的车看了一眼,试探性地问:“要不要送你一程?” 她笑了笑:“不用。” 孟寒也不坚持,两人在门口告别。 孟寒一步一步地往周淮生的车挪动,挪了几步,她干脆小跑起来,嘴角的笑意一直不减。 此时,周淮生拿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工作,不时还要拿过一旁的iPad对着什么。 西装外套已被他脱下,衬衫的袖子也被他挽到手肘的位置,扣子更是解开了三个。 看着是忙了有些时候。 孟寒便想,这样工作能有效率吗? 不待她想个明白,那边周淮生似乎察觉到她了,朝她的位置看来。 孟寒适时朝他露了个笑脸。 周淮生手中的iPad专用笔一顿,随后iPad笔连着笔记本电脑被他放在一旁,他打开车门。 一颗粗壮茂盛的大榕树如巨大的伞一般,将炙热的太阳光挡在外面。 树下是阴凉的。 午时的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迎着风,周淮生说:“看来结果是好的。” 他是一身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很简单也很常见的一个搭配。 但是挽到手肘的袖子,以及微开的领口,使得他清隽明朗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游刃有余的自得。 孟寒点点头,走过去,然后抱住他。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说:“是好的。” 她是欢喜的。 欢喜随时有个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见证她所经历的一切。 从不问缘由,只让她去做。 而且,那个人一向是支持的态度。 想到这一层,她又抱紧了周淮生。 周淮生笑了笑,笑声清悦。 第 48 章 ——色令智昏—— 拥抱了一会,孟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从周淮生怀中挣开来,然后连续后退好几步,左右看了看,生怕附近有什么八卦狗仔潜伏着。 周淮生看刚才还在自己怀中深深吸气的人,这会站在两米外,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微风中,他眸光微敛,抬起手,右手习惯性地摸着左手的手腕。 笑道:“这是用完就扔?” 虽是笑着说的,语气却危险连连。 他左手碗带的正是她送他的手表。此刻,他左手手腕来回转着,右手握在手表下面的皮肤,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孟寒却无端嗅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她摇摇头:“冤枉。” 听到这话,他眉间舒展开来,朝她笑了下,眼底沉沉:“是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可在孟寒听来,无异于是种变相的威胁。 她笑笑的,然后讨好道:“上车说?” 他目光平直地落在她的身上,看了好一会,在孟寒越来越祈求的眼神下,摇摇头,随后转身朝副驾驶的方向走去,经过她的时候,微停了一下,到底是绕过了她,继续前进。 -- 第125页 孟寒觉得过意不去,但一想到这是在顾耀南的工作室周围,还是小心为上为好。 以前万般小心,现在更是十二分注意。 转过身,见到周淮生单手搭在车门上,目光略略地看着她:“上车。” 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迷人的。 孟寒又觉得,也可以不小心的。 于是,她走到他身旁的,顿了下,然后再次抱住他。 美色当前,注意什么的,小心的什么,统统一边去。 头顶是周淮生寥寥的声音:“这又是什么意思?” 孟寒埋在他的胸口,声音无不叹息的:“色令智昏。” 他听后,声音处变不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魅力。” 她掐了下他的腰:“你就得瑟吧。” 他倒无辜:“快两年了你才色令智昏,未免太迟了。” 孟寒:“……”当初那个冷漠高高在上的周淮生去哪了? 上了车,孟寒先给王乔娜去了通电话,告知她试镜结果还不错,王乔娜像是意料之中,两人聊了几句,最后以孟寒改天登门拜谢为结尾,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孟寒又想着要不要告诉陈竟这个消息,毕竟当初是他帮忙引荐的。 但是又想到他和周影不清不楚的关系,思考了许久,电话还是打给周影。 考虑到这是在周淮生车上,周影说话一向是跳跃的,她简单说道:“顾导的试镜结束了,结果还可以。” 周影声音恹恹的:“什么时候签合同啊?” “还不知道,等通知。” 孟寒刚说完,电话那端传来周影的暴怒:“陈竟你给我滚出去。” 然后是一阵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再接着便是匆忙的脚步声和摔门声。 孟寒:“……”这个电话打得好像不是时候。 等了两秒,她默默地把电话摁断。 甫一抬眼,对上周淮生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眨眨眼:“周影。” 他点头,然后极其平淡地问了一句:“她也是色令智昏?” 车内那么安静,刚才的对话他大概是听到了一点,孟寒懵懵的:“可能吧?” 周淮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一旦他笑而不语,孟寒不禁警铃作响,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让人心颤又心慌的话,后半程,她是提着心的。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直到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周淮生也没说什么。 孟寒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到了实处。 她解开安全带:“我自己上去,你去上班吧。” 她就要下车,周淮生却抓住她的手。 他看着她,目光定定的,仿佛雾下青山,略为深远。 安静了一会,他波澜不兴地说:“待会我要出差。” “嗯??”她深觉她是不是听岔了。 下一秒,周淮生又补充了句:“去海城,归期不定。” 孟寒觉得意外:“怎么这么突然?”不对,“怎么现在才说?” 周淮生倾过身,脸庞一点一点地朝她靠近。 自从确定关系后,两人比这还亲密的行为还有,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压下心跳,问:“事情棘手吗?” 他点了下头。 “马上走?” “薛其马上过来。” 看来是万分紧急了。难怪刚才他在车上那般忙碌,衬衫领口都解开了好几个,看来是愁的。 她眼睛朝下,快速地瞟了一眼他的领口位置。 车内的光不是那么明亮,甚至是有点暗的,但这不妨碍他裸露在外的锁骨。 只一眼,孟寒随即别开眼。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 笑声低低缓缓的,孟寒霎那间脸红。 真当是色令智昏了。 周淮生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下次你色令智昏的程度能不能过界一些?” 什么叫「过界一些」? 孟寒握紧了手,假装听不懂。 周淮生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起开身。 就这? 孟寒懵了。 那边周淮生已经下了车,走到她这边过来,拉开车门。 刚才是谁说过界的? 她还没过,他就走开了? 孟寒看着他,眼神讳莫如深,情绪万般翻涌。 她深呼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不远处传来轮胎压在路面的声音,随后车子在一旁停定,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人她还有点熟悉。 只见薛其快步走过来。 得,她是什么过界的想法都没了。 薛其说:“行李机票都准备好了,即刻便可出发。” 周淮生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孟寒:“这两天好好休息。” 孟寒有点低落:“哦。” 周淮生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等我联系你。” 说完,他撤回手,上了薛其开过来的那辆车。 孟寒看着他系上安全带,隔着玻璃,他朝自己笑了下。 等车子离开视线时,她才后知后觉,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慢吞吞地搭乘电梯回了家。 打开门,门后唐小年和郑森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孟寒一边换鞋一边想。 着道了! 周淮生这般让她抓心挠肺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 第126页 可是…… 她抱住枕头,栽在沙发上。 不可否认的是,才分开不过几分钟,她就想他了。 很想…… 刚刚应该做点什么的。 怎么可以老老实实地放任他抚摸自己脑袋,而自己却无任何举措呢? 不该啊! 她捏着抱枕,又捶了捶柔软的沙发。 太不该了!! 唐小年和郑森见孟寒这副万分懊悔,又失魂落魄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 都在双方眼里了悟了一个信息—— 莫非这试镜结果不好? 周淮生这次的出差是真的忙,一连一周过去了,除了两次微信信息,再无其他音讯。 孟寒深知他的脾性和作风,大概事情是真的棘手。 她不好直接打扰他,本想另寻蹊径找薛其问上一二。望着薛其的电话号码许久,她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撇开。 这天她忙着拍DCN的广告代言物料。 此前DCN的合同正式签下,合约为期一年,如果后续合作得满意,也有可能续签。 拍完最后一条物料,孟寒和一众工作人员鞠躬道谢,然后才撤回化妆室。 郑森正在等她。 孟寒正想跟他说接下来两天不要给她安排行程,郑森却赶在她前面一步告诉了她一个重大消息。 郑森说:“顾导那边来消息了,后天去签合同。” 孟寒倒卸妆水的动作一顿:“后天?” “嗯,后天晚上,地点定在幽庭。”他喜滋滋的,“顾耀南的这部电影算是尘埃落定。” 孟寒却是叹了口气:“怎么在后天呢?”那她就去不了海城,更不用谈给周淮生一个惊喜。 郑森闻言皱眉:“努力了那么久,签合同了还不开心。” “开心,特别开心。”话是这么说得,但让人听不出一点开心的意思。 想到周淮生这些天在外出差,郑森摇头叹息,“不就几天没见面,就这么难舍难分?” 孟寒想起在停车场分别的那天,周淮生撩完就离开的场景,顿时来了气:“我就是想为什么地点定在幽庭?” 对于幽庭上一次的记忆还是在去年八月的时候,那会她随着明导去见平台方,结果等来的却是梁斯晏,饭局结束后,周淮生前来接她。 那时,周淮生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她很不想见的人。 还没到一年,事态发展迅速。 眼下,周淮生反倒成了一个她很想见的人。 还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的那种。 回程途中,郑森幽幽提醒:“孟寒,你可别给我玩英年早婚那一套。” 孟寒白他一眼:“放心,我比你更不想看到我早早步入婚姻的围城。” 郑森乐呵了:“那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话。” 晚上,孟寒习惯性地爬到了二十楼,输入密码,打开门,门内一片漆黑。 孟寒站在门口望了许久,才恍然想起,周淮生还在云城出差。 电梯下行的时候,她想,都怪前段时间周淮生负责她的早晚餐,养成了她到点就要上楼来觅食的习惯。 无疑,周淮生对她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 转眼间就到了和顾耀南约定的签合同时间。 孟寒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幽庭,郑森在她耳旁不止一次叮嘱:“待会务必上心,哪怕是个镶边的配角,咱也得拿出十二分的诚意。” 这番话孟寒这两天都听出了茧子。 她站在幽庭的大门前,望着门匾上那恣意狂放的「幽庭」二字,闻言,说:“知道了,得之不易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有了她这话,郑森安了心。 此次的包厢在五楼,眼看时间还早,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下,旁侧有人走出电梯,孟寒没多想,下意识地也走出了电梯。 郑森懵了下,以为她记错了,跟出来:“在五楼,你怎么来三楼了?” 幽庭一楼是大堂式的,是开放式的餐厅,人员偏杂,二楼以上便全是是包厢的雅间。 去年八月,梁斯晏假借周淮生名义将她骗过来时,定的雅间便是在三楼。 孟寒说:“随处看看。” 好在幽庭这边的环境清幽,保密性也好,郑森便随她去了。 早先那间包厢已有人定了。孟寒瞟了一眼,往回走。 郑森不解:“这是看了个寂寞?” 孟寒说:“本想定个位置等签完合同,我们慢慢吃。不过……” 她的话在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视线时,突然中止。 是许久未见的冯舒意。 自从那次她来找自己帮忙解决陆迟砚舅舅即将破产一事后,孟寒已有半年多和她未见过面。 圈子就这么小,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两人一次也没碰上。 孟寒正想掠过她,刚踏出去一步,冯舒意身侧的包间的门打开了,随即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她也是熟悉的。 是陆迟砚。 她无声叹了口气,今天出门前应该看个日历的。 怎么不想碰到的人,一个一个跟雨后春笋似的,在顷刻间全部冒了出来。 孟寒停了一秒,继续朝前走。 和冯舒意擦肩而过时,忽地,她听到冯舒意说:“孟寒恭喜你。” 孟寒不知她恭喜自己什么,但也不想知道,寥寥接下,说:“谢谢。” -- 第127页 冯舒意听了笑道:“听闻下周你和迟砚要一同参加《青云传》的采访?” 孟寒皱眉,看向了一旁的郑森。 此刻,郑森也是意外的,他并没有接到剧方和平台方那边的消息。 孟寒看出来了,她说:“哦。” 然后看也不看冯舒意,随即和郑森走开。 等人走远了,冯舒意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陆迟砚。 她笑:“她看也不看你一眼。” 陆迟砚不为所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冯舒意见他是往孟寒离去的方向走的,忽地说:“她和周淮生在一起了。” 背对她的人停了脚步,但也只停了片刻,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朝前走。 冯舒意突然笑了:“你一直很好奇孟寒为什么追在你身后五六年,却又突然间对你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如预料的那般,陆迟砚果然转过身,然后几步过来,将她推到墙边,恶狠狠地看着她。 冯舒意很喜欢这时候的他,冷漠的,凶狠的,却是鲜活的。 最起码他在她面前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 她笑了笑,说:“当初你和我离开酒店的那天,孟寒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陆迟砚眼中情绪变换,下一秒,他伸出手,擒住冯舒意的脖子,手上青筋尽显。 冯舒意被迫仰起了头,喉咙很难受,呼吸就要没了,她还是笑着:“你知道的,孟寒她有洁癖,你说,她怎么可能接受我睡过的男人?” 陆迟砚听后,瞳孔剧缩,随后放开手,离去前他说:“冯舒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冯舒意弯腰猛烈咳嗽着,听到这话,她笑了:“陆迟砚,你想得美。” 前方,陆迟砚的身影已慢慢走远。 到了五楼,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孟寒坐在包间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她问郑森:“冯舒意刚刚说的是真的?” 《青云传》一剧的主题曲是陆迟砚唱的,但是他一个唱主题曲的和她一个演戏的,能有什么同台采访可言? 郑森也是打电话旁敲侧击了一番才知道,冯舒意所言非假。 但是他不解平台方那边给出来的理由:“说是你们早年的角色剪辑在某站又火了一把,剪辑背景音还是此次陆迟砚唱的歌,陆迟砚热度大,平台方觉得这是个机会。” 孟寒听得糊涂了:“什么机会?” 这就牵涉到另外一件事了:“好像陆迟砚也有意加入顾耀南的电影。” 孟寒:“可是主要角色不是已经都定了吗?” 郑森模棱两可地说:“那要是他是以投资方的名义加进来呢?” 孟寒眉间皱得更紧了。 还没想个结果,顾耀南和助理来了。 见孟寒已经到了,说:“等一会,还有个人。” 孟寒以为会是宋楚楚,这个念头虽然异想天开,但是想到顾耀南一向与众不同的做派,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泡茶等了有五分钟左右,包间外有人敲门。 顾耀南起身,说:“来了。” 门打开,才刚碰过面的陆迟砚这会站在门口。 孟寒的笑意凝在嘴角。 顾耀南不知二人间隙,只说:“陆迟砚是这次电影的出品人之一,刚才在楼下遇见,一起上来聊聊。” 聊什么呢? 孟寒看了他一眼,公众场合,该有的礼貌还是不能落下,说:“陆先生你好。” 陆迟砚注视她良久,末了,说:“孟寒,别来无恙。” 孟寒:你可闭嘴吧。 顾耀南看了一番,半晌,他笑道:“忘了你们两人以前合作过一部电影。” 孟寒勉强笑着,不说话。 陆迟砚抿了一口茶,说:“我和孟寒还是一所高中出来的。” 顾耀南明显愣了下,然后说:“那算是熟人了。” 陆迟砚放下茶盏,笑意澄澄地看着孟寒。 孟寒笑得脸都快僵了,说:“其实不熟。” 顾耀南只当她谦虚。 结束的时候,孟寒的脸颊都在抽着。送走了顾耀南,她脸色忽地一沉,也不管陆迟砚适才让她等着,说是有话要谈,拉着郑森从另一侧下楼。 郑森看她面色不大好,也不敢多言,电梯下行间,两人都是沉默的。 孟寒现在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幽庭,一刻也不想待,多待一秒她都觉得晦气。 九点多,幽庭生意还是热热闹闹的,为了避开陆迟砚,她和郑森特意走的另外一侧的电梯。是以,一到一楼,走廊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 她跟在郑森后面,一路避开路人,正走出大门。 身后传来一道她极为不想听见的声音。 陆迟砚叫住她:“孟寒。” 孟寒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她忽略这道声音,反正周边吵闹,听不到也正常。而且周围人杂,想来陆迟砚也不会当众再做些什么。 可是她到底忽略了陆迟砚的底线,他见孟寒并不想搭理她,干脆几步跑上前,拦住了她。 郑森见他过来了,将孟寒护在身后,说:“陆先生,请注意场合。” 陆迟砚没理睬他,只是看着孟寒,说:“我有话跟你说。” 孟寒冷漠:“你要发疯不用带上我。” 话是如此的不客气,孟寒想,陆迟砚是极要面子的人,他应该会知难而退。 -- 第128页 然而今晚的陆迟砚和她印象中的人真是千差万别,他丝毫不在意,反倒说:“我们约个安静的地方说。” 孟寒漠然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郑森的肩膀,说:“麻烦你了。” 随即她离开,陆迟砚作势要追,郑森拦住他:“陆先生,公众场合,注意形象。” 好在刚才下楼的时候,孟寒提前找郑森拿了钥匙,她找到车,正要解锁。 忽地一辆迈巴赫在她旁侧停住。 孟寒下意识地朝车辆看过去,这一看,她就有点懵懵然了。 那边梁斯晏手肘靠在车窗,扬着下巴:“去哪?我送你一程?” 第 49 章 如果是去见你,我会用跑的。 孟寒只迟疑了一秒,随后她给车子上了锁,坐到梁斯晏的车上。 毕竟,陆迟砚刚才能在公众场合不由分说地拦住她,保不齐他接下来会做当众拦车的事情。 而她早已经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车子穿梭在繁华如许的城市街道中,孟寒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前方正巧是红绿灯,车缓缓停下。 她看了一眼梁斯晏,忽地问:“你今晚也来幽庭?” 梁斯晏瞧她一眼,没说话,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孟寒正纳闷他点了什么,手机那边传来待接通的电话声。 这电话是打给谁的? 她不由得上移视线,眼里充满了疑问。 很快的,手机听筒传来一道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 “接到人了?” 有多久没听到周淮生的声音了? 孟寒在心底算了一下,算上今天是第十天,再来五天就是半个月了。 梁斯晏颇不正经地说:“哥,您吩咐的事有哪次我没办成?” 周淮生默了下,说:“把手机给她。” 梁斯晏啧了声,摇摇头,但手机确确实实是递到孟寒眼前。 孟寒怔了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接?”梁斯晏打趣了下,就要收回手。 孟寒眼疾手快,从他手里拿过了手机。 梁斯晏摇摇头,明显失望:“一个个的,重色轻友。” 好不容易听到周淮生的声音,孟寒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况且他也帮了自己,想着让他过过嘴瘾也好。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轻了许多:“周淮生。” 电话那端周淮生嗯了声,说:“待会梁斯晏会带你去我住处,这两天你没行程就住在那边。” 孟寒听他这么安排,马上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短时间内不回来?” “想我?”冷不防的,周淮生就问了这一句。 孟寒抓紧了手机,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 梁斯晏瞧到她的目光,勾了勾唇角,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当我不存在。” 他言语是吊儿郎当的,孟寒听了,再想到刚才周淮生那句「想我」,心里某个地方的秘密似乎被窥了去。 一时之间,心绪变得不那么镇定。 她想了下,回周淮生:“有什么话等你回来再说。” 周淮生笑了下,沉沉的:“我尽快回去。” 孟寒手屈起,摸着裙子的布料,来回划着:“事情重要,全部解决完再说。” “好。”那边他简单地应了声。 孟寒:“……”之前那么会说情话,怎么这会又变得这么理智了? 到周淮生的住处时,时间已接近十点。 别墅区一片静谧,隐在竹林背后的房子更是安静得恍如与世隔绝。 下了车,梁斯晏说:“秦姨应该睡下了,我哥为你准备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上楼过程中,两人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吵到已经睡了的秦姨。 周淮生为孟寒准备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 梁斯晏打开灯,没走进去,他停在门口,说:“橱柜里有衣服,盥洗室的毛巾洗浴用品都有,你请便。” 孟寒望了一眼,看他要走,出声留住他:“你呢?” “任务完成了,我自然是回家。” “回老宅?”孟寒多问了一句。 梁斯晏眯了眯眼,脸上嬉闹的神色淡了许多:“你想问什么?” 孟寒摇摇头:“没有,你送我回来,我自然要关心你一句。” “是吗?” “当然。” 梁斯晏笑笑,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那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好着呢。”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这一瞬,孟寒意识到她看不透梁斯晏,但时间确实已经晚了,她说:“开车小心。” 梁斯晏摇了摇手,下了楼。 出了大门,车开出别墅群,驶在马路上,他的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人,他笑了下,开了免提。 是他的父亲宋清越。 父亲问:“你把她接走了?” 梁斯晏认下:“是,刚送到哥的住处,您要过来吗?” 宋清越怒斥:“上回小闻生日你不回来,现在你回来就赶着与我作对,你是想气死我吗?”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梁斯晏叹了口气:“哥的事你就别管了,曾经公司的事您就管不了,现在又何必再经历一次。” 宋清越不说话。 梁斯晏将车子停在江边,说:“爸爸,您也不想和妈妈离婚吧。” -- 第129页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的宋清越这才有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梁斯晏打开车门,下了车,吹着江边的风,说:“您今天想着让孟寒和别的男人上绯闻头条,明天你大概能收到母亲寄来的离婚协议。” “胡闹!” “您以为用公司的事把哥支开就完事了?” 宋清越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梁斯晏摇摇头,从兜里拿出一根烟,咬住,半晌又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猛猛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去。 他恍然忆起适才孟寒问的那句「回老宅吗」,心里郁闷更甚,烟吸得更猛了。 次日,孟寒醒来。 这一夜,她睡得还算好。因为周淮生为她准备的房间整个格局和她住处一摸一样,连床铺枕头被套,都是她用惯的。 因此,根本不存在会因为陌生的环境而睡不着的事。 她下了楼,一楼安安静静的,她绕了一圈也没看到秦姨,想着应该是出去买菜了,便在前院驻足了一会。 前院的玫瑰花圃花开得正好,和上次来看到的别无二致。 她蹲在玫瑰花圃前,仔细看着。 这一看竟有些入迷,身后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花圃房有干花。” 孟寒忽然听到这声,回过头,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秦姨。 她站起身,笑得有点腼腆:“秦姨,您好。” 又见秦姨手上提着菜,她接过。 秦姨说:“听阿淮说,你喜欢吃面?” 孟寒点点头:“是的。” “早餐吃面可以吗?” “可以,我没问题,就是打扰您了。” “没什么,有人过来,家里也热闹些。” 孟寒随她到了厨房,流理台上已有切成段的面,她不免惊异:“您自己做的面?” 秦姨点了下头。 秦姨头发苍白,脸上皱纹明显,但她身子骨硬朗,走路很正,步速也快,孟寒瞧不出她具体的年龄,但想着有七十岁以上了,可看她还能自己擀面买菜,手脚看着麻利,心下又开始怀疑。 早餐是油菜花荷包蛋面,面的底汤是用鸡胸骨外加其他食材熬制而成,吃来很是鲜美。 孟寒破例吃了两碗。 秦姨见她喜欢吃,说:“以后要是喜欢吃,让阿淮说一声,我提前给你做。” 孟寒不好意思:“不用的。太麻烦了。” “不麻烦……”秦姨看着她,一双眼睛笑眯眯的,“难得阿淮第一次说想要什么。” 一句话说得孟寒脸红了不少。 吃完饭,孟寒负责洗碗,秦姨看她坚持,也就随着她去了,自己倒到了后院的面包房做甜品。 碗加盘不过四个,洗来很快。 孟寒擦干净手,正想着去后院找秦姨,郑森来电话了。 他一开口就说:“你知道我刚从一个老朋友那边得到什么消息吗?” 孟寒很坦诚:“不知道。” 郑森笑了:“我有个朋友是做营销的,昨晚临时接到一个任务,是炒你和陆迟砚的绯闻。” “这有什么好笑的?” “害……”郑森说,“这不是半路被高价拦下了吗。” 孟寒:“你下次说话一口气喘下,别一句一句的,很吓人。” 郑森:“对了,下周二你有个采访。” 孟寒心又一提:“和陆迟砚那个?” “不是,换人了,是和宋楚楚。” 闻言,孟寒宽了心,然后和郑森交代了几句,摁断电话到后院。 秦姨正在做千层花卷。 看孟寒进来了,她说:“看有没有喜欢的馅料,我给你烤一个,当零食。” 馅料很多,孟寒看了一圈,说:“红豆馅,可以吗?” 秦姨当即便打开红豆泥,涂抹了起来。 孟寒见她涂抹着,她想了下,说:“淮生很会做美食,是跟您学的吗?” 秦姨说:“不算,小时候是跟他祖母学的。” 说到这,孟寒又想起,周淮生是说过,他们家是男人做家务,这是祖母规定的,甚至连姓都是随母姓。 她想在这样教养好的家庭里,他的父亲宋清越又为何做出不尊重女性的事。 第二天,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因为宋清越上门了。 不过孟寒没和他说上话更没碰着面,因为秦姨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了。 她继续在后院晒玫瑰做成的干花。 秦姨回来和她一起拨弄,然后不经意地说:“阿淮应该和你讲过家里的事了。” 她说得直白,孟寒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点点头。 秦姨又说:“你之前在乔娜那边学过几天琴?” “嗯,当时为了试镜做准备,打扰了王老师几天。” 秦姨点点头,然后下一句话让孟寒彻底怔住了。 她问:“斯晏这孩子以前追过你?” 前面还能问什么答什么,到了这句,孟寒就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因为梁斯晏确实追过她,但是是真心追求,还是为了刺激想泡明星随大流就不得而知了。 秦姨说:“阿淮的父亲在家里排第四,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五个孩子里,只有他的二哥至今未。” 这个情况上次周淮生说过,孟寒点点头。 -- 第130页 秦姨又说:“清越和他的二哥先后喜欢上了周游。” 孟寒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住了。 秦姨说:“当时我听说斯晏追过你时,吓了一跳,因为当年清越和他的二哥当时为了周游闹翻了,他的二哥至今没回过家,我怕阿淮和斯晏也会这样,不过现在看来情况还好。” 孟寒属实震住了。 当时周淮生跟他讲过父母的情况,但是在他说的故事里,母亲曾有个恋人,将他讲的和秦姨一联系起来,恐怕那个恋人不是他父亲的二哥,而是另有奇人。 孟寒演过这么多的戏,还没看过类似的剧本。 秦姨笑道:“这是老一辈的事了。” 孟寒思忖着,说:“嗯,淮生提起过。” “清越脾性古怪,只要他看上的,不论费多少劲付出什么代价,必定要得到,他的母亲为此也苦恼了很久。” “当年,周游是不喜欢他的,但他却使劲了各种手段硬是把周游娶回家,结婚,再后来还有了阿淮,不过周游的性子也是个犟的,两人吵了几年,后来,为了彻底离开清越,周游便生下了别人的孩子,这孩子就是梁斯晏。” 孟寒听着的时候,手是冰的。 因为周游的决绝与狠劲。 如果这是个文字小说,恐怕结局是以周游爱上宋清越为结局。 孟寒听后沉默了很久,问:“梁斯晏他是知道这些事吧?” 秦姨看了看她,说:“知道,不过这孩子自有自己的一套活法。” 孟寒似有所思。 秦姨将四层圆饼切成八块,然后两两折起,她继续道:“乔娜当年与清越的二哥有婚约,因为遇到周游,他不顾一切毁了婚约,这些年乔娜也一直是一个人。” 孟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乔娜的爷爷和阿淮的爷爷早年关系好,虽然在乔娜一事后,两家关系淡了,但是阿淮爷爷心有愧疚,乔娜说的话,阿淮的爷爷还是会听一二。小寒……”秦姨唤了她一声。 孟寒嗯了声。 秦姨说:“阿淮是认定了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也不知道你们未来会是什么结果。但是为了避免一些事不要再次发生,如果以后阿淮欺负了你,你可以来找我或者乔娜,再不然还可以找周游。” 孟寒目光定定的。 秦姨最后说:“当年周游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因为秦姨的一番话,晚上孟寒接到周淮生来电时,还有些不在状态。 她默默想,如果周淮生当时追自己的时候,是像宋清越那般的做法,恐怕她做的只会比周游的更加决绝。 周淮生问:“住得还习惯?” 孟寒慢慢地回:“像在世外桃源度假。” “看来还算满意。” “不是还算,是很满意。” 周淮生说:“要是喜欢,长期住下来也可以。” 孟寒听了愣了那么一会,想了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她说:“说好30岁之前我都不考虑婚姻。” “不用考虑。” “嗯?什么意思?” 那端周淮生沉吟了一会,说:“这套住处可以送你,以后你和秦姨住,或者你自己住。” 他说话是一本正经的,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孟寒慌了:“那你住哪?” “住处可以再找,人可只有一个。” 他慢慢说着,声音低沉而和缓,听来还有几分磁性。 孟寒趴在窗栏上,仰头望着夜空,她托着下巴看了会,说:“无功不受禄,房子我可不敢随便乱收。” 周淮生慢幽幽道:“我们可以作个赠予合同。” 孟寒揉揉眉:“你是太多钱了没地方花?” 没曾想,那端的人说:“我是认真的。” 孟寒心想,你有哪次不是认真的。 过了片刻,周淮生低着声问:“想不想去看日出?” 孟寒没多想,只说:“现在是晚上,离天亮还有好长时间。” “我知道。” “你知道你说……” 「什么」二字还未说出口,那端再次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比刚才更为沉缓。 周淮生说:“换身衣服,然后下来,孟寒,我在前院等你。” 孟寒缓了许久才品出他话里的意思。 “等等,你回来了?”而且现在人就在家门口? 周淮生声音含着笑意:“小声点,秦姨应该睡了,不要吵到她。” 孟寒退回屋里,打开衣柜,手指飞快地在橱柜里点了一圈,最后她选一件碎花吊带裙,外加一件薄款的紫色卫衣,再丢了一双低袜扔到小白鞋里面,最后统统将这些东西放进一旁的牛皮袋里,拎着就往楼下前院小跑。 六月份,夏天已经到了,气温一天天变高,然而晚上的温度还是偏低一些,尤其周淮生这住处还临着山。 奔跑的过程中,风息低低,拂耳穿身而过。 风息清凉冰润,那股由喜悦而生的热意,无声渐降。 孟寒从大门传来,甫一瞧见一旁依墙的玫瑰花圃,她想。 黄玫瑰,颜色很是温婉大气。 一点都不逊色它身旁的红色玫瑰。 而且,它比红玫瑰的话语更让人动容。 ——等待。 孟寒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前院跑去。 -- 第131页 衣服随风鼓涌,裙摆往后飞扬,亚麻拖鞋声音轻许。 竹林簌簌作响。 一切都是欢欣而雀跃的。 见到周淮生的那一瞬,她脑海里闪过一句与此时此景很是相衬的话。 【如果是去见你,我会用跑的。】 作者有话说:“如果是去见你,我会用跑的。”源于宫崎骏的的电影《悬崖上的金鱼姬》。 这部电影我没看过,去年在一部电视剧看到差不多意思的话,写这段的时候正好想到,上网查了一下,标一下出处。 第 50 章 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人。 周淮生的车子停在别墅外的过道上,院子内有竹林掩映,只露出迈巴赫的一角,以及穿过竹林缝隙,能依稀窥得见他的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孟寒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几乎不出声的,生怕破坏了眼前的这番模糊的景。 更怕,刚才那通电话是她的幻觉。 周淮生根本没回来,他还在海城出差。 这一切不过是她多日想念而造成的幻影。 周淮生站在车旁,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孟寒双手提着牛皮袋,站在院子入口处,望着几步远外的他发怔。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胆怯。 她看着他,一动未动。 周淮生叹了声气,抚着额头,一边叹着气,一边朝她走过来。 他打开篱笆的门,定定地注视着她。 半晌,他抬起手正要做点什么。孟寒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 她的手微微颤抖,鼻息也是颤着的。 她埋在他的胸口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衫。 “太久了太久了。”这简短的三个字她一连重复了三次。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那么久。”他安抚着她。 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部,动作很是轻柔。 过了一会,孟寒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她说:“嗯,工作重要工作重要。” 她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周淮生拿过她手里的牛皮袋,看了看她脚上的亚麻拖鞋,他揽着她的腰走向车:“山上温度比较低,先换一双鞋子。” 孟寒的脸一下子涨红,她低着头。 到了车上,周淮生没跟着上来,她看他。 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牛皮袋。 孟寒跟着垂眸望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她的脸涨得更红了。 不敢再和他对视,她迅速地合上门,一边拿出衣服换着,一边不小心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了些,脸红得跟西红柿有得一比,眼睛却是极亮的。 再想想等在外面的人。 她想,仪表这些外在的东西在此时不值得一提。 五分钟后,她从车上下来,情绪比几分钟前安定了不少。 周淮生走到跟前,上下打量她一会,帮她理了理卫衣的帽子。 孟寒没话找话:“刚刚应该在屋里换好再出来。” 他听了,说:“哪里换都一样。” 她沉默着:“还是有点不一样。” 他低下头,问:“哪里不一样?” 他离得很近,五官格外的清晰。 孟寒看了数秒,伸出手抚住他的半边脸。 他的脸有点冰,她的手却是热的。 相互接触的那一瞬间,说不清是她温暖了他,还是他解凉了她。 孟寒笑了笑,然后头往前探,蜻蜓点水般地在他的嘴角处一贴。 她一触即离,往后撤两步,手背在身后,头不自然地撇向一处。 那边,周淮生低头一笑,眼底皆是宠溺。 她害羞,佯怒:“笑什么?” 他摇摇头,语调却是淡不开的笑意:“没笑什么。” 她微恼,走到后车座,说:“不是要看日出吗?” 他低低嗯了声,一把捞过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上带。 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弄得孟寒既是慌张又是无措。 她下意识的看看周边。 已经有些晚了,这边又是独门独栋的别墅。按理说,这个时候是轻易不会有过路的人的。 大约是职业使然,孟寒还是有些担忧。 周淮生似乎很不赞同她此时的分心。 他捏着她的下巴,动作很轻,将她转过来。 孟寒正想问他要做什么。 那边周淮生已经低下头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亲着她的唇角,一边带着她往车门靠。 当孟寒身后抵上车的时候,他低沉地说了句什么,搅得孟寒一时又是羞又是恼,无奈于他说得情真意切,她本是揪着他衣角的手,松开还没两秒,又紧紧用力抓住。 寂静的夜色下,一点幽微光亮下,是他百折而低回的声音。 “孟寒,你想我了吗?” 周淮生所说的看日出,地点是在北城郊外的一座山上。 他绕着山路径直将车开到了山顶。 一路行驶过来,随着海拔越来越高,寂静的氛围只多不减。 一小时后,车停下。 孟寒吸了一口刚刚在路边饮品店买的芝士葡萄,看看窗外,再看看周淮生。 她问:“在这里?” 他嗯了声,解开安全带,倾过身来又解开她的。 -- 第132页 下了车,一股属于山间的风拂过来,凉凉的,带有山林的清香味。 孟寒捧着芝士葡萄,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山脚下是有农舍的。 这会,农舍屋外的灯隐约亮着。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这边的?” 他答:“以前祖母喜欢过来这边小住几天,后来这边又归入了旅游开发区域,家里投资了一些项目。” 她挑眉,指指山脚下的农舍:“那些是你们家的?” 他笑了笑,当作是回答了她。 山风微凉,站了一会,孟寒越发地冷,周淮生过来将她的卫衣拉链拉上,又拿过她手里的芝士葡萄,说:“是要在山上等着,还是去屋里休息一会?” 孟寒说:“下面的屋舍?” 他摇摇头。 她纳闷:“难道这里还有别的住处?”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说:“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先去小木屋休息一会。” 最后车沿着来时的路,继续朝山里开了十来分钟。 再次停下时,屋外即是一茬一茬的小木屋,木屋是两层高,有些隐在树林里。 灯是采取低饱和的夜光灯,夜色幽微,不轻易去看的话,是看不清楚的。 孟寒感慨着:“明明是一个山顶,但一个正面,一个背面,正面光秃秃的,背面却这么生活化。” 周淮生牵着她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这几天我让他们这边暂停营业几天,你想在这里住几天就住几天。” 说这话时,刚进到院子。 院子的地板不同于外面的山石块,里面全部是木头制成的,脚踩着在上面,随即响起一阵梆梆的清脆声。 在这幽寂的夜,突显了几分人气味。 孟寒怔了会,随后说:“那是不是要损失好多钱?” 周淮生显然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他先是一愣,然后摇头笑道,附下身,靠在她的耳边,说:“拿这个来抵债好了。” 说完,唇瓣覆到她脸颊处,轻轻贴了下。 孟寒眨眨眼,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她说:“这就可以了?” 口吻还有些惋惜。 他带她走过长长的走廊,遇到门帘处,先一步给她掀起,让她过。 闻言,他坦然得得寸进尺:“也不是不可以再要一些利息。” 这回他不止步于贴脸颊这种小事了,他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木制的墙上。 一路走来,周围静悄悄的。太过寂静的地方,有周淮生在,孟寒倒不害怕。 但此时,她担忧的事,这些小木屋平时是对外营业的,相对应的就有工作人员。 虽然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可这并不意味着,孟寒可以忽略。 她拽了一下周淮生的衣角,轻声提醒:“会有人过来的。” “不会……”他拂开她额前的头发,说,“来时我跟她们说过,没有吩咐,不用出来。” “你什么时候说过的?”他的鼻息近在咫尺。 “想把你拐过来这边之前。”他的鼻息彻底落了下来。 恍惚间,孟寒睁开眼睛,走廊处的灯光幽幽落下,缀在了旁边伸出来的枝桠上。 风拂过,光影没了落脚处,随风飘落在了地上墙上。 影影绰绰,静谧幽然。 周淮生轻声提醒:“专心点。” 孟寒掐了下他的腰:“我算是明白了,你早就想把我骗过来了吧。” 他笑着低吟:“反应还不算慢。” 孟寒微抬起眼,坠进他的漆黑眼眸,她绽开笑容,一面踮起脚尖,一面说:“周淮生,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声音低沉:“你讲。” 她唇边抿着一个酒窝:“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人,如果日后你敢背叛我,小心我会把你带到这边来毁尸灭迹。” 明明是在放狠话,被她说起来,倒像是一种甜蜜的誓言。 周淮生低下头,亲着她的眉眼:“你应该无声无息地把我解决掉才对,最好一点都不要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孟寒瞬间瞪直了眼:“你……” 还未说完,她的话就被周淮生温柔地打断了,他解释:“这话的意思是,无论以后你遇到来自谁的背叛,不要想着两败俱伤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得,最理智的做法更应该是借刀杀人。” 原本一番属于情侣间温情的话,偏偏,从一开始就被两人带歪了。 相较于孟寒,周淮生更理智也更会算计。 孟寒说不出话,她觉得脖子凉凉的:“不会你以后要这么对我吧?” 周淮生眯了眯眼:“我还舍不得。” 她更觉得恐怖了:“那你刚刚那话是我这样对付你?” 他握住她的腰,将她往二楼带,他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孟寒拧了下眉,说:“我越发觉得你和我妈妈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哦?” “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如果以后发现伴侣有不忠的地方,计划好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及时抽身。就算再愤怒,也要悄无声息地处理,让火怎么烧都烧不到自己身上。” 第 51 章 ——预谋已久的约会—— 六月北城的日出时间在4点40分到50分这一阶段。 他们四点半到山顶的位置等着。 -- 第133页 周淮生拿了一块野餐布垫铺在地上,朝孟寒招招手。 孟寒抱着披肩坐到他身旁,她分了一半披肩盖在他的手上,说:“你困吗?” 这几天没工作,她的作息很规律,睡眠是足的。 周淮生可就不一定了。 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不用担心我。” 孟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闻言,说:“其实也不用这么赶,你可以忙完工作再回来。” 他侧过脸,看着她:“是谁想我了?” 孟寒微赧:“怎么,说都不能说?” 他靠近她,低声道:“可以,不过相对比起说,我更喜欢做。” 孟寒:“……” 她正要想点什么词汇反驳一下,总不能让他一直占上方。 有光落在她脸上。 她望过去。 远处天光泄出。 太阳缓缓地从地平线升起。 这一刻,它离得如此地近,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孟寒读大学那会,同宿舍的舍友有约了其他学院的学生去湖南衡山看日出,当时她本打算一起去,但因路途遥远,她又爱睡懒觉,不爱运动,最后没去成。 后来舍友回来,跟她们讲了日出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和震撼,她只是听听,没当回事。 时隔多年,她身临其境,终于明白了那种惊心动魄的震撼。 这一瞬,在大自然的造物面前,她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内心的那种触动。 回去小木屋的路上,她久久不语。 忽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她侧过脸,是周淮生,相比她的失态,他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下次,我们换个地方看日出。” 孟寒缓了一会,说:“好。” 到了小木屋,一位打扮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走上前:“先生,早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 周淮生嗯了声,说:“你们各自忙碌,不要让人靠近。” 女人半低着头,应了声,悄声退下。 待人走远了,孟寒才问:“我们要在这里吃早餐?” 周淮生拉着她的手,往走廊走,说:“这里有几个房间的位置很不错,风景很好,难得来一次,赏赏风景吃个便餐我们再下山。” 早餐是很简单的西式早餐。 薯饼、美式松饼、培根、煎蛋,以盐、黑胡椒做装饰调味,松饼则是多放了咸味黄油,另外有减腻的蔬菜水果沙拉,喝的便是摩卡。 孟寒甫一坐下,她双肘放在桌上,望着窗户外的万丈悬空。 这一侧过去的几间小木屋都是临着悬崖搭建。 单就视觉而言,已是一场盛宴。 孟寒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眼前摆盘精致的早餐,她仰起头,盯着周淮生,说:“周淮生,不会这是你预谋已久的约会吧?” 他丝毫没有被看穿的意思:“你满意吗?” 孟寒切了一小块松饼,沾了沾咸味黄油细细咀嚼着,半晌,她眼睛眯成一条线:“还不错。” 周淮生扬扬眉:“看来我还有改进的地方。” 孟寒叉了一块培根给他,说:“离满分是还有那么一点距离。” 他点点头:“我再接再厉。”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孟寒突然憋不住了,她笑出声,又见周淮生放下餐具看着自己,她生怕自己形象有损,赶忙抿住笑,拿起一旁的摩卡,呷了两口。 又吃了一会,周淮生忽然说:“在我这里你可以随时做自己。” 孟寒吃水果的动作一顿,周淮生笑了笑,说:“吃吧,我待会送你下山。” 来时一路寂静,周遭一片漆黑。 返回时,倒是一片车水马龙。 周淮生送孟寒到了别墅,说:“待会好好休息下,下午我让薛其过来送你去顾耀南那边。” 孟寒说:“不用,郑森会过来接我。再说了薛其不是在海城和你一起出差的吗?” 周淮生沉吟片刻,说:“我让薛其晚一天回海城,他下午负责送你和郑森过去。” “我……”她不想耽误他的工作,还要坚持。 “听我的,最迟一周,海城那边的事情就会全部处理好。”周淮生声音淡淡,其中的力度却是不容置喙的。 想来他留下薛其另有安排,孟寒也不再纠结,她说:“好,我等你回来。” 本来周淮生的安排是要在山上住一天的,中间孟寒那边却接到一通电话,说是顾耀南下午要开一个会,具体安排一下几个演员的前期培训,为日后的正式拍摄做准备。 消息来得突然,打得两个人都有点懵。 不料,过了几分钟,周淮生那边也来电话了,说是海城突发紧急事件,需要他回去处理。 时隔半个月后的相聚,本以为可以在一起久一点的,不想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孟寒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唉声叹气:“第一次正式的约会,这么浪漫的约会……” 她翻了个身,趴在枕头里。 下午三点,薛其送孟寒和郑森到顾耀南在城郊的工作室。 车还是停在树下的位置。 孟寒回头不经意看了两眼,总有种复杂的恍惚感。 上一次,是周淮生送她来面试的。这一次,他抽不开时间,让他的助理来送她。 -- 第134页 认识他之后,不管距离是近是远,她的每一步人生,他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参与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走到拐角处,就快看不到办公室前面泊车处的那辆车了,孟寒还是落后了两小步,深深地看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郑森突然察觉刚刚还走在身旁的人不见了,他转过头,孟寒站在转角的位置,望着某处发呆。 他不由得头疼,跟薛其说了声抱歉,小碎布走到孟寒面前:“紧张成这样吗?” 孟寒游走的神绪被这道声音拉回来,她摇摇头:“没有。” 郑森啧了啧,宽慰道:“顾导是严格了点,虽然前期的入组前培训会长达近两个月,你会紧张在所难免。” 孟寒叹了声:“你再巴拉巴拉下去我真的要很紧张了。” 郑森哼了声,恨铁不成钢道:“当初那么多有势头的演员,我怎么就选了你,专认死理。” 因为顾耀南的电影入组前的培训为期两个月,孟寒原本在规划的很多工作安排不得不停滞。 郑森之前之所以答应她来试镜顾耀南的剧本,是因为试镜的是个小配角,没几分钟的镜头。 按理说入组前培训应该没那么长的。不曾想,为期培训两个月。从七月到九月,然后十月初开机。 郑森原本在观望的一部现代剧就这么泡汤了。 一个是电影小配角,一个是电视剧主演,换谁都会选后者。 但孟寒偏偏不,可把他愁的。 快到顾耀南指定的会议室时,孟寒安慰他:“顾导的作品多少人在抢,万一我因为这角色爆红了呢?之后的合作还怕少?” 郑森很是头疼:“姐姐,《青云传》你好歹红了一把,那么多的邀约大制作,你偏偏选了这一部,你……” 孟寒笑嘻嘻地握住他指过来的手:“就这一次,这部电影拍完以后,你要我接什么剧本我就接什么剧本,好不好?” “随你吧,路是你的,自己走。” 好歹是把郑森哄住了。 也是趁着这次会议,孟寒见到了顾耀南新电影《刀藏月影》的一众角色演员,除了主演陈竟,还有几位在圈内很有名的影后影帝加持。 都是圈内有名的老戏骨,孟寒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总觉得矮了一截。 会议过半,宋楚楚才姗姗来迟。 两人照了个面,继续听顾耀南的助理在讲诉为期两个月的培训。 等会议结束了,宋楚楚解释迟来的原因:“剧组请不了假,我是拍完戏后赶过来的。” 宋楚楚现在在拍的这部年代戏要到八月底才能杀青,而培训在七月到九月之间,孟寒不免担忧:“那你培训怎么办?” 她也很苦恼:“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和顾导说,本以为十月开机,中间预留了两个月的时间应该是够用的。” 正巧顾导走过来,孟寒说:“那你先和顾导聊,我们待会再说。” 孟寒正想走开,让他们两人好讲话,顾导却说:“孟寒你先别走。” 孟寒笑得甜甜的:“顾导,您有什么吩咐?” 顾耀南的目光在她和宋楚楚身上来回打转,过了会才说:“这次你们两个的培训前一个月先分开练,后一个月再一起配合训练默契。” 孟寒和宋楚楚对看了一眼,随后相视而笑,尤其是宋楚楚,她根本想不到,向来说一不二的顾耀南会给她另做安排。这无形帮她解决了撞档期一事。 宋楚楚傍晚还有两场戏要拍,处理完这边的事,她急忙赶回剧组。 孟寒本来拿了培训册,和顾耀南说了声,打算离开,不料,顾耀南说:“孟寒,你留下,晚上这边有个聚餐,过来一起参加,顺便熟悉熟悉到时的几位老师。” 她懵了下,说:“好,都听您的吩咐。” 本以为是句客套话,顾耀南却当了真,他开玩笑道:“听说你在城北那边有栋别墅?” “啊?是的,不过不怎么过去住。”孟寒愣了愣,想起毕业那年决定留在北城发展,母亲孟雨瞳确实给她买了一栋别墅。 顾耀南笑了下,说:“我有个朋友最近在筹备一部新剧,在北城踩点后,看中你那套别墅想作为其中一个拍摄点,查了一遍之后,听说户主是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割爱?” 这番话孟寒乍一听还挺喜悦的,毕竟跟顾耀南往来较密切的也就那几个导演,加上是拍现代剧的,一番排查,那位朋友是谁,孟寒心下也有了几分了解。 之前郑森本来有想过接触那位名导,不过对方太高冷,他电话打过去永远都是助理在接,去了对方公司,见到的永远都是助理的面以及推脱的场面话。 现在能给一线大导让个便利,这一来二去的,日后少不了交集,交集一多,合作便也就有了。 可是细想下来,北城的别墅那么多,孟寒自认为自己的那套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时难免怀疑顾耀南的真实目的。 顾耀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说:“其实是那位朋友的老婆看上了那套别墅,听闻房主不卖,惋惜之下,只好退而求次。” 原来是这层意思,孟寒说:“可以的,我那房子常年不住人,您那位朋友是在帮我添人气,还是我赚了的。” 看着孟寒喜悦的表情,顾耀南心里则是有苦说不出,想到刚才周淮生的助理薛其找到他,说,可以帮他介绍一个大投资,但是前提是不能让陆迟砚作为这部新电影的出品人。 -- 第135页 随后,薛其又提出了一个让他不得不动心的条件。 朋友的老婆确实看中了一套别墅,房主也确实不卖,不过不是孟寒那套,而是离孟寒只有几步之遥的另外一套,房主是周淮生。 顾耀南百思不得其解,绕了这么大一圈,就给这么一位二线的小演员造势? 不过周淮生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要拍出好质量的电影,钱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有个冤大头自己找上门来,看在钱的份上以及日后的合作,他疑惑之下,联系上朋友,聊了几句后,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既然周淮生舍得出钱,他们算是捡了便宜,不收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晚上,孟寒在顾耀南的带领下见过了接下来给自己培训的老师,两位老师都是箜篌界鼎鼎有名的大师,一顿聚餐下来,弄得孟寒很是忐忑。 她一个小配角,何德何能。可也因为顾耀南对于细节的注重,她更加觉得顾耀南对于这次的电影该是放了一百分的重视。 聚餐结束,孟寒和顾耀南送老师们上了车。之后,顾耀南的助理也过来接人,一番热闹之后,只剩下孟寒一个人了。 薛其开车在一旁候着。 孟寒站了一会,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薛其摇下车窗。 她眯着眼睛,问:“周淮生留你下来干吗?” 薛其毕恭毕敬地答:“全程为你接送。” 她笑了,撑着半边脸靠在车窗:“你跟周淮生几年了?” 他有问有答:“6年。” 她算了一下:“等于他在德国那会你就跟着他了?” “是。” “那他在德国……”孟寒愣了下,为自己接下来要问的话而怔住。 那边薛其等了一会,孟寒还是没有说的意思,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出声提醒:“孟小姐,时间不早了。” 孟寒哦了声,打开车门上了车,“海城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薛其避开了问题,说:“周先生说会在您正式培训前回来。” 孟寒歪过脑袋,望着窗外,街景迅速掠过,留下一个模糊的幻影。 她想周淮生了。 明明几个小时才见过面,她的想念却只增不减。 第 52 章 ——柔软的刺猬—— 转眼到了七月,孟寒准备培训事宜。她的培训涉及箜篌、武打、古典舞三个部分,培训地点定在北城,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赶在培训的前两天,周淮生从海城回来了。 孟寒去机场接他,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你很守时。” 周淮生回道:“答应你的事我从来说到做到。” 孟寒也不扭捏,说:“希望你继续保持。” 他便问:“这个希望是多久?” 闻言,孟寒微抬起下巴:“那要看你自觉了。” 前方正好是十字路口,恰好红灯,车缓缓停下,周淮生拉过她的手,细细揉着,揉了有一会,他说:“我的自觉是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他的眼里满含着真挚,孟寒抿唇笑:“白发苍苍,那要好久啊。” 周淮生笑而不语。 晚餐是在城郊的一家隐蔽性极高的私厨餐厅解决的。 私厨餐厅落在百花巷深处,门外处装置很普通,不仔细瞧的话,是绝对猜不出这普通的门墙之内是装修雅致的餐厅。 孟寒跟着他吃尽了北城的地道美食,不论高雅还是寻常的,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她还是有一些好奇:“刚从海城回来,我以为你会回家。” 周淮生揉了一条温度适中的毛巾给她擦手,说:“这里的醉鹅和果酒味道不错,你待会试试。” 孟寒擦完手,周淮生适时地接过毛巾过水一遍,她瞧着自己的手空空的,有种莫名的享受感。一直以来,只要有他在,就鲜少有她动手的地方。 两人面对面坐下,周淮生将温过的果酒斟了一杯给她。 孟寒接过,抿了一小口,是杨梅酒。煨过火的酒,喝起来有种深厚感,沉沉的,很服帖。 她眯了眯眼,说:“味道确实很好。” 周淮生笑了笑,夹了一根鱼干肉:“再吃点这个,当是醒醒酒,不然容易醉。” 孟寒照做。 虽是鱼干,但肉很鲜,咬起来也很有感觉。 她问:“这个允许外卖吗?我带一些回去给郑森和小年。” 周淮生问:“要多少?” 孟寒当下计算了下:“酒也可以外卖吗?我给郑森、小年、周影和楚楚都送一份。” 他有求必应:“好,我待会让他们都备一份,过后叫他们送过去。” 孟寒笑他:“你怎么什么都说好?”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又倒了一杯橘子酒给她:“难得你要什么,我自然是有求必应。” 他眼中是一片从容的笑意,包厢沁着一股淡香的果酒味道,明明才尝了两小杯,孟寒却有点醉了。 她定定地瞧了他一会,然后说:“那我要你的话,你给不给?” 他笑了下。 她皱眉:“笑什么,不给?”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周淮生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推拉门。 是前来送餐的服务员。 周淮生说:“跟李先生说,这边不用再送东西了,如果可以的话,周边的包厢我都包了,不用让人上来。” -- 第136页 服务员说:“好,有事情你们再call我们。” 周淮生合上推拉门,一转身,原本坐在位置的孟寒这会站在他的身后。 许是喝过酒,身上有点热,原本扣着的垂坠式衬衫被她解开了,塌塌地垂在肩膀,露出里面的吊带碎花裙。 他问:“怎么了?” 孟寒迟疑了下,走过来,抱住他,深深地吸一口气,说:“想你了。” 那天见完顾耀南,敲定了培训一事,之后和宋楚楚参加完一个采访,她几乎没行程安排。 本来想去海城找周淮生,却又怕自己去了会耽误他处理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周影笑她理智,想去就去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孟寒也觉得,可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乘。实在是怕自己去了,他会分心。 那晚薛其多少暗示了周淮生之所以紧急回海城,还是他的父亲宋清越从中作梗。 她想,如果她是在年少时认识的周淮生并喜欢上他,那么她一定会不管不顾地跑去见他。 她紧紧地抱着周淮生,说:“怎么这么晚才认识你。” 周淮生温声笑道:“晚吗?我觉得正当时。” 她摇摇头:“当然晚了,我想做些事情都要瞻前顾后,要是在以前……”她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他循循善诱:“以前怎么了?” 她嗯了一声,说:“以前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 一个小时后,两人从私厨餐厅出来。 夏天的晚风夹着一股热意,涌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孟寒将披在外面的衬衫脱下搭在手臂,周淮生看到了,从她的手中拿过。 孟寒习以为常。 刚吃过肉喝过酒,两人并不急着回家,周淮生挑了一条寂静的街道,两人牵着手,慢幽幽地行走在路灯下。 走了十来分钟,孟寒还是忍不住了,她问:“你父亲还在为难你?” 周淮生丝毫不为此苦恼:“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苦恼。” 他不说还好,一说孟寒就跟他急了:“他老人家要是来这么一次也还好,可是要是经常性的,你身体还吃得消吗?” 他垂眸,笑意深深地看着她:“心疼我?” 她皱眉看着他,他仍是不动声色地笑着,在等待她的回答。 晚风拂过耳尖,丝丝缕缕的碎发划过皮肤,挠得痒痒的,就像她此时蠢蠢欲动的心间。 一时间她不知作何反应,干脆顺势而下:“我的人,我不能心疼?” 话语是霸道的,语气却有些底气不足。 周淮生缓缓低下头。 路灯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一低头,路灯的光明明白白地照进了孟寒的眼睛。 他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 也许是他低头时的那一抹温柔,又或者是他眼底始终淡不去的那一股暖意。 孟寒鬼迷心窍地闭上眼。 一阵轻轻的笑意掠过。 她无处安放的手被这阵轻得不能再轻的笑声弄得更是颤抖,正要睁开眼,有只手握住她的颤着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与此同时,一股橘子味的气息送入鼻腔,下一秒,一阵细细密密的热意仿佛要将她吞没。 她心间一阵恍然,睫毛抖了下。 刚开了一点缝的双眼这下彻彻底底地合上了。 这并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却是孟寒感到情真意切的一次。 空若无人的解道,路灯熹微。周遭太安静了,孟寒用尽所有的力量去感知感受这汹涌的吻。 两人刚喝过酒,呼吸是灼热的,身体是滚烫的。 一个吻还是太轻了。 他们抵着额头,轻缓着呼吸。 周围的绿植丛里偶尔发出一两声虫鸣。 更显夜晚的静谧。 周淮生问:“回公寓,还是别墅?” 孟寒的脸红得像今晚盘子上作装饰的西红柿,她默了一会,说:“公寓。” 他说好…… 她又说:“去我那,你那里太冷清了。”孟寒有点佩服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是理智地在分析。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什么都依着她。 刚进到公寓,孟寒正要开灯,一只手将她捞了过去,她的手堪堪碰到开关的边缘,只是摸了一下,便被抵在门上。 随后,细密而汹涌的吻,密密匝匝地落下来。 黑暗缓去了她最后的一点防备。 她卸下最后的一点忐忑,双手抬起,勾住周淮生。 两人有十来厘米的身高差,今晚她又穿的是平底鞋。周淮生要低下头才能够到她。 孟寒踮起脚尖去附和他。 后来一切都乱了。 说不清是他迷惑的她,还是她诱惑的他。 待她意识回笼时,她已经被周淮生抱了起来。 她不用再踮脚去迎合他,他也不用再低下头。 这一刻,他们是平等的。 灵魂的平等。 孟寒心底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它们将她缠得满满当当。 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她是欢喜而欣然向往的。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去房间。” 周淮生说:“想好了?” 她说:“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周淮生没有说话,而是亲了亲她的额头。 -- 第137页 这一夜,孟寒不知如何描述。 混乱的,平和的,急躁的,满足的,好像都有。 周淮生很尊重她。 他的前戏做得足够久,一切以她的状态为准。 情到深浓时,她觉得自己成了一滩水,是可以流动的。 丛开始到结束,她没有一丝的不适。 她从身到心,除了满足,更多的是熨帖。 周影曾跟她说过,做这种事,快乐还是难受,全看对方。 两人折腾到了半夜才作罢。 结束后,孟寒拉过被子就要睡去。 周淮生将她被汗浸湿的头发拂到耳后,说:“洗完澡再睡。” 孟寒累得睁不开眼睛:“不要,我撑不住了,你自己洗。” 他迟疑了下,说:“你睡你的,我洗我的。” 孟寒点点头。 结果半小时后,她被周淮生从浴室抱出来,再次回到床上。 一沾了床,她下意识找好位置,拉过被子,沉沉睡去。 周淮生注视着她,一瞬不瞬的。 睡着的孟寒,和醒着的孟寒,要说区别,其实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有一就是一,从来不含糊其辞。 从前排斥、拒绝他的时候,从来不多加掩饰。 像一只生人勿近的刺猬。 现在,她的喜欢亦是明目张胆,掩藏于她而言纯属多余。 这时,她是一只柔软的刺猬。 周淮生帮她掖了掖被角,借着壁灯,在她眼角旁落下一吻。 片刻后,他掀掉灯。 作者有话说: 开文至今,感谢几位朋友一直留评支持,快完结了,本章留评发红包—— 第 53 章 老狐狸,老谋深算。 次日醒来,已是晌午时分。 孟寒放下手机,昨晚的细节如雨后春笋般,细枝末节一点一点地在她脑海中涌现。她翻了个身,把脸掩在柔软的被子里。 过了一会,她才惊觉此时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周淮生并不在。 她缓了口气,复杂难言又带点羞赧的情绪稍降了些。冷静过后,她慢吞吞地叠好被子挪到盥洗室梳洗。 虽然半夜的时候,周淮生已经给她清洗过,但浑身的疲惫还是如影随形,孟寒决定泡个澡,去去身体的酸痛。 半小时后,她推开盥洗室的门,想着去客厅拿吹风机。与此同时,卧室门的门从外面打开。 是周淮生。 他一身的休闲服饰,很是清爽。 孟寒与他沉默地对视了一会,然后无声低下头。 她刚泡过澡,脸上还有些烫,头发湿哒哒的,发梢还在滴水,这种时候这种状态下让他见到她,她有种退回盥洗室把门合上的冲动。 不消片刻,周淮生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干毛巾,说:“先把头发吹干。” 她怔了半晌,也不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到了客厅。 孟寒坐着刷手机,周淮生站着给她吹头发。 手机翻来覆去地刷了一会,能回的也就那几条消息。回完了,孟寒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更主要的是,身后在给她吹头发的这个人,存在感太强,她怎么都忽略不了他。 几分钟后,她放下手机,侧了下脸,对着周淮生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周淮生疑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很谦虚求问的口吻。 孟寒红了下脸,说:“不是。” 他关掉了吹风机,拿起梳子给她梳头,“那是什么?” 触感实在清晰。 孟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夜发生的事。 她假装正经,正经不过三秒,有些别扭地说:“觉得怪怪的。” 梳着头发的手顿了下,头顶传来周淮生谦虚的声音:“是我的问题?” 孟寒看了看他:“……” 梳好头发,周淮生又给她吹了一遍,收拾好吹风机,他拉起她的手,说:“午餐准备好了,有事吃完饭再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孟寒觑了他一眼。 “好,听你的,那就不说。” “你这是敷衍吗?”周淮生拉好椅子,孟寒弯腰坐下,临了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边吃边说?”他舀了一碗粥给她,好脾气地提议。 粥是生滚鸡粥,看着砂锅隐约冒着热气,孟寒想到了什么,起先甚感意外,但又想到周淮生是个下厨高手,一切又何理了。她尝了一口粥,粥的温度算高,侧面论证了她的猜测。 喝了几口粥,周淮生又给她夹了一个流沙包。 孟寒撕了一块,流沙包的馅似黄金流沙一般漫在了包子的边缘。 她问:“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周淮生说:“这几天在家办公。” 孟寒呛了一下,周淮生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喝了两口,顺了口气,看了看一桌子的丰盛午餐,她很怀疑地问:“在哪个家?” 周淮生眸光微敛:“哪个家?” 口吻是极其暧昧的,孟寒愣了下,说:“对呀,别墅一个家,楼上一个家。” 说完,她低下头,默默喝着粥。 周淮生意味深长地说:“别墅那边你也有份。” 孟寒猛地抬起头:“你……” 下一秒,周淮生慢幽幽地打断她:“那套别墅的房产赠送合同我已经让人在准备,这两天应该会下来。” -- 第138页 他说得极为轻松,轻松得让孟寒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孟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可想好了。” 他一本正经的:“到时麻烦你签字。” 孟寒风中凌乱了:“别输那么大,房屋赠予要缴纳的税可不少,你确定?” 周淮生不以为然:“放心,这些全部我来处理,你只负责签字。” 他始终是波澜不惊,一点都看不出开玩笑的样子,想到之前他大手笔的花钱,孟寒彻底慌了。 她笑得有些勉强:“别墅那边的事你还是再好好想想。” 周淮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看得孟寒直发毛,他才说:“或者说你不想负责?” 他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孟寒跟不上他的思路:“负责什么?” 周淮生眯了眯眼睛,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身上,淡淡地提醒:“你睡了我,这才一夜过去,难道你不想负责?” 孟寒看了他许久,周淮生神情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照旧是要她负责。 她一阵懵之后,只剩下微笑了:“我睡了你,你就送我别墅要我负责?” 周淮生明显重点不同:“所以你是承认你睡了我?” 孟寒:“……” 这天没法聊了,孟寒将粥喝完,趁着周淮生到厨房的间隙,她溜回了房间。 一关上门,她在房里踱来踱去。一套别墅就这么随便赠送出去了,这可不是像之前送首饰那么简单的事。 孟寒打了一番腹稿,再次打开门。 半个小时的时间,周淮生已经收拾好了餐桌,这会正坐在客厅的桌子前敲键盘。 显然,在家办公不是说说而已。 “冰箱有双皮奶。” 孟寒正想着怎么开口,周淮生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寻着声源看过去,他坐在桌子前忙碌着。 这么淡定?她移步到冰箱,拿出双皮奶,一边舀着吃,一边往周淮生的位置慢慢挪。 吃掉半杯,那厢周淮生才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脸。 他无声看着她,神情温温。 孟寒心一虚,挖了一勺双皮奶过去:“吃吗?” 周淮生扬了一下眉,俯过身。 明明是一勺双皮奶,再简单不过的食物,她也不过是顺个手,喂了他一口而已。可是当他沉默地吃掉那勺双皮奶时,孟寒的脸忽地涨红。 她紧了紧手里的勺子。 周淮生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 目光耐人寻味。 孟寒心漏了一拍,一下子有点进退两难。 要是转头走吧,在周淮生看来是不是落荒而逃?要是她留下,佯装淡定又不是她的拿手戏。 此时做什么都不合适。 不知何时,周淮生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待她回过神来,他的唇已落了下来。 这个吻有点甜,还带了一点奶味。 孟寒心一点一点地被周淮生带着往上提,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能做。 许久后,周淮生低声问:“还在别扭吗?” 孟寒声音比他更轻:“别扭什么?” 周淮生附在她耳边:“昨晚的事。” 不提还好,一提孟寒随即想到,她此时的重心都放在要如何跟他讲别墅赠送的事。 有后面这么大一个问题在困恼着她,昨晚的事倒是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小小地掐了下他的腰:“老狐狸,老谋深算。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拿别墅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周淮生亲了亲她的嘴角:“算也不算。” “什么意思?” “别墅是一定要给你的,本想等你培训完后再说,这次正好提前。” “你……” “我未来的家只会跟你有关,既然如此,晚送也是送,不如早点送。” 看他一脸的笑意,孟寒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她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淮生把她搂得紧了一些,声音甚是低沉地说:“我在买一个安心。” 用北城一套别墅只为买一个安心,孟寒无法理解。 对此,周淮生有自己的解释:“你喜欢门前院子里的竹林和假山溪水,你没事在家的时候可以好好想想到时那边要怎么安排。” 所以说到最后,又绕到了她的喜好上。 孟寒越发觉得周淮生的心机深沉。 次日,孟寒进组培训。刚开始的一周,培训安排繁重,孟寒只和周淮生见过一面。周淮生知道她忙,也不来打扰她。 倒是一周后,有天中午,孟寒正在舞蹈室练习古典舞,突然接到周淮生的来电。 他问:“有没有时间?” 孟寒答:“还可以,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嗯了声:“我在楼下等你。” 看着挂断的电话,孟寒怔了一会,抓着手机跑到窗户旁。舞蹈房在六楼,临西的窗户正对着停车场。 孟寒拉开窗帘,朝四周望了一会,果然在左边角落的位置找到了周淮生的车。 黑色的宾利,一贯的低调。 她偷偷地笑了下。 干净的玻璃镜面映出她的笑脸,傻乎乎的,她止住笑。可是怎么压又压不住,她干脆不刻意了。 近来天气愈来愈热,两人的食物也转为清淡。 周淮生定的餐厅依旧是一家位于隐蔽处的私家菜馆。他们坐的位置是临窗靠河,正午时分,微风徐徐,沿河岸的树木枝桠随风低垂。 -- 第139页 这一刻,时光仿佛缓慢而悠远。 孟寒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 忽然听到周淮生说:“你看看这份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找个时间过户。” 孟寒转过脸,目光在他的脸上和手里的合同来回梭巡。 她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才一周过去,他就把过户的材料办下来了。 “看看?”周淮生示意她接过合同。 “额……”此时此刻,孟寒的内心很复杂,明明是一沓纸,但纸上的内容却如千斤重,让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许是看她久久不接,周淮生温声提醒:“不用觉得有负担。” 孟寒心说,您这么一说,我的负担更重了怎么回事? 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那份合同。 是一份房屋赠与书面合同和房屋过户全权委托书,周淮生已经签好字,还差她的签名。 孟寒前前后后浏览了好几遍,还是觉得周淮生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大题小作。 她很忐忑地说:“无功不受禄。” 他弯了弯唇角:“孟寒,我想了很久,如果要在你35岁我们才结婚,我要拿点东西来做点保障。” “啊??”孟寒神色变了下,她瞟了下周围,起身凑到他跟前,“你就不怕我拿了房子翻脸不认人?” “哦……”他相当的淡定,“那我也认了。” 孟寒:“……” 房屋过户全程委托中介代理,孟寒是在半个月后接到中介代理的电话,告知她周淮生的别墅已过户到她名下。 下午他们会将一系列材料以及房产产权证送过来。 孟寒所在的训练室附近就有家咖啡厅,她将会面地点定在了那里。 送走中介代理人,孟寒看着手里的房屋产权证,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瞬间砸中了她。 她不知道周淮生的动作能这么迅速。 咖啡厅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孟寒坐了一会,浑身冷冰冰的,她移到靠窗的位置,照了会阳光。 大约坐了一个小时,她找到周淮生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她等了十分钟,再次拨过去,又是一阵忙音。 她想了下,拿起文件袋,下楼。 咖啡厅在16楼,工作日的时间,大楼里人员异常地多。她等了五分钟左右,终于等来电梯。 甫一打开门,她被电梯内的场景震住。 电梯内是一男一女。 女人,孟寒再熟悉不过,是几天前刚见过面的宋楚楚;至于男人,她就很陌生了。 她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电梯内两人在接吻。 其实不能算是接吻,因为宋楚楚很抗拒。 各自慌乱了一会,孟寒率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把宋楚楚从电梯内拉出来,护在身后。 男人看她这样,先是一愣,半晌,笑道:“宋楚楚,你的朋友?还真有意思。” 宋楚楚说:“裴嘉越,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裴嘉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说不见就不见,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忘了当初赖在我身边不走的人是谁?” 刚开始,孟寒以为是两人闹着别扭的情侣,听到宋楚楚的话她感觉不对,再听到这个叫裴嘉越的话,她总算品出来了。 敢情是这个男人在纠缠不清。 她问宋楚楚:“去训练室?” 宋楚楚说:“嗯。” 她拉着宋楚楚转身就走。 身后是裴嘉越懒洋洋的声音:“这位小姐,这么带走我的人不合适吧?” 孟寒转过脸,微微一笑:“你的人?你的什么人?” 裴嘉越看向宋楚楚:“楚楚,你告诉她我是你什么人。” 宋楚楚冷着脸:“我和你素不相识。” 孟寒说:“这位先生听清楚了?” 待走出大楼,孟寒往身后看了看,所幸没跟上来。 她松了口气。 宋楚楚说:“孟寒谢谢你。” 孟寒说:“幸好我没多管闲事。” 宋楚楚拉过她的手,说:“我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他,幸好中途遇到你。” 孟寒笑了笑,只说没事就好,倒没多问她的事。 因着这个插曲,孟寒次日才去周淮生的公司找他。 没想到,在周淮生的办公室遇到了这个叫裴嘉越的男人。 裴嘉越见到她,也是略微吃惊,他伸出手,说:“孟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油腔滑调的,孟寒极为反感,没同他握手。 裴嘉越也不自觉尴尬,他抽回手,插在裤兜里,说:“原来周淮生这段时间是为了你和他父亲大动干戈。” 孟寒略皱眉。 只听他又说:“周淮生还将他名下的别墅过户到了你这边,真是一怒冲冠为红颜。” 孟寒眉皱得更深了:“你怎么知道?” 裴嘉越神色恻恻:“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上一秒哪家刮风了,下一秒就传开了。传播的速度比你们圈子还要快。” 孟寒从没听周淮生说过这号人物,也没在周淮生身边见过,她猜不透他到底和周淮生是什么关系,眼下听了,也只当作听了,并没与他多交流。 裴嘉越看她这样,又说了几句,随即离开。 孟寒在周淮生的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周淮生才出现。 -- 第140页 他一出现,孟寒没急着上前,而是保持着距离,上下打量着他。 周淮生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架子上,看到她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不免意外,问:“怎么了?” 孟寒皱了下眉,说:“你认识裴嘉越?” 她这么问,周淮生似乎不意外,反问:“刚才你见到他了?” “嗯,他也在等你,不过一直等不来,就先走了。” “他想投资顾耀南的电影,不过顾耀南不同意,今天应该为这事来的。” 孟寒疑惑了:“顾耀南的事情你能做主?” 周淮生笑:“我也好奇他为什么过来找我。” 孟寒明显不信他这番说辞,奈何周淮生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异样,她只好说了昨天遇见裴嘉越和宋楚楚的事。 周淮生哦了声,极为事不关己地说:“上次送你去试镜顾耀南的电影时,我在工作室外遇到过他们一次。” 孟寒:“?” 他又说:“宋楚楚甩了他一巴掌。” 孟寒:“……” 好像事情有点复杂。 孟寒思量了一会,想到这算是宋楚楚的私事了,昨天她没有多谈的意思,自己没必要自找没趣。暂且放下这茬,和周淮生说了别墅过户一事。 周淮生说:“一套房子而已,送了就送了,不用放在心上。” 孟寒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周淮生懒懒地抬眸:“谁是饱汉,谁又是饿汉?” 她知道他向来会抓重点,可是现在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孟寒快抓狂了:“就是一个比喻比喻,这房子这么大的事,你能随随便便地送吗?” 周淮生四两拨千斤地把她打发了:“你能是别人吗?” 孟寒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 周淮生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说:“拿套房子放在你这边排个队,也不可以?” 她后退了一小下,随即手被他握住,手上传来一阵紧握感,她眨眨眼:“额,讲明白点。” 他笑了笑,附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你们圈子那么多俊男美女,十年后你才要结婚,我得送点什么东西把你紧紧抓住,万一你看上别人怎么办。” 孟寒狐疑:“周淮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不自信?” 他眉梢微扬,脸庞落下来,清浅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在她的面颊上。 周淮生说:“在你的事情上,我总是不自信的。” 他眼里一片清明,孟寒瞬间怔住。 还没等她说点什么,周淮生的呼吸彻彻底底地落下来。 不消片刻,孟寒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存在了,她能感知的只有周淮生的。 理智冰消瓦解的那一刻,孟寒叹了声气。 周淮生这般老道的技术,能是不自信吗? 分明是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有11章左右,该交代的点说完,差不多就完结了。 第 54 章 ——居心叵测—— 别墅过户的一事始终让孟寒感到不安。 果不其然,八月上旬的一天,她接到了周淮生父亲宋清越的电话。 电话里,宋清越倒是很客气,直说:“孟小姐,方便见个面?” 孟寒捏了捏手机:“好,时间地点您来定。” 宋清越似乎很满意她的上道,说:“时间地点我会通知你。” 以为到了这里,宋清越的目的已达到,电话也差不多该断了。 未料,宋清越又说:“孟小姐,还得再麻烦您一件事。” 这句话说得孟寒不大舒服,但对方是周淮生的父亲,她将那股不适压下,说:“您讲。” “我希望我们的见面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个人指的是谁,意思再清楚不过。 结束这通电话,接下来几天,孟寒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宋楚楚见她这副模样,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宋楚楚八月已杀青一部年代戏,接下来她的重心会全部放在《刀藏月光》这部电影上。 孟寒趴在她的腿上,说:“楚楚,你有过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吗?” 话音刚落,练琴室陷入一片安静。 孟寒问这句话本就不期盼有所回答,毕竟上回宋楚楚还劝她不要太把感情当回事。 只是眼下,她的身边只有宋楚楚一个朋友可以交流,她也没多想,就把这个问题抛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孟寒起身,伸出手,说:“练琴吧,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宋楚楚抬头看着她,没伸出手。 孟寒笑了笑:“怎么了?” 宋楚楚也跟着笑了下,她伸出手,借着孟寒的力站起来,然后说:“有的,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不过那个人不把我当回事。” 显然,孟寒没想到她会回答这个问题,一时听到她的话,还有些怔愣。 宋楚楚温柔笑着,挽住她的手臂,说:“练琴吧。” 宋清越把见面的时间定在八月十五日这天。 孟寒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先不把这次见面的事告诉周淮生。 左右不过是一次碰壁,再难堪的场面这些年她经过不少,不差这一次。 去见宋清越的前两天,孟寒跟培训组请了一天假,她抽空回了趟临城。 -- 第141页 她去临大见了母亲一面,母亲孟雨瞳还是一副行事匆匆的样子,孟寒只在实验室楼下跟她讲了几句,母亲便以实验室事多为由,将她打发了。 从临大出来,孟寒去了父亲的住处。 父亲杨闻延看到她来,很是诧异,说:“怎么没打个电话就来了?” 孟寒换了双鞋,说:“我是有事来拜托您的。” 杨闻延笑了:“进来说吧。” 这些年因为母亲的关系,一家人其实很少相聚,加之孟寒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就算没有拍戏,她一般住在北城。 小时候,陪伴她最长时间的人是父亲,她和父亲的关系比和母亲来得亲密。后来她进娱乐圈后,和父亲的关系倒是没小时候亲密了。 杨闻延泡了杯茶给她,说:“是新出的红茶,你尝尝。” 孟寒拿起来,嗅了嗅。 父亲问:“怎么样?” 孟寒品了两口,说:“很香,味道很润。” 杨闻延起了身,走到旁边的落地置物架,拿出几个礼盒袋,说:“既然你觉得好,回去的时候带一些,留一盒自己喝,其余的就拿去送人。” 礼盒袋是很标准的红茶包装袋,孟寒看着它们,心里感觉一阵苦涩。 也是这个时候,她望着从小甚是疼爱自己的父亲,问出了长久以来一直困惑她的一个问题。 她问:“爸爸,当初您为什么不愿意放过妈妈?” 杨闻延听了,手里的茶杯一个拿不稳,摔在了地上。 地板是木质地板,杯子落地的声音稍厚重一些,饶是碎得四分五裂,声音是一点也不清脆。 茶水撒了一地,有些泼在面上,汇成一小滩; 有些渗进了缝隙里,留下深深的一条线。 孟寒无声叹了口气,走到阳台,拿了块毛巾,进来,蹲在地上,将泼在木地板上的茶水擦干净。 父亲忽然抓住她的手,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寒一下子捏紧了手,垂眸,说:“大学毕业那年。” 杨闻延怔了怔,半晌放开她的手,声音无不沧桑:“难怪从那年起,你就跟我不似从前的亲密。” 孟寒沉默了数秒,将毛巾拿回阳台散开吹风。 父亲的这处住所位于半山腰,从阳台望出去,天气晴朗的情况下,能见到远处的大海。 今天她运气好,太阳盛烈,眼前无雾气的遮挡,隐约能见到海面上正在航行的船只。 她站了一会,回到屋里。 父亲不复刚才的失态,他淡笑道:“这次来得匆忙,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孟寒抿了抿唇,看着他,说:“您书房墙上的那副古画能送给我吗?” 杨闻延笑着说:“这幅画我收了有十几年了,你该知道我很宝贝它。” 孟寒知道父亲这话的意思并不在他对这幅画的看重,而是想知道她要拿这幅画去做什么。 换句话说,他想知道孟寒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孟寒静默了好久,久得她嘴里发涩,她拿了一杯茶喝了下去。茶已经微凉,入了喉,嘴里的苦涩只是更甚。 杨闻延摇头失笑:“看来很急。” 孟寒点点头:“是很急。” 杨闻延看了看她,片刻后,他起身,说:“来书房。” 到了书房。 孟寒抬头,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副古画。 画的内容是一个闲散老头牵着一头老牛带着一位游牧儿童在乡野间行走。 这幅画的作者同周淮生给她的那副牵牛花的作者是同一个。 周淮生的父亲宋清越很喜欢这个作者的画作。 杨闻延取下,看了两眼,卷起来,递给孟寒。 孟寒犹豫了下,接过:“谢谢爸爸。” 杨闻延走到窗户旁,伸出手,取下一枝龙眼。 八月的时节,临城的龙眼还未成熟。 父亲手中的龙眼枝,上面的每粒龙眼都很小,尚在发育时,远不到可以品尝的时候。 杨闻延转过身,上下左右地将手里的这枝龙眼翻来覆去地打量。 以前父亲做生意遇到烦恼的时候,孟寒经常见到他这样做。 眼下,她有很多疑惑,但因为这样的场景见过太多次了,她不急,等着父亲出声。 大约过了十分钟,父亲才抬起头,扬了杨手里的龙眼枝,说:“大家都喜欢在果实成熟的时候再去采摘。” 孟寒听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只附和了声:“是的。” 父亲笑了下,将手里的龙眼枝从中折断,放在一旁的书架上,他背对着自己说,“我何尝不是想在它成熟的时候才将它取下,可是小寒,倘若真的等到那个时候,我和你的母亲不会有结果。” 简单的一句话回答了孟寒刚才的问题,孟寒不禁握紧了手里的古画。 直到窗外的阳光线移了移,落到了一旁书架上,照在那被父亲折断了的龙眼枝上,她说:“爸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次匆忙过来见您,是想跟您说,中秋节那天我会带他回来。” 杨闻延没有转身,他依旧轻轻抚摸着那截龙眼枝,问:“她怎么说?” 几乎不用怀疑,孟寒清楚父亲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她默了一会,说:“妈妈说没问题,她会尽量将那天空出来。” -- 第142页 “这画是为了你喜欢的人特意过来取的?” 父亲在「特意」二字上顿了顿,孟寒轻轻地应了声:“嗯。” “难为你上心了……”杨闻延转过身,说,“上次陆迟砚的事你没直接来找我,现在倒是为了他亲自过来一趟。” 孟寒愣了愣。 她当时只找过父亲的助理,还特地和助理说不要让父亲知道。 杨闻延为她解惑:“你的母亲跟我说过这事,说是你拜托周淮生解决了这件事。” 孟寒镇定地说:“是,那时我找了周淮生。” 杨闻延点点头,随即话头一转:“那你可知道陆迟砚的舅舅为何会破产?” 孟寒在父亲的书房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黄昏时,她向父亲提出要回北城,父亲有意留下她用晚餐,被她拒绝了,说是北城那边还有事要处理。 从父亲住处出来,她想也没想,径直去了临城的机场。 飞机快起飞的时候,乘务员前来提醒大家将手机调至飞行模式。 孟寒拿出手机,屏幕跳出一条短信。 是周淮生发来的。 【几点下飞机,我过去接你。】 看着这简短的几个字,孟寒猛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再次提醒,孟寒回过神,下拉手机界面,点了点飞行模式。 她望向窗外,透过云层,她脑海里浮现的是离开父亲住处前,和父亲的一番对话。 他问:“你以前明明那么喜欢陆迟砚,后来又为什么放弃了?” 孟寒想了很久,说:“我有洁癖。” “因为撞见陆迟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是。” 父亲沉默了几秒,说:“周淮生这人我知道,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的动作却非常的多。既然这次你为他来。陆迟砚舅舅破产一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你应该有知情权。” 闻言,孟寒震惊在原地。 当时冯舒意找到她,拜托她帮忙时,从头到尾,她想的只有要帮忙与否,却没有想过陆迟砚舅舅为何会破产。 她以为是陆迟砚舅舅的公司经营不善出了问题。现在,父亲却又告诉她,破产的源头竟是周淮生,是他一手造成的。 孟寒一时站不稳,手里的古画从手中滑落,在铺着地毯的地上滚了一会,磕在桌角停住了。 她看着那画,想到今天是为了明天见周淮生的父亲宋清越,而跑来求父亲将这副画送给她的。 一股巨大的讽刺涌上她的心头。 细想之下,越是难过,不由得踉跄了两步,还是扶住了一旁的桌角,才堪堪没有跌倒。 震惊过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尤记得那晚,黑沉沉的天落着细密的雪,她和周淮生坐在温暖逼仄的小酒馆。 一想到要出口麻烦他帮忙处理陆迟砚舅舅的事,她心有怯怯。 她怕周淮生误会,误会她利用他喜欢自己一事,让他帮忙解决陆迟砚舅舅的事情。 为了打消他的误会,她再三铺垫和解释。 结果到头来,是因为她的拜托,致使周淮生半路收了手,放了陆迟砚的舅舅一马。 当时她还问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要不要她做点什么来当作报答。 她甚至同他开了个玩笑。 也是因为那个玩笑,她觉得周淮生这个人是尊重人的。 从骨子里透出的一股尊重。 现在,现实将这一份认知打破,透出的内里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说是周淮生一场居心叵测的算计也不过。 孟寒感到了一股捉弄,甚至更多的是一个巨大的欺骗。 消化完这个真相后,她问父亲:“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问出的那一瞬,她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为何父亲不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回她:“因为你和你母亲一样,情感洁癖特别严重。我告诉你,无非是让你想清楚。” 孟寒看不懂父亲了:“当初我和他认识还是因为您,您还拜托他照顾我。” 父亲笑了,很意味深长的:“是啊,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照顾你。” 父亲言下之意的话再明晰不过。 他是让周淮生关照他的女儿,却不曾想,周淮生能把他的女儿照顾到床上去。 孟寒找乘务员要了一条毛毯和一副眼罩。 她想,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思考该怎么办。 现在她的脑子乱得很,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是冲动下的结果。 想罢,她调了个舒服的坐姿,带上眼罩,慢慢地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第 55 章 ——一见钟情—— 三小时后,飞机在北城机场降落。 下了飞机,孟寒翻出周淮生发来的那条短信,她想了许久,还是毫无头绪,不知道怎么回。 正犹豫着,周淮生的电话进来了。 此时,震动的手机,对孟寒而言,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她捏了下手指,接下。 她要用力地,反复地告诉自己应该平静些,才能不当即冲着周淮生质问。 听筒里,是周淮生一如既往低沉的声音。 他说:“我看到你了。” 她抬头…… 人来人往,那么多道身影,那么多张面孔。 -- 第143页 她却一眼就看到了他。 太没有出息了,她想。 孟寒怔怔地看着周淮生一步一步地走近。 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清晰,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第一次,她感到了后悔。 这一点感触虽然稍纵即逝,却被她捕捉到了。 周淮生走到她跟前,拿过她的行李,问:“怎么了?” 孟寒啊了声,说:“没有,就是太久没有见到爸妈了,有点感慨。” 周淮生孰若无人地揽过她的肩膀,闻言,笑了:“下次我陪你回去见他们?” 孟寒默了一瞬,说:“好啊,我跟他们讲过了,中秋节会带你回去。” 周淮生甚是意外,他当即止住了脚步。 孟寒问:“不走吗?” 周淮生摇头笑了笑,抱住她,说:“谢谢你,孟寒。” 孟寒实在佩服自己,到了这种时刻,她竟然能分寸不乱地问:“谢什么?” 他似是长长地缓了一口气,说:“你不知道我等了这一刻等了多久。” 孟寒很麻木,她麻木地推了推他:“注意点形象,万一被拍到我可是要上热搜的。” 周淮生抱她抱得更紧了些,说:“放心,你和我的照片不会流出来。” 要是放在今天以前听到他这么说,孟寒还能调侃他两句。 然而,现在她品出了一层不同的意思。 她听到自己若无其事的声音:“被我抓到了吧,我就说那么多次了,怎么八卦狗仔一次也没拍到我和你的照片,问了郑森,他说从来没收到过狗仔拿着照片跑来要漫天要价。” 周淮生不作声。 孟寒戳戳他:“不要想着模糊过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淮生仍是一句话也没说,揽着她朝停车场走去。 到了车上,他给她系安全带,系好安全带,他才说:“你不想我和你的绯闻出现在八卦版面上,我会从尽我所能不让这种情况发生。” 饶是如此充分的解释,却不在孟寒所能接受的范围内,她承认她是在找茬,可是父亲的那番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她的一腔热情上,瞬间冷却了她的所有情感。 她轻声说:“是这样吗?” 这句苍白无力的话不像在问周淮生,更像在问她自己。 周淮生抚了抚她的脸庞,说:“孟寒,我可以做你背后的男人,你不想让我出现在大众面前,我尊重你。” 孟寒声音如同蚊呐:“尊重吗?” 周淮生嗯了声,而后跟之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从两人确定关系开始。 两人唇齿相依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更多的是亲吻唇角、嘴角、眼角。 孟寒曾在一本书看过这样一句类似的话。 会这么亲吻的人,代表的是一种克制。 车子行驶在川流如织的宽阔马路,街景迅速掠过,留下一闪而逝的幻影。 孟寒想,无论如何,细数这近一年时间以来的所有事情,周淮生确实没有越界的行为,所有的行为,不管是经过她同意的,还是过后再告知她的。 最起码,是建立在尊重她的基础上而出发的。 除了陆迟砚舅舅破产一事是他造成的。 唯独这个是例外。 半小时后,车停下。 孟寒晃了下神,望了眼窗外,认出了这是她所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她反应过来:“到家了。” 她要去解安全带。 周淮生先她一步,他抓住她的手,说:“我来。” 孟寒也不跟他争,她握着的手顿了下,松开,垂在一旁。 无疑是有些丧气的,更多的是无力感。 安全带被周淮生解开,孟寒打开车门,下了车。 刚合上车门,驾驶座的周淮生也下了车,他双手搭在车门上,隔着一辆车的距离,问她:“有心事?” 是太明显了吧,他那么聪明心细的人一定看出来了。 孟寒点点头。 他皱了下眉,合上车门,拉出后备箱的行李,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可以和我说说吗?” 可以吗? 孟寒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移开目光,心想,不可以。 至少在明天见他的父亲之前是不可以的。 尤其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要去见他的父亲的。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进了电梯,一时无话。 周淮生看了看手上的行李箱,温声问:“是因为我的事和你的父母谈得不开心?” 孟寒心一凛。 又听他说:“他们不满意我?” 孟寒摇摇头:“不是,我的父亲很欣赏你。” “那是什么?从机场出来,你闷闷不乐的。” 孟寒盯着地板看,盯了许久,她转而抱住他。 她抱得很紧,似乎要用尽全力一样。 周淮生有那么一丝慌张,他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那股镇定,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着声音:“孟寒,怎么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孟寒捏紧了手指,她说:“这次回去,母亲还是跟以前一样,多说一句都像是浪费时间,父亲反倒送了我几盒红茶。” 周淮生说:“然后呢?” 孟寒抬起头:“记得我问过你的那句话吗?” -- 第144页 周淮生想了下,说:“关于母亲的那一句?” 她点点头:“对。” 电梯正好在此时停住,电梯门打开。 孟寒瞟了眼显示屏,「20」两个数字孤零零地印在她的眼底。 她神色如常地放开周淮生,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进入周淮生的家里,孟寒明显感到了一点不同。 具体体现在,周淮生的住处多了一些绿植,一些画,还有一些简约大方的艺术品。 她像是为了印证什么,撇下一旁周淮生拿出来的拖鞋,赤着脚,不由分说地朝书房走去。 果然,书房不像之前那般空落落的,添了需多书籍。 三架书柜,周淮生的专业书、工具书占了一柜; 孟寒喜欢的文学书、史学书、画作集占了一柜; 剩下的另外一柜则是一些杂志。 孟寒走过去,抽出其中一本。 是她刚进入娱乐圈拍的第一份杂志。 那会她无人问津,这本杂志还是搭着别的演员一起上的。 她翻开看了看。 时光在过去的照片下,一下子倒转。 之前她嫌弃他这边的住处冷清,不愿在这过夜,他倒是上了心,特意按着她的喜好将房子整顿了一番。 喉咙涌起一股涩意。 随即眼眶也跟着潮湿。 周淮生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他伸出手环住她。 动作很轻。 他说:“看到以前的自己,感觉如何。” 孟寒很嫌弃:“好稚嫩。” “是吗?”周淮生说,“我倒是很想会会那时候的孟寒。” 孟寒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她合上杂志:“有什么好会的。” 周淮生将杂志取过,放回原处,贴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上寻,最后附在她的耳旁,说:“要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他无不感慨惋惜。 孟寒笑道:“那会你在国外吧,舍得抛弃你的学业和未来?” 周淮生亲了亲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我尽力把你争取过来和我一起去留学。” “如果我拒绝了你呢?” “那我就再多多努力。” “不要脸。” “你可以换个词语来形容。” “厚脸皮?” “坚持不懈比较好听,你觉得呢?” 过了会,周淮生将她转过来,上下左右瞧着她。 孟寒被看得心慌,生怕他看出点什么,率先一步问:“我这么好看吗?让你这么看。” 周淮生低头笑了笑,“是,不好看,我能对你一见钟情?” 孟寒一瞬怔住。 周淮生说:“有问题?” 孟寒干巴巴地说:“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他倒很坦诚的:“那天的场面太意外和简单,一个多小时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地坐着吃东西,没有什么深入的交谈,我确实不能了解你。” “所以?” 他温声笑道:“那个时候,说一见钟情确实不够有诚意,我确实是因为你的外表对你多了几分注意。” 孟寒笑了,盘桓在她心间的阴霾,一下子散开了。因为他此时此刻的坦白与毫不掩饰。 她打趣他:“俗人。” 他说:“确实这点我不如你。” “哦,怎么说?” “你更注重内在。” 孟寒:“……” 合着到最后还是夸他自己去了。 她模棱两可地说:“是,你比较高尚。” 他一阵见血:“听着有点阴阳怪气。” 孟寒:“……” 要不要这么准。 此刻,她就是这么阴阳怪气! 闹了一会,窗外已是夜色深深,她催促他:“快点,我饿了,赶紧去准备晚餐。” 他问:“想吃什么?” 她有气无力地:“随便,你安排吧。” 周淮生叮嘱她把拖鞋穿上,离开书房去厨房准备晚餐。孟寒穿好拖鞋,在书房待了一会。 随手抽了几本金融专业书,中文英文德文,明明都认识,却看得她头大。 不过,支撑她乐此不疲地翻下去的一个原因,是书里的笔记。 孟寒以前虽然学习一般般,但身边来往的同学大都是成绩好的。 学霸的书籍无一不是干净的。 问,就是都印在脑子了。 她不信,去看他们的试卷以及平时的草稿纸,简约得比她的作业纸还要干净。 而她的草稿纸却密密麻麻地、极为详细地列出了所有的步骤。 现在,周淮生的书倒有些出乎她的认知。 以为是干干净净的,结果其中的笔记却不少。 虽然看不懂,但因为字好看,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在心里开始模仿他的字迹。 这一看就难免沉浸其中,直到周淮生前来唤她去吃晚餐,她都有些依依不舍。 周淮生扶额笑:“有那么好看?” 孟寒瞥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 “哦?”他拿过她手里的书,扔在一旁的书桌上,问,“我哪里不懂?” “我这是对你的字一见钟情。”孟寒理直气也壮。 话落,书房旋即陷入一片沉静。 周淮生眸光微敛,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思,看的得她无处遁形。片刻后,还是孟寒先说:“吃饭?我饿了。” -- 第145页 说着她走出书房。 还没走出两步,被后面追上来的周淮生拉住手。 孟寒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他。 周淮生似乎也在意她是否会回头,只是问:“我的字魅力那么大?”孟寒没回答。 到了餐桌,在她固定的位置上,已经摆了一个白瓷碗。 餐椅已经被提前拉开,就等着有人前来落座。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他照旧始终如一的体贴与温柔。 时时刻刻,在方方面面地关照她左右。 晚餐是沙茶面和香煎口蘑菇。 前者是临城的特色小吃之一。 看着熟悉的汤色,孟寒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周淮生朝她示意:“凉了就不好吃了。” 孟寒坐下,舀了口汤喝,是很地道的汤底,同她之前在思北一家老牌店里吃道的一模一样。 她心下一动,问周淮生:“你过去买的?” 他被她逗笑了:“不算路上的行程,单就飞机来回要三个小时,我要是过去买,这面大概要坨得不能看了。” 想来也是。 孟寒又吃了几口,越想越不对,又问:“难道你偷师去了?” 周淮生点点头:“这样讲也没错。” 她皱眉,显然不信:“老板能把配方给你?” 他眉眼疏朗,看得人也开阔了些,说:“我跟老板解释了下原因,老板听后,同情我一番,就把配方抄给我了。” 孟寒越听越觉得他胡扯,因着这意外的晚餐和整座房子的装置,却也乐意配合他把戏唱下去。 她很上道地问:“你跟人老板说什么了?” 周淮生也不玩神秘那一套,直接揭露谜底:“我说要哄女朋友。” 孟寒拿汤匙的动作一顿。 周淮生定定地盯着她,继续说道:“怕他不信,我又告诉他,如果我的女朋友吃不到他独家配方的沙茶面,恐怕我要跪一周的键盘。” 孟寒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说:“你胡扯,你冤枉我,你还败坏我名声。” 周淮生却摇摇头,说:“如果我做错了事,我心甘情愿跪键盘。” 孟寒笑意凝住。 他接着说:“孟寒,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说实在的,到了这句话,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孟寒是心有余悸的。 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因为不确定,只能这么转着弯子跟她说。 她不是不害怕的。 但是还是要佯装淡定地揶揄他,她若有所思:“周淮生,不会是你真惹了什么事吧?” 周淮生盯着她看了一会,似乎要瞧到她心里去,看个明白,看个真切。 孟寒笑笑,抿着个小酒窝:“周淮生,我说过,我不接受背叛哦,要是你敢,我就永远不再多看你一眼。” 两人各怀心事,都用着对方最熟悉的那面在尽力地伪装。 一阵风平浪静的对峙后。 周淮生说:“香煎口蘑你不是念了很久,太凉了,味道就该变了。” 口蘑是用黄油煎的,还撒了黑胡椒海盐。 味道香而劲道。 孟寒一下子吃了五六个。 周淮生看着她吃。 她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给他夹了一个,说:“今晚你辛苦了。” 周淮生没动。 孟寒抵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半是不肯定地问:“难道要我喂你?” 周淮生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自个领会。 思来想去,孟寒起身,用小碟子装了个口蘑,走到周淮生身边。 她说:“张嘴。” 周淮生照做。 孟寒低低笑了声,真的就喂了他。 投喂完,她转身要回位置。 周淮生拉住她的手,细细、揉揉地捏着。 和他在一起,她最惊惶的是他此时这样的一种接触。 看似是一种温和的触摸,实则像是在一点一寸地窥探她的内心,教她什么都要泄露给他。 孟寒不乐意:“面真的要坨了。” 周淮生失笑,到底是放开了手,让她得以逃脱回到她原来的座位。 后半程,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面。 口蘑只有十来个,大部分是孟寒消灭的。周淮生询问是否要再煎一些。 孟寒直说不用,这些就够了。 吃完面,依旧是周淮生收拾餐桌和厨房。 孟寒在客厅坐了会,将父亲送的茶叶分了分,给自己和周淮生各留了一盒。剩下的,她打算过几天一并送出去。 安排好茶叶,她找了一身睡衣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看见周淮生屈着腿,靠在柜子旁,一副闲散的模样。 愣是如此,孟寒还是看出不一样的气质。 她逗他:“在等我?” 他说:“你说呢?” 孟寒避开他的接触:“洗完再来碰我。” 周淮生无奈地摇摇头:“今天倒是嫌弃我了。” 孟寒说:“要是我没洗澡肯定不嫌弃你,现在我洗了,你身上那股黄油口蘑太重了,赶紧去洗。” 他敛眸,朝她走来,声音低低缓缓的:“你不是最爱口蘑?” 她躲着他:“刚才吃太多了,现在不喜欢了。”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行,我去洗,随后就来。” -- 第146页 孟寒很满意地说:“记得多洗几遍。” 她回了卧室,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即刻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吹干头发,她溜进书房,随意抽了一本周淮生以前的书,翻了翻。 翻了二十来页,不知是不是德文的魅力,困意与疲劳席卷而来。 她等不及周淮生,撇下书,沾着床睡着了。 周淮生打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底的便是孟寒一张沉睡的脸。 他站在门口看了会,伸手将卧室的灯关了,继而开了一盏亮度更柔软的壁灯。 许是奔波了一天,早上回的临城,晚上就买了回程的票。 她睡得很沉。 他放轻了声音走到她旁边,她还是没有醒来的意识。 过去的几天,无论他如何将声音刻意压低,她总能一瞬捕捉到他的身影,抓着他的手,说,你又迟了。 明明她一天都在培训,要累也是极累的。 周淮生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他隔空摸了摸她的脸颊,起身走开。 到露台吹了会风。周淮生拿出手机,找到杨闻延的号码。 他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房门紧闭,客厅亦是空无一人。 以防万一,要按下号码的那一秒,他还是迟疑了。 他回到书房,锁上门,走到落地窗旁,按下杨闻延的号码。 电话响了十来秒,那边才有人接起。 周淮生直道来意:“杨先生,是我周淮生。” 那端杨闻延哦了声,说:“是淮生啊。” 两人的招呼同以往没有什么差别。 无端的,周淮生品出了点不同,至于不同在哪,一时他又分辨不出。 他说:“晚上孟寒带回了一些红茶,味道和您以前送给我的很相似。” 杨闻延声音很寻常:“是吗?喜欢的话,我改天再让人送一些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一些,从红茶聊到时下的经济发展,以及国家一些最新的政策。 聊来聊去,不论周淮生如何将话题怎么往孟寒今天回临城一事上面绕,杨闻延要么只字不提,要么寥寥略过。 杨闻延到底是浸淫了商道多年的人。 饶是周淮生再深沉,也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是周淮生实在无法了,直明来意。 “杨先生,今天孟寒回去见您和孟老师,是否有什么异样?” 杨闻延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就如此,他说:“来我这的时候好好的。” 周淮生沉默。 杨闻延笑了下,说:“中秋节要到了,这孩子心细,提前过来说,到时要带着你一起回来。” 周淮生又是沉默。过了会,他说:“孟寒的事我很抱歉。” 电话那端听了,是笑意颇许的声音:“哦,难得啊,淮生,你抱歉什么?” 周淮生扶了扶额,老老实实地说:“您是过来人,感情这事由不得自己。” “好一个由不得。”话虽如此,杨闻延还是笑意不减。 “我明天过去拜访您。”周淮生说。 “不必了,等中秋节那天再过来吧。” “我……” 周淮生话还没说完,杨闻延第一次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淮生,我这个女儿认死理,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有回头的余地。 她既然提前回来找我和她母亲说了你们俩的事,想来她是极认可你们这段关系的。不过嘛……” 杨闻延话意一顿。 周淮生声音甚是谦虚和有诚意:“杨先生,您说。” “小寒最在意的是她的母亲,你们的事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这边。” “我明白了,谢谢您。” 结束通话。 周淮生头疼地揉了揉眉。 一番话谈下来,杨闻延看似什么都告诉了他,实则等于一句话都没说。 他最想知道的,孟寒在他那边呆了这么久,那么几个小时里,两人到底谈了什么。 杨闻延始终避而不谈。 转而回想今晚孟寒的强颜欢笑。 他更是一阵苦恼。 在书房坐了一会,他关了灯回到卧室。 孟寒的睡姿是极好的。 他两次进来,一开始她是怎么样的,现在,依旧不变。 他躺进自己的位置,朝她那边挪了挪。 忽地,他听到了一声很浅的呢喃声。 屋子太过安静,起先他错认为是幻听。 靠近了,才确认这呢喃声来自孟寒。 她说:“周淮生。” 他应了声,极低的一声:“我在。” 等了一会,却没再下文。 只是沉睡中的孟寒似乎感应到了他这边的温度,转了个身,窝进他的怀中,寻了个熟悉的姿势,一阵窸窣后,她安静了。 望着她微拧着的眉,周淮生慢慢抚平。 他想,在中秋节之前,他有必要先去临城见见孟寒的母亲。 第 56 章 今天来得很好,明天别来了。 次日醒来,孟寒下意识地摸了摸隔壁的位置。没摸到人,就连位置也是极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揉了揉脸,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关掉卧室的空调。 洗漱完出来,她翻了翻手机,堪堪八点。 她环顾房子的四周,丝毫没见到周淮生的人影,又出声喊了两声,没人应。 -- 第147页 不由得寻思,周淮生这么早就去上班了? 失落的同时却又庆幸。 她始终消解不了因为周淮生一手造成陆迟砚舅舅破产的事,而自己之后又因为这件事去拜托他帮忙。 想了想,她回屋换下睡衣,之后去客厅将父亲送的红茶全部收到大礼袋里。 收拾完毕,她走到玄关处换鞋。 刚换好一只,门那边传来密码锁解开的声音。 门从外面拉开,周淮生的身影进入视野。 孟寒的动作有一瞬地停滞。 她怔怔地看着周淮生,以及他手里的两袋菜。 两人沉默了一会,周淮生把菜拿到厨房的流理台放好,返回过来找她。 孟寒已经把先前换好的一只鞋再次换下,现在她的双脚穿的是周淮生家里的家居拖鞋。 周淮生朝她脚上看了一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急着下去?” 因为他的淡定,孟寒瞪了他一眼,又闷闷道:“我以为你去上班了。” 他点点头:“我确实去了一趟公司。” 她哼了声:“然后呢?想起我又回来了?” “不是……”他说,“事发突然,我让薛其重新安排了一下行程,今天我在家办公。” 孟寒讶异:“为什么?最近你怎么时不时在家办公?” 周淮生直言:“我不放心你。” 孟寒被暖了一下,很快她又醒悟过来:“我今天又不休息,我要去练舞室。”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流理台上的蔬菜:“我知道,中午我给你送营养餐。” 孟寒不知是何滋味,麻麻地说:“你太会收买人心了。” 弄得她情绪时而晴,时而阴,都快精神分裂了。 孟寒在他家里吃完早餐,打算回趟家放下东西,然后直接去练舞室。 周淮生提出送她。 孟寒晃了晃手机,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我让郑森过来送我。” 周淮生眯了下眼睛:“你确定?” 孟寒脸不红心不跳,说:“早上时间短,你又要送我,又要回家办公,中午又要给我送营养餐,你觉得你有多少时间处理公事?” 要不是这番话出自自己之口,孟寒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善解人意。 她真是人美心善。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和周淮生兜转,而不是从前那般,挑开天窗说亮话,然后永不回头。 坐在车上,她一直心有疑虑地望着窗外。 郑森从后视镜注意了她些许时间,到了红绿灯十字路口,车缓缓停下。 他清了清嗓子,问:“你不开心?” 孟寒一惊,纳闷:“有那么明显?” 郑森:“不然?你情绪一直这么外露,你今天才发现吗?” 孟寒咳了声:“没什么,就是培训快结束了,也不知道真到了拍戏时,两个月的成果会如何?” 郑森径直拆穿她:“前天不是还很有信心?老实说,到底为了何事烦心。” 她身边的人都这么人精吗? 还是她就这么不懂得掩饰? 她想了下,说:“中秋节我要带周淮生回家。” 郑森闻言,瞪大了眼睛。 孟寒不解:“至于这么吃惊?” 他心揣揣:“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就要结婚了?” “你想多了。” “真的?” “真的,我三十岁才打算结婚。” 郑森立马说:“还有五年。” 孟寒说:“是啊,还有五年,我先好好拍戏赚钱,说不定,三十岁我就退圈……” 话没说完就被郑森打算:“退圈结婚?” 孟寒白他一眼:“见识短浅,就不能退圈去读书?” 郑森说:“我怎么那么不信了?” 孟寒沉默,不再搭理他。 中午,果不其然,孟寒下了培训室,周淮生就站在走廊,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宋楚楚拖长声音哦了声,凑到孟寒耳边:“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说着也不给孟寒反驳的机会,当即就从另一侧下了楼。 速度快得孟寒只感到耳边有一阵风略过。 练舞室统共12楼,孟寒将周淮生拉到了顶楼的天台。 八月末的北城,温度奇高,好在天台有遮阳的地方。孟寒把周淮生拉过去,拿出纸巾想要擦出两块干净的位置落座。 周淮生拿过纸巾:“我来。” 孟寒抱过他手里的便当盒,站在一旁看着他擦拭。 两分钟后,两人坐在石凳上,孟寒抱着个便当盒,夹了一块水煮胡萝卜。 味道还不错,她又尝了一块。 周淮生说:“吃点荤的,下午还有练习。” 孟寒看着盒子里的鲜虾滑蛋,皱了皱眉:“我能不吃虾吗?” “不行……”周淮生淡淡地打消她这个念头,“挑食不好。” 孟寒撇了撇嘴,很是抗拒地挑了块鲜虾。 一块入肚,孟寒脸色难看得很,周淮生却是很开怀,他笑了下,从自己的盒子里给她夹了块黑椒牛排肉。 孟寒摇摇头:“怎么的,给个棒槌再给个甜头?” 虽是这么说,她倒是凑到他跟前,直接咬住了他筷子里的牛肉。 吃完一块,她似意犹未尽,朝他盒子看:“还有吗?” -- 第148页 周淮生淡淡地举高便当盒,不紧不慢地和她商量:“以一换一。” 他神色寥寥。 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阳光太烈,饶是躲在遮阳处,孟寒还是眯起了眼睛。 她说:“不吃就不吃。” 周淮生笑而不语。 很快,孟寒就后悔了。 她吃了二十粒玉米,四朵西兰花,两团黑米球,一块鸡胸肉。 实在吃得无滋无味。 她心虚地朝周淮生看了两眼。 随即被周淮生捕捉住,他神情散散:“想吃吗?” 想!吃!吗!? 这口气怎么听得那么欠打。 孟寒昂起她高贵的头颅,不是那么有底气地说:“我……我决不妥协。” 周淮生说:“勇气可嘉,再接再厉,孟同学。” 孟寒直接一口老血吐出来。 热风徐徐,吹得两人神情都有些懒散。 无声僵持一会,最后还是孟寒低下了她那廉价的头颅,说:“我想吃我超级想吃还不行。” 周淮生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先把鲜虾滑蛋吃了。” 孟寒认命,三下五除二就把本就不多的鲜虾滑蛋解决了。 她伸出手:“拿过来。” 周淮生将自己那份没动过的午餐给她。 孟寒呆呆的:“你不吃吗?” 周淮生摇摇头:“你先吃,我回家可以再做。” 合着这两个便当盒都是为她准备的是吧? 眼下,孟寒油然而生的不是感动,而是吃惊。 她问周淮生:“在你心目中我的饭量就这么大?” 周淮生正要说点什么。 孟寒又语出惊人:“你把我当成猪?” 周淮生觉得这到了嘴边的话是没说出的必要了。 解决完两个食盒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孟寒歪头靠在周淮生的肩膀,感慨万千:“学生时代我就很想和喜欢的人到学校的天台一起做点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着也觉得是件很开心的事。” 周淮生侧了下脸,唇角不经意从她额头划过。 孟寒有那么一瞬的心颤。 只听周淮生问:“那现在你少年时的梦想可是实现了?” 孟寒嗯了声:“差不多。” 周淮生话里夹着午后微醺的风息:“差不多?就是还有点不及格的意思?” 孟寒笑了笑,转了脸,埋在他的肩膀摩挲了一会:“你说呢?16岁的梦想,25岁才实现。” 周淮生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孟寒一把打开:“摸什么别摸头发,容易油。” 这时,她还没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周淮生默了会,难得没跟她杠两句,孟寒有些不适应,她抬起头正要说他两句。 忽地,一股温润的鼻息落下来。 转眼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盈了。 周淮生扶着她的下巴,亲吻了一会,低着声音道:“这是不是你少年梦想里的一部分?” 孟寒红着脸,腹诽道,做都做了,说出来干吗。 她想了想,倾身向前,趁着周淮生怔住的瞬间,捧住他的脸,二话不说地吻住他。 这个吻来得意外,来得突然,一开始还是她占了上风,她略微得意。 到了后面,感觉想要的越来越多,她力不从心,渐渐懈怠了。 周淮生似乎察觉到了,他一改此前的享受,反客为主。 不知过了多久,孟寒趴在周淮生的胸口,逞能道:“我少年时的梦想可是很狂野的。” 耳旁是周淮生很温润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孟寒安静了。 一点半左右,两人从天台下来。 练舞室前门人来人往,很是嘈杂,孟寒从后院送周淮生出去。 后院对接着一片上了年岁的小区,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休养的老人家。 新刷过的柏油路两侧是郁郁葱葱的白杨树。白杨树高大,枝叶繁茂,挡住了热烈的阳光。 孟寒送周淮生到路口,她说:“今天来得很好,明天别来了。” 周淮生笑:“理由。” 孟寒说:“培训马上就要结束了,中午我可要加紧练习。” 她觉得说得甚是合理,谁知被周淮生轻描淡写地打回来:“还有其他理由吗?”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骗,孟寒认真地想了下,说:“你明知道你对我不一样,你还过来捣乱,让我分心,不能好好练习,你是不是故意的?” 孟寒将他一军。 周淮生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孟寒佯装大方地任他看:“上回在渝城拍戏也是这样,忽然从德国回来。” 周淮生笑了下:“看来是我做得不对。” “那倒不是……”孟寒赶忙说,“反正也就半个月了,你安心上班吧。再说了,又不是封闭式训练。” 一顿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周淮生接下来要每天给她送营养餐的念头取消了。 孟寒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她才慢慢往回走。 高大的白杨林遮挡住了天空,只能看见几许残块。 孟寒自言自语。 她说,周淮生,好不容易我下定决心要和你过完这一生,你可不要让我输。 次日就是和周淮生父亲宋清越约好见面的日子。 -- 第149页 宋清越将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地点在北城一家高档会所。 孟寒想了许久,将周影叫出来。 她说:“正好你这两天休息,我请你去秋镜馆怎么样?” 周影嫌弃:“去那做什么?四周安静得跟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似的荒凉地。” 孟寒无语:“人家一个保密性极强的高雅会所被你说成这样。” 周影点了下她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说吧,去那里做什么?” 不愧是多年的好闺蜜,孟寒和盘托出。 周影听了后,皱眉:“这事周淮生知道吗?” 孟寒摇摇头。 “你确定不告诉他?” “我想了很久,他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太好,我如果告诉他,他的父亲要见我,他肯定是不会让我去见的。” “你一定要见他父亲?” 孟寒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说:“不是,因为对方是我男朋友的父亲我才要去见,撇开这层身份,我没有见他的理由。” 周影抱着双臂:“要我怎么给你打掩护?” 于是,下午孟寒给周淮生去了一通电话,中心意思是她今晚要在周影家过,让周淮生自便。 她在电话里可谓是好言好语:“周影好不容易休个假,我和她好几个月没见面,后天她又回去拍戏,今晚我就不回家了。” 周淮生说:“没问题,你们好好聊,明早我过去接你。” 孟寒扣着手机壳:“不用了,我明早直接去练舞室。” 周淮生不语。 孟寒叹了声气:“好,你想过来就过来吧。” 说完她朝一旁看好戏的周影眨眨眼。 周影摇了下头,就着孟寒伸过来的手机,清清嗓子:“周先生,小寒我先拐跑一夜,明早还你。” 周淮生淡淡地说:“麻烦周小姐夜里放杯温水在旁边,她夜里会起床找水喝。” 结束通话,周影怀疑地看着孟寒。 孟寒哈哈笑着:“他就是事多,你别当真。” 周影揽过她的肩膀:“什么时候开始同居的?” 孟寒假装看天花板。 周影戳了下她的腰,孟寒这里最怕痒,当即闪开:“就是上个月月初的事。” “还挺快。” “你呢?听说你这次回来是陈竟去接的,有媒体都拍到照片了。” 轮到周影默不作声。 下午六点结束掉培训课,孟寒和周影换好衣服,由着孟寒开车,直直开往秋镜馆。 离八点还有一个小时有余,孟寒用唐小年的名字开了个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是个一应俱全的住所。 孟寒叫了个餐,两人吃了点。 吃完,服务员前来收拾餐具,孟寒提议:“在渝城待了两个多月,今晚泡泡温泉?” 她们定的这间包间,院子里就带着一个温泉。 周影知道她的意思,换了身浴巾,下了汤池。 孟寒没下去,她坐在岸边,摸着圆润的石头,说:“我去去就来,如果回来迟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周影摆摆手。 秋镜馆很大,是环山建的一处会所。 孟寒定的这处包间在西边方向,而宋清越定的却恰恰相反,是在东边。 孟寒是个路痴,她叫住一个服务员,将手机递出去,问对方是否能带自己去这个位置。 服务员看了看便签上的包间号,说可以。 十五分钟后,孟寒停在一处静谧的包间前。 深呼吸几口气,她叩了叩门。 门里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进来。” 第 57 章 好一个日久生情。 距离上次见过宋清越,已是三个月过去。 想到那次不太好的碰面,以及听到他和周游的对话,孟寒有些恐惧面前的这个男人。 倒是宋清越一副随和儒雅的做派。 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孟小姐,请坐。” 孟寒朝他点了下头:“伯父好。” 宋清越说:“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今晚以茶代酒,孟小姐不介意吧?” 孟寒看着他:“喝白开水也可以。” 宋清越愣了一下,半晌,笑道:“朋友送的金骏眉,孟小姐尝尝。” 孟寒所在的临城省份,算得上是全国茶源地之一。 她从小随着父亲见到过不少茶,耳濡目染下,对于好茶的分辨,虽说不能一眼看得准确,但多多少少能辨出一二。 就拿宋清越此时正在泡的金骏眉,算得上是上等好茶。 他斟了一杯过来。 孟寒双手接过。 宋清越说:“小心烫着了。” 孟寒轻轻放下:“茶是七至八分满,不会烫着。” 饮了两杯茶,说了会闲话。宋清越这才渐渐进入正题。 他第一句便是扔出一个炸弹:“上个月这个时候,他把别墅过户给你了。” 早已料到他会说这件事,孟寒说:“是,7月15号那天拿到产权证。” “你好像很得意?” “您误会了,我在回答您的问题而已。” 宋清越冷冷地问了一句:“是吗?” 孟寒不卑不亢:“周淮生送的这套房子于我只是锦上添花,我自己名下除了北城的两套房子,在临城也有几套房产,我用不着为了一套别墅平添得意。” -- 第150页 宋清越看了她数秒,临了,笑了:“那你应该不知道他名下还有一处四合院。” 孟寒不懂了:“您以为我是因为钱和周淮生在一起?” “有问题?” “我不知道是什么方面的事情让您产生这个误会,但决定和周淮生在一起,我是因为他这个人。” 宋清越又斟了杯茶,眸光清冷地看着她:“那你看看这些东西。” 说着,他点了点一早就放在桌子旁的文件,推过来。 在宋清越示意的目光中,孟寒打开了牛皮袋。 她翻了几页,越翻越觉得心惊。 宋清越说:“从去年开始,周淮生先后以他的名义或者借着他人的名义,一直在给你要拍的剧投资。孟小姐,据我所知,一开始你并不喜欢他。” 孟寒捏了捏手指,将文件推回牛皮袋,放在桌上,如实道:“是,您说得没错,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 “后来又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了?”宋清越意有所指地看向那袋文件。 “日久生情这个解释您满意吗?”孟寒笑着答。 话落,宋清越倒是笑了笑:“好一个日久生情。” 语调不是不讽刺的。 孟寒说:“我想伯父您肯定不能理解这种循序渐进的感情。” 宋清越笑意瞬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孟寒说:“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宋清越指尖敲了敲桌子,无声地端详着孟寒。 半晌,他说:“你以为他尊重你,结果是吗?身上流着我的血液的人,骨子里注定傲慢。” 孟寒淡淡说:“基因是一回事,后天的培养更重要,我和他认识两年,他一向尊重我。哪怕是在我对他最排斥的时候。” 宋清越说:“包括导致陆明顺破产一事?” 孟寒深吸了一口气:“我相信他会做这件事自有他的考量。” 宋清越起了身,走到靠近院子的廊檐下。 屋外,灯光昏黄,一片昏昏沉沉里,映得宋清越身影孤寡。 孟寒起身,站在离他近一米远的位置,静待他下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宋清越丝毫没有出声的意思。 这有点像她的母亲。 以前只要她的一个选择不合母亲的意,母亲会把她叫进书房,什么话也不说,就让她这么呆着。 孟寒觉得,是否控制欲过强的人都喜欢磨练别人的心志和耐性。 她的母亲是这样。 周淮生的父亲也是这样。 忽地,宋清越说:“四月份的时候,他带你去了绵城。” 他戛然而止,转身看她。 宋清越整个人融在夜色里,越发的孤寂。 孟寒不禁放轻了声音:“我们在那边住了两天。” 他问:“上次你在老宅见到的书房是否熟悉?” 孟寒默了默,说:“同我在绵城周阿姨家见到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宋清越淡淡笑了下,他说:“你看,我得不到那个人,我就要复制她的生活环境。而周淮生,他何尝不是这样?这样的他你也能接受。” 孟寒好好地思考了他这句话,过了好些会,才答:“不,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知为何,孟寒突然想到那天父亲从中折断的龙眼枝。 她说:“一味强求和循序渐进是不同的。” 宋清越多看了她两眼,说:“不同在哪?” 孟寒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可能有冒犯,请您谅解。” 宋清越不以为然:“从刚才到现在,你冒犯的地方还少吗?” 孟寒:“……” 宋清越说:“你讲讲不同在哪。” 孟寒深呼吸了口气,说:“来见您之前我回临城见了我父亲,跟他求了一副画,那天在书房他截了一段还未成熟的龙眼枝,跟我说,大多数人习惯在果实成熟才去摘采,可他不是,他觉得如果真的等到了那个时刻,他可能会错过成熟的果实。” 宋清越笑意清减。 孟寒斟酌了下,又说:“我不赞同我父亲的那番话。所谓越强求越反抗,如果当初周淮生只会一意逼我,不愿尊重我的选择,恐怕今天我没机会站在您面前和您说这么多。” 从包间出来,已是一个半小时后,孟寒沿着石子路,慢幽幽地走回去。 回到她定的包厢时,周影趴在床上打电话。 孟寒放轻了声音,隐约能听见她大声说:“陈竟,我跟你说,但凡你今晚敢过来,敢让周淮生知道这件事,下次你别想上我的床,我说到做到。” 那边可能陈竟又说了什么周影不爱听的话,周影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滚蛋,这两天的公关费你赶紧打过来,下次我和你的照片再被拍到,影响我的形象,没你好果子吃。” 孟寒在周影扔下手机后,又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才进来。 周影看到她,爬起来,问:“谈得怎么样?” 孟寒也琢磨不清:“就那样吧。” “他父亲还是不同意?” “算是吧。” “那你呢?” 半个小时前,宋清越问过同样的问题。他还是不同意她和周淮生的事,如若孟寒一意孤行,可有什么措施? 孟寒想了下,将回答宋清越的话照搬给周影:“我和周淮生的经济尚可,就算这段恋情不被认可,也毫不影响我们俩。再者,人生这么长,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不同意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谁也不耽误谁。” -- 第151页 周影听后,说:“霸气。” 孟寒嘶嘶几声:“太吓人了,要不是我自己有钱有底气,我感觉下一秒宋清越都快把我撕了。” 周影很没有义气地哈哈大笑。 收拾了一番,孟寒问:“明早周淮生要去你家接我,我们是在这里住一晚,明早早点回你家,还是现在就回去?” 周影瑟瑟发抖:“现在回去,这里太空了,闷得我慌。” 这一夜,相较于周影的好眠,孟寒睡得不是很踏实。 次日一早,她早早醒来,在露台练瑜伽静心。 不知何时,周影也起床了,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站在一旁欣赏,说:“真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你也可以。”孟寒做了个收尾的动作。 “我暂时没这个兴致。” “等我……”剩下的话被一段手机铃声打断。 周影摇摇头:“这一大早就来电话了,可真勤快。” 孟寒忽略她的调侃,走过去拿起手机。 是周淮生打来的。 孟寒接下。 周淮生说:“下来拿早餐。” 孟寒还没答话,周影适时说:“有我的份吗?” 周淮生笑意略略:“有。” 孟寒下楼取早餐。 周淮生一身西装打扮,西装是黑色的,衬得他严谨中又带着股长身玉立的气质。 她接过食盒,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不是说好接我回去一起吃?” “我也想,不过你难得和她见一次面,你们好好聚聚。” 孟寒看了看他,忽地说:“等到了三十岁,我退圈去读书好不好?” 周淮生默了片刻,问:“突然的决定?” “不是,昨晚半夜刷到之前很喜欢的一位演员,现在在国外读书工作,忽然觉得,我也可以这样。” “你认真想好的事,只要你觉得没问题,我都支持你。” 孟寒笑:“你怎么支持?” 周淮生思量了数秒,说:“我把Lorenzo公司的股份送你一部分?接下来五年的分红作为你到时的读书备用资金。” 孟寒怔在原地,她知道周淮生这个人向来不会做心血来潮的事。 他一旦说了,意味着他已经打算得差不多了,就差实行。 她有一瞬的心慌,就像迅速进站的地铁,带来一阵摇晃感。 她一边进楼,一边笑得很勉强:“不要开玩笑。” 周淮生拉住她的手腕:“我没再开玩笑。” 孟寒低下头:“周淮生你有钱没地方花,专门拿钱来收买我吗?” 他问:“求学是一种投资,怎么能说是收买?” 孟寒猛地抬起头。周淮生避之不及,下巴被她撞到了。 他嘶地一声,笑道:“你这算是什么?谋杀?” 孟寒连忙凑近了他看:“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周淮生说:“嗯,有点疼。” 孟寒直着急:“上次我看到一个新闻,有人好像下巴被轻轻一撞,却脱臼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周淮生却低下头来,沉沉笑着:“你想接着读书是好事,好好考虑下我的话,等你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再好好商量。” 看他眉眼微扬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有事的意思,孟寒推了推他:“赶紧去上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送走周淮生,孟寒上了楼。 退圈读书这件事并不是她突然的想法。 两年前她在拍一部剧,有天下雪耽误了拍摄,当时正在山上,一时也没地方去,几位候场的演员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聊来聊去,不免聊到了以后。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也很残酷的地方,对女演员尤甚。 一旦上了年纪,市场很难再有她们的位置。 当时的饰演女主角的演员说,她三十五岁左右应该会退圈去读书。 当时大家只是笑笑,都没当真,因为再过两年她就三十五岁了,事业如日中天,正当风光怎么会舍得如今的地位跑去读书。 谁也没料到,今年年初,这位演员拍完一部电影后,就宣布退圈。 就在昨晚,孟寒刷到了这位演员的消息。 她确实如她当初所言的那般,退圈去读书了。 孟寒依稀记得她说,想演的角色都已经演过了,接下来她想尝试做一些其他领域的事。 孟寒好好地思考了下这句话,她想,如果她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母亲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毕竟当初母亲是希望她多读一些书。 梁斯晏在渝城可谓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他亲哥定的三个月期限满了,回北城的第一件事,他当即就是叫了自己的好哥们,奔着秋镜馆去泡温泉。 美其名曰,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了,得先泡个热澡,去去「晦气」。 也不知是不是他死鸭子嘴硬,还是出门没看黄历,正和好哥们宋鸣说着明天的安排,眼神一瞟,竟然瞟到了他的父亲大人。 吓得他赶紧拉着宋鸣躲到一边。 宋鸣笑道:“碰到谁了,让你这么慌张。” 想到他那个变态父亲,梁斯晏浑身不自在,说:“别说话,要不然老子得回渝城呆一年。” 宋鸣摇头,到底是安静了。 梁斯晏本想等着父亲宋清越走开了,他再带着宋鸣从另外一侧走。 秋镜馆私密性极强,为了保护顾客的隐私,整座会所,小路错综复杂。 -- 第152页 梁斯晏是这边的常客,要真想避开宋清越,简直轻而易举。 然而,待他看清宋清越身旁的那道人影,他拧了拧眉。 宋鸣看着那边人走远了,问:“又不走了?” 梁斯晏寻思着:“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和他的父亲。 宋鸣探出头:“谁?” 说话间,那边人已经走远了。 梁斯晏说:“宋鸣,今晚的账记我名上,我明天再来找你。” 话罢,梁斯晏朝另外一条小路走去。 帕加尼飞驰在安静的山道上。 梁斯晏想,前几天刚提的跑车,一回来还没开个热乎,到头来竟然是要给他哥跑路的。 接近市区,他联系助理,换了辆奔驰,一路开到他哥公司楼下。 梁斯晏看了下手表,九点。 没有女朋友陪伴的人这会还在加班,是谁,他不说。 因为事先打过电话,他一路顺畅地到了周淮生的办公室。 周淮生正在忙碌,目光始终盯着电脑显示屏。 密密麻麻的键盘声中,梁斯晏讨笑地凑到周淮生跟前,说:“哥,我看上你车库里的那辆保时捷了。” 周淮生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没事说就滚。” 一点都不温柔,梁斯晏小小地在心里嫌弃了下:“我都说和孟寒有关了,你就不能把那辆车让给我?” 周淮生点了下鼠标,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想说孟寒和父亲见面的事?” 梁斯晏眨眨眼,再眨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周淮生淡淡道:“除了你,不能有其他人看见?” “嘿嘿,我知道您朋友多。” “这件事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梁斯晏震惊,当即坐直了身体:“为什么?那可是父亲。” 周淮生淡淡笑了下:“他何止今天多管闲事。” 梁斯晏即刻闭嘴,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人是他。 周淮生关了电脑,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西装,一边穿,一边往门口走。 两人站在电梯门口。 梁斯晏时不时瞅着周淮生。 “有事?” “没事……” 电梯门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停车场在负2楼,出了电梯,梁斯晏朝周淮生挥挥手。 周淮生叫住他:“等一下。” 梁斯晏以为是周淮生良心发现了,想把他身旁的那辆保时捷送给他,笑呵呵的:“哥,你说。” 周淮生沉吟了半晌,说:“上回你说想要自由?” “啊?”他愣了。 “我想把我那部分的股份赠送给你。” 梁斯晏彻底傻眼了。 一个「想」字,一个「赠送」,弄得他此时跟坐过山车似的。 他几乎是哭了:“哥,我错了,我不该惦记你那辆保时捷。” 周淮生情绪没什么起伏,连眉也没皱一下,他说:“过段时间我会让薛其联系你。” 听到这话,梁斯晏一扫之前的不正经,说:“哥,你是散财童子吗?” 周淮生一个眼风扫过来。 梁斯晏抖了抖,视死如归般:“你刚把你的别墅送给孟寒,现在又把家里公司的股份送给我,你还有钱吗?” 周淮生沉默了许久。 就在梁斯晏以为等不来他的回答时,他又说。 “那套别墅是我自己购买的,家里的股份是父亲和爷爷的。你觉得呢?” 第 58 章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九月初,孟寒结束了电影《刀藏月影》的前期培训。剧本围读会定在9月15日到17日这三天。之后休息两周,十月电影开机。 今年的中秋节是9月21日,正好在剧本围读会结束后。孟寒不用担心撞期,也不用操心要请假一事。 趁着休息的几天,孟寒规划着要不要去游玩一趟。 她询问郑森,郑森答她女儿暖暖正开学,事情多着呢,没空; 问唐小年,后者说想去英国,尤其是英格兰及爱丁堡等地。 孟寒想了下,近半个月的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游玩。 她把这个计划告诉周淮生:“你能拨出时间和我去一趟吗?” 周淮生说:“十二月我再陪你去,这次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绵城。” 自那晚见过宋清越后,关于周淮生致使陆迟砚舅舅陆明顺破产一事,孟寒反倒想开了很多。 就像她回答宋清越的那样,兴许周淮生这么做有他的原因。 她打算等拍完电影,到时再好好「质问」周淮生一番。 好不容易抓到他的一个把柄,这回可得好好地拿捏,把以前在他那吃的亏以及初听说时的伤心一并讨回来。 所以当周淮生提出要她随他回绵城,她没有犹豫,答应了下来。 她一边挑着适宜的衣服,一边说:“这次正好和阿姨学学怎么做月季香囊。” 周淮生叠着她的衣服,看了她一眼。 孟寒把手里的裙子丢给他,端坐在羊毛毯上:“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放下手里的衣服,说:“上回见你那么喜欢后院那一墙紫藤花,有想过自己安排一个?” 她摇了摇头。 他问:“为什么?” 孟寒答:“我什么热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真在家折腾一个,要是花还没开,我就嫌弃了,那太不好。” -- 第153页 周淮生轻声说:“哦,三分钟热情。” 孟寒没觉得不对:“你没看出来吗?我把家里的植物都搬到你家里去了。” 他敛了敛眸光,握住她的手,拉过来。 事出突然,孟寒惯性地朝他怀里跌去,慌张之下只能撑着他的大腿稳住,不禁咬牙切齿:“周淮生!” 正想发飙,周淮生却低下头来,用他的鼻子碰着她的鼻子,循循善诱:“那你对我是三分钟热情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 孟寒憋了会气,用额头去撞他,见他嘶地抽气,她怯怯地觑着他。 周淮生碰了碰她额头红了的地方:“你最近火气有点大。” 她飘忽着眼神:“没办法,最近天热。” 他顺着她的话:“正好去山里避避暑。” 他一向能说会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孟寒不跟他一般计较,催他赶紧收拾。 她去厨房倒花茶,恰巧唐小年过来送东西。 孟寒说:“小年,不好意思,英格兰你就自己去,好好玩,费用我出。” 唐小年摇摇头:“姐姐,你见色忘义。” 孟寒说:“是啊,我怎么就见色忘义了呢?” 她朝唐小年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唐小年当即傻眼。 周淮生恰好出来。 孟寒指着厨房,“里边有花茶,要喝自己倒。” 周淮生扬扬眉,问了一旁怔着的唐小年:“你要喝吗?” 唐小年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还有事先走了。” 门轻轻地从外面合上。 孟寒笑得乐不可支。 周淮生坐到她身旁:“不怕她被你吓跑?” 她捧着杯子,道出一个事实:“她好像是被你吓跑的。” 周淮生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还在就好。” 次日中午,两人到了渝城南郊机场。 周游早早得到消息,特意过来接他们,弄得孟寒很是不好意思。 她一直朝周淮生使眼色,偏偏周淮生跟没看到似的,拿了行李去后备箱。 周游说:“最近天气比较凉,这次过来住久一些。” 孟寒看了眼周淮生,他淡淡笑着,她挪开眼,回答周游:“阿姨,我这次有半个月的假期,得把制作月季香囊的技术学好了再回去。” 周游开玩笑:“想留多久都可以,长住更好。” 坐在前面驾驶座系安全带的周淮生听到这话,视线转过来。 孟寒和他对上,她笑嘻嘻的:“好啊,以后有空我就过来您这边,您可不能因为我来得勤了嫌弃我。”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周游的小洋楼前。 孟寒下了车,看着这栋房屋。距离她上一次过来,已快半年过去,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 两人的行李不多,只带了换洗的衣物,外加孟寒带过来的一些礼物。 周游接过礼物,开玩笑:“下次再带礼物我就不欢迎了。” 孟寒说:“好,那我下次就过来跟您打理后院,当作伙食费。” 周游点点头:“这个主意好。” 周游已经收拾好两人的屋子,在二楼,孟寒住的还是上次那个房间,周淮生这次换了个房间,由三楼搬到了二楼,正好是面对面的两个房间。 简单吃过午饭,孟寒在后院赏了会花,回头看见周淮生拿着手机,时不时说两句。 她在旁等了一会,等周淮生把手机从耳朵旁拿下来,她走过去:“不是来度假吗?你怎么还工作?” 周淮生说:“一些小事。” “小事还用得着你出马?薛其能力不行啊。” “我回去扣他年底的奖金。” “可别,小心坐实了无良资本家的名号。”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却招来周淮生的一番打算。 他漫不经心地问:“有没有自己开公司的想法?” 孟寒瞬间戒备:“你又想做什么?” “既然你打算三十岁退圈读书,考虑自己做影视剧吗?” “你真是一点角落都不放过。” 孟寒没多想,周淮生倒是认认真真地考虑了。 “你想拍什么题材就拍什么题材,不好?” 孟寒不认同:“一部剧不是出钱就行了。导演编剧演员一众幕后人员,方方面面都要把关,一方关卡弄不好,弄不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周淮生说:“钱到位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孟寒:“……”有钱任性。 孟寒以为周淮生说说而已。没想到,一周后他真的拿了份可行性报告给她。 他来的时候,孟寒正在院子里和周游打理玫瑰花圃。 暂时没空搭理他:“没事坐一边去,别影响我的玫瑰。” 周游看了看两人,淡淡笑着,移了几步,悄无声息地离开。 周淮生放下文件,蹲下身,说:“这些玫瑰比我重要?” 孟寒头也不抬:“阿姨家的玫瑰种类多,临镇有个师傅很会做喷染玫瑰,我明天去弄一些,回去送给周影和楚楚。” “那我呢?” “你?你别墅那边不是很多。” 还是没抬头。 周淮生往四周瞧了眼,拿起一把剪子,裸着手要去剪,被孟寒一手拍开。 她斥责道:“带手套,小心扎到手,感染可不好。” -- 第154页 见她拿着一副干净的手套递过来,周淮生笑道:“总算舍得看我一眼。”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微风吹拂,满园的花草润着清香。 因着这话,孟寒一眼撞进周淮生的双眸。 眸深情意重,她怔了一瞬,半晌,微抬了下下巴:“可把你委屈了?” “你会补偿我?” “怎么补偿?” 周淮生不说话,但那含笑的眼神,似乎说明了什么。 孟寒脸一红,下意识往旁边看,先前还在旁边的周游早已不见踪影,她心里的紧张小了些。 过后,又忍不住怪周淮生:“你能不能正经些,被阿姨听到了丢的是我的脸。” “不打紧。”他说。 “走走走,你赶紧走。”郁闷得孟寒直赶他。 笑闹一番,孟寒见玫瑰也剪得差不多了,走到一旁的池子洗干净手,回到木桌倒水喝。 喝了两口,瞟到一旁的文件袋,问周淮生:“你带来的?” “嗯。你看看。” “是什么?”她放下杯子,拿起文件袋打开,刚看了两眼,她顿时觉得头疼。 偏偏周淮生还问:“如何?” 孟寒没想法:“你想开影视公司就开呗,拉上我做什么?” 他倒自有一番解释:“以后你会有更多的话语权,自主选择也会更多。” “就这样,真心话?” 到底和周淮生认识了这么久,孟寒也算是摸出了他一点行事风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淮生泰然处之:“我确实有事和你说。” 有事说还这么淡定,孟寒眯起了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奈何这人城府深,她探了许久,还是窥不出一点门道。 干脆道:“说来听听。” 周淮生不紧不慢地拿过她刚放下的文件夹,取出里面的A4纸,将最后的两张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这是什么?” “你先看看。” 孟寒拿过,大致扫了一眼,本是寥寥地一扫,某行字倒是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掠了周淮生一眼,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打起十分精神好好地看完了这两页资料。 看完已是五分钟后的事。 她把纸放在桌上,手指在纸上不时敲两下。 周淮生说:“陆明顺的事我该给你一个解释。” 孟寒想的不是这个:“你怎么突然想起和我说这事?” “上次回临城你在你父亲那边呆得有些久。我不放心,前段时间去临城拜访了你的母亲,她给了我点提示。” “我母亲愿意见你?” 孟寒真是吃惊了。 她那天之所以去临城,除了向父亲讨一张字画,最主要的还是想和母亲孟雨瞳说周淮生的事,怎奈孟雨瞳只问了几句,看上去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以为是母亲不喜欢周淮生,殊不知,原来不是。 周淮生自然不提为了见孟雨瞳中间废了一番劲,只说:“我做了十足的准备工作才见到她。” 孟寒乐呵了:“我母亲难办吧。” 周淮生说:“你很像她。” “我可没母亲的说一不二。” “我怎么觉得不相上下。” “能不能说点好话?” 周淮生笑了声,说:“话题偏了,先说说陆明顺的事。” 孟寒真觉得怪了,明明陆明顺的事应该是他要给自己一个解释才是,怎么现在他这番做派和词调,好像自己要给他做一番解释似的。 她不客气道:“你设计让陆明顺破产,之后我去求你帮忙,你竟然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的良心不痛吗? 后面这话孟寒没加上,只在心理默默念道。 毕竟在看到那两页资料,加上周淮生主动坦白,她的气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她看着周淮生,心里甚是痛快,不料,周淮生径直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问题。” 剧情发展不该是这样的,他这么道歉了,她该怎么借题发挥? 孟寒咳了声:“我要一个解释。”她顿了下,将两张纸压在文件袋下,“我不要纸上的这些文字,我要你给我的解释。” 周淮生看她,目光清亮而直白。 孟寒感到了一阵心慌,甚至产生了躲闪的念头。 旋即又被她压下。 她现在可谓是理直气也壮。 势头不能降。 要更胜才是。 周淮生也不躲藏,坦诚道:“我不想你和陆迟砚再摊上一点关系。” 孟寒心一点一点地颤动。 周淮生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捏着。 他说:“让他的舅舅陆明顺破产于我是一个机会,他的舅舅倒了,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参与到和你有关的剧里。” 孟寒不止心在颤,手也慢慢在抖。 周淮生扫了一眼,面上淡淡笑着,手上握着她的手却是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他说:“孟寒,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孟寒不知道。 但她想,爱是自私的,如果她有这么一个机会。 她和周淮生的想法会是不谋而合。 但她不能说。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边蔓延。 周淮生陪着她安静了一会,说:“孟寒从始至终我只有这件事瞒了你,做得过于冲动,你会原谅我吗?” -- 第155页 他说得情真意切。 眼底满是清辉的光。 她多看一眼便就心软。 孟寒移开眼,颇不自在:“话都让你说了,你怎么这么会说。” 周淮生说:“我还有件事和你讲。” 孟寒瞬间戒备:“等等,你以前还瞒着我做什么了?” 他拿过那沓文件,从中拿出几页:“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你先看看。” “是吗?”怎么那么让人不信? 孟寒半是信任半是狐疑地从他手中接过。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炸了。 她震惊地看向周淮生,扬了扬手里的资料:“你真不是在开玩笑?” 他摇摇头,眉梢带着笑意:“这是我去见你母亲的诚意。” 微风拂过,空气中浮漫着一股花清香气。 手里的股份赠与合同协议书随风扬起。 孟寒低头按住页脚,抬头,周淮生正略带笑意地看着她。 她怔在原地,竟是不知所措。 第 59 章 我终于等到你的心甘情愿。 隔天早上,孟寒和周游去临镇集市做扎染玫瑰。 周淮生要陪同,当作苦力,孟寒不肯,让他在家整理后院的杂草。 她们来得早,正赶上集市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是个偏僻的小镇,孟寒自认为自己还没火到妇孺皆知,也不怕被认出来。 大大方方地陪周游四处逛。 集市随处可见青石块,地面上的,许是长年累月地由人踩踏,石块上还残留着晨露,阳光照耀,泛着清冷的光。 廊檐下的青石块,潮湿处的,长着青苔。干燥处的,一些小花小草,沿着缝隙处,蔓延生长。 周游先是买了一些新鲜的蔬果,后又买了风味干鸭。 孟寒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甚是新鲜,不免四下瞧看。 周游说:“回去可以当下酒的小零食。” 孟寒笑:“还挺别致的。” “是这边的一点特色食物,历经百年的历史,整个镇子离现在只有这家还在卖。” 正说着,老板将打包好的风味干鸭拿出来,孟寒接过。 接下来是去做扎染玫瑰。 店老板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样貌看着很年轻,孟寒一时猜不准她的年纪。 孟寒根据周影和宋楚楚以及唐小年的喜好,定下了几款颜色。 之后又填写了三人的地址,让他们做好就送出去。 总共12束玫瑰,价格却不菲,要四位数。 出了玫瑰扎染店,孟寒好奇地和周游说:“在这边开这样的店,平时生意好吗?” 她想得俗气,但是又免不了心里的求知欲。 周游说:“那女孩是过来这边享受隐世生活的,生意倒在其次。” 孟寒有了些羡慕:“随性又浪漫的生活。” 两人行过石桥,到了集市的另一头。不同前一条小街是做些瓜菜水果小买卖,这条街是饮茶一条街。 店面有大有小,店里装潢倒是别无二致,很有古色古香的韵味。 要是不是身边有周游站着,孟寒差点以为自己误入哪部古装剧片场。 周游带她去了常光顾的一家茶楼,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处的视角很好,不仅能将集市的全貌纳在眼底,还能看到远处的青山绿林。 当真是个隐居,亦或享受生活的好去处。 她们点了早茶。 孟寒一边吃,一边惊赞。 周游笑而不语。 吃了半饱,孟寒便放下了筷子。 周游说:“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不用顾忌。” 被看出来了,孟寒有些尴尬,她捧着茶杯。 周游伸出手握住她的,温柔地安抚着:“没事,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倾听者。” 孟寒喝了杯茶,将周淮生此前的别墅赠送、股份赠送以及开公司的可行性方案一并说了。 周游笑了笑:“我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哪是快,孟寒小声吐槽:“都是先斩后奏。” 说完,见周游挑眉看着自己,她自觉说错了话,怎么可以在人家母亲面前这么说,赶忙补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又是什么其他意思,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句。 周游说:“我明白,没事。” 她说话声是柔柔的,让人听了,心底里的那副急躁跟着降了许多。 孟寒想了下,说:“股份赠送还是太过了,阿姨,您能劝劝他吗?” 周游呷了口茶:“如果说我是站阿淮那边的呢?” 可谓是一语惊人。 孟寒瞬间语塞。 周游看了她会,转过脸,望向窗外的景色。 过了许久,她才面向孟寒,说:“我听阿淮说过你对未来的打算,你的人生你安排得很好,有规划的人生,走起来会清晰明白很多。 这条路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能走多久。但是,阿淮目前做的这些,在我看来不觉得过分。” 孟寒有些听不懂,但她知道周游会继续往下说,便没出声相扰,静待下文。 果然,停了十来秒,周游又说:“一段感情的最好保障,便是让彼此都安心。安心的本质其实很俗气。” 说到这,她顿了许久。 久到孟寒认为自己该问点什么:“安心的本质是什么?” -- 第156页 周游续了杯茶,缓缓说道:“物质的满足。” 孟寒不解了:“可是这方面我并好像不缺。” 目前她可以说是经济自由。 周游点点头,说:“但是那是你自己的,现在阿淮想参与你的人生,那么他势必要做些什么。” 孟寒还是不懂:“是这样吗?” 周游嗯了声:“他给你的那份股份是Lorenzo的吧?” 孟寒点点头。 “那就对了,这个牌子是他在德国时和朋友共同创立的,现在他把其中一部分拨出来送给你,是在跟你说,他想加入你的人生,这是他的诚意,同时他在邀请你加入他的人生,这同样也是他的诚意。” 孟寒惊住了许久,她一点一点地消解周游话里的意思。 时光缓缓而逝,周游让服务生将菜碟撤下,换一泡新的茶。 这次上的茶不是刚才的红茶,而是金骏眉。 单就品像而言,和在秋镜馆那晚宋清越招待她的竟是同一品种。 孟寒指着茶袋子,说:“这茶……” 她猛然意识到周游和宋清越的尴尬关系,连忙止住话,道歉:“阿姨,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抱歉。” 周游没放在心上,说:“这茶你熟悉就对了。” 孟寒猛地抬头。 周游解释:“那天阿淮的父亲多有冒犯,如果给你造成什么误会,我跟你道个歉,希望你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周游远在这绵城小城里,竟然知道这件事。 转念一想,孟寒猜到了最大的一个可能。 周淮生应该也知道了吧? 紧接着,她又生出一个更巨大的猜测。 周淮生带她来绵城,恐怕不是单单来度假这么简单。 他那个人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这么一寻思,孟寒真是手心都淌了层汗。 她回答周游说:“阿姨,您不必这么做,我是小辈,您是长辈,是我多有冒犯才对。” “不是,长辈也有做错事的时候,意识到错误及时认错,这才是正确的,你说是吗?” 从茶楼出来。 孟寒整个人都轻了许多。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和煦。 她揽着周游的手臂,说:“真想让您和我妈妈见个面,你们应该很聊得来。” 周游说:“不急,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她说得很有深意,孟寒想了下,不禁脸红。 回去后,周游家里来了客人,来人是以前跟着她做研究的学生,这次正好来渝城做课题研究,想着周游就在绵城,特意搭了飞机过来拜访。 孟寒和客人打了声招呼,便去院子找周淮生。 一个早上的时间,周淮生确实把院子里的杂草都清除干净了。 这会,他正搭着伸缩架,在整理别墅后院墙上的紫藤。 客厅离后院还有点距离,加上这栋别墅特意做过隔音措施,孟寒出来的时候,已经掩上后院的门,这会她丝毫不担心说话声会吵到周游和学生的交谈。 她问:“你上回不是说要过来拍紫藤花开的照片给我看吗?” 周淮生剪下一缕枯萎了的紫藤,扔在空地,回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身临其境比较有感觉。” 孟寒背着手,闻声,笑了。 她说:“那明年五月你带我过来看?” 周淮生修剪紫藤的动作一顿,过了会,他从伸缩架下来,放下园艺剪,脱掉手套,到池子洗干净手,擦干,走到孟寒身边。 他说:“这面紫藤花墙怎么样?” 孟寒看了看:“很好看,说是间艺术品也不过分。” “明年花开的时候,会更活泼一些。” “我知道。” “明年一整个五月空出来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 周淮生揽住她的肩膀,笑声轻轻。 孟寒偏过脸:“笑什么?” 他低下头。 在他的呼吸彻底笼罩她之前。 他说:“我终于等到你的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好像在这里完结也不错?(开个玩笑。) 第 60 章 ——非她不可—— 从绵城回来后,孟寒在家休息了一天,隔天参加《刀藏月影》的剧本围读。 顾耀南的本子都力求实景拍摄,这次《刀藏月影》的前期拍摄地定在云城,剧本围读定在云城的一家酒店,离布景地正不远。 休了近半个月的假期,回到北城,不止孟寒忙碌,周淮生亦是事务缠身。 出发前往云城的那天,周淮生送她到机场。 孟寒说:“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周淮生笑了下:“没有别的?” VIP室也没别的人,外面走廊更是一片安静,连个脚步声都未曾听到。 她转了转眸,倾身,在他的脸上轻轻一碰。 到底是不能在家以外的地方毫无顾忌地亲热,她一触即离。 周淮生眸光微敛,眼里笑意深深:“就这样?” 孟寒点点头:“就这样。” 他沉吟了下:“能不能过分点?” 她心突然慌了下,问的话也不连贯:“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问出口,孟寒就笑了。 周淮生也跟着笑。 两人笑了会,周淮生伸手一拉,孟寒就势坐到他身上,反正这处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索性也放开了,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 第157页 她低低凑下,离他近得不能再近了,她问:“怎么过分?” 周淮生沉沉一笑,仰起脸去就她的唇,不时逗她:“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他的风格始终是循序渐进的温柔,用尽了所有耐心一样,一点一点地让孟寒去跟随他的脚步。 一场亲昵下来,明明孟寒不是主导的那个,到最后,累的恍惚却是她的。 她嚷嚷着:“周淮生!” 他很自然地答:“我在。” 她的火气忽然就消了,反而在周淮生伸手将她拂脸颊的碎发时,涨红了脸。 登机时,周淮生抱了抱她,说:“我在北城等你回来。” 孟寒眉眼耀眼:“不过几天,不要太想我。”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待工作她向来全心尽力,周淮生欣赏她这点,等视野内再没她的身影了,他转身走出机场。 周淮生一回到公司,薛其上前,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听到是宋清越找他,周淮生毫不意外:“在办公室?” 薛其说:“是,来了有一会儿,我说你有事出去,他也不着急,就坐办公室等着。” 周淮生说:“我知道了。” 薛其又问:“十点半还有个会议,是否要推后?” “不用……”周淮生走出电梯,“照常举行,我会准时到。” 周淮生推开办公室的门,远远的,就见他的父亲宋清越坐在沙发的位置,拿着一份杂志在看。 他合上门,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架子上,一边解开衬衫的袖口,一边往盥洗室走去。 洗好手出来,他的父亲还是原来的坐姿,手里的杂志倒是换成了一份今日的报纸。 宋清越不说话,周淮生也没有意思去打破办公室的这份安静。 他像是忽略了办公室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过程中,他拿过秘书整理好的文件,一一浏览,一一签名。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两个人各安一隅,一切还算和谐。 最后,沉不住气的是宋清越。 会议开始前的二十分钟,前台秘书打来内线,提醒周淮生,待会还有个会议。 周淮生说了声好,然后又跟秘书要了一份昨天的会议纪录。 电话结束,周淮生照旧坐在电脑前忙碌。 宋清越坐不住了,啪的一声将报纸摔在办公桌上。 周淮生看也没看他一眼,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宋清越说:“什么意思?” 这时,周淮生才停住手,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您可以说清楚些。” “你把手里的股份全部给梁斯晏究竟是个意思?” “我以为您知道。” 宋清越哼了声:“你专门气我。” 周淮生摇摇头,淡淡地说:“您不找孟寒,我也不会这么做。” “到头来还是为了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周淮生,你爷爷是这么教你的?” 周淮生眸光微敛,脸上竟是带着点笑意:“我没记错的话,爷爷当初和您说过同样的话。” 一时,宋清越瞳孔微缩。 那年他一意孤行,不惜和家里闹翻也要和周游在一起,周淮生的爷爷,他的父亲,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宋清越,我是这么教你的?这么多年的教育,你都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这次,是他的儿子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叹了声气:“非她不可?” 周淮生不紧不慢:“您觉得呢?” 又是安静了一会。 宋清越说:“娶她也行,她退圈。” 周淮生脸色一冷:“不用我再次提醒,您没资格在这里说这话。” “是吗?”宋清越说,“你以为把手里的股份转给梁斯晏,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不是……”周淮生面色沉沉,“除了股份,我主动辞去公司董事长一职。” 闻言,宋清越满目震惊:“你说什么?” 周淮生平心静气地说:“待会这场会议是我主持的最后一场,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来旁听。”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宋清越气急败坏:“当初你千方百计从我手里抢过这公司,现在你两手拍拍说要送给梁斯晏,周淮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眼见着会议时间在即,周淮生起身,他一边穿着西装,一边整理袖口:“接下来,您要解决的人不是我,是梁斯晏。” 宋清越嗤笑一声:“你现在放弃了这一切,孟寒还看得上你吗?” 周淮生扬了扬眉,他很赞同地说:“所以,我把Lorenzo的股份分出一半送给她。” Lorenzo是周淮生在德国留学期间,为了不回家继承家业从而做出的一个选择,用来堵国内家里人的嘴,同时也是侧面在证明自己的能力。 当时,宋清越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未曾料到,他真的是做出了一番成绩。 宋清越还想说什么,周淮生抬起手,手表是孟寒送他的,他从带上的一天起,至今不曾再换过其他。 离会议还有五分钟时间,他说:“不要再去找孟寒,您要是再去打扰她一次,下次我做出的事情会比您当年做的还要过分。” 宋清越沉声:“你在威胁我?” -- 第158页 “您可以换个思路……”周淮生微微一笑,“我是在提醒您而已。”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身后传来宋清越的声音:“你爷爷那边你怎么交代?” 周淮生停了下脚步,他没转身,默了一会,他头也不回地说:“当年我回家管理公司,他老人家承诺过我一件事,今天,是他老人家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随着门合上,宋清越整个人不复刚才的精神,反而是一身颓气。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那边刚接起,他立即说:“爸,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那边说:“我当年就跟你说过,只要你和周游在一起,你会后悔并付出代价。” 宋清越不解:“就算周淮生离开这个家,把公司交给梁斯晏您也在所不辞?” 电话那端笑了下,很意味深长地说:“梁斯晏那孩子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当真以为他是混吃等死的废物?” 宋清越倒吸了一口气,不等他一口气缓下去。 话筒里又传来父亲的声音:“宋清越,一切尚早,我相信你的小儿子会给你一个惊喜。” 《刀藏月影》剧本围读的第二天,孟寒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孟寒是来茶水间接水的,一出来,就看到了转角处的陆迟砚,以及他身旁的肖跃。她略一停顿,闪回茶水间内。 想着等人走了,她再出去。 两人的说话声有意压低,加上走廊尽头的机子在工作,那边的声音远传不到孟寒这里,孟寒也无意去偷听。 大约10分钟后,没再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孟寒探了眼,拐角处空无一人,她宽了心,拿着水杯走出茶水间。 只是她没想到,刚走过拐角处,会与靠墙站着的肖跃来个四目相对。 拍《消失》那会,肖跃虽然是导演,但这个人很轴,又严厉。 孟寒与他的交集全部围绕在剧里,出了这个剧,两人很少联系。 当初听说肖跃会是这部电影的副导时,她还有些惊讶。但又想起郑森说过肖跃和顾耀南私下交情好,一切倒又说得通了。 她跟肖跃点了下头:“肖导好。” 肖跃歪了下头,说:“有时间吗?我们聊一下。” 意外的一个邀请,孟寒愣了瞬,说:“有的。” 肖跃将她带到酒店的16楼,酒店16楼外有个空中花园,开辟了两个咖啡厅。昨天孟寒还和宋楚楚来过这里吹风。 肖跃说:“喝什么?” 孟寒有些不好意思,示意了下手里的保温杯,说:“这两天有点上火,正在喝降火的花茶。” 肖跃也不大在意,自己点了一杯拿铁。 付完钱,肖跃找了处角落的座位。一直到咖啡送上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时间缓缓流逝,孟寒也由一开始的好奇到了现在的心如止水。 就在她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时,肖跃出声了:“你和陆迟砚是什么关系?” 他问得突然、问得直白,孟寒懵了下,想起刚才在茶水间看到的那一幕,如实答道:“算不上有什么关系,只是高中同学。” 这是实话。 说出口后,孟寒吁了口气。 肖跃眉间似有沉思,他盯着孟寒:“只是高中同学这么简单?” 孟寒点点头,再次强调:“我和他的关系仅是高中同学。” 对面的人笑了下,抿了口咖啡,说:“那就奇怪了,因为你,上一次拍《消失》时,他动用他舅舅的关系硬是要当《消失》的男主,甚至想着要改戏份,现在他又故技重施,想加入《刀藏月影》。” 孟寒面上维持着镇定,放在桌底下的手却是一点点收紧。 那天周淮生跟她坦白陆迟砚的舅舅陆明顺破产一事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给过的几页资料里面就有说明陆迟砚想要带资进组,修改男主人设,多加男主和女主的戏份。 甚至,陆迟砚已经找人改好剧本。 周淮生拿到的那几页资料,就是一些戏份的改动以及改动后的整部戏的大纲。 可以说,改动后,一部好好的女性剧硬生生改成了谈情说爱的抓马戏,甚至女主前后期的人设用「面目全非」一词概括也不为过。 现在,这件事实又从当时的导演的口里说出来,给孟寒造成的冲击比周淮生拿给她看的几张纸还要震撼。 要是她进组后,拿到的是这样改动后的剧本,那么当初她的坚持也就成了一场笑话。 孟寒喝了两口花茶,平复了下心情,她说:“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和他真的只是高中同学的关系,这些年虽然在娱乐圈,除了几年前的一部电影,我们没再合作过,私底下更是从没联系过。” 许是她一再和陆迟砚划分关系,言辞都是极力撇清的意思,肖跃说:“没关系就好。” 这话说得奇怪,孟寒摩挲了下手指,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陆迟砚会参与《刀藏月影》的拍摄吗?” 肖跃笑得耐人寻味,他反问:“你想他参与吗?” 孟寒说:“这不是我能决策的范围。” “抛开这些层面,单从你的意思出发。” 孟寒摇摇头:“我会竭尽全力阻止。” “哦?”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孟寒思考了很久,末了才说:“为了一己之私将所有人的努力抛却不顾,这样的人,不适合团队合作。” -- 第159页 肖跃抬眸,盯着她。 他们靠座的位置虽是位于角落,视角却是不错,一边能看见冰冷的钢筋大厦,一边又能瞥见苍翠欲滴的山林。 起初孟寒还有些忐忑肖跃的目光,慢慢的,肖跃嘴角露了点不可微察的笑意,她的不安一点一点地散去,多了几分从容。 远处天际残阳西斜,一泻千里的橙红色天光漫到了他们这处。 恰好落在肖跃身上。 他抿了口咖啡,放下咖啡的同时,他起身。 离去前,他说:“放心,陆迟砚不会参与到这个项目。” 莫名的,孟寒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肖跃的下一句话将她的震在了原地。 他说:“有个人同样不希望他出现在这个项目,早在两个月前,将他拒之门外。” 孟寒的呼吸猛地一提。 肖跃含蓄地说道:“今天他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留下这么一句,他扬长而去。 第 61 章 你的未来有我。 孟寒不知道自己在咖啡厅的露台坐了多久。 还是郑森前来找她,她才回过神来。 郑森喘着气:“原来躲在这,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孟寒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界面上显示着3通未接来电。 皆是来自郑森。 她拉下手机功能界面,伸到郑森面前,说:“静音了。” 郑森一看,还真是。 孟寒问:“怎么了?” 郑森目光游离,说话吞吞吐吐:“没什么……就是……就是待会还要剧本围读,我怕你错过,咱毕竟是个小角色,在场的那么多大咖,迟到了多不好。” “哦,我们现在下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正好遇上宋楚楚,后者见到她,笑着说:“刚想找你。” 孟寒给郑森使了个眼色,和宋楚楚走进会议室:“我也正想找你,关于合奏的那个细节……” 郑森叹了声气,转身往回走。 刚才在楼下撞见陆迟砚,他就心道不妙,匆急之下,拨了孟寒的电话,一连拨了三次,那边一直没人接。 他问唐小年,唐小年说孟寒被肖跃叫走了,至于叫走谈什么,在哪里谈,唐小年说她也不清楚。 一听孟寒是被肖跃叫走,他松了口气,不是和陆迟砚扯上关系一切都好说。转而又想,肖跃找孟寒能谈什么? 待他找到孟寒,孟寒又是一副神游的模样,傍晚时分还有一场剧本围读会,怕孟寒分心,他连问的想法都没有了。 第三天,剧本围读正式结束。 开机仪式在十月初。 陈竟等几位主演的戏份会先开拍,此次剧本围度结束后,他们即刻进组。孟寒和宋楚楚等几位配角会在开机前一天正式进组。 晚上,孟寒在酒店房间内收拾东西,她收完一部分,一旁的唐小年便拿着清单在对。 郑森则是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足够容下。 唐小年还在对细节的东西,孟寒倒了一杯水被郑森。 郑森接过,继续刷手机。 孟寒忽然说:“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下。” 郑森这才舍得从手机中抬起眼,见孟寒眉心微皱着,他想起昨天她被肖跃叫走的事,当即放下手机,正襟危坐:“说吧,什么事?” 孟寒想了好一会,说:“以后尽量避开和陆迟砚团队合作的机会。除非晚会这种不可避免的大场合,我不想和他沾上任何一点关系。” 郑森说:“我一年多前就在做这事了。” 孟寒哦了声,说:“是吗?好吧,当我没说。” 她捧起水杯,窝在沙发里,一边喝着,一边在深思着什么。 郑森看了一会,旁敲侧击:“听小年说,昨天你和肖跃在酒店露台和咖啡?” 正在收拾东西的唐小年闻言,猛地回头。 郑森当作没看到。 孟寒点点头:“嗯,谈了点事。” “谈什么了?” “关于《消失》这部剧的一些事情。” 说到《消失》,郑森说:“这部剧他们已经送广电审核了,没问题的话,近期上线备案号会下来。” 孟寒淡淡地看他一眼,很平静地说:“那就祈祷这部剧不会有太多问题。” 郑森笑:“不论什么剧,多多少少会有点问题,就是大与小的区别。” “额……”孟寒很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虽然但是,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是吗?”郑森并不觉得,“没问题的剧才是最大的问题。” 对此,孟寒并不想与他多谈。 直到从孟寒的房间离开,郑森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他好像什么都没问着,就被孟寒忽悠过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问身旁的唐小年:“孟寒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连他都被她不显山不露水地蒙混过关。 唐小年反问:“姐姐不是一向这么聪明吗?” 有吗? 郑森陷入自我怀疑中。 次日早上,孟寒一行人飞回北城,去的时候是周淮生送,回来的时候亦是周淮生来接。 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却因为有始有终,让孟寒感觉很不一样。 回家的途中,孟寒趁着周淮生开车,她抽空给周影发消息说了这件事。 -- 第160页 周影回:“热恋期都这样,也就你大惊小怪。” 孟寒正想打字,周影手快又回了几个字:“好好珍惜热恋期。” 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弄得孟寒本来打好的一段话,一个一个字地删掉。 她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朝周淮生瞟了一眼,不巧,对方正好也看过来。 四目相接,她顿了下,放下手机,手撑着下巴看他,慢声提醒:“专心开车。” 车缓缓停下,周淮生说:“刚好红绿灯。”意思是他也不想这样。 她转然想到周影说的热恋期,转了下眼睛,问:“你这样三天两天不上班不好吧?” 周淮生淡声反问:“最近我准备换份工作。” 孟寒一惊:“换份工作?你这是要给别人打工的意思?” “你不喜欢?” “不是……”孟寒摇摇头,她思忖了下,打量他一番,说,“想不出来你给别人打工是什么样的。” “朝五晚九,按时下的话说,就是社畜。” 难得从他口中听到社畜一词,孟寒偷偷笑了笑,笑完她又问:“准备找份什么工作?” 她进入角色得很快,上一秒还在惊讶他竟然要去给人打工,下一秒,又气定神闲地和他聊新工作的事。 周淮生沉思了几秒,忽地,他说:“给你打工如何?” “给我打工?” “对。” “我可给不了你高薪。” “薪水不重要。” 前方,正巧绿灯,车子缓缓启动,行驶在车流中。 孟寒那句「那什么才是重要的」没能问出去。 车子上了高架桥,孟寒看四周的景色,有些陌生,再看路标,不是回家的路,她问:“去哪?” 周淮生说:“去郊区住几天。” 也是这个时候,孟寒猛然意识到,周淮生刚才说的「换工作」一事,或许不是说说而已。 而是真的有其事。 周淮生说的郊区是在北城五环外。 他定的是一个三居室的别墅,虽是互不相扰的三栋楼,周淮生全部定了下来,他们住在二楼。 放下行李,周淮生先是亲自做了份午餐,孟寒则被他打发去洗浴。 泡了个澡出来,一顿丰盛的午餐已呈上桌子。 孟寒笑他:“都出来玩了,还自己下厨。” 周淮生替她拉开椅子,说:“晚上去外面吃。” 孟寒想了下:“我怕你辛苦。” 他说:“我知道。” 在云城的几天,许是水土不服,孟寒吃得并不多,刚一回到北城,周淮生亲自下厨,做的又是她喜欢的菜色。 她吃得比平时多。 周淮生笑得很无奈:“注意些,没人和你抢。” 孟寒喝了口汤,说:“你这厨艺,我怕是一辈子也赶不上。” 他极其自然地说:“不用赶,以后家里下厨我来做。” 孟寒愣了愣,过了两秒,她点点头:“一言为定,可不要三分热度。” 他没说话,而是给她添汤。 孟寒想着要是他包下厨,那她总得做点什么吧,她一边接过他手里的汤碗,一边问:“你下厨,那我来洗碗?” “不用……”他说,“交给洗碗机,或者我,你什么都不用做。” 孟寒担忧:“我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不利于家庭和谐?” 她问的时候没想太多,反倒是周淮生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家庭和谐?” 孟寒还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吗?家务都你包……” 猛地她止了声,她后知后觉,怎么说着就说到家庭和谐去了? 那么长远的事情,现在考虑是不是太早了? 周淮生似乎知道她所想,颇有深意地说了句:“未雨绸缪是好事。”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很简单休闲的服饰,黑色短袖和修身灰色长裤,柔和了他身上的凛冽感,多了几分亲近。 还真有了一点过日子的感觉。 孟寒故意卖关子:“还早着呢,且等着。” 周淮生丝毫不慌:“我一直在等待。” 他就是有这等本事,将一件很正常的事说得让人脸红。 在这方面,孟寒向来不是他的对方,她低头喝汤。 吃完饭,周淮生简单地收拾下了餐桌,其余的等打扫的阿姨来收拾,两人坐在落地窗前休息半个半个小时,周淮生带孟寒下楼。 他没走外面的大路,而是走小径。一路上基本没遇到人,有的只是旁侧两边的竹林作伴。 孟寒不免好奇:“去哪里?” 周淮生说:“山里。” 他只说了个大概,看来是想给她个惊喜。 孟寒不再多问。 别墅后面是个偌大的草坪,草坪上支了不少处烤肉的帐篷。草坪的尽头便是山脚。 周淮生带她到了山脚的位置,说:“这边上去,大约十分钟就到。” 孟寒说:“你带路。” 路子是石板路,一路上来,两边干净得很,一点枯枝细叶都看不见,应该是每天都有安排人来打扫的缘故。 随着海拔升高,不多时,他们便被郁郁葱葱的树林包围。 孟寒不禁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她仿佛也置身于丛林绿影中。 周淮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北城的秋天到了,那时候过来,会是另外一种心情。” -- 第161页 孟寒说:“你这是在抓住夏天的尾巴吗?” 他摇摇头,随后说:“有年公司接了个项目,那阵子压力大,结束后,朋友给我介绍了这边,说是来度假放松一下心情。” 孟寒看着他,打趣他:“带我来看你看过的风景?” 他笑着说:“那会确实这么想,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如果以后遇到了另一半,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带她过来。” 林间的风带着泥土和树林的味道,清香之余,又有温润的味道。 孟寒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说:“你要带我去的地方,不止这么一个吧?” 周淮生握紧了她的手,两人颇有默契地保持同一步速石阶而上,他说:“确实不止这么一处,等你这部电影拍完,我带你去我之前在德国留学的小镇度假一段时间。” “这你都想好了?”孟寒偷着乐,面上却是平静得很,“你到过的地方不少,要走多久才能走完?” 他还真的好好想了下。 孟寒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笑道:“我就说说而已。” 他很正经地说:“我做过一份行程表。” 孟寒怔了。 他说:“晚上回去拿给你看。” 说话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一处竹林小亭。 周淮生说:“到了,就是这里。” 亭子临湖而建,湖对面是条柏油路,正是一处拐弯处,像一只U型管。 孟寒好奇:“那里能过去?” “可以……”周淮生说,“这里爬到山顶,下山有条山路通往那条公路。” “你走过吗?” “没有。” 孟寒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我们试试看?” 周淮生说:“下次吧,这次还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事?”她问。 “过两天还要回临城。”他答。 太过得意忘形,反倒把正事忘了。 下山的时候,孟寒一直想着回临城的事,不过她想的不是周淮生见孟雨瞳一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她问周淮生:“你运气如何?” “还可以。” “手气呢?” “还不错。” 孟寒寻思一番:“到时博饼你给力点。” 周淮生问:“你担心的是这个?” “不然?” “原因。” 孟寒想了好一会,才说:“我们家每年的状元奖励都很丰富。” 周淮生被挑起好奇心:“如何丰富?” 孟寒数着指头:“有几年是古玩物品,有几年是各国旅游,前年是一辆跑车,去年是一家店铺,今天听我爸讲是一套房。” 周淮生眉间满是疑惑:“还能这样?” 孟寒叹了声气摇摇头:“你是不知道,这是我爸变相在给我妈送东西。” “为什么?” 说到这个,孟寒就郁闷了。 她说:“因为我和我爸的手气都很烂,不是一秀就是二举,最高就是个三红,连对堂的边都摸不到,大奖每年都是我妈囊括了。 我爸看我妈手气那么好,他平时送的东西我妈都不收,就开始变相在每年的中秋博饼这天提高奖池。” 周淮生笑了,笑过之后他问:“头一次上门,要是真如你所愿拿了状元,伯父能放过我?” 孟寒摆摆手:“早年我爸经济富裕时,给我妈妈买了很多房产和地,她不缺这一套。”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周淮生总算明白过来了。 他说:“那套房子你看上了?” 孟寒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市中心的一套房子,200平,周边囊括了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你说,这市值很高吧。” 这段话使周淮生陷入一阵深思。 孟寒没听到他声音,转头看他。 下山的路不好并肩同行,两人是一上一下,孟寒在前,周淮生垫后。 这会,正好两人隔了一个阶梯,有落差感。 孟寒转过头,周淮生低头,她一张明媚的笑脸映在他的眼底。 周淮生附在她耳旁,说:“你好像想得比我更远。” 孟寒一时听不懂:“有吗?” 周淮生给了点提示:“教育设备资源这么高的房子,你说呢?” 孟寒盯着他的双眼,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倏地,她反应过来了,连忙转过身,下了两个石阶,与他保持着距离。 她别过脸,义正言辞:“我这叫目光长远。” “好……”周淮生略带笑意,“这里面是否与我有关?” 这叫什么话? 孟寒轻飘飘地问了句:“你觉得呢?” 随后,她抛下周淮生,急匆匆下山。 身后是周淮生的淡淡笑意,以及几声提醒。 孟寒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第 62 章 周淮生,你赢了。 在中秋节前两天,孟寒带周淮生回临城。 中秋节在临城一向是个重大节日,其热闹程度不低于春节。 孟寒不知道别的地方是如何度过这个节日的。但在临城,临近中秋前后,大街小巷,扔骰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也只有这个时候,孟雨瞳才能真真正正地闲下来,而不是沉浸在学术研究中。 可以说,孟寒家一年团聚的日子不是春节,而是中秋节这一天。 -- 第162页 今年,她们相聚的地方定在孟雨瞳位于落日大道的那套别墅。 也是去年孟寒回来看孟雨瞳,后周淮生过来找她的那套别墅。 时隔一年多,那时她对周淮生还是充满戒备的样子。更有甚者,她甚至在这套别墅的花园区问周淮生喜欢自己什么,她可以改,只要他不再纠缠她。 现在,她倒是牵着他的手站在当时询问的位置。 玫瑰花开得正烈,孟寒看着不禁心生一顿感慨。 孟雨瞳和杨闻延在屋里说话,间或有说话声出来,不外乎是杨闻延这几天想留宿在这里,孟雨瞳不同意。 这些年孟寒已经习惯父母为了这种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她拉着周淮生待在花园,让出空间给父母争辩。 周淮生拿着剪刀在修剪玫瑰,样子怪认真的。 孟寒靠在藤椅上,笑他:“随便修修就好了,过几天有专门的人过来打理。” 谁知,周淮生转头淡声说:“去年我可是在这里得到你的一枝玫瑰花。” 孟寒哭笑不得:“说了那是你抢过去的,才不是我送你的。” 他走过来,微伏身,眉眼弯弯:“今年再选一枝送我。” 孟寒犹豫了一会,伸出手,“这还不简单。” 周淮生拉她起来。 孟雨瞳这处花圃的玫瑰种类没有周游那边的丰富,只有寥寥的几种。 孟寒回忆了下去年那次好像送给周淮生的,是她随手摘的一枝海洋之谜,呈淡紫色。她转了圈,想了许久,选了一枝卡布奇洛。 用剪刀剪下,她又修剪了一下枝叶,和枝干上的刺,递给周淮生,她说:“回头我再找找紫色玫瑰色系的种类,让打理园圃的人帮忙种一些,以后每年的中秋节我送你一枝。” 周淮生扬眉,眉眼一片自得,他说:“好想法。” 孟寒得意:“等紫色系送完了,我再送你蓝色系的,之后再送红色系的,玫瑰的花色那么多,应该送不完。” 她说完,旁边的人好一会没声音,她疑惑地看着他,周淮生笑了笑,说:“这是定情信物?” 九月末,临城的天还是异常的高温。 风息夹着股热意。 孟寒耳朵热了热,她抿唇:“是俗了点,不过胜在心意好。” 他略略笑着:“我很喜欢。” 孟寒听了心情格外的好。 在花园坐了近两个小时,屋里的孟雨瞳和杨闻延的争论总算有个结果。 杨闻延可以在别墅郡小住,不过只能睡一楼的客房。 孟寒看着父亲委屈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偷偷笑着。 不小心被杨闻延瞧了去,他指着周淮生,问孟雨瞳:“那他怎么可以住在二楼?” 对此,孟雨瞳四两拨千斤:“你女儿喜欢他,我能怎么办?” 倒是把麻烦推给孟寒了。 孟寒道也不慌,很是乖巧地说:“我可是拿了一副油画和母亲换。” 杨闻延眉间拧着:“什么油画?” 孟寒报了个名字。 杨闻延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不是你高中毕业我送你的礼物?” 是这样没错,可是,“您不是送给我了吗?我有权力自由支配。” 好个自由支配。 杨闻延转了个弯,找周淮生麻烦:“淮生,跟我来一楼书房,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他刻意将「请教」二字咬得很重。 孟寒下意识地拉住周淮生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父亲只对母亲格外宽宥,对其他人可没什么好脾性。 周淮生拍了拍孟寒的手背,微微笑着:“我和伯父很久没说过话了,这次正好聊一聊。” 孟寒说什么也不放手。 他又附身,靠在她的耳旁,说:“伯父那关我总要过的。” 孟寒顿时脸热,她侧过脸,又对上母亲略有深意的目光,心里一个怔然,她看着地板,小声说:“爸爸没那么难说话,你顺着点他,他开心了,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周淮生嗯了声,低声说:“收到。” 周淮生跟在杨闻延身后进了书房,随着门掩上,偌大的一楼客厅又剩下了孟寒和母亲两个人。 孟雨瞳说:“和我去外面走走。” 她率先向后院走去。 孟寒愣了瞬,随即跟上。 临近晚饭,杨闻延才带着周淮生从房内走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尤其杨闻延,嘴角都快咧到耳边,要不是有孟雨瞳在场,他恐怕要和周淮生称兄道弟把酒言欢也说不定。 晚餐定在无缘湾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 下了车,孟寒故意拖后,让孟雨瞳和杨闻延去点菜,等父母走远了,她才问周淮生:“爸爸没难为你吧?” 周淮生笑着逗趣她:“你觉得是被为难还是没有?” 孟寒脾性急,轻轻拍了下他:“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 “没有……”他正了正神色,“我和伯父聊得很开心。” 两人出来时确实是比进去时,氛围要和谐许多,她打量了会周淮生,问:“你和爸爸聊了什么?” 周淮生答得模棱两可:“很多。” 她眼一白:“我知道很多,具体都有哪些。” “一时说不完……”他还是打太极,“以后你就知道了。” -- 第163页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孟寒凑到他跟前,用手指点着他眉眼,说:“怎么办,我突然很后悔用那副油画和妈妈做交易了。” 周淮生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他说:“尘埃落定,迟了。” 孟寒:…… 于是到了包间,孟寒拒绝和他坐一起,她选了孟雨瞳和杨闻延中间的位置。 杨闻延不开心了:“一边去。” 孟寒冷漠:“妈妈也不想旁边是你……”说着她转向孟雨瞳,说,“妈妈,是吗?” 孟雨瞳瞥了他们俩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周淮生摇摇头,让服务生送一瓶红酒上来。 这顿饭吃得孟寒心情甚好,主要还是孟雨瞳没像以前一样,只想快点吃完快点走。 这次她倒吃得很慢。有时候她还会提醒右手边的周淮生尝尝临城的特色菜。 言语间还尽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和蔼。 留下另一旁的杨闻延和孟寒干瞪眼。 趁着杨闻延和孟雨瞳先后去洗手间,孟寒挪到孟雨瞳的位置,问正在悠悠喝汤的周淮生:“你不对劲。” 周淮生擦擦嘴角:“哪里不对劲?” 孟寒也不知道,她如实说:“就是不对劲。” 母亲是出了名的淡漠性情,和谁都是隔着距离,哪怕跟在她手底下做研究的几个学生,也没见她这么和颜悦色过。 她问:“你之前和妈妈说了什么?” 周淮生答:“秘密。” 额,又是不想说是吗? 正要往下问,孟雨瞳和杨闻延回来了。 四个人又坐了半个小时,离开酒楼,四个人兵分两路。 杨闻延随孟雨瞳去临大处理点事情,会晚些回来,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自便。 孟寒想着时间还早,现在回去也没事做,便问周淮生:“去海边?” 周淮生说:“好。” 周淮生喝了酒,孟寒倒是一点没碰,由她来开车。 孟寒本想在无缘湾旁边的沙滩走走就好,但想着那边人多,沙滩也不大,走不了一会就到头了,加上她身份敏感,万一被认出来,上个什么八卦娱乐榜,这个中秋节就别想好过了。 思来想去,她沿着环岛路,去了椰风寨。 椰风寨虽然人多,但胜在海岸线长,穿在昏暗的人群中,倒也不怕被发现。 车上有沙滩拖鞋,孟寒找出来,两人换上,寻了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径,往沙滩走去。 海边风大,风里夹着细细的沙子,刚开始走可能觉得没什么,等久了,脸上、脖子一摸,都能摸出细沙子。 孟寒牵着周淮生的手,漫步在海滩上。 海浪拂来又褪去,海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浸过他们的双脚。 孟寒眯了眯眼睛,猝不及防地问周淮生:“老实交代,你用什么收买妈妈了?” 周淮生知道她这一路都在好奇这件事,到了这会,也就不再瞒她:“我跟你母亲承诺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不论是工作还是结婚。” 她想了千百种的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么样简单的一个答案。 她存疑:“就这样?” 周淮生不赞同:“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不简单。” 孟寒想了下,好像也是。 于是,她又问:“不止这么简单吧?” 周淮生说:“确实,任何口头性的承诺还是太轻,所以我跟阿姨说,为了支持你日后所有的一切决定,我将Lorenzo的股份赠送一半给你,作为你的后盾,并且为你开一家影视公司,我不知道你在这行会做多久。不过,我会尽力去支持你。” 孟寒震住。 周淮生微微笑着:“这是我的诚意,我尊重并支持你。哪怕以后我毁了承诺,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他顿了下,“凡事我喜欢做最坏的打算。当然,我会一直信守承诺。” 良久,海风越来越大,海水也比之前冰凉。 孟寒低头沉思了许久,末了转向周淮生,说:“你这打算不是一两天才决定下来的吧。” 周淮生嗯了声:“去年这个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些事了。” 孟寒再一次惊住。 周淮生却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我说了,我只要你。” 孟寒微怔,半晌,她抬起手,环住他。 她收紧手臂,贴在他的胸口处,感受着他胸腔的跳跃,轻声说:“周淮生,你赢了。” 头顶传来一阵轻轻悦耳的笑意。 临近中秋,天上的月亮已接近月圆,倒是极衬他们这时候的状态。 许久,周淮生说:“孟寒,谢谢你让我赢。”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倒数第三章。 第 63 章 ——城墙失守—— 博饼活动在中秋节晚上八点开始。 孟寒家的博饼活动一般是,一家人先博一次,然后是家族。 个人社交圈或者单位的博饼活动一般都在中秋节前完成,有些也会挪后。 博饼一共设置6个奖项,分别是一秀,二举,四进,三红,对堂,状元; 各自对应的奖品数量则是32,16,8,4,2,1。 每个奖项对应的数量全部博完,活动即结束。 今年孟寒的所有兴趣都在状元这个奖励上。 临城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 第164页 这套房子本来是孟寒先看上,想着等结完片酬就去买下。不料,杨闻延不知从哪听说孟雨瞳似乎也很喜欢这套房子,先她一步。 孟雨瞳不要,杨闻延送不出去,但怎么说都不同意转卖给她。 孟寒无法,只能把赌注压在今年的博饼活动。 一家人坐在二楼的露台,先是一人扔一个骰子,由点数最大的开始沿顺时针顺序开始博饼。 不巧,周淮生是点数最大的那个。 孟寒在他身旁打趣:“都说新人手气好,你给力点。最好拿个状元。” 周淮生温温笑着:“新人?” 孟寒噎了下,转眼又对上孟雨瞳若无其事的眼神,以及杨闻延一脸嫌弃的模样,她干脆也不扭捏,说:“当然是新人,第一次参加家里的博饼活动可不是新人,以前只有我们三个人。” 说完,她催促周淮生:“赶紧扔骰子,记得不能跳出碗外面,不然你就少了一次扔骰子的机会。” 周淮生少一次,她离状元胜算的概率也随之减小。 周淮生说了声好,扔下六个骰子。 六个骰子里,有三个红色的四点,即三红。 孟寒赶忙在纸上划了个「一」,她说:“开门红。” 杨闻延催促:“小寒,到你了。” 孟寒从碗里拿起六个骰子在手里捏了捏,掷下去,一看,是一秀。 她摇摇头:“这手气。” 在她之后是孟雨瞳,母亲的手气一向好,孟寒和杨闻延都等着她第一把会是什么。 孟雨瞳淡淡笑了下,轻描淡写地一扔,和周淮生一样,是个三红。 三红总共才四个,第一轮,周淮生和孟雨瞳就各占了一个。 孟寒表示很心疼。 杨闻延说:“轮到我了。” 孟寒摇头表示无望:“您再好也就一个一秀。” 话落,碗里的骰子声停了,凑上去一看,三个六,两个二,一个五,也就是说连个一秀都没有。 孟寒没有掩饰地笑出声:“爸,是我高看你了。” 杨闻延没搭理她,而是跟孟雨瞳抱怨:“这怎么跟去年的第一把一样。” 孟雨瞳面无表情道:“运气不行。” 杨闻延叹了声气:“也是。” 这可把孟寒乐得不行。 接下来几轮,无一例外的,在场四个人里,手气最不好的就是杨闻延和孟寒。 要么没有,要么都是一秀和二举的小奖项。 反观孟雨瞳和周淮生,几乎把四进和三红都包了。 孟寒两手把六个骰子包在掌心里,她像算卦的一样,摇了几次。 周淮生摇头失笑。 孟寒睨他一眼:“你不懂。” 一掷,竟然是个对堂。 也就是1-6点,各占一个。 孟寒向周淮生扬了下下巴,说:“你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淮生不置可否。 孟雨瞳则问:“去年你得了几个对堂?” 未等孟寒回答,杨闻延说:“一个。” 孟寒好奇:“去年的事您还记得。” 杨闻延淡定道:“因为另外一个是雨瞳。” 孟寒不说话了。 之后又是继续掷骰子。 随着杨闻延一个对堂下来,他那边正在兴头上,结果周淮生一把五子登科又把他弄郁闷了。 孟寒先是对了好几遍点数,确认是五子登科,也就是五子带四,她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本来以为今年会是妈妈先博出状元的,没想到竟然是你。” 孟雨瞳依旧淡淡笑着,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杨闻延可就不那么乐观了,主要在心疼那套房子。 孟寒拍拍他的肩膀:“不碍事,房子真被他博到了,我会把钱打到您银行卡,一分钱都不会少。” 杨闻延极其不赞同地看她一眼,又看了下孟雨瞳,说:“那是钱的事吗?” 孟寒假装听不懂:“您缺不缺钱我不知道,但我挺缺这套房子的。” 博饼进行到最后,除了两个四进,其他奖项已全部出来,截至目前,状元暂时花落周淮生。 就在孟寒希冀于两个四进赶快出来,孟雨瞳掷出了一个五子登科。 点数带六。 也就是说,周淮生的状元被压下了。 孟寒傻眼了。 轮到杨闻延笑得合不拢嘴了。 周淮生安慰她:“万一你下一把就是状元呢?” 孟寒就快成了古时候抑郁不得志的落魄秀才:“没万一。” 继续博了两轮后,两个四进也出来了。 孟雨瞳看孟寒紧张的样子,便说:“再博三轮定胜负。” 孟寒感恩地看着孟雨瞳,后者对她说:“机会给你了,到时拿不到别怪我。” “好的……”孟寒赶忙拍马屁,“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杨闻延哼了声。 周淮生则是捏了下她的手,以示鼓励。 三轮,孟寒还是没能扭转局面,尽管周淮生博出了一个四点红的状元,但还是被孟雨瞳的五子带六压一头。 博饼结束,今年的状元依旧是孟雨瞳。 早已猜到这个局面,孟寒心情很是平静。 她甚至开始想着怎么从孟雨瞳手里买回那套房子。 孟雨瞳回书房,杨闻延去一楼客房,孟寒和周淮生负责收拾残局。 -- 第165页 周淮生问:“很想要那套房子?” 孟寒摇摇头,看了看附近,压低声音说:“家里一年也就这个时候气氛和谐些,要是我不热情点,大概也就是平平淡淡的一个中秋节,不过……”她笑了下,“今年多了你,气氛好了很多。” 周淮生拿过她手里的大红碗,用桌布擦了擦,闻言,说:“以后每年我们一起回来。” 孟寒想了下:“可以,明年记得交活动份子钱。” 周淮生说:“求之不得。” 孟寒和周淮生在临城住了一周。 这一周里,中秋节假期还没结束,孟雨瞳便提前结束假期回临大,杨闻延看孟雨瞳回学校了,留在别墅也没用,也收拾了下回半山腰的小别墅。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孟寒和周淮生,白天看着还没什么,一到晚上,空虚感格外明显,孟寒受不住,拉着周淮生去她以前的小公寓住。 说是小公寓,其实是套三居室。 是个临山的公寓,且孟寒所在的那栋楼位于整座小区的最里处,离后山很近。 地理环境很好。 趁着工作日人少,孟寒拉着周淮生去后山爬山。 后山的山路有很多条,每一条通往的目的地都不一样。 每天下午孟寒就带着周淮生走一条山路,四天走下来,正好每一个目的地都走了一遍。 临近黄昏,山顶风大,吹着山风,遥望山下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孟寒说:“以前读初中,爸妈为了让我锻炼身体,周末总要来爬一次山。” 周淮生漫不经意地问:“三年都是这样?” “差不多,刮风下雨天除外,我爸会拉我去打羽毛球……”孟寒顿了下,“高中倒是少了,课程作业更多了,我妈妈就让我周末去临大操场跑步,一天四圈。她就坐在边上监督我。” 周淮生沉默了会,问:“家里有以前的照片吗?” 孟寒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想干嘛?” “嗯,想看看以前读书时候的你是什么样的。” “不行……”孟寒心虚地瞟了他一眼,“看现在的我吧,以前有什么好看的。” 周淮生思索两秒,循循善诱:“读书时候的你留长发?” 孟寒点点头:“短发太像男孩子,我妈不喜欢。” “那时候的你多高?” “初三时1米62,高一二没怎么长,高三长了三厘米……”她甚是得意,“1米65的身高是我梦想中的高度。” “现在似乎超出了你的理想身高。”周淮生看了她一眼。 孟寒不在意:“大学还能长高三厘米,说明我基因很好。” 周淮生笑而不语。 下山的时候,周淮生又问:“初中时候你住哪里?” 孟寒说:“当时在六中,爸妈为了我读书方便,在附近租了套房子,离这边很远。” 周淮生扬了下眉:“过去看看?” 孟寒笑道:“得了吧,老实交待,是不是就想看我以前的照片?” “可以这么说。” 他倒诚实。 回到家里,周淮生在厨房准备晚餐,孟寒扎到书房忙活了一个小时,把高中时代一些比较有争议性的照片消灭掉,她来回检查了三遍,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饭后,她把三大本相册放在周淮生面前。 “不好意思,以前比较喜欢臭美,照片有点多,你随便看看就好。” 周淮生拿下一本,翻了两页,他问她:“我可以复印一份吗?” 孟寒皱眉:“复印这干吗?” 他答得自然:“在北城家里也留一份。” 他说的时候并没有抬头,还是翻着相册浏览。 阳台的灯偏橘黄,映在他的侧脸轮廓,无形使他柔和了许多。 孟寒心没来由地漏一拍,她抓过一本,随意翻着:“什么家?哪个家?” 周淮生翻相册的动作一顿,侧过脸,望向她。 他眼里是细碎的光。 有种幽暗的温暖。 他淡淡笑着:“可以是你的家,可以是我的家,也可以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孟寒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心脏有种呼之欲出的跳动感。 她摸着相册的边缘,故作淡定道:“放在你之前的那栋别墅怎么样?” 周淮生眼里笑意加深:“好,听你的。” 晚风拂过脸颊,阳台对面的山林,树叶簌簌作响。 明明风也不热,孟寒脸上的温度却越来越高,偏偏周淮生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别开眼。 唇角却是弯着的。 另一边,传来相册合上的声音。 很轻,但室内实在干净,孟寒听得一清二楚。 她摩挲着相册的塑膜面,滑滑的。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周淮生从身后环住她,他附在她的耳旁:“等会再看?” 孟寒声音干干的:“不是你说要看?” 他笑了下:“可以回北城再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着她的耳朵。 耳朵是孟寒的敏感重地,她受不住,躲着:“周淮生,你耍赖!” “不是……”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我们换个词。” 换词,又是换词,孟寒偏不,她借着他的手臂,起身,然后双手缠住他的后颈,轻咬他的喉咙。 他轻嘶一声。 -- 第166页 孟寒得意,又是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 她把握得很好。 正暗暗得意,后方城墙失守。 周淮生手拂在她的腰间,一下一下地抚摸。 他的动作真没什么过分的,奈何,除了耳朵,孟寒的第二敏感地带是腰。 几乎是他抚摸第三下的时候,孟寒伏在他的胸口,求饶:“等等,你不遵守游戏规则。” 周淮生说:“什么游戏规则?” 孟寒急中生智:“刚刚定下的。” 话音刚落,被周淮生一句话轻轻打回:“这次定下的,下次再实行。” 孟寒:“……” 累得浑身不想动,窝在床上小憩时,孟寒无不在想。 到底是周淮生,她玩不过他。 作者有话说: 厦门博饼真的很有趣!! 64、尾声 ——更好更自由的自己—— 中秋节假期结束,孟寒和周淮生返程回北城。 这次,一向忙碌的孟雨瞳竟然空出一个小时送他们去机场。 孟寒很意外。 到了贵宾候机室,周淮生接到一通电话,他到另外一间去接。 候机室只剩孟寒和孟雨瞳两个人。 孟雨瞳开门见山:“从现在开始我支持你所有的选择。” 孟寒骇然:“妈妈……” 孟雨瞳说:“别急着感动,我还有话要说。” 还是记忆中那个冷冰冰严肃的母亲,孟寒喉咙突然不涩了。 孟雨瞳说:“这一年的你和前几年不同,做什么事,出发的目的都是因为你自己。” 孟寒低下头:“是我以前不懂事。” “不是这样的,孟寒……”孟雨瞳说,“我承认我之前的教育方式不对,但如果这次你带回来的人是陆迟砚,今天我不会坐在这里。” 陆迟砚的名字出现得触不及防,孟寒抿抿唇,捏着手指,说:“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从今往后,我不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瓜葛。” 孟雨瞳沉默了会,说:“孟寒,首先以前我不是反对你早恋,现在也不会反对你和别人谈恋爱,感情的事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人,压上你的人生。你不论做什么事,首先出发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你自己。” 孟寒嗯了声。 她又说:“周淮生愿意尊重你,理解你的任何决定,我很欣赏这种男人。但是,我同时要叮嘱你,就算这个男人再好,该是你自己的人生,永远不要低头。” 最后这句话,孟寒没有之前回答得那么快,她静默了很久,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反问孟雨瞳:“就像您当年为了事业不向爸爸低头一样吗?” 孟雨瞳微皱了下眉:“不,这不一样。” 孟寒好奇。 孟雨瞳轻声说:“你爸爸从一开始就没尊重过我,现在无论他做什么,也不会得到我的尊重。” 良久,孟寒说:“我明白了。” 孟雨瞳起身,离开前,她留下一句:“一个良好的伴侣是会让你感知生活的快乐,同时让你做更好更自由的自己。” 周淮生接完电话回来,候机室只剩孟寒一个人。 他走到孟寒身旁,问:“阿姨走了?” 孟寒嗯了声:“说是不放心实验室,先回去了。”她怕周淮生看出异样,说,“刚才是工作上的电话?” 周淮生犹疑了下,说:“可能会是我接下来的新工作。” 上回他说要换新工作,孟寒有所怀疑,毕竟都是别人给他打工,现在他竟然要去给别人打工。 但因为回临城一事,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问他。 现在,是他主动提起,眼看离登机还有些时间。 她问:“是什么工作?” “风投相关,暂时还没确定,要等详谈之后再定。” 孟寒想了下,问:“那以后是不是要很忙了?” 周淮生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会好好平衡和家庭的关系。” 孟寒:“……” 他最近提及家庭这个词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了? 回北城休息几天,中途孟寒参加了一场通告,随即她又迎来了《刀藏月影》的开机仪式。 孟寒和宋楚楚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实打实地要在剧组待两个月。 中途不能脱组。 也就是说,直到十二月,她和周淮生很难再见面。 对此,周淮生倒觉得没什么,他说:“早在认识的第一年你已经让我提前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 口吻再正常不过。 孟寒听了却觉得怪怪的:“你这是算老账?” 他淡淡笑着:“我是在陈诉事实,我适应得不错,你也应该早点习惯。” 孟寒无语:“怎么什么事到了你这里都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嗯……”她琢磨了许久,不想承认自己确实不能快速习惯长时间见不到他,就说,“下次想到了再跟你说。” 周淮生没异议,尽管下次孟寒并不一定记得。 正式进组《刀藏月影》后,孟寒和周淮生的联系渐渐减少,一开始还算频繁,基本两天联系一次,后来是五天联系一次,到了现在几乎是半个月联系一次,每一次通话也是草草聊几句。 -- 第167页 有时是孟寒这边拍摄地信号不好,有时是周淮生那边临时有公事进来。 繁忙时,日子流逝得特别的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 孟寒杀青的时间在中旬左右。 这几天剧组辗转于雪山和平原之间。 孟寒的身体在两种两极分化的天气下,渐渐吃不消,好在就快杀青了,她和宋楚楚给彼此打气。 杀青的那场戏正好是场大夜戏。 孟寒从下午拍到第二天中午,她吊威亚吊得都出现了幻影。 最后一次时,甚至不小心擦到了手臂,好在衣服是深色的,隐去了血迹,镜头下,根本不怎么看得出来。 孟寒站在监视器前,回看了一遍最后一场武打戏,得到顾耀南的点头后,她松了口气。 她和宋楚楚抱着剧组人员送的花,和一众待了两个多月的剧组同事一一拍了杀青照,坐上房车,她累得几近虚脱。 回到酒店,唐小年要给她揉肩膀,孟寒摆摆手:“别,我先睡一会,醒来再洗澡。” 这一睡,就睡到了夜里一点多。 她是被渴醒的。 唐小年给她留了温水,她靠着枕头,一边喝着水,一边拿过手机。 竟睡了一个下午。 孟寒忍住了要给周淮生发消息的冲动,下床,找了套睡衣,进盥洗室。 洗完出来,已是两点。 手臂上的伤口不深,在剧组做过简单清洗包扎,现在换洗一遍后,又要重新擦药。 她擦着头发走到客厅,以为客厅没人,她也不怕吵到人,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忽地,沙发上有颗乌黑的脑袋背对着自己。 她以为是郑森,等到了人面前,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周淮生。 两个多月没见,周淮生并没有比她好哪里去。 神色间皆是疲惫。 难怪,刚才她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没醒。 此时,她也不急着擦药了,将一头湿发简单包住,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抵着大腿,手掌撑着下巴,就这么瞧着他。 再仔细一看,周淮生下巴青渣微露,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句「尘满面鬓如霜」。 其实没那么夸张,但是贴切。孟寒忍不住轻笑。 这一笑,竟是惹得闭着双眼休息的周淮生睁开了眼。 他声音微哑:“什么事这么好笑?” 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到了一般,孟寒摇摇头:“没什么。” 长时间未见,开口第一句,并不见什么疏离感。 周淮生伸出手,说:“地上虽然有地毯,但还是凉,上来坐沙发。” “哦。” 孟寒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本想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却被他轻轻一带,坐在了他的腿上。 熟悉的味道绕在鼻尖,孟寒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被她吞下了。 她双手缠住周淮生的后颈,上下左右地瞧着他。 然后低下头,窝在他肩膀处,说:“明明也才两个半月,怎么感觉像是两年了呢?” 周淮生亲了下她的唇角,说:“原来不止我想你。” 他下巴的青渣刚冒尖,刺着孟寒,有种微痒的怪异感,孟寒躲开他:“去洗洗,再刮刮胡子。” 周淮生静静地看着她。 孟寒被凝视得有些忐忑,半晌,她叹了声气,退让一步:“好吧,我真的很想你了,再抱一会,可以待会再进去收拾你自己。” 他寻着她的呼吸,声音沉沉缓缓,近似呢喃:“给我半个小时时间。” 乍一听到还有时间限制,孟寒承认她想歪了。 她不好意思:“你这么快吗?” 不对,她微恼:“你不累吗?” 周淮生略带笑意地看着她,良久,抬起孟寒低得不能再低的脑袋,问:“你想到哪里去了?” 孟寒辩解,看着两人此时的姿势,她义正言辞:“你觉得是我想歪了吗?” 虽然她确实歪得不行。 周淮生说:“好,是我想歪了。” 孟寒顿时心平气和。 半小时后,周淮生从行李箱拿衣服进盥洗室梳洗,孟寒从包里找出剧组医生给她的药膏,拿着棉签涂了涂。 涂完药膏,她拿起周淮生放在一旁的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两人再次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一看,已是三点。 孟寒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周淮生说:“定一点吧,你想吃吃什么?”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 最后两人叫了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 没剩多少时间便会等来天亮。 两人吃完东西也睡不着,但因为身体确实累,也没精力再折腾,干脆窝在沙发里,一边聊着一边做着自己的事。 忽地,孟寒在财经页面刷到了一则消息。 之前她察觉自己对周淮生的感情后,有时间便会浏览下财经论坛。 虽然不一定能看得全懂,但也不失为了解周淮生的一个途径,再者还能间接了解周淮生工作上的一些近况。 只是,这梁斯晏是怎么回事? 周淮生说:“家里公司他来掌管,他刚接手,多少要做一些举动让下面的人服众。” 话是这么说,可是孟寒扫了一眼页面上的名字,说:“这些人好像都是你父亲以前的下属。” 周淮生手横在沙发上,闻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 第168页 孟寒扑到他身上,用手挡住他的目光:“别看别看,每次都看得我发慌。” 他轻轻笑着,捏住她的手。 虽是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孟寒的心思都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他面前,藏无可藏。 她慢吞吞解释:“不是要了解你吗?我总不能直接问吧,那都没诚意,只好从跟你相关的地方注意你的动向。” 他嗯了声。 孟寒感慨一声:“没想到梁斯晏还真的挺有能力的。” 周淮生没接话,而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回答她。 很久之后,窗外微亮,孟寒偷笑:“是不是吃味了?” 周淮生淡淡说:“我不介意用其他方式来传达我的意思。” 孟寒不敢动了。 次日下午,两人回北城。 《刀藏月影》杀青后,孟寒的行程暂时空了。 郑森问她对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孟寒想了下:“《消失》那部剧什么时候上?” 上一部剧《青云传》播出后的效果还不错,孟寒的媒体指数一下子飙升,宋楚楚的也不相上下。 正好两人在《消失》一剧里又再次合体,平台那边是想趁热打铁,迎着这股东风,将《消失》赶紧播出来。 尽量将利益最大化。 郑森说:“应该是明年年初,平台那边想上首页推荐,需要二次审核,暂时还没得到消息。” 孟寒说:“你手头上的剧本我都看过了,开机都在明年,12月没多少天了,我先休个假,你自己去谈,这次我听你的。” 郑森乐了:“不怕我给你推个烂本子?” “那你要做好双重准备。” “什么双重准备?” “砸了招牌和被粉丝撕碎。” 郑森笑了,说:“放心,这次我慢慢选,慢慢谈,如果到时《消失》的成绩更好,我还能拿它去谈更多的东西。” 孟寒点点头:“近期我可能会去德国一趟,也年底了,你和小年好好跨年。” 之前周淮生让她把十二月空出来,虽然只剩半个月,不过如果是出国旅游,时间还是够的。 郑森走后,孟寒拿出手机给周淮生去电。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 孟寒先声夺人:“这会忙吗?” 那端传来纸张翻页声:“还可以。” “那我过去找你?” “好,我让薛其过去接你。” 周淮生所谓的新工作,即成为一家风投公司的合伙人。 孟寒也不意外,他再怎么转,应该也转不离金融圈。 两人在周淮生公司隔壁的餐厅吃饭。 孟寒切了块牛排,放进周淮生餐盘里。 周淮生看她一眼,说了声谢谢。 孟寒抿了口红酒,问:“上次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周淮生手中的刀叉一顿,末了,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说:“去德国?” 她点点头:“嗯,我已经安排好工作了,剩下的就看你了。” 他沉吟了下,说:“想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看你,你安排好工作再说。”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孟寒正在别墅后院和秦姨学习怎么做焦糖饼干,周淮生风尘仆仆归来。 孟寒看到他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已经有些时候了。 孟寒双手都是面粉,脸上更是蹭到了焦糖的糖浆。 她也顾不上了,装了块刚从烤箱出来的焦糖饼干,送到他面前:“尝尝?” 周淮生用嘴去接,尝了尝,味道还可以,他说:“很不错。今天刚学的?” 得到他的赞许,孟寒甚是得意,“嗯,正好没事,和秦姨学习学习。” 桌上有水,是孟寒的杯子,周淮生拿起来喝了一口,嘴里的甜味淡了些,他说:“想什么时候出发?” 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一开始孟寒还纳闷出发去哪里,在他的注视下,才想起,说好去德国的事。 她说:“都可以。” 周淮生又拿了一块焦糖饼干,说:“明天可以吗?” 秦姨刚才去前厅准备晚饭,这会甜品屋只有他们两个人,孟寒也不避嫌,径直说:“这么急?” 周淮生嗯了声:“过几天是圣诞节,那边最热闹的时候,研究生时期的几个同学都有时间,大家想着聚一聚。” 原来是这样,孟寒乐了:“你们这些同学都结婚了吗?” 周淮生沉思几秒:“差不多。” 孟寒点点头:“那我不去好像有点过不去。” 周淮生很是赞同:“还要麻烦你这位家属过去给我撑撑面子。” 秦姨从前厅过来,叩了叩门。 她说:“准备好了,先来吃饭。” 孟寒解下围裙,看向周淮生,说:“今晚吃火锅。” 周淮生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去脸上的糖浆,一边擦一边说:“就这么喜欢吃火锅?” 孟寒将围裙叠好,放到柜子里,闻言,说:“外面雪那么大,吃饭多冷冰冰啊。” 路过走廊的时候,周淮生朝远处扫了一眼。 雪,比刚才回来时落得要大。近处的草坪和远处的山峰,已被大雪重重覆盖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目之所及,全是白皑皑的一片。 走在前面的孟寒见旁边落空了,她跑回来,手攀着他的手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疑惑地问:“看什么呢?” -- 第169页 周淮生收回视线,揽住她的肩膀,笑了笑,说:“没什么。” 其实他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去年这个时候,他去北城电影学院接孟寒下课。 风雪中,孟寒拾阶而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那会,他想什么? 他想的是,这漫长的一生,他已决定要和她一起度过。 命运待他不赖,又或者是他运气好。 又是一年风雪,这次,她确实是朝他走来的。 心甘情愿。 孟寒说了一堆,没得来旁边的人的一句回声。 她微微不悦,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看她了,她直犯嘀咕:“外面的雪有那么好看?” 周淮生拉住她的手,别有深意地说:“那要看和谁一起欣赏。” 一旁的秦姨闻言,摇头笑笑。 孟寒脸红,小声怪他:“再不吃就凉了。” 火锅炉子冒着白烟,汤汁一直在小幅度沸腾。 周淮生很不给面子地来了一句:“火锅一直通电。” 所以,怎么会凉? 孟寒不开心了,招呼秦姨吃丸子,就是不搭理周淮生。 周淮生摇头失笑,又是一顿安抚。 窗外,雪不停地落,似乎要将人间盖满白头。 屋内,一番欢声笑语,无边温馨。 ——正文完结,番外过几天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下周一即12.27开始更番外,番外共7章,正好带着孟寒和周淮生一起跨个年。 感谢每位小伙伴的支持,以及对孟寒和周淮生的喜爱,鞠躬—— 下一本开《难缠》,求个收藏!本来想一月份开,但是一月可能会比较忙,没有多少时间码字,预计2月份开,再次求个收藏,感谢大家—— 《难缠》文案: 【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 沈如练有男朋友了,然而晏西沉浑然不在意。 她以退为进:“我男朋友在家等我。” 晏西沉递出手机,淡淡说道:“给他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晚点回家。” 外界传闻晏西沉性格阴晴不定,行事乖张。沈如练深有体会,在他身边过得如履薄冰。 令她没想到的是,晏西沉耍了手段把她留在身边还不够,还要领证,试图一辈子困住她。 她不同意,直接被他拉到民证局。 沈如练口不择言:“晏西沉,你卑鄙无耻。” 晏西沉微微一笑:“只要能把你留住,卑鄙无耻算什么。” 晏西沉曾告诉过沈如练:“尊严这种东西,踩一次就薄一次。以后要是那些人来向你求饶,不要原谅他们。” 不曾想,一语成谶。 他试图挽救和沈如练的关系,想和她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做最普通的情侣和夫妻。 沈如练说什么也不愿原谅他。 他放手的那一天,她果断离开,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男主毫无道德底线,纯疯批。 #男主真追妻火葬场,女主独自美丽。 ?? 番外 ?? ———— 65、番外01 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孟寒和周淮生在德国小住了近半个月,原本计划在新年前两天回国,一个意外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回国。 孟寒前年主演的《消失》在一月初悄然上线,并在第四集播出后,突然热度高涨,一下子冲到了前排,将同期的一部S级大制作剧压了下去。 孟寒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和周淮生在Grunewald的沙丘乐园漫步。 Grunewald在柏林西南方向,离两人居住的地方不是很远。 孟寒听邻居说沙丘乐园四处都是森林,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奔跑的小鹿。 孟寒的运气并不太好,蹲了一个下午,并没有遇到小鹿,不过沿途各型各色的雪人倒让她的遗憾少了很多。 往回走的时候,她手机响了。 是经纪人郑森。 电话中他很兴奋,说:“赶紧回国,你答应我下部剧听我的,现在就有一部剧找上你了。” 孟寒莫名其妙:“什么剧,让你那么兴奋?” “你是不是度假度得与世隔绝了?国内消息都不关注的吗?你到底是不是个成熟有上进心的艺人?” 一顿劈里啪啦的咆哮,孟寒赶忙把手机拿远了点。 她朝周淮生无奈地一笑。 挂了电话,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相比郑森的激动,孟寒倒是很平静。 她侧过脸,问:“接下来应该会很忙,你介意吗?” 她的眉眼飞扬,得意尽显其中,周淮生看了会,拉过她,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兜里,说:“工作为先,就是……” 他停顿了下,没往下说。 孟寒笑着,“就是什么?” 他突然侧过头来,一点一点地朝她低下来,半晌,离得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说:“偶尔想起我就好。” 孟寒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四下瞧了瞧,周围人不怎么多,都聚集在沙丘低地那边,她仰起脸,凑在周淮生的嘴角,亲了亲。 周淮生抬眉,很是受用。 就在孟寒低头鸣鸣得意的时候,周淮生喊了她一声。她习惯性地转过头去看他。不想,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瓣覆上她的。 -- 第170页 是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饱含了雪下森林的清冽感。 好似冷冽的天地之间,都浓缩在这一个吻里面了。 次日早上,他们收拾好东西,去往机场。 经过免税店时,孟寒看着时间尚且充足,二话不说地将他拉进一家衣服店,直奔毛衣区。 周淮生看她仔细的挑着,问:“怎么突然想起买衣服了?” 孟寒正好挑中了一件黑色毛衣,宽松式的,布料很柔软。 她拿着在他身上比划,催促地让他去试试。 周淮生笑着照做。 衣服正好合身,由他穿着,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暖。 孟寒很满意。 之后,她又给自己挑了一件同款的驼色毛衣,买单的时候,见一旁柜子上的围巾不错,她又拿了同款不同色的两条。 过了安检,坐到座位时,孟寒忽然说:“西装这种正式的衣服,你有专门的师傅为你量身定制,我就不献丑了,正好给你买点家居的衣服。” 去年某个时候,他确实跟他说过,可以送西装送领带,被她调侃这种东西能随便送吗? 周淮生意外之时,又觉得一切水到渠成。 回国之后,孟寒没来得及倒时差,便被郑森拉着细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消失》目前的小爆,使得孟寒的艺人指数居高前三,除了剧方那边趁热打铁的几个活动,孟寒本人收到的合作项目也是不少。 送到孟寒这边的众多本子里,郑森挑中的是是一部仙侠剧,此剧制作班底不错,导演也靠谱,有足够的话语权,鲜少出现途中飞页的情况。 孟寒随着郑森去见了导演,试镜了其中一小段,导演很满意,合同当天就敲下了。 三月份进组,拍摄为期八个月,十一月杀青。 晚上,她和周淮生在别墅用餐,临近过年,秦姨已回老家。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因两人正拾掇着食材,自己做晚餐,餐具相碰发出细微声响,有轻有重,倒也不觉得过分静寂。 晚餐是沙茶面。 沙茶底还是上次周淮生求来的配方。 味道很正宗。 周淮生在里面又加了很多食材,有小虾小鱿鱼,青菜有黄瓜、豆芽、花菜、生菜。 一大个瓷碗里,油面只占得一小部分。 吃得孟寒直笑:“这差不多是在吃地三鲜了。” 周淮生意味深长地说:“一道食物能让你吃出两种味道,是我的荣幸。” 孟寒从汤碗里抬起头,看了他许久,半晌擦了擦嘴角,放下筷子,说:“你跟我爸怎么说的,竟然把这个都告诉你?” 周淮生笑而不语。 餐后,孟寒坐在阅读室,抱着郑森送过来的剧本,翻了翻,没翻几页,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她合上剧本,转过头。 周淮生手里拿着一盘洗好的草莓。 孟寒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过来。 等走近了,周淮生拿着一颗草莓喂到她嘴里。 草莓有大有小,虽然都甜,但是小的水分更多,糖份也更甜一些。 周淮生喂了孟寒一颗大的,孟寒相对的,就喂了他一颗小的。 一盘草莓被两人这么喂来喂去,消灭掉了近一半,盘子里的大小还是保持原来的相对数。 孟寒小声笑。 周淮生把盘子放在一边,说:“小个的草莓是梁斯晏送过来的。” “哦?”孟寒撑起身体,“他改行种水果了?” 周淮生嗯了声,“有时间可以去他果园度假。” 孟寒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然后坐在他腿上,两手环住他的脖颈,亮着眼睛问:“拿一块地和我父亲换一道菜谱值得吗?” 他的手放在沙发上,无意垂着,眼睛里满是细密的笑意,反问:“你吃得开心吗?” 看了他好一会,孟寒低头凑上前,附在他的脖子处,轻轻地咬了一口。 她轻声说:“要是吸血鬼就好了。” “为什么?”他问得镇定。 她又咬了一口,力道比刚才重了些,但也只是一点点。 见他还是风云不动的模样,她附在他肩上闲适地笑道:“因为我是吸血鬼的话,一口咬下去,你也是吸血鬼了。” “然后呢?”他揉着她的肩膀。 “嗯……”孟寒顿了下,手抚上他的脖子,探着温热皮肤下的脉搏,慢吞吞地说:“那我们就是同类了。” “哦,同类……”周淮生声音听起来再正常不过。 孟寒小声偷笑着,然而笑了没一会,她突然叫起来。周淮生什么也没说,将她拦腰抱起来,她无不惊吓,皱着眉:“周淮生你干嘛?” 周淮生神色丝毫不变,抱着她往门口走:“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同类的话题。” 孟寒怔了下,笑起来:“阅读室不能谈?” “你想在阅读室谈?”他扬了扬眉。 那副道貌岸然的姿态是怎么回事? 孟寒佯装挣扎要下来。 周淮生紧了下手臂,淡淡道:“好,是我不想在阅读室谈。” 孟寒得意:“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已到了二楼的卧室。 这间卧室在孟寒搬进来后,改动过墙壁的颜色以及加了一些柜子。 带上卧室的门,周淮生没去床上,而是将她放在一张柜子上,他低头笑着:“吸血鬼是吗?” -- 第171页 柜面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孟寒一边感受着他热切的情意,一边悠悠想着,她记得这张柜子之前铺放的是一条藏青色的薄布帛,怎么今天换成了羊毛毯? “专心些。” 周淮生许是察觉到她的走神,咬了她一口。 耳后位置是孟寒的一个敏感地带,她往后闪着,要避开他。但身后就是墙壁,已是退无可退。 事事都在他的算计内,一丝一毫都尽善。 她小声反驳:“你个老狐狸。” “嗯……”老狐狸很坦然,“现在才刚开始。” 孟寒:“……” 窗外,小雪纷飞。 屋里,人影晃动。 66、番外02 此刻的相伴。 今年这个新年,孟寒是在北城过的。 实在是工作太忙。 新年晚会她一早就拒了,因为要和周淮生去德国度假,但是随着《消失》的大火,其他工作倒是纷沓而至。 比如元宵晚会的彩排。 此次《消失》先网后台,等网上平台播完后,之后会在卫视播出。此次受邀的晚会便是来自这家卫视平台。 孟寒和宋楚楚同台演唱《消失》一剧的主题曲。 离元宵还有十来天。大年初二,郑森的车早早地就在别墅候着。 因为前一晚玩得有点疯,第二天早上,孟寒窝在被窝里根本不想起来。 周淮生叹了声气:“你睡吧,我给你换衣服。” 说着,他伸过来手,摸到她睡衣的纽扣。 孟寒本就眯着眼,随着他的手这么一来,她立即弹跳起来:“等等,我自己来。” 周淮生笑着:“我给你换,你可以多睡几分钟。” “呃……”孟寒拿起被子遮在胸前,“你觉得要是你来换,我还有下床的可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一本正经地朝她挪过来。 急得孟寒赶紧跳下床,绕了半个床沿,走到他这边,抓起衣服就往盥洗室跑,然后嘭的一声甩上门。 周淮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盥洗室门后,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嘟了两声。 那端传来一道快哭了的声音:“姑奶奶,好了吗?” 周淮生淡淡地说:“再等两分钟。”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一道很正经的声音:“周先生,麻烦您告诉孟寒,咱不急。” 等到了元宵晚会这天,孟寒在候场室来来回回地走动,极为不安。 宋楚楚见她这样,问:“怎么了?” 孟寒看着她,有苦说不出。 就在半小时前,她和宋楚楚刚彩排完,郑森急忙忙跑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孟寒一边听一边瞪直了眼。 周淮生今晚会作为观众坐在她台下看着她表演。 孟寒傻了:“他哪里来的票?” 郑森也是很意外:“好像是送的。” “嗯??” 孟寒和宋楚楚的节目顺序是中间靠后的一个位置。 临上场前,她一再地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不要紧张,两人都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会紧张得跟第一次参加大考一样。 孟寒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等上台唱歌的时候,场内巡视了一圈,还真的在靠后排的位置找到了周淮生的声影。 他一身深黑色的西装,笔直挺阔,衬得他越发的清俊儒雅。 两人眼神隔空对视的时候,孟寒莞尔一笑。 原来真的只是做观众。 下了表演,孟寒在化妆室换了套刚到脚踝的裙子,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带上帽子,一边拨打手机,一边往后门走。 电话接通的时候,也是她刚拉开门。 听筒的那声「嗯」,由着电流,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与此同时,周淮生站在她的面前。 孟寒也不顾旁边有没有人,直接抱住他。 她说:“哪有你这样的,明明就坐在下面,竟然不告诉我,要不是郑森无意从别处听到,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 周淮生波澜不惊:“谁的嘴巴这么长?” 重点是这个吗? 她仰起脸:“你不是说今晚要回老宅吗?” 周淮生揽着她的腰,低下头,与她鼻尖相触,说:“是这样,不过我还得接个人一起回去。” 她假装听不明白:“谁呀,这么大牌?” 他温温笑着:“不大牌,刚接到。” 他眼里满是清澈的光,一双漆黑的眸子就那么坦坦荡荡地看着她。 孟寒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不禁想到了刚才登台表演的时候。 他就在下面坐着,虽然隔了些许距离,但在一片红色光影中,紧张的心绪换成了一股细细密密的甜蜜。 团团圆圆,也不过此刻一个安静的相伴。 他们是凌晨到的老宅。 孟寒本想着,应该都睡下了,这时候来打扰免不了要让宋清越徒生不满。 周淮生说:“这个家,你最不用在乎的就是他。” “好歹是个长辈,该尊重的礼数还是要的。” 他笑笑不说话。 让孟寒略感意外的是,老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周淮生解释:“一年下来,过年这段时间大家才有空,假期会休到元宵节后。” -- 第172页 说完,他带着孟寒一一去见了其他几位之前没见过的长辈。 周淮生家里人在过这个节日时,不送礼物,只吃汤圆,拜访一位长辈,得到一碗小汤圆。 一圈下来,孟寒的嘴甜得跟什么似的。 到了得空的时候,她把手里的汤圆丢给周淮生:“你帮忙解决吧,我实在吃不动了。” 周淮生把碗放在一边:“吃不下放着。” 孟寒却不肯:“长辈的祝福都在这汤圆里,不吃岂不是不接受诚意。” 周淮生眉梢一挑:“我喂你?” 孟寒发愁:“吃不下了。” 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周淮生摇摇头:“说吧,要我怎么做?” 孟寒偷偷笑了笑,正经地说:“你来吃吧。” 周淮生什么也没说,拿起碗,将碗里的汤圆悉数消灭掉。 孟寒看着,越看越开心,甚至拿出手机拍了照。 吃完汤圆,两人往后院处走。后院有处荷花池塘。 冬天时节,池塘只有一面澄清的水,映出了两边的建筑物。 天冷,大部分人都在前院热闹,后院寂静得只有雪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孟寒伸手接了一手雪,回头正要和周淮生说话,却被他一拉,惯性地朝他身上靠。 手里的雪散了一地,留下湿湿的触感。 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孟寒纠结了一下,也不顾他身上的衣服到底如何贵重,抓着他的衣摆。 这个吻很甜,有着糯米的香味。 合着亭子外的细雪,冰冷与香糯就在眨眼间。 换气的时候,周淮生说:“这是吃汤圆的筹码。” 孟寒:“!” “你不是和他们打赌了吗?” “啊?”孟寒一惊,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实在可喜得紧,周淮生伸手触了下,许是他手冰,孟寒随即一缩,但到底没躲开,甚至过了会,她用脸去蹭。 声音也是无辜的:“他们说你不怎么爱吃汤圆,可是在渝城那次怎么看也不像啊。后来你不是补了我一份酒糟冰汤圆?” 周淮生不语。 孟寒又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我赌你会吃,我赢了,你不开心吗?” 周淮生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就在孟寒想着该怎么让他开心点的时候,周淮生说:“嗯。” 孟寒心突然就平静了些。 不料,周淮生下一句话又让她心微微荡漾了起来。 “那你能让我赢一次吗?” 能吗? 望着他一双虔诚的眼睛,孟寒觉得,哪怕此时周淮生要月亮,她也得给他摘下来满足他才是。 67、番外03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两天后,当孟寒看到一沓新公司合同材料时,说震惊都是轻的,她已当场石化。 她竟不知周淮生口中的「那你能让我赢一次吗」,竟然是给她开一家公司。 本以为她已经打消他这个念头,没想他竟不曾放弃。 她看着他:“你……” 周淮生淡淡笑着:“放心,你是控股方,法人代表不会是你。也就是说,一旦这家公司日后出了事,你可以套现离场,我也会让你全身而退。” 迎上他清润的脸庞,孟寒觉得自己手里的一沓纸都成了烫手山芋。 周淮生却伸手,握住她的,他说:“可以让我赢一次吗?” 空寂的后院长廊里,孟寒不禁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一句相似的话。 那时是,“你会让我赢吗?” 现在却是,“可以让我赢一次吗?” 好像,他就这么坦然而强势地闯进她的人生。 孟寒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当郑森被告知孟寒即将要成立个人工作室时,他的嘴巴塞得下一个鸡蛋。 震惊之后,即是:“你要抛弃我跑路吗?” 唐小年则是习以为常。 孟寒说:“工作室的经纪人是你,接下来你赶紧抓几个人培养吧。” 郑森问的还是那一句:“你要抛弃我跑路吗?” 孟寒:“……” 过了一会,她说:“你不是嫌我不听话,没上进心?鸡蛋不能全部放一个篮子不是,你再找几个苗子好好培养,万一哪天从你手里带出了影帝影后呢?” 话说得到倒好听,郑森毕竟带了她那么久,猜出了点意思:“所以你要抛弃我跑路是吗?” 孟寒:“能不能换个词?” 一番细说之下,在第二次听说孟寒准备30岁那年退圈,郑森叹了叹气:“原来你是在为跑路做准备。” 气得孟寒再也不想跟他讲话。 由娱乐公司缩小成艺人工作室,周淮生倒没多说什么,着手让人去准备。 孟寒说:“我的艺人合约要在今年六月份到期,到时能不能和平解约还是个问题呢。” 周淮生说:“这点不用担心。” 她不解:“?” 周淮生牵着她到户外散步,问:“你们公司老板是谁?” 孟寒说了个名字,“难道你认识他?”可是没听说你们两人认识啊。 他看了她一会,说:“你们老板不是你们公司的最大控股方。” 孟寒啊了声,寻思两秒,怀疑地看着他:“不要和我说是你。” “当然不是……”周淮生微微笑着。 -- 第173页 “那是谁?” “梁斯晏。” 孟寒:“这和是你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他不咸不淡地说,“梁斯晏这三个字如何也变不成周淮生,这就是区别。” 之后,孟寒查了资料,才知道,她所在的娱乐公司,在两年前,也就是她认识周淮生之后,有过一次股权更替。 原来最大的股东套现离场,由周淮生接手,去年八月份,周淮生的名字变成了梁斯晏。 孟寒低声骂道:“骗子。” 说好的,周淮生三个字如何也比变不成梁斯晏,那这经过法律证明的白纸黑字又是怎么回事? 三月份上旬,孟寒从法国拍完代言物料回来,休息了两天,周末进组仙侠剧《流年》。 周淮生照常送她到机场。 孟寒笑他:“别人都是妻子送老公去出差,怎么到了我们这倒是换过来了?” 她说得不经脑,等说完了才意识到话里的歧义。 不由拿眼偷觑着周淮生。 周淮生假装苦恼:“原来你想的比我要远?” 孟寒啊了声:“哪里有?” 他慢幽幽提醒:“是谁还没结婚,就想着婚后生活?”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不过,“不行?” 孟寒强词夺理,“那说明你做得足够好,让我光明正大地畅想我们的未来。” 一番豪言壮语说完后,周淮生脸上的笑意只多了几分。 还好是在VIP候机室,不然孟寒肯定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她顿时没了底气,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周淮生摇摇头。 “那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或许我可以做得更好。”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孟寒正想继续问,门外有人敲门。 是唐小年,她只开了条缝,说:“姐姐,导演到了,你要不要过去见一下?” 自然是要的。 周淮生说:“去吧。” 孟寒说:“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想了下说:“好好工作。” 孟寒:“……” 好气! 可是他又说得很对,让她无法反驳。 等到了剧组定的酒店,孟寒坐在地上收拾此次带过来的药物,唐小年在挂衣服。 忙了半个小时,总算全部整理完,孟寒躺在沙发上,翻着剧本。 唐小年忽然笑眯眯地凑到身旁:“姐姐,给你看个东西。” 孟寒以为是她要自己看帅哥,敷衍道:“自己一边舔屏去。” 唐小年愣了下,拿下她的剧本:“真的不看?”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一张原木色的纸,孟寒觉得莫名眼熟。 唐小年叹了声气,把纸张放到她手里,说:“好好看。” 门合上,偌大的套房一下子空寂。 孟寒瞧着纸张看了一会,隐约想起,这好像是机场候机室的便签纸。 她心一跳,莫名肯定,这是周淮生留给她的。 她颤巍巍地展开纸张,待看清便签纸里熟悉的字迹。 她手顿时抖得厉害。 脸也轰的一下炸开。 窗外,天际淡着一片薄薄的斜阳残影。 她趴在枕头上笑了一会,笑得心满意足,才合上纸张。 纸上写着: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68、番外04 生活一直如此。 在剧组《流年》的闲余时间里,孟寒闲来无事就拿着毛笔写字。 写来写去,不外乎是茨维塔耶娃的那首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写得多了,唐小年笑称:“姐姐,你这写得我都心动了。” 孟寒沾了沾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画着,说:“那就赶紧找个让你心动的人去吧,至于我,你就别想了。” 两人不止这么一次胡侃,唐小年很是上道:“可是我对姐姐情深似海。” 孟寒笑了,正想说话,抬眼,看见唐小年身后的人,手中的笔也跟着落了。 笔落在纸上,溅起了墨渍。 唐小年一边着急她身上的小黑点,一边见她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后,她也不由得转过去。 这一看,她就有些明白了。当下,什么话也没说,悄声退出房间。 孟寒低头看着纸上未写完的“绵绵不绝的……” 周淮生已来到身边。 他看了看宣纸上的内容,拿起掉落的毛笔,也不在意溅出的墨汁,将未写完的字补上。 他的字偏遒劲,字里满是风骨。 这次为了附和她的字形,落笔之间,倒是柔和了很多。 写完,他将笔搁在一边,孟寒说:“虽然旁边多了块黑点,不过再添几笔,画成梅花,这张纸可以裱起来挂墙上。” 周淮生牵起她的手,“梅花后面我来补,现在去洗一下身上的墨汁。” 他难得来一趟,孟寒也不多耽搁,寻了衣服,进了浴室梳洗。 晚上没有戏,下午,孟寒带着周淮生去了附近的一座小镇。 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夕阳西下,斜阳漫在青石块地上,沿路两边是修剪得宜的绿植。 孟寒说:“这里有处农舍,做的东西不错,我们去尝尝。” 周淮生淡声道:“是谁和我说,这里的菜色不好?” -- 第174页 她丝毫没有被抓住小尾巴的知觉:“我不这么说,你能过来吗?” 他倒是笑了:“确认我不会打扰你拍戏,让你分心了?” 直击灵魂的拷问,孟寒陷入沉思。 进了农舍,孟寒点好菜,两人坐在二楼的窗户旁,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理性地分析刚才他问的问题:“你来吧,我容易分心,你不来吧,我又想你。” 周淮生给她倒了杯茶,为她解忧:“来还是照常来,我不过夜便是。” 孟寒瞬间脸红,声音也呐呐的:“说得好像我是为了那啥才让你来的。” 他听了,倒没觉得是什么羞耻的事,摩挲了会茶杯,他抬眸,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有了他这句假借古人的回答,孟寒倒也不苦恼了:“你说的啊。” 吃完饭,两人散步回去。 天色昏暗暗的,草丛里偶尔有虫鸣声。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钟声。 起初,孟寒觉得是幻听,仔细辨认了会,才发觉是真的有钟声。 周淮生拿出手机查了下,说:“附近有座寺庙。” 孟寒觉得神奇。 写了好几个月的一首诗,此时于她更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十一月《流年》杀青。 孟寒和周淮生安排出两天时间,飞去当时拍戏的那座小镇的寺庙祈愿。 周淮生不信这个,但也许是那晚的偶然,让他觉得去一次未尝不可。 因为地方偏僻,寺庙很小,周边也没什么旅舍,两人在快天黑的时候下山。 地处南方,山间一片翠绿,山风虽冷,但走走停停,倒也还好。 两人刚走到山脚下,山上传来一阵钟声。 远远杳杳,回荡在山林之间,时光分外悠长。 孟寒说:“像不像那首诗?” 周淮生说:“像。” 何止像,说是贴切更合适。 他握住她的手,“以后每年都来一次。” 她笑:“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侧过脸看了她一会,说:“每年都过来祈愿。” “祈愿?” 他握紧她的手:“嗯,祈愿生活一直如此。” 生活确实一直如此。 来年开春,孟寒刚结束一个杂志拍摄。 周淮生休了一周假期,将她带到了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如他所言,是一处很不起眼,或者说是很寻常普通的平房住宅区。 孟寒觉得惊奇,因为周淮生与这边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看见屋里挂在墙上的照片,她不会相信,周淮生的童年时光会是在这里度过。 她站在照片前,看向周淮生:“这是小时候的你吗?” “嗯……”周淮生走过来,同她一样看着,“是不是不像?” “不……”她说,“简直如出一辙。” “哦?是吗?爷爷说我小时候比较听话。” 孟寒扬扬眉:“那就是你现在不听话了?” 周淮生将照片摘下来,揽住她的腰,说:“现在也听话,就是不是爷爷想要的听话。” 说了等于没说,孟寒分明不同意:“我怎么觉得你和小时候一样狡猾,眼睛里全是算计。” 闻言,周淮生淡然接受:“谢谢夸奖。” 这自信,这脸皮,孟寒觉得自己学不来。 住了三天,孟寒差不多把这一片的巷子都熟悉了一片。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老太太早晚会跳广场舞,老爷爷们则是下象棋,或者泡茶聊天。 跟她们聊了几次,孟寒才知道这带房子已划入拆迁范围,安排下来应该是在年末的时候。 晚上,两人吃完饭,孟寒没像往常去二楼露台休息,她站在水池前,周淮生洗完一个碗,她就接过一个,倒扣在一旁的架子上滴水。 洗完碗,周淮生带她去了书房。 房子即将拆迁,意味着承载了周淮生童年时光的一片自留地也要消失不见。 她不禁发愁。 正琢磨着要怎么安慰他一番,下一秒所有的想法在见到周淮生手里拿着的东西时,全部消失殆尽。 周淮生手里拿着的是一款戒指。 准确地来说,是一款银戒。 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孟寒瞬间失语。 周淮生说:“这是读初二那年跟着爷爷打的。前两天我按照你的尺寸又修了一下。” 听闻是他自己打的,孟寒不是不惊讶。 他牵起她的手,同她娓娓道来:“那年家里一位哥哥结婚,爷爷带我去参加婚礼,问我羡不羡慕那位哥哥,之后他带着我打了这枚银戒。 前后打了一个月才打好,当时整双手都是水泡,他老人家就说,记住这一个月的辛苦,日后选择伴侣一定要慎重。一旦决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没有后悔的机会。” 话语平缓,眉眼温润,孟寒听得心砰砰地跳。 银戒离她的左手中指只有厘米之距,他淡淡笑着:“孟寒,以后的人生你想和我一起往下走吗?” 孟寒眼里聚满了泪光,她点点头。 戒指套进她的手指,他低下头,在她手上亲了亲。 那晚,他们在二楼的卧室,不知疲倦地奔涌在情欲的浪潮里。 到了后半夜,孟寒窝在周淮生的胸口处,她抬起手,看着手上多出来的一枚戒指,笑得有点傻乎乎的。 -- 第175页 周淮生在她额头亲了下,说:“这枚到时放着收藏,回北城,再换一枚正式的。” 孟寒说:“这难道不正式吗?” 周淮生说:“是有点。” 她笑笑不说话,转而仰起脸,在他喉结处撕咬着。 “十四岁的周淮生打的银戒,很正式了。”声音隐隐约约,细细碎碎。 他揉着她的肩膀,低着声音:“还有力气吗?” 她瞬间停住,半晌又语出惊人:“今晚的目标就是让你缴械投降。” 他闷声笑着,笑了好一会,没有半分动作。 孟寒抬起头,含着怯意:“我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 他抚着她的脸,倾身凑近:“不好意思,我一向把你的话当真。” 孟寒低低一声惊呼,随即便淹没在新一轮的潮涌里。 夜,深沉如墨。 天快亮的时候,她推周淮生:“我投降!” 周淮生使了下劲。 她又是一阵闷哼,头埋在枕头里,到底是没力气了。 周淮生捞起她去浴室梳洗。 浴室温暖,水珠沿着墙壁滑落。 孟寒抵在他的肩头,说:“开心吗?” 周淮生给她擦身子,怔了下,说:“嗯。” 穿衣服的时候,她又开始胡闹了。 周淮生看着在他身上兴风作浪的孟寒,慢条斯理地提醒:“白天想在床上待一天?” 蠢蠢欲动的人瞬间一缩,安静了,乖乖地任由他穿衣服。 周淮生摇头失笑。 他换了一套床被,孟寒打了个哈欠,柔弱无骨地靠在他的身上。 周淮生抱着她上了床,替她抚平被子。 孟寒累得极倦,但是还是亮着眼睛看着他。 他留了盏淡黄的壁灯,躺下,与她脸对脸。 过了一会,孟寒眼睛还是睁着。 他问:“怎么了?” 孟寒默了一会,环住他,问:“生活一直如你所愿吗?” 他看了她几秒,伸出手,将她揽进胸口。 就在孟寒实在抵不住睡意的召唤时,头顶传来一道温声的声音。 “一直如愿。” 她唇角弯了弯,贴着怀里的温暖,沉沉睡去。 69、番外05 等一个日落。 率先注意到孟寒手上戒指的是周影。 这些天,周淮生团队正在为一个收购案忙前忙后,接连半个月都是早出晚归,孟寒不好打扰他,干脆把周影接来别墅小住几天。 周影没好气:“这时候才想起我?” 孟寒淡定地回:“我们半斤八两,上回是谁为了某人放我鸽子?” 要算旧账,两人确实不相上下,周影跳过这头,携她的手去后院赏花谈话。 孟寒拿园艺剪修剪玫瑰,周影吃着秦姨送来的精致茶点。忽地,她放下茶点,起身,走到孟寒身边,撇下孟寒手里的园艺剪刀,牵着她的左手,上下左右仔细查看。 孟寒靠着篱笆,让她看个够。 欣赏了一会,周影摇摇头:“这才多久,戒指都带上了。” 孟寒点点头:“这戒指还是周淮生自己打的呢。” 闻言,周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再次握住她的手仔细打量一番。 正想着她美言几句,不料,周影嫌弃道:“我就说,这么丑这么粗的做工,也就你当个宝贝似的。” 孟寒:“……” 不再理她,周影撞了她一下:“不是吧,这就生气了?” 孟寒抽回手,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周影白了她一眼。 小闹了一番,两人坐在凉椅里小憩。 周影翻了几页杂志,末了,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摔得一旁正昏昏欲睡的孟寒一惊。 清醒了一会。 孟寒问:“怎么了?” 周影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话题跳得太快,孟寒愣了一会,说:“不急不急,时候到了再说。” 说完,周影那边好一会没话,她觉得不对,坐直身看向周影:“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周影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孟寒笑得乐不可支:“你这渣女终于有人收了。” 气得周影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最后,是孟寒推了推伏在身上的周影,说:“说吧,陈竟提出要跟你拿证了?” 伏在她胸口处的人晃了晃脑袋。 她又寻思了下,试探道:“求婚?” 身上的人不动了。 八月盛夏,午后阳光微醺,闹得人实在慵懒。 孟寒眯着眼,透过紫藤,望向天边。 日晕让人头昏目眩,她却觉得格外光明而温暖。 她推了推周影,说:“没想到我们俩的步骤竟是一样的。” 周影蔫蔫的:“哪样啊?” “都是先被求婚。” “哎,不结婚多好。” 孟寒蓦地笑了,捧起她的脸:“那就不结,永远谈恋爱好了。” 一周后的某天晚上,周淮生终于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秦姨有事回乡下,晚餐由周淮生准备,孟寒在一旁帮忙剪口蘑蘑菇的根部。 细微的声响中,她问周淮生:“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好不好?” 周淮生目光落在她身上,尤为的随和,他说:“听你的。” -- 第176页 她又问:“要是一直不结婚呢?” 他处变不惊:“不差那一张纸证明。” 孟寒笑得乐呵。 心里倒是打起了其他算盘。 孟寒的算盘还没落地成盒,周影那边倒是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她和陈竟要订婚了。 订婚时间安排在来年五月份。 在孟寒电影杀青之后。 接到这则消息,她刚从片场上下来,笑着问电话里的人:“你个骗子,说好的只谈恋爱呢?” 周影也是感慨:“没办法,那人随时怕我抛弃他。” 听得孟寒直笑:“原来他这么不自信。” 周影跟着笑:“是啊,现在的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 订婚仪式最后定在意大利托斯卡纳地区的一座依山小镇—— 科尔托纳,著名的电影《托斯卡纳艳阳下》就在这里取景。 孟寒初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惊讶。 周影解释:“陈竟的祖母在那里有座庄园,我们的订婚仪式也想低调点,想来想去就在那里举办。” 订婚仪式是在下午举行,翠绿的草坪上,一对新人在交换戒指。 到了下午四五点,不知何处传来杳杳钟声,斜阳余晖照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人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的长。 欢声笑语、葡萄美酒,一切仿佛定格。 天地在这一瞬间,尤为的漫长,好似无限。 孟寒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首被她写过无数次的诗: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她挽着周淮生的手臂,抿着红酒,看着远处正在花丛中亲吻的周影和陈竟。 她想,不论未来如何,或美好,或平平淡淡,但是无一例外的,周影会永远记住这个下午。 同样的,她也会。 他们在科尔托纳住了三天,次日清晨,由周淮生开车去往佛罗伦萨。 车子行驶在街边巷道里,这座城市的古典文艺气息迎面而来。 晚上,他们找了处酒馆,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孟寒说:“以前看书看到一段话。” 周淮生嗯了声:“什么话?” 酒吧内一阵轻声细语,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享受这个安静的夜晚。 孟寒抿了口小酒,凑到周淮生身边,说:“书里的女主经过佛罗伦萨,想起曾经的恋人在这里的酒吧作过短暂停留,她开车过来坐了一个下午。” 周淮生低头看她:“然后呢?” “没什么,就是这一段我至今记得。” 周淮生笑了:“这就是你突然想来这边的理由?” “嗯……”孟寒亲了下他的嘴角,“你的Lorenzo在这里开始,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你梦想开始的地方,你说……” 话未落,最后一个字被一阵温热带点酒味的鼻息淹没。 他们在佛罗伦萨待了半个月。 两人都懒,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度过,偶尔踏着清晨的寂静或者斜阳的余晖,漫步在街道上,欣赏一番这座古老艺术城市的风景。 最后一天,下午两人早早出门,走了近一个小时,落脚在米开朗基罗广场。 街边有流浪汉在拉小提琴,孟寒从周淮生钱包里找出几枚硬币,放入一旁的琴盒里。 她笑着和周淮生分享:“好像电影里的一幕。” 不远处有乐队在演出。 正好是大家一起跳舞的悠闲时刻,周淮生拉着孟寒,带着她走入舞池中。 欢闹中,周淮生附在她的耳边,问:“像电影场景吗?” 孟寒点点头,脸透着红润,她说:“像。” 跳了一会,两人从人群中出来,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孟寒靠在周淮生的肩上:“明年再来好不好?” 周淮生拿纸给她擦脸上的细汗,闻言,说:“好,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孟寒很满意。 坐了一个小时候左右,广场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手上拿着小酒瓶,一边喝着酒,一边笑谈着。 远处天际,太阳一点一点西斜。 整个佛罗伦萨的光亮一点一点地被稀释,取而代之的是斜阳余影。 不同白日的冷翠森然,落日漫漫笼罩整座城市,带了一阵温暖的意思。 每一个时段,这个城市的光影也随着时间发生改变。 直到华灯初上,建筑物被金色的灯光包围照耀。 孟寒忽然转过头吻住周淮生。 她说:“我爱你,周淮生。” 她吻得很深,仿佛等了这个时刻,等待已久。 周淮生不语,只是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且有越燃越盛烈的意思。 他们片刻不停地回了旅馆,在能看到河岸边的房间里,互相汲取身上的力量。 到了最后,两人都像从水里游过一遍。 孟寒喘着息,躺在周淮生的怀里,她侧仰头说:“没套了,不能来了。” “嗯。”他答得心不在焉。 她当他同意了,也实在是没力气出声了,望着窗外的河面发呆。 过了一会,正要睡去之际,周淮生抱起她。 她一惊,醒了,看他抱着她下床,说:“不洗也可以的。” -- 第177页 他却说:“洗一遍比较好睡。” 孟寒想着也是。 直到进了浴室,看着周淮生从抽屉里拿出几个眼熟的包装袋。 她:“……”失算了。 浴室临着另一侧的巷道,外面很是热闹,脚步声、说话声、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声音一道比一道的清晰。 孟寒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她只能咬唇,不让嘴里发出异样的声音,以免外面的人听到。 周淮生附在她耳边,说着话。 连个偏旁都是带着色气。 孟寒又急又受惑,他却不放过她,缓慢地在她耳边,在她身上,一点一点惹火。 实在憋不住了,她干脆咬住他的肩膀。 他嘶地一声,瞥了眼一排肩上的牙印,也不计较,但是力道重了一些。 在浴室的一个多小时,孟寒真是苦不堪言。 最后,实在累极了,她耷拉着眼皮,直说:“不行了,洗洗睡吧。” 二十分钟后,周淮生终于放过她。 再次回到床上,孟寒摸到桌上的时钟一看,四点过半。 她眼一黑:“……” 当即缩进被子里,背对着周淮生,看也不看他一眼,更别说睡前的浅谈。 周淮生说:“先别睡,我有事和你说。” 孟寒紧了紧被子,又往床沿挪了些许位置,不理他。 他笑着挪过来,凑在她的耳边说:“订婚仪式想在哪里办?” 淡黄色的房间里,孟寒猛地抬起眼,随即撞进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眸。 心里是乐着的,但一想到刚才周淮生的行为,孟寒没好气:“你想得美。” 他手伸进被子,在她腰间游走,轻声说着:“好,是我想得美,那你能让我想得更美点吗?” 腰间一向是孟寒的敏感地,她在被窝里扭动,躲着他的触摸:“好好说话。” 他仿佛没听到,手还是四处游走。 孟寒躲了一会,放弃了,问:“你想在哪里办?” 周淮生说:“哪里不重要,你答应就可以了。” 她不信:“最好是这样。” 他捏住她的下巴,往前,在她唇间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边亲一边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顿时来了精神,反客为主,欺压在他身上。 他的浴袍在拉扯中滑开,身上光溜溜的,实在没处下手。 她头一倒,趴在他身上:“就是骗子。” 骗子淡然平静:“你确定我们要这样讲话?我是不介意,你……” 孟寒慌乱地从他身上滚下来,钻进自己的被窝,埋头闷住,不说话了。 一室暖橘色,周淮生不禁失笑。 隔着被子,他亲了她一下,说:“孟寒,我爱你。” 被窝里的人动了下,过了两秒,被子退下一点点,露出一双眼睛。 他说:“睡吧。” 孟寒乖巧地哦了声。 周淮生俯过身,掀掉壁灯。 黑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归于一片安静。 许久后,周淮生轻声说:“在临城办吧,就在中秋节那天。” 回答他的是腰间一个紧紧的环抱。 人生,仿佛从没这么圆满过。 他失笑,伸手替她掖了下被角。 作者有话说: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茨维塔耶娃 70、番外06 年少时光的句号。 订婚仪式时间和地点定下来,至于要怎么办,如何办,孟寒不用烦恼,周淮生一人全揽。 说这件事的时候,孟寒正在抱着新剧本背台词,阳光照进露台,她用剧本罩住自己,半晌,懒懒散散的声音从剧本底下发出来。 “你确定不用我参与吗?” “不用,你只需负责当天出场。” 说着,周淮生从电脑桌移到落地窗这边,捞过她靠在自己的腿上。 午后斜阳微懒,孟寒扔掉剧本,改作趴在他的腿上,双手抵着他的膝盖,托着下巴,说:也不用太盛大,就请亲近的家人、朋友见证一下。” “嗯……”他应得不在意,只是拿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是听见去,还是没听进去。 孟寒伸手,按住他的手:“听到没?” “嗯嗯。”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算了,既然是他办的,多多少少是差不离的,她也不管了,捞起早上看了几页的一本诗集,随意翻着。 忽然,身后幽幽地念了一句:“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他笑意清幽,眸子温润。 别过脸,孟寒先是愣了一下,见他目光落在书上,不由得跟着低头一看,待看到右侧书页的最后一句。 脸一红,拿书拍他:“都想哪里去了?” 他接过书,扔到原木桌上,笑澄澄地低下头:“你又在想什么?”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见长! 孟寒正要讨伐他,到了嘴边的话被他悉数吞下,轻吟两声,到底是沉溺在汹涌的爱潮里。 薄纱轻动,一室旖旎。 晚上,唐小年过来送资料,顺便带了新上市的樱桃,她献宝似的:“姐姐,下午刚到的,森哥让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 第178页 樱桃颗颗红润饱满,孟寒却怎么看怎么不得劲,脸上的温度一阵一阵地在烧。 唐小年纳闷:“姐姐,你怎么了?” 孟寒皱了皱眉:“有事吗,没事赶紧回家当咸鱼。” “哦,是没什么事了。”边说,唐小年边瞅着在吧台榨果汁的周淮生。 后者淡淡微笑,一副清风朗月、正人君子的模样。 和平时看不出什么两样。 唐小年琢磨不透,又见孟寒脸越来越红,想着毕竟要订婚了,说不定是害羞? 她往门口走。 忽地,身后有脚步声追过来。 转过头一看,是孟寒,手上拿着一篮子的樱桃。 她说:“带回去自己吃。” 唐小年彻底不明白了:“姐姐,你前天还念叨着要吃樱桃来着。” 孟寒望天装糊涂:“又不想吃了。” 正轴着,那边周淮生走过来,拿过孟寒手里的篮子,揽着她的肩膀,向唐小年说:“她开玩笑的,你回去小心。” 唐小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关上门,看着周淮生把樱桃放在吧台上,孟寒哼了声,抱着唐小年送过来的资料去阅读室。后又生怕周淮生不知她在发脾气一般,将门摔得震天响。 碰了壁的周淮生:“……” 再次打开阅读室的门是两小时后。 孟寒刚开了条缝,往外探了探,见没人,她松了口气,拉开门。 不想,刚走到楼梯处,一道身影靠着墙,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是洗干净了的樱桃。 偏偏那人抬起眸,淡淡一笑:“一起上去?” 孟寒:“……” 上了楼,孟寒找好衣服,进了浴室,正要合上门,不知从哪里来了只手,拦住了门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她叹了声气,干脆不理,去放热水。 水哗哗地流着,待蓄了七分满,她关掉水龙头,转头看身后的人,问:“不走吗?” 周淮生沉默。 无声相持一会,她败下阵来,说:“你去另外一间浴室。” 他倾过身,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轻声说道:“另外一间浴室出故障了。” 她不信邪:“其他房间还有,不行楼下还有。” “都坏了。”他亲着她的嘴角。 “是吗?”她不为所动。 “嗯,刚刚坏的。”他一本正经地胡诌,“只有这间是好的。” 孟寒:“……” 闹来闹去,不知道怎么的,就闹到了浴缸里去。 身上衣服都湿了,孟寒也不好赶他,就说:“只洗澡,不能越界。” “好。”他难得应下来。 孟寒是存着这人待会又要使什么坏去沐这个浴的,不想,直到她从浴缸出来,被周淮生伺候着穿好衣服,抱回床上。周淮生真就规规矩矩,不曾有过什么过分的行为。 她躺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见周淮生拿着吹风机过来,她侧着身,拿眼瞧他:“你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 周淮生给吹风机通了电,试了下温度,给她吹头发。 嗡嗡声响中,他淡声说:“下周你要进组,九月才出关,这时候惹你生气,接下来一周我要独守空房。” 就知道他没这么老实。 可是,听着倒是舒坦。 孟寒伸长手,在桌上捻了两颗樱桃,一颗自己吃,一颗喂给他。 他看着她手里的樱桃,笑着:“不生气了?” 孟寒不作声。 他低头咬住她手里的樱桃,唇瓣间或划过她的指尖,孟寒有种身体过电的错觉,偏他眼神干净。她懊恼自己成天都在想什么。 吹好头发,半盘樱桃也消灭了。 孟寒靠在床头,翻着剧本,周淮生则是拿着财务报表在看。 11点左右,孟寒睡意惺忪,周淮生合了手里的报表放在一旁,又轻轻抽走她手里的剧本,问:“睡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就势钻到被窝里。 周淮生看了她一会,按灭灯,随后躺下。 没一会,身上附上一股温热,孟寒紧紧地抱住他,睡得正好。 黑暗中,他轻声侧了个身,让那股温热贴得自己更紧些。 一周后,孟寒进组。 周淮生照常送她到机场,临下车时,周淮生忽然抓住她的手。 孟寒回头,轻声笑着:“赶紧的,待会你还要开会,别迟到才好。” 他沉吟半晌,说:“下次回来,你身份该变了。” 不懂他这时为何提这个,孟寒说:“身份怎么变了?” 他扬了扬眉:“那时候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孟寒一怔,想起上次机场中的那场丈夫送妻子的言论,随即脸红了红:“就得瑟吧你。” 他不置可否。 在剧组的三个多月,孟寒随着剧组天南地北地跑,有时在江南小镇,有时在黄土高坡,有时在繁华大都市,最后在皑皑雪山中杀青。 九月中旬,她回北城。 原本订好的机票是在九月初,剧组那边有几场戏要补拍,又忙了一周。回来的这天,周淮生还在德国出差,要后天才回来。 从VIP通道出来,正要和唐小年汇合,一抬眼,三四步远外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迎面走来。 冯舒意看到孟寒也是一愣,过了几秒,等两人离得近了,她伸出手:“恭喜你。” -- 第179页 孟寒伸手回握,说:“谢谢你。” 她低头一笑:“不问问我恭喜你什么,你就回谢谢?” 孟寒说:“左右都是喜事。” 冯舒意盯着她看了两秒,问:“有没有时间?坐下来聊聊?” 两人找了就近的一家星巴克。 这几年里,孟寒很少和冯舒意碰面,圈子就那么大,但那么多场合里,两人确实没一次碰到过。 说不清冯舒意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孟寒也不在意,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本分。 最近看到冯舒意的一次消息,是她主演的一部悬疑剧火了,兴许是热度高,有人爆料她和陆迟砚的恋爱绯闻。 绯闻刚出现,冯舒意就发了微博辟谣,动作快得营销号连她的热度都来不及蹭。 孟寒刷网页时恰好看到,看完总有点唏嘘。 拨了一会咖啡,孟寒听到冯舒意说:“订婚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孟寒拨咖啡的动作一顿,想了下:“一开始还有些兴奋,现在倒很平静。” 她点点头:“听说是在中秋节那天。” “嗯,那天家里人都有时间,聚得比较全。” 聊了一会,欲分别的时候,冯舒意忽然说:“过去我做了一些不成熟的事,我向你道歉,孟寒对不起。” 孟寒很意外,因为印象中冯舒意从不轻易向人弯腰,哪怕是她不对,她也要摆出一副她没错的姿态。 惊讶之后,孟寒说:“都过去了。” 冯舒意却说:“你好像从来都是不在乎。” 孟寒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我自认为我对什么都是很在乎。” “那你为什么轻易放弃陆迟砚,现在又轻易原谅我?” 这个问题,足足地让孟寒思考了许久。 广播站传来冯舒意航班的消息,她像是也不期待能收到孟寒的回答,说:“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祝你生活如意,和你的另外一半万事顺意。” 孟寒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忽地,想起过去的时光,她几步走过去,叫住冯舒意。 冯舒意回头。 她说道:“我不是不在乎,但我更在乎我自己。而且,我从来不把女人当作敌人。” 冯舒意眼里有惊讶。 孟寒笑着提醒她:“你的航班快迟到了。” 广播站再次响起温柔的女声。 冯舒意回过神,明朗地笑着,说:“孟寒,下次再遇见,希望不是在机场这种地方,这样我们能聊得更久一点。” 孟寒往外走,人来人往中,她有种感觉。时光从来都是推着人前进,不管你愿不愿意,从来都没有退路。 她年少时的一段时光,在这一刻,终于画上属于它的句号。 唐小年走过来,说:“森哥在外面等了。” 孟寒回过神:“今天他不是在带林晚去试镜?” 林晚是郑森这几年签下的最有前途的新人,他几乎将工作重心都放到了林晚身上。 “姐姐你不是马上要订婚了吗?他有点紧张。” “我订婚他紧张什么?” 直到订婚仪式当天,孟寒总算明白了郑森在紧张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聂鲁达; 2022年,新的一年,祝大家拥抱新的期许,新的快乐! 中午12点还有一更,本文就正式完结了,照惯例,完结评论发红包,感谢大家—— 71、番外07 我在这里爱你。 订婚仪式定在中秋节那天,地点是在临城半山腰向海的一套五层别墅。 依照孟寒的意思,只请了家人和亲近的朋友,但满打满算也坐满了六桌。 走完简单的订婚流程后,夜幕降下,一阵欢声笑语中,迎来了订婚仪式的一个小彩蛋。 临城的传统节目——博饼。 此次订婚仪式,除了孟寒列出来的宴请名单,其他全部由周淮生一人定夺。 孟寒是有想过,他把订婚仪式选择在中秋节这天,可能有他的个人考虑。 比如,仪式感。 毕竟她是在这个节日把他带回来见父母的。 孟寒也有想过会有博饼这个环节。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博饼的奖品会大大出发她的意料。 难怪郑森会那么紧张。 孟寒换了一条及膝的礼裙,刚到一楼的院子,骰子的声音清脆显然。 周淮生在和杨闻延说话,孟寒没上前打扰,去了周影那桌。 周影见到她,眼睛笑成一条线:“你家周淮生好大的手笔,状元直接临城一套房,这一下就要拿出六套,你说要是等到结婚那天,他是不是要来个更大的惊喜?” 这话说得在座的其他人都笑出了声,起初孟寒听说时也很意外,但是还是说:“你今晚手气给力点。” 闻言,周影晃着高脚杯,溜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说:“可能不太行,种子选手太多了。” 郑森和唐小年笑眯眯的。 孟寒扬扬眉。 八点左右,大家相聚在院子里,按照定好的名字坐到相对应的座位。 周围亮着各种各样的灯饰,微风习习,远处大海轮船声呜呜传来,薄薄暖暖的月光下,倒挺有好友相聚的氛围感,极大的淡化了那种严肃的仪式感。 -- 第180页 许是博饼的奖品太过高,在座的大部分人可能并不缺那么一套房子,但是因为参与其中的那种好胜心和满足感,倒是激起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热闹。 结束时,周淮生的一个朋友因为临时有事,孟寒和周淮生一起送他去机场。 回来时,已是十一点左右,长辈们已经回屋休息,只有年轻的还在后院博饼喝酒。 按照点数不同,喝的酒和数量也不同。 孟寒和周淮生到的时候,眼尖的梁斯晏立即唤住两个人,说:“新人怎么也得来个彩头。” 其他人起哄。 孟寒大大方方地掷了骰子,是三红,即一杯朗姆酒。 她正要喝,周淮生接过喝掉。 梁斯晏切了声,说:“哥,不急,还有你呢。” 周淮生和孟寒对视一眼,摇头笑了笑,骰子一扔,竟然是四个四点红,即状元。 一桌人懵了下,随即大笑。 郑森忙递过来一被用来装白酒的杯子。 孟寒皱眉:“你们这是什么玩法?” 周影笑道:“当然是等级越高,度数越烈越高。” 孟寒哑然。 就这么闹了一个小时,大家醉醺醺地回房。 孟寒喝得并不多,周淮生因为把她的那份也揽了过来,他喝的倒是有点多。 周淮生在人前还能撑得一副没事的样子,等回了房间,他坐在沙发上,闭眼按着太阳穴,醉意显然。 先前跟服务生要过醒酒汤,孟寒确认过其他屋都送过后,她拿着周淮生的那份回屋。 周淮生这会已经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西装外套和领带已被他解下,扔在一边,衬衫的扣子从上往下开了三个,白炽灯下,露出了锁骨。 孟寒脸不红心不跳地扫过,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她去盥洗室装了盆水,拿着毛巾来到周淮生身边给他擦脸。 水是温偏凉,有降温的意思。 孟寒目不斜视地给周淮生擦拭,刚触到下巴,手忽地被抓住。 周淮生微眯着眼,幽幽地看着她。 客厅正对着落地窗,此刻,玻璃窗上清晰地印出他们的身影。 很暧昧的一个姿势。 孟寒收回神,看着周淮生:“还舒服吗?” 他捏着她的手,柔柔地抚摸,言辞略微挑:“哪种舒服?” 孟寒怔了下,脸微微红,要挣开他的手,周淮生淡淡笑了下,手摸在她的腰上,将她往前一揽,孟寒几乎贴到了他的身上。 而且姿势比刚才更加的不可描述。 她淡定地撑着肩膀,说:“先把醒酒汤喝了。” 周淮生直直盯着她,声音低低的:“用不着。” “你确定?”她拿手在他脸上探了下温度。 确实没刚才那么高。 正想着,周淮生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说:“你可以试试。” 这个吻起先还算平静,后面的,不知周淮生犯了什么轴,手一直在她腰上抚摸着,孟寒躲不开,一下一下地轻笑求饶。 周淮生愈发地起劲。 后半夜,孟寒几乎没力气了,周淮生却还是在兴头上。 孟寒说:“睡吧,明天还有事,那么多人在,我们总不能缺席。” 周淮生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牵起她带有订婚戒指的那只手,放在他的胸口处。 紧贴在她戒指下的,是一颗波动起伏的心脏。 跳得有些快。 孟寒的疲惫顿时散去,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周淮生笑了笑,一边看着她,一边朝她低下来,附在她的耳边说:“那天那本诗集还有一句话,很贴合现在的情境。” 孟寒几乎猜到了他说的是哪本诗集,她佯装淡定:“哪句?” 他低声笑着,慢慢贴紧了她那只覆在他心脏处的手。 一字一句地说:“我在这里爱你。” 孟寒的呼吸有一瞬地停滞。 窗外的寥寥灯光,像是一只只远航的指引灯,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底放大,看得她眼底发热。 她蹭了蹭周淮生的脖颈,无比温柔地:“周淮生,我在这里爱你。” 说完,她亲了亲他的脖颈处,饱含着小心翼翼,饱含着热切。 回应她的,是周淮生再一次汹涌的热情。 在临城住了将近一周,孟寒和周淮生告别杨闻延和孟雨瞳,返程回北城。 一回去,周淮生公司的事务积压了一堆,成天早出晚归; 孟寒也闲不到哪里去。临近年底,各大活动前后安排了起来。 繁忙之余,孟寒偶尔会听到郑森念叨中秋节博饼那次失之交臂的一套房子。 他唉声叹气:“孟寒,要不你再订婚一次?” 孟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反倒是唐小年说:“森哥你不如把运气压在林晚姐明年的新剧上。” 郑森生气:“白拿了一套房的人走开。” 郑森那桌的状元是唐小年,只高了郑森一个点数。 孟寒说:“行了,年底年终奖多发你一些,弥补下你受伤的心灵。” 唐小年抿嘴笑。 郑森:“……” 晚上下了工,孟寒忙得晕头撞向的,等车子经过北城CBD区,她忽地让郑森停车。 郑森说:“刚才不是喊累吗?” 孟寒朝窗外看了一眼,鳞次栉比的钢筋大厦,不见一丝漆黑,层层亮如白昼。 -- 第181页 她想了下,穿上大衣,带上墨镜和口罩,说:“你和小年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说完下了车,丝毫不给郑森留嘱咐的时间。 此前来找过周淮生几次,因为来得都很突然,有回正好周淮生和薛其都不在,进公司和办公室还得别人下来带。自那次之后,周淮生便给她一张内部的员工卡。 孟寒一路顺通无阻地到了周淮生的办公室。 她到的时候,总秘书室还有人,看到她,先是惊讶了下,在看到她摘下口罩后,又会心一笑。 孟寒轻声问:“他在开会吗?” 助理小姐姐也压低声:“周总在审核一份资料。” “薛其呢?” “薛特助在挪威出差。” 孟寒点点头:“那我坐在这边等一会。” 助理小姐姐说:“您要咖啡还是茶?” “不用……”孟寒摇摇头,“你忙你的,我自己有带水。” 半小时后,助理小姐姐接了一通电话,随后下班。 一小时后,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孟寒从台词本中抬起眼,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不多时,在自己面前停下。 孟寒合上台词本装进包里,起身:“忙完了?” 周淮生不答反问:“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正好经过,想了就过来碰碰运气看你在不在。”她笑了笑,“运气还挺好。” “所以,就在秘书室坐着?”他幽幽说着。 “你忙总不能让你分心。” 两人走到电梯口。 怕他误会,她侧过脸,说:“我让她不说的,你别怪她。” 电梯正好打开,他手虚掩在电梯门框,等她进去了,他才进去,闻言,说:“我就这么是非不分?” “那也不是。”她说。 “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困恼了孟寒好几分钟,等到了负2楼,出了电梯,她还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上了车,她忽地说:“今晚去外面吃。” 这段时间两人因为彼此工作繁忙,甚少聚在一起,仅有的几次,都是在家下厨。 周淮生手搭在方向盘上,问:“去哪里吃?” 孟寒想了很久,拿出手机,搜了一圈,忽地抬起眼望向窗外。 鹅毛大雪倏忽飘落,街道人群哈气前行。 这个场景让她想到某年某个时刻,她侧过脸,正巧前方红绿灯,车缓缓停下,周淮生适时转过脸。 四目相对,孟寒手肘搁在置物板上,撑着下巴,问:“我公寓附近的那家酒馆怎么样?” 自从孟寒搬到周淮生的那套别墅居住之后,原先的公寓就此闲置了下来。 再者公寓离别墅远,他们鲜少过来这片区域活动,上一次过来还是去年年末过来拿资料的时候。 八?九点的光景,酒馆附近的泊车位置都已被停满,周淮生把车开到公寓负二楼的停车场,两人从公寓走过去。 雪天的地,地上湿淋淋的,路边的灯泻下,满面的清辉,实在又冷又清寂。 一阵冷风袭过,孟寒朝周淮生身边拢了拢。 周淮生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 酒馆还是四年前的布置。 就连服务生还是旧时面孔。 两人点了食餐和酒,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说着话。 窗外,雪花飘飘落落,行人走走停停。 孟寒放下刀叉,抿了口红酒,问周淮生:“晚上就在这边的公寓住?” 公寓虽然没怎么住过,但平时都有阿姨上门定期打理。 周淮生往她杯子里添了点酒,闻言,说:“13楼,还是20楼?” 他眉眼略笑,口吻却饱含他味。 孟寒脸一红,忙拿起红酒杯,一边小口尝着,一边望着窗外。 出了酒馆,外面的路还是来时的模样,雪花落在地上,化成了水,湿淋淋的。 走出一段路,周淮生拉住孟寒,未等孟寒发问,他默默地将臂弯处的围巾帽子分别给她带上。 孟寒低头看看围巾,在周淮生戴好帽子要撤离时,她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 周淮生略略笑着:“忘了还有手套。” “不用……”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将他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兜里,“这样就暖和了。” 刚刚喝过酒,吃过食物,身上暖和和的,再者公寓离这边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周淮生没再说什么。 慢悠悠地走了一路,转眼间,公寓近在眼前。 忽地,孟寒说:“那晚在酒馆用餐,是我对你有感觉的开始。” 她抬起眼,笑了笑:“转眼就四年过去了。” 周淮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唇角淡着笑意,他问:“时隔四年,今天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孟寒沉默地思索了一会。 她看了看四周,街上没什么人,有的只是稀薄的路灯,和漫天细小的雪粒。 她问:“想知道?” 他点点头:“想,或者说很迫切。” 后面这句话,他是突然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说的。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痒得孟寒一边缩一边笑。 闹了有一会,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周淮生也有意微伏着身,两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就连呼吸都是同个频率的。 -- 第182页 她屏着呼吸看了他一会,随后亲了亲他的眉眼,就像过去他做过的很多次那样。 吻得极轻。 半晌后,她的唇拂过他的面颊,附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地说:“现在,我在这里爱你。” 雪粒还在落。 不少沾在了两人的大衣上,一点点白,一点点温情。 周淮生抱住她,语调和缓而欢愉:“我们回家。” 说着,他拦腰抱起她往公寓大楼门口走去。 孟寒脸上的温度愈来愈高,高到最后她都不再敢去看周淮生,只好埋首在他的胸口处。 周淮生则是淡淡笑着。 公寓还是维持原来的模样。 进了屋,孟寒从周淮生身上跳下来,她踢掉靴子,脱掉大衣,换上拖鞋,不顾周淮生的呼喊,直接穿过玄关走廊,跑到露台处。 她推开露台的玻璃窗,倾身往外看。 下面昏昏暗暗的,依稀能看见行驶过去的汽车的影子。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一声比一声的清晰。 她心里默默倒数,数到最后一下时,她转过身。 如她所想的那般,周淮生就在一步远外。 她说:“你知道第一次你来接我去参加晚宴那会,我是什么心情吗?” 他似乎有些意外,诧异过后,他尝试性地问:“抵触?” 她摇摇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始终记得那天自己赤着双脚从露台跑到玄关处时的样子。 像他猜的那样,那会应该对他是抵触的才对。 可惜不是。 他眉眼绽开,整个人更为明朗。 显然,很意外她的回答。 他走过来,微低着头看她,轻声道:“所以,那时多情主动的不止我一个人对吗?” 她不说话,靠着露台的栏杆,扬着眉眼:“你猜?” 他又低了低身。 孟寒唇角含着笑:“你别得意。” “嗯……”他说,“我不得意。” 孟寒微愣。 他又牵起她的手,握在掌中,抬眸,直直地看着她:“我只是很开心。” 孟寒想说点什么。他却不再给她机会,径直低下头,用他的呼吸掠夺她的呼吸。 窗外,风雪飘扬。 冷风一点一点地从身后拂过。 忽地,吱呀一声,身后的冷风暂时停住。 她轻声笑了下。 周淮生手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专心些。” 她反驳:“是你不专心吧?” 他凝视她两秒,笑了笑。 孟寒也跟着笑。 两人从露台一路闹到了卧室,沿路都是衣服,有她的,也有他的。 孟寒避开他的亲吻:“明早阿姨会过来打扫。” 他含糊地问:“所以?” “不能弄得太乱。” “怎么乱?” 孟寒被问得懵了。 他却低声轻笑。 后来,又是漫漫长夜的意乱情迷。 到了午夜,孟寒手都抬不起来了,所幸也不再去管屋里屋外的混乱。 一番洗浴后,两人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 孟寒说:“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嗯……”他说,“新的一年,请多多指教。” 她是满心满意的欢喜:“新的一年,请多多指教,周淮生。” 他抚了下她的脸,倾过身,在她每间落下浅浅一吻。 无关情?欲,只为新的一年,新的陪伴。 ——全文完。 感谢朋友们的一路相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