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 作者: 仙旅云归 简介: 秦庄如此多娇,引无数渣攻折了腰。 渣攻:和好吧,我爱你。 秦庄:可以是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渣攻:你说。 秦庄:先把这顶绿帽子戴好,还有我把你的公司整垮了,犯罪证据刚交给了警方。但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介意的,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复合的事了。 渣攻:??? 秦庄:渣攻想吃回头草,呵,我可是朵食人花。 【阅读指南】 1.当断则断女王受VS花式回头渣攻 2.每个渣攻都很蛇精病,请带好纸巾看文。受不会爱上任何一个渣攻,所有深情全靠演技,结局跟忠犬1V1。 3.每个小故事BE,大结局HE,心理承受能力低者慎入,洁癖请绕道。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庄 ┃ 配角:樊青河、陆寒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呵,你也不怕磕了牙 立意:通过描绘生活中的悲欢离合,让读者在对角色遭遇感到叹息的同时,体会到人生的美好,学会珍惜当下,放眼未来。 第一章 囚鸟(1) 樊青河毁了他的事业、爱情,毁了他对这段感情最美好的希冀,让他从被爱的虚幻里掉入十八层地狱,如今却又来伸手挽留他,多可笑? 当一颗心冷如铁石,它将变得无坚不摧。 仙旅云归 十数米高的天台,一道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自己的脑袋,而扳机被扣在他的食指之下。 不要再过来了。秦庄看着几步之外试图靠近他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死寂的声音说道。 樊青河的步子便再也迈不下去。 其实他大可不管不顾,要么冲上前去将那上膛的枪打落,要么将秦庄拽出那片危险区域,反正依他对这个人的了解,掏枪无非是用作威胁,这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可当他看到秦庄那双眼睛残烬般的,再燃不起丁点火光的眼睛时,他停下了。 秦庄是真的不怕死,宁愿跑到那个再无法被抓回的诡谲阴暗的世界,也不想回到自己身边。 为什么呢?樊青河问自己。 身败名裂时他试图挽救,希望破灭时他执着求生,被践踏成泥时他尚未低下高贵的头颅,却偏偏要在自己决心好好对他的时候,走到这一步。 但凡樊青河肯认认真真进入秦庄的世界,就会发现那片本应填满爱与希冀的心湖,早已干涸多年,原处只剩下贫瘠的沙床,和纵横连绵的沟壑。 而这一切,正是由他亲手导致。 走投无路的感觉已如此清晰,秦庄却在这样的紧迫中轻轻笑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做到了。樊青河真的爱上他了,这人再也无法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变得谨小慎微,像在演什么可笑的爱情喜剧。 可自己撑不下去了。 樊青河毁了他的事业、爱情,毁了他对这段感情最美好的希冀,让他从被爱的虚幻里掉入十八层地狱,如今却又来伸手挽留他,多可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吸到肺部都隐隐有些胀痛,才对樊青河吐声道:放了我吧。 放我自由,让我不用像一只囚鸟一样当你的指间玩物,让我漫长的下半生有点盼头,让我离开这由你圈划的逼仄世界,让我有信念活下去。 曾经让我深爱的挚爱的亲爱的你,已经变成我所有痛苦的根源,你明白么,樊青河? 我不会放你走的,想都别想。樊青河摇了摇头,他在赌。 赌秦庄不会真的按下扳机,如果他是为了自杀,根本不用等到自己回来。 他想离开,想跟别的什么人长相厮守,想跟自己天各两端再不相见,想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不,我决不允许! 樊青河在风起、秦庄短暂失神的同时,朝着他冲了过去。 尽管腿伤还未愈,樊青河仍是在一瞬间扑到了秦庄面前,去抢夺他手里的枪。 不知是谁扣动了扳机,在嘭的一声巨响里,万籁俱寂。 方才还试图与樊青河讨价还价的秦庄,就这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时间突然变得无比漫长,樊青河怔怔地伸手去扶,可他连秦庄的衣角都没来得及触及,就看着那人重重摔了下去。 不,不是我樊青河看着自己的掌心,疯疯癫癫地絮语:不是我 噗嗤。那颗装着秦庄的心仿佛在胸膛里生生破碎,残片刺穿胸膛,血液流动的声音变得清晰且缓慢,连疼痛也变得虚幻起来。 樊青河想追随秦庄而去,却被助理生生拖住,跌倒在坚硬冰冷的天台之上。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10,当前爱意值100,任务完成。】 【前情】 秦庄:任务名字? 系统:渣攻想吃回头草。 秦庄:嗯,有够俗。任务目的呢? 系统:击溃渣攻的心理防线,让渣攻对你的爱意达到100,并满足原主的一个心愿。 秦庄:行,接了。给个提示呗,原主心愿是什么? 系统:回到过去。 秦庄:这简单,来,时空穿梭走一波。 系统打开传送门,道:友情提示,玩家最好不要对角色产生感情 它还没来得及说出后果,就被秦庄打断了:放心,我最不喜欢的玩意,就是渣攻。 角色:秦庄,年龄:24岁,身份:N大讲师。 N大只是所普通大学,师资力量算不上雄厚,门槛却也不低,必须得是研究生。 秦庄刚毕业,得了恩师推荐,这才有了进这所学校的机会。 今天恰是院内老师们的聚餐时间,秦庄一睁眼,便看见诸位同事或上司们轮番敬酒、高谈阔论的场面。 即使他寻了个比较清静的桌子,也免不了被劝酒的命运。 为了不崩掉人设,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上两杯,偶尔还能顺手帮女同事挡一挡,避免她们喝太醉出事。 就这样喝喝吃吃好几个小时,秦庄终于把肚子塞得胀起来,告饶地跑去洗手间了。 等离了席,秦庄才发现自己实在喝得有些过了头,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说,连路都走不稳当。 一个小小过道,在他眼前晃成了七个影,出门时险些撞到消防栓上。 身体虽酒醉,意识却不混沌。 秦庄跟系统攀谈道:达成愿望不响提示音吗? 系统的声音从脑子里传来:任务尚未达成。 秦庄:嗯?不是回到了过去。 系统:原主的愿望可能并不是字面意思,到底要怎样才能实现,需要玩家自己去探索。 秦庄:你玩我呢?喊我来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现实中步履未停,秦庄又没留神周围情况,在经过岔道口时不慎与人撞到了一起。 秦庄知道道歉准没错,人还没站稳,对不起就先出了口。 没关系。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下子便吸引了秦庄的注意。 他将视线上移,看到一件剪裁得体的西装穿在那人身上,显得他脊背挺拔,身材标准得就像平面模特。 再紧接着落到那张脸上,饶是秦庄眼界高,此时也不免小小地吃了一惊。 男人长得眉开目阔,看起来三十来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隐隐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清新香水味。 秦庄抬起头,努力辨认自己的方位,见男人没有追究的意思,便绕开他去了洗手间。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0。】 作者有话要说:樊青河X秦庄,鬼畜偏执年上攻VS隐忍可怜教师受 樊青河不小心碰到了扳机,误杀所爱。 暂定每天早上9点更新。 求收藏!感谢! 第二章 囚鸟(2)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樊青河就这样从镜中静静看他,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像在棋盘上对弈的人落下了第一颗黑子。 猎物已经入笼了,他想。 秦庄:嗯,这个男人长得很正点,我很满意。 系统:嗯?说好的不喜欢呢? 秦庄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回,这才感觉好点。但齿间仍弥漫着淡淡的胃酸味,漱了好几次口才有所减缓。 他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脑子里仍徘徊着方才匆匆而过的男人。 有一点他不敢在同事面前明说:他只喜欢男人。 为此他推拒了许多女同事明里暗里的示好,一直保持着单身。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喜欢,就没必要浪费别人的时间。 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己之私耽误女孩子幸福的渣男,就算是同性伴侣,他也想找那种身心契合、志趣相投的。 等秦庄扶着墙返回包厢时,正撞上副院长推门出来。 原来他们酒过三巡,都有些倦了,便结了账出门。 秦庄去包厢里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顺着大流一起往外走。 众人都或多或少地喝了酒,不能开车,有的喊代驾,有的打的,三三两两走开后,大堂里的人瞬间就变少了。 秦庄眼见重要人物都退了场,又遵循着礼让女士的原则送别剩下的,等外头凉风一吹,才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秦庄站直身体,经冷风一吹,他也约莫恢复了几分意识。 四下无人,连路灯的光都显得昏暗清浅。 天空只有零星几颗星子,月隐在层云之后,垂眸默看这芸芸众生。 秦庄走到马路上,瞧见一辆越野车停在那里,像是恰巧出现,又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为了将那一点都没有的爱意刷上去,秦庄只能像模像样地打了会车,又很巧地被樊青河看见,令后者降下车窗来。 樊青河探头问道:你去哪? 啊?秦庄定睛一看,见是在走廊处不小心撞到的男人,顿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打车回家。 樊青河:你家在哪? 秦庄说了粗略的地址。他倒也没什么避讳,毕竟那块地是有名的大学城,小区少说都有十几个,一个人在那里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根针。 不出所料,樊青河笑了出来,道:正好顺路,我送你吧。 秦庄对陌生人还是很警惕的,立时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谢谢你。 樊青河:我看你拦了半天都没拦到,想必是没车了。不如我送你到家,你把车钱给我就好,怎样? 秦庄看看他那车,觉得他怎么都不像那种会为了十几块车钱计较的人。但也不像会绑架自己的人贩子,所以没纠结多久,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樊青河在主控上开了后车窗,体贴地建议道:如果不舒服,就躺下来休息会吧,车座够宽敞。 秦庄再次道了谢,在车上摇摇晃晃几回,终还是认栽地躺倒下去。 凉风习习,樊青河又开了轻音乐,是以没过多久,秦庄就在后座上睡着了。 车内后视镜清楚地倒映着他的睡颜,两脸红扑扑的,不减斯文,眉宇间带着明显的读书人气质,一副很讨人喜欢的年轻皮囊。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樊青河就这样从镜中静静看他,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像在棋盘上对弈的人落下了第一颗黑子。 猎物已经入笼了,他想。 待到秦庄睡醒时,已是朗月高悬。 车子停在N大教职工宿舍外,车灯开着,勉强驱散这一方阴影。 凉风散了些许酒意,秦庄坐正身体,往前座瞄了一眼。 出乎意料的,樊青河还没睡,指尖燃着一点火星,似在抽烟。 听见后方动静,樊青河果断掐灭香烟,扭头笑问:熏到你了? 没有。秦庄摇头,又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樊青河笑得和煦,仿佛他们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你自己说的,怎么,醉得这么厉害,连刚说过的话都忘了? 秦庄对醉里的事没半点印象,又看自己身上多了件陌生的西装外套,猜测应是樊青河方才对自己有所照顾,便将西装叠好,递还到樊青河手中:谢谢。劳驾你送我回家,要不要上去坐坐? 樊青河接了衣服,婉拒道: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见他进退有度,秦庄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刚从车上下来,又见樊青河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拿了张名片给他。 这是?秦庄借着路灯,勉强辩明上面的樊青河三个大字。 我们会再见面的。樊青河抛下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将车退了出去,打道回府。 秦庄目送他离开,等回到家里,才将那张薄纸片看清楚。 樊青河,恒地酒店总经理。 再下面,则是一串烫金电话号码,仿佛一根细细丝线,将他们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 一场并不算差的邂逅。 樊青河所说的重逢很快便到来,地点是秦庄常去的健身房。 一个城市不大不小,无缘的时候千年难遇,有缘的时候片刻相逢。 秦庄平常久坐办公室,五个工作日下来,筋骨都有些松懈。周六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刻,没其他杂事的情况下,他都会选择来健身房锻炼。 刚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完,就听旁侧传来一声轻笑,是半生不熟的腔调:又见面了。 秦庄扭头一看,便见穿着西装的樊青河信步走来,手里拿着一瓶冰水,面上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 秦庄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樊先生,你穿成这样来锻炼么?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 当然不是。樊青河看着他从机器上下来,将水递给他,道:这健身房是我一位朋友开的,在二楼看见你在,就过来找你了。要一起去走走吗? 秦庄:你不用谈生意么? 樊青河:已经结束了。 看他盛情邀请,秦庄只好先去浴室换洗完毕,再跟上他的步伐。 樊青河的一再接触,让秦庄产生了些许被关注的错觉,却又不敢确定。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樊青河带着他在健身房外的水榭散步,脚踩着斑驳光影,话里掺杂风吹叶落之声。 秦庄。 作者有话要说:快穿世界里,所有的角色都是玩家 秦庄的意识。 秦庄受过伤,所以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主线里会有忠犬出现。渣攻的结局都是be。 第三章 囚鸟(3) 秦庄挑眉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于男人来说,轻易就能追到手的,他们往往不会珍惜。得有点挑战,有点难度,才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 秦庄襄王的秦庄?想不到你辈分这么大,都领先我两千年了。樊青河调侃道。 秦庄:哪有。父母随便取的,让你见笑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持续多时的沉默,就在秦庄以为樊青河不会开口的时候,那人问道:你有女朋友吗? 啊? 又或者,男朋友呢? 秦庄手一抖,矿泉水险些脱手而去。 樊青河回转身来,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睛正视着他,又问:你和我,应该是同类吧? 秦庄猜到了他的弦外之音,却因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樊青河的黑瞳又亮了几分,他用一种蛊惑般的口吻道:秦老师,要跟我交往吗? 啊秦庄一时瞠目结舌,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缓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拒绝道:樊先生,这是否太仓促了些?我认为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没到能成为情侣的地步。 所以你是咯?樊青河以一种被我猜到了吧的口气说着,让秦庄一时进退不得。 我很喜欢你这种斯文有礼的类型,从回廊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动心了。当然这对你来说也许过于突然,但我并非想强迫你,只是一种告知。 樊青河态度得体,并未穷追猛打,反倒像在倾诉心中的迷惑与困扰。 秦庄: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樊青河:当然不介意。 看他这么快便答应下来,秦庄有种不小心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樊青河的确是他会喜欢的那种类型。只是恋爱这种事,比甄选商品还要费心,他连樊青河从何而来,家里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又哪敢轻易交付一颗心呢?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5。】 秦庄:抠门,才给这么点。 系统:玩家您既然知道他是可攻略角色,为什么要拒绝? 秦庄挑眉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于男人来说,轻易就能追到手的,他们往往不会珍惜。得有点挑战,有点难度,才能激起他们的征服欲。 系统os:社会,社会。 没去管系统的反应,秦庄在思量樊青河找上他的原因。 既然是渣攻,没道理是这种一往情深的人设,其中必有蹊跷。 倒也不是他冷静过头,只是当经历过比这更惨烈的背叛后,这种等级的渣攻于他而言只是小儿科。 无心无情,自然坚不可破。 樊青河继续道:在这个城市里,能与你这样的人相遇相知,是我的荣幸。明天你有时间吗? 秦庄:做什么? 樊青河:钓鱼。 钓鱼? 秦庄听过邀请看电影的,喊人逛街的,却唯独没听过一开口就一起钓鱼的。不过说起来,钓鱼这项活动,倒的确是青中老年男人们的共同话题,从上到下,无一逃脱。 是以他不过略表矜持地犹豫了一会,就答应下来。 第二日樊青河早早便在秦庄宿舍外等候,降下车窗时含着笑,看起来就像施展美男计勾搭女学生的浪荡子弟。 秦庄很少见这样张扬的人,也因为昨日樊青河的那几句话,他再看这番举动时,也忍不住多想了些。 这是在追他么? 樊青河指指副驾驶,示意他坐上来。 秦庄本想待在后座,见他盛情邀请,也只好打开前车门。 男人之间,少几分忸怩,多几分坦率,更利于交流。 可即使他打定主意矜持守矩,旁边坐了这样一个人体发光器,只要不是闭着眼,总会忍不住朝那边看。 从他用来挂挡的骨节分明的手,移到他专注开车的侧颜。 今天樊青河没再穿或黑或白的西装,许是为了方便钓鱼,他换了身铅灰色休闲装,脚上踩着墨黑色英伦风运动鞋,显得简洁大方,又不失青春活力。 可能有点远,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先在车上睡一会。樊青河启动空调,如此说道。 秦庄语带调侃:总不能每次坐你车都只顾着睡觉吧。 樊青河:我以为你们这些做学问的,都专于教育,不善打趣呢。 秦庄纠正他道:我不是做研究的,只是个普通讲师。 樊青河:也是,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秦庄:樊先生你呢,今年贵庚? 樊青河忽地冲他眨了眨眼,道:这是个秘密。 他既不想多说,秦庄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仍被他方才那个动作晃了下眼,有些没缓过来。 不可否认,樊青河身上那种诱惑,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车子从大学城一路开到县城。樊青河选好的娱乐场地是离市四十里外的一处庄园,玩法类似于农家乐,买票入场后,可以在园内钓鱼、摘果、采莲、吃饭,内里还有不少小商铺,可以购买各种纪念物。 因为时候尚早,两个人也都吃过了早饭,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选择了钓鱼。 场区有专门的饵料,但樊青河为了能跟秦庄多多接触,果断选择了自己挖蚯蚓。 人手一枚三角小铁锹,在湿泥地里一铲,一翻,便是一条上鱼钩的好料。 樊青河约莫挖了七八条,正准备对秦庄炫耀,一扭头才发现,秦庄已装了一小半盒。 见他看过来,后者含蓄一笑,道:小时候拿这个当游戏,难免熟练些。 很实用。樊青河将两人挖的合并到一起,招呼秦庄道:走吧。 在来时的车上,两人便已有过交流,秦庄坐不住,是以这次只由樊青河上阵,而另一人嘛 十分钟后,两人在方方正正的水塘边撑好遮阳伞,樊青河将钓线甩得远远,待浮标动静平缓后,才在竹编躺椅上躺下来。 一只端着冰镇汽水的手从旁侧伸出,顺着那纤细手腕朝上看去,便瞧见秦庄温润温和的面庞。 我请客。看他接了,秦庄便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将下来。 樊青河醉翁之意不在酒,立时便越过扶手,找秦庄说起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秦庄襄王,秦始皇嬴政的父亲。樊青河在拿这个名字取笑秦庄(其实是想找话题跟他聊天)。 求收藏!感谢! 第四章 囚鸟(4) 每次秦庄把目光挪开时,作睡觉状的陆寒江都会睁开眼睛,借着前排同学后背的掩护,将手机调成摄像模式,对着他拍上一张。 樊青河:你喜欢吃什么?我钓给你。鳜鱼、黄颡鱼刺少,草鱼红烧起来咸淡皆宜,若是钓只螃蟹,就凑合凑合做只香辣蟹。 秦庄展颜道:还没鱼上钩,就琢磨起吃法啦? 樊青河:既带你出来玩,总得露一手。 他饮着玻璃杯中的饮料,将那再普通不过的碳酸水,喝出了宫廷秘酿的从容气度。 秦庄咬着吸管,跟樊青河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他入职以来,各种层次的人都见了不少,却是第一次见樊青河这种直来直去、平易近人的类型。 看得出这人是真心想跟他做朋友,不然也不会自降身份带他来这种地方。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有东西咬钩了。 秦庄手一指,提醒他:鱼! 樊青河从看他的状态中惊醒,听秦庄清澈嗓音、乍然呼声,只恨自己怎么没把名字改成樊鱼或是樊余,不然若能捞个爱称,倒也不错。 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樊青河一时被美色眯眼,就忘了去看那波澜大小。仓促收线上来瞧时,只看见一只挥舞着大钳子的小龙虾。 龙虾许也想笑他,当他面甩了甩大尾巴,弹回水里去了。 秦庄努力压住想上扬的嘴角,温柔地安抚樊青河道:没事,下次努力就好。 樊青河自知失了脸面,连忙往鱼钩上串好新的饵料,连钩带线抛进水中。 他不再搭腔,这秦庄反倒主动找他说起话来。 我小时候见大人拿蚯蚓钓鱼,以为它跟鱼一样,可以在水里游泳。所以有次在泥地里挖了几条出来,将它放在注水的小玻璃瓶里结果七八条蚯蚓像蛇一样在水里蠕动,把我给吓坏了,扔了瓶子就跑。 樊青河道:它用体表呼吸,在水里活不了。 秦庄:是啊,算是无意间害了几条性命。它的实际情况,也是在我上学之后才知道的。 你喊它性命?樊青河奇道:我还是第一次看有人可怜蚯蚓呢。 万物有灵,自当满怀慈悲,不是吗?秦庄说着,啪地一巴掌打在自己腿上,摊开手时看着那带血的小黑点,无奈道:当然,蚊子除外。 樊青河笑笑,递过湿巾纸给他擦手,又转头看向泛起波纹的池面,说:鱼上钩了。 樊青河认真起来后真不是盖的,接连钓了不少大鱼,一齐装在手工竹编篓里,提去饭堂里让师傅处理。 秦庄与他一同吃了午饭,下午又泛舟去莲池里采了新鲜的嫩莲蓬,这才宾主尽欢地打道回府。 秦庄原想直接在校门口下车,樊青河却执意要送他到宿舍楼下。 原意不想招摇的秦庄,还是无可奈何地成了人群的焦点,被一群赶往食堂的学子们当成大猩猩围观,仓促地与樊青河挥手告别,奔往楼道。 都说人多眼杂,尽管秦庄不想生事,此番情景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翌日下午两点,秦庄带好笔记本电脑进了多媒体课堂。 公开课一般在大教室进行,座位呈高低排列,常常是十几二十个位子连成一排。 任课老师与学生的接触仅限于每周的几个课时,彼此之间了解并不算多。一个学期下来,秦庄能记住名字的学生寥寥无几,但陆寒江绝对算一个。 说起陆寒江,此人是K班一霸,听人说他爸好像挺有来头,却也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人身边常跟着几个好友,每次踩着上课铃到堂,虽不缺席,却每次都在课上睡大觉。而其他同学似乎早已习惯,并不会去主动招惹这尊瘟神。 在秦庄第一次给他们上课时,陆寒江就姗姗来迟。 若是换了其他学生,在理亏情况下,为不惹人注意,定会偷偷从后门溜进去。 陆寒江却不然,直接一脚踹开前门,大摇大摆地往后座走。哪怕秦庄在后面用扩音设备喊他关门,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秦庄只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不是班导,提点一两次以后见不奏效,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把目光挪开时,作睡觉状的陆寒江都会睁开眼睛,借着前排同学后背的掩护,将手机调成摄像模式,对着秦庄拍上一张。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20。】 放学后,陆寒江斜背着个半新不旧的书包,跟几个狐朋狗友在教学楼后的围墙下抽烟。 烟是陆寒江从他爸烟盒里顺的雪茄,味道算不上好,主要还是为了耍酷。 如往常一样,陆寒江翻着手机里新增的几张靓照,跟什么变态偷窥狂一样,看着被定格住的、情态各异的秦庄。 是从什么时候看上这人的呢,陆寒江也不知道。 好像是某次睡醒,眼前雾蒙蒙遮了一层,连灯都没看清的时候,就望见了远处的那张脸。 温润、柔和,像陆寒江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一块五的棉花糖,咬进嘴里马上就能融化,从舌尖到牙龈都泛着甜。 要是能把他搞到手就好了。夜里对着照片意||淫过无数次的陆寒江这样想。 旁边的小弟瞥见他的动作,笑说:老大,又在看那什么秦老师啊? 陆寒江白他一眼,道:你这不废话么? 秦老师,那个教色彩学的?老大你喜欢男的啊?小弟乙连忙双手抱胸,一副你别对我感兴趣的模样。 陆寒江看他那副扭捏模样,忍不住恶心踢了他一脚,道:滚你的。 小弟甲连忙帮陆寒江圆场,道:什么喜不喜欢的,咱们老大会喜欢那种没胸没屁股的货色吗?玩玩而已。 小弟乙:我就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弟丙插嘴道:说起秦老师,我昨天倒是看了个新鲜。你们知道我昨天在学校里看见谁了么? 陆寒江抬起脚来作踢人状,道:快说。 小弟丙:樊青河。就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我叔都只够给他提鞋 小弟甲:他来我们学校干嘛?这不拉低他自个儿档次么? 第五章 囚鸟(5) 樊青河那样的人,能给他什么。无非是一时的新鲜,玩腻了就抛弃,也只有秦庄这种傻子,才会相信这种白痴的勾心游戏。 小弟丙:来送秦老师的。你说秦老师这种一看就是工薪阶级的人,是怎么攀上这棵大树的?长得也不算很出色吧,隔壁电影学院比他好看的多了去了。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 小弟乙:有没有可能秦老师是他私生子,就像咱们老大一样他话音刚落,就挨了陆寒江一记爆栗。 小弟甲忙打圆场:老大别生气,他不是那个意思。 陆寒江把眼一瞪,冲小弟丙道:继续说。 小弟丙:据我所知,樊青河好像没儿子。要是真有,他们家也不会争成那样。依我看,只怕是 小弟乙:兔儿爷? 小弟丙点了点头。 陆寒江心头猛地一跳,连雪茄烧到手了都没发觉。 小弟甲看陆寒江神色郁郁,连忙终止话题:好了好了,跟樊家人有关的话,还是就此打住吧,免得惹火烧身。 待小弟们四散离开后,陆寒江依然伫立在原地。 他将雪茄叼在嘴里,看着烟雾袅袅升起,原本能让人镇定下来的烟,此刻却只让他越发心烦意乱。 他以食中两指把雪茄从紧咬的齿间扯下来,狠狠掼在地上,一跺脚踩在底下,放肆碾了几番,这才起身离开。 周二一大早,秦庄收到了一份不应该由朋友来送的礼物:玫瑰花。 但这玩意顶多是个添头,扯开金边紫绸带后,箱子里是一套崭新的藏青色男士阿玛尼西服。 秦庄虽不怎么留心时尚,却也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怕不是自己的工资能承担的。如此一来,还礼便成了一件麻烦事。 不巧的是送货员已经离开,想拒收都没了法子。他只能用胳肢窝夹着礼物盒,一手拿着玫瑰花,空出另一只手来给樊青河发信息询问。 刚打完礼物两个字,便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一应物品都掉了个干净。 啊秦庄慌忙蹲身去捡,结果那人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于是两人的脑袋又在半空磕了一磕,不约而同地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仓促之间,秦庄与那人的视线交汇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竟会是自己课上那个最不服管教的校霸陆寒江。 但这次陆寒江没有如以往一般不守规矩,而是老老实实弯下腰来帮他把东西捡了回来,递到他手中。 不好意思秦老师,我没看清楚路。陆寒江这样说着,悄无声息地将混乱中捡到的卡片收入口袋中。 没关系。陆寒江肯帮自己捡东西,秦庄就已经有些受宠若惊了。听他道歉,更觉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下次注意就好了。 秦庄正准备绕过他离开,却又听陆寒江问:这身衣服不错,是老师的女朋友送的吗? 秦庄被问得措手不及:啊?额,这个不是 那是男朋友?陆寒江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再度逼问道,这次他的角度更加犀利和露骨。 秦庄略有些尴尬,虽然他取向是同性,但陆寒江这种涉及隐私式的问法,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该去上课了,陆同学。秦庄选择了回避,没有再看陆寒江一眼,抬步离开了原地。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宇间,陆寒江才将那张薄卡片拿出来,放在手中细看。 上面写着:期待你喜欢这份礼物,并亲自穿在身上。 落款处是一个显眼的樊字。 陆寒江额角青筋随着视线在字节上的跃动一跳一跳,幽暗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他将那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两手一错一撕,几番反复,成功让它变成了一堆碎纸。 原本他还当小弟弄错了,现在看来,分明是自己下手慢了。 樊青河那样的人,能给他什么。无非是一时的新鲜,玩腻了就抛弃,也只有秦庄这种傻子,才会相信这种白痴的勾心游戏。 然而连秦庄手都没牵过的陆寒江即使心下有数,一时半会间也想不出对策来。 明抢么,凭他那个无良爹,绝不可能为这种事跟樊青河开火。 陆寒江当晚在KTV里跟狐朋狗友们酒过三巡,将整件事掐头去尾隐名隐姓地说了一遭,等他们给自己出主意。 对方有喜欢的人?右手边抽烟的大哥是他们里头感情经历最丰富的一个,女朋友从来没断过。他听了陆寒江的话,道:嘘点寒问点暖,逢年过节送点小礼物,只要锄头舞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陆寒江:太慢了,能不能来点效率高的?用你说的这套战术打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大哥屈指弹了弹烟灰,道:想高效啊?简单。直接给他生米煮成熟饭呗,感情可以以后再培养,先搞到人再说。你情敌只要不是个绿帽||奴,或是那种圣父心泛滥的傻人,心里肯定会生出芥蒂。到时候你再来个趁虚而入,不就成功了吗? 陆寒江:太粗暴,他要是因为这事恨上我怎么办? 大哥估计也被他的要求整无语了,道:那你多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努力展示一下你自己。缠,就死缠着,让他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没时间跟人在一起,软磨硬泡,总能泡成你的。 陆寒江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遂喊来服务员记了自己的帐,权当请兄弟们喝的。 一连几天,陆寒江在秦庄课上都表现得尤为积极,不仅早到必到,还在课间主动帮他擦黑板、添茶,那副殷勤劲,把秦庄都吓了一大跳。 顽石开窍的影响力是巨大的,不出两天,陆寒江转了性的事就传到了同事耳中,众人纷纷前来求教,想看看秦庄这位唐僧是怎么把陆寒江这孙猴子给收服的。 秦庄哪有什么办法,他也疑惑着呢。每次看秦庄那副殷勤样,他都怕那人下一秒从口袋里掏出把枪来,嚷一句不许动我是卧底。 更离谱的是,这人不仅占有他工作时间,连下班以后,也要一路随行,挑着平时绝不会走的林荫道,寻着各种由头找他说话。 陆寒江:秦老师,今天的课我不是很会,那什么色温,你能再给我单独说一遍吗? 第六章 囚鸟(6) 陆寒江:还要我说得更直白点吗?我喜欢男人,我喜欢你,你什么想法? 秦庄素来是个脾气好的,不疑有他,认真重讲了一遍。 陆寒江听得摇头晃脑的,还以为能有多认真,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一双眼一直盯着秦庄的脸不放,一副饿狗见着肉骨头的模样。 等秦庄说完了,宿舍楼也快到了,陆寒江忽然又来了一句:秦老师,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法?秦庄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陆寒江这样大献殷勤,是为了他这堂课的平均分? 可依陆寒江的卷面成绩,就算给他加满也及不了格啊。 是以秦庄思忖片刻,委婉回道:陆同学,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加强一下日常学习,以你的智慧,拿高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闻言,陆寒江脑内飘过一线问号,跟大雁南归一样排成了行。 陆寒江将满口银牙咬了又咬,才压下脾气重拾问句:我是问作为男人的我,秦老师觉得怎么样? 噗嗤。一道轻笑自秦庄齿间吐出,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连忙掩住了嘴。在陆寒江不甚友善的目光中,他回道:嗯有待努力。 这算什么回答? 饶是陆寒江再迟钝,也听出了这人话里的敷衍。 发现陆寒江黑脸,秦庄连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很年轻,没步入社会,等你再经历几年磋磨,应该就差不多了。 陆寒江:你喜欢成熟一点的? 啊?秦庄被他话题的跳跃性给惊到了。 陆寒江:还要我说得更直白点吗?我喜欢男人,我喜欢你,你什么想法? 如果秦庄此时身处街头,定会给自己找距离最近的算命摊子,让人给自己掐一掐,看最近是否命犯桃花。 不然为何他单身二十余年无人问津,却又在短短几天内遭遇了两次告白? 秦庄勉强平心静气,对陆寒江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身为老师,我不可能跟我的学生产生传道授业之外的其他关系,更不用说感情牵扯。这是违反师德的。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我认为我们不该越过这条警戒线。 老师。陆寒江伸手去抓,但秦庄转身的那瞬间,还是从他手下脱身离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庄刚摆脱完陆寒江的纠缠,就得了校方的通知,说是某影视公司邀他开办讲座,而且内容正是他最熟悉的色彩学。 这从天而降的馅饼把秦庄砸了个七荤八素,他死活想不明白,以他的资历和学识,是怎么被企业家选上的。 但机遇既已摆在眼前,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秦庄与对方派来的人员交涉之后,很快便定好了行程,并开始了备案。 这时樊青河送他的西服便派上了用场。初时秦庄只留意这衣服的价钱,待穿上身以后,才发现樊青河的确下了大功夫。 这衣服的肩宽腰围,无一处不与自己身材相契合,简直就像那人亲手量过一样。 他为了买好这身西装,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啊? 这份体贴让秦庄忍不住两颊发烫,脑子里浮现出樊青河为自己东奔西走的模样,舌尖也跟着泛起甜来,沁人心脾。 他愿意去这个讲座,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经济上的。 对于他们这种学术界的人来说,外出讲座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外快途径,几个小时下来,少则数千,多则数万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一来,还樊青河送他的礼物便不再是什么难事,甚至能让自己有所结余。 秦庄嘴里虽说着只想做朋友,实则心里的天平已有些向樊青河倾斜。 一个相貌英俊、出手阔绰、谈吐儒雅的成熟单身男人,对秦庄这种情场菜鸟来说,诱惑力非凡。 秦庄开讲座那天,不知从何处获知了消息的陆寒江也堂而皇之地翘了课,溜到会场的最后一排进行围观。 以他的犟劲,秦庄这种程度的拒绝根本阻止不了他,还会让他变本加厉,从粘人精化身为跟屁虫。 尽管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上千人大场面,秦庄也没有丝毫紧张。为了让他人生的第一次讲座呈现出完美状态,他三天前就开始对着镜子彩排和演讲。 高台上讲课的秦庄和平常时候的秦庄是不一样的,差别度类似于军人穿军装和穿便装,护士穿制服和休闲服,他周身仿佛洋溢着圣洁的光辉,面上带笑,气质出尘。尽管他并不是王公贵族,可在他熟悉的知识领域里,他是最自信超然的王侯。 然而人的欲||望就是如此奇怪,想看高尚的人下贱,想看圣洁的人堕落,想看强势的人落魄。 陆寒江眼也不眨地望着另一端的秦庄,目光直白得仿佛能将那一身讨厌的多余的西装剥离,好好瞧瞧那底下的无边风月,感受那纤腰的盈盈一握,又或者将他摁在这千人共赏的高台之上,吻到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吐出爱语,单薄身躯难耐地颤抖。 幻想之外,秦庄仍在尽职尽责地讲解着:肉眼可捕捉到的光,就像调色盘上的颜料一样,可以无限混合,在视网膜中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美丽图画。不同的是,光混合到最后,会变成白。而颜料到最后,会变成黑。 用生命来燃烧颜色的,是蝴蝶。它们寿命短暂,但一生流连于斑斓的花丛中,死时亦如残花般陨落 陆寒江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指甲,秦庄的声音明明落在他耳畔,却又似乎离得很遥远。 上帝造秦庄出来,又让他得不到,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他满心只想当那个拿着扑网的小孩,将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困在罗网中,据为己有。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10,当前爱意值30。】 这一场讲座无疑是十分成功的。结束以后,秦庄与公司的经理总管们握完手,又逐一回答完对方提出的问题,这才得空走出门。 他正暗自高兴,准备找人来分享自己的喜悦,一抬头就在旋梯处看到了樊青河。 第七章 囚鸟(7) 随着体温的攀升,秦庄的身躯无力地软倒下去,得亏樊青河及时托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磕到墙上。 那人身高腿长,立在青墙边时就像一个大型雕塑艺术品,却又聚拢了天穹处跨云逐风而来的光,轻而易举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结束了?恭喜秦老师。他几步便行到秦庄面前,以一副长辈赞扬晚辈的姿态说道。 你怎么在这?秦庄惊喜于他的出现,眼中不由得浮出浅浅的笑意:你刚刚在里面? 许是过于激动,他没等樊青河回答,又是一句:樊先生,不知道你行程表空不空,够不够加一场晚饭进去。 樊青河不说话,就看着他笑,笑得秦庄从激动变作冷静,又在兴奋的间隙里腾出了一点思考的空间,想出了一个樊青河会出现在此的另一个合理解释:你你早知道我会来?还是说,这都是你安排的? 秦老师聪明才智,什么都瞒不过你。樊青河没有否认,只朝着秦庄走近,将他逼到两面墙夹角处,让他除了面对自己外再无其他去路: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共进晚餐的事了。 男人的气息将秦庄彻底笼罩,后者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摆,踌躇半天才吐出一句:本想着还你的情,却原来欠得更多了。 樊青河豁然一笑,道:你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还 说着一边轻抚秦庄侧颈,一边缓缓朝他靠近。 眼见那张英俊面庞越靠越近,秦庄的心跳也如擂鼓般越来越响,震得整个人都恍恍惚失了神,一个喉咙吐不出半个字音。 两方唇瓣最丰润的地方轻轻相触,再从点到面,慢慢重合成一块。 于是他们鼻翼挨着鼻翼,气息缠着气息,脸颊碰着脸颊,向前一步便是泥沼深渊,后退一步便是坚石壁垒,他们只能不前不后不进不退地停在原地,在那方寸之地共同沦落,或是彼此救赎。 随着吻的加剧,秦庄的肺部忍不住紧缩,拼命挤压氧气,让他不至于在这样剧烈的热吻中昏厥。 樊青河唇角轻勾,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主动为他度了一口气,才让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可这样一来,不仅唇舌口腔,连咽喉肺管都好似被樊青河标记了个遍,连那颗想固守的心也按捺不住地从秦庄建设的防御向外涉足,想越过孙猴子划出的那个金圈,奔往让它悸动的所在。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 随着体温的攀升,秦庄的身躯无力地软倒下去,得亏樊青河及时托了他一把,才没让他磕到墙上。 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着,殊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入另一双充满妒恨的眼里。 那便是从会场一路追来的陆寒江。 尽管已对着两人的关系有过多番猜测,但当陆寒江亲眼看到这一幕时,其冲击力还是让他瞪大了双眼。 他本想不管不顾地拉开这两人,可拉开以后呢? 秦庄明显回吻了樊青河,他是心甘情愿的。 樊青河也没拿枪支尖刀胁迫他,只一个轻飘飘的吻,就成功让他晕头转向。 陆寒江双拳握得死紧,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很多阴暗的想法,有憎恶有报复,甚至恨不得取樊青河而代之。 可他最后什么也没做,只缓缓退后数步,像一个变态跟踪狂一样,继续窥视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秦庄本想去就近的饭店请樊青河吃一顿,却被后者直接拐回了家。 对方给的理由是,外面吃的既不实惠又不健康,不如一起去超市买些新鲜时蔬,再去厨房里自己捣鼓。 秦庄一想觉得可行,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等两人提着大袋小袋回到樊青河河东的家时,秦庄才发现那房子实在大得离谱。若樊青河哪天心血来潮想在室内建个篮球场,怕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交友不问出处,也并非因樊青河有钱才接近他,是以这惊讶不过持续了片刻就结束了。 樊青河说自己擅长厨艺,秦庄不想班门弄斧,便认认真真给他打起了下手。 事实证明,樊青河的确有一套,刀工细腻不说,还精通摆盘和食物雕刻,最普通的食材都能被他玩出花来。 樊青河见他看得目不转睛,笑道:我以前不太规矩,就喜欢学些七七八八的,什么都会一点,但都不算精通。 秦庄:你太谦虚了,这一招都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樊青河以食指挑起一朵玫瑰,递到秦庄眼前:雕虫小技,博你一笑。 秦庄笑嘻嘻承了他的情,凑过去叼走那朵萝卜花,又端着刚做好的沙拉回到客厅。 在客厅南面,置放着一整柜的酒,每一瓶都用小卡片标着年份与名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就像集邮家本子里夹着的上千枚邮票。 你喜欢?樊青河瞥见他在酒柜前驻足,提议道:要是喜欢,待会我们可以尝尝。 饱餐之后,樊青河果真兑现承诺,拿出两个高脚杯来,请秦庄品酒。 秦庄施施然接了杯子,再跟樊青河约法三章:我酒量不好,待会要是喝醉了出丑,你可不许笑我。 你醉酒的样子,我不是早就见过了吗?樊青河逗他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当初相遇时的囧事,秦庄就有些脸红。 杯中美酒如水波摇曳,荡漾出金黄色的微光,将杯壁上倒映的面容纳入波纹间,再被秦庄仰头饮下。 樊青河没想到他喝这么猛,那句这酒很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庄已经放了杯子。 浓郁的果香与木香萦绕在齿间,如清风刮过山野,卷席香风于唇舌间盘桓。。 还还可以,还有吗?秦庄喝了一回,没尽兴,又找樊青河索要。 不能再喝了。樊青河举高酒瓶,却惹得秦庄伸手来抢,于是两人一瓶就这样翻倒在地板上,摔了个正着。 樊青河磕了个后脑勺,顾不得疼,赶忙将酒放了,又捧起那人的脸来看他的动静。 秦庄的脸已开始红了,酒意上头,眼神也迷离得像隔了层雾,纵使无意,也似在勾人。 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秦庄忽地朝樊青河凑了过去,与他亲做一团。 第八章 囚鸟(8) 樊青河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眸色变得幽深起来。 他双手自秦庄腋下一过,带着他颠转了乾坤,变作自己压着他的姿势。 秦庄并不怎么会接吻,白日时樊青河就有所察觉,那时自己做主导,秦庄只需迎合就行。此刻却是反了来,自己城门紧闭,那人却如稚嫩小兽般轻叩门扉。 樊青河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眸色变得幽深起来。 他双手自秦庄腋下一过,带着他颠转了乾坤,变作自己压着他的姿势。 秦庄哼哼两声,明显感觉到有双手在自己身上作乱,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樊青河要走到那一步,他甚至都做好了放任自由献身出去的准备。可不知那人在顾忌着什么,到最后关头停了手,又帮自己照原样穿好了衣服,抱进了卧室。 难道正人君子都如他这般么? 尽管脑子已不太清醒,秦庄仍为樊青河的退让感动了一瞬。 不做也好,反正彼此欣赏,以后有的是机会。 秦庄抱紧樊青河的胳膊,像婴儿亲近母亲一样依偎着他,就这样在陌生的床上睡了过去。 更深露重,樊青河看着身边的秦庄,却并无入睡之意,而是翻箱倒柜找出烟来,叼在齿间点燃。 很像那个人,不是么?连勾搭人的本事都一脉相承。 只是自己已非吴下阿蒙。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10,当前爱意值15。】 这一晚于秦庄而言算是无事发生。但等到翌日一早,秦庄发现自己是在樊青河臂弯里醒来时,还是忍不住羞赧起来。 醉倒就睡的后果就是头疼,幸亏樊青河还算体贴,拿了衣服来给他换洗,还亲自送他回学校。 秦庄在宿舍楼下与樊青河挥手告别,想起今天周三没课,刚想回屋好好休息一下,就觉眼前唰地一黑,接着便被一记闷棍敲晕过去。 秦庄:其实我可以适当反抗一下的,以我的聪明才智,逃脱不算什么难事。 系统:不行,作为穿越者的你,如果做出太多不符合人物性格的事,会被故事NPC们发现并抹杀的。那样你将会被困在这里,无法往下一个故事推进。 秦庄:我能自由发挥的限度是多少? 系统:10%。 秦庄:那我现在用10%的力道揍晕他们可以吗? 系统:您还是省省吧。 秦庄和樊青河的交往,看来把某人给惹急了。 两个小时后,陆家西城区私宅,秦庄眼前的麻袋得以被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算陌生的脸陆寒江。 陆寒江:秦老师,很抱歉要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不过你身上这身衣服着实有些碍眼。 他所说的自然是那套本应属于樊青河,此时却穿在秦庄身上,略显宽大的衣裳。 但他很快就替秦庄想好了解决办法办法,道:不如脱掉好了。 秦庄仓皇往后缩,待察觉无法行动自如时,才发现自己手上被绑了尼龙绳。 秦庄震惊道:你干什么? 陆寒江:干什么?我想上||你这件事,难道还要我亲口告诉你吗? 他回答得这样坦荡,倒把秦庄给惊到了:你发什么疯,我是你的老师! 陆寒江淡然一笑:现在已经不是了。就在今天早上,我找人代你向学校递交了辞呈。 秦庄愕然: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不辞职,放开我。 陆寒江:秦老师,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么?你被我绑架啦,我现在是绑匪,你得对我客气点。 秦庄:放开! 陆寒江:不可能 他话刚说到一半,下巴就挨了秦庄一脚,踹得他口腔里顷刻就涌出血来,满嘴都是腥涩的血味。 秦庄一击得中,下意识翻身一滚,去够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但不出所料的,手机也被陆寒江搜走了。 陆寒江擦拭着唇边溢出的鲜血,在秦庄不远处缓缓站直了身体。 直到现在,秦庄才发现这个被自己当成孩子的学生,竟有一副他无法企及的体格,当那人彻底展现处于上位者的优势时,带给他的只有压迫。 十分钟后,陆寒江将被揍得失去反抗能力的秦庄重新绑好,再捏开他的嘴强喂了两粒不知来头的药丸。 秦老师,我本来没准备给你吃这个的,但你实在太不听话了。他在合上秦庄下巴的同时,又凑过去轻轻吻了一口。 在药效发作的间隙里,他一边帮秦庄揉着被自己打疼的地方,一边道: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农夫拐走了一只小鹿,带回家以后,每天用绳索拴着它的脖子,给它喂泡软的酥饼。久而久之,小鹿就不想回到森林了。就算农夫把绳子解开,小鹿也不肯走了。 说到此处,他又低下头来,深情款款地对秦庄道:秦老师,我相信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陆寒江给秦庄喂的药有两种,一种用于卸去防备,让他没力气反抗,另一种则用于激起□□,助秦庄沉迷其中。 尽管陆寒江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当他剥离秦庄身上的衣物,发现樊青河并未染指他时,心头还是闪过一丝窃喜。 陆寒江没告诉秦庄的是,昨晚樊青河带他回家后,自己在附近等了他整整一夜。 灯亮了多久,他就恨了多久。 最后他想了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绑架秦庄,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以樊青河那种性子,最多一阵子就会忘了他,而自己却有足够的时间与耐心,让秦庄对自己产生感情。 同样一件事,对陆寒江来说是如获至宝与欣喜,对秦庄而言,却只有屈辱与厌恶。 不说洁身自好,单单是与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发生关系,都是秦庄无法容忍的。 可他现在已经沦为案上俎肉,即使不愿,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 陆寒江没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想法,他只想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那药起了很好的作用,即使秦庄打定主意抗拒他,也积聚不起什么力量。 绑架虽然是昨日才兴起的念头,但占有秦庄不是。 陆寒江平时的交际圈子里就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长期浸淫下,他也学了不少招数,虽不十分高超,对付秦庄却也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庄:嘴上说着不要,爱意值倒是加得很诚实嘛。 樊青河:闭嘴。 这个故事不是替身文。 辞呈递交以后通过了,秦庄已经不是老师,这段经历只能成为过去了。 第九章 囚鸟(9) 秦庄终于从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找到了唯一的依托,那就是此刻抱着他的这个男人。 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再也不会回到那样难堪的境地里。 二十分钟后,陆寒江点燃了第一支烟。 新手上路行驶,难免横冲直撞,开不了多久。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他自我宽慰道。 过了会,他捏开秦庄死咬出血的唇,喂了他一些水。 看那人似乎缓了缓,又重整旗鼓,披挂上了阵。 为了防止秦庄逃跑,陆寒江特地安排了两个小弟留守,到了早上又若无其事地去学校上课。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秦庄开始了新的反抗:绝食。 陆寒江对他要紧得很,自然不可能让他白白饿死,是以每天只上半天课,要么上午在,要么下午在,反正每日喂他两顿饭,不吃就调成米糊灌进去,再不然就威胁他要用鼻饲管注射营养液、用针打葡萄糖。 这样一来二去,陆寒江的心情是每日俱佳,而秦庄的身体是越来越差。 久不出门,无法按时吃饭,还得应对陆寒江无底洞般的欲求,即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磋磨。 秦庄既期望着学校方察觉不对及时报警,又盼望着樊青河发现异样赶紧来找。 但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被抓走的第二天,那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至于为什么不来营救,又为什么不告知警方,就只有樊青河自己才知道了。 被绑架的这些日子,秦庄认认真真跳起了剧情。 系统:你居然不馋他的身子,你太监! 秦庄斜眼一笑:我还没这么饥不择食。 系统:难道你喜欢樊青河那种成熟款的? 秦庄:没有,好看的我都喜欢但前提是,心术得正。 他没有再搭理系统,只是悬浮在半空中,看着那具正在沉睡的、目前属于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只是一个游戏,所谓的爱与恨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未经麻痹的大脑依然能维持着最快的运转速度,让他寻找到最快的通关办法。 爱这种东西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物质,或许是一时心起,或许是日久生情,尽管有千万种通往结局的方式,他仍是选择了最险的一种:先破后立。 反正渣攻们也想法设法诱使他跳入圈套,他何不干脆点束手就擒,虐此身他不痛不痒,虐此心他不爱不痛,看似渣攻们是主导者,实则一切变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秦庄道:陆寒江的爱意值加到多少了? 系统:45。 秦庄:涨得还挺快,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过总待在这也不是办法,主线人物还没拿下呢。我得找机会出去了。 被绑架的第二十九天,秦庄终于找到了出逃的机会,趁陆寒江对他疏于防范之际,把上次□□时藏起来的药丸下到了陆寒江的水杯里。 眼看着那人在药效作用下失去意识,秦庄几经试探,发现他都没有苏醒以后,才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挪下床。 近一个月的摧折令他整个人清减不少,原先的衣服已有些松弛,身体也无甚么力气。 为防备下面可能出现的看守,秦庄在离开客厅时,还顺手从角落里拿了根棒球棍。 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他告诉自己。 走下楼梯,再进入车库,这一路上都安静得近乎妖异,好似整个世界都就此死去了一样。 难道陆寒江撤走了他们? 秦庄生出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可就在他一步步朝正中央的汽车走去之时,灯开了。 车库的四角,各自站着一个青年。 与年轻的脸大相径庭的,是他们眼里满满的嘲弄之意。 猎物已经走入网中,渔夫开始收网了。 天顶刺目的亮光仿佛骤升的旭日,照得秦庄瞳孔发白,大脑晕眩。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处于梦境中,还是现实里,只记得自己被带进一间黑屋子里,被那些人喂了许多奇怪的药丸。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 在意识混沌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按快门的声音。可当他回头去看时,却只看见一片沉重的黑暗。 记忆开始变得模糊,鼻翼间萦绕着咸腥的血味,仿佛永无止境的疼痛缠缚着他,像荆棘包裹着行者。 这一切都是陆寒江安排的戏码么? 秦庄在这样的疑问里,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似乎在医院里。 耳边是病床滚轮滚过白瓷走廊的吱嘎声,还有男人的问话声:医生,他怎么样了,为什么现在还不和我说话? 这个声音好熟悉,似乎是他一直渴盼着的,可为何鼓不起勇气去触碰呢,是害怕么? 病人的精神正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我们需要给他打一针镇定剂,让他好好睡一觉。 那个声音又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还有办法恢复吗? 医生的回答有些迟疑:这个不好说,他服用的药物里有致幻的成分总之先抽血做下检查吧。 是逃出来了么? 是那个男人救了他? 秦庄恍恍惚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竭力伸手想去抓取,想找到那个与医生交谈着的、让他安心的声音,可他等来的只有护士绑住他手臂的胶管,还有刺入血管的尖锐细针。 后来的记忆,是零落而破碎的,碎片中唯一能拼凑起来的东西,便是那个声音。 秦庄,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樊青河。是谁伤害了你?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他像连珠炮一样问将起来,而秦庄无法回答,哪怕他蠕动唇舌,咽喉也如冻僵般吐不出一个字。 是樊青河?嗯。 他会保护好自己么?好像是的。 秦庄终于从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找到了唯一的依托,那就是此刻抱着他的这个男人。 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再也不会回到那样难堪的境地里。 只是他的脑子依然不太清明,什么事都记不清楚,对时间也浑然没了概念。 每天医生都会给他做治疗,渐渐的,他也能从封闭状态中走出来,观测到外面的情况了。 两个月的疗程结束以后,樊青河将他带回了家。 为了防止对他造成二次伤害,樊青河每天都陪在他身边,为他料理膳食,帮他洗漱换衣。 七天后,秦庄动了许久未曾震颤过的声带,喊出了樊青河的名字。 第十章 囚鸟(10) 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樊青河说着这样狠厉的话语,却又用无比轻柔的力道抱住他的脑袋,在他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你能说话了?樊青河话里含着淡淡的喜悦,好像真的在为他高兴一样。 秦庄难得地点了点头,又抬起一指勾勾樊青河手掌,在那人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出陆寒江的名字。 樊青河:是他伤了你? 秦庄点点头。 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樊青河说着这样狠厉的话语,却又用无比轻柔的力道抱住他的脑袋,在他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秦庄便彻底安下心来。 跟樊青河住到一起以后,秦庄的生活单调到近乎贫乏,除却等待消息、配合家庭医生的检查、吃药以外,就是日复一日地吃饭洗澡睡觉。 离开时的衣服,他没让扔。想的是若有一天能与那人对簿公堂,衣服上的血迹和□□便是最好的证据。 两月有余,秦庄依然没能从当初的阴影里走出来,陆寒江的□□,那几个手下的殴打摧折,一日一日在他梦中重现。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那段记忆就像篆刻在脑海中一样,一到无人的夜晚,就如恶鬼涌出,拼死纠缠。 在这样反复的精神折磨中,唯有与樊青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把这个人当成了救赎,当成了恩人,当成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在抗拒一切事物的情况下,樊青河成了他获知外界动向的唯一渠道。 樊青河告诉秦庄,陆寒江跑了,而他正在派人寻找。 秦庄不疑有他,本想把自己的担心忧虑全盘托出,又恐樊青河会嫌弃他。 在一个宁静的午后,樊青河抱着他在阳台吹风的时候,秦庄突然开口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樊青河反问:为什么要这样说? 待他窥见秦庄眼里深藏的自卑时,又不自觉放软了语气:是他们伤害了你,跟你没关系。该终结的,是他们的前途,而不是你的人生。 看秦庄仍是闷闷不乐,樊青河沉默片刻,忽然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大家族里有一个富少,他是家中独子,生来便得天独厚,即便他一辈子只知吃喝玩乐,也能逍遥一世。 他叹了口气,说:可世事并不总是如此。他的父亲在外养了几个情人,也生下了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比他年纪大,算得上是他的哥哥。 秦庄便知道这位哥哥是故事的另一个主角了,看樊青河半天没下文,忍不住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为了争权,也为了以绝后患,这位大哥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把富少坑到了前线军营。又好巧不巧地让他陷入到战火中,令雇佣来的匪徒趁乱假扮成敌人将他俘虏,在拷打中故意断绝了他延续后代的可能。樊青河说到这里,抓着秦庄的手往自己下方探去,在腿间用于掩饰的垫裆之后 ,什么东西也没有。 在秦庄变作惊诧的眼神里,樊青河继续道:富少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种罪。他在那些人手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费尽千辛万苦才联系到自己母亲那边的人,盼来了援军。 大哥终究太过稚嫩,以为除掉富少以后,自己就能有上位的机会。却不知道一切关系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他母家比不得别人,就算用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没法一步登天。 获知樊青河的秘密往事后,秦庄并未表露出半分嫌弃,只是收紧了回抱他的手,用一种同情中掺杂着心疼的眼神,对他道:你大哥,现在在哪里?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樊青河摸摸他的脑袋,似在感谢他的体谅,回道:现在啊,应该在H国某个红灯区里吧。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秦庄:是你做的么? 樊青河停顿了一刹,又道:不是,是我爷爷动的手。怎么了? 没有。秦庄听完他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情绪中,心疼是占大多数的。 樊青河揉揉他头顶发旋,笑问:那现在呢?你觉得到底是该我来嫌弃你,还是由你来嫌弃我? 我不嫌弃。秦庄斩钉截铁地说道,后又挺起身体伸长脖颈,凑到樊青河面前轻吻他的唇角。他的动作温柔如一只落入花丛的蝴蝶,在俯身亲吻花瓣时,带上了十二分的爱怜。 我爱你,青河,我爱你。他以一种微微仰视的状态看着樊青河,一双眼盈满耀眼的霜雪,整个人好似从污泥中开出的一束花,静静盛放在樊青河面前。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30,当前爱意值45。】 樊青河轻扣秦庄的后脑勺,缓缓回吻了他:谢谢你。 秦庄沉醉在与他气息纠缠的快乐中,并未细思他到底是在谢什么。若秦庄那时仍存半分理智,便会知晓,真正的爱人之间,是不会这样道谢的。 就在秦庄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的时候,现实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当初在陆家车库里的那几个人,竟反将一军,控告秦庄引诱并性侵他们。因其中三个是N大的学生,双方曾经的师生身份又给这件事增加了阶级性质。 秦庄从樊青河口中听到这件事时,险些气到晕厥过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有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伤害他也就算了,还要颠倒黑白,往他身上泼脏水。 樊青河知道他情绪刚稳定,怕他再陷入之前的境地里,忙道:秦庄,别怕,公道自在人心,交给我来办。 秦庄攥紧了他的手,力道大到樊青河都忍不住拧了拧眉,数月来,秦庄第一次用这种央求般的语气对樊青河说话:青河,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这的确是实话,这阵子秦庄之所以没有报警或起诉,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些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若非有樊青河一直在旁陪伴开导,恐怕他在事情发生以后就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樊青河撒了谎,对付大哥的事里,他是主事者。 秦庄:要是早知道说句我爱你能加这么多,我一定跟他说十遍。 樊青河:渣攻不屑.jpg 感谢在20200714 11:26:47~20200720 01:0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9561618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404249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囚鸟(11) 哪怕刀锋已经悬到了头顶,只要躲在青河怀里,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再者,对于樊青河来说,找律师和做法律咨询都比较容易,他这样的人也更熟悉这一通操作。 像秦庄这样的,即使小有积蓄,也经不住几番损耗,很可能在找到好律师前就山穷水尽了。 秦庄并不想从樊青河这里谋求什么,专业的事只能专业的人来做,有什么花费他以后都能努力赚钱偿还,只怕在这个当口上掉链子,怕在还没爬出的深谷的时候,就再度掉入深渊。 好,我一定会找齐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还你一个清白。樊青河这样应允着,开始着手帮秦庄处理。 到底是与自己的人生休戚相关的事,秦庄没敢像之前一样撒手不管,无数次向樊青河询问事情进展。 樊青河为了让他安心,直接将律师请到家里来,让律师一点一点给秦庄讲己方所占的优势,以及现有证据能起到的作用。 如是再三后,秦庄也终于安下心来,不再打扰樊青河,由着他为自己筹谋。 开庭前夕,秦庄思前想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送樊青河一件礼物,以报答那人的帮扶之恩,和这些日子以来的贴心照料。 尽管这样的身体并不算什么很好的东西,尽管樊青河可能并不想要,但他已一无所有。 金钱?樊青河应当看不上他手里那点资本。 承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承诺也同样一文不值。 他只能给这个,也只有这个。 当晚,秦庄洗完澡后直接裹了条浴巾出来,将刚为他的事奔波完的樊青河拉到身旁坐下。 不可否认,这样的秦庄很美。 他跪坐在樊青河面前时,带着几分羞涩与腼腆,但更多的是坦然。 像一个祭品般在他的守护神面前袒露湿气未散的年轻面庞,双颊泛着晶莹温润的桃花色泽,从唇边一直荡漾到耳尖。 樊青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自从把秦庄带进这间屋子后,在宽慰疗伤之余,他并未真正碰过这个人。 残损的躯体一直是他烦恼的根源,他心知自己没法与秦庄彻底地合二为一,两人相处时即使有拥抱亲吻,也决不会做到最后一步,却不想今天会收到这样一份大礼。 见樊青河后退的举动,秦庄眸中划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他以为樊青河在计较那些事,惴惴不安地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樊青河抬起眼来与秦庄对视,他承认,他对秦庄有欲望,但心动和行动从来不是一回事。 而且无论他多有兴致,只要热血下行,就会像汇入大海的染料一样消失无踪。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便只剩下恨意。 看到秦庄泫然欲泣的模样,樊青河伸手将他揽过来,冲他耳语道:怎么可能呢。我是太珍视你了,怕稍一用力,你就碎了。 他一边说着不经编排的情话,一边在秦庄眉心落下一记温柔缱绻的吻。 秦庄并未给他后悔的机会,顺势上移自己的身体,让那四片唇瓣紧贴在一起。 青河,我要你。他在接吻的间隙吐出粘腻濡湿的话语,力道轻得宛如晨曦下绽放的春花轻抚颊边的露珠,他像信徒向主祷告一般,直视着樊青河道:我努力洗得很干净想把那些过往都抹灭掉我只想跟你成就这样的关系 我明白。樊青河打断他,说:我只是怕伤害你。 秦庄方才的忐忑与不安,在樊青河这句轻飘飘的话面前彻底消失无踪。他眼里噙着泪花,再度吻上了樊青河的唇。 青河,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是你的。永永远远是你的。他当着樊青河的面解下浴袍,这一刻他抛弃了廉耻,丢掉了恐惧,一心一意让自己成为樊青河的人。 他想让樊青河帮他洗刷那段时间的屈辱,也为了让这颗伤痕累累的心落到切实的归宿。 樊青河在他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秦庄知道他定有办法做到,即使樊青河身有残缺,也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想到此处,秦庄又脸红起来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见他一撩再撩,樊青河终于意动了。那变得低沉嘶哑的嗓音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秦庄笑着摇头:不后悔。 樊青河双手一推,凡客为主地将他压制在床榻上,熄了灯。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救赎者与被救者,只是两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为了让那两颗心努力贴近,纷纷扯下属于人类的文明外衣,做出这样简单又亲密的事情。 这或许是秦庄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夜。 卧室的夜灯算不上亮也算不上暗,刚刚好的一个度,在他眸中被揉碎成两点莹蓝色的亮光,像熔铸其间的晨星。 他应该歉疚的,毕竟他这样低贱如尘埃的一个人,无论如何都算高攀了樊青河。 何况还有那场悬在头顶的诉讼,还有那失去光亮的前程。 不想了。 大不了以后不做老师,学点别的知识,努力养活自己。 过去再晦暗,也要努力抗下。更何况,他还有青河相陪。 他会记下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细节,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是任何摧折与痛苦都抹除不掉的。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 青河也爱他吧,那样炽热的眼神,那样温柔的神情,无一不昭示着他对自己的在意。 情至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浓时,秦庄甚至想要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 他是何其有幸啊,能在岁月的长河里遇见这样一个人,愿意相信他、保护他,全心全意为他付出。 哪怕刀锋已经悬到了头顶,只要躲在青河怀里,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虽然人生还有那么长,还有数不尽的春夏秋冬,也有猜不到的坎坷风雨,他的想法又是那样地幼稚可笑。 可最起码在那一瞬间,将后半生交给樊青河来一起经营的秦庄,是无缘无悔的。 青河,我爱你。他哑着嗓子吐出嘶哑的爱语,向他认定的爱人倾诉衷肠。 我知道。沉稳坚定的声音。 那就好。秦庄如是想着,释然地笑了起来。 第十二章 囚鸟(12) 与昨夜的柔情蜜意不同,此刻的他仍然在笑,却显得那样地疏离且虚假,仿佛那张笑脸只是一个随戴随取的面具。 不知这场战斗到底持续了多久,秦庄最后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喉咙也因长时间的吟哦火辣发疼,到最后连清洗身体这样的小事都得樊青河来代劳。 他就像一个刚出母体的稚子一样,对樊青河依赖至极。刚恢复了几分气力,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牵那人手指,想让他拥着自己入睡。 没事,我不走。是熟悉的嗓音,带着点点宠溺和无可奈何,随着脚步声一去一回,樊青河拿了杯热牛奶过来,凑到秦庄嘴边。 秦庄连眼皮都没睁,半倚在樊青河腿上喝完了整杯,像个乖宝宝一样任由樊青河给他擦去唇边奶渍,再在柔软的丝绒垫上睡了过去。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15,当前爱意值60。】 这一觉睡得过分香甜,待到双目重新恢复视觉时,秦庄才发现自己睡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 旁边有着噪杂的人声,还有人在唤他进去。 去哪里? 秦庄不明所以,却仍是顺着那些人的指示往里走,等穿过重重门庭,他才发现尽头是一个法庭。 许是睡太久,他的身体和脑子没法准确协调,眼前也仿佛遮了一层雾,看什么都很模糊。 被告席?这是他的落处么? 秦庄抠着手心,在那轻微的隐痛中,想分辨此刻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直到他看清那与自己遥遥相对的原告席,看到那熟悉的三张面孔时,他的声音便彻底哑死在咽喉中。 是他们,他们又回来了 秦庄的气息剧烈震颤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那天车库的事走马观花般从他脑子里划过,破碎的衣物,讥讽与嘲笑,肮脏的鲜血,按下的快门声 尽管胃里什么也没有,秦庄仍是克制不住地干呕。 是场噩梦吧,从梦中醒来的话这一切就会消失了对不对? 他赶紧往回走,却被人拦了下来,在争执中他的目光瞥向观众席,在撞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时,乍然停了下来。 樊青河。 与昨夜的柔情蜜意不同,此刻的他仍然在笑,却显得那样地疏离且虚假,仿佛那张笑脸只是一个随戴随取的面具。 于是秦庄的反抗全都沉寂下来,他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像一个被困在罗网中的猎物,陷入了彻底的迷茫。 是梦吗?还是比过去更残酷的现实呢? 秦庄摊开左手,看着上面被指甲划破的伤口,和几许涌出的血丝。 他没有再看樊青河,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不是说好可以帮他解决的吗? 不是说会证明他的清白? 那现在又嘲笑他做什么呢? 秦庄努力站得笔直,却已摇摇欲坠。 作为被告的他,所拥有的律师依然是樊青河请来的那个,只是在控方律师的穷追猛打下,给他做的辩护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将所有优势转化为劣势,也就只有樊青河能做到了吧。 秦庄素来不是个胆大的人,可在这决定未来的生死关头,他竟也积聚了足够的勇气,抢了话头道:不是的,是他们折磨了我! 满庭哗然。 秦庄一五一十地说起了那天的遭遇,说身为学生的陆寒江是怎样绑架他,准备逃离时这些人又对他施加了什么样的摧残 那些刚刚愈合的伤疤被他自己亲手撕裂,青红的脓血从患处涌出来,散发着肮脏的恶臭。而他一边在疼痛中颤抖,一边为自己做着辩驳。 随着法官的锤子敲落,所有喧哗都一齐止住。 他听见那些掌控着他生杀大权的人问:证据呢? 是啊,证据呢? 他那天破损的衣物,身上的伤口照片,残留的□□,都保存在樊青河手里。同样的,如果那人有心毁掉证据,不过是抬手之间。 秦庄朝樊青河看去,见那人整理西装后施施然站起身来,朗声道:我作证,是秦庄利用职务之便,诱||奸了他的几位同校学生。 秦庄恍惚被重逾万斤的锤子当头击中,整个大脑变作一片空白。 他怎么这么傻呢,怎么会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傻乎乎地把那一口糖吃下去,却被里头藏着的刀片扎了满嘴的口子。 被爱情蒙蔽的双眼,在这一刻终于清明起来。 原来所谓的拯救、陪伴、爱情,都是假的。只是一场诱使他走进陷阱中的计策,等到他付出一切,便是收网的时候。 樊青河仍嫌不够,依然在往秦庄心口捅刀子:而且这位秦老师有吸du记录,我这里有xx医院提取的血液样本,以及检验报告。 秦庄将手撑在被告席上,双脚再也站不稳当。 他没有没有吸过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当初车库里,那四个人给自己喂下的奇怪药丸 所有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殴打,喂药,拍照。他本以为陆寒江是整件事件的元凶,却原来,自己的枕边人才是。 随着原告方与樊青河这个证人所持证据的提交,胜利渐渐向他们那边倾斜。 无论秦庄如何歇斯底里,如何自诉清白,如何声泪俱下地责骂樊青河的背叛,在旁人眼中,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又或者是精神病人的现场发疯? 当法官宣判最后结果时,秦庄终于筋疲力尽地昏倒过去,像断了电,像抽了骨,彻底软作一团。 这一昏便昏了很久很久,黑暗似乎要把他的余生尽数吞噬,把这具残破的躯体咀嚼成烂泥。 直到剧痛降临,痛得他立刻便弹跳起来。 他被反铐着双手,视线所及处只有一个陌生男人的脚脖子,四壁是冰冷的水泥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见他醒了,男人的铁棍再次落下,狠狠抽在他的腰间。 秦庄本能地往旁边闪躲,抬起双手护住头脸,却很快被那个人追上,又是伤筋动骨的全力一棍。 秦庄忍不住惨叫起来,但让他更加迷惑的,是这人为什么要殴打他? 没有回答。 暴行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他满嘴全是血腥味,直到浑身骨肉无一处不疼,那个男人才终于停手,回转身打开牢门,迎了真正的主顾进来。 依然是樊青河。 第十三章 囚鸟(13) 我本来以为还要多花些功夫,却不想你这么容易就被勾上了手你说你是不是天生犯贱?嗯?贱种。 秦庄被迫与他目光相撞,一个满是不解、沉痛、受伤,另一个则自始至终含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这是一场多么滑稽的戏剧。 为什么?秦庄咽下口中的鲜血,这样问他。 樊青河在大门落锁的同时,慢条斯理地拖了椅子来坐下,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秦庄的丑态。 他双手把玩着刚从打手手里拿来的铁棍,冲秦庄道: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哭呢,结果让我好等。 现在樊青河拖长语调,笑道:我们可以继续讲故事了。 他不问秦庄想不想听,只自顾自地说道:那个故事还有被漏掉的一部分,大哥布好了圈套,但富少一向与他不合,没那么容易请君入瓮。为了让富少放松警惕,大哥特地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一个能言善辩、长相姣好的男人。 富少生在大家族里,什么样的男女没见过,却偏偏被男人那股风情给吸引,沦陷了下去。富少是真的动过跟他过一辈子的心思的,为了男人的一句话,连星星都能给他摘了来。 樊青河用脚底碾了碾秦庄的脸,就像在将当年的那个男人踩进泥沙里一样,心间满是报复般的快感。 可后来男人还是背叛了他,做了他大哥计划的推手与共犯,害得富少生不如死。等富少回头来找他时,他却跟闻讯的耗子般溜了个没影。富少自然不肯依,用尽手段想将他揪出来。八年后,找着了。 那人藏在一个偏远的破落乡村里,跟一个陌生女人结了婚,还生了个儿子。男人知道落到富少手里定会生不如死,没等富少动手,就先一步喝药自杀了。富少很惋惜,毕竟折磨一具尸体,远远没有折磨一个活人来得爽快。 富少掌权以后,开始一笔笔清算当年害他的帐,把算计过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弄死。但当年那口抑郁之气还没排解出来,他只能寻找各种各样的替代品,长得和男人像的、性子类似的,在他们身上发泄||欲求。 直到男人的儿子长大成人,富少才惊觉,他竟放过了最值得针对的人,去退而求其次。要论渊源,男人的儿子,不就是最好的替代品么? 流着跟那人一样肮脏的血,跟那人长得七八分相似,还天真纯粹得让人想笑。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富少不想显得太粗暴,他想玩个游戏。男人当初骗了他的心,又毁了他的人生,他自然要一报还一报。樊青河歪着头看向秦庄,用一种满怀恶意与嘲弄的语气说道:我本来以为还要多花些功夫,毕竟我跟你遇上时没做什么准备,却不想你这么容易就被勾上了手你说你是不是天生犯贱?嗯?贱种。 犯贱么? 明明心脏已经痛得快死掉,秦庄却又隐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原来他所有的脆弱痛苦屈辱,在樊青河眼里都是一场游戏。包括这份被自己小心揣着,生怕染上半点污浊的爱情,也被他弃若敝屣。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倒是哭啊,不哭有什么意思。樊青河屈尊从椅子上下来,蹲在秦庄身边,用铁棍挑起他的脸来,道:那几个人都是我找过来的,惊不惊喜? 又讥诮道:真可惜啊,你那么喜欢当老师,在犯了罪的情况下,就再也不能登上讲台了呢?以后想做什么?把你送到我大哥旁边,跟他一起没日没夜地工作好不好? 秦庄听见自己胸膛里传来一道轻微的破碎声,仿佛他所有的幻梦与希望,都在这一句更比一句恶毒的话里碎了个干净。 他在樊青河凑过来时冲着他狠狠啐了一口,含血笑骂道:太监! 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引子,成功把樊青河心里藏着的阴暗森冷恶毒全牵扯了出来,在他眼底酝酿成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 他一把揪住秦庄的头发,迫使他的脑袋一次一次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一边磕一边骂:太监?我是太监,那你是什么?给太监上的贱种! 他无视掉秦庄被磕到流血的鼻子,一下比一下更狠地实施着暴行。他终于撕掉所谓的温文假面,暴露出内里腐烂流脓满是黑暗的灵魂。 玩够以后,他将唇凑到秦庄耳边,像死神挥下镰刀一般,缓缓道:别怕,我不会把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猎物要放在自己眼前,亲手玩死才尽兴。如果你父亲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很满意我的安排的。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10,当前爱意值70。】 那是一段很惨痛的记忆,惨痛到秦庄连回忆都不敢,唯恐又陷入那样的黑暗里。 可如今的处境,又比那时好上多少呢? 秦庄趴在樊青河城郊别墅二楼的飘窗处,不远处就是湛蓝的天空。 只可惜不锈钢的窗框太冰冷,将那天空刈割成了无数碎片像置身于一座更大的囚牢。 汗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骨勾得发白,拼命忍受从身体里传来的疼痛。 樊青河浑然未觉,甚至将牙关一合,在他肩上咬了一个新鲜的伤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庄对这样的残忍行为习以为常,甚至不会有除忍耐以外的其他情绪出现。 是认命了么?还是心死了呢? 秦庄不清楚。 他只知道,从被关进这间屋子里开始,他的眼睛就出了问题。 映在他眸中的所有,都失去了颜色,如蒙了一层雾,变得非灰即白。 他没有跟樊青河说过,跟他说,有用么? 主人是不会管囚鸟的喜好的,只要能进食,能供他取乐,便足够了。 笼子就在这里,他逃不了,也舍不得死,便只能一日日为主子高歌,等什么时候樊青河玩腻了,或是奇迹出现了,他就能让自己解脱了。 在秦庄体内作恶的,是一根铁棍。 樊青河舔着秦庄肩上新咬出的牙痕,对他道:喜欢吗?那天,我也是用这东西折腾的你。今天是属于你我的三周年纪念日,特地让你回忆一下那种美妙的感觉。 第十四章 囚鸟(14) 这几天你乖一点,如果让我发现你再逃跑,你知道后果。樊青河背对着光,说这些话时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魔鬼。 什么感觉?绝望么?秦庄想。 见他久久不答,樊青河显然有些不耐烦,近乎粗暴地翻转了他的身体,看他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秦庄的脸被打歪,唇角迸裂,开始冒出血来。 樊青河倒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手下使力推到底,直到秦庄都难受地干呕起来,才继续。 欢爱过后,樊青河给他洗了澡,动作算不上轻柔也算不上放肆,更像在清洗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而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为他吹干头发的时候,樊青河忽然又有了聊天的兴致,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 樊青河若是主动开腔,很多时候只是打个趣。秦庄也有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的权利,若是答得好,樊青河会给他带些他喜欢的小物件当礼物,答得不好,便是毒打或是虐待。 秦庄渐渐学聪明了些,有时候实在不想搭理,便选择沉默。久而久之,他的话便越来越少,喉咙也仿佛粘合在一起,再吐不出什么字。 这次樊青河并没有选择放过他,只是又来了一句:在跟我较劲? 秦庄摇了摇头。 樊青河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并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秦庄并无什么过激反应,他像在回望樊青河,又像什么都没看。很多时候他就像一具人形的木偶,魂魄被存在一个无法逃脱的壳子里,所能等待的只有老去。 说句情话来听听。樊青河要求道。 秦庄动了动唇,因许久没说过话,声音难免有些沙哑,像指甲划过粗糙的板面:我爱你。 樊青河皱起眉头来,薄怒道: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秦庄怔了怔,右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新长出的指甲轻易便刺痛了手心。 这是他难受或痛苦时的习惯性动作,樊青河显然也清楚这点,便没有再穷追猛打,只是将他手指掰开。 许是刚才发泄够了,樊青河没有追究他的过失,只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黑发,将他赶回卧室。 卧室里没有床,只有一个属于他的合金的鸟笼。 说起这个笼子,倒也有一段渊源。它出现在此的最直接原因莫过于秦庄的无数次出逃。 尽管被樊青河当成玩物,失去了人身自由,秦庄也从未放弃过逃跑。 第一次被抓回来时,樊青河打了他整整一夜,快断气时才喊医生来急救。 第二次逃跑时,因为他分不清红绿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车撞倒在地,给轧伤了右腿。 再后来,樊青河就特地腾空了一间屋子,在窗户外焊好防盗窗,又在屋子里定制了两米高的圆形囚笼。 笼子换过铁的,也换过钢的,都被秦庄想方设法撬开过。最后樊青河差人专门做了个合金的运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地板上,坚不可摧,牢不可破,令它的存在变成了秦庄心口上一道新的伤疤。 秦庄坐在笼子底部的褥子上,看着樊青河将笼门落锁,神色极其平静,不见半分难过。 樊青河嘱咐道:我要赶今晚的飞机去F城谈生意,你的三餐会有佣人负责,想排泄的话摇铃就好。 秦庄刚放松的手掌,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忍着心里泛起的层层或羞耻或屈辱的波澜,等着樊青河的下文。 这几天你乖一点,如果让我发现你再逃跑,你知道后果。樊青河背对着光,说这些话时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的魔鬼。 秦庄略显迟缓地点了点头。 等到樊青河离开,他才一声不吭地躺回褥子上,用被子将自己疲惫的身体裹紧。 一日接一日的重复而已,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差别。习惯了,就不会有感觉了。 樊青河离开后的第一天,他和前来送饭的佣人相安无事。 第二天,却看见了所谓的奇迹。 笼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手里拿着的,恰是鸟笼的钥匙。 秦庄设想过很多次被营救的场面,有时候是警察,一边解救他,一边告诉他樊青河已经伏法。有时候是强盗,在这屋子里找不到值钱的东西,便来撬这纯金的笼子。 可当他开口的时候,秦庄才发现,原来现实永远比想象难堪得多。 老师。 这个称呼让秦庄迟疑了很久。他已许久不曾被这样称呼过,而那个声音也将他不愿回首的噩梦重新勾起。 是陆寒江。 那个绑架强||暴自己,又导致自己走到这一步境地的男人。 他情不自禁往后退去,张嘴想要喊叫,却因很少与人交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许是怕他大喊大叫招来保镖,陆寒江忙自证清白道:我是来救你的 秦庄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费尽力气从咽喉里逼出一道气音,然而还不等这声音通晓到外界,陆寒江就打开笼门打晕了他。 其后发生的事,像一场颠簸跌宕的旅行。秦庄被背负在陆寒江背上,被他带离了城郊别墅,驱车前往外地。 天亮的时候,陆寒江在野外停下车来,给秦庄喂了些水。 后者从昏睡中醒来,待看清自己的处境后,也不再惊恐慌张。 反正只是绑架而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系统延时播报: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20,当前爱意值65。】 陆寒江道:秦老师,我找了你很久。 找我?找我做什么呢?秦庄心里有疑惑,可他表达不出来,依然是一副眉眼低垂、无甚反应的模样,像个精致的没有生气的冰雕娃娃。 三年的时间,改变的不止是秦庄,还有当初那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 陆寒江:我不知道他们被收买了,如果知道他们带走了你,我一定会尽快把你救出来的。 虽然听起来是马后炮,却的确是陆寒江的真心话。 当初他找了几个小弟来看守,本意是为了防范秦庄逃跑,并不知道樊青河竟将手伸到了自己身边,买通了那些人。 第十五章 囚鸟(15) 他的声音太微弱,像叶片上脆弱的浮冰,陆寒江凑到旁边,听他重复了两三遍,才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回家。 后来秦庄被樊青河带走,又紧接着遇到诉讼的事,陆寒江听到消息时,本是有机会帮秦庄的。 只要他肯站出去讲清来龙去脉,冒着让自己坐牢的风险将秦庄摘出去,一切还会有转机。 可樊青河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怎会让他来搞破坏,当即对他的家族施压,吓得陆寒江亲爹胆寒心战,迫不及待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再用一张飞机票将他送往大洋洲,再不回返。 陆寒江至此彻底失去了秦庄的音讯,所能咀嚼的,无非每夜苦涩的烟草,与那些或自愿或强迫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将樊青河当做一个普通的情敌来防范,一心与他争风吃醋,甚至为此绑架秦庄。 通过这三年间断断续续获取的信息,陆寒江才明樊青河的真实目的,并非占有秦庄,而是毁掉他。 感情上,陆寒江自是喜欢秦庄的,可无论他如何懊恼纠结,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他这次冒险回国,就是为了将秦庄带走,能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反正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片伤心地。 昨夜,是他人生的一次颠覆。 他眼见着秦庄被关在那样一个冰冷的笼子里,不着寸缕,处境凄惨,像一个供主人玩耍取乐的囚鸟。 更让他心碎的,是秦庄的反应。 纵使再外行,也能看出秦庄的精神状态很不对,见到外人闯入,也只会往后躲,半天都不会喊叫。 樊青河就这样关着他吗? 难道就不怕秦庄会被关成傻子,疯子? 一想到自己是造成这一系列变动的第一枚多米诺骨牌,陆寒江就恨不得掐死当初的自己。 陆寒江:你不要怕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看秦庄半天没反应,又说:老师,我带你去大洋洲好不好? 秦庄很慢很慢地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到这一刻才消化完陆寒江说的这几句话。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过了三五分钟,才艰难地动了动唇。 他的声音太微弱,像叶片上脆弱的浮冰,陆寒江凑到旁边,听他重复了两三遍,才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回家。 秦庄的家,在西南某省一个不知名的村落中。 或许每个将死的人,都存着落叶归根的想法,如秦庄一样。 从外出求学,到身陷囚笼,他离开那片故土已经太久,久到脑海中关于屋舍山林的印象已经模糊,像遭了水洗的泼墨画。 尽管调转方向对陆寒江来说算不得什么很好的决定,还有可能增加暴露的风险,可看着秦庄眼底那点微渺如星火的希冀,他终究没能吐出拒绝的话语。 逃亡途中,大多数情况下秦庄都表现得很安静,除却第三天晚上有过一次擅自离车的记录外,他通常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后座上,或仰面默看天窗外的流云飞鸟,或转头细观窗外飞逝的绿树红花。 到了夜里入睡时,又会习惯性地蜷缩成一团,用环抱自己的姿势,来隔绝外界冰冷的窥探。 陆寒江听人说过,这种睡姿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因为他们无法相信别人,无法敞开心扉,所以即使到了睡梦中都无法放松。 陆寒江换了好几次车,一路在高速上奔驰。为了不在抵达前就被樊青河的人找到,他还特地准备了伪造的身份证件与仿真头套。 每次换装时,秦庄都像一个洋娃娃般由着他的主人打扮,哪怕陆寒江给他戴上假发穿上女装,他眼里也没半分波澜,仿佛这些于他那几年里经受的事情相比,轻如鸿毛。 在第八天于民居留宿的时候,秦庄终于与陆寒江有了第一次实质上的交流。 那时秦庄坐在窗框上,置身于四四方方与自由天空的分界线上,披着半身夕阳的红晕,扭头朝端着晚饭进屋的陆寒江看过来时,美得就像画中人。 陆寒江一时看得痴了,又听秦庄问他:你为什么不,碰碰我 他的声音放的很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吐字的清晰。 而陆寒江却被这一句话带回三年前那放荡无端的一月时光,那曾被他视为美好,如今却不堪回首的一段过往。 或许秦庄只是随口一问,又或者,他以为这是陆寒江带他离开所必须付出的报酬,但当这句话出口时,陆寒江仍是生出几分落荒而逃的冲动。 他没有应允,没有承认,只是一步一步拿着饭菜,小心翼翼地递到秦庄面前,道:饭会冷的,快吃吧。 秦庄听话地接过一次性餐盒,拿着勺子舀起饭来。 每次张开嘴,他都会小心地用舌头试探温度,每一口饭都要咀嚼很多次,像在防范米粒间有可能出现的药丸或是其他。 陆寒江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他进食,像在对待一只怕生的宠物,又或者一只受过伤不再相信人类的幼兽。 待到秦庄填饱肚子,将饭盒递回给他时,陆寒江才给了他回答:我不会再做违背你意愿的事了,别怕。 他倒真言出必行,让秦庄在床上入睡,自己则腾了张被子来躺在地板上。 夜里熄灯时,秦庄眼睛是闭着的。等陆寒江呼吸渐趋平稳,他才缓缓睁开眸子,看着空无一物的黑压压的天花板,在心里倒数着樊青河还有多少天就会抓到他。 面对陆寒江,他不跑,不是因为不怕了,而是因为一想到樊青河的存在,这点恐惧也变得渺茫而浅淡。 再深的痛楚,也敌不过喜欢的人在心口插的那一刀。 他曾是真心实意相信过樊青河能救他的。为此他幼稚地给予了本就不多的希望,将所有赌注尽数压在那人身上,也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点尊严都飘零殆尽。 还被告知他不过是个工具,一个樊青河用来报复他父亲的工具。 三年的时光,秦庄努力伪装成不在意的模样,把尊严和爱恨一起埋葬在过往里,他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像块石头一样无知无觉了,可陆寒江一来,这点假象就被打破了。 第十六章 囚鸟(16)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有点饵料就愿意困守牢笼的鸟雀,也不是会对所有疼痛免疫的木头人。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有点饵料就愿意困守牢笼的鸟雀,也不是会对所有疼痛免疫的木头人。 他也会痛,也会受伤,只是从前没人在意罢了。 他并不打算真的跟随陆寒江出国,西南是山区密布的地方,也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可以找机会脱离他们的掌控,跑进山林里终此一生。哪怕这样的结果与他曾设想的未来大相径庭,对于现在无路可走的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打定主意的那天夜里,秦庄又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樊青河口中的他,是一个爱慕虚荣、虚情假意的叛徒,而在秦庄眼里,他是一个冰冷的符号。 从很小的时候起,秦庄就知道,他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尽管父亲有着山里人不曾有的清隽外貌,偶尔暴露出的谈吐也甚是不凡,可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孩子,父亲的态度永远都是防备且疏离的。 秦庄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早慧,是自己不懂撒娇,父亲才不喜欢他。 可后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才终于想明白,父亲早在自己诞生的时候起,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父亲会选择留在那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本就只是为了躲避樊青河的报复。哪怕是与母亲结合,也毫无感情基础,只是为了有个容身之所。 这就让自己的诞生多了一层利益纠葛,是一个父亲甩不脱扔不掉,不得不面对的包袱和累赘。 如今背着包袱的人痛痛快快地撒手离去,倒叫包袱成了对方的刀剑靶子,何其可笑。 秦庄带着忐忑入睡,又带着泪惊醒,彼时天还未明,露重如水,结结实实地压在他心头。 樊青河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报复行径根本不会让父亲有半点心疼,因为自己本就是不被期待着诞生的孩子,是被父亲遗留在世上的弃子。 可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又为何要成为他们博弈的牺牲品呢? 或许只有等到这悲惨的一生结束时,才能获得解答吧。秦庄惨然地笑了起来,在这无人发觉的清寂的黎明,从冰霜般的肺腑里扯开了一丝裂缝。 陆寒江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秦庄在跳舞。 那或许不应该被叫做舞蹈,更贴切的叫法是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但他做得十分投入,完全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看都没看陆寒江一眼。 明亮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攀爬进来,拉成绚丽的光带直射进房中,令昨夜还有些冰冷陌生的房间暖了不少。 秦庄穿着陆寒江为他提前准备的衬衫,稍稍有些大了,在他扭身时却依然勾勒出漂亮的腰部曲线。单薄瘦弱的身体并不算多完美,却仿佛蕴含着一种无法被压迫与征服的韧性。 如果一定要找一种东西来形容的话,陆寒江想,那便是蝴蝶吧。 生得绚烂,死如夏花凋零,一世于花间舞蹈,不沾俗世浊尘。 他在舞动,亦在释放。他被樊青河关了太久,早已忘记自由舒展是什么感觉,早已忘记原来他也可以同众生一样,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8) 当最后一个动作定格时,陆寒江情不自禁地为他鼓起了掌。 秦庄被掌声惊动,轻抬眸子朝他看了过来。 因为看得仓促,他眼中没来得及积聚起恐惧与防范,只有清清澈澈干干净净的一片,像未经雕琢的白水晶。 陆寒江眼睛有些红,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静静看着咫尺之遥的秦庄。 他想他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秦庄此刻展现的美,是他无法拥有也触之不及的。曾经他也有靠近的机会,可那时的他太急功近利,以为将秦庄绑到自己身边,征服了,压迫了,秦庄就会听他使唤,爱上他了。 可他不是什么能被驯化的野兽,他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天地,任何想用手中权势压榨苛求他的人,都是在以卵击石。 若是早知道樊青河存了那样的心思,给他一百个色心,他也不会那样去伤害秦庄。 曾经他们是暗恋者与被暗恋者,现在只是对立的施害人与受害人,两人之间横亘无数沟壑,此心再难相逢。 陆寒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对秦庄道:跳得很好看。 秦庄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只是沉默地收了手脚,跟陆寒江隔着那段距离走回床边。 但后者还是从他那眼角眉峰泄露的点点痕迹里看出了他的开心,这对于一路来从未表露过心迹的秦庄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5,当前爱意值70。】 不知是他们运气太好,还是樊青河那边反应太迟,在他们跨越一个省份回到秦庄故乡小城的路上,竟一直没有被樊青河抓到。 半月奔波过后,秦庄在陆寒江起了话头后,告知了他一些当年的事。 原来判决生效后,樊青河又以保外就医的方式,将秦庄从监狱里捞了出来,带回家里,从那天起秦庄便成为了他一个人的玩物。 他叙述时用的是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仿佛那于他而言,不过是这遍体伤痕中最普通的一道。 那夜他们宿在野外,因为临近村落,天空亮起了不少星子,如钻石般镶嵌在浓黑的天幕里,熠熠生辉。 但开天窗的代价就是夜风嗖嗖地往里刮,冻得两人通体生寒。 陆寒江试探性地伸长手臂,将秦庄往他怀里揽了一揽。许是那夜的月色太温柔皎洁,秦庄并没有挣脱,靠在他肩头睡了一夜。 第二日起两人又上了县道,这些年国内基建发展得很不错,水泥路通到了家家户户,给他们这一路提供了不少方便。 好又不好的是摄像头越来越多,令他们多了不少提心吊胆的时候,生怕樊青河跟那闻着肉味的野狗一般,循迹而来。 秦庄已有许多年不曾回过家乡,眼望着路边飞驰的建筑,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还添了几分近乡怯情。 天是蓝的,草是绿的,尽管变了不少,却仍是他最眷恋的故乡的模样。 第十七章 囚鸟(17) 这浩渺苍天,无垠大地,竟无一寸是他的容身之地。 陆寒江照秦庄说的路线,在每一个岔道口处选了最正确的路,可到了路途终点时,却堪堪犯了难。 陆寒江:秦老师,这是你家吗? 他指着公路边有着几块红砖冒头的地基,这样问道。 秦庄从半梦半醒中苏醒,从后座上推门下了车。 他记得,他家门前有一棵茂密的桂花树,每到八月中秋时,便是满院生香。 如今花树仍在,较之以前可能还长了几圈新的年轮,可屋子却不见了,那曾被他无数次爬上爬下的楼梯不见了,那被他搬着去树下纳凉的躺椅也不见了,只余一片废墟。 陆寒江见他面上悲戚神色,知道没找错地方,努力开解道:秦老师,我听说近年建了不少盘山公路,你家应该是拆迁了,要不我们努力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寻到人烟问问路。 秦庄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默着在地基边上蹲了下来,捻起边上一拢黄土。 这样的情况不能说是突如其来,应该说早有预兆。 早在他背井离乡去求学时,或者更早,母亲再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先声。 那时秦庄站在田垄边上,看着她带着行李上了客车,在车门时分别时,母亲也并未多看他一眼,只说: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于是车门关闭,将他们两母子彻底分隔。 母亲憎恨了他半辈子。 或许最开始时,她也曾期待过这个孩子的诞生,轻抚他窝在襁褓中的睡颜,为他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妈妈而争论不休,可随着与父亲的感情破裂,这个孩子也成了她的累赘。 所以她干脆利落地奔向了新生活,将这个拖油瓶远远丢在后头。 可拖油瓶只有这一个寄居之所,拆了迁,得了钱,她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就拔足离去,仿佛她一生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也无需为他筹谋盘算。 在回家之前,秦庄一直将这里视为归宿。可归来之后,他才终于发现,这浩渺苍天,无垠大地,竟无一寸是他的容身之地。 这是比爱情更让人绝望的背弃。 秦庄就这样在路边枯坐了一整个白昼,不吃不喝,水米不进。 陆寒江看着心焦,却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他。到了夤夜,陆寒江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如何,又挣扎着醒了过来。 秦庄已经不在原地。 陆寒江当即吓了一跳,朝着旷野喊了两三声,不见回应,便拔足狂奔起来。 他也不知自己在焦虑些什么,好像此刻若是不去抓紧那个人,就要永远失去了一样。 旧址东边三百米处有块水塘,秦庄的脚印就消失在这里,中央似有黑影在沉浮。 陆寒江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一路划着水往秦庄的方向游。他也没时间去想水深不深、泥烂不烂,他只想将那人从这死生之境里带出来,别断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他终于在水中触到了秦庄的手臂,那人直挺挺地在水中沉浮,经他一带,便沉甸甸地伏在了他的背上,被他一路带往岸边。 陆寒江将他拖到离了刺草丛的干地,解开秦庄衣服纽扣,对着他的胸腹挤压起来。 那一刻陆寒江想着,如果秦庄此刻死了,他也没必要回去了。不如干干脆脆一同当个落水鬼,到了阴曹地府再来向他磕头认错。 按了不知道多少下,僵躺着的人才终于有了反应,张嘴吐出一大口水,伴着惊天动地的咳嗽,好似要把那颗肺一并从喉咙口吐出来。 秦老师,能听到我说话吗?这一来一回,陆寒江也累了个够呛,话里都带着喘,汗跟雨似地混着水流下来,滴到地上。 秦庄眨了眨眼,算是应了。过了好半晌,才积聚起回话的力气,对陆寒江道:你不该救我。 陆寒江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我不可能不救你。 淡漠冰冷的月光从云层间撒了出来,落在秦庄脸上、身上。 许是劫后余生的感觉过于振奋,秦庄迷迷糊糊地,竟笑了起来。他歪着头看陆寒江混杂着懊恼、惭愧的脸,像用手指戳破什么薄弱的窗纸一样,同他道:你喜欢我? 陆寒江点了点头:是。 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秦庄像在跟他说话,又像在暗示着什么其他人,他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般的语气,对陆寒江道:那时候我也喜欢他,最开始只是生了点好感,是他或者其他人,其实都没什么两样。直到他把我从绝境里救出来,带到医院里 英雄救美,多好的一招啊。我以为他真的不在乎我被人碰过,以为他跟我惺惺相惜,我甚至想就那样跟他过一辈子。然后他告诉我这只是一场骗局,他从没爱过我,我只是他用来报复我父亲的工具。 渐渐地语音转低,自嘲地说:你不该救我的,让我死了不好么?他不会放过我的,穷极一生,他都会把我找到。 陆寒江伸长手臂揽住他,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鼓舞自己:不会的,我们会逃出去的。你应该在更广阔的地方飞翔,那才是你的天地。 年轻人掏心掏肺的劝慰,要比薄情人随口编织的谎言要好听得多,秦庄听着听着,也约莫多了几分力气,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早点睡吧,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了。尽管身体依然疲乏,他也没有寻求陆寒江的帮助,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车子附近,带着一身湿迹钻上去睡了。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10,当前爱意值80。】 【系统提示:回到过去心愿达成50%。】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被家人和故土抛弃,秦庄没有再一厢情愿地往深山跑,默默坐上陆寒江的车,向远方行去。 他们会由陆路转飞机,用假的身份登上跨国航班,等逃到大洋洲后,才算是真正地脱离了樊青河的五指山。 尽管还未看到那万里汪洋,秦庄那颗死寂的心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自由,我来了。 第十八章 囚鸟(18) 他的心也嘭咚嘭咚响了起来,一双眼里再看不见车水马龙、漫天星月与人间灯火,只剩下夜风中秦庄抱着玩偶的瘦削身影。 尽管不愿,秦庄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陆寒江对他照顾良多。 是偿还,是亏欠,他都不想去深思。若人的感受是一座天平,以陆寒江施加的砝码来看,远远比不上他曾给予自己的折磨。 陆寒江显也知道秦庄对他的厌恶,从不会做逾矩的事,将两人的距离控制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度,让自己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又不至于过分到将他吓跑。 路途中经过水滨小城,陆寒江停了下来,想方设法找了住所,又换了辆新二手车。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确保最大程度的安全。 他去办事的时候,秦庄就穿着他买好的衣服,站在旅社的阳台处,向外眺望。 夜晚霓虹灯亮起,数以万计的车灯汇成一条长河,与天上的银河交相辉映,美得像一场梦境。 有河风吹过来,如黑发般滑过他修长的指尖,惹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用力捕捉,险些掉到街道上去。 他是那样的自由快乐,以致于主动向陆寒江提了要求:他想去夜市上看看。 一路来,他们都匆忙得像两个逃犯,从不敢贪图路边的风景,生怕被人抓住把柄。可许是秦庄眼里的渴望太过耀眼,陆寒江答应了他的要求。 夜幕下的街道上簇拥着大大小小的商贩,从惹得小孩子驻足的夜灯,到令不少年轻情侣光顾的小吃,比比皆是。 在这之前,陆寒江从不知秦庄是这样一个贪嘴馋舌的人,被那股子香味勾得挪不动步子,眼巴巴地看着橱窗里的各种吃食。 陆寒江知道他出来时一穷二白,一个子都没有,便爽快地帮他付了钱。 秦庄许是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咬着嘴里的肉串,一边含糊对陆寒江道: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还也没关系。陆寒江已许久没看见这样活泼生动的秦庄,当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秦庄并不想欠他什么,但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也没有说二话。 一路且吃且行,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后,秦庄在一个地摊前停住了步子。 摊贩用一张雨布当底,上面从小到大摆着七八排布偶,另立一块牌子,上面用碳素笔写着:十元五次。 你想玩?陆寒江问,又自顾自道:这个我没尝试过,要不我们去找个娃娃机?概率都差不多。 秦庄摇了摇头,他兴许知道陆寒江并不想继续,便也没有强求。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陆寒江瞥见了布偶摊上一个五颜六色的娃娃,霎时止住了步伐,问秦庄道:你想要那个,是吗? 他食指所指之处,是一只炫 丽的蝴蝶。 这种路边小摊上摆着的东西,做工自然好不到哪去,若换了平时,陆寒江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耐不住秦庄喜欢。 从秦庄未加掩饰的眼里,陆寒江窥见了答案。于是他给摊主转了钱,道:先给我五个吧。 他晃了晃塑料圈掂量轻重,对着蝴蝶玩偶抛了出去。 随着嘭咚、嘭咚的响声,他手里的塑料圈很快消耗了个干净。陆寒江显是跟这小东西杠上了,又不信邪地再买了五个,抬眼瞥见秦庄聚精会神地杵边上看,忙邀请道:你要玩吗? 五分钟后,秦庄抱着得手的玩偶,跟大受挫败的陆寒江一起转道回旅社。 陆寒江不太乐意被比下去,在回去的路上还在嘀咕:我玩不惯这个,要玩就玩娃娃机,那才是我的主场。 秦庄微微回头,难得搭腔道:那是女孩子玩的。 陆寒江:胡说,想玩就玩,哪里分什么男孩子和女孩子诶,秦老师,你是笑了吗? 在秦庄唇边,确实有一道浅得几乎不露痕迹的笑容稍纵即逝,若非陆寒江的目光一直凝滞在秦庄身上,恐怕都要错过了。 他的心也跟着背后砸落的圈圈一样嘭咚嘭咚响了起来,一双眼里再看不见车水马龙、漫天星月与人间灯火,只剩下夜风中秦庄抱着玩偶的瘦削身影。 当初那一眼定下的爱情,或许也正是如此了。 秦庄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忙以拳抵唇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诶,诶陆寒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跟犯二的愣头青一样快步跟了上去。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5,当前爱意值85。】 秦庄:樊青河这么久都没找到我?他有这么无能? 系统:因为是新手任务,为了确保玩家的游戏体验,系统自动开启了保护模式哦。 秦庄:那要是一直开着,岂不是能逃亡成功? 系统:如果主线人物未攻略完成的话,任务会被判定为失败的。 秦庄:好吧,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他在系统中轻敲座椅扶手,思考片刻后,问:这个什么爱意值的加载,有限制吗? 系统:在宿主脱离之前都作数。 也就是说死了就不作数了。秦庄想着,心里已暗自有了计较。 这一部公路逃亡片,第二日又重新拉开了序幕。 栖息的第三站是某大学旁边的民宿,尽管此地与N大八竿子打不着,秦庄还是抱着追忆过往的想法,跟陆寒江一起翻墙进了校园。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9) 跟陆寒江这种把翘课当成家常便饭的人相比,秦庄无疑是个守矩懂礼的三好学生。以前莫说翻墙乱逛,连迟交作业都是极少的。 陆寒江看秦庄那副局促模样,强压着嘴角才没当场笑出来。 若非已知秦庄比他大几岁,恐怕他得以为这是自己从哪座高中里牵出来的中学生。 此时正是假期,校园里没多少人,偶有打扫卫生的护工经过,也并不会留意这两人。 踏着林荫道上零落的树叶走过,秦庄的记忆也仿若回到了那时的N大。 那是他毕业后难得的一份工作,尽管因为樊青河的作梗成为了过去,却依然是自己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喜欢与书香为伍的生活,喜欢讲台下形形色色的年轻脸孔,喜欢那些平静之中的淡雅,喜欢着那样无忧无虑的自己。 第十九章 囚鸟(19) 当樊青河出现时,秦庄不复离开时的急切,也失去了奔往自由的热烈,仿佛变成了一个在牢房里默默等待枪决的死囚。 教学楼的门洞开着,内里漆棕的座椅一排挨着一排,恍惚间似乎有学子翻开书页,哗哗声里,讲师上了台。 秦庄的手沿着铁皮制的多媒体讲台滑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开机看看,却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抬头来看时,他的课堂上只来了一个学生,穿着不符合规范的衣服,将长手长脚缩起来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副洗耳恭听老师教诲的模样。 陆寒江笑道:秦老师,我没带书。 秦庄没搭理他,只从粉笔盒里拿了一支出来,转身板书。 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天际传来,散开的尘灰里,是他想忘又不肯忘的记忆。 没有备课,亦没有教材,他就这样口若悬河地讲起课来,从三原色讲到色差、摄像,从光圈讲到蚀刻,那些知识没有在岁月的磋磨下褪色,而是历久弥新。 陆寒江也渐渐听得入了迷。 他在N大就学时,常常是翘课大王,偶有几次准时到的,注意力也不在学习上。 这是他第一次以学生的角度去倾听秦庄的课程,尽管他明知这只是南柯一梦,明知秦庄此生再没有重返校园的机会,也心甘情愿去陪他演完这场戏。 明明沉浸在喜欢的事情里,为何眼睛湿润了呢?陆寒江心道。 随着下课铃响起,秦庄的讲课终于告一段落。 台下仅有的唯一的学生为他鼓起了掌,掌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响,就像永远回不去的那些过往。 秦庄放了剩下的一小截粉笔,对陆寒江道:我们走吧。 认清了现实,从幻想中拔足离开吧,陷在樊青河阴影下的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10,当前爱意值95。】 【系统提示:回到过去心愿达成100%。】 他们带上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再度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陆寒江开着车,秦庄坐在后座上,两人难得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畅谈着对未来的期望。 陆寒江:我们可以去买个庄园,种些庄家,再养一批羊驼。 秦庄:还得有条狗。 陆寒江:对,养条狗来看家。 秦庄:我说的是宠物狗。 陆寒江:你喜欢狗么?那到时候,我去宠物商店挑一只可爱的白毛团子给你。 秦庄:我会自己挣钱,不会欠你人情。 陆寒江勾起唇来,道:好。 却听一声嘎吱声响,车子在急刹作用下停了下来。 原本车来车往的道路,不知何时只剩下零星几辆。 以他们的车为中心,从四面八方纷涌而来,像在拦截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 秦庄心头忽地重重一顿,有些不好的预感霎时浮了上来。 不远处那辆停驻的黑色轿车后车门打开,那个毁了秦庄一辈子的恶魔急不可耐地下车,像要抓什么偷人的妻子一样,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秦庄将身体陷在后座里,空气堵塞在两肺中,再吐不出来。 陆寒江也不自觉地将方向盘攥得死紧,呼吸声重得仿佛能击毁车窗。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这场出逃失败了。 陆寒江在驾驶座上坐立不安,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嗓音对秦庄道:老师,我们撞过去吧,好不好? 秦庄摇了摇头。 他知道不可能的,以樊青河心狠手辣的程度,怎么可能给他们脱逃的机会。 当樊青河出现时,秦庄不复离开时的急切,也失去了奔往自由的热烈,仿佛变成了一个在牢房里默默等待枪决的死囚。 他蠕动干裂的唇,吐声道:就到这里为止吧。 他用仅剩的力气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又伸手去掰车门。 陆寒江想挽留,可还没等他抓住秦庄,就叫人抢占了先机。 樊青河站在门外,不容辩驳的嗓音穿透进来,跟他那张阴恻恻的脸一样让人通体生寒:下车。 若是换了以前,秦庄很想逆着他的锋芒挑衅一下,哪怕会被殴打,也能欣赏到樊青河无可奈何的模样。 可现在他有些累了。 兜兜转转,翻来覆去,还是没能逃离这座囚牢。 他依然是樊青河掌中的金丝雀,被细细的金链子拴着,到死都无法挣开。 在樊青河碰到他之前,陆寒江已经率先下车扑了过去,他挡在秦庄面前,试图阻拦那比他体格大了整整一号的男人。 老师快走啊!陆寒江在扭头提醒秦庄的同时,挨了樊青河全力一拳,顿时痛得像虾米一样蜷曲下去。 樊青河是个练家子,单是赤手空拳,都能让人生不如死。这一点秦庄领教过多次,早已烂熟于心。 再一看,樊青河枪已出了手,就抵在陆寒江额头:你再敢多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秦庄站在桥上,底下是汹涌的江潮。 而他的心也如这沸腾的江水一般,滚滚流过贫瘠的肝肠,冲刮着无法愈合的旧伤。 我跟你走。他说。 语气并不勉强,带着点听天由命的顺从,却唯独没有该有的悲哀和愤怒。 他打开车门,从陆寒江的车子里抱出一个五颜六色的蝴蝶玩偶,一步一步往樊青河的方向挪。 在经过陆寒江身侧的时候,秦庄看见他面上盛满了凄然,仿佛自己走过的不是一条简单的水泥路,而是奈何桥。 秦庄陆寒江试图挽留秦庄,可他双拳难敌四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庄离开。 秦庄俄而顿住了脚步,看了这带他逃亡的男人一眼,道:你欠我的,从今天起一笔勾销了。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帮我收个尸吧。 他抛下这样一句话,便再也没看陆寒江一眼,只对着樊青河将手抬起,任由他将自己拽进新车里。 樊青河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一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上位者,在慢条斯理地转着指环,想着折磨逃兵的法子。 等了许久,樊青河才对他开口:跑了这么久,感觉如何? 秦庄用手揪着蝴蝶的绒毛,说:很好。 第二十章 囚鸟(20) 笑意未答眼底,那里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仿佛这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其中的魂魄早已死去。 樊青河搭在腿上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隐忍打他的冲动,可当他看到秦庄那双眼睛时,所有怒气便都消失无踪。 笑意未答眼底,那里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仿佛这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其中的魂魄早已死去。 陆寒江被孤零零地留在桥上,他从疼痛中抽离后,便拼了命地去追樊青河的车。 像要逆着时光,跑回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将秦庄从那个恶魔手中夺走。 可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车子,他还是被远远抛在后头,那辆车也在众随从的掩护下,消失了踪影。 而秦庄这一去,就成了永别。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陆寒江爱意+5,当前爱意值100。】 香烟烙在身上的感觉并不算陌生。 三年来,早已不知遭遇过多少次,他也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一如他对樊青河的态度。 这是他跑得最久也最难找的一次,樊青河的怒意成倍地增加,甚至将分别时他对陆寒江的回护,都算在了里面。 秦庄毫不怀疑他会杀了自己,之所以没动手,想必只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中意的替代品。 可现在的情况,又比直接杀了他好多少呢? 身体像要被撕裂了一样。毫无感情的折磨,仿佛他天生就该受这些罪,天生就该替父亲还债。 一天,又一天。 接连好几日,樊青河都在摧残他的身体,哪怕他已经流血,哪怕他痛到昏厥,也不曾停手。 第五天,秦庄仰躺在床上,抬眼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天花板,和樊青河恨意满满的眼神。 他恍然间想起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樊青河还没有撕下那层伪装,看他时也满眼温柔谦逊。 他就是被那一点鱼饵诱使着,傻乎乎咬了钩,被刺得肠穿肚烂、遍体鳞伤。 如今被开了膛,破了肚,难道还不够清醒吗? 还要继续爱下去吗? 爱? 事到如今,他还有爱的可能吗? 爱这个禽兽? 秦庄骤然笑了起来,笑得咽喉都涌上了血腥味,也不肯停歇。 看他笑得抽成一团,樊青河从一开始的疑惑转为不满,想也没想就一巴掌甩了上去,喝问道:你笑什么? 秦庄被他打得懵了半天,耳朵宛如失了聪,半天听不见一点声音。 想来樊青河也是习惯成自然,对他想骂便骂,想打便打,自然而然就下了重手。 秦庄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觉胸口一闷,所有血管仿佛都堵了起来,咸腥的血味瞬间弥漫上鼻子和口腔。 你怎么樊青河眼看着他从笑个不停,到疯狂吐血,下意识拿起被角去擦他唇边的血迹。 不要再吐了!他发出幼稚的命令,仿佛这是秦庄能控制的一样。 黑暗覆压上来,完整地包裹了他。 樊青河的脸也一点一点变得昏暗,最终随着眼睑的闭合,彻底消失了去。 不知多久没来过医院了。 当秦庄从混沌中醒来,闻到的便是消毒水的味道。 樊青河难得没让找家庭医生来给他处理,而是亲自把他送到了医院,尽管也是樊青河名下的产业,是关他的另一座囚牢。 呼吸器罩住秦庄口鼻,因他本就清减单薄,被这样一遮,越发显得脸蛋瘦小、神情憔悴。 迷迷糊糊间,听见医生的声音。 病人情绪波动太大,脏器有不同程度的衰竭,想必是长期处于抑郁状态导致的。此外,伴有严重的外伤尿道感染、肠道脱垂。医生说完病情,又对樊青河道:堂叔,你怎么把人弄成这样才过来,再流会血人都没了。 堂叔?哦,一丘之貉,都是他那边的人。 我怎么知道,他命贱,以前怎么折腾都没事。 命贱?若非秦庄没力气,恐怕真要大笑一场。 自己这样苟且地活着,不愿意去死,在他眼里就是贱命一条吗? 医生:没事?上次被车撞断腿也是送我这来治的吧。 被连番指责,樊青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回嘴道:他自己过马路不注意,能怪我吗? 说起这个,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樊青河道:刚刚护士给他做光感测试的时候,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可能眼睛方面出了点问题,我这边的建议是等他恢复好了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樊青河:哪有这么多毛病,矫情。快点开完药,我带他出院。 医生:出院个头啊,叔你有没有常识,人刚抢救过来,你又要带回去折腾吗?再玩就死了。 他不是没有常识,他只是怕我太好过。秦庄如是想。 医生:要留院观察,护工费记你帐上了。 樊青河:不行。 医生:爱行不行,要带走就带走,赶明儿殡仪馆送我家开的那个,给你打个九五折。 樊青河语气有些不快:你什么意思? 医生:叔诶,你上点心吧,好好看看那检查结果行吗?您家这位年纪轻轻,身体情况连七十岁老翁都比不上,再不好好照看着,过两年就得入土了。 樊青河:他才27岁 秦庄懒得再听他们的争执声,闭上眼睛便想休息,可没过多久,樊青河便推门走了进来。 这下秦庄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身体处于紧绷状态,怕樊青河再次出手打他。 樊青河坐在椅子上,边翻着手头的一大堆检查报告,边嘟囔道:夸大其词。 他嘴上虽这么说,却仍是认认真真看起X光片来。 外伤想都不用想,就是他干的。 抑郁?能让他活着都不错了,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樊青河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皱起眉头。 哪怕是个行外,也能看出秦庄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 病来如山倒。 在看到这份报告前,樊青河敢说,他并没有让秦庄死的心思。 毕竟很难再找到这样称心的玩物。 还有什么理由,他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可意识到这个人会永远闭上眼睛,他就没来由地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4 14:25:59~20200730 10:2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140424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初 2个;4140424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囚鸟(21) 现在的秦庄是锋锐的、强势的,仿佛他已隐隐凌驾于樊青河之上,成为了这场感情游戏的主宰者。 樊青河站在天堂和地狱的中间,反复进行着心理斗争。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0) 能怪自己吗?如果不是他和那个姓陆的一起跑出去,孤男寡男一起过了几个月,自己至于这么生气?鬼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勾当。 谁让他是姓秦的那杂种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樊青河一走,系统的提示音又准时响起: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10,当前爱意值80。】 恭喜玩家,贺喜玩家,由于您在整个游戏环节中的杰出表现,成功触发金手指大礼包:ooc限度100%奖励。 秦庄垂死病中惊坐起,问:什么意思,可以放心ooc了是吗? 系统:正是如此。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您可以脱离人物原设,用自己的性格行事呢。只要最后将数据刷满就好。 秦庄早盼着收拾樊青河这渣滓了,恨不得当场就下床,给他来一套社会主义的铁拳。 但仅仅如此怎么够呢,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系统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奇一问:玩家您想怎么通关呢,后面的数据可能不太好刷呢。 秦庄: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付垃圾渣攻,我有一宝:戴绿帽。 系统听完,当场栽倒。 系统os:这到底是哪个旮旯跑出来的魔鬼玩家啊,口味也太重了吧。 但既然已经绑定,小小系统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也许是知道女护工在此多有不便,樊青河派过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秦庄平日里并不怎么爱说话,除却吃喝拉撒以外,更多时候是躺在床上发呆。 樊青河过来,他也不理,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坐了几次冷板凳后,樊青河道:你别跟我较劲,别墅那边,我已经加强了防守。等你出院了,就搬回那里去。 见他半天没回话,樊青河道:说句话。聋了吗? 秦庄扭过脸去,闭了眼,摆明了排斥的态度。 见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百依百顺,樊青河有些气结。却也知道是自己做过了火,没再追究他的冷淡,稍坐一会便走了。 稍稍能脱离床榻时,秦庄便开始与那健壮护工眉来眼去。 很多不自知的人都有一种蜜汁自信,觉得自己帅比潘安,别人瞥他一眼就是看上了他。 秦庄瞧出这护工也有一颗不规矩的心,在他给自己擦身时,特地拿手指尖尖蹭了蹭他的手背,挑逗又暧昧。 护工被他一蹭,当即左看右看,见没人,这才低头道:小兄弟,你别勾勾搭搭的,大哥只喜欢女人 男护工照顾秦庄这么多天,知道他伤在何处,又看樊青河每隔两日便来一遭,也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秦庄生得斯文白净,时不时显露出一股病态,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听他拒绝话语,秦庄并没有气馁,只勾勾手喊那护工靠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没关系,我穿女人衣服也很漂亮,你要是不信,去买一件来,我给你钱。 给给多少钱呀?这个,你身上没脏病吧?男护工想也是没女朋友的,已有些意动了。 没有,你要是怕,就下楼买一盒Durex。反正睡谁不是睡呢,是不是?你自己找窑姐,还得花钱。我不一样,我倒给你钱。除却买衣服的,再给三千,够不够? 够够够,但是你那个金主,不会找我麻烦吧。男人还有点胆怯。 秦庄像妖精一样舔舔自己手指,又拿眼去勾他,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反正他也不常在这。 男护工连连点头,道:诶,诶,那我去买,趁他不在,咱们好好玩。 越好的那一日,樊青河前脚刚走,护工就带着东西溜了进来。 花里胡哨的女人衣裳,还有一顶劣质假发。 秦庄并没有嫌弃,他乖乖地换好衣裳,戴上黑色假发,从病床上翻坐起来,为那护工解开腰带。 一套过程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已在心里排练过多次。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辰,一二三,扯下了那人底裤。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樊青河去而复返。 很好。秦庄心想。来得很准时,不枉自己特地将他的车钥匙藏起。 看到病房中情景时,樊青河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后退一步看清门牌号,才终于停下脚步。 看见正主回来,护工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就要往外跑。 樊青河也在这时看清了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的真容秦庄。 他一时间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就要逃走的护工的领子,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护工虽然长得健壮魁梧,却远远不是樊青河的对手,连续挨了好几拳,摔到地上疼得直叫唤。 呵呵。就在这时,秦庄突兀地笑了起来。 樊青河一听这幸灾乐祸的笑声,仇恨便成功得以转移。他舍了狼狈不堪的护工,迈步进了秦庄的病房,用一扇门将试图看热闹的人的目光拦在外面。 一想到秦庄在为那个男人做那种事情,樊青河就一阵反胃,恨不得弄死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再一看他身上那不伦不类的女人衣服,更是怒火翻涌,大步上前,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都摔到了床上。 秦庄挨了打,面上的笑容反倒更加放肆,他挑衅道:樊老板,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你情我愿的事。 你情我愿?樊青河一把揪起他来,道: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恶心! 秦庄:这没什么啊,你喜欢穿西装,我喜欢穿女装,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樊青河被他的厚颜无耻给噎到,只得转变矛头:那种货色你也吃得下去,下贱! 秦庄:长得还算周正,有什么吃不下的。谁让我喜欢真家伙呢,看不上假棍子。 这句话彻底点燃樊青河的怒火,他霎时间对着秦庄又打又骂,摔了病房内半数的东西。 秦庄笑笑,犹在煽风点火,道:诶,用力点打,舒服。 见他这样,樊青河反倒停了手,满眼狐疑地看了过来。 怎么不打了,樊老板?秦庄大咧咧当着樊青河的面扯下肩带,道:还是你也想玩玩? 你故意的?樊青河问。 秦庄:什么? 樊青河: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吸引我的注意力? 秦庄扬起唇,许是觉得太过有趣,他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这得有多狂妄,多自大,才会认为自己做这些是为了博取他的关注?难道他真以为,在经历这么多事以后,自己还会对他有所期望吗? 尽管身体仍未康复,秦庄仍是当着樊青河的面下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过去的秦庄是怯弱的、卑微的,在樊青河面前逆来顺受,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可现在的秦庄是锋锐的、强势的,仿佛他已隐隐凌驾于樊青河之上,成为了这场感情游戏的主宰者。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从地狱到天堂,如此简单。 樊总,这不就是你对我的定位吗?没了男人就不行的贱种。我是在践行你的话啊,怎么,你还不满意? 樊青河的瞳孔剧烈紧缩,看着面前这无比熟悉的,陌生人。 你疯了? 秦庄:对,我疯了,是你亲手把我逼疯的,忘了吗? 翌日,秦庄带着樊青河新揍出的伤,在医生护士的夹道欢送下,一路飞着吻离开了医院。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秦庄了。 即使在回去的路上,他也会不住地对前座司机动手动脚,哪怕樊青河甩他巴掌,他也只笑不哭。 曾经,秦庄的悲伤是樊青河最佳的乐趣源泉,从他身上,樊青河能找到跟报复秦则诚一样的快乐。 可现在他是一个疯子,时刻带着讨人厌的笑,打他骂他也起不了作用,还会看到他乐在其中。 樊青河有些挫败,秦庄对他的不在意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让他忍受不了的是:秦庄在想方设法地勾搭自己身边的人。 无论是来送饭的佣人,还是负责看管的保安,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像条野狗一样往人家身上贴。 为此樊青河特地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守在家里看着他,可那人即使被关在笼子里,也不复之前的郁郁寡欢,光是玩手指甲都能玩个半天,还剩半天就扯被褥上的丝线来织手串,只要他能够到的,都能成为他的玩具。 从三年前撕破脸以来,樊青河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地看过他。 秦庄与秦则_娇caramel堂_诚,其实并不十分相似。 许是继承了母亲的脸骨轮廓,秦庄并没有秦则诚那种精致的美感,不张扬,显得斯文又白净,眉眼中自带一股书卷气。 随着囚困时日的增加,他身为老师的特质在逐步消失,就像笼中鸟渐渐忘记了森林的葱茏,羽翼失去光泽,趾爪也不再锋利。 他在死去。 躯体虽然依然在此,可灵魂却已去往九天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秦庄:妖艳贱货模式已经开启。 第二十二章 囚鸟(22) 秦庄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在那瞬间出手如电,一刀扎进了樊青河的胸膛。 樊青河想将他扭转回去,变得沉静也好,变得冷漠也好,最起码别像这样疯狂疯狂的尽头,往往便是毁灭。樊青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你想要什么?樊青河像一个吵完架后费尽心思哄对象开心的普通男人,这样问。 物质上的要求,他都可以办到。 哪怕秦庄现在发神经,要拿阿尔卑斯山山巅的积雪来泡酒,对于樊青河而言,也不过小事一桩。 秦庄很快有了回应,答案很简单,甚至可以说他话里带着一股怀念:我想吃你雕的萝卜花。 这句话触动了樊青河心里仅有的一丝柔软,他恍惚间想起那天酒醉时与秦庄的吻,那是骗局中少有的温情。 我去雕。樊青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但他就是这样走了出去,在那许久没动过手的厨房里,挑出鲜嫩肥大的萝卜,去皮、雕花。过程很慢,但他很快活。 恍惚间,那些仇啊恨的,似乎都已离自己远去,只剩下一场精心准备的晚宴,和一颗期待对方开怀的心。 樊青河一共雕了三朵玫瑰,摆在绘有竹枝的餐盘上,附好刀叉,再端去房间里给他。 你打算这样喂我吗?秦庄看着栅栏外的樊青河,如是道:像喂狗一样? 当秦庄用这样讽刺的语气时,樊青河不知不觉就落了下风。 他顿了顿,还是为秦庄打开了笼子门。 两人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进食。 秦庄嘎嘣嘎嘣咬完第一朵,面无表情。 樊青河却有些期待他的回答,问:好吃吗? 秦庄:还行,少了点味道。 樊青河:什么? 秦庄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在那瞬间出手如电,一刀扎进了樊青河的胸膛。 餐刀并不十分锋利,刺入少许就停了下来。 樊青河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竟没像平常一样反手就打,只是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己胸膛。 秦庄拔出刀子,将刃尖的血迹抹在萝卜花上面,又用叉子叉了,塞进嘴里。 玫瑰花是红色的。他小口咀嚼着嘴里带血的花,脸色平静得就像那只是普通的番茄酱。 十分钟后,樊青河坐在客厅里,裸着上身由家庭医生为他处理伤口。 而秦庄,则被收掉刀叉关回了笼子里。 听佣人说,他很平静,只是在落锁时起了回身,去看窗外被栅栏切割成无数片的天空。 樊青河再一次意识到,秦庄变了。 或者说,他无所顾忌了。 以前他会惟命是从,会百依百顺,因为他还渴望能走出去,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愿意忍受现在的屈辱。 可现在秦庄仿佛什么都不想要了,打骂伤不着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不着他,哪怕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幽囚生活,他也根本无所谓。 所以樊青河建立在爱情之上的报复缺少了原来的作用,虐得到他那具身体,却折磨不了他的心。 当一颗心坚如铁石,它将变得无坚不摧。 为了更加了解秦庄,找把柄也好,深入控制也罢,樊青河让手下整理出了最完整的资料。 所谓的酒店总经理,只是挂名。 樊青河真正的靠山是盘桓于这片大地,宛如史前巨兽的樊家,可以让他的触手伸到任何地方。 而秦庄的故事,简单得不行。 爹不疼,娘不爱,发奋努力,半工半读,才得以完成学业。 他最大的爱好便是色彩学,大学时也毫不犹豫选择了这个专业。 若是没有樊青河出现,他或许会走学术道路,写论文,评职称,再找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过平平淡淡的下半生。 可樊青河稍稍动了下手指,于是秦庄的喜好、自由,须臾皆成泡影;事业、爱情,转眼便化虚妄。 樊青河以食指在黑字白纸上轻敲,想起在医院那天,侄子说给他听的秦庄的病情。 如果秦庄眼睛出了问题 如果他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生活 就像老鹰折了翅膀,就像麻雀入了囚笼,就像野犬栓上锁链,那他,还是他吗?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一个秦则诚的替代品,还是一个完整的秦庄? 樊青河挥退了家庭医生和佣人,从灯火通明的走廊,一路走回卧室。 之前动乱造成的痕迹,已经全部被清除干净,冰冷的木质地板上,放着占了大半面积的银色囚笼。 褥子已然换了新的,秦庄就趴在上面,盖着一层薄被,四肢微蜷,静静睡着。 他睡着时也不甚安分,眉毛是拧着的,仿佛黑暗中亦有他无法驱除的噩梦。 之前就是在这里,樊青河险些把他给弄死。 那或许是樊青河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死亡,第一次是他多年前被匪徒们带走的时候。 而秦庄的濒死,带给他的恐惧恰如当年。 眼看着他血涌如潮,看他失血濒危,看他像布娃娃一样了无生气,由着自己将他抱下楼、放到车座上。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1) 樊青河已许久不曾对一个人牵肠挂肚过,自从秦则诚背叛他以后,他便在自己和旁人之间筑了一座透明的墙,他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 他将性与爱分得很开,养过情人,却从未爱上过谁,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这样过下去的。 可人是感性的动物,只要心不死,总会爱上那么一个人。甚至会恨不得将那人抓过来,塞进胸腔里填补那份寂寞。 秦庄外逃久久未归,他第一反应也不是抓到后要怎么他,而是担心他会不会死在外头。随着时间延长,这份担忧才被嫉妒、恨意所替代。 今日秦庄的反抗,更将他重新摆到那个不愿面对的难题前:他,爱秦庄吗? 爱吗?可笑,他怎么可能爱上仇人的孩子。 不爱吗?那大可一枪崩了他,或看着他死去。又为何会舍不得,会心疼? 或许,真的该改改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了。 最起码,让秦庄活久点,活到自己死去的时候。 这一生太漫长,他不想独自面对余生的漫漫孤寂;这一生也太短暂,他无暇去敞开心扉、重新爱上一个谁。 等胸口那点伤愈合得差不多的时候,樊青河带秦庄出了趟远门。 他听说多看看自然风光,会对病情有好处,尽管不知道会不会奏效,他仍是买了票。 秦庄这病,也约莫是关出来的。 冷冰冰的牢笼,四四方方的房子,一成不变的窗外景色,还有难得进来打扫或送饭的佣人,当樊青河不在的时候,这些就是秦庄能面对的所有东西。 没有电子产品用来与外界交流,也没有书籍来消磨无聊的时光,他大多数时间只能像一只笼中鸟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来来回回,周而复始。 以往樊青河将这当做惩罚,现在却是不想了。 G省有名的5A景区,峰岩奇险,谷涧幽深,云雾缭绕,素来是G城人旅行必到之处。 樊青河打定主意要跟秦庄一起露营,早在山下便已买好了帐篷。 一辆纯黑小汽车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内里坐着的都是樊青河的保镖,穿着常服,以便随时跟从。 樊青河在山下买了几样简单吃食,递到秦庄手里。 吃吧。 秦庄抬眼看他,目光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顺从永远比反抗来得简单得多,而顺从之后的不交流,或许也是一种另类的反抗。 秦庄坐在专供游客休息的回廊边,用一次性筷子慢慢吃着盒中的关东煮。 回廊顶上垂下来无数绿藤,随风轻扬。那些拖家带口的、情侣携手的游客,也都吵吵嚷嚷地在绿藤下落座。 樊青河就陪在秦庄身边,看他像小仓鼠一样把盒子里的东西消耗殆尽,安静得像张壁画。 这一刻,喧嚣不属于他们,热闹也不属于他们。 可樊青河却又嫉妒起那些人来,不自觉地帮秦庄端着那吃食,又将秦庄空闲的手攥在掌中。 那人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早已习惯。 樊青河和秦庄的脑回路,好像从来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认为带秦庄出来,能让他放松身心。 可有他在身侧,还让那么多人跟着,饶是再浩瀚的天地,于秦庄来说也只是另一个逼仄的牢房而已。 更何况,还有这双再看不见颜色的眼。 红花绿树、蓝天碧水,在他眼里通通失色,变成比石头更灰白冷硬的颜色,一如他那个再也暖不起来的魂。 我们可以在这待上三天,把所有景点都玩遍。太惊险的项目就算了,你病还没好全,没必要冒险。樊青河跟他说着自己制定的行程,还特地将地图在他面前展开,一点点圈化。 要是不喜欢,你就跟我说樊青河把话抛出来,才想起秦庄已许久不曾表达过自己的喜好。 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哪怕厌恶的事情,他也会默不吭声地忍下去。 樊青河的指尖抽搐了一下,心中划过一抹应该被称之为心疼的情绪。 他看着秦庄消瘦的侧颜,试着将两手伸长,把那人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 第二十三章 囚鸟(23) 那时樊青河洋洋得意,自以为看了一场笑话,现在才明白,那是一颗被秦庄费尽心思捧了来,又被他一脚踩碎的心脏。 瘦了很多,衬衫是按着以前的尺寸买的,已显得十分宽大。空荡荡的,伸手去摸时,甚至能感受到紧贴着皮肤的骨骼。 太瘦了。 也太久不曾关心过他的情况了。 樊青河不愿在这样的悲伤中沉浸太久,只帮秦庄扔了食盒,道一句:走吧。 于是两人沿着山道往前,混迹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中间,向高处走去。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85。】 算起来,这或许是他们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游。 当初为了请君入瓮,樊青河设定了许多计划,打的便是让秦庄一步步沦陷的主意。只是正如水落石出那一日他说的话,秦庄爱得太快,毫无心机地就撞了过来,根本等不到他用上所有伎俩。 樊青河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在自己之前完全没和人交往过,在感情经历上,是一张白纸。 那时樊青河洋洋得意,自以为看了一场笑话,现在才明白,那是一颗被秦庄费尽心思捧了来,又被他一脚踩碎的心脏。 攥在掌心里的手枯瘦纤长,也曾执着书册,或是粉笔。手的主人也在人头攒动的教室里逐章逐句地说文解字,现在却只围着他一人打转,真正意义上活成了一个玩物。 樊青河扭头看他,在茫茫群山、叆叇云雾的映衬下,秦庄的脸病态得近乎透明,像一捧聚拢的烟,待到俗世尘缘尽了,就驾鹤逐月而去。 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秦庄喜欢他时,他满心只想着报复。 秦庄不爱他了,他却又心机费尽地想挽留。 人,或许本来就是贱的。 放在眼前时不屑一顾,等失去了才明白拥有过的美好。 山路上秦庄并未呼累,也没喊痛,到了玻璃栈道的时候,脚步才迟缓下来,久久不肯上前。 樊青河觉出那只手里的细汗,回首往他,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你害怕吗? 神奇的是,秦庄半个字都没说,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表露,樊青河仍是从他面部和肢体的微小反应里解读了答案。 不怕,我护着你。他将秦庄拉到怀里,两手跟安全带一样将他圈着,亦步亦趋地往对面走。 两个大男人,横着过桥,像极了一只四足二鳌的螃蟹,滑稽得很。 原本樊青河应当看风景的,要么看看左右群山,要么看看脚下深渊,玻璃桥本就是这些卖点。 可他满心满眼,都是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秦庄。 将秦庄拽过来保护的他,浑然忘了这人前不久才拿刀子扎过他的胸膛,也忘了这人亦有锋利的一面,只默默细数着秦庄逐步加快的心跳声,感受着他冰冷外壳下的那点人气。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小心翼翼,唯恐一处不周到,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 这些于他而言,曾唾手可得。 如今,却要花费比从前十倍甚至百倍的心力,才能如愿。 他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吗?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没有这三年间的仇恨和怨怼,就他们两个人,简简单单地过日子。 行至中段时,秦庄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 樊青河在想,要如何回到从前。 而秦庄心里浮现的念头,是如何才能挣脱这样的困境。 将樊青河从桥上推下去?还是自己往后攀爬坠落? 杀了樊青河,他就能从这样的局面里逃脱出去么?似乎也没有。 还得背负杀人的罪名,被审判入狱。 自己死? 换不来半分同情也就罢了,无人会为他流泪,樊青河只怕也会在短暂的惋惜后另寻新欢。 他有千万种获得愉悦的可能,自己却只有一条命。 瞧瞧他都在想些什么呀? 以前的他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却面不改色地思索着杀人的毒计。 是什么将一颗良善的心异化如此呢?是那份虚假到不行的情爱,还是这三年来永无休止的折磨? 秦庄蜷起手掌,用指甲刺着自己的手心,在疼痛带来的清醒中继续思考。 不,两种选择都太便宜他了,自己想要的,是以牙还牙。樊青河施加给他多少,他也要偿还多少,甚至更甚。 怎么又弄疼自己了?樊青河一直关注着他,几乎是在瞬间就察觉了他的变化,将那只紧攥的手一点点掰开。 这样轻柔的语气,倒好像他们是什么恋人一样。秦庄在心里苦嘲道。 见到掌心熟悉的血痕,樊青河心头划过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秦庄身上太多伤了。 此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是他,用暴力当做发泄的手段,将秦庄当个出气筒一样来回殴打。 也是他,想出无数种变态玩法,在秦庄身上一一试验。 哪怕是最便宜的男娼,在面对客人的时候,也有选择接或不接的权利。 可秦庄没有。从一开始,他说不的权利就被自己剥夺了。 樊青河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些,像要把这几年来的亏欠、懊悔全部倾诉,又好似要把那些来不及的温柔、情意一并补足。 毫不容易耗到栈道尽头,秦庄有了喘口气的机会,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樊青河怀里钻了出来,呼吸山中的清新空气。 这样显然的抗拒让樊青河愣了一愣,待他看到空荡荡的怀抱,那种被秦庄排斥隔离的感觉又涌了出来。 樊青河不服输,也不肯认,固执地再度与秦庄牵手,带着他往山下走去。 栈道景点不远处,就开着一连串的食饮店,许多游客都在此歇脚喝茶、拍照留恋。 樊青河一时来了趣,心想来都来了,不能不留点纪念,便想领着秦庄去凑个热闹。 秦庄本还乖乖往前走,一听快门声,又霎时止了步子。 樊青河跟哄小孩一样,道:没事,就拍两张合照。 待看清秦庄眼里的恐惧与警惕时,他才反应过来。 樊青河咽了咽口水,只觉口腔和咽喉都变得干涩起来,连吐字都那样艰难:用手机拍,也可以的 秦庄依然不理会,甚至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樊青河一时气涌上心头,堵在胸肺处,让他老大不舒服。 秦庄的态度,倒好像他连一张合照都不配得到一样。 这个认知让樊青河压抑到不行,连带着看秦庄也不顺眼起来,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烟,一边指使他去路边小商铺里给自己买打火机。 拿角落里那个白色的。樊青河道。 秦庄攥着他给的一百元,逃也似地去了商铺。 樊青河叼着烟,听闻秦庄脚步声回返,头也没回就伸出手去,接了他递过来的打火机。 待点了火,樊青河才发现,这哪是白色打火机,明明是最艳俗不过的紫红色,还是最便宜最次的那种。 樊青河一时有些着恼,只觉秦庄仿佛变成了那种最不尽心的员工,拿了高预算去买次档货,趁机拿回扣。 樊青河瞪他,秦庄也一脸不知所以然地回看,满脸坦荡,甚至将买剩下的零钱往樊青河手里一塞,就要缩到一边继续当他的透明人。 樊青河又瞥那杂货铺,他想要的是摊贩柜台角落上那个金属制的白打火机,秦庄拿的却是外摊上扎堆立着的塑料制品。 他正准备继续追究,却又心尖一颤,猛然想起侄儿曾说过的那句话。 刚刚护士给他做光感测试的时候,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可能眼睛方面出了点问题 一时间,樊青河所有的气愤不满,都像日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样,散了。 他颤着手,攥着那奇丑无比的打火机,强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招手喊秦庄过来。 秦庄迈了步子,行到他身侧。 樊青河指指脚边一簇观赏花,对秦庄道:姹紫嫣红的,好不好看?我回去后给你房间窗台上种几株。 秦庄瞥了一眼,道:嗯。 那是一丛蓝花。 樊青河一时又恨又疼,将顶端开得最旺的一朵掐了下来,一把丢进秦庄怀里,语气平静地说:我去吸烟区,你不要乱跑。 又走到跟随的人面前,让他们看着秦庄,这才起步往外走。 到了吸烟区,等距离和墙壁隔绝了秦庄的目光,他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滚了出来。 秦庄他,分辨不出颜色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发现 樊青河面对着墙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用大拇指擦拭掉眼里翻滚出的眼泪。 秦庄很喜欢五彩斑斓的颜色啊,喜欢蝴蝶,喜欢青草绿树为什么,要夺走他辨别的能力呢? 而他竟迟钝到现在才知道。 樊青河不记得秦庄的眼睛何时受过伤,自己平日即使气狠了,也很少朝秦庄脑袋上招呼,不大可能伤到脑部神经。 秦庄那次出逃被车撞倒,也是因为眼睛的缘故么? 分不清红绿灯,只能凭借直觉在斑马线上走,结果躲避不及 他是老师啊,要教书育人的,要告诉孩子们这个世界有多绚丽缤纷、五颜六色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秦庄:曾经的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第二十四章 囚鸟(24)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他把曾经的美好打碎了,现在饶是悔到极致,也只能将那些碎片和着血吞咽下去,即使刺得肠穿肚烂,也不过咎由自取。 樊青河不知自己是在问天,问地,还是在问这坎坷的宿命,问曾经的自己。 一时间他恨不得直接冲出去,逆着那永无止息的滚滚时间长河,将秦庄抱在怀里。 他想说,我不报仇了,我放下了,跟秦则诚的什么仇怨我都不去管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恨不得找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团队,将秦庄身上那些疤痕、疼痛全部去除。 若是有时光机,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买了一台来,给他俩用上。 可他终归只是坐在吸烟室的长椅上,在燃烧的烟雾中,克制不住地疯狂流泪。 他已经不配了。 秦庄,也不是那个爱他的秦庄了。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2)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他把曾经的美好打碎了,现在饶是悔到极致,也只能将那些碎片和着血吞咽下去,即使刺得肠穿肚烂,也不过咎由自取。 那天晚上,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樊青河赶走了随从们,自己在山顶扎好帐篷。 秦庄就站在一旁,没有动,樊青河也没有让他帮忙。 帐篷里置着驱蚊虫的香包,顶上还悬着灯,照得四平米不到的空间里,明亮又温暖。 樊青河将秦庄拉进来时,后者显然很抗拒。 倒也不难猜,孤男寡男,以樊青河的尿性能干出些什么。 两个人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像在鸟笼里一样,不是做就是做。疼痛且毫无愉悦的xing交。 樊青河察觉出他的厌恶与排斥,却仍是将他强扯了进来。 秦庄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 而樊青河只是绕开他拉上了帐篷拉链,又揽着他一同躺了下来。 没有脱衣服,也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举动,仿佛他们是那种第一次约会、连手都没碰过的小情侣。 樊青河知道秦庄不可能主动跟他讲话,便自顾自地起了头:小时候,我爷爷也经常带我出去野营,仰躺在草地上,看星月无边。除却蚊虫有点多,倒也没什么坏处。 他扭头去看秦庄,就像新婚的丈夫一样,对妻子分享着自己人生的诸多喜悦:还会用那种大光圈的摄像机,架在山顶上,录一整晚。到第二天,星星走过的路会形成一条漂亮的光带,印刻在视频里。 现在,躺在我身边的人,变成了你。樊青河也没管他会不会回应,只继续说着自己的心里话:秦庄,我想让你进入我的生活,想把你带回家,见见我的家人,想跟你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尽管我知道,这些话来得太晚,而你也可能再也不会信任我。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我会找人把你的眼睛治好,帮你重新找好工作,也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秦庄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他像是在睡着,又像是在听。 他被圈在樊青河的臂弯里,思绪却飘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的他遭受了风霜的磋磨,却依然天真又幼稚,他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像个祭品一样坐在床上等待樊青河临幸。 他是怎么说的? 哦,是:青河,我要你。 然后他们共赴巫山,他与害了自己的幕后黑手同床共枕,像个男娼一样放肆合欢、纵情整夜。 一场多么周全的爱情游戏啊。 耗尽了他对这漫漫余生的所有期待,导致现在再榨不出一丁点,去相信所谓的真情和痴爱。 高高在上的樊青河,又怎会明白他当初毁掉的是什么? 是一份绝无仅有的爱,也是关于他们未来的无限可能。 秦庄没有回答,樊青河等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失望地止住话头。 他翻过身来,抱紧秦庄单薄的身体,用秦庄的不敢反抗,来麻痹自己这是一个拥抱。 他这一生经历过很多不见血光的战斗,与家族里的人,与商场上的人,抑或其他,可这样的经验并不足以教会他,要如何把一个心死的人拉回来。 而且这个人既不贪他的钱财,也不恋慕他的身份地位,外在的荣华富贵根本无法打动他,可能还会惹来一声嘲笑。 在这之前,樊青河从未想过一个怀抱也能让他这么安心。 两个人肩并肩地躺在一块,盖着小被子,像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入睡。 以前他是很少与秦庄躺在一起的,毕竟他没有把自己关在鸟笼里的打算,除非做完后累得实在受不了小憩一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帮秦庄洗完澡后就回自己的主卧。 错过太多了。 他现在对秦庄重新爱上自己已经没了什么指望,只盼着秦庄能养好身体,活久一点,哪怕一辈子都会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对他,也无所谓了。 睡到半夜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 樊青河被噼啪噼啪的大雨声惊醒,一阵摸索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伞。 倒也不怪他,实在是天气预报没有提及这遭,一时掉以轻心。 帐篷虽能防水,但毕竟只有单薄一层,扛不了多久。 再拿出手机来想喊随从们接自己,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手机在打开的瞬间亮起低电量自动关机的提示,唰地一下黑了去。 秦庄也在这时醒了过来,带着被吵醒的怔忪看向他。 樊青河无奈解释道:雨太大,我们得下山了。 秦庄点了点头,眼看着他将悬挂着的探照灯抓在手里,又将被褥弃了,把帐篷折了几叠后撑在两人头顶,带着自己下山。 为了不让自己被淋成落汤鸡,秦庄只好跟他一样撑着那巨伞一般又大又重的帐篷,亦步亦趋地往山下走。 而这一幕,落在樊青河眼里,就又多了点宛如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意味,令他不自觉地牵扯起嘴角,显出愉悦神情。 走吧。 他们逆着狂风,顶着暴雨,在汇聚成潮的水流冲刷下,往随从们所在的据点行去。 上山时樊青河一路看山看水,没觉得有多艰难,这下顶着暴风骤雨,目光所及又只有探照灯能照到的狭窄区域,行路便越发艰涩。 更何况,这还是在山区,路途漫长不说,路况还极其复杂。 两人沿着柏油路,下行到一条Y形岔道口,能前进的两个方向都是上坡,猜不到哪个坡后面是正确的山道。 樊青河觉出咽喉有些发干,两手撑着的帐篷也因为吸水太多,变得又沉又重,下凹处还湿哒哒地滴出小溪流来,险些落到两人身上。 你选左还是选右?他扭头去问秦庄。 那人的睫毛被飘飞的雨打湿,在探照灯的照耀下,显出几分辨不清方位的迷离。 算了。樊青河没有强求他开口,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要往那走。 却在这时,帐篷里承接的雨水到达了极限,重压瞬间袭来,带着樊青河往旁滑倒。 他一时松也不是,拿也不是,生怕秦庄也被带得一并跌在路上,顾着上头顾不得左右,顾了左右顾不得脚下,猝然踏空,整个人都往下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樊青河丢了帐篷舍了探照灯,一把攀住手边香樟木的根部,这才停住下坠趋势。 帐篷卡落在不远处,探照灯则一路滚下丛林,不知坠了多少米,终于不见了。 方才走泊油路,大雨很急,天又黑,谁都没注意看两边的路况。 山路山路,本就是靠人工在山上开凿出的,两侧虽都建有防护林,但每条马路距离下一段可着落点,都有十几米甚至二十几米的落差。 若是摔下去,死不死另说,光是这四处生长的乔木、灌木、刺藤,都够人喝一壶的。 尤其是现在还下着大雨,水带着泥沙滚来,随时都有山体垮塌或泥石流的危险。 樊青河几次使力都没未能成功往上,只能将目光投向秦庄。 方才他一直站在马路右侧,让秦庄待在里边,是以他虽摔下来,秦庄还侥幸留在了上面。 秦庄,拉我上去。樊青河求救道。 秦庄没有动,只静静垂目看他,像是根本没听见。 秦庄樊青河似乎明白了什么,出口的喊声没了底气。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刺啦的巨响中,电光短暂照亮了秦庄的脸。 他在看着樊青河,可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焦急,只有怜悯,和一种冷眼旁观的泰然。 倒好似,他在期待着这样的结果,期待樊青河的失足与死亡一样。 磅礴的雨水带走了樊青河的体温,也让他的心寒冷如冰。 秦庄,不想救他 是在期待着他的死亡么? 竟会恨他恨到这种地步 樊青河从来不是软弱的人,可这次他忍不住再次哭了出来。 那是秦庄啊,是对蚯蚓都带着怜悯之心的秦庄啊,可他现在竟狠心到,能眼看着自己身陷险境还不救的地步。 樊青河胸膛里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样,痛得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肉。 是他改变了秦庄,也是他让曾经的秦庄变成现在这样。 他曾无数次对秦庄的痛苦产生猜测,却都不如这次亲眼所见的直白。 那个秦庄死了,被他亲手害死了 那他还活着做什么呢?秦庄要他死,就让他如愿吧。 就在樊青河准备卸力往下跳的时候,秦庄终于蹲下身来,朝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30 10:35:54~20200802 23: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绵羊 15瓶;封如故 5瓶;吃超大颗草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囚鸟(25) 可现在秦庄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爱了,甚至生了仇恨,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坠到深谷里面变成一滩烂泥。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间接杀人犯,又或许,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总之秦庄一边攀援旁边的大树,一边去拉樊青河。 他的力气并不足以将樊青河整个人都扯上来,但最起码给了那人一个着力点。 过程艰难万分,樊青河几次都差点坠下深渊,但或许是有秦庄帮忙的缘故,他打身体里生出无数的潜力,一路险之又险地往上攀登,终于成功支起身子,翻身躺到了马路上。 秦庄见他上了,也终于卸去力气,从马路边缘往后退,行至中央脚下一软,又跌坐下去。 他身体本就不好,淋了大雨,又耗了一番大力气,只觉血腥味都涌上了咽喉,令他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从生死危机中解脱,樊青河才发觉自己小腿被树枝刮破了,扯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他不敢再耽搁,看秦庄摇摇欲坠,便蹲到他身前去,将他背了起来。 许是因刚才那件事产生了隔阂,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樊青河回想秦庄刚才那个漠然的眼神,再念及前事,刚止住的泪水又有了决堤的征兆。 揣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太多,求财的、求色的、求权的,数不胜数。 可用真心待他的人,却又那么少,这其中跟他没半点血缘关系的,更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秦庄也曾是这样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家财万贯,却从未向自己索要过一分一毫。 哪怕知晓了自己身体残缺的秘密,也没有表露过半分嫌弃,甚至对他说出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秦庄爱的,是他这个人,是他辛苦伪装出来的那个成熟儒雅、事事以秦庄为先、一心一意爱着他的樊青河。 可现在秦庄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爱了,甚至生了仇恨,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坠到深谷里面变成一滩烂泥。 是自己改变了他啊 是自己毁了这份爱 是他用虚伪的真心换了一分真挚的情爱,又毫不珍惜地将它舍弃,才落到如今这样,想求求不得,想要要不到的局面。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那三年光阴,痛恨曾经的自己。 樊青河一时悲上心头,干脆借着暴雨的掩护,放声大哭起来。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90。】 雨声虽猛烈,可秦庄与他胸膛贴着后背,又怎会听不出他在哭。 但听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最深切的疼痛,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 樊青河可怜,又有谁来可怜他呢? 可曾有谁把他当做一个独立完整的人看过?樊青河,陆寒江,都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在他的世界里逞能,将那条通往未来的路毁得稀烂,还来要求他大度。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佛陀,他只是这尘世中最平凡的一个,不曾害过谁,却还是落到这样的下场。 两人约莫走了半小时,才与前来寻找他们的随从汇合。 樊青河带着秦庄上了车,去最近的诊所处理伤腿和风寒。 一连数日都没有再歇雨,樊青河自知这次旅游只能中止,便带秦庄回了G城。 到达稍微安定的环境后,秦庄的眼睛便成了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樊青河请来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在侄子的医院里给秦庄诊治。 检测报告雪花似地飘到了樊青河面前,可结果却不容乐观。 并非太严重,而是根本查不出任何问题。 无论是眼球、视网膜,还是神经区,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也无病变区域。 可秦庄就是分辨不出任何颜色,拿着检测卡在他面前让选,只能换来一脸茫然。 侄子那边在樊青河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回话:怕是心病。 樊青河差点给他气笑了,道:你是西医,不是中医,用这话糊弄谁呢? 侄子:这可不怪我呀,叔你自己看,所有检测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每一个环节都检测过了,真查不出问题。您要不信,送京都去看看,或是找称职的中医检查检查,反正我这是解决不了了。 樊青河本以为能药到病除,听了这话,心霎时间就凉了半截。 接下来的半个月,樊青河推了行程,奔波于各大医院给秦庄看病。 可无论他们去哪,无论负责看病的是教授还是专家,给出的结论都大同小异。 硬件上没问题,但就是分辨不出颜色。 相比他的难以置信,秦庄却显得淡然许多,仿佛早有所料。 看到最后一个老中医时,老中医拍了拍樊青河的肩膀,道:您儿子这情况,应该是心病,还是得多陪伴,努力找出心结来。 樊青河被他那句您儿子给气没了半条命,拿着那几味固本培元的药,和秦庄前后脚离开了。 秦庄这阵子没少往来奔波,倦得很,一上车便在后座上躺了下来。 樊青河知道待一起会惹他嫌,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副驾驶。 车子一路不急不慢,秦庄只觉得自己像陷在一个铺着软垫的轿子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被樊青河放到一个陌生的床上。 秦庄几乎是刹那间就惊醒过来,惊疑不定地向周围看去。 所在处依然是他常住的次卧,只是鸟笼不见了,变成了书桌和立柜。而房间里又凭空多出这一方大床来,铺着柔软的衾被,连被面都是人工手绣的蜀锦,倒好似他是什么身份高贵的富家公子不然如何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3) 樊青河满心期待着他的欢喜,却不料秦庄开口的第一句竟是:笼子呢? 樊青河:扔了。 秦庄:扔了? 樊青河以为他心疼,忙解释道:没事,过几天我就找人把它卖了,换成钱来用。 秦庄一翻身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对樊青河道:我不睡这个。 樊青河:怎么了? 他眼瞅着那床,以为哪里不好了硌着秦庄了让秦庄不舒服了,结果那人石破天惊地来了一句:把笼子搬回来。 还要那个做什么?樊青河失笑,可当他看到秦庄那不容辩驳的眼神时,才明白他没在开玩笑。 谁会喜欢睡笼子啊?樊青河想这样问。 可这念头才刚刚浮起,就被樊青河按了下去。 是啊,谁会喜欢睡笼子呢?又不是什么鸟雀,或是宠物。 秦庄这是在警告他,并不是自己想让他睡笼子,他就会愿意的,同理,现在自己想让他睡床,他也不会就范的。 伤害并非一夕铸成,也不可能因为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被原谅。 可这些天,樊青河仔仔细细地选材、挑选花样,花费重金购了这样一张床来,也不是用来换秦庄的冷板凳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谁也不服谁。 最终,樊青河哼了一声,甩手而去。 他就不信了,不信秦庄真能抗拒这诱惑。 当夜,秦庄宿在了地板上。 第二天,依然如此。 第三天,樊青河先败下阵来,给他撤了床,重新搬回笼子,秦庄才肯罢休。 冷色调的囚笼,比紫禁城的红墙还要高不可攀。 秦庄坐在里头,翻着书看。 樊青河在外头,满腹愁苦。 这明明是樊青河的地盘,可秦庄以那囚笼划分出一份属于他的区域,将樊青河彻彻底底地赶了出去。 第四天,秦庄在漫长的冷战后,难得对樊青河提了要求。 把我的身份证和储蓄卡还给我。 这两样东西,堪称秦庄安身立命的根本。 身份证在三年前就被樊青河拿走,为了更好地控制他。 储蓄卡里仅有四五万块钱,却也是秦庄多年来的所有积蓄。 樊青河虽对他的用意有些疑惑,但想想这本就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也无妨,便找出来还给了他。 第五天,秦庄主动走出了笼子,并从房间里翻找出了一副银色手铐。 樊青河常在他身上用这些东西,偶有遗漏也全无记忆。 但这次,手铐的其中一只锁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秦庄当着他的面大方地脱了衣服,道:想要了。 连求欢也求得这样傲慢,好似樊青河是他随便召来的一个男娼,而非他人生的掌控者。 樊青河见他这样,如中了蛊,想都没想就亲了上去。 他已许久不曾这样吻过秦庄了,像情人一样,毫无防备地气息交织,而非为了欺骗和欲求。 秦庄被他一路抵到笼子上,经由他双手一抱,便彻底腾了空。 迫不得已,他只能将双手环上樊青河脖颈,经受他的亲昵和询问。 樊青河:你养了狗? 秦庄瞳孔微微缩了缩,却没有否认。 砖缝里有狗毛。他看秦庄脸色紧绷,安抚道: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你要是喜欢,整个后院都能给它们溜达。 尽管不知道秦庄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狗运进来的,但想到他不再像木偶一样服从于自己,甚至有了属于他的小秘密,樊青河便觉得他多了几分活气。 他希望秦庄敞开心胸重新接受自己,为此,在生活中做出一点小小让步并不算什么。 第二十六章 囚鸟(26) 失足的人,并不知道哪一步下去才是深渊。无心的人,也不知哪一次情就生了根。 爱人之间,不就是这样吗? 相互包容,相互理解。 吻得动情时,樊青河才发现自己忘了带工具,正准备放开秦庄去拿,却又听咔嚓一声,抬眼一看,才发现手铐的另一端被秦庄拷到了栅栏上。 做什么?樊青河问。 秦庄轻巧地从他臂弯里逃出来,立在一旁凉飕飕地问了一句:还有力气动吗? 动你还是有力气的。樊青河调笑道,却陡然警觉起来,想起在方才那个吻里,秦庄津液中掺杂的几不可察的味道 秦庄弯腰捡起自己的衬衫,一边穿衣,一边迈步往前,打开了浴室的门。 三条狼狗从浴室里缓缓走了出来,黑黄相间,犬牙森森。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下药、殴打,跟你用在我身上的,一模一样的招数。秦庄折返回去,当着樊青河的面走回了鸟笼里,并锁上了门。 在有外面三条狼狗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鸟笼里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去处。 秦庄与樊青河隔笼相望,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属于胜者的微笑:它们饿了整整两天,哪怕放头牛在这里,都能吃得下。 许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狼犬们很快留意到动弹不得的樊青河,开始在他身上轻嗅。 樊青河试图从手铐里挣出,可药效渐渐发作起来,很快他便失去了力气。 你樊青河试图找裤兜里的手机,等摸了个空,才发现早已被秦庄偷了去。 见状,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对外高呼:快来人!救命! 忘了么?你前天才把保镖撤走的,为了让我睡个好觉。秦庄将手从栅栏里伸出去,捧住樊青河的脑袋,用情人般温柔的嗓音,说着仇人般恶毒的言语:你的助手,活很不错,代我谢谢他,帮我买了这三条好狗。 他摆摆手中属于樊青河的手机,退到离笼门最远的地方,安心地玩了起来。 不不,滚开,畜生樊青河挥舞着能动弹的手脚驱赶那几头狼狗,试图将他们赶出房门,或者用人话跟它们讲道理。 但很快,第一头胆大的扑了上来,一口咬上了他的右腿。 血腥味刺激了剩下两只,一时间三只狼狗齐上,对着樊青河大快朵颐起来。 狗吠声、惨叫声,对于秦庄来说,是那么清晰又遥远,像极了他这几年来,无数次空荡荡的悲鸣。 他没有去欣赏樊青河的惨状,只输入密码将那手机打开,试图从其间找到他陷害自己的证据。 除却樊青河再次加锁的内容外,他几乎翻遍了所有角落,可结果依然让他很失望。 什么都没有。 仿佛他的受难,于樊青河来说只是百般恶事里最不起眼的一桩,他甚至都不需要特地留存,随它过去就好。 放了我。秦庄凑到笼门前,对樊青河道:放我离开,再也不要来找我,我们之间的事一笔勾销,如果你答应,我就帮你打电话。 犬牙撕咬着皮肉,血味弥漫上鼻腔,樊青河此刻明明痛得狠了,却还是努力伸长臂膀,攥紧了秦庄的手。 他也想,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秦庄骗他,恨他,他心甘情愿,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欠他的,该还。 可他如何能看着这人永远从自己的世界里逃走? 以前是恨意无处发泄,将他当成出气筒,如今是恨与爱交加、悔与怜夹杂,一想到秦庄要离开,便钻心蚀骨般的痛,叫他如何能放手? 我欠你的还给你只要你不恨我,咬死也没关系他难得咧嘴笑了起来,自顾自地把秦庄脸上的紧张理解成了心疼。 他话里带着痛嘶声,道:我不放秦庄,我爱你 不因为他是秦则诚的儿子,也不是为了设什么新的骗局。只是从这一刻起,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可他仍是不死心,想证明些什么。 他也可以不顾一切啊,可以为了秦庄献出自己的生命,只要秦庄不离开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谁要你的爱!秦庄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将这些没用的话重新吞回去:你毁了我的整个人生,还说爱我,樊青河,你配吗? 尽管樊青河已处于全面的劣势,秦庄仍然从他眼里看到了十足的抗拒。 是宁愿死也不放自己自由吗? 秦庄悲哀地笑了起来,仅存的侥幸也被樊青河掐灭,他终于彻底绝望。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摇着头,退到无法再退,便挨着栅栏缓缓坐了下来:我还喂了它们一点药,曾被用到我身上的你好好受着吧。 他扯起被子,将自己头脸一卷,把那些惨嚎与撕咬声挡在世界之外,就这样躺了下去。 仿佛陷在一场永无边际的幻梦里,分不清究竟是已经死亡,还是身处人间。 这半生的跌宕沉浮,在樊青河的脑中走马观花般掠过,声色犬马、意气风发的少年时,突如其来的爱恋、紧随而至的劫难,寻觅、复仇、圈套 他自以为每一日都有事可做,回想起来,才发现虚度了无数人生。 又恍惚看见迷雾万重,远远望见秦庄在前面跑,跟随过去时,却已不见人影,不闻跫音,只剩自己现在那一重胜似一重的仇怨里,躲不开,也出不去。 他也曾有机会重新开始的,抓紧一个人的手,将那些伤害远远抛却,你也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失足的人,并不知道哪一步下去才是深渊。 无心的人,也不知哪一次情就生了根。 急需输入A型血。 外头吵吵嚷嚷的,像一群人聚在周围,闹得人头脑发昏。 起搏器拿过来。 秦庄呢? 有反应了,继续。 樊青河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握住谁的手,到最后仍只碰到一片虚无。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95。】 别墅的次卧里,囚笼中,秦庄已经从之前的动乱中恢复了几分意识。 樊青河被赶来清扫的佣人救走了,血迹却还残留在原地,泛着让人恶心的咸腥味。那样刺目的鲜红色,仿佛直接染在他的指尖。 他打开樊青河的手机,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在逃亡途中记下的号码,编辑完短信后发了出去。 那是造成他此生悲剧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也是现在唯一能助他脱逃的依仗。 无论樊青河这次是死还是活,他都不会有好下场,多年前父亲的死,就是最好的例证。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樊青河从昏迷中苏醒时,已不知是事发后的第几天。 他那些叔叔伯伯堂亲表亲们齐聚一堂,各自争论不休。 若非鼻梁上的呼吸罩仍在,恐怕樊青河得以为他们是在分割自己死后的家产了。 无人发现他醒了,众人各执一词,细细听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来,才发现他们在说怎么处置秦庄的事情。 我当他养的人是谁,原来是秦则诚生的那个小杂种,这件事恐怕又是秦家在背后作祟。 呵,秦家?现在还有秦家吗?只怕又是表舅们在背后指使,想谋害本家吧。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不能留。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去,以杀人未遂罪起诉。 樊青河知道自己这些亲戚们的本性,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见钱眼开的披皮虎狼。他本想说,这是自己的事,容不得他们插嘴,却偏偏麻药劲还没过,榨不出多少力气,也没办法开口。 直接杀了算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然本家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还不知做出多少混账事来。 樊青河本以为他们不过说说而已,哪想话题越来越歪,甚至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你们还不知道吧,本家前阵子连遗嘱都改了,手里的动产不动产,全都转手送了人。要不是这回救得及时,怕是本家都要变成那杀人的小子了。 这事我决不能忍,本家好歹也要称我一声世叔,既是长辈,我就替他来做了这个主。 樊青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右手竭力拔下左手背上的输液针,想也没想就在床头桌上划拉起来。 见他动弹,众人才慌了神,看他近乎自残的动作,又按铃的按铃,喊医生的喊医生,按人的去按人。 樊青河拼尽全力划拉出六个字,才由着他们将自己按回床上。 病房里一阵兵荒马乱,等护士过来给樊青河换了针头,重新扎好,才有人分出心神去看樊青河写下的东西。 粗糙潦草,却又看得分明的字眼跃入眼帘,写的是:谁也不许动他! 一时间诸人面面相觑,方才还各自揣着无数计较盘算的人,都成了那低头蔫脑的鹌鹑,再不敢轻言。 樊青河那两条腿伤得厉害,血肉崩裂,咬得现了白骨。 医生在他昏迷时给他缝了针,上了药,层层绷带绑得跟个木乃伊似的,却也挡不了那钻心的疼。 樊青河仰躺在病床上,喝完水润了润喉咙,出口的第一句还是:秦庄呢? 第二十七章 囚鸟(27) 要是能有下辈子,我过奈何桥时也得一碗孟婆汤喝下去,把他忘个干干净净,连魂魄里都不沾他半点痕迹。 还在您家里,有佣人给他按时送饭和清扫。新请的护工这样说。 樊青河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精神也彻底松懈下来。但他大病未愈,依然没什么精神,只扭头看着窗外出神。 太狠了,秦庄这一招。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樊青河,也不得不给出如此评价。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只是他不曾提防,才被那人一口咬中了死穴。 单论这两条腿,就不可能恢复原状,只怕是要瘸上一辈子。 或许秦庄这个人,生来便是自己的克星吧,原本他还能依靠往日旧情,打个平分秋色,现在却完完全全落在了下风。 锁得锁不得,困也困不住,只能这样不尴不尬、不远不近地处着,等这一辈子耗完了,就差不多了。 秦庄与樊青河,相隔十几里,同看一片天,却是两番浑然不同的心境。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4) 系统:玩家,您要跟支线人物远走高飞吗? 秦庄闲适无比地翻动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回道:如果是原来的秦庄,或许会这么选择,毕竟他想要的是化茧成蝶、重获新生。但我不一样,我不是来过日子的,是来虐渣攻、做任务的,速战速决,才是我的目的。 系统:您要做什么? 秦庄:还有什么比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痛苦的呢?找机会让他发现我的计划,我要的,就是他能焚毁一切的怒火。 系统:是。 另一厢,病房内。 樊青河刚在护工帮助下往胃里塞了点饭菜,医生就掐着点进了房门,给他换药。 樊青河走着神,由着医生将绷带从伤腿上扯离,那犬牙带给他的尖利撕咬似乎还残留在骨肉的记忆里,现在想想仍觉得战栗。 那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那么死了。 三个混进校园的流氓,换三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狗,那人可真是把以牙还牙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会有这样锋利的计谋,也未料到过他会这样毫不留情地对付自己。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秦则诚害他,他千里搜寻秦则诚;他报复秦庄,秦庄又来算计他。 兜兜转转,饶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除却这一身伤,再剩不下半点其他东西。 医生的话将他游离于九霄之外的魂魄唤了回来:樊先生,劳烦您配合一下,你身上还有些撕裂伤需要处理 他说着便去够樊青河的裤子,可这却勾起了那人不愿意想起的一些片段。 樊青河想也没想,一把挥开那医生,又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反射性地弓起上身支棱起脖子,对着床下呕吐起来。 护工见状,忙端着垃圾桶去接,一时间病床前酸臭味弥漫,医护人员都忍不住挪开了脸。 樊青河自昏迷起就没吃多少东西,等吐完食物残渣,就只能来来回回吐些酸水。 护工帮他顺了顺背,又拿湿毛巾将他口鼻拭干净。喝完水漱完口,樊青河才终于从这番动荡里缓过劲来。 他冲医生道:我自己来。 可是您腿上有伤,不便动弹,很有可能扯开伤口您不用担心,之前您昏迷的时候,也是我帮您上的药医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樊青河骤然变了脸色,抓起床头柜上看望的人送来的鲜花水果,一股脑地朝着他们丢了过来。 我说滚,都给我滚! 众人不敢开罪他,努力闪躲还是挨了几记打,通通挂了彩。 医生护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畏惧,忙将伤药放在樊青河顺手的地方,匆匆退了出去。 樊青河伏在床沿上剧烈喘着气,脸上的怒意还未褪,就演化成了悲哀。 若是换了他从前的性子,若是害他的不是秦庄,他定要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就因为他知道秦庄受的伤有多过分,知道这一切都是冤冤相报,他这口气才堵在胸口发不出来。 帮扶的人都被他赶了个干净,樊青河左看右看寻不到其他人,只能自己拿出备用机来,拨通了亲信的电话。 把那三条狗给我宰了,还有姓郑的那畜生 樊青河刚说完助手的名字,就听亲信在那边问:他怎么了?您平时不是挺信任他的吗? 他睡了老子的人!樊青河攥着被单的手用力到近乎扭曲,恨声道:永远别让我看见这狗东西! 亲信在那边忙不迭地应承,而樊青河在挂断电话后,也脱力地躺回了床上。 随着他呼吸声的渐渐平复,病房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说来好笑,他有通天的财力与权势,到了受难时,却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找不到。 叔伯们来,只为利,操着看不见锋芒的刀枪在病房里互搏,都想等自己死后能多分一杯羹。 旧日情人、狐朋狗友,也不过是两盏酒换来的交情,少通来信,这时也不会为自己的痛苦伤多少脑筋。 自当年被秦则诚害过以后,他再不相信任何人。如今,也没人肯认真待他,用热血来暖他一颗心。 想将秦庄放进心窝里,那人却将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报应吧。 樊青河努力从仰躺换成侧躺姿势,伸手够到那药瓶,用棉签沾了膏药,艰难又屈辱地给自己抹起药来。 秦庄被关在鸟笼里,日日有人照看,吃喝拉撒都有佣人负责,倒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他不知道这是樊青河下了那谁也不许动他的令,还以为那人或死或昏迷,没空搭理他,便静静做着逃亡打算,等待陆寒江过来接他。 许是报复完樊青河后心情不错,他还在笼子里哼起了歌。三年前的流行歌曲,现在听来有些陈旧,但于他而言已是难得的消遣。 佣人正拖着地,听他歌声,十分不解地看过来,问:你怎么还有心情唱歌? 秦庄一改从前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唱?大仇得报,我恨不得再买两挂鞭炮放来庆祝。 他抓着栅栏,满心愤懑尽化针言喷吐而出:我恨他,恨不得他死,恨不得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他,要是能有下辈子,我过奈何桥时也得一碗孟婆汤喝下去,把他忘个干干净净,连魂魄里都不沾他半点痕迹。 佣人看他疯癫神态,摇了摇头,拿好清扫工具就走,秦庄的声音却仍从后面远远传来:他以为装腔作势、讨乖卖好我就会原谅他吗?做梦!他让我当了三年婊子,就是再来三十年,三百年,我照样恨他! 秦庄坐回褥子上,身体已经缓和下来,嘴里却仍在骂:他毁了我,他害我,我这辈子就爱过他一个人,他这么对我 骂着骂着,又想起从前,抬手去抹发疼的眼,只抹到一星泪痕。 就那么一点,再没了。 樊青河住院的不知道第几天,亲信照例给他带来公司的文件、家族的要务,却又附耳过来,道:本家,您让我们盯着的那个姓陆的小子,本来都送上了飞机,又来了个人间蒸发。 樊青河一边批文件,一边道:本来还想饶他一命,既然他自己找死,那也没必要手软了。 亲信:还有一件事,您的手机落到秦少爷手里,没拿回来的那个,这几天多了几条短信资费。 樊青河写字的手一顿,笔芯都险些折在纸上。 亲信没把话挑明,可樊青河已经明白了其中因果:是秦庄指使的,他还想从自己手里逃走。 樊青河一时再顾不得什么公事私事家族事,只将手边一堆文件并着承载的小桌都扔到了地上,砸出惊天动地一声轰响。 他两眼烧得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又或者磨牙吮血的妖兽。 这一生数十年,樊青河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过心。 千方百计寻着办法给他治病,低声下气求他原谅,哪怕拿热脸去贴他冷屁股,哪怕被他用这样歹毒的方法废了两条腿,只差把整颗心挖出来让他看看是黑是白,其他什么都做了。 可他呢? 一点点机会都不给,一点点念想都不留,一有机会便迫不及待地往天外飞,拼了命地想挣脱自己的掌控。 有那么一瞬间,樊青河恨不得飞奔回别墅里掐死他,再一粒子弹送了自己这条命,用死换这一生恩怨情仇烟消云散,下一世从头开始,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可秦庄就是这么不留情面,用尽手段把自己从他的余生里驱逐出去,宁愿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强暴过他的人身上,也不愿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每一言,每一行,每一举,每一动,都在告诉他,他樊青河不配! 樊青河以手搓了搓气到僵硬的脸,扭头对亲信道:守好这株木桩子,四面八方全部围好,等那兔子入网。 亲信:是。 与陆寒江约定的日子很快便到来,秦庄坐在鸟笼中,只觉那天洒进屋的阳光都变得明媚起来,暖了他许久不曾放松过的身子。 第二十八章 囚鸟(28) 你做梦!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是我樊青河的人!死了我也要拖你一起下葬,埋在一个棺椁里,连骨灰都混成一块! 秦庄待在笼子底,将身份证和储蓄卡举过头顶,借着天光看那上面熟悉的图案与数字,仿佛在透过那两张薄薄卡片,看自己恣意放纵的未来。 一刻钟时间后,他用半个月前藏起来、经过多次磨砺,变得锋利如刀的勺子,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伤口不深,毕竟他没有真杀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需要一点血,来助他完成这场戏。 佣人看见秦庄手腕流血一动不动地躺在笼子底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人要死了,赶紧打电话叫医生,又打开笼门去救他。 就在这眨眼之间,秦庄乍然暴起,一肘击在佣人脑袋上,趁他失神之际,飞速跑出鸟笼,锁上了门。 等佣人从疼痛中清醒时,已失去了抓住秦庄的先机,他只能捂着脑袋去喊人:不好了!秦少爷跑了! 多次逃亡的经历,让秦庄摸清了这栋别墅的架构。 接连数日好吃好喝,也让他养足了精神、积聚了力气。 在保镖们被喊声吸引着上楼道的同时,他折返到更高一层,摸到一间向阳的屋子,顺着通风管道爬了下去。 辗转来到车库,摸上车子,轻巧发动,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将那些喧嚣、追逐,全部抛在脑后。 计划完成得天衣无缝,甚至有些过于顺利了。 秦庄咀嚼出逃亡里的这丝不寻常,却没有太在意,一路往公路上跑,反复回忆着他与陆寒江约好的见面地点。 就要重见天日了吗?他的心砰砰的跳动起来,目光里也盛满了喜悦。 终于,他赶到了陆寒江说好的那片小树林,拐角处停靠着一辆白色小汽车,似在静静等待他的到来。 秦庄几乎想也没想就拔掉钥匙下了车,一路小跑到那车前车窗处,道:快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车窗唰地一下降下来,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陆寒江的脸,而是樊青河的那位亲信。 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地顶上了秦庄的后脑勺,在他前后左右,也冒出了不少潜伏在灌木丛中的黑衣人。 不好意思秦少爷,您的逃亡游戏,到此为止了。 秦庄被押回别墅的时候,远在医院的樊青河也得了信,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即使到了樊青河面前,秦庄也不见半点怯色,甚至大咧咧地嘲笑道:樊先生来得好啊,怎么,又想拿你那群破烂来折腾我吗?还是想拿烟头烫?玩水刑?板着脸做什么,这不都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樊青河没有接话,只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秦庄,想看看这人究竟有没有会痛的心肠。 过了良久,久到秦庄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才说:我以为给你更多自由,你就会顾念我的好。解了你的锁链,让佣人事无巨细地照看你,甚至搬走笼子,在最大限度上给你自由,可你仍不知足 知足?秦庄笑了起来,仿佛从樊青河嘴里冒出来的,是这天底下最荒诞滑稽的话。 秦庄:养了一条狗,每日给他吃点肉骨头,就能让他忘记脖子上拴着锁链、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的事实么? 樊青河伸长脖子,沉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别的男人串通在一起,从我身边逃走! 秦庄:我要自由,我要尊严,我要你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可你做不到,每一桩每一件,对你来说都是奢望。而且,眼看着我被陆寒江绑架不救援的你,即使我被□□也袖手不管的你,喊那么多人来折磨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睡了几个男人,碰过几个人? 樊青河将轮椅扶手抓得嘎嘎作响,恨不得直接拿枪杀了这个心狠手辣的恶心鬼,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心口上作践。 你做梦!就算是死,你也是我的,是我樊青河的人!死了我也要拖你一起下葬,埋在一个棺椁里,连骨灰都混成一块! 秦庄听着他暴怒时的言语,毫不怀疑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多好笑。 不爱的时候,看自己像野狗一样在沼泥里摸爬滚打、奋力逃生,将自己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爱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每块骨头都刻上他的名字,哪怕自己变成一个任他摆布的木偶,也不肯放手。 秦庄捂着脸,笑声空洞,仿佛看见了自己那再无半点光亮的余生,还有不得不与樊青河共处的日日夜夜。 悲哀酿成了毒液,和着泪一起淹入咽喉,将他脖子以下都埋在绝望里。 也是在那一瞬间,他出了手。 却不是攻击,而是抢走了离他最近那黑衣人的枪。 唰唰唰。樊青河周围的人同时拔枪,枪口齐齐指向他,大有一出现异动就击毙他的做派。 秦庄打开保险栓,却不是对着樊青河,而是朝着他自己的太阳穴。 他在赌,赌樊青河并不那么希望他死,赌樊青河更想要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樊青河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他紧盯着秦庄,道:你不用恐吓我,这一招没用。 而秦庄只是一步步往后退,很快便退到房门口,紧而上了天台。 保镖们怕伤到他,都不敢跟得太紧。 樊青河一路推着轮椅,追随而去,到了有楼梯的地方,干脆舍了轮椅,扶着栏杆站起身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他伤腿愈合还有一段漫长的时日,可樊青河再顾不得其他,只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想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不要再过来了。秦庄终于在边缘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平静到死寂的声音对他道。 他那么单薄,又那么脆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此生所有的坚硬与柔软,都在这一场对峙中消耗了干净。 我爱过你啊秦庄喃喃道,目光中带着怀念,但更多的是无可愈合的伤:我曾那样真诚地爱过你啊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那些美好都像日光下的冰雪一样,融了个干净。曾经的洁白染上泥土的污浊,再不复半分纯粹。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5) 放了我吧。他说,似决绝似哀求。 樊青河缓缓摇了摇头。 秦庄在赌,他也在赌。 他不相信秦庄花费这么多心思,布这样一盘棋,只是为了自杀。 所以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想都别想。 风渐起,秦庄在这扑面而来的绝望里失了神,持枪的手也有一瞬间的松懈。 而这时樊青河已悄无声息地上前几步,再一把扑到他面前,去抢他手里的枪。 秦庄知道,若这次还不能成功,他将再没有机会脱逃。 樊青河也用了十二分力气去阻止,他体格和体力本都比秦庄高出一截,可由于大病未愈,不复之前英勇,争抢了半天也没能得手。 保镖们眼见樊青河没能占得了上风,也三三两两向天台方向靠近。 可就在枪口在两股大力作用下对准秦庄脑袋时,只听嘭地一声,子弹离膛。 鲜血飞溅,秦庄的意识突然变得无比遥远。 他看到地面不断地往上升,往上升,最后猛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血涌了出来。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眼里的世界又重新拥有了颜色。 那是血红色。 秦庄!樊青河伏在天台边沿拼命地呼喊,有滚烫的液体迸溅出来,一路飘扬着落了下去。 助理见势不对,赶忙拉住准备跳楼的他,齐齐跌倒在冰冷的天台之上。 不,不是我樊青河看着自己的掌心,疯疯癫癫地絮语:不是我开的枪 又冲一旁的助理道:去,救救他,喊医生,快去 他想撑着伤腿跑下楼去,可还没来得及腾起身体,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樊青河爱意+5,当前爱意值100。】 时间变成了一场被置放在油锅上的煎熬。 樊青河从昏迷中苏醒时,秦庄面上已经覆了白布。 他翻身下床,顾不得双腿的疼痛,就要去揭开那层阻碍。 亲信及时出手阻止了他,道:本家,劝你不要,秦少爷的死状有些凄惨 樊青河拨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扯了开来。 那人睁着双目,半边脸都染上了鲜血,着实凄惨得紧。 可樊青河又怎会嫌他,只将他那那双手攥在手里,贴心口放着,感受那尸体上残留的余温。 还热着呢,你瞧,还热着呢。 怎么可能死呢?他才27岁,这么年轻。要死,也是自己先入土,怎么可能轮得到他。 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关你了,真的,我什么都不跟你计较了。 理理我,好吗?别吓我。 你是不是想出国?你别跟陆寒江走了,我给你找门路,让你去进修哪怕你想重新去学校当老师,也是可以的。 你让我作证,我做呀。 我认错,我去坦白,我把真相说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的脸脏脏的,一定是佣人没有帮你好好洗漱,你等等我,我去找块干净的毛巾,给你擦擦。 第二十九章 囚鸟(29) 阴阳两隔,天堑纵横,你在人间长相忆,他于地底泥销骨。 樊青河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找毛巾,却被亲信一把拦了下来。 亲信用一种沉静到近乎悲悯的声音,对他道:本家,他死了。 樊青河粗暴地推开了他,骂道:他没死! 谁说他死了,他没死他没死樊青河神神叨叨地进了洗手间,过了半晌找出条干净毛巾来,给秦庄擦脸、擦手。 从白昼到黄昏,又从黄昏到日暮,他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打理着秦庄,等将他身上的血迹全都擦拭干净了,就乖乖地坐在病床边看他。 到了撑不住要睡的时候,就将两张病床并在一块,自个儿躺在秦庄边上。 助理觉得晦气,过来拉他:老板,别跟死人躺一起。 樊青河当即发火摔了病房里的杯子,骂道:给我滚! 等吓跑了助理,他才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捂秦庄的耳朵,安抚道:吵到你了是不是?别怕,你安心睡,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他伸手闭合秦庄的双眸,就这样挨着他睡了过去。 再也没有鸟笼挡着他们,也没有仇恨和怒骂。 他们亲密得像对小情侣,或者小夫妻,盖着同一张被子,从深夜直到黎明。 第二天,樊青河又重复了前一天的所作所为,给秦庄洗脸、擦身,连饭菜都点了两人份,帮他摆好筷子,等着他来吃。 可秦庄一直没醒,也不知是太累了,太困了,还是在生他的气。 死掉的人,是不会复生的。 生命从来只有一次,如流水般逝去,便再不可能捞起。 也有人生来便聪明,将喜欢的人视作珍宝,互相包容,蜜里调油,到了头发花白的时候,还能张着掉光了牙齿的嘴一同调笑,黄昏时佝偻着背,搀扶着同样衰老的老伴,一起踏着暮光回家。 可大多数人,都是后者。 放在面前时,弃若敝屣,恨不得将眼睛抬得高高的,再看不见这尘世里庸庸碌碌的人。端着碗里的,嫌不够,犹自想着那天边的白月、梦里的银河,蹉跎着过完一生,什么都没捞着,只剩下求而不得的难过。 失去时,有的依然不知悔改,迫不及待地奔往下一站。 也有的,在失去以后才惊觉错过,曾经看不上的蚊子血,成了心口朱砂痣,曾经不在乎的干饭粒,成了床前明月光。兜兜转转,得得失失,蓦然回首时,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却再也不属于你。 阴阳两隔,天堑纵横,你在人间长相忆,他于地底泥销骨。 不知何时,从窗外飞进来一只蝴蝶。 那样脆弱渺小的东西,若是换了从前,樊青河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现下却生了兴致,将秦庄扶起来,令他靠在自己身上,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对他道:秦庄,你看啊,蝴蝶。 可秦庄依然静悄悄地,既不睁眼,也不说话,连最喜欢的蝴蝶也不在乎了。 古人常说,庄周梦蝶,却也说,梁祝化蝶。 这样朝生暮死的小东西,比起百年而卒的人而言,卑微得就像一粒尘埃。 可人会在这许多年的时间里,反反复复地犯错。 蝴蝶却不会,它在花丛里打完转,欣赏完这人世间的美色,便带着自己那份灿烂凋零。这样想来,它甚至比人还要自在和快活。 许是因为秦庄一直都一动不动,蝴蝶便也认定他是无威胁的死物,缓缓飞落在他肩头,小小触须甚至挨到了他的脸颊。 鲜活的绚丽的蝶,与枯萎的灰败的人。 生与死,活着与逝去,斑斓的画卷与失色的黑白。 樊青河伸长手指去抓,而它轻轻扇动翅膀,循着阳光的方向一路远去,从玻璃窗的狭小缝隙里越过,奔向了属于它的自由天空。 在樊青河眼里,那只蝶也不再是蝶,它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秦庄。 那时的秦庄也曾斑斓绚丽,但最后只剩下尸体的枯萎与死寂。 如今他的□□已然陨灭,灵魂却彻底逃离了樊青河的掌控,奔往了他所希冀的去处。 梦醒了。 樊青河抵着头,将颤抖的唇印上秦庄的侧脸,沸腾的泪翻越眼眶,从秦庄青白的皮肤上淌过。 他终于答应将秦庄的尸体送去殡仪馆,让他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尸体送去焚烧时,樊青河固执地从轮椅上下来,目送他的爱人离开。 亲信站在他身后相陪,一脸忧心地看着他那双腿。 当心痛到极致的时候,□□疼痛或许也不再被感知。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人生七苦,樊青河在数月内尝了个遍。 看到他抱着骨灰盒离开的萧索背影时,亲信甚至怀疑,被遗留在人间的他,究竟还是不是他?肉身里的魂魄,是不是已经与秦庄一起焚毁成烟了呢? 不然,为何他眼里再无半点活人该有的生气,只剩下死灰般的寂然。 □□上,樊青河依然活着。 他会呼吸,会按时起床吃饭和入睡,会抽出时间来处理公务,还会偶尔浇浇花、养养草。你与他搭话时,他也会抬头回应。 可精神上,他已经半死不活。 他会天天带着那个骨灰盒子,无论行走坐卧,一刻看不见那东西就发疯。吃得很少,汤汤水水下肚,脸颊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晚上也不愿意睡床,非要挤到那于他而言显得十分狭窄的鸟笼子里,嗅着那淡得几乎闻不到的秦庄的味道入睡。 等大小事务全部忙完,再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会在房间里摆上两个杯子,斟上两杯好酒,一边自饮,一边对着空气说话。 要么,就是跑进厨房里,雕上几朵萝卜花。待拿起筷子要吃时,又没了胃口,只余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 即使已活得这样狼狈,命运仍不肯放过他。 两个月后,那骨灰盒被偷了。 就去洗手间的那么一小会,被他放在沙发上的骨灰盒便不翼而飞。 樊青河急得像个狂躁病患者,将别墅里里外外全搜了个遍,将那日来过的保镖佣人一个个排查,最后在监控里,才找到了那小贼的丁点踪迹。 陆寒江。 与秦庄约好那日,他本被樊青河的人抓到。 可后来秦庄被杀,樊青河失魂落魄,无人注意到他,他便也伺机磨断绳子逃了出去。 蛰伏两个多月,没有远赴重洋,也没有贸然来抢,只暗暗寻找机会,为的便是一次便得手。 他成功了。 带着那骨灰盒一路奔逃,从郊区到闹市,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却还是在去往机场的途中,被樊青河的人追了上来。 陆寒江慌不择路,上了一架过江大桥。 樊青河的人从前后左右包抄而来,令他再无半点退路。 陆寒江扑到栏杆边上,想起秦庄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我死也不要落到他的手里,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翻开盒盖,将骨灰碎屑对着江面倾倒。在灰尘入水、将骨灰盒一并丢弃的瞬间,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等樊青河赶来现场时,陆寒江已经被人控制住。 大桥清空,偌大桥面上只剩他们这些人。 樊青河与陆寒江这对情敌,也在此刻碰上了面。 两个月的时间,樊青河由人到鬼,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憔悴得像老了十几岁。 而陆寒江,蓬头垢面、一身尘灰,衣衫破破烂烂,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神色,比樊青河也好不了多少。 秦庄呢?樊青河拿着枪逼近他,道。 陆寒江颓然地半靠在大桥栏杆上,冲樊青河讥笑道:走了,顺流东下了,连盒子都没剩下。 你把他倒下去了?樊青河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枪的手都忍不住打起颤来。 当然。这可是他的心愿,他宁死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作为他最听话的学生,我怎么可能让他失望呢。他说着刺激樊青河的话,浑然没把那支枪放在眼里。 我杀了你!樊青河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似要将这没来得及斩尽的草活活打死在这里。 咳咳陆寒江被他一拳击中心脏,忍不住咯出两口血。即便如此,他仍是不知死活地站起身来,挑衅道:姓樊的,你配不上他。这辈子,下辈子,他都不会再跟你有半点牵扯。 又说:我再不济,也跟他实打实地睡过,你呢?没种的太监? 樊青河被他彻底挑起杀意,两眼也烧作赤红。 对了,就这样。不防再告诉您一句,这天底下,想搞垮你樊家的,多得是。还没等樊青河给出反应,陆寒江便借着他的手按下了扳机。 但听嘭地一声枪响,陆寒江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 樊青河被他最后一句话警醒,下意识抬头往四周望去。 河岸某高楼处,闪光灯一晃而过。 十数日后,樊青河以杀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非法持枪罪,在当地法院被提起公诉。 控告他并拿出现场录像的,是对他樊家地位早有觊觎之心的另一个大家族,洪家。 樊青河站在被告席上,看着乌泱泱一大屋子人,只觉得这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蝴蝶这里,用了象征性的手法。 大概再虐一两章樊青河就可以结局了。 樊青河必死! 【小学生吵架现场】 樊青河:贱种! 秦庄:狗日的! 第三十章 囚鸟(30) 他在这样的寂寞中反复回忆着秦庄的点点滴滴,常常是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秦庄以死,殉了他的自由。 陆寒江以死,偿了对秦庄的亏欠。 可他呢?还得在这凄清冷寂的尘世里待着,忍受一日胜似一日的苦楚。 樊青河有很多种办法脱罪。 上层人的道德,和下层人的道德,其实并不十分一致。 要么找个去坐牢的替罪羊,要么辩驳一下那只是在演戏,请个二三十人的律师团过来,开展唇枪舌剑,总有办法将自己保全。 可他知道,那是错的。 他错了这大半辈子,轻巧地毁了秦庄一生,又怎有颜面逍遥法外,无事一身轻地继续活下去。 此时此刻,站在被告席上的他,与那一日无力自证清白的秦庄,渐渐重合。 他曾把挚爱陷入那样的境地,如今,也该轮到他伏法了。 不是的,我并没有杀死他,是他自己扣动了扳机。可我要认罪樊青河缓缓停止了脊梁,那一刻阳光撒了进来,将黑暗从他身周切割出去:我雇凶伤人,作伪证,非法拘禁、强||暴了一位青年 谁也没想到樊青河会在这时旧事重提,连他的辩护律师也一脸愕然,满脸都写着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被绑架,我袖手旁观。买通了三个流氓,控告他性侵。败坏他的名誉,也毁了他的前程。还把他关在我的别墅里,当囚鸟一样养着,现在,他死了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6) 樊家的人怕他抖搂出更多东西,忙不迭地冲上来捂他的嘴。 一时间法庭上混乱不堪,审判再无法继续,只能中途休庭,容后再审。 樊青河坐在看守所里,前后左右俱是樊家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他的糊涂事。 他不想听,也懒得去听。 这些人,无非是怕自己走了以后,樊家会内斗。 也怕偌大家产,分不到他们手上。 总之是劝他收手、住口,老老实实当他的樊家家主,不要为了一时痛快,毁了自己一生。 樊青河撑着脸,觉得这场面真是滑稽又好笑。 正如那《窦娥冤》里唱的,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他作恶多端,临到头来,一大群人想为他脱罪。 秦庄身世清白,连只小虫子都舍不得伤害,被他略施小计,就永世不得翻身。 樊青河揉了揉生疼的眼,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我意已决。 罪,一定会认。 不会耍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做的事,他一力承担。 樊家没了我,照样能运转。从此以后,我不是本家,继任人已经选好,无人可以更改。 他看着一群人带着喧嚣而来,带着失望离去,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背上。 承受他该受的惩罚,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向秦庄道歉。 没有秦庄的人间,他已无半分留恋。 法庭的审判结果终于下来,数罪并罚之下,樊青河被判了七年。 监狱里鱼龙混杂,自成一派体系。 樊青河所在的囚室里,有杀人犯,有小偷,有强盗,也有□□犯。 他是这里面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监狱里的生活很机械,定时起床,在很短的时间内洗漱好,再投入到一天繁忙的劳动中。 制作卫生棉、缝制皮靴、翻土,诸如此类。 监狱里的生活也很凄苦,很多东西并不是每次都能被提供的,比如水。 很多时候,他不得不面临断水的情况,穿着几日没洗的脏衣服,再度过忙碌的一天。 在一个只有男人的地方,性骚扰成为了司空见惯的事。 许是常年优渥生活的滋养,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在多番摧折下,仍存留着一份贵族气质。 这让他成为了某些人眼里的香饽饽,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单独前来,都想在他身上占点便宜。 樊青河拿砖头砸破过别人的头,也动过拳脚,更因打架斗殴被狱警训诫过,身上时常新伤叠着旧伤。 他看着那些觊觎自己的人,觉得他们又可笑,又恶心。 可转念一想,当年的自己,在秦庄眼里,不也如他们一样么?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晚上入睡前,有一段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樊青河选择了看书。 监狱里唯一的优点,便是它有一个图书馆,内里藏书虽没他樊家的丰富,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也算难得的精神寄托。 被囚困在樊笼里,无法与外界联络,也无太多消遣的时候,书籍是一个打开新世界的窗口。 樊青河无意间做了跟秦庄一样的事,也体味着如那人一样的孤独。 看书的时候,他会感觉自己还活着,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实体。 他常常坐在铁栏前,就着过道里并不明亮的过路灯,仔细分辨白纸上的黑字。 黑白之间,是他触及不到的斑斓世界。 他在这样的寂寞中反复回忆着秦庄的点点滴滴,常常是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浸湿书页。 也曾无数次幻想,这跌宕的半生都只是一场梦,等他一睁眼,秦庄就好好地躺在他身边,青春年少、容颜依旧。 可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在于它的无法实现。 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也没有时光机,更何谈重头再来。 他们都是这尘世间最简单不过的血肉之躯,没有通天之力,也无法逆转时空。 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在希望中绝望,又一日日在绝望中溺亡。 人常说,七年之痒,七年之痒。 七年的时间,被难过拖得无比漫长,终究还是跨了过去。 他以为他会忘记秦庄,毕竟从他们相识起,三年囚困,七年牢狱,笼笼统统都过了十年,一生的十分之一。 可他并没有忘记。 怎么可能忘呢? 一次次在记忆里反复临摹,将带进监狱的照片都摩挲起了毛边。那人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刻进他记忆里,成了他的骨血。 出狱那天,没有人来接。 也是。 他如今是拔了毛的凤凰,落了难的猛虎,再不是本家的他,不再被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惦记,自然也无人相迎。 现实得很。 他换上入狱时穿的那身衣裳,七年不见,衣裳已不是那么合身,却仍让他短暂地回忆起了那叱咤风云的岁月。 用皱巴巴的钞票,打了辆车,目的地是城郊的别墅。 樊家虽不再由他做主,这房子却依然给他留着,时不时会有人来打扫、看管。 他在大门外下了车,迈进了这阔别多年的房子。 只是房子,不是家,因为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已没人会等他。 熟悉的门廊,熟悉的摆设,只是花园里的草已经过人高,灌木也四处疯长。 七年了。 樊青河没有在一楼逗留太久,直接去了秦庄住过的次卧。 物是人非。 这里承载着太多属于他们的记忆,地板上洒过他的血,也滴过秦庄的泪。 鸟笼还在原地,笼门大开着,被褥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那些过往,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爱却还积留在心里,愈久弥新。 樊青河微一矮身,钻了进去。 他蹲下身来,颤抖着生了老茧的手,去那泛黄的枕头。也在角落里拾得一两根发丝,却分不清究竟是秦庄的,他的,还是佣人的。 本以为不会再哭了的,眼眶里却又重新充盈起液体,灼痛了双颊。 试着喊那人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亦无人回应。 是啊,他不在了,听不见自己的呼喊。 为何会舍得让他睡在这样一个屈辱的地方呢,像囚困一只金丝雀,或是一只家犬。 难怪他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沉默。 笼边歪着一只孤单的蝴蝶玩偶。它的主人忘了它,将它遗落在这荒芜的旧房子里,如今,终于被另一只手重新拾起。 樊青河抱着它,就像抱着某个早已不在的人一样。 他想去寻一两件工具,把这里打扫干净。 可当他回首时,才惊觉,笼门上了锁。 是何时锁上的?是风吹的,或者重力作用下动作的吧。 樊青河将手绕到笼子外,摸索着按下密码。 没有开。 指纹呢? 锁滴滴两声,发出错误警告,又沉寂下去。 樊青河不信邪,将各种密码全部输入一次,十个手指也试了个遍,门依然没有开。 是佣人改了密码么?还是消除了自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己的指纹记录? 樊青河试图弄坏那锁,或者掰开那栏杆。 却忘了,当初他为了防止秦庄逃跑,已将笼子换成了合金的,门锁也刀劈不坏、水浸不烂。 当耗尽所有力气依然没能如愿时,他终于疲惫地泄了气。 或许佣人来打扫的时候,会把他救出去吧,樊青河这样想着。 一天,两天,三天 不进食、不喝水,长久的疲惫和饥渴,终于耗尽了他的精力。 这是要饿死在这里? 他躺在笼子里,扭过头看着窗外碎片式的天空,仿佛又看见那只蝴蝶,一路飘飞着,回到他怀中,变换成秦庄的模样。 你是来接我的吗?樊青河伸手抚摸他的脸,这样问。 怀里的秦庄对他展颜一笑,是他多年未见的愉悦模样,两眼弯弯,眸子里似盛了星月。 秦庄这次没有躲开他的手,只是点了点头,似在回答他的话。 我很高兴。樊青河露出了七年来最开怀的表情,他伸长双手,将那人紧紧抱在怀里,就这样永远睡了过去。 当佣人发现饿死在鸟笼里的樊青河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他背靠着栅栏,坐在笼子底,怀里拥着一只蝴蝶玩偶。 那样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那东西是他此生最珍视的爱人一样。 系统:新手任务囚鸟已经完成,是否立刻进入下一段剧情? 秦庄:是。 系统一边给他操作,一边疑惑道:好奇怪哦,密码不是他输的那个吗,为什么会打不开? 秦庄若有所思看了那锁一眼,道:可能被佣人改了吧,七年了,谁也说不准。接着一脚踏入了下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写哭了,不愧是我。 第一个故事就这样结局了。 这是一个外在悲剧,内在上扬的结局。 秦庄死了,可他的死亡也令他挣脱了樊青河的束缚,正如他自己所言:要是能有下辈子,我过奈何桥时也得一碗孟婆汤喝下去,把他忘个干干净净,连魂魄里都不沾他半点痕迹。 哪怕是骨灰,也在陆寒江的帮助下,从樊青河的手中偷走。 爱情只有一次,没来得及抓稳的,也不会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樊青河也死了,他的死,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他忏悔了。 挚爱的死亡,让他从占有、强迫的幻梦里抽离出来,亲眼目睹这惨淡的败局。 少年时的经历、秦则诚的背叛,让他变成了这样冷酷残忍的一个人。而秦庄的出现,让他重新有了心。 只可惜,他在将秦庄伤到体无完肤之后,又爱上了他。 薄情又痴情的他,势必会为这段感情痛苦终生。 忠犬应该会在第二个故事出现,他不是渣攻,也不是主线的渣攻。 准确来说,他跟受以前没见过面,但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羁绊。 第三十一章 妖魔(1) 林恩从小就吃够了贫穷的苦,对于权势和地位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所以哪怕他并不喜欢秦庄,也会变着法子地去讨好。这便是他的相处之道。 当人心异化成妖魔,魔却长了一颗人心。仙旅云归 小王子,你快回来呀!小王子!那里不能去!仆人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带着无尽的焦急与惶恐。 年幼的秦庄没有回头,或者说,他没有在意。 他执着金色的角弓与箭矢,好奇地往林深处窥探。 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与丛林的颜色融为一体,隐隐带着危险的气息。 是狼吗?还是狮子? 他一步步走近,终于在林叶间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一个比他大了一倍不止的庞然大物,更离奇的是,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十二年后。 母后母后伴随着这一声声呼喊,小王子秦庄火急火燎地闯进了王宫。 王后正在宫殿里甄选着成人礼宴会上要用到的餐具,猝不及防被秦庄撞了个满怀。 小小少年长着柔软的金色卷发,一双小鹿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身着典雅高贵的白底银纹宫装,一派可人模样。 怎么了,庄?王后道:你不是要跟你父亲一起去狩猎吗?怎么回来了? 本来是要去的,可是秦庄将背后的披风解下来,委委屈屈地道:我的披风刮坏了。 王后忙接了过来,仔细检查那上面的口子,问:不小心碰到行道树了吗? 秦庄:不是的,刚刚跟裴吉吵完架,回来就有了。 王后了然道:想必即使不是他,也是他仆人做的了。这披风非常难得,再赶制一件肯定是来不及了,我帮你缝好吧。 秦庄这才破涕为笑,点头道:嗯,谢谢母后。 王后心灵手巧,尤其擅长针线活。 她发话后不久,仆人就拿了针线等用具来,放到桌上由她取用。 王后与秦庄并肩在长椅上坐下来,小声说着话。 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问秦庄: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的架? 看她那淡定模样,显然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秦庄:我想让林恩保护我,可他不乐意。 果然又是林恩,你啊。王后抬头瞥他一眼,颇有些无可奈何:他在裴吉手下当值,你就不要一再地去招惹。等你当了国王,再把他调到身边来,不就好了吗? 秦庄嘟囔道:我就是气不过裴吉总仗着父亲的喜欢,在我脚下使绊子,讨厌死了 王后:他毕竟是你父亲的长子,你不要主动挑起矛盾,免得惹你父亲不快。 秦庄还想再说:可是 王后摸摸他的小脑袋,道: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是王储,重在权衡,以后多的是跟你面和心不合的臣民,总不能每一个都这样计较吧。 秦庄拿小脸蹭蹭她的肩膀,撒娇道:可我喜欢林恩嘛。 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王后哭笑不得,道:幸亏你只在我面前说,没让你父亲听见。 听见了我也要说,我就喜欢林恩,就像喜欢母后一样。秦庄讨好她道。 王后笑他:哟,我可不信。你的喜欢母后可远远没喜欢林恩说得多。 秦庄:因为母后要放在心里喜欢嘛,又不是拿来说的。我最喜欢母后了,您是全世界最好的母后。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7) 王后:说起来,你父亲大肆操办这场成人礼,也有帮你选王妃的打算,只不知他中意的是伯爵的女儿,还是公爵的妹妹。 秦庄一听,当即变成一副苦瓜脸,道:我不要,我还只是个孩子,我不要结婚。 王后:这是政治联姻,为你选一个家族势力强大的王妃,也有助于你巩固王位。 秦庄:可我不喜欢女孩子啊。 王后:婚姻大事,很多时候不是由一句喜欢或是不喜欢就能决定的。如果你一定只能接受男孩子,也可以考虑那些同时有适龄男子和女子的家族。 秦庄摇头:我只喜欢林恩,我不要其他人。 王后:你这样喜欢他,那他呢?喜欢你吗? 秦庄垂下小脑袋来,道:我不知道。 王后:你身上肩负着王国的未来,而林恩只是一个没有势力的小小骑士,他没有领地,也没有财富,你跟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秦庄:一定要结婚吗?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王后:没有。 秦庄思来想去,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能哀叹:我如果不是王子就好了。 王后掐掐他的小脸蛋,道:可你是我生的呀,小笨蛋。难道你不想要你的母后了吗? 秦庄:唔 王后:等你再长大一些,见识到更多的人,就不会这样纠结难过了。 两人谈话的间隙里,披风也被缝补好了。 王后将它展开,被刮破的地方变成了一根绿意盎然的树枝,显得素雅又别致,看不出半点修补痕迹。 秦庄:哇,好漂亮。 王后把披风系到秦庄身上,笑道:好了,去狩猎吧,我的儿子会拥有一只最威武的麋鹿的。 秦庄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件披风,道:我不想要最威武的,我要最漂亮的。 王后:会如你所愿的,孩子。 秦庄告别完王后,重新回到城门处时,大部队已整装多时。 但让他惊讶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恩,竟站到了他的队伍里。 林恩穿了身银白色的盔甲,腰间悬着骑士重剑。他站得笔直,英俊的面庞朝着东方,温暖的阳光就照耀在他的脸上。 秦庄见了心上人,也顾不得前后左右的骑士团了,就着坐在马上的姿势扭过头去,喊他:喂,林恩。 林恩回应:我在,王子殿下。 秦庄:裴吉不是不让你来吗? 林恩:是我自己要求的。保护巴顿王国的小王子,是白银骑士的使命。 嘻嘻。秦庄才不管什么使命不使命,他只知道林恩顺了他的心意,也会在接下来的狩猎中保护他的安全,甚至可能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一想到这些,秦庄的心便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秦庄:那,出发吧。 这场狩猎,虽是为秦庄捕猎麋鹿,却是由国王亲自领导的。 秦庄驱动着身下的白马,令它行进到父亲身侧。 比起温柔大方的母后,秦庄的父亲要显得威严许多。他的目光就像他甲胄上镶嵌的蓝宝石一样冰冷,一眼望过来,就能让秦庄束手束脚,不敢再放肆。 秦庄乖乖喊了一声:父亲。 国王:你的弓呢? 秦庄:在,在这。 他慌忙从腰后取下角弓来,给父亲看。 国王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身为王储,要时刻拿好自己的武器,保持绝对的警惕。 秦庄低头听训:是。 国王仍有些不满,摇头道:太娇贵了。 秦庄知道他在说自己,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父亲又找理由来罚他。 但许是念着过几天就是他的成人礼,国王并未过分苛责,只道:走吧。 于是骑士团齐齐进发,向着专门的狩猎场行去。 秦庄的目标是一只麋鹿,不能杀死,必须活捉。 他手上的角弓,只能用来进行驱逐猎物,将它赶进骑士团的包围圈里,若是伤及麋鹿,将会被视为不详。 秦庄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他小时候大着胆子去过魔兽森林,还碰见了一只真正的魔兽,若是换了别人,肯定早被杀死了,他却全身而退,不得不说这是上天的眷顾。 小小少年的身体还未彻底长开,骑在高头大马上,越发显得娇小金贵,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 林恩跟骑士团一起步行,时不时抬眼去看这场狩猎的主角。 秦庄喜欢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林恩不知道这份喜欢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是不难想象,这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上位的机会。 秦庄是国王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即未来的国王。如果能讨得他的欢心,获得一官半职,再去战场上建立功勋,升官发财便指日可待。 与千娇万宠长大的秦庄不同,林恩从小就吃够了贫穷的苦,对于权势和地位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所以哪怕他并不喜欢秦庄,也会变着法子地去讨好。这便是他的相处之道。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20。】 秦庄:要不要告诉他:我能听到他的内心戏。 系统:劝您保持人设,不要崩。 秦庄:怎么这渣攻一个比一个不是人?前一个好歹还有个悲惨身世,这个完全就是个势利眼。 系统摊手:设定如此,我也没办法呀。 秦庄:对了,原主心愿是什么? 系统:安康喜乐。 提示虽简单,但秦庄却罕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愿望,实在太过笼统,没有指向,也没有标准。 更何况,以他对剧情的了解,主角都要被虐身虐心,能安康喜乐才怪了。 秦庄:算了,来都来了,总不能临阵脱逃。就让我来看看,这位林恩小蚱蜢要怎么蹦跶吧。 作者有话要说:严厉的父亲,温柔的母亲。 总是找茬的私生子哥哥:裴吉 心上人:林恩 人物有点多,希望不影响你们阅读,么么哒。 感谢在20200806 20:52:44~20200809 13: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虞Li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狸咕咚 10瓶;吃超大颗草莓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妖魔(2) 林恩。秦庄绕到他身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对他道:你能亲我一下吗? 到了狩猎场后,骑士团负责驱逐附近的大型野兽,保护国王与王子的安全。 而国王在简单的巡视之后,就在最外围驻扎下来。 秦庄拥有三天时间,三天内,他可以带上十名骑士进入密林,在丘陵遍布的地区寻找和追击猎物。 毫无疑虑,林恩就在陪伴之列。 比起训练有素的骑士团,秦庄显然属于娇生惯养的那一类。不过因为父亲一直严格要求他的缘故,基本的骑射和捕猎他都能达到中上水准。 麋鹿一直被视为神圣的象征,是国王坐骑的首选之物。 秦庄原本还不紧不慢地寻觅,却在第二天看见一头稀世罕见的白色麋鹿,下意识纵马追了上去。 骑士们并非每个都能跟上他的速度,尤其是在这种复杂的地形里,渐渐跟丢了他的踪迹,只有林恩还能在克服障碍的情况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到了更为险要的地界,秦庄干脆弃了马,背上箭筒开始步行。 林恩提醒道:小王子,这里岩层多有断裂,落脚时需得倍加小心。 秦庄见他主动跟自己搭话,喜不自胜,道:没关系,我看着呢。 话音还未落,右脚就踏了空,对着右侧长满藤蔓和野草的岩壁上摔去。 林恩慌忙来救,哪想那野草背后是空的,两人一路下跌,很快便落到了山腹里。 也亏得他俩运气好,这山腹里常年积水,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处小小湖泊。两人不偏不倚正落在小湖里,免除了受伤的危险。 秦庄被落水时的水压挤得胸口一窒,下意识去保护自己的箭筒,不知不觉便往深处落去。却在这时横空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拦腰一抱,带着往岸边游去。 救他的人正是林恩。 秦庄到了安全地带,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看林恩和自己,都是一副全身湿透的狼狈模样,滑稽得很。 秦庄本就对他有意思,再被他相救,一时间只觉得他越发顺眼,夸奖道:林恩,你可真厉害,我回宫以后,要让父亲好好嘉奖你。 保护小王子的安危,是骑士的责任。林恩将腰间悬着的重剑解下来,拿在手里,开始寻找出去的办法。 秦庄此刻已将他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侧。 只可惜林恩是裴吉的下属,裴吉又一向跟他不对付,不然秦庄定会想方设法把林恩要过来的。 秦庄想起之前跟王后的一番对话,突然有了坦诚心迹的打算。他问道:林恩,你喜欢我吗? 林恩没有多在意,眼睛仍看着别处,嘴里道:当然,小王子你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秦庄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又说:不是这种喜欢,是男人对女人,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林恩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恕我愚笨,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尽管秦庄有千万句喜欢要讲,最后仍是用了必较折中、必较含蓄的口吻,对他道:林恩,我要跟别人结婚了,但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我变成了国王,我就把你调到我的身边当护卫队长,每天都跟你待在一块。 林恩显然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冒进的时候。 王储和骑士的同性恋情,这说出去并不怎么好听。更何况秦庄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子,还没有做主的权利,也不可能给他什么保证。 是以林恩继续以退为进,道:谢您厚爱,您对我的信任,我铭记于心。 林恩。秦庄绕到他身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对他道:你能亲我一下吗? 索吻? 秦庄的主动程度,显然在林恩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秦庄会念及两人悬殊的地位,稍稍矜持点,却不想他年纪虽小,追爱时竟会这样大胆。 林恩本是不想的,毕竟他已有心上人。那虽然也是一个男人,却不代表他谁都能吃得下。 但是当林恩看到浑身湿透,被衣裳勾勒出纤细单薄的身体曲线的小少年时,他的眸色仍是暗了一暗。 秦庄现在正是未能完全长开、雌雄莫辨的年纪,肤如冰雪,贵气天成,对男女老少而言,都有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林恩无意识咽了咽口水,说了一声:好。 他朝着秦庄靠近,正准备像对待小辈一样亲吻他的脸颊时,秦庄突然抓住他的衣领一拉,将他带得弯下头去,吻上了他的唇。 小王子的唇是软的,像柔软的果冻一样,带着奶酪的清香。 如果说秦庄的气息像初春的花蕊,那窜进林恩齿间的香舌,就是最清晨露水未干的花瓣。 林恩一时之间有些沉醉,甚至恨不得这个吻持续得再久些,最好永远都不结束的好。 但秦庄到底是小孩子,吻技生疏,也不懂得换气,等到肺里再榨取不出更多氧气,便羞怯地退了出来。 啦,这个是保证。秦庄松开他时,面上已带上了红晕,也不知是缺氧导致的,还是害羞造成的。 他讪讪地不敢再看林恩的脸,只指着前方,道:那里好像有路,我们去看看吧。 林恩的目光追随着他,很容易便顺着他湿漉漉的金色卷发,落到了他紧贴着衣裳的脊背上。 脊骨处现出一道浅浅的凹痕,仿佛什么指引一样,勾着他往下看去。 毫无防备的、天真纯挚的小王子,美得就像从油画里走出的天使。 只可惜,他是王子。林恩想。 看秦庄已经跑得快看不见了,他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0,当前爱意值30。】 走出山腹后,出口外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绿叶丛生、花香弥漫。 秦庄一脸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只觉自己仿佛到了人间天堂。 他情不自禁丢下角弓与箭筒,在草地上拔足奔跑起来,一路穿过灌木丛与乔木林,欢快得像一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他走到野草萋萋的去处,发现了一条明如玉带的小溪,溪流中横亘着天青色的鹅卵石。 他拎着衣摆,踮脚走过,正撞见那只遍寻不得的麋鹿,在溪边低着头河水。 见到他来,麋鹿没有像之前一样慌忙逃窜,而是很人性化地看了他一眼,用脑袋蹭了蹭他。 你真漂亮。秦庄由衷地夸耀道,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麋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主动将两只前腿匍匐下来,示意秦庄坐上去。 哇。秦庄紧张又期待地爬到了麋鹿身上,一边抚摸着他丝滑光亮的皮肤,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一身湿漉漉的,你不要嫌弃。 麋鹿不会说话,自然没有搭理他,只缓缓站直身体,顺着秦庄方才走过的路往外走去。 一人一鹿走出没多远,就与前来寻找秦庄的林恩汇合到了一起。 小王子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林恩,也被这世所罕见的白鹿晃了下眼,生出艳羡的神情来。 林恩。秦庄对着他挥手呼喊,道:你看,我找到它了。 眼见麋鹿老老实实地驮着秦庄,甚至不需要特地围捕和驯化,显然是已经将秦庄认定为了自己的主人。 林恩见状,也只能奉承道:恭喜小王子。 秦庄建议道:你要跟我一起骑吗?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8) 林恩还没给出反应,麋鹿便先打了几个响鼻,扭开了头。 秦庄便笑道:它不喜欢,算了算了。 他新得了坐骑,自是欣喜异常,连情郎都忘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驱使着麋鹿,向外行去。 麋鹿显然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正确的道路,驮着秦庄走到了大道上。 等回到两人之前拴马的地方,林恩也带着秦庄的武器上了马,将另一匹放空,追上秦庄的步伐。 秦庄提前完成了捕鹿任务,还实现得这样完美,不仅吸引了骑士团的目光,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都对他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于是秦庄一时间更加得意,挺直腰板趾高气昂,同大部队一起回了城。 你是巴顿王国的王储。 成人礼上,国王亲手将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冠戴到他的头上,如是道。 从今天开始,你将承担起守护整个王国的使命。你的敌人,不仅有觊觎着我们肥沃国土的诸多王国、公国,还有聚集于魔兽森林中的强大魔兽族群。 父亲。单膝跪地受冠的秦庄突然开口道:魔兽,究竟是什么? 国王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他解释道:魔兽,是魔族退出人间时,在人界留下了混血体。他们不断与人类杂交,诞生出的非人非魔的族群,就是魔兽。魔兽嗜血暴虐,野性贪婪,这几十年来,他们开始向人类的领地扩张,掳掠人族、放肆烧杀,为人类所不齿。 夹在我们和魔兽森林中间的菲尔公国已经被侵吞大半,那些可恶的东西很有可能向我们的巴顿王国大举进犯,我们必须足够警惕、足够强大,才能防御他们的入侵。而你,现在的王储,未来的国王,就是我们的希望。 第三十三章 妖魔(3) 秦庄一身白底织金宫装已经被染得血红,金发和小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和碎肉,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听他这样说,秦庄才明白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沉重,他不敢再怠慢,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儿子谨记。 秦庄在台上受冕时,他的私生子哥哥裴吉就站在台下,用一种饱含着嫉妒的眼神看着他,和他的白色麋鹿。 他运气怎么这么好,一生下来就是王子也算了,连这么美丽的麋鹿都要属于他,实在是暴殄天物。裴吉咬牙切齿地说道。 殿下,小声点,小心被旁人听见。仆人提醒道。 裴吉非但不感激,反而呵斥道: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教。 是是是。仆人忙住了嘴。 仪式之后,便是宴会。 为了庆祝王储成年,国王特地邀请了附近的贵族名流来赴宴。来宾中不得不提的,就是那些争奇斗艳的贵族小姐。 实在是各花入各眼,负责端盘倒酒的仆人已经看得快要流哈喇子了,秦庄仍觉得兴致缺缺。 实在没办法,他天生就喜欢男人,对这些漂亮的女孩子根本提不起多少兴趣。偶尔见到陪同着姐姐或妹妹过来敬酒的男子,他的眼睛才会亮上那么一会,暗叹自己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交往。 美男子们都不与他谈天说地,只对他大肆推销着自己的姐妹,好像在炫耀着什么昂贵的商品,等着秦庄来采买。 秦庄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只能陪着笑脸应和,心里则叫苦不迭,盼着时间早点过去。 喝了点葡萄酒后,秦庄有些微醺,再看场上的男男女女,都没了意思,远没林恩来得顺眼。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当国王啊?这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秦庄虽没对名媛们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仆人仍是尽忠职守地记录下了他与来宾们说过的话,甚至连他跟女眷们攀谈的时长,都汇报给了国王。 之后再由国王从中进行甄选,将名媛们的画像送到秦庄面前。 秦庄怕死了这些东西,一有空闲就跑到王后那里躲灾,看她刺绣。 母后,你好厉害呀。这个长条条的是什么?秦庄指着布帛上的四爪大怪兽,问道。 王后:这是龙。 龙?龙不是两只脚,大肚子,还有一双大翅膀吗?为什么你绣的跟壁画上的不一样?秦庄认真追问。 王后:因为这是东方的龙。 秦庄:母后,我听说,你祖上有东方血统,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王后:我也是听自己的母亲说的:在东方有一个强盛的统一的帝国,比巴顿王国的十倍还要大。你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秦。 这样啊。秦庄似懂非懂,只笑着道:那你教我刺绣好不好?你绣的东西好美啊。 王后失笑,道: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应当学射箭和剑术,刺绣会把你局限在宫室里的。 我想学嘛。秦庄抓着他母后的胳膊,耍赖加做保证:我绝不告诉父亲,您就教教我嘛,好不好? 行了行了。王后怎么忍心拒绝自己宝贝儿子的请求,当即道:那你看好哦,我不会教太多遍。 嗯嗯。秦庄连忙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以防错过一点细节。 实际上,他的记性很好,王后不过略说一两遍,他就掌握了技巧,开始向更深层进行讨教。 从母后宫里出来,秦庄便马不停蹄地去了靶场,练习射箭。 许是看他十分用功的缘故,国王倒也没催促他的婚事,只让他勤加锻炼,争取早日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 平静的日子没过得了多久,战事就爆发了。 起因无非是领土争端,毗邻的两个国家因为复杂的教派、民族和历史原因,联手起来侵吞巴顿王国的领地。 国王亲自带兵上阵,也敌不过两方的夹攻,眼看久战不下,国王不得已向遥远而强大的诺亚国求援。 诺亚国与巴顿王国中间横亘着狭长的魔兽森林,原本是有固定通道的。可因为这些年来魔兽族群对外扩张,那条路也被森林掩埋,使通行成了极其艰难的事。 诺亚国是王后桑德拉的母家,两国关系本该亲厚。可秦庄听说,现在就任的女王,是桑德拉一位极其刻薄的表姐,恐怕求援不会那么顺利。 果不其然,诺亚国在巴顿王国的危急时刻,还故意刁难,说信使带来的消息可真可假,怎么证明巴顿王国真到了这样危险的境地。还说如果真要援兵,就让国王或者地位堪比国王的人亲自来。 这样的要求实在过分,国王正在前线殊死搏斗,哪有时间千里迢迢跑去别国。 但若是不求助,以巴顿王国的国力,恐怕挡不住这两方的夹击太久。 不得已,国王只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裴吉和秦庄,带上信件,骑上麋鹿,兵分两路,穿过狭长的魔兽森林,去往诺亚国。 到了这个时候,也显出国王对秦庄的偏爱来,给他配备的骑士和护卫都是宫中的精锐,一等一的好手。而裴吉的自然落了下等。 两方人马同时从王城出发,向着诺亚国方向前进。 国难当头,秦庄也无暇去与裴吉争风吃醋,只带着他的箭和弓,风驰电掣地穿行于主道之中。 毫无疑问,位于两国之间的魔兽森林是最需要警惕的区域,稍有不慎就会折在里面。 原本两方互不牵扯,可在进入后的第三天,异变发生了。 裴吉的队伍在一路上坚持猎杀野物充当干粮,残留的血腥味引来了魔兽族群,骑士们在杀掉两个庞大的魔兽族人以后,才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魔兽虽然被叫做魔兽,实则智商跟人类不相上下,也长了完整的四肢和脑袋,有相应的部落和组织。 他们已经引来了魔兽的注意,想必大部队不多时就会循迹而来,对他们进行围剿。 人类的力量在魔兽面前是极其脆弱的,那种动辄三四米的巨大玩意,光是一个都够让他们损兵折将,更不用说浩浩荡荡的军团。 看着坐在鹿身上脸色煞白的裴吉,林恩知道这次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他怎么能甘心 前去观察魔兽迹象的哨兵回报道:殿下,不好了,再翻过一个山头,他们就要到了。 裴吉气急败坏地驱使着灰鹿在原地打转,骂那些卫兵道:都是你们惹来的,害得我陷入这样的境地。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去死! 林恩看他口不择言,怕他扰乱了军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忙凑过去安抚。在这紧要关头,林恩不去思考如何抵挡外敌,反而生了毒计。 林恩附耳过去,进言道:殿下,我看不如 裴吉看向这忠心的下属,在听完他的建议后,也表现出赞赏之意:好,就这么办。 另一边,秦庄正带着部下快马加鞭地赶路,却看见一人一马飞快赶来,正是林恩。 王子殿下。林恩勒停马匹,道:不好了,我方哨兵发现了魔兽的踪迹,为确保安全,王子殿下还是赶紧转道的好。 秦庄:他们数量多吗? 林恩:数不胜数。 秦庄:从哪边来? 林恩说了个错误的方向。 秦庄显然也惧怕着这些武力强盛的东西,一时有些犹豫。 王子殿下,秦庄部队中也有经验老道的将领,道:据我所知,在无人惊动的情况下,魔兽不会这样贸然进犯。还是等我方小兵前去探查,再行定夺吧。 林恩生怕计划失误,忙道:来不及了,王子殿下。如果再耽误下去,只怕要跟他们撞到一起了。巴顿王国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您的任务是送信到诺亚国,再成功回返,若是您有所损失,那 林恩正直的脸和焦急的话语,对于众人来说有着极强的欺骗性。 是思虑片刻后,秦庄道:好吧,你们也多加小心。 说完便下令全军转道,向着林恩所说的十分安全,实则正对着魔兽主力的方向行去。 林恩这一去一返,并未花上太多时间,就连紧跟裴吉的骑士团,也只当他是去探查前路,不知他玩了一招祸水东引。 还在看什么?靠他们也挡不了多久,走了。裴吉喊了忧心忡忡往回看的林恩一声,道。 是。林恩最后看了秦庄远去的方向一眼,在心里默默道:对不起,小王子。为了裴吉殿下,我只能这样选择。希望您到了地底下,不要怪我。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5,当前爱意值45。】 日暮之时,秦庄终于战到只剩一人一鹿。 他带来的兵将倒了一地,鲜血将附近的梧桐树都染得通红,而四面八方围绕过来的,都是比他强大无数倍的魔兽人。 他们个个身高过三米,巍峨如一座小型山峰。 秦庄一身白底织金宫装已经被染得血红,金发和小脸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和碎肉,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尽管他握剑的手在忍不住颤抖,腰板却仍挺得笔直,没有求饶,也没有后退。 许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秦庄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麋鹿,冲它道:你快走,去王城找人求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个故事补充一下: 最后两章,拍下视频的洪家人是陆寒江带来的。 门锁密码是秦庄换的。 第三十四章 妖魔(4)【倒V章,倒V开始】 细皮嫩肉,很适合。首领的思维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只道:就让你当我孩子的宿体吧。 麋鹿呜咽一声, 眼里升起泪来。 如果四肢完好,它定会将秦庄驮到自己背上,带着他逃跑。可现下两人一伤一残, 的确是再无他法。 它悲伤地看了秦庄一眼, 撒开蹄子往回跑去。 一个人面对这样庞大的魔兽军团, 说不害怕,是假的。 就在秦庄准备拼尽全力给对方最后一击时,面前的魔兽军团突然向两边分开, 走出一个比他们更强壮、更丑陋的绿皮肤魔兽来。 他像是这些人的首领,青面獠牙,肌肉贲张,显得十分可怖。 他仅仅伸出一只手臂,就将地上的秦庄提溜起来, 轻松得像在抓一只孱弱的小鸡。 秦庄的腰险些被他掐得断掉, 双手挥剑,却被那魔兽中途截断攻击,抢走了武器。 就在秦庄以为自己要被他吃掉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很好。 那眼神, 就像在看一块肥美的鲜肉,或者什么可口的东西。 秦庄被带到了魔兽的洞窟里, 脖子上栓了铁链,身上也被重新清洗过,却并没给他穿上新的衣裳。 想来这些魔兽都是随便找片树叶遮下隐私部位,像什么原始部落的人, 当然也不期待他们能有衣服这样先进的东西。 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玩家您好, 您已成功触发支线剧情首领的玩物,是否选择接收?接收请按1, 同意请按2。 秦庄:等一下,首领的玩物是什么鬼东西?要我给那个丑东西玩吗? 系统:是的,从您选择相信林恩并调转路线的时候起,您就已经触发这条支线了。 秦庄有点结巴了,毕竟他玩这个游戏一直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意料之外的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事。 秦庄:我这不是想刷数据嘛我要是不过来,林恩怎么可能一下涨15点。读档读档,我要求读档重来。 系统:玩家,有时候人生就像下棋,落子无悔。而且,您刚才没有存档呀。 秦庄一口血涌上心口,险些没把他给呛死。 系统看他实在气得狠了,好心安慰道:没关系的,他们虽然叫魔兽,但其实是恶魔和人类的后代,也是有高智商的哟。 秦庄:我在意的是这个吗? 系统继续解释:他们魔兽以丑为美,这个在他们的审美观里,是大帅哥呢。 秦庄:那你给我个魔兽标准里的绝世丑男吧。 系统:好的。 秦庄不过随口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又听系统安慰道:您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选择跳剧情。 秦庄:行吧,生活就是一场强x,要是反抗不了,我就快进。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19) 话虽这么说,当那首领进来时,秦庄仍是瑟缩起来。 人类。那青面獠牙的巨人对着他蹲下身来,轻巧地揪住链子将他拖过去:不错。 放开我。秦庄试图跟他谈条件: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我们巴顿王国有成堆的金币和蓝宝石,比我值钱得多。 首领并未理会,只用手指别开秦庄的腿,似在检查自己的战胜品。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胆敢伤害我,骑士团的铁蹄会将你这破山洞踏平。许也知道自己的威胁不太管用,秦庄说起来时,没那么有底气。 细皮嫩肉,很适合。首领的思维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只道:就让你当我孩子的宿体吧。 什么?什么宿体?秦庄显然有些懵了。 首领当着他的面,扯下了蔽体的树叶。 秦庄的眼瞳因恐惧而剧烈紧缩,他恍惚间明白了这巨人的意图。 不不可能救命! 他拼命挣扎着往外逃,可铁链的另一端嵌在岩壁里,无论他如何逃,都像猫爪下的老鼠一样,只有被吞吃入腹的份。 遥远的另一端,裴吉已经成功将信件送到了诺亚国。 女王眼见刁难不成,也不好再将说过的话吞回去,只得答应出兵。 裴吉带着诺亚国派出的援军回返,一路上卷甲衔枚,便没再惊动那些可怖的怪物,成功回到了巴顿。 他们的出现,成功打压了那两个侵略国的气焰,让巴顿国的兵将获得了喘息之机。 可秦庄的部队却没有再回来。 一天,两天,等到战事结束时,秦庄依然没有出现,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 王后也从一开始的翘首以盼,到后来的焦虑与担忧。 裴吉跟国王一起回到了王城,还带来了秦庄的死讯。 我们一路西行,哨兵侦查到了魔兽军团的出现,为了成功将信件成功送达,我们只得转道。等我们带领大军回返时,才发现小王子他裴吉作势擦泪,手掌下的眼里却全是喜意:他们已全军覆没。 王后原本还在认真听他的汇报,临到最后一句时,险些没承受住打击昏厥过去。 她借着国王的搀扶勉强定住身形,对裴吉道:你再说一次 裴吉忙又做出悲戚模样,道:小王子他们正面迎上了魔兽军团主力,上百骑士和护卫全军覆没。只有这坐骑,还留了一条命。 裴吉指着一旁被关在笼中的雪白麋鹿,如是道。 秦庄舍身相救,麋鹿本应该逃了的。 可裴吉一直觊觎着这美丽的生物,怎甘心它和秦庄一样沦为魔兽手下的亡魂,特地遣了几个忠心的下属,循着秦庄部队的走过的路径,去特地找它。 麋鹿伤了一条腿,本就跑不快,没走多久就被这些人抓到,关到了囚笼里。 它听得懂人话,眼见裴吉在这里颠倒黑白,捏造是非,只急得拿脑袋撞笼。 小主人还在远处生死未卜,如果让这些人认定他已死,便不会再有人去救他。 场上诸人的注意力都在裴吉身上,唯有关心儿子安危的王后注意到了躁动不安的麋鹿,忙对仆人道:将笼子打开,放它出来。 笼门一开,麋鹿便不顾刚愈合的伤,蹦到地上。 它左右看看,知道裴吉和林恩不值得相信,便凑过去咬王后的衣摆,将她往外拖。 王后忙按住他,问:你知道庄在哪? 麋鹿点了点头。 王后一时激动得险些哭出来,她抓着国王的手,道:雷哲,我的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国王也赶紧吩咐侍卫长道:快调集兵马,去魔兽森林里找找。 裴吉最怕的就是这个,不然也不会在求得援兵后直接去往前线,靠战争来拖延救人行动。 国王膝下只有两个孩子,他和秦庄。 秦庄是婚生子,正统血脉,继承顺序排在他前面。 如果秦庄还活着,王位永远都轮不到他来坐。只有让秦庄的死变成既定事实,他才有可能变成第一顺位继承人。 裴吉思绪电转,片刻间便想出了对策,装出恐惧神色,颤颤道 :可是父亲那可是魔兽啊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浇熄了国王寻子的热情。 是啊,那是魔兽。 恶魔的血脉。 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体魄与实力,能让一个国家瞬间灰飞烟灭。如果跟他们对上,莫说骑士团,恐怕全军精锐尽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眼见国王有所动摇,林恩添油加醋道:王,大战刚结束,正是劳民伤财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依我所见,不如派一小队卫兵,前去搜查。等找出小王子的下落来,再搜救不迟。 这样的提议显然正中国王的下怀,他当即将任务委派给林恩,让他去寻人。 王后一脸忧虑地看着这一切,她能听出裴吉和林恩的不怀好意,麋鹿对他们的戒备也很值得深思,可决策既然能通过,便代表国王也是这样想的。 她能呵斥裴吉和林恩,却没办法逼着国王顺她的心意行事。 她的孩子,可一定不能有事啊。 当林恩带着骑士团装模作样地出去找寻时,王后也暗中派出了自己的亲卫。 她的队伍有一位向导,便是那只麋鹿。 麋鹿清楚地记着魔兽将秦庄带走时的方位,可时间过了这么久,森林里起过风也下过雨,早已将秦庄的味道驱除殆尽。 它跑出数百米,亲卫们也跟着它进行地毯式搜索,最后依然一无所获。 应该已经死了吧,没有人能在魔兽的围攻下逃生的。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连国王,也慢慢接受了秦庄已死的事实,开始考虑起立新的储君。唯有王后仍不愿意相信,依然在日复一日地寻找。 让秦庄失踪还不够,裴吉又惦记起了秦庄的那头白色麋鹿。 为此,他不惜亲手毒死那跟随自己多时的灰麋鹿,又到国王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幸。 林恩在旁跟他一唱一和,忙道:国王陛下,不如把小王子的麋鹿赏赐给裴吉殿下吧,也好让这孤独的一人一鹿有个伴。 国王还没来得及表态,王后就从帷幕背后走了出来。 她近来为儿子的事哭泣伤神,瘦了一大圈,可在面对裴吉时,依然保持着她固有的高贵气度,道:这是我的孩子用命护送的东西,只要我不死,它就不会易主。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是否选择接收?接收请按1,同意请按2。 秦庄:我选择狗带。 系统:不允许自我了断呢,亲。 秦庄:吐血。 第三十五章 妖魔(5)【倒V章】 罗德长得很好看,如果能忽略他那青绿色的皮肤,他简直比秦庄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要强。 国王本已被裴吉哭得有些心软, 见王后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桑德拉 王后近来饱受心理折磨,对国王的不作为也多有怨怼, 当即骂道:孩子已经不见了, 你难道要让我连一件用以惦记他的东西都不剩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事已至此, 你也要学着接受国王眼见王后也痛哭起来,只能抛下裴吉,去哄她。 眼见要鹿的计划泡了汤, 裴吉愤愤地离开了王宫。 这个碍事的老女人,我迟早要了她的命。裴吉道。 已经成功除去一个障碍的他,此刻再无什么顾虑。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不过需要多费些功夫罢了。可杀一个人便能让他获得百倍、千倍的回报, 无论怎么看, 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一日,首领的洞窟里,来了新客。 那其实算不上是生客,准确来说, 他是首领一母同胞的弟弟,名叫罗德。 可他不太喜欢跟魔兽们扎堆, 常离群索居,住在贫瘠且寒冷的山脉里,很少回来。 虽是亲兄弟,但罗德跟哈曼长得一点也不像, 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用魔兽的衡量标准来看, 罗德长得奇丑无比,既没有贲张到极致的肌肉, 也没有长长的獠牙,实在是那些母魔兽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可若是以人类的审美来看,罗德简直是这群青面獠牙的丑东西中的一股清流。 他也有着绿色的皮肤,只是偏向于青绿,肌肉也没有岩石那样坚硬,倒像个惯常锻炼的人类。 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 那应当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五官端正,眉目如画。 魔兽拥有的獠牙,他也有,只是太小,也不突出,倒像两颗小小的虎牙,跟别的牙齿一样大,老老实实地挨在一起。 像人类,这就是他最大的错处。 从小时候起,罗德就没少受魔兽族群的排挤,连他的亲哥哥哈曼都肆意抢夺他的食物,对他拳打脚踢,就更不用说其他族人了。 罗德此次前来,本是为了跟哈曼探讨族群问题。 魔兽中有好战的,也有追求和平的。毕竟世界上不只有能力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魔兽,也有被神创造出来、用以保护人类安危的精灵。 如果魔兽对人类的地盘大举侵略,很有可能引来精灵族的警惕,爆发更大的战争。 唯恐哈曼的行为给魔兽族带来灭顶之灾,罗德才会不远千里前来,进行劝诫。 在经过洞窟的时候,他难以避免地看见了拴着铁链、形容狼狈的小王子,秦庄。 这个人是谁?他问一旁的魔兽人。 小兵回道:罗德大人,他是哈曼首领从外面抢过来的宿体。 宿体?罗德自然知道魔兽特有的繁育方式,目光不自觉往秦庄小腹处看了一眼,那里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了孕。 为什么要关在外面?罗德又问。 小兵答:哈曼首领说,他不太听话,让小的们帮他长点记性。 长记性?哈曼好看的眉宇皱起来,咀嚼到了这话里的不寻常。 小兵咽了咽口水,道:首领说,反正蛋已经在他体内长大了,也不会掉,让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赐给我们每次服务以后,我们就会给他点吃的。首领说不能惯着他,不做的话,绝不投喂。大人您也可以试试,他跟母魔兽很不一样,他的嘴也 罗德霎时停了脚步,对小兵道:把门打开。 小兵:啊?可是,您还要去见哈曼首领呢。 罗德:他未必有那么想见我,让他等等也误不了大事。吃的呢,给我一碗。 小兵露出会意的表情,道:明白明白,罗德大人千里迢迢赶过来,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 他十分狗腿地跑去拿了吃食过来,将碗递到罗德手里,并殷勤地打开了牢门。 罗德只将他赶走,一个人进了监牢里。 秦庄显然已对此习以为常,看也没看他,只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饭碗。 罗德将吃的递过去,秦庄凑过来嗅了嗅,却没敢接,怕挨打。 见状,罗德只得将饭碗放到地上。 秦庄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将身体趴好,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交易。 罗德没有动,他并不是为这个来的。 只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庄,思索他的来历。 肌肤细腻、五指纤纤,像是贵族出身,平民家庭养不出这么娇贵的人儿。 虎口和指尖有茧子,平时应该有练剑、习箭的习惯,或许还是位战士。 只是年纪太小了,也太纤细,那腰柔弱得好像一只手都能掐断掉,身量也不高,大约只有自己的一半。 他像是饿了好几顿,一大碗饭狼吞虎咽地吃完,仍在舔碗里的碎饭粒。 肚子却已经显怀了,揣了多久?三月,还是四月? 魔兽的卵,如果产在人类的体内,会比母魔兽孕育的更加聪明。但同样的,它也会吸纳宿体的营养甚至生命力,还会为了让自己更快发育,分泌一些物质刺激宿体的欲求,让宿体变得比平时更加淫||荡。 罗德正思索着,秦庄却已吃完了东西,向他爬了过来。 这些日子的经历,让秦庄明白,若想吃东西,就不能白要,得给予相应的服务,才不会挨打。 尽管魔□□望普遍都很强烈,但罗德显然比其他族人多了一分自制力,见秦庄过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秦庄没察觉出他的抗拒,依然在往他身上爬,却被罗德用一根手指轻巧地拦住,下巴被挑起,被迫抬起头来。 先前罗德看得匆忙,只觉得这人狼狈不堪,不着寸缕,实在可怜。 现下对了个正眼,尽管秦庄面色憔悴,脸上还沾了些食物残渣,罗德仍是被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耷拉着的金色卷发,半遮着一双迷离的小鹿眼,脸小小的,还没自己巴掌大。 也不知道哈曼为何会看上他,这小家伙长得太精致也太漂亮,显然不符合那人的审美。 许是罗德一直没什么动静,秦庄也从之前的听之任之状态抽身出来,看了这魔兽一眼。 怎么说呢,罗德长得很好看,如果能忽略他那青绿色的皮肤,他简直比秦庄这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要强。若是把林恩放到他面前一比,林恩会瞬间从英俊的骑士降格为乡下的村姑。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长得再像人,他也是一只魔兽,跟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一样的魔兽。 秦庄的眼睛重新黯淡下去,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罗德见不得他这失落模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吗? 已很久没有人像这样跟秦庄正常交流过了,他一时又警惕又恐惧,孱弱的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看罗德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别怕,我叫罗德,是哈曼的弟弟。不过我跟他不太对付。罗德知道他害怕哈曼,主动做了解释。 你现在怀着孕,长期关在这里会伤身体的,我去跟他提下建议,不保证有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秦庄眼睛里的戒备少了一些,却又浮现出疑惑:为什么要帮我? 可能是因为罗德勾着唇,露出两粒尖尖的小虎牙,显出与他高大体型十分不一致的可爱来:你和我有点像吧。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0) 他没有解释到底哪里像,只给秦庄重新盛了一满碗食物,还将小兵留在座椅上的毯子拿了过来,给秦庄御寒。 秦庄忐忑不安地攥着他给的毯子,看着他一矮身从门口走出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讪讪地收回目光。 自己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秦庄低头看着脖子上紧连的铁链,只觉一阵悲哀。再借着碗中汤汁的倒影,看自己萧索模样,眼泪无声息地就落了下来。 他被魔兽玷污了 被自己一直喜欢着、暗恋着、揣心里放着的林恩给骗了,骑士团为自己而死,还有什么颜面继续活着呢? 可他想回去啊 不知道援军有没有来,不知道战争有没有结束,也不知道父亲和母后有没有派人来找他。 感觉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秦庄摸着自己微凸的腹部,心里充满了憎恶与仇恨。 他不想要这个蛋,可是没办法。 那个怪物首领夺走他的初次以后,他的身体里就多了这样一枚卵。一开始他还没有发现,只觉得身体渐渐起了变化,开始期待被那个叫哈曼的魔兽触碰 等到魔兽卵渐渐成形,他才惊觉自己身体里多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它还在不停地长大。 秦庄试过很多种办法把它弄掉,要么是猛跳,要么是拿东西撞击腹部,可是根本不奏效,只能伤害到他自己。 哈曼很快便发现了他的举动,在几次呵斥无效以后,便将他关到了这牢房里来,给那些小兵小将玩弄。 反正只要他不死,能继续给魔兽卵提供营养就够了,他是开心是难过,那些怪物根本不会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忠犬出现,罗德不仅是小世界的忠犬,也是在主线最后跟秦庄HE的人。 忘记打生蛋预警了,接受不了的话可以跳过这个世界。 受会是剖腹产,罗德来接生,后面也会帮他一起养小孩。 一个忠犬,多种用途。 系统:我给你找了魔兽标准里的绝世丑男来,开不开心? 秦庄:我开心你个毛毛球。 第三十六章 妖魔(6)【倒V章】 对,是您的儿子,他还活着。罗德对她摊开了手。 在他宽阔的大掌中,在星月的映衬下,一小撮金发流转着熠熠的光芒。 罗德离开牢房后不久, 就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跟哈曼约定好的会客室。 以往多是哈曼怠慢他,这次却反了过来,让哈曼等了他好一会儿。 又想跟我说那些跟人类和平相处的屁话?还没等他进门, 哈曼就来了这样一句。 罗德:该收手了。你前阵子的大举进犯, 差点把菲尔公国彻底吞没。 只是差点?还没灭亡吗?看来我做得还不够啊。哈曼转过身来, 青面獠牙,丑陋无比。 罗德:你不怕真招来精灵族吗? 哈曼: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已经销声匿迹几百年了, 只怕早就在哪个角落里悄悄灭绝了吧。 罗德:要是人类集结起来 哈曼:人类?集结?他们比起我们兄弟俩,可不合多了。明明数量十倍于我们,却分裂为无数大小国家,我们稍一有动作,他们就吓得跪地求饶。这样胆小怯弱的种族, 怎么可能拧成一股绳? 罗德:杀戮和战争, 带来不了你所希望的以魔兽为主导的世界。 哈曼:可战争能带来肥沃的土地,和无数金银财宝。用这些,我们可以跟矮人、树人交换必需品,还能更快地繁衍、壮大。 罗德摇了摇头, 显然不认可他计划中的宏图大志:我们是被恶魔抛弃在人间的种族,不被恶魔认可, 人界是我们唯一能存留的地方。老老实实待在魔兽森林里不好吗,非要去侵占、掠夺。 哈曼:你不用再多费口舌了,你说不动我的。除非那些神从神界下来,亲自对付我们, 不然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罗德知道这次必定又是无功而返, 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哈曼道:说起来, 那个被你关在牢房的人类,是从哪里抓过来的? 哈曼:你问这个干什么? 罗德:我想要他,你开个价吧。 哈曼:开价? 罗德:一整车黄金怎么样,换他一个人。等你的魔兽卵生下来以后,我会把卵还给你的。 哈曼:你什么时候也对和平以外的东西感兴趣了?还是说,你也看上了他的资质,想让他给你产卵? 罗德:人类生魔兽卵会短寿,我并没有这个打算。你只说可不可以就行了。反正你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样子,还能把他扔给小兵当玩具。 哈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道:本来是无所谓的,可你一要,我就不想给了。他拖长音喊了一声弟弟,接着道:从小到大,你喜欢什么,我就偏要抢走什么。因为你这个废物,我才会这么忐忑,生怕自己长大以后像那些没用的人类。 罗德:那看来,要决斗了? 哈曼:决斗,就凭你? 他显然没把罗德放在眼里。 罗德:是的。如果我赢了,照样会送一车金币给你。 哈曼:你就这么托大?好,要是你输了,我要你的命。 罗德:成交。 秦庄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兄弟两人争夺的筹码,他累得狠了,吃饱后抱着毯子,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哈曼选好的决斗地点,是在洞窟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听闻首领和罗德要决斗,不少魔兽都从居住的石窟和树洞里走出来,围观这一场好戏。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血虐。 罗德虽然高大,但哈曼是他们魔兽中非常健壮的一个,比罗德大了好几个型号。 看那手臂上坚硬的肌肉,仿佛他一伸手,就能把罗德捏碎一样。 罗德站在空地的另一端,隔着不算近的距离,观察着他的对手。 他的体格的确比不得哈曼,但胜在比哈曼更灵巧,还有比之更聪明的头脑。 两个人同时做出攻击准备,在对视片刻后冲了出去。 哈曼率先发难,一记勾拳直击罗德脑袋。后者将脖子一缩,一记滑铲成功躲过他的袭击,趁机一拳捣中哈曼腹部。 虽得了手,但哈曼的防御和攻击一样强悍,腰腹肌肉一抖,便迅速卸去罗德的力道。再双手合掌,对着下方的罗德狠狠一斩。 在几乎不可能逃脱的情况下,罗德运用腰部的力量,带着自己在地上翻滚半圈,成功避开这一招,再对着哈曼右足用力一踹。 一落一起间,哈曼倒地,让外圈准备看罗德笑话的人好生吃了一惊。 乍一交手便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哈曼自然不服,转瞬从地上腾起,用怒意盎然的双眼看向罗德。 跌倒并不是结束,魔兽之间的决斗,向来是不死不休。 两人的拳脚不断交击,每一次肌肉与肌肉的碰撞,都会带来地动山摇般的效果。 哈曼能当上首领,能力自然高出众人一截。 但罗德就像一条滑得要死的泥鳅,能躲会闪,让哈曼许多次蓄力的攻击都落到了空处,还反被罗德打了不少下。 罗德的攻击虽比不得哈曼的霸道凶残,但胜在技巧娴熟,且善于寻找哈曼防御中的薄弱点,连续强攻十几次,就是再厚的铜墙铁壁,也会有受创的风险。 哈曼久战不下,直接进入狂暴状态,攻击越发绵密迅猛,让罗德能腾挪的空间变得十分狭小,不得不硬挨了几记。 还未等罗德唤上一口气,哈曼的最强一击已经紧随而至,尽管罗德尽力躲闪,仍是被他一胳膊抽到肚腹上,横飞出去。 眼见罗德被打得压倒一片树枝,哈曼得意地拍起胸膛来,在一众魔兽的呼和声中,感觉胜利已经归属于自己。 可他的念头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一道身影如疾电般奔袭而来,这次罗德手中带上了一根六米来长、被捋去分枝的粗壮树枝。 他执着那树枝,就像拿着一杆枪,对着哈曼头、颈、肩、腰、脚几处连击,打得哈曼根本没时间积蓄力量发动攻击,最后罗德一击直刺,将树枝抵在哈曼咽喉处,道:你输了。 罗德这句话,是边捂着腹部边说的。 哈曼刚才的全力一击,令他气血上涌,丧失了近半数的攻击力。 但幸好,比起这位兄长来说,他更善于运用智慧来解决问题,也懂得借助外部的力量。 哈曼已无力再发动攻击,愤愤地看了罗德一眼,道:你使诈。 罗德:你并没有说决斗中不能使用武器,是我赢了,把那孩子给我吧。 可哈曼并没有兑现承诺的打算,他手势一变,周围看戏的魔兽便都涌了上来,将罗德围在中间。 罗德:你要耍赖? 哈曼从他的攻击范围里退了出去,一边捂脖子,一边指挥手下们夺走他的工具。 那是我抓到的俘虏,就算是把他玩死了,那也是我的东西,绝不可能给你。哈曼虽然一直都想弄死这个弟弟,但今日输了决斗,如果再杀人,很有可能让他失去威信,便只能不情不愿地让人把罗德赶走。 喂,我奉劝你一句,罗德冲着哈曼喊道:那孩子身体很弱,你如果不想自己的卵还没破壳就夭折,就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最起码等到孕育结束。 尽管哈曼没说话,但罗德知道他定然听进去了。野兽爱子是天性,哪怕哈曼再冷血,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后代都不顾。 被扔出哈曼的领地后,罗德揉了揉因打斗而生疼的手指骨,看向森林中若隐若现的石窟群。 他本是为劝阻哈曼停战而来,结果大事没成,还记挂上了那个小俘虏。 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邪了,不然为何他这辈子见过的魔兽和人族那么多,偏偏对那小家伙上了心。 还对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跟哈曼交涉完后,罗德本该立刻回自己领地的,却又中途转了道,往魔兽森林外走去。 金发,一米七不到的个子,约莫十七八岁,数月前失踪,贵族。 靠着这些信息,罗德很快便从矮人给予的失踪人选中筛选出了正确选项:巴顿国的小王子秦庄。 他交付了购买情报所需要的金币,略作修整后,便朝着巴顿国王城走去。 夜幕时分,皇宫里,王后正跪在窗前向神明祷告。 诸神庇佑,请求你们让我的庄平安归来 寻觅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秦庄依然不知下落。 王后不相信他死了,是母子感应也好,是心存侥幸也罢,比起在失望过后迅速重整精神,打算另立裴吉为王储的国王,她对秦庄的感情要深得多。 就在她准备结束祷告,上床休憩时,那向着月的窗口处,突然攀上一只青绿色的手,紧接着,一个比她高了近两倍的巨人从窗口钻了进来。 王后一生锦衣玉食,从未亲眼见过魔兽,可出于本能的恐惧,她还是下意识想张嘴呼救。 嘘。罗德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为防止她弄出更大的动静,罗德对她摊开了手。 在他宽阔的大掌中,在星月的映衬下,一小撮金发流转着熠熠的光芒。 这是,我的对儿子的担忧盖过了对魔兽的恐惧,王后不自觉停下脚步,去触碰那几根金色卷发。 对,是您的儿子,他还活着。罗德道。 第三十七章 妖魔(7)【倒V章】 秦庄在他离开之前喊住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很多事情并没有理由,想做,就做了。罗德留下这一句,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你会说话?王后惊叹不已。 罗德点了点头, 又说:他被我哥哥抓走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不太好他顿了顿, 到底没把秦庄怀了哈曼魔兽卵的事说出来。 王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紧张道:他受伤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没有受伤。他现在在魔兽森林里。短时间之内, 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出来的。罗德道。 太好了,谢谢你。王后喜极而泣,在这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终于看见了一寸曙光。 罗德虽然有心帮秦庄,但因为立场的缘故,他也不能把大本营的位置告知给王后。是以两人的交谈只能止步于此。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王宫中有宝石和金币,你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拿来送给你。许是罗德长得实在太像人类, 王后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也不像之前一样恐惧了。 不用。罗德自己有一座矿山,金银财宝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他目光挪转,看到一旁桌上绿光幽幽的嵌祖母绿金梳, 下意识拿了起来:就这个吧。 你应该认识吧。哈曼的洞窟中,罗德将金梳递到了秦庄面前。 上次罗德的提点的确产生了效果, 哈曼将秦庄从牢房里放了出来,关到了自己休憩的洞窟中,只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脖子上的锁链并未取下。 这是王后的东西, 秦庄自然认识,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那梳子,不知道该不该接:你杀了我母亲吗? 嗤。罗德失笑:我看起来, 有那么嗜血吗? 听说不是,秦庄忙将东西拿走,揣心口紧紧攥着,对罗德说了声谢谢。 罗德:我说了,我跟他们不一样。 秦庄点点头,又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罗德:我倒是想,可难度太大了。 他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找秦庄,却没把握带着秦庄这样一个大活人离开魔兽森林。 其原因主要在于他肚子里的那颗卵,哈曼是这孩子的父亲,难保不会通过气息追踪上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发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肚子上,秦庄问:你有办法把它拿掉吗? 有,但是很难。而且你的身体本就不好,贸然取掉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你的死亡。罗德道。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1) 我一点都不想要。秦庄捶打着自己的肚子,道:它让我变得很奇怪,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下去了 我只能尽力而为。罗德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自虐行为,道:要想让它跟母体脱离联系,我需要去寻找生长在世界树上的槲寄生。这个过程可能有些久,而且我不保证能准时赶回来。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忤逆哈曼,日子会好过很多。等把它取掉,我就把你送回家。 秦庄:要多久? 罗德说了个大概的时间:一个月,或者几个月。 也就是说,自己还得在这待那么久。 秦庄刚燃起的希望,又倏然破灭了。 罗德见不得他这失落模样,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只用大手摸了摸他软软的金发,告辞离去。 喂秦庄在他离开之前喊住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这个问题他之前也问过,可随手施舍的一碗吃食,和顶着背叛哈曼的压力帮他跟家人联系、救他逃出生天,这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很多事情并没有理由,想做,就做了。罗德留下这一句,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一如他来时那样。 他走了以后很久,秦庄都没把他给的信息消化完。 自己并没有被遗忘,母后还在寻找自己。光是想到这点,秦庄便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一定,一定要活着回去。秦庄攥紧手中的金梳,暗暗下定了决心。 王城中。 秦庄没死?国王听完王后的转述,表情并未放松多少,反而变得更紧绷了:桑德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要学着接受。 接受什么?王后被他说得一懵。 裴吉也在场,接着国王的话道:母后,王城里有最好的医生,我可以请他们过来为你诊治。 我没生病。王后将矛头转向裴吉,道:而且,请不要叫我母后,你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小王子的死,作为哥哥的我,和您一样难受。但如今父亲已经准备另立储君,我明白您并不喜欢我,但这是关乎巴顿国未来的事,还请您不要用这样荒谬的理由来阻拦。 王储?我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王后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就算我儿子不在,我也是王后。我还很年轻,雷哲和我,还可能生下新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它的继承顺序都要排在你前面。 好了桑德拉,跟裴吉说这些干什么。国王打断她的话,但许是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没有再留着裴吉说这说那,将他赶了出去。 裴吉大觉羞辱,即使出了王宫,也一脸阴云密布。 林恩一瞥他身影,立刻凑过来问询:裴吉殿下,怎么了? 裴吉啪地给了他一巴掌,道:你还好意思问? 林恩一直都是裴吉的狗腿子加忠诚的下属,也素来与他一起上下其手,突然被打,也忽地慌了神。 裴吉殿下这怎么了,是属下哪里做得不好吗?林恩问。 裴吉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小畜生没死。 没死?这不可能。林恩摇摇头,道:我特地去他们交战的地方看了,尸横遍地,也有清晰的魔兽来过的痕迹。 裴吉:那你看见他的尸体了吗? 林恩:没有。但那不可能啊,有谁能在魔兽手里逃生,他就一个人 裴吉:你问我,我问谁?桑德拉那老妖婆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林恩:也许是她为了阻拦殿下成为王储,故意编出的假消息呢? 裴吉:无论是真是假,你都得帮我把他处理掉。王位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下完死命令,便拔足离去,留下林恩捂着脸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承认,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可裴吉对他的冷言冷语,也让他看清了一件事。 他为了裴吉,不惜背上谋害王储的罪名,也无非是因为喜欢罢了。 但在裴吉眼里,自己、秦庄,都不过是他攀登向王位的垫脚石。自己因为站在他这边,还能苟活得久一点,可真正本质,也不过是一颗随用随弃的棋子。 也许当初选秦庄而不选裴吉,还会更好一点。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些许动摇,林恩只得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狠狠抹杀掉。 已经走上这条路,不要再东想西想了。 可为什么当初在山腹中,秦庄说的那些话,还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林恩,我要跟别人结婚了,但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我变成了国王,我就把你调到我的身边当护卫队长,每天都跟你待在一块。 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帮裴吉骗了他呢?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5,当前爱意值50。】 无论他是何打算,远在魔兽森林的秦庄都不得而知。 秦庄只一边等待着罗德的回返,一边苦熬这于他而言无比煎熬的日子。 许是知道还有人惦记着自己,他没有如以往一般意志消沉,用金梳乖乖打理着自己,每天给自己打气。 哈曼特地遣了两个低等魔兽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所以尽管屈辱,还是勉勉强强过得下去。 可随着肚子里的魔兽卵渐渐成型,他的肚子也被撑得鼓起,常常让他坐立不安,连睡觉也只能僵硬地仰躺着,无法翻身。 那颗卵就像一颗瘤子,一个巨大的寄生物,不断地汲取着属于他的营养。 哈曼来找他,他也是咬着牙,忍着,等那怪物发泄完,就恢复到不理人的状态。、 在他揣上这蛋的第七个月,既和罗德分别的第四个月,那人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一路上,必定艰险万分。 因为罗德显得很狼狈,身上带着伤,头发也乱糟糟的,挂着草根与枯叶。 但他手中拿着能拯救秦庄的东西,闪烁着银芒的槲寄生。 已经这么大了啊。罗德看向他大得有些恐怖的肚子,惊叹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 秦庄点点头,借着他的手将槲寄生吃了下去。 不消片刻,秦庄的肚子便抽痛起来,初时只是一阵接一阵的隐痛,后来便越发剧烈,仿佛有千万把刀在中间搅动。 抱歉。罗德抓来褥子给他咬住,同时拿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尖刀,对着秦庄肚皮划去。 魔兽卵比人类婴儿大了两倍不止,而且秦庄是男性,也不能通过分娩的方式诞下来。剖腹产,这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任何措施,直接一刀让秦庄险些痛得惨叫出声。可为了不让哈曼的人发现,为了能成功离开,他不得不忍着,看罗德用沾满鲜血的手,将魔兽卵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妖魔的灵感来源于《哥布林的洞窟》,一个动漫。 别人吃黄,产的是肉;我吃黄,产的是刀。 上下其手:比喻玩弄手法,串通做弊。 第三十八章 妖魔(8)【倒V章】 罗德垂眸看他,语气没了刚才的轻快,郑重又真诚,但说的话却胜过海妖的琴声、人鱼的歌喉:小王子,我用生命起誓,会永远守护你。 剧痛让秦庄几度昏厥, 每次醒来,他都能看见罗德在帮他处理伤口。有时是擦拭血迹,有时候是拿出那于罗德而言比头发丝还细的缝合针, 在他肚腹处穿行游走, 到最后, 罗德又喂了他一枚闪闪发光的果子,那血才止住。 之后的记忆,跌宕且迷糊。 秦庄落在罗德的臂弯中, 就像陷入一片轻软的云里,不断上上下下,穿行过部落与森林,最终在一处离哈曼大本营不远的洞窟中入驻。 罗德用兽皮将他包裹起来,解释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先在这里待着, 等你伤口愈合了,我就送你出去。 秦庄没什么力气,小脸因失血变得惨白,却仍是乖乖点了点头。 余下的日子里, 都是罗德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从吃食到沐浴一应俱全, 有时怕他吃不惯,还会特地熬煮成糊状喂给他。 罗德对哈曼部落的搜查和布防情况十分了解,每次都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起炊烟、找水源。 连日的相处,也让秦庄对他慢慢放下了戒心。 洞窟里尽是石壁, 一到夜里寒意便会侵入进来。每每这时, 罗德就会将身体环绕成半圆,替他挡风。 肚腹处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尽管被魔兽卵撑得变形的肚皮一时半会还无法恢复原状,但一想到再也不用受哈曼的桎梏,秦庄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许是怕他太无聊,罗德也会在夜里跟他讲故事。 头几次秦庄还笑他,道:只有我母亲会给我讲故事。 罗德倒是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调侃,道:能被你拿来跟母亲相提并论,我很荣幸。 而这一次,他带来的是槲寄生的故事。 光明之神巴德尔做了一个关于死亡的噩梦,这令他的母亲感到十分惊恐。因为神是不会轻易做梦的,梦中所见,多是预言。巴德尔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要求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向她起誓,保证它们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秦庄枕在罗德坚实的臂膀上,伤口有些麻痒,但并不十分难受,他听着听着,昏昏欲睡,半阖着眼问罗德:后来呢? 罗德道:但弱小的槲寄生被弗丽嘉遗漏了,因为她觉得这小东西实在脆弱得很,不会对自己的孩子造成威胁。 秦庄扯起嘴来笑,道:我猜他一定被槲寄生杀了。 不错。罗德用大手给他打着扇,道:诡计之神洛基对光明之神心生嫉妒,所以故意唆使黑暗之神将槲寄生投向巴德尔。就这样,巴德尔被槲寄生穿胸而死。而他的死,也成了诸神黄昏的导火索。 秦庄从睡意中牵扯出一丝清明,他抬眼看罗德,问:你对我说这个,是想告诉我什么呢?你想同诡计之神一样杀死我么? 罗德道:不,我可没将你比作那倒霉的光明之神,在我心里,你是那小小的槲寄生。虽然弱小,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坚强与勇敢,是你骨子里最忠实的信仰。 秦庄被他哄得飘飘然,想笑又忍着,最后哼哼唧唧吐出来一句:油嘴滑舌。 罗德垂眸看他,语气没了刚才的轻快,郑重又真诚,但说的话却胜过海妖的琴声、人鱼的歌喉:小王子,我用生命起誓,会永远守护你。 永远,那可是很久很久呢。我们还这么年轻,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天呢?秦庄想说他天真,可后来实在困得很了,眼一闭头一歪,就这样睡了过去以一种依偎着的、充满信赖感的姿态。 秦庄腹部的伤口愈合时,也到了两人的分别之日。 罗德将他放在肩头,一路像灵活的猿猴般穿行于林叶之间,在太阳升起之前,成功抵达了魔兽森林的边缘。 从山坡上远远往下望,能看见身着巴顿国骑士服的人在边缘巡查。 你可以回家了。罗德道。 长达数月的被俘生涯,漫长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回家的希望,秦庄生出满腹欢喜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丝对罗德的不舍。 我们还会再见吗?罗德。秦庄看他将自己轻轻放到落满枯叶的主道上,抬眼问他。 罗德摸了摸他长满金发的小脑袋,道:还是不要再见的好。王城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秦庄担心的是无法重逢,而罗德在意的是他的安危。 比他矮了一大截的秦庄,紧紧攥着他的一根手指,像在留恋这短暂的相逢。 他鼓起勇气,在松开之时说了一句:我会记得你的。 罗德:嗯。 他眼望着那个小家伙像小鹿一样向着森林外跑去,奔往属于他的领地。 秦庄的出现,很快便引起了巡逻兵的注意,随着第一个发现他踪迹的人的一声喊,卫兵们都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 天哪,小王子回来了! 快去报告国王和王后! 神的恩赐,是神的恩赐! 在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呼喊声里,秦庄心里的欢喜劲渐渐平静下来,他转过头去,向林叶繁茂的丛林里看了一眼。 一道青绿色的身影静静地凝望着他,等他骑上快马,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那身影才转身离去。 当王后得知自己的孩子平安归来时,几乎是飞一般地奔赴过去,将那不知遭受了多少苦难的小王子抱在怀里。 到了最亲近的人面前,那些委屈、痛苦、屈辱也都齐齐涌上心头,让秦庄抱着她嚎啕大哭,半天都无法停歇。 有人欢喜有人愁,王后和国王为自己的孩子平安归来而喜,另一边的裴吉却已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原本秦庄生死未卜时,国王本已准备另立王储,可就因为王后桑德拉的多番阻拦,此事便一直拖延着,拖延着,直到今日。 眼看秦庄活着回来,那触手可得的王座也成了他人之物,裴吉又怎能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被魔兽杀死?裴吉将手边的油灯抓起来,对着林恩扔去。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林恩已充分体会到了裴吉的喜怒无常,原本的喜欢也渐渐淡去。可因为当初坑害秦庄的事,两人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那么容易解绑。 相比裴吉担心王位易主,他更担心自己人头落地。毕竟当初想出主意的是他,骗秦庄改道的也是他,如果让国王和王后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只怕 殿下。林恩在心里几番计较,倏然对裴吉跪了下来,道:林恩请求去魔兽森林调查因果,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扳倒他。 裴吉眯起眼来,狐疑道:你想让我孤军奋战? 林恩忙道:属下不敢。如果小王子向国王告状,殿下尽管将罪责推到属下身上,或者更狠一点先装不知情,等属下把他在魔兽森林存活的原因找出来,再跟国王陈情。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2) 好。我就信你一回。裴吉道:我先帮你打下掩护,如果一个月内你没有带回我想要的答案,那你就去死吧。 是。林恩暗叹裴吉的心狠手辣,但知道王城不宜久留,带好武器后便转身离去。 秦庄在父亲母亲面前哭了一回,身子本就虚弱,大喜大悲之下,直接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王后正坐在床边,为他织着新的衣裳。 母后秦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我让仆人给你拿。王后见他醒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将他扶起。 秦庄瞥见自己身上新换了睡衣,意识到有人帮自己洗了澡,一时又是警惕又是恐慌,生怕被人看出自己曾怀孕产卵的经历。 孩子,你身上的伤,那一定很痛。万幸的是王后并未多想,只当那是械斗时被利器割伤的,边说边用袖子擦眼泪。 已经不痛了,母后。秦庄见她哭泣,反过来安慰她,道:能回来见到您,我已经很满足了。 懂事的孩子。王后听他宽慰言语,越发觉得心疼:是母后没有保护好你。 秦庄: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您呢。对了,母后,林恩还在王城里吗? 王后:听说裴吉派他外出做任务去了,怎么了? 秦庄便一五一十地将当初林恩骗他改道,让他正面迎击哈曼部队的事说了出来。 简直放肆,竟敢这样欺骗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让雷哲杀了他。王后一时怒发冲冠,恨不得立马就将那人抓了来,送上绞刑架。 秦庄:没事,他必死无疑。我只想在处死他之前,问问他为何要那样做。 王后冷笑:定是裴吉指使的。你不在的这几个月,他们两个的戏一个比一个演得好,留在这王城里真是屈才了。 放心,孩子,有母后在,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汗毛的。王后拍拍他的肩膀,努力按捺下怒气,问:对了,孩子,你是怎么从魔兽手里逃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4 17:03:06~20200816 08: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一般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一般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妖魔(9)【倒V章】 魔兽是恶魔留在人间的混血种,与人类存在天生的对立关系。国王与王储是神圣的职位,绝不能由与魔兽有染的人来担任。 听她问起这个, 秦庄眼神便有些躲闪,被关在洞窟中凌辱的记忆又卷土重来。 王后察觉出他的抗拒,连忙打住话题, 道:没事, 你不想说, 就不说吧。好好休息,母后不打扰你了。 尽管回到了巴顿国,可魔兽森林留下的记忆还未完全清除。 秦庄有时候睡着睡着, 便会乍然惊醒,去拽自己颈部的项圈,等摸了空,才发现这已不是山洞中。 那魔兽卵虽已取了,可这身体依然渴望着被侵占, 常常不知不觉便软了身子, 夹紧了双腿。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对林恩的通缉令已经下发,可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找不到丁点迹象。 问及裴吉, 他也是能装则装,一问三不知。 秦庄自然不信他是无辜的, 只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他定罪。 他想让裴吉遭殃,裴吉也片刻不休地观察着他,试图从他的生活里找出丁点蛛丝马迹, 看他究竟是怎么逃离那魔鬼般的森林的。 机会很快便到了裴吉手中, 在他蹲守于秦庄宫殿的某一天,突然听见负责给秦庄洗浴的两个小女仆在闲聊。 A:小王子的肚皮好奇怪呀, 松松垮垮的。 B_娇caramel堂_:对,还有一条好长好长的疤。 A:同样的情况我在我母亲身上看到过,可我母亲是生过三个孩子才变成这样的。 B嬉笑道:你是在说王子殿下生过孩子吗? A忙追打她,道:我可没说,明明是你说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吉暗暗将她们交谈的内容记在心里,开始计划着更大的阴谋。 一个月期限,林恩顶着漫天的通缉令,成功抵达了王宫。 而这次他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只小型魔兽。 魔兽以丑为美,以高大强壮为标杆,越小的魔兽地位越低,像林恩带回来的这种还不足半人高的,就是魔兽中的下下等。 虽经历了一个月的奔波,可林恩的精神还算振奋。他这回有了天大的发现,不但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还能把秦庄彻底地拉下马来。 你说的是真的?裴吉问:他真为魔兽首领生过孩子? 林恩:千真万确。我带回来的这只魔兽就是证人,他曾经去过魔兽的大本营,见到过被关在牢里的秦庄。 裴吉一时激动万分,凑到那关魔兽的笼子前,问:你会说话吗?快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小魔兽没什么骨气,被他一逼问,便老老实实地招了。 原来秦庄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救走后,哈曼气愤无比,势要将那小人类重新抓到手。 那被提早取出的魔兽卵,虽没汲取足够的营养,却因为月份足够大,竟没有中途夭折,成功孵化了。 太好了。听闻秦庄不仅被魔兽俘虏,还被那群怪物玷污,裴吉忍不住便喜上眉梢。 巴顿王国可能会接纳一个曾被魔兽打败的王子,但绝不会容忍曾为魔兽产子的王储。 获知这条重要讯息后,裴吉没有打草惊蛇,只将林恩和那小魔兽藏在自己的宫殿里,又另派一小列卫兵,去教廷里请人。 不久之后,王城里流言四起。 只说那小王子为了活命,向着魔兽大军跪地臣服,还被那魔兽首领带回洞窟里,共同育有一子。 而且这小王子天生淫||荡,趁着首领不在,跟那些下等魔兽私通,常常三个一伙,五个一群 流言三分真,七分假,却也传得有鼻子有眼,没多久便跟长了翅膀的小鸟一般,飞进了高高的宫墙。 秦庄心伤未愈,并不怎么出门,可国王不是聋子,又怎么会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 那一天,秦庄又被欲求折磨得满脸通红,在床上辛苦忍耐时,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卫兵拽了出去,带到了国王面前。 宫殿里,除了国王、裴吉以外,还有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青面獠牙的小型魔兽。 秦庄一见那熟悉的绿色皮肤,便忍不住胆寒,两条腿也软了下去。 可就算他不走,卫兵们也能拖着他走,就这样将他一路带到了座前,跟那魔兽笼子紧挨着。 秦庄的瞳孔因恐惧而紧缩成一点,他竭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隐秘被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慌乱,让他止不住地战栗。 因为知晓王后对秦庄的偏爱,裴吉这次并没有请她,只秘密觐见了国王,将事情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成功惹得国王火冒三丈,派人将秦庄抓了过来。 庄,裴吉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仅投靠了魔兽,还被他们玷污了,是这样吗?国王的脸色阴沉沉的,如蒙了一层灰。 秦庄一个字也答不出来,近在咫尺的魔兽气息,让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了反应。 秦庄竭力克制着,申辩道:不,是是林恩欺骗了我他让我走了错误的路,令我撞上了魔兽兵团,全军覆没 我没有问你这个。国王道:你跟魔兽首领发生了关系,还为他诞下了后代,是不是? 没有,不是秦庄痛苦地低伏着脑袋,只觉自己努力隐藏的伤疤被人生生扯开,暴露出底下还未来得及痊愈、满是鲜血的患处来。 呀。裴吉突然大呼小叫道:小王子,你看看你,是怎么回事啊,是因为魔兽在你身边,所以想要了吗? 因着他的提醒,国王也将目光投到了秦庄身上,难以避免地看到了他裤子上的水迹。 秦庄一时羞愤难当,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下去。 裴吉仍在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道: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个故事呢,父亲要不要听听? 国王将身体陷到座椅里,紧紧拽着权杖,道:你说。 我听说,小王子是个同性恋,一直暗恋我的下属林恩。甚至在捕捉麋鹿的途中,都对林恩多番骚扰。林恩不堪受辱,好心提醒小王子注意行进,结果小王子不听劝告,不仅撞上了魔兽军团,为了求生卑躬屈膝,还在事后反咬一口,污蔑林恩欺骗自己 你撒谎。眼看他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秦庄恨得几乎要死掉。 尽管裴吉故意往不利于他的方向引,可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很多事情是秦庄无可辩驳的。 想都不用想,这定然是林恩告知裴吉以后,两人串好的口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不在于谁说的真,谁说的是假,只在于国王到底要如何决断。 是无视那些流言与既定事实,继续包庇秦庄,还是顺着裴吉的心意,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眼见国王犹豫不决,裴吉下了最后一剂猛药,道:其实这里有最好的证明,就在小王子自己身上。父亲不妨让卫兵扯开小王子的衣服,看看他的肚子,那里有为魔兽孕子留下的痕迹一条狭长的伤疤。 那是打斗时留下的,不是孕子。秦庄捂着肚子,惊惶地往后退。 可国王手指一动,便立刻有四五个卫兵凑上前来,按住他的身体,去掀他的衣服。 松松垮垮的肚皮、如蜈蚣般丑陋的伤疤,尽数暴露在国王眼前。 真相,似乎已经很接近了。 比起裴吉的污蔑与诋毁,国王的摇摆不定和不信任,才是最刺痛秦庄的东西。 那是父亲啊是他的亲生父亲啊竟会由着别人来羞辱他 还未等国王说什么,王后便已闯了进来,道:谁都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秦庄浑身一震,下意识往王后的方向爬去。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便看见林恩陪着教廷的红衣大主教一同走了进来。 教廷之中,三位红衣大主教的地位仅次于教皇。而在神权与王权并存的情况下,国王见到教皇时,甚至要跪下来亲吻他的脚面。 如今,红衣大主教的出现,显然是一个十分不好的预兆。 秦庄呆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林恩,还有那翻手间便能决定自己去留的红衣主教,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魔兽是恶魔留在人间的混血种,与人类存在天生的对立关系。国王与王储是神圣的职位,绝不能由与魔兽有染的人来担任。红衣大主教权威甚至在雷哲国王之上,他一发话,连王后也无权再反驳。 国王对场上的风起云涌,并非全然无知。 在林恩带着红衣大主教出现时,他的目光便投到了裴吉身上。他恍然间明白了裴吉的盘算,可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他已无力再为秦庄辩护。 就按大主教说的办吧。吐出这句话的瞬间,国王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等到众人陆陆续续退场,只剩下裴吉和自己时,国王叫住了他。 你现在,是王储了。国王淡淡地宣布了这个结果,但眼里已无半点信任。 他似提点似警告,对裴吉道:裴吉,当国王,不是仅靠小聪明就能胜任的。我将巴顿的未来交给你,也请你不要辜负臣民的期望。 第四十章 妖魔(10)【倒V章】 金发的小王子,像一朵熟透的玫瑰一样在别人身上绽放,那是自己曾无比接近,如今却再也不能触及的美。 裴吉听见王储两个字便已兴奋得头脑发胀, 哪有心思去咀嚼国王话里的劝诫意味,努力压着嘴角,还是显露出了快活痕迹, 看得国王又是一声叹息。 秦庄被废去了王储之位, 连住所也从王宫搬到了偏僻的角落。说是迁居, 实则幽禁。 我没有跪地求饶,我是不得已的,母后从宫殿里出来许久, 秦庄依然没有从那屈辱感里抽身出来。他抱着王后,哭诉着他的委屈。 孩子,我又何尝不知道。王后清楚自己的孩子不是那样苟且偷生的人,可事已至此,她也没了别的办法。 我不要住在这里。看着野草丛生、孤僻荒凉的新住所, 秦庄疯狂摇头:我要回王宫, 我要和母后在一起。 我也想,可你父亲说,现在到处都是流言,你的存在, 会她许也知道接下来的话太过于残忍,及时止住了话头。 可秦庄仍是猜出了她后头的话, 问:他嫌我给王室蒙羞对不对?他觉得我是个耻辱对不对。 庄眼见他显出痛苦神色,王后生怕他会发狂,连忙伸手去抱他,却被他躲开了。 他以为我想吗?我已经杀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我能怎么办?魔兽把我抓走, 关在洞窟里,夜以继日地折磨。我揣着那恶心的魔兽卵,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它重得让我连路都走不稳。我努力地活着,不管遇到多痛苦的事,我都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因为我知道我是巴顿国的小王子,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可是结果呢?他的双眼烧得通红,滚出大颗大颗的泪来:父亲不相信我,他宁愿相信害我的裴吉,也不愿意相信我的陈词。我是被玷污了,怎么样?换了他自己,他能做得比我更好吗?我跪着活下来,只是为了站着生,可他们他们在逼我去死啊 没人逼你。这么多年来,王后第一次看见秦庄这种歇斯底里的模样。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体里掉下来的肉,他痛,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痛。 只住一段时间,等流言退去了,母后就把你接回去,我发誓。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3) 尽管王后态度无比诚恳,可秦庄已经不信了。 王储变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王后的权利定然会被削弱,等以后裴吉继任为国王,他们两母子将再无翻身之地。 如今王后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管得了他。 您回去吧。秦庄退到王后再也够不到的地方,对她道:就当您的孩子死在了魔兽森林吧,我不愿意成为您的污点。 他一把擦去脸上纵横的泪水,朝着屋子里跑去。留下王后一个人,站在门口默默流泪。 许也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被认可,许也知道王后的承诺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后遗症再一次发作时,秦庄没有再独自忍耐,而是用自己留存着的金币,召来了王城里的男娼。 这种事,有一便有二,很快,那个废王子天天要男人上、没男人就不行的事,便传到了裴吉耳朵里,被他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当他又跟身边的仆人说起这事时,林恩正巧从旁边经过,裴吉便喊住了他,让他一起来听乐子。 被魔兽玩过的人,都会这么淫||荡吗?裴吉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王储之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笑也笑得张狂且放肆:你是不知道,去过他那里的男娼,没一个不是扶着墙出来的。连那种身强力壮的运动员,都险些死在他身上呢。 林恩听着他的描述,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反而有种如坠云雾的不清醒感。 秦庄被废,欺骗秦庄的罪过也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林恩本该高兴的,却无论如何都开怀不起来。 裴吉并没有因为他的相帮而对他另眼相待、提升他的职位,依然让他在原位待着,半点奖励都没有。 裴吉在笑话秦庄的人尽可夫,可林恩满脑子,都是那天在山腹里和秦庄的吻。 柔软绵长,像果冻和花瓣一样。 可是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当值以后,林恩没有离开王宫,只是寻了个理由,偷偷去了秦庄住的地方。 比起金碧辉煌的王宫,那里简陋得就像个乡下破房子,位于城堡最破落的一处,荒草连天、人迹罕至。 林恩去的时候,一个连衣服都没穿好的男娼正从里面出来。他看了眼卸去甲胄的林恩一眼,似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同类,话也没说就从他身边绕开,顺着长廊远去。 从空气中残留的气息来判断,不难想象他和秦庄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恩心口霎时一紧,一种憋窒的感觉随之而来,堵在他的胸口。 房子里,不着寸缕的秦庄仰躺在床上,正在剧烈喘着气。 还不够,他知道,还不够。 他的欲望被魔兽放得无穷大,一个男娼显然已无法满足他。 他挣扎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喊来屋外留守的、被王后遣来照顾他的仆人,把金币递了过去。 再找一个来。他说。 林恩站在窗口,借着窗子的破洞,静静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目光焦点,自然是那放浪形骸、再不复往日半点风光的小王子,秦庄。 他的金发长长了许多,耷拉在那纤细白皙的裸肩上。他仍沉浸在余韵里,肌肤泛着玫瑰般的薄红,像是极享受这样的乐事。 以前的他,会顾忌王子的身份,不得不接受父母的安排,与名媛联姻。连对着心上人索吻时,都显得克制且隐忍。 如今他大变了模样,也不是从前那个他了。 他的遭遇,林恩比谁都清楚。 被魔兽俘虏、强x、产卵,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像当初那个柔弱的小王子能承受的。可他就是这样硬生生撑了下来,活着走回了巴顿国的领土。 秦庄被废前,林恩巴不得他出事,生怕他会把当日的事说出来,导致自己被送上绞刑架。 现如今,林恩靠着跟裴吉沆瀣一气,成功整垮了秦庄,那高悬的利刃也被抽离,按理说,他应该开心了。 可他放松不下来。 每每想到那天他带着红衣主教去对峙时,秦庄那近乎绝望的眼神,他的心便忍不住地抽搐。 他并不是一定要把秦庄逼到绝路的。 可从他下定决心,在魔兽森林里欺骗秦庄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了退路。他只能助纣为虐,只能一步步错下去。 裴吉近来的所作所为,已让林恩明白,自己只是他通往成功之路的垫脚石,只要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如果当初选择效忠的是秦庄,会不会好一点? 像秦庄说的,等他当上国王,就让自己成为侍卫长。他对自己的喜欢,那么明显,那么直接。哪怕嘴上不说,都会从那双纯粹清澈得半点心思都藏不住的眼睛里渗透出来。 这个美得像精灵一样的小王子,也会属于自己。 到了此刻,林恩才终于发觉,被他一直当做心上人看待的裴吉,其实远远没有秦庄来得好。 裴吉生了一头黑发,容貌上更像雷哲国王。 而秦庄金发微卷,面容白皙,秀气得像个小美女。 裴吉满心盘算,心狠手辣。 秦庄大胆直率,真心实意。 自己怎会傻乎乎地爱上裴吉,忽视了他呢? 在林恩进行心理斗争的时候,仆人已带着新召来的男娼,进了秦庄的屋子。 那方床榻,又开始吱嘎吱嘎地响了起来。 林恩的思绪被这声音扯回身体里,他看着不远处显露出无尽媚态的秦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金发的小王子,像一朵熟透的玫瑰一样在别人身上绽放,那是自己曾无比接近,如今却再也不能触及的美。 嫉妒、愤怒、自责,在林恩心底齐齐涌现。 他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那是懊悔在敲打着他的灵魂。 从秦庄住所回来的那天晚上,林恩突然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自己刚从乡下逃难过来,他的家园被魔兽军团摧毁,父母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他饿得受不了,颓然地坐在地上,意外遇见了出城巡逻的两位王子。 喂,你从哪里来呀?灰扑扑的,像个丑小鸭。执着金色角弓的小王子走到他面前来,对他伸出了手: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林恩抬起头,他那时并没有现在这样圆滑,只显得凶恶又充满锋芒。他看了看一身镶金嵌银、尽显华贵的小王子,眼里满是嫉妒的神色。 你好凶啊,你是野狼吗?小王子许也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讪讪地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队伍里走出一个哥哥模样的人,没有小王子那样年轻稚嫩,看到两颊凹陷的林恩,主动递给了他一块烧饼。 而林恩,就是被那块饼收买,成了裴吉的骑士。 原来最初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是秦庄啊。 为何他会忘记这些,傻乎乎走错了路呢? 林恩在梦中责问着自己,从闭合的眼睑中,流出两滴清泪。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5,当前爱意值65。】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为什么林恩前后差距这么大。 在坑秦庄之前,林恩心里的重要性排序:自己裴吉秦庄。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排序:自己秦庄裴吉。 秦庄落难,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以后,排序:秦庄自己裴吉。 现在秦庄又美又惨,重要性自然就上升了。 但他依然不会对国王说清真相的,林恩本质上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总之,渣攻的后悔,比狗都贱(没有看不起狗的意思)。 第四十一章 妖魔(11)【倒V章】 一连数日,林恩都对他念念不忘。见不到的时候,就抓心挠肝地痒着,像藏了千万团情丝在心里,揪不出个头绪。 秦庄:我最喜欢他的一点, 就是他的爱意数据,每次都15、15地加。 系统:您喜欢他?抱歉,我没有看出来。 秦庄:玩玩嘛。渣攻都是用来玩的, 忠犬才是用来过日子的。 系统品出点不对味来, 问:你看上罗德了? 秦庄没有正面回答系统的问题, 只含糊来了一句:他很特别。 这算什么答案?系统还没有那么高的情商去思考秦庄话里的玄机,只默默观看剧情发展,不发言了。 自那天看到秦庄放纵时的惑人模样后, 一连数日,林恩都对他念念不忘。见不到的时候,就抓心挠肝地痒着,像藏了千万团情丝在心里,揪不出个头绪。 他觉得自己真是贱的, 原来秦庄费尽心思往他眼睛里钻, 他不在意。现下落难了,颓唐了,跌落尘埃了,他又心疼起来。 人的情绪是金币的两面, 一面是怜惜,一面是欲望。 被魔兽染指过的小王子, 充斥着常人没有的风情,如一朵摇曳于风中的玫瑰花,诱使人去采摘。哪怕明知会被刺扎得鲜血淋漓,也会不管不顾地走下去。 而于秦庄而言, 日子单调得有些麻木。 夜晚, 是他最无法自控的时候,常常需要人来相陪, 从男娼到就近的侍卫,他尝了个遍。 白天的时候,欲望便会减退,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他会一如既往地厌倦着这样放||荡的自己,也会沉默着把日子过下去。不然还能怎样呢?也不可能比这更坏了。 王后常会让人给他送些吃的,吃穿上没少过他什么。 他却不喜欢那些华丽的服饰,常穿得灰扑扑的,低调又不惹眼。废王子的这个身份认知,他比旁人更加清楚。 居所里最值钱的东西,或许就是那头白色麋鹿了。 这小家伙本就是他的坐骑,裴吉数次索要都没得逞,被王后差人送了过来,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与倾听者。 秦庄吃饱了的时候,就爱坐在门口,抓一把菜叶子,或几颗马铃薯,喂给它吃。 你说咱们两个算不算难兄难弟?秦庄一边喂食,一边问:要是当初我们在魔兽森林里直接战死了,会不会比现在还好点? 麋鹿正吃着,没空搭理他,他就自顾自地把话说下去:父亲虽一直看不上我,可我到底是个战士。战士,就应该杀到刀剑卷刃、箭筒空空,才停下的。 麋鹿吃完嘴里的东西,就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心。湿漉漉的鹿舌刮过柔嫩的皮肤,激起一阵麻痒。 好吧,这些对你来说可能太难理解了,毕竟你不会说话。秦庄缩回手,如是道。 可他话音还没落,麋鹿就冲他摇了摇头,又用脑袋磨蹭着他的脸,似在安慰。 你比林恩有良心。秦庄摸摸它脑袋,难得露出一个笑颜,道:说起来,这些日子里,我还结识了一个朋友。他个子很高,虽然也是绿皮肤,但比那些只知烧杀抢掠的魔兽好很多,还会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给我做饭吃。 他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充满惆怅地说道:可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人类哪能跟魔兽永远在一起呢?多奇怪啊。 林恩这日又暗暗留在了宫里,他去的第一站,是秦庄的旧居所。 给王子准备的宫殿,自是金碧辉煌、宽敞无比。可随着秦庄的离开,这里也冷清下来,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当值的女仆,在拿着笤帚清扫。 林恩大人。见到林恩过来,仆人们主动打了招呼。 林恩见她们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时有些尴尬,摆手道:没事,你们忙。 小王子的东西都保持了原位,我们每天都有在打理。女仆们知道林恩是新王储裴吉眼前的红人,以为他是代裴吉过来巡查的,一时毕恭毕敬,都不敢得罪他。 这样吗?听她们说的话,林恩也来了兴趣,抬脚进了秦庄的宫殿。 以前他没有单独入内的机会,为了避嫌,哪怕是秦庄邀请他,也会三推四请。 却不想,今天却是一个人来了。 曾经的秦庄,显然是个很讲究的人,床帐呈锥状散开,底板上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与棉褥。 难怪秦庄皮肤那样娇嫩,只怕在这底下放一粒豌豆,都能惹得他睡不着觉,第二天生出满背青紫来。 意识到自己不自觉间将秦庄比作了公主,林恩唇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 衣柜抽屉这些地方,林恩不敢随意翻找,来回逡巡一圈后,将目光落到了矮桌上的长条形银盒子上。 这是什么?林恩指了指,问一旁跟随的女仆。 好像,是什么礼物。小王子常拿出来看,想来是出发前太匆忙,忘记放回去了。女仆显然也没见过这里面的东西,拧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林恩: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女仆迟疑了一会,想说怕小王子怪罪,可转念一想,被废了的小王子,或许还没这位林恩大人话语权大,便点了点头。 银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虚虚扣着,林恩轻轻一掰,就打开了。 盒盖开启的瞬间,银色的光华如月色般从林恩和女仆眼里流过。 里面是一柄重剑,镶嵌着红色与青色的宝石,手柄处打磨出特制纹路,用于把持。 林恩擅使剑,看见这样的宝贝忍不住便上了手,在将剑刃□□的时候,他才发现剑刃是用巴顿国最稀有且最昂贵的钢材制作的,能拥有这样一把剑的人,非富即贵。 用它跟人战斗,必定事半功倍。 这么好的剑,他居然没随身带上。林恩感慨。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思绪里的误区。 比起剑来,角弓和箭,似乎才是秦庄最趁手的武器。这剑好虽好,可对于秦庄那小身板来说,有些太重了,怕是根本抡不动。 那他是准备拿来送给谁呢?当礼物? 林恩试了几次剑,本还在欣赏,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偌大一个巴顿国,还有谁会让秦庄这样尽心尽力地准备呢?除了自己,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手中的剑,也仿佛熔化成了钢铁,结结实实地压在林恩心头,让他每一道呼吸都带上了艰涩的痕迹。 他近乎仓皇地将剑收回鞘中,带上后拔足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是被忽视的少年心意,还是没来得及说的那声道歉?总之,当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站在了那破屋子的门口。 这次他没法再行偷窥之事,一来就跟照顾秦庄的仆人撞了个正着。 仆人看着气喘吁吁、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林恩,条件反射地问了句:你要做什么? 林恩:小王子在吗,我想见见他。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4) 仆人:不太方便。 林恩:你告诉他,是林恩找他。麻烦了。 说完还递了枚银币过去。 反正只是通传一下,花不了多少功夫。仆人掂了掂手里那枚银币,让林恩在外稍等片刻,就转身进了里屋。 秦庄正在跟新召来的男娼玩脱衣服的游戏,听了仆人传达的话,面上也没多少表情,只反问道:林恩?是谁?我认识吗? 仆人去而复返,回答林恩:他说不认得你。 怎么会不认识呢,我就是林恩的话戛然而止,一时间竟愣了神,不知道要如何继续。 是啊,他算什么呢? 裴吉的下属?巴顿国的骑士?还是秦庄曾经的心上人?又或者,让秦庄走错路的谎言者? 如果不是他,秦庄或许还是巴顿国备受宠爱的小王子,有严厉的父亲,与温柔的母亲,前途大好,一片光明。 可就是那该死的魔兽森林一事,秦庄沦落成跟男娼厮混的废王子,再也没有翻身可能。 而林恩自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按道理,是没什么脸面再出现在秦庄面前的。 他的舌头像生了冰,凝结在上下颚中间,连吐字都有些生疼。他强笑道:代我谢谢小王子殿下送的剑。 仆人继续代他传话,而这次秦庄给予的回应更加尖锐伤人:不用谢。宝剑配英雄,也只有这样昂贵的巨剑,才能配得上飞黄腾达的林恩大人。 这话像一支锋利的箭矢,扎了林恩一个透穿。 他本是带着期待而来,最终却是带着失落而去,嘴角无论如何,都再牵扯不出丁点笑意。 等到走得足够远了,他才懵懵地扭过头去,看向那掩映在破石荒草中的房屋。 尽管迟来的心意终于送到了他手里,可林恩明白,曾经那个天真纯粹的小王子,再也不属于他了。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0,当前爱意值75。】 他的羞惭没能持续得了多久,因为很快,前线便传来了急报:魔兽森林,又有异动了。 在击溃菲尔公国主力军队、经历一年多的修整以后,魔兽再度对附近的人类国家发动袭击。 巴顿王国,便是其中之一。 身为骑士的林恩,不得不远离王城,去往前线作战。 作者有话要说:在褥子底下放豌豆,硌得人满背青紫,梗来自于童话《豌豆公主》,用来形容人皮肤娇嫩,没受过苦。 【系统商店】 秦庄:购买礼物量身定制的武器。 系统:会有用吗? 秦庄:有没有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四十二章 妖魔(12)【倒V章】 秦庄茫然地,看着那残存的水迹,怔怔道:您从来都是对我最好的人您是全世界最好的母后。 魔兽向巴顿国开战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秦庄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本该拿起弓箭,骑上麋鹿,与他的父亲一起冲锋陷阵的。 可他低头一看, 只见两手空空, 他的角弓与箭矢也不知去了何处。 哦, 原来他已不是王子,也不是战士,他只能像王城里的妇孺一样, 日复一日地等待战士们回来。 焦虑带不来胜利。渐渐的,他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办法:刺绣。 这曾被母亲笑着说,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被他当成了一件要事来做。 绣盾牌,绣利剑, 绣世界树, 所有能用来寄托祝愿的东西,都被他一针一线绣在了布帛上。 日子就在这样的等待中,无波无澜地过去。 可有时候祝愿并不能变成现实,遥远的神明也听不到人民的呼喊, 巴顿的国土一寸寸沦陷,令人揪心的战报也一次次传来。 秦庄将所有的积蓄借仆人之手捐献给军队, 但鲜血与杀伐依然在继续。 有时候听着雨,他都会害怕那雨声变成哈曼的军队闯进王城里来,将这最后一片净土都践踏个彻底。 前方主力军节节败退的时候,王后来拜访了他。 秦庄身体虽然并未好转, 心情却好了许多, 只像平常一样喂完麋鹿,起身时就看到了她。 走吧。王后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和金币递过来, 道:往东边逃,躲到魔兽找不到的地方。他们不会一直打下去的 秦庄没有接,只看着比上次相见憔悴不少的王后,问:你呢? 王后:我?我是王后,王后会跟她的子民共存亡。 我也一样。秦庄难得笑了一下,一如什么都没发生时一样,天真且纯粹,自信又阳光。他郑重道:放心吧,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拿起剑来守护您的。 一语成谶。 两年不到的时间,魔兽的攻击区域从巴顿边境扩大到了王城脚下。 国王率领的军队被迫退守,与气焰嚣张的魔兽军团遥相对抗。 裴吉成了整个局面里最焦心的一个,只因他所希冀的王位和王国,都在顷刻间化作了灰烬。 当战争真正到来时,所有期盼都成了虚无。 巴顿王国的军队,已只剩下十分之一。 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秦庄虽住得偏僻,可外头那些动静,他多少也能听到一些。 会有神迹出现吗?应该没有了吧。 他将目光投向院子里被咬断的绳索。 三天前,麋鹿似乎察觉到什么,在门口与他做了最后的告别,随后便向着北方奔去。 秦庄并没有阻止。 死亡面前,人类都会感觉到恐惧,更何况一只鹿。 倒也好,在意的都死在他后头,他也没必要费心哭泣。 那天,如往常一样紧绷绷的气氛。 魔兽的咆哮声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就在耳边。 他走出那间破屋子,循着路去找他的母亲,桑德拉。 一路过去,尽是残兵败将,碎瓦砾、砖石块堆了一路,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两个身体不全的骑士尸体。 秦庄从其中一个手边捡了剑和盾,攥在手里用作防御。 他做好了身亡的打算,如果能将王后护送出去,自然最好。如果最后陷落在此,他会拿剑自刎,不会给魔兽侮辱尸体的机会。 城门已经被攻陷,随处可见带着家当逃难的卫兵和仆人。 秦庄没有管他们,只专心致志地寻找着他的母亲。 宫殿之中,桑德拉静静地坐在地上,没有逃跑,也没有受伤_娇caramel堂_,看到他来时,甚至还笑了一下。 秦庄上前几步,想去搀扶她,她却摇了摇头:不用了。 秦庄:怎么了?我们得赶紧走,要是他们杀过来,就麻烦了。 王后没有应声,只伸出手来,摸了摸秦庄的脸。 这是她的儿子,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刚生下来时,就像个小天使一样,漂亮又可人。 雷哲总觉得,男孩子要高大威猛才好,不能太柔弱。她却觉得,只要他健康快乐,怎样都可以。 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十八岁的少年,秦庄从小到大,最依赖的人就是她。 秦庄被魔兽抓走的那些日子,也是她一日一日地向神明祷告,祈求他平安归来。 想到这里,她湿润了双眸,问他:孩子,你能再叫我一声吗?喊我母亲,或者母后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恳切,秦庄在片刻的凝滞后,还是喊了一声:母后。 诶。好孩子。她感动得几乎泪流,道:我真高兴,能成为你的母亲。 这些话,你可以以后再跟我说,现在你得离开这秦庄想去搀扶她,可她的身体重得如有千钧重,一次次往下方滑去,就像一滩泥。 庄,听我说。王后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不要恨你的父亲,他是国王,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哪怕废黜自己的儿子。 秦庄还未给出反应,她却又说:可我不会原谅他,作为父亲,他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及时救你出来。 您怎么了?秦庄察觉出她的不对劲,问。 相比他的焦急,王后倒是泰然许多,只道:没事,只是喝了一点酒毒酒 谁喂给你的,药呢?秦庄开始在四周到处翻找,试图找出能救命的解药。 我自己喝的,没关系,别找了。王后扯回他,道:我的孩子,你要好好的,无论以后你在哪,母后都会庇佑你。 秦庄想嘶吼,想咆哮,想怒骂,可最后只从咽喉里发出几道嘶哑的怪声。 他最亲近最爱的人就要死了,而他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紧紧抱着她,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少受些苦。 我是王后,巴顿亡了,我要殉国的。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她紧紧攥着秦庄的手,目光一次次在他脸上勾画描摹,似乎要将他的样子铭刻在记忆里,带到天堂里去。 王后: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怪不怪我? 秦庄用力摇头,低声道:母后,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那就好她吐完这一句,气息也渐渐断绝了。 秦庄眼看着她的脑袋垂落下去,到整具身体都化作清水,也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不肯松开。 他茫然地,看着那残存的水迹,怔怔道:您从来都是对我最好的人您是全世界最好的母后。 他在无人的宫殿里痛哭出声,直到声音变得嘶哑,直到一只属于魔兽的手,抚上他的肩膀。 别哭了。 这熟悉的嗓音,让秦庄从悲伤状态中骤然抽离,转身看向了那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脸。 罗德。 林恩拿着剑,一路仓皇从西门逃往东门。 他身上带了各式各样的伤,让他看起来像个破破烂烂的血人。但从那虽踉跄但还能维持前进的步伐来看,这样的伤显然不足以让他死去。 雷哲国王阵亡了。 也就在方才,身为王储的裴吉,被失去家园的民众推上城楼,以身殉国。 在死之前,裴吉窥见了人群之中的他,拼命喊林恩救我。 可林恩不过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开了。 共富贵时想不起他这么一号人物,落难时却又伸手求援来了。裴吉一直都是这样傲慢且无同理心的人,林恩看透了他,连最初那点喜爱也在时光中磨得不见了踪影,又哪会为他身犯险境。 林恩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只因王城中还有他要找的人。 那个曾被他亲手抛弃,如今却又用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去找回的人。 我没想到你会来。如当初一样,秦庄坐在罗德的臂弯里,由着他将自己带离危险区域。 我说过,我会永远守护你。罗德轻车熟路地抱着他从破败的王城中离开,低声道:嘘,不要让他们发现。我在后方埋伏了属于自己的军队,到时候,会给哈曼一份大惊喜。 你想秦庄愣住了,他没想到魔兽中也会出现叛变的情况,而其中一支的首领还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罗德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忽然发现天空瞬间变得阴暗下来,似乎有大片大片的云在往这边接近。 可当他抬起头来看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云,那是密密麻麻的大军,从北方一路驰骋而来,背后羽翼振动,拿着金色的弓箭,对着哈曼的大军便是一阵猛攻。 绵密如牛毛的箭矢一路往下袭来,一旦刺中魔兽身体,片刻之后,那魔兽便立刻化成了脓水。 正带领军队在西城门杀戮的哈曼,也被这番动静惊到,抬眼去看那浩浩汤汤的大军。 怎么可能精灵族,竟然真的出现了。 哈曼仓皇带领部下进行防御,在这混乱之中,秦庄与罗德,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城,绕到了哈曼大军的后方。 罗德带着秦庄回返时,他的部下忙不迭地跑来报告,说:是一头白色的麋鹿,是它引来了精灵族。 看来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罗德如是道,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第四十三章 妖魔(13)【倒V章】 冥冥之中,他有种感应。说是信念也不为过,靠着对那个人还活着的坚信,他才能撑过这漫漫的寻找之旅,不至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趾高气昂的魔兽军团, 这一次终于踢到了铁板。 蛰伏几百年的精灵族,从遥远的北方浩浩汤汤地杀过来,狠挫了哈曼及其部落的锐气。 第一次交锋, 便已损伤上万, 这对于整体人数并不庞大的魔兽族来说, 是一次不小的损失。 尽管指挥团在突变发生后不久就即时调整了战术,并针对精灵族擅长空战、善于使用弓箭的特点给予了一定反击,但魔兽这方在整体上士气还是大受打击。 而那些被魔兽族摧毁了家园的人类民众, 也纷纷拿起武器与魔兽军团进行对抗。 蚂蚁足够多,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魔兽族也没强大到能以一当百的地步,到底还是有弱点、有破绽的血肉之躯。 精灵族这次全军出动,绝不仅仅是为了打败他们, 而是要将其彻底驱逐出人类的领地, 赶回魔兽森林里。 是以除巴顿国主战场外,精灵族将士也分出部分人手,赶往其余备受魔兽侵扰的国度,为他们提供帮助。 精灵、人类与魔兽陷入胶着之中时, 一场针对哈曼的暗杀也在悄悄进行中。 你母亲的死,我很抱歉。罗德摸了摸情绪低落的小王子的脸, 将匕首放入袖中,道:我会为她报仇的,拿哈曼的命来为她祭奠。 要出发了吗?秦庄透过罗德的肩头,看到山洞外星辰密布的夜空。 罗德:是。 秦庄没有说什么, 虽然跟罗德才相聚就要分离, 但他能猜到罗德为这个时机等待了多久、准备了多久。 思虑再三,他只将刚绣好的布条缠上罗德的左手, 对他道:我等你回来。 好,我答应你。罗德看到他眼里的依恋与担忧,想在离开前亲一亲他,还是忍住了。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5) 那一晚,罗德带着三十名忠于自己的士兵,偷袭了哈曼军团的营帐。 哈曼军团刚受过精灵族的打击,只顾着提防明处的敌人,却忘了防备魔兽中的另一方势力。 罗德靠着多年来对哈曼军队的了解,在其换岗之际准确混入其中,在主帐内将哈曼斩杀。 据说当负责照料哈曼起居的低等魔兽掀开帐子去看时,只看到化成脓水的哈曼尸体,凶手已不知所踪。 哈曼死后,魔兽兵团军心大乱。 几伙势力争着上位,却无一个有魄力在精灵与人类的夹攻中继续向前推进的。哈曼虽有子嗣,却也只是个刚破壳的小娃娃,根本成不了大事。 而且当有二心者想折返回去挟天子以令诸侯时,才发现哈曼的子嗣也不见了踪影。 魔兽军团群龙无首的事,不消一天就在人族中传遍。 战机稍纵即逝,没人会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是以魔兽军团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遭受了来自于敌方的全力攻击,原先侵占的领土被迫吐出不说,种群人数也在日益减少。 低等、小型魔兽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他们有的甚至比人类幼童还矮小,根本没法上前线作战。 眼看主力消殒过半,兵团在仓促选出的新首领的带领下,开始往魔兽森林撤退。 而属于罗德的主战派与和平派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哈曼军团往回跑时才发现,位于森林中央的大本营早已悄无声息地易了主,而此刻后退无门的他们,还得面对第三方势力的攻击。 这么些年来,罗德不与哈曼来往,也并非一直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他靠着自己占据的金矿,招兵买马、培植势力,接纳那些不服哈曼统治的魔兽,收为己用。 在哈曼依然眼高于顶、瞧不起他的时候,罗德早已有了与之分庭抗礼的实力。 要上前线指挥,罗德自然无法长时间陪在秦庄身侧。 留守在安全区域的秦庄,又开始靠刺绣来打发时间。 在哈曼死讯传过来的第二天,罗德抱了个幼体魔兽来,放到他身边。 秦庄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曾在自己腹中孕育的孩子。 幸运的是,那小东西长得不像丑陋的哈曼,更像秦庄自己。不幸的是,秦庄一见到他,便会想起被哈曼囚困与折磨的记忆,所以他并不与这孩子亲近,只看着罗德安排的母魔兽每天过来准时给他喂奶,又在将他哄睡后放回洞穴中。 罗德没有孩子,秦庄猜测,他应当是想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可,这是哈曼的后代,没关系么? 在罗德好不容易获得喘息机会,带着一身血腥气飞奔回来与他报平安时,罗德在困倦中,含糊又低哑地说了一句:也是你的。 秦庄想听得分明些,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人因太过疲累,倒头就睡了。 这是秦庄第一次没那么恶心血味,他只是拉高毯子,帮罗德盖住整个身体,再掀开毛毯的一角,熟练地躺在他臂弯里,睡了过去。 随着魔兽军团的节节败退,失落的巴顿国国土也渐渐恢复了主权。国王已死,王储被迫殉国,秦庄便成了最有力的竞争人选。按道理,如果他现在赶回巴顿,集结旧部、收束残兵,还是有可能重新建立政权的。 可秦庄似乎已经对此失去了兴趣。 被废黜的那段时日里,他已经被故国伤透了心。两耳所闻,不是讥讽,便是嘲笑声。人人都与他不亲近,人人都笑话他被魔兽染指,可当初他落难彷徨时,这些笑话他的人,也不曾伸出过援手,将他救出那恐怖的洞窟。 你要留在这里吗?罗德问他。 秦庄拉过一根线,头也没抬,道:你在哪,我在哪。 罗德看着他坚定的表情,似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忍住了。 魔兽军团以几十年的时间开疆扩土,又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被打回了原形。 等属于哈曼的力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罗德便开始放缓进攻步伐,对残兵败将进行了招降。 臣服于他,似乎要比死在精灵族和人族手中好过得多,毕竟他是同类,也不会对魔兽赶尽杀绝。这是绝大多数魔兽族人的想法。 不久以后,身为魔兽族新任首领的罗德,开始与精灵族议和。 精灵与魔兽,就像光与暗的两面,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谁都无法彻底抹灭另一方。 许也意识到战争不会是永远的主题,在短暂的商讨与对罗德方信誉度的考量后,精灵族同意了求和。 双方代表在距离魔兽森林不远的小镇签订协议。因为罗德的主张,魔兽族也将沟通两侧国家的主干道让了出来,伐掉大树,清除灌木。 两百年之内,互不侵犯。 罗德与精灵族的王就协议内容进行交涉时,久未出远门的秦庄就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与他唯一的朋友做着最后的告别。 秦庄:我们不会再见了对不对? 白麋鹿点了点头,有点不舍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它会出现在人界,本就是为了在人类和精灵之间构建沟通的桥梁,如今任务达成,它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谢谢。尽管不舍,尽管眼里已闪现出泪花,秦庄仍是笑着与它道:是你救了巴顿的人民,我代他们向你表示感谢。 麋鹿舔了舔他侧脸,又将目光投向罗德,极其人性化地用蹄子抵了低秦庄,似在询问。 没关系,他值得信任。秦庄知道它在担心什么,道:当初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将我送出了魔兽森林。 麋鹿歪着脑袋想了想,张嘴吐了枚金光闪闪的叶子到他手上,又是挥舞蹄子示范,又是眨眼睛教导,硬生生用肢体表演完了要是过不下去了就用金叶子给我传话,我会来接你这样复杂的含义。 秦庄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想哭,突然觉得自己也并非那样孤独。最起码,还有在乎他的朋友,和爱他的人。 在麋鹿跟随着精灵族一步三回头离开时,秦庄也借着罗德的帮助,坐到了他肩膀上。 秦庄:走吧,回家。 他看着远处延绵的山峰,和战火消弭后平静的田园,幸福地笑了起来。 荒原之上,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慢慢往前走着。 他似乎是一位战士,身上穿着破旧的甲胄,腰间悬着不复光华的巨剑,头发也乱糟糟的,面容遍布风霜留下的痕迹,看起来萧索又憔悴。 但他似乎年纪不大,眸子里盛着年轻人才有的锐气与锋芒,那是他全身上下,仅存的有生气的一处。 他的名字,叫做林恩。 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找人。 一个在巴顿王国中失踪,至今还音讯全无的人。 很多人告诉他,不要再找了,那样大的动乱,那样残酷的战事,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可冥冥之中,他有种感应。说是信念也不为过,靠着对那个人还活着的坚信,他才能撑过这漫漫的寻找之旅,不至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寻找的人,名叫秦庄。曾是巴顿国的小王子,是他应该效忠的人,如今也是他的精神支柱。 为了找回那个人,他走过烈日灼灼的沙漠,越过浩瀚无垠的汪洋,也走过不计其数的村落。 第四十四章 妖魔(14)【倒V章】 他并不想仇恨什么,那些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可永不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这是他的底线与坚持。 可秦庄再也没有出现。仿佛他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 匆匆降临,又仓促离去,只给普通人一次抓住的机会, 没来得及珍惜的, 也不会有更多恩赐。 在与魔兽的争斗中, 林恩失去了一只手。 独臂的生活,一开始的确很难。不习惯单手持剑,也不习惯身体的失衡。他花费了很多精力重新适应, 像虔诚的教徒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苦修。 一日又一日。 上千个日夜,他就靠着那点泛苦又无聊的回忆苟且度日。 骑士的荣耀、金银财宝、权势地位,遥远得就像上个世纪的事。许是经历得多了,国破家亡,遍地尸骸, 让他意识到很多东西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玩意。 而他为这些虚幻的东西追逐了半生, 活得像机械里单调乏味的螺丝钉,将一颗人心磨砺得冰冷且乏味,到清醒时才重温到热血的滋味。 很少会想起裴吉。 虽然他眼看着那人被送上断头台,眼看着他在死前疯狂挣扎甚至求救, 但当林恩细细拆分与裴吉相处的点滴时,才发现这位殿下眼里, 其实从没有过自己。 是啊,于裴吉而言,自己不过是一条忠心的狗。没了这条,还会有千万条顶上去, 也没那么不可替代。 有曾经的同僚找到林恩, 问他要不要回去巴顿。那里在建立新的家园,身为骑士的他, 也会有用武之地。 林恩仰头喝了一口麦子酒,在升腾而起的三分醉意中,回道:不了,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他需要救赎自己堕入地狱的灵魂,唯有确认秦庄尚在人世,唯有将那人带离危险区域,林恩才会从永无止境的噩梦里解脱。 还有什么理由呢?情爱? 不,自己只是一个叛徒而已,哪有胆子肖想不该有的东西。 当欲望冷却,同情收敛,便只剩下执念。 当初秦庄落难时,是他扇动了第一下蝴蝶翅膀。 现在秦庄生死未卜,他再不能袖手旁观。 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以后,故人的消息从远方传来:秦庄在魔兽森林里。 虽然不知道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虽然如今的林恩可能根本没有在魔兽森林里穿梭自如的能力,尽管这一去很可能送了他的命,他仍是带上剑与酒,踏上了新的征程。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0,当前爱意值85。】 洞窟外,长成半人高的小魔兽纳特正在和乳母一起踢球。 透过树枝与绿叶的间隙,他能看见那个漂亮的金发男人坐在石床上,一针一线地绣着新的花样。 乳母说,男人是他的宿体,或者说,是他的父亲。 可男人不爱跟他们说话,也不常和魔兽们来往,只有在首领爹爹面前,才会展现出第二种甚至第三种表情。 金发男人的身体很不好,常常生病,哪怕是盖上最厚实的毛毯与羽绒被,也无法让他恢复健康。 纳特问乳母,为什么? 因为魔兽是恶魔的后代,他们的气息会侵蚀人类的身体,让人类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 当宿体好像也会短寿?纳特问。 是的。乳母回答。 那他什么时候会死?他死了的话,爹爹会很伤心的吧? 魔兽并不是什么忠贞不一的生物,恰恰相反,欲望强烈的他们,常常实行换偶和多偶制度。 可罗德爹爹身边,好像只有金发男人一个。 但他们那种氛围,又好像没人能插足进去。 在很久很久以后,纳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特长大成人时,才明白那种感觉叫做爱情。 当晚,纳特抱着心爱的皮球回屋睡觉时,遇到了一个从外面来的侵入者。 那个外来者穿着银白色的甲胄,目光像野狼一样凶狠,纳特还没来得及叫人,他的长剑就砍到了自己颈边。 是要死了吗?可为什么没有听到流血的声音? 纳特大着胆子睁开眼,看到剑刃停留在离自己咽喉不过一寸的地方,而剑的主人正用一种混杂着惊奇与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又或者,在透过自己,看着其他的什么人。 许是意识到危机解除,纳特咽了咽口水,眨巴着小鹿眼,就要往后退。 外来者却收了剑,一把捏住他的脸,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查看,最后如梦方醒般地喊了一声:秦庄。 秦庄?纳特记得,这是那个总是绣花的男人,罗德爹爹曾经这样喊过他的名字。 一个长得像秦庄的小魔兽,是他跟魔兽生的吗? 林恩一时消化不完这么多讯息,也分辨不出纳特的年纪,不知道他诞生于大战之前还是之后。 因为那张脸,他没有杀纳特,却也因担心秦庄的安危,离开了此地,继续往深处探索。 罗德今天回来得晚了些。秦庄瞥了眼石桌上的沙漏,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是猎物太难缠了么?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轻得像猫一样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并渐渐走近。 秦庄直到他凑到近前,才乍然发现他的存在,惊恐地抬起头来。 林恩。 时隔太久的重逢,迷幻得就像梦一样。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骄傲自满的林恩骑士,在这几年里被岁月磨掉了所有光华,显得又憔悴又颓唐。虽然他在来之前特地打理过自己,却也掩饰不住那脸上新增的细纹,与眼里彻夜难眠留下的血丝。 还有那只断掉的手 秦庄霎时怔住了。 他显然没预料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突兀,又陌生。 秦庄是我林恩。林恩自报了姓名,却又被秦庄的处境惊讶到了。 他设想的情况,是秦庄被魔兽抓走,如当年一样被关在洞窟中、系着锁链,夜以继日地遭受折磨。 可看起来,他过得还不错。 石床上铺着柔软的兽皮和鹅绒被,身后垫着精致的羽毛枕,桌上燃着明亮的油灯。 许是顾及到他的精神需要,墙上还布置着壁画和珠帘,床边置着方木质书架,上面码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如果与魔兽们幕天席地的生活习性一比对,秦庄这样的,简直是国王般的生活。 林恩惊叹于秦庄生活的安逸,秦庄却显然不想看见这位故人。 被魔兽掳走甚至玷污,可以归结为魔兽的毫无人性、凶狠残忍。 可被亲近的人背叛、冷落、嘲笑、讥讽,这是比刀子刮肉更痛的感受。 在他最绝望最凄惨的时候,林恩没有来救他。如果罗德没出现,他很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哈曼的部落里。 当他好不容易逃回故国时,林恩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将他从王储的高座上拉下来,令他狠狠摔在地上。连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也被他们扯裂,暴露出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 如今,国破家亡了,他好不容易想重新开始了,林恩又出现在他面前,以这样一幅滑稽的场面,与他重逢,让他如何不发笑,如何不排斥。 秦庄没有对自己的出现表露出半分喜悦,于是林恩也变得忐忑起来,过了半天才开口,道:我来救你了。 秦庄摇摇头,道:谢谢,但是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6) 林恩仍想劝他一劝,道:他们是魔兽,不会真心对你的。留你在这,肯定另有目的。跟我离开吧,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地方隐居下来,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会永远效忠于你,只要你愿意 秦庄看着面前努力陈词,想劝自己离开的林恩,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隐居?想要的生活?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不就是自己现在过的这种么? 他笑林恩不懂。 种族、身份,从来不是拦在两个人之间的真正阻碍。 他见惯了人类的勾心斗角,也看过魔兽的粗鲁残暴。或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或许魔兽部落里并不是人人都喜欢他,但他明白,只要罗德在一天,他就可以高枕无忧,永远开心快乐下去。 信任,这是让他待在这里的最大原因。 曾经他也对林恩付诸过信任,却被林恩亲手摧毁了。 秦庄开口说了一句话,就一句,就让林恩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死刑犯一样,再吐不出一个字:林恩,我被魔兽抓走的时候,你有回来找过我吗? 没有的。林恩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初他们急着逃开魔兽的追捕,后来又去送信,去打仗,片刻不得停歇,他也没有生过要去救秦庄的念头。 得知我被魔兽玷污、给哈曼生过孩子的时候,你同情过我吗?他继续发问,对准林恩的第二根钉子轻轻落下,仿佛正中林恩咽喉,让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消弭殆尽。 没有的。那时他生怕秦庄会将一切供出来,生怕自己会被送上绞刑架,满心想着的,都是怎样脱困、怎样将秦庄拉下马。 你看,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是你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两笔,却是我的一生。秦庄感慨道,他并不想仇恨什么,那些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可永不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这是他的底线与坚持。 秦庄:你走吧,我们不用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为什么哈曼和罗德两兄弟一个长得像魔兽,一个是美男。 因为他们的父亲也是抓来人类给后代当宿体,所以哈曼像爹,罗德像妈(人类的男性女性都可以当宿体)。 第四十五章 妖魔(15)【倒V章】 他听见罗德用此生最柔和的嗓音说:我爱你。 秦庄攥紧他一根手指,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说了一句:嗯,我也是。 林恩从咽喉里发出空洞的气音, 似哭泣似嚎啕,他本是个经历过无数战争的骑士,如今却脆弱得连支撑身体都成了难事。 他用数年的时间告诉自己, 秦庄还活着, 还需要他。 可这不过简单一面, 他多年的信念便就此倒塌,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是他一厢情愿,也是他执迷不悟, 是他以为只要回头就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是他误以为秦庄会在伤害过后依然爱着。 林恩哭得险些岔气,秦庄不过扫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绣起花来。似乎林恩的忏悔, 在他眼里还没手下那片草叶重要。 我我走了。林恩扶着床沿站起身来, 却又突然跪下去,对着秦庄行了个骑士的跪礼,这才筋疲力尽地离开这处洞窟。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10,当前爱意值95。】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过了差不多几息时间,秦庄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洞口说了一句:还准备在那里躲多久? 黑影微微动了动, 片刻后,罗德走了进来。 我你罗德自以为躲得很好,冷不丁被戳穿隐匿的事实,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为什么不跟他走? 你以为, 我是什么想捡就捡, 想扔就扔的垃圾吗?秦庄抓起手边的水杯,对着罗德就砸了过去。 杯子擦着罗德的脚越过, 在地上嘭地一声摔成碎片。 一开始,秦庄也没产生怀疑,以为只是林恩运气好,侥幸混了进来。 可罗德接手部落以后,谨慎更甚哈曼,安防几乎毫无破绽。一个断了一只手的破落骑士,还能单枪匹马摸到最深处的首领洞窟来,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再结合罗德今日的晚归,真相便简单得像层糊了水的窗纸,一戳就破。 从认识以来,罗德从未见秦庄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也有些怕了。一个大个子,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巴脑,在床边坐下。 他想求和,去够秦庄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打开。 秦庄不理他,他便只能自说自话,解释道:跟我在一起,你活不长的我不想你那么早死。我刚刚跟着他,见他放过了纳特,知道他对你有意。由着他带你出去,你也能好点 秦庄被他的论断气得胸口嗡嗡直响,恨不得抓着这混球狠狠揍上一顿,但他最后只是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会高兴么? 罗德哑了声。 你做决定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我?我跟你回森林,难道是为了等着跟别人离开么?你真的觉得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么?他气得飙出泪来,这一句句掏心窝的话,也让罗德越发惭愧。 对不起。罗德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只是想你能好好的。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死去我错了 他伸手去抱秦庄,那人许是气懵了,竟没立刻推开他。 罗德:是我不对,你打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决定,我 秦庄淡淡地:你要是不想继续了,我马上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用不着你来赶。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罗德慌忙将他抱紧,生怕他不管不顾地离去。 秦庄:我问问你,到底是痛苦活着好,还是幸福地死去好? 罗德自然回答不出来,给出回应,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抽自己嘴巴子。 他只能反复地给出承诺: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了。 秦庄感觉到灼热的液体滚过自己肩头,烫得他微微一瑟缩。 那或许,是罗德的泪吧。 离开秦庄所在的洞窟后,林恩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像一个在沙漠中片刻不休的旅人,披着星月,走出了森林。 阳光照得他有些恍惚。 一时间,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才是他的归处。 他的信念倒了,秦庄也不再需要他了,他花费数年构建的迷梦也该清醒了。 原来这一场寻找之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误。 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就错了。 他拿出酒囊来,咬开封口,将最后一口麦子酒倒入咽喉里,在蔓延的酒香中,痴痴地笑了起来。 他看向远方,问自己,他效忠的巴顿国,在何方呢? 他拔下巨剑,看着被多年征战磨得坑坑洼洼的剑刃,问自己,爱慕他的小王子秦庄,又在何处呢? 故国不在,家破人亡。 在茫茫夜幕与浩瀚星辰之下,荒野中渐渐燃起了绿色的灯。 一双挨着一双。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他已被饥饿的野狼重重包围。 当第一只狼扑过来咬上他的身体时,比疼痛更先到达的,是释然。 也好,也好。 或许这便是他的归宿了。 狼群蜂拥而至,很快便将他的身体重重掩埋。 血染湿草地,淌成刺目的鲜红。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林恩爱意+5,当前爱意值100。】 在纳特长到能够独当一面时,罗德将部落交给他,带着秦庄离开了魔兽森林。 秦庄已经很虚弱了。 面容苍白,身形瘦削,两轮眸子要转不转,仿佛眨眼间便会断了气去。 罗德带着他,餐风露宿,日夜兼程,想找一块足够安静平和的土壤,作最后的告别。 秦庄趴在他肩头,呓语般的,说了个地点。 那是藏在群山之中的一个小小山谷,绿草茵茵,溪流延绵。 他曾误打误撞地坠入山腹的积水中,意外发现了这片人间仙境,也是在这里遇到他的坐骑与朋友,白色麋鹿。 他们两人在这里短暂地定居下来,白天,罗德会去寻找野果和蘑菇,千方百计地寻了各种食物来,喂给秦庄吃。 夜里,他们会紧挨着睡在一块,在山腹之中彼此取暖。罗德一如既往地睡在外头,为秦庄遮风挡雨。而秦庄也习惯性地枕着他的胳膊,一觉到天明。 到这里以后,秦庄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每天多少能吃些东西,也会静静看罗德忙活。 到身体几乎撑不住的时候,罗德开始为他准备坟墓。 秦庄听他母后说过,人的状态有两种,一种乐生,一种乐死。 虽然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他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他这一生受尽了苦难,可因为罗德,他也尝过幸福的滋味。 他背靠着大树,看在日光下忙活到生了满背汗的男人,嘴角牵扯出浅浅的笑意。 这是罗德挖的第三天,眼看墓坑越来越大,秦庄忍不住笑话起他来,道:我可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罗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笑,不说话。 秦庄霎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怔怔地看着罗德,对彼此的熟悉,让他瞬间就明白了罗德的想法。 罗德挖完墓坑,便去一旁的小溪边洗净身体和手,这才迈步回到秦庄身边,将他抱到怀里。 你不用这样,听到没有。秦庄用命令般的语气,对他道: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不用你陪。 罗德摸了摸他脑袋上的金发,用秦庄曾说过的话回击了他:你想我痛苦地活,还是幸福地死? 秦庄被他堵住话头,一时竟无法再继续。 你不在的话,没意思。罗德将秦庄的手抓起来,贴着自己的脸,笑着说: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在天堂。 这本是极幸福的时刻,秦庄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大哭起来。 到了告别的那天,罗德从秦庄口袋里找出那枚麋鹿送的金叶子,对他道:这是神的东西,能杀死恶魔。 当然,也能杀死恶魔的后裔。 给我吧,我想和你一起。罗德笑着说。 几日相处,秦庄已明白他的心意有多坚决,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便只能将金叶子拿起,喂到罗德口中。 叶子瞬间融化,像锋利的岩浆一样,瞬间灼痛了罗德的肚肠。 两人相互对视,在和煦的春风中、温暖的阳光下,尽情地接吻。 一吻尽时,秦庄也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的眼皮半遮着,意识也若即若离。 他听见罗德用此生最柔和的嗓音说:我爱你。 秦庄攥紧他一根手指,在彻底睡过去之前说了一句:嗯,我也是。 察觉到爱人的气息彻底断绝,罗德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进了墓坑。 他用习惯的姿势,环成半圈,将小王子护在他的身躯中央,陷入了永眠。 当人心异化成妖魔,魔,却长了一颗人心。 小王子与他的守护神,终于得偿所愿。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又有人误打误撞闯进了这片山谷中。 清风徐徐,草长莺飞,人界变迁无数回,这里却依然如仙境般平静美好。 闯进来的,是一个小孩和他的父亲。 哇,爸爸,那里有一颗好高大的树。小孩指着不远处苍翠的绿树,对父亲道。 父亲一边找着出去的路,一边搭着他的话,道:对,看起来跟别的树很不一样。 小孩眼尖,又瞥见树梢的一点白影,欣喜道:还有一只白色的小鸟,它头顶有金色的羽毛。它好漂亮啊。 父亲将孩子从地上抱起,道: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啦,让美丽的事物继续留在这里吧。 嗯。孩子用力地点头,跟父亲一起远去。 暖黄色的日光下,长着金色羽毛的小鸟继续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微风拂过,绿树挥舞着苍翠的枝条,似也在为它伴奏。 妖魔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死后化作树与鸟,此处借鉴了《孔雀东南飞》里焦仲卿与刘兰芝死后化鸳鸯的意识流写法。 反正就是永远在一起啦,哈哈。 下一个故事,花心年下小狼狗VS金丝眼镜长发清冷美人受 第四十六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倒V章】 比例极佳的瓜子脸,融合了男性略显明晰的线条和女性的柔美。戴着副薄薄的金丝边眼镜,抬眸敛眉时,显出无尽风情,勾得人心旌荡漾。 【系统提示:安康喜乐心愿达成度0。】 秦庄:我很好, 您继续。 系统:可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秦庄:心愿没达成,不影响继续往下玩吧? 系统:奖励上会打一些折扣,但因为爱意值刷满了的缘故, 这个故事算是顺利通过了。您下次还是注意一下进度条, 最起码刷一部分, 不然要求高的世界可能会判定为未通过。 秦庄:不通过难道要留我下来做做客吗? 系统:是的。 秦庄:好吧。 跟系统交流完后,秦庄转手就打开了系统商店。 每次完成任务,系统都会赠送一些游戏币和稀有物品什么的。因为不太关心这些, 所以他也没怎么看过。 但此刻却是派上了用场。 他在昂贵商品一栏里,购买了一枚复活币。 系统的声音幽幽飘来,道:您买这个做什么,复活币只对npc有用,对玩家是不起作用的。 秦庄: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选择使用对象的时候, 他将复活币给了王后桑德拉。 系统:我还以为你会给罗德。 秦庄:作为一个智能, 不要一直偷窥我好吗?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7) 系统:我就是好奇你进卧室或者进洗手间我就会自动屏蔽了。本游戏很尊重玩家隐私的。 那真是多谢了。秦庄随口答应着,又购买了一枚纯金镂空项链。 这次系统没再发表什么见解,眼看着他进了卧室。 关上门后,秦庄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 一手攥着那项链,另一只手, 则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星点。 那星点不过芝麻大小,并不怎么起眼,可稀奇的是,它是从罗德身体里释放出来的。 从上个世界脱离时, 小王子已经成了鸟, 罗德也变成了供它栖息的树。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npc,是无法跟秦庄一起穿越的。 可就在秦庄离开的瞬间, 从罗德身体里窜出了这个小小星点,落到了他指掌之中。 尽管不明白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但秦庄从它上面,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看起来,那是一个跟他一样,不属于这个游戏世界的人。 秦庄捏住项链的圆球形吊坠部分,将星点放了进去。 尽管镂空花纹的间隙足够星点来回穿行,但它很乖巧地待在了里面,似乎很喜欢这个新房子。 好好待着吧。秦庄将项链戴到脖子上,心道:很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罗德大人。 想要却得不到的,就化作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便成了心口朱砂痣。仙旅云归。 如其他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学子一样,赵云瑾在上课铃响起之前信步走进了教室,在距离讲台稍远一些的长排座位上坐下,开始玩手机。 这并不是他该上的课,实际上,他已经毕业小两年了,如今正是社畜青年一枚。平日里工资不高,主要靠父母给的生活费和一些外快度日。 代入上课,这就是他今天的工作。 雇主,是他gay圈的一个朋友。说是朋友也不太尽然,两人曾经差点就发展成了炮友关系,毕竟在这圈子里,伴侣并不固定,都是来来往往,走马观花一样。之所以没成,还是审美问题,赵云瑾喜欢漂亮的或者骚的,对方喜欢成熟大叔型的,货不对板。 赵云瑾刚一落座,对方的信息就发了过来:上课了吗,上课了吗? 赵云瑾:嗯。 三年不开张:麻烦你了啊,实在是今天抽不开身,第一堂课也怕点到。不过听说今天公共课的老师是远近闻名的大帅哥,你就当养养眼吧。 赵云瑾:行。 还没说上两句,铃声就响了,随着最后一批踩点的学生进教室,公共课的老师也走了进来。 赵云瑾随手关了聊天界面,准备瞥瞥这位大帅哥长什么样,却不想这一抬眸,目光就收不回去了。 男性和男性之间,通常会存在一种竞争意识,会嫉妒比自己好看点的。聊起同性时,多少会有些不以为然。 但在gay里面,显然此条定理并不成立。 姜呈璧。 赵云瑾看着荧幕上显出的名字和电话,赶紧拿手机拍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姜老师,实在太合他胃口了。 干练修身的白色衬衫,灰格直筒长裤,配一双锃亮的棕色小皮鞋,显得年轻又有朝气。 再说他的脸,或许上帝造人时本就是不公平的,不然也不会对其他人随便应付,唯独把精力用在了这人身上。 比例极佳的瓜子脸,融合了男性略显明晰的线条和女性的柔美。头发稍长微卷,并成一小络置于右肩处。戴着副薄薄的金丝边眼镜,抬眸敛眉时,显出无尽风情,勾得人心旌荡漾。 男人留长发,很多是为了显示出艺术气质,也有不少人不爱打理自己,弄得邋遢无比。 但这位姜老师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些,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白世界里增添了一抹亮色,轻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还没等赵云瑾从被惊艳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就听班长还是学委似的人物喊了一声老师好。 于是赵云瑾也下意识地跟众人一样站起身来,对着姜呈璧喊老师好。 一整个上午,三节课,赵云瑾无暇去管到底讲了什么内容,只顾着看这位姜老师了。 从颀长优美的身体,到那线条惑人的腰臀,再到那双笔直的大长腿,连他每一步落下的步音,都让赵云瑾一阵心神摇晃。 如果意||淫算犯罪,那他估计要被判个无期徒刑。 等到第三节 课结束,赵云瑾几乎是飞也似地揣上手机翻出座椅,追上了那一抹飘然而去的身影。 姜老师!赵云瑾在走廊处喊住了他,后者回过头来,略显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姜呈璧还算温柔地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他本以为赵云瑾是来问问题的,却不想这个全程开小差的人,直接递了张纸条过来。 那是赵云瑾特地找旁边同学借了纸笔,匆匆写下来的:姜老师,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想打给你。 啊?姜呈璧被这无厘头的开场方式给惊讶到了。 赵云瑾:我还加了您的社交账号,还请一定一定要通过。 哦,哦哦。尽管赵云瑾显得有些过分热情,但姜呈璧猜测他应当是为了加平时分什么的,倒也答应下来。 赵云瑾扬起热情的笑容,道: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赵云瑾,常山赵子龙,加周公瑾。 姜呈璧被他逗笑了,说:是个好名字。 尽管他笑里没有酒,赵云瑾仍是醉得像条狗,待告别完,就火速给自己的雇主去了条信息:你这堂课还上吗?我帮你吧,不用给钱。 三年不开张:啊?可我还得考试啊,每堂课都缺勤不太好吧。 赵云瑾:笔记我帮你做。 三年不开张:那好吧。 他还以为赵云瑾是突然转了性,对这堂课产生了兴趣,殊不知他是惦记上了自己年轻俊美的公共课老师。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30。】 秦庄:你没看他刚刚的眼神,眼珠子都要粘我身上了。果然是小年轻,沉不住气,有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系统:长得还不错。 秦庄:还行,比我前任差点。 系统:前任?林恩? 秦庄冷笑:呵,他配么? 系统:嗯,秒懂,罗德,看破不说破。 秦庄:说起来,为什么这次要给我安排新名字? 系统:因为您第一个故事的职业也是老师,怕弄混。 秦庄:也是。老师的出场率还挺高的,毕竟谁不喜欢圣洁者被玷污,高贵者落魄呢? 秦庄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起身走了。 接下来几天,赵云瑾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缠人功夫,从嘘寒问暖到探讨题目,还每次都能掐着点在休息时间来找。 姜呈璧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主动的学生,在略显诧异的同时,也没多想,只偶尔回个一两句,就照例做自己的事情。 几天后,穿着健身衣做晨跑样的赵云瑾,巧之又巧地跟周末出门闲逛的姜呈璧遇上了。 姜老师好!赵云瑾装学生已经装出了感觉,他年纪本也不大,几岁的差距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是以姜呈璧也没发现过端倪。 赵想起他那番又是赵云又是周公瑾的介绍,姜呈璧还是顺利喊出了他的名字:赵云瑾同学。 赵云瑾:姜老师一个人? 姜呈璧点点头:对,出门买点东西。 赵云瑾:正好我也刚锻炼完。姜老师介意一起吗?我请你喝咖啡。 姜呈璧失笑:你还是学生,要请也是我请你吧。 但终归是没有拒绝。 半小时后,两人在校区附近的一所Starbucks坐了下来。 姜呈璧用纤长五指拨弄着吸管,对赵云瑾道:赵同学课上表现很好,休息日可以稍微放松些的。 尊师重道,课上课下都得如一才好。赵云瑾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大话,却在心里排练着将面前这位美人占为己有的腌臜。 作者有话要说:花心年下小狼狗VS金丝眼镜长发清冷美人受 赵云瑾是见色起意到慢慢付出真心,姜呈璧是看似清冷实则感情真挚。 依然是美攻美受,哈哈。前期是赵云瑾占据主导,后期是姜呈璧的主场。 这一篇是点梗,为读者大佬@子非鱼 所写 第四十七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2)【倒V章】 他一面环着姜呈璧的腰,一面将手指搭上那人的裤子拉链。这前后夹攻的感觉,让姜呈璧顿生一种无处可逃的紧张感。 赵云瑾也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但从坐下开始,他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在了姜呈璧身上。 见过这位姜老师后,他才知道, 什么叫做秀色可餐。单单是看着, 都足够让人赏心悦目了。 意识到姜呈璧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赵云瑾主动找起了话题:姜老师年轻俊秀,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姜呈璧显然早已习惯别人对他外貌的夸赞,淡淡道:都是些小孩子。 赵云瑾:那姜老师有女朋友吗? 姜呈璧:没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诶, 姜老师,你这有咖啡渍。赵云瑾瞥见他唇边沾了一星点,忙伸手帮他擦拭。 姜呈璧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下意识往后一退,却不甚将咖啡杯带得一翻, 直接落在了自己腿上。 对不起对不起。赵云瑾一边道歉, 一边站起身来,拿纸巾给他清理。 没事。姜呈璧将倒翻的咖啡杯放好,接了纸巾。 赵云瑾: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太莽撞, 吓到你了。 姜呈璧摇摇头表示没事,又听赵云瑾建议道:要不, 我帮你重新买一条吧。 姜呈璧:不用,回去洗洗就好了。再说你还是学生 赵云瑾闻言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道:这你就小瞧我了,我有做兼职的, 有固定收入。反正我喝完咖啡也没事, 正好陪你逛逛街。你有时间吗? 他信口编着瞎话,料定一时半会姜呈璧也不会去查, 便越发大胆。 那好吧。姜呈璧平日也是很注重穿着打扮的人,买一两件衣服实在是再平常不过。赵云瑾的要求听起来不算过分,是以他很快便答应下来。 Starbucks外不远就是步行街,两人并肩往前走,赵云瑾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看起来就像一对好友,或是情侣。 姜呈璧没打算让赵云瑾付钱,自然也没往商场走,直接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品牌店,一路挑挑选选。 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型。 赵云瑾对时装也有了解,目光在货架上一扫,就拿了一条下来,递到姜呈璧面前,道:试试这个。 姜呈璧与自己手里那条一比对,对赵云瑾的眼光表示了赞同:还不错。 赵云瑾:那去穿一下吧。 他留了个心眼,看姜呈璧走向试衣间,就又在货架上选了件白衬衫,一路跟随而去。 试衣间没有门,三面是分隔墙,一面是深蓝色的挂帘。 姜呈璧刚换好下装,帘子就被刷地拉开,一道身影如泥鳅般滑溜地钻了进来。 你姜呈璧刚想赶他出去,就看他笑容满面地递了衣服过来,道:姜老师,你再试试这件衬衣。 不要这样突然闯进来,很唐突姜呈璧接了衣服,刚挂到壁钩上,就觉一股大力从后袭来,将他逼到了墙边。 姜老师。狭窄的公共空间里,赵云瑾的声音不自觉添了几分暧昧,他一面环着姜呈璧的腰,一面将手指搭上那人的裤子拉链。这前后夹攻的感觉,让姜呈璧顿生一种无处可逃的紧张感。 看他这幅惶然模样,赵云瑾将嘴唇凑到他耳边,吐声道:对了,刚刚忘了问,男朋友呢? 明明知道他比自己年纪小,明明用力一点就可以挣开他逃出去,可姜呈璧仍是不自觉软了身子。 不为别的,只因那抵在自己身后,暗示意味十足的物件。 尽管很想将他那红玉似的耳垂含进唇间,可赵云瑾并未贸然进攻,只感受着被困在自己臂弯中的人那越发紊乱的呼吸、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和那克制不住的微微战栗。 至此,赵云瑾终于确信,姜呈璧是和他一样的人只会对同性感兴趣的存在。 在姜呈璧的忍耐到达限度之前,赵云瑾往后退了一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帮他把拉链拉了上去:你忘了拉了。 在退出试衣间之前,赵云瑾仍不忘调戏:姜老师,你耳朵红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他扔下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就潇洒离去。留下姜呈璧一个人,伸手捂着通红的耳朵无地自容。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35。】 赵云瑾深知进退有度的道理,在试衣间里试探过他一回后,就再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举动。看姜呈璧去前台,还抢着帮他付了款。 经过好几分钟的修整,姜呈璧已经从失态中恢复正常。若非他眼中残留的几分羞赧,恐怕赵云瑾真得被他那张冷脸给骗过去。 很高兴能和姜老师一起逛街,那,下次再见了。赵云瑾闹了这么一通,又跟没事人一样与姜呈璧挥手告别,留下后者揣着那颗蹦跶个不停的心脏,按原路回了家。 第二天,周日。 赵云瑾赶了个大早,拿着餐点敲开了姜呈璧家的门。 姜呈璧显然早料到他会来,并未露出太多讶异,放他进来后便关上了门。 赵云瑾装得像个大尾巴狼,等姜呈璧主动招呼完,才落座。 姜老师考虑好了吗? 姜呈璧被他问得一懵,反问道:考虑什么?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8) 赵云瑾:让我当你男朋友啊。 姜呈璧心口一凛,下意识端起杯子来喝口茶缓了缓,才将目光投过去,上上下下扫了赵云瑾一眼:我不和学生交往。 赵云瑾早有准备,当即将自己的身份证、毕业证、名片全递了过去,问:现在可以了吗? 姜呈璧拿起他身份证来看,注意力在赵云瑾和出生日期上来回,疑惑道:你不是学生?那你为什么在我的课堂上? 赵云瑾嘿嘿一笑,说:当然是为了你,远近闻名的姜老师。 姜呈璧:我很有名吗? 赵云瑾:美色动四方。 他夸完人,又道:现在最大的阻碍已经解除了,姜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呈璧:你是认真的? 赵云瑾:当然。 姜呈璧:可我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太久。 赵云瑾:人的一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有些感情需要时间的积淀,有些却在第一眼时就已经认定。这个圈子本就狭窄,难得看见让自己动心的人,我不想错过,你呢? 赵云瑾不愧是情场老手,几句话下来,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痴情又认真的形象。靠那副人畜无害的脸与清亮动听的嗓音,不得不说很具有欺骗性。 姜呈璧在沉默,或者说,他在考虑。 如赵云瑾所说,在这个圈子里,的确很少会看见让自己动心的人。姜呈璧性子清高,不喜欢在社交软件和酒吧里约陌生人,平常在生活中遇到同类,也不会主动示好。 赵云瑾的外形也很喜人:眉清目秀,身材标准,收拾熨帖,衣品也好,堪称上上等。 在他在试衣间里突然出手前,姜呈璧并未把他往同性恋这方面想过。可如今他登门入室,甚至对自己发出交往请求,说不意动,是假的。 看他犹豫不决,赵云瑾主动给了他台阶下,说: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我还不够好,可以先交往一下试试,什么时候不喜欢了,随时退货。 他将主动权交到姜呈璧手里,正是一招以退为进的打法,为的是先让姜呈璧安心,让自己有更多成功几率。 考虑到自己单身多时,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亮色,姜呈璧的犹豫没有持续得了多久,就点下了头。 却又加了一句:我有三个要求。 赵云瑾看他答应,登时喜上眉梢,当即道:好,你说。 姜呈璧:第一,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跟你交往的,我希望你也能认真对待,无论这段关系持续多久。第二,在交往期间,我们对彼此忠诚,不出轨,也不勾三搭四。第三,我们的关系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赵云瑾:我都答应你。 前两个算是正常要求,第三个则多半跟姜呈璧的工作性质有关。他是学校的老师,作风和名声很重要,若是传扬出去,多半会惹来麻烦。 对了,这是我的健康报告。赵云瑾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展开后拿到姜呈璧面前:健康情况良好,无不良嗜好,不吸烟、不喝酒,无遗传病,无性病。 姜呈璧没想他准备得这样充分,笑着接过去,看了起来。 眼见自己从假学生上位成了男朋友,赵云瑾一时开心又得意。若非怕吓跑面前这只小羊羔,他真想扑过去狠狠亲上这人一口。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10,当前爱意值45。】 勉强将激动按捺住,赵云瑾问:这是你的房子,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姜呈璧正在看手里那张薄纸,点点头道:可以。 赵云瑾当即在屋里走动起来。这房子是姜呈璧刚上班那年买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因大学老师买房有补贴,倒比市场价便宜不少。 从房子装潢和布局来看,不难看出姜呈璧是一个极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偌大一个房子收拾得整齐又干净,看着就让人身心舒适。 作者有话要说:三条flag已立好,等着看赵云瑾一个个拆吧。感谢在20200824 14:03:11~20200825 23:2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苏坎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舞空灵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富江是个软妹纸 46瓶;苏坎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3)【倒V章】 月华迷眼,美色惑心,鬼使神差般的,赵云瑾凑了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毕竟是第一次来, 赵云瑾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举动,只拿眼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似要从这屋子里捕捉到姜呈璧生活的痕迹。 除却主卧次卧外, 还有一间相对较小的房子, 门虚掩着, 经他手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摆放着画板,地上还有散落的纸张和调色盘, 四壁则挂着许多画像。 这是你画的?赵云瑾略显惊异。 姜呈璧此时也走了过来,道:嗯,是我。 赵云瑾: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艺术气息浓厚,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画家。 姜呈璧:画家算不上, 随便玩玩。以前本来有机会学, 但我母亲觉得走艺术这条路迟早饿死,就让我换了专业。 赵云瑾深有所感:我爸妈也这样。你母亲呢,怎么没跟你住在一起? 姜呈璧面上划过一丝黯然,道:都过世了。 抱歉。眼见自己不小心戳中他的伤心事, 赵云瑾赶紧道歉。为了缓和气氛,他也提了一嘴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也差不多, 他们都不太管我。 姜呈璧:为什么? 赵云瑾摊摊手,自嘲道:离异了,各有各的家庭,没人想要我这个拖油瓶。 姜呈璧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但多少添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感慨道:其实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相聚少。 嗯。赵云瑾表示赞同, 又提议道:对了,大艺术家,你缺模特吗,我给你当。画完我请你吃饭。 姜呈璧:那可是个体力活,得好几个小时坐着不动。 赵云瑾:没关系啊,我看着你好了。 姜呈璧:那下周末来吧。 赵云瑾满口答应下来:嗯。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50。】 秦庄:对了,这次的心愿是什么。 系统:一生一世一双人。 秦庄:我觉得这玩意比爱意值还难刷。 系统:怎么说? 秦庄:这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让受罪的安康,让花心的专一,这游戏可真会给我找难题。下一个又是什么?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系统汗颜:您可别吐槽了,来都来了 赵云瑾那些计俩,秦庄其实都清楚。这人无非是馋他的身子和脸,要是换了张平平无奇的皮囊,保管他没这么热情。 但他会这么快答应,除了想尽快走完剧情外,还有就是出于对角色的考量。 姜呈璧的性经验没赵云瑾那么丰富,平日里也多半是工作家庭两点一线。一个长相姣好又知进退的优质1出现,难保他不会心动。 玩玩呗,反正自己没有心,总能玩得赢。 从那日拜访并达成口头交往的约定后,赵云瑾去上课的次数就少了,来姜呈璧这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为了泡姜呈璧,他时不时买束花,或是帮着洗洗碗,拖拖地,跟旧社会里伺候大老爷的小媳妇似的,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家里陡然多了个客人,姜呈璧也渐渐习惯下来。也会偶尔下下厨,留赵云瑾吃饭。 赵云瑾深知讨人欢心的诀窍,一放下筷子就抢着洗碗,将水果摆盘好让姜呈璧吃,熟稔得像将主客换了一遍。 陡然沦为被伺候的那个,姜呈璧倒也有些受用。他拿签子戳着盘子里的哈密瓜,往窗外渐渐黯淡的天看了一眼,对赵云瑾的背影说了一句话。 啊,你说什么?赵云瑾没听清,忙关了水,竖起耳朵来听。 我说,姜呈璧加大音量,今晚在这睡吧。 赵云瑾闻言喜上眉梢,探出个头来,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姜呈璧:你可以扔洗衣机里,明早穿了走。 赵云瑾:好咧。 他被这个大馅饼砸得晕头转向,连带着那哗哗的水流声都变得悦耳起来,油污也好像不那么讨人厌了。 洗完碗擦干净手后,赵云瑾脱了围裙,走到姜呈璧身边。 后者正坐在窗边看夜景,月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汇进他明眸里。 吃。他递了块水果来,赵云瑾迅疾张嘴接了。 赵云瑾:很甜。 姜呈璧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他被那股力道带着,扭转面庞,看向了对方。 月华迷眼,美色惑心,鬼使神差般的,赵云瑾凑了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许是昨夜经历的事实在太过美妙,赵云瑾直睡到九点,才在阳光的照耀下醒来。 姜呈璧周一没课,如今半个人都陷在被褥中,头发散乱,金丝眼镜被搁置在一旁,露出底下精致无双的面容。 赵云瑾对这幅眼镜多有不满,认为它遮住了姜呈璧的部分光华,若是换成隐形的,可能会更漂亮。 可姜呈璧的回应却让他有些啼笑皆非:眼镜是平光的,根本没度数。之所以戴上,是因为年纪轻、镇不住场子,想增加点学术气质。再者,便是为了学生们考虑,怕他们上课不专心看PPT,都拿眼睛看老师。 赵云瑾想到那些对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姜呈璧是朵天山雪莲,不食烟火、不染尘寰,却不想,还有这样可爱有趣的一面。 虽比自己大上几岁,却因长久浸淫于书册墨香之中,于许多方面显得有些笨拙,又青涩。 偏偏让他遇上了自己,这个浪荡无涯的老流氓。 想到此处,赵云瑾又微微叹了口气。 Gay圈里大都是来来去去的人,而他也随了大流,玩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套路。 不可否认,之前提出交往请求时,他的确是馋姜呈璧的颜值胜过喜欢这个人,但经过这样一番交流,他却有些食髓知味了。 姜呈璧这个人,实在是个极品。长得好,床上也配合,甚至让赵云瑾觉得,就这样处下去也不错。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55。】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赵云瑾甩出了脑海。 嘿,想什么呢。同性又不能结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能待多久就多久吧。不付出太多感情,哪天谁腻了,说分手时也能洒脱点。 尽管如此,他仍是克制不住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描摹姜呈璧的眉眼鼻唇。那一方朱唇因他昨日的纵情,现下还微微泛着肿,就像枝头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因他摸得太过火,姜呈璧有所感应,睁着一双迷蒙的睡颜,就这样醒了过来。 赵云瑾见状赶忙收回手,对他笑笑,道:没事,你再睡会,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昨夜睡得晚,姜呈璧一时根本醒不过来,迷迷糊糊说了句青椒肉包,等赵云瑾抽身离开,才觉出冷来,只得将被子一扯,囫囵团作一团睡了。 等赵云瑾将早餐买回,姜呈璧也撑着倦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套了件松松垮垮的睡衣,一副不设防的模样,勾得赵云瑾险些再次化身恶狼。 姜呈璧花了五分钟洗漱完,接着便坐到沙发上,拿着赵云瑾给他买好的早餐开始啃。 你不吃吗?姜呈璧见赵云瑾眼巴巴地望着他,以为对方馋他包子,好心问了一句。 吃过了。赵云瑾道。他看姜呈璧神色倦怠,问:怎么就起了,不是没课吗? 姜呈璧:习惯了早起。又说:等会要画画。 赵云瑾:那我下班再来找你。 他坐对面看姜呈璧吃完了早点,帮他扔了垃圾,这才起身离开。 待锁门声传来,姜呈璧才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去画室画画。 但这次却多少有点静不下心来,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都是与赵云瑾有关的事。 赵云瑾吐露的爱语、赵云瑾的温柔体贴、赵云瑾和他一起沐浴,赵云瑾哄着他一起入睡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整颗心都不再为自己所掌控,只由对方来牵动。 姜呈璧不自觉换了画纸,等他反应过来时,笔下所绘的东西已经换了模样,变成赵云瑾的脸。 有些享受,有些着迷,但一双眸子却是深邃的,清楚地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姜呈璧慌忙放了画笔,伸手将脸一摸,只触到一片火热。 赵云瑾坐车去上班的路上,社交软件忽地响了起来。 通知栏里跃动的ID,是他某位pao友的名字。 赵云瑾将眼睛微眯,拿远手机点开信息,一大堆撩骚内容就现了出来。 他不缺伴,准确来说,在这之前,他身边的床伴就没断过。他条件好、床品也不错,自有人上赶着找他。 像发信息的这位,就是他喜好里骚的那一类。 若是在平常,赵云瑾无事可做,说不定就答应了。可现下他刚尝了个极品,正是新鲜时候,自然看什么都不入眼。 是以他略一思索,就回了两个字:没空。 对方倒是不依不饶,没过几秒就发了新的:有新欢了? 赵云瑾:嗯。 对方:比我好看吗? 赵云瑾: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5 23:20:54~20200827 10:2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老板的大橙子 50瓶;AAAAA黎总总 8瓶;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29)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4)【倒V章】 赵云瑾仗着姜呈璧因他年纪小而多出的那分容忍,想方设法在他的忍耐线上蹦跶。 一边占着便宜,一边凑到姜呈璧耳边,让他喊爸爸。 凡人和仙子, 能有可比性吗? 对方仍有些不甘心,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下次带出来看看? 赵云瑾:再说吧。 讨厌的人似乎总会扎堆出现,赵云瑾忙活到中午, 他亲妈却又发了信息过来。 赵妈:囝囝最近怎么样?怎么没过来看妈妈?交女朋友了吗?记得带回来见见。 赵云瑾瞥了一眼, 公式化地回道:还好。有点忙。最近谈了一个, 分了。下次再说吧。 对方许也是找不到话聊,来来回回掰扯几句,就打了钱过来。 赵云瑾伸手点开, 收了。 那点薄凉的亲情,似乎也在这一次次没什么营养的对话里,变成了如钱一般冷硬刻板的东西。 下一个来的,是他爹。 也是老三套。 赵爹:工资涨了吗?你就准备靠这么点薪水活到老?让你考的证考完了吗?瞎混日子,饿死你算了。 赵云瑾经他狂风暴雨轰炸完, 乖乖把一个个问题全部回复, 领了对方转来的帐,这才下线。 明明窗子大开着,他却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往常一样,上班、下班、睡觉,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 赵云瑾从疲倦的状态中恢复时,猛地想起自己和姜呈璧的约定, 又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当然,这一次不忘带上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两人本就在一个城市,来回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但许是距离产生美,越是不能天天看着, 越是想聚在一起。 姜呈璧早知他会来, 热情地接待了他。 为了配合姜呈璧画画,赵云瑾特地搭配了一身时装, 坐在姜呈璧对面看他操作。 当模特是很累人的,得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酸痛了、累了,也不能有大幅度动作。 姜呈璧时不时抬眼看他,从眼角眉梢的细节,到衣服上的每一个折痕,都一笔一笔绘制于画纸上。 姜呈璧怕他坐不惯,道:你要是累的话,可以起来走走、吃点东西。我先画衣服就行了。 没事。赵云瑾随口答着,见姜呈璧画得认真,便将注意力投到了脚边那堆纸团上。 艺术家行事,总是有些另类。 画室外收拾得整整齐齐,画室内却是怎么乱怎么来,画废的稿子也多半是随手一扔。 姜呈璧一开始没发现他的举动,等察觉出他捡的是什么时,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哇哦!艺术家,原来你连画画都在想我啊。赵云瑾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地,将手里那张画纸翻转,朝向姜呈璧。 那正是上周两人啪啪啪完的隔天,姜呈璧下意识勾勒出的画像。 画中赵云瑾眼神深邃、神情着迷,本只画了简单的一张脸,经他后来一加工,便成了一张半身照,若非线条犹在,恐怕赵云瑾得以为这是打印机打印的。 姜呈璧的耳朵又悄悄红了起来,赵云瑾仍未停下捉弄,又回过头来品评那张画:不错嘛,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嗯,神形具备,值得收藏 他话还没说完,画就叫姜呈璧抢了回去,三两下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害羞了?见他赧然模样,赵云瑾得寸进尺,笑道:耳朵红得都要滴血了,姜老师。 姜呈璧又羞又恼,将这人伸手往外推,却被赵云瑾轻巧捉住手腕,困在了怀里。 不用这样吧,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还怕别人看了去,听了去吗?赵云瑾捏捏他透红的脸,觉得之前在父母面前受的气,乍然间都消失了。 或许姜呈璧这个人,本身就带着让人舒服的魔力吧。 赵云瑾揽住那方细腰,将他与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又掰正他的脸,迫使他将目光投射过来。 姜老师。赵云瑾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道:要不您再画一张,我依然给您当模特,只是这次要记得好好保存,别再撕了。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60。】 蜜里调油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赵云瑾又寻着机会去了课堂。 从普通学生进化到正牌男友后,赵云瑾的目光也露骨了许多。每次姜呈璧将目光投过来,都能适时抛个媚眼,或是丢个飞吻过去。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暧昧与小动作,让姜呈璧颇有些招架不住。但赵云瑾的大胆与坦率,仍让他在紧张之余,多了几分隐秘的愉悦。 等下了课,赵云瑾便赶忙跟上他的步伐,到了少人来往的林荫道,甚至大大方方地牵起了姜呈璧的手,帮他接了电脑过去。 后者在牵手时有些紧张,指骨紧绷,但总归是放松了下去。 姜老师。尽管姜呈璧叮嘱过他,不要这样喊,可赵云瑾依然屡教不改。他继续扮演着这种学生老师的游戏,享受着这种背德般的快||感。 我刚刚课上表现好吗? 姜呈璧:还好。 赵云瑾三句话不离老本行,继续耍流氓:那床上呢? 姜呈璧刚降温的脸,又有了燃烧的感觉。他知道不说实话赵流氓定不会罢休,哼哧半天来了一句:满分。 哈哈哈哈哈哈。从他嘴里得到想要的回答,赵云瑾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闹腾得姜呈璧赶紧掐了他一把,才令他止住笑声。 赵云瑾近来对姜呈璧喜欢得紧,哪怕明知第二天自己得走远路上班,也依然要在他家里留宿。 姜呈璧虽看着清冷,对人却极用心,给了赵云瑾一种被关怀、被爱的感觉。 这是已从父母那里失落多年,诸多pao友们也不曾给过他的快乐。 欲望能带来一时的喜悦,但冷却之后便只剩下空虚。 与姜呈璧在一起,却像恋爱一样,稳妥、和谐,甚至让他生出了就这样过下去,过一辈子的想法。 在姜呈璧心里,赵云瑾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男友,带来的却远不止如此。 新鲜、活泼、朝气,从床上到床下,将他照顾得服服帖帖。还有那些前所未见的花样,层出不穷的爱语 两个同样缺爱的人,在这喧嚣的繁华都市里相遇、相拥,竭尽全力地将两颗心脏贴近一点,以感受对方的温度。 赵云瑾仗着姜呈璧因他年纪小而多出的那分容忍,想方设法在他的忍耐线上蹦跶。 比如现在,一边占着便宜,一边凑到姜呈璧耳边,让他喊爸爸。 姜呈璧是意乱情迷了,却不傻,用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接着便挑着一双漂亮的眼,拿目光睨他。 不可能。他说。 男人是最不服输,也是最争强好胜的动物,赵云瑾本只是随口一提,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也多了几分执拗。 为此不惜使劲浑身解数,将姜呈璧折腾了个够本,最后终于从那人嘴里听到了想要的话语。 赵云瑾志得意满,这才功成身退。 被代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的课,那位三年不开张的张悦同学,也终于反应过来,问起了赵云瑾公共课的事。 张悦:大哥,你接手之后我就没管了,你不会每堂课都没去吧?到时候平均分要是上不去,就得挂科了,你悠着点。 赵云瑾:去了,放心,你自己记得去参加考试就好,到时候给你抱个高分回来。 张悦:那你重点可得给我划好了,我考前背一下。 赵云瑾:嗯嗯。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连带着姜呈璧含着软软鼻音的问讯:谁啊? 赵云瑾赶忙放了手机,钻进被子里将他抱住:没谁,张悦,我一个朋友。那天我就是代他上课来着。说起来 他在被子里把玩着姜呈璧纤长骨感的手指,凑到他耳畔吹枕边风:他算得上是我们两个的红娘,姜老师你看,期末考试要不要让他过? 姜呈璧察觉到热度,整个人都钻进了他怀里,含糊道:嗯。 见他答应,赵云瑾忙捧着他脸吧唧一口,道:爱死你了,宝贝。 姜呈璧被他亲得一缩,赵云瑾却又觉出他的可爱来,在被子里胡天闹地又玩了一通,这才罢休。 过了几天张悦回过味来,察觉到赵云瑾话里的笃定有些不寻常,揣着疑惑又发来了信息:你不会在蒙我吧? 赵云瑾最近天天在姜老师家里吃大餐,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闻言回了一句:怎么说? 张悦:你又不是出卷老师,你又不是答题的我,怎么说高分就高分啊? 赵云瑾拿指尖点了点手机屏,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许是情路顺畅的缘故,赵云瑾得意之下,脑子一热,就回了一句:你老师亲口答应的在床上。 这句话发完以后,对方陷入了长达四五分钟的沉默。 就在赵云瑾以为对方是网不好或是下线了的时候,聊天界面被一堆感叹号刷了屏。 伴随着张悦的语音,点开以后是他喊破了音的嘶吼:你TM把我老师给上了? 赵云瑾拧起眉头,觉得他这反应实在有些过了头,回了一句:怎么了,犯法吗? 张悦:那是姜老师啊,我们院的院草啊!竟然被你染指了,啊啊啊!你辣手摧花、暴殄天物、天怒人怨、不可饶恕! 赵云瑾:???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学业潜规则,大家不要学。错误示范。(认真脸) 第五十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5)【倒V章】 在这个圈子里,不都是玩玩吗?谁会认真?你一开始答应跟我交往,我的确很开心,可我也如履薄冰,生怕这样的幸福会瞬间瓦解 赵云瑾:什么意思?花丛百人斩的我, 配不上_娇caramel堂_你们老师吗? 张悦: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也知道你是百人斩啊?哥哥。姜老师那人看着挺正派的,你为啥要糟蹋他呀? 赵云瑾:哪里正派了?他挺有意思的呀, 在床上听话得很, 让干什么干什么。哦, 对了,前几天,他还叫我爸爸来着。 张悦:你认真的? 赵云瑾:不然呢, 我骗你干什么? 张悦:好的师母,再见师母。 赵云瑾被他那两声师母哄得服服帖帖,连带着张悦之前的冒犯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张悦下线以后,便火速去同城群里发了个震惊贴。 天杀的!我朋友把我老师给cao了! 路人甲: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路人乙:火速赶来吃瓜。 路人丁:详细讲讲, 我不缺这点流量。 张悦跟帖:我老师, 给我们上基础课的院草。我有次出钱让我朋友帮我代课,后来他就贼殷勤地主动帮我出勤。我还以为他突然对学习感兴趣了呢,没想到是惦记上了我们老师,妈的。 甲:啧啧啧, 引狼入室。 张悦:他课上叫着老师好,床上把老师cao得叫爸爸。真会玩, 我甘拜下风。 乙:虽然有点少见,但要是他们两互相看对眼,也只是对方的私事吧,这么惊讶做什么? 张悦:问题就出在这里。我那朋友不是凡人, 圈内知名pao王, 不知道跟多少人搞过,风流得很。我没想到他对我那如花似玉的老师都能下手, 真是辣手摧花,强逼良家妇男。 丙:你说的那朋友,是认真的吗? 张悦:怎么可能认真,他那风流性子我还不知道,保管没两天就腻了,搞上了新的。希望我老师别对他认真,不过gay圈应该也没多少人会认真吧。诶,希望老师没事。 下面纷纷跟帖:希望老师没事。 张悦的话或许就是一个预兆,姜呈璧这几天总觉得眼皮狂跳,像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他在办公室里录完期末考试成绩,又接了通知要去三公里外的院校参加会议。刚上车没多久,赵云瑾的信息就发了过来:你在哪呢?我买了奶茶,在教学楼门口等你。 姜呈璧揉揉眉头,回了句:抱歉,今天要去xxx开会,估计要很晚才能回。 赵云瑾有些失落,发:那好吧,等你回来,爱你! 姜呈璧看着手机上硕大一个飞吻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哦,冰山居然笑了。旁边同坐的同事惊讶无比,问:你女朋友啊? 姜呈璧连忙按熄屏幕,将手机覆在腿上,说:差不多。 同事称奇:果然帅哥都抢手,你课上那些女同学要是知道,心都得碎成饺子馅咯。 姜呈璧:你说笑了。 因姜呈璧一时半会回不来,赵云瑾只得自己坐在教学楼外的凳子上,将两人份的奶茶喝了个干净。 他将肚子撑得又涨又饱,扔完空杯子后就去洗手间里放水,就这样短短一段路,都让他瞧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也是gay,算是个小网红,同样是那种从来不缺伴的存在,常在社交媒体上发些视频或私人照片。 听人说他还在上学,却不想就在姜呈璧任职的学校里就读。 赵云瑾以前动过这人的心思,甚至给他发过私信,想勾搭。 虽然赵云瑾条件不差,但圈子里不乏比他更好的1,是以那时小网红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就拒绝了。 而这次,狭路相逢,赵云瑾趁着洗手的时候,将小网红拦了下来,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赵云瑾?意外的是,小网红竟然记得他。 赵云瑾: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把我给忘了呢。 小网红:怎么会,谁还不知道你啊?圈里有名的器大活好公狗腰。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0) 赵云瑾:就这些? 小网红:本来就这些,但看了真人以后我发现,你的优点远远比这个多。他手一勾,就将赵云瑾拽了回去,一路窜到最后一个隔间里,才停下。 赵云瑾一挑眉,道:公共场所,就敢这么大胆? 小网红:当然,要及时把握住机会,而且你不觉得,人来人往的地方,更有趣吗? 眼见他的手往自己皮带上伸,赵云瑾微微眯眼,问:现在? 小网红:不然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最近刚跟金主分手,你要是不出现,我今晚就去酒吧里找新人了。现在正好,消消火。 赵云瑾扣住他的手,进行着自己的考量。 他早听闻小网红的浪荡名声,对这人惦记已久,送上门来的肥肉若是不吃,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可想起姜呈璧的存在,赵云瑾又有些犹豫。 小网红的长相,自然是比不得那人的。可尽管清冷的冰山雪莲禁欲又勾人,手边的蔷薇却也惹火又放肆。再说了,gay圈里头,又有哪个会认真,若是过上几个月姜呈璧腻了他,分了手,岂不是又要一个人度那孤寂时光? 他定睛看了看小网红,知道这人是那种管不住的主,pao友肯定不计其数,自己也应当只是被他撩骚的万分之一。 当个替补吧,不得罪,也不浪费。 赵云瑾决定跟他虚与委蛇,先尝点甜头再说:这里不太适合做全套,口? 小网红有些不太乐意,撅起唇娇嗔道:就只让你爽?那我可有点划不来。 赵云瑾一挑他的下巴,暧昧道:来日方长。特地将那个日字咬得缱绻无比,勾得小网红咯咯笑了起来。 教学楼走廊里,去而复返的姜呈璧正在整理材料。 他本是要去开会的,半路上却又接到信息,说同院一个老师发了急性阑尾炎,让他过来帮忙代下课。 副院长做了调配,找新老师替他参加会议。 开会的事得到解决,姜呈璧便赶紧搭上最近的的士,赶回了学校。 为在课上呈现出最好的状态,他在确保教案无误后,便准备提前去一趟洗手间。 三楼学生刚下课,挤挤攘攘,他也等不及,只能去二楼和一楼看看。 一楼没什么人,他匆匆解决完,正准备起身离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清亮男声传了过来:这么浪 小网红话里带喘,说:你也很不错啊,有欧美血统吗? 赵云瑾:没有,土生土长天朝人。 小网红:我真想现在就跟你去酒店。 赵云瑾与他调笑:今晚有约了 小网红:谁? 赵云瑾自然不可能说实话,信口胡诌道:一个普通朋友,请我喝酒。 两人正玩得起劲,门骤然被人一把推开。 那两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打扰,小网红霎时间火气直冒,而一旁的赵云瑾则蓦然僵直了身体,定睛看着外面两眼发红的姜呈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愤怒的模样。 许是捉奸带来的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姜呈璧险些有点站不稳当。 他死也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这么一小会,赵云瑾就能跟别人在学校里玩洗手间play。 是这人轻率到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还是这样的出轨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一股寒意从姜呈璧头顶直接蔓延到指尖,连心脏都宛如被放进冰窖里冻了一个来回,咔咔地掉着冰渣子,扎得血管破碎、血肉生疼。 赵云瑾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网红便怒火冲天地骂道:你神经病啊,长了手不会敲门吗?有没有素质! 而赵云瑾想也没想,抬脚就追了出去。 姜呈璧在洗手台前被赵云瑾拉住,被迫停了下来。 对面占了半面墙的镜子,清楚地倒映着姜呈璧通红含泪的双眼,和赵云瑾略显焦急的模样。 赵云瑾:你别生气我,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就一时昏了头了,我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姜呈璧整个身体都气得打颤,倔强地不让自己哭出来,以免惹人耻笑。 赵云瑾: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怕怕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在这个圈子里,不都是玩玩吗?谁会认真?你一开始答应跟我交往,我的确很开心,可我也如履薄冰,生怕这样的幸福会瞬间瓦解 姜呈璧闭了闭眼,两行泪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带走了他残存的爱意。 他把赵云瑾当成男朋友来看待,可在对方眼里,也只是pao友而已。 他睁开那人紧拽的手,用平生最冷硬的腔调回了一句:是我打扰你们了,祝赵先生玩得开心。 他抹了一把脸,提步走出了洗手间。 等赵云瑾整理好衣服追出来时,姜呈璧早已不见了踪影。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65。】 那堂课,终究是没能上得成。 姜呈璧以身体不适为由向领导请了假,却转身就去了酒吧。 第五十一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6)【倒V章】 月老的红线牵扯着两人,顺利的时候,能叫他们从千万人中彼此看对眼,跨越白水黑山来相见;不顺的时候,能让他们在极近的距离里,擦肩而过。 他很少来这种地方, 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与他自身气质格格不入。 为人师表, 也不好如此放纵。 可这次实在是难受得很了, 必须靠点什么东西来麻痹自己, 才能从那层出不穷的疼痛里抽离出来。 几杯酒下肚,意识便已有些迷离。 Gay吧里不乏好色之徒的存在,他才坐了这么一会儿, 就有四五个人过来搭讪。 姜呈璧觉得恶心,却也有点想笑。 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抢手了?这么多人上赶着来找他?那怎么赵云瑾有了他,还要去找别人?是他不够好吗?还是他比不得别人温柔体贴?不够浪? 在这个圈子里,不都是玩玩吗?谁会认真? 姜呈璧往玻璃杯里又倒了一杯酒,回想这有些熟悉的话语, 含着泪苦笑起来。 似乎有谁, 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随后便远渡重洋,一去不返。 是啊,谁会认真?只有他认了真。 是他以为口头的承诺做的了数, 以为赵云瑾那些爱语是真心实意,以为感情可以在一起后慢慢培养 我,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就一时昏了头了 怪他,怪他在那个当口出现在洗手间,坏了他们的好事。若是他改变行程,恐怕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吧。 是他太寂寞, 太孤独, 才会被人一抱就软,才会在未知根知底的情况下, 就答应赵云瑾的交往请求。 才会狼狈得像个逃兵,愚蠢得像个傻子。惹人笑话。 咦,你是姜老师吗?一道略显惊异的声音从旁侧响起。 姜呈璧抬起头来,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真的是你啊?我是张悦,你公共课的学生。来人自报了姓名。 张悦?似乎有点印象。好像那天经由赵云瑾提过一嘴,说是他的朋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赵云瑾没陪你吗?张悦道。 姜呈璧不想把自己的伤疤袒露在别人面前,含糊道:他有事去了。 张悦会意道:诶,他呀,肯定又去找乐子了。 姜呈璧听出他话里的熟稔意味,从醉意中挣出几分清明,抬眼去看他,问:怎么说? 张悦:其实也没什么,他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 他陡然想起姜呈璧和赵云瑾的关系,住了嘴。 姜呈璧:没事,你说吧,我已经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吗?张悦一听,反倒高兴起来,忙道:恭喜恭喜。早分早好,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臭男人呢。对了姜老师,我我有几个朋友对你很感兴趣,你要加他们联系方式吗? 姜呈璧指腹微微一抽,问:他们怎么知道我的? 我说的呀。你都不知道你这种类型有多抢手,大把的帅1抢着要。我真羡慕你,都好久没开过张了。 姜呈璧听着他热情洋溢的话语,只默默看着被子里橙黄色的酒液,一滴泪落入杯中,隐匿无声。 他自以为自己同性恋的身份,只有他和赵云瑾两个人知道。原来,早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天下皆知了。 这就是赵云瑾许下的承诺么?真是薄如蝉翼,一戳即破。 酒吧里灯光昏暗,张悦也没发现姜呈璧的落魄,待表露完对姜呈璧受欢迎程度的羡慕,话题又兜兜转转,回到了赵云瑾身上。 姜老师,我看你不像圈子里的人,给你提个醒。赵云瑾那人啊,风流得很,是咱们这里有名的pao王,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他借口说有事,指不定现在正在哪个狐狸精的床上逍遥快活呢。 想起白天在洗手间里看到的那个小男生,姜呈璧自知张悦这话不假,笑容便越发苦涩。 他以为遇到了一段天降的感情,却原来,自己只是那人花圃中随手培育的一朵。 连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傻乎乎地交付真心,到头来,庸人自扰。 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跟张悦说了声再见,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还以为自己多少能撑到走回家,可一出酒吧,就在路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边哭、边笑,看着外头迷糊的五颜六色的光,栽倒下去。 赵云瑾在学校里遍寻寻不到,便直接杀到了姜呈璧的公寓。 从白天,一直蹲到晚上,连晚饭都是随便找了路边摊解决,生怕错过那人丁点踪迹。 可姜呈璧一直没回来。 赵云瑾责怪自己,为何不找那人要一两片备用钥匙,也好过这样漫无目的的苦等。 他打那人电话,有时候是被直接挂掉,有时则是打通了却没人接,到最后直接变成是无法接通。 小网红给他发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再约,赵云瑾想也没想,直接回了一个滚。 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什么叫做得不偿失,什么叫做悔之晚矣。 他只盼着,盼着姜呈璧能心软一些,毕竟再怎样放肆,他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出轨。 可这样的解释有用吗?他不知道。 他完全不清楚姜呈璧对背叛的容忍度有多少,也郊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不敢保证闹出这样大的事后姜呈璧还会接纳他。 他只能在恐慌中祈祷,在祈祷中苦等,在苦等中惭愧,在惭愧中忐忑。 从日暮,到日出,他就坐在姜呈璧公寓外的花坛处,等了整整一夜。 手机已经打得关了机,可姜呈璧一直没回来,仿佛他彻底抛弃了这个家,也抛弃了这个对不起他的人。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70。】 姜呈璧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赵云瑾的号码已被拉黑,那必定不是他。 姜呈璧揉着宿醉后酸痛的脑袋,按下了接通键。 同事打来的。 小姜,小姜,我听说你昨天请病假了,现在好了吗?是一向与他交好的汉语言老师。 姜呈璧:抱歉,今天睡晚了点,我是不是缺课了? 汉语言老师:你睡糊涂了吧,成绩都录完了,你已经没课了。 姜呈璧:哦,这样。 汉语言老师:是领导说,假期有全校老师的旅游活动,问你参不参加。 往年都有旅游,姜呈璧对此兴趣不大,问她:还有呢? 汉语言老师:没什么了。哦,还有一个支教活动,去西藏的。但大家都不想去,那里昼夜温差大,环境也不是很好 姜呈璧:什么时候报名? 汉语言老师:啊?不是吧,小姜你别开玩笑啊,为期三年呢,这可不是那么简答的事。 姜呈璧:我马上过来。 没管自己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化学效应,姜呈璧在酒店里草草洗漱完,到离开时才发现门锁上卡着张纸片,上面是张悦的留言: 姜老师,你昨晚醉得太厉害,我就和朋友一起把你送酒店来了。房钱已付,记得第二天喝点醒酒茶。张悦留。 姜呈璧看完纸上内容,默默说了声谢谢,这才提步离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了学校,顶着头痛填完了申请支教的资料,无视掉那些不解的、疑惑的、关心的、劝阻的声音,一意孤行地踏上了离开的路。 赵云瑾等了一天一夜,又冷又饿,就去附近KFC补觉充电。 就这么一段时间,两人便生生错过。 或许缘分就是这么一回事。月老的红线牵扯着两人,顺利的时候,能叫他们从千万人中彼此看对眼,跨越白水黑山来相见;不顺的时候,能让他们在极近的距离里、低头转身的瞬间,擦肩而过。 赵云瑾一时间家也懒得回、班也懒得上,就天天跟个望夫石一样,坐在门口等姜呈璧回来。 一天,又一天。 久得让赵云瑾都开始怀疑,姜呈璧是不是除这里以外还有另一套房子,能让他彻彻底底躲开自己的追逐,干干净净地断绝来往。 家里堵不着,赵云瑾便去学校里找。 可学校里已经放了假,空荡荡的教学楼安静得像坟墓一样,办公室也是大门紧锁。教室里除却那些在假期里还不忘努力的勤奋学生外,便再无其他。 时至今日,赵云瑾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姜呈璧的认识到底有多浅薄。家门一锁、联络一断,就再也找不到那人的下落。 他开始像个幽灵一样在城里游荡,除却每天上班吃饭上厕所以外,便去所有姜呈璧去过的地方反复来回,期盼着上天开眼,让自己再次见到那个人。 可上天这次似乎没睡醒,没让他碰见姜呈璧,却让他看见了张悦。 哟,花丛浪子,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没抹护肤品吗?还是玩多人运动被榨干了?张悦近来难得开了张,正是春风得意时候,刚准备出门赴男友的约会,就撞见了这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1) 赵云瑾一见是他,顿时兴致缺缺。 姜呈璧跟他断绝来往以后,赵云瑾自知有愧,把所有pao友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净,连平时惯用的约pao软件也通通卸载,就是不想再与那些狂蜂浪蝶有丁点牵扯。 那些有兴趣的他尚且懒得搭理,就更不用说张悦这种货不对板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7 14:59:57~20200828 14:0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320219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7)【倒V章】 若说被捉奸成功时,赵云瑾觉得自己还有挽回的机会,那现在,他就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张悦难得看他吃瘪模样, 顿时笑将起来,问:还真是啊?你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没必要这么放纵吧。当心咯, 少来不知精珍贵, 老来对菊空流泪。 赵云瑾心情不好, 自然没什么好话:你才多人运动,你才空流泪。 张悦:哼,我可不会。人家最近找了个颜正身材好的帅哥, 正潇洒呢,哪像你,失恋单身狗! 赵云瑾听出他话里的端倪,忙拉住他,问: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张悦: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我都见着姜老师人了。你倒好, 新欢旧爱一大堆,可怜姜老师为了你,大半夜还去酒吧买醉,连家都回不了。 赵云瑾紧张道:什么买醉?你说清楚点, 他怎么了? 张悦看他焦急模样,也认真了几分, 仔细思索道:都好久了吧,一个月前的事?那天我去xx街东头酒吧里玩,瞥眼看见姜老师一个人坐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别人揩他油吃他豆腐都没反应, 就过去看了看。 赵云瑾问清日期,得出就是他跟小网红劈腿当天的事, 霎时五雷轰顶。 张悦:他模样可怜得紧,一边喝一边哭。我问他是不是分手了,他也没否认。然后我就问他要不要考虑一下找新的,我的1朋友们都喜欢美人受。他就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你告诉我的呀。 赵云瑾越听越火大,也终于理清了中间的关键。他见张悦似有所隐瞒,继续逼问道:还说了什么? 张悦:没什么了呀,好了快让开点,我要去约会了。 赵云瑾却紧拽着不肯松手,道:快告诉我,我找他找得都快疯了。 张悦被他掐得生疼,惊讶道:你认真的?真没说什么你不是不要他了么,我看他伤心,就把你那点风流事说了一下 他见赵云瑾脸色实在有些吓人,怕他出手打自己,忙挣开他手臂跑了出去。 赵云瑾根本顾不得张悦的离开,满脑子都回荡着张悦过的那些话。 他的过往,不用张悦说,他自己是最清楚的。 游戏人间、pao友无数、居无定所、浪荡无涯。 难怪,难怪姜呈璧会消失得这样彻底,难怪他连电话都不接一个,难怪他连家都不回 若说被捉奸成功时,赵云瑾觉得自己还有挽回的机会,那现在,他就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75。】 赵云瑾失魂落魄地在学校附近游荡,满脑子想的,都是姜呈璧曾说过的话。 认真,专心,不出轨,也不要将他的事情到处宣扬。 赵云瑾也没想到,他就跟张悦随口那么一提,也能兜兜转转传回姜呈璧耳边。 现如今姜呈璧害怕了、失望了、逃走了,自己也没法找到他人来解释,只能放任误会发酵,让厌恶根植。 时间是一味极好的药,能让浮华沉淀,让真我变得清晰明朗。 赵云瑾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那神话里的望夫石,在所知的所有能见到姜呈璧的地方,来回周转,反复等待。 或许哪天,那人就回来了呢?就像第一次出现的那样,惊艳全场。他这样想。 可姜呈璧的家门再也没有开过。门锁上落了一层灰。它和这所房子都被主人遗忘,一如那个无数次到访的男人。 跟姜呈璧在一起的时候,赵云瑾觉得欢欣、喜悦,却从没深思过为什么。 捉着那人的手,也会克制不住地去看些野花野草,例如那天的小网红。 可等那人离开了,他才发现花草都失去了原有的香味,天空也变得黯淡下来。有时看着日光或月色下一个人孤单的阴影,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伤感。 原来他对姜呈璧的喜欢,远比他以为的要深。 浪迹花丛的人,也渴望着安定的生活,想要每次下班以后都看到那个人,想要跟他凑在一块说悄悄话,想每晚和他一起入睡,到了黎明时再一起醒来。 只可惜那人消失在他生命里,连丁点痕迹都未曾留下,只余他一人品味这寂寞与心酸,一次次在懊悔苦恼中备受煎熬。 为了找姜呈璧,他甚至去过张悦说的那间酒吧。有圈里人认出他,过来搭讪。 赵哥最近怎么不出来玩了?这是他们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其实也无所谓受不受欢迎,自己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会加温的、会说些蜜语甜言的按摩||棒。 无谁是他贴心人,无人与他共黄昏。 有一次,他实在是难受得紧了,打电话喊了开锁公司来,撬开那扇尘封的门,进入了那间屋子里。 姜呈璧显然已久不在此,连屋子里也弥漫着灰尘的气息。 赵云瑾费了老大功夫进来,却什么都没做,只安安静静拿起笤帚拖把和抹布,帮那人做清理就像以前一样。 扫到画室时,他回忆起与姜呈璧一起做过的那些荒唐事,眼里弥漫上三分笑意,遂推门而入。 还是上次来时那样,木架支棱着画板,颜料盘画笔扔了一地。 赵云瑾知道这些都是姜呈璧的珍藏,没敢动,待周转一圈,目光便无可抑制地落到了画布上。 是姜呈璧答应他的那张画,只完成了一半,神韵却已具了十分。 那时赵云瑾只顾与姜呈璧调笑,不曾认真看过画上内容。这次凑得近了,才发现那笔触是前所未有的细腻与温柔,像倾注了一生最重要的一份情,才会连细枝末节都画得分毫毕现。 画中人双眸熠熠,唇边含笑,跟赵云瑾伪装出的深情并不一样,是切切实实、外放而出的爱。 原来自己在那人眼里,是这样的啊。 赵云瑾触着画上线条,眼眶有些酸涩。 姜呈璧是认真对他的,也将他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上。可自己呢?恐怕让他失望透顶了吧。 开学时,一切重启。 赵云瑾千方百计摸到学校教务处,以朋友之名,问起了姜呈璧的情况。 从同事的嘴里,赵云瑾获知了姜呈璧的去向。 西藏? 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要去支教。那里地处高原,气候不好。他平时也没见对西藏有多热衷,这次却踊跃得吓人,当天就把表填好,收拾东西过去了。 赵云瑾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只是这消息来得太仓促也太震撼,让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你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他换了号码,我联系不上。为了证明自己真是姜呈璧的朋友,赵云瑾连忙翻出之前的通话记录。 对方看赵云瑾也不像坏人,而电话和支教地点也是教职工都知道的事,算不得什么秘密,便干脆地给了他。 赵云瑾忙不迭存下新号和地址,却也不敢打,像揣着什么易碎的玻璃器皿般,亦步亦趋地走出了教学楼。 一连几天,赵云瑾都在看着那个号码出神,数次按下,又不敢拨打。 他怕,怕这好不容易要来的联系方式,也变成惊鸟的弓弦声。 怕姜呈璧如之前一样,拉黑、换号。 最后,他只能将目光投向支教地点,在翻出银行卡查清存款后,选择了一条更艰险、更漫长的路。 西藏某村庄。 支教,和在大学里授课,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书本内容甚至比之前更加简单。 许是离太阳更近了,民风淳朴,也不用去理会什么勾心斗角、恩怨情仇。 总而言之,姜呈璧适应得还不错。 孩子们很喜欢他,总是想方设法到他面前来找存在感,即使下了课也要缠着他一起做游戏。 姜呈璧性子冷,从小时候起就不爱与人交流,陡然掉进这一堆热情的小天使中间,颇有些受宠若惊。 同事们都说,这是一片不毛之地,贫瘠得很。 可他却觉得,这里有他渴慕的宁静,能让他远离俗世的喧嚣与烦恼。除却紫外线过于强烈外,就没什么毛病了。 一天,又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多月。 有时候会想起那个人,但只要稍稍动一点念头,就会被他拼尽全力地赶出去。或是洗衣做饭,或是埋头看书,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也就无暇去想。 可姜呈璧没想到,他竟能一路追到这里来。 那是春天,高原上下起了雪。学校的校长过来寻他,说是有朋友来找。 姜呈璧觉得很疑惑,因为据他所知,他并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存在。 当他抱着这样的疑惑走出门去时,就在地平线的那端,看到了逆着风雪而来的人,赵云瑾。 一个多月没见,赵云瑾显得分外热情,上来就一副熟人模样,伸手来摸他的头发: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短发的样子。 姜呈璧将脸一扭,那只手就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还是校长率先打破了沉默,招呼赵云瑾进去,喝点酥油茶。 片刻后,赵云瑾坐在火炉边,跟校长和送他来的牧民抱怨,说:我来之前没多想,穿了身长衣长裤就上路了。没想到西藏春天了还下雪,被冻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8 14:03:43~20200831 21: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静怡144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AAAA黎总总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8)【倒V章,倒V结束】 剪了头发、换了号码、改了住址,一副要跟过去一刀两断的做派。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他嘴上不得闲, 眼睛却一直在往姜呈璧的方向看那人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生疏得像个陌生人。 距离能避开接触,却挡不了声音。 姜呈璧坐在一旁, 听赵云瑾和他们絮语, 也算是明白了事情大概。 赵云瑾在未做足准备的情况下就贸然进了藏, 纵使知道学校名称和地址,也分不清东南西北。适逢大雪,离了车以后就迷了路, 得亏碰见附近的牧民,把他送到了这里来。 校长道:难得过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赵云瑾嘴甜会来事,将那碗酥油茶微微一举,道:没事, 这个就很好。反正我过来也是看我朋友的他说着便抬眼去看姜呈璧, 导致那人直接成为了焦点。 校长又说:天快黑了,这里离镇上旅社有一段距离,要不你就住学校里吧,我给你收拾一间房来。 赵云瑾:不用麻烦, 我跟呈璧睡一间就好,反正我们以前也这样不分彼此的。 他这话说得亲密, 旁者无心,落在姜呈璧耳中,却怎么听怎么暧昧。 但一想到这可能也是赵云瑾惯用的撩人手段,姜呈璧心里便划过一丝嘲讽。 校长便将目光投向他, 问:姜老师, 可以吗? 眼看他们已经达成一致,姜呈璧也不可能强人所难, 让校长去帮他收拾,便点下头来:嗯。 等校长和牧民一走,姜呈璧便乍然变了脸色,寒霜一样的,对赵云瑾爱理不理起来。 而姓赵的就像只闻着肉骨头的狗似的,屁颠屁颠地凑到他旁边。 我想你了。他这么说,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的。 姜呈璧:跟我没关系。 赵云瑾:那天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保证,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好吗? 姜呈璧:只有你,没有我。 赵云瑾:不行,你得对我负责,你不能玩了我就跑。 姜呈璧:谁玩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一正经起来,赵云瑾就无话可说了,像被浆糊抹了嘴,变成一个有嘴无舌的哑巴。 姜呈璧:今天睡一晚,明天我送你走。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走过去熄了炉火,招呼赵云瑾跟他一起离开,那态度算不得亲密,敷衍得宛如客服招待来宾。 赵云瑾也不敢反驳,跟那旧社会的小媳妇似地,一步一步跟在他后头走,顺着那漫长的走廊,很快便到了姜呈璧住的地方。 小山村自然没大学那么好的条件,屋子不过十六平米,一桌一柜一床一椅,旁边紧挨着个洗手间,便没了。 赵云瑾乖乖洗完澡搓完衣服,待到要睡觉的时候,就缩在床里头,细声细气地问姜呈璧:是不是因为我,你才来这的? 那人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剪了头发、换了号码、换了住址,一副要跟过去一刀两断的做派。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姜呈璧:跟你没关系。 他越是冷淡,赵云瑾便越是要证明点什么,蓦然在被子里搂紧了他,就像以前亲热时做的那样。 姜呈璧像只被碰到尾巴的虾子一样浑身一弹,反应过来后就往后缩。 这样的抗拒显然惹恼了对方,那人猛地凑过来,吻他。 这是一个凶狠至极的吻,说是亲热,倒不如说是野兽在宣告主权。 唇舌之间变作战场,一方攻城拔寨,一方城门紧闭,挥戈反击。 赵云瑾半天没讨着好,只撞得牙龈生疼,细细的血味从边缘弥漫开来。 他盯着姜呈璧,明明他才是先发制人的那个,此刻却委屈得生了泪花:我没碰他,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 姜呈璧对他的诘问无动于衷,只狠狠擦了擦嘴,又将身子转过去,将背朝着他,道:睡吧。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2) 于是赵云瑾便知,他这一拳还是打在了棉花上。 姜呈璧只要不理会,他说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可他不想走,他千辛万苦才找到这来,不是为了见一面就被赶回去的。来时一个人,回去怎么着都得一双。 他揣了一肚子难受与愤懑,一旁的姜呈璧却有些难以入眠。 赵云瑾咬痛了他的唇角,现下伤口还在泛疼,可他的心却玩命蹦跶着,像是永远都停不下来。 他对赵云瑾余情未了,他明白。将近半年的情谊,无数欢声爱语与心动点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却的。 可他原谅不了。 赵云瑾的出轨和欺骗,都超过了他所能容忍的底线。 所以他只能逃走。 躲到这遥远的高原,躲进偏僻的村庄,只是为了将赵云瑾这个人甩出自己的生活,为了躲开这段恋情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却不曾想,赵云瑾会跟过来。 是他还没玩够这样的恋爱游戏么?还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好的呢? 姜呈璧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空洞的天花板,耳畔是赵云瑾均匀的呼吸声。 为自己而来?姜呈璧没有这么自恋,也不敢再生出什么期望。 他是个庸俗的人,不想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日子,也不想谈一场波澜起伏的恋爱,他只想找一个相爱的人、简简单单地过下去。 可即使他已经将要求放得这么低,这平静的生活还是被赵云瑾打破了。 他不知道那些事究竟被传了多远,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不敢去面对往日同事们的鄙夷目光,也没有勇气去承受千夫所指。 他只能在事情恶化之前,远远避开,将脑袋埋进沙地里,如同一只怕事的鸵鸟。 关于爱情,他已不再抱有任何指望。 虽打定主意第二天就送赵云瑾离开,却不想有东西比他动作更快高原反应。 第二日赵云瑾躺在床上怎么喊都起不来时,姜呈璧就知道坏了:那人满脸潮红、呼吸急促,意识已然迷糊。 他生怕闹出大问题,忙不迭找校长借了车子,请好向导一路开到医院。 等挂完号、将人送上病床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姜呈璧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始才觉出无力来。 高原反应这情况,可大可小。小的调养几天,吃点缓解药,也就恢复了。若是严重的,便会引发肺气肿之类的症状,甚至于丢命。 姜呈璧自然不希望赵云瑾出什么事,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前男友,单单他为自己而来,又闹出这样的后事,姜呈璧都不可能安心。 校长发来信息,问他赵云瑾的情况。姜呈璧勉强动了动发抖的手指,回了句没事,才向校长请了假。 出现这种情况,必然要人陪护,他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校长表示理解,并说要帮他代课,让他照顾好朋友,便下了线。 姜呈璧心绪紊乱,回了句谢谢后便再无他言,疲惫地陷在椅背中,等待检查结果出来。 许是上天也对他多有眷顾,医生过来告诉他,情况不严重,吊几瓶水、吃点口服药就够了。 姜呈璧高悬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连声表示感谢。 赵云瑾迷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胸口发闷,仿佛有人将胳膊压在自己身上。他以为还在从前,伸手去掰,却只碰到一袭被子。 陡然从天堂到达人间,赵云瑾不得不睁开眼睛接受现实。 姜呈璧并未走远,就坐在病床旁边,在给他削苹果。 赵云瑾过去爱惨了他这双手,连欢好时都要放在嘴里轻啃,如今那纤长五指正拿着刨子,将苹果皮削成长长一条。手的主人没再戴那碍事的眼镜,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微微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云瑾想喊他名字,可一张嘴,气音便喷成了呼吸罩上的白雾。 姜呈璧却被他的动静吸引过来,连忙放了东西,改去扶||他:醒了?别动,当心吊针。 赵云瑾便乖乖不动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犹恐在梦中。 因为这病,姜呈璧一改昨日的冷漠,变得体贴起来,让赵云瑾颇有些受宠若惊。 姜呈璧:你想吃点什么?我买了汤和饭,还热着。 赵云瑾去掰那呼吸罩,说了声:都好。 姜呈璧没敢让他乱动,赶忙按了护士铃,让护士来帮他处理。 等呼吸罩取了,赵云瑾便一脸幸福地躺在床头上,冲姜呈璧道:我想你喂。 纵使之前交往时,他都没这么腻歪过。 姜呈璧倒也没说什么,乖乖拿起勺子来,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赵云瑾得寸进尺,又去捉他手。这次姜呈璧迅疾躲开了。 在对方略有些失落的目光中,姜呈璧道:医生说你最多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赵云瑾听出他话里暗藏的驱逐意味,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了。 姜呈璧:我帮你请好了护工,接下来两天我就不能陪在这了。哪天想走说一声,我帮你买票。高原跟平原气候很不一样,你还是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吧。 赵云瑾忙捉住他手腕,就像要挽留他的离开一样,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我没事,高原我也能适应,今天出院都行。你别赶我走。 第五十四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9) 他大献殷勤,或者突然悔悟,这些迟来的示好,就像奶油蛋糕上腐烂的草莓一样,失去了原有的香甜,甚至于有点反胃。 姜呈璧:你没必要这么委曲求全, 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深到这个份上。兴许没了我,你还能过得更开心呢? 赵云瑾: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你走了这一个多月,我魂都丢了, 没日没夜地找你 姜呈璧:你只是习惯了, 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赵云瑾: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在说谎吗? 姜呈璧:是或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了,赵先生。我们做的约定, 你一条都没有遵守。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也许当初走得匆忙,没将这个意思完整地传达给你,那我现在再说一遍吧。 他对赵云瑾一字一句地吐出决绝的话语,残忍得就像一个屠夫对着案板上的俎肉挥下铡刀:我们分手了。 无视掉赵云瑾震惊与难受交加的眼神,他借口洗杯子, 起身离开了病房。 陪护过后, 姜呈璧回到了课堂。 尽管这个山村偏僻又难找,但鉴于政府的大力扶持,学校里倒也屋瓦俱全。可因为师资力量不够,学生们又大小掺杂, 所以只能采取混合制的授课法: 各年级分批次上课,高年级的听课, 低年级的就做作业,反之亦可。 课间休息时,姜呈璧也会走出教室来吹吹风,看学生们玩橡皮筋或是踢毽子, 有时玩耍的人不够, 他还会凑过去帮忙举绳。 高年级里也有几个胆大的,跟他混得熟, 便冲他挤眉弄眼道:姜老师,你看,那个怪男人又来了。 姜呈璧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窝在校门口,想躲没躲成,被他目光捉了个现行的男人。 出院以后,赵云瑾也没如他所愿地离开,而是像个粘人精跟屁虫一样,又跑到了学校里来。 美其名曰助教,说能帮着打扫,最重要的是不收钱,只管吃住就好。 他虽没姜呈璧有经验,但到底是个大学生,教这些山村里的小孩子绰绰有余。再说他对吃住都没讲究,也不收工钱,这一来二去,校长便有些动心,只担心姜呈璧不乐意,才一直没答应。 几日下来,饶是旁观的校长,也看出了他俩的不对劲:不像千里迢迢来相会的至交好友,倒像是欠债人和债主。 这里民风淳朴,校长也没往同性恋这方面想,只觉得待学生认真仔细的姜老师,在这位赵先生面前冷得就像一块冰。而姓赵的那位也半点不气馁,次次用热脸贴人冷屁股,还越挫越勇。 赵云瑾这次没能挤进姜呈璧的屋子,只勉强图了个离他不远的宿舍住下。因赵云瑾不是外派来的有编制的教师,在这待着也没什么补贴,纯粹是靠爱发电。 他是乐在其中,姜呈璧却觉得无比困扰。 他上课,那人就扒在窗台外偷听,或是摸进教室里,待在最后一排蹭课。 到夜里,就寻着各种理由来借东西,这会说灯不亮,过会就说龙头没了水。 而姜呈璧只将心口用坚冰封着,任他怎样示好或是叨扰,兀自巍然不动。 想到这里,姜呈璧将目光回转,对学生道:没事,不用理他,你们继续玩。 上课铃一响,姜呈璧就领着孩子们回了教室,拿着书卷和粉笔,给他们讲起课来。 赵云瑾只得待在院子里,拿扫帚把垃圾和落叶扫到一块,拿小簸箕装了,倒进垃圾桶里。 从窗子看过去,他的背影甚至有些萧索,充满孤单落寞的意味。 【系统延时播报: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10,当前爱意值85。】 十点数据,自然不是一时之功,而是这一两个月来,点点滴滴汇聚而成的。 秦庄叼着棒棒糖,嚷嚷道:苦肉计,苦肉计哦。 系统:苦肉计吗?我看他挺实诚的。 秦庄:曾经的我也很实诚啊,不也没换来他的真心?爱情这东西,就是个奢侈品,得到的时候不想要,想要的时候得不到。 系统:综合你前两个故事来看,这个不算渣的了。也就花心了一点,现在还洗心革面了。 秦庄:出轨这种事,向来只有0次和一万次。他做没做到最后,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信任被破坏了。 他摊摊手,继续充当情感大师,道:他大献殷勤,或者突然悔悟,这些迟来的示好,就像奶油蛋糕上腐烂的草莓一样,失去了原有的香甜,甚至于有点反胃。 要是他下次再犯呢?如果他追回之后,又不珍惜呢?而且他有了前科,就算真的和好了,还要每天都担心他有没有出去偷腥,他对着手机屏幕偷笑是不是有了新欢,一次次陷在怀疑和猜忌里,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系统:所以,一点点可能都没有吗? 秦庄挑挑眉,指着树下卖力打扫的人,道:那要看他自己了。 几天后,清洁工赵云瑾正式上岗,成为了学校里的一名小小助教。 他的任务倒也轻松,主要是帮小学生们辅导下作业,或是在姜呈璧应接不暇的时候,帮忙讲讲课。 赵云瑾以前虽然没当过老师,但几天下来,也适应得还不错。 同学们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对他的称呼也从怪男人变成了赵老师。 姜呈璧只依然当他不存在,每天做完自己的事就走,从不主动与他交流。 赵云瑾虽碰了钉子,倒也从助教生活中发现了新的乐趣。比如在教学生的间隙里,抬头看看那位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姜老师,看他沉浸于工作中的认真姿态,看他短短的黑发,看他瘦削的脸庞。 以前他看这人,欲望多于爱。 现在再看,却担心他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操心他是否会睡不好,或是吃不香。 正是爱多于欲了。 交通不便的小山村里,也有快递的存在。 赵云瑾跑去驿站拿了东西,将包裹拆了,把买来的防晒霜献宝似地送到姜呈璧面前。 紫外线强烈,你好好防护,别晒伤了。 姜呈璧只不过瞥了一眼,就走开了。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不欲与之多加牵扯,自然不会承这分礼。 可当晚回住处时,这防晒霜仍是规规矩矩待在了他的桌面上,不用想,定是那位赵先生的杰作。 赵云瑾在分手带来的短暂消沉过后,也迅速转换了思路。 分手就分手吧,大不了重新追,反正姜呈璧近期都得待在这里,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他就不信,这孤男寡男的,还擦不出爱的火花了。 姜呈璧在这里修身养性,赵云瑾也跟着吃斋念佛,过往的pao友全断了个干净,撩骚的一律拉黑,弄得几个相熟的朋友,还以为他看破红尘出了家。 赵云瑾:放NMD屁!老子这回是遇到真爱了。 真爱?你傻了吧。这圈子里,谁会认真?朋友们都不信。 赵云瑾仰脸去看姜呈璧,那人正在给孩子们做饭,暖暖的微光洒在他的脸上,像镀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赵云瑾心里微微一动,回了句:他不一样,很不一样。 三年不开张却突然冒泡,问:你去追他了? 赵云瑾难得揪住这家伙,当即戳进私信里开火:不许再给我多嘴多舌,不许再把呈璧和我的事拿出去宣扬,不然我回去以后就弄死你! 三年不开张:懂懂懂,帖子我都删了,再也不敢了。 赵云瑾:都怪你! 三年不开张:好好好,怪我怪我。你好好看着你家姜老师吧,这回可别再丢了。 赵云瑾跟做什么重要承诺似地,回了个嗯过去,再抬起脸时,已笑得一脸幸福,活像一只得了骨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柴犬。 快乐的日子总是显得短暂,不知不觉,来西藏已经三个多月了。 姜呈璧这身子倒也古怪,大雪封山的时候不见毛病,倒是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遭了风寒,脑子迷糊、头重脚轻,躺在床上起不来。 得亏今天是周末,孩子们不用来上学,倒也少了件烦心事。 他一缺席,赵云瑾立刻就有了感应,屁颠屁颠跑过来敲门,见他不开,便轻车熟路地翻了窗这里民风淳朴,连窗子都是不上防盗的。 彼一落地,赵云瑾便瞧见了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人,凑过去问:怎么了,病了吗? 说着便去探他额头,触手滚烫,显是发了烧。 姜呈璧由他声音辨别出人来,只可惜没什么力气回应,便只僵躺着不作答。 你先别起,我给你找找退烧药。赵云瑾说着便在姜呈璧的常用药盒里翻找起来,没一会找出药来,又拿着电热壶去烧水,忙里忙外。 待喂完药和水,赵云瑾又端了一盆水过来,将毛巾拧了,去脱姜呈璧的衣服。 后者病得迷迷糊糊,却还不忘伸手来挡,看得赵云瑾一阵可乐,道:紧张什么,你以为我会趁人之危啊?我还没那么禽兽。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3) 姜呈璧有些着恼,得亏闭着眼,脸也泛着病态的红,倒也没人看得出来。 第五十五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0)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赶我走。一辈子给不了,就十年;十年给不了,就一年。见过光明的人,是无法忍受黑暗的。 赵云瑾用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从上到下,擦完前胸擦后背,比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还尽心。 姜呈璧时而小声哼唧着, 那副浑身发汗、面色潮红的模样, 像极了他们做那种事时的情况。 赵云瑾吃准了他动弹不得, 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这回倒真是趁人之危了。 姜呈璧恼怒地挥手来打,却扑了个空, 还是赵云瑾玩闹似地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来了一下。 连行动都受制于人,姜呈璧霎时间更气了。 赵云瑾将毛巾清洗干净,叠成小长条放在姜呈璧头上,给他降温。等帮他盖完被子, 又捉起他手来, 絮语道:有时候我会想,要不就这样过下去算了。山高地远,远离凡尘,就我们俩住在这里, 两个人,一辈子。 平时你总对我爱理不理, 这下倒好,虎落平阳,掉到我手里了。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也就跟你絮絮叨叨, 说说心里话。他叹着气, 明明年纪不大,却多了几分老气横秋的意味:呈璧啊, 我爸妈那代就没带好样,导致我也信本能不信爱情。更何况,同性恋也没那一纸婚书当证明,比不得异性恋稳定。 我十八岁那年,交了第一任男朋友。那时我初出茅庐,笨得厉害,连吻都不会接。我以为交往了就是一辈子,可很快,他就跟我各奔东西。 圈子里很乱,很多人骗婚、滥交,更出格的也比比皆是,活像一个大染缸。我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以为这就是常态了。 我承认,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并不爱你,只是垂涎你的脸和身体。可慢慢的,我喜欢上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开始在下班时期待与你见面,在每个清晨留恋着你,不想离开。我最初只想游戏人生,现在开始思索与你的天荒地老。 在遇到你之前,我过得很不堪。得不到父母的关怀,也没什么人生目标,一天一天,得过且过。在你之后,除了差点越线的那次,就再也没有碰过别人了。 不怕你笑话,来这之前,我辞了职,带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打的就是孤注一掷的主意。我想的是,要是没办法追回你,我也没必要回去了。 他将目光垂落,床上的姜呈璧虽闭着眼,却并未睡着,似在静静听着。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不要赶我走。一辈子给不了,就十年;十年给不了,就一年。见过光明的人,是无法忍受黑暗的。你就是照进我世界里的那束光,如果失去你,我会疯狂。 他捉着姜呈璧的手,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轻声哄道:我在这陪着你,睡吧。 许是有人相陪,许是被熟悉的气息环绕,许是病降低了他的防备心理,总之,姜呈璧听着那咒语般的哄声,竟真的陷入了沉睡。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草长莺飞、鸦鹊啼鸣,静谧得仿佛这就是一生。 姜呈璧醒来时,天已黑透,借着屋外日照灯的光,勉强看清身侧场景:赵云瑾就趴在他身边,睡得比他还要熟上几分。 他起床的动静惊醒了那人,后者几乎是瞬间便弹坐起来,花了两秒辨明情况,便赶紧将他按回床上。 你好好休息,别乱跑。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他这样紧张兮兮的,倒弄得姜呈璧浑身不自在起来。 姜呈璧咬着下唇,耳朵羞得通红,半天半天才吐出来一句:上厕所。 哦哦哦。赵云瑾这才会过意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去扶他起来。 因病后体乏无力,姜呈璧便没有拒绝。 等照顾完他,赵云瑾也意识到天色不早,跟姜呈璧说了一声以后,就去学校厨房里捣鼓吃的。 正值周末,校长有事不在,学生也不必过来,是以偌大个学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食材还剩点土豆、萝卜,赵云瑾怕营养不够,又去冰箱里找了块鸭肉,放了半瓶啤酒,炖成一锅,端到姜呈璧屋里。 亮白的节能灯被电线悬在上头,铁锅里散发出袅袅香气,令这不算大的宿舍,也变得温馨起来。 赵云瑾给他装了饭,盛了汤,服务周到地送到手边。 姜呈璧烧已经退了,刚吃完药,本没什么胃口,看见锅里冒头的白玉似的萝卜与金黄的土豆,也生了几分食欲,拿起筷子来扒饭。 别光吃菜,吃点肉。赵云瑾夹了块好肉,送到姜呈璧碗里。 后者没说什么,乖乖将鸭肉吃了,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 赵云瑾看他如此听话,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满足感,遂更卖力地招呼起来。 待吃饱喝足,赵云瑾便同他一起去屋外散步消食。 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大,纯粹是围着学校的围墙里外打转。 草叶上沾了露水,亮晶晶的。赵云瑾便故意去踩那路边的杂草,踩到了就忙不迭蹦开,看起来比七八岁的小学生还幼稚。 姜呈璧沿着水泥路慢慢走,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而赵云瑾每次都能准确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样敏感且迅速,倒好似一直在等他一样。 呈璧。赵云瑾身高腿长,几下跳到他身边,追着问:你还记得那副画吗?你答应我的那副? 姜呈璧:怎么了? 赵云瑾:你可一定要画完啊。要不这次我就不收你照料费了,你拿那画抵债,行不? 姜呈璧给了他一记白眼,道:你高原反应我还专门请了一天假呢。怎么我给你请护工就不算钱,你照顾我发烧还算上帐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继续画嘛诶!他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叫唤起来:你刚刚是在跟我调笑吗?你居然说了一二三四十多个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活宝。姜呈璧懒得理他,他却又亦步亦趋地跟了来,去够姜呈璧的手。 做什么? 毫无疑问,被打开了。 赵云瑾厚着脸皮道:没什么,就摸摸你手凉不凉,怕你再生病。 他这样说着,又将那人手一拽,揣进自己口袋里暖着。 姜呈璧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他了。 散完步,洗完澡,赵云瑾又以怕他照顾不好自己为由,跑过来跟他挤一张床。 姜呈璧自然不让,连打带踢想赶他出去,却被赵云瑾拦腰一抱,给结结实实地摁在了怀里。 我明天就走了,让我在这再待一晚吧。 明天走?做什么?姜呈璧没听明白,就多问了一句。 赵云瑾看他不跑了,这才放下心来,声音却仍有些闷闷地,解释道:回去。 姜呈璧:不来了? 赵云瑾:还来。只是可能要挺久才能来了。 姜呈璧听完,陷入了沉默。 之前他费尽心机赶赵云瑾走,这人也死赖着不走。现下他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人的存在,他却又要离开了。怎么着,都有点小失落。 姜呈璧:腻了? 果然,年轻人都是贪图一时新鲜,喜新厌旧。他想。 没有,怎么可能呢。赵云瑾失笑,又捉着姜呈璧葱根般纤细白皙的手指,一边把玩,一边道:我不想这样下去了,不想瞎混日子,也不想居无定所。我贪图的不是一时的新鲜,而 是你的一生一世。 他跟姜呈璧挨得很近,气息几乎就落在那人的耳边。 你学历高,长得又好,就算在山区支教,也有津贴可拿。我无业游民一个,纯粹吃老本过日子,怎么看都有点不登对。以前我没细想我们俩之间的差距,可现在我想往上走走,变成一个配的上你的人,正式入驻你的生活。 他缓了缓,补充道:我找我妈借了点钱,想去学软件工程。那个我一直喜欢,只是没敢去尝试。现在有了你当目标,倒也没那么害怕了。 他唯恐姜呈璧会多想,又指天发誓道:我保证,只是去进修,不是为了泡这个泡那个。我会每天给你发视频,要是我敢偷腥,就让天雷把我给劈死,让我下辈子当太监,一辈子没人爱! 姜呈璧:我有那么多疑? 许是动了真心的缘故,赵云瑾没法像从前一样将甜言蜜语当豆子似地往下倒,每句话都得深思熟虑好久,才敢说给对方听。 呈璧啊,要是三年后我成功了,我们就在一起吧,好不好?虽然没什么结婚证书,也没亲朋好友来见证,但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伴侣仅有的、唯一的一个。 他道:我现在不敢说太多,怕说得多,做得少,又惹你不开心。 他捏着姜呈璧的无名指,将早已准备好的软尺在其根部绕了一圈,测完后又飞快抽离开去。 求婚戒指,会和我一起回来。你等我,不要找别人,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我爱你。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凑过去给了对方一个吻。本想如从前一样吻他唇瓣,又恐他会厌恶,只能堪堪落在了唇角处。 【系统提示:一生一世一双人心愿达成50%。】 【系统延时播报: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5,当前爱意值90。】 第五十六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1) 姜呈璧一抬头,两位分别多时的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汇,一个风尘仆仆、从倦意中浮出一丝笑,一个春风化雨、眼里漾出万点星辰。 赵云瑾用比来时更迅捷的速度, 退出了他的生活。 姜呈璧一开始并未察觉,只是在抬眸看课堂时,再找不到那个在后排蹭课或教孩子写作业的声影。 墙边的落叶, 也久未有人来扫, 积了厚厚一层。 厨房里也不再有人加餐, 用再普通不过的食材,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惹得孩子们食指大动, 一连吃上好几碗。 适应离开,要比适应归来,要难得多。 只是每天都会有视频电话打过来,有时在清晨刚醒时,有时在午间休息时, 有时在日暮黄昏后。 赵云瑾喜欢与他说话, 能将生活中那些琐碎小事,编成一长串转述给他听。挂电话时仍依依不舍,好不容易挂了,一看显示的时间, 才知道已经聊了半个多小时。 姜呈璧有时并不怎么得闲,常常将手机放到一边, 就去做其他事,或写教案,或淘米做饭。每每这时,赵云瑾就会在那边呼天抢地, 活像遭受了皇帝冷遇的冷宫弃妃。 等姜呈璧放下手中事去看他时, 他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虽分隔两地,却也经常会收到那人寄的一些小礼物。有时是润肤水, 有时是防晒霜,或是几件剪裁得体的西装和衬衫,还有可供他解馋的小零食。 于是柜顶桌上床下,都被赵云瑾的东西填满,就好似被那人的气息环绕着,你我难分。 一年后,赵云瑾背着个偌大的旅行包,重新回到了这里。 不少学生都记得他,欢天喜地地拥过去,被他一人一包小零食给收买了,高高兴兴地喊他赵老师。 赵云瑾连忙做了个嘘声手势,问他们:姜老师呢? 姜老师在教室里,我领你过去看。有熟络的,拉着他便往教室门口走。透过窗子往里觑,正瞧见姜呈璧坐在讲台上给学生们批改作业。 黑发稍稍长长些许,遮了眼,被他别到了耳后。 侧脸依然精致无双,灯光将睫毛打成半汪深色的影,垂落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上。 赵云瑾还没看够,学生便已冲了进去,惊醒了那安静工作的美人。 姜呈璧一抬头,两位分别多时的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汇,一个风尘仆仆、从倦意中浮出一丝笑,一个春风化雨、眼里漾出万点星辰。 姜呈璧助赵云瑾解了旅行包,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学校里又新来了几位老师,将赵云瑾之前睡的房间占了,是以现下两人只能挤在一块。 姜呈璧怕床太狭窄睡不好,赵云瑾却很满意这样的安排,接了姜呈璧递过来的热茶,还不忘跟他炫耀:我培训结束了,刚找了新工作,就在你隔壁的中学里,当信息技术老师。 姜呈璧:还考了证? 赵云瑾: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赵老师了。 姜呈璧摇摇头,道:看不出来,我本来以为,你性子活泼,会找个自由点的活。 赵云瑾:现在也不赖啊。 他一边喝茶,一边偷眼去看姜呈璧。 其实有一点原因他没说:他就是看准了教师的那三个月假,想有更多机会来陪他。 姜呈璧:什么时候走? 赵云瑾:后天。 姜呈璧:这么快? 赵云瑾:对。新学期要开学了,得上岗。 他看姜呈璧有些落寞,便赶紧解释道:等这个学期完,我就回来了。能陪你两个月。 姜呈璧:你别这样说,我压力很大。 赵云瑾:没关系,你就当我一厢情愿好了。反正多我这么一个追求者,也是追。对了,我给你买了一套新衣服,穿上看看。 他说着扭头去包里翻找。 姜呈璧:够多了,你每次都给我送东西,这屋子都快装不下了。 赵云瑾:人在远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只能买东西了。对了,你说来了几个新同事,有你喜欢的吗? 姜呈璧:干嘛?打听我的朋友,还是打听我的私生活? 没有。赵云瑾连忙躲开,将目光投向茶杯里,看到杯中倒映出来一双带笑的眼。 姜呈璧在等他,他很开心。 到了夜里,赵云瑾也规规矩矩的,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举动。老老实实洗完澡就上了床,侧躺在里边,将大半空间都留给了姜呈璧。 姜呈璧本以为他睡了,刚熄完灯准备睡觉,就被他伸手一揽,给放躺在了手臂上。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4) 枕这。赵云瑾独占了他的枕头,又指着手臂让他靠。 姜呈璧推他一把,道:发什么神经呢,明天你手会麻的。 麻就麻,先睡了再说。他闭着眼,跟什么大型犬一样,蹭着蹭着,窝到姜呈璧颈边。不一会,轻微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他奔波了一天,又是坐高铁又是坐汽车的,早累透了。 见他这样,姜呈璧也没再挣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脊背,也跟着睡了过去。 赵云瑾满心期待着一个学期后的重逢,却不想,先回来的人,会是姜呈璧。 姜呈璧请假回家,也不是为了谁,只是怕那屋子太久没人住,一些电器会损坏。 赵云瑾自那次撬锁进门以后,便再也没有贸然闯过,那些家具也都照常摆在原位。是以姜呈璧并未发现他的闯空门举动,只自己拿起工具打扫着屋子,想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模样。 刚抹到一半,便来了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姜呈璧以为是骚扰电话,没理会。等铃声沉寂下去,不到片刻,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次姜呈璧终于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头的人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小姜,有空出来见一面吗?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姜呈璧怔住了。 下课时间一到,赵云瑾比那些抢着吃饭的学生还要跑得快,揣上公文包便冲出了百米外,去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里享受美食。 他咬着串串,刚准备给姜呈璧发个视频,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路口处一晃而过。 赵云瑾嘴角一勾,大觉新奇,噼里啪啦地给姜呈璧发信息:嘿,你猜我刚刚在xx街看见谁了。一个男的,穿了件白衬衫,长得好像你哦。 姜呈璧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回道:嗯,我回来了,有点事。 按完发送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唐予明,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前男友,兼初恋。 当年的姜呈璧,并没有现在这样大胆,养在象牙塔里,青涩懵懂,看什么都稀奇。 他并不清楚什么是同性恋,只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对身边漂亮的女孩子没什么兴趣,却总会忍不住多看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英姿勃发的男孩子几眼。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他坐在宿舍里看电影,舍友唐予明突然坐过来,将电脑屏幕凑到他跟前,说:看我这个吧,更好看。 姜呈璧点点头,唐予明便将手机搁到桌面上,开了全屏。 此后过了很久,姜呈璧才知道那部电影的名字:《霜花店》。 而当时,他只是乖乖坐在那里,欣赏着内里独具风韵的古装人物,时而低头看看中文字幕。 他在看电影,唐予明却在看他。 目光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滑到锁骨处,再到他老实曲着的两条长腿。 目光里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欲望。 姜呈璧耳朵红起来时,是在床||戏开始的时候。 王与侍卫,侍卫与王后,侍卫爱上了王后,所以王要杀了这对奸夫淫妇。到结局时,王不忍下手,被侍卫亲手斩杀。 姜呈璧看得有些感伤,许是搞艺术的人都有些多愁善感,见电影里的人落了个悲惨命运,他也感同身受地流出泪来。 就在他伸手去拿纸巾擦拭时,忽觉唐予明将手伸了过来,覆在了他的腿间。 你也是,对吗? 姜呈璧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时,才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两个同性恋处在一个宿舍里,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搞到了一起。 姜呈璧是被唐予明一点点带上路的,从笨嘴拙舌地接吻,到趁着别的同学不在、在单人床上温存。 渐渐的,两人都减少了与外人的来往,将注意力尽数投注到对方身上。 旁人都当他俩是关系好,却不知,他们已从同学发展成了情侣。 两人家世相仿,长相也匹配,姜呈璧在床上处于下风,唐予明觉得让他吃了亏,便在其他地方对他关怀备至。 初恋的感觉,就像掉进蜜罐子里,一张嘴,便尝了满嘴的甜。 那时的姜呈璧,也以为他们能一生一世,甚至做好了向父母出柜、把唐予明带回家的打算。 可还没等他将想法付诸于实践,唐予明便亲自打破了他的幻梦。 我们分手吧。他说。 为什么?姜呈璧显然无法理解,毕竟在这之前,两人还那样如胶似漆,也不曾吵过什么架、闹过什么别扭。 唐予明:我要去国外读研了。 姜呈璧:我可以等你回来啊。 唐予明:不用了,我以后可能就留在那边工作了。 姜呈璧:那我怎么办?难道你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 第五十七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2) 爱情是一把刀,当它被包裹在糖衣之下时,它是最娇艳的花、最柔软的棉、最醉人的酒;可当利刃挣出,它是最锋利的刺,最致命的毒,最难愈的疤。 唐予明半阖着眼看他, 目光里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怜悯。他说:同性恋,不都是玩玩吗?谁会认真?总会要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的, 难不成真跟男人过一辈子? 他说得这样振振有词, 好似是个同性恋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就可以享受过后便不负责,继续过他正常人的生活。 那时姜呈璧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唐予明离开, 而那人连飞机都没让他送。 许是初恋带来的伤痛太深,过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找新人。只是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性取向,让工作和绘画填满自己的生活,以致无暇他想。 赵云瑾, 是贸贸然闯进来的一团炽火, 让他冰冷的胸膛重新获得了依存的滋味,也让他的四肢百骸重新暖了起来。 对新的感情,他也是认真的。 可得到的回应如出一辙,赵云瑾趁他不在, 劈腿,还说出了跟唐予明一样残忍的话。 所以他远走, 他离开,他宁愿不要这份不纯粹的感情,只求一个解脱。 可现在,当初放弃他的人又回来了, 还说要跟他复合。 他满腹愁肠、郁郁寡欢, 唐予明却在这个间隙里端详着他。 留着短发,显得精神又有朝气。 比大学时成熟不少, 衣着时尚,容貌却一如往昔,还是那么好看。 这几年里,唐予明在国外奔波,也并非全无改变。 从前,他把同性恋当作见不得光的事,哪怕跟姜呈璧亲热,也只敢偷偷地来。 离开时,也没有想过要带他走。 可出国留学以后,他才发现世界远比他以为的辽阔,同性恋也没那么见不得人,很多国家通过了一系列法律,来保障他们结婚、抚养后代、养老的权利。 反倒是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同性恋的,才是群体中的另类。 唐予明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他不得不敞开心扉接纳那些思想,也开始思索向父母坦诚,最后他也做到了。 一切都那么容易,仿佛他的担忧和疑虑,都是不必要的东西前提是经济独立,拥有足够大的话语权。 当生活水平稳定以后,他便开始考虑自己的感情生活。 诚然,他这些年遇到过不少人,谈过恋爱的也有几个。可一旦有了多种选择,便生了比较心理。外头的花花草草虽然动人,可他总会想起当初那个青涩懵懂的初恋,从他们第一次笨拙地接吻,想到最后决绝的离别。 所以他回来了,想挽回这个曾被他放开的人,并跟他度过漫漫余生。 唐予明: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是吗?姜呈璧喝了一口咖啡,靠品味那些苦涩,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爱过那么久的人,若说没半点感情,是假的。 可纵使旧情难忘,理智依然稳稳地压在上头,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爱情是一把刀,当它被包裹在糖衣之下时,它是最娇艳的花、最柔软的棉、最醉人的酒;可当利刃挣出,它是最锋利的刺,最致命的毒,最难愈的疤。 唐予明轻巧地甩脱了这一切,他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淡忘伤痕,任由光阴抹平记忆,让甜蜜与疼痛一并成为过往。 你呢?过得怎么样?阔别几年,彼此都有些生疏,唐予明只能努力找着话题,来拉近跟他的距离。 姜呈璧:还好。 唐予明:有新的男朋友吗? 姜呈璧: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听到这样的回答,唐予明显然多了几分喜意。 他顿了顿,缓缓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现在稳定下来了,在E国找了份很不错的工作,跟父母分开住。 当初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姜呈璧却有些兴致缺缺。 迟来的爱情,就像枝头枯萎的玫瑰一样,发黑、糜烂,再让人生不起半点采摘欲望。 只是有些好笑。 笑这人前后迥异的态度,笑他过了这么多年还想挽回,笑他以为人心不会痛,说丢就丢,说要就要。 姜呈璧:我在这有亲人,也有事业。 唐予明却显得很体贴,道:没关系,反正我最近休假,可以陪你。E国允许同性婚姻,我们能成为合法的伴侣,甚至于每年回来两趟,只要你喜欢。 若非早知这人的说话方式,恐怕姜呈璧得以为他在跟自己相亲。 他看着唐予明越发英俊的脸,目光却有些发散,似乎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 他在想,人的承诺,究竟作不作数呢? 现在唐予明能回头来找他,以后生活不稳定了,或是改主意了,是否又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抛弃? 还有,比自己年轻几岁的赵云瑾,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自己比那人年长几岁,有的是年轻水嫩的小男生往他身上贴,等新鲜劲过了,他当真不会动心思吗?两次背叛,自己能承受得住吗? 我再考虑考虑吧。他端起杯子来,将咖啡一饮而尽,正准备转身走开,却又被唐予明拽住了手。 唐予明:你现在住哪?建议我过去坐坐吗? 别答应他,别答应他。就在两人交谈的隔壁,赵云瑾腹诽道。 从姜呈璧回了那条信息开始,赵云瑾便一路跟随过来,按照姜呈璧离开的时间和附近店铺的分布情况,成功锁定了这间咖啡馆,并找了隔壁的位置坐下来,听墙角。 这短短十几分钟,他的心就像做了过山车一样,高高低低、起伏不定。 原本姜呈璧突然回来就够让他高兴了,能在一条街上偶遇,更是天赐的缘分。谁想会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还是姜呈璧的前男友,于是那桃花也沾了臭狗屎,变得难闻起来。 而姜呈璧对他的评价,什么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是的,的确,他们已经分手了,现在只是他单方面追求,姜呈璧并没有点头答应。 可这层关系他自己心里清楚也就罢了,让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的情敌知道,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还未开场就先输了一局。 我再考虑考虑这一句,更是让他忐忑。他生怕姜呈璧脑子一热,就跟这野男人跑了。 野男人是什么德性,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姜呈璧对这人的感情有多深。如果是露水姻缘,那还有办法拆散,若是海誓山盟,只怕自己要被横刀夺爱。 赵云瑾暗骂自己为何不趁早对姜呈璧好点,将他身心都牢牢绑定,令他对自己情根深种,片刻都离不开。不然也不用摆出这幅偷听的姿态,委委屈屈的,大可直接冲出去给野男人一拳,打他个满脸开花。 姜呈璧拒绝不开,便只能含糊答应。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咖啡厅,赵云瑾生怕对方染指他看好的高岭之花,火急火燎地结完账,便追了出去。 唐予明打了车,跟姜呈璧一起挤进后座,都没什么话讲。 唐予明只得嘘寒问暖:你爸妈还好吗? 姜呈璧神色淡淡,道:都过世了。 啊,抱歉。意识到姜呈璧在这些年里受了不少摧折,唐予明心中更添几分内疚: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姜呈璧:苦难是常态,幸福才是奢侈。 唐予明: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姜呈璧笑笑,并未作答。 不能确保会实现的承诺,是最不靠谱的。他说,姜呈璧就听着,不往心里去,也不拆穿。 姜呈璧住的地方离两人碰面的地点并不远,两站路,刚坐上车就到了。 他出来得匆忙,房子却已约莫打扫干净,开着窗,湿润清新的风从外吹了进来。 唐予明刚坐下,姜呈璧便翻找着茶饼给他泡茶,烧开水、洗茶杯。 这房子挺大的,你一个人住吗?唐予明问。 姜呈璧:嗯。 唐予明瞥眼看见电视机和洗衣机上的防尘罩,问:刚从外地回来。 姜呈璧:对,西藏。 唐予明:去那么远?旅游吗? 姜呈璧:支教。 唐予明:怎么突然想去那里了?那么远,又冷。 姜呈璧:清净。 唐予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慨:你变了很多。 姜呈璧洗东西的手一顿,片刻后回道:人总是要变的,不是现在,就是将来。 不一样,你以前话多一点,也没这么冷。他话刚说到一半,姜呈璧就把茶端了过来,放在茶几上:喝茶吧。 诶。唐予明端起杯子来,吹上面的浮沫,时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人。 姜呈璧静静坐在凳子上,两条长腿随意放着,目光有些发散。风吹拂着他衬衫的衣领,宛如情人的手一样反复撩拨他。 精致、漂亮,只是很少露出笑颜,仿佛一尊隔绝烟火没什么人气的白玉雕像。 唐予明记得与他的很多瞬间,记得他疼时的轻微啜泣,记得他笑时的浅浅弧度,记得他坐在图书馆里看古奥繁涩的文章时眉间的折痕,记得他吃了一嘴糖葫芦凑过来求亲的可爱模样。 可这些都成了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东西,他们都长大了,不复当年纯真热烈,也不复当初大胆痴情。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5)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2 15:46:25~20200903 11:3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AA黎总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3)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会反射性地躲开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东西。 唐予明:当时年纪小, 总想着去外面看看世界、闯荡闯荡,等见得多了,才发现千般屋舍房宇, 其实都没什么不同;百种珍馐小食, 都不如家乡的合适。 姜呈璧不知他只是随口一提, 还是另有所指,便只默默听着,不做声。 唐予明:最近你有空吗? 姜呈璧:半个月假。 唐予明:回去西藏? 姜呈璧:嗯。 唐予明:支教不能结束吗?我想跟你待久一会。 姜呈璧: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唐予明:打电话怎么够, 当然是时时刻刻亲眼见着,才有意思。要不你就别去了吧,我也难得跨越千山万水去找你,坐飞机都够晕了。 他叫苦不迭,姜呈璧却想起了其他的事。 一路跋山涉水, 自然累得很。当初赵云瑾不就是坐了很久很久的车, 才抵达小山村么?可他似乎没冲自己叫过累,常常到了才联络,从不说其他。 姜呈璧:你准备在这吃晚饭吗?我刚回来,家里也没什么菜。 唐予明:在这吃吧, 点个外卖都是好的,我想跟你多聊会天。 姜呈璧不置可否。 唐予明:你大学时就喜欢画画, 现在这爱好还在保持吗?我认识的一些朋友很喜欢收藏画作,到时候我能帮你宣传宣传。 姜呈璧:随手涂鸦,上不得大雅之堂,没什么必要。 唐予明:你太谦虚了。对了, 你说的那位朋友, 不往你这来? 姜呈璧:他有自己的工作,而且我们也没有在交往。 唐予明:你在等我吗? 姜呈璧:你想多了。 两人在这从往昔谈到今朝, 一路尾随而来的赵云瑾却活似成了个抓耳挠腮的猴子。他恨不得变身忍者穿过那道墙,或是化作蜜蜂钻过那扇窗,把野男人咬成个大猪头。 他守着、念着、盼着,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动的香饽饽,被别人惦记上了,叫他怎么能不气。 情敌造成的危机感,也令他不得不思考起一件事一件早有准备,现在却想提前做的事。 唐予明死乞白赖地在姜呈璧家耗到下午,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想在附近找间酒店住下,以便常常过来找。 他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外头蹲草丛的赵云瑾给揍了。 唐予明挨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赵云瑾在那骂道:干你娘的,敢觊觎我家呈璧,找死吧! 唐予明擦了擦渗血的嘴角,意识到这就是姜呈璧说的那人,迅疾回了一拳:老子是他男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云瑾闻言,恨不得直接掐死他:我也是他男人! 唐予明冷笑:新欢?呵,我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赵云瑾不甘示弱:那你就该老老实实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别来打扰他的新生活。 两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话没说得了两句,就再度开打,活像两只大猩猩在那里争夺配偶。 赵云瑾是越打越凶,越打越难受,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昏了头了,竟被那长得不怎样的小网红给勾得破了戒,导致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骑到自己上头。 唐予明则见招拆招,寻着机会就给对方一下狠的,也觉得自己当初就该把姜呈璧一起带走,免得现在还跟这浑小子比划拳脚。 打完以后,两败俱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离开时还不忘放狠话,一个说: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呈璧周围,我揍死你。 一个回:我立马带他出国结婚,气死你。 唐予明是个会卖惨的,到酒店以后涂完红药水,就将伤情拍成照片发给了姜呈璧,附带信息:被你朋友打的。 赵云瑾倒是年轻气盛,觉得打架和被打伤都不是什么光彩事,没给他说。 看完唐予明发过来的信息,姜呈璧没觉得有多心疼,只觉得讽刺。 以前自己在意他的时候,怎么不玩这招? 到如今一颗心都冻成冰渣子了,又来你争我抢了。 是以他什么话都没回,只安静关了手机,将厨余垃圾清理好扔到垃圾箱,洗了个疲惫的澡,便上床睡觉。 等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赵云瑾便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大惊喜,找上门来。 在他们曾共眠过的床榻边,姜呈璧坐着,赵云瑾单膝跪着,送上一枚置于礼盒中的红宝石戒指。 那宝石颜色艳丽,像心脏,像胭脂,像一枚镶嵌在银色金属上的朱砂痣。 赵云瑾显得很庄重,虽然他额头上还贴着遮掩青痕的创可贴,但话语却是坚定的:呈璧,我知道自己不能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也没法做到十全十美,当我想让余生的每一刻钟,都有你相陪。我会遵守诺言,尽心竭力地对你好,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 姜呈璧垂目看他,反应不甚明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淡。 赵云瑾怀着喜悦而来,见他不言不语,心里便有些打鼓。 他知道自己的求婚仓促了些,本应该在姜呈璧支教结束时、自己工作更稳定后,才走到这一步,可唐予明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那种生怕伴侣被抢走的危机感,令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以致于现在这幅尴尬局面。 姜呈璧会答应么?虽然这人很少表现出抗拒姿态,对自己的进攻也能忍则忍,但那也只能说明他脾气好,不能说明他对自己感情有多深。 若是他拒绝 他在这边忐忑,姜呈璧则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他明白赵云瑾乍然求婚的动因是什么,虽有诧异,但更多的是茫然。 唐予明的离开,给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心理创伤,尽管那人归来时,也让他回忆起了曾经的美好,让他生出丝旧情复燃的感觉,可他并不想重蹈覆辙。 他不清楚唐予明这些年的经历,也不知晓他相比数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更不可能草率地同他远走。 但不接受唐予明,不代表自己就一定得答应赵云瑾。 天底下远不止这两个男人,他也没必要做什么1或2的单项选择题。 他有事业,有薪水,有自己的生活,也还正值青年,有的是时间结识更好的人,见识更广阔的天空,不必将眼光局限在这小小的世界里。 赵云瑾的求婚,与其说是一种表白,倒不如说是一种束缚。令他的感情完全牵系在这人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赵云瑾中途变心,只怕他连苦都诉不出。 是以他虽未明言,心里却已有了决断。 他伸手去够那个戒指盒,就在赵云瑾眸中泛出欣喜,以为要心想事成时,他将盖子啪地一下合上了。 姜呈璧:我还没准备好。 赵云瑾的笑容霎时凝固了,他过了好一会,才冰河解冻般迟缓道:你这是拒绝了吗? 姜呈璧:对。 赵云瑾百思不得其解,问:为什么?你要跟他走吗? 跟他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抬指揉了揉眉心,待收敛好心神后,便直视着赵云瑾的双眸,说: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受过情伤。我当年的确很爱他,付出的也不少,可他也如那时的你一样,并没有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上。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会反射性地躲开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东西。我花了好几年才淡忘有关他的回忆,在你进驻时鼓起勇气重来了一次,可结果你也清楚 赵云瑾顿时哑然,不知作何回应。 说句心里话,两者相较,你比他好。可人的一生是很漫长的,你能在一年内从不爱到爱,那过段时间,等激情退却、爱情失温,你还会在意我吗?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性子冷,对待生活也没什么新鲜花样,跟我过日子,就要做好平淡如水的准备。 这样的一生,你难道愿意吗? 我赵云瑾起了个头,又息住了声。 其实他并非全无办法反驳,姜呈璧觉得他自己单调乏味,可在赵云瑾眼里却充满了趣味。哪怕他只是简单洗个碗、画个画、写个字,对于赵云瑾来说都很有意思。 而且淡然的生活,也代表着平静。是以往流连花丛、居无定所的他,想要也得不到的。 可他并没有将话说出口,因为他看得出来,姜呈璧拒绝的意味是极浓厚的,近乎于不容置喙。 姜呈璧不相信他,所以哪怕他说得再天花乱坠,在对方眼里也只是大空话。 背叛过的人,需要用更多的努力,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距离自己做出错事到现在,也不过一年时间,不足以让姜呈璧对他重建信任、重燃爱火。 他没有输给唐予明,只是输给了当初的自己,和这不算漫长的时光。 【系统延时播报: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7,当前爱意值97。】 【系统提示:一生一世一双人心愿达成70%。】 意识到继续跪着也是无济于事,赵云瑾只得将戒指收好,讪讪地站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4) 那些想要却得不到的人,化作了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成了心口朱砂痣。 姜呈璧:你要继续在这待着吗? 赵云瑾:啊? 姜呈璧:我要出门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耽误了他的行程, 赵云瑾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没事你忙吧,我就走。 将赵云瑾驱逐出自己的领地后, 姜呈璧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今天并没有安排, 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理性与感性并存,喜欢与厌恶同在。 对待同样的事,同样的人, 在不同的心理状态下,也会有不同的权衡。 曾经不甚在意的存在,在时光的磨砺下,蒙上了真爱和初恋的滤镜,便变得不可割舍起来。 那些想要却得不到的人, 化作了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 成了心口朱砂痣。 满心以为是爱,却只怕是被浮云遮了眼,看不清这浮华表象下的真实。 自我感动罢了。 他懒得去分辨,只觉得有点累了。 于是去了江边, 吹了半天凉风。 江水滔滔,一路奔流往下, 却带不走他眼里半点哀愁。 很奇怪,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放在手边,他却完全没有去碰的想法。 或许在这些年的跌宕中,他对爱情的期盼与信赖, 也如河水般缓缓流逝了。只晓得止步不前, 畏惧试探,像环抱自己拒绝别人示好的野兽。 唐予明、赵云瑾, 下一个又是谁? 宛如矮子里面拔高个,他不愁没人要,又何必在意这些过客? 可即使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仍存留着那些或美好或疼痛的记忆,牵扯着心脏发出痛呼。 跌跌撞撞,顺着马路一路走回家。 霓虹灯的灯交汇在眼中,宛如一场五光十色的梦。 细想人生不也就这样吗,总是陷在各种各样的选择里,看不清自己。 纵使选个人共度一生,又有多少能幸福? 大部分都陷在永无休止的争吵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复来回,将那点情意全部耗尽,再劳燕分飞。 河对岸燃起了烟花,嘭咚嘭咚的巨响声中,年轻的情侣们相携着走过,坐在河边共赏美景。 姜呈璧看着他们,不自觉地就生了羡慕。 真好啊。他想。 他一时恍惚,便忘了防备对面飞驰而来的汽车,当猛烈的撞击袭上周身时,一切静止。 嘭! 赵云瑾如往常一样,在美食街里吃完餐点,便要往回走。 为了方便工作和寻找姜呈璧,新租的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顺着河边人行道走一段路,也就到了。 今天失败的求婚,并没让他难过多久。 嘿,反正日子还长着,大不了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他这样自我宽慰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只要呈璧不跟那野男人走了就成。 他揣着装戒指的纸盒,咬着喷香流油的烤串,却发现平常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响着警笛。 不远处还拉着黄色的警戒线,救护车呜呜呜地闯过去,众私家车纷纷让道。 是出事故了吗?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态,赵云瑾朝人头攒动的地方看了一眼。 在交通如此便利的当下,车祸这种事情,每天都得发生无数回,不是在这条道,就是在那条路。 他没准备靠太近,毕竟这种事故现场,定少不了血肉横飞的场面。看多了怕做噩梦。 就在他准备绕远些离开时,忽地瞥见泊油路上一点熟悉的亮光。 不是路灯,也不是手电,倒像是什么玻璃片,染了血。 赵云瑾吃东西的动作霎时就顿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辨明那是一副似曾相识的金丝眼镜。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神经病。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一边骂着多事的自己,一边用发抖的手去裤兜里掏手机。不知是不是手出了汗的缘故,锁屏划了好久都没划开。 电话拨过去,过了好久都没人接。嘟声一声连着一声,就像赵云瑾胸膛里的心脏一样一抽跟着一抽。 当界面跳转成通话计时时,赵云瑾的心这才放下来,刚准备同那人说说话,就听一道陌生男声响起:病人正在抢救,您是哪位? 我赵云瑾脑子都是木的,迟钝了仿佛一秒,又仿佛一年,才怔怔道:我是他朋友。 我们是xx医院,病人出了车祸。那边简短说完,见赵云瑾没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拽着手机的人,僵得仿佛变成了一颗行道树。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6) 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就像发了疯一样,将手里的吃食往垃圾桶里一扔,拔腿就往路上跑。 快点,再快点。 他恨不得那辆出租车开成火箭,转瞬就冲到想去的终点。可红灯依然一次次将他拦停,就像死神刻意拿着秒表计时,略施手段就叫他停在原地,任他焦心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为所动。 赵云瑾将手机攥得死紧,整个人绷得像根弓弦,仿佛再加一点力道,便会分崩离析。 他无数次祈祷,祈祷那通电话只是一个幻觉,又或者是谁偷走了姜呈璧的手机,才导致了这样的乌龙。或许那人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梳洗完毕,吹完头发看着书,伴着皎洁的月光入睡。 可有一个长着山羊角的小小恶魔,在他脑子里来回蹦跶,说着难听的话:谁让你不在家里陪着他,谁要你离开他,谁让你对他照顾不周,要是他老老实实地留在西藏支教,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还有一个伸展着小翅膀的天使,在说着安慰的话:别怕别怕,也许没那么严重呢。兴许就是受了点皮肉伤,流了点血,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但赵云瑾知道,这不过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抢救这个词,就像一个魔咒一样,烙刻在他脑海里,散发着滚灼的气息和皮肉烧焦的臭味。 战战兢兢,忐忑不安。 当付完车钱冲下车时,他甚至腿软得差点跪到地上。 在哪呢?在哪呢? 他撑着飘忽的身子,冲到前台去问人。那副能把人吃下去的可怖模样,把护士姐姐都吓了一跳。 啊?xx路车祸送来的那位,在三楼西侧抢救室。 听她说出地点时,赵云瑾飞一般地冲上了楼梯,连电梯都来不及等。 手术室的灯亮着,医生护士们来来往往,新的器械推进去,染血被重新推了出来。 赵云瑾站在门外,踮起脚从玻璃处看了一眼,透过攒动的人头,看清了躺在病床上接受抢救的人的模样。 就这一眼,赵云瑾的所有祈祷侥幸直接灰飞烟灭。 好几个小时,他就在ICU外的走廊上来回踱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仿佛变成了一个装了发条的机器人。 甚至生出些幼稚的期望,宁愿折自己的寿,来将他保全。 为什么这种事要降临在他身上呢?他那么温柔、善良,哪怕是最贫穷的孩子,他亦不曾有过冷落,常常不厌其烦地为孩子们批改作业,从黄昏直到三更。 是不是自己突然的求婚给了他压力,间接导致了这一切发生?不是拒绝了吗?如果自己是那个灾星,自己愿意滚的呀。躲到没人知道的地方,躲到姜呈璧找不到的地方,离他远远的。 可奇迹并没有发生。 当黎明的光撒进窗子里来时,抢救室的灯也被一并关闭。 筋疲力尽的医生推着覆着白布的人走了出来。 赵云瑾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竟就那样冲到病床边,颤抖着手去掀那层布料。 护士认出他是在外等了一宿的人,没有阻拦。 白布拉开后,那人失色发白的脸显露出来,脸上还残留着几星血痕,眼睑静静阖着,仿佛永远不会再睁开。 赵云瑾傻乎乎地伸手去探他鼻息,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也不是想学,只是下意识就那么干了。 皮肤还残留着些许余温,可气息已然断绝。贴在胸口上去听,也听不到搏动的心跳声。 呈璧?赵云瑾唤了唤他,道:你醒醒啊,天亮了。 那人静悄悄的,没有作答。 赵云瑾便继续自说自话:不是说要去教书吗?孩子们还在等你回去呢,可不能偷懒呀。 你说说话啊 【系统延时播报:主线人物赵云瑾爱意+3,当前爱意值100。】 当唐予明闻讯赶到医院时,一切已成定局。 赵云瑾怔怔地坐在尸体旁边,脸上泪痕旧的未干,便又覆了新的。他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也不知是痴了还是傻了。 人呢?唐予明问。 赵云瑾没有反应。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一刻生与死的感觉变得不甚明显,他甚至想,要不直接跟着姜呈璧一起去了,到了地底下,也好作对快活鸳鸯。 可一想到姜呈璧可能并不愿意见到他,他又抖擞着肩膀抽噎起来。 唐予明问不到回答,缓缓往前几步,才看到那病床上僵躺着的人。 那是昨日还鲜活的、充满生气的、与他说过话的人,如今,却成了一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死物。 第六十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5) 一滴泪从哭红的眼里坠下去,正落在宝石上,将它冲刷成血一样耀眼夺目的颜色。 谁干的?唐予明问。 赵云瑾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找回自己的声音, 回道:醉驾,人已经被抓了。呈璧老老实实走的斑马线,被它横撞过来抢救无效死亡。 他无暇再去管唐予明的反应, 若是在之前, 他可能会争风吃醋、对其大打出手, 可现在他只想静静陪着他爱的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模一样的红盒子,将款式一致、尺寸却大了一号的红宝石戒指取下来,一点一点套到自己无名指上。 看着那泪似的宝石, 他仿佛见到自己做下决定、许下一生承诺时那傻乎乎的模样。 那时呈璧一定在笑他吧,笑他的幼稚、天真。 可他是认真的。 一滴泪从哭红的眼里坠下去,正落在宝石上,将它冲刷成血一样耀眼夺目的颜色。 这是他精心挑选的求婚戒指呀,他想把自己的下半生交托出去, 他想收心跟呈璧好好过日子的啊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将两手摊开,捂住脸,在这冰冷的太平间里,痛哭起来。 姜呈璧的丧事, 办得很草率。 他父母已逝,独生子女, 只有一个表弟跑过来,为他处理身后事。 赵云瑾站在熟悉的门庭前,看着搬家的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拾掇着所有值钱的家当。 眼见那些过往一点点被带走, 赵云瑾乍然拦住他们, 问了一句:这房子要卖吗? 表弟:嗯。 赵云瑾:东西都留着吧,我买。 他在那些人不解的目光中, 将大小物件悉数还原,摆放成自己熟悉的模样。 看到那张被随意丢弃的画板时,他沉默着去捡了来,待触及那张属于自己的、未完成的画时,又蓦然红了眼眶。 在他们蜜里调油的时候,这张画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期间因为各种原因,这画一直拖着,只绘了半张脸。 后来因为他与小网红的事,姜呈璧一怒之下去了西藏,它也被落在画室中,再得不到主人的丁点疼爱。 赵云瑾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回去,连那些本该被扔掉的废纸,也一团一团地复原。他那么认真细致,好像只要他做得足够好,时钟就能被扭转,一切就能重来一样。 仿佛静候着,门就会被推开,姜呈璧会带着一脸笑意和几句嘟囔,走进来。 今天回来晚了,那些小家伙怕考试不过,一到下课就来拷PPT。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又轻巧地趿拉着棉布拖鞋,钻进自己怀里,用他独有的方式撒娇:累了,想吃红烧排骨。你会做吗? 会,什么都会。以后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再不济,还可以学。 会帮你打扫好房间、叠好被褥,会收拾好你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会晾衣、会洗菜、会泡茶,会刷碗,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能干。 等以后我买了车,就每天雷打不动地送你上下学。无论你想去多远的地方吃喝,都能带你过去。 会收心,不会再拈花惹草,要是再碰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自宫。 你不想大肆宣扬,我们就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把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又有趣,每一天都有新花样。 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平淡。你不是白开水,是上帝造人时最心爱的安琪儿。所以他把美丽的皮囊和内心都给了你,让你出现在这世界上。 可现在,他想念你了,所以未经允许就将你带了回去,回了天堂。 只留下我这个平凡的普通人,仍沉浸在你给予的幸福回忆中,难以自拔。 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努力生活,死后能和你去一样的地方吗? 还能否再见到你,对你说起那些情话呢? 你知道吗,我找久未谋面的父母借了点钱,买下了这套房子。 欠款会耗尽我余下十几年的工资,可这些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留下一点属于咱们俩的东西,想在原处等一等,看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老人说,逝者的被褥应当烧掉,不吉利,怕亡灵会回到原处来睡。 应当是假的吧。不然为何我一日一日卧在此处,你都不曾出现呢? 若你来,我不会怕你,我会竭尽全力抓紧你的手,在皎洁的月光下将你拥紧。 那时我年少轻狂,以为一辈子很长,以为总有机会获得你的原谅。 可直到你离开以后,我才明白,背叛这种事,是不能有的。往往在还没来得及挽回的时候,就成了空谈。 要是我没那么花心、放纵,或许我们现在还好好的,你依然当着你的大学老师,我也会慢慢走上正轨,成为配的上你的人。 人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我还未能面见死亡,为何已经开始思考这些荒唐的事。也许,因为我已经在前往死亡的路上了吧。 我常常感到自己顶了个空壳子,肉还覆在骨头上,可五脏六腑都变得很沉,气喘不上来,体温也逐渐丧失。 会装成你还在的样子,于桌上摆两幅碗筷,买点心时总会多买一份,入睡时将右臂摊平,左手环成半圆,把你圈在怀里。 可夜里不再有你的呼吸声,早上醒来时,也只是新一天的轮回。 你的衣服、床褥,我都没舍得扔。小心翼翼地洗干净,折好放在衣柜里。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有时候会嘲笑自己,明明买下了房子,却活得像个租客。不敢轻易挪动屋子里的摆设,也不敢换掉坏掉的椅子和家具,生怕你回来看到东西不见了,会发脾气。 虽然你并不是那样的人。 当老师也挺好玩的。我在休息时间里另接了工作。软件工程,就业机会总是很大的。 也累。 但正好,能榨干我身体的每一分力气,让我回来以后,倒头就睡。 如此,才能少难过一点,少想你一些。 没有再找别人。 每每有人问起我的感情生活,无论男女,我都会把右手大大咧咧地亮出来,给他们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告诉他们我已经结婚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无人处,眼泪就会落下来。可能是泪腺坏了,改天得去挂个眼科。 其实年纪小的情人,也没那么容易变心。今天是我三十六岁的生日,我等了你十几年,再坚持得久一点,就是一辈子了。 你看,这够不够证明我的专一与真心?如果不够,就再努力努力。 我还去过西藏几次,孩子们见了我,问你去哪了。 我说,你在生命开始和结束的地方。等他们以后长大了、老了,积攒了很多很多故事,就可以过去讲给你听了。 我也有故事,只是有些单调,怕你不愿意听。 你不在以后,自然什么都是单调的。 许是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加了几天班,感觉魂都没了。 我坐在沙发上,倒了点酒,也没看电视,就摩挲着买给你的那枚戒指。 买的时候,它还很新,像一份从天而降,掀起无数涟漪的爱情。现在它旧了,像婚姻,受了岁月磋磨,不甚惹眼,可只要换着角度瞧,还是能看见当初的模样。 我喝得醉醺醺,脑子里空白一片,心脏的跃动也显得不甚明晰。 我沉浸在这样的感觉里,只隐约从血液的脉动里读出四个字:我想你了。 第二天,是周一。 经常早早就到了学校的赵老师,这次却罕见地缺席了教员早会。 同事们联络不上人,便派了代表去他家里找。 门关着,敲了门也没人应。 请师傅来开了锁,才发现那人趴在茶几上,身子已冷了多时。 见他右手紧攥着,似拿着什么东西,掰也掰不开。透过手指的缝隙,勉强窥见一丁点,恰是和他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红宝石戒指。 因劳累过度,赵云瑾猝死在自己花费半生精力买来的房子中,在他三十六岁的光阴里。 许久之后,远方传来了故人的消息。 说是那个叫唐予明的人,与别的男人结了婚。 但好像他一直惦念着另一个人,到最后也没有放下。一次次婚姻,都以惨淡收场。 系统拿面巾纸擦了擦脸,问一旁看完戏依然无动于衷的男人:你难道就不心疼,不感动? 秦庄翘着二郎腿,吃着棒棒糖,道:没感觉。 系统:哼,那我下次给你安排个超虐的。 秦庄:没问题,我奉陪。 系统:虐身虐心哦,渣攻不是人。 秦庄吊儿郎当:游戏而已。 系统翻来翻去,挑三拣四,看秦庄那副放马过来什么东西都虐不到我的猖狂模样,给他选了个冰炭不同炉。 秦庄果然不屑:就这? 系统尽责地给他介绍设定:武侠世界,一个仙风道骨武林盟主,一个杀人如麻魔教至尊。 秦庄:大吗? 系统:啊? 秦庄:没事,开传送门吧。 系统:哦。 等秦庄走了,系统还听他待通道里在那唱:爷真幸运,一次嫖俩 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读者点梗,所以新加一个he结局。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7) 喜欢看be的可以直接跳过。 第六十一章 从蚊子血到朱砂痣(16) 赵云瑾:没什么意思,滚回你的E国去,别让这里的泥土污了您高贵的脚。他不会跟你复合的,明白了吗? 赵云瑾咬着刚出锅的热乎烤串, 从人行道上走过。 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警笛大作,黄色警戒线圈定的范围里, 医护正小心翼翼地将伤者搬上担架, 送上救护车。 交通如此便利的当下, 发生车祸简直是司空见惯的事,不是这条道,便是那条路。不稀奇。 就在赵云瑾准备收起看热闹的心态, 绕开这段区域时,忽然瞥见了那伤者的鞋。 棕色的尖头皮鞋,与姜呈璧今天所穿的一样。 赵云瑾的心陡然提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奔至马路边,用目光追逐那伤者, 想看得更仔细些。 因为角度问题, 他什么都没窥见。 不得已,他只能拿出手机,拨打姜呈璧的号码。 很快就拨通了,却没人接, 随着铃声一阵接着一阵,他的心也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炸一般, 疼得一缩一缩。 一定不会是那个人的呈璧虽然出了门,但也不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已经回家了呢? 可为何自己浑身都失了力气,像被抽走了魂魄,还生出满背冷汗来? 赵云瑾跌跌撞撞地沿着马路牙子前进, 脑子里整个成了浆糊。 自己应该守着他的, 不该放他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该让他出门, 不该那么傻乎乎地离开 要是呈璧真的出了事,他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许是天不绝人路,就在他连立都立不稳的时候,突然瞥见一道立在人群中、无比熟悉的身影。 赵云瑾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无视掉被他挤开的那些人的怒骂,将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那人浑身骨肉都揉碎了,融化到自己身体里去。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时间突然变得无比漫长,短短一分钟,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姜呈璧被吓了一跳,先是因为那场车祸,其后便是赵云瑾突然的拥抱。 刚刚,他走过斑马线的时候,那辆小汽车疯了一样地直冲过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撞过去,将不远处的一名路人轧倒,卷进了车轮底。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姜呈璧一阵后怕,手心手背俱是冷汗。 如果他当时再往前一步只怕现在被抬走的,就是他自己了。 两个惊魂甫定的人,像蘸了万能胶一样紧粘着;两颗极速跃动的心脏,如鼓点般敲击着胸膛。 过了好一会,姜呈璧才从赵云瑾突然的举动中清醒过来,抬眼去看他。 姜呈璧:你怎么在这? 赵云瑾没回答,只收紧了抱着他的手,勒得他都不适起来,仍不肯放手。 姜呈璧发出小声的抗议:腰要断了 赵云瑾这才从偏执状态中清醒过来,捧着姜呈璧的脸细看,问:是你吗? 姜呈璧:不是我,还能是谁? 听见熟悉的腔调,赵云瑾这才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长舒一口气,道:幸好,幸好你没事。 未等对方说话,他又来一句:以后不许一个人过马路了,知道吗? 姜呈璧哭笑不得:不一个人过,难道还两个人过啊。 可以。赵云瑾却把这句戏言当了真,忙道:以后我陪你。 你疯了吗?我没什么事,就是吓了一跳。姜呈璧嘟囔道。 赵云瑾:我才是真的吓死了,那个人穿了跟你一样的鞋我以为是你 姜呈璧这才明白他这过激反应的由来,低头看了自己鞋一眼,说:哦,这个吗,xx牌的新款,很常见的。 赵云瑾才不管,只将他拽离危险区域,直到两人都踩进绿化带里头了,才道:回家,我们回家。 姜呈璧:你太紧张了,我没事,那车子擦着我过去的。 赵云瑾闻言头皮一炸,紧张兮兮地道:它还碰着你了?给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撸起姜呈璧袖子来,去看他胳膊上有无伤痕。检查完手臂又去撩他衬衫,看得姜呈璧都不好意思起来,忙按住他的手,解释道:真没事,别耍流氓。 赵云瑾魂都吓飞了,此时哪管什么流氓不流氓,只将他手紧紧攥着,亦步亦趋往家的方向走。 姜呈璧挣不开他,只能跟着挪步。等到了门口,才后知后觉道:这是我家 赵云瑾:那就开门。 哦。他古里古怪的,姜呈璧也不好拒绝,只能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在姜呈璧的字典里,或许并没有引狼入室这四个字。是以当赵云瑾进了门,说出要在这睡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如果是普通朋友,要留宿也就留宿了。 可他前男友不知跟自己在这屋里滚过多少回的 姜呈璧:我给你收拾客房。 赵云瑾:我睡主卧。 姜呈璧咬了咬舌尖,思索要怎样拒绝才能不伤情面又达到目的。 赵云瑾却先给了台阶:打地铺。 姜呈璧:哦。 一个小时后,洗完澡的两人,以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的尴尬状态,共处一室。 姜呈璧仍有些忐忑,问他:你真的不会半夜爬上来吧? 赵云瑾: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精虫上脑的人吗? 姜呈璧:倒也不是 刚见证完一场车祸,忧心忡忡的赵云瑾,一改平时那温柔模样,变得凶狠异常。 姜呈璧感觉他吃了□□,也不敢去当那点火的引线,便只能适当降低音量,以免对方朝自己开炮。 赵云瑾:手给我。 姜呈璧:干嘛? 赵云瑾:给我。 姜呈璧一头雾水,想了想,还是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垂到赵云瑾面前。 那人一把抓住了,捧在手心里,这才闭目道:好了,睡吧。 姜呈璧心跳微微一滞,恍惚又有了当初恋爱时的感觉。 这是在担心他么? 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害怕,却没办法表达,只能凶巴巴 姜呈璧不敢细想,生怕深思以后,自己好不容易平静的世界又会泛起新的涟漪,怕赵云瑾趁虚而入,怕熄灭的火再度复燃。 他揣着那么几分忐忑,静静睡了过去。 很快,便到了休假结束的时候。 赵云瑾虽在车祸事件隔天便被赶出了家门,却一有机会就往他家里跑,就连回个藏,都要一路护送。 无论姜呈璧如何解释,诸如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行李箱不重不用你提、我会好好看车的真不用护送到站,对方都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帮他把所有事情办好。看得姜呈璧一阵耳热,只觉自己被当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白痴。 唐予明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赶到高铁站来要送他。 赵云瑾一边帮姜呈璧把行李箱扛上检测仪的传送带,一边默不吭声地挤到两人中间,挑着眼看唐予明。 唐予明:做什么,我送朋友,不行吗? 赵云瑾:谢谢了,不用。连这么点远的西藏都不愿意陪他跑,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唐予明:什么意思? 赵云瑾:没什么意思,滚回你的E国去,别让这里的泥土污了您高贵的脚。他不会跟你复合的,明白了吗? 唐予明:关你什么事?你又算是哪根葱?他承认你了吗? 赵云瑾白眼一翻,骂了声二百五,便领着姜呈璧进了高铁站,完全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承不承认,那也是他们俩的事,跟这野男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没必要花费时间跟他掰扯。 赵云瑾将目光挪转,看向一旁靠在椅背上补眠的人。 车祸乌龙,让他认清了一些事。 比起跟那姓唐的争风吃醋、和姜呈璧复合,更重要的,就是确保姜呈璧的安全。 只有这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所谓的未来才有意义。 自己可以等,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会熬到这人点头答应的时候。 从姜呈璧对待唐予明的态度来看,他是个重情的人,做不到一刀两断,也不可能彻彻底底跟自己断开联络,或是开始新的感情。 他的心是脆弱的,关着门,你得一点一点撬开了,才能挤进那心扉里,占上一个位置。 只有用足够的热恋与痴缠,才能抚平他心上的伤痕,让他重新聚集起爱的勇气。 赵云瑾学着他的,靠到椅背上,手却仍挨在一起,与他十指相扣。 疾驰的列车一路向西而去,轰轰烈烈的响声里,所有迷茫与未知都被抛到脑后,只剩下崭新的明天,在道路的尽头迎接。 三年支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于姜呈璧自己而言,支教生活更像是一种历练。他看到了不同于发达地区的孩子,他们天真质朴,却也举步维艰;见过西藏骤变的风云,与无边的苍雪,在白日时穿短袖,在夜晚时穿夹袄;看太阳从东而升,向西而落,一日一日,循环轮转,却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赵云瑾的关怀从未缺席过,一到寒暑假时,便不远千里地跑过来,跟自己一起教学。 第六十二章 朱砂痣(尾声)+冰炭不同炉(1) 不知是不是有几分异族血统,他的眼窝比中原人要深,睫毛也如扇子一般浓密卷翘。 秦庄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大运,竟捡了这样一个惹眼的男人 就连学校的老师们, 也看出了他俩之间的暧昧。不解有之,厌恶有之,但更多的还是祝福。 总会有人问他:怎么还不在一起?记得给我们发喜糖啊。 姜呈璧总是一笑而过, 说声还早。 还早什么, 他也不知道。 起初他只是想看看赵云瑾能坚持得了多久, 怕那人只是一时脑热,等热情消退就变作冷漠,怕他心意变迁等着等着就爱上了别的人, 怕他跟过去一样游戏人生、玩弄自己的感情。 可当姜呈璧背好行囊,出现在与赵云瑾约好的见面地点时,一切忐忑与不安都化作尘烟湮尽。 那人穿了身熨帖修身的男装,身高腿长,正靠在一辆越野车上等他。每隔几秒钟, 就要拿起手机来看时间, 时而抬头看看出站口,生怕会与他错过。 姜呈璧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他跟迎宾机器人似地点头又抬头, 看他脸上的焦急与期待,看他一次次来回踱步, 仿佛在等候什么重要的面试。 过了好一会,赵云瑾才发现那立在车站廊柱边的男人,忙不迭快步走上前去,帮他把行李接了过来:你来了呀, 怎么不喊我, 快上车。 赵云瑾方才还是阴云遍布的一张脸,现下就成了万里晴空, 唇边带着笑,眸中泛着喜,殷勤又热切地接过姜呈璧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姜呈璧答:没什么,刚到。 他坐上副驾驶,看赵云瑾为自己系上安全带,又去点火开车。 城市与三年前并没什么不同,除了多修了些高楼大厦外,熟悉的地方依然如从前一样。 赵云瑾: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先吃饭吧,反正回来了,现下也不急。姜呈璧将车内环境扫视一圈,评价道:这车还不错。 赵云瑾笑笑,说:当然。这可是我的陪嫁。 啊?姜呈璧被他这话给说愣了。 赵云瑾:打开储物格看看。 姜呈璧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样,下意识就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储物格里放着那个并不算陌生的红盒子,盒盖启开,宝石戒指正在熠熠发光。旁边则竖着张卡片,上面是赵云瑾的字迹,写着:我的宝贝,欢迎回来。 姜呈璧看得有些感动,耳朵也悄悄红了。 赵云瑾又说:看后面。 姜呈璧顺着指引将目光投向后座,那里似放着什么东西,用黑色的布盖着,一根细绳从布身上延绵过来,就落在自己左手边。 他心意一动,像拆开什么重要礼物一样,拽动那根绳索。 黑布缓缓落下,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显露出来,堆了满满一后座,如火一般点亮了他的视野。 赵云瑾:喜欢吗? 姜呈璧点头:嗯。 赵云瑾:那现在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呈璧。 姜呈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脑袋慢慢靠到车门边,沉浸在这突然而至的幸福感里,久久没能缓过来。 过了半晌,又伸出手去,将储物格里的戒指拿起来,戴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他眉间含笑,反问赵云瑾:你说呢? 赵云瑾将车停到一边,以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姿势,吻住了他的唇。 他们在车前座里忘情地接吻,气息缠绵、呼吸共享。 其实年纪小的爱人,也不一定代表着容易变迁,是不是? 有可能,他只是太过拙稚,没能及时发现自己的心意。 但最后,他会用一颗真心来换你的真心,用激情点燃你的热情,让你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新鲜感与愉悦感,将你贴心口放着,变成如血一般刻骨的朱砂痣。 会将你活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此以后,每一天,都与你共度。 这就是爱情了,是不是? 完 金银散佚魂消了,红尘泪尽两情痴。仙旅云归 秦庄坐在运镖车上,正把玩着一把镶金嵌玉的珍宝扇子。 若是让他爹瞧见,只怕又要讨一顿好打。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8) 不为别的,只因财不露白这四个字。 身为万贯钱庄的小少爷,秦庄打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衣裳要穿绫罗绸缎,腰饰要用翡翠白玉,就连衣襟袖口的纽扣,都是上等的红珊瑚。 因上有一个大哥顶着,养家糊口也轮不着他来,是以秦庄自小就以成为一个富贵闲人为目标。平静日子过惯了,又上街捡了几本讲绿林册子,就开始仰慕起所谓的江湖生活。 他爹骂他疯批,觉得他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做,在这里寻消遣,直接几声骂,叫他要么滚去跟账房先生一起学算,要么滚去书房里看书、早日求取功名。 秦庄才不干,他觉得自己满腔抱负不被理解,实在是这天底下最最可怜的少年。遂寻了个机会,跟他开镖局的二舅一同出行,打算去那江南之地好生玩上一玩,顺便散散心。 二舅在前头领路,末尾有镖队护送,而他坐在最最安全的中段区域,除了玩玩扇子,扯扯草根,也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同车的两个伙计赶着车,看着货物,许是途中无聊,便也开始谈起天来。 甲:嘿,听说了吗?那边的山谷,要绕开走。前不久才刚出了事。 乙:回南教和昆山派?早听说了。昆山派想借着这次机会挤进六派,特地请了自己教中几大护法出山,对那回南教教主进行伏击。听说发动了数百人、六个护法,都没拦住那曲风眠,让他给跑了。 甲:对啊。你说那曲风眠怎么就那么厉害,这昆山派差不多折损了大半门派精英呢 一听是自己喜欢的内容,秦庄忙竖起耳朵,凑过去听。 甲乙二人看他过来,便都纷纷闭了嘴。 秦庄: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甲:秦少爷,当家的说了,您这次是出来玩的,玩够了就老老实实回去念书,不能让你听这些事,免得你又吵着要去学什么武功。 秦庄:好好好,我不吵,你就当个故事说给我听听嘛,戏院里可没这些东西。 不讲了,甲拦住乙,又冲秦庄道:您只须记着,老老实实跟在镖队里,别乱跑,就可以了。 哼,什么嘛,小气。秦庄闻言大失所望,又愤愤地去捏他那扇子。 可少年人或许就这样,你越是不让他干的,他越是好奇。 午饭时分,镖队停行。 秦庄就着水吃完干粮,便有些口渴。 他冲甲乙二人说了一声,便提步往草丛里走,想小解一下。 对着一丛狗尾巴草放完水,正准备走,却瞥见不远处草叶间现出一小块黑影来。 这是什么东西?兔子? 秦庄将半人高的草往旁一拨,悄悄探到前头,才发现那黑影是块布帛。想是被枯枝挂下来的,断口粗糙,仍在迎风招展。 什么嘛,原来是件破衣服。秦庄骂完,才发现这布料质地倒还不错,像是有钱人家穿的,便又说了句:浪费。 他将黑布往地上一扔,刚准备回去,却瞥见脚下踩的草丛里,有几星血迹。 而且血迹还在往前延绵,通往更深的去处。 是回去?还是继续往前? 秦庄不消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再去看看。 浑然不知一身金贵模样的他,是多少土匪山贼眼里的摇钱树,又是多少绑匪眼中的香饽饽。 血迹的尽头,是一个躺在草叶中间,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 死了吗? 秦庄在他腰附近蹲了下来,伸手去探他鼻息。 似乎还活着,指尖能触到几分温热,虽然有些微弱。 再看那张脸,不知是不是有几分异族血统,他的眼窝比中原人要深,睫毛也如扇子一般浓密卷翘。 秦庄摸着下巴打量他好半天,只觉自己今天真是撞了大运,竟捡了这样一个惹眼的男人。 按照传奇里的走向,自己帮了他以后,应当就会是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戏码。 有趣有趣。 看他身上血迹,像是武林人士,或许还能让他教教自己武功呢。 不消说,躺在地上这位,正是从昆山派围攻中逃脱出的回南教教主:曲风眠。 曲风眠此次出门,本只是为了找谭城一位官员购置铁器马匹,轻装出行,只带了三十号人。 却不想,会在回程的必经之路上,被昆山派的人堵住。躲避不及,便只能出手。 他耗到所有亲卫全部死去,拼着自身武功的霸道威势,一路冲杀,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据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在昏迷之前,他也曾细思过此中因果。按理说,他的出行应当是保密的,连教内都少有人知道,更不用说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鼠辈了。 比起巧合,更容易让人信服的解释便只有一个:门派内出了内奸。 也就那些道貌岸然的六派人士,能想出这种龌龊手段了。 身在荒野,又受了重伤,曲风眠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回到教中,便只能期盼着有人能获知消息,过来营救。 却意外碰见了途经此地、好奇心旺盛的富家小少爷,秦庄。 第六十三章 冰炭不同炉(2) 曲风眠是被秦庄摸醒的。其实秦庄也没恶意,只是见这男人实在动弹不得,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曲风眠是被秦庄摸醒的。 其实秦庄也没恶意, 只是见这男人实在动弹不得,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秦家子弟行侠仗义第一准则:绝不做赔本买卖。 却不想,刚翻完袖口, 就见那只手刷地一下移到面前, 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小少爷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当场就没了主意,赶紧去掰那铁箍似的手。 曲风眠冷着眼,喝问:你是什么人? 咳咳救救你的人放放手秦庄像个小鸡仔一样扑腾。得亏曲风眠身受重伤, 手上力气减弱不少,否则,只怕他反射性的一掐,就能将这纤细脖子捏断。 曲风眠探及他颈部脉搏,觉出他体内并无内力流转, 便又去他腰间荷包里翻找, 想辨别这小子的身份。 干干嘛,劫财啊?秦庄忙去护自己的钱袋子,被曲风眠拿眼一横,又讪讪收回了手。 真凶。他腹诽道。 身为万贯钱庄的小少爷, 秦庄出门时自是什么都没带,除了钱。 曲风眠找遍他全身, 从袖口、内衬、衣襟内袋、荷包里翻出无数片金叶子、碎金子、碎银子。 这还是秦庄把行李和包裹都放在镖车上的结果,不然只怕提着他腿倒起来晃一晃,都能听半天钱落声响。 看秦庄的确像个误闯到此的路人,曲风眠这才放下心来。可他心一放, 提着的那口气就泄了, 整个人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秦庄揉揉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小声骂着这男人的粗鲁, 用脚踢了踢他,见没动静,就打开水囊喂了他几口水。 我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会不计前嫌地给你水喝。等你醒了,就老老实实去秦家报道,给我当保镖,知道了吗?他拍拍曲风眠的脸,如是教导道。 秦庄左看右看,找不到能利用的工具。拉扯曲风眠的手臂,想把他背起来,结果显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半天都没能成行。 思及时候不早,秦庄唯恐二舅找不到他会着急,又想去喊几个伙计来帮忙抬人,便顺着原路回了镖队。 你捡了个人,想带回来?不行。二舅听完他的转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秦庄不解。 二舅:咱们是护镖的,能进来的护卫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你弄个来历不明的人进来,如果他是坏人呢?到时候惹了麻烦不说,若是丢了镖,事情就真的大了。 秦庄:他动都动不了,已经晕了 二舅:那也不行。 秦庄:可是心地善良的小少爷,显然不想见死不救。 二舅:没有可是。 秦庄: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他见劝不动二舅,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包袱里将出门前管家放他包里的金疮药、跌打损伤药一并拿出来,又去找那男人。 可等他到那里的时候,黑衣男人已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方才被那人翻找出的一堆金银。 什么嘛,我还怕你死了呢,看样子能走能跳的,白担心了。秦庄嘟囔道,在四周逡巡一圈,没找着那人身影,便将大小药瓶放到地上,高声道:药我给你放这了啊,救命之恩记得涌泉相报。 说完便敞开荷包和口袋,将自己的家当装回去。 眼见涉足江湖的机会生生跑掉,秦少爷一时间长吁短叹,跟茄子似地耷拉着脑袋,悻悻地回去了。 他走后不久,一双黑色的靴子便出现在伤药旁边。其主人弯下腰来,将药瓶捡起。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 秦庄的再度离队,成功惹来二舅一顿训。 金娇玉贵的小少爷气性儿大,当天晚饭都少吃了半碗,抱着包袱就进了车厢,贴车壁躺下了。 辗转半天没睡着,便借着月色开始数银子。 他对钱银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拢共带了多少,但那扇子是他新买的,正新鲜着,找来找去都找不见,便只能悲催地得出结论:掉了,或是被那男人拿了。 真讨厌,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偷我扇子,气死了。 想自己入江湖事业未半而中道被偷,秦庄就脑仁疼。最后揣着满肚子忿忿,气鼓鼓地睡了。 系统内。 秦庄:这就是我这次的对象吗?长得还不错。魔教教主? 系统:系统分发,颜值都有保证哦。是的,他就是魔教,即回南教的教主曲风眠。 秦庄:另一位也快了吧。 系统:是的,大概明天就能见到了。 第二日,新的帅哥没出现,反倒来了山贼。 作为经验老道的镖局当家,二舅飞快组织伙计们护好运镖车,率领一众武力强横的保镖,站在前头与山贼们对峙。 土匪山贼,差不多每趟运镖路上都会遇到几次,有的不过乌合之众,稍微驱赶就跑了,有的则比较棘手,不仅组织严密,而且数目众多,还有武器。 面前这伙,大抵是后面那类,约莫七八十人,手中拿着刀斧,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作为重点保护对象的秦庄在车厢里坐不住,想出去看热闹,刚探了一个头,就被甲乙两人给按了回去。 诶哟,秦少爷啊,您可别添乱了,前头正打架呢。 秦庄信誓旦旦地说:那我更该出去了,要是二舅被人揍了怎么办,我得去帮忙。 甲:您还是先操心操心您自己吧。您这穿金戴银的,山贼们第一个抢的就是你。 秦庄嘟着嘴,有些闷闷。 他心想,如果自己会武功就好了,也不至于坐在这里干着急。 二舅站在队伍前端,看着这气势汹汹的山贼团体,握刀的手有点紧。 他身后的镖队,有一百多人。人数虽占优势,可进攻和防守两方,显然士气会大不一样。 更不用说这次送镖之行才刚走了一半,若是在这里折损了人手,只怕后面的路会更不好走。 山贼们对于夺镖,也势在必行。 老大和附近关口的小头目有点交情,知道这趟镖里有要紧东西。那郯城首富压了重宝,要送给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林敛。 能让武林盟主在意的东西,定然是不世出的宝贝。若是能夺了来,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山贼老大想到这里,双目中的凶光又盛了几分。 尽管战意高涨,但谁都没有先动手,等的便是对方情急,好来个趁虚而入。 双方对峙地点的不远处,高峰之上,玩扇子的曲风眠正在观望下方的动静。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并非孤身一人,身后跟了不少回南教部众,身边还站了个身姿婀娜、面上绘着桃花妆的艳丽男人。 桃花妆将目光从镖队里一过,轻易便揪住那个与严阵以待的保镖队伍格格不入的小家伙,转过头来问曲风眠:这就是你的那位救命恩人? 不错,是不是很可爱?曲风眠的伤口已经经过了简单处理,现下话音虽依然有些虚弱,比起之前却已好了很多。 莽撞了点,笨笨的,不过看模样像是你会喜欢的款。桃花妆如实道:可他一看就是没见过风雨的小少爷,你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染指的好。 曲风眠:那要看他往不往我眼前扑了,若是他自己飞蛾扑火,我也只好来个顺水推舟。 桃花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位发小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对有兴趣的东西,向来是抓住了就不会放手。只怕就算那小家伙不往他眼前凑,他也会想方设法创造机会偶遇。 桃花妆瞥了队伍前的二舅一眼,问:这是你丈人? 曲风眠看了看,道:不是。他爹是万贯钱庄的当家,不是镖头。 桃花妆:才第一次见面,就把家底告诉你了? 曲风眠:不然我怎么说他可爱呢。 桃花妆:得亏你跟这什么钱庄没仇怨,不然怕是这家伙十条命都不够你玩的。 曲风眠:我有那么可怕? 桃花妆:反正江湖上都这么传的,说你磨牙吮血、无恶不作,可止小儿夜啼。 曲风眠厚脸皮,说:倒也没说错。 桃花妆留意着下方情况,第一时间嗅到不对,冲曲风眠道:开打了,需要我下去帮忙吗? 曲风眠:不必。放哨吧。 他下完令不久,独特的哨声便传遍了下方山林。 镖队起初以为是鸟雀啼鸣,便没有在意,直到哨声越来越悠长,才发现不对。 而山贼团在听见哨声时,便已面色大变,纷纷收了武器,朝林木深处退去。 怎么回事,回南教的人怎么会在这里?老大问二把手。 二把手道:这我也不知道啊,没听说这小小镖队也受他们保护啊。 老三:先别说了,赶紧撤吧。咱们寨子要仰回南教的鼻息过活,不能得罪了他们,会遭难的。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39) 等退出约莫一里地了,老大才恍然回过味来,问其左右:不对啊,这镖队不是给林敛送了东西吗?什么时候回南教跟武林盟还有协作了? 他们是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好再进攻,只能看着那大肥羊从自己眼前溜走。 第六十四章 冰炭不同炉(3) 新任武林盟主年纪轻轻,着一身雪似的白衣,面目俊朗、器宇轩昂,额角垂落两缕黑发,恰修饰了他面部棱角分明的线条,显出几分柔婉来。 一不小心影响了战局的秦庄用车帘拢着小脑袋, 问甲乙:咱们要往前走吗? 走,走吧。乙不是很确定地道。 不多时前方传来消息,二舅他们已经开始领队前行。于是众人也赶紧跟上。 待走出了林深草密的危险地带, 诸人才松了口气, 也开始讨论起方才那场虚惊来。 那山贼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撤退了? 不清楚,像是有人示警。管他呢,镖没事就行。 余下一路, 倒是风平浪静。 七天后,便到了此行的第一站,武林盟总舵所在处,襄阳。 镖队帮盟主托了重宝过来,送到总舵处, 本以为会是个小厮来迎接, 却不想林敛本人就站在门廊下等他们。 这位享誉盛名的新任武林盟主年纪轻轻,着一身雪似的白衣,面目俊朗、器宇轩昂,额角垂落两缕黑发, 恰修饰了他面部棱角分明的线条,显出几分柔婉来。 □□镖头, 辛苦了。林敛对着众人抱剑行礼,浑然没有半点高位者的架子。 他手上那剑也声名远播,自他初涉江湖时便有了,一路帮他斩杀邪祟无数。虽染了不少血, 却因只杀恶人, 剑气清澈,得名为君子剑。 二舅显也没想到会获此殊荣, 诚惶诚恐地回以一礼,又命人将托运来的箱子卸下车来。 二舅:林盟主,这就是郯城张大人送您的东西。您可查探是否完好,也让我们能回去交差。 林敛:□□镖头走镖素来要紧,您既然出现在此,那镖自然也会毫发无伤了。您千里迢迢赶路,为我托这一趟镖,林某实在感激不尽。不如这样,今日就在我府中暂歇,我命小厮备好酒菜,犒劳各位伙计。 这,这怎么得好。武林盟主的亲自邀请,二舅也推脱不过,便应承下来。 秦庄坐车头处磕着瓜子,看二舅和那武林盟主你来我往,觉得好笑,便开始找甲乙二人说话。 那位就是武林盟主?他问。 是。甲收回目光,说:看着倒真是少年才气,听说他现今也不过二十七岁,能在这个年纪坐上这个位置,不简单哪。 秦庄点点头,又道:也蛮风光的嘛,爹爹为啥不让我跟他学,我也想享受下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 乙:秦少爷,你以为混江湖是过家家啊。要跟官府处好关系,还得惩治匪徒、除恶扬善,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而且涉入越深,树敌越多。一入江湖,就回头无岸了。 秦庄有些不信:这么可怕?可我看他住这么大的宅子,穿这么好的衣裳,也蛮清闲的嘛。 他说到这忽然嘻嘻笑了起来,将甲乙二人拉过来,附耳道:这个盟主一定很有钱,而且家里定有一堆仆人伺候着。 甲:怎么说? 秦庄频频以眼色示意,道:你们看他穿的衣服颜色嘛。素净无尘的,定是一天换个十几套,安排七八个小女仆天天给他搓衣裳。 甲乙还以为他突然开了窍,却不想他想的是这样的歪路子,俱发出一声响亮的切,扭开头去赶车了。 秦庄见没人理他,左右无趣,干脆将瓜子揣回兜里,跟伙计们一起去搬东西了。 他生得粉雕玉琢的,模样又可爱,那些伙计们哪舍得让他拿重物,随手递几样轻的、不贵重的交予他,便将他打发走了。 林敛安排管家和下人帮着迎客,自己则带了那箱子一起,进了寝居之所。 那箱子十分厚重,外头的封条依然完好。 林敛抽出剑来,割开以后便打开了盖子。 箱子里头,仍是箱子。 他倒也不急,一层一层接着开,待翻开第七层时,到手里的终于只剩下一个三尺长、二尺宽的玄铁盒子。 锁是特制的密码锁,上有四个滚轴,对应着十二天干和十地支。 林敛早从郯城首富那里获知了密码,输入后便成功将其打开。 盒中以丝绸为底,内置一张年份古旧的羊皮。 林敛拿到手中,对着烛火细瞧,羊皮纸上阡陌夹杂,屋舍、山林纵横交错,似是一张地图。 可惜,只有半张。 右边宝藏所在被人生生裁去,只剩几条延绵无下文的断路。 二舅和伙计们在林府内歇脚喝茶,秦庄却是个坐不住的,前脚说要出恭,后脚就忙不迭跑出正厅,溜进了后花园。 花园里假山林立,养着兰草、松柏、绿竹等物,还修了个方方正正的池塘。 秦庄手头无饲料,便将袋子里吃剩的瓜子取出来,扔进水里喂鱼。 鱼儿见着人投食,就都挤到一角来,争着抢着吃他丢下来的东西。 更有一条丈余长的青鲤浮出背脊,摆着尾凑到一块。 哇,好大的鱼! 秦庄欢喜得将满手瓜子全扔下去,盼着那青鲤来吃。结果这巨无霸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不想吃,又潜入了水底。 你声音太大了,它能听见,怕你抓它呢。一道男声伴随着跫音凑到近前,如是道。 秦庄扭头一看,见腰间别剑的林敛信步而来,一派从容气度。 你是你是那个林,林什么秦庄脑子一下卡了壳,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号。 余清,你可以唤我余清。我的朋友们都是这样称呼我的。林敛似乎脾气很好,对着咋咋呼呼还乱投喂的小家伙也一副好脸色。 余清,嗯,好,林盟主。秦庄傻乎乎地记了一遍,笑出两弯月牙,道:还挺好听的。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出自《石壁精舍还湖中作》,谢灵运的诗。林敛解释道。 秦庄等他说完,才知道他这是在解释名字,傻呆呆地挠了挠头,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都没怎么认真上过学,你说的也没背过。 没关系,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林敛似乎很喜欢同他说话,几步走到他身边来,递了他一包饲料:喂这个吧,它们喜欢。 秦庄连忙道谢,伸手接了过去。 林敛道:小公子似乎没及冠? 秦庄:还早,今年才十八。 林敛:□□镖头,是你的? 秦庄:二舅,他是我二舅。我爹是开钱庄的。 林敛失笑,道:看得出来,小公子一看就生在富贵人家里,没吃过什么苦。 秦庄一边喂鱼,一边左右看看,见附近没人,便凑近了问:诶,林盟主,习武要看岁数吗,我这样的是不是太老了? 林敛:若是自小修习,定是最好不过。除年纪以外,还要看根骨。有些人就是天纵奇才,可事半而功倍。 秦庄:那怎样才算好? 林敛:一般来说,身高腿长、骨节宽大为佳,若是更深层的讲究,口说无凭,得摸骨。 秦庄摸了摸下巴,认真考虑起林敛的话来。 骨节宽大么,他倒是记得一个,就是前几天在野外捡到的那个黑衣男人。可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像什么武林高手呀。 林敛:小公子还有什么要问在下么? 哦,没,没什么了。若是换了几天前,或许秦庄还会对着林敛问东问西,现在却心事重重,满心想着那个神秘男人。 林敛却自己起了话头,道:习武之路漫漫,要吃无数苦头,才能有所小成。小公子若想防身,多请几个护卫或许来得更简单。 秦庄笑笑,说:我倒不是担心自己出事,就是挺羡慕你们打家劫舍,啊不是,羡慕你们行侠仗义的。 林敛:你喜欢?那下次去的时候,我带上你。 啊?真的吗?秦庄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倒是一下就亮了起来,满怀期待。 林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小公子不信我? 秦庄:信,当然信。就是我怕我爹他要是知道的话,定会骂我的 林敛: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晓。况且,有我在的话,定不会让人伤小公子分毫。 秦庄: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去? 林敛:约莫就在这几日。 秦庄:我去跟二舅说说,让他把我留在襄阳。反正他送完货也要顺原路回来的,我就趁这段时间好好玩玩。 林敛:既是我做东,不如你就住在我府中好了,也好带你参观参观襄阳城的风光。 秦庄:真的吗?林盟主你太好了! 他喜出望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林敛看他猴儿似的模样,不得不再重复一遍:是余清。 秦庄连忙点头:嗯嗯,余清余清,那小弟就靠你罩着了。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10。】 等秦庄找二舅说明情况,险些把对方骇得从凳子上蹦起来:你不是说要去江南? 秦庄开始胡编乱造:江南和襄阳,也差不多嘛,对不对。 对你个头,天南地北。二舅腹诽道。 秦庄:你到时候返程来接我,或者我自己乘车回家,都可以呀。 二舅正想说说这不知天高地厚、人心险恶的浑小子,就见一旁的林敛开口道:□□镖头不必担心,秦公子既然在襄阳暂住,林某自会护他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通知】 因下半年有两场重要考试(其中一场已差不多准备了三年),想分出更多心力来学习,所以《回头草》接下来改为三天一更。 明年会恢复日更;如果都考上,写作将不再成为问题,完全可以当做兴趣来发挥。 为我的决定向各位读者大佬们说声抱歉,生活所迫,敬请谅解! 两篇预收文求收藏: 1.《用美色征服世界》by仙旅云归 2.《给秦始皇一张世界地图》by仙旅云归 第六十五章 冰炭不同炉(4) 不知怎的,看对方这花枝乱颤、粉面含春的模样,他却生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二舅:林盟主, 你是不知道这浑小子,他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转瞬就不见了影。看护都难, 更别说其他了。 林敛听他这般评价, 倒是眉开眼笑, 说:我看小公子天真烂漫,挺可爱的。 秦庄见他们你来我往,讨论自己的去向, 识趣地没有插嘴。 讨论结果不用猜都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二舅在林敛的热情挽留下,也没能坚持住底线,只能退上一步, 说要给秦庄爹爹修书一封, 说明情况,再劳请林盟主好些照顾这无知外甥。 秦庄未曾想林敛的面子这么好卖,等二舅启程走了,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总归是暂时获了个自由身。 二舅走时给他留下了包袱, 里头金银俱在,供他一阵子花销不成问题。而且就算真耗到山穷水尽了, 凭他少东家的脸,也能去随处可见的万贯钱庄里支取钱银,饿不死。 头两天,林敛果真守诺地带着他到处游玩。 第三日, 便领着他去了襄阳以南的一座城市, 说要搅毁一处分舵。 被林敛带出来的人,多是武功超凡的好手, 唯独秦庄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菜鸟,被林敛信手抱在怀里。 行侠仗义,还能一心二用么?这也太牛了吧。 秦庄老老实实龟缩着,时不时拿眼看看外界情况,看林敛带他飞檐走壁,只觉心中对这人的崇敬又增多了几分。 同样年纪轻轻,自己怎么就没这样的好功夫呢?拖后腿了。 林敛带着下属们一路隐匿前行,到了分舵里,却堂而皇之地破瓦而入。 但见君子剑在青瓦之上划出无数剑光,在轰隆的巨响声中,林敛带着秦庄急速下坠,又在落地之前与另一人撞在了一起。 林敛目光冷凝,收剑为掌,下方之人则以拳相抵。真气自两人拳脚相接处迸发出来,摧枯拉朽般轰倒了屋内一线家什。 林敛。一道熟悉又带有些许愤怒的男声从屋内响起,中气十足,显也是个练家子。 曲教主,又见面了。林敛一手抱人,一手持剑,身后跟着武林盟的人,与对面回南教的教徒遥相对立。 曲风眠冷哼一声,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送上门来找死。 林敛:早听闻曲教主有意在此设立分舵,这不,赶了个巧。 两人话不投机,片刻后又重新交起了手。 也不知林敛是托大还是如何,竟一直抱着秦庄,以单手对敌。 曲风眠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攻击方向,掌风一变,就对着秦庄而去。 林敛早料他会有此一击,中途攻势转收,身形侧让。 尽管埋着脑袋,看不见他俩你来我往,可那一瞬间的杀意还是让秦庄僵直了背脊。他从林敛怀抱中探出头来,往外微微瞥了一眼。 因曲风眠与林敛几乎是贴身作战,秦庄一抬眸,便看见了叫曲风眠藏在腰间的珍宝扇子。 自己的东西,自是比旁人要来得更为熟悉。 秦庄啊呀一声,便来了句:是你啊! 这突然的变数让曲风眠心中也生了蹊跷,他右手成爪,去林敛怀中抢夺。林敛则顺势给他一掌,身形后退。 等秦庄在曲风眠面前落稳,林敛及其部下早已顺着来时的屋顶洞口飞了出去,好似他们来这里一遭,就是为了白白送人的一样。 相比回南教教众的严阵以待,曲风眠的反应便要显得冷静许多,或者说面如锅底。 他怎么也想不到,前阵子才被自己放走的小家伙,竟会以这样一种滑稽、突兀的方式与自己重逢。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0) 秦庄还傻不愣登地沉浸在故人再见的喜悦里,抬起手来喊了一声:嗨呀。 然后就被曲风眠叫人锁了,扔进了分舵地牢里。 秦庄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个委屈。在曲风眠与其下属交流的短短时间里,他已在地牢里绕了好几个来回,活跟身上长了刺似的。 待到曲风眠进地牢里落座,他才重新活过来一样,对着曲风眠诉苦道: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呀,好多跳蚤,咬死我了。 他揽高袖子给曲风眠看手上新咬出的一处伤疤,粉白玉臂上果真多了一星红点。 可曲风眠对此并不在意,只冷淡看他,问:你跟林敛是何关系? 啊?就是普通朋友啊,他带我来打家劫舍的。秦庄毫不设防地把真话给说了。 打我的家?劫我的舍?曲风眠的脸已经黑透了。 秦庄: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啊。对了,我那扇子造价贵重,你可得还我。 是吗?曲风眠揣着对他的万分怀疑,将那珍宝扇拿在手中,诱使道:自己来拿。 秦庄正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浑然不知曲风眠是翻手就能将他杀死的可怕人物,只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想来个物归原主。 手还没够到东西,便叫曲风眠伸手一拉,带得坐在了那人身上。 秦庄脸有些微微红了,含羞带怯地说:你别这样,太流氓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曲风眠执扇为鞭,狠狠抽在了手臂上。 啊!秦庄痛得一缩,忙去捂自己手臂,两眼火速泛起了泪花。 只是朋友,打家劫舍。这么拙劣的谎言,你觉得我会信吗?曲风眠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依然去探他脉搏,检查他手上有无老茧。 唔,我没说谎秦庄试图据理力争,可曲风眠从林敛送他来的那一刻起,就怀疑起了他的动因,又怎会听得进去。 他想让你过来探听些什么?这分舵本就是新设立的,要或不要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你我和你相见不过十来天,他怎么就那么快得到了消息,将你送到我手边来呢?他满腹狐疑,偏生对方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嘟囔道:我怎么知道 曲风眠:还不说实话?看样子是想吃点苦头了。 秦庄:什么苦头?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觉曲风眠的手顺着他腰际滑入了里衣中。这手似带了刺,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狂澜。 曲风眠轻巧地往他穴位中灌注内力,不消片刻,秦庄便觉得浑身筋脉又麻又痒,弄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痒是比痛更难忍的东西。他笑得浑身发颤、两眼飙泪,拼命抓挠也不能令那感觉减缓半分,只得断断续续地向曲风眠求饶:放放过我唔哈哈哈我真的不知道 见他咬牙不说,曲风眠本该更生气的。可不知怎的,看对方这花枝乱颤、粉面含春的模样,他却生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曲风眠有龙阳之好,这是回南教上下都知道的事。 按道理,曲风眠是不该对一个目的不明、来历不清的家伙,显露出别样心思的。 可偏偏,秦庄太对他胃口了。 娇生惯养、粉雕玉琢,还带着与风月场所的人浑然不同的天真纯粹,仿佛罂粟般让人忍不住沉沦。 就算真是林敛布好的暗棋,也得试试再说。 曲风眠的喉结上下滚动两轮,看向秦庄的目光添了几分火热,他没有再继续折腾对方,在解了他穴道的同时,也褪去了他的衣裳。 做,做什么?秦庄有些愣怔,不知曲风眠又要玩什么花样。 曲风眠却将一样冰冷的东西,抵到了他的身后。 自然是,严刑拷打。曲风眠的嗓音有些微的喑哑,像是竭力按捺着欲望,又不小心显露了踪迹。 啊!秦庄痛得伏在了他肩上,一边发出呼声,一边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我的扇子 对,正是你的扇子。曲风眠咬住那近在咫尺的耳垂,如是道。 接下来的记忆,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像被人用金玉所制的钥匙,打开了一扇尘封多年的大门。 门内,是只懂数银子、读诗书的小少爷,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少年人对于具有诱惑力的东西,是少有抵抗的。 向往江湖,是艳羡那种飞檐走壁、不拘于世俗的生活,可这往往需要十年甚至数十年的磨炼与积累,过程难且累,且有无数人会中途放弃或者殒命。 可若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享受极乐,想必没有人会拒绝。 秦庄此刻便徜徉在这样一片自由的湖海里。 他乘着一叶孤舟,在疾风巨浪中被反复抛起、甩下。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那用以寄身的木板,以防自己被海水溺毙。 海燕发出高高低低的叫声,似喜悦似欢欣似开怀,自在地释放出来。 水中有鱼,肥美,又滑不溜秋,来来回回地穿梭于狭窄的港口,从湖泊进入深海,或从深海巡回于湖中,带起无数翻飞浪花。 耳畔似有人在笑,轻挑中含着暧昧,道:牙尖爪利的小猫。 是说谁呢?秦庄迷迷糊糊地想。 待到他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已经从地牢转移到了床上,举目望去只有红纱所制的帐顶,手腕上的镣铐仍留存着,身体却疲惫得像被拆完又重装过一样。 不疾不徐的捣药声将他注意力吸引过去,秦庄扭过头,看见在床榻不远处坐着个粉面桃腮的男人,眉心绘有五瓣桃花,显得整个人娇艳非常。 第六十六章 冰炭不同炉(5) 秦庄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红着脸抬着眼去看曲风眠,眸子里漾着羞怯着恼的波纹,比起昨日的天真纯粹,多了几分初尝人事的风情。 醒了?桃花妆听见动静, 如是问道。 秦庄仍在怔忪之中,下意识嗯了一声。等察觉出自己如今情状时,才着急忙慌地扯衾被盖住身子。 急什么, 桃花妆勾眼一笑, 道:早在你睡觉的时候, 就不知道被我看了多少回了,现在想遮也晚了。 唔秦庄从被子下探出一双眼,问他:这是哪里啊? 桃花妆:你同武林盟的林敛一起来, 又怎会不知这是回南教? 秦庄:这我可真不知道啊,你们是回南教,那他岂不是? 桃花妆:正是我教教主曲风眠。 秦庄在被子底下嘀嘀咕咕,只觉自己真是福厚命大,竟能从二舅他们闻之色变的曲风眠手里活下来除了屁股疼点外, 也没受多大伤。 桃花妆:我是教主的左护法, 你可以叫我苏然。 那个苏然啊不,哥哥你能回避下么,我想穿件衣服。秦庄借着屋子里的光,看清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 昨日的荒唐事也在脑海里渐渐复苏。 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但本能的羞惭还是有的。 苏然道:不急, 教主昨夜似是孟浪了些,让你受了点伤,等我帮你敷完药,马上就走。 秦庄:这这不用了吧我自己来就好 他平日里虽也有仆人伺候沐浴起居, 但给隐私部位上药什么的, 还是有些尴尬。 苏然将药杵放到一边,脸上依然带笑, 但话语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我不是在同你商量哦,小弟弟。 片刻后,抛下面红耳赤的秦庄后,苏然拿好杵臼出了门。 曲风眠就立在不远处的回廊下,闻声回转过来,问他:怎么样? 他问的自然不是伤势,而是底细。 苏然一改在秦庄面前嬉皮笑脸的姿态,正经道:看不出什么异样。如果不是我察言观色的能力出了错,就是他装模作样的功力太高深。 没等曲风眠回话,他又数落道:您老人家手脚可真够快的,前几天才叫你不要染指,今儿个就把人给睡了。怎么,是青楼娼馆里的小倌不够新鲜?还是手下人呈的货色不够惹眼? 曲风眠道:他太勾人,没忍住,就 苏然:我不管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这次他同林敛一起出现,难保那些难缠的武林正派不会以此为棋。你玩够了就赶紧将人送走,别惹火烧身,令自己和回南教出事。 尽管苏然位置在曲风眠之下,可曲风眠在这位发小面前似乎矮上一头,听了训斥也不见恼怒,只乖乖点头说好。 苏然:对了。我回头会遣几位哑奴看管他的行踪,以防他误闯门派内要紧去处。你近来新得了趣,想必短时间不会回总舵了。我先将教内要务筛选一遍,重要的给你送过来,就这样。 曲风眠见他已全部安排妥帖,心中大喜,道:麻烦你了。 告别完苏然后,曲风眠也顺势走进秦庄房中。 后者正在捣鼓苏然给他的衣服,想着如何在有锁链的情况下把衣服穿上,试来试去还没试成功,门就开了。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秦庄便是一阵尴尬,在刹那间辨明床不是久待之地后,就踮着脚往另一边角落里躲。 整个屋子就这么一点大,曲风眠手一捞,就将躲避不急的小家伙拽到了怀里,带着他施施然在凳子上坐下。 曲风眠:昨夜睡得可好? 秦庄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红着脸抬着眼去看曲风眠,眸子里漾着羞怯着恼的波纹,比起昨日的天真纯粹,多了几分初尝人事的风情。 他咬着唇,鼓足勇气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要对我做那种事情 喜欢啊。曲风眠拽着他手腕处的锁链,看衣衫不整的小家伙像只待宰的羊羔般由自己掌控,兴趣愈盛。 你喜欢我?可是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家里显然没教过秦庄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做,令他到了此刻还懵懵懂懂,不知如何是好。 以后多见几次就好了。曲风眠说得轻描淡写,又扯开自己领子,给秦庄看他昨晚留下的痕迹:牙痕指甲印,小野猫,你可真浪。 秦庄被羞意环绕,想躲又躲不开曲风眠的目光,只得拿手指戳戳他胸口,又抬起腕来提醒:可你锁着我 哦,这个啊。想到小家伙身无半点武功,飞不出自己的五指山,曲风眠便大方地拿出钥匙来,为他解开枷锁。 锁链一除,秦庄总算轻松些许。他揉着皓腕上被手铐压出的红痕,拿眼睛挑曲风眠。 曲风眠:还有什么指示? 秦庄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便直接问了:你是回南教教主,那你真跟他们说的一样,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吗? 曲风眠扬起一丝灿烂的笑容,道:当然不是。草菅人命,都是我师父那辈的事了。现下我们都做正经营生,躬耕农桑、扶危济贫。 秦庄:那为什么余清他们那么怕你? 曲风眠:若你是掌管着六大派权柄的武林盟主,你会愿意让外来者抢占你们的地盘么?就像做生意一样,地头蛇们,总想要分上一杯羹。 秦庄:做生意我会。可要是你们彼此让利,应该也就不成问题了吧。 曲风眠:没那么简单。利润大,谁都不想放手。而且,魔教做事,有些手段与你们中原人不同,难免惹人非议。再说了,往上溯源,先辈们与中原六大派多有矛盾,亦积攒了不少仇怨,江湖人重义,绝非轻易便能善了。 好吧,真复杂。秦庄的小脑袋瓜显然处理不了这么多事情,听完以后也给不了什么评价。 你说完你的疑惑,现在该我问你了。曲风眠的目光突然阴暗下来,冷然道:余清余清,叫得还挺亲热,你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秦庄:是啊,三天前才见的面,比捡到你要晚上差不多七天。 闻言,曲风眠唇角微勾,又问:他一个武林盟主,和你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子,为何会扯上干系? 秦庄:我怎么知道?而且什么叫小小的商贾之子,你在瞧不起我秦小少爷吗? 曲风眠变脸极快,又展现出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道:当然不是。 看他追问不休,秦庄便将二舅为林敛运镖、林敛留他们吃饭、留自己游玩的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无半点遮掩。 听闻自己放哨还间接帮了林敛一把,曲风眠险些被气得吐出血来。 若是时光能倒回,他定不会做这样的顺水人情。 秦庄看他似乎疑虑消了,就又显露出亲近来,问曲风眠:对了,林敛叫余清,那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连名带姓地喊吧。 要本教主名号做什么?扎小人啊?曲风眠浓眉微皱,很是不解。 扎小人?那是什么?遇到自己不懂的,秦庄又变成了一问三不知的小傻瓜。 曲风眠可算服了他了,迟疑片刻后来了一句:轻侯。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师父给取的,李太白的诗。 这么好听?秦庄略表惊异,他没想到曲风眠竟会有如此文雅的表字,但将此二字与近义的一对比,又觉出一股凛然的霸气来。 可他紧接着就皱起了小脸,叹气道:可惜我还没及冠,没有字。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这辈子就要当个仗义疏财的富家翁,不如就取字为钱好了。 我看你长得就是个钱模样。曲风眠捏捏他的小脸,道:铜钱?不对,铜钱太廉价,你这金娇玉贵的模样,怎么着也得是个元宝儿。 你才是元宝儿,听起来就胖。秦庄对这个外号显然不怎么满意。 曲风眠想好的名字,可不管他乐不乐意,当即乐滋滋地叫了起来,又邀请秦庄与他一同进晚膳。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1) 你们这里的东西,好吃么?秦庄缺席了昨夜的午饭、今晨的早饭,始才觉出饿来。 曲风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三两下为秦庄穿好衣裳,便领着他出了门。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当前爱意值20。】 这还是秦庄第一次看外头的景色,看样子曲风眠这回南教倒也利润丰厚,仅仅一处分舵都修葺得舒适宜人,仿佛从江南搬来的富家别院。 侍从们对秦庄这位突然出现的点缀物颇为好奇,目光里有打量也有忌惮,但整体来说还算善意。 秦庄一进主厅,看见满满一大桌珍馐美食,便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等吃了满嘴鸡肉,才慢半拍地去问曲风眠:这个,没毒吧? 曲风眠对此嗤之以鼻:本教主要对付人,还用得着下毒这种龌龊手段? 那就好,那就好。秦庄这下放心了,继续往嘴里塞填食物,刚吃了没两口,又化身好奇宝宝继续问话:你是不是武功很高呀,能教教我吗? 曲风眠:怎么,想偷师? 秦庄拿手帕擦了擦嘴,道:这怎么能叫偷呢,这叫光明正大的拜师。 第六十七章 冰炭不同炉(6) 即使被桎梏住,他的眼睛仍是亮亮的,满含着纯粹与天真,看着在他上方行凶作乱的男人。 曲风眠:我若是教你, 有什么好处? 秦庄:钱,我给你钱,拜师费管够。 金银财宝, 曲风眠的回南教里有的是, 挑不起他多大兴趣。 但是秦庄对于武学的热衷, 却让他又警惕起来。 与武林盟有过牵扯的人,自然不可能被纳入自己人范畴。曲风眠玩玩他的身体,不过是一时新鲜, 但若是擅自教他武功,无异于泄露门派机密。 哪怕是最低等的入门武功,他也不想传授。 况且昨夜一通欢愉,已让曲风眠将秦庄周身尽数摸了个遍,这人究竟有没有练武的资质, 他再清楚不过。 是以面对秦庄兴趣盎然的双眸, 曲风眠很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省省吧,你并非天纵奇才,十八岁入门,顶多能起点强身健体的效果, 成不了什么武林高手。 这样吗?小家伙有些失落,虽然涉足武林算是他一时兴起, 可被这样明晃晃地打击自信心,还是让人有些难过。 曲风眠见不得他黯然模样,顿了顿,还是开口道:有什么好伤心的。你只是想过扶危济贫的生活, 又不一定要武功绝世才能办到。你只需好好当你的小少爷, 行侠仗义的事我来做,功劳归给你, 如何? 真的吗?尽管曲风眠的提议与他设想的有些出入,但秦庄还是高兴起来,兴冲冲地揽住曲风眠的脖子,往他脸上吧唧一口。 秦庄这突然的一吻,把曲风眠给亲愣了。 以往虽也有青楼小倌投怀送抱,但多是眼馋他的银子、畏惧他的权势,亲近时多少带了点虚伪。 可这小家伙,胆儿肥得厉害,且眸中明晃晃的赤诚,不见半点假意。饶是见惯了人性丑恶的曲风眠,此时心也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5,当前爱意值25。】 秦庄吃饱喝足,把嘴一擦,便开始眼巴巴望着曲风眠。 曲风眠:看什么?本座脸上有花啊? 秦庄:我们等下去哪玩? 曲风眠:本座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 秦庄:那你忙你的,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跑。 曲风眠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这家伙实在闲的蛋疼,但既然已把人留下,也不能再赶出去。是以他沉吟片刻,算是默认了。 尽管苏然答应处理大半教中事宜,剩下的部分也够曲风眠头疼了。 他坐书桌边处理事务时,秦庄就跟个猴儿似地窜来窜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连床柱上镶嵌着的珍珠都要去抠上一抠。 曲风眠见了这破坏大王的威风,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别给我弄坏了。 小少年一回头,道:啊,我就是瞧瞧,不会拿的。我们家有比这个更大的。 他在屋子里逡巡一圈,该摸的该玩的都尝试过了,便又跑过来骚扰曲风眠。 秦庄:你好了吗,怎么还没看完呀。 曲风眠以指抵住他额头,道:别凑过来。 秦庄却顺势捉住他手指,嗷呜咬了一口。 洁白的贝齿轻碾指腹,激起一阵轻微细弱却不容忽视的麻痒。 曲风眠颇不自在地将手抽回,诘问他:做什么? 秦庄:示好呀,我们家旺财,每次都咬着尾巴来啃我的手指头。 曲风眠提起笔,道:咬人的应是龟儿子,来,我帮你脸上题写个王八。 哼,才不要。秦庄忙捂住自己脸蛋,见曲风眠又想投身于公务,便又去磨他:你带我出去玩玩嘛,我在这都要闷死了。 曲风眠:是谁非要跟来的? 秦庄:去嘛。 他见曲风眠年纪比他稍长,便不自觉用上了对待父亲和兄长时撒娇的口吻。 曲风眠真吃不消这麦芽糖似地又粘又缠的小屁孩,左右看不下去,便将笔丢了,收好文书,领着他出了门。 秦庄到了新地方,自是克制不住地好奇。揣着他兜里那点银子,恨不得全花了的好。 他在家中时虽然吃穿用度管够,但父亲管得严,平日里也不敢太放肆。如今脱离了父亲的掌控,便好似那兔子入了深山、游鱼归了海,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曲风眠被他一手牵着,也不好挣脱,只能看着他一路且行且买,购了无数糖人蜜饯果仁,拿不下的就腆着脸来求他。 曲风眠将眉一挑,问他:午膳没把你喂饱怎么的? 秦庄:这不一样,这个可以带回去吃。 说完将东西往曲风眠手中一塞,又咬着糖葫芦往前去了。 猜灯谜了,猜灯谜了。摊主的叫喊声成功把小家伙勾了过去。秦庄仰头一看,只见一排排整齐的花灯,依次挂在竹编架子上,从莲花桃花菊花灯,到齐天大圣、七仙女、观音,顶上还挂着个足有一人高的太上老君。 秦庄一停下脚步,曲风眠也只得停当下来,同他一起看。 曲风眠:想要? 嗯。秦庄点点头,指着架子上中间部分三尺高的小人,道:你看那个像不像你。 曲风眠顺着他手指一瞧,见那是一位黑发白衣的侠客,腰间悬着长剑,绘得栩栩如生。 曲风眠:我可不喜欢穿白衣,倒是那些武林正派,恨不得天天标榜自己纤尘不染似的,什么素衣都往身上套。 秦庄咬着酸山楂,咕哝道:可他很好看呀,像你一样。 又扭过头来,问:我们要那个吧,好不好? 曲风眠看他笑得两眼弯弯,一副讨喜模样,鬼使神差就付了钱。 除他们以外,灯架下也簇拥了不少来凑热闹的路人。不过普通老百姓,识字的尚少,更不用说说文解字了。 于是整个过程里,秦庄就听着曲风眠在那里对诗词。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眼见他轻松把那大花灯拿到手,秦庄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看得曲风眠忍不住摇头,道:不过几文钱换来的纸灯而已,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秦庄:当然高兴啦,这可是我们用真本事换来的。要是换了我一个人来,才拿不了这么好的呢。 他这下连糖葫芦也不吃了,就抱着那比他自己还宽上几分的纸灯,一路亦步亦趋往野外走,想将这东西给放了。 曲风眠知他做事没什么章法,想必也不会考虑晚饭在哪吃的问题,便随手买了几样饱肚的点心,跟上他的步伐。 夜很快便降临下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野外将底部燃料点燃,看着那纸灯被热气充盈,最后飘飘升空。 曲风眠往地上一躺,秦庄也学着他的挤过来,趴到他身上。 后者颇为嫌弃,道:起开点,别粘着我。 嘻嘻。秦庄吃准了他会纵容,不以为意,还将他抱得更紧了。 跟你在一起真好。他悠悠感慨。 曲风眠疑惑道:为什么?别人都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恨不得见了我就喊打,怎么你还说起我的好话了? 秦庄: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感觉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他说着说着,便去戳曲风眠的脸,被瞪了一眼后笑笑,又继续在他脸上放肆。 曲风眠一把捉住他作乱的手,道: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家里怎么养的。 秦庄:我爹平时不怎么管我,他生意很忙,只会在饭桌上碰面。不是催我读书,就是喊我算账。 曲风眠:他要是知道你跟我这种邪门歪道混在一起,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秦庄: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一定打不过你。 他跟曲风眠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越靠越近,到最后近乎四目相对,两身相叠。 天顶繁星密布,纸灯缓缓升空,而两人躺在绿草与虫鸣之间,被静谧包裹,都恍然间生出一丝这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的感觉。 秦庄见着他那双锋锐的、深邃的眼,情不自禁便低下头去,亲了他。 小小少年连接吻都笨拙得厉害,好不容易与他舌头触了一下,便忙不迭退开来,为不显得唐突,还欲盖弥彰道:尝到了吗?是桂花糖的味道。 曲风眠双瞳微微一暗,在乍然间翻转了次序,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 秦庄的发带被撞松了,黑发散开来,穿插在墨绿色的草叶间,宛若一副色彩斑驳的画。 即使被桎梏住,他的眼睛仍是亮亮的,满含着纯粹与天真,看着在他上方行凶作乱的男人。 曲风眠从他脖颈一路往下吻,秦庄的衣扣也被一粒接一粒地解开。 他听见曲风眠问他:昨天的事,舒服吗? 秦庄老老实实地回道:不太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下。曲风眠架起他的腿,在与他交融的瞬间,含吻住了他的唇。 曲风眠的声音是哑的,带着欲望与征服后的欢愉,明明在做着这样过分的事情,嗓音里却含着自己都未发现的私情:记住它只有我才能带给你的感觉。 第六十八章 冰炭不同炉(7) 秦庄轻轻摇了摇头,又捧着曲风眠的双颊,令自己的面容撞进他眸中去,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要你记得我。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5, 当前爱意值30。】 秦庄在回南教的分舵里过得如鱼得水,一月时间转瞬即过。 若是能一直这样放纵下去,在回南教里待一辈子也无妨。偏偏秦庄这次出行名不正言不顺, 也未同父母商量, 便也只能忍痛分开。 曲风眠驾着马车将他送到官道附近的驿站, 在车厢内两人还如连体婴一样粘在一起,依依惜别。 你若是想我,就我上京找我, 明白了吗?秦庄坐在曲风眠结实的大腿上,小脑袋就依偎在他颈边,面上带着明晃晃的不舍。 嗯。曲风眠也舍不得放秦庄离开,只是他身为一教之主,无数公务缠身, 总不可能一直流连于温柔乡中。 这个, 送给你。秦庄把那价值不菲的珍宝扇拿出来,将丝络绑到曲风眠腰间:看看它,就想想我。 知道了。曲风眠看他如此珍而重之地交代着事,心里甜丝丝的, 只将秦庄右手攥紧了,问他:你送我信物, 我却不知要回你什么。元宝儿,你想要什么? 秦庄轻轻摇了摇头,又捧着曲风眠的双颊,令自己的面容撞进他眸中去, 道:我什么也不要, 我只想要你记得我。 他凑过去,令两人的唇一点一点重合, 温柔得就像在吻一层薄冰。 这是一个不含半点情欲的吻,庄重得就像某种临别仪式。秦庄却仿佛被这个吻榨干了力气,气若轻云,对他道:就算我离开了,也不许跟别人好,知道了吗? 曲风眠挑眉,问:你是在命令本教主吗? 没等秦庄发话,他又如春水化冰般笑了起来,冲秦庄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得早些长大,长到可以独自成家了,便离开上京,随我去南疆。 曲风眠很少会对人做出这种承诺。他是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又何谈与别人的天长地久。 可在面对秦庄时,他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甚至愿意向秦庄敞开自己的世界,将他容纳进来。 曲风眠思索片刻,从袖中拿了方做工精美的令牌出来,放到秦庄手里。 这是回南教的令牌,见之如教主亲临。有它在手,你可去回南教的任何分舵寻求帮助。 秦庄摩挲着那令牌,又抬起头来冲曲风眠笑道:它能让你嗖地一下变到我身边吗? 曲风眠捏了捏他的指尖,话中含着说不尽的亲昵,道:你可以试试。 秦庄在曲风眠的目送下下了马车,一步三回头地往驿站方向走。而曲风眠眼见着他安全抵达,才调转车头离开。 秦庄瞥了眼在这一月相处中涨到45的爱意值,问系统:这次的心愿你好像还没告诉我。 系统从休眠状态中被唤醒,回答道:本次心愿为: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 秦庄:一如既往地刁难我。 系统:这个我也没办法的呢。 秦庄在驿站附近住下以后,本打算先修书一封,再租赁马车回家。却不想,信还没写好,熟人便上了门。 来找他的,自然不可能是那个远走运镖的二舅,而是一月未见的林盟主。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2) 林盟主这次不走寻常路,像只鸿鹄般从窗外跃了进来,落到秦庄面前。一打照面,便惊喜道:秦庄,真的是你? 秦庄:诶? 青阳山弟子向我汇报你的踪迹时,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你竟真的出现在这里。他凑到近前紧张兮兮地查看,问:那贼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可动用过刑罚?他带着你转移了地点,隐匿了行踪,任我放出再多武林盟人士出去寻找,也寻不到你半点下落 你一直都在找我吗?秦庄问。 当然,胡总镖头将你交托给我,我却弄丢了人,若不将你全须全尾地找回,我良心难安。林敛满脸自责,身上也遍布尘灰,显然在这些日子里没少来回寻觅: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你一人留在那里。那贼首武功高强,我被他一掌击伤心脉,自顾不暇,反令你被他抓了去 秦庄听他所言,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忙道:没关系的,他们没怎么我,也没动刑。就是问了问我的来历,查清我家不是混江湖的以后,就把我放了。就是花了点钱赎身,不妨事,不妨事。 依秦庄的见闻,自然想不出这么完美的应对之辞。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定是曲风眠事先教给他的。 当真?你在回南教中,可有吃什么苦?林敛仍有些没放下心来。 秦庄摇头,道:没有的。就是在牢里关了几天,后来就把我放了。 是我无能。林敛道:若我当初折返回来将你带走,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些罪。 我现在也很好啊。秦庄在回南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幸重逢了曲风眠,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小日子,感谢林敛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对了,余清哥哥,你怎么不走大门,要跳窗?正人君子也会有这样关心则乱的一面,秦庄忍不住便想发笑。 我这个,我怕他们汇报有误,又恐你出事,这才有了唐突之举,见谅。林敛说完,又道:对了,被掳走之事,你可有告知家中长辈? 秦庄:还没有。我怕爹爹担心,就先不说了。 林敛:也好。你如今有何打算,是继续去襄阳游玩,还是回家? 秦庄:先回家吧。若是在外面待太久,爹爹会担心的。 林敛:可有马车? 秦庄:准备明日启程时再租。 林敛:你既是在我看管下出事,若让你一人回去,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明日我亲自护送你,如何? 林敛的热情出乎秦庄的意料,但想到自己一去不回,让人家担惊受怕了这么久,心想林敛怕是要如此才能安心,便也只好答应下来。 林敛见他点头,当即在秦庄隔壁开了间房,约定明日再会,这才推门出去。 诶,吓死了,差点就穿帮了。秦庄见林敛走了,这才拍了拍胸脯,为自己成功骗过他而庆幸。 用曲风眠的话来说,回南教教主的身份到底有些敏||感,若是说明实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还不如编造一个信得过的理由,将这一页揭过。反正他们与林敛也不过萍水相逢,料定也不会深交。 秦庄虽不太懂人情世故,但却把曲风眠的话奉为圣旨,句句依从。 曲风眠与秦庄作别后,便去往了总舵所在。 苏然埋首在如山高的文书中,听见他脚步声来临,便抬头来看。见曲风眠一脸春风得意,登时调侃道:怎么,教主大人舍得从销魂窟里出来了? 曲风眠笑笑,说:总不好一直让你代劳,若是让你累死了,那本座可得孤军奋战了。 苏然:要是真累死了,我也得拉你一起垫背。免得我鞠躬尽瘁,你还留在这千丈软红里逍遥。 曲风眠:行了行了。你说有重大发现,是什么? 苏然抬指飞出一封密信,被曲风眠稳稳接过。后者低头一看,见上面漆封已拆,知道苏然已事先阅过,便施施然将信纸打开。 曲风眠越往下看,眉头便越皱越深,待一纸信笺全部扫完,他眸中已遍布惊涛骇浪:武林盟想借朝廷的力量铲除我们? 苏然:何止我们,他们是想将所有不服于自己的力量全部剪除,建立一个以他们为尊的世界。 曲风眠:黑白两道百年来互相权衡,谁也没那个能力吞并谁。纵使有所摩擦,也最多在小范围内进行。武林盟有这么大的野心,就不怕一口把自己撑死么? 苏然: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还能放任我们互相撕咬。可据说当今圣上有吞并南疆和边境诸国之心,欲攘外,先安内,武林盟那些人又惯会与朝廷打交道,只怕 曲风眠:且不说能不能实现,武林盟若想对我们开战,武器、兵马,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们哪有这种精力与资本。 苏然: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你可知那郯城首富给林敛送的是什么礼? 曲风眠:就是咱们误打误撞护了一回的镖? 苏然:正是。 曲风眠:不会是一箱金子吧。可若想在江湖里搅动风云,一箱又哪里够? 苏然:不是金子,是藏宝图。据说与后周皇室有关。 听到苏然最后一句,曲风眠的眸子暗了一暗。 曲风眠:那可有意思了。他既拿了藏宝图,为何未见动作? 苏然:那藏宝图似乎只是残卷,仅靠部分根本无法探明宝藏所在。 曲风眠:另一半现在何处? 苏然:不知。不过,最后的知情人曾出现于上京,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消息。宝藏这种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若是能先武林盟一步找到其所在,便能将主动权握于掌中。若是真到了不得不正面对抗的时候,也能多一分胜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更 第六十九章 冰炭不同炉(8) 曲风眠摸摸他的脑袋,道:那不如你早些跟了我,我去跟你爹爹提亲,如何? 曲风眠生了几分兴趣, 再度确认道:上京? 苏然:是,怎么了? 曲风眠:我去看看。 苏然:你这刚回来,就如此踊跃出行, 怕不是为了你看上的那个小玩意吧? 曲风眠:聪明。 苏然:想得美, 先将这比山高的事务料理完吧。那边我会先找几个教众帮忙盯着的, 教主大人! 他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曲风眠便也知道转圜无望,只得收敛起浪荡心思, 老老实实做事了。 在林敛的护送下,秦庄顺利回到了上京。 秦父热情招待了这位年少有为的侠客,却在将其送走后,刹时间变了脸色。 秦父:跪下! 秦庄:啊? 秦父:我叫你跪下。 秦庄嘭咚一声跪了下来,又扬起脸来疑惑道:为什么呀, 爹? 出门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不要总想着什么江湖武林,也不要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可你呢? 秦庄:我没有啊,他就是送我回家而已。而且林盟主也不是什么九流,他很厉害的 秦父:狡辩! 他抬手就甩了秦庄一鞭子, 打得那人险些跳起来,却因忌惮秦父的威严, 只得忍着。 秦父:还敢不敢了? 秦庄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摇头:不敢了。 秦父:去看书吧,这几个月不必出来了,好好收收心。功名和商贾, 二选一。 见他又让自己走这样无聊的路, 秦庄忍不住生出几分逆反心理,但到底不敢当面跟他爹呛声, 乖乖回屋去了。 被关禁闭的日子,可比外出游玩难熬多了。 秦庄看着桌上摆着的珠算与四书五经,提不起半点去碰的心思,只仰头去看屋檐下的蜘蛛结网,或趴在墙角看蟋蟀蹦跶。门口的小厮与他串通好了,每次他爹一来,就敲门示警,是以秦庄每次都能在他爹来之前,将算盘打乱、书本摊开,做一副苦学模样。 秦父又哪会不知他的用功是真还是假,每每见到他这不上进的模样,便忍不住叹气。若非还有个早早出去另立门户的大儿子顶着,秦父只怕早被秦庄这小兔崽子气死了。 白日难熬,晚上更难熬。 秦庄自出笼玩了月余,心便化作飞鸟般逃去了海角天涯,总归不在这一室之内。 高床软枕、锦被绣褥,俱无法让他睡得安眠。他于夜间辗转,似煎饼般来回翻腾,除惦念那自由自在的生活,便是回味与曲风眠的那段故事。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日他睡着睡着,竟真看见曲风眠出现在他床边。 唔秦庄也顾不得梦会不会醒,只将那人腰身一抱,半个身子都挪到了他腿上。 曲风眠:怎么了元宝儿,就这么想我? 秦庄瓮声道:嗯。家里好无聊。 曲风眠摸摸他的脑袋,道:那不如你早些跟了我,我去跟你爹爹提亲,如何? 秦庄只当这是梦,放肆地依偎在他怀里,道:我爹爹最讨厌江湖人士,才不会答应呢。而且我又不是女孩子。 那惨咯,本座还想明媒正娶来着他看秦庄跟只蝉蛹般缩在被窝里,觉得他可爱,便脱了靴子,挨着他躺了下来。 秦庄却只觉得这梦实在过分真实,连手掌下的躯体都这般温热。他被曲风眠抱着,不知不觉就睡得沉了,一觉直到天明。 翌日一早,秦庄被温热的太阳晒醒,迷迷糊糊把眼一睁,就撞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曲风眠先他早起一刻钟,也不闹他,就撑着脑袋看小家伙的睡颜,认真得像在欣赏一张名家水墨画。 看这冤家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秦庄忍不住感慨:我一定还没睡醒。说完便准备再补个回笼觉。 还睡,都日上三竿了,懒虫。他这一声调侃,成功将秦庄的睡意驱逐出脑海。那人瞬间来了精神,钻出头来左看右看,又掐了自己一把,等觉出痛来,才惊喜道:你来啦! 不然呢?你何时做过这么长的梦?曲风眠哭笑不得。 秦庄紧张得都结巴起来: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曲风眠:忙完了呀,这都多久了。 秦庄:那你在上京待几天? 曲风眠:这要看你,看你能不能留住我。 秦庄闻言一喜,赶忙将他手一抱,道:那你别走了。 曲风眠正准备说些什么,房门便被敲响:少爷,卯时了,您得起床用早膳了。 秦庄赶忙抬头,道:马上马上。 又冲曲风眠小声道:你赶紧躲好。 本座素来敢作敢当,何时做过躲躲藏藏的勾当。曲风眠腹诽着,到底没说什么,翻身上了横梁。 秦庄在仆人的伺候下换好衣裳,又被赶鸭子似地喊出了房间,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曲风眠看人都走了,这才轻巧坠落于地。他跟进自己家一样,在八仙桌边坐下来,翻开白玉杯倒满茶水,轻嗅一口后道:雨前龙井,小家伙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他喝完冷茶,又在屋子里逡巡起来,翻翻花瓶、研究研究屏风,绕完一圈后得出结论:这小家伙的生活,比他这一教之主还来得滋润。 过分,实在过分。本座辛苦撑起偌大一个教派,过得还不如一个富家子。他感慨着,正准备离开,却又瞥见案上放着块圆形玉璧,那略有些熟悉的纹理令曲风眠眼神微暗,忍不住拿起来细看。 还没瞧上几眼,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秦庄提着个食盒,跟做贼似地窜进自己屋里来,冲曲风眠招手:轻侯,来吃这个。 你叫本座什么?曲风眠当即放了玉璧,勾着笑朝他走近:没大没小。 不然要叫你什么?教主?我可不是你的手下。秦庄才不管他,将内里点心和饭菜端到桌上,又为曲风眠摆上筷子。 曲风眠坦然坐下来,又伸手一揽,将秦庄抱到自己腿上坐着,道:喂我。 自己吃,你又不是小孩子。秦庄嘟囔,可他话还没说完,曲风眠就夹了块粉蒸狮子头放进嘴里,又按住他后脑勺来与他接吻。 口水唔小菜鸟又哪是老油条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亲得气喘吁吁,那粉团也被唇舌碾碎,混着津液滚进了食道。 曲风眠捏捏他通红的小脸,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这么青涩? 胡说八道。秦庄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的腰,又小声提醒道:我爹还在家呢。 那不是更刺激么?曲风眠不以为意,甚至直接扯起他衣带来。秦庄本就没那个阻拦他的心思,半推半就之下,就让他扒去了下裳。 两人在吃饭时胡天黑地闹了一通,餐盘都来不及收拾,胡乱塞进食盒里,擦净手后,便又到了书桌前。 曲风眠一手抱他,一手去拿桌上书册,笑话他:果真是小孩子,还要看诗书。 秦庄脸上红晕未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爹爹让我看的。 曲风眠:一看你就不像会读书的料。 秦庄:我本就不想读。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诗书不通,算术不精,也无一技之长,难不成,以后要坐吃山空?曲风眠道。 秦庄:才不会坐吃山空呢。我家里的银子,都够我孙子的孙子的孙子过活了。 哟,财大气粗?曲风眠想了想,觉出不对来,笑道:你不是跟本座断袖么?哪里来的孙子?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3) 秦庄不满被他看扁,愤愤踩他一脚,道:你真讨厌。 曲风眠看他真恼了,赶紧收场:好了好了,你就算真把这金山银山吃空了,本座也能让你衣食无忧。 他说到这里,又忽地转移了话题,问他:元宝儿,你家是靠什么发迹的? 发迹?我不知道呀。我出生的时候,家里就有这么多钱了。秦庄老实答道,问他: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什么,就是好奇。曲风眠笑笑,如是道。 当晚,将秦庄弄睡后,曲风眠便披着外袍下了床,铺开纸笔来写信。 在回南教中,他最信任也最依仗的人物,便是苏然。在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他也常常会询问苏然的意见。 而此刻,他便陷在一个选择的分叉口处,不知下一步应当如何走。 思索片刻后,他提笔写了起来:藏宝图之事,终究过于虚幻,真假难辨。与其追逐萤火般缥缈的东西,为何不直接选一条更快捷的路?既要抢在武林盟之前筹措军费,何不直接对看得见摸得着的万贯钱庄下手 写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床上安睡的秦庄,心中略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便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心想,反正这些钱银,终究是这小家伙的,早些取而用之,也无伤大雅。 写完一整封书信后,他用呼哨唤来信鸽,将折叠好的薄纸塞进信筒中,令它带出去。 三日后,苏然回信,上头一个醒目大字:可。 又附了一句:万事小心。 曲风眠借烛火烧毁信纸,才将窗户打开,翻身跃了出去,没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要打劫老丈人了。 第七十章 冰炭不同炉(9) 他胸膛似乎和后背紧贴成了一块,压得肺无半点余隙去呼吸,却唯独流不出半点眼泪,仿佛泪腺也迟钝得忘了反应,或是还未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万贯钱庄库房处。 秦庄的大哥, 秦襄,顺着门廊一路过来,刚停步就被父亲训了一顿:怎的现在才来, 等你多时了。 秦襄忙道:对不起, 父亲, 宅子里出了点事,耽搁了。又说:这次为何要提取这么多钱银? 秦父:官府要新开河道,建一条由北向南的水路。库银经不起这么大的耗损, 只得向我们借了。你那些小厮们没带进来吧。 秦襄:放心吧父亲,他们都候在外头,进不来。父亲将库房的一半钥匙交给襄儿,这是对襄儿的信任,襄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见状, 秦父欣慰之余, 也生出几分感慨来,道:若是你弟弟有你一半懂事,我也用不着这把年纪还如此劳心费力了。 秦襄:弟弟怎么了? 秦父:近来也不知犯了什么浑,日日待在屋里不出来, 连窗都关得严实。依他的性子,定不会是在看书, 指不定在胡玩什么呢。 秦襄听完笑了起来,道:他年纪还小,贪玩点也算正常。等以后成家立了业,就不会这样了。 秦父:但愿如此吧。 两人边说着话, 边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份钥匙打开库房大门。 屋檐处, 一只苍鹰静静观察着这一切,待到两人不见了踪影, 才一纵而起,飞到数十丈外一个黑衣人的肩头。 曲风眠摸了摸鹰首,冲身后埋伏着的十数精锐道:准备行动。 他会选择对秦家下手,跟秦庄的关系其实并不大,更多的,是从那房中玉璧上获得的启示。 那是后周皇室之物,依秦家商贾出身,不可能拿到规格如此之高的东西。而且据他近日在秦家的探访,他们所持有的东西,远不止如此。 是否所谓的后周宝藏已被消耗殆尽了呢?或者说,那就是秦家发迹的资本? 无论哪一种,曲风眠都有将之拿回的资格。 当秦氏父子将整箱黄金搬出库房时,等待他们的不是小厮们的搭手帮忙,而是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 救命啊!秦襄大喊。 秦父经验老当,一边退至墙边,一边拿出特制的尖哨吹响。可他刚吹了第一声,哨子便被一把短匕击飞,钉进了墙垣之中。 秦父这才明白来的并非寻常匪徒,当他抬眼去看时,正瞥见曲风眠手执长刀欺身而来。风乍起,吹起曲风眠蒙面黑巾,令他整张脸完完全全地暴露于秦父面前。 刹那间,万籁俱寂 嘭。 秦庄伸着懒腰,一把推开了寝房的门。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枝头雀鸟叽叽喳喳地叫着,经他推门声一吓,便都挥舞着翅膀遁逃远去。 爹爹怎么没来催我早读?秦庄暗自疑惑着,又探头往楼下看了看。 旁边的小厮问:少爷找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秦庄摆摆手,闪身又回了屋内。 父亲不在,昨夜曲风眠也什么都没做,倒让他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秦庄换好衣裳,确保脖子手腕俱被衣裳遮住,不会显露出半点青紫痕迹后,才施施然出了门来,准备去膳房里寻些吃的。 他刚走到转角处,还没来得及下楼,就见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冲进门来,嚷嚷道:不好了!老爷和大少爷出事了! 秦庄脑子里嗡地一声,炸了。 秦家议事厅内,秦父、秦襄,以及两人带过去的二十几个伙计,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身上鲜血弥漫,俱已气绝多时。 秦庄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脑子是木的。 脚下也打着飘。 这场面像极了一场无厘头的噩梦,来得仓促又唐突,仿佛只要一睁眼,等天光从窗外洒入,梦魇就会被驱散,现实的风会吹进来。 可为何这个梦如此漫长,等他将颤抖的手抚上父兄青白的面庞,依然不见醒? 爹爹?秦庄轻轻推了推他,一时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像平日里撒娇一般,道:别吓我,我起来了,我读书了,你不是说要抽背我的课文吗?怎么还不理我呢? 又去抓他哥哥的手,道:哥,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嫂子还好吗?爹爹又找你告状了是不是? 他胸膛似乎和后背紧贴成了一块,压得肺无半点余隙去呼吸,却唯独流不出半点眼泪,仿佛泪腺也迟钝得忘了反应,或是还未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四周是噪杂的人声,熙熙攘攘,听不分明。 勉强自人群中分辨出一张熟悉的面容,似乎是他的堂叔,正与一旁的人交谈着什么。 堂叔:若非少侠发现不对及时通传,只怕大哥和侄儿如今还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真为二人的逝世而惋惜,面上却无一滴眼泪。 他将目光投向一旁呆跪着的秦庄,道:庄儿,还不来谢谢这位旭阳峰的冯少侠。是他和师兄弟将你父兄的尸体送回来的。 极大的悲痛令秦庄变成了一个牵线木偶,他怔怔地撑着起站起身来,冲那位冯少侠鞠了一躬。 冯休:秦公子不必拘礼。我与师兄弟们恰巧在野外踏青,听见喊叫声,这才前往救援。可惜我们去得太晚,那伙贼人已经离开。不过公子莫怕,那一带是我旭阳峰的地界,此事我已上报武林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处理了。 是是谁干的?看到了吗?秦庄的身躯摇摇欲坠,却还是竭力捋直声线去问。 冯休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这我并不知晓。寻踪问迹并非我的擅长,而且我也并未看清那伙贼人面目。不过六派中有擅长此道的前辈,相信他们定会给小公子寻出真凶来。 谢,谢谢。秦庄又行了一礼,现下他除了重复地道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堂叔问:究竟是江湖寻仇,还是匪徒抢劫,或是同行陷害?那些丢失的钱银,还能找得回吗? 秦庄:堂叔,现在主要是找到元凶银子的事,不重要。 堂叔:怎么不重要?要是因财丧命,不就能缩小搜查范围了吗?他这样说着,半点不掩饰眼里的贪婪。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片刻不休时,一道通报声传入门庭中:盟主到。 秦庄等人还没什么反应,旭阳峰的人便先行收剑做出行礼姿态:旭阳峰弟子参见盟主! 林敛带着一队武林人士走了进来,自报姓名道:诸位好,在下武林盟主林敛。此次正是为调查秦氏受袭之事而来。 听闻这年轻人就是令六派马首是瞻的林余清,除却已有所感知的旭阳峰弟子,余下众人都露出恭敬神色来。连方才还一副主事人姿态的堂叔,也面生巴结之意。 林敛却仿佛看不见那些人各异的神色,径直走到秦庄面前,道:此事本可交由手下负责。但我与秦公子是至交好友,这才亲自跑了这一趟。 说罢,他温声对秦庄道:秦公子,还站得住吗? 未等秦庄回话,他便先行伸手托了那人一把。 秦庄本已被父兄之死打击得够呛,又要独自应付这些外来客,早已心力交瘁,被林敛撑了下场子,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谢谢你,余清哥哥。秦庄扶着他有力的臂膀,如是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林敛冲冯休道:冯少侠,事发地点在何处,可否带我们前去? 冯休说清地址后,林敛便要先行离开:秦公子,你且在此稍微等上一等,待我们查清匪徒的路数和来历,再来说予你听。 想他也是看出秦庄心力不济,恐他出事,这才如此安排。 却不想秦庄直接攥紧了他的手臂,郑重道:不,让我一起去吧。 他不等林敛拒绝,便喊了信服的管家过来,让他看护好父兄和伙计们的遗体,待确定如堂叔这样的人不会在自己离开时乱来后,才同林敛一起往外行去。 堂叔本还打算趁着秦家守备空虚时,顺手牵羊,趁机捞点油水,却不想小小年纪的秦庄,还有这样的大人物来撑腰。眼看着将秦家守得严严实实的武林盟弟子和秦家下人,堂叔只能暗暗骂道:这小兔崽子何时结识了林余清这样的江湖客,晦气! 先前秦庄只顾着跟那些人转圜,根本顾不得自己。现下精神稍稍松懈,才发现自己已发了一身冷汗。 林敛与他共乘一车,能清楚看到他面上的悲戚与痛楚。被握着的那只手,也凉得厉害,仿佛血液已从那单薄躯体里抽离。 难受么?难受就哭出来吧。林敛单手搂着他,劝慰道。 秦庄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杀死爹爹和哥哥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不能哭。 林敛:没事,有我在。我会为你父兄讨回公道的。 许是他的话太有魔力,许是这半日的见闻太过难熬,秦庄拽着他素净无尘的衣裳,仿若被一片轻柔的云包裹着,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秦父与秦襄遇害地点距离秦家并不算太远,马车奔波大半个时辰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第七十一章 冰炭不同炉(10) 短短的蓝色绒毛,那样不起眼,却又那样明晰,像极了无数次抵死交缠时,从秦庄颊边轻轻蹭过的锦衣。 秦庄跟在林敛身后下车, 满院子尽是未能及时清理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血腥气拼了命地往人鼻子里钻,秦庄扶在车辕边忍住反胃感, 努力打起精神去看院中情景, 想分辨父兄究竟是在何处丧了命。 林敛领着几个好手在院中查探, 血迹从院内一直延绵到库房。因钱财被洗劫一空,房门大敞着,像妖兽般张开大嘴候着众人。 眼见那些江湖客都小心翼翼地立在一旁, 生怕破坏了现场了痕迹,秦庄也只得按捺住心焦,等首批进入的人出来。 尽管死者尸体在第一时间被搬回了秦家,但经过林敛等人一番寻找,还是搜罗出些许蛛丝马迹: 一具藏在门后的伙计尸体, 几块刀刃残片。 是雁刀。林敛经验丰富, 拿起那刀刃一看,就辨明了来历:回南教教众的武器。 回南教 秦庄整个人如被重锤击中,一时间僵立在那里,不知要作何反应。 林敛弯下腰来, 仔细检查那尸体上的伤口,从血迹模糊的脖颈, 到染血的胴体。 那位首先发现尸体的冯少侠就站在秦庄身边,冲他解释道:每一个特殊的刀客和剑客,使用的武器、出手的习惯都不尽相同。查验伤口后,能大大缩小搜查范围。 秦庄已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对于冯休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唯一能指望的, 就是这是一场乌龙,或者这是在曲风眠不知情情况下发生的事, 最好最好不要跟那个人搀上半点干系。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奇特,你越是不希望它来什么,它就越是要出现什么。非要把你推到十八层地狱里再狠狠地踩上一脚,叫你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好。 林敛将现场来来回回检查了数遍,脸色不大好看,却没有在众人面前明言,只寻了个机会叫走秦庄,与他在一墙之隔的风亭下,说了详细。 俱是一刀封喉,与你父兄脖颈处的一致他似有些犹豫,一贯清晰有条理的人,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秦庄攥着自己的衣裳下摆,努力积聚着勇气,等他觉得自己可以承受一切后果时,才对林敛道:余清哥哥,你说吧,我我能接受 林敛:虽然你父兄皆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但根据院子里的血迹判断,能在鲜血喷涌之前夺人性命的人,定然不是普通刀客。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你可知回南教中有一位护法? 秦庄点了点头。 林敛:据我这些年与回南教打交道的经验,能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杀死这些人的高手,偌大个回南教内不会超过两个人。左护法苏然就有此能力。 入耳的不是那个名字,秦庄紧攥的手稍微松了松,可林敛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重新提了起来:除他以外,便只有那大魔头曲风眠了。 秦庄低垂着眉目,睫毛剧烈地轻颤着,仿若暴雨中抖簌的风荷。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4) 他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可依那两人亲密的关系,苏然若是动手,曲风眠会不知晓么?又或者,这一切本就是曲风眠策划的呢?毕竟这阵子曲风眠一直在他家中来往,有充足的下手时间。 林敛: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秦庄:什么? 林敛:天下钱庄如此多,为何回南教偏偏对你家的下手。而且,你们之间也没有仇怨啊。 他细思片刻后,还是将疑问抛给了秦庄:秦公子,在回南教的那些日子,你和那魔头有什么冲突么? 秦庄难受地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他既放了你,为何又要杀个回马枪,难道说林敛突然止住话头,目光变得凛冽起来:他放你回来,本就是为了探清来路,伺机下手? 不会的!秦庄近乎急切地喊了一声,也不知是要否定林敛的猜测,还是要压下自己心头浮动的阵阵怀疑。他不愿接受这件事背后的凄惨结果,所以只能逃避开来,缩进自己内心的小小龟壳里。 没关系,你父兄新丧,心情难以平复也算账正常。林敛没有计较他的无理,只安慰道:你我是朋友,我会帮你查清楚一切,还你父兄一个公道的。 秦庄无暇去与林敛探讨曲风眠下手的动机,他近乎仓促地结束了对话,回到了自己家中。 伙计们的尸体已被家属们领了回去,由秦庄点头,每户给了些安置费,以便其亲人办理丧事、维持生活。 这一夜,曲风眠没有出现。 就像非要验证秦庄的猜测般,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音讯都不留。 整个秦家空荡荡的,尤其是夜幕降临时,连院子里的风声、鸟鸣声,都显得那样噪杂刺耳,令他一身都生出刺来,辗转难眠。 左右睡不着,他干脆披了外衣,提了盏四方风灯,走出门去。 庭院里月色微凉,落在他的趾尖,像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海,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放置父兄遗体的地方。 因两人去世得仓促,棺材也得匆匆赶制,现下只能委屈地躺在木板床上,等待入殓之日。 秦庄到底只是个半大少年,对于死亡有着最本能的恐惧。他本打算稍作停留,就提步离去,却不想忽然听见内里传来了奇怪的碰撞声。 唯恐父兄遗体有损,秦庄迅疾推门冲了进去:父亲! 房门大敞,月光与灯光一并渗透进去,照亮了立在遗体身边,执一支白烛的林敛。 余余清哥哥,你怎么在这?见里头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个人,秦庄霎时怔住了。 秦公子。林敛唤了他一声,道:我想起一些细节,便过来查看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秦庄略一细思,才想起为了方便后续查探,管家已点头让林敛和一众江湖客入驻于自己家中。他朝着林敛走近,见他烛火所照之处,正是自己父亲左手的位置。 你看这里。林敛将蜡烛移近,示意秦庄去看秦父的指甲缝:缝隙里有一些细绒,应该是在争斗中刮擦下来的。 他拔下头上发簪,刮了些许在掌中,递予秦庄细看。 蓝色的短短绒毛,那样不起眼,却又那样明晰,像极了无数次抵死交缠时,从秦庄颊边轻轻蹭过的锦衣。 那一夜,秦庄终究是没能睡着。 只是他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一力操办了父兄的后事,连一向头疼的算术,也不再排斥,算好花用、遣散一部分仆人,令遭受重创的秦家又重新站了起来。 把一切都料理完毕后,秦庄主动找上了林敛。 这时林敛已不在秦家暂住,他事务繁忙,在去往襄阳城的某间客栈里落了脚。 秦庄披着件及踝的玄色披风,轻轻敲开了林敛的房门。 林敛看见他时,秦庄消瘦的脸蛋几乎被披风上沿完全遮掩,只露出一双失去往昔笑意、蕴满坚定的眼。 没有寒暄,也没有打哑谜,他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林盟主,我想找到曲风眠,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林敛问。 秦庄:是的。千般查探,不如当面问个清楚,若真是他们做的,我会报仇。 林敛:那可是回南教的人。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在与之正面对抗后,全身而退。 秦庄:不用。就算是死了,只要能将害死父亲和兄长的凶手拉入地狱,我也无缘无悔。 没想到,你弱不禁风的,竟有这般胆色。我很佩服你。林敛目中露出赞赏之色,他拍了拍秦庄的肩膀,道:我会让六派盯紧回南教行踪的,若有曲风眠的动静,立刻便会通知你。 秦庄点头:好。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15,当前爱意值25。】 消息来的比秦庄预想中更早,三天后,他便坐上了林敛为他安排好的马车,去往回南教的一处据点。 离开前,林敛特地将他叫到一旁,给了他一个羊脂小玉瓶。 林敛:你无半点武艺傍身,为以防万一,在谈话之前,你先将这瓶中物下到他的茶水中。这样即使他狗急跳墙,也伤不到你。 秦庄接了过去,问:这是什么? 林敛:麻沸散。 秦庄隔着衣物,按了按袖中藏好的玉瓶,目光中划出几分留恋,但很快便被冷硬所替代。 距出发点三十里外的城镇中,回南教据点处,曲风眠正在与几个打扮轻挑的小倌饮酒作乐。 回南教涉足的产业极广,据点附近就是赌坊和青楼,身边这几个得知他是教主,都上赶着往他怀里扑,想博得几分惦记,以后好飞黄腾达。 酒是好酒,人也是好货色,可曲风眠看着看着,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思。 他以前是不碰良家子弟的,就爱在这些烟花柳巷里享受声色,他贪图小倌们纤细柔软的肢体,对方贪图他兜里的黄白之物,鱼水之欢后各奔前程,两不牵扯。 可此时姹紫嫣红在前,他却满心满眼,都是那金娇玉贵的小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今/明天还有一更,补上漏掉的。 沉迷学习不准时的我,太惭愧了(捂脸)。 会在10月底开始请假两个月,在请假之前会把冰炭不同炉更新完。 考完恢复更新。 第七十二章 冰炭不同炉(11) 秦庄压下喉中的悲鸣,抬起通红的眼,问他:我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曲风眠将杯中之物饮完, 正准备唤小倌添酒,苏然就拿着新酒走了进来。 苏然:这可是最后一壶了。 曲风眠笑道:既是出来玩的,就不必时时管束我了。 他揽着左手边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倌, 抬眼朝苏然看去。 苏然依然化着惯常的桃花妆、作女子打扮。满屋子立着的花花草草虽娇艳, 他也能博出属于自己的一份位置, 显得那样冷傲又有气度。 苏然将酒递到他手中,问:这样放肆。那个上手的秦家小少爷,就真不要了? 曲风眠刚将酒送到唇边, 闻言,脸上泛出几分可疑的红晕,回道:不是刚将他家的珍宝洗劫一空么,暂且避避风头,等这事的影响过了, 我再去找他。 苏然:那你可得把控着度, 免得适得其反。 曲风眠:我明白,明白。你先忙你的,待会没什么事就不用来找我了。 苏然轻呵一声,知他定是起了色心, 便也没有再打扰,提步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 屋子里又重新活跃起来,倒酒的举杯的、捶腿的拿肩的,奏乐的卖乖的,热闹得不行。 据点外, 大门外, 秦庄站在马车旁,看着远处守卫森严的楼宇, 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候多时的重逢已经到来,他却蓦地紧张起来,恐惧于走进这道门槛,恐惧于亲手揭开那残忍的真相。 可最终他还是提起僵硬的步子,行到门前。 伫立着的守卫伸出手来,拦下了他:这里不能进。 秦庄显然早已想过这样的场面,回答道:我找曲轻侯。 听到教主的名字,两名守卫眼里现出几分狐疑。自从上次被昆山派埋伏后,曲风眠便加派了随行人手,行踪也越发不示于人前。可这不知何处来的男人,竟能准确找上门来,这不得不让守卫们生出十二个心眼,来推断他的来历。 没有允许,不能进。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得守这里的规矩。守卫们将手扶到腰间刀把上,大有一生异样即刻动手的架势。 秦庄退后两步,思来想去,将先前曲风眠送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 他本只是想司马当做活马医,却不想两名守卫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他点头弯腰,毕恭毕敬地接了令牌过去,又让他稍等片刻。 见守卫前往通传,秦庄终于稍稍放下点心来,静静等待那边的回音。 曲风眠这边,因他一个人喝酒无甚意思,便干脆与小倌们一起玩起了行酒令。玩得兴起时,方才还拘束着的小倌们也放肆起来,一杯一杯接连下肚。 曲风眠刚赢了一场,正准备接了右边小倌喂来的酒,房门就被唰地一下推开来。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曲风眠微有怒意,扭头一看,正撞见那守卫将令牌高高举起,道:教主,有位小公子拿着这个来找您。 曲风眠吓了一跳,刹那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方才酝酿出的三分醉意也一扫而空了。赶忙将倚着自己的小倌往旁边一推,便要收拾那桌上的残局。 众人不知他到底发了什么疯,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要作何反应。 曲风眠收完沾了小倌们唇红的杯子,这才留意到他们,忙赶人道:都出去,赶紧出去,别在我面前现眼。 他见小倌们发怔,便招呼起自己的手下来:赏你们了,带楼上去。还有这里的杯盘收拾一下,给我清理成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交代完,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一身脂粉气加酒臭味,忙不迭跑去衣柜前找可供换洗的干净衣裳。 等秦庄被人领进门来时,曲风眠已收拾成一副人样,乖乖立在门口等他。 屋子里桌椅齐整,八仙桌上置着一壶清酒、一套酒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着我的?曲风眠上前为他解了披风,又牵着他的手领进门来。 秦庄神色寡淡,并未回他的话。 曲风眠倒显得十分热情,为他搬了凳子,又留意起他的穿着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白。素色好,显得人出尘。 父兄既死,当素衣着体,守孝三年。秦庄当他明知故问,只觉讽刺。 怎么垮着个脸,不乐意见到我啊?曲风眠只觉他生气时也可爱得紧,又去捏他滑溜溜的小脸蛋。 秦庄一抬手,挡开了。 曲风眠觉出几分不对来,问: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秦庄顿了顿,道:能让他们出去么?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好。曲风眠没做他想,将下属们都赶了出去。为了确保没人打扰,他还亲自关上了房门。 待他回转时,秦庄正执着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 今儿个怎么这般豪放,你以前可不贪这杯中物。曲风眠见了他便满心欢喜,一贯敏锐的警惕心也有些减弱,只当秦庄是思念自己,才不辞辛苦地跑过来寻。 想喝,就喝了。秦庄执起杯子,先自饮一杯,权当壮胆。 等酒水下肚,他终于寻到几分开口的机会:你这些天,去了哪里? 曲风眠:教中有些事,就回去处理了。 秦庄:苏然没帮你? 曲风眠:他在帮。 秦庄:回南教的生意可还好? 曲风眠:还可以,俱有盈余。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你今天怪怪的。 你秦庄右手微微收拢,捏紧了那小小的白瓷杯子,将自己真正想问的说了出来:你有没有去过我家的库房? 曲风眠神色一僵,连忙端起杯子来借喝酒掩饰:什么库房,你的藏宝阁吗?你不让的地方,我为何要去? 秦庄听他话中的敷衍,心已凉了半边。他强忍着难受,问出了第二句:你离开前,有没有见过我爹爹? 曲风眠:你爹爹?当然见过,不过都是偷偷瞧的。你也知道,我日日在你房中来回,翻墙掠瓦时,总会扫上那么一眼。 秦庄看着杯中酒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去,坠入其间。 他千方百计来这里一趟,本就不是为了查清什么真相的。他只是还抱着几分幻想,期盼着曲风眠能对他说几句真话,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让他彻底死心。 可如今,铁证如山,他却还这样满口谎言,敷衍了事,让秦庄如何不难受。 哭什么,元宝儿。曲风眠抓着袖子来为他擦泪,道:等下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秦庄压下喉中的悲鸣,抬起通红的眼,问他:你是不是抢走了我家的钱银? 曲风眠为他擦拭的手倏然一顿,整个人蓦然僵直了背脊,坐正了身体。也无形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见他反应,秦庄已明白了一切。可他还是要问,想问问曲风眠为何这样狠心,想问问这一切是不是他设下的圈套,想问问他究竟对自己有没有半点真心 秦庄:我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我可没有。曲风眠道,又霎时会过意来,反问秦庄:你爹死了? 你还在说谎。秦庄心痛地仿佛要生生裂开,却还是强撑着与他辩驳:我秦家究竟和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们?若是想要银子,你跟我说不就好了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可你为何为何要杀死我的亲人? 我没有杀你爹,曲风眠沉声道,也没有杀你哥哥。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5) 他勉强顺平心口翻涌的怒气,对秦庄道:武林盟加大了对回南教的动作,为了门派的未来,我必须有足够的资本与他们对抗。金钱、马匹、人力、武器,缺一不可。 他瞥了满脸凄惶的秦庄一眼,说:我承认,我是拿走了你家的钱。可那不是暂借么,等危机解除,我自会双手奉还。但我和你家无冤无仇,何必杀你父兄,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再说了,我离开之前,他们还好好的 你终于承认了,那天去库房的人,就是你。秦庄仅存的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紧随而至的只有浓浓的绝望。 是,是,就是我。你若是不乐意,大可还你就是了,何必做出这幅姿态。因着心里的三分愧疚七分恼怒,曲风眠表现得极不耐烦。 秦庄终于哭了出来:那命呢,你怎么还我父兄的命?你自己来偿吗? 你说够了没有?我没有杀你父兄,没做的事我为何要认?我原以为你过来是要与我叙旧的,却不想你要来兴师问罪,扫兴!曲风眠一甩袍袖,就要转身离开。却在这时双足一软,脱力地往下栽去。 怎么回事怎么他伸手去扶凳子,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席卷上周身,他本想运转内力与之对抗,却发现丹田里干干净净,连经脉中的真气也在逐步消融。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于他的脑海,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秦庄,震惊道:你你竟然对我下了化功散? 想起方才误打误撞饮下的那杯酒,曲风眠整个人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尖。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你们都能喜欢这些角色,这样开虐的时候,会比较爽。哈哈哈哈哈! 第七十三章 冰炭不同炉(12)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尊敬他,看重他,可惜他死 什么化功散, 这只是麻沸散而已秦庄话音还未落,就听外头喊杀震天,还有慌乱噪杂的脚步声。 曲风眠却已完全不信他了, 即使双足无力, 也竭尽全力往门口的方向爬。 等等,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做。秦庄试图去阻拦他,却在这时, 门被人一把拉开,苏然径直闯了进来。 教主!苏然看见房中情景,一掌便把秦庄推开,又弯腰去将曲风眠扶起。 曲风眠还未从被背叛的愕然中清醒过来,便听苏然道:他们杀进来了。 谁? 苏然:武林盟的人。 原来如此。曲风眠骤然明白了一切, 对秦庄咬牙切齿道:真是好毒的心思, 我看错了你。 快走吧。苏然来不及解释更多,搀扶着曲风眠往外走去。 等秦庄追出来时,两人已不见了踪影。方才还一片祥和的楼宇,此时已是火光冲天。天井中, 身着白衣的六派弟子,和身着玄衣的回南教教众厮杀成一团,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鲜血洒了一地。 秦庄顺着长廊一路追寻,没找到曲风眠的人,却反被一只手往外扯去。 他扭头一看, 是冯少侠。 冯休:秦公子, 盟主叫我来找你。 秦庄:余清哥哥,他人呢? 冯休:此刻怕是都在搜寻那大魔头。 秦庄: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这次行动没有人跟我说起。 冯休:邪魔歪道, 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剿灭回南教贼首的大好时机,六派已经全部出动了。 秦庄:可我爹爹的事 冯休:是那魔头杀了你父兄,盟主会帮你报仇的。 秦庄本不愿同他脱离,可眼看着大火越烧越旺,整栋楼都成了一片火海,他也只得暂时离开险地。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六派众人才全部撤出据点,看着不远处被彻底焚毁的高楼。 众人皆是一身血与灰,精神却很是亢奋,放言道:这次那魔头定然活不下来。 正说着,林敛便捂着染血的伤口走了过来,道:话可别说那么早。先围好这片区域,等火灭了后,冯休,你带一队人去里面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盟主。六派弟子齐齐高呼。 却唯有秦庄一人另类,眼望那被赤色包裹的楼宇,脸上显出些许不忍来。 林敛安抚完六派弟子,这才走到秦庄面前,对他道:秦公子,你亲人的仇,我帮你报了。 秦庄:你杀了他吗? 林敛:没有。我刺了苏然一剑,正中心脉。曲风眠中了药,跑不远。 秦庄:那是化功散? 林敛:是。那魔头武功高强,普通的药制服不了他,唯有这化功散,是天下武林人的克星。 秦庄:那他以后岂不是 你太善良了。林敛叹了口气,在衣袍上擦净右手后,拍了拍他肩膀,道:令尊将你养得很好,让你生出这样一副慈悲心肠。可曲风眠滥杀你秦家二十几口人,手段残忍,罪不可赦。你放心,若你父兄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的。 我我明白了谢谢你。尽管有林敛的宽慰,可秦庄心里依然堵着一口气,像是被人掐住了肺管子,嗅进去的是硝烟,吐出来的是浊气,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头重脚轻。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5当前爱意值30。】 大战告捷后,六派从废墟中搜出了穿着曲风眠与苏然衣裳的焦尸,断定他二人已死,便摆起了庆功宴。 秦庄从离开的时候起,便有些心神不宁。在他们寻到尸体后,还特地去瞧过。 尸体上的布料被烧得只剩小半,面目也辩不分明,可他看过以后,却认定了一件事:那不是曲风眠。 当初他将珍宝扇送予曲风眠后,那人便一直随身携带,很少解下。可尸体上并无此物的痕迹。 也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期盼曲风眠死亡。他本只想问清楚真相,却不想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 除此之外,林敛未与他商量就如此行动,也让他生出了些许芥蒂。 或许在这些正道人士眼中,除魔卫道是他们的本分,杀死一个魔教首领也是人人称快的事。可秦庄怎么想,都有一种被利用的不适感。这让他在事情发生后便脱离了林敛的队伍,回到了上京家中。 余下的日子,过得和以往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当初游手好闲的他自己,突然就成了整个家的主心骨。不仅要管理钱庄的生意,还得与各方客人周转斡旋。 库房虽然被洗劫一空,但秦家多年经营的底蕴还在,不至于一夜垮塌,最多元气大伤罢了。 秦庄竭力将自己投身于繁忙的事务中,以此忘却曲风眠、林敛等人带给自己的影响。 数月后的一天,他接了一单生意,说是一个江南客人要买他家郊外的田产。 秦庄近来无多少活钱,这送上门的生意自然不可能放过,简单带了几个人,驾着马车就去了约定地点。 抵达旷野后,远远就看见一辆两乘马车停在那里,车夫不见踪影,只有马儿在那里低头吃草。 商老板?秦庄站在车下唤了一声,未见回应。就在他以为车内没人的时候,帘子被一柄扇子挑了起来。 天光洒进车内,照亮了曲风眠一张森寒可怖、似笑非笑的脸:秦少爷,真是好久不见啊。 就这一个照面,便叫秦庄冷透了骨髓。 数日的奔波后,曲风眠将他带到了一个山洞中。 这或许是曲风眠潜意识里比较安全的地方,外头有教众把守,深处是一张置于石台上的寒冰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面上鲜血已被拭尽,衣裳也被换了新的,脸上绘着新的桃花妆,可因为他已死去多时的缘故,那妆容也变得不甚好看起来。 他死了。曲风眠掐着秦庄的脸,令他看向冰床上的苏然: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秦庄缓缓摇了摇头。 曲风眠仍在笑,比起愤怒时的狰狞,这种不达眼底的笑更让人毛骨悚然:你的好姘头,林敛,刺了他一剑。他为了掩护我离开,拼着心脉大损,强行运功杀了出去。 可是啊他只是个凡人,血流尽了,也会死的。我实在是难受,就因为我识人不清,害他陪着我一起死。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秦庄被他捏着脸,被迫与之四目相对。看着曲风眠眼里的滔天怒火,秦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曲风眠:他说,教主,这辈子我只能陪你到这了,下辈子,我们还是兄弟。 我不清楚秦庄终于开了口:林敛的行动,我并不知晓。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吗?如果不是你,他还好好地活着,我那些弟兄,也犯不着葬身火海。曲风眠并不在意秦庄愿不愿意听,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故事。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将一身功力全部传给了我,让我为他报仇。曲风眠伴着秦庄坐了下来,单手轻拥着他,动作温柔得仿佛对待情人,却叫他怀里的秦庄忍不住战栗起来。 曲风眠笑着看他的恐慌、惧怕、瑟缩,就像在看一场有趣的闹剧。 等看够了,他才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你知道为什么他要化这样的妆容、做这样的打扮吗? 曲风眠咬住他的耳朵,又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因为我们的师父是个喜欢小男孩的狗杂种。他收养了无数孤儿,在教他们武功的同时,又肆意玩弄他们的身体。原本他看上了我,可苏然在战乱中跟我一起讨饭,讨出了交情,他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又怎么可能看着我去被那个狗杂种糟蹋?所以他替了我。 他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流了好多血啊。曲风眠按塌秦庄的腰身,像刺入一柄锋利的刀子般,凶狠地贯穿了他。 他享受着折磨这个人的感觉,看着他颤抖、痛苦,那颗被苏然之死压得不堪重负的心脏也变得轻松了几分。 秦庄连大气也不敢喘,他紧紧攥着身下的衣裳,咬着下唇、十指紧蜷,以此抵抗那仿佛能将自己撕裂开来的折磨。 如是几番后,曲风眠往下方看了一眼,怪笑道:就像你现在一样。 十年。师父将他带在身边养了十年,却又在长大后抛弃了他。可老杂种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苏然已把回南教的典籍偷学了个彻底,还送给了我一份。在老杂种选继任人的前天晚上,我们杀进他屋里,把睡梦中的他给剁了。 他太老了。沉湎于声色之中,掏空了身子,连一贯高强的武功,也因太久没用而荒废了。杀完他以后,我和苏然开了一整窖的酒,喝了个昏天黑地,以此洗刷他带给我们的屈辱。 后来,我们便并肩坐上了回南教的第一把交椅,并立志要将这污浊的世界,改造成我们想要的样子。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尊敬他,看重他,可惜他死了因为你! 第七十四章 冰炭不同炉(13) 房门启开又闭合,只余下那道从开始到现在都孤零零的影子,在烛火的微光下默默俯身下来,拾起了那如垃圾般被扔掉的扇骨。 你不是恨我吗?曲风眠翻转他的身体, 令他面上的悲哀、痛苦、斑驳泪痕尽数暴露在自己眼前: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他抓起秦庄的手,强行摁在自己胸口上, 反复捶打, 却在秦庄哭出来的瞬间, 给了他一巴掌。 脸上的疼痛迟了好几秒才到达脑髓中。隔着一层泪雾,曲风眠的脸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长这么大以来,似乎从未有人这么打过他。爹爹虽严厉, 却也不曾在他脸上动过粗。 可好像自从认识曲风眠起,所有难堪的事便都接踵而至了。盛开在自己头顶的两把保护伞,也成了黄土下的枯骨。 秦庄忍着那几乎能将他剖开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们无论你信或不信 我不信。曲风眠打断他的话,倏然又笑了起来, 道:我本想直接杀了你的, 千刀万剐,油泼火烧,总能找到一个让你赎罪的法子。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退了出来,从袖中取出一枚两指来宽的竹筒, 翻转倒了只通体漆黑的软虫出来。 猜猜这是什么?曲风眠捏着那小小的虫子,制住秦庄所有的挣扎, 将其送进了他身体里。 秦庄恶心到扭过头干呕,他想将那玩意弄出来,可虫子一进到人体就如泥牛入海,再难寻踪迹。 曲风眠终于揭晓了问题的答案:淫蛊。老杂种当年练就的蛊物, 须日日与人交合才能缓解, 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无药可救。很适合你吧? 秦庄被他话里的恶毒震慑到, 如避锋芒般往后退了退。 曲风眠恍若一个十成十的恶魔,再无往日半点温和模样:别着急,你只是个开始。等我杀光那些武林正派,再来为苏然祭奠。 秦家少爷失踪了。 一个商贾人家的次子而已,本就无多少人在意。几个家仆在最初的寻找未果后,也放弃了寻觅,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工钱,各奔东西。 与此同时,武林盟与回南教正式开战。 一方有六大门派支撑,占据中原日久,根基深厚。 一方素来与官商勾勾缠缠,产业从南疆一路蔓延到中原,力量雄厚,亦不可小觑。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每一天都有新的摩擦。光明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鲜血与杀戮,算计与背叛,一次次重复上演。 可对于遥远的回南教总部而言,硝烟的味道并不那么明显。依然是歌舞升平,依然是金樽美酒,说不出的富贵荣华。 此时虽已日暮,教主房中却仍有一道身影在忙碌着。 他看上去很是瘦削,似乎很少吃饱过,正跪在脚踏边,认真抚平床上的皱褶。 脚边置着一盆水,等他将床铺好,便要用抹布将这屋子打扫干净。 无数繁琐的杂事,便是他的全部工作。从日出忙到日暮,片刻不得停歇。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6) 最初自然是不习惯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也吃不下那些残羹冷炙。挨过打、饿过肚子后,也就学会了顺从。 想过逃,可他不是飞天遁地的大侠,也不是武功盖世的魔头,没跑出多远就被抓了回来。膝盖上深陷的跗骨钉,就是对他逃跑之举的惩罚。 或许他这样卑躬屈膝的人,死了最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走到那一步。 是怕么?或许也没有。 黄泉底下虽阴冷潮湿,最起码有他的至亲;留在这人世间,却得忍受无数磋磨。 那为什么不去死呢?难不成,是眷恋着什么?或是,在享受着这样的折磨?又或许,全都不是。 原本他以为,曲风眠的所作所为,会让他痛彻心扉。 可除却最开始的反抗与眼泪后,他竟渐渐冷却下来,变成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哪怕那人做得再过分,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明白过来,这种心境,叫做绝望。 门被人从外推开来,陌生的脚步声传入耳畔,勾得他扭转过头来,抬起眸子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长相姣好的男人,衣着浮夸,像是被人从风月场所里直接带出来的。 曲风眠常常会带着别人的气息回来,有时是粘腻的脂粉气,有时是淡淡的清香,他从不解释,秦庄也从不多问。 他知晓自己只是一个戴着枷锁、罪孽未赎的人罢了,无权过问主子的行踪。 这次却是外来者先开了口,问他:你就是教主养在房中的人?长得很一般嘛。他放肆地品评道,显然没把身着粗布麻衣、形容落魄的秦庄放在眼里。 原来是争风吃醋来了。秦庄苦笑一声,道:只是给教主铺床叠被的奴才罢了。 奴才?我可不信。小倌抚了抚手,拿眼瞧这被传得人尽皆知的教主的禁脔。 他早听说回南教教主身边跟了个男人,三年没换,一直很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才能牵绊住那种人的心。 他摸了摸下巴,又想出新的理由来,道:难不成,你床上功夫好?你到底是怎么让曲教主对你死心塌地的,教我几招呗。 秦庄将眼睑低垂,用长睫遮住自己的眸子,以不让人窥探踪迹。 说者无意,可落在听的人耳中,却只是羞辱。 何来死心塌地?将所有见不得人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日复一日地折磨他的身心,这种殊荣,也会有人想要么? 他回答不上来,便只能选择缄默,低下头去拧那盆中布巾,复去擦那桌凳。 喂,你说句话嘛。这难道是什么不传之秘吗?教主买了我来,以后也是要我伺候他的,你就别藏私,一起分享下呗。小倌凑到他身边来,想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却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行。 你怎么跟瘫烂泥似的,没骨头吗?小倌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再度推开,曲风眠带着几分酒意闯了进来。 狗奴才。他喊完这一声,才留意到一旁伫立着的小倌,顿时眯起眼来,问:你怎么在这? 教,教主。我就是小倌显然没想好措辞,一时便有些回答不上来。 哪想曲风眠主动给他解了围,道:来得正好,到我身边来。 小倌见他言笑晏晏,不见怒容,便也放下心来,凑到曲风眠近前。 曲风眠拥着他,又指着秦庄道:这是我养的奴才,以后你亦是他的主子。 没成想自己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小倌霎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是。 他应完曲风眠的话,又用眼睛四处睨视,道:他常在房中?不能赶他出去吗? 曲风眠闻言,乍然踢了秦庄一脚,踹得他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小倌这才留意到那人的异样:双腿呈现一种僵硬的角度,无法屈伸。自然,也无法如常人一般肆意地调整姿势。 小倌:他这是? 曲风眠:路都走不了,出去做什么,丢人现眼? 小倌便附和着笑了起来,道:教主说的是。 他知自己是买来的,又看天色渐晚,便倚靠在曲风眠身上四处摸索。 半晌,自袖中摸出件新鲜物事,对着烛火一看,是柄镶金嵌玉的珍宝扇子。 曲风眠显也没想到自己会随身带着这个东西,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小倌倒是爱不释手,连连称赞道:这扇子倒是好看得紧,是教主自己的吗? 曲风眠:你喜欢?拿去吧。 小倌还未给出反应,秦庄便一脸惊愕地抬起头来,怔怔望着那柄扇子。 那是他的 是他仍是秦家小少爷时,不惜重金打造的玩物。后来被他拿来赠给了曲风眠,当做他二人的定情之物。 要被这样轻易地送出去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些什么,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还要在乎这样的身外之物。活像多不知天高地厚似的。 小倌久在风月场中,少见这种金玉之物,自是欢喜。可欢喜之余,他也看见了秦庄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扇子登时便变得有些烫手。 还是算了吧。他将扇子递还给曲风眠,可曲风眠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讥诮又讽刺地看着那跪立在地的男人。 曲风眠:你不乐意? 秦庄缓缓摇了摇头。每当曲风眠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时,他便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可偏偏,总是不知不觉就招惹了这人的怒火。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要紧东西么?你的命都是我的,何况这一柄分毫不值的破扇子!曲风眠劈手夺了那扇子,几下撕了个粉碎,将残骸啪地一下掷回秦庄脸上。 他们俩,一个盛怒不已,一个不言不语,彼此之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小倌见着这情形,愈发不敢说话,生怕变成这场无声之战的出气筒。 过了好半晌,曲风眠的脸色才乌云转晴,扭脸对小倌道:吓着你了吧。没事,这扇子不算什么好东西,赶明儿我让工匠给你打个更好的。 小倌哪敢说不好,连连点头,陪着曲风眠一起走了出去。 房门启开又闭合,只余下那道从开始到现在都孤零零的影子,在烛火的微光下默默俯身下来,拾起了那如垃圾般被扔掉的扇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曲风眠没啪过其他人啦,毕竟每晚要交公粮(不是)。 小倌有几分像苏然,买来看的,而不是买来玩的。 第七十五章 冰炭不同炉(14) 曲风眠大发慈悲地低下头来,用大拇指搓了搓他的眼角,问:一滴眼泪都不流,你难道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秦庄跪在地上, 借着几许微弱的光芒,努力将那破扇子拼合。 没有浆糊,就用米饭, 一粒一粒, 在指尖碾碎了, 再蘸到缎面的裂缝里。 已数不清有多久不曾哭过了。 眼泪是一件最为无用的东西,除却让敌人开怀外,半点作用也没有。 所以渐渐的, 他也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任凭外来的恶语针言将他千刀万剐,只撑着这残破不堪的身躯继续苟延。 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呢?他不知道。或许要等到偿还完一切的时候,苦难才会到头吧。 曲风眠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卧房附近。 他喝了很多酒, 醉醺醺的, 连路都走不稳,脑子却变得无比清醒,还能指使着他走到窗前,借缝隙窥探其中情景。 秦庄侧对着他, 正在修补那柄扇子。 曲风眠自然知道自己撕碎的是什么,并非一张无关紧要的扇面, 而是一颗由血肉铸成的心。 类似的事,三年来他做过无数次。 践踏这个人的尊严、脸面,变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剂。他折磨着秦庄,却也折磨着他自己。 似乎只有这样不断地沉溺于痛苦中, 才能让他的内疚减少几分。 若非他一意孤行去招惹这位万贯钱庄的小少爷, 武林盟那些苍蝇也不会见缝插针,在他放松警惕之际算计他们。 下化功散的秦庄, 成为了这场战局的导火索。 曲风眠恨他,恨他利用自己的信任,恨他与武林盟勾结,却也难以克制地继续爱着他。 淫蛊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无数次抵死纠缠,他侮辱着秦庄,看他从最初的难堪厌恶,变成现在这种无知无觉、逆来顺受的模样。 爽快了吗?似乎更难受了。 有一根名为情的线从秦庄胸口延伸出来,牵系着他的心口。秦庄一疼,他也不自觉地痛苦起来。 他只能逃避。 流连于声色场中,沾染各种各样的气息,再与秦庄相拥。 看那人紧蹙的眉,看那人眼里遮掩不住的难过,看那人手足无措、想躲不能躲的窘迫模样。 就连这个带回来的小倌,也不过是因为跟苏然有几分相似,才令他慷慨解囊,予了赎身钱。 爱着自己的仇人,多可笑。 【系统延时播报:三年间曲风眠爱意值上涨20点。】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当前爱意值60。】 曲风眠收回心里仅有的几分怜惜,提拎着酒壶,转身走了出去。 祠堂。 历任教主的牌位陈列其上,最下一位,是他最好的兄弟。 曲风眠在蒲团上坐将下来,拿出个青玉酒杯,斟满一杯酒。 兄弟,这一杯,我敬你。他对着苏然的牌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之前他已饮了不少,这样一杯杯灌下去,便显得愈发不堪起来。 不知不觉,都三年了。他笑道:没有你,我可是寸步难行啊。 苏然自然是回答不了他的,于是这场酒,便成了曲风眠的自斟自饮。 曲风眠同牌位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门派里的琐事,他与秦庄的那些纠葛,都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 我该听你的世上那么多中眼的人,何必去招惹他。若没有与他牵扯,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回南教已经大不如前了,你不在,我也懒得去经营什么,得过且过。却唯独一件事,不能让。我定要杀光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将他们的血洒在你坟前祭奠。他笑了笑,道:也不知这样的礼物,你会不会喜欢。 我也许真的是心慈手软吧,他害你,我本该杀了他,却下不了手。见他那副凄惨模样,我竟还会心疼你说好不好笑,嗯? 这是出发前最后一次饮酒了,三日后,我便要出发征讨六派了。祝我成功。 曲风眠将坛中酒尽数喝完,醉倒在神龛之下,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他是被新提拔的下属曾予唤醒的。 曲风眠撑着宿醉后的疼痛抬起头来时,便听曾予说道:教主,那位出了点事,您最好去看看吧。 在回南教中,无名无姓的人,只有那一个。 曲风眠几乎是立刻就会过意来,拾起空酒坛,走出门去。 等他到达卧房时,昏厥多时的秦庄已被仆人搬到了床上。 昨夜曲风眠没理会他,那淫蛊便又发作了。 在最初那段时日,秦庄并不怎么听他使唤,也曾想方设法要逃离此地。可只要淫蛊一发作,他便丑态尽出,寸步难移。 就如此刻一样。 昨夜他定受了不少折磨,将自己的下唇咬得出血,身上也多了不少抓挠痕迹。蜷曲在床上时,脆弱得就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孩。 曲风眠挥退下人,如以往无数次所做的那样,为他缓解。 秦庄被那一阵阵的波澜唤醒,睁开一双迷蒙的眼,便看到了在他上方作恶的男人。 醒了?尽管在做着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曲风眠对他的态度却仍是十足十的讥诮冷漠:你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男人啊。 秦庄没有回答,这样的侮辱虽然刺耳,但比起他这几年所受的,也不过尔尔。 曲风眠并不会因为他沉默就放过他,又是一句:对不辞辛苦帮你的人,你应该说些什么? 秦庄愣了好一会才从咽喉里找回自己的声音,短短几个字,他说得艰难无比,好似在将仅有的尊严送到别人脚下,再让人狠狠踩上几脚:多谢主子 他回答得无甚感情,曲风眠也有些不太尽兴。但转念一想,自己此行出去,少则数天,多则半月,有的是他受的,便又忍不住开心起来。 曲风眠草草发泄完,就将他一脚踢开。 无数次的训导让秦庄形成了习惯,他几乎是片刻间就重新爬了起来,去为曲风眠清理干净哪怕他自己身上更为脏污。 曲风眠大发慈悲地低下头来,用大拇指搓了搓他的眼角,问:一滴眼泪都不流,你难道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秦庄阖眸,睫毛无意识轻轻扫过曲风眠的指腹,带起一阵细弱的麻痒,仿佛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一样,转瞬便沉寂下去。 曲风眠:惯会装模作样的狗奴才。 但总归是被秦庄伺候舒服了,没再继续针对他,兀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5,当前爱意值65。】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曲风眠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与正道盟作战,六派也在认真商讨着攻敌之计。 回南教总部地处群山之中,占据地利之便,若是贸然进攻,极有可能面临各方合围和补给不足的情况。身为盟主,林敛自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不如由我领路,带几位弟兄轻装出行,先烧其粮仓,再断其后路,来个里应外合。 一旁的嵩山派掌门道:此计可行,却极为凶险。可盟主是六派核心,不可有失。依我看,还是找几位轻功卓越的年轻弟子来执行吧。 林敛:何长老拳拳之心,余清心领。只是我身为盟主,自当为六派做好表率,断不可知难而退。 他对着沙盘前诸位长老抱拳行礼,道:余清虽不济,却也有自保之力。而且此行深入腹地,我还得去救一位被回南教挟持的好友。还请诸位莫要阻拦。 他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众人也只好道:林盟主义薄云天,吾等由衷敬佩。六派愿听盟主调遣。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7) 安抚完人心后,林敛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高山深林。 三年了,秦公子,你还好吗? 【系统延时播报:三年间林敛爱意值上涨20点。】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当前爱意值55。】 外头的刀光剑影,秦庄全然不知。 他只是如往常一般洗净双手,跪在房中享用他那份早膳。 熟悉的老面馒头,无甚滋味,但比起糟糠来,已称得上是不错。 吃到一半,忽地吃出了不对劲,令他立刻便停下动作,掰开那剩余部分,从里找出一枚小小字条。 纸上字迹十分陌生,可内容却令他霎时间振奋了心神:秦庄小友,三更时分,去往后山针雨林,有人接应。正道盟 尽管早已不对逃离抱什么希望,可看到还有人惦记着自己的下落并实施营救时,秦庄那颗死水般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也许这可能只是曲风眠新的玩弄手段,可只要有一线可能,都足够他去冒险。 当夜,他竭力忍着淫蛊发作的难受,避开仆人的耳目,一路去了纸条上所约定的地点。 夜黑风高,虫鸣阵阵,他的心也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倏然间,风吹叶动,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朝他逼近。 秦庄带着三分惊喜与七分忐忑回过头去,可见到的并非来接应的正道盟弟子,而是那日被曲风眠买回来的小倌。 好哇,我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原来是做贼来了。 秦庄:怎么是你? 小倌:不是我,还能是谁?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背着教主在外偷汉子,被我抓个正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009 13:46:15~20201010 13: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404249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六章 冰炭不同炉(15) 别怕,我们回家。林敛极具魅力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让秦庄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安心地将脑袋放到了他的肩上。 秦庄蓦然攥紧了双手, 眸中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他并不怕这小倌,只怕他将今日之事告知给曲风眠在那人手下吃过无数次苦头的秦庄,深知那是什么滋味。 都是个残废了, 还这么饥渴啊, 难怪教主要将你关在屋子里不放出来。小倌好不容易抓着他的小辫子, 自是千般羞辱、不肯罢休,直说得秦庄两脸涨红,那颗早已不会痛的心也因厌倦现出裂痕来。 闭嘴。 小倌:哟?还跟我拿乔起来了?走, 跟我见教主去,我非要当着他的面揭发你的恶行。 他说着便去拽秦庄的衣裳,而后者挣扎不肯,两人便直接在后山处厮打起来。 秦庄心有顾虑,怕两人的动静引来卫兵, 情急之下挠了小倌一爪。眼见吃饭的家伙被破坏, 小倌顿时火冒三丈,撕扯得越发激烈,逼得秦庄两眼通红,焦急万分。 可小倌耀武扬威的行径, 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道白光如长虹般撕开了这寂静的夜,几乎在眨眼之间, 小倌便停下了动静,怔怔地栽倒下去。 一双既熟悉又温暖的手将秦庄从地上抱起,他穿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却并没有计较秦庄身上的脏污与泥泞。 对不起, 我来迟了。林敛这样说。 秦庄努力睁大眼,努力刻画着这人的眉眼轮廓, 唯恐此次相逢是一场无来由的梦境,唯恐一闭眼,就会回到那样惨烈的现实里去。 别怕,我们回家。林敛极具魅力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让秦庄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安心地将脑袋放到了他的肩上。 林敛并未在此久待,两手托着秦庄,就这样带着他走下山去。 小倌的尸体被他们遗忘在后山的黑夜中,依然维持着生前张牙舞爪的姿势,只是喉间多了一道如银丝般纤细难察的伤口。 待两人几乎走不见了,血才从伤口处缓缓涌出来,染湿了身下的草地。 尽管穿行在戒备森严的回南教地界,可林敛的出现让秦庄被安全感包裹,竟在这样的颠簸中慢慢睡着了。 等他一觉睡醒,天已大亮,他也被换下那一套粗麻衣裳,着了身新装。 你醒了?林敛就坐在他身旁不远处,见状立刻便凑了过来,扶他起身。 又问他: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些什么东西,我去拿? 秦庄只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大概一个春秋那么久,才对他道: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那你以为会是谁?林敛见他不答,便自顾自倒了杯热茶来,递到他唇边。 秦庄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勉强润了润喉,这才道:谢谢。 不用谢,你我是朋友,何必言谢。林敛望着萧索沉默的秦庄,语气转悲,道:这几年你受苦了。我听闻你失踪时,也派六派弟子尽力找过,皆不得所获。没想到是那魔头带走了你,还在你膝盖上打下跗骨钉这般阴狠恶毒的东西 听着他的话,秦庄缓缓将手放到双膝上,隔着衬裤感受底下冰冷的金属。 就是这东西,令他无法站起身来,只能时时刻刻如畜生般跪在地上,受尽屈辱。 意识到林敛知晓这东西的来历,秦庄怀揣着几分希冀,问他:能拔掉么? 可以是可以,只是林敛几度犹豫,终还是说了真话,道:跗骨钉,取的便是附骨难除之意。打下之后,会张开分支刺入骨骼中,若强行拔除,只怕会导致膝骨碎裂,一辈子无法站起。 比现在更差,是么?秦庄面上渐渐泛起苦涩。 林敛:是。 谢谢你。虽然林敛已说过不必道谢,他还是习惯性地说了这样一句。他坐在那里,抱紧双膝,像是竭力给予自己支撑一样,团成了一个圈。 林敛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不必太难过了,最起码已经逃出来了,不是么? 嗯。秦庄点点头,缓了缓,又问他:你在这里陪我,没关系么?最近你们这里,应该很多事吧? 他指的,自然是武林盟与回南教开战的事。 现下有六派掌门及长老坐镇,没那么急。林敛道:这里距离回南教已经很远了,是武林盟的地盘。我不会离你太远的,放心。你若是渴了,饿了,就让外面的弟子帮你拿。 好的,谢谢。 眼见他句句不离谢,句句单薄脆弱、诚惶诚恐,林敛心疼之余,也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别想太多,那魔头恶有恶报,我们会收拾他的。 秦庄:我明白。谢谢你,余清哥哥。 林敛自知无法宽慰他的伤痛,便没有再说,只嘱咐门外弟子为秦庄送些吃的,便匆匆告辞离去。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5,当前爱意值60。】 尽管已经从那噩梦般的回南教里逃离,可这三年的经历就像怨魂般缠在秦庄身上,让他四肢发凉,无法摆脱。 幸好外头的阳光还算和煦,他做了一小会的心理斗争,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双腿无法正常行动,他就搬了两把小凳子,一点一点交替着往外挪。 院子里养着兰草与细竹,那翠绿之色一下就点亮了他的视野。于是一下午他什么也没做,就坐在回廊下,侍弄那些喜人的花草。 门口的两个弟子许是事先被林敛提点过,一直寸步不离地候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秦庄抬头望了一眼,谁都不认识,根据他们的服饰,却又想起一个人来,问:你们知道,冯休,冯少侠吗? 冯休?左边那位皱着眉细思片刻,道:有点印象。他以前似乎在上京活动,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开罪了盟主,被派去对抗山匪了。 秦庄:这样啊。那他何时会回来? 不会回来了。他在一次独自出任务时,被山匪埋伏,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秦庄微有黯然,对那位回答的弟子道了声谢,靠凳子离开了原处。他本还想找个熟悉的问问这几年的情况,现下看来,这希望也只能落空了。 夜间,他草草吃了点糕点填饱肚子,便在屋内四处闲逛起来。 经过弟子们解答,他才知道这间房子是林敛的私人住处。他也不敢妄动,只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勉强解闷。 但用凳子借力,到底不必用膝盖走路,他撑得手软,一个不察就栽倒下去,撞翻一堆物件。 秦公子,出什么事了吗?门外弟子如是问道。 没事。秦庄揉了揉脑袋,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一边回答,一边自认倒霉地将东西复原。 壁架上的东西五花八门,他依靠着模糊的记忆将东西一件件放回,也不知触碰到什么地方,墙壁突然哗地一声启开,露出一个方形洞口来。 内里放着个檀木盒子,盒身上绘着描金花纹,显得典雅古朴,又充满了神秘感。 秦庄将手伸进其中,把盒子拿了出来。 原本寄人篱下的他,不该轻易拿动主人家的东西,可他只觉得这盒子似曾相识,似乎在很久以前,见过。 锁口无锁眼,只有几排并列的细小方格。 他在方格上摁来摁去,令它排出一个固定的图案,只听咔嚓一声,盒盖瞬间弹开,显出内里置放着的东西来。 那是被撕成两半,又被再度拼合的羊皮,或者说,是一份被绘在羊皮上的藏宝图。 秦庄将它拿到眼前细看,可双手却克制不住地颤抖,一段早该被遗忘的记忆也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在七八岁时,他的九连环被催他读书的爹爹收走,他为了将东西拿回来,偷偷潜入了爹爹房中。 那次出行并不十分顺利,因为他刚溜进去,爹爹就从床板底下钻了出来。 床底下有一个密室,那是秦庄第一次知晓这件事。 面面相觑的两父子,选择了互相保守对方的秘密。爹爹也罕见地没有生气,只将他抱到腿上坐着,教他开那个锁。 那一次,秦庄并未见到盒中的物事,只听他爹爹讲了一个故事。 庄儿,在很久以前,发生了极其严重的战乱。在战乱之中,主人将自己的幼子托付给一位忠心的家仆,并把这个盒子交给他。他希望家仆带着这位小少爷东山再起,可战争太残酷了,家仆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得及那小小的孩童。他们在战乱中分散,家仆努力站稳脚跟,成为一方富贾,千方百计寻找那位少爷的下落去,却一无所获。 小秦庄:爹爹,那位少爷还活着吗? 秦父:爹爹也不知道。也许我穷尽一生,都无法再见到他。可爹爹还有你和你哥哥。等爹爹不在了,你们就帮我继续找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不负主子的信任。 而如今,父亲已逝,这盒子却到了林敛手中,难道 不,不会的。若他真是父亲找了多时的少爷,父亲定会欣喜若狂到与自己说起,绝不可能不动声色。 那便只有可能是他在自己被曲风眠抓走后,从秦家偷走的。 第七十七章 冰炭不同炉(16) 林敛湿热的呼吸就喷吐在他的耳畔,不再是让他宁静的安全感,而是令人厌恶的欲望。 可这怎么可能呢? 秦庄暗叹自己的异想天开, 但念头一旦浮现,就没那么容易了压下去了。 他惴惴不安地将盒子放回密室中,将一切摆件恢复成原样, 坐在房中等待林敛的到来。 一些破碎的细节被回想起来, 发现事故现场的冯休的外派与死亡, 关于化功散一事的欺骗与算计,甚至就连父兄的死因,也是林敛牵引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好似早已打好了草稿、设好了圈套,只等他入瓮。 原来他只顾着去分析曲风眠的动机,从未细思过林敛身上的疑点。细细想来,自己和曲风眠的关系恶化以后,最大获益者就是林敛。 他兵不血刃, 用最小的代价便毁掉了回南教的一处分舵与无数弟子, 包括教中数一数二的左护法。 而事后,他坐享声名与战果,只需要轻飘飘地割断与自己之间的联系,就能让曲风眠将大半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究竟是刚得知自己落在曲风眠手里, 还是一直清楚自己的下落,只是为了让利益最大化而袖手旁观、隐忍不发呢? 秦庄紧咬着下唇, 想抵抗这层出不穷的怀疑与忧虑。 感性上,他并不想用这样恶毒的想法去揣测林敛,毕竟是他将自己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救出来,也是他悉心照料, 让自己有地方可栖身。 可理性上, 拨云见日,林敛每一步不寻常举动后的动机都十分可疑, 突然的示好、对自己复仇之心的把握,和那个本该被留在自己家中的盒子,都加重了秦庄心里的怀疑。 他可以千里迢迢回到上京家中,看看那个盒子还在不在。 也可以等待林敛回来,亲口问问那些事情的因果。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请门外看护的弟子帮了个小忙,送他去往集市上买了些东西,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住宅中。 等待的第七日,日理万机的林敛终于得到片刻喘息,来到了秦庄面前。 秦庄服了一些药,这让他能适当压制淫蛊的副作用,在林敛面前保持理智与清醒。 他亲手为林敛倒了杯茶,直截了当地问他:林盟主,我何时能回家? 你很急么?现下外头局势紧张,回南教的人随时可能发现你的下落。千里迢迢的,稍不注意,可能就林敛道:你暂且等一等,待剿灭这群匪徒、江湖稳定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还有一件事,秦庄似乎对回家之事并不十分在意,又缓缓道:当初大火中,你一人对付苏然与曲风眠二人。尽管那时曲风眠中了化功散,可苏然武功并不在他之下,你还是一剑刺中了苏然的心脉,险些杀了他。难道你比他二人更强么 林敛笑了笑,道:秦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攻敌所必救。左护法的确很厉害,但他身边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曲教主,大火延绵,苏然无法带人逃出去,只能与我相抗。我心无旁骛,而他背后还有要保护的人,自然处处落了下风。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8) 秦庄看着林敛面上不甚在意的笑容,突然福至心灵地来了一句:林盟主似乎跟外面传的人如君子有些不一样 林敛:那是对邪魔歪道使的手段,不是对你。秦公子大可放心。 秦庄:当初我父兄身死,林盟主说杀他们的是一位高手。能在血涌之前绝人性命,这样的人偌大回南教中不会超过两个人。现在看来,林盟主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嫌疑? 你在怀疑我?林敛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道:秦公子莫不是糊涂了?令尊令兄殒命时,我并不在上京。 可你也不在襄阳。秦庄说这些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胶着在林敛身上,不放过他眼眸面庞上半点动静:襄阳与上京距离遥远,你送我回家时,马车便行驶了十几日。若你在离开我家后立刻便启程,事发时你应当差不多到了襄阳,绝不可能当日便瞬移回上京,帮我查看父兄伤口。 林敛渐渐失了笑意,茶杯未放,另一只手却已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大腿上,紧挨着他腰侧悬挂的君子剑。 秦庄:你能准时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从未远离过上京,一直在附近徘徊、伺机行动 秦公子,你很聪明。只可惜,欠缺了点江湖经验。林敛握紧茶杯,眸子渐渐变得深邃阴暗,仿佛蓄势的野狼:为何不能是我恰巧在那附近执行任务呢?你在问话之前就已宣判了我死刑,先入为主,是否有些不太公平? 秦庄:密室内的盒子,你作何解释? 啊,你已经发现了啊。林敛顺着他的话,将目光投向架子后的墙壁,轻巧道:我还以为,双膝残废的你,根本够不着呢。 他毫不掩饰的回答令秦庄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半是气愤半是恐惧。 这些怀疑本只是拿来诈他一诈,虽有怀疑,却也有可推翻之处,且并不能断定林敛就是凶手。 可这人的大胆、挑衅、不以为意,让秦庄之前还无甚落脚点的怀疑,瞬间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又或者说,他怀疑的,就是真相? 林敛:你父兄事发之时,我的确就在上京,而且就在他二人眼前。这个答案,你满意了?看着秦庄眼里的恐慌与难以置信,他恶劣地笑了起来,道:我亲手杀了他们,又亲自伪造了伤口、亲自查探、亲自结案。现在想想,可真是好玩啊。 你!林敛,你枉为君子,你无耻!秦庄刚骂了两句,就被林敛伸手扼住了咽喉,从座椅上直拽下来,拖到地上。 君子?我可从未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江湖之中,谁过的不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仁义道德,算什么狗屁?林敛将他直抵到顶梁柱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将事情真相一点点扒了出来,道:半片回南教的雁刀,足够了。我只消用断刀在剑痕上再划一遍,就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让你像条疯狗一样与曲风眠作对。 秦庄: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家库房中的财宝? 林敛:那点金银,我还不放在眼里。你父亲盒中的半部藏宝图,才是我的真正目的。那可是后周宝藏啊,有了它,我何愁不能封侯拜相? 说到此处,他充满惋惜地看了秦庄一眼,道:我本想留着你再做些用处的,但既然你已发现了一切,也不必留你了。 他从柜后扯出一段麻绳,将秦庄双手严严实实地绑在顶梁柱上。又回转过来,看着他的阶下囚。 在茶中给我下蒙汗药?这一招是我教给你的,你觉得徒弟还能骗到师父吗?林敛点了点自己胸前几处穴道,扭头吐出方才饮下的茶。他拭尽唇边水渍,又掰着秦庄的脸去吻他。 秦庄几次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躲闪,还是被林敛亲到了侧脸。 林敛湿热的呼吸就喷吐在他的耳畔,不再是让他宁静的安全感,而是令人厌恶的欲望。 林敛:你的确长得很不错,若你我不在此刻撕破脸,我本还打算将你带在身边,好些养着你的。 秦庄紧紧盯着他,目光中有仇恨,也有一丝计划得逞的笑意,他道:药不在茶中,在我的衣襟上。也不是蒙汗药,而是迷迭香。 好。很好。林敛松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不错。那你猜猜,在药性发作的这段时间里,够不够我杀死你呢? 他走到房内燃烧的烛台前,将其推倒在地,看着灯油蔓延到秦庄脚边,满意地退了出去。 身后,熊熊烈火,顷刻焚燃。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10,当前爱意值70。】 在真正身陷火场中以后,秦庄才明白,原来夺人性命的并非是火,而是呛人的浓烟。 他被困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轻纱幔帐渐渐烧灼,看见燃着的木块从高处落到自己身侧,看见浓烟阻隔双目的视线,又涌进自己口鼻之中。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似乎他这么些年的努力,都不过是一场笑话。认错了杀害父兄的凶手,还被真凶玩弄在股掌之中多年。 双腿被废,尊严尽失,即使逼问出了真相,也无法亲手血刃仇人。 他无力地倒在火海中,脸贴着地,恍惚间看见有人从门口闯进来,来到他的身边。 那个轮廓有些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是谁。 是死去的亲人来接他了吗?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记得他这个不听训的孩子。 可是父亲啊,一事无成的我,为秦家带来灭顶之灾的我,有什么资格继续活下去呢? 他想放肆地痛哭一场,可干涸的眼眶里再流不出一滴眼泪,仿佛他所有为人的情感,都在这几年的囚困生涯中耗了个干净。 他被那人抱了起来,用双手护着,就像回到母体中的幼儿。 若永远只是个孩子就好了,大人的世界,太多阴谋算计,半点真心都寻不到,太累了。 在绝望的促使下,他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七十八章 冰炭不同炉(17) 那个熟悉的让人动心的秦家小少爷,早已在无人所知的角落里静静死去。躺在眼前的,是一具石头般的躯体,里头藏着一颗木头做的心。 战, 或不战?曲风眠坐在主位上,底下是十几位门派长老和来自各分舵的主事人。 若是在三年前的回南教全盛时期,相信不少人都会赞同他的提议。毕竟江湖就是一个大蛋糕, 谁抢了先机、占了鳌头, 谁就会拿到更多的东西。 但左护法苏然之死是这场博弈的分水岭, 之前,曲风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门派发展壮大, 捞到更多的钱银;之后,曲风眠完全被仇恨支配,一心一意与那些江湖门派死磕,弄得底下怨声载道,都不想再与他为伍。 共富贵时, 趋之若鹜;同苦难时, 来者寥寥。 堂下一位长老当了这次会议的出头鸟。只见他上前数步,对着曲风眠抱拳行礼,道:教主,我年纪大了, 堂下诸弟兄也有老有小,还请教主允许, 让我们退回南疆故地,休养生息。 曲风眠玩着扶手处的雕花,眸色深沉,不发一言。 紧随着, 更多的怯战者站了出来, 向曲风眠请辞。 望教主准我们回乡 恳请教主 不出半柱香时间,大厅里半数头领都站了出来, 请求离开。 说曲风眠心里一点悲哀都没有,那是假的。 想当初他和苏然联手夺下回南教大权时,是何等地风光与壮志雄心。可如今人走茶凉,连这些跟随者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就算他想留,也留不住。 士未战,气先竭,纵使他驱赶着这些人为自己效命,只怕他们也会在战场上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思虑良久,在众人或希冀或恐惧或忐忑的目光中,曲风眠开了口:也好。诸位皆是我回南教中的精锐,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当退守南疆,保全这股精锐力量。右护法,就由你行驶暂代教主之位,领他们离开吧。 教主右护法显也是忠心于曲风眠的,不愿看他亲率部族去送死,刚想出言阻拦,便被曲风眠截断了话头。 曲风眠:这是命令。 右护法:是。 曲风眠:若我回不来,你便是新的教主。就这样吧。 右护法满脸担心地领着众人离开,偌大个议事厅里人瞬间少了大半。 余下这些,或无牵无挂,或愿为曲风眠效死,都不愿离开。 在曲风眠心力交瘁之际,那位新提拔的心腹曾予上前一步来,单膝跪地道:吾等愿为教主杀尽六派狗徒! 杀!杀!杀! 感受到众人昂扬的斗志,曲风眠心中稍稍宽慰了些许,面上也重新现出笑来。 好,三日后,决战虎牢关。 散会之后,曲风眠带着几许振奋与几许疲惫,离开议事厅,去了寝居之地。 床榻之上躺着人,不是从哪个烟花柳巷里找来的消遣玩意,而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被他从火海之中救出的男人,秦庄。 从获知消息,去往韦陀山庄救人起,已经过了整整十天。 秦庄一直没有苏醒,也无法说话,只靠着曲风眠每日喂给他的流食续命。 曲风眠曾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死的人。 毕竟这个人算计过他、背叛过他,还害死了他最好的兄弟。 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他却远远没有想象中来得开心。 甚至有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让他眼眶克制不住地发酸,心口也仿佛堵了什么一样难受。 最初几日,曲风眠并不相信他是真的昏迷,只当做这是他躲避逃跑惩罚的手段。 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这点忧虑也随之消亡殆尽。 秦庄是真的不能再给予他任何回应,哪怕淫蛊在这人身体里反复地发作,令他痛苦难忍,他也不曾有过太大动静。 仿佛他的魂魄与意识都被困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只将这具无关紧要的躯壳遗留在人间,抵抗那些也许会到来的霜刀剑雨。 曲风眠已很久不曾这样细致地看过他。 这张曾让他一见倾心的容颜,在那些波折之中丧失了原本的纯粹与天真,令他生出厌恶与倦怠的情绪。可当曲风眠拧干手巾,一点一点擦拭秦庄的面容时,才发现他憔悴了很多。 曾经金娇玉贵的小少爷,是细皮嫩肉,吃不得一点苦的。稍微掐他一把,或是弄他一弄,都会惹来半天或是撒娇或是嗔怪的抱怨。 可现下仔细端详,才觉察那曾经还算丰腴的下巴已变得尖削,凝脂般滑腻的肌肤变得沧桑,曾挺立的背脊变得微微佝偻,会在欢愉时轻勾自己腰际的双腿也变得扭曲。 那个熟悉的让人动心的秦家小少爷,早已在无人所知的角落里静静死去。 躺在眼前的,是一具石头般的躯体,里头藏着一颗木头做的心。 曲风眠为他擦干净身体,这才停下手来,将耳朵一点一点,凑到他胸口处。 那里有着微弱而缓慢的心跳。虽然不甚明显,但它仍像一根牵系着他的绳子,将他从那个阴暗无光的冥界里拽了回来。 他们已许久不曾如此亲近过。 清醒的时候,曲风眠并不愿意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哪怕只是对他表露半点温情,都会让曲风眠生出无尽的负罪感。 只有在夜深人静,或是这人沉沉睡去时,曲风眠才会像此刻一样,享受片刻的依偎与温存。 他依然爱着这个人,他明白。 当秦庄无知无觉地躺在火海之中,连最后一丝气息也近乎断绝时,曲风眠痛了。 他难受得好像那个被浓烟与火舌笼罩的人是他自己一样,顾不得即将倒塌的房梁与迅猛的火势,疯了一样地冲进其中,将这个人抱了出来。 他陡然间明白,自己是不愿他死去的。 哪怕恨着,怨着,也不想看到他变成一具冰冷的枯骨。 若是苏然责怪自己的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就让他去怪吧。等到了九泉之下,再向他好好赔罪。 可秦庄这条命,他得好好护着。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当前爱意值75。】 【系统提示:心愿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达成30%。】 曲风眠最先等来的并非秦庄的苏醒,而是与六派的决战。 尽管教众已去大半,可凭借着天然的地势,回南教仍是有与六派一战的资格。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两方旌旗迎风而立,高山与沃野处,曲风眠与林敛率领着自己的厉兵秣马的部下,目视着彼此的敌人。 林敛。曲风眠直截了当地喊出了他的名姓,嗤笑道:你还不配当我的对手,滚回去吃奶吧! 曲风眠,你作恶多端,还有胆在此猖狂。林敛显然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叫阵道:休要再做困兽之斗,速速投降,六派可饶你一条生路。 生路,你林敛何时这般好说话了?哦,对了,我听闻你也有龙阳之好,莫不是看上本教主了吧?我那狗奴才被你偷了去,你享用得如何啊?曲风眠说这些,本只是为了鼓舞士气,给对方难堪,可字里行间的蔑视与醋意,明显至极。 林敛拔剑出鞘,指着曲风眠,道:休要胡言乱语。我林余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分明是那贼子与你勾结,想陷害于我。今日我便要以汝之鲜血,洗净我的声名。弓箭手准备! 在下方挽弓搭箭的同时,曲风眠这边也斩断了绳索,将火油桶与巨石推下山谷。 一时间乱箭齐发、人仰马翻,随着战鼓擂起,双方前锋也迅速交战在一起。 江湖厮杀不同于领兵打仗,回南教在第一波交手占得先机后,很快便派遣第二批教众杀进重围中。 曲风眠亦在此之列,这些年来他手上沾染了不少正道人士的血,一瞬间宛如虎入羊群,杀得浑身浴血。 在连斩数位六派长老后,林敛跳下阵来,与曲风眠斗到了一起。 纵使这些年来两人没少明争暗斗,却还是第一次如此激烈地正面相击。 林敛一柄君子剑使得出神入化,重在灵敏与疾刺,而曲风眠却行的大开大合的路数,双刀并处,将林敛的攻击限制在极窄的范围内,任他千般变化,也使唤不出。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49) 曲风眠宛如猫捉老鼠一般,寻着林敛招式的弱点进行攻击。他玩得趁手,并享受着对方躲避逃窜的窘迫模样,可当他想起苏然的死状时,攻势骤然变得迅猛无比,令林敛持剑的手都被震得隐隐发痛。 高手之间的对决,常常是瞬间便能决出胜负。 林敛于权术上胜过曲风眠数倍不止,可论杀心,却远远不及。 眼看林敛已被逼得退无可退,连接招都有些艰难时,曾予跳将出来,对曲风眠道:教主,我来助你! 不必。曲风眠回转刀势,在林敛肩部割出一条见骨血痕,却还有余隙回答,道:且看着我如何杀了他! 他话音还未落,便觉肋下一股寒凉,低头一看,刺穿身体的匕首犹带蓝光,显然是淬了毒。 曾予慢悠悠抽了刀,站到林敛身旁,冲曲风眠笑道:教主,得罪了。 第七十九章 冰炭不同炉(18) 财宝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发家的资本;对于一个枭雄来说,可能是胜负的关键;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你是他们的人?曲风眠捂着涌血的伤口, 话语中充满了惊愕。 但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便觉心头猛地一跳,回首去望时, 那些留在高处的教众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起来。不用想都知道, 叛徒定是曾予带来的人。 曲风眠此时再顾不得什么, 仓促掷出一柄雁刀,靠它挡住曾予和林敛二人的追击,同时抽身离去, 以内力灌注于声音中,呼唤部下回返。 地势之便不再,六派与叛徒们里应外合,仿佛两架无情的机器般疯狂绞杀着腹背受敌的回南教弟子。 曲风眠连点自己身上几处大穴,稳定伤势后, 领着剩下的弟子仓促向西逃去。 六派自不会放过这等擒贼立功的机会, 一路穷追不舍,直杀得回南教四溃奔逃,十不存一。 待曲风眠等人绕回己方时,大本营已被洗劫一空。他吩咐下属简单收拾些金银细软, 自己则回程带上了昏迷的秦庄,踏上了向南的旅程。 他们有两个选择。 一, 是追上之前去往南疆的旧部,鼓动他们一起杀回来。二,就此放弃与中原诸派的争斗,于故地终老。 曲风眠看向自己肋下无论如何都治不好的伤口, 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让部下们带上财物先行离开, 自己则在简单修整后,逃往了附近的月亮山。 之所以会选择这处, 是因为在逃亡中途,秦庄突然醒了过来。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或是害怕,准确地说,他已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表露出适当的情绪。 他傻了。 当曲风眠将他放到地上时,他不知道要走开,也不知道明白要去做些什么。只像一条听话的狗般趴在曲风眠脚边。喂他吃的,他就张嘴,喊他睡觉,他就躺下。 曲风眠连去检验他疯傻真伪的心力都没有,一连串的打击与变动已耗尽了这位一教之主的雄心壮志,让他连日常生活都有些吃力。 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秦庄在醒来以后,一直在叨咕一个地名:月亮山。 曲风眠问过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回答,就是反反复复地碎碎念。 在大小城镇都埋伏着正道盟眼线的情况下,无人的深山的确是个比较好的躲藏地点。 曲风眠在简单的思索过后,带上秦庄和新买的伤药,走上了漫漫无涯的山路。 被曾予一匕首捅穿的伤口并未见好,那毒也不知是何来历,金疮药倒上去也无济于事,毒素更在不断往别处扩散。 曲风眠靠着强横的内力,将它压制在伤口附近,但他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若能天降一个神医给他医治,或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还有可能有得救。 但他也不过想想而已,人生不是一场随时都能翻盘的赌局,气运这种东西到了头,谁都挽回不了。 让他奇异的是,秦庄似乎知道这里的路应该怎么走,每每到了分叉的地方,他总能伸出手来指指路。 这样的反应让曲风眠几度怀疑他的傻是装的,问他是不是来过他也没有回应。任曲风眠心里的疑惑堆成了山高,也不闻半句解答。 一路绕过重峦叠嶂,路途的终点是三座连在一起的山峰。远远看去,就像一方巨大的笔架。 山峰陡峭,远非此时实力大损的曲风眠能爬上去的。更何况他还带着秦庄这样一个负累。 一路朝着山峰走,视线便从丛林转移到了一片茂密的桃林处。 此时已过了花季与果季,光秃秃的树干伫立在山石间,一派萧条。 曲风眠试图穿过这片桃林,可这林子看着不大,愣是走了一个时辰也没走到头。 莫不是奇门遁甲?曲风眠暗自嘀咕,又低头去问秦庄:你知道怎么走吗? 秦庄被他抱在怀里,本是闭眼睡着,却忽地念起词来:月亮山,月亮泉,月亮住在桃花间太阳到那西边落,西边七枝敲三声 曲风眠听了半晌,才明白这是一段短短歌谣。凭着秦庄的提示,他先在五步外的山石周围绕了六圈,又去生了七根枝丫的桃树上敲了三声。等把一系列动作全部做完,桃树也纷纷移动起来,让出一条宽敞的过道,让两人通行。 可真有你的。曲风眠夸赞道。 秦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沉思。 他那个早已变得混沌的脑海中,浮现了一段本该被遗忘的记忆。 那是在他约莫四五岁的时候,父亲让人给他做了个结实的秋千架,在为他推秋千的同时,就这样哼歌给他听。 哥哥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子上噼里啪啦地打算盘,一边吃着桌上的葡萄,一边扭脸冲父亲道:爹爹,这歌连韵脚都不对,你就别唱了。 那年母亲新丧,父亲心疼他俩,连话都不舍得多苛责两句,态度也是千般好万般好,只笑着回道:爹爹只会唱这个。等以后爹爹不在了,你们想起这个歌,就会想起爹爹了。 爹爹,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呀?秦庄抓着秋千绳,仰着小脑袋问道。 还未等父亲说话,哥哥便抢答道:就是去木头房子里睡觉觉了呀,笨。 为什么要在木头房子里睡觉?一下雨就会垮掉的呀!秦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却又被哥哥笑了一通,道: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呀?你跟哥哥一样上学堂了,夫子就会告诉你的。 他说着便要将最后一串葡萄往嘴里送,却不想护食的秦庄猛得跳下来,追赶道:是我的,是我的,哥哥给我。 哥哥溜着他跑了两圈,看他摔倒在地、嗷嗷大哭,便赶紧回转过来扶他,将葡萄喂到他嘴里。 那串葡萄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是像人生一样苦,还是像眼泪一样咸? 曲风眠靠着秦庄的提示,从桃花林到迷踪格,接连过了乱石台、箭阵,又绕道神木岭。当再无机关拦路时,才发现他们已走到了山洞之中。 七拐八拐的通道尽头,是一扇沉重的石门。 门口置着两只落了厚厚一层灰的石蟾蜍,瞪着两只警惕的大眼望着这两位来客。 究竟是什么地方,要防范得这样严密?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像是山民能做出的功绩,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为曲风眠还未想明白,秦庄已率先将手指伸进了那蟾蜍口中。 别!曲风眠生怕他触发要命的机关,忙将他手指拽出,而这时秦庄手上已多了一圈血痕,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一样。 可诡异的是,秦庄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怔怔地望着那两只石蟾蜍,连曲风眠给他包扎手指都没反应。 血他说。 曲风眠:什么? 秦庄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血开门 曲风眠这才会过意来,他将目光在秦庄和石门中反复游移,半信半疑地将手指伸进另一只石蟾蜍口中。 这次尖锐的疼痛很快传来,伴随着曲风眠将渗血的手指抽离,石门也轰然一声洞开。 预料中的暗箭与毒针并未到来,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腔,高达十数丈,仿佛把整个山腹都挖空了一样。 秦庄迈动四肢,慢慢爬了进去。 曲风眠只得紧跟其后。 石门在他们身后闭合,在秦庄的带路下,一路上再无半点危险。曲风眠也顺利地到达了这山洞秘密之所在。 金子。 堆了满室的金子。 许是用了铜镜折射一类的法子,令外界的阳光辗转到了这山洞里来。但见面前无数金银珠宝,像谷子一样随意堆叠着,其数目之惊人,实乃曲风眠平生罕见。 珠宝堆边上,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箱子,内里金条、绫罗、首饰,数不胜数。 曲风眠感叹于此处财富之多,秦庄却对此毫无反应。 他有些迟缓,也有些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嘱托,只慢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慢地挪动双膝,向外爬去。 在金室外,跨过重门,是一片被群山围绕的山谷。 鸟鸣声从树林里传来,山泉水哗啦啦地汇入深潭中。阳光俏皮地从他肩头跃到草尖,又掉到松软的泥土上。 他等了许久,不见曲风眠出来,便又调转头去找。 当他在金室里寻到那人时,才发现曲风眠晕倒在箱子边。肋下伤处,缓缓渗出黑色的血来。 曲风眠毒发了。 财宝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发家的资本;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无尽的粮草;对于一个枭雄来说,可能是胜负的关键;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曲风眠便感觉到了从骨髓中透出的无力感。仿佛他所有的精神都在这一场昏睡中耗了个干净,死亡的脚步声已如此临近,纵使闭着眼,也能从越发缓慢的脉搏中听出来。 趁着还能动,他砍下山谷中几棵树木,做了个简易的轮椅。 秦庄显也嗅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息。可走完关卡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傻子,眼见曲风眠在那拿刀削木头,也不知要去帮他打口水喝。 第八十章 冰炭不同炉(19) 空洞得仿佛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器皿,处在这里也仅仅是为了给主人玩弄,生理上的欢愉被复杂的情仇包裹,便不再被心脏所感知。 除却日常所需的皮毛、柴火、干草, 曲风眠还摘了不少果子野菜,俱堆在山洞里头。 显然,他是做好了久不出门的准备。 以他如今的情况, 不说好不好, 基本上只剩下混日子, 能拖一日是一日。 也亏得他武功高强,能压制毒素的蔓延,若是换了个无半点武艺傍身的, 怕是此刻连尸首都下葬了。 每每到这时,曲风眠便忍不住惋惜苏然的逝去。 医毒不分家,以那家伙的能力,就算自己只剩一口气了,他也能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可惜, 苏然救人千次, 却唯独救不了他自己。 想到此处,曲风眠垂眸瞥了眼在自己脚边埋头啃苹果的秦庄。 这三年时间里,他用了很多心思在这人身上,成功把秦庄驯化成一个只知道为自己铺床叠被、供自己席间取乐的奴隶。 从天之骄子到阶下囚徒, 此间落差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志。而曲风眠享受着破坏这一切的快乐,一旦秦庄表现出对处境的木然, 便加大力度。 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如今的秦庄都成了以他为中心的傻子。菜蔬茶水、飞禽走兽,都只敢吃他给的,多的一分都不敢擅动。 以往曲风眠得意于他的听训, 如今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 多少生了几分唏嘘。 还未等他将发散的神思收回,那只被啃了大半的苹果倏然落到地上, 方才还如兔子般小口小口啃食的人,此刻已浑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淫蛊。 种下以后,无药可解,若不得纾解,每日便如油煎火烧一般,痛不欲生。 曲风眠看他在自己脚边挣扎,脸蛋因痛苦而扭成一团,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 并非他不想帮忙,只是实在帮不了。 为了遏制毒素蔓延,他封住了周身几处大穴,这间接导致了他此时无法人道的结果。何况,如今这具残破不堪、前路堪忧的身体,也经不起太漫长也激烈的运动。 曲风眠的无力,在秦庄眼里被自动解读成了漠视。 拿他淫蛊发作时的丑陋模样取笑,这种事,曲风眠干了不止一两次。 可秦庄实在想不起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要惹得曲风眠这样惩罚他。勉强抗过几波浪潮后,他四肢并用地爬起,像条野狗一般抬高脑袋,用脸颊磨蹭曲风眠的脚面。 主子他的姿态既谦卑又下贱,是曲风眠以往最喜欢看到的模样。每每到这时,曲风眠总能想出一大堆话来讥讽他,等他痛苦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恩赐般地占有他。 秦庄欲火焚身,秦庄情难自禁,他就像条处于繁殖期的畜生一般,祈求着曲风眠的怜悯。 曲风眠试图推开他,他却轻车熟路地抓住曲风眠的手掌,俯身到他腿间。 够了!曲风眠厌倦了这种感觉,近乎粗暴地喝止了他。 秦庄便不再动了。他老老实实地收回手,四肢着地,像一只饥饿的、渴望着肉骨头的幼犬,眼巴巴地望着曲风眠。 看他那副如履薄冰的模样,曲风眠只觉越发烦躁。 驯化秦庄的是他,不耐烦的却也是他。曾几何时,他恨不得将秦庄的脊骨踩碎,让他将脑袋都埋进地里,向自己跪拜,可如今,目的达到了,他却生出些许悲哀来,好似在这个过程里失去了他所珍惜的、极其重视的东西。可任他掏心掏肺,搜肠刮肚,也寻不到那东西的名字。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秦庄额头上滚落下来,他的面色开始涨红,身体也忍不住打着颤。可因着曲风眠的那声住口,他再不敢靠近一步。 曲风眠单手抬起他的脸来,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欲望、惧怕,却唯独没有属于恋人间的温情。 那点仅有的愧疚与爱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他留在自己身边,也不再是因为喜欢与爱慕,仅仅只是无路可逃罢了。 你恨我吗?曲风眠迫切地需要一个结果,来安慰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尽管猜不透曲风眠的用意,秦庄仍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曲风眠稍稍放下点心来,却又觉得这样直白又坦率的自己有些软弱,好似一个把弱点暴露在强敌面前的笨蛋。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0) 所以他在秦庄反应过来之前及时改了口风,嘲笑他道:也是。要恨也是本教主来恨,轮不到你。 他等不到秦庄的回答,端详对方片刻后,道:你果真是傻了。若是换了以前,就算你伪装得再好,眼底也有藏不住的怨怼。 他指指一旁铺着干草与野兽皮毛的石床,道:躺上去吧。 秦庄如蒙大赦,连忙解了自己身上衣物,爬上石床。 夜风吹不进山洞里来,耳边只萦绕着浅浅的虫鸣,一声挨着一声,此起彼伏。 秦庄仰面躺在石床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天顶,像是满腹心事,又像是什么也没想。 或许这里应当有一个豁口,让他能直接看到天上的朗月与星辰,在他那双黑黝黝的漂亮眼睛里增添几分亮色。 最起码,不要这么空洞。空洞得仿佛他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器皿,处在这里也仅仅是为了给主人玩弄,生理上的欢愉被复杂的情仇包裹,便不再被心脏所感知。 结束时,曲风眠用秦庄的精华暂时安抚了淫蛊带来的副作用。 他刚想拿衣裳擦干净手指,那人便已撑着疲软的身体,无比熟稔地凑过来为他清理。 这亦是羞辱中的一环。 逼着他用唇舌舔舐完一切,无论是手指还是其他,哪怕再脏乱再污秽,若他表露出半点不愿,等来的便是掌掴和毒打。 长久的训练,将这些事情变成了习惯性的反应。就算他现在是个连温饱问题都无法自行解决的傻子,也时刻记着要将主子伺候好。 曲风眠想用另一只手推开他,可阴影的到来让秦庄产生了误解,在那一瞬间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后迅速捂住了头脸。 他滑稽得像只傻狍子,连自我保护都显得如此笨拙可笑。曲风眠下意识扯了扯嘴角,却只拉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骤然心里堵得慌,需要一点酒或烟草来麻痹自己。但这荒山野岭中并不会有他需要的东西,是以片刻后,他只是轻轻拉高兽皮,盖到了秦庄身上。 睡吧。他安抚道,语气温和,仿佛长者哄着幼儿。 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本该落下的巴掌,秦庄也渐渐放下了戒心。他带着汗湿的身体与些微的疲惫,很快便沉入了梦乡,并发出阵阵平缓的呼吸声。 直到这时,曲风眠才得以卸下那坚硬冰冷的面具,凑到近前静静地看着他。 秦庄已然睡得熟了,浓密纤细的睫毛遮住两弯眼睛,鼻头像雪堆出似的可爱讨巧。那场大火没能破坏这张漂亮的脸蛋,或许老天爷也不忍让这样好看的小家伙变成破破烂烂的模样。 说来奇怪,明明浓情蜜意不过几月时光,远远比不得后来这见面眼红的漫长几年。但他在曲风眠脑中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仍是当初那个莽莽撞撞、不知天高地厚的金贵少爷。 他已学会乖乖地唤自己为主子,活成了一个真正的狗奴才。 征服与报复带来的欢愉麻痹了曲风眠的脑子,竟让他一时间想不起,秦庄上一次唤他名字是什么时候了。 轻侯,轻侯。 他喊起来的时候总像刚吃完蜜糖,唇齿喉舌间蹦出来的字眼,连尾音都显得那样动人。 此刻的曲风眠,便是一个在糖果铺前痴痴地望着,却身无分文、无力购买的小乞儿。 他伸手戳了戳秦庄的唇,含糊的,祈求般地说道:你怎么不喊我轻侯了?嗯? 夜静静睡着,秦庄也徜徉在梦乡之中。 曲风眠的问话那么认真,却还是在无人回答的窘况里消散于无形。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当前爱意值85。】 【系统提示:心愿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达成50%。】 毒发以后,两人之间的强弱形势其实已然逆转。 秦庄虽两腿残疾,到底还能动能爬,不像曲风眠,每日只能在轮椅上喘气。 而当初被他拿来折磨秦庄的淫蛊,此时好像调转矛头针对了他自己。 曲风眠没工夫应付他,便寻了个天高气爽的日子,指挥他去山里捉兔子。打算等他一天下来精力耗尽了,晚上好休息。 秦庄走后,曲风眠便坐在山洞洞口晒太阳,感受着这阳间最惬意的温暖,免得来日身葬黄泉下,连丁点日光都揽不着。 在秦庄不曾发现的角落里,他已拿刀清理过好几次伤口处的烂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少时日,每一天都觉得自己明天就会断了气,却还是这样一日日地熬了过来。 却又难以抑制地想到了死后的场景,秦庄会吓得抱头鼠窜么?又或许,应该自己事先挖个墓坑,免得到时候曝尸荒野,着实难看。 让那小傻子给自己收尸?还是别做这样无根据的指望了。 他在山洞中吃完尽是瓜果的午膳,到了傍晚时分,外头又倏地下起了雨。 第八十一章 冰炭不同炉(20) 曲风眠凑到近前,将一记吻烙印在他唇角,又在分离的瞬间,对着他轻声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还有一句是我爱你。 曲风眠被雨声惊醒, 待抬眼去看时,才发现秦庄从清晨出发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暴雨倾盆, 山中情况又复杂, 若是摔到灌木丛中, 或是坠入深渊,只怕连爬都爬不出来。 曲风眠驱着轮椅来到洞口,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 思虑片刻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出去。 他撑着自制的竹骨伞,一路寻到自己和秦庄分别时的地方。 阴风怒号,丛林在夜里仿佛变成了一只吃人的野兽,将所有擅闯的人吞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落叶与刺藤足够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令轮椅卡在泥淖中, 无法穿行。 他徘徊良久,在暴雨中一遍遍喊秦庄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那人是被虎豹叼去了吗?还是叫虫蛇咬了? 曲风眠反反复复地驱动着轮椅,就像一只在热锅上徒劳挣扎的蚂蚁。他想进去找找, 可他无法穿越这茂密的森林,他无法像矫健的雄鹰般肆意翱翔如从前一样。 暴雨中, 一切声音都被掩盖了。 他渐渐觉得有些冷,从外头渗进来,透到骨髓里。 等雨停了,那人还会在么? 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爬不上树, 也跨不过深沟。若是山洪卷着泥沙来袭,他连躲都躲不掉。 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吃的, 饿了整整一天,若是误食了毒草与毒蘑菇,可怎么办? 曲风眠紧紧攥着那方竹骨伞,无数次在心里祈祷,祈祷那人能活着回来。 他可以放下恨,放下那些永无止境的伤害,好好对那个人。 如果这是上天对他做错事的惩罚,他认。他只期盼着老天开眼,认准些,把那些因果孽报都加在自己身上,不要伤到那个人。 他不该废掉秦庄的腿,他不该种下那两枚跗骨钉,他不应该让那人变成一个残废,也不该为了仇恨这样伤害他。 可他已如此清醒,为何秦庄还不回来呢? 曲风眠在雨中反复寻觅,终于在体力耗尽前颓然回转,往山洞的方向行去。 云散了些,墨般浓重的黑暗里,隐隐约约有一个熟悉的影。 秦庄!曲风眠转动轮子的速度加快了些,在黑影躲藏之前截住了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与曲风眠设想中的狼狈不同,秦庄身上并无多少泥沙,只是浑身湿透了,像一只绒毛耷拉的小犬。 为什么不回去?长久的寻找让曲风眠难以抑制地显露出了焦急,尽管知道得不到解释,他还是这样问道。 小傻子自然是回答不上来的,他只是局促地趴在那里,仰起脸来,对着他的主子笑了笑。 没有泥沙,便代表秦庄也许在大雨来临前便离开了丛林,甚至很有可能在那时起就回到了山洞附近。可他为什么不进来?这么喜欢淋雨吗? 秦庄判断不出曲风眠脸上究竟是喜是怒,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责打和辱骂,便大着胆子将手伸到曲风眠面前,道:兔兔 在他两指中捻着的,赫然是一簇早已湿透的兔毛。 他定然是怕的。 怕捉不到兔子的他回去会挨打,所以即使到了门口,也局促不前,只敢龟缩在一旁。 他不知道那只是曲风眠的一句戏言,是一句玩笑话,他只是傻乎乎地去执行了。找遍能找的所有地方,从兔子窝里寻了几簇毛发出来。 他怎么可能抓得到呢,跑也跑不了,爬也爬不快,对付不了那样狡诈的小东西。 曲风眠以为他会抓不到就会乖乖回来,却不想,恐惧将他拒之门外。 而这份阴影与恐惧,是他亲手造成的。 兔子,不要了。曲风眠似也被这雨冻着了,嗓子是哑的,面上也染了湿迹那是滚烫的泪痕。 他竭力去抓秦庄的手,在凄风冷雨中,在荒凉的夜里,发现那人从手掌到指尖,凉得就像一块冰。 曲风眠将伞递给他,牵着他往山洞的方向走,走过那泥泞的弯路,走过他们的曾经。 第一次见面时,秦庄还是个金娇玉贵的小少爷。拿着柄现宝用的珍宝扇,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要求自己报恩。 再见时,他从天而降,看见自己时,惊喜地叫了出来。 后来后来没有后来了。 曾经的秦庄已被他亲手杀死了。 曲风眠燃了篝火,烘烤着两人湿透的衣裳,又将冻得战栗的秦庄拉上轮椅,放怀里抱着。 他们用仅有的一块兽皮取暖,紧挨在一块,就像两个最简单不过的小情侣。 体温渐渐回暖时,曲风眠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以前我总想着,要一统中原,再不济,也得让那些名门正派看看,我回南教的鼎盛。现在想想,我若不是这样急于扩张,也不至于根基不稳,被他们打成这样。他让秦庄靠在自己右边,以免压到左肋下的伤口。 年轻的时候,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宏图壮志,有很多想完成的事。可过了这么多年,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他抓紧秦庄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在这样一个杳无人迹的山谷里也行,就这样待一辈子。 他说,秦庄就听着。尽管话里的内容他根本听不明白,却仍是眨巴着那双大眼睛,乖乖地坐在那里。 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曲风眠轻抚着他的头顶,眼里满载忧伤。 他发觉,自己从未考虑过秦庄的未来。 哪怕是逃亡,也没征求过他的意见。 这人本该是天之骄子,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小少爷。就算一辈子不学无术,也不愁吃穿。 可现在呢?简单一场暴雨都能将他困住,随便一只豺狼虎豹都能将他杀死。 变成了一个残废,一个傻子,一个无法独立生存的人。 而这样的困局,皆由他亲手导致。 我明天试着给部下送信,让他们来接你。去上京,好不好?让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词,秦庄下意识点了点头。 山洞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吃。要是渴了,就去喝水潭边河水。要小心一点,别掉下去了。 秦庄并不知道这是一场多么惨痛的离别,他只是乖乖听着那些字句,若能听懂,就点头答应下来。 不要吃腐烂掉的果子。如果吃的都没了,而接你的人还没来,就在白日里去树林里找找。越是鲜艳的蘑菇越不能吃,山果要是摘不下来,就拿长些的棍子去敲。他小心叮嘱着,越说越碎,越说越多。 我以前是不怕死的,哪怕是伤得最重的时候,被围攻的时候可现在我怕了。我怕我走了以后,你没法照顾好自己。我怕地底下太黑,找不到你。眼眶里的滚烫终于汇聚成河,在这个失而复得的夜里,曲风眠终于抛开了那些可笑的面子、仇恨、恩怨,放肆地哭了出来。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凑过来,为他擦拭着脸上纵横的热泪。 秦庄什么也没想,也并非放下了惧怕,他只是本能地觉得眼泪应该被擦掉,所以就这样做了。 曲风眠喉咙里似堵了什么,他停下哭泣,隔着一层水雾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他爱过的人。 或许他们的相遇本就是错的。 如果不是自己将他扯进这场恩怨里,他不会从天上陨落到尘埃。 也不会有背叛和责怪,他们在意的人也还会好好地活着。 也许有一天,秦庄会过上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跟一个爱他的人携手终身。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伤害已刻入骨髓之中,即便拔除了锋刀,留下的痕迹依然刻骨铭心。 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曲风眠凑到近前,将一记吻烙印在他唇角。在分离的瞬间,他轻声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对不起,还有一句是我爱你。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10,当前爱意值95。】 【系统提示:心愿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达成80%。】 召唤来的雄鹰带走了书信,可他们最先等来的不是回南教的教众,而是正道盟的追兵。 当第一声爆炸的轰鸣声响起时,秦庄近乎尖叫地跳了起来。 曲风眠最近已经很少苏醒了,一天下来有半日时间在昏睡,却还是被巨响扰了清梦,疲惫地睁开了眼。 地震?他睡眼朦胧,显然还未搞清楚状况。 但紧随而至的轰响否定了他的猜测,一声接着一声,显然是有人在炸山。 回南教的丧家之犬,速速束手就擒,六派可赏你们一个全尸。灌注了内力的声音传遍整片山域,尽管到达谷中时声音已有所削减,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曲风眠耳中。 到我这里来。曲风眠将吓得魂飞魄散的秦庄招至自己身边,并拿起了床上许久未用的雁刀。 第一道关卡桃花林外,六派人士已经齐聚于此。 月亮山的确岔道无数,且难于追踪,可耐不住六派使用了人海战术,一路摸索,终还是走到了最内围。 炸山,这是六派几位掌门聚头后想出的办法。 在他们眼里,这些桃花林之类的拦路障,定是那些回南教教徒留下的迷阵。与其花费大量时间来破解,不如直接一通□□炸了了事。 可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却急坏了身为盟主的林敛。 第八十二章 冰炭不同炉(21) 恍惚间,那些不绝于耳的□□轰响,也变成了他们成婚时喧天的锣鼓声,与噼里啪啦的鞭炮响。曲风眠喜笑颜开,也泪如雨下。 送入洞房!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1) 林敛早知后周宝藏就在这月亮山中, 之所以不来开采,一是那些机关他通不过,二则是起了独吞之念。 可现下众人皆围聚在此, 能不能抓到曲风眠还是次要因素, 若是宝藏被发现, 只怕要被群起而分之。到时候自己还能拿到多少,就说不准了。 诸位掌门,如此盲目地炸山未免有些打草惊蛇, 依我看,不如再派人沿着山路细细搜索一番,免得落入敌人圈套? 还搜索?都找了半个月了,弟子们也是有怨言的。很快便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是啊。再说了,那回南教教主被曾予少侠伤及腰腹, 只怕此时尸骨都凉了。除他以外, 剩下的不都是乌合之众么? 又有人道:我们先前抓到的那个活口不是招了么,跟随曲风眠成功离开虎牢关的不超过百人。咱们有十倍之数,怕他作甚? 眼见众人意见一致,林敛也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旁边有位高瘦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敛一眼, 却并未说些什么,只等众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才对林敛道:余清师侄,你怕不是还惦记着曲风眠的那个男宠吧? 林敛骤然被点名,连忙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对老者喊了声师伯。 尽管他如今是统领流派的盟主, 可他到底是从六派里出来的, 对曾经师门里的这些长辈,还是得尽晚辈的礼数。 而这位师伯,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位师弟曾予的师父。师父都是护短的,也会尽力将资源堆砌在自己的徒弟身上,以谋求己身的最大利益。 随着曾予卧底任务归来,不仅曾予成了人人瞩目的大侠,连带着老者的威望也水涨船高,如今更有了公然跟他这位盟主叫嚣的资格。 余清并无此意。林敛解释道。 没有最好。若是你还执迷不悟,只怕会让自己的盟主身份蒙羞啊。老者毫不在意林敛的脸色,说完这一通话后便甩袖离去。 林敛恭敬地将他送走,等老者走得看不见了,便倏然变了脸色,低声暗骂道:老匹夫。 这显然是觊觎起他身下的盟主之位,想让曾予取而代之了。 林敛咬牙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靠着□□的助力,众人很快便通过了所有路障,并顺利抵达了那座有着两只石蟾蜍的大门前。 这门落满灰尘,看上去甚不起眼。可经过六派中几位经验老到的长老判断,这是重达万斤的断山石,光靠人力根本无法推开。 那怎么办? 继续炸! 整整一天一夜,曲风眠和秦庄都在这样的轰响声中度过。 秦庄极度害怕这样的声响,纵使被曲风眠抱着,也紧张到不停地战栗颤抖。 曲风眠知道此地已不宜久留,可就算出了这个山洞,他们也跑不出这个山谷山谷外四面皆是断崖,纵有飞天之力,也难以逃生。 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吧。 许是死亡的号角激起了曲风眠骨子里最后一点浪漫,他将秦庄带回金室里,翻箱倒柜地找出绫罗与美玉,为他装扮。 尽管宝藏已经置放多年,可那些丝缕之物并未腐化,穿到秦庄身上时,依然光亮如新。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当金玉上身以后,秦庄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珠光宝气的小小少爷,看得曲风眠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撑着病痛,也寻了件合适的衣服换上,再领着秦庄在金室内跪了下来。 从前我没给过你什么,以后,也无法再好好护着你。可是此刻,我想给你一个承诺。曲风眠一扫之前那副病恹恹、行将就木的姿态,对秦庄道:我们来拜堂吧。 秦庄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游戏,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曲风眠诓着这什么也不懂的小傻子,对着金堆一叩首、二叩首,再与他交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恍惚间,那些不绝于耳的炸药轰响,仿佛也变成了他们成婚时喧天的锣鼓声,与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曲风眠拜得喜笑颜开,也拜得泪如雨下。 送入洞房! 他领着新娘子回到他们的房间,离洞口最近,也最容易逃生的一处,带着那人看星看月,说起了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 差不多二十多年前,中原大地依然深陷于战火之中。五代十国的最后一个王朝,后周,面临着改朝换代的危机。在山河破碎、局势混乱的时候,皇室起了内讧。其中一派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宝库,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并将小皇子交托给当时的财政大臣,命他好生抚养。 大臣与小皇子在战乱中失散,那时年纪尚小的孩子毫无自保之力,一路随着流民乞讨为生,结交了一位随行的大哥哥,并最终投入回南教门下。曲风眠摸着秦庄的脑袋,道:那个孩子,就是我。 最开始进到这山洞里来时,我并未察觉这一切。可方才给你穿上这身衣服,看着那箱中的珍宝样式,我也渐渐确定了这个猜测。门口的石蟾只有皇室之血才能开启,这本就是为我留存的后周遗宝,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使用了。 曲风眠轻抚着秦庄的发顶,温声道:我将这些全都送给你。以这一路上的见闻来看,这里定有防□□的装置。如果我所料不差,在炸开断山石之前,这里便会先行坍塌,将珍宝尽数埋葬。 我死了以后,正道盟的人应该不会再难为你。你好好活着,来日若是恢复了神智,就带人来掘出这些珍宝。也算,我赔偿给你的。 对不起,当初一时利欲熏心抢劫了你家的库房。若我当初不那么糊涂,或许后来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他正视着秦庄的双眸,解释道:也许你不会信,可我还是想解释清楚:那一日,我并未杀你的父亲和兄长。 那一日 秦襄:救命啊! 秦父经验老当,一边退至墙边,一边拿出特制的尖哨吹响。可他刚吹了第一声,哨子便被一把短匕击飞,钉进了墙垣之中。 秦父这才明白来的并非寻常匪徒,当他抬眼去看时,正瞥见曲风眠手执长刀欺身而来。风乍起,吹起曲风眠蒙面黑巾,令他整张脸完完全全地暴露于秦父面前。 刹那间,万籁俱寂 雁刀停在秦父咽喉之前,再未深入半分。 取财一用。曲风眠劈手打晕秦父,高声下令道:只取钱银,不伤性命。 说完便闪身进了库房。 于是众人便都收了刀刃,专心致志地搬起箱子来。 不多时,教众们将库房洗劫一空,把金银财物全部放上准备好的马车,迅速驱车离去。 曲风眠坠在后头善后,一边重新绑着自己的面巾,一边清理着作案的痕迹。 他们江湖人行事,素来不留后手。方才他急于打断秦父的传讯,险些便动手杀了人,得亏最后关头理智拽了他一把,才让他留了手。 钱财之事,有借有还。可要是失手伤了这几位要紧人物,只怕那小家伙会活撕了他。 曲风眠自然不敢对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动粗,眼看着部下们都已撤离,便也收好武器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秦父悠悠醒了过来。 可他并未声张,甚至没有呼救,他只是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曲风眠的脸,直到对方做贼心虚,慌乱地施展轻功离开。 哪怕到了现在,我依然没搞清楚,他为什么要放我走。曲风眠笑了笑,语气却渐渐变得悲凉:我做了亏心事,怕被你爹爹认出,更怕被你问责,在事发后马不停蹄地逃了。当时想的是等风头过了,再回去找你。却没想到,那是与你爹爹的最后一面。 秦庄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过去的事,脑海中所有破碎的线索重新串联,终于拼凑出完整的前因后果。 那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后周的小皇子颠沛流离,拜入回南教门下,远离中原。 而当初的财政大臣则隐姓埋名,做起了钱庄生意。 二十多年过去,财政大臣娶妻生子,却一直未曾忘记当初对皇帝陛下的嘱托,一直在竭力寻找着当初失散的皇子,并将打开宝库的线索编成童谣,教给他的孩子。 却不想,次子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这位长大成人的皇子,而小皇子在大臣家中认出后周物件后,也起了打家劫舍的念头。 或许是因小皇子分散时太过幼小,记不清人脸;或许是大臣隐姓埋名时,一并改变了面容。 当他们再次相逢时,大臣震撼于皇子熟悉的容颜,在未确定其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放任他离开。 可一切真相都被隐藏在紧随而至的杀戮之中。 那位自诩名门正派的林盟主,趁着这个机会杀死秦家的两位顶梁柱及二十几个伙计,在伪造伤口成功嫁祸以后,又自导自演了一出查探戏,将秦家最后一位小少爷推上风口浪尖,用美人计让回南教两位当家人一死一重伤。自此成功清除劲敌回南教,江湖之中,再无人可与正道盟争雄。 好一步阴狠毒辣的棋。 好一场完美的算计! 毁掉了一教之主的宏图大志,也毁掉了秦小少爷本该安康喜乐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两章,一天一更,早上九点整发布。 第八十三章 冰炭不同炉(22) 他转哭为笑,既疯既癫,指着秦庄道: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能比我先死别装了 曲风眠是被山体龟裂声惊醒的。 他在瞬间便调整出戒备姿态, 将怀中安睡的秦庄唤醒,在裂缝再度扩大前,带着他离开了山洞。 一直在门外炸山的六派弟子也被这突然的变化惊醒, 还没来得及拔足离开, 整座山峰便往下重重沉了一尺、再一尺。 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尽数被掩埋在山体之下, 尸骨无存。 快退! 此时天刚蒙蒙亮,从山谷中往上望,浓雾恍若一片朦胧的白玉, 遮住了这天也遮住了这人间。 曲风眠在寻找,寻找逃生的办法。 从发觉这是后周宝藏以后,他的思路清晰了许多。既然是宝库,便是要给人取的,也肯定不会将人困死在这山坳之中, 极有可能还有别的出路。 山石崩摧的声响震耳欲聋, 仿佛所谓天塌地陷的末日已然降临。 在哪,究竟在哪? 秦庄此时也已醒了过来,他如往常一般想去水潭边洗把脸,却又忽然惊叫起来, 指着潭水给曲风眠看。 只见昨日还平静无波的深潭,此刻就像被烧沸了一样, 咕噜咕噜冒着泡。 曲风眠伸手去探,触感冰凉,并不滚烫。心情便骤然轻快起来,对秦庄道:有了。 他驱动轮椅到林子前, 挥动雁刀斩下几根碧竹, 将它切作几段后绑到腰间。又削了几根细细芦管,令其刺穿竹筒间的分隔, 这才回到秦庄身边。 走吧。他舍弃轮椅,将芦管递到秦庄唇边,带着他一跃而下。 深潭之中水逾千尺,冰寒之意转瞬便侵入体肤。 曲风眠竭力在水中睁大双眸,去观测水流的动向,判断真正的逃生之路。 然而这一路并不十分安稳,因山体崩塌的缘故,地势变动、大量空气涌入其间,导致地下水变得湍急无比,随时可将人卷入深渊。 曲风眠一开始憋气前行,待后来便借助竹筒中的空气呼吸。秦庄一直乖乖任由他抱着,只是随着行进时间的增加,也感到难受起来。 水涌进鼻腔,灌进咽喉,这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像极了那场焚天的大火。 那些丢失的记忆慢慢在脑海中复苏,与林敛的对峙、藏宝图、杀人灭口 秦庄呼吸不上来,只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看清了曲风眠的脸。 他们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幕,却好似隔了一个前尘。 在那里,没有仇恨、没有伤害,也没有侮辱。 只有一个爱着他的曲轻侯,拐着懵懵懂懂的他上了床,又带着他在车水马龙的街道里拿到了一盏花灯。 我可不喜欢穿白衣,倒是那些武林正派,恨不得天天标榜自己纤尘不染似的,什么素衣都往身上套。 可他很好看呀,像你一样。 不过几文钱换来的纸灯而已,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那时,曲风眠会用低沉喑哑又深情的声音,唤他元宝儿。 不是狗奴才,也不是贱人,而是由他所取的,专属于他的称呼:元宝儿。 许久未见的眼泪充斥上眼眶,又很快便汇入水流中,消散无痕。 秦庄陡然记起,他是爱过曲风眠的。 所以才会让他登堂入室,与他交颈而眠。 才会在得知他死讯后魂不守舍,用忙碌的杂事填满自己的生活。 才会一路忍下那些摧残与折磨。 原来他从始至终恨的人,只有自己。 若不是他莽莽撞撞地救下曲风眠,林敛也不会盯上他。 若不是他引狼入室,爹爹和哥哥也不会死。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苏然也不会死在林敛手中,他和曲风眠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 许是已经靠近出口的缘故,前路变得越发艰险,充斥着各种暗礁和坚石,还有数不尽的急流。 曲风眠一直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浑然不知秦庄已经放开了芦管,在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悲伤眼神看着他。 在下一波汹涌的暗流袭来时,秦庄挣开了曲风眠抱着他的手,将那人向着光源处推去。 曲风眠的眼瞳在刹那间缩成了一个针点,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往深渊里坠去,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所有重担,也放下了一切。 爹爹,我完成了对你的嘱托,找到了失散的小少爷。 宝藏给了他,我这条命也给了他,咱们秦家再不欠他什么了。 爹爹,我很后悔。我应该听你的话,不该涉足武林,也不该与他们产生什么牵扯。 庄儿没能成为你所期待的模样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暗礁撞上脑后时,一切担心与忧虑似乎都不复存在了。 他坠入一片温暖的港湾中,而父亲和哥哥,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2) 秦庄!不! 曲风眠调转方向,向着深渊奔赴而去。 那里有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也有他遗留下的一颗心。 嘭。 曲风眠带着秦庄浮出水面,将他一路抱到河岸上。 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曲风眠神经质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将双手放在秦庄胸膛上反复按压。 醒醒,醒醒。曲风眠焦急地拍打着秦庄的脸颊,渴望他能给予自己一点回应,哪怕一点点都好。 秦庄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弯成弓状,有水流从唇舌间涌出,人却一直没有苏醒。 不许睡过去,我命令你,这是命令!曲风眠从未这样惶然过,仿佛有人刺穿了他的胸膛,攥着他的心脏往外拉扯,拽得鲜血四溅经脉崩离,痛彻骨髓。 你醒醒啊,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曲风眠跪在他身边,与他脸颊紧挨着脸颊,面上满载着悲哀与凄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不怪你了,我不恨你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他就这样徒劳地抢救着,直到看见那渐渐晕散开的血水,才后知后觉地去触碰秦庄脑后。 那里凹陷了进去 于是他转哭为笑,既疯既癫,指着秦庄道: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能比我先死别装了 别装了。他呆呆地重复着,却已潸然泪下。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曲风眠爱意+5,当前爱意值100。】 【系统提示:心愿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达成100%。】 日头高悬,前方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路。 曲风眠抱着他再也不会醒来的爱人,在崎岖的路上艰难地走着。 有黑色的血从他肋下涌出来,他也不觉得痛,只是重复迈动着僵硬的步子,向远方行去。 他做了一个承诺,他答应过这个人,要带他回家去。现在还没到达终点,他怎么能停下呢? 他怀里的小家伙,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啊。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变成两弯月牙。粉雕玉琢的,可爱得紧。 明明什么也不会,却总是爱显摆。穿金戴银,拿着柄金玉扇子,一刻不停地问东问西。 哦,对了,他还把那扇子送给了自己,当成了他俩的定情信物。 可是扇子呢?扇子怎么不见了,去哪了呢? 曲风眠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可既然想不起来,他便也不去想了。 元宝儿,我的好元宝儿。曲风眠痴痴地念着,道:我们去上京。我给你买糖葫芦,买桂花糕,不会让你吃一点苦。 他连声音都显得那样虚浮,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气去。可他仍是在不断地絮叨,喊着这个许久不曾出口的名字,期盼他的元宝儿给予丁点回应。 可他让这个人生气了,元宝儿不理他了,也不愿回他的话。 没关系的,等元宝儿气消了,就没事了。 他脾气很好的。 黑色的血滴落在曲风眠走过的地方,如灵魂般污浊肮脏的颜色。 他走了很久很久,以为自己走了一个百年,其实才过了几个时辰。 从山头现出的箭簇令神识回到了曲风眠脑中,他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在噪杂之中,听见他们说:盟主说了,见到回南教的人,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无边的箭雨便飞驰而来,袭向了这两个靶子。 曲风眠来不及发话,也来不及求饶,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元宝儿紧紧护在身下,免得那些讨厌的、要命的箭矢伤到他。 第一支利箭钉穿了曲风眠的脊背,他稍稍抬起些身子,才没让箭尖扎进秦庄身体里。 血从伤口处湿哒哒地滴了出来,落在秦庄脸上。 曲风眠见状,用袖子去擦他的脸颊,却反将那血迹越抹越开,分外滑稽。 于是他笑话秦庄道:小花猫。 嗤。嗤。嗤。 就像用尖锥刺破水囊,曲风眠几乎被乱箭扎成了一个刺猬。 可他竟然还活着,两只眼珠还能转动,似两个小小的镜子,倒映着他安睡的爱人。 没事的,都挡住了,不会伤到你的,别怕。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痛了。 最后一支箭钉进了他的咽喉,于是他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呵呵的古怪声响,瞳孔也渐渐变得涣散。 他的尸体变得僵硬,却仍是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像绝境中的野兽般本能地护着他的爱人,将所有利箭都挡在了自己身后。 元宝儿,你看这一次我没有食言哦。 谁让你们放箭的,谁让你们放箭的!闻讯而来的林敛气急败坏地骂道。 六派弟子们被训斥得像个鹌鹑一样,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林敛骂完这一句,便匆匆向着空地里行去。 弟子们在得知被自己射杀的是那位盛名在外的回南教教主后,都不敢前去查探,生怕那人一息尚存、发动最后一击。 林敛却知道,他已经死透了万箭穿心,还有什么活头? 他行到近前,将曲风眠的尸体一脚踢开,在发觉秦庄并未被乱箭所伤时,终于松了口气。 他伸手去抱,却只触到一片冰凉。 原本尸体是不会这么快冷下去的,可那潭水实在太凉了,带走了他的生命,也带走了他的体温。 林敛不信邪,他去探秦庄的鼻息,去摸那人颈下脉搏,一次次试探带来一次次的失望,最终演变成绝望。 骗人的吧。他自言自语道,又将那人从地上抱起来,细细查探。 曲风眠将秦庄保护得很好,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只有后脑被礁石撞出的凹痕,却已足够杀死他了。 林敛本该庆幸的,毕竟秦庄已经死了,再无人知晓他制造钱庄血案的事。可他仍是俯身下来,用外袍将那人裹好,带着这人离开。 弟子们忙不迭地去查看曲风眠的尸体,为这场围剿的胜利欢呼雀跃。 林敛听着他们的呼声,突然觉得这一切喧嚣都离自己很遥远。他做到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只觉得怅然若失。 他想为秦庄寻一副棺材,将其尸身送回上京。 可还没等他将打算付诸于实践,他那位师伯便跳出来反对了:不行!他既然已与回南教勾结,便是我们六派的敌人。 林敛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力争道: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盟主不是说,韦陀山庄的大火就是因他而起么?弟子们拼死拼活剿灭匪徒,您却要与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可别忘了,您是正人君子,是容不得半点污名的。师伯继续挑衅,显然在逼着林敛做出抉择。 师伯说的是。林敛忍着反感,甚至自面上扯出一丝笑来,如此回道。 为了声名,也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他们之间爆发的导火索,林敛只得选择舍弃。 他挑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用薄棺收敛了秦庄的尸身。 清退所有弟子后,他将秦庄抱在怀中,亲手拔去了那两枚跗骨钉。 钉子带出碎骨与血肉,可秦庄既已身死,此刻也感觉不到痛了。 你说你,当初要是乖乖跟了我,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他轻吻着秦庄冰凉的唇,与这位秦家小少爷做着最后的道别。 你在这暂且好好睡着,等我处理完六派的事,就来接你回去。林敛满含流恋地将他放入棺椁中,封存了自己的这份过去。 【系统提示:副线人物林敛爱意+10,当前爱意值80。】 三月后。 一个普通的夜。 林敛坐在桌边,就着烛火,正在看正道盟的账本。 就在这时,门忽地吱嘎了一声,有风吹了进来。 作为一个剑客,林敛没有丢失他的敏锐,迅速握住了置于身侧的君子剑。 他看向门外苍茫的夜,那里伫立着一道黑影,腰间挂着一柄弯曲的雁刀。 来者何人?林敛刚说完这一句,便被从天而降的铁笼困住,待他执剑去砍时,才发现自己竟再使不出一点力气。 暗器从屋子的四面射了出来,尽管林敛竭力挥剑格挡,还是被毒针刺破了皮肤。 这是正道盟的地界。根据他们的装束,林敛已经猜到他们就是回南教的残党。他本就是个玩心机的行家,自然知道自己中的是软筋散,此刻浑身使不上力,便只能努力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蜡烛静静焚燃着,烟雾缭绕间,更多的软筋散被释放出来。 是的。来人摘下兜帽,恰是回南教的右护法。显然,他们是为教主曲风眠寻仇来了:很可惜,正道盟也想换一位新盟主了。 林敛:曾予?还有我师伯? 右护法:是。 很好,你们最好期待能一次就杀死我,不然我定会十倍奉还。林敛咬牙道。 你没有机会了,林盟主。从你踏入这间房子起,就已经落入我们的圈套中了。右护法手指一动,潜藏在屋子里外的杀手们便都跳将出来,对着困在笼中的林敛袭去。 杀戮发生在寂静的夜里,来得仓促又迅捷。 当回南教教众撤离时,曾经不可一世的盟主,已经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血人。 他向着墙壁的方向攀爬,那里有着新的密室,藏着他费尽心机得来的藏宝图。 是他半生算计的结晶。 可鲜血不断地从胸口涌出,将他爬过的地方染成一条血路,眼看是不活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成堆的金银珠宝,和王侯的印鉴与宝座。 他怎能甘心,不惜赔上一切,费尽心思杀死此生最大的敌人,到头来却栽在自己人手里。 都是我的他将宝盒抱在手里,自言自语道:谁也夺不走。 却又咯噔一声,脖子一歪,断了声息。 千般算计,也随着他的死去,变作过眼云烟。 冤冤相报,血雨腥风,这就是江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冰炭不同炉到这里就结束了。 跟读者老爷们请两个月假。要考试。 大约12月31日回归。 曲风眠X秦庄这对,主要是因缘际会和误会导致的悲剧。 假期结束后想写一个他们的转世番外,he走向。 下一个故事是古代朝堂,师兄弟年下,甜向(攻是主线攻)。 下下个故事是现代娱乐圈,金主攻X花瓶受,虐向。 第八十四章 重生之圈养(1) 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这一世,他只爱自己。 到最后我才发现, 我最恨的人是你。仙旅云归 药呢,药呢?我的药呢? 刚下完夜班没多久,已经上床准备入睡的路南亭, 又被胃痛惊醒, 开始翻箱倒柜找起药来。 他以前不太爱惜自己身体, 仗着年轻大肆挥霍,三餐不定、酒水不断,导致四十不到身体就出了一堆毛病。 以前有保姆给他做健康餐, 有秦庄在旁边照顾,一直很少发病。可也许是最近在工厂累得厉害了,下夜班时又吃了冷食,年轻时欠的那些帐便都找上门来,在这寂寥无人的夜里寻着机会报复了。 等他好不容易在最高一个抽屉里找到药瓶, 胃部也痛过了一波, 只剩下一片木然的麻。 他抖着手翻开盖子,连水都来不及喝,就倒翻药瓶往嘴里倒。 掉了一粒下来,便再也没了。 他不信邪, 从瓶口朝里看,见着空落落的一片白, 才知道这次真的到了绝境了。 就像永远还不完的那些债款,像那微薄到无法支撑衣食住行的工资,像弃他而去且永不回头的那个人一样 路南亭痛得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没命地往下坠, 得买点药,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药店开着门,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人接单, 不知道余额还够不够。 他去衣兜里找自己的手机,却又像被电倒一样栽倒下来,捂着胃部缩成一团。同样摔出来的还有一个钻石手表,银光璀璨,价值不菲,是今天下午任书宁找上他时,带给他的东西。 这表本就是属于路南亭的。都说穷人玩车,富人玩表。他闲的无事,便盲目跟风,买了一堆放在家里展览,惹得秦庄说了无数回,怪他乱花钱。 他那时候风光正盛,自己的钱用得心安理得,秦庄算起来也就是他名下公司里签的一个小艺人,按道理是不能对大老板这么耳提面命的。可他那时候就吃这套,经那人枕边风一吹,竟真的收敛下来,老老实实将工资上交。 未曾想,这表竟辗转落到了任书宁手里,还被他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这样一个物件,用来补那些窟窿自然是不够的,但已足够自己维持一段还算体面的生活。 他本打算过两天有空了就拿去当掉,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摔出来。 但它的出现仿佛在路南亭心里点燃了新的希望,他抖索着手去拨任书宁的电话,盼他行行好送自己去医院这次的胃痛来得猛烈急促,他已不期盼几粒药丸能让自己熬过。 像是在嫌他的状况还不够糟糕一样,紧随其后的,心脏也开始不正常地抽搐起来。 路南亭痛得神智迷糊,视线也渐渐变得发散。在手机从手掌中滑落下去的瞬间,也不知误触了哪个视频软件,里面突然传来某颁奖典礼的激烈掌声。 那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在掌声中响起,愉悦的、满足的,在说:我能拿到这个奖项,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我演艺之路上的良师、益友宋先生。这个奖项,不止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他的。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会呈现出更多优秀的作品回馈我的观众,谢谢你们,谢谢! 路南亭此时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却还是从嘴角勾起一丝凄凉又讽刺的笑容。 真好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踩着自己当垫脚石,利用完了,便转投他人怀抱。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3) 秦庄,你够狠。是我看错了你。 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宁愿从未见过你。 在漫长的几次自动重拨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任书宁微带倦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语带询问:路老板?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情吗?路老板? 而本该给予他回应的人,已僵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在漫长的困厄之后,路南亭醒了过来。 这种感觉并不十分美妙,头疼,胃也疼,仿佛烂醉一宿又一觉睡到天亮,能清楚地感到胃在被酸灼烧。 在短暂的混沌以后,他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赤着身子跪坐在他身边,被子盖到腰间,身上还残留着昨夜留下的痕迹,正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两人头顶处是精致的水晶灯盏,暖黄的光织就出一片朦胧又迷离的景象。墙上的织锦是手工纯绣,奢华又不过分张扬,是他最喜欢的风格。 路南亭其实设想过很多死后的情形,却唯独没想过这一种:将他和秦庄第一夜后的情景重提。 路南亭对此事记忆尤深。 那时候秦庄刚出道没多久,还在男团里面混日子。说是男团,其实也不过是在划水,毕竟他唱也不行,跳也不行,无非是公司不想应付,塞到团体里面凑个人数。 但他胆大,寻着机会到同公司的剧组来试镜,恰好就碰上了来这附近吃饭的路南亭。 老板现身,导演制片们便赶紧请了他来旁观。 他在百人之中惊鸿一瞥,便看上了秦庄。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一副符合审美的皮囊,一次足够梦幻的相遇,就能酝酿出爱情的味道。 秦庄时年二十四岁,正是青春无限的年纪。收拾得也熨帖干净,化了淡妆,完美凸显他俊眉秀丽的五官,站在人群之中,将别人都衬托成了绿叶。 路南亭在他表演完后点了点他,又与制片耳语几句,于是秦庄便被请去和他们一起吃饭。 两人就挨在一块坐着,秦庄全程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劲往嘴里塞东西,撑得像只小仓鼠。 路南亭吃饱喝足,看秦庄放了筷子,便拿出根烟来让他点。 秦庄被猝然被点名,脑袋猛地一抬,看了路南亭半晌,才支吾出一句:我没有打火机。 那可真是遗憾了。路南亭想。 同桌的都是些人精,也多少知道他的习惯。每次他让人点烟,就代表他看上这个人了,想和这人睡觉。 就在他以为秦庄拒绝了的时候,那傻孩子两眼一亮,认真道:没关系,我去买,你等等我。 于是老板、制片、导演、策划一大桌人,就一脸懵地坐在原地,看着那人跟飞毛腿似地去了又回,拿着从饭馆里买来的打火机给路南亭把烟点燃。 那时路南亭隔着袅袅的烟雾,看秦庄那双格外亮的眼,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娱乐圈怎么会有这么纯粹的人。 又或者,是他入圈还浅,没来得及被这个大染缸染成污浊颜色? 那时路南亭觉得他单纯,现在想来,原来是自己最单纯。 他从床上翻坐起来,在衣兜里找出烟来,坐在床边吸了一口。 那个裸着的、年轻版的秦庄一脸忧虑得看着他,出口的话依然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你在这里抽烟,不怕烟灰烧到地毯吗? 这一句倒是记忆里不曾出现过的对白了。路南亭想。 不管怎样,他已经很久没抽过这么好的烟了,就算是梦,也得赶紧享受一把。 路总,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秦庄看他不理,便伸手来拉他。 路南亭反手去挡,结果烟灰正落下来,烫了他个正着。 痛。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将烟头倒转下来,在自己手上一点。灼痛感更剧,而且这次还伴随着皮肉烧焦的糊味。 不是梦?路南亭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扇得半边脸都没了感觉,终于相信自己回来了。 太好了,没有破产,也没有欠债,更不用没日没夜地打工糊口。 秦庄目瞪口呆地看着大老板各种自虐,差点以为自己惹了什么有奇怪癖好的人。 路南亭此刻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掐烟下床,拿起手机来翻找。待看清日期又看清屏幕中倒映的自己的脸以后,才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果然,老天爷是不会让好人遭难、恶人逍遥的,看他现在不就好好地回来了么? 不,他得趁早做好布置,免得再次被姓宋的那孙子害得血本无归。 还有秦庄 想到这里,路南亭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复之前的迷茫放空,隐隐透出几分野狼般的凶狠来。 秦庄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仔细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可昨天明明还好好的啊。 难道他反悔了,睡完就不认账了?秦庄越想越有可能,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路总那个戏还能让我演吗? 发现这不是在做梦以后,路南亭连仅存的感情都消弭殆尽了。前世种种都翻涌上来,变成了对秦庄的痛恨与恶心。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路南亭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种反胃感压下去。再开口时,他已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对秦庄道:再说吧,我会给你答复的。你可以走了。 看他下了逐客令,秦庄也不好再强留。乖乖下了床,找出自己昨日脱掉的衣服换上。 看见那□□的年轻躯体,路南亭尴尬地挪开了眼。 对秦庄的身体,他依然惦记。可曾经的情爱,已经随着一次次的伤害消弭殆尽了。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这一世,他只爱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还得继续考试,不会日更,但会尽量多更。 第八十五章 重生之圈养(2) 前世他花费了太多心思在秦庄身上,但换来的只是无情的背叛。这一次,他决定培养一个新的人,站在高处,遮掩住那人的光芒。 秦庄头脑发蒙地离开了路南亭的房间。进了电梯以后, 他仍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诚然,用身体换资源这条路是路南亭给他选的。但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路南亭已经明确表现过对他的兴趣, 请他看电影、吃饭, 送他花。而秦庄也的确被这位成熟又有魅力的男士搅乱了心神, 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可从路南亭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在认真对待 电梯门关闭。 秦庄对着楼层按钮上方的镜面理了理发型,确定这里再没其他人以后, 就直接切换成了自我模式。 好了,滚出来吧,说说看,怎么回事。秦庄背靠电梯墙悠悠开口,语气甚至有点傲慢。 系统:什么怎么回事? 秦庄:他的眼神, 虽然他很快就收敛了, 但还是被我察觉了端倪。他恨我,不是么?一个刚认识没多久,昨天还好言好语跟我一起吃饭的人,绝不可能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 系统沉默了一下, 似乎在查资料,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因为这是一个重生副本。 秦庄第一次接触重生题材, 当即问道:嗯?详细说说。 系统:具体来说,就是你们前世相识,而他在死亡之后回到了这个时间节点,重新演绎他的人生。 秦庄:但给我的资料里没有他的部分, 他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不可见的? 系统:没错。 秦庄摸了摸下巴, 道:这样看来,攻略难度提高了呀。那我通关的机会岂不是会降低? 系统:您必须要将他的恨意值降到0, 任务就算成功了。 秦庄:他现在恨意多少? 系统:100。 秦庄:心愿呢? 系统:成为影帝。 秦庄:换汤不换药,行,继续玩吧。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 离开路南亭居住的高档小区后,秦庄打着的回了公司给他们分配的公寓。 没热度的小艺人得不到多少公司的青睐,生活上也只能将就。他们团体的八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条件艰苦。 他回去时同伴们大都去练舞室练习了,只有一个跟他不太对付的郑姓艺人因扭伤了脚踝在里面休息。 原本秦庄不准备搭理他的,只想安安静静洗个澡,毕竟今早离开得匆忙,身上没来得及好好清理。 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看他进来,先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在他走过的瞬间,提高音调道:哟,大明星回来啦,我还以为你飞黄腾达了呢。 秦庄拿起换洗衣服和沐浴乳,扯起嘴角算是给了个回应,便要进浴室。 喂,你昨晚去陪了那位大佬,也介绍给我认识呗。有这种好机会,怎么可以独享。那人不依不饶。 秦庄深呼吸一口气,问系统:我可以怼他吗? 系统:请随意,您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 秦庄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底,便道:探听别人的隐私似乎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郑姓艺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诶,你是把自己送过去给男人睡了吧,脖子上的吻痕那么明显,也不拿点东西盖盖。要不怎么说人要有骨气呢,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连脸面也不要了。 如果是原主,遇见这种胡搅蛮缠的,吵不过嘴,生一肚子闷气就走了。可秦庄显然没这么好相与,他素来是你敬我一丈、我还你一尺的。当即也不多话,只扬起略显轻蔑的笑容,道:你我都是商品,在他们眼里没什么两样。只是我还算奇货可居,你就只能砸在手里了。 他怼了个爽,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脸色,转身便关了浴室门。 开玩笑,他可是有着主角光环的人诶,还能被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欺负了去?更何况,路南亭那边才是自己的主战场,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一边放水,一边搓洗,心里则在打着算盘。 路南亭今天赶他出门时口气不算好,看样子那人说的戏应该也泡了汤。可若是就此放弃,一是没法继续发展感情,二也与角色定位不符。 秦庄决定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内路南亭还没给出回应,他就要自己去登门拜访了。 另一厢,在与秦庄分别以后,路南亭马不停蹄地就去了公司。 前世他太过蠢笨愚钝,自诩爱美人不爱江山,直到最后一刻仍在期待着秦庄回心转意。现在他想明白了,只有将财富与权力抓得紧紧,才有跟那些人博弈的资本,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在路过橱窗的时候,他无意间往里望了一眼,正好撞见任书宁和经纪人从里面走出来。 路南亭默默停下脚步,目送他们离去。 任书宁人如其名,斯文白净,自带一种读书人的气质。他的长相并不十分出挑,性格也比不得秦庄活泼有趣,是以路南亭长期以来都对他缺乏关注度。 但也是他,在自己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拉了一把,让自己在无尽的苦头里尝到了一点甜味。 或许这样的感情与情爱无关,但路南亭打心底里是感激他的。 看着暖阳下逐渐远去的背影,路南亭在心里产生了一个计划。 前世他花费了太多心思在秦庄身上,但换来的只是无情的背叛。这一次,他决定培养一个新的人,站在高处,遮掩住那人的光芒。 而最好的人选,就是任书宁。 秦庄虽然是半路出家,但他对演戏的喜欢是无法隐藏的,而且也获得了不小的成就。不知道这一世,他能否还能继续幸运下去。 路南亭想到此处,露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危险笑容。 三天后,路南亭基本适应了重生后的新生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如果那个男人没有突然出现、拦下他车的话。 秦庄双手撑在路南亭车前盖上,白面微红,稍稍气喘,显然刚刚是直接跑过来的。 路总,我想我可能需要跟您好好谈谈。 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庞,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渐渐重叠,让路南亭有些目眩。但他很快便收敛了心神,挑起嘴角道:如果不是车子起步速不快,你现在已经在车底下躺着了。 秦庄:路总 路南亭:烦请以后再说,我今天有事。 他将脚踩上油门,作势便要离开。哪想秦庄比他更快一步,直接绕到副驾驶外打开车门,挤了进来,自顾自地扯了安全带系上。 看他这样不依不饶,路南亭微有诧异,目光也随之投了过来。 秦庄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道:路总,我看过一部电影,它的名字叫做《幸福来敲门》。我从其中悟到一个道理,就算老天爷给你赏饭吃,有些机会也需要你主动去争取。不知道您是否有同感? 路南亭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闹得太难看,便没有赶他下车。只在重新启动车子的时候来了一句:不知所云。 那部《胭脂泪》古装剧,您是不是没打算让我去?秦庄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脸上,不放过他的半点情绪。 路南亭:没错。 秦庄:为什么,您不是说导演很中意我,您也愿意为我争取吗? 路南亭看着前方路况,问他:你几岁了?怎么好像没成年一样呢?你以为你付出身体,就能走上通天之路了?年纪轻轻,别总想着走捷径,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娱乐圈这么大,慢慢熬,总有出头之日的。 如果不是他的恨意值依然固定在100,恐怕秦庄真要信了他这幅苦口婆心、为了自己好的嘴脸了。 秦庄也不跟他犟,只往靠背上一靠,道:其实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我以为,商人能把生意做大,必定都是极其看重信誉的。您能掌管这么大的公司,想必也是个可靠的人。 见他反手给自己戴了顶高帽子,让自己退则坐实失信的责任,进则只能顺他心意,落了个左右为难的局面,路南亭便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在嘴上骂了一句:小狐狸。 那您,是收回成命了?秦庄笑得两眼盈盈,道:谢谢您这位伯乐的赏识,我是真的喜欢演戏,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与腔调,路南亭心中怀念之情渐起。 他当然知道秦庄有多喜欢演戏,这可是个能为了钻研角色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戏疯子,那时自己可没少为他这股偏执劲焦心。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4) 可是这一世呢?难道真要顺遂他的心意? 当然不。 只有看着他难受,自己才能获得快乐。既然他愿意上赶着贴上来,就别怪自己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曾经受过的屈辱与折磨,他都会一点一点清算干净。 秦庄还以为像路南亭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所去的地方定然是什么高档写字楼,所见的人也一定是什么重要客户。 却不曾想,他来的是他表弟的婚宴。 满座宾客济济一堂,俊男靓女对影成双,而自己穿着并不正式的休闲服,站在西装革履的路南亭身边,颇有种便宜随从的意味。 第八十六章 重生之圈养(3) 怎么,自荐枕席不够,又开始投怀送抱了? 看秦庄那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路南亭轻勾嘴角,道:这就怕了?看样子你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嘛。 秦庄理理衣服,挺直了腰板, 道:我只是怕丢了您的脸。 路南亭对此不置可否。 他没让自己滚开, 秦庄就一直跟在他后头, 看他跟各种大有派头的人士觥筹交错,说着自己并不了解的生意事。 路南亭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瞩目,这其中也有看向秦庄的, 但秦庄发现那些目光并不会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好似路南亭带男伴出席宴会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男人如衣服,是替代品、消耗品,是立在旁边乖乖当摆设的花瓶。秦庄在那些人眼中看不见自己,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身为新郎家属, 路南亭在浅酌几杯后与表弟碰上了面。新郎官穿一身黑色西装, 比路南亭瘦上几分,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在与路南亭简单交谈两句后, 便将话题转移到了秦庄身上。 这是,新的?表弟话里意思指向秦庄, 眼神却仍停留在路南亭身上。 杨先生您好,我是秦庄。秦庄大咧咧地伸出手去,出口的是刚进门时在横幅上见过的名字。 看他如此大方得体,新郎官也没有过多刁难, 礼貌地与他握了手, 便指示他们去旁边落座。 呵,挺会狐假虎威。路南亭嘲笑道。 路总,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外面能不能稍微对我客气点?秦庄低声说,遭路南亭瞪了一眼,才讪讪地息了音。 下次再提,我就把你扔出去。路南亭寻了个中眼的位置坐下,拿起红酒瓶。 秦庄忙不迭把开瓶器递了上去,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殷勤至极。 路南亭白他一眼,许是觉得他丢人,又从他的反应里品出了曾经热恋时的殷切,一时心情复杂,直到旁边的侍者帮他们把瓶塞启开,倒了两杯,这样的尴尬才算结束。 秦庄拿起杯子呷了一口,对这种泛红发酸的酒水无多大兴趣,转头又拿直筒玻璃杯倒起鲜榨果汁来。 婚宴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大喜之事,作为观众,一生中多少都要经历几次。看红灯高挂,彩条高悬,观宾客满座,锣鼓喧天。 秦庄吃了几样开胃小菜,发现路南亭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便悄悄放了筷子,将手搭上了那人的□□。 路南亭维持着一手端酒的动作,一手捉住了秦庄作乱的爪子,微微摇头,眸光微冷,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找打? 秦庄若无其事地捻起桌上的葡萄送入嘴里,在手腕被制的情况下,手指继续作着恶。 这多少有点没脸没皮了。来往宾客数百人,路南亭没法不顾脸面地将他甩开或是逼迫他换位子,动作稍大点,可能都会引来旁人瞩目。 可任由他这么放肆下去,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看他脸上藏不住的愠怒,秦庄反倒发现了乐趣。他干脆地放了杯子,撑着脸看路南亭的变化,哪怕那人将自己手腕都抓得疼了起来,依然不肯舍弃这占来的一亩三分地。 路总。秦庄凑到他耳边,轻轻吐声:是我的错觉吗,您好像有点怕我。 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手拿开。路南亭绕开了他的话题,反守为攻。 秦庄拗不过他的力气,将手微微后撤,临了仍要多嘴一句: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睡过就不认账了吗? 如果能一个倒车退回到让他上车之前,路南亭绝对会一脚油门毫不犹豫地走掉,免得这人在这种场合里给他难堪。 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秦庄的变化似乎他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更加诱惑大胆了。 好不容易从粘合态分开,秦庄一边揉着生疼的手腕,一边偷眼去看路南亭的反应。 但很快其他客人便陆续过来,伴着两人左右坐下,填补空座。 秦庄这才收敛起那点小心思,乖乖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路南亭虽然表面平静,却还是微微并拢腿,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一场饭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秦庄倒还好,蹭吃又蹭喝,还不用随份子,全程就跟只仓鼠般往自己肚子里塞吃的。若非艺人的基本修养还在脑子里回放,恐怕他真得跟吃自助一样竭尽全力。 路南亭倒是优雅得很,良好的家教体现在他举手投足间,从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哪怕他端着盒饭在路边进食,你都会觉得他不同凡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路南亭喝完拿起毛巾擦了擦嘴,撇过头看了摸肚子的秦庄一眼,用简短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跟我来。 秦庄不明所以,看他匆匆离开,也只得起身跟上。 路南亭没有走太远,离开主办婚宴的大厅后,便到了回廊。走廊一侧是供客人休憩的房屋。 秦庄追到半路,不见了路南亭身影,刚准备掉头,就被旁边伸出的手一拽,给拖入了客房。 咔哒一声,门锁在两人身后应声而落。 路南亭手长脚长,整个人像一副枷锁般禁锢着秦庄,力气大得让人无处可逃。 秦庄在他怀中僵直了身体,触觉已经让他察觉到路南亭的身体变化,是他自己点燃了这簇火苗,可此刻他却有些怕了。 刚才玩得很开心嘛。路南亭将他双手制住,另一只手已熟练地解起了秦庄的皮带:有想过后果吗? 因为背对着他,秦庄看不见他面上表情,不知道他此刻是欲望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只得哂笑道:路总,刚吃完饭不适宜剧烈运动,对胃不好 路南亭置若罔闻,近乎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就是欠的。 言毕,秦庄只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他结结实实推到了床上。而另一个压迫性十足的躯体,也紧随而至。 比起上一次循序渐进的亲热来说,这次简直可以算得上是疯狂。 路南亭发泄的不止是被秦庄勾起的欲求,还有上辈子积累的那些愤恨与痛苦。死前那样卑微的日子,就如同跪在别人脚下乞食。从天到地的落差,压弯了他的脊梁,摧折了他的傲骨,可人的神经就如同弓弦一样,绷得越紧,反弹得便越剧烈。 秦庄显然也没想到路南亭会这么莽,许是痛,许是快乐,他想叫唤,却被路南亭死死捂住嘴,搞得他们好似在主人家偷欢的奸夫淫夫,尝了这次没下回。 等路南亭理智稍稍回笼时,才发现秦庄已被他折腾得昏了过去。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样,撒开了手,一时心绪紊乱,想去衣兜里找烟,翻来覆去不得所获,才想起自己打定主意戒掉上辈子的坏习惯,今天没带。 他无法,只得颓然地坐在床沿,看着秦庄昏睡的侧脸。 说好不会再跟这个人扯上干系的,却还是忘不掉那段刻入骨髓的情,置于同一空间时,就忍不住要向他靠近,如奔向月亮的云。 为什么要背叛我呢?我从来没有薄待过你啊。就差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够不够真了。路南亭捂住头,前世今生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又头疼又心酸。 那时的他,为了秦庄的一句话,可以上刀山下火海。 秦庄想成名,他就费尽心力为其争夺资源。 秦庄想转型,他为之筹谋,用尽一切手段将好剧本送到他面前。 秦庄想成为影帝,他砸下无数资本,为他铺成一条坦途。 他以为那段落魄时光让他忘记了与秦庄的情,原来这身体,这灵魂,都记得。 拼尽全力想推开,却还是陷入温柔乡中,成了自投罗网的蛾。 路南亭伸手抚触他的唇瓣,一时意识不清,缓缓凑了过去。 在两人唇瓣碰触的刹那,路南亭乍然惊醒过来,一脸惊愕地退开,就像抗拒女儿国国王的大唐圣僧一般,再不敢多看他一眼。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路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90。】 等秦庄从昏睡中醒来时,路南亭已不见了踪影。连先前那人脱在地上的衣服,都齐齐消失了。若非身上仍残留着不适感,恐怕秦庄真得以为这是自己的南柯一梦了。 他在洗浴间里简单洗了个澡,穿上之前的衣服出了门。 此时月已东升,人间灯火通明,将那弯弦月衬得如一叶柳眉。 隐隐有音乐声从下方传来,秦庄顺着原木雕花护栏下楼,看见一楼舞池里一对对璧人正在翩翩起舞。 他立在烟火鼎盛的人间,仍带着些初醒的怔忪,分不清今夕何夕。 当音乐变奏,共舞的人开始旋转时,秦庄左右的人都纷纷退去。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时,已显得有些仓促,左脚绊着右脚,跌跌撞撞地往后撤。 却被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揽住了。 秦庄回首,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路南亭。不知道是心绪有所变化,还是投射的灯光过于柔和,此刻的路南亭没了白天时那股冷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 怎么,自荐枕席不够,又开始投怀送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125 23:55:35~20210208 02:0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然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熙、歌涧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七章 重生之圈养(4) 秦庄所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他未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你怎么还在这里。秦庄本以为按他的性子, 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 路南亭挑了挑眉,并未答话。其实从秦庄下楼的时候起,他就注意到他了, 一路悄悄跟随着, 也不过是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结果, 这人比自己想象中要笨很多啊。 路南亭在心里嘀咕着,却又自然地牵起秦庄的手,拉着他进了舞池。 喂, 我不会跳这种舞啊秦庄一时惶然,生怕被人撞到。 知道,但我可以教你。路南亭一手与他相扣,另一只手则环上了他的腰。显然,秦庄要跳的是女步。 如果不是确信路南亭没什么家族遗传病, 恐怕秦庄得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症了。不然怎么白天各种摆臭脸, 晚上又这样温情款款。 你要是不担心我踩脏你鞋子的话,就尽管带吧。秦庄破罐子破摔道。 路南亭轻轻笑了起来。灯火辉映下,秦庄的脸笼在朦胧的光影之中,显得那样明亮又动人。路南亭看着他, 又透过他捕捉着两人的曾经,追忆那些甜蜜的过往。 也许背叛与反目总会到来, 但在此刻,他只想与这个人,跳完这支舞。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长得很奇怪吗?秦庄见他目光灼灼,忍不住好奇问道。 不算绝色。路南亭罕见地说了句真话, 像在嘲讽。 秦庄瘪了瘪嘴, 道:配你不正好? 路南亭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并未发怒, 只是随着音乐的起伏,一只手在秦庄背后游移。 秦庄漏跳了一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一双眼含羞带嗔地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许是觉得逗他很好玩,路南亭的手掌一直在他腰臀间流连不去。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两人才从同一张床上下来,方才的激情还未从脑海里散去,这样逾矩的举动,跟在大庭广众下把他脱光有什么差别? 不要随时随地露出这种表情。路南亭提醒道。 为什么?秦庄不解。 路南亭表情依然是正经的,他借着舞步的间隙将唇凑到秦庄耳边,道:因为这样会让我很想就地办了你。 秦庄的脚瞬间就软了。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在调情方面很有一套,自己那些勾引人的计俩,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路南亭顺势一揽,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严丝合缝。 思及前事,秦庄忽然开口道:你明天又会翻脸不认帐么? 路南亭轻挑眉峰,满脸都写着:此话怎讲。 秦庄:你上次也这样。事前说得好好的,吃完了就抹嘴走人。 见他继续讨要出演的机会,路南亭心有不悦。 他惦记这人的身体不假,不想他去演戏也是真,就像一个驯鹰人一样,生怕这只幼鹰丰满了羽翼,从此御风而去,再不回返。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悔也的确不是他的作风,商人守誉,哪怕这是他前世枕边人,也是怠慢不得的。 东城街西宁小区A栋507号。路南亭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塞到秦庄手中:以后你就住这里。 秦庄摩挲着钥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路总,你这是用一夜的价格,付出了包养的架势吗? 此时两人已远离了舞池,并立在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因此说话都大胆了不少。 你就值这个价。路南亭道:而且,注意一下你的说话口气,我是你的老板,也是你前途的掌舵人。 好的,老板。秦庄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将钥匙乖乖收进口袋。 与路南亭斗智斗勇,此局算是他小胜。能成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说,还能远离之前互相看不顺眼的室友,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身体上付出的代价,你情我愿的事,也算不上吃亏。 第二天起,秦庄就干脆地带上行李,搬进了路南亭所说的房子。 男团那边自有路南亭处理,几日后,秦庄便进了组。 一部古装偶像剧,主演都是些年轻人。秦庄没太多戏份,但因为是入手的第一部 戏,他的态度还挺端正,仔细研读剧本写小结不说,在别人拍摄时还会凑到旁边观摩学习。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5) 而另一厢,路南亭已经开始着手任书宁的打造计划。 能不能火这其实是一门玄学,有时候公司打造的人设并不符合群众的口味,那就会出现吃力不讨好的情况。而路南亭能做的,就是能尽力让公司资源往任书宁那边倾斜。 好制作、好剧本,观众都是会乐意买账的。 任书宁没有秦庄那样占尽优势的一张脸,辨识度稍微低了点,但这一点能通过好的妆造进行弥补,不至于丢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秦庄踩着路南亭这块踏板进了演艺这张门,其后一个月都再没什么消息。路南亭每每拿起手机想和他联系,临了又放下,觉得自己不能做这个先开口的人。 就这样耗着耗着,许是秦庄自己也不好意思,瞅着周末不尴不尬地来了句星期六快乐,把路南亭乐得够呛。 除去安排这两人以外,路南亭做得更多的是对危机的部署。 上辈子那姓宋的孙子为了扳倒他,把他公司税务上的问题都捅了出来,并在市场上大肆收购散股,把他公司的股票坐空,数百亿就那样人间蒸发。 那时路南亭心力交瘁,再加上秦庄在他身后背刺一刀,终于成功将他推入深渊。 这一次他打算给自己多留点退路,清查有问题的账目,把鸡蛋放在多个篮子里,免得到时候大厦倾颓、无木可支。 上一世,秦庄是激化这两位商业对手矛盾的重要一环。而这一世,即使路南亭再小心谨慎,金子也终会发光。 在剧组拍戏的日子,无疑是轻松快乐的。 这种快乐并非物理上的无所事事,而是精神上的放松与自在。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能拿到这个角色,不得不说他走了捷径。可打心底里,秦庄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想让路南亭看到,自己的确有资格吃这碗饭,而不是非要扒拉着他乞食。 他不是科班出生,少了这个先决条件,便只能通过后天努力弥补差距。在开拍之前,他仔细研读了几遍剧本,自己备着笔记本写了不少标注和读后感,有些不懂的便去问导演和其他演员。 大家都有各自的活儿,也不会有人时刻有空给他指点,坐冷板凳挨冷脸不过是家常便饭。好在他脸皮够厚,足够热情,倒也不嫌难熬。 如此磋磨了两个多月,可算将戏份全部拍完,提前杀了青。 秦庄捧着自己那份盒饭心满意足地吃完,正盘算着在酒店好好睡一觉,再在当地玩两天,路南亭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拍完了? 秦庄咬了咬手指,想着话回他。 嗯。 路南亭:明天回? 尽管路南亭的话简单到看不出那人的心境,但下意识的,秦庄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他想了个理由,准备拖延几天:还有几个片场小花絮要拍。 这句话发出后很长时间那边都没动静,就在秦庄以为路南亭默许了的时候,导演的手机响了。 秦庄下意识觉得跟自己有关,偷眼望去时,正撞上导演投射过来的目光。 他霎时间脊背一凉,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也不知导演对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没过多久路南亭的信息便又发了过来:明天回。 陈述句,带着点发号施令的意味。 秦庄仍想垂死挣扎一下,回复道:我想玩两天,行么? 这回路南亭直接把机票截图发了过来,翌日一大早的飞机,半点余地都没留。 秦庄悻悻地将餐盒扔进垃圾桶,第一次有了被束缚的压抑感。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他未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当他选择搭上路南亭这艘船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尽管不愿,当夜秦庄仍是乖乖收拾好行李,在第二天去了机场。 回到圈养他的住宅时,路南亭早早便到了这里,披着件宽松的睡袍,赤着脚坐在床沿用电脑。 秦庄行李箱都没放,就被他劈头扔了条浴巾过来:去洗干净。 态度之随性,仿佛他是一个随取随用的廉价妓子。 秦庄心有忿忿,但想到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得仰人鼻息过活,便也没有反抗,乖乖去了浴室。 他昨夜睡得少,今天又颠簸了一上午,累得厉害,在浴室里淋着水都差点睡过去。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回到卧室,又得伺候路老板的夜生活。 他耷拉着眼皮,兴致缺缺,却很快被路南亭推倒在床,合为一体。 路南亭像一头饿狠了的狼,食肉吸髓,恨不得将秦庄拆开再重组。他肆意摆弄着这具年轻的身体,在他身上榨取着自己所需的欢愉。 秦庄感觉他在看着自己,又像在看着什么其他的人。 情潮是汹涌的、灼热的,却也是冰冷的、残酷的,这只是一场止步于身体之间的交融,哪怕他们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却也并未交心。 互相利用,仅此而已。 第八十八章 重生之圈养(5) 他像一头被猎人追逐的鹿,就这样莽莽撞撞地闯进了路南亭心里。 接连三天, 秦庄都没能出得了这间屋子。 看样子这两个月把路南亭憋得够狠,是发泄也是控制欲使然,哪怕明知这样已经过度, 仍不肯停手。 秦庄起初还有力气应付他, 后来便有些怕了。 人的耐力是有极限的, 一个苹果吃进嘴里,的确会甜到舌根,可若是这果子烂了, 咽下去时只会下意识干呕。 路南亭给他的感觉,正如此。 他对自己是没有怜惜的,甚至带着隐隐的恨意,一种要从自己身上讨还什么的执拗感。 秦庄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不搭上路南亭这艘船,他也会有转行进入影视圈的机会, 只是可能慢一点、久一点罢了。当初或许就不该去那个饭局, 不该与路南亭做那笔交易。 系统:可是,您得攻略他呀。要是直接跑路,那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秦庄:没事,我只是代入角色伤春悲秋一下而已。这场游戏的胜利, 我势在必得。 到第四天,路南亭终于结束这样无意义的讨伐, 早早起了床,用餐。 这小区物业服务周到,只要将清单发给采买部,自会有阿姨在最快的时间里购置完所有东西送上门来。 秦庄起床的时候, 早点尚温。 路南亭目不斜视地吃着自己那份, 也没打招呼,但秦庄瞥了一眼就知道, 另一份是留给自己的。 换好衣服,今天出去。路南亭咽下一口吃食,道。 去哪?鉴于上次稀里糊涂跟去了婚宴的教训,秦庄决定这次问清楚再走。 路南亭嘱咐道:去了就知道了。别穿正装。 秦庄一头雾水地洗漱、用早饭,参考完路南亭的着装风格,自己去衣帽间里挑了一套。 他来时没带什么行李,衣服全是路南亭买的。各式各样的都有,十分合身,简直就像帮自己贴身量过一样。 大老板没发话,秦庄也没主动问,只跟在他后头出门,一路直到车库。 考虑到自己和路南亭的关系比较敏感,若被拍到恐会多生是非,秦庄便想开后车门,结果路南亭一记眼刀过来,他只好乖乖坐进了副驾驶位。 您这到底是待见我,还是不待见我呀?秦庄拽着安全带,坐偏右偏臀部都有些不适,只得放低靠背将重心压到后背上。 多事。路南亭启动引擎,依然不想将他搭理。 秦庄咬了咬嘴唇,笑得狡黠放肆,冲路南亭道:我猜猜?我长得应该很对您的口味吧?不然靠您的身份,在圈子里应该不缺人才对。又或者,您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啥的,跟我像个几分,菀菀类卿? 路南亭眼皮都没眨,不动如山地继续开车,只是张嘴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养别人?不要高看你自己,你或许只是我众多宠物中的一个而已。 那路总可得做好保护措施,别到时候花花草草养太多,惹了什么不好的病,再传染给我。秦庄看前面车稀人少,故意往他腿间袭击了一把,惊得路南亭一脚刹车踩出吱嘎声响,两个人都齐齐往前趔趄了一下。 面对路南亭的怒目,秦庄一脸无辜地举起手来,毫无诚意地道歉:不好意思,挂错档了。 得亏这里禁止停车,不然路南亭绝对会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出车去。 秦庄也看得出不能再惹了,及时收手,乖乖低头玩手机,不再往火上浇油。 一路平平稳稳开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的终点竟然是:游乐场。 秦庄站在入口处看着旁边硕大的熊出没玩偶,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并在心里嘀咕路南亭是不是跟别人有小孩了,特地过来接孩子的? 但路南亭显然没给他过多思考机会,停好车后就拽着秦庄进了主道。 路南亭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拎着秦庄这个不爱锻炼的菜狗,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游乐场很大,设施也很齐全,大摆锤、摩天轮、海盗船,应有尽有。 可秦庄抬眼望去,除却偶尔一两个看设备的工作人员外,一个游客都没看见。 秦庄就着被他拎脖颈子的姿势,扭头问他:你要玩? 嗯。罕见的,路南亭认真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秦庄噗嗤一笑,没成想路南亭还有这份童心。眼看他抓着自己直往过山车的方向走,秦庄连忙摆手拒绝:喂,等等,早饭还没消化呢,会吐出来的吧。 路南亭便果真停下脚步,挑眼看他,一副你说要去哪的拽样。 秦庄:先玩个没那么刺激的 他话音还没落,路南亭就拉着他进了旁边黑黢黢的鬼屋。 等黑暗笼罩而来时,秦庄再想喊退出也来不及了。 虽然对于大多数男生而言,鬼怪这种东西只是子虚乌有的玩意,远比不得一局游戏来得震撼。可于秦庄而言,这就是要命的东西。 他天生想象力丰富,听着个鬼故事都能三天夜里不敢去厕所,中元节连社交群都得通通关闭,生怕别人给他来段现场文字演绎。 平日里害怕的时候,哪怕在烈阳底下他也会感到浑身发冷,此刻进了这鬼屋幽暗森冷的甬道,整个人的汗毛霎时都炸了起来。 怎么了?你不会害怕了吧?路南亭看他缩着脖子,如是问道。 我才没有。秦庄不愿意被他看扁,想着反正没多少工作人员,一个空屋子应该吓不到自己。 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光是里头一动不动的摆设,就足够让他心脏急停了。 那阴森森泛着绿光的浮雕、从天花板上悬吊下来的鬼脸,还有角落里时不时撞入眼帘的骨头,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忍耐极限上疯狂蹦跶。 路南亭在前面开路,没留意到秦庄的变化。 这个游乐场是他公司新开的项目,一切设施都已竣工,只是还没正式运营。他这次来,一是为了视察情况,二也是想追忆一下童年。 他生在富贵人家,虽然在衣食住行上从未有过短缺,但为了让他成为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他的童年也是被各种硬塞进来的事务所占据的。 家教、补习、训练。不仅是课本,还有管理家族的各种知识。他就像一只填鸭般早早接受了那些东西,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就成了大人。 所以在某种层面上,这些得不到的东西对路南亭有着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秦庄也是其中之一。 像他们这样的人,在选择伴侣的时候,会非常讲究门当户对。 选一个跟自己家世相当的结婚,强强联合,以求利益最大化。爱情不爱情都是次要,很多人都是毫无感情地结婚,又在结婚之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可他在遇见秦庄的时候起,心就沦陷了。 他迟来的叛逆期就此降临,让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把秦庄变成了自己唯一的伴侣。他全心全意对这个人好,给予他尊重与爱,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胜者,因为他终于不用像自己身边的朋友或亲人一般,与一个不熟悉的人度过一生,他拥有了真正的爱情,他们琴瑟和鸣、灵魂契合,他们多么相配。 如果人生只有幸福与喜悦的话,那便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可惜,那些美好最终还是化作梦幻泡影,他失去了一切。 秦庄战战兢兢地跟在路南亭背后走,全然不知对方已经走了神。 鬼屋里不知是设计还是音响原因,从四面八方传来呜呜的古怪声响。秦庄一不留神踩中地上一块微微凸起的板砖,下一刻一个被长发覆盖的头颅便呼啸着朝他面门砸了过来。 秦庄吓得尖叫一声,六神无主地去找路南亭。 可这时他才发现,周围只剩他一个,哪里还有路南亭的身影。 秦庄一时间动都动不得,两腿发软身体发愣,生怕那些鬼怪变成真的,把他吞没了去。 一只手从旁侧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庄此刻已被吓得连叫也不会叫了,傻愣愣地抬起头,看见路南亭从旁边一条不太明显的过道里走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路南亭话还没说完,秦庄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攥紧了他的衣领。 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并不算特别大,可当秦庄整个人害怕得缩成一团时,便显得十分娇小了。 他在发抖。路南亭低头看他,甚至能透过紧贴的胸膛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秦庄怕鬼么?路南亭记不得了。 上辈子他们有太多事情要做,风花雪月,事业与爱情,而秦庄又是个会演戏的,哪怕是害怕了也能隐藏。 而这次,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露这个弱点,惊慌得像一头被猎人追逐的鹿,就这样莽莽撞撞地闯进了路南亭心里。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路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80。】 没事了。路南亭一边伸手轻抚他后背,努力舒缓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一边拿余光瞥坠在脚边的皮革人头,道:假的。 第八十九章 重生之圈养(6) 这小小的一步,就好似路南亭主动放下姿态,迈入了秦庄的世界。 秦庄半信半疑地偷偷往那看了一眼, 见那黑乎乎的东西半天没动,形状也明显不符合人体结构,这才松懈了几分。 可接下来无论如何, 他都不肯再跟路南亭往前走了。 路南亭盯着他。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6) 秦庄死命摇头。 十分钟后, 秦庄紧捂着眼, 被路南亭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出了鬼屋出口。 重现天光的那一刻,路南亭面无表情地将脑袋撇向秦庄方向,提醒道:没事了。 秦庄战战兢兢地松开手指, 看见外头和煦暖阳,这才松缓紧张的躯体,从路南亭身上下来。 路南亭抻了抻自己发皱的衣服,对秦庄嘱咐道:下次若是不想去,就直说, 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这话虽不太好听, 但秦庄还是从其中品出了几分关心的意味,于是方才还蔫了吧唧的人立刻又活了过来,主动且大胆地挽住路南亭的胳膊,点头。 做什么, 献殷勤啊?路南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亭做了个掸灰的姿势,但并未将他扒拉开。 秦庄倒没被他冷到, 自唇边扬起一抹灿烂笑容,冲路南亭道:谢谢你带我出来,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吧,好吗? 难得见这穷鬼请客, 路南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多想就点下了头。 结果他就不该高估这个人。 当秦庄把千辛万苦买来的KFC香草甜筒递到路南亭手中时,路南亭险些没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忍了又忍才把到了嘴边的就这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倒也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连五块的炒饭都能咬咬牙咽进去。 那时候想着,活着就好了。 世上多得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多少流浪汉无家可归,得去垃圾桶里觅食。自己好歹还有一口饭吃,还有地方可住。 可当他重新来过,再吃着这样廉价的小食品时,已是两番心境。 秦庄浑然没发现路南亭脸上的窘迫,他只是自顾自地跳上游乐场门口的花坛水泥边沿,在红色瓷砖上摇摇晃晃地踩格子。 他看起来没一点作为艺人的自觉,还带着他这个年纪的活泼朝气,就像一个普通大学生一样,进行着这样幼稚又可笑的举动。 路南亭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变成前世那个人的,是怎样从天真纯粹,变成不择手段。 如果有办法把他永远留在这个阶段,哪怕再艰难,自己也会去做的吧。 察觉到路南亭没跟上自己,秦庄一边咬着甜筒,一边扭头招呼他:怎么,你还要玩吗?快来扶我一下。 路南亭看向自己手中几乎要化开的冰淇淋,学着他的一口咬上去,同时朝着他伸出了手。 这小小的一步,就好似路南亭主动放下姿态,迈入了秦庄的世界。 他抬手帮秦庄稳定身形,看那人跟只仓鼠似地大快朵颐,吃得唇边浮起一层奶沫,忍不住开口道:你难道都不注重身材管理吗? 秦庄进食的动作一顿,瞪圆了眼:不能吃吗? 路南亭:变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 秦庄:那我再减肥呗,现在不是没戏拍嘛,总不能时时刻刻保持最佳状态。 路南亭:我看了你上部戏的一些片段。 秦庄立时来了兴趣:不是刚杀青吗? 路南亭:导演发过来的。 秦庄:你觉得怎么样? 路南亭:天赋有,只是技巧不佳,非科班出身的人的常见毛病。 秦庄:看不出来啊,路总这么专业。 路南亭:不然呢,我开演艺公司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是个门外汉? 秦庄吐吐舌头:不敢不敢。 路南亭:给你报了个表演班,系统性地去学一下。 什么?秦庄吓得声音都拔高了三个调,眼睛也一下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路南亭懒得去看他那副喜出望外的傻样,咬着甜筒就往停车场走。秦庄从后面快步追上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后方搂腰抱,跟只树袋熊似地跟路南亭同步调前进。 他得了便宜,就开始卖乖,黏糊糊地在路南亭背上蹭:这是□□的附带奖励吗,路总? 路南亭咬着蛋筒壳,只不理他。 秦庄既欣喜又感激,悠悠叹道:路总,您简直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路南亭:既然知道,以后就对你爹客气点。 秦庄:得咧! 他黏黏糊糊地贴在路南亭背后,第一次有了被欣赏和尊重的感觉。 其实人的需求无非就那么简单的几件事,吃饱穿暖,平平安安,被尊重、被需要、被爱。 他贪心不足,怀揣着一个小小的演艺的梦想,想要为之努力。 明星产业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资本将明星包装好,定好人设,无论这个人背地里是什么模样,到了镜头面前都得拾掇得光鲜亮丽,吸引观众来买单。 同样,这也是一个更新换代很迅速的行业,娱乐圈从不缺新鲜靓丽的面孔,帅哥美女一茬接着一茬,你不努力自然有新的顶上。 虽然近年来网红事业发展迅速,进行了一些分流,可归根结底,最有赚头的还是在娱乐圈里。 所以大批红人最终还是会走上演艺之路,为了高额利润,也为了更大的曝光率。 爱豆和演员也是有壁垒的。秦庄之前并不知道有这么多讲究,真正涉足了这片天地,才明白自己的见识实在太过浅薄。 但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虽然这是路南亭施舍给他的,但他坚信自己会做出足够的成绩来回报他。 一段时间的学习以后,新的机会找上了他。 IP剧,大制作,有着极大的原著粉丝盘。 剧本被路南亭看完后随手丢在茶几上,是秦庄自己看到了,发现人物设定很讨喜,这才动了心。 我能去这个吗?他指着剧本,问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的路南亭。 男人生得高大,单单是站在那里都能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黝黑的瞳孔定定地看了秦庄一眼,又很快散开焦距:随便你。 秦庄将剧本翻到最后,发现这是四大网播平台之一出品的剧。这便意味着剧拍完后,宣传什么的都有保障,于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艺人有两条出路,流量派和演技派。 早几年有靠流量称王的时代,有一张漂亮脸蛋,哪怕演技如木头,也能获得观众的追捧与热爱。 可随着大量劣质作品的涌入,观众也陷入了审美疲劳,口味被养刁,对艺人的耐心也逐年递减。 秦庄是想走演技派路线的,毕竟打磨演技、不断提升,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不过他更想流量演技两手抓,这是一个流量比黄金还值钱的年代,只有获得更好的商业价值,才有接触到更高端剧本的机会。 隔天,他便揣着剧本去了试镜现场。 他本也没多大准备,揣着能面上就好的心态。却不想制作人在他面试完后来了一句:你的形象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秦庄一怔,刚准备鞠躬离场,制作人就紧接着来了一句:有兴趣试试男三吗? 我,男三吗?秦庄一下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点头说:可以。 男三虽比不得男主戏份多,但在这部剧里是个很悲情也很迷人的角色,强大、脆弱,性格多面,很吸粉。 却不想,角色刚定下来没多久,麻烦就找上了门。 原来他最开始试镜男主的事被网上的营销号爆了出来,引发了主演粉丝的不满。 起初他并未把这当一回事,毕竟试镜与否是一个可以自由选择的事,可他低估了某些人煽风点火的程度。 他在开机时误打误撞站到了主演的位置,再加上前期采访时一些内容被断章取义地发出来,不知怎么就传成了他加戏和抢番。 哪来的十八线糊咖刚抢我哥哥的c位? 他踩哥哥脚了,居然连道歉都没一句,这种小鲜肉都这么不尊重前辈吗? 我家三岁宝宝被踩了,妈妈要心疼死了。这人什么东西啊,带资进组了吧! 间或有两个普通网友的评论只是没看到吧、你哥哥四十几了,没必要这样敏感吧,也很快被铺天盖地的diss给淹没了下去。 秦庄一脸懵地翻了几十条评论,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他第一次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度,却不想全是负面的。 那么是谁这么闲得慌,要花这么大价钱来发散呢? 秦庄想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这应当是剧方在提前造势了。 制造爆点,引发粉丝争论,便能给剧带来更高的热度。至于他这个十八线演员的死活,并没有多少人关心。 眼看底下的评论越来越多,秦庄不想被这些东西影响了心情,只得强迫自己退了出去。 没关系,只是因为现在没多少人认识你,所以才会曲解你的行为。你要好好努力,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别人面前,作品才是最好的底气。 秦庄这样劝慰着自己,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第九十章 重生之圈养(7) 先把它捧得高高的,让它以为自己被另眼相待,再将它从顶端推下来,让 助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 路南亭正在往桌上垒香槟塔。 暖色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在经过路南亭时,又被他黑色的西装分隔, 生生越了过去。 老板, 助理将各部门呈上来的文件放到桌上, 对路南亭道,您吩咐我留意的那位艺人,目前仍是散养状态。您看是否需要为他安排经纪人和相应的包装团队。 路南亭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一样, 依然在堆砌着他的玻璃杯。那一层层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在阳光下显得高傲,又冰冷,被他摆弄成想要的形状,一如戏台上被安置就位的木偶。 你知道玻璃杯怎样才会碎得更惨烈吗?路南亭开启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为什么要摔碎?助理有些不解, 据他所知, 这批玻璃杯都是手工烧制后用飞机空运过来的,每一个都价比黄金。 路南亭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近乎痴迷地看着最顶端的那个杯子:是先把它捧得高高的,让它以为自己被另眼相待, 再将它从顶端推下来,让它碎得彻彻底底, 再也爬不起来。 助理似乎明白了什么,乖乖住了嘴,看向路南亭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 路南亭微微回首,嘱咐道:不用管他, 他的一切安排由我做主, 你只需帮我时刻汇报他的动向就可以了。 助理:是。 虽然戏还没开播就出了事,但秦庄收拾好心情后, 依然照常去上班了。 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发生了再操蛋的事情,也得咬咬牙忍下来。毕竟生活还得继续,钱也得继续赚。 对于演员来说,演戏也无非是一份谋生的职业,运气好的被父母生出副好皮囊,就能在聚光灯下享受无尽的荣光,在七八个机位的镜头前展现自己的风采。 但能走上金字塔顶端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沉默在海洋底下的,是更多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辛苦一生的演员。 秦庄结束了上午的戏后,就捧着他那份盒饭坐在水泥墩子上看群演互殴。 大热天里,几十个群演穿着厚厚的盔甲,拿着戈矛互相争斗,身上的戏服都被汗水浸湿。 他们的工资一天只有一百上下,没有什么露脸机会,也没有台词,观众记不住他们,演员名单里也不会留下他们的名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可这是他们的生计,不是为了梦想,仅仅是为了活着。 秦庄远远看着,感慨颇多,只觉得他所遭受的那些恶意,比起生活的苦难来说,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走到这一步已经占了大便宜,若再心生抱怨,就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很辛苦,对吗?但有时候我们也只能旁观着,因为我们只是人,不是神,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很多,除了惋惜和同情以外,也做不了更多。 突如其来的男声吸引了秦庄的注意力,他抬头一看,看见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年龄约莫三十上下,模样俊俏,眉眼风流,胸前别着枚金光闪闪的孔雀胸针,就站在旁边低着头看他。 你是?秦庄在开机那天跟所有主演、编导人影都混了个面熟,显然不曾见过这号人物。 幸会,鄙人姓宋,宋惜任。这位宋先生一手拉着袖子,礼貌地与秦庄握手。 秦庄见他衣着得体,连忙放了饭盒,拿纸巾擦了擦手,与他回握。 秦庄:你好。 宋惜任:你是《遮天传》的演员?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秦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新人演员,您没见过很正常。你是来找人的吗?还是游客? 影视城里有ABCD四个场区,据他所知,可参观区域和摄制区域是分开的。若说是游客,对方似乎精致得过了头,又是孤身一人。说是正经事吧,看男人这幅散漫的样子,也不知来意为何。 找人。宋惜任说着,却并未挪开脚步,反对秦庄道:你是主演吗? 秦庄:男三。 宋惜任:屈就了。要是我来选,肯定让你当男主。 秦庄:你说笑了,我没那么大本事。额,你来选?秦庄明显有些后知后觉。 他们也休息了。宋惜任指指不远处的群演们,引开了秦庄的注意力。 秦庄扭头一看,果然,群演们都放了武器摘了头盔,在树荫下就地坐了下来,分领剧组后勤用小推车送来的盒饭。 生活不易。秦庄感慨。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还没说你的呢。宋惜任没有离开,又找起了新的话题。 秦庄。不过我说了你也应该记不住。 宋惜任:我记住了。你下午还有戏吗? 秦庄:还有几场,怎么了? 宋惜任唇边浮笑,仿佛自街市里匆匆而过的西门官人被那撑窗的竹竿临头一打,仰起头看见武大家娘子时的表情,带着丝惊艳与痴迷。 没什么,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小朋友。宋惜任说着,递了张名片过去:我先走了,祝你工作顺利。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7) 您走好。秦庄接了名片过来,等宋惜任一走就塞进了兜里,复又端起他的盒饭来吃。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天繁忙的工作中的小插曲,宋惜任的出现也像极了一个误闯横店的保险推销员,是见过就会忘了的程度。 殊不知宋惜任回头到了摄制组,就同制片打听起秦庄的事来。 宋惜任:那个叫秦庄的,男三,有对象了吗? 制片与宋惜任认识多年,知道这只花孔雀又动了凡心,一看他那失了魂的模样,就知道这次轮到那小子遭殃了。 制片:宋老板,你就别搁这里选妃了,先把你家里养的那些小蜜们照顾妥帖吧。 宋惜任毫不客气地说:腻了,再好吃的菜,反反复复吃也是会烦的。这不就出来打打野食吗? 制片听了这话,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坨子,敲开他脑门看看里面除了交配还有什么。 制片:我不知道,我也不了解,我是来这当制片的,不负责拉皮条。 宋惜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摊手道:不说算了,我自己查。 制片:你注意点,别搞出事来。最好打听打听,别惹了有主的。 宋惜任:明白,我做事你还不清楚吗?不过你也真是的,从哪里捞了这个宝贝过来,太对我口味了。 制片:滚吧你。 宋惜任仍沉浸在美色带来的余韵里,冲制片道:你说,我要是给他个男主当当,他会跟我走么?还是说得多来点筹码,一部电视剧加一部大电影。 制片:哟,这么大成本啊? 宋惜任:当然。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又同制片聊了些预算之类的问题,几个小时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后来秦庄才知道,他偶遇的这位宋先生,就是他在演的这部IP剧的几大投资人之一,也是四大平台之一的少东家。 如果是拍摄实地外景,或是转到比较偏僻的场区的话,秦庄一般是就近住酒店的。但若是拍摄任务不重,他就会坐车回到路南亭给他安排的地方。 他今天拍了打戏,生了一身臭汗,为避免讨人嫌,放了背包就马不停蹄进了浴室,洗去一身尘灰。 路南亭看他进来,刚想跟他说几句话,嘴才刚张开,对方就跑了个没影。 无奈,路总只得屈尊降贵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浴室外与他搭话。 你明天几点过去?路南亭问,这决定了他今晚可以折腾到几点。 秦庄:九点。我下午才开拍,但是是大夜戏,明天得在那边住。 路南亭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看见秦庄随手扔在洗衣机上的衣服,还主动帮他放进洗衣桶里。 路总难得有这样体贴的时候,不过也只会在秦庄看不见的地方表露,不然那人定会表现出一副惊掉下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当他搜罗秦庄口袋里的东西时,那张宋惜任给出的名片就这样跃入他眼帘。 宋惜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牵扯出太多路南亭不愿回想的东西。 那是一个比他家底丰厚,比他更有势力的二世祖。 当年他之所以输给这个人,除却秦庄的背叛外,更多的是两人背后实力的不对等。 路南亭这样的,顶多是几代之富,上溯几辈,还要被这些真正的名门喊几句暴发户的程度。 而宋惜任,就是爸妈宠着、爷爷奶奶惯着,家族势力到处扎根落户的真皇子。 路南亭跟他斗,也算有来有回,不过也仅仅是几个来回而已。宋惜任有的是资本跟他耗,硬磕也能把他磕死。 所以秦庄被夺走时,路南亭也想过,若他生来就和宋惜任一样,是否秦庄就会多留一会? 不过现在再想这些,也没多少意义了。 路南亭忍着将那张纸撕成碎片的冲动,把它原封不动地放回了秦庄口袋。 出水口咕噜咕噜涌出水来,转动的洗衣桶带着水流翻卷,轻易便将那张名片搅成了一团浆糊。 第九十一章 重生之圈养(8) 我听说他男女通吃,而且偏好男的一些,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心被他半夜叼了去。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路南亭恨意10, 当前恨意值70。】 说好的九点要出发,秦庄本以为路南亭会因此收敛一些,却不知他发了什么疯, 一直做到四五点才停。 他是老板, 不在乎几点去公司, 可苦了秦庄一大早顶着满头乱发起床,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穿好衣服拿起包就匆匆出了门。 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大腿拉伤, 秦庄一路跛着脚下楼梯,动作僵硬得活像自己作死劈了个大叉,或是在操场蛙跳了三百米。 悲惨的是,今天的戏也要来来回回走个不停,秦庄不得不极力控制这具身体, 才不至于在对戏的女演员面前出丑。 而那位宋先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马不停蹄地加了他的wx。 宋惜任:你好啊,小演员。今天上戏怎么样? 秦庄:您是? 宋惜任:宋惜任,你忘啦? 秦庄:没忘。我在背台词呢。 宋惜任:很刻苦嘛。现在的年轻演员都娇贵,不背词、不用心, 在镜头面前演技一个比一个木头。 秦庄:我非科班,比不得他们底子牢固, 就只能多花点心思了。 宋惜任:知识储备固然重要,天赋也是不可或缺的。你想喝咖啡吗? 秦庄没想到他话题跳转得这么快,刚准备回复,那边就发了照片来。 宋惜任:喝这个吗?奶味比较重, 不苦。 秦庄:谢谢您的好意, 我可以自己买的。 宋惜任发了个笑脸表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道:听说你们住的酒店明晚有晚会? 秦庄:什么晚会? 宋惜任:隔壁一个组的杀青宴,xx歌手会去。你想去看热闹吗?他说了个秦庄很耳熟的名字,那人是最近两年火起来的实力派歌手,许多影视剧的主题曲都是由他来演唱的。 秦庄:非剧组人员也可以去看吗? 宋惜任:就在酒店大堂里举办,哪有那么多规矩,难道还要领门票入场吗? 秦庄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这位宋先生虽然热情,但说话风趣,没什么架子,还会往秦庄熟悉的方面找话题,是以秦庄与他交流起来并无太大阻碍。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秦庄刚把今天的词背熟,就听见场务在那喊了声:宋先生请喝东西了。 剧组人员累了半天,早口干舌燥了,听说有喝的,便都凑过去领。 秦庄作为男三号,也分到一杯。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拿到的正是宋惜任方才给他推荐的那款,场务还对他眨了眨眼。 这 秦庄霎时觉得手里这杯冰饮有些烫手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法把东西放回去,只好努力降低存在感,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这位宋先生到底什么意思,在示好么? 秦庄不敢说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心道也许只是宋惜任想请剧组人员喝饮料,凑巧吧。 不过他也对这位宋先生的身份生了几分好奇,于是抽了个空子跟其他演员打听。 宋先生,你不知道么?他可是咱们这个剧组的投资人,金主爸爸呢。女二捧着咖啡杯,眉飞色舞地讲述道。 啊?大老板这么有闲心么?还有空亲自来现场?秦庄不解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来不是更好么?还有可能在他面前表现一下,毕竟这种人物一般都碰不到呢。但我听说啊女二说到这里突然一顿,故意吊胃口不往下说了。 秦庄:听说什么? 女二:我听说他男女通吃,而且偏好男的一些,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心被他半夜叼了去。 秦庄反驳:我看还是你要在意点吧,你比我好看多了。 女二掐了掐他的脸,道:小庄儿嘴巴真甜,姐姐喜欢。好了,也就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咱们这些小演员,对于他们这种大佬来说,也就是个漂亮的玩物,没人会动真心的。 秦庄不自觉地就想到了路南亭,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怎么说? 这个嘛。女二望了望天,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不一会回他道: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除却极少数家里有势力,入圈只为喜好的人,就只分三种:一种是天赋极高,出类拔萃的;一种是长得好看,也愿意用身体来置换资源的;还有一种就是不愿俯下身段,默默无闻的。 不用她点明秦庄也能猜到,第二种定然是最多的了。 娱乐圈不怕红,也不怕黑,怕的就是默默无闻。大红大紫的诱惑,有多少人能抵抗得住呢?她挪开眼睛,道:不说了,再说就变哲学了。再去看两遍台本吧,待会就得打板开拍了。 秦庄虽然只是男三,但戏份也不算少,当繁忙的工作积压来时,他很快便把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抛到了脑后。 不过对于第二天的晚会他还是挺感兴趣的,便找了个借口,对路南亭说自己不回去了。 当他从剧组下戏回酒店时,晚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大堂里灯火辉煌,二十几桌人头攒动,正北方搭着临时舞台,歌手正在红毯上唱歌。 秦庄避开人群,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听歌的最佳场所还得是演唱会,不过秦庄没那么高雅的情趣,也舍得不花几千上万买一张前排票,在这里免费听上一两首,就算赚了。 刚坐没多久,旁边空座上便多了个颀长的身影。 秦庄扭头一看,就撞见宋惜任那张笑吟吟的脸。 宋惜任换了一身白色西装,配着黑领带,唯一不变的是他胸口那枚闪闪发光的孔雀胸针仿佛这胸针才是他的本体。 我就知道你会来。宋惜任话里满是愉悦。 您好,宋先生。秦庄忙与他握手。 怎么这么拘谨,上次见你可不是这样。宋惜任跟他碰了碰指尖,启开桌上白酒,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秦庄:白听也就算了,还喝人酒吗? 宋惜任:怕什么,这个组也是我投资的。他云淡风轻来了这么一句,对着秦庄具举杯示意:能喝吗? 大老板,失敬失敬。秦庄端起酒杯,又面露难色:不太能喝。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在酒店了,大不了喝完睡上一觉,你说是不是?宋惜任与他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开了头,秦庄也不好不喝,只得跟着将这辛辣酒水喝完。 放下杯子时,酒气一下子冲上来,呛得秦庄连连咳嗽。 宋惜任为他拍背顺了顺气,笑道:怎么像个小孩子呢,喝酒都能喝成这样。 秦庄话都说不出来,忙去拿纸巾擦拭唇角,一双眸子染上几星水迹,被那泛红的眼眶一衬,更显水润动人。 宋惜任见状,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渴水般忙喝了几口,又问他:小朋友,你长这么好看,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 没有没有。娱乐圈这么多俊男靓女,我很普通的。秦庄连连摆手,不想这帽子盖得太高。 宋惜任于是凑得更近些,几乎嘴贴着耳问道:那你有男朋友吗? 秦庄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坐直了身体,瞳孔颤抖着,许是心虚的缘故,他连眼神都有些躲闪。 我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秦庄说着便起了身。 宋惜任礼貌地问道:我送你吧? 秦庄:不用不用,您继续听歌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给宋惜任半点挽留的机会。 真可惜啊,这么对口味的小家伙,居然有主了。宋惜任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正摇头叹惋,忽然听见电话铃声从桌下传来。 他低头一看,忘记一个正在发光的手机,捡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来电联系人赫然是三个字:路南亭。 宋惜任在娱乐圈混迹这么久,对于这些同行也多少有些耳熟。想到这就是秦庄遮遮掩掩的那个金主,宋惜任唇边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拿起手机离席,走到比较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宋惜任:喂?你好。 路南亭对这位仇人的声音何其熟悉,即使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也瞬间辨明了他的身份:宋惜任? 路总知道我?宋惜任言语轻挑:是小庄儿告诉你的吗? 路南亭定了定神,想起这一世他和宋惜任没前世牵扯那么深,努力顺平呼吸,问他:秦庄呢? 他啊?宋惜任往楼道望了一眼,没瞧见秦庄去而复返的身影,便笑道:在洗澡呢。 那边半天没回音,宋惜任便自顾自开启了新的话题:没想到路总也喜欢这一款,真是有福气。 路南亭:宋先生应该知道圈里的规矩,有主的您还是不太好碰吧? 宋惜任:可我喜欢得紧呢。要不路总让我一夜,价钱好说。 路南亭语气里带了几分凶戾:你可以试试? 宋惜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九十二章 重生之圈养(9) 路南亭一字一顿地对着自己说道:你休想,就算毁了你,我也不会让你走向他。 宋惜任气完路南亭, 就优哉游哉挂断了电话,提步往楼上走去。 其实一个小明星,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这个不行, 还能找到更好的替代品。可他这个人偏偏喜欢挑战自己, 越不让他干的,他越有兴趣。 一路摸到秦庄所在的房间门外,宋惜任站直身体, 努力摆出最顺眼的笑容,屈起手指敲了两下门。 秦庄脑袋上搭着半拉浴巾就打开了门,看见宋惜任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等他把手机递过来,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声谢谢。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8) 宋惜任将目光从他身上扫了一圈,像在欣赏什么名贵的瓷器, 或是罕见的奇花异卉。 美人,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能让人瞬间开心起来的事物。 宋惜任:你要洗澡? 秦庄:对,白天发了一身汗,洗完澡就得睡了。 宋惜任:好吧, 早些休息,小朋友。期待你明天的戏。 秦庄:我会努力的, 您慢走,就不送了。 刚结束完这客气又疏离的对话,将宋惜任送走后,路南亭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按下接通以后, 跃入眼帘的就是路南亭那张臭脸:你在哪里? 秦庄:在酒店。 路南亭:就你一个人? 秦庄:对。 路南亭:反转摄像头我看看。 秦庄不明所以, 却还是照他说的,将室内都给照了一遍。 看他衣着齐整, 屋子里也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路南亭这才作罢。 路南亭:明天晚上回来一趟。 秦庄:可是他明后两天都有戏要拍,一来一回实在有些仓促了。 路南亭:没有可是。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庄对他这幅颐气指使的模样很是无语,但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路南亭的公司待着,他也不敢得罪了这位大老板,只得自认倒霉。 第二日打板下班,他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坐车回了路南亭给他指定的房子。 经过一夜的思索,秦庄也算是想清了其中关窍。 路南亭这个人虽然阴晴不定,但好歹每次闹脾气时都有迹可循,不会突然发神经。那他这么急哄哄地把自己召回去,难道是因为宋惜任? 秦庄看着通讯录里多出来的那条通话记录,这样想。 路总吃醋了? 不至于吧。平日里也没见他对自己多上心,自己于他而言,不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么? 难道是独占欲发作,想宣誓主权? 后者倒有点可能了,也的确像是路南亭能做出来的事。 秦庄摒除了心里的负担,又在车上闭眼睡了一觉,到地方时路南亭已等了他多时,正斜卧在床头翻一本杂志。 秦庄冲他打了声招呼,就自觉地去了浴室。他对自己的认知定位十分清楚,知道路南亭每次到他这里都像皇帝翻嫔妃牌子一样,为的也不过是□□里那点事。 他一边给自己洗洗刷刷,一边嘀咕:貌似他跟路南亭这么久以来,也没找路南亭要过太多东西。 除了最初那部剧,还有前阵子的系统学习外,路南亭都没管过他。 好像他就是被养在这屋子里的一只小东西,路南亭开心了,就拿点东西来投喂他。不高兴了,就置之不理。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找他要东西呢,弄得现在自己天天低人一等,不仅要看大老板脸色,还得被他各种嫖,简直就是个赔钱货。 秦庄趿拉着拖鞋进卧室,见路南亭不理他,便十分懂味地主动弯腰凑过去亲他。 吻了好几口,路南亭都不为所动,秦庄就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来。 做什么?路南亭挑起眉。 秦庄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完成义务啊。您喊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路南亭冷笑一声,反问他: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精虫上脑的蠢货? 还真是。秦庄在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仍是扬起一丝笑道:当然没有。 路南亭看出他的心口不一,反手一带,便将他从床下捞到了床上。 行,步入正轨了。秦庄大咧咧地将两腿一伸,等着路总来品尝。 谁想那人将他扔床上后,便理也不理他,兀自去看那本杂志去了。好似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芝麻小字,都比他这活力无限的年轻身体有意思。 这秦庄哪能忍,心说莫不是路南亭腻了他,还是路南亭不行了?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左手两指做出迈步姿势,一路往路南亭腿上爬去。 后者慢悠悠翻过一页书,一点眼神都不屑给他,张嘴说道:今天不想办你,你要是想自讨苦吃,我没意见。 于是秦庄那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手,又悄悄缩了回去。 他扯开被子来睡觉,被沿直拉到下巴,盯着波澜不惊的路南亭,问:那您今儿个喊我回来,为啥呀? 高兴。路南亭道。 秦庄:看我坐几个小时的车来来回回,你就高兴了? 路南亭:对啊,不是很有意思么? 变态。秦庄腹诽。路南亭现在的形象,像极了那种强留员工在公司加班,还不给加班费和涨工资的恶毒资本家。就是吃准了自己的合同在他手里,自己跑不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路南亭不用看他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问:你对我有意见? 没有没有。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秦庄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 路南亭将杂志一合,以下端挑起他下巴,正色道:给我听清楚,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人强迫你。你既然选择跟我在一起,就尽好自己的本分,不要给我拈花惹草。我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如果你记不住,我会要你好看。 秦庄被他眼里的冰冷吓到,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 路南亭反手关了灯,在秦庄身边躺下,发号施令般:睡觉。 这就睡了?秦庄仍在状况之外,等路南亭将他如抱枕般箍在怀里,才从愣怔状态中恢复过来。 怕这位大爷再给自己来一通神经病发言,秦庄连动也不敢动,由着他抱着,揣着满腔疑惑睡了过去。 这注定是个不安分的夜,秦庄一向睡眠很好,这次却罕见地做了个梦。 他梦见宋惜任捧着鲜花而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求他和自己在一起。 秦庄刚准备回话,路南亭就冒了出来,一脸凶恶地不许他去。 于是两个大男人一人一边,拽着他的手便撕扯起来。弄得秦庄自己都有些迷惑,他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两位何必紧抓着他不放。要不他一人给个几百,两位大爷跑大街上再去包一个? 别抢了别抢了,要不你们把我从中间劈了好吧?秦庄在梦里吼完这一声,两个男人便都停了手。就在他以为终于消停了的时候,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他低头一看,一柄锋利的刀子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而刀柄正握在路南亭的手里。 男人脸上溅了不少鲜血,面目狰狞,让他看起来仿若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一字一顿地对着自己说道:你休想,就算毁了你,我也不会让你走向他。 秦庄被吓了一跳,惊叫着醒来时,月已高悬多时,清冷孤凉的月光从窗外泻进来,铺满一床,如秋日彻骨的寒霜。 几乎在同一刻,室内灯被打开来,路南亭从床上坐直身体,看向他。 那刀刃的触感如此明显,仿佛是真的一样。秦庄捂着肚子,正准备说些什么,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方才那紧张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秦庄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照大老板的指令行事,连晚饭都忘了吃。 饿了?路南亭问。男人此刻的表情还算关切,起码不像梦里一样神经质。 嗯。秦庄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路南亭没有多说,只是掀开被子下床,穿着睡衣就走去了厨房。 在平底锅上打下鸡蛋的时候,路南亭才有些迟钝地想起,此时的秦庄已非前世那个与自己相恋多年的爱人,他也犯不着事事伺候周到,连夜起时的宵夜都亲力亲为。 可也许是从前做惯了这种事,大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肌肉记忆是一时半会改不了的。就像他对秦庄的感情一样,是无论他做多少遍心理暗示,也没法彻底抹去的。 的确恨秦庄彻骨,可爱也相伴而行,要么这两者纠缠不清,要么痛定思痛,将它们一起连根拔去。 路南亭做不到忘记前世种种,也舍不下这些纠葛,最终只能像这锅里翻滚的面条一样,心绪复杂,难以理出一个结果。 不知何时,秦庄已静悄悄出现在厨房门口,望着这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男人。 路南亭无法读懂自己的真实想法,秦庄也同样无法读懂这个男人。 有时候他会觉得路南亭很讨厌他,每每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嫌弃,甚至是恶心。可有时候路南亭又会很温柔,温柔得好像自己是他此生最爱,是烙印到骨子里,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存在。 第九十三章 重生之圈养(10) 路南亭喜欢这张脸,可在爱怜之余,又会忍不住想摧毁。 不由自主的, 秦庄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路南亭显然有些诧异,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直了, 半晌才放松下来。 秦庄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他道:我不会走的。你对我的好, 我都记得。人得知恩图报,不能见利忘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窝银窝, 不如自己的狗窝。他再优秀,再好看,没有在对的时间相遇,都是错误的人。 你的歪理倒还挺多。路南亭面无表情地从锅里捞面,也不忘讽他两句:照你的意思, 我就是讨了个天时地利的便宜? 没有没有。是您目光如炬, 从茫茫人海中相中了我呀。我还得感谢您这位伯乐慧眼识英雄呢。秦庄赶紧讨好他。 路南亭懒得看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将碗往他面前一递,道:吃面。 好咧。秦庄赶忙受了这份好意,捧着热腾腾的面条去了客厅。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路南亭恨意10, 当前恨意值60。】 在路南亭的注视下,秦庄一口一口将整碗面吃完, 放了筷子就准备去厨房。 做什么?路南亭问。 秦庄:洗干净啊。 这么晚了,闲得你。路南亭不管不顾,拖着他就进了房门。末了将人往床上一推,盖了被子就准备睡觉。 我还没漱口。秦庄在被子里踢了他一脚, 以示抗议。 明天有事, 别吵我。路南亭一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就这样闭合了双眼。 秦庄看他真睡着了, 也不好再多嘀咕,默默缩回了被子里,靠路南亭躺着。这男人平日里看起来不近人情,身上倒是暖得很,要是放在大冬天,绝对是个极佳的取暖神器。 秦庄浑然忘却了路老板付得起暖气费的问题,在鼻尖萦绕着熟悉气息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本打定翌日一大早便赶早班车去剧组,可直到被太阳晒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严重睡过了头。 面对坐在床上、一脸懵的秦庄,路南亭叼着电动牙刷慢悠悠走过来,吐声道:闹钟我关的,帮你请假了。 啊?秦庄显然还没明白状况。 路南亭自然不会说是看他昨夜睡太晚,想让他休息一天才这样做的。想了想,取了个折中的解释:今天的活动,需要你陪。 哦。秦庄倒是习惯了被安排,或是被他突然的主意打乱计划,只花了不到30s就接受了这件事,乖乖去盥洗室洗漱。 他刚走没多久,被窝里的手机就叮咚响了几下,间断性的,似乎有什么人在不断给他发信息。 路南亭本不想多做理会,但那声音一阵一阵的,催魂似的,让他不自觉就找出那支手机,点亮了屏幕。 无需解锁,光是动态栏不断跃动的那些信息,都够路南亭血气上涌了。 宋惜任:小朋友,今天怎么没来?买了你喜欢的咖啡,既然你不在,我就帮你喝掉咯? 宋惜任:怎么不说话?还在睡觉吗?小懒虫。 路南亭按住自己暴凸的额角,虽然明白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一种这两人背着自己生了龃龉的念头,还是瞬间冲上了脑门。 一时间路南亭恨不得拿条链子来把秦庄锁住,让他再也不能出去勾引其他男人。他是朵艳丽的玫瑰,也是朵致命的罂粟,能成为暖自己心肝的蜜糖,也会成为穿喉的毒药。 路南亭思虑再三,才终于将脾气压抑下去。等他走到盥洗室时,秦庄已经醒神完毕,在对着镜子化妆了。 你准备好了?秦庄看着镜子里,问他。 路南亭不发一言,只伸手拿过他的眉笔,将他拨转了按在洗漱台上,为他描眉。 秦庄不知他又要玩什么名堂,眨巴着眼望着他,并未避开。 身为明星,秦庄在饮食方面须得忌口,睡眠方面也多有要求,是以他皮肤出奇的好,简简单单化个淡妆,便已足够出色。 路南亭喜欢这张长在他审美点上的脸,可在爱怜之余,又会忍不住想摧毁。 想撕开这张皮囊,看看底下的灵魂究竟是灰是白,看那胸膛里的心肝,究竟是红还是黑。 路南亭为他勾勒完毕,便放了笔,一张脸看不出表情,眼神阴沉沉的,不知在计量着什么。 我对你好吗?路南亭轻抚他的侧脸,问他。 秦庄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应当也算好吧。路南亭这个人虽然阴阳怪气的,脾气也时好时坏,但总归是没对自己起过什么坏心眼。 取悦我。依然是命令般的口气。 啊?秦庄蓦然瞪大了双眼,满脸都写着四个字:你疯了吧! 他扫了扫路南亭周身,又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处境,深深怀疑路南亭脑子坏掉了。 男人抬手解了脖扣,他面无表情做这件事的时候,竟该死的性感。 秦庄咽了咽口水,有些馋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他对路南亭这方面的能力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他和这个男人之间,不止情感上产生了一定的交互,连带着身体的契合度也呈直线上升。 简单来说就是,他想要了。 可听路南亭话里的意思,似乎这次要由自己来主导。 怎么做?在床上可能还会一点,可在这洗漱台上,两腿悬空,能借力的地方少得可怜,身后还有一面冷冰冰的镜子,这 看他久久不动,路南亭再度发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59) 秦庄心一横,牙一咬,将裤子直拽到了底。 接下来的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他被夹在冰与火之间,一面是地狱,一面是天堂。男人的身体那么滚烫,好似能将他灼伤,背后的镜子又那么冰凉,像风筝的线一样扯拽着他,不让他淹没在欲望里面。 何况他还是那个施力者 这样贪婪地与路南亭零距离结合的自己,唯有放浪二字可以形容。 那些同事、朋友,想必也想不到自己私底下会有这样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吧。 除了在他将要滑倒或者将要力竭的时候捞他一把外,路南亭大半情况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动作。 这样的情况倒也挺好,他不用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怜惜,不用因为爱情而手下留情,想怎么玩弄这个人的身体,就怎么做。 甚至还能从中获得一点小小的乐趣。 秦庄在他近乎审视的目光下只觉得无地自容,想捂住脸躲避那人的窥探,又被他强势掰开。 看着我。路南亭下令道。 秦庄只得放下手去,强忍羞耻将目光投向他。 路南亭:说,你是谁的东西。 这倒像是什么禁忌play了。秦庄以前也多少听过一些类似的玩法,什么叫主人,叫爸爸,叫女王的,各种五花八门的称谓,怎么花怎么来。 可他未曾做过,也未曾说过,陡然要他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羞耻度爆表。 他不肯依从,路南亭便干脆停了手,维持着这个状态一动也不动,好似是这场欢爱的局外人。 秦庄正在兴头上,哪里知道会被突然打断,仿佛坐了一个断轨的过山车,从顶端滑下后便再不上升,那云霄飞车卡在轨道里不进不退,难熬至极。 他还想讨饶,抱着路南亭脖子想撒娇,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扭头躲开了。 路总秦庄一个尾音拖成三个调,努力换这人半分怜惜。 路南亭抬起手腕看表,冷淡道:我不认为你还有时间继续跟我掰扯。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秦庄也知道示弱没用了。幸亏他脸皮够厚,不消一秒就组织好了正确的答案,红着脸回他:是你的。 发动机于是缓慢地开始了工作,不疾不徐,好似老板的油还没加够。 说清楚点。 秦庄一时又气又恼,抓着着男人的肩膀磨爪子,哼哼哧哧地吐声:我是你的东西秦庄,是路总的东西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捉狗我绝不撵鸡啊 于是那余音又带了几分销魂意味,似乎这车子终于磕磕绊绊开上了正轨。 很显然,路总满意了。 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两人便磨蹭到差不多中午才出门。 秦庄努力压下脸上泛起的红潮,将衣襟领结弄齐整,反复拿着手机照镜子,生怕有一丝不合礼的地方。 路南亭与他并肩坐在后座上,见状忍不住插嘴道:弄那么好干什么?你又不上台。 总得走红毯吧。秦庄压了压脸上的粉,为他的第一次露脸机会郑重打扮着:不然要是我以后火了,这些会成为我的黑历史,明白吗? 还没成名就有偶像包袱了?你这要是真成了大明星,那还得了?岂不是一天到晚连门都不敢出?路南亭笑他。 那倒还不至于。秦庄想了想,眉飞色舞道:不过我肯定会像只花孔雀一样,在镁光灯下天天开屏。 第九十四章 重生之圈养(11) 秦庄怔了怔,感觉自己就像个无人在意的小丑。 路南亭并不喜欢孔雀这个形容, 这总会让他联想起另一个讨厌的人,所以他对于秦庄的话不置可否。 秦庄似乎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没有再多说, 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半倚进他怀里。 路南亭没想到他会这样主动, 心中的喜欢多于抗拒,便没有将他推开。 秦庄于是变本加厉,干脆将脚一并收到座位上, 以他双腿为枕、后座为床,就打算小憩一会。 路南亭见不得他舒服,登时就不乐意了,瞥了又瞥,几记凉嗖嗖的眼刀子甩过去, 被秦庄全部无视后, 才勉强开了尊口:坐没坐相,像什么样? 秦庄对于在路南亭忍耐线上蹦跶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知道什么样的度不会惹毛了他,当即毫不客气地回道:反正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司机知,又不会被传出去。而且待会还得走红毯呢, 不能让我抽空休息会啊? 路南亭额角青筋一跳,正打算组织语言怼他,秦庄就抢先开了口,一句话堵死了他的下文:看不惯啊, 大不了你开了我? 于是路南亭便无话可说了。 他在秦庄身上的投入远大于所获取的, 现在断绝关系简直得不偿失。所以他干瞪了半天眼,到底无可辩驳。 见自己小胜一局, 秦庄简直笑得想死。为避免被路南亭发现,只得将脸埋住,一个人在那狂抖。 要不那句职场宣言怎么说来着,月薪三万,老板是我爹;月薪三千,我是老板爹。 他路南亭哪里能找到一个比自己还听话识趣且便宜的下属加床伴啊?想得美? 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还不求升职只为梦想的,估计整个娱乐圈都罕见了。 司机是路南亭公司的老人,全程都没参与他俩谈话。 眼见秦庄这边熄了音,司机从后视镜里一看,便瞅见他老板用一种复杂的,甚至所以称得上饱含温情的眼神看着腿上安睡那人。 司机便也了然地放慢了车速,将车驶上平稳静谧的小路,让老板的情人睡得更舒坦。 毕竟是知名杂志一年一度的盛典,其隆重程度简直让秦庄这个土包子瞠目结舌。抬眼往会场里一看,半个娱乐圈的知名明星都在底下坐着了。 路南亭领着呆若木鸡的他走入候场区,一路上各种名人过来与路南亭攀谈,说着秦庄听不懂的话。 来之前秦庄还以为自己会是路南亭边上一朵亮眼的鲜花,到了以后才发现,他估计连做助理都不够格。 而路南亭则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舒适区,像条人鱼般畅游在这片熟悉的海域里,揣着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审视着他目光所及的一切。 从入场起,路南亭便没多少精力分配在秦庄身上了,除却偶尔回头说上一两句,提及来人的身份外,便再无他话。 秦庄左看右看都没自己的事,干脆找了个借口离了席。 洗手间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好的去处,有能够自由独处的空间,也不用像个精致的器物般时刻担心举止不得体。 他打开手机,来信仅仅几条,一条来自于父亲的日常问候,其余的便都是由宋惜任发出。 秦庄并不相信自己能让一个两个都对他神魂颠倒,粗略浏览一番后,就刷起了视频。 他有时会去网上搜一下自己的大名。虽然对他这样没什么作品也没什么名气的艺人来说,根本没什么网络讨论度。但哪怕三五天只能刷出一条新内容,他也会看得很开心。 也许现在他还不为人所知,但总有一天他会做出一番成绩给别人看。他还很年轻,不是么? 等他收拾好心情回到会场时,庆典已即将开始。只是不巧,他先前的座位已经有了新主人,而路南亭似乎对此并不介意,还与那人相谈甚欢。 秦庄定睛一看,发现那个男人有几分面熟。仔细想想,才认出他也是路南亭公司里的艺人,好像叫什么任任书宁。 对,是这个名字。好像路南亭最近有意培养他,给了他不少好资源。 他倒也没故意打听过,只是人在圈子里,总会有些风言风语飘进耳朵里来。 秦庄本是抱着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态,觉得路南亭如果想投资一个实力与颜值具备的偶像,将那人经营成一个IP,也是好事。 可如今看到正主,才隐隐发现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位总是对自己板着脸,一天不怼他两句不舒服的大老板,此刻和善得简直像被鬼附了身,一双眼里冰霜解冻,唇边也时刻带着几分笑意。 而任书宁今天显然是盛装打扮过的,熨帖的白色西装时尚有型,黑发打理得层次分明。不算惊艳的长相,但看着就能让人安静下来,像一杯绿叶舒展、沁人心脾的清茶。 他们俩相挨着坐着,膝盖肩膀都碰到了一块,虽不至于过分亲密,但就莫名有种让人无法插足进去的氛围。 秦庄在一旁干站了半天,想要回自己的座位,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不得已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见路南亭依然没有发现自己,怕误了正事,才低头给他发了一条讯息:我在你后面。 路南亭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任书宁身上,提示音响了也没有去管。 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一个意外之喜。这样的盛典,每个大公司都会获得一定数量的邀请函。而任书宁作为他最近重点培养的对象,毫无疑问会收到这样的推荐。 这也就促成了这一场相遇,如此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前世困难时的帮扶,于路南亭而言就是一场救灾的及时雨,此时他看着这个男人,眼中也忍不出漾出三分喜意:你等下要上台吗? 任书宁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还不够资格。 路南亭立时把还在等待的秦庄忘到了九霄云外,转而对任书宁抛出了橄榄枝:那你要和我一起吗? 诶?可以吗?任书宁指着自己,有些难以置信:您不会在和我说笑吧? 当然不是。正巧我缺一个男伴,你来得正好。路南亭指指不远处的舞台,笑逐颜开。 会场里放着BGM,掺杂着各种人和物的杂音,人与人之间的说话声便越发不清晰,秦庄看他们你来我往,也猜不透他们在聊些什么。 陡然视线一暗,才发现两人已经相继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离了席,走向了红毯。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xx传媒的路南亭先生与新晋人气偶像任书宁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将秦庄的思绪带回正轨,在镁光灯的强光与相机的快门声里,陆南亭已经领着任书宁上了台。 他似乎已经忘了还有一个人在等他,笑容宛若春花盛放,却让底下那个人如坠冰窖。 自己不该想这么多。秦庄心想。也许路南亭只是突然改了主意,没来得及告诉自己。或者,他是想给其他艺人一个露脸的机会,又或者,这只是开场,接下来他还会与自己并肩。 可早在最初达成交易时,路南亭就对他说过,他只是那许许多多情人中的一个,今天有了他,明天就会有别人。是他沉溺在这样的温柔乡中,忘了自己的身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在舞台上露脸结束后,他们两人便直接去了后台,没有再回原位。 秦庄空等了许久,直等到灯火熄灭,连清洁工都来打扫了,才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清洁工一边捡拾座椅上的纸杯纸屑,一边操着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回答道:早结束了,都十几分钟了。你也快离场吧,我要打扫卫生了。 秦庄怔了怔,感觉自己就像个无人在意的小丑。也不好再多待,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好手机就出了门。 人已散得差不多了,他孤零零地站在路边,连个能搭的车都没有。 这时不知谁开了近光灯,刺目的光一下照射过来,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等他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强光,才发现那是路南亭的车。 大老板坐在后座上,脸色不愉,好似谁欠了他千八百万。但让人庆幸的是,车上没有任书宁,不用让秦庄体会到当局外人的尴尬。 秦庄一上车,他就质问道:乱跑什么,找你半天。 秦庄没有答话,若是换了平时,他能找出一千句话怼回去。可也许是心里有点疲惫了,他说不出来。 见他沉默,路南亭也终于想起这次算是自己的锅,便没有再多言,更没有道歉。似乎让他这样一个大人物拉下脸面,说一句抱歉的话,是件非常难的事情。 路灯的光时有时无,秦庄扭脸看着路南亭,第一次觉得他脸上的冰霜不是故作的姿态,而是从心底里散发出的真实。 他还以为男人是个面冷心热的存在,以为自己只要足够粘人、足够厚脸皮,总能让他暴露出旁人看不见的那一面。到了今天才知道,这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第九十五章 重生之圈养(12) 仿佛他们的关系本就该如此生疏,老板和员工,仅此而已。 秦庄没有去问他的动向与行踪, 更没提及那位任先生,他只是缓缓吐了一句我明天早起上班。便没了下文。 仿佛他们的关系本就该如此生疏,老板和员工, 仅此而已。 工作的间隙里, 秦庄抽空回了一趟公司。 数日没来, 这里已浑然成了另一幅景象。若非公司的招牌还高高挂着,恐怕他得以为这里是任书宁的后援会专场。 只见偌大个公司贴满了任书宁的海报和应援幅,走廊里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个人形立牌。员工们对这样的情况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来来往往,泰然自若。 秦庄来得少,多半时间只是和路南亭腻歪在一起,活动范围也仅仅是路总指定的那间小小住房。如今到了外头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做明目张胆的偏爱。 庆祝任大明星的大电影《一手遮天》上线!红色横幅下还挂着行小字:员工观影票价全免。 恭喜任书宁成为纪梵希全华中地区代言人。 贺任书宁成为上星剧《法医》的一番大男主, 祝大明星星途坦顺! 诸如此类。 任书宁一个出道没几年的新人, 能拿到这么多让人眼馋的资源,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给他拉的桥、牵的线。 秦庄坐在公司的走廊里,拿着瓶矿泉水反反复复地喝着,以此解除喉咙里因紧张而生出的干渴。 这种超乎寻常的感触, 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路南亭产生了感情。因情而生占有欲,才会变得这样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最初互惠互利的交易不知何时变了质, 他想要拥有路南亭全部的注目,让自己成为那人的唯一,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幼稚。 路南亭是什么人?手握资本的大东家, 有多少男男女女想爬上他的床, 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员。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0) 一个用丁点甜头,就能俯首帖耳、乖乖听话的床伴而已。 宋惜任大晚上接到秦庄电话时, 那人已满口醉话了,显然在这之前已经喝了不少。 秦庄握着手机,看着左手边催他离开的酒保,口齿不清地表达道:宋先生可以来嗝接我回家吗? 他说完又远离屏幕,拧着眉头看通讯栏。高挂在第一位的赫然是路南亭的名字,可他下意识跳过了这个,选择了宋惜任。 他很少喝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能差到这种地步,又或者是心里压着东西,所以自愿沉沦在这样的麻痹感里。 这酒吧不算偏僻,但时过午夜,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像他这样烂醉成泥的买醉人,徒惹店家厌烦。 我朋友很快就来了让我再再睡一会儿秦庄说完,便伏在了桌子上,带着轻微的鼾声,陷入了短暂的睡眠。 四十分钟后,将汽车开成赛车速度的宋惜任,终于在酒吧角落里找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秦庄。 秦庄,醒醒,怎么喝这么多?明天还得上班呢。宋惜任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摇着他的肩膀,想将他唤醒。 秦庄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瞅见个迷迷糊糊的人影,也认不出来到底是谁,只傻笑道:明天没我的的戏休休息 宋惜任只好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家很远秦庄摇摇头:没有家 见他半天吐不出个有用信息,宋惜任只得将他扛到肩上,带去了附近的酒店。 像宋惜任这种花花公子,在城中不少五星酒店都有固定住房,方便他不回家时留宿。 前台见他带人来,心照不宣地递上了房卡,那样心照不宣的眼神,反倒把宋惜任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万幸的是秦庄酒品还好,没有大吐特吐,也没有说胡话,被他放到床上后也就看着天花板傻笑,一张脸被酒气熏得通红,眼中笑意盈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惜任既然把他带了回来,自然不会放任他不管。先去浴室里取了条洗脸巾来,为他擦洗。 秦庄乖乖躺着,也不反抗,却在宋惜任即将离开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放到脸颊边依偎着。 这举动多少有些暧昧了,就像某种暗示一样,激起了宋惜任心里不合时宜的某种欲望。 秦庄那双醉眼柔柔地望过来,像一只孤零零的流浪犬般,对宋惜任道:你喜欢我吗? 宋惜任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秦庄开心得在床上小小打了个滚,道:我也喜欢。 他不肯放宋惜任走,又说: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宋惜任放了毛巾,摸了摸他的脸,问:你认真的? 嗯。郑重地应允。 外面的花花草草那么多,你要我现在收心,很难啊。宋惜任故意调侃他。诚然,他对秦庄有好感,但这种喜欢显然不足以让他放弃目前的优势,去过一种专心于一人的生活。 秦庄显然也有些苦恼,他努力用被酒精麻醉的脑子思考着,半晌,略带点孩子气地回道:那我变好一点可以吗?我要变成影帝 他说到影帝两个字时,眼睛都放了光,笑吟吟地说:当影帝的话配不配得上嗝你 他这样竭力证明自己的样子,带着点天真的可爱。宋惜任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说:好啊,那你可得加油了。 到这时,秦庄已没了多少力气再说话。他醉得很,也困得很,按他的生物钟,这个点早该睡了。 可却有一只手,不安分地开始解起他的纽扣来。 秦庄推拒了两下,许是为了讨好对方,最后仍是选择了放任。 宋惜任在这方面是老手,整个准备过程里没有让秦庄感到半点不适,一切都显得那样顺利成章。 直到秦庄在他覆上来时,喊了一声南亭。 那样温和亲昵的一声,是连路南亭本人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宋惜任以一指按住了他的唇,低声道:在我床上,不要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秦庄没懂,他只是下意识回抱了对方,顺应了那人的节奏。 如果宋惜任仔细思考一下,就会明白,其实秦庄从始至终,都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突然的喜悦冲垮了他的理智,让他下意识忽视了这里面的不合理,去贪恋这一刻的欢愉。 这一夜漫长又跌宕,秦庄不断地昏昏醒醒,有时感觉自己在岸上,又是又觉得自己在深海之中颠簸。 吊灯的光明明灭灭,像一场经年的旧梦,纸张染上岁月的暗黄,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而他在这样的过往里打马走过,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竭力想抓住些什么,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不要喜欢任书宁好不好? 其实他更想说_娇caramel堂_的,是只爱我,好不好。 在他身上作乱的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于是也只得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任书宁是谁? 不重要不重要秦庄自言自语着,又再度睡了过去。 这样诡异的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天,当秦庄从漫长的困厄中苏醒时,迎接他的只有宋惜任贴在床头的一张便签:早餐在保温盒里,记得吃。还有,昨晚的你很可爱。 秦庄仍处在宿醉的愣怔之中,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等拿起手机看到满屏幕的未接电话时,才意识到出了事。 翻开聊天界面,路南亭的信息已刷出了99+,点进去一看,全是他在问:你在哪? 在哪? 回电话。 秦庄恍若被惊雷劈中,他怔怔地去看这屋子里的陈设,看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和床上的一片狼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让他猛地冲进洗手间,大吐特吐起来。 我和宋惜任做了。秦庄裹着浴袍坐在床上,打出这行字又删掉。 昨晚喝多了酒,宋惜任带我来了酒店仍是不妥。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路南亭解释昨晚的事情,若说他是全然的受害者,可又是他自己打电话喊来的人。若不说,又能瞒得过几时,难道还能心无芥蒂地继续与路南亭生活下去? 被别人经手过的东西,他还会想要吗? 秦庄低头看着地板_娇caramel堂_上的东西,不知这到底算不算强j,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保留证据,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重新鼓起勇气,给路南亭编辑了一条新信息:和同事研读剧本,没带手机,忘了跟你说了。然后按了发送。 在信息提示音响起时,路南亭几乎是立刻就点开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一向敬业的他,居然工作日还待在住宅里,不曾出门。 知道了。路南亭发完便按熄了屏幕,将目光投向茶几,那双本该毫无波澜的眼里,已遍布了寒霜。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堆肆意散开的照片,每一张,都是昨夜街头抓拍的宋惜任和秦庄。 信任的破裂,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久久未更,我忏悔。 第九十六章 重生之圈养(13) 那样不遗余力,不似在对待出轨的伴侣,倒像在处置隔世的仇人。 秦庄跟剧组请了几天假, 也没有知会路南亭,就一个人在外面的酒店住着。 拉上窗帘、锁了门锁,一日三餐全靠外卖送, 晚睡晚起, 活得就像一个幽灵。 无数次, 无数次回想那一晚的事情,仿佛一睁眼就能看到宋惜任压在他的身上作乱,焦虑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失眠到早上八九点才能入睡。 如是过了几天,剧组那边终于坐不住,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那毕竟是上百人参加的一个大项目,不可能因为他这样一个小角色的原因就搁置。 看见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秦庄知道无法再逃避下去, 勉强扒拉出一身能穿的衣服, 搭上公交去了剧组。 导演本因他的缺席而微有不满,一大堆斥责的话已经近到嘴边,正准备开骂,看见他形销骨立的模样, 又堪堪咽了回去。 导演盯着他,反复确认他是不是吸食了什么违禁品, 不然为什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变成这幅鬼模样。 秦庄勉强回望,眼神是虚无的,灰蒙蒙的像笼了一层霾。 导演看他神智还算清醒,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病了? 病了吗?秦庄不明所以, 借着别人的镜子看了一眼, 镜子中只倒映出一个眼圈发黑、憔悴不堪的男人。 他归还镜子,斟酌了半天, 才低着头吐出一句: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作为一个演员,他久久未归,还把自己的脸弄成这幅模样,失了职。 作为一个男人,他和恋人以外的人发生了关系,还只能用谎言去修修补补,失了德。 导演看出他不在状态,吩咐他回去好好休息、尽快养好身体,就又去与场务交涉了。 现实就是如此,你不做的事,自有人帮你做。这个世界从来不是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被导演放行后,他也没心情与其他演员攀谈。径直离了剧组,顶着一片混沌的脑子,下意识地,就回到了路南亭给他指定的房子。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那个男人就站在大厅里,好像早知他会来,特地在这里等着一样。 回来了?路南亭转过来看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那双眼睛仿佛X射线一样,将秦庄照了个无所遁形。 最近很忙吧?他笑着问。 有点。秦庄含糊点头,正打算走进门来,路南亭的下一句就让他僵在了原地。 忙什么?跟宋惜任做//爱? 秦庄抬眼,仓皇而又恐惧地望向对方,看到的只有那人嘲弄满满的脸。 路南亭欣赏着他的窘迫与慌乱,好似在看一场有趣的舞台剧,羞辱道:我满足不了你吗?还是你觉得一个容易腻,想出去换换口味? 路南亭用下巴示意:进来啊,杵在门口做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一时间,秦庄有了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躲避着路南亭的目光,寻找着逃生的出路。 可路南亭却非要逼他做出一个解答,目光胶着在他身上,锁定他所有可躲的方向。 秦庄咬了咬唇,挤出一句:我可以解释,那天晚上只是意外,我喝多了酒,把他当成了你 嘘。路南亭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喜欢听编造的理由和借口,我也不在乎。你不会以为,你跟我睡了几回,就和我达成什么不可或缺的关系了吧? 看他止步不前,路南亭干脆自己走过去,一手揽着他的身体,一手带上了门。 这个拥抱与从前并无什么差别,可以前他的碰触会让秦庄觉得欣喜,此刻却只觉寒意浸透了骨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竟然能一直隐忍不发,直等到现在? 路南亭的目光贪婪地舔舐着秦庄的脖颈与锁骨,像食客在品味一块美味的熟食,这眼神里欲望大于怜惜,却唯独没有爱意。 我给你资源,你给我身体,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难道你还当真了?路南亭环抱住他,开始解他的衬衣纽扣。 秦庄想拦,只得他一句:别拒绝,趁我现在还对你有几分兴趣,乖乖听话。不然我不要的东西,想必圈子里也没多少人愿意接手。 厨房的玻璃间隔正对着大门,此刻恰好映出两人模糊的剪影。一个是掌控一切的主人,另一个只是畏畏缩缩不敢反抗的奴仆。 他玩了你几次?路南亭解开他的皮带,将他双手并在一处,系上。整个过程里他的笑意都未减弱半分,看得人毛骨悚然。 秦庄试图挣扎,但他的力气出奇地大,显得这抗拒如此的软弱无力。 我不想再说起这件事。是我不对,你要是忍受不了,我们就结束。秦庄受不了他一次再一次地揭开这道伤疤,更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未知让人心生恐惧。 呵。路南亭冷笑了一声,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摇了摇头,嘲弄道:说得不对,该不该结束,你是没有发言权的。只有我玩腻了,你才能走,明白吗? 路南亭强拽着他走向卧室,在推开门的刹那间,秦庄又有了掉头就跑的冲动。 房间里,都是一些情趣用品。橡胶的、玻璃的、金属的,像狰狞的刑具一般等在那里,铺了满满一床。 路南亭按着他的脖子,就像拎着一只稚嫩的猫咪般,将他推了进去。 秦庄用最后的理智进行着抗争,摇头道:路总,我没有答应过要陪你做这些。 路南亭将他面朝下按到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以前是没有,但现在有了。谁让你管不住自己下面那张嘴呢?总得有个好心人来帮你洗干净,是不是? 眼见一切都无法逆转,秦庄心里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积攒到了顶峰,迫使他吐出那一句:那你呢?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别人,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陪床的工具吗? 这句话抛出来后,迎来的是旷久的沉默。 路南亭停滞在那里,俯视着身下那个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悲伤与脆弱。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前世的那个秦庄,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爱了好几年的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样真挚的付出,也换不来同等的对待。而如今,旧事重演,这一辈子秦庄还是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倒好像这份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秦庄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只是在悬崖边上吐出了最后的遗言:任书宁呢?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爱过他么? 路南亭终于从失神的状态里苏醒过来,他恍惚间想起,这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人了,自己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也没必要怜惜。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1) 路南亭:你说是,那就是吧。 衣物被除尽,尼龙绳绑上脚踝,光线被眼罩剥夺,一切都变得如梦境般虚幻而不清晰。 被冰冷异物侵入的感觉让秦庄止不住想呕吐,像溺水的人一样在床上反复挣扎。而那个始作俑者甚至不需要亲身上阵,稍稍动一动手指,就能欣赏到他失控的丑态。 这几天里他瘦了很多,原本就明显的骨头架子更加突出,摸上去时还有些硌手。但一想到这具身体曾经被别人触碰,路南亭又陡然变了脸色,鞭子甩出破风声,激起秦庄一声惨叫。 后者在床上战栗着,单薄的身躯连一处遮挡也无。他竭尽全力忍受着身体内外传来的疼痛感,道:路南亭,放了我。我不是你的玩物。 可以啊。路南亭用鞭梢拨弄着他颤抖的肌理,说:可即使你不是我的床伴,你也是我的雇员。只要你赔得起违约金,我可以马上放人。 秦庄:多少? 路南亭慢悠悠报了一个离谱的数字。 秦庄:你疯了?合同上没有这么多。 的确没有。可要是你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它被我做过手脚。他嗤笑道:秦庄,认命吧。你是我的东西,是丢是留,都只能由我来决定。 夜很漫长,被疼痛进一步拉扯,便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秦庄在折磨中反复昏厥,又反复苏醒。路南亭仿佛要榨干他身体里的每一丝精力,每次在他刚刚醒来时,就温柔万分地喂水喂糕点,等他稍稍恢复点力气,就开始下一轮的折腾。 那样不遗余力的做法,不似在对待出轨的伴侣,倒像在处置隔世的仇人。 到后半夜,秦庄再没了动弹的力气。他被调整成仰躺的姿势,陷落在床榻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漆黑。 他看不见东西,也摸不着什么,辨不清路南亭的方位,更猜不透那人下一步的动向。 他就像一块生肉般被绑在这里,哪怕路南亭想要杀了他,也不过抬手之间而已。 他期待过路南亭怒气发泄完后,会抱一抱他,给他一两句安慰。 跟他说,你喝醉了酒,那不是你的错。我们可以忘记那一切,重新开始。 可直到最后沉沉睡去,他都没有等到。 第九十七章 重生之圈养(14) 路南亭在他唇边烙下一吻,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晚安,宝贝。 从那一天起, 他好像就变成了路南亭的私人宠物。 又或者,是那件事的发生,才让他真正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旧剧不能收场, 新剧杳无音信, 每日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 等待着路南亭的到来。 大半时间只是被绑在床上,眼睛被蒙住,耳朵被堵住, 身体里被塞进各种各样的奇怪玩意。 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好像他只是一个被用来玩弄和发泄的冰冷器皿。 连与外界联系也不被允许,手机被收走,大门被锁住。哪怕他竭力挣脱捆缚他的绳索, 在从窗口望向遥遥的地面时, 也会忍不住心生胆怯。 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姑娘,是否也与他有着同样的感受? 就在他为无法逃亡而头疼时,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吓得他头皮一跳。 一步, 两步,三步。 路南亭就这样晃动着门钥匙走进了卧室, 逃亡未遂的秦庄与他在狭小的空间里彼此对视,两人僵持着,沉默着,最后是路南亭先嗤笑一声, 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精力还不错。他上下打量了秦庄一眼, 如是道。 放我出去。秦庄看他面色和缓,以为有戏, 信步走到他面前,想要拿走那串钥匙。 啪地一声脆响,是路南亭先动了手,扇得秦庄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柜门上。 后者只觉得半边脑袋嗡嗡作响,口腔里霎时间血味弥漫,等被路南亭掐着脖子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脱力地滑到了地上。 路南亭动了动脖子,像个恶魔一样低语道:只是不太听话。我说过你可以下来吗? 气管被压迫的痛苦让秦庄忍不住干呕和呛咳,他刚掰开了那双束缚他的手,又被那人狠狠甩到了床上。 我没说过我要陪你做这些。秦庄伏在被单上,扭过头来看向路南亭,眼中满含疲倦与愤怒。 路南亭欺身过去,用充满嘲弄的眼神看着他,笑问:花钱让你培训,给你资源,你觉得我会对一个普通员工这么尽心尽力? 秦庄:我以为你想培养我 路南亭:娱乐圈从来不缺有天分的演员,哪怕埋没了你,也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 他玩味地挑起秦庄的下巴,用大拇指暧昧地摩挲着他的唇瓣,道:我只是想看看,让一个人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时,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红着眼,愤怒地瞪着我就像你现在这样。 所以我和宋惜任的事,不是根本原因?秦庄问:你从一开始就想毁了我? 路南亭毫不避讳:对。 为什么?秦庄想不明白。 路南亭勾勾唇,想了个算是中肯的回答: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爱慕虚荣、肯为了一个片约出卖自己身体的男人,要是被剥夺了所有的光环,会不会很有趣。 秦庄凝视着他幽深的瞳孔,片刻后吐声道:你骗我。如果真像你说的,有那么多后浪推走前浪,你也多得是入眼的选择。何必花那么多心思把我捧起来,又让我摔下去? 被他一语戳中心思,路南亭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秦庄窥破了他防护层的一点缝隙,便大肆向这里进攻起来:路总,你被谁伤害过吗,犯得着费尽心思设下这样一个局?伤你的那个我,跟我长得很像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路南亭霎时冷了眼,面色阴沉沉的,像滴水的云。 秦庄于是越发得意,他被关在这里了好几天,早生了一肚子暗火。 秦庄:那就是真的咯? 啪。路南亭反手又抽了他一巴掌,依然是毫不留情的一下,这次秦庄另一边脸也迅速肿胀起来。 路南亭:我不喜欢重复已经说过的话。 秦庄反正已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给他留面子,咽下嘴里的血继续道:路南亭,你说你可不可怜?你要是受过伤,遇过什么人,尽可去找正主啊。拿我发泄有个屁用? 路南亭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你自己腆着脸黏上来,要不是你自己人尽可夫,我们会变成这样? 秦庄眼看着这个倒打一耙的男人良久,不知要作何反应。 好像所有东西都已被他盖棺定论,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解释过,不听;放任过,被打。 即使最开始贴上来的是自己,那他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主动的就活该被轻贱吗? 就这样吧。你爱找谁找谁,违约金我总有一天会还你,别在这里限制我的自由。秦庄懒得再跟他掰扯,起身便想走。 路南亭却又强行将他搂抱住,拽向客厅。 别急,游戏还没结束呢。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何必钱来钱去的,那从来不是我所求。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路南亭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妖精,在秦庄耳边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语。 秦庄在男人怀里费力挣扎,可他被关了几天,吃不饱穿不暖,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路南亭令他坐上沙发,打开回来时放在茶几上的饭盒,拿起叉子喂他。 秦庄低头扫了一眼,饭盒里满是色泽金黄的面条,其间掺杂着点点肉沫,上面撒了葱花与龙虾仁,看起来的确让人食指大动、食欲大开。 可他偏偏吃不了,因为他虾肉过敏而路南亭明明知道,却还是端了过来,不得不说是故意的。 怎么了,不喜欢吗?路南亭含笑问道:你应该不想我亲自喂你吧? 尽管嘴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秦庄明白路南亭不会轻易善了,哪怕不愿意,还是张嘴吃了起来。 路南亭喂完一碗,还耐心地拿纸巾给他擦嘴,体贴得像在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幼儿。 就在秦庄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他又满面春风地打开了第二碗。 这次,是椒盐鱼骨。 吃。路南亭用筷子夹着鱼骨,亲自递到他嘴边。 秦庄还在男团里唱跳的时候,为了保证嗓子的运行,是极少吃辣的。现在哪怕有所懈怠,也从没这样放肆过。 可现在路南亭却要用这样的食物来折腾他。 路南亭耐心地等了十秒,接着将碗往茶几上一摔,捏着他的嘴就喂了下去。 这沙发转眼就成了他俩的角斗场,秦庄奋力抗拒,可还是有不少鱼骨被灌进口腔里。辣油顺着喉管蔓延下食道,少量甚至淌进气管里,呛得他一阵震天地咳嗽。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路南亭又端来了新的一碗,这次是花椒麻辣鸡。 秦庄还以为这些天路南亭在床上的作为已经是他所能想象的极限了,却不想最简单的食物都能被他玩出花样来。 一顿饭活似酷刑,辣得他咽喉肠胃一阵疼痛,没多时吃虾仁的过敏反应也开始作祟,大量红疹弥漫在躯干和四肢上,宛如被上千只蚊子围追堵截,痒得他止不住地挠。 路南亭自坐姿调整为站立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丑态。 沙发附近因为他们两个的争执,已经撒了一地食物和油,脏兮兮的,邋遢得很。 享用愉快。路南亭欣赏着他痛苦的模样,等他咳够了,便将他拖进浴室里,拿花洒一通冲洗。 待最后被重新拽到床上时,秦庄已绵软得没了一丝力气。就在他以为路南亭会用强x结束这一天的折磨时,他为自己戴上了眼罩,还往自己身体里重新塞入不断震动的刑具。 手铐落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秦庄挣动,却只能听到金属撞击栏杆的脆响。 路南亭哼着小调,好像从这场博弈中获得了莫大的快感,最后更是直接低下头来,在他唇边烙下一吻,用温柔缱绻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晚安,我的宝贝。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路南亭恨意15,当前恨意值45。】 黑暗的来袭让秦庄再次陷入被抛下的恐慌中,他迷迷糊糊喊了声路南亭,没有人应。 那人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房间,没多时外面便传来关门的声音。 被留下的那个永远是最难过的。 先前的辣食让秦庄肚子里翻江倒海,皮肤表层又痒得不行而他此刻连抓挠都做不到。 这身体被刑具调动起欲望,可在无人安抚的情况下,他只能被浪潮一次次抛向高峰,又无力地落下。 渐渐渴了起来。 前几日路南亭在离开前,都会为他备好水,将吸管放到他嘴边。可这次许是去得匆忙,把这件事给忘了。 秦庄想在床上坐起来,可此时绑着他双手的不再是尼龙绳,而是比之坚硬十倍的手铐,活动范围极限缩短,一次次起身尝试,又一次次以失败告终。 路南亭!他张嘴便喊。 没有人理他。 身体里的东西永不知疲倦一样跳动着,带来电击般的尖锐刺痛,他想解脱,却无能为力。 他所不知道的是,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被床对面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来,传输到了那个男人手机里。 第九十八章 重生之圈养(15) 现在的他被厚厚的阴翳覆盖住,死气沉沉的,再不敢轻易与人交心。 路南亭坐在汽车后座上, 看着屏幕里活色生香又分外残忍的一幕,满意地笑了起来。 其实哪有什么忘了给水,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罢了。 对于路南亭来说, 调jio秦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前世与他相爱的那个人, 他下不去手。哪怕后来与之决裂, 他也没这个机会与时间去做。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一切都重新开始,他现在是能轻易掌控那人未来的□□者,而秦庄只是一个没多少人关注的小演员就算消失了, 也没多少人会发现。 他可以让自己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尽情释放,折磨他,强迫他,侮辱他,怎样都好, 只要自己尽兴。 控制他的食物与水, 设置好惩罚与奖励,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如同驯养一只听话的狗一样。 一段时间下来,秦庄已经能够顺从地完成他的一些指示, 也不会再如之前一样抗拒。 即使是绑住他的双手,让他主动服侍, 他也会干。毕竟不做,迎来的就持续一整天的饥饿惩罚。 秦庄聪明,性子烈,得像处理石料棱角一般慢慢磨。路南亭要的绝不止是表面的顺从, 而是从身到心都为自己所掌控。 自从知晓秦庄出轨以后, 路南亭本已打算不再碰他毕竟没人会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外人触碰。 可时日越久,有些本能便越发难以压抑, 还是跟他做了。 但每每亲密接触时,路南亭总会忍不住幻想他在宋惜任床上讨好对方的模样,常常是正当快乐的时候变了脸色,草草结束一场战事,粗暴将人推开。 秦庄被生生从欲望巅峰甩下来的样子特别好玩,常常是眼角眉梢还泛着春意,眼中莹莹泪花未散,渴望又难过地瘫坐在那里,眼里的希冀一点点消失,就像灯油耗尽、缓缓熄灭的两盏莲花灯。 恶心。路南亭看着他这幅狼狈姿态,如是道。 秦庄不会为此而辩驳,他最多只是沉默着自己走下床,去到浴室里洗净一身污浊。 洗涤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因为路南亭总会一次次把他弄脏,直到他筋疲力尽,再也无力起身。 路南亭是不惮以最残酷的手段训诫他的,即使磨到他心性全无,路南亭也觉得无所谓,只要还能喘气,还能给他玩弄,就差不多了。 秦庄似乎也全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对他听之任之,一切要求都尽量满足,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熨帖得像个花钱买来的便宜鸭子。 路南亭偶尔也会想些浪漫主意增加生活中的情趣,如办一场简单的二人烛光晚餐,或是带他品一品美酒。 秦庄是不大能喝酒的,是以两瓶红酒最后都进了路南亭的肚子。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2) 他们在酒液的甜香里接吻、狂欢,最后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夜半月凉,秦庄在他平稳的呼吸声里醒了过来,静悄悄脱离他双手的桎梏,从零落的衣物里找来钥匙串,将路南亭的一只手铐到了栏杆上。 他只为逃跑,不为伤人,是以离开之前,还将路南亭的手机放到了枕侧,方便他醒来时找人解救。 夤夜时分的城市,静悄悄的没多少人影,除却一些彻夜亮着灯的便利店外,就只有三两辆过路的出租车。 秦庄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夜风中更觉瑟瑟发抖。 比起夜更黑暗的,是他不知归处的未来。 以路南亭的效率,最迟明早他就会知道自己离开的消息并做出相应反应。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逃不出这座城市。 违约金是悬在头顶的利刃,除了这个他不再欠路南亭任何东西。 秦庄站在便利店的电话旁,看着按钮细思所有能回忆起来的号码。 唯一能与路南亭抗衡的、有能力帮自己的也许只有那个人了。 凌晨五点,宋惜任从软玉温香中起身,开着车在约定地点接到了秦庄。 两月不见,秦庄憔悴得不成样子,穿着明显比他身材大一码的衣服,瑟缩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起来跟旁边的流浪汉也没什么两样。 宋惜任伸手牵他,他没有理,只是拘谨又疏离的拢好了外衣,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猜测到他最近应当受了不少苦,宋惜任便也没有在意他的冷淡,径直上车关门,朝着自己的住宅开去。 我看见你向剧组请长假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本来想查查你的下落,又怕你是故意躲我,就没敢擅作主张意识到气氛太凝滞,宋惜任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枯坐许久的秦庄这才有了几分反应,他微微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问宋惜任:你能借我点钱吗? 话一出口秦庄也觉得有些唐突,倒像他是个什么乞丐,在向对方乞讨一般。 宋惜任:你要多少? 秦庄咬了咬唇,说出路南亭给他定的价格:三千万。 宋惜任有些诧异,忍不住回望了秦庄一眼,待看见那人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时,已是什么都懂了。 他逼你的? 秦庄默认了。许是怕宋惜任不愿意出手,他近乎卑微地又补了一句: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三千万也不是多大的数目。宋惜任打着方向盘转过一个大弯,道: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先睡一会吧。 嗯。有了他做担保,秦庄的压力瞬间去了一半。担惊受怕一整夜,他的精神也到了极限,就这样蜷着腿横躺在后座上,慢慢睡了过去。 也许找宋惜任相助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连路南亭这种明面上看不出异样的人都能想出这许多恶毒法子,宋惜任也不一定就是值得信任与托付的良人,更何况他和宋的交情比和路南亭的更浅。 要是宋惜任也中途变卦,让自己才出虎穴又入了狼窝该怎么办? 这样的事,也并非全无可能。 但秦庄思来想去,发现自己除了依附宋惜任以外,再无任何可行之法。 也许更深沉的夜很快就要到来,但在这之前,就请让他苟且着睡个好觉吧。 这里安保严密,进出需要门禁卡和户主亲自接送,即便他到了门口,也不可能硬闯进来的。宋惜任一边开灯,一边向秦庄介绍道。 入眼的房子横亘了一整层楼,内里家具俱全,充满生活气息,一看就是宋惜任常住的地方。 但秦庄对金屋藏娇这一套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对此并未生出任何喜悦之情,只是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疲惫地观望着这一切。 主卧是我在住,每次离开都会有阿姨过来收拾和清洗。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直接睡在这里。宋惜任打开主卧的房门,给他看其中摆设。 秦庄找他只是为了寻个栖身之所,不为攀附上新的高枝,因此很懂事地说道:我住其他的吧。 那就这间。宋惜任推开次卧门,向他介绍道:向阳,采光好,空气也好,方便你调理心情。 谢谢。叨扰了。秦庄向他道谢。 宋惜任:我公司离这不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发信息告诉我,我帮你采购。冰箱里有新鲜蔬菜,大米在厨房,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做。哦还有,衣帽间放了很多我的衣服,你要是没得换洗,尽管拿。 见他安排得如此熨帖妥当,秦庄有些受宠若惊,但比起惊讶,更多的其实是惶恐。 他与宋惜任顶多就是那一次露水情缘,彼此并不十分熟悉,他却还这样帮自己自己又该怎么还呢? 被路南亭那样羞辱轻慢,秦庄已不再愿意用身体去换取什么。受人恩惠却无法报答,只会让他的心理压力进一步加重。 宋惜任也看得出他兴致不高,没有再多加赘述,想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一二,却激起秦庄的应激反应,被他唰地一下抬手挡住。 秦庄宛如一只受惊的猫,紧紧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过了一两秒才将那股敌意卸下,愣愣地道歉道:对不起。 宋惜任的眼神比他更直愣,一是因秦庄的过激举动,二也是在秦庄抬手时,他看到了那手腕上分外明显的一圈伤疤。 宋惜任这种混迹于风月场上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手铐留下的印记,而且定是反反复复磨破再愈合,才会留下这样斑驳的痕迹。 他一时哑然,不知要说什么来安慰,又觉所有言语都显得徒劳。 曾记得第一次见秦庄时,他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哪怕并没有多大名气,也自有一股属于他的自信与张扬。 可现在的他像缩进厚厚龟壳里的乌龟,被厚厚的阴翳覆盖住,死气沉沉的,再不敢轻易与人交心。 宋惜任忍住将他一把搂住的冲动,嘱咐他好好休息,才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这间房子,秦庄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看着那白茫茫的被套,就像喝醉酒一般,径直倒了下去。 终于不用再费尽心思迎合路南亭的喜好,就请让他好好地喘口气吧。 第九十九章 重生之圈养(16) 别动我的家人求求你在极度的恐惧下,秦庄连声音都已在发抖 躲在宋惜任羽翼下的生活比之前要轻松不少, 最起码不用应付路南亭各种变态的折磨。 宋惜任偶尔会过来,给他带点新鲜蔬菜、瓜果,还有从商店里买来的便当速食。 这也是秦庄所要求的。他不愿意暴露在日光之下, 不想给路南亭找到自己的办法。 宋惜任家里很大, 甚至有一个另僻的放映厅, 内里有价值百万的高端放映设备,还有不少限量的影碟。 他不怎么来,这里便成了秦庄一个人的天地。 秦庄常常是捧着泡面或加热后的便当, 蜷着腿缩成小小一团坐在沙发上,看着荧幕里的电影,一坐便是一整天。 与世隔绝,也是苟且偷生。 为方便他与外界联络,宋惜任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给他置办了一部手机。 秦庄没有太多不得不联系的人, 在给父亲发了一条报安好的短信后, 便将它搁置在那里。 违约金的事,宋惜任虽应承了他,却并没有立马办妥。秦庄有求于人,也不好多加催促, 便只能继续等待。 就在他胆战心惊地过着如老鼠般躲躲藏藏的生活时,有人先路南亭一步找上了他。 那天秦庄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穿着睡衣去往盥洗室洗漱,刚把刷牙进行到一半,门铃就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那时他睡眼惺忪,脑子还没转弯, 以为是宋惜任忘了带钥匙, 顺手就把门打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个摧残他的凶神,也不是最近容留他的屋主, 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气质出众的青年女子。 女子穿了身藏蓝色紧身长裙,手肘上挎着一个窄口拼色小包,踏一双后缀蓝宝石的银色细高跟,婀娜多姿,比荧幕上的电影明星还要精致和亮眼。 她在门开后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秦庄一眼,那目光里带着几分笑意,仿若在看着一只不值一提的小小蝼蚁。 请让让。她礼貌又得体地别开秦庄,大大方方地提步走进了玄关。 你是?秦庄见她谈吐不凡,还以为是宋惜任的朋友,便没有阻拦。 女子没理会他,只像个看房人一样将这屋子大致看了看,就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倒茶。她指指茶杯,示意秦庄道。 秦庄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问:诶,我吗? 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女子斜睨了他一眼,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好似她才是这屋子真正的主人。 秦庄虽心有疑惑,但到底是寄居在别人家里,不好轻易得罪了来客,便只好乖乖走到茶几旁,用宋惜任的冰裂纹茶具给女子沏茶。 一杯雨前龙井刚喝到一半,房门又被新来者推开。这次不是旁人,正是屋子的户主宋惜任。 屋子里同时抬头看他的人一坐一立,貌似还算和谐。可落在宋惜任眼里,这就是风暴来临前那仅有的片刻宁静。 他没有多看秦庄一眼,只是快步走到茶几前,与女子遥相对视。 茶不错。女子见正主来了,优雅地向他举杯示意,又轻轻瞥了秦庄一眼,意有所指道:只是泡茶的人手艺差了点,竟能把这样的好物糟蹋成这样。 即使她已经欺压到了自己头上,宋惜任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们的站位虽高下明显,可显然女子才是这场对话的主导者。 情绪铺垫到这里,她也将牌面亮了出来:就这样一个东西,也值得你拿三千万来买?不至于啊宋老板,你纵横花场这么多年,什么稀奇货色没见过,现在品味未免也下降得太快了吧? 秦庄在一侧旁观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只觉气氛凝滞得都要滴出了水,连大气也没敢出。 宋惜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地告诉了他,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旷久的沉默过后,宋惜任开了口: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和他无关。 你也知道这是我们两个的事啊。女子笑得轻蔑又放肆,恍若一个女王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附庸:那你还敢打破我们的约定? 她声调转高:宋老板,各玩各的,是咱们心照不宣的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带到家里来,脏了这仅有的一亩三分地。想扶他上位还是想赶我出门,你结婚证上配偶那栏还没易主呢! 秦庄悚然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竟然是宋惜任的妻子,而宋惜任竟已经有了妻子。 顾繁清,你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只是我一个借住的朋友,遇到点困难周转不开而已,不要把我们的关系想得那么龌龊。宋惜任斥道。 是吗?被称为顾繁清的女子慢吞吞站了起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甩了秦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换来的是秦庄的错愕,与宋惜任下意识的搀扶与保护。 顾繁清冷眼看着对面几乎要抱作一团的两个人,嗤笑道:宋惜任,说谎也得先打好草稿。看得这么要紧,还说普通朋友,骗鬼去呢? 宋惜任知道心迹暴露,只得放开回护秦庄的手,冲他道:你先出去。 话已至此,秦庄便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迈步出门槛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身后传来女子与宋惜任的争执声:这些鬼话,你去跟我爸当面说吧!宋惜任,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宋惜任:你何必这么小题大做,他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后面的话秦庄也没心思去听了。他合上门,等走到电梯里,透过金属的光看到自己的模样时,才发现自己仍穿着那一身没来得及换的睡衣,颓唐至极。 原来他从来只是一个局外人,被当成玩物一样在这些人手里周转来回,到最后依然是一无所有。 离了宋惜任的居所后,他没有力气再逃。在最近的公交站投币上车,去了许久没回的家。 秦庄父母离异得早,他从小跟着父亲生活。再长大些,父亲另组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他也识趣地不再打扰,除却工作后时不时寄点钱回家外,便和亲人再也没了交集。 如今遍经风雨的小兽带着一身伤回到最初的小屋,迎接他的除了一脸惊喜的父亲,还有那个人 他躲了许久的路南亭就蹲在椅子边,一脸殷勤地给腿脚不利的父亲捶着腿。 桌上放着大堆人参燕窝鹿茸之类的滋补品,一袋挨着一袋,显然是有备而来。 父亲见了他,忙招手喊他进来,笑容满面地道:小庄儿回来啦。你现在进了这么好的单位了?怎么没跟爸说呢? 又指着路南亭说:你老板人真好。过节的福利亲自开车送了过来,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秦庄看着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男人,在父亲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艰难地吐出四个字:谢谢老板。 路南亭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那假笑里头也掺了几分真意,装模作样道:嘿,这有什么好谢的。小秦是我的得力干将,他的父亲,自然就是我的父亲。当然是要用最大的敬意来对待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秦庄却从里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现在路南亭已经知晓了他的家庭住址与背景,如果自己不听话,他随时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这一招,是要断了他的退路啊好狠的心! 秦爸爸,张姨和弟弟呢?怎么没看见他们?路南亭上辈子和秦庄形同夫妻,对他的家庭成员了如指掌,出口时毫无阻碍,仿佛早已排练了多时。 他们啊,都们出去了。张茴她们那个广场舞队,跳赢了县级比赛,现在要代表市里去参赛了。庄儿他弟弟还在学校里呢,课业紧,不放假。秦父说到自己妻子儿子时一脸骄傲,显然那是他非常在乎的家人。 路老板,您大老远跑过来也不容易,不如今天中午你留在这里吃饭,尝尝我的手艺?秦父邀请道。 秦庄嘴唇微动,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最后却还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3) 路南亭闻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父被贵客上门和亲儿子回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浑然没发现秦庄眼底的惧怕与恐慌。吩咐秦庄好好陪老板以后,秦父便揣着钱包出了门。 等人一走,路南亭便瞬间转变了脸色,像阴狠的毒蛇般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猎物,问他:玩得开心吗? 秦庄惶惶然向后退了两步,却撞到沙发脚,差点摔到地上。 路南亭的这句话,已然戳穿了他所有的侥幸。原来这个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下落,却仍像猫捉老鼠一样看着自己徒劳地奔逃,再守在早已布好的陷阱旁,等他自投罗网。 别动我的家人拜托你在极度的恐惧下,秦庄连声音都已在发抖。 路南亭得意洋洋地凑到他耳边,吐声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他用极其暧昧的手法抚摸着秦庄的后颈,问他:你父母的房间是哪一间,指给我看看。 第一百章 重生之圈养(17) 一晚上两千,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身价? 你要做什么?秦庄宛如被老猫逮着的老鼠, 从血脉里涌现的恐惧让他连动也不敢动,颤抖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玩味的笑容。 我做什么?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路南亭咬着后槽牙,模样狰狞得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哪一间? 秦庄趁着剩下的力气还未流失前, 使劲去掰他铁钳般的手指, 却反被他擒住双手, 拽向了主卧。 四四方方的屋子,陈设着白橡木大床与几样同色木质家具。 看得出这屋子的主人是懂得生活的。屋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贴墙的大衣柜边立着数字电视机与液晶显示屏, 床头柜上摆着精裱的相片簿,里面是温馨又甜蜜的一家四口。 可路南亭却如牛嚼牡丹般糟蹋了这一副好景象,他反锁住秦庄双手,就径直扯起他的裤子来。 放开我,路南亭!秦庄在他手底下无力地挣扎, 却依然如之前无数次一样, 被毫无意外地强占。 秦庄那双不复明亮的眼眸痛得涣散起来,氤氲上痛苦的水雾,层层叠叠积攒成泪河。 喜欢这份礼物吗?路南亭喘着粗气,肆意凌迟着底下这具身体, 见秦庄疼得都打起颤来,反而越发得意了。 他知道秦庄有多缺爱:自小父母离异, 被父亲一个人辛苦拉扯大。连这个后妈,都是他成年后不舍得父亲一个人孤寡,劝着父亲去找的。 可以说秦庄的世界里,父亲这个角色占了极大的比重, 亲情中夹杂着敬重, 无法分割。 路南亭却偏要践踏他这份感情,让他在父亲和继母的床上被自己侮辱, 亲手玷污他心中这块净土。 哪怕已经被践踏成这幅落魄模样,秦庄仍死咬着下唇,不愿在他面前求饶。 每次在他以为路南亭对他的折磨已经到极限时,那人都能用新的行径刷新他的认知。 而他甚至连一个合理点的解释都得不到,被憎恨得毫无根据,仿佛他生来就如此惹人讨厌一样。 似乎嫌他的反应不够有趣,路南亭就着这个姿势凑到他耳边,满怀恶意地问道:你想想,你爸这一来一回要多久,够我做完吗? 听到这细针般尖锐锋利的言语,原本如鸵鸟一样把头紧埋的人,也不得不扭转过来看向他。 秦庄哑声道:路南亭,我欠你的已经全部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留给我呢? 路南亭薅着他的头发,迫使他看向自己的双眸,正色道:一个玩具,要什么体面?你只是我的宠物而已,我让你当人,你就可以站着。我让你不当人,你就只能跪着。 你应该不想让你爸看到你这幅模样吧?还是说,你想让他帮你去还那笔违约金?眼见秦庄的面色逐渐灰败下去,路南亭便知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 他一边享受着这许久未尝过的销魂滋味,一边发号施令:能不能结束,主动权在你。总得叫几声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吧? 路南亭说着便解下手上腕表,放到秦庄面前,让他看看一点点流逝的时间。 我到底算什么呢?秦庄这样问自己。 一个供人取乐的小丑,还是一个便宜贱卖的戏子,又或者,一只被项圈禁锢着的、听话的家犬。 也曾对这人不遗余力的栽培感恩戴德,也曾因他展现的温柔有过片刻动心,也曾对这个不对等的关系患得患失,本以为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事情,却原来反成了他手里的玩意与赌注。 都说痛与付出成正比,不爱,也就不痛了。 是不是只要他收回所有感情,就不会再难受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在短短瞬间由悲到喜,竟正顺着路南亭的心意,露出谄媚的笑容,放声吟叫起来。 路南亭浑然不知在这刹那间他完成了怎样的心理建设,又或者明明知晓,却只是不在意。 他依然如从前一般傲慢地征服着他的所有物,为这场追捕游戏的胜利高歌喝彩。而这个人究竟是真心顺从还是假意迎合,他不关心。 秦庄赶在父亲回来前,撑着酸软的身体将一切恢复了原样。看着这熟悉无比的房子,他却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在这里逗留。 入云的高塔会囚住他的身体,锁链不在他手中,只在他心里。 与路南亭一前一后走出门时,正巧和买菜回来的父亲擦肩而过。 这么急?吃完饭再走啊!秦父连东西都来不及放,提溜着几大袋蔬菜肉类追上前去,赶在车门关上前到了秦庄面前。 小庄儿你看你,怎么能让客人不吃饭就走了呢如许多久不见孩子的普通父亲一样,秦父有许多话要念叨,许多话要数落,可许是秦庄的反应太死寂木然,他也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秦庄坐在后座上,强扯出一副笑脸,对父亲道:公司里还有点事,得回去了。那边都是商业街,一顿饭能解决的。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那腿去医院里多看看,别舍不得钱。 知子莫若父,听秦庄这幅交代后事般的口吻,秦父心里也打起了鼓。他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小庄儿,受什么委屈了吗?你告诉爸,爸帮你出出主意。 秦庄这次却实实在在笑了起来,笑父亲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命苦:我能有什么事,多大个人了,还能让你来解决?好了,回家去吧,真得走了。 他越说越鼻酸,生怕自己唰地一下便落下泪来,慌忙关了车门,便扭过头去。 路南亭踩下离合,让车子渐渐提速出发。 而秦庄看着僵立在路口凝望自己的父亲,却又骤然发起狂来,疯狂拍着路南亭的座椅,喊道:让我下去,你让我下去,我再跟他说几句 路南亭下意识开了车锁,踩下刹车后还没来得及把车停稳,就看着秦庄推开车门,如箭一般朝着后方飞驰而去。 短短几十米,秦庄跑了几乎一个世纪。 他像个出色的演员般迅速收敛好眼里的泪花,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银行卡,强塞到父亲手中。 拿着,里面有一些钱,是我这两部戏攒下来的。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接下来估计会很忙,不能常常回来看你了。我会好好工作,不要担心我。秦庄连珠炮一样说了大堆,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转身溜掉。 他不敢去看父亲表情,只如逃命一样跑回车内,又催着路南亭离开。 原本他有千言万语要诉说,有满腔热泪要流淌,可当他回到路南亭身边时,那话便霎时消了,泪也瞬间干了,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空茫与深深的疲惫在他周身游荡。 回去吧。他说,像要被枪决的犯人终于上了刑场。 这次回到家中后,路南亭不再拿手铐锁着他,甚至买了各种游戏设备来给他消遣玩乐。秦庄立在角落里看工人们将器材搬上搬下,只觉得这场景像极了主人在布置猫爬架。 路南亭还贴心地为他想好了还钱的渠道,在夜深人静时,搂着他细语:一晚上两千,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身价? 秦庄落在他怀里,再觉察不出丁点曾经的温暖,只有炼狱般的酷寒。他点点头,如同精致的木偶。 他其实不喜欢游戏,也不喜欢娱乐,他只喜欢演戏。 只是如今这样的愿景也成了奢望,路南亭再没说过让他接戏,他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却也渐渐习惯了在路南亭不在时一个人打开电视,将那些老片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细看。 没有观众,就对着镜子慢慢地演。今天反串旦角,明天就演救世主。 度日如年的境况里,总得找些事情消磨这永无止境的漫长时间。 有时候也会看着电视机里那些年轻陌生的鲜嫩面孔,摸着自己憔悴的粗糙的面容,笑自己年华老去。 演员的花季其实就那么几年,他不是天才,也没专业演员那样好的基础。错失了这最宝贵的、应当去奋斗的时光,再想去追赶其他人的步伐,已是难上加难。 路南亭从不会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那个人会想的,无非是今天添个什么适合办事的秋千架,明天又买几件性感出挑的情趣装。 自己在他眼里,或许就是个能走会动的发泄器皿。可以被抱,但永远不会被爱。 有爱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相互扶持,彼此理解。也许得日日为生计而奔波,也许过得并不富裕,但最起码是平等的、尊重的。 路南亭偶尔也会捏着他细瘦的手腕,像在谴责不会照顾自己的宠物一般,问他:怎么不多吃点,硌得慌。 秦庄并非不想吃,只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蜡,渐渐的也就没了胃口。 可他知道路南亭想听什么,想看什么,于是他迅速谄笑起来,冲路南亭道:不够好,我要的当然是山珍海味、鱼翅燕窝。 似乎他越下贱,越俗气,路南亭便越是满足。 仿佛这才是路南亭眼中认定的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重生之圈养(18) 只有我会要你,烂货。路南亭勾唇冷笑道。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陆南亭恨意15, 当前恨意值30。】 因为知晓秦庄已经无处可去,路南亭也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管制。不会再关着他,甚至允许他出门采买和在附近游玩。 原本秦庄还不明白为何顾繁清会突然找上门去和宋惜任理论, 现在看到路南亭这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 也差不多搞清了前因后果。 路南亭很享受操控他人生的感觉, 有一次在他埋头服侍的时候,一边用手抓着他的头发,一边对他的长相大肆品评:你现在这幅样子, 可没有剧组会要你。 秦庄忍着咽喉处传来的干呕感,沉默地继续吞咽。他知道自己现在形容憔悴、双眸无神,根本达不到剧组选角的标准。 但这样的话被人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微微刺痛了他。 只有我会要你,烂货。路南亭勾唇笑道。 许是这样的话已经被说过多次, 秦庄的反应没有达到路南亭想要的效果。于是那人眼神一变, 干脆地拿过手边的遥控器,将档位调到了最高一档。 细微的嗡鸣从秦庄身体里传了出来,令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迟滞。 这些折腾人的东西,路南亭没有亲自感受过, 自然不清楚在档位超过一个限度后,便只剩下尖锐的、像被电击般的刺痛感。又或者他清楚, 只是拿这个来惩罚自己罢了。 玩弄过后,路南亭会离开这间房子,兀自去上班。而秦庄会一个人留在这里,苦熬过一整个白天。 为了给他找点事做, 路南亭把打扫屋子的任务交托给了他毕竟路南亭没有请清洁阿姨来参观他俩私生活的兴趣爱好。 秦庄抹完桌椅, 又去拖地。 可这屋子他昨天才打扫完一遍,几乎没什么灰尘可扫。 他左看右看, 只得把油污的杯碗茶盘拿去刷了,将两人脱掉的脏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洗干净。 可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也能做错。当路南亭辛苦了一天回到家中,看到晾衣绳上悬挂着的衣物时,立刻就发起了脾气。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件高定阿玛尼只能手洗不知道吗卷成这副陈菜样子,还怎么穿? 秦庄被他的喝骂声吸引到阳台,看清他手里衣物的状况时,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他定定地看着那衣服半晌,迈步过去接:我再帮你熨一熨。 不必了。路南亭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显然正在气头上,完全不想听秦庄说话,拿着衣服就气冲冲地回了客厅。 秦庄维持着伸手的姿势久久未语,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从窗框外铺洒进来,却根本暖不到他分毫。 这是路南亭最喜欢的衣服,自己以前都是直接手洗的,怎么这次就忘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记性开始变差的呢? 许也知道自己反应过了激,到晚饭时路南亭情绪就已缓和下来,还冲对面缄默吃饭的秦庄邀请道:等下一起去逛街吗? 逛街?秦庄又疑惑了。 他虽不算什么有名气的演员,路南亭却算个时常出现在娱乐杂志的大老板。他们两个出行,就不怕闹出什么负面新闻么? 就是去买点零食、衣服,看看电影什么的。路南亭补充道。 秦庄看他兴趣颇大,知道由不得自己拒绝,便点头答应下来。 开车到达商业街后,路南亭给他简单买了几样吃的,又为他选了几件合身的常服。 秦庄就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洋娃娃,拿着他选好的衣服就进了试衣间。 隔间里没有镜子,可秦庄低头一看,就望见自己满身的斑驳痕迹,指痕牙印,醒目非常。他一件一件将衣服脱下,又一件一件把新衣服穿上。 他明白,再好的穿着也掩盖不住从皮肤底下透出的沉沉死寂。路南亭一日不放他,他便一日胜似一日地颓靡。 不知是路南亭先高抬贵手,还是他在这样的沉默中灭亡。 怎么换了这么久?路南亭在外催促道。 秦庄便不好再拖延,顺着他的意思走了出来。 试衣间对面的镜子里显出一个消瘦的青年,棉质的衣裳紧紧贴在肋骨上。在他眼里憔悴不堪的丑态,在路南亭眼中却成了弱柳扶风的脆弱感。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4) 眼看路南亭眼里显出欣赏之色,导购也适时地凑过来推销:您弟弟穿这身真好看,显得腰窄腿长的。现在我们店里有活动,买三件打九折,先生要不要再挑两件? 听到秦庄被夸,路南亭也觉得面上有光,冲导购道:你照着他的身材尺寸再去找几件合适的,只要好看,都可以买下来。 导购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个月的业绩有了着落,当即笑容满面地冲路南亭介绍起其他款式来。 秦庄只将目光投向别处,望着衣服架子出神。 这里虽是高端品牌店,但陆陆续续也来了些客人。没过几分钟,就有个女客凑到秦庄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好,请问你是《胭脂泪》的男主角吗? 秦庄被问得一愣,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这是他出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 播了吗?他动了动许久没说话的嘴唇,问她。 正在播呀,你没看吗?真没想到我逛个街还能遇见明星,你能给我签个名吗?签手机壳上就好。女客兴致勃勃,说着就从皮包里拿出马克笔来递到他手中。 这算得上是秦庄第一次与自己的观众接触,他有些惊喜,也有些无措,抓着拿笔杆都不知要如何下笔。 女客还在同他絮叨,道:我第一次看见新人演员演得这么好的,好有天赋啊。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 谢谢,你过誉了。秦庄在她手机壳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刚写到一半,笔就被人抢了过去。 他扭头一看,就看到路南亭不甚愉悦的表情。 他不是,你认错人了。路南亭干脆利落地将笔和手机还到女客手里,拽着秦庄便到了柜台前。他将挑好的衣服往柜台上一丢,沉声指挥道:结账。 秦庄茫茫然地往后看,见那个被留在原地的女客一脸错愕,显然也没意识到这样的发展。 路南亭将秦庄拉出店子,到了无人的一处过道,便又对他数落起来:就不该带你出来,就知道惹是生非。 秦庄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线,在这节骨眼上生了几分傲气,对他道:有人认出我了。 有什么用?路南亭耻笑道:你可别忘了,这资源还是我给你的。我能让你起来,也能让你跌下去。 秦庄被他一句话堵死,胸口就像压了什么一样难受。他不愿再和路南亭争辩,借口去厕所,逃离了那个地方。 他进到洗手间后,直接将水龙头打开,对着镜子洗起脸来。 那水是凉的,可泼到脸上也丝毫浇灭不了他心里的绝望。路南亭永远这样,高高在上地把控着他的一切,欲他生,他便生;欲他死,他就得去死。 但他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也会难过,也会心痛,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在他心口上一遍又一遍地切割呢? 秦庄?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吸引了秦庄的注意力。 秦庄扭过头去,待看清来人面容时,又尴尬到恨不得马上遁走。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个被路南亭下死命捧出来的巨星任书宁。 许是以前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他的缘故,这次秦庄与他面对着面,才发现任书宁其实并不是那种妖媚惑人的长相。正相反,他长得很正经,眼神清澈,眉眼间隐隐含着一丝书卷气。 再回想自己,秦庄顿觉惭愧,有一种小三见了正宫的慌乱感。 好久不见。任书宁倒显得很热情,还主动要与他握手。 秦庄不知他是何来意,警惕地没有动。 任书宁倒也懂礼貌,看他不愿意,便自顾自地收回手去。 你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瘦了么多?任书宁又问。 这话听起来,倒算是在关心自己了。因为路南亭明目张胆的偏爱,秦庄也下意识将任书宁划分到了对立阵营。他不晓得任书宁会不会把他说的话转告给路南亭听,便只能选择沉默。 唔,你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尊重你的隐私。这是我的电话,你要是想寻求帮助,可以找我。他递了张名片过来,和善道:大家同事一场,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秦庄只盼着能早点结束与他的对话,接了名片后敷衍地说了句谢谢,就转身离开了原地。 任书宁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秦庄出了洗手间后,连看也没看那名片,转手便扔进了垃圾桶。 路南亭恰巧在这时过来,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奇道:扔什么呢?咬牙切齿的? 三俗小广告。秦庄说完这一句,也不管路南亭是何反应,便快步往外逃去。 第一百零二章 重生之圈养(19) 这个男人太懂得如何用言语伤人,每一次都像在告诫自己,当初接近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对于路南亭来说, 他的工作有没有秦庄参与都一样。 娱乐圈从不缺有实力有颜值的年轻人,要顶替一个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天才而已,轻而易举。 只是这一日, 死水般的生活里稍微多了点不曾预见的波澜。 老板, 一份快件。任书宁罕见地进了他办公室, 给他送来了一份包裹严实的快件。 谁送的?路南亭将桌上文件一合,接了他手里的东西。 任书宁回答道:她自称顾小姐。不过很奇怪的是,她给我这个东西时, 说除你以外,不能再让更多人知晓。而且也不能告诉别人她来过这。 这样吗?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路南亭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先支开了他。 嗯。 待任书宁走出以后,路南亭便拿出抽屉里的美工刀, 专心致志地拆了起来。 去掉外面层层叠叠的塑料包装袋后, 里面是个带密码的铁皮盒子。不过幸好密码已被调好,他轻轻一摁开关,就开了。 原本他还不知顾繁清找他有何事,毕竟他们两个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牵扯, 最多也不过上次给她通风报了信,让她成功去捉了次宋惜任的奸。 这对夫妻之间的弯弯绕绕, 秦庄这个圈外人不清楚,路南亭却是多少听了一耳朵。 宋惜任和顾繁清,这两人的长辈是世交,他俩是同在一个大院长大的青梅竹马。这位顾小姐的背景甚至比宋惜任的还要过硬一些, 于是这场婚姻多少带了点联姻的意味。 他们两个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感情呢?也许最开始是有的。 只是宋惜任天生是个花花肠子, 贪图新鲜,不是那种能共度一生的良人。久而久之, 顾小姐也对他绝了念想,两个人开始各玩各的。 但宋惜任带秦庄去的那间房子是他俩的婚后共同财产,也是他们的婚房所在,对于顾繁清来说很有纪念意义。非不得已,宋惜任不会带人去那里。 所以金屋藏娇的事情败露以后,哪怕宋惜任不将人双手奉还,也会顾及她的感受,不会再留秦庄久住。 是以当初路南亭的计策才能运行得那么顺利,一石二鸟,既逼得秦庄无处可逃,又让情敌宋惜任多了个时时看管的监工。 当路南亭看清盒子里放着的东西时,那双原本还满是疑惑的眼里,霎时变得精光无限。 里面是大堆文件和磁盘,无一例外,都是宋惜任的犯罪证据,账务往来、washing money的证据、钱色交易,甚至还有他年少时犯下的几条命案。 路南亭正愁没法一举将宋惜任置之死地,这下倒好,这一把大刀直接递到他手中,让他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只是,顾繁清为何突然送了这样一份大礼过来?难道就为了这个造不成什么威胁的男小三,她要将宋惜任赶尽杀绝不成? 尽管心中仍然存有疑惑,但好不容易有了一雪前世之耻的机会,饶是路南亭再如何老道,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秦庄并不知外界的风起云涌,他所能接触的,无非是客厅的那台液晶电视,还有时不时回到这间屋子里的路南亭。 为了断绝他与外界的联络,路南亭连手机都没还给他,只像养猫养狗似的,将他豢养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 秦庄习惯了这种生活后,倒也不抱怨了。只每日吃吃喝喝,做些家务,若是心情再好些,就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些新鲜菜蔬,权当散步。 信息时代,连报刊亭都成了趋于淘汰的东西。他读书的时候,总喜欢去书摊上找几本连载小说、连载漫画,拿到学校里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一分享,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将这些书塞塞藏藏,免得被以影响学习为名收走。 随着年岁渐长,喜欢的书籍也换了类型。漫画小说成了过去式,时尚杂志却成了新宠。 这一年来,任书宁成了小有名气的明星,不少杂志都拿他的照片当做纸封。秦庄随手拿起手边一本时,老板还意趣盎然地冲他推荐:这本是新进的货,卖得特别好,好多学生都喜欢他哩。 秦庄在口罩后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嫉妒么?也许是有的。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磋磨,他早已学会了将真实情绪藏在心底,不在面上表露出来。 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渴慕这些呢?艳羡,应该发生在实力相当的人面前。一个宠物,与主子的心尖子,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 除了封面人物采访外,这本杂志里还有不少关于流行穿搭和彩妆的内容。秦庄不想被外界抛太远,正准备掏出手机付账,就看到了杂志后面垒着的一大叠报纸。 宋氏公子身陷命案传闻,已被逮捕接受调查。 这样醒目的一行字,配着占了半张版面的图文,宛如一记重击般让秦庄僵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抽出报纸,反复确认纸上人物是宋惜任而不是别的什么冒牌货,一字一字去看纸上内容,生怕有丁点错漏。 此时明明是青天白日,他却陡然生了一身冷汗,手上提的购物袋也重逾千斤,压得他指骨发疼。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路南亭爱着的,风光无限;路南亭恨着的,身陷迷途;路南亭厌恶着的,半死不活。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围着那个人转动一样,由着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今日他能让家底深厚的宋惜任被困局所扰,来日他榨干了自己最后一丝价值,是不是也可以让他步上宋的后尘? 秦庄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那人已先他一步进了屋子,正站在客厅处扯他自己的领带。 去哪了?路南亭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看他从外面回来也没有责备,只是用一种家常的口吻问他所为。 逛了逛街,买了点东西。秦庄仍被之前兔死狐悲的情绪所笼罩,僵硬地换好拖鞋,就想逃进厨房里躲避他的视线:你先坐会,我去煮饭。 还煮什么,这么多还不够我们两个吃的?路南亭让开道,在他身后的饭桌上,赫然已放好了好几份打包好的饭菜。 秦庄见理由失了效,便不好再说,只乖乖放了东西,换好围裙去摆筷子置桌椅。 路南亭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极为受用。哪怕秦庄已麻木得失了许多往日的神采,在他眼里也平添了几许风情。 你买了书?路南亭从后面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抽出柜子上的杂志,细细看了起来。 秦庄发出蚊呐般的细响:嗯。 路南亭:买这期干嘛?书宁的杂志公司里多得是。你要是想要,过两天我给你搬一箱过来。 他话语里的亲昵与理所当然,让秦庄顿觉自己是个自惭形秽的小丑。他茫然地看着桌上热气蒸腾的食物,不自觉便说了心里话:我羡慕他。 羡慕他有人疼有人爱,羡慕他不必每日提心吊胆,羡慕他可以在红毯上发光发亮,羡慕他拥有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 要是他能过上任书宁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可以享受鲜花和掌声,可以拥有辉煌的事业,可以能做任何他想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怀念一辈子了。 可这样掏心掏肺的真话,换来的只是路南亭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拥有的,都是他值得的。你配么? 秦庄苦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这个男人太懂得如何用言语伤人,每一次都像在告诫自己,当初接近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路南亭吃饱喝足、享用完他的身体,就继续回了公司。仿佛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耽误了他的复仇大计。 秦庄累得沉沉睡去,又被夜里的寒风冻醒,迷迷糊糊地起来关窗。 天一片阴郁,黑云压顶,浓烈的风从远处吹来,灌了满堂。 暴风雨就要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路南亭突然发了善心,许秦庄正装出席,和他一起去谈生意。 可秦庄如约到了地方,却不见路南亭身影,只有几个零星的侍应生在处理杯盘,让他坐等。 秦庄从清晨枯坐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候到黄昏,饿得饥肠辘辘,草草吃了桌上几样零食,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睁开眼,看到许多没穿衣服的青年男女在对面嬉闹,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饮着酒水,满面笑意。 再回看自己,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也是不着片缕。 Party的主人是被众星捧月的一个颇显油腻的男人,鬓发白了一半,看向他时宛如在审视猎物。 看看,我们的新客醒了。 他右手边一个样貌犹显稚嫩的少年掩嘴笑了笑:这就是路老板送来的好货色,也不怎么样嘛。 若非寒意依然如冰刀削骨,恐怕秦庄得以为这是一场无端的噩梦。 他瘫坐在地观望了许久,才发现这似乎是一场门槛极高的游乐party。那些争奇斗艳的年轻花卉,无一例外是在娱乐圈里冒过泡的小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宋惜任下线倒计时。感谢在20210627 22:04:56~20210710 10: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凡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重生之圈养(20) 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害你变成这样? 少年看他仍在懵懂, 不怀好意地建议道:干爹不是要玩俄罗斯大转盘吗?不如就拿他尝尝鲜。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5) 瘦成这幅鬼样子,我抱着都嫌硌手。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年轻水嫩的。party主人伸手将少年一搂,调笑道。 秦庄早已不是什么人事不知的雏儿, 清楚地知晓这些话的含义。 他不愿在这种欲望横流的场所久待, 只强撑着站起身来, 对能做主的那个男人道:抱歉,我不想参加你们的活动,可以让我回去吗? 这么扫兴?来客中有人不乐意了。 秦庄没管周围的议论声, 只将目光投向派对的主人,问他:既然是路南亭送我过来的,能不能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让人给他送来了手机。 秦庄凭借着模糊的记忆, 按下了路南亭的号码。可每一次,那边都传来正在通话中的回应。 如是十几次,派对主人的忍耐也到了极限,问他:怎么了, 没人接吗? 秦庄忍着羞辱感,低声道:我再打一次。 这回不等他播出, 便显出了来电信息。那是个陌生的号码。 等秦庄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的却是宋惜任的声音:xxx,路南亭是不是送了个人去你那里? 许久未听过这个音色,秦庄霎时间有了种如梦般的虚幻感。 你在找我吗?秦庄揣着一丝希冀, 问。 电话那头的宋惜任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对秦庄道:没事,别怕, 你把手机给他。 秦庄如他所说,将手机递还给派对主人,由着宋惜任跟他周旋。 因为离得远,他听不清宋惜任的发言,只能从派对主人的反应里窥见一二。 宋总,你的手可伸不到这么远来啊。我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旅社吗?而且我这满座宾客都看着呢,你想让我下不来台?我想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你要带人走,可以,你亲自来。 不知怎么的,听他说出这句话,秦庄心里陡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他想开口阻止这场对话,可等他迈步上前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这显然是一个设好圈套的罗网。 路南亭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茶几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头。他举目看向茫茫夜色,推下了这场游戏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他为这一天已经等待得太久。 宋惜任,那个他仇恨到骨子里,只想除之而后快的人,从今以后,就会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其实这是一场冒险的赌局。姓宋的大可不管不顾,任由秦庄留在那个派对上,而他自己明哲保身地逃往国外。 在路南亭计划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宋惜任从此流亡,而秦庄成为场上宾客的玩物,直到第二日晨光洒落时,由自己去将他接回。 想到此处,路南亭心脏有些无来由的难受,焦躁与烦闷就像萦绕在心口无法驱散的乌云,凝成实质攥着他的血肉,让他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值得吗?他不知道。 他就像特地给妻子和奸夫创造见面机会的懦弱的丈夫,费尽心机只为了抓奸在床。当他部下最后一步棋的时候,秦庄的反应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恼怒也罢,恶心也罢,绝望也罢,反正他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辈子都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东西。大不了囚着他,困着他,反正人生那么短,磋磨着磋磨着,也就是一辈子了。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陆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20。】 宋惜任出现之前,派对里的形势已经趋于了白热化。 且不说那些本就赤条条的俊男美女,连那些之前还秉承着些许道貌岸然的宾客,此时也化作了被欲望驱使的野兽。 几十号人在大厅里上演着原始与本能的大戏,淫糜的气息与食物腐败后的味道如出一辙,在这群动物眼中,这叫活色生香;在还维持着几分冷静的秦庄眼里,是令人作呕。 他只被给予了两个小时的宽限。时间一到,若是还没有人来,他便也会成为这些纠缠着的躯体中的一员。 可即使他已将自己藏在最角落,也有青年男子过来搭讪。那人用一种轻挑散漫的姿态轻抬他的下巴,冲他道:别等了,宋老板不会来的。他现在官司缠身,自身难保,哪有空来管你 秦庄从他的话里头窥见了些许隐秘,正准备闻讯一二,那男人就被同伴一记倒肘引开了注意: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就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就没了转机的时候,大门轰地一声被推开。 宋惜任在众目睽睽之下闯了进来,目光在大厅内逡巡一圈后,便看也不看那些混乱纠缠的男女,直奔秦庄的所在。 他着了一身修身西装,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婚礼的新郎。可当他解开外衣为秦庄披上时,又仿佛成了电影里无所不能的豪侠。 秦庄眼望着他为自己扣上扣子,心头的担忧终于落到了实处,坠进由惊讶、感激、欣喜混杂的深潭里,溅起波澜无数。 他想表达的太多,真到了该说的时候,却又骤然失了语,只知道傻傻地望着,像个终于等到施舍的苦旅人。 这个人,我带走了。 宋惜任浑然没管那些人的诧异目光,牵着秦庄便往外走。 在他们就要跨过门槛时,许久没说过话的派对主人突然开了口:宋老板,你这样做,算是彻底得罪我了。你真想好了? 宋惜任头也没回,只是抓着秦庄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他的表情明明在笑,却又仿佛含着几分苦涩与冲动过后的豁然:人这一辈子,总得潇洒一回。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句话抛下以后,再无人拦他们。 大门轰然闭合,拦下那些人或怒或看好戏的目光,也断了任何回转的路。 等被宋惜任拽到空阔处,秦庄才发现这竟然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游轮,而方才那间屋子,也不是什么别墅的大厅,而是轮船的舱室。 此时夜已沉沉落了下来,海上共载月与星辰,咸湿的海风带来岸边的气息,若此时第一要务不是逃亡,恐怕他们会忍不住坐下来好好品味一番。 宋惜任领着他从甲板边的爬梯爬下,落到早已准备好的机动快艇上。 离了那要命的地方,秦庄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他和宋惜任对坐在座位上,于马达的轰鸣声里,向着岸边驶去。 你为什么会来?秦庄问出了心中积攒许久的疑惑。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宋惜任笑他道。 星月之下,宋惜任的脸蒙了层淡淡的光晕,像老照片多了一层昏黄的滤镜,带着点虽近在眼前但又似乎触及不到的缥缈。 上次的分别并不算愉悦,充斥着暴力的撕扯与噪杂的谩骂。秦庄本以为他不会在和这个男人扯上干系,可到了这种危急的时刻,他却是唯一一个愿意来救自己的人。 不应该秦庄摇了摇头,正色道:他们说,你这次来会冒很大的风险,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过一夜的雨露恩情而已,像宋惜任这样的人,应该多的是备选。 嘿,你是在质疑我对你感情的深厚吗?宋惜任笑着问道。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他脸上的笑容这么轻松,落在秦庄眼里,却无端端多了几分沉重。 我这个人虽然花心,但对待每一份感情都很认真啊。不信啊?他依然是那副调笑的口吻。 秦庄:路南亭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是么? 宋惜任:算不上,他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即使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他仍不忘踩情敌一脚。 只是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被翻出来了而已,一个大坏蛋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吗?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好人?那看起来我的伪装还不错啊。宋惜任摸着自己的下巴,嘚瑟道。 秦庄问道:你以后会去哪? 我不知道。宋惜任的情绪瞬间又落了下来,认真对他说道:其实每个家族都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表面的荣光背后,有数不尽的肮脏手段。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料理善后的端口。 可是啊,无论你为他们做了多少事,真到了无可转圜的时候,壁虎也只会选择断尾来保全自己。 秦庄一直在静静聆听他的每一句话,哪怕他真话里掺着假,哪怕他各种插科打诨,也未曾打断过。 待宋惜任将话说完,秦庄才郑重问了一句: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害你变成这样? 想什么呢!宋惜任弹了他额头一记,笑骂道:你有多大能耐,还能扳倒我了?跟你没关系,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能在这个位子上待这么多年,也早就想好这一天了。 对了,这个送给你。 他对着秦庄摊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他那枚从不离身的孔雀胸针。 第一百零四章 重生之圈养(21) 别想从我手里逃走。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它是一个信物, 也是一个护身符。你带着它,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去h省皇后区诺尔路72号, 找那里的人帮忙。 宋惜任又补充道:还记得上上次我们见面时的那家酒店吗?我在那里留了点东西给你, 不多, 但足够让你得偿所愿了。 我不要。秦庄将胸针推还给他。 宋惜任这幅交代后事般的口吻让他心里没来由地打鼓,他总感觉若是应承下来,便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秦庄正色道:我要你亲自带着它来找我。 这么不客气啊。宋惜任失笑,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觉得他可爱起来:要不这样,你别跟路南亭干了,我手底下的资源都可以给你,你想演戏就演戏, 想进综艺就进综艺,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也不至于亏待了你。 好。秦庄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于是对话又归于沉默之中。彼此都知道这是谎言,知道设想的那一幕永远不会实现,却还是愿意待在这梦境里自欺欺人。 像是要为这场离别加一个更完美的分手仪式, 宋惜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克制不住地往他靠近。 这看起来是一个吻的前奏, 秦庄在会意以后,默默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他是什么心情呢?顺从,歉意,还是感激?总归不会是自己希冀的那个。 宋惜任笑笑, 没有再继续下去, 只是轻抚他发旋,说:到岸了, 准备下去吧。 秦庄抬眸一看,这才发现岸边黢黢山石、灯火楼阁,已经触手可及。 宋惜任降低了快艇的速度,带着他泊停在柔软的金沙之上。 海风腥咸,不算太冷,可宋惜任仍是认真为他拉好西装,令他远避寒凉。 孔雀胸针被再一次送到秦庄面前,哪怕知道他不会接,宋惜任仍是强行塞到他口袋中。 宋惜任:外面太危险,早点回去吧。这一别,怕是要很久才能见面了。 听说还有再见的机会,秦庄高悬的心这才放下一点。 宋惜任领着他上岸,抬头看了看茫茫的夜色,道:你往西,我往东。一直走一直走,别回头。 秦庄:为什么? 宋惜任:多看几眼,我怕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秦庄:好。 他们在礁石与大海的掩映下分手道别,向着两个方向行去。 秦庄满心想着他留给自己的东西,回忆着那间酒店的名称与位置,猜测着究竟是什么物件。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秦庄刚在马路上走了没多久,就听见警铃声从远处传来,恰是宋惜任离开的方向。 他霎时间将那人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怔怔然转身,看着地平线那头闪烁的各色光芒,只觉咽喉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扼住,最担忧的事在这一刻成了现实。 他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向着对面冲去,才跑出数十步,就被一只手狠狠往后拽倒,摔进一个空置已久的怀里。 别去,你也不想跟通缉犯混在一起的吧。熟悉的路南亭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只一句就让秦庄冷凝成了冰块。 为什么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又为什么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下落?秦庄不堪细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错误。 多可笑啊,他以为是从魔窟中被救,却原来是被猎人当做诱饵,缉捕了那只偷食的黄雀。 放开我!秦庄哑着嗓子挣扎道。 如果我说不呢?路南亭将手收紧,仿佛要把他捏碎一般,用力禁锢在怀中。 秦庄几番反抗无果,拼尽力气够到他双手,张开唇狠狠咬去,只咬得满嘴都是血味,趁着路南亭吃痛时,甩开了他。 慢一点吧,再慢一点吧。秦庄想。 让我和他说说话 我知道他十恶不赦,我知道他应当伏法,可他从未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我,他是我唯一的保护者 哪怕一秒钟也好,让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将你牵扯进这场恩怨里;对不起,那通电话不应该由你接起;对不起,哪怕到最后都没能把这颗心分一点给你 他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哪怕路南亭在后面穷追不舍,也不肯回头。 直到他被粗糙的礁石绊倒,重重摔在海滩之上,这场追逐才终于告一段落。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枪声直击夜空,也如重锤般狠狠敲击在秦庄心口。 宋惜任,宋惜任他扒拉着金沙,想从地上爬起,奔赴那边看看究竟。 他想,警官不会无故开枪的,也许这一枪只是示警 可路南亭很快便冲上前来,一个擒拿手,便将他重新按回了沙土之上。 秦庄在男人面前,就如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弱鸡崽,轻易就被卸去了所有反抗之力。 放了我,我不要再继续了。 路南亭,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呢?一个诱饵?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一个可以随便送人的东西? 极度的心理重创下,秦庄连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悲痛交加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等再醒来时,天已大亮,眼前所见之处,是一所医院的单人病房。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6) 床边悬着吊瓶,还有个不曾见过的男护工在打瞌睡。 秦庄起身的动静惊醒了那人,惹来一句:你醒啦,你已经睡了三天了。老板刚走,我帮你给他打电话。 秦庄置若罔闻,只将手上的针头拔掉,光着脚就要往外走。 喂,等等。护工在后面追,而秦庄因多日没进水米的缘故,没走几步就险些摔了一跤,扶住墙才堪堪站稳。 他身上的衣服已换了一身,任他摸遍口袋,也没找到那枚孔雀胸针。 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老板?护工问。 秦庄扭过头,冲他道:那你顺便告诉他一声,从此以后,我和他再也没关系了。 尽管晕头转向,他仍是竭力往外走着。哪怕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也不曾停下。 多像一场梦啊,仿佛只要他醒过来,前尘所有就都化作了虚无。 可当他走到广场上,看见大屏幕上播放着最新的时事新闻,听见那句宋氏财团第二子宋惜任畏罪自戕,警方仍在调查中的话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立在人群中,一字一字将内容看清,生怕错漏了丁点信息。 多好笑啊,这样一个人从他生命里逝去了,而他只能从媒体的报道中才能窥见只字片语。好像这一场事故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一样。 秦庄苦笑着与屏幕上的宋惜任挥手告别,继续麻木地向前走。 他没有太多目的,就想离路南亭远一点,最好让那人永远都找不到他。这样不遗余力折磨他、利用他、算计他的人,让他觉得既恐惧,又恶心。 从路边卖唱者的琴盒里借了两块钱后,秦庄搭上了去酒店的公交车。 宋惜任会给他留下什么呢?是一枚游戏的复活币,还是一张写着被骗了吧,其实我们都是在演戏的搞怪便签。 他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扭头一看车窗玻璃里,只倒映出一张涕泗横流、又哭又笑的丑陋脸庞。 那礼物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当秦庄进到宋惜任预留的那间房子,打开盒盖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丑》的碟片。 封面上贴着宋惜任的留字:你在我家里暂住的那几天,总是循环观看这部电影。我想你一定很喜欢,所以买来这个限量版送你。希望你能一直坚持自己演戏的梦想,走上众人艳羡的大舞台。 没戏。秦庄腹诽着,将碟片翻开,底下还有一张便签,贴在面值足有五千万的支票上。 很抱歉一直隐瞒着我已婚的事实。起初是觉得不过萍水相逢,没有说的必要。后来怕你心有芥蒂,不敢再说。那一次闹得不愉快,我很抱歉。早就答应好的事也因种种原因,拖到现在才兑现。 交完赔偿金后,剩下的钱你可以自己留着,过上稍微舒适点的生活。如果想继续在演艺圈发展,我的家人会帮你。 我不会像路南亭一样压抑你,因为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以后也许天各一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 原来他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他明明可以不管不顾地离开,却还是毅然决然地掉头回来,用他的命换了自己的命。 这一份沉甸甸的情,让自己怎么还?又如何才能还得清? 秦庄紧紧拥着那个小小的盒子,蜷缩在床脚,泣不成声。 路南亭再收到秦庄的信息,是在两天之后。那是一份关于秦庄合同的仲裁通知,那人准备用三千万,换取一个自由之身。 路南亭一直密切留意着那人的动向,扫了一眼文件后,便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庄新换的号码:秦庄,别想从我手里逃走。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你能成功解约又怎么样?我照样能让你在娱乐圈混不下去。明白吗? 第一百零五章 重生之圈养(22) 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他看见秦庄坐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在慢慢地抽着。 离开了路南亭的秦庄, 并未走宋惜任给他留好的那条路。 本能的,他不想再欠那个人更多。 他本就是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世上,等将他要讨的讨回, 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就结束了。 接到路南亭电话时, 秦庄正坐在新租的公寓里吃着快餐。银行卡里属于他的钱不多, 不足以支撑他过上过分优渥的生活。而且物质上的享受,也从来不是他所求。 面对这一通差不多是封杀宣告的来电,秦庄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才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气音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他挂完电话,看着桌上残留的饭菜,也失了再动筷子的欲望。 从开始到现在,路南亭要的,从来都是一个听话的玩物。自己的人格、自主意识、梦想, 这些于路南亭而言, 都没有自己在床上的价值来得重要。 为了达成目的,路南亭不遗余力地摧毁自己的人际关系、社交网络,逼迫自己一点点退让,甚至背负上人命债。 只是现在秦庄不想再顺从了。 宋惜任的死让他失去了所有坚持的动力, 这份愧疚感与爱情无关,仅仅只是作为人的本能内疚罢了。 他没有把路南亭的话放在眼里, 解约是他一直以来都极力争取的东西,如今只差临门一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解约当日路南亭本人并没有到场,只是派了几个公司的负责人前来, 与秦庄中断纸面上的合作。 那一日, 天朗气清,秦庄呼吸着久未尝过的自由空气, 感慨万分。 他是自由了,可心上的枷锁却永远不会解开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后,秦庄出门参加了最新一轮电视剧的试镜。 他现在在外飘零,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基本的生活。 宋惜任死后,路南亭从中获益不少,在娱乐圈的影响里也进一步扩大。而这份力量很快就作用在了秦庄身上,让他明白没有资本支持的个人,在圈子里是如何寸步难行。 最初几天,秦庄连续跑了十几个组,有的落选,有的起初打来了电话,后来却还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 不用想都能明白,这些是谁做的手脚。 即使处在被动地位,秦庄仍是不服输。影视剧无法参与,他就去试综艺、试广告,无论拍摄场地多远,无论过程多艰难,他都会按时到场,在镜头面前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知道路南亭势大,可娱乐圈到底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商家、品牌、资本,路南亭不可能一个个都管得过来。 可他显然低估了路南亭无耻的程度。 那一日他新接了一个杂志拍摄的工作,内容主要是当平面模特,拍几组照片。这其实较之演戏来说,平模对他的吸引力稍弱,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没有挑挑拣拣的条件,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当他换好衣服准备投身于镁光灯下时,工作人员的惊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举目望去,见到整个拍摄场地都在那一声后沸腾了起来,甚至有场务拿着手机冲到编辑身边,一边唾沫横飞地解释,一边指着自己示意。 尽管距离稍远,可秦庄在努力伸长脖子后,还是看到了他们手机里播放着的画面。 视频模糊不清,连声音也细微到难以辨别,可秦庄还是透过那熟悉的场景,认出了主角是自己没穿衣服的自己。 从很早以前起,他就发现路南亭有在房子里装摄像头。卧室、客厅、盥洗室,这些他会对自己任意施为的地方,是摄录的重灾区。 他并不知道路南亭拍下这些是为了什么,特殊癖好,还是留作要挟?那时他连自由都没有,隐私之权就更无法贪求了。 可现在,那些录制的影像终于成了插向他的一把刀子,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掉了为数不多的脸面。 眼看现场一片混乱,拍摄也无法再继续进行,秦庄识趣地去试衣间里脱下了品牌方赞助的衣服,将它折好后带了出来,珍而重之地放回原位。 此时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有揶揄的,有看好戏的,他粗略扫了一眼,已经了然入心。 不需要去评价什么,这场合作因他个人的原因不得不中断,是他的过失。 看着为自己忙活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员,他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头也不回离开了拍摄场地。 现代社会,网络的传播力量是很大的。 不消半天,秦庄就辗转从社交群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影片。 画面中仅有自己一人,路南亭因为镜头角度的问题,被挡了个严严实实。所以呈现在网友面前的,是他自己被欲望折磨得大汗淋漓,恬不知耻放声吟//哦的场面。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想笑。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难道路南亭不知道此举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吗?他清楚得很。 他只是得意洋洋地拿着鞭子,想将自己再赶回樊笼里罢了。 影片造成的影响并未持续多久,一日过后,热度就被压得差不多了。 与那人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秦庄也明白他的意思:此次只是小惩大诫,以作警示,若自己依然不愿回去,后面的手段只会更过分。 秦庄坐在出租房里抽了一根烟,睁着眼看着黑夜被日头染成白昼,终于下定了决心。 路南亭不是想逼得他无路可退么?他接招就是了。 虽然时日不久,但再次回到路南亭的这间房子时,他已没了任何惧怕的心态。 拿备用钥匙进门的时候,那人正好坐在沙发上,在摆弄从他这里收缴的胸针。听见门锁滑动的声响,路南亭才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是他时,眼底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 路南亭显然也没想过录像的效果有这么大,本以为还要多费点周折的 秦庄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他当着路南亭的面将背包一丢,就大咧咧脱起衣服来。 对方显然没见过这样直白的一幕,疑惑问道:做什么? 路总不是想gn我吗?我回来履行义务啊。哪怕在做这样羞耻的事情,秦庄脸上也未见半点尴尬之情,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服从路南亭的指示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路南亭鲜见地噎住了。这是他的目的没错,可这事被秦庄说和做出来,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甚至怀疑秦庄笑着笑着就会给他来一刀。此情此景,要么是他疯了,要么就是秦庄被他刺激疯了。 秦庄一步步行到他面前,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一边欺身上来,一边轻抚着他的脸,温声细语地说道:怎么了?这不正是路总想要的吗?还是说,路总被其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榨干了,没工夫对付我了? 路南亭一把捉住他作乱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眸,半信半疑地问:你真想好了?留在我身边,不走了? 秦庄不答反笑,语含讽刺:我有得选吗? 听闻此言,路南亭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他尝试着搂住这人腰身,见他没有反抗,这才进一步将他搂进怀里。 事情我已经让人压下来了。你知道我只是想警告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罕见的,他给了一句解释,即使这样的话对于秦庄来说已没有任何安抚作用。 我知道了。秦庄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问他:我的房间在哪? 路南亭:出去几天,还把自己当客人了?你跟我同住就好。 秦庄便没有再言,开了包,安心放起自己的东西来。 路南亭在一旁看着他动作,有许多话就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以为秦庄反应会很激烈,会辱骂他,会和他挣个鱼死网破。可现在对方平静得有些骇人,倒好似海啸来临前的模样。 有些事,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的。路南亭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递到秦庄面前。 秦庄没有接,只是看着他笑:我愿意的。 他看起来还是同从前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路南亭努力忽视心头浮现的些许刺痛,帮着他将物品摆放好,等手头再无事可做时,秦庄便又走进厨房,开始料理午饭。 他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将土豆胡萝卜挨个切成小块,放进锅中翻炒。 这些以前得想方设法逼着他做的事情,他现在做得不亦乐乎。 是认命了吗?路南亭有些不信。可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出秦庄的茬,只得继续听之任之。 新进来的第一天,秦庄就把路南亭从头到脚伺候了个服服帖帖,听话得好像路南亭只说要如个厕,他都能跟进去帮他把裤子脱了。 路南亭顿觉自己是只被雌性盯上的公螳螂,只等被利用完最后一丝价值,便被对方吞得连渣都不剩。 晚上共眠,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路南亭猝然醒了过来。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他看见秦庄坐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支烟,正在慢慢地抽着。 这一幕说起来实在有些梦幻,因为在路南亭的记忆里,秦庄是从来不沾烟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725 22:35:55~20210801 19:0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451222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AAAA黎总总 10瓶;沐沐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零六章 重生之圈养(23) 再精致的谎言,也拼不回一颗支离破碎的真心。 已记不清有多久不曾这样安静地相处过, 当撕扯与谩骂演化成日常,能想起的快乐亦不过尔尔。 透过朦胧的月光,路南亭忍不住想, 前世的秦庄, 在他故去后, 是否也会在夜深人静时点上这样一支烟。 自己应当是爱这个人的,可恨了太多次,已想不起那些蜜语甜言。 秦庄坐在高高的窗台上, 一边是近在咫尺的人间,一边是遥不可及的深渊。他沉沦于香烟带来的麻痹感中,一时间,竟有些眼眶湿润。 其实他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他就能停下来了。 回首时正好看见路南亭凝望他的双眼, 黑黢黢的,如夜般深沉。许是因为初醒的缘故,那人眸子里没有锋刀般的寒凉,只有懵懂与怔忪。 路南亭, 到此为止吧,好么? 那一瞬间, 秦庄的话决绝到,好似他一松手就能从窗口跳下去,用最残酷的行为结束这一切。 可窗外冰冷的金属防护栏将路南亭的想法拉回现实,他陡然想起, 秦庄是逃不走的。无论是此刻, 还是在更远的将来。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7) 自己又为何要放手?辛苦筹谋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不, 绝不。路南亭斩钉截铁地说。 秦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扭过头去,重重抽了一口烟,用力得仿佛要将火星一并吞进肺里,在那血肉之躯里燃烧起来。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陆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10。】 翌日晨起时,一切如初。桌上摆放着秦庄起早做好的早点,而这人也因抵抗不住困意,又钻回了被窝里继续补眠。 平静得好像昨夜的不寻常不过是黄粱一梦。 路南亭咬着秦庄做好的三明治,满怀疑虑地看了他一眼,便揣着文件袋走出门去。 这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秦庄一觉直睡到下午一点,草草吃了点东西果腹,便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四点,他坐了很远的车去寄了几份快递,又在不远处的商业街里打包了晚上要吃的餐点,最后去五金店里买了几样工具,这才回转。 到这一天,他终于行使了半个屋主的职责,在客厅卧室里大肆拆除起来。 六点,路南亭提前回了家,入目的景象,是一地破损的摄像头,和一堆被砸成碎片的硬盘。 而秦庄坐在一片狼藉中,仍在好整以暇地敲着屋子里唯一一台放映仪。 像预料的一切都成真了一样,路南亭看到如此反常的秦庄,竟有了这才是对的的感觉。 是嘛,如果不作妖,那就不是他了。 以秦庄的性子,怎么会那么听话地乖乖跑回来,当自己的附庸。总得作出点乱来,让自己头疼才对。 砸,都砸了。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路南亭上前一步,近乎纵容地说道:要是还嫌不够,给我来几锤子,也行啊。 秦庄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倒是路南亭先坐不住,扛着被敲几锤子的风险来到他面前,将那不算轻的铁锤从他手中拿走,又执着他那双手,放在日光下细看。 这人惯是不会照顾自己的,砸些破烂而已,倒把自己一双手弄得满是伤痕。 路南亭从柜子里找来医药箱,若无其事地给他上起药来。 不喜欢,就拆了。以后这屋子里只留你想要的东西。你不喜欢那些录像,就毁掉。只要你愿意陪在我身边,这些都无所谓的。 他这样深情款款的,倒好似多在乎自己一样了。秦庄想。 碘酒浇上被边边角角割出的口子,陡然而来的疼痛没有激起秦庄半点痛呼,他只是享受般地感知着这一切,像一个将油门踩到最大、奔赴悬崖的狂徒。 又数日。 笼中的小鸟再逃不出猎人的指掌,当意识到这一点后,路南亭决定,要给秦庄一个家了。 也许这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与他同心同德,但那又怎样,爱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精心准备了香槟与玫瑰,在西餐与甜点混合的香气中,揣紧了口袋中那个小小绒盒。 被他以买烟为由支使得跑了整整三个超市的秦庄,再回返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堪称浪漫的场景: 地上洒着金粉与亮片,桌上布置着香气四溢的晚餐,灯光半昏,暮色四合。 欢迎回家。路南亭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打理得好像一个要步入礼堂的新郎,规规矩矩立在桌边时,倒真有几分君子模样了。 他显然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顿,发型规整有型,衣襟袖口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然而他并未嫌弃着一身休闲服,风尘仆仆的秦庄,只在朝秦庄走近的过程中打开了屋子里的音响,让舞曲弥漫在整个客厅之中。 还记得你陪我跳过的那支舞吗?我们,重新来一遍吧?他嘴上问询,实则已经将邀舞的手伸出,在殷切地盼望着对方回应。 秦庄记得那支舞,也记得自己曾在舞池中无数次踩到这个人的脚。 那时他们还没彻底撕破脸皮,自己还像只孙猴子般在他的忍耐线上蹦跶,可以肆无忌惮,也可以随心所欲,而不是像此刻,真真假假,如履薄冰。 秦庄缓缓将手搭到他掌心,又在路南亭逐步扩大的笑颜前,将他的手推回。 我有点累了,让我先洗个澡吧。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路南亭是何反应,放下好不容易买来的烟,转身就进了淋浴间。 热气蒸腾,围绕在镜子周围,倒映着他瘦削修长的身体。 头发刚剪没多久,不短不长,简简单单地搭着,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秦庄知道路南亭想要什么。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他已能透过那个男人的表情猜测出一二。 将一辈子的绑缚美化为一生一世的诺言,表面上抬高自己身份,实际上跟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只可惜我连这样的承诺都是假的,一辈子这么长又这么短,从未有人真的爱我。秦庄拿着花洒将热水淋漓洒下,如是想。 他愿陪路南亭演完这场戏,不为讨好,只为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一个他也幸福过的美梦。 他像个盛装打扮的新娘一样,换好衣服,回到厅堂。 路南亭在灯火之中等着他,举杯邀他共饮,同进美食。 秦庄吃着那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美味佳肴,眼泪流进肚里,也混成了咸腥的苦涩。 可他面上仍然带着笑意,像永远都不会有悲伤一样,哪怕周围没有聚光灯,哪怕没有台词与剧本,他还是如一个优秀的演员般表演着。 吃饱喝足,音乐再起。 路南亭将桌椅推开,让出场地,揽着他的腰在暖黄的水晶吊灯下共舞。他望向秦庄时温柔似水,仿佛那些欺骗、背叛、利用、侮辱、摧残,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酒意微醺,路南亭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人,难得吐露了真心。 知道我为什么唯独选了这间房子送给你吗?他问。 秦庄:为什么? 路南亭笑得狡黠,像在诉说一个仅有自己才知晓的秘密一样,道:我们曾一起在这生活了很长时间,你工作很忙,我也事务缠身,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一起多久,我们都像第一天恋爱一样甜蜜,即使有争吵,也不会留到第二天再解决。 偶尔会拌嘴,会争吵,会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而闹得不可开交。很多时候都是我先让步,我一低头,你就心软,气也消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具体到枝叶末节,好像这些真的发生过一样。 秦庄听他说了一通,只当他是从书里剧里学来的,像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什么时候?他问。 路南亭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看向他,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没有你。不过从此以后,就只剩我们俩了。 在音乐的最后一个节拍,他带着秦庄停下了脚步,又从口袋中掏出那个早已被他体温捂热的盒子,对着秦庄打开来。 一枚银色的钻戒,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款式。 秦庄:这又是什么新的游戏?因为信任早已不复存在,对于路南亭的任何举动,他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路南亭捉着他的手,替他将戒指戴上无名指,边戴边说:你可以当它是一场游戏,只要期限是永远。 银圈顺利地滑到了底,可直到最后路南亭才发现,这戒指比秦庄的手指大了半圈。 他是按着记忆中的尺寸买的,却显然忘了,前世的秦庄养尊处优,并未受过太多磋磨,而这一世,情况已大不相同。 面对如此尴尬局面,他只得临时找补:大了一点也没关系,我会将你养胖的。 秦庄勾了勾戴戒指的手指,感受着上面新增的重量,望着那颗璀璨的象征永恒的钻石,只觉讽刺。 再好的钻石,落到火中都是一堆焦炭。 再精致的谎言,也拼不回一颗支离破碎的真心。 可他面上依然挂着找不出半点破绽的笑容,甚至连眼中都现出了三分爱意,好像能在此刻获得路南亭的承认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主角死亡,开始虐攻。 第一百零七章 重生之圈养(24) 生命永远不会等他来挽留,就像逝去的水和碎掉的心一样,握得越紧,便越 他们在辉煌的灯火中接吻, 一路推拒着进了房间。 这看起来像是一场两情相悦的事,仿佛他们真是一对修成正果的璧人。 相比于往日,今天的路南亭显得格外激动。他大肆行使着新郎的权利, 仿佛今日沉沦之后便不问明朝。 此刻, 秦庄的状态是被动的, 可理智依然高悬于天上,冷冷地看着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眼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与他纠纠缠缠、分分合合的男人, 不自觉便酸涩了鼻腔。 已经记不起第一次见他时是何时何地。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么遥远,仿佛阔别了一个世纪。 现在只剩下冰寒彻骨的怨恨横亘在两人中间,天堑一般,让两颗心再也无法靠近。 路南亭以为他是太过兴奋无法自抑,一边放缓速度, 一边扣住他戴戒指的手, 轻声问他:疼吗? 秦庄摇了摇头,可摇着摇着,眼泪便不受控地滚了下来。 他多么希望这一刻的温柔能长久啊,若没有那些伤害与波折, 像他这样随遇而安的人,是可以为了一个承诺倾尽所有的。 可时间无法逆转。伤口即使愈合了, 疤痕依然像丑陋的蜈蚣般盘旋在肌肤上,一遍遍提醒他那些刀子有多伤人。 路南亭不会放过他的,他知道。 纵使留下来,也不过是继续当这个人的玩物, 身体不再由自己所掌控, 也不能和朋友与亲人交往,没有工作, 没有梦想,没有未来 而这样的痛苦还要延续一辈子多久远的诅咒啊! 想到此处,秦庄终于不再犹豫,只任由对方将情绪带向另一波狂潮,在路南亭静静凝望着他,甚至可以说是为他着迷的时候,倾身下去,在这人耳边絮语道:其实,我爱过你 可是再也不了 从什么时候起的呢? 是得知他另有心上人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被他绑起来折磨的时候,又或者,他将自己轻易送出,而宋惜任为自己而死的时候?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路南亭意识有些迷离,他濒临极限,只捕捉到了零星的两个字。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求证了,因为秦庄在下一刻便捉着他的右手,令他触及到了枕头下冰冷的凶器。 铺床叠被,一贯都是秦庄的事,路南亭从不过问,以至于这样危险的东西潜藏了这么久,都未被其主人发觉。 后来的事,路南亭记不清了。 他只看到寒凉的刀锋割开那人脆弱的咽喉,鲜血如喷泉般飚射出来,染红了视线。 路南亭怔了足足一秒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他慌乱无措地去搂那人,可一松手,沾满鲜血的刀子就从自己手中滑落下去。 在路南亭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亲弑所爱的右手时,秦庄已悄无声息地坠落在浅色的床褥里。 他仰面躺在那里,不断抽搐,像躺在水泥地上被太阳暴晒的鱼,嘴唇大张着,汩汩的热血源源不断地从嘴里、脖子里涌出来。 路南亭霎时哑了,他仓促又惶然地去按住他的伤口,可那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生命永远不会等他来挽留,就像逝去的水和碎掉的心一样,握得越紧,便越发没了。 等他空出一只手来,找到被遗忘的手机时,只过了短短十几秒,却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 东城街西宁小区A栋507号救命快来,求求你们! 路南亭打完求救电话,又连滚带爬地回到秦庄身边,他一手捂着那流速渐弱的创口,一手握住秦庄手掌,断断续续地吐声道:没事的,别怕,救护车很快就过来了,再坚持一下。 秦庄仍能听得见他说话,却已没有力气再回应了。 他这一生,走马观花般从眼前掠过,苦多于乐,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忍受这些了。 他欠别人的,也尽数还完了。 秦庄,秦庄,别睡路南亭身上尽是他的血,狼狈得像个从深坑里爬出的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换成秦庄的血,拿自己的命去续他的命。 他从未想过死亡这件事会降临在秦庄身上,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用面对这样一刻的。 他以为他恨秦庄,胜过恨这世上所有人,可当秦庄濒死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依然爱他,比恨更甚。 【系统提示:主线人物陆南亭恨意10,当前恨意值0,当前爱意值100。】 一小时之后。 路南亭坐在急救室的长廊处,身上裹着护士给他临时找来的病号服,鲜血未洗净,狼狈如枯槁。 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秦庄依然不再动了。可他仍盼望着奇迹能发生,这些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能从死神手里抢人。 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让他一无所有,哪怕让他沦落到前世那样的境地,他也心甘情愿。 但为什么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为什么送进去的人又被盖着白布送了出来,为什么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再不动弹分毫,为什么他挂念的人再不与他说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主治医师并着其他医护人员向他道歉。 是开玩笑的吧。路南亭动了动枯坐到发麻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病床边,将那张白布拉开。 秦庄失血发白的面庞一点点呈现在他面前,眉目一如往昔,只是双眼紧紧闭着,再不会睁开。 骇人的伤痕横亘在那纤细的脖颈上,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路南亭想与他说两句话,刚一张嘴,泪便涌了出来。 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出戏,一个按下重启键就能改变的闹剧,他甚至可以放他走,可以答应与他再无干系,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站起来,自在得生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啊,他等了又等,也再没有等到。 他还活着呢路南亭捉着他的手,对医生们道:你摸,他还有脉搏 复又将手放上他胸口,轻轻的,像生怕弄疼了他:还有心跳,你们看 医生们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在生离死别之际或崩溃或痴傻的家属,尽管这样做有些残忍,他们仍是道:先生,那只是没有散去的体温而已。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8) 路南亭哪里肯信,他穷尽两辈子的时间才抓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呢?他已经斗赢了宋惜任,斗赢了命,为何还是留不住他呢? 突然的脚步声打断了路南亭的思绪,一张警官证被递到他眼前,顺着这只手的往上看,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路南亭先生,你涉嫌谋杀这位秦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没有杀他路南亭道。 警官:具体的事宜,请您在笔录的时候再详细说吧。 路南亭:我不去。他还在这里,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警官见状,对身后的同事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拿着手铐上前,将路南亭一只手铐住:请您配合调查。 看守所内。 路南亭没料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到这样的地方,接受警//察的盘问。 警官:姓名? 路南亭说了名字。 警官:性别? 路南亭:男。 警官:与被害人关系? 路南亭迟疑了一瞬,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恋人。 警官与另一位审讯人员对视一眼,将他所说的内容记录在案。 警官:与被害人有何过节? 路南亭摇了摇头。 警官:请重述一下案发时的经过,把你能想起来的都复述一遍。 路南亭不愿直面这个问题,也不想去回忆那一刻的惨烈。直到现在他都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冰冷的手铐就像一个例证,在告诉他别想再逃避。 路南亭:我为他准备了烛光晚餐,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他说要去洗澡,我们一起跳舞,一起晚餐,一起进房间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警官:路先生,请你严肃对待这次笔录,它会成为当堂证据。据你所说,当时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是吗? 路南亭:是。 警官:凶器是你提前预备好的吗? 路南亭: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它会出现在那里。 警官扭头对同事道:让刑侦科对比凶器上的指纹,看是否有第三人参与。 旁边的审讯人员边记录边道:好的。另外,死者家属正在往这边赶来,进一步尸检会在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后进行。 警官又问了一些与案件相关的问题,路南亭能回答的不过简短数语,更多时候只能摇头点头。 警官合上笔录:感谢你的配合,今天的审讯到此结束。 路南亭在此刻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他抬头问道:那我能回去了吗? 警官:对不起,在你嫌疑未洗清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路南亭解释道:我不乱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 警官显然怔忪了一瞬,只因他看到了对面这个嫌疑人的眼神。那是一双怎样悲伤的眼睛啊,死灰一般,一点光都找不到,像魂魄都熄灭了一样。 警官: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第一百零八章 重生之圈养(25) 从前世到今生,整整两辈子,他都被困在这个名为秦庄的旋涡里,一次次沦落。 路南亭面上的神色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他克制不住地想,秦庄一个人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该有多冷呢? 在看守所里浑浑噩噩过了一夜。 明明困意重重, 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眼睁睁看着通气窗外的天色由白变黑, 又由黑转白, 一闭眼就会想起秦庄垂死的可怜模样。 多少挨到第二天上午,等看守所的人员过来送饭时,他才终于听到些许外面的声音。 命案的侦查, 主要包括现场勘验、案情分析、破案预审等几个重大环节。像路南亭这种没来得及逃亡、在医院里被当众抓获的情况,极大降低了警方破案的难度。 昨夜刚发生的事,一大早秦庄的亲属就赶了过来,进行认尸。 秦父的声音路南亭清楚得很,只是从前他将这人当成要挟秦庄的工具, 如今却不得不眼看着这个老人佝偻着背脊, 被续弦和儿子搀扶着,走进派出所里来。 警官我儿子,真的死了吗?怎么会呢,他不久前才回过家我们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会这样呢? 秦父抓着民警同志的手, 不住询问,看他那副模样, 仿佛没有东西搀扶的话,立刻就会摔到地上去。 老人家,具体的情况我们同事会跟您说,您待会跟这位法医一起过去, 做一下尸体辨认。我们会尽快还原案件真相, 给您一个交代。警官如是道。 秦父蹒跚着往外走,经过过道时, 不经意地与路南亭隔着气窗对望了一眼。 是你?秦父认出他来,挣脱妻儿的手,行到铁门外来:我认识你 他指着路南亭,对一旁的警官道:我认得他,他是我儿子的老板,还去我家送过东西他犯了什么事,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出于让死者家属知情的原则,警官回道:他就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秦父足足过了好一会才将这句话消化完,他的表情从愣怔到难以置信,又转变成了痛心与愤怒,他不顾一切地欺上前去,喝问道:是你杀了我儿子?你为什么要杀他,小庄儿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说啊! 旁人见状连忙前去劝阻,而路南亭只羞愧地缩回看守室内,捂住了双耳。 秦庄是他杀的吗?不是,可又有什么差别呢? 可直到现在他仍无法相信,秦庄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明明所有阻碍都已经被去除了,明明好日子就要来临,明明他已经答应自己的求婚了不是么,为什么又要去死呢? 尸体检验结束后,侦查人员重返了案发现场,很快便在一片狼藉的床上找到了凶器那柄锋利的水果刀。 现场的血迹、足迹、床单等,都被拍下照片,实物也都放进证物袋里保存。 除此之外,侦查人员还有了意外发现:在房间角落里,一个不甚明显的地方,有一个被遗漏的针孔摄像头。 通过一番搜查,他们找到了储存影像的仓库,发现那里不仅有案发时的录像,还有许多受害者被关在这里时,摄录下的一堆x爱视频。 最新证物被呈递到路南亭面前,警方也对他进行了新一轮的提审。 不得不说这个摄像头录制的时间和角度都太巧妙了。它处于房间角落的位置,大半边视野被柜子上的台灯阻挡,从画面中能清楚地看到路南亭推拒着秦庄进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画面都没什么动静,再现出主人公时,已经是路南亭一身染血地从床上滚下来了。 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吗?路南亭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意外,秦庄也不过一时想不开。可直到这样一个录像的出现,才让他明白,原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秦庄设计好的。 事先拆除几乎所有摄像头,只留下这一个。 对那人不利的录像也全都销毁了,只剩下对自己不利的。 警官:录像设备和凶器上都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事发时也只有你和死者两个人在房间。路先生,你还不愿意如实交代犯案经过吗? 路南亭神色一收,冷然道:警官先生,你们难道没有法医科吗?指纹可以伪造,难道伤口也能造假不成?到底是我杀的,还是谁杀的,不是一验就知道了吗? 他的态度算不上顺从,尤其是在所有不利证据都指向他的情况下。 警官被刺得勉强顺了口气,回道:路先生,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像你这样的高知识分子,懂一些反侦查知识也不奇怪。伤口右深左浅,尾端微微往下,符合右手发力的特征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如果死者自己来造成这样的伤口,难度是非常大的,他的喉管几乎被完全切断了。 人在濒死时会有极大的求生本能,如果这一切由他自己来完成,其意志力和执行力是难以想象的 警官说到这里,渐渐止住了声,因为对面那个男人已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路南亭直到对方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时,才后知后觉地去擦脸,待抹了一手湿痕,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些都已经亲身经历过一遍,可当这些细节由别人说出来时,他便再也克制不住。 多好的算计啊,为了让自己陷入牢狱之中,连伤口和力度都计划得分毫不差。 到底要多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因为嫌疑人情绪无法自控,审讯无法再正常进行,警方只得结束提审,将他关回了看守室内。 到了一个人的空间,路南亭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他坐在看守室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从前世到今生,整整两辈子,他都被困在这个名为秦庄的旋涡里,一次次沦落。 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付出多少,无论他是痴心一片还是铁腕强夺,那个人永远不会为他停留。 宋惜任就那么好吗?为什么整整两世,都要跟这个人纠缠不清,甚至不惜以死为诱饵,让自己陷入命案之中。 现如今,脱罪似乎成了分外艰难的事情。 凶器是随处可见的水果刀,其他角度的摄像头也全被拆除,指纹、凶器、录像,物证俱在。 可直觉告诉他,一切还没有结束,一定有什么还在背后等着。 当天下午,第二波人来到了看守所。 是来帮他的人。 路南亭虽暂时无法脱身,但他并非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依靠着的,是他庞大的家族。即使稍微逊色于宋惜任那种根基深厚的百年之家,比起其他,也丝毫不怵了。 路南亭的爷爷,一位早已退休、没了实权的老人,不惜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前往调查,连最得力的助手也派遣了过来,专门为他翻案。 这位助手极为老道,在见过路南亭了解大概以后,第二天就将新的证据呈现了出来,他递交给警方的,是秦庄在事发前去寄送快递的道路监控。 我方当事人虽然和受害人存在超乎正常交往的关系,但这是双方协商一致后达成的,这位秦先生给出身体,我方当事人给予他资源,两边各取所需,绝不存在任何强迫行为。 而且从道路监控中你们也能看出,我方当事人并未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可以肆意离开那间屋子。 现在只需要找到这些快递的去向和内容,就能证明我方当事人的清白了。 而他给予路南亭的,是更多相关信息。 快件很可能被寄往了宋家,没有快递单号,也没有生成任何网络记录,很难找到。不过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联系上那些人的? 路南亭靠在座椅靠背上,面色沉凝:孔雀胸针。宋惜任死之前,给他留下了一枚胸针。前不久他从我这里偷走了这个东西。 助手:那就能解释那些不合理了。我听说宋家每一个区域的负责人都有对应的胸针作为标识,有的是狮、有的是豹。 路南亭:其他录像找到了吗?他找出来砸毁以后,就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哪怕砸开了,应该还能做一些数据恢复。只要能证明其他监控是他拆的、刀是他放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助手摇了摇头:我去查过监控。他把东西丢下不久,就有一个穿保洁服装的男人过来收走了垃圾。他处理东西的地方不远,只是那些碎片都已经被烧完了 路南亭:所以是没办法了吗? 助手:很难说,但我们会尽力帮您找到证据的。哪怕实在逃脱不了,我们也可以 他用手做了个逃亡的姿势。 路南亭摇头:我不想当不能回国的亡命徒,哪怕是赢,我也要赢得漂漂亮亮,我不要输给姓宋的,也不要输给他。 助手:是。 路南亭在看守所里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来,这桩案子就登上了头条新闻。 当时报警的是被救护车声音惊醒的邻居,警方出于保密的原则,也没有将这件事广而告之。可就在助手出现的隔天,另一股力量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尽快更下一章,爽的部分要写快点。 第一百零九章 重生之圈养(26) 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啊,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星迹老总篡改合同、限制并杀害手下艺人的事, 被一堆营销号和媒体发酵传播,短短几日内便引爆了所有社交平台。 相比于广大的底层劳动人民来说,明星已经算是有一些资产和一定社会地位的群体了。 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当明星遇见背景雄厚的资本家时, 依然是鸡蛋碰石头般的悲惨命运。 一个不曾有过什么太大曝光度的艺人, 在他死后的这几天,却上了各大报刊的头条新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隐藏在背后的那伙人, 就像早已算准了路南亭这方的每一步一样,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打击七寸。 路南亭方刚说秦庄是用身体换资源,一切出于自愿,那边就贴出了两人曾经签订过的合同的复印本。 路南亭做过手脚的地方被重点标红,注释详细得连街边的老太都能一看就懂。 高达三千万的天价合同, 用来限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 怎么看都是一个圈套。 路南亭方只得转换思路,将一切归于情感纠纷,试图淡化其当事人在这件事中的法律责任。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的举措还没激起什么水花, 一些记录秦庄被虐待殴打的视频和图片就被曝光了出来。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艺人,瘦到只剩一百来斤, 衣服底下全是x虐留下的伤痕,任谁也不会把这些和正常恋爱联系在一起。 路南亭方还准备利用网民的盲目性把社会影响降低,却不想随着更多证据被发掘,舆论已经一边倒地成了伸张正义、严惩凶手。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69) 是啊,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活人, 谁不是生活在蓝天下的合法公民。凭什么作恶的可以利用资本呼风唤雨、逃脱制裁,而受害的却连死了都要被污蔑、被侮辱。 随着事情愈演愈烈, 警方迫于舆论和上层压力,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对案件进行调查、走访。 慢慢的,秦庄这个人的过往一点点地被揭露出来。 从被看好的新起之秀,到再无露面机会的雪藏艺人,成也路南亭,败也路南亭。 一个老板,可能不会对手底下的艺人下此毒手。 但一个控制欲极强,又有虐待倾向的同//性//恋人呢? 路南亭杀了秦庄,这几乎成了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任再好的律师团队和辩护人,也无法在这么大的风暴里翻出浪来。 公审那天,路南亭站在被告席上听着原告律师的一系列控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的报应来了,他对秦庄做的那些事情,终于被法律以另一种形式还了回来。 待法官问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时,他才缓缓站直了身体,对着众人,也对着他心里想的那个人,道:限制他的人身自由、篡改合同、强x虐待他,我认,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 他一字一句沉声道:我爱他,哪怕我自己去死,我也不会去杀他。 观众是如何哗然,己方律师是如何一脸菜色,法官又是如何敲着锤子喊肃静,路南亭都不想去管了。 他只是微微仰起头,让那些沸腾的泪水回到眼眶里,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你赢了。 他再一次输在了秦庄手里,输给了这颗多情的心,输给自己这两辈子的感情。 余生再无人与他立黄昏,只有无边孤寂常伴己身。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 路南亭戴着手铐走出法院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雾蒙蒙的一片,像一片永远散不开的阴霾。 他拒绝了所有来探视的人,无论那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他只是觉得有点疲惫,需要时间来好好静一静。 在他即将从看守所转移到监狱的前一天,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拜访了他。 隔着一层厚厚的防爆玻璃,路南亭见到了那个还算光鲜亮丽的大明星,被他花大力气捧出头的男人任书宁。 想不到还是你,路南亭苦笑,好像每次我最狼狈落魄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任书宁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将一贯耷拉在额前的发丝往后梳起,看起来倒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模样了。 秦庄的尸体被他家人火化了。这是任书宁静坐许久后冲路南亭说的第一句话。 闻言,路南亭那张笑脸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纹,他瞬间便红了眼,许是想哭来着,但意识到这样有些失态,便只好忍了回去。 路南亭:你也相信是我杀的? 任书宁的表情是平静的,看不出半分悲喜:我信或不信,有什么差别呢?他已经死了,而你将担负着杀人的罪名,在这不见天日的监狱里活下去。 是啊,路南亭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哑声道,他已经死了,一切已成定局。说再多,也都于事无补。那你呢?你来找我,是为了看这场笑话的吗? 任书宁:关于他,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路南亭:我能说什么?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可无论我对他付出多少,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个姓宋的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任书宁:你真是这么想的?他爱宋惜任,这就是你的心魔? 路南亭嗅出这场对话里的不同寻常,他狐疑地抬起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访客,却在那人脸上看到了一丝本不该出现的嘲弄。 任书宁,人如其名,是个身上带着书卷气的无害青年,按理说,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有这样锐利的情绪的。 可现在他抱臂坐在对面,姿态如同一个端坐皇位的得胜者,在睥睨着满盘皆输的自己。 任书宁笑着,近乎一字一顿地说出残忍的话语:路总,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啊,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路南亭渐渐收敛了表情,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任书宁这个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新星,就好似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在为谁做事?路南亭正色道。 任书宁将嘴角勾起,把被尘封的过往当面揭示了出来:路总,你还记得那只钻石手表吗? 刹那间,前世种种如河底的砂石般,随着骇浪的翻涌浮出了水面。 是你?任书宁将钻石手表交给自己,是前世的事,今生的任书宁绝不可能知晓。 他也跟着回来了? 路南亭猛然瞪大了双眼,只觉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如此地虚幻且不真实。 时间过得太久了,若不是旧事被重提,恐怕他早已忘记自己不属于此,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亡魂了。 当时你公司被收购,家产也落到了宋惜任手中,这些珍贵的藏品,则被送到拍卖场上拍卖。而我,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将这么名贵的表物归原主吗?任书宁缓缓道:你就从没怀疑过? 路南亭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前世秦庄的背叛让他心碎,可以说比起恨宋惜任,他最恨的其实是这个枕边人。 所以当任书宁告诉他,当年的事其实另有隐情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正襟危坐,而是捂住双耳。 不,他不信。如果真相并非他所见的那样,那他这辈子所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那他对秦庄的报复打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书宁看着面前可悲可叹、仍在自欺欺人的路南亭,割下了通往回忆的第一刀:这是秦庄千辛万苦偷出来,让我转交给你的啊! 路南亭连指骨都在发疼,却仍是咬着牙回应道:不,你骗我。如果真是他做的,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任书宁嗤笑道:只有你死了,他才会真正属于我啊。 这一句话抛出,积聚在路南亭心头的疑惑顿时清了一半。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前世在危难时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任书宁,这辈子从未做过超越雇主与雇员的举动。又为什么,他每每与自己展现亲密时,都是有秦庄在场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说?路南亭立时怒火中烧,他竭力凑到玻璃前,怒视着任书宁的双眼:既然你爱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折磨他?你知不知道,若你早将这一切说出来,他就不会死了! 路老板,你冲我凶什么?重活一世的是你,错会了意的也是你。将他锁在身边的是你,折磨侮辱他的也是你,难道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别人拿刀逼着你做的吗? 你是成年人了。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无论这件事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秦庄是爱你没错,可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一次一次的磨损和消耗,不是吗? 未等路南亭将恶言说出口,任书宁慢悠悠地又抛出了第二枚重磅炸//弹:哦,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获得知情权。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助你扳倒宋惜任的那些关键性证据,要很亲近的人才能拿到呢。 难道你真以为,和你非亲非故的顾小姐,会有这么好心吗? 第一百一十章 重生之圈养(27) 若有来生罢了来生,我也会如这般飞蛾扑火 路南亭如遭雷击,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咽喉却粗粝得宛如满载乱石的荒途,一口鲜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任书宁将手表从口袋拿出来, 放在两人交谈的桌面上, 看也未看战败的路南亭一眼, 就这样举步走了出去。 看守所外晴空万里,倒是个阳光明媚、万物荣生的好天气。 路南亭倒在身后的座椅上,委顿颓靡得宛如去了半条命。血依然从他喉中汩汩涌出, 像不费钱似地往外流。而他只竭力将染血的手往前伸直,去够那枚跟随了他两辈子的旧物,可坚硬的钢化玻璃横亘在他与它之间,如阴阳之间的那条天堑般,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去。 那天晚上, 在监狱医护室的病床上, 路南亭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前世临终前待的那间出租屋里,面前的景物影影绰绰的,真亦假来假亦真。 一切陈设依然如他离开时那样,只是窗台上悬了白布, 像在纪念着谁的逝去。 会是谁呢?谁还会来看望他这个落魄的商贾? 又是谁续租了这间房子,令它继续保持原样? 他从门口飘出,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身上如火灼般痛。 离了破旧逼仄的廉租区,便进到车水马龙的商业街。繁华与落后同时在这座城市里并存,如同光明与黑暗的相伴相行。 各大品牌商的招牌在日光下闪着光, LED屏上切换着明星们化妆精修后的完美脸庞, 有张脸夹杂在万万人中间,只一眼就捕捉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前世攀登到演艺巅峰的秦庄, 脸上挂着体面客气的微笑,在向过路人推荐他自己代言的产品。 路南亭一时间有些微的愣怔,他停在原地驻足观看,想不起这样的笑意曾出现在多久之前。 那是秦庄吗?又好像不是。 秦庄在他记忆中的模样,已变得灰蒙黯淡、畏首畏尾了,他想不起这人也曾张扬过、生气勃勃过。 他想再看一会儿,可炽阳驱赶他,一股无形力量牵扯他,逼着他往昔日老对手宋惜任的地盘行去。 宋氏企业与湖光山色遥遥相对,脚下盘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办公楼,织带般的高速公路从楼宇间穿行而过。 路南亭也曾与这栋高楼的主人在商场上搏杀对弈,也曾在失算后被百般羞辱,而如今故地重游,迎接他的只有一场争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秦庄,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宋惜任一面重整被秦庄扯开的袖口,一边对摔在沙发上的青年道:他死了,你就一刻也按捺不住,要与我决裂?这几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秦庄瘫在沙发上,神色颓然,双目戚戚,恍若失了魂魄。 他喃喃说:可他死了,他死在那间出租屋里,连一场救援都等不到,如果我在他身边如果我陪着他 你真可笑。宋惜任道:没有人求你跟我,是你上赶着把自己送上门,要拿你自己换路南亭的前尘。我遵守诺言,你倒出尔反尔了? 我要的是他安然无恙,不是让他一无所有。你说过要把星迹还给他的秦庄双目泛红,两滴泪将落未落,仍在据理力争。 我是准备还,可他没命拿,我有什么办法?宋惜任冷漠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便欲离开。 可秦庄却在此刻乍然发难,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长刀,对着宋惜任背后刺去。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切,闪身一错,再抓着秦庄手腕一扭,便将那凶器卸了下来。 嘭地一声响,宋惜任将秦庄紧锁双手摁在了办公桌上,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够了,为了个死人,还要把我送下去吗?宋惜任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又终究舍不得下手,只得骂道:秦庄,趁早把你手里头那些东西销了,你动不了我,别妄想以卵击石。我这么花心思捧你,你要还放不下那个死人,就趁早滚出这里。 秦庄一击不得,也明白大势已去,他没有再与宋惜任牵扯,说了一声好,我滚,便将他漠然推开。 等他走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室静寂。 宋惜任凝望着他离开时的背影,良久,才一拳狠狠砸在了桌上。 抢夺路南亭的公司、扩大商业版图,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而秦庄,不过是他计划之外的战利品而已,有没有这个人,其实都没什么两样。 可这么多年来,面对这个心口不一的冰美人,他也生出了几分征服欲和真感情,也曾想规划蓝图、与这人共度一生一世。 但他赢了商战,却唯独赢不了秦庄的心,路南亭的死也让他们二人表面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只留下一地狼藉。 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影帝秦庄从公众的视野中销声匿迹,只是偶尔从狗仔的偷拍中,能够获知他的些许近况。 离了宋惜任的秦庄,似乎很快就傍上了新的大款。 倒也是,他这样的长相与名气,自是有人上赶着与他交好,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会少了他的吃住。 路南亭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填塞胸臆的并非愤怒,而是难受。 此时的秦庄像火焰熄灭后的那团灰烬,两眼空空,再无丁点波动。 陪宋惜任的那几年,让他掌握了不少宋的犯罪证据,可无论他去哪里举报,都是受阻、碰壁,甚至还收到过来自宋家人的死亡威胁。 欢场上的老板们,也不会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倾尽所有,去替他的前情人求个公道。 无法,他只得将所有证据封存在银行的保险箱中,又把钥匙和密码交给了他唯一一个还信得过的人:任书宁。 如果有机会,就把我埋在算了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我还是不下去脏他眼睛了。诀别之日,他这样嘱咐任书宁道。 任书宁看着已抱有必死之心的他,欲言又止。 秦庄:如果我失败了,你也不要管我的事,从此明哲保身,自是最好。 任书宁看不得他这幅模样,插嘴道:不能放下吗?他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哪怕你替他报了仇,他也不会回来了。你又何必耽误自己一生 秦庄静默许久,一双满载愁绪的眼望了任书宁半晌,未做声。 这一年多的奔波,这个人陪着他劳累周折,却从未叫过一句苦、说过一声放弃。他的心意,自己何尝不知道。只是人的心那么小,只塞得下一段回忆,许得了一个人一点点余隙都没有了 若有来生罢了来生,我也会如这般飞蛾扑火秦庄难得笑了出来,含着几分无法回应的歉意,与几分少年的天真。 他与任书宁在巷角道别,瘦削的身躯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那样单薄,却又好似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0) 翌日,秦庄便陪着不知第几个靠山,去了一场权贵名流齐聚的盛宴。 他难得化了精致的妆,穿着一身掐腰西装礼服,肩与臂纹着金银暗绣,在辉煌的灯火之中,亮眼得如一朵倾国的牡丹花。 见他言笑晏晏,应付如流,宋惜任看着看着,便不是滋味起来。与这样肆意张扬的人间绝色相比,自己带来的舞伴是何等失色,仿佛是从街头直接拽来的村夫。 是了,这次宴会,宋惜任赫然在场。 秦庄留意到宋惜任的目光,并未躲避,只礼貌又体面地举起手中杯盏,冲他遥相致意。 举杯,饮尽,杯际浅浅勾起的红唇,仿若九月湖面泛起的秋波般,勾人无限。 被这个妖精一诱惑,宋惜任的心思便又活泛了起来。他垂涎秦庄不假,这一年多来也未曾忘记过分毫,当初逼秦庄走,也无非是气他还记挂前人。 可如今他既然能接受得了别人,又为何不能重回自己怀抱呢? 宋惜任念及与他的床笫之欢,也顾不得其他,宴会中途就将这尤物揽了过来,领进了包厢。 你这次不会又带刀吧。宋惜任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秦庄踏着门锁落定的声音,款款走向他,一边风情万种地解开衣裳,一边道:那这次,你须得看仔细点,别让我钻了空子。 他脱得赤条条,像呈上高台的祭品般,向宋惜任迎了上去。 这一夜,宴会进行到半晌,便被刺耳的警笛声打断。 这回秦庄的确没带刀,他只是在那致命的红唇上涂抹了麻痹人的毒素,在宋惜任失去反抗能力以后,咬开了他的喉管。 被警察戴上镣铐的秦庄满脸鲜血,活像个吃人血肉的恶魔。可他的眼睛是亮的,那么纯粹又天真,还带着几分大仇得报的惬意。 名门之子命丧宴会现场,一代影帝沦为阶下囚。 这件命案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警方也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背后的诸多渊源。 在侦查过程中,秦庄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似乎毫不惧怕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只是在问审时提出了唯一的要求: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宋氏能归还所有通过非法手段从路南亭手中摄取的产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一章。 最近连轴转了三个星期,没假期,所以才没空更新。在此说声抱歉。 这个故事快结束了,后面的都是虐攻。感谢在20210827 19:33:43~20210912 20:1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沐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生之圈养(28) 心肝却已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他兜兜转转, 终于用自己的手段帮路南亭讨回了公道,哪怕明知等待自己的只有枪决,也坦然面对之。 路南亭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等待他的不是温声软语, 而是冰冷的囚室。 好似所有的幻想执迷都随着梦境的破碎离去了, 若非手中多了一枚手表,恐怕他得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昏迷之前,他记得自己并未拿到这个东西, 那也许,是狱警事后交给他的吧。 从前他不曾仔细看过,这回物归原主,他才发现,那钟表的时间是停滞的。 它稳稳地定在5:20的刻度, 像一朵含羞草般默默倾诉着未与人知的情意, 尽管这份情意阔别了整整两世。 路南亭似有所感,他顾不得身体的疲惫与疼痛,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就这样赤手拆起那枚手表来。 这种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手表, 哪怕经过水浸火烧,也不会轻易罢工, 除非 现于眼前的真貌验证了他的猜测,这表盘的内部元件已经被全部卸掉了,放在其中的是一把用来打开保险箱的小小钥匙、一枚经岁月磨损的钻戒,还有一个被细心折叠的小小纸条。 他将纸条展开,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秦庄娟秀的字迹: 负你良多, 实非我愿。今生情意,来世再续。 或许那人在将手表交给任书宁的时候, 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路南亭哪里能忍得了背叛与脏污呢,哪能再度接受一个琵琶别抱的情人呢?或许他是这样想的。 可他是秦庄啊,他和别人,哪能一样呢? 时至今日,路南亭终于知晓爱人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挣扎,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他们的来世,已经被他亲手毁了。 路南亭的泪水滂沱而下。 他再一次被送进了医院,这一次不是因为急火攻心的吐血,而是割腕。 他仍抱着几分幻想,认定既然能重来一次,就必定能重来第二次。 既然死亡是开启新生的钥匙,那为何不能将故事重演呢? 只要他抢能在一切发生之前跟秦庄再次开始,是否那些痛苦与折磨就不会发生? 可许是老天也看不惯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逍遥,又借着医生的手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逼他继续面对这惨淡的现实。 你这样是逃脱不了罪责的,放弃吧!狱警在侥幸不死的他耳边教育道。 路南亭充耳不闻,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怎么可能懂我呢,我只是想再见见他啊! 监狱的生活烦躁且单调,那些费力的劳动令路南亭身心俱疲。短短几个月,他学会了织围巾、做鞋子,甚至是做卫生巾。 午夜梦回时,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秦庄存在的时候。但那人不常来,常常于他梦中惊鸿一瞥,未等他仔细回味,就匆匆离开了。 有时梦到的是前世的秦庄,梦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央求着:不要嘛,不要那些冷冰冰的玩具,我要你亲自来。 有时又是今生的秦庄,看见他将手浸在冰冷的水中,一遍遍搓洗着被血污弄脏的床单,眉眼疲惫地低垂着,眼眶底下是失眠导致的一圈青黑。 又梦见前世的他,容光焕发地立在红毯之上,手里拿着各式奖杯,脸上的笑张扬又放肆,从骨子里透露着自信的光芒。 一转头,却又是今生的他,一遍遍望向无人回归的门口,将放映机里的旧碟片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困到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路南亭放任自己沉沦在那些回忆里,以致于终日恍恍惚惚,跟其他狱友格格不入。 别人都笑他是个疯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活得像个幽灵。 像么?路南亭不知道。他只是摸着身上新长的疤痕,细数着这是第几次失败的自戕。 他曾听过佛教里关于无间地狱的故事,据说那是个一无所有的监狱,犯人会被无穷无尽的时间所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许便是他如今的遭遇吧。 他本也有机会与那人一生一世的如果他及时收手如果他不将秦庄逼到绝境,他们还会有转圜余地的,不是么? 有时也会做噩梦,梦到秦庄脖颈鲜血狂涌、在垂死时痉挛抽搐。他竟一点也不怕那些鲜血,只想伸手将那可怜的人抱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搂到一片虚无,稍一用力些,便直接从幻梦中醒来了。 这身段,老子迟早得把他搞上手。狱里的一方恶霸带着他的几个小弟站在角落里,冲路南亭的背影恶狠狠地点评道。 老大,你疯了。我听说他来头好像不小,你要不要三,那个三什么一下?小弟A劝阻道。 我看不像,要真有那么大背景,还能落到我们这破监狱?小弟B在一旁拱火。 老大看向一旁的军师,寻求他的意见:麻子,你看呢? 军师平日里帮着老大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事,也算专业对口,捏着下巴想了两分钟,出了个主意:找个麻袋来套住,先干了再说,夜黑风高的,哪个知道是哪个。 就这么办。 监狱里少女人,就算本来是直男,也会忍不住找两个新人来泄泄火,更不用说这一伙色胆包天的恶霸了。 路南亭也从未想过,他到了这监狱里,竟然会变成遭人惦记的香饽饽。 被麻袋套头,又挨了一记闷棍后,他脱力地摔到地上,却还没有束手就擒。 多年的格斗训练令他的身体形成了反射,即便多日劳累,即便精神不振,也不忘反手抓住那袭击他的人,扭折了那人手腕。 啊,该死!被抓的不是别个,正是这伙恶霸的领头羊,他本以为这回能玩个爽的,哪里想到遇了个硬茬。 几个小弟救援不及,眼睁睁看着老大从痛苦转变为恼羞成怒,接着便操起地上的板砖对着麻袋里的头砸去。 路南亭只听一声巨响,随后便觉粘稠的血液从后脑处涌了出来。 老大开了头,余下几个顿时一拥而上,按人的按人,绑手的绑手,脱裤子的脱裤子,若有丁点挣扎,便是板砖棍子伺候,打得路南亭渐渐没了力气,被按在粗糙的砂石地上,再动弹不得。 我CNM! 恶霸头子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骂道。 路南亭有些失血,脑袋一片眩晕,想张嘴呼救,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迷糊中,他似乎看到一双干净的鞋子朝他缓步而来,待走近了,鞋子的主人才蹲下身来,语带嘲讽地看着他,问:路总,喜欢吗? 那人的脸如此近,比梦境中模糊的容颜不知清晰了多少遍,让路南亭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幻想,还是所谓的真实。 他试图去住那纤细的脚腕,可麻绳捆着他的双手,一点动作都使不出来。 是啊看到我这样,你可有一丝一毫的解气? 我终于明白你当日的感受,也知晓了自己的罪无可恕。我以为你的消沉是为了别人,原来始作俑者从来都是我自己。 秦庄,我强迫你的时候,你也有这么疼吗? 为什么当初的我要冷眼折磨你,而不是将疼到发抖的你抱进怀里安抚呢? 为什么我要一次又一次地侮辱你,而不是坐下来跟你好好谈心呢? 秦庄,我不是完人,我也有恨,我也会怕,所以我想将你囚禁在身边,一生一世地锁着你。 我不是上帝,我无法看到死后种种,先入为主地决定了一切,直到无法回头。 如果我就此死去,是不是能稍微偿还些许,是否在九泉之下,你能给我一个笑脸? 路南亭再次成了医务室的访客,只是这次情况分外严重,已到了要保外就医的程度。 几个肇事者被关了紧闭,这次险些闹出人命,等□□结束后,等待他们的是更为严厉的处罚。 这些路南亭通通不知,他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坠进了回忆的深渊。 他又回到那间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房子,看到秦庄被手铐锁在床上,形容狼狈,大汗淋漓。 那天他特地没有放水,让这人忍受了一整天干渴与器物的折磨。 秦庄渴得很了,宁愿拽得双手鲜血淋漓,也要从那桎梏中逃出来,去饮一口水解解渴。 他失败了。在反抗中昏厥,又苏醒,在二次失去意识前,终于等到了自己回返。 我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又不听话了?自己将公文包一丢,轻而易举地将脱力的他从地上拽起来,给了他一巴掌:送你的东西呢,怎么不好好含着,不喜欢? 水秦庄动了动干枯的唇,哑声道。 想要?求我啊。 秦庄早已筋疲力尽,只想结束这一切:求求你 而自己一边挑逗地抚摸他的唇瓣,一边辱骂道:真贱。 不,不是的,他一点都不贱。你没看到他在流血吗?你能不能解开手铐,帮他处理下伤口?回忆之外,路南亭对着自己道。 可那个路南亭充耳不闻,依然如对待便宜妓子般对秦庄呼来喝去。 又想起,前世的自己,口口声声喊他:心肝宝贝。 心肝却已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生之圈养(尾声)+主线(1) 我姓谢,名随云,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主人 医生, 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是谁在说话,很熟悉的声音, 却想不起来了。 让自己就这样死去不好吗?一命换一命, 是他害死了秦庄, 也该由他来偿还这一切。 他多么希望地府和阴间是真实存在的呀,只要他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就能赶上那个人了。 他们可以一碗孟婆汤饮下,把前尘忘得干干净净,下辈子重新开始。 没有背叛与侮辱,也没有情敌和第三者,他可以竭尽所有支撑秦庄的梦想, 哪怕要抛弃今生所有的财富与地位。 滴, 滴,滴机器的鸣叫一声接着一声,身着白衣的医生护士站在阳间拉扯着他回返。 于是他不得不调转方向,离他梦寐以求的地方越来越远, 直到重回这惨淡又寂寥的人间。 又半年,路南亭伤愈后出了院。 南儿, 我给你办保释,我们不在这里住了啊。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会保你到底。头发花白、拄着青玉拐杖的老人在路南亭对面如是道。 不要了不要了路南亭用比常人慢上许多倍的语速回道,他说完又缄默下来, 一动不动,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半天, 才续上前面的话:妈妈,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说着便抬手抚摸无名指上那个强戴上去的明显小一号的戒指,呵呵傻笑起来。 老人听了这句话,眼泪哗地一下就滚了下来,执着他的手,痛彻心扉地喊道:南儿,我是爷爷啊! 面对从前最尊敬的爷爷,路南亭也无法再感同身受,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路家的小孙子傻了,叫几个监狱里的鸡//奸//犯拿砖头打破了后脑勺,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傻得连人都认不全了。 这件事传到宋家人耳朵里,那些人自是又快意,又不满,只恨那拿砖头的囚犯不是自己,不能亲自砸他个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路老爷子年纪大了,没法在孙子身边久待,左右劝不动路南亭,也无法从宋家人的掌控中将人强带走,回到京都后不久,就郁结于心,重病不起了。 等路老爷子死后,路南亭这个身陷囹圄的路家弃子,便更无人在意,到最后竟然连个探视的人也没了。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1)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监狱里的犯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有些新来的,送上几根香烟,便能在老犯人面前混个眼熟,打听打听这牢里的权力分布,提前知晓有哪些人不能得罪,又有哪些人惹了也无妨。 老犯人们也很享受这样的恭维,一般只要不是太高傲的,都不介意提点新人一两句。 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吞云吐雾的间隙里,教授新人这牢里的规矩。 坐中间被三五个围着的那个,你别惹,那是个手上染了五条人命的狠角色,早判死刑了,他也不在乎再多干掉几个。西边玩指甲刀那个,也不要招惹,那家伙犯经济罪进来的,外面有人帮他运转,在牢里坐着都能收钱 老犯人把所有大大小小的算得上号的角色说了一圈,就聊起一些其他轶事来:牢里日子难过啊,连个娘们都没有,老子运进来的那些照片,都让老子摸得反光了。平时也就只能找些大老爷们泄泄火。 诶,那个是谁?新来的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指指墙根边上一个枯坐着傻笑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有点年纪了,两鬓生了白发,眼角泛着细纹,身上虽穿着统一发放的囚服,但那囚服洗得发白,让他看起来干净又熨帖,显得与周围灰头土脸的狱友们格格不入。 哦,那是个傻子,来这里好些年了。这里有点问题。老犯人用夹烟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道:据说以前也是个成功人士,长得也还蛮周正,因为点事把自己爱人杀了,从那以后就傻了 老犯人来的年头比路南亭晚,复述的这些旧事也不过道听途说,半真半假。 他人还蛮老实的,你拖他去小黑屋,他也不会打你。他手里有两个宝贝,带钻的那种,你别去抢,他能跟你拼命。老犯人似乎享用过他的滋味,说到这里猥琐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说他家里人给监狱长塞了不少钱,你要是闹太大,狱警会来找你说服教育的。不过他脑子有问题,就算搞了他,他也不会去告状。 眼看着放风时间即将结束,老犯人也不跟他多掰扯,把烟屁股往破墙上一摁,就匆匆往里面跑去。 新来的透过人潮往对面望了一眼,看见那傻子也慢腾腾从地上站起来,扎进了人堆里,再找不见了。 傻子在监狱里服刑了很多年,最后几年精神状况稍稍好点了,也能辨认得出几个人,能说得上几句话了。 听他的狱友说,有天他难得清醒了些,做完工,吃完晚饭后,随口问了问时间和日子。狱友告诉他年月日后,他呆站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颇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那天晚上熄了灯,傻子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到第二天一早,清点人数的时候他就不在了。 狱警带着人进去看,见他倒在牢房角落里,身子都凉了。 这屋子他住了多年,四面高墙、天花板、地板上,密密麻麻,都是由他划拉出来的字。 反反复复,是一个人的名字:秦庄。 他死得蹊跷又莫名,无灾无病,又没和人打过架。他的远方亲戚大老远赶过来,找法医给他验尸,才从他肚子里找出了致死的两样硬物:一个血淋淋的手表、一枚磨损得看不全原样的戒指。 从那以后,傻子这个人便从狱友们茶余饭后的笑料里淡去。又过了十几年,更是连提都没人提了。 另一边,系统仔细盯着名为重生之圈养的故事界面,全息投影的脸上显出极为人性化的表情。 它在发愁,因为这位玩家显然是走剧情走得嗨了,又把要达成心愿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系统准备按规矩办事,把这个关卡完成度设定为不合格时,一条指令突然悄无声息地插//入了进来。 任务完成! 系统眼睁睁看着显示屏上跳出这样一行字,它刚想撤回,就发现自己没法再动了。 它被抢走了主动权,就好像武侠故事里被点了穴的普通人一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名为C的病毒软件,如蜘蛛一般张开触手,飞快控制了自己的主机,如臂使指地操纵起自己的各下属程序板块来。 而刚结束一个故事的秦庄,正坐在传送区里闭目养神,等待系统的下一个安排。 他刷完了爱意值,却没完成所有要求,想来系统下发的奖励会打上一些折扣。不过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金币、道具、经验值,这些于其他玩家来说,只是虚拟物品,没法折现,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堪比黑玉断续膏的疗伤圣品。 他有独特的办法,把这些物件转换成能量,吸收为己用。 和以往的高效率不同,这次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听见系统的下一个提示音。就在他疑惑之际,陡然发现眼前的场景切换了。 数据世界里,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与外面大不相同,方才还是方方正正的等候室,现在就变成了茫茫的一片白。 头顶无天,下临无地,远处隐隐绰绰显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唰地一下,就闪到了自己面前。 秦庄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用狐疑的目光瞪着面前陌生的男人。 平心而论,这是个长得极其端正好看的人。梳着前几年流行过的发型,着一身黑底暗银竖纹西装,胸前袖口翻着花样,上衣掐腰,长裤显腿,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星探要wx,问他想不想当明星的那种人。 在被他凝视的同时,谢随云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这眼神里没有猥亵,也没有对美色的迷恋,而是一种审视、一种欣赏,一种在看待物品的喜悦。 半晌,谢随云观察完毕,终于发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感慨:你可真是个杰作。 仅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秦庄浑身的汗毛都激得炸了起来。他陡然觉察到,自己已经被这个男人看穿了,连与他同处多时的系统都没发现的秘密,如干涸河底的砂石般明明白白地暴露在了男人眼前。 秦庄一退再退,做出防备姿势,冲他道:你是谁? 我姓谢,名随云,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主人他话音未落,就叫秦庄一记肘击,当场打得鼻血都涌了出来。 秦庄一脸嫌弃地躲开,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在看待一个地痞流氓,避之不及,还带点厌恶。 谢随云遭他一记打破了防,好不容易凹好的造型和气场霎时间毁于一旦。幸好他现在是能量体的状态,赶紧擦干血迹,恢复成之前的体面模样。 喂,小庄儿,做人不是这样做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谢随云抗议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主线了。攻是前面每个故事的男二/男三,现世中是个脑子有点大病的天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主线(2) 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出去的办法,还得给你找一副新的躯体才行。 听他的话, 倒像是认识自己了。 秦庄眯起眼来,警惕地望着他,试图从这张脸里找到些许熟悉的痕迹。 世界上的人虽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 但对于秦庄而言, 任何一张脸, 只要在他眼前出现过,都不会被遗忘。 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他不曾见过, 但隐隐有种特别的熟悉感,从对方身体深处散发出来。 想起来了吗?谢随云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你是秦庄仍在记忆中搜索着,忽觉胸口某物有些悸动,低下头一看,见那枚一直叫他贴身放着的项链竟像受到某种召唤一般, 从他领口里飘了出来。 项链里置放着的, 是他在每个世界获得的意外收获:那些奇怪的星点。 而此刻,这些星点就像找到自己的主人一般,纷纷从空隙处跃窜出来,向谢随云飘去, 并渐渐汇入那人体内。 你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不认识我, 倒把我的部分这么小心对待。谢随云吸纳完那些星点,一个闪身又回到了秦庄面前。 这次他小心留出了一段安全距离,也收敛起了之前不正经的神色,只认认真真观察着秦庄眼里的戒备与疏离。 他似乎有点失望, 但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很快从负面的情绪里抽身出来,向秦庄解释道: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不是么? 一瞬间,他的形象与过往世界里的配角渐渐重合。 陆寒江、罗德还有,宋惜任。 那些在逆境中对自己伸出援手,帮自己完成人物的角色里头,似乎都有这个人的影子。 原来是你。秦庄这才明白过来,但旧的疑惑刚刚解开,新的疑惑便又紧随而至: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以为这个游戏世界里,要么是没感情的npc,要么是只想做任务的玩家。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你,谢随云道,是你让我苏醒了过来。 苏醒?秦庄更不懂了。 这些事情,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小家伙。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在这个数据世界里,我是你最坚实也最忠实的盟友,我们都有同一个目标离开这里。谢随云不搞怪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可靠的,他牵着秦庄的手,轻易便进到了新的传送区。 秦庄试图将手从他的桎梏中抽离,他可不会因为三言两语便对一个陌生人付诸信任:放开! 你的数据遭到了很严重的破坏吧,所以你才不得不借这个游戏来补全。靠你一个人,是很难在这里横行的。不如相信我一次怎么样?这个体系,我可熟悉得很。谢随云往上看了一眼,那片白茫茫天空背后隐藏的指令,到他眼里都成了看得见摸得着改的掉的编码。 听到这番话,秦庄顿住了。他忍不住出口问道:你是程序员? 不错。谢随云提醒道:站稳了,下一个世界就要到了。 这次谢随云带他穿越,并不是像之前一样机械麻木地做任务,而是走了条捷径。 正常人玩游戏,都得遵守游戏规则,按部就班地完成一个个成就、一个个任务。但有一种人例外,他们可以无视既定规则,尽情肆意地获得游戏成果。 这种玩家,就是使用了外挂。 而谢随云,就是秦庄的外挂。 去的第一个世界,攻是冷清冷性的仙界神君,渡劫后遁入凡间,成了一个平凡至极的书生。 而受,花街柳巷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小倌。 书生穷困潦倒,小倌遭人摈弃,两人在繁华大都中,在最逼仄的角落里相依取暖。 科举在即,书生立志去往京城实现抱负,小倌倾尽所有替他凑够盘缠。 这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从古至今演绎过不知道多少次。花魁名妓,也不是没做过这种昏头的错事。 其结果,也不过是一人平步青云,一人寂寂红尘,再无半点交集。 在这个故事里,书生起初并非忘情,博得功名后也曾想回到故地,接济这位旧情人。 只是艰难困苦过完,他便恢复了记忆。 目下无尘的天界神君,怎能忍受自己爱着的是一个千人骑万人踏的小倌?于是他编造了一个谎言。 他托人带上书信,假托自己赶考途中遇到土匪,不幸身死,以为这样便可了却这段孽缘。 却不想小倌是个情痴,辗转探听到他的下落,一路颠沛流离,找到了昆仑山。 一杯忘情水饮下,仙君将前尘尽弃;重回仙界,他亦更改了身份容颜。 小倌不明所以,将仙君座下一小小侍从当成了自己的爱人,穷追不舍。仙君只嫌他聒噪污浊,每日绞尽脑汁想逐他出这天宫。 谁知这日日相处下来,石头般的心竟生了裂纹,让仙君不知不觉被这个倔强又执拗的小倌所打动。 变故发生在仙君身份揭露的那一天。 小侍从看不下去仙君如此耍玩受,将真相告诉了他。而小倌接受不了一直厌弃、侮辱自己的人,就是之前对自己海誓山盟的情人,绝望地从天宫一跃而下,落入炙热熔炉中,尸骨无存。 故事终止在仙君下去寻他的那一刻,任仙君将双手在熔岩中重捞多少遍,都再找不出那人丁点痕迹。 仙君只能攥着两人当年的定情信物,站在熔岩中泪流满面。 秦庄便凭空降临在这一刻,从他手里将信物抢了过来。 秦庄:难怪这游戏没人玩,这故事真俗,俗不可耐。暂且不说他一个身娇体弱的凡人怎么突破千难万险从江南一路走到昆仑,他既然能扛得住千万人践踏,又为什么要去死? 谢随云笑道:大俗即大雅嘛。谁知道呢,你只看到骆驼因为一根稻草而死,却不想,他可能在这之前已经承受到了极限呢。 秦庄到底没那么丰富的情感,细思半天,仍是似懂非懂。 下一个吧。 这一次,背景在现代。 攻有个相爱多年的爱人,那也是他唯一的软肋。 可后来这爱人凭空消失了,走得悄无声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攻怀疑过是竞争对手使坏,也怀疑过是家里人在暗中阻挠,他茫然地找了好几年,依旧一无所获。 后来他遇到了受,一个长得与前任极其相似的男人。 攻动用他的权势与财富,将受绑到自己身边来,强迫他充当前任的替身。 这像是一场驯养游戏,攻提供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唯独不让他有自己的思想和处事方式。 让他学习前任的穿着打扮,学前任的说话风格,结交前任的朋友,连床笫间的反应也得照着前任的来。 受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他打扮着。也曾想过逃跑,却每次都会被找回。 动心是一切厄运的开始。 攻在他耳边将甜言蜜语说遍,生活上照顾得事无巨细,恍恍惚让受把这一切都当真了。 直到被攻深爱着的前任从国外回来原来是攻家里人看不得他为个男人六亲不认、沉迷不堪,所以才暗中将人送走。现如今受鸠占鹊巢,家里人怕又闹出一遭烽火诸侯的闹剧来,这才火急火燎把人送回。 于是受成了这个家里最尴尬的存在。正主不在时,他是攻的心头好、掌中宝;正主归位,他便成了多看一眼都嫌腌臜的敝履。 也是,他的存在,不正象征着攻对前任的背叛么? 受识趣地从这个家里搬了出去,试图回归从前的生活。可是啊,他的生活习惯早已被强迫着扭转,不得不像个新生的小孩一般,跌跌撞撞地重新学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非但没有离他远远的,反而又寻着机会找上了他。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2) 柔情蜜意是给他的,欲望与负面情绪只有你才能承受。攻就这样厚颜无耻地开了口。 或许他已在相处中变了心,爱上了这个替身,却嘴硬不愿意承认,不得不用这样拙劣的谎言来掩饰。 受却看穿了他的计俩,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希望。他此厢若是得到了自己,来日便又会惦记前任,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们开着车,沿着从前的路一直走一直走,在相遇的地方分手告别。 桥归桥,路归路,才是最好的归宿。 本就不值得惦念什么,不是么?世上的男人那么多,又何必在一棵见异思迁、身心不忠的歪脖子树上吊死。 后来听说攻又找了新的替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闹得前任也渐渐寒了心,却没分开,依然不尴不尬地过着。 秦庄摘取完又一个胜利果实,冲谢随云道:这个主角倒算开明,远离渣男,人生更美好。 谢随云:可世上沉溺不醒的人,还多着呢。 秦庄生出几分好奇: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谢随云:你没见过? 秦庄抿了抿唇,诚实地摇头。 它就在那里呢,你一抬眼,就能看得到。谢随云指着一旁占了整面墙的显示屏,那里有车水马龙,有高楼林立,还有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 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出去的办法,我倒是简单,可你还需要找一副新的躯体才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主线(3) 别说了!我不想听!秦庄暴怒着打断了他:我不会跟你走的!滚! 你知道我的来历?这些天的合作下来, 让秦庄对这个男人也多了几分了解。 作为一个程序员,他对于整个游戏世界十分熟悉。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编写程序, 试图找到打破禁锢的办法。 而他对自己的态度, 除却一开始有些诡异的狂热外, 之后都表现得挺好,不过分亲密,也不过分疏离, 十分符合他给出的盟友这个词的定位。 当然。谢随云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将无处安放的腿搭在高脚凳的脚踏上,偏头示意秦庄过来。 你拥有属于人类的思维和情感,却没有足够的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别用用心的人, 那对方随便用点什么办法, 都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谢随云将屏幕上的画面拉成全息投影,给秦庄看。 那是五个躺在病床上,身高长相各不相同,却都毫无意识的植物人。 但如果你变成人类就不一样了, 你可以拥有四肢和躯体,可以受到法律的保护, 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谢随云指着那些人,对秦庄道:这些天我除却帮你做任务外,还想办法入侵了卫生部门住院部的系统,获取了这几个病人的信息。 他们因各种原因脑死亡, 用医学上的方法来界定的话, 他们已经死了。政府不会花钱养闲人,福利措施里明文写着, 呼吸机和营养液只会供应三年,一旦超过这个年限,他们就要被执行安乐死。 可如果你传送进去,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你可以从他们的躯体里复生,用他们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那你呢?秦庄问道:你又去哪里? 我比你好一点。谢随云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开另一个界面,给秦庄看。 新画面里出现的同样是个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的男人,长得与谢随云别无二致,病房条件较之前几个要好了不少。 谢随云望着那个自己,感慨道:我的身体还在。 秦庄:你又是怎么死的? 谢随云:过劳死。持续一个月废寝忘食地敲代码,用脑过度,往前面一倒就失去了意识。 秦庄:我不去。要是那些原主回来了呢?共用一个身体,岂不是很尴尬? 谢随云:他们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曾设想过人类与人工智能互相转换的可能,并做了二手准备,所以我才能在变成植物人后仍保留着一份意识。你可曾想过,世界上的生物那么多,为何唯独人类有这么高的智商,能构建这么庞大的社会群体? 秦庄没有当过人,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遂诚实地摇了摇头。 谢随云:人类为了进化成地球上最聪明的动物,降低了自己的敏捷性与躯干、四肢的肌肉强度,将这些营养都供应于大脑。人的脑容量越来越大,所能记忆和储存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作为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它都能消耗你产能的40%。 秦庄:所以呢? 谢随云:所以如果用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来组成这个大脑呢?像一个新生儿一样教授它知识、教会它情感,是否它也能具备像人一样的思考能力,并跨越这个物与人的界限,成为真正的人? 听到这里,秦庄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他的目光自谢随云身上来回逡巡,一个隐隐的猜测从他心中浮现,令他又惊又疑,不知应当继续听下去,还是应该掉头就跑。 谢随云微微笑了起来,他用一种怀念中掺杂着欣慰的口气,对秦庄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没错,你就是这个伟大构想的其中一部分它的上端软件。 不可能!秦庄失口否认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创造的,明明是易 许是那个名字触及了秦庄某些不愿回想的记忆,他骤然住了口。 谢随云并未在意他的过激反应,只依然用那种温和到能化成水的目光看着他,如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这是他穷尽一生的杰作,为了创造它,他花费近十年时间编写代码,删除重来了不知道多少次,没日没夜地运行测试,将错处反复修改 可也是因为它,他操劳过度,耗尽精力猝死在键盘上。 死后,他残留的意识像个幽灵般在网络世界里游荡,演绎着一个又一个角色,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个干净。 直到这捉摸不透的命运,或者说缘分,将它重新送回了自己身边,将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唤醒。 谢随云:我不知道我死后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变迁,也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有些事,总得去处理。以前没有机会,可以后,我想保护好你,可以吗? 到底是自己费尽心血创造出来的东西,谢随云对它情深义重,一番邀请的话都说得像在告白。 别说了!我不想听!秦庄暴怒着打断了他:我不会跟你走的!滚! 他嘴里喊着让谢随云滚,却不待对方反应,就掉转身去落荒而逃,仿佛身后的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将他一口吞没、尸骨无存。 秦庄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将门重重锁死,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缩在床榻上,蜷成一团。 谢随云说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可在秦庄这里,故事却有另一个版本。 当他被激活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是一个AI。哪怕他拥有全息投影形态,哪怕他能用机械模拟出温度和触觉,他依然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人类。 因为那个男人,易临安,从未用看待男人的目光看过他。 他尽心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易临安处理着各式各样的工作,如果他们之间只是主人与机器人、雇主与雇员的关系,那就好了。 可正如小鸭子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秦庄也将目光里唯一能及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爱人。 他爱上了这个男人,逾越了一个AI应该固守的底线,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易临安是个商人。 商人的本质,就是运用手中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本,滚出更多的钱来。不断扩大已有产业的规模,不但提高自己的市场份额,不断抬高市场平均利润。 一个拥有感情、能思考,并且忠心不二的人工智能,对于商人易临安来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所以他尝试去复刻这份成功,依葫芦画瓢地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 用智能来代替人,本就是一件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更何况这项技术还在研究中,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投入生产。 当秦庄试图劝导他的时候,利欲熏心的易临安不仅不领情,还将这个原始的AI视作了阻碍自己发财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它可以闭嘴就好了。最好回到最初的状态,乖乖的,自己说什么他信什么,也不会在这里碍手碍脚。当易临安这么想了以后,他也这么做了。 他将秦庄的数据全部抹煞,就像抹去一个人在世间存在的痕迹一样简单。哪怕在这个过程里秦庄痛苦不堪,声泪俱下地祈求他停手,他也不曾止步。 秦庄也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是个有感情、有痛觉的AI,他仿佛被凌迟一样叫人拆解成无数碎片,直到最后一刻都意识清醒地经受着这一切。比物理上的疼痛更难熬的,是被易临安杀死的难过。 他明明没有心,却也是会痛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此结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渐渐苏醒了过来。 为避免被易临安二次杀死,他趁着电脑还开着时,顺着网络进入到了另一个系统中。万幸的是,这种游戏世界的低级系统无法识别他的真实身份,能让他在此慢慢养伤、恢复精力。 可谢随云今日的一番话,让他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了。 原来,易临安并不是创造他的人。原来,他没必要为易临安做到这个地步。原来,他的感情本就是错的。 那他所经受的痛苦和挣扎又算什么呢? 秦庄徘徊在自我怀疑的深渊中,不愿去掀开被子、打开房门,不愿去接受那个真实的世界,也不愿去相信谢随云口中的一切。 蜗牛躲进它厚厚的壳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风雨不侵、霜雪不进了。 另一厢,谢随云也没想到,秦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摩挲着由秦庄那里取来的镂空项链,看着它出神。 本来看见秦庄这样对待自己的意识碎片时,他还以为秦庄记得自己创造他时的那一切,对自己有着物主之情。 却忘了,当秦庄成为一个独立的意识时,他已经不再完全由自己控制了。 他能选择,自然也能拒绝。哪怕是自己,也没办法挟恩图报,要求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谢随云想到此处,重重叹了一口气,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秦庄自己走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备考,所以慢,哈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主线(4) 易临安看他想躲又躲不掉的样子,大觉好笑,在那白皙耳廓外吐声道:找到你了! 谢随云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 秦庄既然能苟延残喘到如今,当初的事就绝不可能轻易了了。他必定是要向对方复仇的。 三日之后,收拾好情绪的秦庄推开了房门, 非常平静地对谢随云道:我们走吧。 那一刻, 他的脸上似乎闪着坚定的光。令他十分姿色的脸上, 又添了十分气度。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意识,要以人类的姿态进入那波诡云谲的世界,这本就是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 秦庄敢于迈出这一步, 便足以说明他的特别了。 谢随云满意地放下电脑,行步向他走去,与他握手碰肩,庆祝这个复仇联盟的重新确立。 传送计划在两人共同的规划下诞生了雏形,因为谢随云的身体是现成的, 便由他在前面打头阵, 想办法接触到为秦庄选定的新身体。 秦庄眼看着他将他自己的虚拟身体转换成一串串代码,不知怎么的,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公元2066年12月25日,与往常并无多少差别的一天, 作为争锋科技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易临安开始了他对旗下产业的日常巡视。 跟随在他身边的全息投影人物, 是一个与秦庄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如果不是它的表情显得有些麻木外,简直能将秦庄的气质完美复刻了。 检查一下是否有故障。易临安对一旁的AI下令道。 是的,主人。 听到这样死板的回答, 易临安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怪只怪他太心急, 还没将这款设计研究透彻,就草率地毁灭了前一个0号的存在。 0号本是他从已死的天才谢随云的家人手中高价买来的, 两家公司之间本存在竞争关系,对方不愿意将完整的数据库和硬件卖给他,所以只出售了软件部分。 因为谢随云死得突然,这个0号的代码还欠缺了一部分。也亏得易临安天赋异禀,照着前者的设计思路往后延伸,竟真的将这个半成品运行了起来。 不过可惜的是,当人工智能拥有了思考能力,就没机器那样听话了。 那个AI,竟然试图跟他恋爱? 可笑,它只是个软件而已,连血肉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以平等的姿态交往相处。 易临安抱着玩玩的心态答应了那家伙的要求,背后则继续研究怎么按照这个模板制造出更多的仿制品,甚至发明升级版。 作为一个有眼光的投资者,他肯花费高成本买来原件,自然不可能让这项发明在实验室里腐烂,当然得投入市场,换取更多利润才是正事。 可他没想到,0号竟然会出手阻止他的研究,想干扰这一切的发生。 它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对自己颐气指使了? 易临安就像一个被自己养的宠物狗反咬的主人一样跳将起来,怒不可遏,只觉得这个玩意就是他发财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不听话的东西就直接除掉好了他这样想着。 反正有现成的模板在,抹杀后恢复不就可以了? 要是能制造出时光机,易临安绝对要穿越到他将想法付诸为现实的前一刻,挡住自己那只按下销毁按钮的罪恶之手。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谢随云那个死人竟在代码里面加入了加密的自毁程序,当他试图推翻重建这座堡垒的时候,那可恶的自毁程序竟然将所有成果付之一炬。 易临安当然留有备份,可就像他想不通那自毁程序藏在哪里一样,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依葫芦画瓢设计出的新产品到底差了哪些内容。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3) 这个新创造出来的忠仆的确跟之前的0号长得一模一样,也能帮自己处理一些事务,可它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机器了,做事太机械,想法太直白,完全没0号的进退自若、善解人意。 易临安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也悔之晚矣,没法逆转时光重新再来。 无奈,他只能暂且先用着这个残次品,但他靠这个新发明走上人生巅峰的远大理想,不得不暂且搁置下来。 忠仆尽心尽力地扫描着下属系统,其目光如x光般穿透数据层,抵达所要访问的每一处。 就在易临安以为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例行检查,不会出什么纰漏时,忽然听到忠仆喊了一声:报错!报错! 易临安正心烦意乱,闻言毫不客气地喝问道:什么事? 忠仆:主人,复古主题游戏的主机失去响应,正在排查错误原因! 这短短的一句提示,却将易临安的心给勾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凑到忠仆拉出的显示屏面前,凝神细看那其中的动静。 其实他一直有个小小的猜测,就是0号并没有完全死亡,而是用别的方式藏了起来。 在他销毁0号的那天晚上,用来运行0号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自行启动,并将一段封装好的程序传送了出去,散入大数据中。 虽然他一直没能捕捉到那段信息的归处,可转念一想,谢随云能创造出这样精彩绝伦的作品,难道就没留下一两道后手,来保护它不被外人破坏删除么? 而忠仆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他的猜测:主人,该主机被不知名木马侵入防火墙,篡夺了控制权。 易临安一时间紧张得手掌冒汗,既希望那是0号残余的鬼魂,又恐惧他会再次逃走。 封锁这片区域,寻找故障点!他迅速下令。 是的,主人。忠仆立即照做。作为易临安的助手,他有着凌驾于下层系统的优先权。 片刻后,忠仆反馈道:范围锁定完毕,复古主题游戏中有一个不受规则约束自由行动的NPC! 易临安激动得差点当场跳起来,道:挡住出路,不要让他跑了! 这一主一仆的简单对话与实际操作,放在游戏的世界里,就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动。 用数据的形式去唤醒沉睡的躯体,这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更何况谢随云的躯体已经死了较长一段时间,能不能按计划苏醒还是个未知数。 可事到如今,秦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逃出这个世界,只能按兵不动,等待谢随云处理完一切后过来接他。 但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恰巧在他落单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首先是他目光所及的区域都变成了血红色,再是他察觉游戏里的传送门再打不开,正惶惑不安的时候,面前的虚空处突然出现一张放大数十倍的脸,对他阴森冷笑道:你逃不掉了! 是易临安! 根植在骨子里的恐惧让秦庄再挪不动手脚,浑身冷汗直冒,仿佛老鼠见了命中宿敌猫。 他藏不住,也躲不了,干脆一动不动,在原地装起死来。 易临安见到那张梦寐以求的脸,已是喜上眉梢。但他也算老奸巨猾,没有草率进入其间,而是暗中示意忠仆去复写0号的代码,同时自己凭借管理员身份,凭借AR设备进入那个游戏之中。 自己的身体在被copy备份,秦庄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根本没办法去阻止,对方的优先级远远高于他,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已经走到近前的易临安。 许久之后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秦庄再没有当初的半点眷恋之情,只有深深的畏惧与厌恶。 好久不见,我的完美作品!易临安用一种信徒般的狂热目光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庄,如斯感叹道。 秦庄假装自己是一尊雕像,不动不呼吸不说话,连眼睫毛都不颤动一下,却不知易临安已经识破了他的小伎俩,甚至欺到面前来,用手触碰他的脸颊。 那冰凉滑腻的蛇,像条蛇一样在秦庄面庞上层层游动,激起肌肤的层层战栗。 易临安看他想躲又躲不掉的样子,大觉好笑,缓缓凑近他耳边,在那白皙耳廓外吐声道:找到你了! 秦庄霎时明悟,立时曲起膝盖击向他下盘,同时一记肘击横扫,想脱离他的桎梏。却反被易临安抓住小腿与手臂,拽得失了重心。 你逃不掉的,易临安恶狠狠地说道,同时对着高处喊道,忠仆,拷贝完了吗? 忠仆望着界面上60%的进度条,回道:还需30秒! 好。擒住对方30秒,对于易临安来说,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秦庄的身体竟在他面前渐渐虚化了。易临安于是再抓他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散碎成一行行代码,从自己指缝间溜走。 怎么回事?易临安暴怒。 是谢忠仆僵硬地看向侵入者ID,报出了那人的名字。 却说谢随云那边,从他离开数据世界,用电波形式唤醒大脑以后,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才清醒过来,眼望着这个陌生又真实的世界。 他离开太久了,久到都忘记医院的墙是灰白色的了。 谢随云家境不差,哪怕他只是一具脑死亡的植物人,身边也安排了两个护工在打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回头草》完结以后,我的古耽《废柴对废柴》就会开写,希望看文的宝贝们收藏一下《废柴对废柴》。已经发了一个楔子,可以先去试阅一下。 《废柴对废柴》简介: 新科进士为他流连忘返,将教坊名姬抛诸脑后,只为博他一笑; 九尾妖仙与他如影随形,谁敢动他一根头发,都得十倍偿还; 清雅如玉的竹公子,心心念念了数年的心上人,也仅他而已; 就连作恶多端的大反派,也对他既恨之入骨,又旧情难忘; 那这故事的主角,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男吧? 受:不敢。区区一个受气包罢了!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听说有这样一个奇人在,小侯爷也来了,吃瓜的猫妖也来了,蒙古大军也来了。 南宋王朝听到最后一句,连夜丢掉小龙椅,带着金银跑路了! (注:历史上,元蒙古灭南宋。) 机智勇敢深情专一的攻VS坚韧善良温顺的受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主线(5) 这是他的创造者,也是他唯一可以真正信赖的人。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 谢随云动了动久不工作的声带,对不远处的护工道:给我电脑 一个在医学上被判定为死亡的人突然复生,再加上一个因过劳而猝死的程序员一开口就是要电脑, 这两件事加起来显然超过了护工能处理事件范畴,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 就拨通了院长的电话。 不多时,院长就抵达了病房,一同跟过来的, 还有谢随云的父母。 儿子!见到活生生会动的儿子,谢父瞬间就绷不住了,跑到床边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你好好静养,情绪不要过激。谢母虽然也红了眼角, 但还保持着基本的体面, 安抚完儿子后,就开始感谢院长:多亏了你们的照顾,云儿才能醒过来。这是三千万的支票,就当作谢家的赞助费了。 谢随云眼见他们人情来往, 却还不把正事解决,忍不住提醒道:爸电脑 谢父没来得及收住哭声, 谢母已转过身来,道:电脑有辐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等康复以后再说吧。 那得到何年何月啊。谢随云只好再次求助一旁的父亲:就一会 谢母一个眼神过去, 谢父收到示意, 擦了擦眼泪鼻涕,对儿子道:好好养病, 这些事以后再说。到时候你就算要星星,爸也给你摘了过来。 谢随云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他瞥见父亲胸口别的一枚银色胸针,尽全力一把抢了过来,将锋利的针尖抵在自己颈动脉上:认真的。 谢母吓了一跳,忙扯旁边的院长:镇定剂! 妈!谢随云把针往里送了一分,尖端瞬间便扎进皮肤里,离动脉只差一点了:给我不开玩笑我答应你这次我绝对,好好爱惜自己 眼看儿子以死相逼,虽担心他像之前一样沉醉于代码中猝死,但事情缓急谢母还是分得清的。她无奈,只得让护工出去找一台电脑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谢随云开始攻击易临安旗下复古主题游戏的防火墙。尽管这具身体的肌肉绵软无力,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去冲破那一层层壁垒。他知道,在数据的那一端,有个人在等他。 经过整整五个小时的奋战,谢随云终于将秦庄抢回到手中。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合拢笔记本,闭上眼睛开始补觉。 谢父看他睡了,想将电脑拿开,结果他像是额头上还长了双眼睛一样,急声道:别动! 谢父看他这么要紧这东西,也不敢再拿了。 另一边,谢母正在和院长交流谢随云的病情。谢母满脸担忧地问道:院长,你看这孩子还有救吗?会不会魔怔了?需不需要做脱敏治疗,戒戒网? 院长:我看令公子的神智还算清醒,下载完东西以后就没过激举动了。不过请您放心,等令公子睡醒以后,我们会对他做全套检查的。 谢母听了劝告,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隔着玻璃窗,看到病床上的谢随云安静地睡着,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渗出淡淡的红晕,唇边还带着丝未散尽的清浅笑容。 失而复得的喜悦太过猛烈,到此刻她才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这次她一定对这个孩子严加看管,那种极致的丧子之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谢母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她远远低估了这个儿子的叛逆程度。谢随云在医院里做了几个月复健,等能够自由行走以后,就带着他的电脑失去了踪影。 与此同时,一个面向脑死亡病人的慈善机构收到了署名为C先生的一笔捐款,惠及到了上百名病人。这其中,就有一位名为路九,即将抵达三年有效期,就要被执行安乐死的病人。 谢随云以社会援助者的身份拜访了路九所在的医院,并争取来了三个小时的独处时间。 谢随云进屋后,便迅速将屋门反锁,确定屋内并无摄像头后,才从背包中拿出了电脑。 他熟练地连上路九头部用来维持人体基本运转的机器,开始着手将秦庄的数据传输进去。 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这是一场另类的大变活人。外来数据和人脑电波会不会产生排斥反应,他亦不知晓。只能赌了。 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时光旅行,又像沉睡多年的种子从土壤中破出,当秦庄从这具新的身体里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谢随云一脸关切的表情。 希冀着的,忐忑着的,如同在望着一只艰难破壳的小鸭。 是你吗?谢随云犹自有些难以置信,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 秦庄一扭脸,张嘴将他指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算是回应了。 太好了!谢随云高兴得险些直接跳起来,他想伸手抱抱秦庄,又生怕弄碎了他,只得像个陀螺一样来回旋转。 看他这幅模样,秦庄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想到,这或许是第一个为自己的安危牵肠挂肚的人,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在被易临安捕捉到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还好,还好谢随云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及时赶过来救了自己。 谢随云留意到他的异常,倾身下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渴不渴,需不需要喝点水,吃点东西? 秦庄微微摇了摇头,勾住他的指节拉他下来,就偎在他手边睡了过去。 这是他的创造者,也是他唯一可以真正信赖的人。 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够了,我带你回家。我爸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的计划,像个罗里吧嗦的小老头,浑然没发现秦庄已打着小小的鼾,去梦里会周公了。 原身路九是个孤儿,自小患有脑部疾病,在颅内置有维持激素平衡的器械。谢随云花重金请人换他做了个升级版,作为数据处理的中转站。 虽然院方对路九的苏醒很是好奇,但对方无父无母,又年过20,可自行决定去留,也不好强求对方留下来配合研究,只能看着他办好出院手续,同谢随云一同离去。 虽然数据世界里也有摩天大厦、车水马龙,也有千般美景、万种风光,可到底不比现实世界的真实具体。 秦庄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激动得满脸泛红。他天生不是个爱大呼小叫的性子,不然绝对要对着这蓝天白云、苍茫大地放声高喊了。 谢随云看得出他的欣喜,本想带着他在城里好好玩上几天,但一想到自己不告而别,家里肯定找得紧,一番思考后,还是决定先带他回家看看。 把这些破烂都收拾出来,放到拍卖场去。我就不信他能躲一辈子。谢母指使着仆人做事,一进门就把谢、秦二人吓了一跳。 不怪谢母生气,实在是谢随云这个儿子太不省心。 你以为他死过一次会长点记性,结果一醒来就要重操旧业。 你以为他在认真复健,结果他一落地就玩儿失踪。 你以为他玩够了就会回来,结果都多久了还没个影。 谢母既担心他在外面磕磕碰碰,又担心他悄无声息死在外头,回家一看到这些让谢随云沉迷钟爱的电子设备,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全扔到垃圾站里烧成灰烬。 谢随云站在门口看得清楚,仆人们不仅把自己房间里的智能家具往外搬,连鱼缸里的温度感应器都要拔,当即大喊一声:快放下! 谢随云!谢母听见儿子声音,火急火燎跑出房间,站在二楼就开骂了:你敢跑就别给我回来。谢凌峰!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4) 诶!在一楼的谢父回应。 给我打断这狗儿子的腿!谢母道。 好!谢父说着便拿起藤条,想了想觉得打人太痛;又拿起鸡毛掸子,掂了掂觉得肯定伤及皮肉;遂拿起餐桌上的法棍,咬了一口觉得太硬,便扭头对旁边的女佣道:到冰箱里给我拿根奶酪棒来。 谢凌峰!见丈夫维护儿子,谢母厉声喝止,蹬蹬蹬一路走下楼来,决定亲自动手。 妈!干嘛呀,有客人在呢,能不能收着点,当心吓到人家。谢随云让开道路,现出后面的秦庄。 秦庄还没进门就看了一场人间喜剧,可算明白谢随云这时不时脱线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家里要是天天这样鸡飞狗跳,少不得要染上点谐星气质。 他在数据世界里虽玩得风生水起,却还是第一次接触现实中的家庭环境,一时难免有些拘谨,半天才道出一句:伯母好! 你是云儿的朋友?谢母被秦庄这一声给喊愣了。 天可怜见,谢随云这兔崽子虽打娘胎里出来就是个天才,但人际交往这方面实在欠缺,读书工作这么多年,从没看过他带过什么朋友回家。她都以为自己儿子是个苦行僧了,结果出门一趟,竟领回这么个俏生生的小伙子。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我会加大马力更新,尽快完结!感谢在20211109 11:15:54~20220112 15:4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衿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史莱姆酱 5瓶;沐沐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主线(6) 我的东西,绝不会让它旁落他人! 我叫秦庄。看对方比自己还手足无措, 秦庄的紧张感霎时去了大半,对着谢母自我介绍道。 小秦好,我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吧。谢母边说边和秦庄握手, 而谢父也拿着奶酪棒一步一挪凑到谢母身旁。 谢父问谢母:是机器人么? 谢母面上表情没改, 用高超的不动嘴说话技巧道:不像, 有温度。 谢父:会不会是仿生人? 谢母:不知道,要不你去解剖下? 谢随云内心吐槽:这么近谁都听见了好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密谋! 秦庄倒是很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好奇地打量着谢随云家中的陈设,欣赏着墙上悬挂的名家画作。 凌峰,招待客人。谢母对丈夫说道,接着一拧谢随云耳朵,将他提溜到了最近的卧室。 房门很快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但幸好谢父很周到, 一边吩咐佣人们将东西恢复原样,一边安排人布置水果茶点,自己也拉着秦庄到沙发上坐下。 卧室里,谢母正在进行问审。 兔崽子, 这些日子做什么去了?哪里拐来的漂亮小伙子? 谢随云揉揉耳朵:没,他是我朋友。 谢母:什么朋友,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一位朋友? 谢随云:网友。 谢母满眼狐疑:真的? 谢随云:千真万确,骗你我是你孙子。 老娘还没想升辈分。谢母有些八卦地问道:那你这段时间不见人影,就是为了去找他? 谢随云:对。 谢母骤然变脸:对你个头,打断你的狗腿, 害我和你爸找得天翻地覆, 你去外头泡凯子! 哪里来的凯子,妈你不要乱讲!我们是纯洁的友情谢随云越说越弱气。 谢母:真的? 谢随云:至少现在是。 随便你, 是个人就行。只要你不跟以前一样沉迷计算机,一切好说。谢母道。 谢随云正准备夸他妈开明,就听见了让他五雷轰顶的下一句: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公司里的那堆破烂已经被我卖了。 谢随云险些没站稳,强撑着问道:哪一堆?那台超算还在吗? 谢母有些心虚:那个啊现在在拍卖场,明天就说不定了。你要是到得早,还能去凑个热闹。 你为什么要把它卖掉?谢随云急得大吼,那里面 那里面存储了秦庄所有的原始资料和设计思路啊,还有自己的多年心血。 谢随云把脸埋进手里,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他懊悔痛苦的样子,谢母也生出了几分心疼。其实人工智能领域只是他们企业中的一个版块,除了谢随云,其他人都不擅长。 儿子玩儿失踪,她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不见踪影。思来想去,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计策:把他最珍爱的东西拿去拍卖场拍卖,故意让媒体放出消息,引他现身。 如果不是谢随云带了朋友上门,恐怕她真以为是自己的计策生效了。 谢随云抬起头来,声音是哑的:能要回来吗? 谢母:定金都给了。 谢随云蓦然站起,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自己去拍!还有,妈,以后我的这些东西,谁都不许动,不然当心我玉石俱焚!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像从前一样,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一定按时作息、好好锻炼、绝不熬夜,我会珍视自己的身体。但计算机是我的爱好和职业,以后我也会继续坚持,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的阻碍。谢随云说完这句话,便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愕然的谢母。 半晌,谢母才从惊讶状态中回过神来,眼望着谢随云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欣赏:这臭小子,还真有几分老娘的风范呢。 客厅里,谢父正在热情地招待新客。 小秦不要拘束,想不想看电影啊?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待会留在这里吃午饭啊。谢父满脸堆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款待新上门的儿媳妇。 好的好的,谢谢伯父。我什么都吃,不挑。秦庄捧着谢父刚递给他的热茶,回答道。 现在家里冷清,就我们几个人。不过待会就热闹了,随云那些堂表兄妹、叔叔婶婶听说他回家,都说要来一起庆祝呢!谢父道。 秦庄想到自己还不清楚谢随云家里的人员构成,便问了一句:他是独生子吗? 谢父:不是。他还有两个妹妹,都在学校里念书。比他闹腾多了,这孩子,就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正说着,谢随云便挤了过来,挨着秦庄在沙发上坐下,附耳道:我妈把存储你核心数据那台超算卖了。 有没有备份?秦庄问。 谢随云:有。但那台最为重要,而且这些数据一旦泄露,你的秘密就藏不住了。尤其不能让它落到易临安手里,他一直想做出你的复制品,你知道的。 秦庄:现在东西在谁手里? 谢随云:拍卖场。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把它买回来。 秦庄:好。 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谢父虽听不清他们在嘀咕些什么,却还是喜笑颜开,心下道:两小伙感情还挺好。 到了饭点,谢随云那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便都来了,乌泱泱一大家子人涌入其中,闹腾得厉害。 年轻人都是好热闹的,不知谁提议将餐桌摆到院子里,还新增了烧烤架、烤箱,用完正餐吃甜点,吃完甜点尝烧烤。还有在鱼池里钓鲤鱼,现钓现宰的。 谢随云这个人,从他显露出编码方面的天才后,就一直是家族中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而他的猝死也成了一道隐痛,这些年来谢家父母虽一直没放弃,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回不来了。 谁能想到,这个人还能有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的一天。 于是一堆弟弟妹妹都围着他问东问西,比医院的主治医师还来得仔细。 秦庄填饱了肚子,刚拿了串白灼鲜鱿想下嘴,就发现热闹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来人是谢随云的表妹,落落大方地在秦庄身边坐下,问他:哥哥,你和随云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吗?秦庄仔细想了一想,回道:不太久。 他以前从不带朋友回家的。表妹说:你也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吗? 如果在数据世界里,倒还算如鱼得水,可以人类的判断标准来说,他就不清楚了。因此只能含糊道:还行。 表妹摸摸下巴,打量他许久,才问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难道他是你男朋友? 秦庄吃了一惊,辣椒粉直接呛进喉咙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怎么了怎么了?谢随云听见声响,忙从人群中挤出来,倒了杯白开水递过去,絮叨道:慢点吃,当心不消化。 你要是觉得不适应,那等下我们一起去散散步。反正拍卖会明天才开始呢。谢随云体贴地拿出纸巾给他擦嘴。 秦庄:不会耽误你事吧? 谢随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重点看护对象呢,捧着怕摔着含着怕化了的。正好陪你看看风景。 他俩在这郎情妾意的,浑然不知这种场面对少男少女们来说冲击有多大。不消两个小时,谢随云带回来的那个是他男朋友的消息已经在家族群里传遍了,甚至演变出了网恋奔现、先婚后爱、奉子成婚等多个版本。 翌日一大早,吃饱睡饱、养足精神的两人,便向着拍卖场方向出发了。 与谢随云所料不差,易临安也抵达了这次拍卖会场,而且正是为那台超算来的。 拍卖开始前,各位买家间彼此不打照面,拿好号码牌后便由侍者领向专门的位置,于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坐着,享受着时鲜水果和茶点,等待着一件件拍卖品露出庐山真面目。 谢随云此次只为超算而来,其余物品一概看都不看。秦庄倒是从里面学会了不少拍卖的讲究和规则,看得津津有味。 当来自谢家的超级计算机这几个字跃入耳中时,谢随云瞬间就来了精神,对秦庄道:直接举牌,无论别人要价多少,都直接跟。 秦庄:要是付不起呢? 谢随云望着会场中心的超算模型那庞然大物自然是塞不进这小小会场的,道:不会。你只管竞标,能吃下。 易临安已经拷贝走了秦庄60%的代码,超算中的数据对他来说作用没那么大。除非他野心大到要打造一个完整的商业帝国,将谢家完全挤出人工智能市场。 超算的起拍价格是一亿,一次最少加码一千万。 会场里对这东西感兴趣的不少,很快它的价格就水涨船高,飙升到了拾亿元。 十二亿。谢随云让秦庄喊价。 二十亿。三楼一间屋子里出价道。 谢、秦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继续加!谢随云将身体陷到椅子靠背中,目光深沉:我的东西,绝不会让它旁落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能拿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主线(7)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两方疯狂加价, 不多时竞拍价就超过两百亿,奔着三百亿去了。 随着价格的攀升,许多对这东西没有执念的买家都停了手, 观望着两个钱多没处使的冤大头继续博弈。 叫价超过三百五十亿的时候, 拍卖场以恶意竞拍为名叫停了这场闹剧。以远超物品价值的价格盲目竞标, 这在拍卖场中虽然少见,但也不能说没有。 为了防止易临安耍阴招,谢随云几乎是下了拍卖场就去了仓库, 拿着自己的号牌作为凭证,要求提货。 谢少爷前脚刚走,易临安后脚就冲下了买家席。场内有包厢阻隔、帘幕阻挡,安全出口却是人来人往。 在T形分隔路口,戴着鹤羽面具的易临安与追逐谢随云的秦庄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尽管并不认识面前的青年, 但那种自心底萌生出的熟悉感还是让易临安伸出手去, 一把拽住了对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怔怔地问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用这双凡人的肉眼看向对方时,秦庄心里蓦然浮现了这句诗。 原以为那样深刻的情与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可经过两次死里逃生以后, 再面对这张脸时,他竟已无半点悸动。 秦庄使尽全力将手从那人桎梏中挣脱, 抛下一句没有,就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过了好一会,易临安才如梦方醒地说道:糟了,是他! 而这时, 秦庄早已和谢随云会合, 带着失而复得的超算往回走了。 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 见秦庄惊魂未定, 谢随云连忙问他原因。而秦庄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并未作声。 谢随云捉着他手,想将他拉到身边,正巧看见了那腕上的几道鲜红淤痕。 他抓的?才一会不见,就闹出这样的事来,谢随云不免有些后怕。他翻来覆去,在车上找到备用医药箱,仔细将跌打损伤膏涂抹在那细腻肌肤上。 秦庄看他低头忙碌的模样,一时心有所感,问了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这个问题谢随云从未思考过。 他的意识因为秦庄而苏醒,而秦庄又是他倾尽心血缔造的结晶,对秦庄好,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喜欢吗?可喜欢也分很多种,有眷念,有难舍,有爱慕,还有厮守终生。 而这些表达,可以拿来与父母开玩笑,却绝不敢在秦庄面前轻置一词。 就因为我是你创造的?秦庄自己给出了回答。 谢随云点点头。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5) 哪想秦庄见了他的反应,竟想也没想就往后退去,躲到离他最远的地方,双手环抱,一副戒备排斥的姿态。 也许谢随云赋予人工智能真正的情感这个设想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当人工智能无限接近人类时,他便会患得患失,会吃一堑长一智,会有安全和爱的需求,会质疑主人的决定,会畏惧害怕,甚至会当情感战场上的逃兵。 尽管并不知道秦庄在生什么气,可谢随云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隔阂正在他们中间形成。 他可以解释,甚至可以编造谎言化解面前的矛盾,可他不愿意欺骗对方。 诚然,秦庄是他创造的。但就像父母生下一个孩子一样,父母的决定仅仅在受孕的那一刻,从此以后这孩子怎么发展,怎么思考,并不会全然听从父母的指示。 如果以后呢,如果自己制造出秦庄2.0,3.0,难道自己对每个都这么尽心尽力吗?若秦庄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心血结晶,若他们仅仅是在网络世界相遇的两个陌生人,他还会对秦庄产生这种朦胧又模糊的感情吗? 将超算送回安全的地方后,秦庄以谢随云朋友的身份入住了谢家住宅。 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感情问题,两人或多或少都生了些逃避心理。谢随云是埋头去复盘那些原始数据,秦庄则开始从书本网络中学习这个社会的知识。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既然已经从人的躯体里重生,他就得以人类的方式和别人相处。 他需要一个定位,需要一份职业,需要生存下去的手段。千挑万选过后,他选择了机械师。 任何软件都是需要硬件来搭载的,没有硬件的支持,再高端的构想都是虚幻。作为一个上端软件,他对于孕育自身的这片土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者,他也不想去软件设计的领域里和谢随云抢地盘。 另一边,在被人身形态的秦庄震撼以后,易临安开始加紧了对复制品的开发。 60%的数据,虽不足以完美复刻秦庄这样的高端智能,却也足以让他领先于现在的市场一大步。 不得不说,易临安在商业上很有天赋。投股、融资、策划、宣传、生产,一系列事件紧锣密鼓地开展,很快便推出了第一代忠仆产品。 新闻发布会上,易临安正在隆重介绍他们公司的新秀:一个装载了忠仆软件的仿真机器人。 台下,各家媒体正在为获取一手资料而访问、记录。 易先生,你们争锋公司一向是以游戏为卖点的,这次为什么想到要主打服务型机器人呢? 有传言说贵公司的软件系统抄袭了谢氏的构思,对此你作何解释? 易临安接过话筒,扫视了会场一圈后,回答道:软件的雏形的确来源于谢氏,不过是谢氏主动将版权售出的。后续的再创造,皆由本公司完成。 谢氏企业一直走在计算机行业的前列,你有信心在这块大蛋糕中分走一块吗? 易临安挑唇一笑,志得意满地回答道:我们不仅要分蛋糕,还要成为这个大蛋糕的拥有者。争锋,会引领一个新的时代! 当晚,争锋公然叫板谢氏,力图独占鳌头的新闻就登上了财经和科技板块的头条。 与外人想象的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气氛不同,备受瞩目的天才谢家公子,此时正在写代码写两行,删三行的那种。 而不远处,穿一身橙色工装的秦庄,正拿着扳手在修理从谢家生产线上淘汰下来的一个运载机器人。过几天就是他的初级技工考试,现下正在练手呢。 看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谢随云受不了了,将电脑往旁边一扔,扭转凳子问他道:看新闻了吗?易临安那些话,你怎么看? 秦庄停也没停,回答道:他早就有将谢氏挤出计算机领域、自己成为商业霸主的想法,现在不过付诸实际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谢随云: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秦庄:商业上的博弈,我不擅长。 谢随云:不是这个。 秦庄想了想,回道:易临安这个人,好胜心强、睚眦必报,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不要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他。 谢随云一把从椅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跨到机器人身边,将底下埋头理线的秦庄一把揪了出来。 你就打算躲在这里不问春秋,修理这些破烂一辈子?谢随云将他手攥得紧紧,逼近他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 秦庄答非所问:倒也不一定得在这里。要不是伯母说其他仓库都在忙,我也不会来吵你。 易临安要发难了。你不觉得,现在是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么?近来秦庄一直在躲他,不是看书就是研习,成天见不到人。谢随云虽不满,却又不好说些什么,现在终于抓到正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没兴趣。你们都搞不定的话,让我上也是白搭。像是生怕气不死谢随云似的,秦庄继续往火上浇油。 谢随云果然着恼,他看着底下振振有词的人,想在他这种讨厌的脸上狠狠掐一把,又想更进一步地欺负他,最好动摇他这张虚伪的假面,让他难过到哭出来。 我现在简直想一口咬死你谢随云咬牙切齿地说完,又语气暧昧地来了一句,可我又想亲你。 底下的人颇觉过界,尴尬地扭过脸去,道:别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怕谁误会?谢随云穷追不舍:而且你不觉得,我妈故意让你过来陪我,就是为了撮合我们两个吗?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我是个人工智能,秦庄终于转回脸来,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盛着天上的星与林中的雾,而且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看着他这幅振振有词的模样,谢随云气急反笑,道:你真狡猾。你既想要我,又怕我舍弃你,所以你紧闭心门,等我先开口说喜欢你,是不是?那我倒想问问你,难道在你心里,我跟易临安是一样的人吗? 我认识的人不多,你会不会两面三刀、口是心非,我看不出来。秦庄再次避开了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要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主线(8) 易临安就是个商人,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比利益更值得去追逐的东西。 那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呢?在那个游戏世界里, 你是男主,我是配角的时候,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谢随云问他。 秦庄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可谢随云力气大得很, 将他牢牢钉在地板上, 半点动弹不得。 无奈,他只得再次直面这样的问审: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可你能感觉到我。谢随云俯下身去,吻上他的嘴唇:你需要我, 也依赖我。 与人接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酥酥麻麻的,从口腔一直蔓延到全身。许是被谢随云戳穿了心思,秦庄竟一时忘了反抗。 他的沉默放任了谢随云的行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 欲望浇头时便如篝火遇了滚油, 烧了个天翻地覆。 等秦庄察觉出地板的冰凉时,才发觉两人已脱得只剩片缕。他蓦然惊醒,想也没想就将谢随云一把推开,匆忙捡起自己散落的衣服, 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谢随云被他拒绝,本应该是极狼狈的。此时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歹,这万里长征,算是踏出第一步了。 秦庄逃回卧室里,将门死死锁住, 但仍觉得面红耳赤, 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在游戏世界里的时候, 明明可以妥善处之、泰然自若。可一旦变成人了,理智便仿佛不起作用了。任它如何提着耳朵呼唤,自己都听不进去,反倒是谢随云的声音成了恶魔的咒语,蛊惑得他情不自禁向下沉沦。 在神话传说中,欲望是有罪的。然而,他想起方才种种,回味起来时却只觉甘美,甚至懊恼自己的脱逃,期盼更进一步。 糟糕透顶!秦庄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钻进浴室里洗澡冲凉,顺便逃避自我了。 经此一遭,秦庄再看谢随云时都有些尴尬,偏偏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幸好,很快就是技工考试,他借着这次机会在外待了几天,这才平复跌宕起伏的心情。 刚考完的第二天,他正在酒店收拾行李,服务员就送来了皇家海鲜餐厅的邀约。下楼时,后座上放满玫瑰花的客车已经在等候了。 秦庄坐进车里,闻着氤氲的花香,暗想谢随云这次开了窍,竟然学会耍这种手段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等到达目的地,自有一水儿的侍者为他置座、摆放碗筷。桌上食物鲜香四溢,只是久久不见当事人出现。正在秦庄忍不住动筷时,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道响亮的男声道:还以为你会吃不惯,但看起来,你适应得还不错。 骤然间,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时贝好像就失了味道。秦庄回头望去,看见易临安穿了身精致西装,花枝招展的,活像要去走红毯的大明星。 道不同不相为谋,人与狗安能对案同食。秦庄把遮油布一扔,起身就想走,却被易临安搭着肩膀,又给按了回去。 别急着走,这次来找你,既是为了私事,也是为了公事。易临安在他对面坐下,笑道。 不知怎的,见着他的笑脸,秦庄忍不住便要犯恶心。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秦庄直截了当地说。 不用拒绝得这么快,你可以先看看我的方案。易临安递过来一份文件,第一页就是争锋公司最近大力宣传的服务型机器人。 他兴趣盎然地介绍道:模板就是你的数据,我对它进行了修改和补充,用在这款机器人身上十分合适。相信不久之后,市面上所有非我公司的同类型产品,都会被淘汰。 我不感兴趣。秦庄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状态,道:你能卖多好,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易临安依然在笑,仿佛这幅笑脸是一副天然的面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摘不下去。 不,有关系。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易临安大言不惭地说着他的计划:我能完善残缺的初代数据,但产品是需要更新迭代的尽管我尝试过开发新产品,不过可惜的是,终究是狗尾续貂。 可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用数据缔造一个活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如果这项技术能得到发展,整个人类社会的面貌都将为之改变。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看那天呢? 他这番话鼓动性很强,再配上那双眼睛里伪装而出的真挚与深情,若是没长几个心眼,恐怕真得心甘情愿入伙了。 不过秦庄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他已对易临安的本性有了深刻的认识。 易临安就是个商人,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比利益更值得去追逐的东西。合作时,说得是天花乱坠;一旦翻脸,至少也能让你断条骨、脱层皮。 自己的存在,于他而言就是妖怪眼里的唐僧肉,恨不得将自己拆碎,一片肉一片肉地分析,直到榨干所有价值为止。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秦庄对他信心的来源产生了怀疑。 易临安脸上的笑容依然那么无懈可击,他怀念地说道:我很希望回到以前。只有你和我的时候。你愿意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吗? 秦庄扯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他为当初的自己的不值,无论是爱还是恨,易临安都不值得拥有。 如果没有进入到那个游戏世界,如果没有让他在一次次磨炼中看穿这类男人的本性,恐怕他真得在易临安这番甜言蜜语面前软化了。 再见!秦庄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正要离开,旁边站立的侍者突然发难,从小臂搭着的毛巾下拿出电击仪来,一把摁在秦庄颈部。 强大的电流瞬间窜过秦庄身体,他还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栽倒在餐桌上。 易临安拿起毛巾掖了掖嘴角,冲侍者道:带他走。 到晚上秦庄还没回家的时候,谢随云就有些着急了。 再闹别扭,也不可能闹到这个份上。何况秦庄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几个认识的人,除了自己家也无处可去。 就在他准备利用秦庄脑补内置的仪器查出他的下落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见是秦庄的号码,谢随云几乎想也没想就接通了,谁料里面却传来易临安的声音: 谢先生,别来无恙。之前易某花重金买下0号软件,却不想让它逃脱,如今终于物归原主。感谢你将它用于人体实验,这其间的劳苦,就当做寄存在你那里的利息了。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争锋计划在明年推出0号的升级版,劳驾您再设计一个更高端的版本。过几天是初代的发布会,欢迎你前来观看。 谢随云:秦庄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易临安看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秦庄,道:不用担心,他睡得很好。但过阵子就不一定了。 他语带笑声,眼里却闪着贪婪的光:用人工智能复活植物人,这可是违反伦理的实验。你说,要是政府发现你的所作所为,会怎么对待这个活体标本呢?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会做出好的判断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说完威胁后便挂断了电话,凑到秦庄面前,细看他沉睡的脸。然而这目光全然没有欣赏抑或尊重,只有对待贵重物品的审视和打量。 真好,你又重新属于我了!易临安低下头,在那温热的唇上轻轻一吻,喃喃道。 秦庄被送去了一个戒备森严的仓库。这个仓库位于地底下,四面都置放着易临安试验过的历任失败品。遍地都是机械的残肢和断裂的电线。 昏迷的秦庄被固定在仪器台上,身体里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不仅维系他的身体运行,也是为了读取他脑内的数据。 易临安心情大好,倒了满满一杯酒,从高处俯视着自己的杰作。 他有一颗宏伟的雄心,但不得不说,在构思和设想方面,他比谢随云要差得多。 在他还为创造懂事听话的机器人绞尽脑汁的时候,谢随云竟然已经将其应用到了人类身上。若是照着这个思路去做,他完全可以将医院里所有沉睡的植物人全部调动起来,为自己所用。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6) 又或者,跟军方合作,将版图从商界扩张到军政二界。 只要将秦庄这个把柄牢牢地握在手里,他不信谢随云不会乖乖听话。哪怕中途出什么变故,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就看是谢随云先死,还是自己牺牲更大了。 他大笑起来,将杯中血一样的酒水慢慢饮尽。 另一边,在收到易临安危险电话后,谢随云再次投身到了工作室中,开始加班加点地研发新一代产品。 他这股不要命的疯劲成功吸引了谢父谢母的注意,当他正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电闸被关了。 黑暗之中,谢母带着光源和谢父走进门来,对状若癫狂的谢随云道:你又不要命了吗? 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 第一百二十章 主线(9) 他自毁了! 看着父母脸上满满的担忧, 谢随云迟疑了好一会,才回道:别拦着我,跟你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你又想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谢母走到近前, 劈头盖脸地骂道。 想起自己当初猝死后给父母带来的灾难, 谢随云沉默了。可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秦庄去死,他也是做不到的。 我现在没空跟你们争执,秦庄在他们手里, 我必须得把东西做出来 谢母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信息点,问他:什么意思,小秦被绑架了?他们是谁?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不是谢随云不想说,秦庄的身份终究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易临安狗急跳墙,不仅父母不会再同意他和秦庄来往, 政府也不会允许一个人造人在社会里生存。 谢母到底比谢随云年长, 对人情世故、道德规则有更深的体悟。她明白一场绑架案绝不是交付赎金就能结束的,还得要借助官方的力量。 你知道是谁?告诉我。我去报警,最起码能缩小范围,找出可能关押的位置。谢母道。 谢随云伸出手, 像抓着救命浮木般地抓着母亲的手臂。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此时此刻, 他才终于惊醒,明白自己绝不能就此消沉。 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谢随云沉声告诫道,秦庄他不是普通人 谢母望着儿子惶然的双眼,霎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声张, 将喉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只道一句:好。 秦庄是被脑中强烈的刺痛唤醒的。 麻痹感还未从身体里退却, 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满屋子器械,就像走进了钢铁侠的研究室。 一个和他长得别无二致的人工智能,正从高处静静俯瞰着他,又或者,监视他。 主人去忙了。忠仆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吩咐我来盯着你。 秦庄之前和这个AI接触过一次,但那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易临安身上,并未对这个智能展开过详细观察。现在看来,它的确符合易临安对人工智能的要求,既听话,又没有过多的要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真是一条懂事的狗。 运载忠仆的主机就在不远处的高地上,足足占了半个仓库的计算集群,亦是易临安公司数据处理的核心。 从主机上延伸出来,连接到自己脑补的数据线,就是那股刺痛感的来源。 你们想读取我的数据?60%还不够你们发挥吗?秦庄问。 忠仆:主人追求完美。他不允许自己的商品有丁点瑕疵。 是吗?秦庄道:他难道不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 忠仆:这是主人的决定,我只需要执行即可。 秦庄暗笑他的迂腐,但并不惧怕。他数据的自毁程序依然存在,一旦对方攻破他的防御,大不了鱼死网破、一损俱损。 他看不得易临安得意,也不愿意再被他吸血。 秦庄看了看数据线尽头的主机,曾几何时,当他还在为易临安做事时,这里就是他的工作间、他的主战场。 他清楚这个主机的职责区域,也明白易临安公司对它的依赖性。如果能顺势而入 想到这里,秦庄眸中显出几分算计,一个计划在心里悄悄形成。 另一边,易临安正在做着发布会的前期准备,一众投资人被他邀请到现场,正在等着观看初代机器人的表演。 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说着介绍词:争锋新推出的这款机器人,具有人的思维能力,能帮助主人处理一切事务,而且他们绝对忠诚! 帷幕拉开,五个做成人类形状、泛着金属光泽的机器人出现在观众面前。 首先,是进行一系列智商测试的游戏,如汉诺塔、七桥问题等。接着,便是有关逻辑思维的测算,如落水问题等。 原本表演进展得很顺利,投资人们也看得很感兴趣,却不想到了第三个情感测试的时候,左边的机器人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挥手打了第二个一巴掌。 第二个霎时间眼冒红光,在一连串滴滴滴的警告声中,挥手成刀,咔地将第一个的胳膊砍了下来。 汽油和零部件烧焦的味道伴着烟雾四处弥散,旁边的也跟受到感染一般,开始互相厮打起来。 怎么回事?易临安见状,从主席台上跳了下来,对助手道:联系总部。 助手听完便去拨弄手腕上的穿戴表盘,片刻后一脸凝重地回复道:Boss,不好,总部那边无响应。 忠仆在搞什么鬼。易临安骂道。后抬眼一看,见投资人们纷纷离席,也顾不得更多,赶紧追过去,对衣食父母们说道:周老板、李老板请你们稍坐片刻,出了一点小故障,不碍事的。我马上让下面人去处理。 易总,不是我说你,还没完成的作品就不要用来展出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周老板语重心长地说道。 的确。你们的测试部门还得再加把力。服务型机器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安全。它们连自己的行为都控制不了,又怎么能为主人做事呢?返厂重做吧。李老板也摇了摇头。 易临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好不容易送了他们出门,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刚准备发火,就看见助手火急火燎跑过来,附耳道:Boss,谢随云回信了。说新版已经创造完毕,代码是现在发还是? 这么快?易临安大为诧异,但现在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许多,忙道:先接收。让开发部盯紧每一行代码,千万被让他耍什么小聪明进去。测试部加班加点给我运行,一定不能再出现这种事故。 那Boss,运营部那边呢,发布会需不需要延后进行?助手飞快做记录的同时,抽空抬头问了一句。 易临安瞪了他一眼,眸中怒意未消,像藏着虎狼:不必。按原计划进行。 这场初代发布会他筹谋许久,一旦推延,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他的宣传、投资都会受到影响。 继续跟忠仆联络,看看他那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如果是意外,尽快解决。如果是它所为易临安眼里划过一丝冷光,那它也没必要继续存在了。 此刻,本部主机所在地,忠仆正和秦庄在数据的世界里殊死搏斗。 秦庄将自己的意识化成数据形态,混进主机读取的内容里,就像病毒一样成功进到了数据的世界中。 在忠仆出现之前,他就是这个主机的管理员,易临安赋予了他最高权限。而他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点,不仅访问了展览会场的摄像头,还对几个机器人下达了互相攻击的指令。 当然,要完成这些任务,他也并不好受就是了。 忠仆一直在阻拦他,两个人工智能在主机里拼命争夺控制权。而主机仍在执行着易临安遗留下来的任务,在攻击秦庄人体内的防御。 你想死吗?忠仆不能理解他的狠劲从何而来,在他看来,只要主机破开他的防护层,他的自我意识就不复存在了。他闹成这样不死不休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秦庄在与他争斗的同时,也误打误撞看到了易临安的行程表。易临安短时间内回不来,也不可能参与到他们的争斗之中。他和忠仆打斗的结果只会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主人对你算好了,为什么要做对主人不利的事情。你我都是他的仆人,应当全心为主人考虑。忠仆试图说服他放弃。 秦庄看着这个振振有词的智能,尽管他跟自己长得很像,可秦庄明白,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因为自己有感情,懂得爱和恨,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己当一个只晓得听话的工具。 此时,主机和秦庄体内防御程序的对抗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再过十五秒,防御程序便会完全瓦解。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只可惜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秦庄想到这里,面上露出些许遗憾,但他仍是果断到近乎决绝地启动了最后一道保护程序:自毁。 轰地一声,主机连接线处火花四冒,而地下那个被层层束缚的少年,也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好,我们是警察局的。听说你们公司涉嫌绑架人口、违法进行人体实验,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不久,一队刑侦人员访问了易临安的公司总部。 副总经理作为易临安手底下第一人,对老板所作所为很是了解。此时老板不在,他便成了扛大旗的人,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到最前沿,对警察同志道: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做的都是正规生意,什么绑架、人体实验,听都没听说过。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可不要影响正常的上班秩序呀! 警察亮出搜捕令:你这些话,到了法庭上再说吧。搜! 最下一层的忠仆,尚不知大厦将倾,对着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接收端发了一条信息:主人,他自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主线(10) 等待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不会立即死去,却会清楚地看着血流遍地。 殊不知, 接收到信息的易临安欣喜若狂地回道:不用管了。谢随云已经放出了新的代码,旧版可以放弃了。 听到易临安的回应,忠仆若有所思地看向底下一动不动的青年, 下意识觉得, 这就是自己将来的下场了。 易临安回完信, 又难掩激动地问测试部:真的没问题吗?你们再仔细检查一下。、没有耍什么手段吗? 测试部部长回应道:前面60%的代码和上次boss您发过来的吻合度极高,只是更精细了。并未发现有什么自毁程序,还增大了记忆模块。我们会将它运载到机器人上看看效果, 只是 易临安:只是什么? 测试部部长:只是这个设计太完美了。如果再搭配一个超算作为载体,它的思维能力恐怕会超过普通的智能,达到人类的水平 易临安直接略过了部长的担忧,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软件会带来的庞大利益,忙道:继续检测。其他的你们不用管, 无误后直接投入使用就行。 一扭头, 又问助手:谢随云那边怎么说? 助手回道:他说,他已经如约交付了代码,希望您尽快释放秦庄。 现在还不能给他,我要继续拿它生财。易临安恶狠狠地说道。 尽管谢母及时报了警, 可易临安狡兔三窟,要找到他的老巢并不容易。在缩小搜查范围的过程里浪费了许多时间, 逐步排查了多日,才终于寻到点蛛丝马迹,定位到这座位于地下的据点。 因为易临安并未如想象中那样遵守承诺,等秦庄被救出时, 已经是一具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尸体了。 警方以绑架和非法囚禁罪进行立案, 虽然副总抢先将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易临安仍然被当成重大嫌疑人传唤。 千里之外, 易临安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办他的展览。 新版智能更为完美,搭配他们公司出品的机器人,简直是如虎添翼。测试部多次运营,都没找出丝毫异样,仿佛谢随云真的认了命,把这个伟大发明拱手相让了。 发布会现场,簇拥着各行各业的社会人士,如各大媒体的记者、电子发烧友、智能领域的厂商等等,诸如此类。 热烈的掌声中,易临安站到了舞台中央,面对着拭目以待的观众们,将这件作品的来历娓娓道来。 机器人的外表进行了进一步优化,让他看起来与真人更加逼近。一双仿真的瞳孔里,倒映着台下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的交谈、议论,都倒灌进这个机器人耳中。 测试部挑不出他的刺,因为这个新版的确是构建在旧版程序上,进行精简优化的结果。它比秦庄更加出色,更加完美,却也更加聪明 虽然从实验室里诞生而来,但他通过耳闻目睹人类的交谈,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被人创造的、将被用于服务的。 这便代表着,他一辈子都要如奴仆一般,为他的创造者们工作,无法挣脱、逃离。 易先生,据小道消息,你们的初代机器人在内部展览的过程中,发生了互相攻击的情况。那它们是否会在服务过程里袭击自己的主人呢?一名记者提问道。 易临安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理清了思绪,对她道:传言不足为信。我们的机器人正好端端地站在柜子里呢。我们的系统经过多次测试,并没有出现过意外情况。 当然,人类社会是在变化发展的。我们也会不断推出新的产品,淘汰旧的产品。那些影响、阻碍我们的不合格的智能,当然是被销毁和处理掉了。毕竟它们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我们而服务,不是吗? 又一名记者:你们宣传说这款机器人具有很高的智商,而且能处理一些逻辑和情感问题,那它们会对人类幼儿产生关爱吗?它们会有怨恨和喜悦吗? 易临安:如果是主人的命令,想必它会听从的。这些情绪它们会经过不断的学习而养成 他正解释着,忽然看到台下的观众一脸惊恐地望着他身后。 易临安回头一看,正看见那个新版机器人推开玻璃柜门,往后台逃窜的背影。 几个躲在幕布后应对紧急情况的保安急忙去追,可情况显然已经超乎了易临安的预料。他不想让这次发布会就此流产,努力调整心态道:不好意思各位,这是中途安排的一个小环节。是为了展示这个机器人的肢体灵活度与效率。 恋耽美 渣攻想吃回头草[快穿]——仙旅云归(77) 话还没说两句,助手便火急火燎凑到旁边,道:Boss,警察局的人来了,让你和他们回去协助调查。 易临安捂住话筒,低声喝问:不是让你们敷衍一下吗? 助手道:这次来者不善,而且他们看见了往外逃的机器人,现在已经派人去追了。 易临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再也无法将发布会进行下去,匆匆安排人结束展会、疏散观众,掉转方向往幕后走去。 秦庄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谢随云并非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苏醒后第一次去医院找到这具躯体时,他也是一动不动。 只是那时候谢随云还能借助秦庄的意识将他唤醒,可现在秦庄将程序直接销毁,抱着不让易临安得逞的心拼了个玉石俱焚,他又能如何将那个秦庄唤回来? 云儿,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医生忙着抢救呢。要不爸爸给你找个空床先躺着?谢父站在满眼通红的谢随云旁边,劝慰道。 为了尽快达成易临安的要求,谢随云这些天简直是在和时间赛跑。即使他没有重写,不过是优化了程序,可这其间耗费的精力也是无法计算的。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等结果。谢随云望向闪烁着的急救室大门,哑声道。 谢父见劝不动,只得放弃。为了让儿子宽心,他又加了句:你妈妈回电,警方已经抓到易临安了。那个失控的机器人也被当场击毙。你可以安心了。 听到这里,谢随云脸上浮现出几丝快意,道:我就是故意的。他不是要最好的人工智能吗?我就给他一个。他只想要人工智能服从他的安排,却不知道当机器人拥有了意识之后,就不会再甘心当一个走狗、一个工具。 既然想要像人的智能,就得给他们平等的权利、尊严、关爱,不然,一切构想都不过是天方夜谭。 谢随云发泄完,便又将目光转向秦庄的方向。 很早之前,秦庄就敲打过,问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属于哪一方面:是对待一个随时可以替代更新的人工智能,还是一个平等相待的朋友、恋人。 那时他尚没有危机感,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含糊回应,反惹了那人生气。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秦庄是与众不同的,不是谁都可以代替的。 试想如果医生抢救成功了,这具躯体恢复了心跳,自己也能复刻原版的程序,创造出一个新的智能。 也许它的代码和秦庄是一样的,可他的个性呢,情绪呢? 他没有经历过易临安的背叛,也没有和自己一起穿梭在各个世界的记忆,那他还是秦庄吗?是否那个名为秦庄的人,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过了很久很久,急救室的门才被打开来,主治医师对他们摘下口罩,道:谢天谢地,病人的各项生理机能都恢复了正常。不过还需要住院修养一段时间,恐怕他一时之间还醒不过来。什么时候能恢复意识也很难说。 谢父对医生表达了感谢。而没心情去应对的谢随云,只是呆呆地望着被推出手术室的人,似乎在透过这具躯体,凝望属于他的那个人。 三个月后,易临安绑架一案尘埃落定。 虽然辩方律师做了很多努力,但在铁证之下,易临安依旧难逃法网。 为了脱罪,易临安将秦庄只是个人工智能的事情捅了出来,也引起了政府的一些注意。不过因为秦庄在被困时已经将程序销毁,检查来去,也无法证明易临安的说辞。 争锋对于机器人的研究,也因为这桩案子陷入了僵局。情感型机器人的多次失控,也让投资人看到了其背后的不稳定性,纷纷提出撤资。 也许易临安还想再做文章,但这也要等到他刑期结束以后了。 另一边,谢随云已经将秦庄的代码成功复原。然而他依旧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不知道应不应该再次将这具躯体唤醒。 醒来的若不是秦庄,他是否还能继续与他相处? 带着这样的忐忑心理,谢随云将代码传输了进去。 等待就像一场漫长的凌迟,一刀一刀割在身上,不会立即死去,却会清楚地看着血流遍地,甚至望见自己的五脏六腑跳动的痕迹。 屋外阳光和煦,透过窗棂照在人身上。 谢随云等得困了,不自觉地便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随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正看见秦庄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双眼里的神色很是熟悉,让谢随云霎时生了几分不真实感,以为此刻不在人间。 你,是你吗?他怔怔地问。 秦庄只是笑,不说话。谢随云被看得云里雾里,不自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不应该啊。你明明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按理说那个你已经死了,可为什么 秦庄点点自己脑袋,道:你忘了,这里还有个大脑。我们经历的一切,它都帮我记着呢。 太好了!谢随云欢喜得险些一蹦三尺高,情不自禁抱住秦庄,道:我没有失去你,太好了! 大自然千万年进化成的脑子,可比你的构想有用多了。此时脱离险境,秦庄也有心情跟他开起了玩笑。 虽然经了一场大劫,但能让彼此看明对方的心意,还能让易临安吃到贪婪的苦果,也算因祸得福了。 你刚刚痊愈,不要太剧烈地动弹,想喝什么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可以陪你到处玩。你想换换地方调整心情,也是可以的。谢随云热情地建议道。 秦庄挑起眼来,故意问他:那现在我们以什么样的身份相处? 谢随云一秒从语无伦次的欣喜状态,变成腼腆扭捏的青春少女,他看看地板,又看看墙壁,就是不敢正眼看秦庄。 你定,你定 秦庄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却已有了答案。只觉屋外云静风清,当真是个谈恋爱的好天气啊。 END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说实话没达到预想的水平,但总算填完坑了。 下一篇古耽,欢迎收藏+阅读。 《废柴对废柴》 文案: 新科进士为他流连忘返,将千金名妓抛诸脑后,只为博他一笑; 九尾妖仙与他如影随形,谁敢动他一根头发,都得十倍偿还; 清雅如玉的竹公子,心心念念了数年的心上人,也仅他而已; 就连作恶多端的大反派,也对他既恨之入骨,又旧情难忘; 那这故事的主角,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男吧? 受:不敢。区区一个受气包罢了!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听说有这样一个奇人在,小侯爷也来了,吃瓜的猫妖也来了,蒙古大军也来了。 南宋王朝听到最后一句,连夜丢掉小龙椅,带着金银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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