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 01咬一口 1 咬一口 吵闹。 吉音青此时此刻满脑子仅剩这两个字。 你和温博……她稍稍晃神,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又记起出门时母亲交代她的话。 手腕处逐渐清晰的痛感更将她的意识拽回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来得及收束视线至身旁的男孩脸上,被掐到麻筋的手指已握不住香槟杯。 惊呼同玻璃摔碎的声音一并响起,吉音青双脚不听使唤,由着男孩扯离原地。 兴许是吵闹的会场在帮助她,悠长的背景音乐,闪动的光束,人们自行在高脚圆桌边结伴畅谈,摔碎的香槟杯很快由服务生清理干净,少年与少女的匆匆离去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和温博,是什么关系? 吉音青看了眼自己的手上溅到的香槟,无视掉挡在面前的男孩,比起跟他对话,她更想快些将手上湿黏的触感去掉。 男孩显然不想如她的意,将她堵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他听了几天的风言风语,胸中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搅着。 明亚灰同学,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吉音青好脾气的微笑着,一如她在学校的好学生模样。 怎么老有人拽着她逼问这档子事。要不是明亚灰硬凑上来,这个夜晚,她明明可以安稳的混过去。 上一句话说完她眨巴眨巴眼睛,小鹿一般湿润水灵。任谁看着都会心软。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明亚灰。软硬不吃的富家公子,还是个无情校霸,任她眼皮子眨抽筋也没什么反应。 你真的是温博他女朋友?明亚灰哧笑着又问了一句。 笑声没有使吉音青放松下来,心中警铃大作。不能怂不能怂,她咬紧后槽牙给自己打气,此时怂了,白给他人增加乐趣。 瞬间收拾好情绪,吉音青望着比自己高一头的明亚灰,认真的,重重的点了下脑袋,遂即挂上更甜美的笑。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更进一步哦,不过,跟你说的差不多。 差不多?才怪。 吉音青趁他摸身上口袋寻烟的时候,悄悄瘪了嘴。 如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出门前也不用被母亲碎碎念十分钟。 没寻着烟的明亚灰像是有些许恼火,低声抱怨啧,非要换这身衣服,麻烦死了。 撤去刚才的压迫感和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言,吉音青眯了眯眼睛,白衬衣松开最上方两颗扣子,领带也被扯歪了些,明显认真打理过的头发又被他薅得凌乱。 黑色的耳骨夹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在。 看什么看。明亚灰敏锐得过分,她不就看了一眼。 想着反驳又全吞回肚子里。 比起温博……他的性格和外貌都更加张扬,眼眸带着棱角,似利刃,看人时侵略感大于友善,嘴唇同样薄且明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吉音青余光扫过他卷起袖子的手腕,青筋暴起,和手指关节处常年磨出的茧子。 比起温博。明亚灰瞧着她似乎在发愣,我不行吗? 吉音青脊背发凉,僵在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滑稽。这个人真可怕,怎么她想什么他都猜得到? 你天天跟在温博后面,我看他都烦了。不如跟我凑在一起…… 不等她反应,明亚灰凑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近,几乎将唇贴在她耳畔,他有的,我不也有么。 伪装的那副嘴脸他看得太多,早已厌倦,反而是刚才那张被他弄得有些难堪的脸更为生动。 他凑得近,嗅到女孩雪白脖颈上的香甜,竟然不觉得讨厌。以前追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女生,怎么就没有这么好闻的气味。 他想咬一口。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 新文开坑啦~有存稿,日更,求收藏求珠珠! -- 02靠近 Ⓩаjíаǒsнυ.Cǒ⒨ 吉音青捂着自己的脖子,白兔似得窜出好几步,只可惜她的几步对于明亚灰来说并不远。 从脖颈儿传递给她的微疼和温热烧红面颊,就连呼吸也愈发滚烫起来。隔着几步远,明亚灰低低的笑敲打着她的太阳穴。 慌什么慌什么。她压抑住加速的心跳。不就是被狗啃了一口,有什么可脸红? 顾不得手上快晾干的香槟,她狠狠的摩擦颈间肌肤,原本没有那么红,硬生生被她揉出整片红晕。 勉强维持的得体与礼貌在明亚灰面前不堪一击,他根本不会管你的规矩,只会照他自己的思维做事。 明亚灰,这么耍我你很开心?吉音青攒紧的手指逐渐发白,死盯着明亚灰上扬的嘴角,她又瞬间放松,学他之前不屑的冷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放弃你哥转而喜欢你吧? 吉音青赌对了。àǐzℍàsℍū.℃oⅯ(aizhanshu.com) 不过,没等她沾沾自喜超过叁秒,一头怒气冲冲的猛兽倏地撞向她,不容置疑地将她扯进电梯。 明亚灰! 电梯一路上升,周遭的温度冰冷又凛冽,明亚灰施加在她手臂上的力气比之前要大得多,显然是牵制她以防反抗。 明亚灰!我再说一次,你放开我。 第二遍的警告毛躁又慌张,吉音青抬头瞪他,得到的回应是他不耐烦的眯眼。 在学校时,她除却跟在温博身边以女友自称,做一切能讨好他的事,剩下的就是离明亚灰这类人远一些,越远越好,更别说知晓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40楼转眼便到,一层不停,吉音青心里的小算盘碎成渣渣,丢脸就丢脸吧,她下定决心向摄像头求助,还不等她开口,明亚灰更先她一步,捏起她的下巴。 查宾客名单,你说,保安最先找谁? 当然是找她父母。吉音青清晰的视线染上些许朦胧,她不能求助,他们最讨厌看到自己和温博之外的男生在一起,何况面前这个男生,明显能做出更过分的亲密举动。 她的暂时安静换来明亚灰的好心情,手臂上的力气卸了大半。 你住哪个房间?明亚灰牵着她走出电梯,懒懒的问道。 不住这边,晚宴结束我回家。 明亚灰不置可否的挑眉,却仍牵着她向前去。他的步子大,走得不慢,害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停下时吉音青险些撞上他的背。 房间号4012,不等她出声,前方传来叮的一声,房门被迅速推开,一股力量扯着她进入房内,背后金棕色大门咔嚓上锁了…… 明亚灰!! 他站在镜子前扯掉领带,嫌弃的扔在地上,对吉音青的吼声充耳不闻。自顾自解开衬衫的第叁颗扣子,第四颗…… 镜子里映照的女孩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全然不见学校里那副乖乖女的虚伪,更不是……腻在温博旁边献殷勤的恶心模样。 钥匙给我,我该回会场,而不是陪你胡闹。 女孩努力压住怒火保持礼节的态度,让他更想恶作剧。 解开的衬衣袒露小部分肌肤,他一步步朝女孩逼近,硬生压在门上,两人明明一寸也没有触碰,眼神交融是电光火石。 气息交织,近看女孩清澈双眸,似无形漩涡将他绞进一汪秋水里。 明亚灰鬼使神差动了手。女孩腰肢柔软纤细,稍用力就能折断似的。 -- 03他和她的态度 zаjíаǒsんυ.Cǒм 仅在触碰的瞬间,面前这只看似毫无攻击力的小兔子,一霎那抬起爪子。 啪! 他的脸朝右边偏去。左脸生疼,甚至有一秒的耳鸣。 小兔子?不是,她长着利爪。打完他的利爪甚至伸进他的口袋取走钥匙。 吉音青迅速拧开门把手,前脚刚踏出去,心里骂道哪里来的神经病被人打脸还笑。 你知道温博有喜欢的人吗? 她的后脚被这句话卡在原地,没来得及踏出房门。 明亚灰捧着自己被扇的那半边脸,龇牙咧嘴扮丑。其实他不觉得有多痛,纯粹是看吉音青多变的神情觉着好玩。 想嫁入温家,她肯定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哦。他去洗漱间拿冷水冲了条毛巾,敷在脸上。要是被人误以为他又偷跑出去打架,接下来的戏就看不成了。 吉音青沉默的时间很短,虽然她对明亚灰的所作所为很不爽,但碰上温博的事,她当然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那又怎样?ⓐǐzнⓐsнū.℃oⅯ(aizhanshu.com) 她退后一步,顺便关上了房门,双手交叉端在胸前,疏离又戒备。 与之相反,明亚灰轻松慵懒地回复她,说明我们有事可聊。 他脸上的红印很快消减,吉音青力气不大,打他的时候再愤怒也收着力,看来湿毛巾没什么用处了。 温博喜欢的,我都不喜欢。明亚灰抬手便将毛巾扔进水池,温博想要的,我都不想他得到。在你们面前,他一副懂事礼貌的大少爷模样,跟你一样,虚伪得让我想破坏掉。 你,又凭什么觉得诋毁我喜欢的人,我们有得可聊?对于说她虚伪,她模棱两可,真实的自己是怎样的,没有人感兴趣,她只有伪装讨好才能得到家人的赞赏不是么。 凭你再怎么努力,温博态度依旧暧昧,别告诉我,你陷入爱情漩涡,感受不到他对你一直只是礼貌。 吉音青胸中一口浊气都是被眼前这个人气出来的。她比谁都了解,自己宣称所谓的温博女朋友,不过是仗着父亲与温父交好,作为下属的女儿,得温父赏识,两家暗地里撮合出来的。 我与温博的感情,倒也不用你来评说。你讲他有喜欢的人,且不说这个人是否为你杜撰,即便真的存在,你怎么保证能帮上我? 明亚灰懒散的眼神凝成寒冰,打量她的时候带着些嘲弄。 知道温宛苍为何处处针对你么?他走去床边躺下,西裤裹着的修长双腿交迭在一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语毕,他合上双眸,用行动赶吉音青出去。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快,她按着胸口有些窒息,空气安静得过分,停在五楼的瞬间,嘈杂喧嚣一拥而入,再次灌满她的双耳。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一袭浅橙色长裙的女生挽着矮她半头的男生,有些高昂的调子表明她现在心情不错。 你……高跟鞋不舒服还非要穿,要是累了我们去旁边坐着? 她才不去。特殊时期,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去叫你舅舅,我把温大小姐扯过去打招呼。宫念黛眼珠子转得飞快,手不忘暗暗使劲推了任霄一把。 快去快去。不等任霄白眼翻完,几分钟前抱怨脚疼的少女提起裙摆走得飞快。 宛苍!宛苍你等等我!宫念黛二话不说拽着温宛苍的胳膊,不让她向走廊那边前进一步。 北叔在那边,赶紧过去打招呼呀~ 温宛苍轻拧眉,对于少女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有些许不适,却又很快调整了心态,不留痕迹的礼貌收回手自己的小臂。 任霄规规矩矩站在北江烨这个严肃舅舅的身边,与宫念黛的交流全凭多年来养成的默契。 北叔。温宛苍眼睛发亮,笑颜开朗许多,朝前迈了两步路,仍犹豫着朝走廊那边瞟去一眼。 走呀走呀~宫念黛在她身旁急躁的活泼,倒是衬出她的平和内敛。 也罢,有些事情之后再去了解也不迟。 -- 04挑衅 叁班的教室在四楼,吉音青塞着耳机慢悠悠的向上走。 她尽量屏蔽外界的声音,还是被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勾走了注意。但当她抬头望向发声源时,无不闪避她的目光安静下来。 奇奇怪怪。她摇晃脑袋,挂上招牌的甜心微笑,上楼的步子稍微快了些。 转角处急冲冲下来的人撞到她的肩膀,等她看清,抱着书的人已经跑去下一层了。 她认得,是班上的同学,叫什么来着……不记得算了。 她也不乐得记太多名字。 待她回座位,一摸抽屉,里面空空。 那个…… 坐在后排的女生戴着一副厚厚的镜片,声音细如蚊蝇,轻轻扯着她后背的衣服。 刚才益山水和几个人来过…… 吉音青微微愣神,已然知晓发生的事情,轻声对她道谢。刚才下楼撞到她的人,抱着的那一摞书,应该就是自己的,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或许是被昨天明亚灰的一番话影响,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装的柔柔弱弱,是不是太亏了。益山水从入校开始就见她不顺眼,多半是自己腻在温博身旁的缘故。 温父待她和善,总说她是个和气的乖孩子,温博一如温父,想以后的生活,到底是举案齐眉。她逐渐收敛自己乖张的秉性,就连穿着打扮也朝向温柔靠拢。 可气的是,既然立了个乖巧人设,被人明着暗里找茬,也不能说威胁的话做嚣张的事来给自己讨点便宜。 书扔的地方不算远,庆幸一大早没什么垃圾,她一本本捡起来擦干净,抱着回教室是踩着铃声。 她劝自己不生气,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却不知对面叁楼有个人靠在扶手边,脸一点点阴沉下去。 看什么呢?郑乐宏顺着明亚灰的视线,探出半个身子也没看见底下有什么。 看一个傻子。他冷着脸走回教室,留郑乐宏一人在原地抓头皮。 这人今天又是吃了哪味炮仗。 惹不起躲得起这话并不适用于吉音青,铅笔笔芯在演算的草稿纸上杵断了。 幸好她手收得快,慢一点恐怕戳中她的手背。 都不需抬头,堵在她座位周围的人,是楼上一班的益山水。 另外两个女孩子,跟在她身后作威作福惯了,各自拉了把椅子,堵在她左右。 哟,书找回来了?益山水站在她面前,将她桌面上放着的纷纷弄乱。 吉音青眉头蹙着,倒不是为别的,益山水吃着甜筒来挑衅,她怕糖分弄脏书本招虫子。 而在益山水眼里是另一番景色。 又开始了,每时每刻都要摆出这幅受欺负的可怜表情。益山水拢拢裙子,直接坐在她桌面上。 还好手快,不然书又要被她坐折页了。吉音青打量着完整的书籍,塞进课桌。 单方面的进攻实在有些无趣,益山水连着舔了好几口甜筒,听说,你妈是靠着哥哥的关系才进的圣宁集团? 见吉音青些许的愣神,她了然,如果不是运气好,哪有资格坐这里。温家已经挺给你家面子了,怎么,这些恩惠还不够,非要缠着温家少爷? 益山水得胜的语气反而让她放心。 原来只有这些,原来只说得出这些。吉音青嘴角勾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嘲笑,到底还是因为温博的关系,她们才一遍又一遍的试探着,起初不痛不痒,她权当胡闹,时间稍稍久一些,看她沉默不语,温博似乎也不知道,胆子大到敢上来质问了。 益山水同学,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妨碍你了,其实可以直接讲出来的,不用总是威胁。但你说我和温博……我喜欢他,喜欢黏着他,这有什么错?她绞紧手指,委屈的哭腔萦绕在益山水耳边,怒气值一点点被抬升。 谁不知道他脾气好?被疯狗缠上他也不会表现得不得体。 既然这样,你来找我说又有什么用处呢。她眨眼,你应该去劝劝他。 益山水被这幅说辞气到,眼睛里放出箭来,她从桌上跳回地面,带出晃荡声。手中吃了一半的甜筒快要被捏碎,声音就此提高八度。 吉音青!你还真是个不要脸的! 同学们的八卦嗅觉异常灵敏,从早上益山水强迫人去扔书,大家就嗅到今天少不了一场好戏。 下午课结束,窗外夕阳有些晃眼,平时会留在教室写作业的同学,看着来势汹汹的益山水也纷纷离开,诺大的教室只剩下僵持着的她们。 走廊上细碎的脚步声和早晨上楼时大家的聊天声一样吵闹。 却因为益山水一句刻薄的话,音量骤降。 门外倒也不全是看热闹的。吉音青除了会对爱慕温博的人造成威胁,对其他人来讲,是个可爱的存在。她记不全班上同学的名字,却经常课后给人讲题。 益山水同学。吉音青缓缓离开凳子,桌面空空如也。她手上抱着今天要完成的作业,笑得可怜又勉强,一如她往常的乖乖女形象。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声音甜蜜却微弱,只传进了益山水耳朵里。 单看画面,旁观者甚至会觉得吉音青这个小可怜又在给对方道歉。 益山水手中的甜筒终于支撑不住,被她愤恨地摔在桌上。她想伸手扯吉音青的头发,旁边两个女生反而是阻止了她。 水姐,看外面。 窗台旁露出一个个小脑袋,如果她先动手,不管结果如何,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益山水同学,桌子记得擦哦。吉音青好意提醒完,转头走出教室,短短几秒,她眼眶中蓄满泪水,似落非落,一圈一圈的打转,对教室外关心她的同学,浅浅的嗯了几声作为回应。 益山水,你越来越过分了!门外不知谁带头喊了起来。 喜欢温博喜欢疯了?自己不去追跑来欺负人。 闲言碎语淹得她反感,谁说我喜欢温博了!是吉音青不要脸天天缠着温博! 她撞开走廊里围观的人,已不见吉音青的人影。 人群聚得快散得也快,空气中留存的讥笑亦渐渐变淡。 她羞恼着。 她口中不要脸的黏人精,真晓得打蛇打七寸。 她确实不如吉音青有资格。 -- 05被关在一处 图书馆自习室区域坐满了人。课后不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向来如此,卡着点占座。 可吉音青是被迫的。她抱着侥幸心理巡视一圈,确实没有可以供她落脚的地方。 幸月高中的图书馆单看不小,但放到初中部和高中部共用,会显得没有那么空旷。 她双眼还红着,湿漉漉的,远离人多的地方,寻了个小角落坐下。 耳机阻隔她的听觉,习题册向后翻了很多页。 窗外不再亮堂,自习室渐渐空荡。躲在小角落的吉音青不知何时靠在墙上,腿上解至一半的练习题没了下文,课本上放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 温博的微信是她的置顶,一连跳出好几条。 周末有空吗? 可以的话来家里吃饭吧。 有特别想吃的吗,我去准备。 放在往常,她看见温博的消息绝对是秒回,可惜这次,温博坐在书房时不时拿起手机,都没有吉音青发来的消息。 温博……这周末,你方便吗? 另一个名字跳出他的屏幕,许久他才肯点进去,删删减减,回复道: 周六还是周日? 没有太阳的照射,气温飞速下降,接连打好几个喷嚏,吉音青在瑟瑟中醒来。 耳机里依旧放着歌,拿起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一。 见鬼,她怎么就睡过去了呢? 温博的信息她还没来得及看,耳机里的声音突然断掉,手机屏幕彻底陷入黑暗。 她最后瞥见的信息,是20点,也就是说,她睡过了图书馆闭馆的时间。 有人吗?她不抱希望走去门口喊了几声,想来也是没有人回应。 好吵。 正在她愁接下来如何是好,书架间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 难道有人和她一样,被关在图书馆了? 她听这说话声甚至熟悉。 怎么是你? 吉音青蓄力摆好的小可怜样就此作罢,换上一副不想说话的冷脸,脖颈处似乎还能存有他昨日不当的亲密。 反倒是藏着些许怒气的明亚灰,见着她之后心情转晴。 老实讲,他旷课溜号如吃饭。今天理由不同,早上在对面教学楼看吉音青畏缩的状态,着实叫他窝火。 打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么,怎么遇上几个女生,怂得不吭声? 他消息蛮灵。吉音青站在原地,并不想理会他的调笑。 哦,我忘了,你在学校是这样的设定。 明亚灰恍然大悟的神情着实搅得她有些烦躁。 你怎么在这?她开口。 明亚灰耸肩,睡觉。 谁没事在图书馆睡觉。 吐槽的话溜到嘴边又被咽下,她好像也睡了…… 过分的安静引得人不安,僵持之下,吉音青向门前又挪了一步,我们怎么出去? 也许是巧合,她话音未落,一束光从玻璃外扫射过来。 这里……唔!明亚灰箭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几乎是将她拎去书架间藏起来。 她像个玩具被卡在陌生的怀里,蜷缩着,不被允许伸展开,连喉咙里的声音也不让发出。 嘘。 明亚灰抱着她紧缩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生怕挪动一寸会被外面的人发现,可怀里的这只小白兔精力旺盛,只考虑如何逃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亚灰压低了嗓音,气息贴近她的耳畔,外面不是巡逻的安保,被发现我们躲在图书馆,你不怕温博知道? 怀里的兔子立刻蔫成一团。 他不提温博还好,吉音青沮丧的看着黑屏的手机。 温博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她还没来得及回复呢。 他们……明亚灰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无视掉她仇视的眼神,用手指着玻璃窗。 嗯?! 她确认了好久,被瞬间点燃的八卦之心遭遇瓢泼。搜刮完脑海里每一秒的记忆,还是不相信完全不沾边的两人同时出现,重点是在这个点? -- 06偷瞄 伊老师,好不好嘛~拜托啦! 女孩撒娇的声音在黑暗中跳跃,伴随着成年男性的低笑。微光和摇曳的树影下,两人的般配不言而喻。 吉音青探出去的半个脑袋硬是被身边人按下去,她再叁确认,个头小小的长直发女生,是她多年好友。 庆绮绀…… 明亚灰甚至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不过他更关注女孩身旁那个一直不发话的男人。连他都不敢轻易挑衅的人。 伊老师您和手工社关系好,就当是帮帮我啦!女孩脚步放得更慢些,我们一个月之后就要开展,您也知道我要忙的事情有那~么多。按照规定走审批程序,好多东西都来不及的… 开展…… 吉音青倒是从好友口中听过。 这就放心了? 吉音青无语,这人怎么连她稍稍舒口气都要质疑。她悄悄往旁边挪动,与他拉开距离。 绀绀和我说过,电影社团牵头做的主题展。私底下关系好的几个社团都有参与,伊老师曾经是手工社的负责老师,找他也没什么不对。 顺便靠伊卉的关系跳过学校的底层审批,省事。明亚灰接了她后半句话。 与其说老师,喊校医或者学长更为贴切。离校五年,校园内关于他的传闻并没有中断。比如,学校大股东的儿子,比如,自进校以来从未跌出年级成绩榜前五。 原本在开伦大学深造,去年却突然回母校,当起校医。着实让人费解。 明亚灰锐利的眼睛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他喉头滚动,你知道,在伊家,他被叫什么吗? 他是个疯子。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吉音青情绪低落的揉搓蹲到酸麻的腿。 吉音青目光停留在明亚灰身上。黑色卫衣削减了昨日衬衣的凛冽,与她记忆里的明亚灰更接近。懒散且暴躁,玩世不恭自以为是。 到底谁才是疯子。她不置可否。 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出去?吉音青低声抱怨,手也从揉搓变成捶打。 透过落地玻璃,图书馆外昏黄的路灯提供着光亮。她靠着书柜,眼睛望着窗外逐渐空洞发呆。 明亚灰呼吸一滞。 少女瘦削的身型激起人的保护欲,向上卷起两折的衬衣袖子恰好露出一寸手臂。他似乎不记得,那里昨天被他掐红过。 我……带你出去。 吉音青被这句话拉回意识。 嗯? 门不是已经关上了么? 二楼储藏室的门,我换过锁。 在吉音青从未注意过的小角落,明亚灰熟练的找到卡在护栏外的钥匙,打开小房间的门。 开门掀起的烟雾害她咳嗽好几声。 地上全是灰尘与脚印,显示这里是个被遗忘的杂物堆放室。 明亚灰推开窗户,一只脚踩在窗框上,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她。 上下的打量带给吉音青一阵不适,可这似乎又是唯一出去的方式,她不得不走到明亚灰面前。 那棵树,他停顿,看她的眼神更怪异起来,你穿的裙子……不是很方便吧。 的确,要从这个窗台跳到那棵树上,再跳去草地,何止是不方便,她穿整套运动服也不敢往下蹦啊! 要不这样,明亚灰的目光在屋内搜寻一番,拿绳子放你下去。 ……这个方案好像也不怎么靠谱。 就这么定了。 ?嗯?她还没做出选择呢! 落满灰尘的尼龙绳被随意的抖了抖,接着绕成圈,套在吉音青纤细的腰上。 明亚灰的气息充斥在周身,她只好将头朝一边侧去,防止自己与少年的脸贴得过近。 你昨天……她扯了扯自己腰间的绳索犹犹豫豫的试探,说的话还算数吗? 明亚灰系好她这头,牵另一端四处找寻能够承力的地方,对她的发问显得漫不经心。 什么话? 吉音青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睫毛微微颤动,有些事,我们可以聊一聊。 尼龙绳缠绕在柱子上,被明亚灰用脚蹬着狠狠拽了几下,确定捆稳妥。 明天再说。 从二楼下落的速度缓慢且平稳,她双手双腿在明亚灰的指导下,紧紧夹住中间的绳子。 悬挂在墙壁外的吉音青不敢看脚底,下巴微仰,脑子里走马灯闪烁。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她心里这么说着,触地的瞬间险些腿软栽倒。按住狂跳的心脏,解开身上束缚,才发现后背湿透。 人生中第一次翻墙的经历拜明亚灰所赐。 -- 07慢慢考虑 绳子回收完毕,除了柱子上多出来的几个黑脚印,图书馆内部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树叶短暂的哗啦声,半蹲在树干上的明亚灰朝她挥挥手,紧接着安全落地。 你没事吧?她的关心在于,明亚灰控制绳子时被勒红的手掌,却被他解读得更为广泛。 我昨天说的话都算数,包括——你要不考虑和我在一起。 顿时,吉音青没有了继续聊天的欲望,她抬脚朝校门方向,不出叁步竟又被这人拽回来。 你—— 两人距离近得让她错愕。 冰凉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缓解吉音青的燥热,令她清醒不少。她与他对视,竟然看见明亚灰眼中少有的顾虑。 发烧了。 他猜的没错。早在他把吉音青藏在书架后,就已发现她肢体的冰冷与通红的面颊。只不过当事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窗外,还要应对他这个天降流氓,分不出心思来感受自身的无力。 明亚灰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他对吉音青莫名泛滥的关心把捉弄之意压了下去。 啊?吉音青喃喃道,我怎么没有感觉…… 去往教学楼的路上,明亚灰双手插兜,摆出平日里的臭脸。 吉音青跟在他身后,隔着她所以为的安全距离。 在这等我。 她点头。抱着几本书站在二年级教学楼下。 秋日的风卷走枝桠上枯黄的叶片,飘进波光粼粼的浅池。 两栋楼仅仅相隔几十米。她也经常趴在一年级走廊上,朝现在所在的位置看。 温博……我这么久没有回你消息,会不会生气呀。 应该不会,他脾气那么好,对谁都微笑着,看着他,自己也会不自觉的笑着。 明亚灰从教室取回手机和摩托车钥匙,出来看着吉音青盯着地上一片枯树叶笑成一朵花。 这人怕不是烧出毛病来了? 衣服。 男生尺码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把娇小的她裹了个严实。 你家在哪?他将手机递过去,示意她导航。 摩托车嘈杂的引擎声震得她脑袋发蒙,她贴着明亚灰的后背,几乎感受不到前方袭来的冷风。手臂不甘心的环绕着少年紧实的腰,以防开车的人故意将她甩下车。 明天见。 他并不执意送她进小区,就连借给她穿的外套,看出她的为难后,伸手接过。 你慢慢考虑。明亚灰留给她淡淡的一句话,调转车头渐行渐远。 摩托车尾灯像一点明火,熄灭在她眨眼间。 开门一片漆黑,静谧岑寂,反叫她松一口气。 难得的一次,让她觉得爸妈工作忙不回家是好事。 温度计上的数字证实了明亚灰的结论,她记得客厅的医疗箱有感冒药,撕开铝箔就着餐桌上的凉水吞下肚。 昏睡前凭借最后的意识给温博回复消息,斟酌字句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理智。 当然还不忘问庆绮绀,你在干嘛呀。 白天乱糟糟的事情裹成一团浆糊,执意在她的梦中颠倒错乱,光线忽明忽暗,扫向她的眉眼,是刺痛的触感来源。 校医室门外的草地上凝着露水,一大早,伊卉送走了叁个跑步扭伤脚的男生。 摘下金丝镜框,正起身活动肩膀,瞥见医务室门外熟悉的人影。 伊老师~ 昨天不死心的小妮子又来了。 庆绮绀拉开门,探出半张脸,伊老师,您就答应嘛!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不戴眼镜的伊老师散发着软糯气质,像隔壁家养的大金毛。庆绮绀脑海中飘着云朵。 伊卉抿唇保持笑容,勾勾手指招呼她进来。 还没放弃呢?他用下巴示意,蹦跶进来的女孩立刻搬了把椅子,规规矩矩坐在他旁边。 要是您不答应,今天我也赖在着不走。她鼓起脸颊,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伊卉瞟着桌上打印好的申请书,与女孩近在咫尺,她却毫无察觉。 说不帮忙,仅仅为了逗她,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眼前这个女孩,恐怕也不会抽空蹲在校医室门口等他。 对了,伊老师,昨天晚上你送我回去的时候,朋友给我发消息,我告诉她我在刷剧,顺便把你上次推荐的剧名发给她了。庆绮绀双手绞在一起,欢愉的语调陡然下降几分,可她今天请病假了,发给她的消息也没有回复。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通宵刷剧导致的感冒? 庆绮绀丝毫没注意到,重新戴上镜框的眼睛显露些许不满。 你把我给你推荐的剧,推荐给了吉音青? 是呀是呀。庆绮绀点头如捣蒜,我为伊老师撒谎了!当是脑子里能想到的就只有你推荐的嘛。 她闪烁如星的双眼藏不住秘密。 伊卉满意这个答复。他伸出食指,修长挺直,点水般轻柔触碰桌面。 舅……伊老师。 熟悉的优雅面孔推门进来,不合时宜的打断伊卉准备说的话。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庆绮绀与温宛苍四目相对,倒是温宛苍,很快移开视线,转而望向伊卉。 糟了,他之前警告过不要在学校里叫他舅舅,如果不是看见有人及时改口,后果不堪设想。 庆绮绀盯着幽幽走近的少女,羊毛卷棕色长发拢了两簇,编成松松的麻花辫,交结处黛蓝色蝴蝶结映衬她肌肤的雪白。 精致且疏离。 温宛苍撩动耳边细碎发丝,望向伊卉的眼神里明显有些打怵。 换季容易感冒。她缓了一会才将视线拉回庆绮绀身上,你呢? 我家音音生病请假!我,我来问问老师要吃什么药。庆绮绀咬字飞快,生怕被她听出自己的心虚。 伊老师,我顺便替班上同学拿些。她站在药柜前,熟练拉开玻璃柜门,取走几盒冲剂。 她不想在小舅不悦的视线范围内多待哪怕一秒,奈何出门前被拽住衣袖。 温宛苍,你等等。 庆绮绀矮她半个头,瞧着气势并不弱,疾走两步带起的风撩乱她顺长的直发。 甜筒,是不是你放在桌上的? 她跑去叁班找吉音青时,吉音青的桌面脏乱不堪,半截甜筒碎在粘腻的冰淇淋里。毛巾反复擦拭才洗去这狼狈。 温宛苍歪着头,不与回应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但听闻是吉音青,哼笑了一声。 她整天缠着我表哥,活该招人嫌。 -- 08强制照顾 Ⓩаjíаǒsнυ.Cǒ⒨ 凉风至,夏日热浪不再。 楼下需每日洒水降温的地面,时间拉长至隔日。 吉音青第一次醒来,窗外扎堆的尖嘴小麻雀,闹铃似的叽叽喳喳。天蒙蒙亮,不及手机屏幕亮度的灰白色光线,一缕缕照进来。 依稀记得,昨晚太困,疲惫沉重的双腿,陷入软床后不肯移步至地面。 她带着汗味入睡,半夜闷在被子里半梦半醒好几次。 刷着手机蓄半小时的力,摇摇晃晃换掉床单被套,又累出一身汗。 淋浴间雾气爬满磨砂玻璃,朦胧得不见人影。 六点刚过,她给母亲发去消息,表示自己昨夜发烧,需要休息一日,可否跟老师请假,半小时后接到母亲的电话。 着凉了?母亲急切地问道,身旁隐约还能听见父亲的催促。 嗯。她从腋下摸出体温计,现在37.2,退烧了,只是身上没力气。àǐzℍàsℍū.℃oⅯ(aizhanshu.com) 我们不在家,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几乎是抢过母亲手中的电话,身上还有没有别处不舒服?我们今天尽量早些回去,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及时跟我们打电话。 好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安心工作。最近公司忙,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呀。 结束通话,她呆坐在床边,怀里抱着柔软的月亮抱枕,嘴角怎么也扯不上去。 懂事,听话,照顾好自己。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词。 兴许只是生病了矫情,总想着小时候但凡有个磕碰伤,父母都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一番。 沉重的身体并不允许她考虑太多,窝在带有清新花香的新被子里,视线逐渐模糊,搂着抱枕的手没有松开。 吉音青第二次醒来,阳光明黄刺眼,没有窗外麻雀的叽喳,只有门铃的叮咚。 她并无疑虑,猜想平日里心细的父母,为了赶回来看她,一时没找到钥匙。 来了来了!她慌忙又激动的踩着拖鞋,小跑去开门。 门外不是她想见的人。 你,怎么来了? 眼前人挑眉,探病。 灰蓝色长裤与白色衬衣,外套整齐搭在手腕处。明亚灰鲜少规矩穿着一身校服。 衬衣左胸处的幸月校徽和温博佩戴的相同,是属于二年级的颜色。 排除恶劣的性格,单他穿校服,不管出现在幸月的哪个角落,吉音青觉得,她愿意让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些时间。 不过,她似乎接触了更多他恶劣的一面。 退烧了。 言下之意,她不需要别人探病。 直接关门赶人好像不够礼貌,正在她踌躇间如何打发来人,怀中被塞入一捧花。 叔叔阿姨不在家?明亚灰越过她头顶,朝屋内迅速扫过几眼,确定只有她一人后,端正的站姿立刻痞气,伸手将领带扯散。 探病我当然不会空手来。他另一只手里拎着提果篮,你的待客之道,是连门都不让学长进么? 吉音青甚至懒得去回应他得逞的表情,取来供客人用的拖鞋,烧开一壶水,从厨房探出头询问他想喝什么。 苏打。 好吧,她就不该问。 忽略明亚灰炙热的眼神,她端着两杯红茶去往客厅,其中一杯摆在明亚灰面前。 喝完可以回去了吗。 她没有在征求谁的意见。 既然如此,这杯茶我留着。他连杯子都懒得碰,却将话锋一转,吃饭没? 咕噜……肚子配合得很到位。若不是他提醒,吉音青还不觉得胃里空空。 等着。明亚灰往她手里塞上一瓣剥好的柚子肉,嬉笑去到厨房。 吉音青发抖,她实在是害怕这位校霸同学把她家拆得彻底。 明亚灰不让她在厨房门口守着,自己只能胆战心惊瑟缩在沙发上,焦虑地刷手机。 置顶的聊天内容停留在她给温博发送的:不好意思~手机没电才看到消息,周末有空,吃什么都可以。接连叁个撒娇猫猫表情包。 她揣测不到温博的心思,又担心是昨天回复消息太迟,惹得他不开心。 倒是庆绮绀,一连给她发了十来条,问她身体状况如何。 已经退烧啦,明天回学校。 她输入完成,发送,居然收到好友的秒回。 呜呜呜没事就好! 给你发消息没回复,我担心死啦。 对啦,我之前跟你说的主题展览,伊老师终于同意帮我啦,申请书已提交~不妄我这几天死皮赖脸去找他。 事情进行顺利就好。 她还想多发些什么,站在她眼前的粉红围裙惊得她手机掉落。 吃。 克制住笑意,吉音青接过明亚灰凑到她面前的杂烩粥,眼看他面色渐渐黑下去,忙解释。 柜子里还有一条黑色的,粉色这条是我妈妈平时用的…… 还不如闭嘴。 明亚灰反手扯开后腰处歪扭的蝴蝶结,一声不吭走回厨房。 洗锅的声音乒乓作响。 -- 09妄图勾引 Ⓩаjíаǒsнυ.Cǒм 我看见了。 收拾完厨房餐具,明亚灰倚在厨房门框上。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嘬两口嫌太烫,端在手里等凉。 杂烩粥同样滚烫,吉音青每舀起一勺,都要等好久才放进嘴里。 手机架在茶几上,播放好友推荐的剧。她带着耳机,只注意到明亚灰薄唇开合,未听清他说的话。 什么? 吉音青摘掉耳机,琢磨着他下一句恐怕要发脾气。 但是他没有。 明亚灰低着头,后颈与肩膀拉出一条弧线。他手掌紧贴杯壁,寻思水温刚好。 我看见了。他咽下唇齿间的水流,昨天早上,你去垃圾箱旁边找书。ⓐ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哦。她继续舀粥,轻飘得仿佛不是自己经历的事情。 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吉音青伸出食指戳着手机屏幕,从温宛苍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她就看不惯我。 视频暂停在她取下耳机时的画面,毕竟,在温大小姐眼中,我是个妄图勾搭温博,以此平步青云嫁入豪门的……她斟酌了一会,想不到自己在温宛苍心里算个什么词。 她如果真想插手,你连在温博边上晃悠的资格都没有。 戏谑的语气过于倒胃口,吉音青觉得喉咙里苦涩,厨房里响起洗杯子的水声,而后明亚灰捏着一张厨房纸巾,坐在她身旁。 衬衣袖子卷至臂弯,被晒得些许发黑的手臂上,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细长伤痕。 快吃。他催促道,我上次不是说了么,温博喜欢那个女生,和他们从小玩到大,温宛苍和她关系也算不错。与其承认你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当然更相信认识多年的朋友。 至于你的情敌嘛……她有没有撺掇什么,我就不下判断了。 明亚灰双手交迭在脑后,调整了一个令他舒适的位置,合眼假寐。 这番话传进吉音青耳朵里,平添另一番滋味。 她挂上贼兮兮的笑,你,喜欢温宛苍? 明亚灰眉头一皱。这人到底有没有听他话里的重点。 她非常懂得见好就收,咳嗽两声便转移了话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女生……是谁呀? 她手机上接连弹出消息,明亚灰无意间扫到温博的名字,身旁女孩双手捧着手机,眉眼间皆是欢喜。 他不悦。喘息声都变得粗糙。 吉音青是真的喜欢温博? 昨天之前,他自以为早看透这个女孩的真面目,弱小可怜的伪装被他生生扯去,显露在他面前的,是同他不相上下的卑劣算计与傲慢。 可就在刚才,他看不透。 不确定的结论只叫他更恼火。他本以为吉音青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待他想掐得温博喘不过气的时候,一个能火上浇油的人。 吉音青丝毫未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温博不仅问她身体状况如何,他家里人都挺担心,还问她要不要取消周末的聚餐。 她当然不要! 每一次交集她都不会放过,况且是温博主动的邀约。 已经退烧啦,我明天回学校~ 她迅速回复过去,捏着手机焦灼地等待回信。 没事就好。 对方不紧不慢的询问道。 周六可以吗。 可以可以。 周六呀……不可以也是可以的。吉音青放下手机,食欲大开,味道普通的杂烩粥她也觉得比之前好吃许多。 耳边阴阳怪气的调侃唤回吉音青的注意,她这才反应过来,家里除了她,还有个外人在这。 而且这个人话语里夹杂着不屑,嗤笑道:温博怎么不来看你。 吉音青挪开手机,漆黑眼珠瞪向他,嘴比脑子反应速度还要快:你是逃课来的。每个字锋芒般尖锐。 温博不一样,一升二年级的考试,他总分榜第叁。 明亚灰的成绩,加起来还不如温博一门高。 她微卷的发尾,有一缕勾在唇边。 脖颈处垂落的发丝,在亮光的照射下微微泛出银灰色,冷冷地扫过耳垂下方。 倔强的生动撩拨起明亚灰的思绪。 前些天的宴会,远离主会场,远离人群的角落处,他曾在那里留下气息。 明亚灰压抑住再咬一口的欲念,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红茶,灌溉喉咙的干涩。 再不走,指不定他会发疯做些什么。 你等一下! 见他拿起外套,作势往门口走,吉音青扭捏作态喊住他。 她躲闪着眼神,不情愿的咬着樱色唇瓣,昨天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大门砰的关闭声。 没礼貌!吉音青对着大门处做了个鬼脸。 温博的手机在手边亮起,他独自坐在学生会室。上午与老师打了招呼,好让他一个人清净刷题。 周围人对吉音青的时刻动向比自己灵敏得多。 父亲发来信息,说她病了,还撺掇他去探病。 他犹豫着回复,自己在为市里的比赛备考,不方便离校。 父亲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叫他分些注意力在吉音青身上。 试题解到一半,也许是题目太难,他微微发恼。扔下笔照着父亲的叮嘱,给她发去慰问的信息。 她没事了,周六来家里吃饭。汇报工作般将最新情况完整回复给父亲。 再叁看向手机对话框,许久没收到新消息。 他似乎未听到敲门声,直到门外之人捧着一摞卷子走到他跟前。 温博。女孩笑颜如画,清澈恬谧,你还没回我呢。 他躁郁的情绪被轻松化解,又拾起桌上摔歪的笔,周日。 温博停顿的瞬间,与女孩四目相对。 周日我去接你。 他嗅到屋内留下的花香。 -- 10拿他当情报站 明亚灰离开她家时,吉音青趴在窗台边,看楼下摩托车飞驰走远。 她还握着手机,通讯录里新增一人,对话框是空白。 剧集很长,从白天看到黑夜也只前进了十分之一。 吉音青趴在床上,双手撑着面颊,眼睛被她挤的有些变形。 十点钟……家中依然空荡,只留她自己,草草下一把挂面,结束晚餐。 有关伊老师…… 她望着头像框里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的男生,犹疑不决。 对于昨夜见闻的好奇之心,甚至有些盖过对情敌的兴趣。 她自诩庆绮绀多年好友,大事小事从不瞒她。更何况是在男女关系的亲密程度上。 回看消息列表,庆绮绀发来的十条里,只挑得出一条,且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伊老师。 结合庆绮绀的传达,吉音青拼凑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可是头像框里的男生,异常严肃的告诉她,那是个疯子。 分裂感来袭,她终于是在输入删减中,发出消息。 关于伊老师,你了解多少? 半裸上身的少年,头顶盖着一条浴巾。 他刚从浴室出来,额前的发丝凝聚水珠,一颗接一颗滴落在灰色地毯中。 周身散发温热水汽,慵懒散漫,脊背上留有和手臂上相同的细长伤痕。 一段突兀的肉条垂直贴在他腰间。 手机躺在床上叮当作响,友人耐不住性子,陆续发来消息,催他出来吃烧烤。 他白天溜号时已经和郑乐宏约好,九点在安均街十字路口集合,结果现在比约定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别催别催。他不耐烦的按下外放键,马上出门。 郑乐宏在电话那头气笑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不等他说出下一句,明亚灰指尖扫过红色按钮,飞速挂断来电。 来不及完全吹干的短发,在夜风的搅合下,没精神的东倒西歪。 管家追在他身后,臂弯紧夹一顶黑色头盔,跑过种满花草的小院。 早些回来。 明亚灰低低的嗯声作为回应。 摩托车一路狂飙,甚至不管不顾的闯过了一个红灯,吓得右侧直行的货车司机拼命鸣笛。 终于来了? 包间内,金丝游走于身的乳白色大理石圆桌上,摆满所剩无几的菜碟。啤酒叫来了两打,看箱子里还剩叁瓶。 郑乐宏微醺泛红的双眼,见到明亚灰立马贼兮兮起来。 开瓶器隔着叁米扔进明亚灰手里。另外几个男生也怂恿着拍起桌面。 大家都以为郑乐宏为的是几分钟前被挂断的电话,其实只有这两人才懂,自罚叁瓶是他白天溜号缘由的封口费。 众人的起哄声中,他抬起手背擦擦嘴角滑落的啤酒沫,叁个空瓶齐齐摆回桌上,有人挪动座椅,给他腾出郑乐宏身边的位置,有人拍下墙面上的服务铃,清空桌面的同时,又加点了酒水与菜。 郑乐宏半个身子朝刚落座的明亚灰撞去,音量放到只有两人才能听清。 你爸又骂你了? 何止。 即便是从头到脚清洗一通,他甚至还能闻见从头顶蔓延至胸前的普洱茶味。 凌晨一点,摩托车孤零停在路边,聚集成群的人们在一个个路口挥别,最后只剩下勾肩搭背的明亚灰和郑乐宏。 郑乐宏喝的比他多,此时走路左脚拌右脚,若不是明亚灰接过他一半的体重,他肯定躺在大马路上傻乐。 他们浑身散发熏人的酒气,偶有路过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走出一段距离,泛起凉意的深夜无法抹去明亚灰额头渗出的汗珠。 郑乐宏你能不能醒醒? 显然不能。 他扛着逐渐失去意识到好友,寻了个最近的长椅,把人放倒。 明亚灰记得他口袋里有烟,摸出烟盒从里面摘出一根来,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火焰撩动,缕缕白烟散开,氤氲双眼。 万籁俱寂,盏盏路灯扩开光影。 他取烟时,顺手拿出郑乐宏的手机,给他父亲的秘书发去定位。 又麻烦你了。青年接过软瘫如烂泥的郑乐宏,将他妥善安排至后座,上车吧,送你回去。 不用。明亚灰与青年打过几次照面,他拒绝也并非客气,我走走。 青年不再追问,沉默注视他离开。上车后先是回复郑父,人已接到,而后给明父打去一通电话,稍作交代。 -- 11这个疯子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不停敲打吉音青昏沉的头壳。眼下的乌青被她白皙的皮肤衬得更甚。 她揉揉眼眶,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庆绮绀怎么出现在叁班教室里? 走廊上站着的女孩,双手撑住她的桌面,俯着上身,脑袋在她面前晃呀晃。 你要不要去校医室睡一觉? 庆绮绀觉得她姐妹快要不行了。 上学高峰期,吉音青和温博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画面,才过了一节课,被传得沸沸扬扬。 庆绮绀喜欢踩着点来,无缘见着同学口中的那一幕。 前前后后的八卦害她担心整整四十五分钟。 瞧见当事人后,莫名的自信又帮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听到校医室,倒是让吉音青清醒叁分。 她仰起倦怠的脸颊,不了,我能行。 你不行!!! 庆绮绀拽住她的手臂,作势要把她拖出教室。 吉音青被挚友连拖带拽下了楼。不愧是她的好姐妹,半句解释都不听,一门心思认定是她的病还没好。 她真的只是昨晚上没等到父母回家,又没等到明亚灰的回信,睡得不安稳显疲态。并不是身体有问题!! 与其说她现在需要去校医室休息,更不如说,她确实有打算去校医室同伊卉见上一面。 她从劝说庆绮绀到放弃挣扎,也并不是病到没力气,只是顺水推舟。 可庆绮绀眼里,她就是病到虚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伊老师!人我带来了!她自作主张将吉音青安排在病床上,不停朝伊卉挥手。 好姐妹丝毫没有感到吉音青脚趾抓地的尴尬,反倒是伊卉,瞧了她一眼,便对发生的事了然于胸。 她不舒服! 伊卉白色外袍的口袋里常备一把糖。反着镭射光的玻璃纸包裹着星星形状的糖粒。 他将干燥的掌心摊开,伸到她们面前。 庆绮绀来过多次,顺走他不少东西,这次也不会客气,撕开玻璃纸,把糖果藏在腮帮里,像极了仓鼠。 吉音青礼貌地点头,同样取走一粒塞入口中。 她对伊卉一面是尊师的敬畏,一面是明亚灰的提醒,视线不敢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停留太久。 他好瘦。吉音青心想。 不同于肌肉线条明显的明亚灰,伊卉薄得像个纸片人。两颊瘦削,配上金丝镜框,幻化成河边稀疏漂泊的芦苇穗,抵不住扶摇。 上课铃要响了,还不回去? 庆绮绀飞速溜走,似风来,似风去。还不忘留下一句我替你请假。 哪里不舒服? 象征性的发问不能少。伊卉翻开一张新的病例,在姓名一栏记下吉音青。 在他这请病假,也需要给班主任交一张单子。 报告老师,没有不舒服,我现在可以回教室上课。语毕,吉音青抹平雪白床单上的褶皱,朝门边去。 手指刚搭在门把上,伊卉翻弄纸页的动静骤停。 有话问我? 吉音青触电般收回手。这个人……会读心术吗?她不过才看他一眼。 她发誓真的只有一眼,不足秒钟。 好在手机铃声及时想起,帮她打断凝固的尴尬氛围。 明亚灰终于是回她消息了。 但吉音青看完,觉得不如不看。 伊卉当然也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孩在看过手机后,瞄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胆怯与疑惑。 看来你对伊卉,比对姜经梦感兴趣呀。 两年前伊卉在开伦大学,把一个女生逼得跳楼自杀,伊家赔偿女生父母一笔钱,事翻篇了。 温博肯定知道,毕竟伊卉是温宛苍她小舅。 不然你以为伊卉为何屈才回高中当校医,伊家肯定是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好监视,免得再出岔子。 老师……她游离的视线停在伊卉削葱般修长的手指上,我听到了一个有关您的传闻,希望……您听到不要生气…… 伊卉稍稍抬起下巴,示意她接着说。 老师……你两年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不太好的事…… 什么?呼吸间,他的声音缥缈微弱,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 两年前开伦大学,有一个女生跳楼自杀…… 泛起紫色光晕的镜片遮不住伊卉陡然凶狠的目光。手中的a4纸被他揉碎,起身如同一头被惹恼的豹子,叁两步扑近,掐住吉音青细嫩的脖颈,将她摔在玻璃柜上。 谁告诉你的?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面颊,漠然又凶狠的神情着实将她吓出眼泪。 一个……一个朋友。 谁?他咄咄逼人,手指无情地加大了力度。 她本来就没精神,又被紧扼呼吸,鼻息愈发稀薄,断珠似的眼泪从发红的眼眶滚落,双手扒在伊卉手腕处。 可她又能有多大的力气呢?她的拉扯对伊卉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捏皱了他的袖子。 恍惚间有人拉开校医室的门,扼住脖颈的力道松开来,氧气霎时间灌入肺中。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 -- 12“自愿” 伊卉!你忘了自己怎么被关在这里吗? 吉音青捧着胸膛里慌乱跳动的心脏,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莽撞地冲进的,是一片沼泽,沼泽深处沉满枯骨。 她坐在凳子上故作镇定,细微颤抖的指尖却将她的恐惧完全暴露在外。 明亚灰救世主般横空降临,毫无章法且莽撞的撞开伊卉,生生横亘在他们之间。 阻断了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视线交流,须臾,捕猎者杀戮之意荡然无存,换上的,依旧是和煦柔软的伊老师面孔。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明亚灰心里是未知数。 或许,刚才掐住她喉咙的那双手会伸向自己。或许…… 明亚灰打量着他白袍前的口袋,里面有什么危险物品也说不定。 伊卉周身暴戾之风趋于平静,好像无事发生过,慢悠悠的把双手收回口袋,踱步至办公桌前。 他倒是轻松。 一举一动牵扯明亚灰的神经。 走。明亚灰揽住女孩的肩膀,护住她离开,出门前紧绷着神经,几乎是将伊卉的背影盯穿。 我后悔了。 吉音青耳边响起懊恼的低沉嗓音。 她一半的注意力仍然在忌惮数分钟前发生的事上,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后悔告诉你伊卉的事。 明亚灰背对着她,看不出情绪。 他给她发完消息,恰好撞见赶忙回教学楼的庆绮绀。看她跑来的方向,似乎是校医室那边。 如果他没有拦住人,如果他少一丝猜忌,少问一句吉音青在教室吗,身后的女孩或许正处于昏死状态被塞入车后备箱。 幸好,幸好他赶上了。 手心沟壑间亮晶晶的全是汗,明亚灰并不比吉音青镇定多少,想着从烟盒里摸出一支来,顾虑到身后的女孩又放了回去。 他靠在钢琴边,半开的窗户灌进风,扬起轻薄透亮的纱帘。 我要去他。吉音青抱着双臂,哆嗦了一下。 明亚灰偏过半张脸,望向她颤动的睫毛。得出的结论是这人疯了。 你不怕他? 怕。 吉音青狠狠咬着下唇,贝齿将樱唇按压得发白。 她这次有惊无险被人救下,谁又能保证伊卉这个疯子不对她好友下手。呼吸滚烫,仍在胸中翻腾着,但是她明显高估了自己对疯子的害怕程度。 双腿僵硬不听使唤,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被抽干,偏偏她双手也像是第一天长出来的不受控制,想撑着钢琴借力,不成。 好学生不逃课。五分钟后束缚感压迫着她再次尝试独立行走。 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里,她现在要么该回教室,要么该去医务室躺着,并没有躲在琴房溜号的选项。 还有一个原因是,与明亚灰单独相处总让她发慌,对温博的背叛感油然而生,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传出去实在是太难听。 忘了告诉你。明亚灰的声音适时打破这尴尬的平静。 伊卉他,精神分裂。准确来说,是人格分裂。 温柔是他,暴戾是他。 约喜欢自己的女生去天台,循循善诱,压迫洗脑,甚至说出了不跳下去是不爱我的证明。 善于攻心,暴戾的人格未抢占躯体前,伊卉仍是那个众人称赞的学霸,温驯有礼,是伊家同辈人中,年纪最小的天才接班人。 花朵般的女生,躺在花朵般绽放开的红色之中,救护车笛声呼啸,冷冰的嘴角挂着幸福,如果不是顶楼监控拍到,谁也不会相信女孩被伊卉句句诱导,自愿结束生命。 如果你觉得,听到这些话心里会好受些,那就相信这是真的。 温柔的人格不必害怕,暴戾的人格不知何时会出现。 吉音青并没有觉得被安慰了。 你也是挺傻的。连温宛苍都怕他,你一个人直接上去问不可说之事,他毫无反应才怪。 -- 13谁的心理素质更强 为了我姐妹的安全着想,迟早都得问。 她的执拗让明亚灰些许惊讶。 我陪你去,但是不能保证他再发疯时,我打得过他。 这倒是叫她意外,他们俩的身材对比,怎么看都是明亚灰更占优势吧…… 明亚灰全盘接收吉音青的疑惑,解释道:伊卉除了学习成绩,运动也不逊,在家有专门的拳击教练。你别指望我打得过他。 她还是不太相信。 离校医室每靠近一米,吉音青的心便会往上悬一分。 明亚灰看透她装出来的凶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果然遭到吉音青一记白眼。 笑什么! 笑你平时对益山水她们唯唯诺诺。拿出你现在的气势,她们连叁班教室门都不敢摸。 你当我愿意平白被人欺负?想到这事,她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一只河豚,还不是围观同学太多,如果跟她们闹起来,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鬼样子。我担心温博会生气。 又是温博。 听到这两个字,明亚灰不算差的心情瞬间跌进深渊,笑容僵硬,直至完全冷脸。 从小到大,最烦有人在耳边提起这个人。 明亚灰脚步悄悄慢了许多,本来与吉音青平齐的前进,变成他跟在女孩后面。 沉默维持了大约叁分钟。 吉音青当机的大脑回过味来,心道明亚灰是怎么知道益山水名字的?不在同一栋楼,他对一年级的事情掌握得倒是全。 堂堂校霸在她心里又降了个等级,跟八卦画上等号。 这一出还真不是明亚灰打听来的八卦,要怪只能怪他和温博的青梅姜经梦同班,两人座位离得也不远,隔着走廊错开叁排,明亚灰在后,姜经梦在前,只要他待在教室不睡觉,想不看见都难。 他懒得将经常来找姜经梦的一年级女生放在心上,直到这人邀功似的搂住姜经梦的肩膀,绘声绘色描述吉音青惨兮兮的模样,闲言碎语叫他烦躁,特别是有关吉音青的。 不然他也不至于粗暴踹开桌子,移步去图书馆睡觉。 明学长……益山水似乎还想跟他搭话,被姜经梦无声阻拦。 清秀狡黠,这是明亚灰对她残留的印象汇总。 到了。 迈向校医室的最后几步格外考验吉音青的心理素质。熟悉的场景,又将她退去的恐惧唤起,踌躇不安。 她只得将求助视线安在明亚灰身上, 开门啊!吉音青盯着他无声呐喊。你之前不是挺能猜我下一步动向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打岔??? 明亚灰假装读不懂,站在一步外,双手插进裤兜,就这么歪头看她。 求人不如求己。 吉音青收回视线,压制住脊背泛起的鸡皮疙瘩,抱着早晚都得死的信念,噌的拉开门。 回来了。伊卉似乎并不意外,他慢悠悠地起身,指尖夹着一张写明请假原因的a4纸,踱到瑟瑟发抖的女孩面前。 拿着。言语间他的目光留给女孩身后的明亚灰。 就知道是你。伊卉的桃花眼里,传达的意思再清晰不过。 明亚灰不甘示弱,眼睛里若是能藏刀子,他肯定能用目光剜伊卉一千刀。 是留下休息,还是回去上课随你。 伊卉拒绝接收少年的对视,话语轻柔飘进吉音青耳朵里。 糟糕的经历在她脑海中打上问号,无法与面前儒雅随和的人画上等号,她现在连对峙都忘了。 留下休息是不可能的,明亚灰在旁边,就算她肯,叁个人在校医室大眼瞪小眼也挺奇怪。 我……回去上课了,谢谢老师的请假条。说罢,留给两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 14厌恶 Ⓩаjíаǒsнυ.Cǒ⒨ 伊老师,再见。明亚灰难得一见的礼貌反倒像是讽刺。 伊卉微微点头示意,不等少年走出叁步,他缓缓的语调带着轻蔑:这么讨厌温博,连追他的女生都不放过? 这句话似乎惹恼了明亚灰。 杀人犯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他清楚如何打到伊卉的痛处,下一个受害者,是不是那个个子小小的长发女生啊? 伊卉眼里是转瞬即逝的嗜血。 下午四点之后的社团活动时间,吉音青收拾好书本,一秒不留赶去找庆绮绀。 烘焙教室零星来了几个人,把厨具从柜子里一一摆出来,她透过走廊玻璃,瞄到庆绮绀手里捧着几个瓷碗,嘴唇不停开合,估计是在指挥准备工作。 她的出现有些突兀,不过大家很快认出来,这个女生来过几次,都是找庆绮绀的。 姐妹,身体感觉好些了吗?庆绮绀牵着吉音青出门时,不忘交代同学去拿柜子里的面粉。 她好像……不能说不好。万一姐妹又激动起来,再拉她去校医室检查一番。ⓐ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吉音青挂起软糯的笑容,勉强点头当作回应。 倒是你,她回想起此行的目的,你老实告诉我,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庆绮绀表示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姐妹在讲什么鬼话。 算了。吉音青扶着额头,自己的姐妹有多天然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按照温博对吉音青的了解,她下午四点至六点,会在教室刷题。他不紧不慢收拾完试题本,跟老师打完招呼,才往一年级的教学楼走去。 他外表优越,似乎天生带着书卷气,高挺的鼻梁与常年挂起微笑的唇,经常是女生们注视的对象。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挺拔俊秀,石子路都能走出t台秀。 他在叁班的教室没有看到吉音青,朝其余同学点头致歉,转身离开时,身后叽喳的讨论开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温博来找吉音青哎!他们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呀? 肯定是真的,早上好多人都看见他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噫~他们两个开诚布公算了。 不知站在门外的温博是否听到,他并未走远,只是站在楼梯旁,准备给吉音青打电话。 哥。 温宛苍站在楼梯上,俯视楼下之人时,仍就高傲地抬着下巴。 下个月开伦艺术馆的秀……你去吗? 温家赞助的一个高定珠宝品牌,将是这场秀的点睛之笔。 他险些忘掉这茬。 当然。温博宠溺的望向妹妹,被无视。 他们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其他同辈亲密太多太多,只是不知从哪天起,向来黏他的妹妹,开始主动疏离他。起初他以为是妹妹长大了,现在看来不是。 女伴呢?温宛苍看似无心,多问了一句。 温博想也没想就回答:吉音青。 不得不说在没人的情况下,自家妹子脸黑的速度比得上翻书。 任他再怎么不懂女孩心思,此刻也看得出来温宛苍不高兴。 你不喜欢她? 温宛苍沉默作为回应。她已经这么明显了!她都不喜欢叁年了!怎么迟钝哥哥一丝都没感受到她的不爽。 直男的世界难道是不说就代表不存在吗? 温博被她盯得头大,补了一句:我爸挺喜欢她的。 她好想把她哥放进黑名单里。 你最近有和梦梦联系吗?她今天不舒服,早退了。她见她哥明显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你们俩教室才隔十米远,她身体不好你居然不关心她?真是白搭我们十年的情分啊。 温宛苍说得痛彻心扉,俨然把她哥比喻成背信弃义之人。 -- 15近或远 有关姜经梦的事,隔壁班的益山水自然会想办法把消息散播到温宛苍的耳朵里。 温家高贵的大小姐,虽然不屑与益山水之流有直接的交集,但她对于姜经梦的事不得不放在心上。 特别是又跟自己哥哥扯上关系。 温宛苍望着温博那看似柔情实则毫无感情的样子,来气。 她哥情感感应值是不是为零??? 瞎子都能看出来姜经梦喜欢他喜欢了十年,他区别对待姜经梦十年,怎么横空出现个吉音青,就听着家里话,拿新人当女朋友对待? 简直要气死她了。 今早你和吉音青一起来的学校? 温博说出一句更另她生气的话:待会儿我送音青回家,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可能需要掐一会儿人中。 吉音青万万没想到,今天是第叁次来校医室。 短发遮不住她细嫩皮肤上的青紫。在庆绮绀的再叁追问下,她只能说脖子上的印记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所以你又带她来了?伊卉无奈摇头,与吉音青对视心照不宣,早上另一个自己做出来的破事,的确也该由他来弥补。 伊卉细细擦拭淤伤,庆绮绀自在的坐在病床上荡起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外蹦话。 什么音音是我最好的朋友啦,伊老师是我见过最体贴的老师啦,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两人奇奇怪怪的氛围。 吉音青紧张的要死,她绷紧每一寸神经,甚至做好了一跃而起拽着庆绮绀向外跑的准备。 短暂的上药过程在她的时间观念里,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受罪。 好了。 听见伊卉这句话,她激动的想流泪。 伊老师我们走啦,拜拜~明天再来找你玩! 走在前面的吉音青险些脚软。 姐妹,听我一言,最近不要跟伊老师走的太近为好。 庆绮绀显然不懂姐妹的良苦用心。 音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八卦? 吉音青语塞,却不好跟她解释来龙去脉。 音音你电话响了。 来电是温博,一拍脑袋,这事差点忘记了。她在庆绮绀暧昧的眼神中接起电话。 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我现在去校门口,你在车上等我就好啦。 她被庆绮绀推着往校门口赶,似乎比她还要着急。 加油,等你加入温家,我们就是远房亲戚了!以后每年的家庭聚会,就算温宛苍再无视我,都不能不把你放在眼里!嘻嘻~ 八字还没一撇呢。吉音青小声反驳着,面颊飞来两片娇羞的红晕。 久等。 她与司机陈伯客气打了招呼,进入车内看见低头解题的温博。剑眉紧蹙,深邃黑瞳专注审视试卷上的题目。 来了。他微微张口,示意她坐在对面。 准备市里的考试很辛苦吧~她将手中的课本放在一边,凑过去看他的题目。 好像很难的样子。 还好。 对温博来说,的确还好。 吉音青回忆起暑假的特训班,一年级上学期的内容她基本都学完了,看来可以抽时间报一个新班,学一学二年级的课程。 不为别的,至少在成绩方面,与温博有得聊。当然,也是因为温叔叔每次都会问她成绩。 想吃什么? 随你~ 她知道温博肯定早就定好地方,自己只需乖巧配合就行。 去往餐厅的路上,她绞尽脑汁想开启一个能聊至少二十分钟的话题,没想到温博先开了口。 下个月15号有空吗?开伦艺术馆有个秀。 吉音青点头如捣蒜。 那15号早上派车去接你。 吉音青点头点得更勤,温博怀疑她脖子要断掉。 这次活动邀请的媒体很多,跟我们往常的内部聚会不同。他细致讲解了活动流程,重点当然落在了宣传方面,我父亲希望我们能表现的亲密些。 吉音青心说,求之不得。 周六上午出门前,母亲仍如往常,替她整理东西顺便碎碎念她与温博的进展。 这位茹凡女士,人到中年,脸上光滑平整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隔天就要去理发店修整的头发乌黑靓丽,即便是在家休息,她也会早早起床,穿戴梳洗整齐,已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吉音青深受母亲的影响,只不过她会偷懒,所以常常被母亲从被窝中抓出来,带她去修剪缺乏保养的发尾。久而久之变成了现在的短发。 短发好,洗头方便。吉音青给母亲的这个决定默默点赞。 温博说他在楼下等我,妈,你要下去打个招呼吗? 脚上的粉白色运动鞋重新系好带子。去温家,从头到脚都需经受考究。 哎哟,当然要的。她可太愿意看见未来女婿了。 温博当然和茹凡女士心中所想一样,温文尔雅打招呼叫阿姨,上车时小心护住自己闺女的头。 满意,满分一百她给温博打一百二十分。 吉音青上车后迅速撇掉她母亲对温博溢出的慈爱,将一提伴手礼交予出去,并拢的双膝上,稳稳当当搁好一个浅黄色的礼盒。 是良记的点心。 需提前个把月才能订到的货。赶早不如赶巧,昨天晚上母亲特地开车去取的。 温博淡淡嗯声作为应答。 -- 16见长辈 温家一处老宅在关南区的鎏园,古色古香的叁层别墅,背后连着深浅分区的白瓷泳池,右边额外延伸出一片花园,是老太太的兴趣。 吉音青暑假也来过几次,帮了老太太不少忙,深受她喜爱。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老太太本着热爱小辈的心,并不是额外惯着她。 叶奶奶~ 她隔老远就寻见花园里忙碌的身影,挥动手臂尽量让老太太看见。 音青来了呀,博小子,快请客人进屋。老太太说罢,脱去手上沾了些泥土的手套,递给身旁的佣人。 温老爷子清早起来便坐在客厅等他们,老伴撺掇他去种花修身养性,他跺跺拐杖,说让孩子们看见会很没威严。 爷爷严肃惯了,不要害怕。家里人都知道他脾气好,爱端架子,是生怕晚辈们怠惰。 第一次见温爷爷的时候,温博挡在她身前,安慰怯懦的她。 骑士拯救公主的故事永远不会过时。 也是那次之后,她偷看温博的次数变多,甚至看见他待旁人同待她一般好,会萌生醋意。 或许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心动的吧。 温爷爷好!吉音青笑颜如绽放在盛夏的花。双手捧着的礼盒递到老人家面前,爷爷快尝尝,我听温博说您喜欢良记家的栗子糕,母亲嘱咐我给您带上,您快尝尝~ 好,好。老爷子甚是满意。 他常常听儿子夸吉家的丫头嘴甜心眼好,周围人夸得多了,他自然也就越来越喜欢这孩子。 今晚就住下吧。 老爷子面对着吉音青,话却是说给温博听的。这小子总不来鎏园看他们二老,跑得还没有侄孙女勤快。 吉音青是情愿的那个,她转头看向温博,少年捧着一杯奶奶塞给他的热茶,似乎微微皱眉。 温博转了转杯子,慢条斯理的回过去:明天还要去学校准备模拟测试。 这话老爷子就不爱听了,明天一早让小陈送你去。 吉音青忙打圆场,温爷爷~市里的竞赛很重要哒,温博准备了好久呢!我监督他,等考试一结束,就来陪您~ 哄老爷子开心应该是她的本职工作,只不过,这话里的决定权,好像一分都不属于她。 不重要不重要,重点是老爷子不能得罪,温博更不能。 从温宅出来,天还未完全暗下去。 吉音青同温博坐在后座里,两人间气氛揉着些许漫不经心。各自刷着手机。 微信叮咚跳出来二十几条消息,全出自庆绮绀之手。 她翻到最上方一条条往下读,有关班级今日事啦,社团日常活动啦,最重要的落脚在主题展上。 明天有空的话想要你陪人家去店里尝一尝嘛!能进驻雅逸的餐厅不可能会差! 我听说店长得过好几次大奖,开店的新品试吃就有比赛时的绝杀武器哎! 好不好嘛! [哭泣猫猫头] 冲着姐妹的真诚,她必须回复一个去。 指尖轻盈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接连回复几条消息。 几点? 约在哪? 还想不想去别的地方? 沉浸在对话里的吉音青丝毫未注意,温博将视线朝她转了叁次,欲言又止。 直到将她送回家,温博也只是交代了一句早些休息。 他要说什么呢,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好。 博少爷? 风口站久了,陈伯担心他被吹得头疼。 没事,回家吧。 安静的后座多出几分压抑感,温博手肘撑在桌面上,反复揉按太阳穴。 博少爷,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休息。陈伯语气关切,他跟着温老爷子叁十年,看着温家孙辈从小长大,说不关心是不可能的。他还准备多唠叨几句,温博手机的来电铃声阻止了他的想法。 隔板升起挡住声响,温博接起电话,女生清脆的声音传来。 温博!明天记得哦! 嗯,明天见。 姜经梦揣着小鹿乱撞的心,手机听筒里传来温博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脸瞬间发烫。 还好不是面对面,她想。红透的脸颊太糗了。 温宛苍说得对,她不能一直怂下去。 如果温博真的喜欢吉音青也就罢了,全当自己自作多情单恋多年,但如果不是呢? 在她眼中,吉音青在温家太过讨喜,她娇俏明媚,性子软糯又大方,似乎她一出现,温家的长辈们都愿意将她挂在嘴边。 而自己在大人们面前害羞又怯懦。与温家的缘分始于儿时的一次走丢阴影。即便温博他们再怎么接纳自己,没落的姜家摆在那里,门不当户不对的。 好在她现在想通了,与其折磨自己,不如照温宛苍说的做,把话挑明。 也许以后再也不能以朋友的名义待在温博身边,但她仍决定试一次。 -- 17抓个现行 Ⓩаjíаǒsнυ.Cǒм 幸月和光街尽头,浅蓝色集装箱型店铺做好营业的准备。象牙白的方窗边框朝外推开,窄窄的窗台边摆着几盆打理细致的绿植。 这是吉音青与庆绮绀常约见面的冰淇淋铺子。 来的次数多了,与老板逐渐熟络起来,知道她是个年仅二十四的职业滑板选手。 姐姐今天还不去练习嘛?她们推开店门,简单打过招呼,庆绮绀手上拎着的蛋糕盒,是给老板的伴手礼,同样也是试吃品。 队友们还没来,待会去。你们俩个小朋友,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去约会吗? 不是约会啦~姐姐,我们去探店。 略带复古气息的一字肩,完美展现吉音青的锁骨,殷红色连衣裙满缀的白色樱桃图案,搭配上泡泡袖,又衬出少女的俏皮。 与她风格截然不同的是庆绮绀宽松的落肩t恤,下身是不到膝盖的墨绿色短裤,长发高高束起,意外透露出一丝帅气。 她们要去的店子同样在和光街,昨天晚上庆绮绀电话预约过,此时算算时间差不多。 顺走老板两只香草甜筒,边吃边找树荫躲着。即便是入秋了,中午的太阳仍不容小觑。ⓐ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光线刺眼,吉音青望着前方,以为是晃了眼睛,使劲揉完再睁开。 就在不远处,从黑色轿跑上下来的二人,有说有笑,并排进入雅逸。 音音?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只愣了一秒,吉音青顿时回过神来,满脸无辜的对着庆绮绀眨巴眼睛。 她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昨天在温宅以回学校备考之名拒绝老爷子的人,今天却与姜经梦大摇大摆走进雅逸。 庆绮绀明显感受到姐妹的心不在焉,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光顾着同吉音青说话,完全没注意到早他们几步进入雅逸的人是谁。 不过在她们乘坐电梯到六楼时,吉音青飘忽的魂似乎回归身体,挽起庆绮绀的胳膊,大步朝前。 哎哎,音音你知道店在哪吗就往前冲。 ……她好像还真不知道。 你今天很奇怪哦。庆绮绀默默抽走自己被掐痛的手臂。 她能不奇怪吗? 好歹她和温博算是家里默许的男女朋友,竟然被她撞见他在与别的女生约会。 至于突然回魂的原因也很简单,刚才她给温博发去消息,收到的回复是在备考。 他居然敢说自己是在备考?? 不生气不生气,她需要足够懂事足够体贴。母亲在她耳边念叨一万遍的能忍则忍此时起了效用。 好期待马上就能吃到的甜点哦!目前来说,确实需要用好吃的甜品帮她缓冲一下。 新店的名字叫花吻,试营业特别供应的甜品也叫花吻。 庆绮绀抱着金勺子,双手交叉靠在胸前,一脸崇拜的望向正在介绍招牌的主厨。 坐在她对面的吉音青心说不好,这人上次露出这种表情,是缠着冰淇淋老板要配方。 眼看主厨的介绍进入尾声,吉音青绷紧手指,做好捂人嘴巴的准备。意料之外,庆绮绀礼貌的对主厨道谢,拿起手机对着盘子狂拍。 这人……转性了? 主厨认得我姑姑,下次北家的聚会,我怂勇她们请主厨去,现场偷师总比听介绍学得快。 真有你的。吉音青在桌下竖起大拇指。 可是……现场偷师的时间不确定,赶不上下个月的主题展怎么办? 庆绮绀自我烦恼一番后达成和解。 来都来了,庆绮绀面前的甜点只剩下一半,我们去顶楼泳池怎么样?之前来过那么多次,我爸妈都不让我上去。 只要她不把主意打到花吻的后厨就好。吉音青赶忙赞同她新起的想法。 可是泳衣…… 下去买! 姐妹兴致来了,她非常愿意奉陪,至于温博嘛……待会如果遇上了,该尴尬的是他! -- 18阴魂不散之人 泡在顶楼泳池看夕阳,阳光晒得她们面颊发烫。 女孩之间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她们对着辽阔的天空,前方自由空荡,金红色的云彩过渡成浅蓝,混入墨汁般,随着时间这只毛笔将颜色搅深。 雅逸本身极大,又是商场联动酒店,要偶遇一个人的几率太低。她们下午逛了好几圈,吉音青早已放弃寻找温博的私心,抱怨自己不该穿带跟的鞋子,生生把脚背上勒出两道红痕。 庆绮绀吐槽她爸妈一边享受女儿给做的点心,一边劝她放弃烘焙社的工作。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矛盾?说到气愤处,她狠狠甩手,掀起一阵水花。 吉音青抹着脸上挂的水珠表示赞同。 叁年前母亲进入圣宁集团,和父亲分属不同的部门。以前圣宁每年的公司年会,父亲都会带着她们参加,而母亲也进入圣宁后,她被带去更多更私人些的聚会,大多是温家组织的中高层人员活动。 通常是长辈们谈正事聊工作,晚辈们聚集成一团增进感情,她与温博的交集从那时候开始密集。一群小辈相互熟识后,年级稍大的孩子也会将大家在空闲时组织起来。 吉音青用双手当勺,舀了些水泼在脸上。她的脸晒得有些疼了。 我去看下手机!万一爸妈打电话来我没接,回去可惨了。说罢,庆绮绀一个猛子扎下水,如鱼儿般灵巧的朝前钻去。 吉音青想,她的手机……不看也罢,早上她出门时,又听到父母说要回公司加班,肯定是没精力管自己。 她扶着泳池边缘,克服水的阻力朝躺椅区域走去。泳池水没过胸口,来回游泳的人在她周围荡起波澜,吉音青只能更用力紧贴池边。 吉音青? 警报声在脑海中响起,她僵硬的回头,如她所料,背后站着的,是明亚灰。 好难得走到躺椅区,她双臂力气不够,即便借水的浮力,撑了好几次也没能撑上躺椅。另辟蹊径拿脚蹭在池边,一半身子斜斜挂在躺椅上。她此时的姿势非常尴尬。 眼前的少年光裸上身,明显的六块腹肌,同样明显的伤疤。 吉音青来不及回瞪他放肆看自己的眼光,手一松,人完全掉进水里,如果不是自己闭气快,她可能被水呛住。 完蛋了,回去必洗头。她昨天才洗过。吉音青重新站稳时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赶紧上岸拿毛巾。 可是……她双手环胸抱住自己,眼神对着明亚灰变得凶巴巴的。 看什么看!她此时很不得拿勺子挖掉对方的眼睛。 明亚灰眼神太过肆意,从上至下扫视她每一寸皮肤。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米的安全距离,吉音青却有种被舔舐的感觉。 身材不错。 娇小的身躯竟是浑圆饱满,脖颈下长年被衣料覆盖鲜少见阳光的肌肤,白皙透亮得发光。 幸而返回泳池的庆绮绀打断了他们间的尴尬,准确的说,是她单方面的尴尬,只不过回来时,庆绮绀身旁多出一个男生,瞧见她在水里泡着,抬手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 刚才我去拿手机,恰好碰到乐宏哥哥。 我家老头打电话啰嗦了几句,郑乐宏走到明亚灰身边,勾着他的脖子把人领走了,不游两圈? 姐妹难能可贵的感受到吉音青从紧绷到放松,挽起她的手臂安慰到:你放心,乐宏哥哥在这,明亚灰学长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吉音青给姐妹递去一个古怪的眼神。短暂,她以点头回应了安慰。 她哪里是怕明亚灰为难,只是刚才那人的放肆,让她回忆起中秋聚会那晚,同样是在雅逸,被这条狗啃了一口。 她不由自主将手搭在脖子上,使劲搓了两把。 天气凉下来了,我们回去吧。 吉音青表示赞同,她要早些回去洗头。 华灯初上,墨色天空繁星闪动,泳池水面似乎也显出零零落落的光点。 她们在温泉池里泡着,让身体回暖,缭绕的水汽蒸得人惬意昏沉。 下周的长假,我们去海边好不好?庆绮绀趴在池边,头顶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时不时擦手机屏幕上的雾珠。 我查过了,那几天柏南天气特别好。 庆绮绀转过身,蹭到吉音青身旁,侧着手机好让两人一起看酒店信息。 往年她们一起去过两次,但更多的时间是与各自的家长待在一起。被管束着的二人,总觉得没玩尽兴。 此次好不容易各自征得家里人同意,订酒店买机票,全部由她们自己来决定。 每天晚上九点都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母亲将双肩包递给她,忧心忡忡地皱眉。 父亲站在她身后,拉着行李箱,却没有多说话。他工作时的威严与善辩在女儿面前毫无发挥空间。 吉音青撒娇的搂住母亲的腰,额头在她肩膀上使劲来回蹭。 妈咪~不用担心啦!我昨天都听到你嘱咐酒店那边要照顾我们。我和绀绀都会乖乖的~ 他们一直看着俩个女孩过了安检口才离开。 与好友的第一次单独旅行使得她们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安全抵达的第一晚,两人硬是在房里疯到凌晨叁点才睡下。 -- 19气氛太过诡异 柏南岩岛,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味。 每座城市都有一个相对悠哉的放松区,似乎是与飞速流逝的时光做对,它们是城市的暂停键,不能阻止流光,但能放慢人心。 她们所处的这片海滩,就是能放松身心的绝佳区域。 第一缕阳光洒向窗台上的杏黄小花,同时呼唤吉音青苏醒。 宽松的花衬衫与同样松垮的百褶裙是吉音青今天的装束。棉麻质感的裙子与漏斗形的白色竹编包格外相配。 起床后她懒懒的扎了双马尾,此时饿着肚子,正靠着路边的电线杆。 等人。 她频繁抬手看表,庆绮绀这丫头不让她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说是既然来了,就不能委屈自己的胃。 吉音青觉得自己是信了她的邪,什么都不吃就跑出来散步,才是委屈自己的胃吧? 奈何好友神秘兮兮蹿进一条小巷,还嘱咐她稍等片刻。 分针走了一大格。她从树荫底下走出来,靠在一根废弃的电线杆上。 之所以说废弃,除了顶上明显秃掉一节,还因为柱子周身贴满图章似的小广告。也是她等得太无聊,研究起柱身广告来。 在一众粘力很强的小方块间,吉音青发现了一块不显眼的脏粉色纸片,它一半贴在层迭的广告上,一半翘起,并不是很牢固。 心愿单:长高,力气变大。 字迹娟秀又带着一丝飘逸,似乎是女孩子留下的。 她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靠近她身边的人。 骨节分明的手探入她视线范围,撕拉扯走脏粉色心愿单。纸片粘贴处不如想象中的牢固,很轻易的完整撕下来。 高出一头的人挡住光线,吉音青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阴影中。 怎么是你? 吉音青想重新定义偶遇这个词了。学校能遇上,雅逸能遇上,就连换个城市度假,她还能遇上。多么巧合的事啊。 少年留给她的侧脸涂满阴影,被阳光笼罩的另一边,睫毛卷翘,根根分明镀上金色。明亚灰黑色眼珠来回扫了一遍,冷冷道:这句话该我说。 他指尖微微晃动,纸片在空中颤了颤,你写的? 才不是!吉音青怒目圆睁,看她个子不高就以为她会随处贴长高心愿单吗? 逗你的。他将纸片贴回原处,手指在带胶的那半边搓了搓。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风吹走了吗? 她抬手又看手腕处,心说庆绮绀好样的,把姐妹扔在这不管,待会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怎么在这?见女孩不说话,明亚灰也不走,挡着她的阳光,企图撬开话题。 和朋友来度假。你呢? 跟你一样。 好了,本次对话结束。 与其说尴尬,不如说各怀鬼胎。 吉音青只想从明亚灰那里打听更多和温博有关的事,并不希望两人的接触过于频繁,以防有心之人以此作为话题。 她不确定明亚灰到底想要什么。他不喜欢温博,那他同样可能利用他俩亦敌亦友的关系做文章。 可是……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实实在在帮过自己,叁次,她每一次都记得。 你俩…… 有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身后,两人同时转过身去,看见两手各捧一只椰子的郑乐宏,朝他们投去怪异眼神。 吉音青后脊发麻,一时间僵住,脑子里飞速转圈。 都怪明亚灰,她现在,不得不想些令人信服的由头。 不过郑乐宏走近他们时,叼着右手椰子上的吸管,无视掉明亚灰,径直将左手的椰子递给吉音青。 我兄弟没吓着你吧。 他说出口的话和塞入她手中的椰子都让吉音青有些蒙。 她木木的摇了下头,郑乐宏才放下心来。 嘬过几口的椰子流落到明亚灰手中,他同时被兄弟用手臂捆住喉咙,毫不客气的说教。 对我绮绀妹子的朋友好点,天天摆着一副臭脸,会吓到女生的。 明亚灰嗤笑一声,眼睛半眯起来。 闹罢,郑乐宏转而问她,你一个人? 吉音青挂起乖巧的微笑,绀绀让我在这等她,也不知她跑哪里去…… 音音! 路对面带着夸张草帽的碎花黄裙少女,高举着两杯沙冰,她踩着新刷白的斑马线,一路跑到他们身旁。 乐宏哥哥你也来了呀。庆绮绀话语中夹杂着惊喜,跳到男生面前仰头微笑。 郑乐宏答应着,含笑拍了拍她的头。 既然我等了这么久的沙冰,某个人不要,那给乐宏哥哥好了。她远远看见吉音青和明亚灰手里捧着椰子,自然胡思乱想起来。 吉音青表示:…… 她的椰子是我替兄弟赔罪的。郑乐宏忙从明亚灰手中抢回自己喝过的那颗,又给庆绮绀使了眼神。 好姐妹的解读能力不算太差,刚才的小别扭迅速解开,吉音青顺势搂住她的肩膀。 你去买沙冰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把我这杯给明亚灰学长,大清早你就给我来这么刺激的,我心疼我的胃。 庆绮绀的视线在抹茶牛奶和柚子红茶两种口味间切换。这两个口味都是她的最爱,有点难以取舍。 甜度?吉音青趁着他们不注意,抬头询问明亚灰的选择。 少年摇头,她取过庆绮绀手中的柚子红茶,送到少年手边。 快拿着。再不接住,她的手要被冻疼了。 -- 20好巧 临时组建的四人小队朝着美食街区行进,一路上交换了酒店信息还有归程日期,郑乐宏说上次在雅逸,明亚灰说不尽兴,非要来柏南,庆绮绀也忙点头,实在是巧,她也是那天才决定要来岩岛。 不知不觉中,吉音青和明亚灰落在他们俩后面,听他们热闹的聊着,肚子里其实揣着心事。 她偷瞄明亚灰好几次,愣是没从他神情中品出一丝别的味道。 这个人,平时都这么冷漠少语吗,和校园传闻有些区别。 椰子水助她撑到美食街,好在前方二人早在路途中商量好要去哪家店,不用再瞎逛几圈。 她选了班尼迪克蛋与水果麦片,在其他叁人还在翻菜单时,她双手合十拜托服务生快些上菜,否则她的胃撑不住了。 明亚灰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跟上一句,和她一样。 服务生收走两本菜单,留下一个夹着字条的粉色海豚。 他们四人落座时,不自觉坐成同性面对面。 她望着聊得热火朝天的庆绮绀和郑乐宏,似乎也不好插嘴说换位置这事。 唯一叫她庆幸的,是她和明亚灰各自坐着自己的椅子,不是毫无分界线的沙发。 捕捉到明亚灰奇怪的眼神,她立马又觉得这唯一的庆幸并不存在。这人根本没有和她划清界限的概念。 她转头观察店内的各种装饰,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表面上不能炸毛,至少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吉音青压抑住卷起波浪的内心,还是决定回敬他一个略带威胁的眼神。 岩岛作为着名的度假区,有辆十分钟一班的观光巴士,可以望着岩岛的海岸线,靠窗吹海风。 四个人结束早餐,按照庆绮绀的计划,她们俩要走去一公里外的站点购票等待。 吉音青头上戴着那顶夸张的草帽,脸颊完全被阴影包住。这段旅程,原本是吉音青最期待的,不过……等在站牌下,她用还草帽的方式打断了姐妹与郑乐宏的聊天,提醒她车到站了。 他们俩的话题多到不可思议,吉音青想,到底谁是谁姐妹? 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在她这倒不是不可以,但其中有个人是明亚灰,总感觉今天与和他走得太近,不会有好事。 预感来的快,实现的也非常快。 观光巴士车门打开,接连下车的四人,与他们面面相觑。 吉音青有点后悔把帽子还给庆绮绀,她是不是可以用帽子挡住脸离这里远些? 好巧。 温博的声音与明亚灰重合,一个平和,一个挑衅。 你们,约着一起来的么?唇边有着浅浅梨涡的少年打破僵局。 不是。 吉音青嘴巴微张,声音还没发出,明亚灰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知是不是刻意拉开与吉音青的距离,他身上散发出对所有人的疏离感,走得离人群稍远几步。 庆绮绀跳着步子到吉音青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将头偏靠在她肩上,正好跟乐宏哥哥还有明亚灰学长遇上,准备一起坐观光巴士。温博哥,你们好早呀,我记得来回一趟要一个小时呢。 渲着丝丝冷漠的客套,与刚才全然不同的状态。 吉音青还没来得及惊讶好友的变化,就听温博道:今天好巧,上车前在花店遇见念黛和任霄,下车遇见你们。 音青,我们先走了,旅途愉快。 不给她多说话多时间,温博一行人朝街道方向走去,她稍稍有些失魂。 站在温博身旁的那个女孩子,正是与他去雅逸的——姜经梦。 墨色吊带长裙,侧边开出一条口子,美腿若隐若现。烟粉色长袖外套不仅防晒,还能压住深色长裙的老气,衬出她灵动的优雅。 吉音青不记得姜经梦在学校里的样子,毕竟学校里她常戴着一副眼镜,配上天生没气色的浅唇色,并不引人注目。 刚才……她轻抿红唇顾盼生辉,美得忧郁勾人怜悯。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且不将喜欢温博的旁人放在心上,现在她见识到了,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去到悬崖边,按住她的头,反复叫她认清现实。 手机叮咚一声,吉音青从包中摸出来,扫过一眼。 怕了? 她猛的抬头,看见明亚灰转动手心里的手机,视线朝向蔚蓝大海,神色淡漠。 -- 21人家是青梅竹马 怕? 她怎么可能怕呢。要知道从小到大,她从未让父母失望过,不管是成绩,礼仪,还是对未来的规划。 既然认定温博是她未来的一部分,那不论谁来争,表面软糯的她,都会是那只最凶猛的野兽。 乘上观光巴士,他们坐在最后两排。最前方是导游对沿路风景的介绍,大家听得并不认真。 海风咸丝丝的吹打在她们脸上,远处海平面上波光粼粼,甚是刺眼。 她双手交迭在窗边,下巴枕在手背上,望向远方神色自若。 明亚灰坐在她后方,眼里印着女孩侧颜,短发被风吹在空中晃荡,耳边能听到发丝摩擦花衬衣的窸窣。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海面,他看见的是玩冲浪板和香蕉船的人。 我们明天去玩香蕉船好不好?庆绮绀将头搁在吉音青肩上,像只小猫一样,来回蹭她的肩窝,闹得她说痒。 去去去。 不仅是要玩香蕉船,她还挺想尝试难保持平衡的桨板。 音音……庆绮绀用右手挡住半边脸,躲闪着扫了眼后排两人,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她们身上,才小声道:刚才温博身旁的女孩子…… 吉音青稍稍挑眉,你不叫温博哥哥? 按照她们家族谱往上翻,庆绮绀曾经说过,自己的祖奶奶是温家小女儿,不过时间将血缘关系冲淡,加上发生过一些变故,她家与温博那支并没有多亲近。 等你嫁给他,真的成了我嫂子,我再叫他哥哥也不迟。 她悄悄下手拧了一把吉音青腰间的痒痒肉,如果不是及时拉住,吉音青险些要跳窗。 刚才那个女孩子,漂亮的好面熟,但我想不起来了。你有没有印象? 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挂在吉音青脸上。 她何止是有印象,这人是她情敌好不好?! 刚才的闹腾自然吸引了后排人的注意,郑乐宏俯过身子,趴在了前方的椅背上。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乐宏哥哥认不认识那个女生呀? 一线吃瓜区群众挑着眉毛,对庆绮绀的记忆力表示质疑:姜经梦你不认得了? 他口无遮拦补了一句:你不知道她和温博青梅竹马? 吃瓜区群众不仅要吃最甜的那勺芯,还要创造条件给自己揽更多瓜吃。 庆绮绀听完第一句恍然大悟,但已来不及捂住后排人的嘴。 记忆里藏匿的脸和名字拼凑完整时,她挽紧了吉音青的手臂,有些担心姐妹因此毁掉本次旅行的好心情。 不过她没有从吉音青的神情中读出太多波动,似乎没听见刚才郑乐宏说的话。 音音你不要听乐宏哥哥瞎说。 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吉音青心里喊着,嘴唇却没有动。她现在要给出什么反应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青梅竹马,嗤。 沉默一路的明亚灰望着窗外,额前碎发飞扬,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喝下一口。 嘲讽声的发出者除了他还会是谁。 上车前我就想说了。郑乐宏胡乱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你看不惯温博就算了,毕竟这么多年,他确实碍你的眼,怎么连同姜经梦也嫌弃。她不是挺好看的么。 此话一出,想揍他的不止是明亚灰了,前面两个女生都默默攥紧拳头。 好啊你个明亚灰,说跟我有得聊,完全是针对青梅竹马,合着自己才是那个工具人。 庆绮绀不像她只在内心吐槽,一拳头捶在郑乐宏肩上。 青梅竹马?好看? 吃瓜被揍之人无辜摸着自己的肩膀,还未意识到绮绀妹子为何要揍他。 你是不是对姜经梦有意思?庆绮绀步步逼问,连同明亚灰也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叁双眼睛搁在一个人身上,盯得郑乐宏浑身发麻。 绮绀你乱讲什么?我怎么会喜欢姜经梦呢…… 说话磕巴就是心里有鬼。叁人交换眼神,相互肯定后,甩给郑乐宏一个坦白从宽的严厉目光。 他对天发誓,真的对姜经梦没有兴趣啊,他喜欢的是…… 算了,如果这就被反主为客的套路,只怕是有损他平日里塑造的高大形象。 真的没有。他高举叁根手指,如果有,我立刻跳海。 否认并不能阻止庆绮绀对他的逼供,沿途回来的路上,郑乐宏被迫回忆一切与姜经梦的接触,交代了从第一次见面到二年级同班以来的所有事项。 甚至被庆绮绀要求,在校随时向她反馈姜经梦的一举一动。 姑奶奶,饶了我吧。郑乐宏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庆绮绀表示没得抢救资格,不答应的话,只有就地掩埋的份。 说罢,现场物色起埋葬地点。 -- 22记忆模糊 Ⓩаjíаǒsнυ.Cǒ⒨ 黛黛,我听说你也来岩岛啦,我跟绀绀刚下观光巴士,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餐? 她记得温博一行人与他们分开前,提到的名字,不算特别熟悉,倒也不陌生。 消息发出没多久便得到回信。 好呀,我在水色花店,插花课十分钟之后就结束啦,稍等一下! 语音外放出来,正好是其他人都听得清的音量。 水色花店……我好像知道在哪。庆绮绀对自己人肉定位器的称号非常自信,抢先走过斑马线,踏上右边铺满红砖的人行道。 她双手背在身后,好似绿野仙踪里的,沿着红石头路走。 全透明玻璃门面的花店十分好找,推门会拨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咚。 点缀着小雏菊的背心裙女孩,乌黑长发在腰间摆动,月白色铃兰摇曳在耳边。 宫念黛双手捧着一大束赤金色向日葵,听见铃铛声,转头恰好看见他们走进来。ⓐ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她将向日葵放去木架上,和花店老板耳语商量了几句,在花丛间挑出两只洋桔梗,用玻璃纸包好,仔细扎紧缎带,分别递给两个女孩。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宫念黛与她们拥抱后,看着店里略显突兀的两个男生,调侃道,本来想给你们挑花…… 心意到了就行。郑乐宏赶忙阻止,他不太想拿着花四处晃悠。 庆绮绀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回来面对宫念黛微笑,任霄跟你一起来的? 是呀,他在后面帮忙搬新到的花。 话音刚落,人已出现在中门处。 与吉音青同班的任霄,身高和宫念黛相差无几,前额细碎的发丝时常遮住眼睛,安静少话,成绩中等,在班中是大家都会忽视的存在。 压低的黑色帽檐遮住上半张脸,任霄只是浅浅扫过花店中站着的一群人,便低下头去,稍远距离只看得到他平直的嘴角与尖尖的下颚。 吉音青与任霄初中同过一年班,记忆里,两人完全没有交流过,甚至后来相遇,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 升高一的暑假,学校提前半个月对全校学生开放所有设施,吉音青那时候除了读课外班,经常往幸月的图书馆跑,完成老师的作业,自习接下来的课程。 当然这个举动有着私心。 温博以第叁的成绩升入二年级,学习被抓得更紧,加上他作为学生会的一员,常常需要作为代表出席一些活动,大多数时候,来学校找温博要比问他在干嘛要准。 同样是来学校的一天,她没能在学生会室碰到人,抱着练习册走去学校后街的书店,准备在书店等到温博回她消息。 她来书店的次数少,多数时候从外面的玻璃瞧见里面坐满的人,就不太愿意推门进去。 这次还好,不算吵闹,她点了一杯花茶配着蒙布朗,犹豫在哪落座。 二楼有位置哦。点单小姐姐指了指转角处。 二楼由书架隔开一张张桌子,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听见背后女生抱怨到。 最近学校有盗窃事件哎。 男生似乎处在变声期,嗓子有些沙哑:丢东西没有? 女孩抱着手中的乌龙奶盖,用手指来回抹杯壁挂着的水珠。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非这边少了块橡皮,那边少了只笔。跟老师反应,得到的回复只是说会更仔细核实进出校门的学生身份,教室门窗检修之类的。 不涉及到重要物件,当是我们自己忘记放哪了吧。 女孩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抱怨了很多,男生低头看着桌面,手指捏着的铅笔写写擦擦。 吉音青忍不住侧过身去,偷摸移动着,找书之间的缝隙。 女孩绸缎般的长发披在身后,她无意间瞧见,桌面上放着的书脊上贴了名字。 宫——念——黛。 吉音青脑子里轰隆一声,因为这个名字,在她刚上初中时,就时常会听见。 高冷美人是那时候的男生常挂在嘴边形容她的词。 文艺汇演,运动会,只要是校内的大型活动,一定能够看到她用一根红色细缎带,高高束起马尾,身穿礼裙站在聚光灯下,像一颗冰冻的太阳。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生,吉音青花了好久才从记忆里翻出他的名字——任霄。 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之后的认识似乎顺理成章。 起身要离去的宫念黛,不小心抬手撞到书架,手肘处红了一片。书架上的一本书落在吉音青手边。 好在低处掉落的书并没有引发太多动静,柔软的沙发吸掉大部分声响,吉音青望着她磕红的手肘,问她痛不痛,宫念黛牵起她的手,问她有没有被砸到。 奇妙的气场碰撞在一起,完美融合了。 宫念黛坐在吉音青身边,互相加上好友,她又点了一份柠檬塔作为赔礼。 任霄默默坐在她们对面的位置上,再次摊开卷子做题,一句话不说,亦看不出情绪。 女孩们的话题从甜品到书籍,聊得异常开怀,竟让吉音青忘记自己是在等温博的回复。 一年级叁班?哇,好巧,任霄也在叁班呢! 沉默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毫无波澜动动嘴唇:我知道。 -- 23不愿意也没办法 面无表情的少年用眼眸扫过吉音青时,她回溯一秒那日在书店里,她趴在桌子上,歪头看少年的卷子。或许是同宫念黛聊得太开心,她主动帮任霄补习了一小时。 正午的太阳,似乎不许大家走在没有树荫的地方。 一行人躲在岩岛一家地中海风格的咖啡屋内,几乎将店内的菜品全点了一遍,最过分的就属庆绮绀,连吃两份炸猪排。 聚集的人数增多后,吉音青感觉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在意明亚灰是否为其中一人。这种想法当然也不影响她悄悄偷看明亚灰,反复确认他当时的心情算不算差。 过热的室外同样使得她们不肯转移地点,找咖啡店老板借来大富翁,清空台面。 吉音青听见明亚灰点了勃艮第咖啡,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眼睛。距离不远不近,他眼底藏着复杂又暧昧的情绪。 她赶忙低下头,在庆绮绀的催促下摇晃手中的骰盅。 手气不太好,只前进一步。 按顺位递到宫念黛手中,然后是郑乐宏。 吉音青的心思被从棋盘上分走一部分,除了明亚灰看在眼里,宫念黛自然也敏锐察觉二人的微妙。 宫念黛朝着吉音青身边挪动一点点,趴在她耳边,气息吹出吉音青一身鸡皮疙瘩。 她听到——中秋晚会那天,你和明亚灰干嘛去了? 吉音青这时忆起,她身旁这个拒绝无数只玫瑰花的女孩,自己就是那朵多刺的玫瑰,是没有顶着温姓的温家人,是温家同辈中年龄最大的女孩,是地位不亚于温宛苍的货真价实大小姐。 吉音青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但宫念黛仍就笑眯眯的。 不用担心,当时宛苍被我拉走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游戏眼看过去五圈,运气爆棚的庆绮绀赢走了最多的筹码,叫嚣着要自立银行,借款每多转一轮,就要多收百分之十。愿者上钩郑乐宏表示自己遇上鬼才了。 表面是大家的游戏,暗地里,宫念黛给吉音青讲清当晚旁观者视角发生的事,顺便以自己的名义约上温博,说是难得大家都来玩,干脆聚到一起开party。 放心,温博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因为……她抬抬下巴,示意吉音青看坐在对面的任霄。 别看任霄在我们面前是小孩子,迎白特别听他的话,只要他开口,迎白就算闹,也会闹得他们同意。 温迎白……就是那个唇边带梨涡的少年。吉音青记得,不过她有些惊讶的是,那个男生看起来年纪尚小,其实只低她一个年级。 初叁学习压力大,迎白成绩比任霄好一点,但是作为'温'姓继承人之一,落后温博和宛苍太多,家里管得更严些。这次能跟着出来度假,我猜是宛苍的提议。 还有哦,你不许调侃我是温家大小姐,虽然我的确是同辈最大的女孩子,但是按照温家的家谱,只有宛苍才是温家大小姐。 宫念黛的话语极尽揶揄,温家家大业大,她和庆绮绀都是旁系,与手握温家命脉的主要几位继承人似乎不可比。 所以你放心,我跟他们不过是不熟的远亲,不至于为他们出卖朋友。 倒是可以为朋友出卖他们。 宛苍,下午有安排么?温博刚在海景别墅里的泳池游了几圈,被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叫上岸。 没有。带着墨镜悠哉躺在沙滩椅上的温宛苍答道,哥,你有什么安排? 水池边站着的温迎白突然兴奋起来,叁人就听见普通的跳水声,匆匆扫去一眼,并未多虑。 念黛说她现在和音青在一起,要拉上我们组个局。 温宛苍缓缓摘下面具,刚才放松的状态已然不见。 她,不,愿,意。 姐,求你了,让任霄来嘛! 如宫念黛所料,一物降一物,能劝动温宛苍的只有温迎白。他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遗弃的小狗,滴水的头发一点都没客气的蹭在温宛苍手臂上,顺便甩在她脸上。 宫念黛你好样的,这么多年把任霄使唤成跟班。温宛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恶狠狠的点下头。 -- 24不满 情敌相见并未引发想象中的分外眼红景象。 作为客人的六人由管家带着,穿过长长的蜿蜒小道,脚下是晒得发烫的水泥地面,冷饮滴下的水珠会被瞬间气化。一直走到尽头,便是温家位于海边的一处房产。专门用于度假的别墅。 管家一路介绍,吉音青朝宫念黛投去的目光仿佛是在疑惑她脸上的新奇感。 她垂落上眼睑,微微摆动头颅,此次海边之行她不住这边,曾经亦未曾踏足过。 完全陌生的花园,满是浮雕的洁白柱子,宫念黛和其他人一样,陌生又好奇。 踩过精心打理的草坪,管家推开栅栏门领众人入内,手边的按铃早已提醒屋内休憩者有客来访。 第二层的大门不等他们靠近,便从里往外推开,钻出的小脑袋一股脑冲到他们之中。 “霄哥你来啦!”雀跃欢呼声吵得沙发上的温宛苍耳朵疼。她为自家弟弟犯愁的同时,沉心思考接下来的发展动向。 宫念黛……某些场合,连她都要敬重叁分的家族同辈,似乎留给外人的印象特别好。 温宛苍嗤之以鼻。 她单手撑在沙发上,稍稍转头漫不经心瞧着从门外涌进的人群,安静的客厅增添十分的烟火气。 果不其然,第一个与她对上视线的,就是宫念黛。偏灰的双眸中喷涌出不可一世的高傲自信。 你看,你阻止不了我想做的事情。 傲慢掩藏在低头换鞋中,再次抬眸时,无害且兴奋的神色扫视别墅第一层,东瞧瞧西看看,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姿态。 温宛苍并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淡然收下宫念黛的表演,在她眼中,此等挑衅比不过吉音青在她眼前无视她的四处晃荡,然后径直走到吧台前。 “你在做什么呀?”吉音青招牌甜美微笑挂在脸上,她坐上转椅,双手托起脸颊撑在桌面上。 温博指间夹着长柄小匙,搅开杯中鲜亮的色彩。 “想喝什么。”他手上动作不停,陆续从下方端上来几杯鸡尾酒,扫过吉音青的同时,留下一部分视线分给经姜梦。 两位少女并排坐着,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一位明艳活泼,浑身流光溢彩惹人艳羡,一位沉稳妩媚,裹着怯懦不安的心思叫人怜惜。 如此绚丽的修罗场,点燃吃瓜众人的各番脑筋,就连温宛苍也开始好奇,自家哥哥此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姐——!我们来玩大富翁呀!”划破微妙氛围的吼声来源于温迎白,他高举着任霄带来的盒子,手臂朝左右摆了两下。 餐厅的长餐桌十分合适——不合适也无济于事,因为他已经打开盒子,将里头碎片般的物件悉数倒在了纯白桌布上。 温宛苍在弟弟没完没了的催促下缓缓起身,不需要多想,她都能猜到那盒玩意一定是宫念黛带来搅局用的。她的不爽并未彰显在脸上,只是悠悠扫一眼宫念黛朝桌边走去的背影。 她确实找咖啡店的店主买了最贵的一盒大富翁,等全部落座后,才从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扑克,数出十张来一一摊开。 “纯玩大富翁有什么意思?每掷一轮加一局国王游戏吧。”宫念黛将包中剩下的小盒子全抖了出来,“老板那里所有种类的真心话大冒险惩罚我都买来了。” 管家布置好茶水点心后贴心的替他们关上门。诺大的餐厅有一整面落地窗,对着草坪与海滩的惬意景色,屋内人全然看不见,眼神交汇处尽是雷电。 国王游戏? 好啊,挑事是吧,各自胸中确实有大量的疑惑想趁此机会打听到呢。 这把双刃剑似无法拒绝的香甜毒药,桌上升腾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微妙的变化。 骰子滚落至鲜红色盘中,扎眼地流淌起来。各自落下的棋子迅速占据笼盖一层短绒的皮质图纸。 任霄翻开扑克牌卡面,黑桃十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最喜欢的人是谁?”他冷淡念着从一堆卡牌中摘出的一张。 真心话叁个字遮住他大半张脸。 未落子于惩罚格的人,均饶有兴趣在其他人脸上打量。 吉音青比答题者更紧张,她身旁坐着经姜梦,胜负欲上涌强迫自己保持礼貌与冷静。 第一个开口的温迎白,唇边梨涡能将人卷入其中。 “我当然是喜欢姐姐啦!” 此话一出,横在任霄面前的叁个字瞬间没了分量。 真心话? 怎么可能呢,不过是用于试探彼此的工具罢了。 他手指捻着卡牌,扔进一旁的盒子里。 指腹上残留的一抹墨迹旁人并未察觉。 “轮到你啦,经姜梦同学。” -- 25轮到谁了 Ⓩаjíаǒsнυ.Cǒ⒨ 杀人诛心的使用手册宫念黛运用十分熟练。 毕竟在场众人里,经姜梦不管论迹论心,回答的都该是温博。 可同样需要剖解真心话的温博,于情于理都不该回答除了吉音青之外的任何人。 第一轮惩罚在明亚灰不和谐的嗤之以鼻中落幕。或许在温博那颗广袤的心眼里,青梅竹马之言不过是二人相识时间长短的证明。 坐在他正对面的吉音青克制不住的眉飞色舞,与她身旁落寞神情之间隔着万米高墙,水火不容的气场稍稍慰藉了明亚灰被温博泰然自若刺激到的心脏。 也不知此时经姜梦有没有后悔自己选择了坐在吉音青身旁。 落座本无讲究,各自选一方盘踞,要怪只能怪守在吧台不肯挪动位置的自己。 仅剩的两个座椅一方紧挨吉音青,一方紧挨温宛苍,她本可以选择去好友身旁。可私心忽然占据上风,即便不能同温博挨着坐,她也不肯将机会让给吉音青。 咬牙拖开椅子时,之后的尴尬可想而知。 宫念黛的那一声催促格外刺耳。她们确实算不上熟人,不过,在这里叫同学是不是过于生疏了? 她撑在双膝上的手掌逐渐撺拢,裙摆被她攥出褶皱来。 “快掷骰子呀。”轮过几局宫念黛已然坐不住了,她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催促大家赶紧将手中的骰子扔回盘中。 “哈哈!”黑桃十夹在宫念黛指间,她迫不及待抽取了大冒险中的一张牌,“啧,那我要……”她眼珠一转,众人便知不是什么好话。 “你俩得十指紧扣到下一轮哟~”她将牌推至桌面中间,明显异常亢奋,语调却装作迫于无奈。 吉音青被她按住肩膀,万分不情愿直直伸出手去。 “女孩子都伸手了,你该不会不好意思吧?”宫念黛作为在场最敢挑衅明亚灰的人,见他慢吞吞把后仰的上身挪到桌前,不留余地催促到,“快点呀。”ⓐ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柔软与粗糙交合在一处,由掌变成十指相扣,明亚灰不耐烦的神情依旧,晃着身子催促每一个人赶紧继续下一阶段,他急躁地抓挠后脑勺的碎发,未察觉自己望向温博方向的次数太过频繁。 说实话他心底在期待些什么。可温博端正的坐姿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啊,也是,这人虚伪惯了,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紧贴在一处的手心渗出薄汗,吉音青发觉自己想多了,以为回答喜欢她的温博会在看到她与明亚灰十指相扣时,露出与众不同表情,由此证明自身价值。然而他没有对两人紧握的手掌多留一丝眼神。 这一轮桌面上最开心的除了宫念黛,还有温宛苍,她似乎回忆起中秋晚会上自己无意瞥见的那一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了口。 “我记得上个月的晚宴……你们俩单独出去过?” 她盯着吉音青难堪发愣的脸便觉得愉悦。宫念黛还按着他俩的手腕,一时间无法挣脱倒是帮她确认了自己记忆无误。 温宛苍十分期待对方的回答,大有抓到哥哥内定女友出轨的架势。 少女针尖对麦芒的局势并未阻断游戏继续进行,庆绮绀大笑着表示自己延续了在咖啡厅时的好运气,指着温迎白的棋子,命令他朝后退五步。 一张桌子,两种完全不同的氛围。 吉音青将搭在桌面上的手臂收回来,嫌弃的抽了一张湿纸巾,仔细擦拭指缝间留下的汗渍。不安的情绪似乎一同被抹去,她换上镇定自若的面具,微微蹙眉像是在回忆当晚的事情。 “啊……我记得不太清了,好像是明学长找我问一件事,我也没听说过呢~” 她轻快的语调拉高,一如在学校时的乖乖女模样。 温宛苍移走视线,漫不经心朝盘中扔去一枚骰子,若不是郑乐宏挡得及时,这颗骰子恐怕会飞的很远。她多希望吉音青就是这枚随时可以丢弃的骰子。最好被扔得远远的,远离他们的生活圈子。 “啊,轮到我了是不是?”难得抽到的黑桃十,换来的只有让吉音青后退五步的选项,可以说毫发无伤。 “指定音青前进。”温博的话语萦绕在她耳边,看似替妹妹补平了惩罚。 这才是令温宛苍恼火之处,她被翻了真心话,脱口而出的是“今年最后悔来这个海滩度假”。原本只是有些许割裂的游戏氛围,忽然间凝固住了。 “我最后悔的,是来这个海滩,遇上了温小姐。”一直以来笑呵呵带动气氛郑乐宏在瞬间冷了脸。 聚会上,最害怕的就是甘愿当氛围组的人撂挑子。 “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呀……”同任霄闹腾的温迎白即刻坐姿端正,双手交迭搁在桌面上。他隔着长长的桌面与温宛苍对视,惴惴不安的瘪起嘴,不情愿却乖顺地等待姐姐发落。 年岁差距虽不大,可温迎白从小被娇宠着养大,除了在乎温宛苍的情绪,连温博的话亦是当耳旁风。他瑟缩的样子如同控诉。 “没有啦,迎白没有做错什么。”开口的是经姜梦,她站起身绕过任霄的位子,轻柔地拍了拍温迎白的头,“哥哥姐姐们都在开玩笑。” 哄他也很简单,只要温宛苍笑了,他堆积的不安可以瞬间消散。 “愣着干嘛,掷骰子呀。”温宛苍挥挥手,眼角弯弯的,示意游戏继续。 -- 26的确只是游戏 棋局陆续走了一半,任霄扫过一眼各色棋子,指着落于最后的那一颗前进叁步。 橙色棋子属于温迎白,运气跌宕起伏,幸运之处在于掷出过两次六点,不幸则是其他点数异常小。 大概也是姐弟间不太必要的默契。 温宛苍的开局十分不顺,七次掷骰子点数未超过叁,国王卡与她亦是无缘,只有乖乖接受惩罚的份。 第五轮被迫与宫念黛对视十秒时,她由衷感叹幸好不是与吉音青,否则她翻白眼的时间真的可能比对视时间长。 “真心话。”猛灌一口威士忌的明亚灰指着面前整齐迭放的卡组。与玻璃杯内壁等宽的冰球在他掌心温度的催促下融化。 决定他命运的人是温博。 也难怪这人此时脸色如此难看。 吉音青盯着拨弄卡组的修长手指,指甲边缘弧线整齐,与指尖肉齐平,关节处只有浅浅的褶皱。她喜欢的温博,连手指都是完美的。 指尖摸出一张牌来,翻开后她第一个凑上去,随即相对而坐的宫念黛和郑乐宏也朝前倾身。 “不开心的表现?” 郑乐宏飞速扫过一眼明亚灰的臭脸,他兄弟现在看上去就不太开心。 同样的话温博用他和煦的嗓音重复了一遍,在吉音青听来是悦耳,在明亚灰听来是嘲讽。 “我不开心?那就让别人也不开心。” 他离了座,站起身时椅子被他撞得砰砰直响。玻璃杯中的酒没了,要去吧台拿。明亚灰也没想过自己喝的如此急。 经历过上一轮的尴尬,各自已经找好应对方式,所以对于明亚灰的突然离场并未表示惊讶,庆绮绀扯出下个月主题艺术馆的事项,没聊两句,拎着酒瓶的少年已经折返回来。 他嫌来回走着麻烦,直接把酒瓶放在手边的矮桌上,方便他续杯。 风水轮流转,一直处于前二的庆绮绀本轮掷出的点数为二,不仅被任霄反超,更是倒霉的被抽到真心话。 惩罚不是关键,关键是提问内容具体是什么。 明亚灰沾着酒气的手掌抹开卡组牌面,一张张写有真心话的卡牌乖顺整齐排列在桌面,每一张的间距相同,角度也相同。 他拈出一张,翻开来是令庆绮绀感到十分害羞的话题。 “性幻想对象。” 明亚灰微醺状态时特别爱笑,倒不像平时充满邪气与恫吓那般。爽朗得意的笑声给起哄的众人添柴浇油,催得庆绮绀憋红小脸拍桌子。 “好倒霉!在座的各位并不存在于我的幻想中,如果非要说,我宁可选音音。” 论好友的正确用法,在关键时刻可以拉来垫背。 即便有所不满,本轮过去大家也不会再纠缠。 “哎……看来我们绀绀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宫念黛把玩着手中的骰子,语气中略带遗憾。 只有吉音青心头一紧,她垂着脖子颅内思绪如柳絮纷飞,姐妹确实没有说假话,但她依旧没有讲出真心话。 脖颈处被死命扼住的窒息感仿佛回来了,脊背上冒出涔涔汗珠,眉心紧锁逐渐扭曲的面容冲到她眼前。 伊卉…… 顺序转到自己都没发现,她在经姜梦疑惑的眼神中回神,急急忙忙朝盘中丢下骰子,落子后指定庆绮绀前进五步。 此时的棋局,代表每个人的棋子分散落在各处,起初簇拥在一起的场面已经不存在了。 首位吉音青,距离走出游戏仅仅十一步,就连一向落后的温迎白也追了上来。 最后那颗棋子,纯黑地跟在众人身后,对谁都漠不关心。 它沾了些许酒气,它的主人正朝杯中咕咚咕咚倒着威士忌。 “不好意思,又是我抽到黑桃十。”宫念黛直接拈起黑色棋子前进五格。 吉音青端坐在椅子上,身旁是晚她一轮走出棋局的经姜梦。一如落座时的不安,两人此刻是真的局外人。 最后几步不晓得是大家已将运气用尽,还是故意磨蹭,竟然走了整整四轮才从棋局中出来。 “至于惩罚嘛……大家有想到什么吗?当然不能是大冒险里面的内容呀,那样太简单了。” 宫念黛注视着温宛苍,这话却是对温博说的。 他高高在上丝毫不在意游戏结果的态度,倒是让他落得末尾。 “既然一时想不出,干脆把惩罚存着,等下次大家再聚商量。” 下次?温宛苍怒目圆睁,垂落在肩头的卷发被她烦躁得甩到后面。 必不可能有下次。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受这种委屈。 -- 27许的什么愿 从别墅出来已是黄昏,两拨人心照不宣告别,默契地没提一同吃饭的事。 只有温迎白可怜巴巴趴在栅栏上,目送任霄远去的身影。如果不是姐姐的喝止,恐怕他已经抱着任霄的腿不肯放他离开。 “姐姐……为什么任霄不能留下陪我呢?” 温宛苍牵起他的手腕带回屋里,当然是因为宫念黛在啊,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讲清楚等于理解。 “下次放假你可以邀请他来家里做客。”她的下一句话压灭了弟弟眼中的火苗,“前提是你的考试能过关。” 海滩边的灯笼街每晚七点准时亮起,管家开车将众人送了过去,灯会紧密排列的摊贩售卖着各式玩物,饥肠辘辘迫使众人直奔烟火气浓郁的小吃铺子。 “刚才我就在疑惑,怎么越往后的灯笼墙,挂的越零碎。” 吉音青含着一口海鲜炒面,顾不得回答宫念黛的话。 “第一面墙的灯笼是主办方挂的,第二面基本来自于街区的摊贩们,至于后面嘛,”她拎起手中的灯笼在吉音青和庆绮绀眼前晃了晃,“可以找工作人员购买一个,当作心愿挂在墙上。” 她兴致冲冲买了一盏,同时撺掇着任霄也提了一盏。 “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挂灯笼?” 写满文字的纸条塞进灯笼底部的空隙间,庆绮绀想着要挂到最上层,拖着郑乐宏找工作人员去储藏室拿撑杆。 宫念黛写了好几张都不满意,撕碎重写,她不像来寄挂心愿的,倒像是拿纸笔练字的。 明亚灰手中的那盏是郑乐宏强行塞的。他从来不信这些东西,自然不肯主动去拿,远远望着吉音青下笔时的认真模样,他又被勾起了兴趣。 “你写的什么?” 感受到危险气息靠近,吉音青迅速捂住纸条,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企图用眼神威胁他后退。 这个方法对明亚灰毫无威慑力,好在他懒得深究,打了个呵欠自己也从桌面上的笔筒中抽出一只,潦草的画了几句。 不学无术的东西,字写得倒是挺好看。 吉音青生怕他听见自己的心声,赶忙拿起纸条朝灯架走去。 她已经挑选好了位置,既然庆绮绀希望大家都能挂在最上面一排,那她要选自己的幸运数字【5】。 “来了来了!”隔老远便已听见姐妹的呼声。 郑乐宏拿竹竿奔跑的样子倒像是个跳高选手。 承载众人或多或少心愿的灯笼垂在竹竿尖尖,上升转移至灯架。 工作人员帮他们合影留念,连拍好几张记录的都是明亚灰不合群的臭脸。 “算了算了,不要为难他。”郑乐宏按住宫念黛企图捏向明亚灰脸颊的双手,为了和平还麻烦你忍一下。 “我们明天打算去小海滩。”围坐在冰铺前,为了打破低迷的局势,郑乐宏先行开口道。 “小海滩?”两方惊叫声同时响起,不同的是,宫念黛是欣喜,庆绮绀则很疑惑。 从主要开放的海滩绕一些距离才能到达的地方,在大块岩石上跳来跳去成了大多数人前去的阻碍,不够细碎的沙子称得上硌脚,能称得上吸引人的点在于总有形态颜色各异的贝壳与石块。 去年宫念黛捡了不少带去花店,鱼缸里还能看见呢。 “你们要不要一起?” 吉音青撂下勺子,手指揉在冰得发麻的太阳穴上。 “我们明天有别的安排……”她的言下之意明亚灰听得明白,不过是不愿意与他再搅合到一起。 然而她的话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此时坐在她身边的庆绮绀已经是跃跃欲试的状态,如果不是郑乐宏按着她,跟她解释晚上过去实在太危险,这位过于活泼的丫头恨不得现在就奔去找贝壳。 “好不好嘛!音音!就当是为了我们主题艺术馆的素材搜集!” 在展会开设之前的一切行动,都可以叫庆绮绀归类为素材搜集。她被扯着胳膊耸得头更痛了,随即答应下来,手机里编辑过好几次的话语只能删掉。 吉音青原本打算试探温博接下来两天的行程,现在不用她对温博绞劲脑汁想措辞了。 她现在最该想的是,旅程结束回家后,如何向母亲汇报自己与温博的进展。 憋在肚子里的一肚子火没处洒,她只得抬头白了一眼明亚灰。 都怪这个扫把星。 -- 28幼稚 Ⓩаjíаǒsнυ.Cǒ⒨ 清晨八点如约到场的,赶的就是太阳晒烫海滩前,鲜有游客踏足的时间。 吉音青的黑眼圈被她用粉底稍微盖了盖,眼下仍就透出浅浅的青色。对比之下庆绮绀睡得极好,她昨晚似乎与人聊至深夜,吉音青半夜起来倒水喝,无意瞧见从被子里晕出的亮光。 也不知多晚才熄灭,但她眼眶周围一点疲惫的迹象都没有。 草编遮阳帽时不时会阻挡视线,幸而此时阳光还算温柔,干脆掀到后背上,专心踩稳脚下的每一块岩石。 打头阵探路的是郑乐宏,他每朝前几步,都要停下来等身后的宫念黛。 她对于前往小海滩这件事轻车熟路,只需有人在安全性上给予她保障。相隔较远的两块岩石,郑乐宏放低身子蹲在边缘处,一手抠着岩壁,一手伸过去拉她,紧跟在后面的任霄也跳上了同一块岩石。 “把手给我。”明亚灰看不惯吉音青磨叽着不肯伸手,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句。他俩现在处于队伍最后的位置,吉音青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前方等待的友人完全看不见他俩之间的矛盾。 “我自己跳得过去。”昨日游戏时十指紧扣的触感还残留在她手上,谈不上恶心反胃,但不情愿再体验一次。早知道自己就该走在前头,让郑乐宏或者任霄拉自己一把,反正不能是明亚灰。 她抬头的瞬间嗅到眼前少年的气场变了。 “好啊,在这里摔伤了多好。”明亚灰飞起的嘴角有些狰狞,“待会把温博叫来,说不定能心疼你几秒。” 又提温博!他对温博的妒恨能不能别转移到她身上! “明亚灰,你真是幼稚。”吉音青眉间拧成一团,无可奈何交出左手搭在他手腕处。ⓐ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她的体重比想象中还要轻,明亚灰拉她毫不费力,以至于稍微增加一点力量,娇小身型的少女直接撞进他怀中。 “明—亚—灰……你故意的吧?!”她咬牙切齿的推搡少年坚实的胸膛,反倒自己朝后退了两步,脚跟踩在岩石边上险些站不稳。 “喂!你俩磨叽什么呢,快过来呀。”前方郑乐宏的喊声倒是提醒了他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吉音青抬头便是撒娇的语气,“人家害怕嘛!”听得明亚灰憋笑憋的岔气。 “笑什么笑。”她厌弃的态度令明亚灰心情大好,整天下来竟没有摆过一次臭脸。 郑乐宏表示真稀奇。 小海滩上的沙砾粗糙到适合磨脚皮。企图赤脚踩水的庆绮绀在甩开拖鞋一分钟后,乖乖穿回脚上。 她提着一个卡其色圆把手的透明包,底下垫了一层泡过水的浅黄色海绵,拾起一颗便朝里扔一颗。陆陆续续竟满满铺上一层。 脱去衣服只留有泳裤的郑乐宏,拽着任霄朝海水深处奔去,这边不像主海滩那样,有救生员和阻隔网,游得多远全靠自己判断,他们没入水中,再次钻出水面时,岸边只能瞧见两颗小小的头颅。 “你!给!我!回!来!”宫念黛穿着运动鞋,踩在海水刚好湿不到的分界线处,双手拢成喇叭状,朝着远方大吼。 她气鼓鼓的面颊显示出此时的不悦。郑乐宏自己疯就算了,任霄水性明显不如他,怎么能放任他去深水区? “你觉不觉得……他俩关系有点怪。”至于具体哪里怪,吉音青也说不上来,目前她唯一能聊天的人选,只有盘腿坐在干爽岩石上望天的明亚灰。 她站在岩石旁,头顶与岩石齐平,明亚灰要看她,是完完全全的俯视。 “任霄的父亲与宫念黛的父亲是旧友,一同带过团队打拼市场,当时公司借调我父母过去帮忙。那时候我只记得他们叁五天都不着家。” 他与这两人算不上熟络,“任霄是郑乐宏表弟,以前的聚会上见过几次,性子闷的很,从头到尾不说话,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个哑巴。” 这点她十分赞同明亚灰。要是他稍稍活泼一点,也不至于在班里处于隐形的地位。 倒是宫念黛,勤劳多话像他妈,昨天晚上在冰铺,只有任霄一人等在叁步开外,直到宫念黛拿着威化夹心冰淇淋问任霄要不要,他才乖乖接住说了声谢谢,徐徐落座。 “他怯懦得不像北家人。“ ——怪不得是旁系呢,养出这样的孩子。 任霄耳边从小到大扫过的风言风语,无外乎成绩不如同辈其他人漂亮,发育比较迟缓身高也差同龄人一节。明明年岁不大,周身散发的气息倒是更接近老旧的木头桩子。 儿时在家庭聚会上被父亲勒令抬头示人,是他与宫念黛第一次相识。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灵动活泼,围着长辈们转来转去,讨得每个人欢心。 这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精灵般穿梭于人群,又不惹人厌弃,是与他全然相反的存在。 年岁愈发大了,他待在宫念黛身边耳濡目染,竟一点处事之道都没学会,跟在她身后看她端着杯盏向长辈打招呼,又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他偷偷躲去宴会角落碎碎念。 “温家不用我操心,北家不用你操心,我们就安安心心在一旁看戏罢。“任霄的手指被宫念黛强行勾在手上,”你可要答应我,不变成跟他们一样虚伪的大人。“ 他点头答应。 作为边缘化的角色,他本来心中就没有所谓的家族。 只是……对眼前少女的情感变得模糊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变成宫念黛喜欢的样子,所以最起码,自己应该能长高一点。 抵达海滩的第一天,他鬼使神差写了张心愿单贴在电线杆上。 ———————————————— 本周末双更哈~求珠珠! -- 29香味 入秋不过小半个月,连下了两场雨,叶子湿漉漉的,翠绿的经络显出一丝苍黄。 混合了雨水和植物的空气格外清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吉音青猛吸几口。 她有些讨厌这个味道,但是深呼吸有助于她平复心情。 透明雨伞撑开没几步就得收起来,十几阶楼梯走完,服务生替她拉开门,接过布满水珠的雨伞收进烘干桶中。 “这边请。“大堂经理领着她去往二楼雅阁,他记得眼前这个女孩,上次也是与温家少爷一同出入。 “温少,客人到了。“他轻叩两下门框,通知完毕后才推开门请吉音青入门。 苍蓝色皮质沙发上,少年双腿交迭,翘在上方的脚踩着一只深棕色皮鞋,脚踝处白色袜子上一圈不易察觉的浅色金边。 鞋底对于时常走路的人来说过于干净了。 “外面雨大。“隔着窗户也能听见细细簌簌的声音,“有没有被淋湿?” 温博对人的关心向来从表象出发,是否真的细心另作考量。 “没有哦。”她垂肩的发丝此刻略微有点碍事。 她将头发向后拢成一团,勉强能扎起来。 “你在看什么?”借由话题为的是坐在他身边,尽量增加身体接触。吉音青从进门便瞧见了他手中的杂志,他摊开的地方文字颇多,猜是采访片段,靠过去一看果真是。 温博指尖夹着前后两页,不紧不慢来回翻动,后面是赞助品牌的宣传页。她不太知道公司里的事情,贸然问温博又显得自己有所冒犯。犹豫间听见他开口道: “【夜行者】?” “啊,你怎么知道?”吉音青手指捂唇的惊讶动作在镜子面前练习了八百回,压不住的心跳加速,温博的反应正是检验她演技的时刻。 “很好闻,我很喜欢。”他十分坦诚的表露喜爱,只是下一句,让吉音青听着不是滋味。 ——不太适合你。 看来明亚灰带给她的情报,不只是一般的准确。 她赶在约会的前一天跑了两个商城才买到,试香时,店员并未直接说出她不适合,而是委婉的表示另一款偏甜的香味更适合她。 但吉音青买的又不是适合,她买【夜行者】是为了迎合温博的喜好。 “如果我的鼻子没错,上次中秋晚宴,还有巴士站台,我都闻过这个味道。“明亚灰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耳机中清晰听见女孩的嗤笑声。 “你是狗鼻子嘛,真有这么准?” 他看着对面楼走廊上抱胸站立的少女,后槽牙忽然痒起来。 “你爱信不信。” 吉音青耳边嘟嘟响了两声,撇嘴表示对这位小气鬼的无语。 她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参考之一的母亲总爱喷同一款香水,参考之二的庆绮绀,喜好是果香味的淡香水。 从岩岛回来,吉音青明显感觉自己对明亚灰的排斥不如以前那般高,上一次通话挂断,时间竟然显示有两个多小时。 “我当然相信你啦!放学就去买。”她发送完信息,便开始搜索最近的售卖地点。 “温博不喷香水。温宛苍不喷【夜行者】。能在温博身上闻到香味,最有可能就是经姜梦身上传过去的。” 这个结论,他不说吉音青也能猜到。 上次电话里复盘游戏中的表现,如果不是有意维护同时要装作不在意,温博不会在棋局后半段使用特权,选择与落后的经姜梦交换排名。 最后一名本不该是他。 吉音青握着墨绿色的香水瓶,镜中娇俏的少女刚从浴缸里出来,腋下绕过一条白色浴巾。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按动喷雾阀,广藿玫瑰的香气混着潮湿涌入鼻腔。 她迫使自己提前习惯这种气味。 温博的否认令她不安,好在早已习惯伪装情绪的生活,其他的话题他们聊得还算开心。 “下周末你有空么,我想邀请你作为我的女伴参加秀场的活动。”温博将品牌的宣传页面推到她面前,“圣宁是本次秀场的赞助商,父亲希望我们一同前去看秀。特别是媒体方面,到时候需要你配合。” “那我真是太荣幸了。”吉音青起身拈起裙摆微微欠身,她情愿得不得了,“我回家第一时间准备衣服。” 她兴奋的劲儿实际只持续了半秒,更多用以维持开心状态的动力,竟然来源于可以给催促已久的母亲一个交代。 真奇怪,自己不是喜欢温博么,从何时起变成母亲督促的任务了? “不用了。”他料定吉音青会答应,脸上仍旧是平淡的表情,“妆造我来准备,你空出时间,我提前去接你。” -- 30替她道歉 盘中装点鲜花的菜品陆续从侧门端进来。或许是温博觉得摆在大圆桌上过于冷清,命他们移至吧台。 白葡萄酒浸润杯壁,吉音青先行举起,得到回应后抿了一小口。 她不太能喝酒,尤其讨厌酒精的气味,不过杯中甘露清甜,淌入舌喉不觉排斥,想来也是温博特地安排的。 “宛苍从小娇养长大,脾气任性些请不要见怪。” 她盘中的鹅肝在舌尖发腻,耳畔灌入的话语有些发冷。奇怪,窗户关得严实,这里哪来的风? “之前在岩岛游戏时,若有冒犯,我替她向你道歉。” 吉音青抬眸望向对面,仅仅相隔半米,她绷着面上每一丝微表情,生怕对面看出破绽,同样的,她在尽力搜集温博温文尔雅表皮下的情绪波动。 她想不到任何理由被温博道歉。与温宛苍不和睦的暗流已经涌动叁年,她不信在此之前温博一丁点都不曾察觉。特意挑这个时间点破,吉音青浑身不安,紧捏刀叉的手指愈发用力,指尖皮肤甚至泛白。 温博到底想说什么?她猜不到,但口中下意识的回答: “怎么会呢?我并未觉得被冒犯呀。”再勉强的嘴角也必须翘到标准弧度。 “那就好。” 在温博面前,不管有何情绪,此时此事吉音青必须翻篇,因为她接下来听见的话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是猝不及防的惊喜。 “以后可要多担待,许多让你不开心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 “我会补偿你。“ 按照她的理解,这算是温博最主动的一次。以往她捅不破的那层窗户纸,现在被温博撕开一个大口子,虽不能直接过去,好歹露出自己一张脸,让她可以正大光明看见温博的意图。 他就差把以后我们会成为一家人说出来了。 吉音青给予十二分的理解,毕竟是她心心念念的温博,话说到这份上,自己非常识趣。 “约会很完美。“吉音青迫不及待点击发送按键。 她惊觉自己率先将消息发送给了明亚灰而不是庆绮绀。 撤回按钮在对方秒回的情况下显得十分无用。她从字里行间都能读出明亚灰的阴阳怪气。 “这么早就结束了?“ 这个人,真的很会从各方面找茬。 “那恭喜你哦。“ 吉音青自动脑补了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和咬牙切齿的嘲弄。 横竖看着浑身不自在。 “感谢你提供的有关香水的情报。温博说我不合适,回去我就把那瓶扔了。“ 哒哒敲完这行字,她竟然有一种报复回去的快感。 如她所料,明亚灰闭了嘴。 不过那瓶【夜行者】她是不会轻易扔掉的。 在温家的度假别墅里,经姜梦于牌局上表现出来的已不是暗示,回答真心话时的眼睛始终盯着温博,无视掉在场全部人员。 “我希望温博得到幸福。“ “理想的爱人是感情深远的青梅竹马。“ “指定温博前进五步。“ …… 一句句话语刺得吉音青太阳穴发痛。 温博真的如明亚灰所言,心底里在乎的人是经姜梦吗?她到此刻还无法判断。 起码在众人面前,温博未在明面上给予任何回应。 威胁感并未因他主动发出的承诺而消除。吉音青独自坐在出租车上,回家的路程不算漫长,思绪已经绕出了千万公里。 她多希望自己的不安只是臆想。 雨比来时大得多,啪嗒啪嗒砸在她的透明伞上,闷闷的响声催促吉音青赶紧走完通往楼栋的路。 雨滴掉落在地面溅起的水花,还有自己步伐抬脚带起的泥灰,混在一起脏了白嫩的脚背。 “我回来啦!“开门依旧是沉寂的黑暗。屋中无人应答,她拽开凉鞋的扣子,蹲在玄关处擦干净收进柜子里,以免母亲看见后数落她不讲究。 她似乎早就习惯开门后面对冷清,每次仍旧不免失落。 包中手机的震动提醒她接收新消息,拿出来屏幕上赫然出现明亚灰叁个字。 “确实不合适。温博觉得好闻,是因为他从经姜梦身上嗅到这气味。你又不是她。“ 吉音青很想用刚做的美甲抓花明亚灰的脸。 ———————— 待会再更一章! -- 31得不到的红裙 Ⓩаjíаǒsнυ.Cǒ⒨ 车内的氛围诡异且尴尬,明明只有吉音青和温博二人并排坐着,独享宽敞空间,她始终能嗅到温宛苍居高临下的压迫气息。 不能慌。她紧紧拽着双腿上云朵包的链条,趁着温博两通电话的空档问出一句: “宛苍不去么?” 这么亲昵的称呼令她自己不适,更想不到如果温宛苍亲耳听见,要反感成何种样子。 温博侧过被手机遮住的半张脸,食指轻搭在唇上,示意她噤声,柔情却平淡的黑色瞳孔格外有说服力。 吉音青乖乖住了嘴,将无处安放的视线扫去窗外。 路过繁华又驶入静僻,她不太认识外面的建筑,不过单凭外观,就能给人清晰明了的定位。 她估摸着快要到了。 早知道温博出门便着西服,自己就不会简单挑一条裙子相配了。她这身装扮只适合去鎏园见老人家,与温博一点也不配。 “宛苍在家准备好了直接过去。” 温博的话语打散她的胡思乱想,后面接上的一句总有些找补意味:“她不太能起床。” 吉音青微微颔首,默认了双方都不太相信的理由。 “温少来啦,这边请。”吉音青莫名担心起白色的旋转楼梯的缝隙会踩空。低头一阶阶数着,保证每一步落在正中心。 她本身身材娇小,面颊饱满线条流畅,未经雕琢的素面,虽没有强烈色彩对比从而显得寡淡,但本身五官极端正,一双圆钝杏眼更是在进门时吸引了化妆师的注意。 “交给我吧。”瘦削脸颊的化妆师开口嗓音消解了她高颧骨带来的清冷感,指引着吉音青坐在镜前。 端上来的果汁和小饼干放在右手边最好拿的小桌板上,化妆师姐姐同她简单聊了几句,夸得她不敢正对镜子认真审视自己的脸。 “别害羞嘛,这么好的条件不化妆岂不是浪费?” 温博坐在身后的沙发上,低头翻阅资料,似乎对前方的聊天内容并不感兴趣。 化妆师姐姐以为她终于肯抬头看镜子,殊不知她用眼睛瞟着镜中的温博。ⓐ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自己会化妆的,毕竟算是爱美的小女生,描眉画唇这种基本操作,在她与好友出游时经常需要耗费十来分钟。 不画的原由更是简单,和她现在身上这条连衣裙一致,长辈总是希望青春期的孩子不要太早熟。 所以她说希望自己看上去像一杯清新可口的橙子汽水,点缀上薄荷的提神。 出来的效果也确实如此,她与平日里并无太大变化,深棕色的眼线乖乖收在眼角,眼下飞出两抹清淡的橙粉色红晕,倒像是本就该如此明媚,往常被一层薄纱遮住整张面孔才显得寡淡。 微微偏灰的发丝烫出规整的弧度,留几根卷卷垂在两颊,弱化了她相较于成年人稍显圆润的脸颊。 妆造时间漫长,她时不时观察着温博的动向,有些许担心是否会让他等烦。好在并没有,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边,除了偶尔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其他时候安静到让人无视掉他的存在。 但是……他青涩的成熟令人无法疏忽。 化妆师姐姐好几次凑到吉音青耳边,以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聊着。 “他在学校也是这样?一点小朋友的感觉都没有。” “……他一直是这样的。”吉音青没想到,在化妆师口中,十七岁的少年也仅仅是个小朋友。 “当然啊,我都叁十五了,能当他妈妈的年纪。” “您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她发誓自己没有任何恭维。化妆师不过小自己母亲叁岁,单从外表看,完全不是同一年龄段的人,反倒和冰淇淋店玩滑板的老板更接近。 她的夸赞化妆师很受用,喷完定型喷雾,撤去了从脖颈处包裹的遮挡布,乐呵呵把她推到温博面前。 “这边是准备的礼服,我比较推荐她穿这条纱面铺花的。” 前些天温家的助理发来几张图片,包括吉音青和预备礼服的照片。她扫过一眼便在眼前拼凑起来,对于身材娇小的女孩子,从胸下便撑开的蓬松短裙再合适不过了。 与之搭配的还有堆砌在脖颈的纱制环套,在身后系成简单的蝴蝶结。她的短发正好不会遮住皱褶上的每一颗金珠。 吉音青很满意膨胀后紧收在手肘处的飘逸袖子,也不掩饰自己的眉飞色舞,换上黑色马丁靴,压住上身轻飘的同时,可以从甜中品出一丝酷感。 “我换好啦。”她在等待温博的评价,在帘子拉开的那一刻,吉音青分明看见了他的目光停留在红裙上依依不舍。 他大概更中意那条吧…… -- 32让谁魂不守舍 作为主赞助商的圣宁集团,温家走的自然是清净的专属通道。 活动邀请的明星中,有当下爆火都市剧的男女主角,虽说行程确定时,剧集还未播出,也并未料想到会引发狂欢效应,倒也算是比规划中收获了更多关注。 圣宁集团自然也愿意多出财力用于安保这一块。 原本规划的媒体区直接扩大到双倍,但依旧不够陆陆续续递来的采访合作。 其实最头痛的莫过于蹲行程的大批粉丝,甚至有企图混入秀场内部的投机分子。 “我们不从那边进去么?”吉音青看着被人群簇拥的红毯,闪光灯精准捕捉踩上它的人们的神情。车愈发靠近时,她紧张得手心出汗,生怕自己落脚时有任何不当表现。 现在逐渐驶离,倒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不用,我们走另一边。”他们作为小辈格外受保护,原本便通知无需特地露脸,更何况是特殊状况。 躲过前期麻烦的应酬,他们落座在折返处叁阶矮梯的位置。温博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又扫过周围少有空闲的位置,将手中的画册递到吉音青手中。 这本是专供内部的,从设计概念图到成品一一展示,当然最重要的,是与服饰搭配的珠宝。 相较于华贵的珠宝,服装仅仅是承载它们的高级托盘。 吉音青确实从母亲口中听过,圣宁集团想要吃掉一部分珠宝的市场,本次秀场的赞助,大概率是为了试水看后续反馈。 所以……她脖颈处的那一圈纱,亦由整条裙子做配。 一个多小时的走秀,四组五十套珠宝展示完毕,设计师与圣宁高层代表的温晋上台答谢。新增了一个环节便是请佩戴胸针的男明星上台。 吉音青顺着上台之人的方向望去,一抹扎眼的红色刺进她的瞳孔。 白色手套遮住半张面孔,她首先认出的,是窈窕身段上的绸缎红裙。 分明就是温博拿给她的那条。 少女拨弄整理额前发丝的手落回胸前,高高盘起的栗色发丝上扣着一圈闪耀至极的冠冕。 她是落难的公主,血液中流淌着贵族的血液,即便眉眼中难掩脆弱,也不影响她那份痛苦的美丽。 经姜梦……何时坐在那里的? 整场下来,吉音青竟未曾察觉分毫。 身边人的注意力果真同样被吸引去那处,视线中携带的炙热像慢慢加热的白开水,现在正是温暖偏烫手的时刻。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坐在第二排的经姜梦被斜前方的男明星挡得严实,关注的重点又都在走秀本身,难怪他俩都不曾发觉这抹危险的红。 “哥,我们来的晚,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温迎白踩着温博的脚步窜进后台,撩起帘子使劲朝他们挥手。 跟在他身旁的经姜梦不用开口,单单站在原地足以吸引来往之人的关注。 她作为温迎白的女伴而来,自然挽着他的胳膊,表现出礼貌的亲近。 “嗯,宛苍呢?”温博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温柔禁锢着。 吉音青与他已然没了距离,娇小的身体紧贴着他,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忽略两人之间习惯的礼貌距离。她不想温博那双看什么都表现出平淡的眼眸,在经姜梦那里被点亮。 只不过这些细微的反抗是徒劳。 温博任由她抱着,朝温迎白问话,盯的确实经姜梦那身红裙。 暗纹如同从骨肉里生长出来,贴紧腰身的绸缎就是她的另一层皮肤,这条长裙似乎天生属于她,而此前他挑来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 “我姐去大伯那里了。她好像要陪着去采访什么的。”温迎白挠着后脑勺,立正站在原地,努力回忆着温宛苍交代给他的话。 比如你要是敢胡闹回去打断你的腿。 他转头看了一眼经姜梦,她被怂恿来看秀多亏了姐姐的托付,早晨在家时温宛苍扬起化妆到一半的脸颊,对经姜梦说今天麻烦她照顾一下弟弟。 经姜梦推说没有任何准备。 “这好说,我哥那边准备了好几套衣服,我看过照片,有一条红色的特别适合你。迎白,你让齐叔送你去取。” 他满口答应,外套都没拿就冲出门去。 温迎白并不理解为何自己叁番五次的邀请并不奏效,而姐姐随口一句话便能说动她,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嗯,我待会也要过去。”温博终于肯将视线放回吉音青身上,也不知道他欣赏够了没,说话有些心不在焉。 “先和音青去给辛姐送花。” 温迎白乖巧的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齐叔又在催我。”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 两拨人前行的方向完全相反,吉音青去休息室捧来花,抵达辛织牙化妆间时,她换掉了最后出场的那条缠绕层层金饰的掐腰黑裙,睡袍般宽松的浅灰色衣片交迭在胸前,在身侧绑了一个结。 “是音妹呀。”辛织牙毫不见外给了她一个拥抱。 旁人看来两人如此热络,兴许以为认识许久,其实不过个把月。上次在中秋酒会上见面亦是第一次见面,父母带着到处打招呼时,吉音青一眼便记住了这个身材高挑的美人。 “姐姐辛苦啦。” 她的脸颊被辛织牙蹭上了一点玫瑰色的口红。 “你的男朋友,怎么神不守舍的。” ————————————— 精彩x影视:「ρō壹⑧ъъ.cōм(po18bb.com)」 -- 33少女心思总是痴 从秀场出来,经姜梦本就不高的兴致更显寥寥。腰间垫着一个长条形状的抱枕,将头倚在车窗上。 水滴轮廓的冠冕早早从头顶取下,好生安置在层层软垫保护的植绒盒子里。 这原本是给温宛苍准备的,她话语间嫌弃麻烦。 “我要四处走动,不能总想着怕磕碰了它。” 自己则在左胸前别上一只蓝宝石翅膀的蝴蝶,茉莉黄的方块耳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微微摇晃。 经姜梦望着打扮妥当的好友,咽下了所有推脱的理由。 她的一分私心,全都压在了见到温博的那一刻。 凭借多年相处得来的经验,她非常肯定温博发现她的时候是欣喜的,但当她将眼睛放在吉音青身上时,眸子中的光明显暗淡下来。 少女的娇俏在她身上淋淋尽致的展现,轻飘得像一只精灵,扑闪的睫毛朝身边人传递着爱与占有欲。 经姜梦从骨子里生出的怯懦令她不敢大方朝温博靠近。 ——她才是该是你的女友,我不过是“青梅竹马”的玩伴罢了。 这般自暴自弃的话,她在心中说了无数次。 “梦姐,寒假有什么计划?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冬令营呀?” 车上好歹有个不顾气氛闹腾的,也不至于让她重重迭迭的颓丧累积到天上去。 温迎白拧开一瓶矿泉水,握住瓶身的手大力些,竟让水从瓶口喷出一截。 “完了完了。”他慌忙从旁边抽来纸巾擦拭衣服与车座,“还好只是水。” 如果是果汁饮料之类的东西,他回家绝对要被姐姐罚。 “你仔细些。”经姜梦脱下手套帮他擦拭水渍,“没事的,回家已经晾干了。”还好他躲闪得快,大多数都泼在地上。 “梦姐,我刚才说的你考虑好了么?我姐之前答应过我的,一起报名冬令营。” 趁着收拾残局凑近的距离,温迎白又问了一道。他的性子总是这般天真浪漫不会转弯,自然也不会将她沉默的拒绝当成拒绝。 “让我考虑一下。” 到家第一时间换掉红裙,经姜梦简单冲完澡,躺在床榻上直愣愣看向衣架上的服饰。 即便没有玲珑身材相配,它依旧是绝美的一条裙子。 如果温宛苍没有替她做主,自己或许永远不会遇上它。 手机的响声打断她即将要落下的眼泪,竟然是温博发来的消息。 ——衣服很衬你。 经姜梦所有不悦的情绪都被这句话扫去了天边。 他何止魂不守舍。 吉音青凑到辛织牙耳边道自己第一次见温博如此冒失。局促不安的脚步是碎的。 好在有躯体习惯控制着,他只在辛织牙的化妆间里露了情绪。 “辛姐,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缠在辛织牙身边,留给温博冷静的时间,当然她的确想听关于「月牙」的故事。 “今天应该是听不成了。”辛织牙盯着被推开的门,缓步走进来扬起一张熟悉的脸。 冷峻中带着一丝痞气,嘴角即便是笑着的也透出绝对的严肃。看上去并非容易亲近之人。眼角和眼尾同时向下垂落,依然不能让他看上去柔和。 “墨哥怎么来了。” 温博的招呼声压不住辛织牙嘲讽的冷哼。 坐在她身旁的吉音青听得格外清晰。上次相见,辛织牙作为屈墨的女伴出席,他们被夸男才女貌,旁人好似也逐渐默认二人间的亲密关系,但私底下看来,他们间似乎没有表面上的和睦。 “送花慰问。”跟在屈墨身后的工作人员立即将捧花抱到化妆桌前,脚步飞快推出门外,像是在逃离他们之间电光火石的氛围。 “结束时我来接你。”屈墨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或许是房内有其他人,他不方便说话。 辛织牙淡漠的语调快把花吹蔫了:“不用麻烦您。” “我发现——辛姐和墨哥俩人有矛盾。” 吉音青趁着温博被叫走的空档,从硬质盒状方包中艰难抠出手机。 她确认对话框里上的备注属于明亚灰,有关「月牙」的事,庆绮绀全然不知,她的讨论对象便仅限于明亚灰一人了。 “你不是陪温博去看秀了么,怎么有时间给我发消息?” “当然是因为结束了。” 也对,不结束怎么有时间想到他呢。明亚灰躺在床上,矮桌和地板零星摆着空罐,他昨夜宿醉,头疼得厉害,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眼前吉音青的消息正是他恢复神智的良药。 “一结束就找我说话,你发现温博不好,现在想投入我的怀抱了?” 神经病! 吉音青在心中啐了一口。 “你想得美。” -- 34搪塞 名为“幻”的主题展是预约制,控制不同时段入内人员的数量,以保证最好的观展效果。 电影社的社长勾许鹤为此正头疼着。他们原定只有校内人员参观,初中部加高中部的人员合起来,半月内应该能收尾。只是他没想到展内的照片在高校间传播开来,许多别校学生会趁着周末过来。 预约的窗口一下子瘫痪了,电影社的社员被迫都开始处理观展的各种事项。 人一多,麻烦事自然就增多了。 所有备展人员中,最开心的应数庆绮绀。甜品社提供的布景和点心,成为打卡的大头之一。她将吉音青拉来帮忙,料理教室外时不时会有社员进来催促,说主题馆那边的存量不够了。 “今天的收入,应该能抵掉我们买来的那颗愿望树。” 吉音青惊讶得很:“你居然开始算账了?” “哎……”口罩下的脸皱成一团,“生活所迫不得不算账。” 料理教室很多设备都是她自掏腰包买的,起先家中还算支持,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这孩子恨不得将料理教室变成真厨房,赶忙扣了她大半零用钱。 “主题馆搭建的大头是温博签字同意拨款的,我又拜托了伊老师,硬装方面不太需要操心,但是软装部分我和勾社长各担一半,他负责二楼的摆设与电影放映,我负责一楼的茶点休憩和布景。” 看她越说越皱眉的样子,大约能猜到她几乎掏空了自己的钱包。 “说起来你和温博进展如何了?上周的秀好看么?” 吉音青手中打包蛋糕的动作停滞了,她笑得略微僵硬,叁言两语将庆绮绀的好奇心打发走了。 “反倒是你,怎么和伊老师联系那么频繁。” 嘛——都是为了展会。 吉音青早料到好友会以此搪塞过去。 温宛苍不爱挤这份热闹,温博更不用说,他作为场地审核早早看过所有布置。周末应长辈要求乖乖待在家里,与几位来往的叔伯姨婶碰过照面。 “我是来还裙子的。” 穿过打理整齐的花园,她第一个见着的,是趴在二楼阳台上的温迎白。 从阳台栏杆处探出大半个身子,危险动作立马被温宛苍制止,拎着后脖颈提回屋里。 她收回扬起的下巴,面前站着的,是一身清闲的温博。 居家打扮的随意更称出他身上的贵气,这幅画面经姜梦看过无数遍,心动过无数次。 “我……是来还裙子的。” 她抬起手腕将袋子推到温博面前,双颊飞过一抹粉色,随即镇定下来消失不见。她总是这般,懂得收敛情绪,却收敛得太过分。 温博垂在身侧的手并未给予任何回应,他低眸瞧着经姜梦脖颈与肩膀处的弧度,想的是这里少些装饰。 “我说过了,衣服很衬你。”还缺一条项链做配。 沉默等于她收下这份礼物。 若不是温宛苍拽着,冒失的弟弟早就跑下楼冲淡了他们短暂的独处氛围。 ——你俩我只能帮到这了。 她气两边都不争不抢,便宜了吉音青这个外人,殊不知迎白的真心话答案既非自己,亦非任霄。 倾慕之情,旁观者清。 陆陆续续忙了个把月的展会,收到音缪大学橄榄枝的勾许鹤自然是有人祝福有人妒。 他筹备主题馆的初衷便是希望心仪的学院朝他递出橄榄枝。 有人说他太功利,可主题馆的热度不容否认。 镜面和玻璃折射着每隔叁秒变幻的彩色灯束,装有玻璃球的桶柱早早被添满。就连筹备时最折腾人的许愿树,挂上的白笺,也收集了整整叁箱。 撤展的最后一晚,聚集在此的全是内部人员,本来吉音青不用去,扛不住庆绮绀的热情邀请。 入秋后气温骤降,她在长长的校服裙中加了一条特别厚的袜子,护膝早早穿上。 她太怕冷了。 勾许鹤在幕布前讲着场面话,投影的白光打在他脸上显出惨白,丝毫不影响他带动旁人情绪。 好像只有吉音青在原地发呆。 -- 35关于他 吉音青不由自主的找他,每次被明亚灰气到,却又不妨碍她下次继续发消息。 人的心绪总是这样起起伏伏,波浪线走势。 她大概摸清了明亚灰的规律,特别是周末晚上,一旦没有消息回复,基本可以肯定是去喝酒了。 不喜酒精的她,完全不能明白灌完黄汤后,让人搀扶着呕吐,第二日醒来头痛欲裂的快乐在哪里。 “你就不能少喝点?” 她的劝阻得不到回应。 明亚灰的手机落在冰箱上头,他左右手拎了四瓶回房间,起子长期在他床头柜的抽屉里躺着。 他记不得自己从何时开始抱起酒瓶不肯放下,养成习惯后发觉自己的怒气通常只能由酒精盖下。 依赖一旦形成,太难戒掉了。 十分钟前,他接了父亲打来的电话,针锋相对的父子,话语间从来听不出一句客气。 好好的周末,硬生生被劈头盖脸的一段骂给毁了。 明亚灰记忆中最常听到的话,便是“你怎么不学学温博?” 又是他。溢美之词永远都该属于他。 “是啊,你去当他父亲多好,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你看看,你看看!”明生满忽然将矛头转向妻子,“小时候训斥不得,现在养成这副流氓德行,还不都是你溺爱出来的!” 剧情接下来伴随着母亲控诉的泪水与悲鸣,多亏了隔音效果好,他们吵得再凶狠,从言语中长出的刺再长再尖锐,砸碎的灯具与碗碟再多,邻居也是听不见的。 明亚灰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以为自己能对父亲的苛责充耳不闻。 可每一次的指责都令他枯萎的情绪爆炸。他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压缩着对父母的表达欲,直到被精准扔中的火把引爆。循环往复。 从这点上看,温博看似无辜。他只是做到了温家下一任继承人该做到的一切事。 还不懂得料理情绪的少年,胸口长出嫉妒之花,吮吸走他的平和,反馈给他暴躁的养分,将他的憎恨一点点滋润起来。 凭什么温博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凭什么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被当成范本? 明亚灰招惹过数个与温博看似亲密的女孩子,发觉并不能令他本人有所失态后,便绝情甩掉。 他肆意抬手掀起的一点雨露便能让撩拨来的少女断肠。 就和小时候拿到手的玩具一样,一旦到手,兴趣自然散去。 他甚至给自己找了个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借口——既然你不喜欢被莺莺燕燕围着,那我帮你赶走不好么。 “你这个人,不可理喻。”温宛苍护在经姜梦面前,她眼神中的严厉并不能阻挡明亚灰望向经姜梦的狂妄。 经姜梦动不得,他转眼便看向温博身旁的吉音青。 学校里软糯可欺,跟她手中捧着的奶油蛋糕一模一样。 明亚灰已在心中默默品尝起白色绵密奶油的味道。 “明亚灰!你放开我!”将她拽进电梯的那一刻,吉音青与以往全然不同的面貌,张牙舞爪出现在他面前。 狭小空间不单单漂浮着少女甜美的气息,其中裹挟了厚重的辣味。 不屑与排斥像是给他干渴已久的嫉妒之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明亚灰嗅到的,是同类的味道。 精致包装的点心,中间藏着一颗鬼椒。 猎狗的鼻子实在灵敏,迫使吉音青在他面前逐步卸掉伪装。 可明亚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对温博的妒忌偏向另一面。他不懂在他面前刻薄嘲讽的吉音青为何会喜欢上温博,不懂她全然听从家中安排毫无怨言,更不懂她对自己忽远忽近的距离。 既然都是烦恼,用酒精消解掉便是。 这一夜明亚灰又将自己灌了个烂醉。 中午时分才起来,光脚在冰凉地板上踩着,踉跄去厨房找水喝。 他看见手机吉音青最后发来的消息:“你就不能少喝点?” 大抵是头脑还未完全清醒。 “你离温博远点能让我少喝好几杯。” -- 36崩断的那根弦 Ⓩаjíаǒsнυ.Cǒ⒨ “你居然逃课?” 庆绮绀发来的消息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看,她当然知道下节课是超级凶的地理老师。 入冬后枯黄凋零的枝桠看得吉音青心烦意乱。 “我……不太舒服。” 潦草打发掉好友,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心口的热血冷淡下去。 吉音青和明亚灰的矛盾生长在沙土里。 相互间的刻薄旁人看来或许是不可调和,于他们而言,却是独特的嬉闹。浑身长满尖刺的人,总该遇上另一个长满尖刺的,才好将利刃磕掉。 划开皮肤留下的伤口比起尖刺生长时的痛算不得什么。 她从温暖的教室里逃命似的一路跑出来,拜托寒冷空气替她降温,物理意义上的冷静,全都拜她妈所赐。 “连着几个周末温博都没来找你?”厨房中锅碗的声音磕碰得厉害,但再尖锐也不如她听见的下一句话:“你就不会去找他?” “为什么是我一直去找他?我是他的跟班还是人形挂件?” “哟,你倒是恼了。”ⓐ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吉音青横眉怒目的脸放在茹凡女士面前,更像是一只被逗恼了的小猫,此刻正炸着毛,可笑。 她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是欠她妈太多,这辈子才被安排来当茹凡的女儿。 全力顺从母亲的要求,全盘接受她表面和善实则怪异的脾气,自己活得跟个木偶娃娃,线交到母亲手中。 “有这脾气不如花心思在温宛苍身上。这都叁年了,我看你俩关系也没亲近多少。” 母亲将手中控制姿势的线拽得越来越紧,终会有绷断的时候。 吉音青甩下脸色,锁上房门。 气都气饱了,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即便她都躲进自己的避难所,仍能听见门外追来的阴阳怪气。 “我辛辛苦苦做饭,你想不吃就不吃了?还没进温家门,就开始摆温家谱了?” 吉音青头痛欲裂。 囤积太久的泪水不受控制染满了枕头。 撺掇女儿去温家显眼的人是她,讥讽女儿掐不准温博的人是她,冷呵女儿不够卑微的亦是她。 而她不过是个未满十六的少女,心里弯弯绕绕再多,哪里能多过母亲? 僻静的小花园里只有冷风擦过枝桠的声音,吉音青干涸的眼角流不出更多水。她在地上蹲得有些麻了,起身时伴随着眩晕,险些栽倒在地。 恍惚间她倚进温暖中,待视线清晰,看清来人。 “明亚灰,你怎么在这?”她飘渺得像一缕魂,稍不注意便会随风而去。 “这该是我问的。”明亚灰双手环着她,却未收紧,尽量维持着距离。 他留着空隙,松垮手臂,随时准备好被吉音青推开,但是迟迟未等到。 吉音青靠在他胸前,眼皮懒懒的垂着,气若游丝。 “你也逃课了。” 显而易见。明亚灰撇撇嘴。 这算是他们间最克制的身体接触,亦是吉音青第一次不排斥的近距离。 他本就有意找她,去往班级教室扫过一眼发现座位上无人,还特地去了趟医务室。 万一留她和伊卉独处,很难将宝压在不出事上。不过显然他对于这方面的担心是多余的。 吉音青蹲在花园中独自排解情绪,他寻到时,第一反应是走过去,而肢体却将自己藏在亭子后面。 少女神伤的惨白面颊令他揪心。 可随即,他想到吉音青的低落可能源于温博,他又开始和自己过不去的烦躁。 一通自我博弈,好在他最后克制住了。 他不太想打扰吉音青,所以只是见她快摔倒时,上去扶了一把。 见义勇为罢了。 “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为什么总是跟温博过不去了。” 提起温博的名字,明亚灰难得表现出淡漠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的一点就着。吉音青有一点惊讶,随即想换个话题。 她在主题馆筹备期间给庆绮绀帮忙,也从她口中听来太多关于明亚灰的事。 他从初中进入幸月开始,脾气差,以自我为中心极度任性,这些众人皆知,肯主动亲近他的人少之又少。郑乐宏算是其中一个,两人称兄道弟当然有家里的因素,但他们一开始并非能和谐相处。 自甘堕落这个词,并不能形容初一期末考试成绩排进年级前五十的明亚灰。那时候圣宁集团内部变动很大,他的父亲时常需出差,常年不着家。 少年的寂寞并不会让行走的脚步变偏执,直到某天回家,他打开门看见一地狼藉,从玄关处散乱一地的鞋子开始,家中各种物件被砸稀碎。 父亲与母亲扭打在一处。 “给你发聊骚信息的贱人是谁?!” 他心中负责有担当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 闹剧最后以开除助理作为句点。父母分居一段时日,各方亲戚来劝,才又团聚在这个家里。 也只有表面上的团聚了。 “你是不知道,乐宏哥和明学长当年互殴骨折住院,俩人被捆得跟木乃伊似的,拄拐杖都要去对方病房里继续。现在关系这么好,实在不太懂他俩是怎么和好的。” 也许这就是作为自我的复杂性,吉音青表示能理解。她和明亚灰的关系亦是如此,一开始何止是针尖对麦芒。 “圣诞节……你有什么打算?” 吉音青头顶嗡嗡落下声响。她又想起母亲催促的话语,倒是一点情绪起伏也不剩,只是一件被分配且必须完成的任务罢了。 “我打算去找你不喜欢的那个人过。” -- 37乍现春光 Ⓩаjíаǒsнυ.Cǒ⒨ 明明应该是吉音青更迫切的去选礼物,却是庆绮绀主动约了她。 “上次逃课的事情,是不是得感谢我?” 吉音青分明看见好友背后高高翘起的尾巴。 “是是是,想吃什么随便选,我请客。” 她回教室时,不仅没被老师拉出去问话,反而让班长拉住,关切的问她现在状态如何。 如何?她有点听不明白。只能敷衍几句还行。 下课后庆绮绀在教室外跳着步子来找她,才知道伊卉开了张请假单,说她胃痛需要吃药观察休息一会。 配合上在外头被冷风吹白的效果,她现在看起来状态确实不像很好的样子。 “说起来,是陪我买礼物,你激动什么?” 好友低头间的娇俏她瞧得十分真切,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样貌。 “我也准备买礼物送人呀!音音你放心,有你的一份。” 庆绮绀试图隐藏的情绪瞒不过吉音青。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问不出更多的话来。因为她用脚趾都能猜到,庆绮绀的礼物要送给谁。 换作其他,姐妹俩调笑两句就能过去,她非常愿意祝福好友与她寄予情思之人。ⓐ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唯独那个人,是她听见名字身体会不自觉畏惧发颤的人。 吉音青想抓住好友,将她摇晃清醒,然而她看见庆绮绀雀跃地朝前跳去,却无法伸手拦她。 庆绮绀以为她不知道。当然,如果她未曾和明亚灰一同被关在图书馆里,兴许真的就不知道了。 她们各自保有着不肯告诉对方的秘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最亲密的好友,有些话就是不能说,有些事就是不能捅破。 商场里上下游走半日光阴,她俩的对话总是东一处西一处,和不到一拢去,幸而都不在意对方的心不在焉。 吉音青抱着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上衣刚撩到胸前,包中的手机嗡嗡震起来,她半裸着上身,伸手过去拿,镜子里映着的,是她被黑色乳罩包裹的圆润酥胸。 不小心接通的视频电话被她赶忙挂断。‘ 吉音青整张脸涨得通红。隔壁换好衣服的庆绮绀叫了她好几次,想要她帮忙看一下试穿效果,她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作回应。 “奇怪哦。” 庆绮绀转身带起裙摆飘摇,对水绿色的渐变十分满意。 试衣间紧拉的帘子是吉音青唯一的遮挡,好在好友只顾挑选自己心仪的衣服,没有凑过来看她红透的脸。 她站在狭小的空间里局促不安,手机如同一块烙铁被扔在一旁的白色凳子上。她不敢朝那看,又忍不住朝那看。 吉音青套回自己的衣服,完全没了试穿其他的心思。 明亚灰……他一定看见了! 都怪自己手快按下接通,没有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的状态。太阳穴突突跳动,压不住的血流涌动,连同胸前泛起红。 这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大片肌肤,明明此前在雅逸的无边泳池里,她身着泳装的样子都被明亚灰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乱作一团的心,反倒怪起商场的暖气太足,散不开她头顶冒出的烟气。 她双手环在自己前胸,别扭地将眉拧成一团。 镜中人的颜色看上去浅淡不少,抱着一堆没试过的衣服,还给了整理台。 吉音青焦灼不安在外头踩着小碎步,指甲来回摩擦皮包的表面,徒增一道道印记。 对于庆绮绀的疑惑,她咬紧后槽牙嘟囔一句,暖气足太热了,拉着好友就要去露台吹风。 “别,音音,我怕去露台吹风把我人吹没了。要不我俩去楼上人少的地方走走?” 吉音青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决意与好友分开十分钟,独自去露台醒醒脑子。 手机接连震动,她犹豫好久才点进去查看。 明亚灰绕过刚才尴尬的视频通话,约她下周末去水族馆。 “为什么?” 对方反问:“你难道不想我帮你搞定经姜梦?” 这个条件太过诱人,吉音青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为什么是水族馆?” 她不明白有何特殊含义,毕竟他俩说话谈事,从来就近。 “爱来不来。” 明亚灰甩下一句便不再发消息。 问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去,便买了两张票。他确实有话要对吉音青讲,当然不是真想耍她。 视频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将屏幕上少女的胴体看得真切,上嘴唇接收到鼻腔中喷出的滚烫气体。 从未感受过的复杂情绪从胸口升腾出来,他喉咙有些干涩,一整杯水下去亦未缓和。 他现在挺奇怪的,不仅不懂吉音青,也不懂自己。 -- 38这也算约会…吧 入门巨大水母缸前,吉音青便察觉到明亚灰不大对劲的情绪。 细枝末节中流淌出的沟通欲望太过强烈,以至于她无法用眼睛追随一只水母太久。 曾经可不是这样,她能看一整天水母触须的摆动与收缩。 气氛压抑到第二个展馆,她绷不住了。 “明亚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靠在被海水映蓝的玻璃上,浅浅倒出一张蹙眉的脸。 他微微启唇,嗓子却哑了半截,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散乱堆迭的话语拥挤在狭窄的过道间,无从下手整理出条理来。 吉音青还未恼,他倒是恼起来,鞋子反复碾轧着地面,离搓出火星子不远。 “你想听什么?”他干脆将话语权甩给对方,省得一大摞无从翻起。 换做吉音青迷了神智,非要一句句问她,她的确不晓得该从何问起。是否该寒暄几句问些不打紧的话?或者是先搞清楚他叫自己来的目的?可她着实担心这位爷没什么耐心,不等她说完前叁句,就甩脸子不干了。 斟酌再叁,吉音青还是觉得把心中最大疑惑挑明为重。 “你为什么要约我来水族馆?” 她分明看见明亚灰迷茫的眼中闪过惊悸,喉头用力滚动了一下。 为什么约她?明亚灰并不是执着于细致考虑前因后果的人。电话是随性打的,票亦是随心买的。可他不是痴傻之人,到底还是想过为何偏偏是她。 说不清是漏网筛过很多次,只剩她一个在盘中,还是从最初便锁定这唯一的选择。 “你真的喜欢温博?” 他挑挑拣拣又搬出这句话来。 吉音青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她不疑有二,立马回嘴一句“当然了”。随即朝前快步走着,步伐频率堪比小跑。 明亚灰追她轻轻松松,不出几步手掌扣在吉音青胳膊上,将她拉了个回旋。 果然人遇上说不准的事情时,会想尽法子躲开。 吉音青不如几个月前那般坚定了。 她没挣开明亚灰的拉扯,静静站着把视线移到弧形玻璃后面。 鱼儿看似自由在水中穿梭,却游不出这片水缸。洄游的路线极度有限。 放在往常,她不许自己质疑对温博的情感,毕竟这颗心已经在他身上记挂了叁年之久,不论放在自己父母,温家长辈,亦或是周遭朋友,都理所应当的认定了他们间的绑定关系。 仅仅是没有用仪式或者信物让持续在他们间的暧昧态度变成定局。 吉音青被这片蓝色压得窒息起来。她只好盯着脚下白炽的灯条,试图找回正常的心跳。 她眼前晃过那条绸缎红裙,晃过经姜梦那张美艳却怯懦的脸。 温博注视她的眼神,是自己从未得到过的殊荣。 她原以为自己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全因为温博对所有人都是这般隔岸礼貌,慢慢就接受了他保持距离的关心。 说起来还得感谢经姜梦呢。吉音青自嘲的笑着。 偏爱这个词,她终于从温博身上读到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么。”吉音青拾掇完糟糕的心情,挑出当时电话里用于交换的条件,“怎么帮我?” 明亚灰不知可否,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为了让吉音青没有拒绝的余地,抛出她渴望的橄榄枝。 “经姜梦做不成温家媳妇。” 且不说经家只能算小门小户,按照温家的培养路径,温博成年后的婚事,势必要和公司的发展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众多小辈里,吉音青便是被这样选中的,母亲倒算个大家闺秀,一脉的堂哥在北家也能说上几句话,年龄上能凑到一块的,独独只有吉音青听话懂事,温家人看着顺眼,又越看越喜欢,才默默撮合着。 至于经姜梦……说句难听话,温家拿她当作是对远亲好的范本用来展示。 高门大户,总喜欢养些人,以表善心求得安心。 她没被人贩子拐走,又能进幸月读书,这一辈子必然要谨记温家的好。即便和温家小辈们时常联系玩耍,表面上看来青梅竹马,其实背地里都知道,在长辈们眼中,她是配不上温博的。 明亚灰每次去温家,总要冷眼看这位瑟缩的小女孩。直觉告诉自己,他不喜欢经姜梦的自卑,年幼时也不懂她的自卑从何而来。 后来年岁大些,很多事情他知道了内幕,将对经姜梦的不喜欢变成了不屑。 如果换成他,他大可拒绝温家的施舍。 养在庄园小花园里的狗,当成玩伴嬉戏逗弄尚可,当成朋友?不必了。 ——————————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39绊住她的阶梯 吉音青的担心并没有丝毫流逝。即便是明亚灰讲了许多,依旧消解不掉她心中堵着的那块石头。 她从小遵从家中规矩,太懂得温家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才不遗余力将自己打造成符合他们预期的那个样本。同样受惠于母亲,她也太懂得温家的善变,情谊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她能被看上,多数归功于父亲在圣宁公司的重要性与日俱增。 能替温家办事的人,才是他们器重的人,作为奖励,他的女儿也可以受到温家的恩惠,比如——成为儿媳妇,成为温家人。 笼络人心这种事,不仅要做,而且要做足。 和经姜梦的生活学习被一手包办是同样的道理。 可万一有变故呢? 她害怕的点正在此处。 如果父亲不再受公司器重,如果母亲与舅舅疏远了北家,她唯一能握住的稻草,只剩下温博。 如果没有经姜梦的存在,她觉得也许以二人的情分,他或多或少能替自己说几句话,作为最后维护她尊严的港湾。 现在的她犹豫了。 吉音青不确定温博是会帮自己,还是会帮明亚灰口中那条养来玩乐的狗。 “理论上或许经姜梦不行,但我不能让她成为绊住我的那坎台阶。” 康庄大道上必须是平坦的。吉音青的身体隐藏在靛蓝的圆柱后头,她脸上水波晃动,就连睫毛上也是浅蓝色的光。 她甚至不觉得温宛苍对她的刻薄算作一种阻碍,毕竟大小姐的心气自然向着内,可她毕竟是温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比自己更懂得温家的选人标准,不会因为你们情感紧些就偏往那头。 温宛苍到头来气的只能是自己。 “对了。上次在秀场,经姜梦是作为温迎白的女伴出席。我总觉得他俩关系匪浅。” 吉音青点的自然是儿女私情。 “只可惜经姜梦从来拿他当小朋友。”明亚灰的嘲讽听着十分顺耳,“他泡在蜜糖堆里养大,左边一个温宛苍,右边一个经姜梦,至于其他姐姐妹妹更不必说,只有让着他的份。他要是真喜欢经姜梦……我觉得挺正常。” 那怂恿温迎白的事,自然交给了明亚灰。 虽算不上为难,明亚灰依旧瘪着嘴。他宁可去招惹经姜梦,也不太愿意时常跑去温家丢人。 有这么一位全能表哥压他一头,待在这鬼地方怎么都不舒服。 “我倒是希望你能直接钓走经姜梦,反正你俩一个教室,近水楼台。” 吉音青心知肚明,一是温宛苍拦着,二是经姜梦对明亚灰只有害怕躲避的情绪。 达成了共识,这水族馆逛着也比之前舒坦许多。 抛到一边的问题,并非遗忘就不存在了。 分别后吉音青去店里取了上次定下的表带。 温博有戴表的习惯,两人约会吃饭时,她注意到了表带的磨损,便记下了。 她端着礼物回家,开门前生怕又听见母亲尖锐的质问声,好在,空无一人。 吉音青想起来自己生病时明亚灰的探望,和这次水族馆的邀请一样,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她明显也不如当初那般排斥。 接触下来,其实他并没有传闻中那边骄横跋扈,私底下反而闷闷的像一个别扭的小孩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吉音青迅速去冲澡,试图洗掉刚才冒出的危险想法。 明亚灰对她的轻薄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可以被他骗了。 关于他提出的问题,嘴上回答得坚定,心里同样要坚定的认同。 约摸是对自己洗脑惯了,吉音青迅速在心中抹杀掉其他可能性。 但从精心培养呵护长大的树苗旁边,硬生生钻出一条顽强的藤曼,它贴着树苗朝上爬,扯断一次依旧再生长出来。 它扎根很深,在看不见的地下。 花匠心说算了,眼不见为净,及时除掉就好。于是藤曼被放任在此。 吉音青发给温博的消息终于收到回音,他定好了平安夜晚上的餐厅,说早上过来接她。 她照例将消息截图发给母亲,回收一大段叮嘱。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40去找他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一大早见面,吉音青将麂皮的精致盒子推到温博面前。 眼眶中的疲惫与眼球里的红血丝证明了她的心不在焉。 吉音青竭力维持着正常状态,可只要稍微细心些,就能从她周身气场中读出退缩与消极。 温博接过礼物时,已经看出来了。 他与茹凡女士客套几句,将她该受的火力抗下大半。转头不再提起会令她不开心的事。 吉音青朝车门处发愣,这大概是自己喜欢温博的理由……之一? 他的确很会照顾各方面的情绪,但要是说做这些事单纯为了她,也太过自作多情。毕竟,母亲同样能被温博哄很好。 她沉默坐在车里,比往日格外拘谨。一部分归功于紧身的裙子,一部分归功于昨日发生的事。 她和明亚灰大吵了一架。 吉音青晚上八点多翻着手机通讯录。和庆绮绀聊完明星八卦,她此时正擦着湿漉的发丝。 班级小群里消息突然咋咋呼呼刷了几十条,连平时难得活跃的人都被炸了出来。 ——你们知道吗,益山水暗恋明亚灰! ——真的假的??? ——高二那边传过来的,保真。 吉音青对着这个名字嘴角抿紧,她不清楚自己该不该笑。 未从个人口中说出的少女心事被同学八卦传得沸沸扬扬,放到自己身上无论真假都想拼命否认的程度。可这个人是益山水,觉得吉音青好欺负,扔过她的书,堵过她的人。 她的分享欲忽然旺盛起来,顾不上滴水的发尾,直愣愣给明亚灰发去消息。 “益山水暗恋你?” 她用的是问句,自以为非常贴心。 几分钟后的回复单从文字就能品出他的愤怒。 “恶心。” 明亚灰对于自己反感的人,向来表达十分清晰。啤酒刚下肚半瓶,摸起手机准备放点声音听,吉音青发来的消息明显打碎了他的一点期待。 “你提这事是来恶心我的?” 换做吉音青不明白了。他在学校如此显眼,暗恋他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明亚灰主动招惹的女孩也不在少数。这人怎么就发起了颠? 她将对话框里的话语删得干净,想起什么似的,直接打了视频过去。 “明亚灰你又在喝酒。” 他们俩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模样都不太适合见人。 吉音青用毛巾盖住头发,她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举动。 对面明亚灰东一撮西一撮如野草被风吹乱的头发,与她不分伯仲。 他凑得太近,隔着屏幕吉音青仿佛都能触碰到他呼出的气息。 “打电话过来就为这个?” 明亚灰将手机推出去,靠在酒瓶上,自顾自一口喝完手中剩下的半瓶。 琥珀色液体混合泡沫从嘴角渗出几滴,挂在下巴上眷恋他的皮囊始终不肯滴落下去。 吉音青痴痴望着他,不由得头皮发紧。 镜头中或许看不出脸上红晕,身体的变化她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 “你可不可以少喝点?” 她都不要求眼前这个人戒酒,可看他一瓶下肚又开一瓶,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吉音青着急起来。 明亚灰不给她回应,起子每每用过后都朝地上扔,发出砰的声响。 是她惹到自己了么?如果是其他人说益山水暗恋他的事,大概率一笑而过。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 早在初中,益山水趁放学偷偷在他课桌里塞巧克力和纸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对自己有想法。 明亚灰抬手就送给了同桌。 她与其他暗恋自己的女孩子并无不同。都是揣着翼翼小心思,生怕别人知道,又生怕别人不知道。 明亚灰对她们没啥兴趣。 等再回忆起这个人时,全因为吉音青的书被扔进垃圾桶。 他眼睛中放出刀子,一道道朝益山水身上剜。 在他记忆中疯狂扣分的还有经姜梦,可能别人觉得,益山水如此针对吉音青,是因为她对温博有想法,其实不然。 明亚灰懒得细想初中时经姜梦由何契机与益山水搅合在了一起,但他凭自己敏锐的嗅觉判断,益山水对吉音青的厌恶,多半来自于对经姜梦的怜悯。 他捂着额头咽下喉咙中的啤酒。又是经姜梦。这个名字他也听腻了。腻到口腔内蔓延出一种油脂的味道。 吉音青反复喊叫着他的名字,把他从沉沦中叫醒。 “你住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她甩下最后这句话,按灭了屏幕发出的光线。 明亚灰再这么喝下去,非死在家里。 她也说不出哪里冒出来的一股气,令她脱掉家居服换上呢子外套,趁着父母加班未归,拦了一辆的士。 -- 41连拥抱都是奢求 敲开公寓门的瞬间,浓重的酒气令吉音青后退几步。 明亚灰正是微醺的状态,清醒,也不太清醒。 各种反应慢半拍。 他靠在门框上,愣神一会才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望着吉音青拧起的眉,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应该收拾一下屋子。 每周固定时间会有阿姨来打扫,却扛不住他随手乱放东西的坏习惯。 门口鞋子凑不成一对,沙发上搭着衣服,餐厅桌面成了杂物堆放区。 明亚灰也想不到吉音青真的会来。他发完地址定位便将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直到门口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把他半梦半醒的糖壳砸开。 公寓内的家居陈设太像样板间,吉音青换了一双不合脚的拖鞋,环顾四周发出疑问: “你平时都住这里么?” 实在太过冷清,嗅不出一丝烟火气。 “不……“明亚灰晃着脖子,承受着头的重量。 这算是独属于他的安全屋。父母从未来过,朋友中,也仅有郑乐宏来过两叁次陪他喝酒。 上学的日子他照样住在父母偶尔会回去的那个家里,周末或是节假日,如果他们没回来,自己便会跑来公寓住几晚。他实在是受不了长期闷在那个家,即便无人打搅氛围也令人窒息。 至于公寓这边,冰箱打开全是酒,柜子里则都是好下酒的零食。一点新鲜食材都没有。 厨房更是干净,明亚灰别说开火做饭,他连进都不会进去。 崭新的纯白汤锅和炒锅摆在灶台上,等着每周一次的除灰作业。 一时脑热冲过来,吉音青被毫无生气如同冷柜的房子冻清醒了。 她试图找寻两人能聊的话题以缓解尴尬,怎么想也不对味。 “你……要不先披件衣服?”她望着明亚灰的短袖衫,自己刚从气温个位数的室外进屋,看着他总觉得手臂发冷。 讲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来,屋内开着暖气,裹着呢子大衣的自己才是该脱掉的那一个。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被请到客厅沙发上,转头望着明亚灰木讷在水吧前的背影。 烧水壶吱吱作响。吉音青才发觉他家连一口喝的热水都得现烧。 少年的肩膀落下孤寂,他甚至已经到麻木的阶段,不晓得有没有酒精加成。 白色瓷杯上绕着藤曼般的突起,她拿起凑到唇边,总能嗅出一股酒气。 坐在她身旁的明亚灰不安躁动着,一点痞气也没有。 “你为什么生气?” “你为什么过来?” 许久沉默后,将犹豫的话语撞在一块。 生气?明亚灰努力搜刮着此前的一切信息。他只记得自己回复给吉音青的大意,未考究措辞是否会让她读出万种情绪。 非要说生气,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可他气的点在于吉音青找他,为的是八卦别人喜欢他。不晓得哪里来的别扭在心口上拧了拧。几瓶酒下肚,他已经忘记了。 “既然你没有生气,那我走了。” 吉音青逃避着问话没有回答,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着大老远跑来安慰他,甚至多此一举劝他不要酗酒。 即便是喝进医院,与她又有何干?她到底在生哪门子的气? 吉音青想不明白,她试图铲掉那些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藤曼。 他俩的性格像是相互转换一般,明亚灰乖巧,吉音青急躁。 她垮下一张脸,堆砌上全部的憎恶,从椅背上拿起呢子大衣套在身上。 紧紧抿上的嘴唇不发出一丁点声响,她已经不知道这般作态是要给明亚灰看,还是提醒自己端正母亲一直以来的培养路径。 吉音青的愤怒来源于太多事,蛛网般密布在各个角落,扫去一个还有更多。 手指未碰到门把手,她的肩膀被明亚灰拉扯着,带入怀中。 她讨厌明亚灰满身的酒气!奋力挣扎两下后,却软了脊背。 明亚灰静静的抱着她,吮吸着她发丝间干净的香味。双手安分的搭在一处,在她身前围成一个禁锢的圈子。 他无数次想安静地抱着她,只是拥抱已足够了。 扣在一处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吉音青头也不回离开了公寓大门。 冷风从楼道灌进门,散去酒气,同时让明亚灰清醒。 他用双臂环着自己,试图保存吉音青留给他的体温。 他终究是越界了。 吉音青能接受他的冒犯,也能吞下其他人的恶意,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他没能掩藏好的真实情感。 即便一言不发,他俩心里清楚这是不欢而散。 明亚灰一头栽进被子里,伴随着悲鸣的歌声陷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 42潦草 Ⓩаjíаǒsнυ.Cǒ⒨ “音青,音青!到你了。” 温博连喊好几声,才唤回呆站在一旁,吉音青的魂。 闭塞的听觉被打开,她才听见隔壁球道上的砰砰声。十个瓶子全倒下,会伴随着亮灯与欢呼。 她肩膀抽搐了一阵,明显是被吓到了。幸好杏色口红在唇上覆盖薄薄一层,足以掩盖她发白的唇色。 她竟然在温博面前失态了。 “好……好的。”吉音青匆忙上前拿了一颗橙色的球,助走和投球的姿势完全变形,那颗球在跑道上翻滚过半,歪进边沟里。 屏幕上显示着本赛道每一轮的成绩,她是严重拖后腿的那个。 她看着墙壁上反光的玻璃相框,感叹自己特地准备的运动服根本没派上用场,穿在身上并没有运动属性的加成。 关于未来的话题,温博主动提起,他们便一言一语聊了起来。 吉音青理所应当的回答:进入圣宁集团,当你的副手啦。 这是她母亲在她耳边反复念叨的话,她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无论是谁问起,她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 她的不假思索,并非对未来的笃定。 温博投出球去,望着那团黑色带走十个木瓶,框周围亮起红光。 吉音青替他欢呼,他的兴致却降了下来。 片刻沉默后,温博长舒一口气,感叹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吧。”ⓐ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他一向温柔的脸上,难得露出无奈的颓丧。 温博他到底在想什么,吉音青觉得自己猜不出来。他超越年龄的成熟,让他将许多东西掩藏在心底,很少对外展示出来。 吉音青并不觉得这有丝毫问题,毕竟他对温宛苍,也是同样的状态。 她脑子闪过的名字里,只有一个亮着危险的红灯。 不,是两个。 属于经姜梦的那盏,竟不如明亚灰的亮。 吉音青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几口,不小心呛出了眼泪,她用手背揉着眼睛,朦胧间看见温博的背影。 他一定听见了自己的咳嗽,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相比于伊淡松而言,我们好像轻松很多。”温博像是找到了安慰剂,僵硬的肩膀忽然松下来,“名利场上抱着长大的孩子,年岁比我们小一点,上次见着,她看起来比我成熟多了。” 吉音青记得。酒会上她被父母带着打了一圈招呼,与她同辈的伊家人中,姗姗来迟的伊淡松出场便被众人簇拥。 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同样是家族大小姐,温宛苍的外貌完全符合她名字里的“温婉”。卷卷的长发铺在身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位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而伊淡松,明明年岁比自己还小,高挑的身材和脑后拢在一处绑得精致的头发,看起来气场十足,同长辈打招呼并不会腼腆瑟缩。 她眸子中的锐利能轻易割开迷雾。 “她也太可怜了。”想着伊淡松留在她心中的轮廓,吉音青感叹着她过早承担着家族压力。 其实她也是,他们都是。 温博摆摆头,或许只是在活动脖子,并非否定些什么。 从保龄球馆出来时,她已换回那身漂亮却不舒适的紧身裙,小碎步跟在温博身后。 “你去哪里?”她被裙摆束缚了脚步,不能走快。 温博倒是大步朝前去,一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 吉音青心中警铃大作,难不成,温博生她的气了? 随即前方欣长身影,朝她看不见的拐角处招着手。 有温家的叮嘱,为了不打搅他们的约会,司机等在场馆外面,车也停在拐角的地方。看见温博招手,立马启动车子,打开自动门迎接他们。 吉音青惴惴不安的心放回肚子里。 烛光晚餐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他们虽面对面坐着,温博却不怎么看着她。 聊天的话题总是她提起,没几句又冷了下去。 总是她去讨好温博,对方领情还好说,像这样不领情的时候,她真的很难维持自己心态的平和。 如果对面坐的是明亚灰,她大可以扔了刀叉,质问他到底要不要好好约会。 奇怪,她怎么又将事情想到明亚灰身上了? 吉音青恨不得用刀背敲自己的头。 时间都过了一周,她怎么还是不能端正心态,将此事忘却呢? 吉音青埋怨起自己,数落自己的叁心二意,合该受到温博冷漠的对待。 “那个……”她紧抿的双唇才刚张开,温博的手机铃声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 “我去接个电话。”他起身去窗边,简短几句后走到吉音青跟前。 “家中有些事情,叫我回去。抱歉,不能陪你了。”温博做事依旧十分周全,“我让柳叔等在这,你吃完他会送你回去。” 她当然婉拒了。 独自坐在烛火前,盘中的牛排冰冷干硬,她撂了刀叉,仰靠在椅子上。 包间只剩她一人,自然无需顾忌形象。 温博走了,她心里竟感受不到一丝遗憾,反倒是觉着十分轻松。 微笑一整天僵硬的嘴角终于可以放下,对空气甩臭脸。 才七点,她用余光瞟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么早她当然不会回家。 幸月公园的小石子路是吉音青最喜欢的区域,她晃晃悠悠踩在上面,远看恐怕以为她喝过酒站不稳,其实她清醒的很。 “明亚灰,你在这呀。” -- 43间接 独自坐在长木椅上的少年,橙黄色的路灯为他披上浅浅的衣裳。 明亚灰脸上写满厌恶,拇指与中指间掐着易拉罐的边缘,他抠得太过用力,指甲都被掀高了一点。 他沉在旁人不明所以的情绪中,被吉音青一眼望见。 “明亚灰,你在这呀。” 他目光可及之处闯入一袭香芋紫的裙摆,铺满漆黑亮片的桃心包在他眼前晃悠着。 不等视线相接,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将手中的罐子藏起来,可这周围,并没有可以躲避视线的位置。 明亚灰慌忙几秒的手脚,在一瞬间顿住了。 “你又在喝酒。” 少女嗔怒的话语飘到一旁落下,吉音青坐在他左手边,顺势拿走他已握不紧的罐身。 易拉罐的开口处留有干涸的酒渍,上面应该混合着少量唾液。但她在手中颠了颠重量,估摸着还有半剩半瓶,不由分说朝口中倒了一点。 真难喝。从她紧蹙的眉间便能读出意思。 明亚灰企图抢回来,还没抬手,她又抿了一口。 “我真不懂你。”吉音青吐出舌头,舔舐残留在上唇的泡沫。她不理解这般难喝的东西,能给明亚灰带来什么乐趣。 “你当然不懂。” 他将脸侧向另一边,只给吉音青留下一颗凌乱的后脑勺。 空气在沉默中逐渐变得冰冷。 “你不是和温博去约会了么,怎么只剩一个人?”明亚灰口中呵出的白汽很快散在黑夜里。 他的余光扫到吉音青,她正在用力锤腿,发出砰砰的闷响。 她脚上是一双麂皮的高跟鞋,难怪。 “晚餐吃到一半,温博被家里叫回去了。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沉浸在肌肉松弛的舒畅感里,文字从她口中囫囵说出来,幸而离得近,明亚灰听得很清楚。 “温家……长辈们今日都去圣宁开会,跟我同辈的应该都被放养着,能有什么事呢?”他说完才有些后悔,小心翼翼观察着吉音青脸色的变化。 她只是愣了神。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是因为被放养?” 他嚅嗫嘴唇,思索着如何回答她。 “我爸嫌我总去公寓待着不肯回家,觉得自己没把自己当成家里人。他去开会前,跟我吵了一架。不,应该叫单方面训斥,我顶了一句嘴,如果不是他着急出门,恐怕家里又得闹翻天。” 明亚灰将易拉罐中剩下的酒一股脑全倒进喉咙。 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盯着罐口处残留的那抹粉色,眼睛却总是落在那上头。咽下去的啤酒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香气。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 吉音青紧紧捏着手机,点亮屏幕,十五秒后自动熄灭。她犹豫再叁,还是给温博发了消息。 ——事情要不要紧? 她怀疑自己在试探些什么,生怕得到回复,又害怕没有回音。 ——不要紧。但是今晚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没事的,你忙你的。 她放下手机那一瞬间的失魂落魄,明亚灰看在眼里。 心中一旦裂开一道缝隙,自然能轻易撕开一整条口子,无数混乱的思绪迅速将原本属于信任的地盘占满。 吉音青算不出来那里何时变薄的,又是何时留上细纹。 她只晓得现在的自己,已然不是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装着温博,一切努力都是成为温博新娘的那个人了。 她不清楚那通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不惮以自己评定的最糟糕去类比。 是经姜梦吗? 她本应该恨她才是。 可胸口处一直朝下褪去的水平面,清晰的告诉自己,她在害怕。 “我该回家了。” 她从木椅上站起身,高跟鞋在石子路上踩不稳,身子稍稍倾斜,明亚灰以为她要摔倒,飞快扶住她的手臂。 “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他不想放手,赌吉音青最后的耐心。 “好呀。”她应答不过脑子,任由明亚灰牵扯着,朝旋转木马走去。 “你把我叫回来,并不是因为家里有事吧。”温博最讨厌别人骗他,即便是有着亲缘关系的温宛苍也不行。 他下车时未嗅出别墅里任何一点的紧张气氛,心中已猜到八成。 温迎白握紧手中的礼炮,不知所措定在原地,他刚刚朝温博头顶喷了一堆彩带和亮片,正疯狂皱起一张脸,朝不远处的姐姐求助。 “当然有事。趁着他们不在,我们就不能好好聚聚?”温宛苍压着低低的声音道,随后从楼上跑下来两个复刻样貌的小朋友。 “温博哥哥好!”他们倒是礼貌,如果不是脸上粘有一点奶油未擦干净,应该也想不到这俩几分钟前还在楼上胡闹。 “景欣和景梧今晚住在这,等明天叔叔阿姨开完会,再来接他们走。” 温宛苍左右手各搂了一个小毛头,将他们带离温博身边,她十分清楚,此时温博的目光,全被跟在龙凤胎身后下楼的经姜梦吸引了去。 屋内很暖和,她披着薄薄的针织外套,里面是件卡其色的优雅衬衫。 黑色短裙下露出两条修长匀称的大腿。 “你来啦……”经姜梦朝他打招呼,挥手间已走到面前。 温博眸子中闪过不宜察觉的光,沉声道:“上楼吧。” -- 44叛逆的快感 二楼客厅早早请人来装扮,他提前看过,不觉得布置有惊喜,反而是音律喧嚷,少年们的嬉笑声,远远传到走廊上。 温博与经姜梦,默契地放慢脚步,他们间像是隔着鸿沟,青春悸动的身躯不能靠得太近。 经姜梦多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温博身旁除了她,并无其余,默默追随相守,已是她奢望的顶点。 “你俩上个楼怎么这么磨叽?” 一张高傲的娇俏脸蛋倏地蹿出来,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她像是看破了少男少女的心思,捂着唇角发出呵呵笑声。 “你俩该不会有事瞒着我们吧。”她勾手把庆绮绀招来,眼睛特地瞟了一眼经姜梦拽紧衣角的手指。 “黛黛,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庆绮绀捂着半边耳朵,她几乎被客厅里的喧闹吵聋,只看见宫念黛嘴唇一开一合,视线中忽然多出一张面孔来,倒令她惊讶:“咦?温博哥哥不是和音音去约会了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宫念黛望着经姜梦颤抖的睫毛,内心不禁表示怜悯。可惜呀…… “我,我先进去了。”经姜梦承受不住这般氛围,低着头小心翼翼绕过她们。 庆绮绀多瞄了几眼温博平静坦荡的脸,身体朝一旁让了半步。他不作解释,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他。 圣宁集团开的的这场会议,使这栋别墅几乎凑齐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家晚辈们。温博朝客厅踏出两步,却忽然转了半个身子。 “任霄没来?” 庆绮绀觉着他这话问得奇怪。殊不知宫念黛脸上闪过一抹戒备后,迅速换上了笑意。 她盯着温博的双眸,端着旁人难以辨认的假笑:“他又不姓温。” 旋转木马的生意放在普通公园里,冷清是常态。 明亚灰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逐渐向下滑到手腕处。他有些不敢回头看吉音青的状态,平日里超乎常人勇气,亦或说鲁莽,在此刻完全无法体现。 直到踏上圆形转台的楼梯,吉音青像是才回过神来,从他手中轻轻离开。 她选了内圈的一只白马,明亚灰骑在她左手边的外圈。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和灯光配合着响起。转到第叁圈时,外头飘起了雪花。 好冷呀。吉音青失了焦距的眼睛扫向周围。可惜这么好的雪景,没办法与温博分享了。 “送给你。”明亚灰朝她摊开手心,巴掌大小的木马,通体漆成彩色。 他脸上少见的扭捏作态,配合着不耐烦的粗鲁,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什么?”吉音青歪头靠在杆子上,她现在整个人陷入麻木的状态,灯光的变换使得明亚灰脸上忽暗忽明。 她不伸手,明亚灰就霸道地拉起她的手塞入礼物。 “别多想。”他躲开吉音青疑惑的视线,又补上一句,“下午打游戏赢的,送你了。” 强塞的礼物在吉音青手中捏得温热。 “谢谢你。” 背对行驶的两辆的士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远。她脑子里想着木马,相比于之后要给母亲讲述与温博的约会日,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明亚灰身上。 她突然有了一种叛逆的快感。 -- 45害怕失去 除了期末考,温博还在准备开伦的各区联考。 上次的竞赛成绩与预期相同,他拿了特等奖去鎏园,被老爷子当画裱起来摆书房。 不过后来他嫌爷爷小题大做,私下告诉管家把那东西撤了。 作为外人眼中高贵的幸月区的一份子,他被赋予了极大的使命,同学看来,他连普通课程都不必上,除了冲刺培训课程外,其他时候都泡在学生会室刷题。 何况他还是权利颇大的学生会长,不过好在很多事可以交给旁人处理。 巨大的办公桌上面全是试卷,单单有几个整洁的文件夹放在手边,封面的娟秀字体明显不是温博自己的。 吉音青曾想过好几次要不要去学生会室送些点心,最后还是退缩了。 他应该不希望自己过去打扰。 她把昨晚特地烤的曲奇分给了班上的同学,留下一小包,准备课后去给庆绮绀。 走廊上益山水与她擦肩而过,眼睛里的愤恨喷涌而出,但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做任何事。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与温博关系更为亲密的风声,她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得顾及温家的面子吧。 吉音青耸耸肩,她现在变得有些不在乎,只是觉得温家这个姓氏挺好用的。 我找绮绀。她往门口一站,自然有认识她的人指引她去好友的座位处。 她一下课就出去了,没说去做什么,你要不给她留一张字条? 她略思片刻,从笔袋中摸出一只来,写在便签纸上。抬头时忽然发现,笔袋中放着一枚海浪翻涌状的胸针。 凭借蓝色的金属光泽,她一眼便确定它价值不菲,可为何会随意塞在笔袋中…… 脑中闪过的人影,只有那个叫伊卉的可怕男人。 她极力否认自己对此的猜想。匆匆拉上笔袋的拉链,离开了庆绮绀的座位。 吉音青凭借印象,将胸针的样子画给明亚灰,她一整节课心跳格外的快,直到收到明亚灰的消息。 第一时间她不敢点开看,可她又期待明亚灰告诉她,他不知道。 你确定是这个形状的胸针? 当然,最大的那颗水滴宝石,是偏青色的。 ……那是伊卉的。 她看着习题本上的题目,感觉每一个字符都在纸上跳跃穿梭。 吉音青用力锤着脑袋,不想被老师叫到讲台上答题。 望着熟悉的题目,她却忘记了解法。 上课不要开小差。 她的乖乖女属性帮了她大忙,老师放她回座位,叫了另一人来答题。 她的好友,刚才一定是去找伊卉了吧。 这枚胸针,怎么想都是与伊卉互换的圣诞礼物。 吉音青心乱如麻,脖颈间的窒息感再度翻涌上来。她触摸着鼻尖滚烫的呼吸,不知该如何提醒好友才不会伤害到一个春心萌芽到小女孩。 她很害怕失去这位好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她都不情愿。 你少想点别人吧。明亚灰又发来消息,他拍了一张自己正在做的试卷,可能是用来证明自己改邪归正。 吉音青匆匆瞟过一眼,许多看不懂的地方。 这些题目,对于温博来说,是不是很简单呢?她的惯性思维还是会带到温博身上。 你怎么确定胸针是伊卉的?吉音青不死心的追问。 因为……我见过伊卉佩戴它的照片,在温家老爷子住的地方。 鎏园?她怎么没见过? 在老爷子的书房。 -- 46稀客 哟,亚灰怎么来了。 吉音青捧着一盒糕点,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走在前头,笑眯眯递给管家。 也不怪管家稀奇,越过她头顶朝她身后多瞧几眼。除了家族原因必须要来鎏园之外,按照明亚灰的脾气,他不可能在这栋别墅露面。 关于这点,温老爷子同样清楚。他在给老伴细心照顾的花浇水,虽说年岁大了,目明耳清,大门口发出的动静听得还算清楚。 老人家放下手中的小铁壶,拄着拐杖走在青石板上,瞧见来人的第一反应同样是稀奇。 温爷爷!吉音青热情的迎上去,扶住老爷子左边胳膊,我替温博来拿点东西。 哼,那小子自己不来看我,托你们来的? 他当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正相反,此处清净的时间远远长于热闹,作为家族支柱的儿子辈,除了春节假期,鲜少能聚集在这里。孙辈的时间稍显充裕,但也不是总能来。 吉音青听得出温老爷子话语中扬起的调子。她忙把明亚灰推过来,疯狂使眼色让他搀着老爷子,自己则跳到一边,向他汇报温博近况。 她怎么到哪都像是个信息传递员。 温博说上次落了些卷子在书房,本想说自己来取的,可周末在学校一对一特训,实在抽不出空来。爷爷不要怪他啦。 您看,明学长这不替温博来啦~ 温老爷子并非没觉得奇怪。这俩表兄弟从小到大向来有磕碰,即便是刚才见照的第一眼,他装作不在乎实际上有些反感的情绪,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这小子哪有这么好说话,温博又哪里会拜托他? 你小子倒是个稀客。要不是被你父亲拎着脖子,怎么肯过来看我? 温爷爷知道了? 明亚灰黑着脸对自己父亲抱怨一番,连同前几日在家吵架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他像个难得寻到庇护的小孩子,源源不断大吐苦水。 吉音青捧着茶杯上楼去了书房。 她在楼梯拐角处用余光扫了一眼客厅里并排坐着的一老一小,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明亚灰真假参半的抱怨,将温老爷子哄得完全没了疑心。 她推开书房的门,静谧的环境中,心跳声格外吵嚷。 要拿试卷不假。 她离开学校前,去学生会室找温博简单聊了几句。并不是温博需要那些卷子,而是她找温博讨要。 以温博的能力,他当然不必回看那些对自己而言不算难的试题。 我想着快到寒假了嘛……你的学习资料最有参考价值了,况且我也想试试能不能做竞赛题。 一部分在家里,明天拿给你,还有一些在鎏园,恐怕不方便……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拿。 吉音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楠木博古架上摆着许多合照,按照年代顺序一一摆放,即便是数量繁多,也不难找。 明亚灰告诉过她,那应该是伊卉大学毕业的时候。推算年份,她看见了纯白西装左胸翻领上的蓝色胸针。 那颗青色的水滴型宝石,反射阳光更显夺目。 试卷在她手中捏得有些变形。 不是我记性好。明亚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电话贴在耳边,皱眉盯着地面。 我跟伊卉没什么交集,没必要特地挑个胸针来搞你心态吧? 他的烦躁没通过语气传达,但是经过他身边的人,都被气场压迫着快些行走几步,就连郑乐宏都劝其他人最近不要招惹明亚灰。 他这个好友,最近的情绪跟过山车似的,猜不出下一秒是喜是怒。 那你怎么单单记得,胸针是他的? 明亚灰揉着眉心,他自己并未察觉,面对吉音青,他的耐心延长了不少,因为那枚胸针是伊家拍下来,送给伊卉的毕业礼物。 百万级别的珠宝之于伊卉,是可以随手送给小女生的礼物。 吉音青仍旧是不相信的。 不是不相信伊家的财力,而是她不相信这个人的心。 庆绮绀对这枚胸针的态度也不该如此随意,不说用专门的盒子装起来,起码不能放在笔袋里,任由它摩擦磕碰。 现在该信我了吧。他们离开鎏园时,天边映着橙蓝渐变的霞光。 -- 47如何 Ⓩаjíаǒsнυ.Cǒ⒨ 温博没告诉你,他们去特训了? 吉音青对着温博班上的同学表示,她忘记了。手里拎着的保温袋,原封不动收进自己的抽屉。 她还真就不知道。 聊天消息的时间停留在叁日前,借由认真备考,他俩有意无意忽略联系对方。 沉下心的吉音青几日来半夜被梦惊醒,醒后全然忘记自己梦里是妒是怕,亦或是绝望。 她拢紧肩膀处的被子,翻身又寐入梦里。 最近温博如何? 吉音青晨起出门之际,坐在沙发上的母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她耳边嗡嗡作响,从记忆中挖掘出的梦境与现实交织难以分辨。 她痴愣望向母亲的侧脸,那张保养得极好,却仍旧难逃岁月蹉跎的皮囊,在咀嚼时扯出一道道细纹,从暗红的唇角,一路攀爬至颧骨,至眼角。 吉音青不自觉抬手覆上脸颊,弹力十足又紧致的触感回应在她的指尖。ⓐ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等自己到母亲这个年纪,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呢?那时的温博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自己父亲那样吗? 你怎么还在门口杵着? 茹凡女士流光溢彩的指甲盖上粘了蛋壳碎屑,她今天没什么心情应付女儿,刚才的话不过是条件反射的问句。她弹开指甲上碍眼的玩意,两指捏着白煮蛋送到嘴边。 公司的繁杂事项和堂哥的叮嘱,在这位女士身上日积月累,眼睛周围要用厚厚的遮瑕才能盖住黑青色。她的倔强与不服输反馈到自己女儿身上,便成了长久念叨她与温博的相处进展。 她女儿一定要嫁进温家,才不负自己多年经营。 幸月图书馆的一角猫着两个小女生,吉音青约了庆绮绀下午课后一同复习,笔尖在纸张上发出刷刷声,两人面对面坐着却都不抬头看对方一眼。 倒不是又多专注于习题,只是心里揣多了事情,即便面对好友,一时间也无法开口。 你…… 我…… 吉音青抛了胡思乱想,正准备表明态度,如心电感应般,庆绮绀也抬起头。 我先说。庆绮绀鲜少露出如此正经严肃的表情,我说了你别骂我……她这句话一出,眉间逐渐拧成麻花,贝齿狠狠咬住樱唇,眼看充血变成鲜红色。 我对伊老师有好感。 她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往小里解读,不过是少女春心萌动,瞥见情欲中的一缕馨烟。 嗅着糖果般甘美,懵懂的少女朝着密林深处探索,幸而途径之处没有野兽和荆棘,她的追逐太过顺利。 但是往严重了说,她已经掉进掺入迷幻药的障碍里,尽是玫瑰花经络上的刺。感受不到一丝苦痛,相反,被尖锐刺伤的皮肤叫嚣着短短的快意。 吉音青朝好友眼眸深处看去,读不出更多。 她试图表现出讶异,可庆绮绀清澈真诚的瞳孔像是一面镜子,照着她心中好几个秘密。 你……喜欢他? 庆绮绀出乎她意料地摇了头。 不知道。 她咬起了笔帽,看起来十分苦恼。 伊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一直在帮我,也不嫌我烦…… 我上次逛街就想着挑一份圣诞礼物送给他,当作帮忙推进主题馆的谢礼,可是他回赠了我一份礼物。这下又欠了一份人情。 庆绮绀从笔袋中摸出那枚吉音青早已见过的胸针,推到她面前,补充道:他说是照着他自己那枚胸针做的。 吉音青抿紧嘴唇,仔仔细细辨认一番,她可不信伊卉用来哄庆绮绀的话,这根本就是他以前戴的那枚! 只是……她不能说,她不能说自己提前看过胸针,不能说为了调查胸针骗了温博和温爷爷,更不能对好友说伊卉送了原版给她。 音音,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温博去特训的事。 吉音青眯了眯眼尾,她差点就忘了,好友是温家人。 —————————————————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48特训 Ⓩаjíаǒsнυ.Cǒ⒨ 雅逸酒店她们是去过的。铺满花景的空中桥梁连接着一层神秘楼阁,普通电梯不能到达那里。 他们特训是去…… 如果下学期期末考试,我能挤进年级前十,估计等到高二的这个时候,我也能进去看一眼。 只可惜她俩的成绩,并不能摸到年级天花板。 吉音青眼前晃过妖娆藤蔓中绽放的斑斓花朵,玻璃栈道在太阳底下,耀眼得无法直视。 她揉搓起眼皮来,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你不是温家外戚么,怎么没想过进去看看? 庆绮绀的表情立马变得比她还要痛苦: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雅逸是北家的,除非是温迎白那种正经家族继承人,其他的,北家只考核综合成绩。至于我嘛……没什么面子可以施舍。 她又补了一句:哦,温迎白这次确实去了,毕竟有温宛苍在,她的面子不仅可以抹了成绩,还能抹了年纪。 北家特训的年纪,原本定的最低十五岁,通常十六七才能被选入,像温宛苍这种十五岁凭借硬实力过选拔门槛的,在特训中屈指可数。ⓐǐzℍⓐsℍū.℃oⅯ(aizhanshu.com) 温迎白不必说,他就是个被温家扔过去体会生活百态长见识的,实在受不了的话,自然可以提前离开。 一上午的体能练习结束,作为大小姐的她顶着毛细血管扩张导致红扑扑的脸,忽略周遭抱怨疲累的少年们,精力十足拧起温迎白的耳朵。 来之前我跟你说的话都忘记了? 温宛苍压低音量语气平淡,只有从结尾处稍稍扬起的调子里,能听出细微的质问。 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与这情绪高昂的环境格格不入。 好像只有他拥有符合年龄的天真,但当一颗石子投入这片湖中央时,泛起涟漪后便不见了踪迹。温迎白的眼眶红了一圈,他之所以闹着来,是因为经姜梦。 情窦初开的他,将好感对象的一举一动无限放大。他天真的以为经姜梦总是找温博聊天,只是因为特训的事。帮温博整理习题,接走一部分学生会的工作,只是因为特训的事。 温迎白想着,如果他同样去特训,是不是能得到经姜梦的关注了呢? 他抱着温宛苍的胳膊,近乎蛮横的在家中胡闹。 让他去见识下也好。这是温星波的妥协。 得到了大伯的赞同,他更是肆无忌惮,殊不知这不是普通的冬令营,没有容他玩闹的余地。 温迎白,这才半天,你就不行了?你想走了? 他的耳朵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温宛苍吹到他耳边的风格外凉。 温迎白忽然发觉眼前的姐姐好陌生,他的耳朵还被捏在温宛苍手中,可他感觉自己隔着好几层世界,仰望着云端上的温宛苍。 在溺爱中成长的孩子难得醒悟了一次。 周遭都是可以称得上天才们的人。只有他是个不努力的小丑。 他的情愫,放在一个喜欢温博的人身上,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宛苍,差不多得了,你揪着他不放,不知道让别人看得是谁的笑话。 高高束起的马尾甩在身后,宫念黛将运动外套的拉链扯到胸下,内里穿的速干衣已经湿透,狼狈丝毫不影响她散发出来勾人气质。 她确实爱看笑话,但不是在这种场合下。 再怎么否认,自己头上仍是甩不掉的温姓,她拦在两人前面,遮挡一部分凑热闹的目光。 迎白,你要是觉得苦,可以不用参加之后的训练。 宫念黛当然也不可能为他说情,这番话不过是刺激下这位蜜罐子里泡着的小朋友的自尊心。 哦对,差点忘了我来找你的目的。宛苍,看见温博了吗,我有点事找他。 -- 49怀疑你俩有事 温宛苍黑漆漆的瞳孔转了半圈,不知是在思考面前人说出的哪句话。 宫念黛甩起马尾远去,理解能力不如她们的温迎白更是不懂这两位姐姐闹的是哪一出,更不懂不开口不等于没说话。 捂着被揪红的耳朵,他紧紧跟在温宛苍后头,朝着楼梯走去。 她想去换一身干净衣服,便叫低垂着头颅的丧气弟弟等在外头。 刚才短暂的碰面,宫念黛读出了温宛苍的犹豫。她的确不是值得温宛苍信任的人,所以不介意她眼神中存着戒备。 温博,我有话要问你。她推开休息室的门,靠在椅背上小憩的少年,正是温博。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用于确认自己的听觉。 圣诞聚会那晚我看出来了,你和经姜梦——肯定有问题。 长久的怀疑,她第一次当着温博的面把这个话题挑明,自己胸膛内扑通扑通响着,茂盛的情绪点燃仓促的引线,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非得挑这个话题来问,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太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吉音青,你的信息来源真的非常局限。 明亚灰狭长的双眼随着下巴的抬起,从帽檐下的阴影中逐渐显露出来。他配合着身边女孩的速度放慢步调,但不会配合她对橱窗里古董玩偶摆件的夸张尖叫。 短短两分钟,从发现这家古董玩具店,到挑选好玩偶付款,吉音青的速度令明亚灰咂舌。 他对女孩眉飞色舞的表象默然接受。 你单知道辛织牙和屈墨是「月牙」的人,却不知冉家的竹昏叔是「月牙」目前的话事人,更不知从我们这辈往上算,冉家和北家,曾祖辈的家族联姻。 吉音青摆弄玩偶的手楞在半空中。 郑乐宏是这一脉的后辈。千斤重的话语从明亚灰口中说出,倒像是鹅绒轻飘。 你是指……雅逸的特训,是为了给「月牙」增砖添瓦? 他大踏步朝前,不出五步便将吉音青甩在身后,她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不枉自己旁敲侧击多次。 我还是不明白。吉音青几乎要用跑的才能追上明亚灰的正常步速。 温家为何要让他们去给别人做嫁衣裳? 或许是奔跑令血流加速,吉音青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想,温家与冉家的交情既然没有太多血缘作为支撑,那么将家中最为器重的小辈送过去,是不是可以表明绝对的信任呢?毕竟温博他们,是不可能真的留在「月牙」,为「月牙」卖命。 温家……表面风光罢了。明亚灰踢开不知从哪里滚来脚下的碎石子,如果不是攀着伊家,想来也不会在短短十几年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吉音青用沉默表示赞同。她从母亲与其他人的聊天中听来了只言片语,拼凑出零散的记忆,如果不是前期靠着其他家族企业的扶持,她的父亲也不太可能靠着母亲与北家沾亲带故的关系,早早跻身于管理层。 你在想温博? 明亚灰的这句话听来有些刻薄。 她只是在想自己的父母,被人误解的感受并不好,第一时间回怼道:你的读心术真准。 曾经,他们之间高耸着山岭,一丁点不和谐的音律都会让山坡增高几分。 他们默契的将部分事情掩藏起来,便是绕过山岭,隔着一条清澈缓慢的溪流。 是抬脚就能过的距离。 相互间嘲讽的话语似乎比从前要温和得多。 寒假有什么打算?他故意咳嗽几声后说出,试图掩盖心中的腼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