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庵下桃花妻》 第1页 [穿越重生] 《桃花庵下桃花妻》作者:玄机小鱼【完结+番外】 文案: 花无非现在的生活是一潭死水,她也不打算把它搅活了,坐吃等死照样可以活到九十九。上辈子掏心掏肺,劳心劳力,结果不得好死。这辈子一定要狼心狗肺,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可是,自打遇见某某某,倒霉的事情就接踵而至,喝水能塞牙,走路能踩香蕉皮。算命先生一定在他出生的时候给他算过,此人天煞孤星,克老婆克孩子克路人甲。不管大伙儿信不信,反正花无非信。 死水俨然成了一潭活水。 而面对一个无耻的人,而且到了一定的境界。 便是脱胎换骨的花无非刀枪不入,也是在排除他的前提下。 要摆脱此人,不然,脱了衣服,大吼一句,你不就是想要这具身体嘛?老子给你就是了!你TMD以后放过我。又或者……干掉他???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重生 布衣生活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无非,赵玉白 ┃ 配角:秦风,夏,宁钦,云炜,宋三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遇奸商不淑!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序章 房前的桃花开了,放眼看去,粉嫩粉嫩的一片。婆婆喜欢吃些桃花做的糕点,我便和绍儿趁着这样放晴的天,撷些大好的桃瓣,然后晒干了备用。 绍儿年纪还小,平日里都在私塾上学。婆婆幼时艰辛,嫁给公公后日子才稍微好些,之后置了一些房产,在平安县落了户。公公祖上有几亩田地,还是个秀才,颇有几分文采,便将这种满桃花的小院题名为桃花庵。 只可惜,公公逝世之时,也不过三十出头,留下了娇妻稚子。婆婆的一双眼,便是在那个时候哭瞎的。 婆婆独自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一个十岁,小点的绍儿才足月。还有,一个五岁的我。 听婆婆告诉我,我幼时家乡闹了洪灾,全村子的人都没了,留下我,一路乞讨来的邻县——平安县。公公心善,将我带回家中,后来,左右琢磨着,便将我许给了他们的长子云炜。 尽管公公去世后,留下一大笔财产,可终会坐吃山空。 婆婆开始教我刺绣,稍有松怠,便历言斥骂,严加惩罚。我当时只是极怀念公公在世时的无忧无虑,如今想来,却对婆婆无比怜悯。 好在当时,我的小丈夫云炜很是疼我,每每我受罚,他总是会陪着。婆婆看着他倔强的模样,总是会难过地哭出来,明明看着云炜的眼,却好像在看别人。我想,她那时一定很想很想公公。 日子熬啊熬,就熬过了最艰辛的那段时间。绍儿五岁,已经很懂事了;我十岁,已经帮着婆婆做些刺绣的活儿,有些精致的还能卖个好价钱;云炜那时十五,力气可大,家中也仿佛有个男人在了,一些事儿,也觉得有人能当担,婆婆的笑也是从那时才慢慢回到脸上的。 我十三岁那年,云炜十八,婆婆筹备了一些银子,打算给我俩筹备一场简单的婚礼。 得知这件事后,云炜看我的脸总是红红的,桃花树下,人面相映红。他摘了一朵桃花放在我的手心,我墓地回首,一朵飘下的桃瓣正好砸在我的眼上,我再度睁开,只见桃花灼灼,少年那阳光俊朗的脸,还有满怀关心的眸里倒映的人。风起,满袖满衣的桃花香。 仿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在少年的吻落在额前碎发的时候。 我傻傻地看着他,听着他说,呆瓜,你终于也脸红了。 才知,相思。 我开始更频繁地发呆,开始躲这个小子。 婆婆总是淡笑地看着我们,可我分明瞧见她笑的几分打趣和暧昧。 好在绍儿缠着我,我便以照顾绍儿为由,愣是不去理会云炜。 那是三月,桃花压断枝头。我忽的觉得腹中一阵阵隐隐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一股暖暖的液体流下,我登时傻了眼,再见到红彤彤的血时,吓的哇哇直哭。云炜那时在书案前念《关雎》,见我大哭,连忙跑到我身边。 我想,他也是吓呆了,脸都白了。不知怎的,见他傻了,我却笑了。 云炜抱着我去了婆婆房中,婆婆一听我俩的话,哭笑不得。 当我得知,此乃月事,月葵,羞的只想钻被窝里,再不要见人。婆婆还语重心长地说,是时候啦,是时候了…… 云炜大我五岁,在我傻傻地问,什么是时候的时候,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打量着我。 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我更加避开云炜,可他的一颦一笑却更加清晰。 我躲在自己的房中刺绣,总能听到云炜朗朗的读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时,是在院子中,桃花树下;有时,是在对面小屋,一灯如豆。 很久以后,我问云炜,为何当时你念来念去只有一首《关雎》,绍儿却抢先回答,因为哥哥就会那么一首。 四月初五,晴,宜嫁娶。 在我俩拜完高堂,就要夫妻对拜的时候,一道明晃晃的圣旨来了,生生阻断了我们的婚礼。 朝廷大点兵,所有年纪在十五至三十五的男子都在应征之列。婆婆闻讯,昏死了过去。婚礼一团糟。 四月初六那天,我送云炜离开平安县。他紧紧抱着我,他说,我一定平安回来,回来就娶你。 -- 第2页 我等这个延误的婚礼,足足等了三年。 三年,我的绣艺愈发精湛,只是朝野混乱,俨然一派乱世作风,再好的绣品卖出的价格也不高。婆婆上了年纪,不宜操劳,绍儿年少,又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所有的家事,我便一力承担。 日子过的很累,可也是充满期盼的。我等每年冬末,云炜托人带回的家书,我等来年桃花开,他平安归来。 这样的信念是很强大的,就算一年以前,一个退伍的小兵回乡,说云炜立下了不少战功,将军有意重用,便是将军膝下独女也对他青睐有加,我也是一笑置之。 第三年,这一年,等冬去春回,我还是没等到久违的家书。 婆婆和我一样,很焦急地等,可等来的,又是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先是封了云炜骠骑将军,再是赐下云炜和当朝公主的婚。 我没开口,一个少将打扮的人便将一封书信递给我,他说:“公主救过他的命,两人同生共死独守白璧关月余,早已立下山盟海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莫怪他,公主毕竟是他过命的女人。” 我以为,凭十年相处,他总不该抛下我不顾。就算是个妾,我便也认了。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封退婚书。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 我忽然觉得,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女人,守他十年,等他三年。结果换不来,他和别人的月余相濡以沫。 这少将和我说:“情之一物,无关乎时长。” 这些,我听不懂。 后来,朝廷来的人接走了婆婆还有绍儿,即将迎娶公主的云炜千里迢迢地送了一大笔金银给我。 我穿着三年前,绣好的嫁衣,抱着一堆金子银子笑了一夜,哭了一夜。 第二天,本该远在去京城路上的绍儿却捏着我的鼻子笑:“嫂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赖床。” 我傻傻地看着绍儿,带着鼻音,道:“绍儿,你别叫我嫂子了……” 绍儿对我吐吐舌头,道:“嫂子,你快点起来,娘都做好早饭了!” 桃花朵朵落下,窗外日头正好。我唤道:“绍儿,你今儿不去私塾,便和我摘些桃花……” 我和绍儿正摆弄那些桃花花瓣,婆婆忽然对我说:“我住不惯大房子,这里挺好,庭院三两桃花树,篱下几株寒菊,都是你公公亲手种的。再说,我吃惯了你做的桃花糕,京城里的锦衣玉食,还不定合我心意。有些迫不得已的事,你别怪炜儿,也别怪……” 泪水便决堤。 我想起无数个日夜,婆婆虽严厉却不至刻薄的教诲。 我也想起当年桃花树下,云炜和我一同跪在庭院之中受罚。 用过晚饭,婆婆又炖了一锅山药红枣给我,吃下一碗后,却有些昏昏欲睡,我便去了自己房间休息。 等我再醒来,却置身颠簸的马车之内,我想动,却浑身无力,早晨的风带着春寒料峭,从车帘吹入,我的神志便渐渐清晰。隐约传来车外的男人的声音。 “那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竟是个如此缺德之人!不过,倒是乐呵了我们一帮弟兄!” “哈哈哈,可不是?不过那姓云的小子,家中居然放着这么个悄娘子不用,平白休了可惜!” “你懂什么?云家小子如今正是攀龙附凤的好时机,休了娘子,抱得金枝玉叶,将来前途无限。他那老娘亲要不是为了考虑到他的名声,让他在皇帝面前落个忠义信之名,也不会出这损招。” “管他那些作何?有人送个黄花大闺女给咱寨子,哈哈哈,难得,难得啊!” …… 我惊骇之余,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浑身上下使不得一点力气,我艰难地拔出发间的钗子,狠狠扎在自己的手背,疼痛让我的意识变得清晰,听着马车轱辘的声音,还有吹入的越来越疾的风。 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一只手臂都是鲜血,我推开那个赶车的人,从马车上滚了下去,遍地的岩石割破我的衣袖钗裙。前面是停下的马车和面目狰狞的土匪,身边是一道万丈深渊,身后是一条窄窄的下山路。 我绝望地一笑,我本不过是个傻傻的,呆呆的女子,心中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所爱之人平安归来,不求凯旋,不求功名,然后娶我过门,冠上他的姓氏,为他生一窝儿女,来年桃花树下,又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又是一个英俊阳光的少年。 可是,他终究不要我,甚至连一个侍妾的名义都不屑给予,唯恐我的存在玷污了他所谓的纯洁的爱。 我以为我待如亲母的婆婆辗转回到我的身边,我便至少还有世间最温暖的亲情。 我以为婆婆待我,看我,已如己出。 我以为…… 什么都不过是我以为。 我到底还是个外姓人。 所以,伤害起我,不留一丝情面。 杏色的衣,明明灭灭都是我亲手刺出的鲜血。 我曾深以为,好死不如赖活。四岁那年,我爬出村子里的尸体堆,吃百家饭,直到公公收留了我。我的性命来之不易,是父母站在被洪水湮没的房子里,一手抓着房梁,一手将我举起,才堪堪让我避免那场洪灾!我曾以为,不管发生多大的灾难,我都得活下去,替自己,也替父母活。可是,在那两个土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我已跃下深渊,趁着疼痛的伤口还能刺激自己的理智,趁着,趁着,这身子还是干干净净。 -- 第3页 便是死,我也不愿成全你们所谓的忠义; 若是将来生不如死,还不如此刻一死了之。 曾有一人,我爱之如性命。情之所起,便一往而深。 如今,我舍了这卑贱的性命,连同卑贱的爱情一一舍弃。 来世,来生,永世永生,只求不再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忍了很久,还是手痒了。。。于是果断开文。 文文除了序章,都是第三人称,也不是很悲剧的文 也就是小女子写的小言情啦,希望搏得亲们一笑的同时,亲们也多多支持凉茶。 :) 第2章 桃花东来(一) 大概午时,云来客栈客满,几个跑堂的小伙计额头上都是汗珠,这桌刚刚上菜,那一桌便呼唤茶水。老板娘是个颧骨高,身材削瘦高挑的女人,一双眼珠子飞快地四下打量,指上的算盘更是啪啪作响,不曾停下。 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伙计跑到老板娘跟前,低声说道:“老板娘,小喜说后院的那个女人醒来了。” 老板娘脸上登时露出喜色,道:“快带我去看看。” 说起后院的那个女人,生的极是美丽,便是她这个见惯南北来客的客栈老板,在见到她第一面时,也大大惊艳了一把。不过,那个美丽的女人是被人绑着来的客栈,那些人看似江湖中人,可一身贵气,她还瞧见带头人腰间的鎏金金龙锦带,那金龙三爪,自然不是当朝皇帝,不过,绝对是个亲王之辈。 云来客栈地处偏远,离燕王辖地最近,她当即便知晓了此人的来路。 不是燕王还能是谁? 他故意压低声音,对她说话。说这个女人要在云来客栈住上五日,要她好生看着,不能让她受伤,更不能让她逃了。燕王这么说,她哪里还敢懈怠?办得好了,燕王自然有重赏,可若是出了差错…… 那女人住下后,一经松绑便寻死觅活,还大声嚷嚷燕王的名讳。尽喊些墨风你负我之类的傻话。这么一来,老板娘哪里还敢给她松绑,只能绑了回去,再往美人的嘴里塞上几团破布,等到她用饭时才取出。 这么几天来都相安无事,就昨天不知是客栈里哪个混小子给她松了绑,到半夜的时候,这女人居然上吊自尽了! 她急个半死,要是这女人死了,她从哪里找个这么美丽的女人给燕王? 后来,又请大夫,又请道士的,说这女人还不曾彻底断气,到五更天的时候,这女人才有了明显的气息。如今,听她大好,自然急着要去见她。 一进后院,迎面扑来一阵桃花香,老板娘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对,走了几步,才对小喜说:“不对啊!咱院子里的桃花都五年没开花了,昨天还光秃秃的枝桠,咋地今儿个开满了桃花?” 小喜见那女人醒了,心下一宽,又见桃花开遍,笑眯眯地一阵溜须拍马:“听小豆他们说,昨儿午夜,院子里刮起一阵东风,然后这桃花就开了!人家都说这桃花儿主姻缘,要我说,这是向老板娘你报喜来了!” 却说这老板娘寡居多年,听小喜这么一说,啐了他一口,脸上虽然有喜色,可也想起昨儿午夜那一群道士神神叨叨地在招魂,莫不是招了个桃花鬼来?当即脸色一白一青的,只盼着燕王今晚早早来带走这个女人。 花无非睁开眼,但见眼前棕色流苏帐,黑白泼墨一幅屏风,半推开小窗外,几簇桃花粉雕玉琢,暗香幽幽潜伏,不是那个熟悉的小院,不是那几株熟悉的桃花,她的喉咙似乎有火在烧,神智也不清楚。她只记得一场粉身碎骨的梦,只记得沾了鲜血杏色的衣。 今夕何夕?她又是谁? 这时,一个高个子的女人推开门进来,她身后的小厮拿眼偷偷看她。 老板娘见花无非一脸失了人色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一软,叹息道:“大妹子,我们女人的命就是浮萍,辗转来去。可多少人想长寿啊?你也莫想不开,这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在这样的年间也得之不易。” 花无非亲眼见到自己摔成肉泥的尸体,绝无可能是眼前的高个女人救了自己。 小喜在身后拉拉老板娘的衣服,这女人美则美矣,可惜凶巴巴的像个母老虎,眼睛更是长在脑袋上,看人从不正眼瞧。他琢磨着可能王爷身边的人就是这个德性。 花无非疑惑地看着老板娘,那老板娘又笑道:“大妹子,今天爷就来接你离开了,你千万别想不开。好好休息。” 老板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年头,知道的越少越好。 花无非心里想了很多东西,只是这“爷”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她不敢轻易问,只能不动声色。 到了酉时,本打算好好忙上一场的大伙儿,却被一伙穿着青蓝劲装的人给拦下围在中央。几个方坐下的客人也被赶了出去,老板娘心道,那燕王不想暴露身份,上次来的时候都是穿着便装,这伙人是谁? 这时候,一个穿着月白长衫,文质彬彬的男子上前对老板娘作揖道:“想必您就是云来客栈的东家宋三娘了。在下侥亭之,这厢有礼了。” 此处丰国和楚国交界,连年来战火纷飞,都轴县方圆百里内只有云来一家客栈,且生意日比一日红火,当家的又还是个女人,故而也颇有些名声。 宋三娘闻言,心中惊讶,连忙回礼:“原来竟是侥相公大驾光临!三娘不知,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 第4页 “宋东家客气。侥某不请自来,还唯恐惊扰了宋东家。” 宋三娘忙道:“侥相公说的哪里话?只是,侥相公在此,不知公子可也驾临?” 侥亭之正要说话,但见一辆马车行来。宋三娘眼尖,瞧出这正是燕王微服前来时坐的马车。 燕王甫下马车,几个黑衣侍卫便紧随身后。 “老板娘,我们爷要的雅间可已备好?!”燕王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奴才嚷嚷道。 宋三娘连忙笑道:“自然备好,小喜,还不快带爷前去?!” 小喜忙带着燕王一行人去了雅间。宋三娘为难地看着侥亭之,道:“本来公子要来,三娘应当……” “哈哈,三娘多虑了。这位爷便是公子今日到云来的目的。”言下之意,居然是两人约好见面的。 这公子名唤赵玉白,是沧澜国巨富,掌控沧澜最大的草原,上好良驹成千上万匹,再者,沧澜国和丰国,楚国不同,沧澜的兵器皆是民间私造,百姓又好商,强大的竞争力之下,他们的兵器日渐一日的精锐,逐渐成为每个国家都想要得到的好东西。如今丰国和楚国交战,丰国又内乱不止,这燕王“私下”见赵玉白,为的是什么……宋三娘低头一笑,掩去眼底的惊骇,再抬头时,一双眼只是略略显得惊讶,她不多问,只忙招呼伙计张罗茶水饭菜。 等待贵客到来。 小喜退下后,燕王便对那奴才道:“孙贵,你去后院让柳絮准备准备。” 孙贵得令,恭敬地俯下身子作揖,道:“是,爷。” 孙贵对左右站着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恭恭敬敬地向燕王福身退下。 为怕花无非再寻死路,宋三娘离开后,便着小豆时时刻刻地盯着花无非。花无非吃过两碗小米粥后,便问起了身边的这个孩子——他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和绍儿一般年纪。想起绍儿,难免想起云家的一切,心里甚是难受。 这女子生的端的是面容姣好,倾城之姿,如今眉目一蹙,更显得楚楚动人,小豆慌忙地看着她。若是昨天以前的这个女人,小豆是有多远就避多远的,唯恐那凶煞模样吓坏自己,可她自杀醒来后,对自己温声细语的,小豆顿觉受宠若惊,话也多了。 等孙贵三人前来,花无非早就从小豆的话里知晓了,原来这里是都轴县,“自己”是五天前被一个黑衣男子绑来云来客栈的。今日看那老板娘也不像个贪财之人,只怕那黑衣男子权势极大,普通百姓哪敢反抗?而“自己”的表现更像是被那黑衣男子抛弃的可怜女子,昨夜骗了小豆得以松绑,却在半夜趁小豆熟睡,上吊自杀。好在被一个叫小喜的小厮及时发现,留下一口气,那老板娘又找了一群大夫,几个道士,治病的治病,招魂的招魂,总算把她弄活了…… 平素听云炜倒是说起民间借尸还魂的轶闻,如今是不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花无非揉了揉自己的手,又掐了掐自己的脸……没有重生后的喜悦,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她脑子里一片茫然,一片无措。 让小豆退下,孙贵打量了四周一眼,才放心道: “柳絮姑娘,该说的,奴才在王府的时候就和你说过。如今还是这句话,既然王爷已经决定将你送给赵玉白,你就乖乖认命,今日赵玉白就要来,姑娘你最好配合,否则,你们柳家一百八十九口人的性命……哼哼……王爷本也不想将事情闹僵,只是姑娘这几日愈发的不像话。奴才话都带到,终究如何,还看姑娘你自己了。” 话毕,孙贵便退下将房门关好。 王府?王爷?赵玉白? 柳絮——便是这具身子的名字?花无非一时难以接受,任由孙贵带来的两个丫鬟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凄凄一笑,怎么任凭她如何挣扎,还是逃不开“弃妇”的命运?这叫柳絮的女子似乎比自己还要可怜,被心爱之人抛弃不说,还要被他亲手送给别人?! 花无非啊花无非,你要怎么办?她觉得疲倦至极,为何这世间男儿皆如此薄幸?为何这世间女儿的命运便如老板娘所说,一如浮萍? 便再有如花美眷又是如何?在权利利益面前,女人只是男人手里的棋子。曾经的她是云炜为讨好皇家牺牲的一枚棋子,眼前的“柳絮”是所谓王爷为讨好赵玉白的棋子。就算得一时恩爱,却问世间男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待红颜老去,又还剩下多少眷顾?花无非心里一时悲,一时喜。 悲的是可怜自己昨日还想着,只要能留在云炜身边,哪怕是个妾,她也认了,却不知那样的一生将如何了无生趣? 喜的是自己心中仿佛豁然开朗。想前世掏心掏肺,劳心劳力,却不得好死。既然上天给她一次新生,她就要好好对待自己,没心没肺不照样能活到九十九? 第3章 桃花东来(二) 当花无非被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宋三娘面前时,她心里便暗叫不好。 赵玉白名声在外,相貌无双,早有耳闻,富可敌国,天下皆知。这般条件,追求他的女子一如过江之鲫。不过,见识过赵玉白的人,都知道,他只会在得到价值连城的宝贝时,抿唇一笑。他也接触女人,但都是生意场上为数不多的不得已的面子。 宋三娘同情怜悯地看着花无非,又该有个美貌女子被糟蹋。 花无非站定在燕王面前。眼前的男人五官俊朗,飞扬入鬓的剑眉,灿若骄阳的星眸,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每一处都如刀削而成。举手投足间,一身贵气和霸气就显露无疑。这样的人,是人中龙凤,到底也不过是个薄幸之人。花无非为同样命运,魂归西天的柳絮感到难受,淡淡地别开目光,不去看这个人。 -- 第5页 燕王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便不知廉耻地自荐枕席,第二次见到自己,这花蝴蝶一样的女人央求她那个同样下贱的商人爹爹将她送到王府,即便卖身为奴也在所不惜,第三次见到自己,竟脱的精光,不要脸至极。他早就看着她就觉得头疼,正好有要事求赵玉白,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如今见她清浅地别开脸,他只当她又从哪里学来的欲擒故纵,轻嗤一声。 席间燕王东向坐,孙贵守在身后,花无非被安排在孙贵边上,两边是方才服侍她的小丫鬟。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对燕王行礼,此人正是侥亭之。花无非见他仙风道骨,浑身散发着温润的气息,不觉多看了了几眼。 “因途中出了点事儿,故而公子来晚了,让风爷久候。” 燕王含笑,到是掩去一身锐气,道:“想必这位就是赵公子跟前的军师,侥相公了。公子贵人多事,我等一会儿又何妨?侥相公请坐。” 侥亭之见到花无非,仿佛就见到公子蹙眉的模样,会心一笑。 花无非想过了,不管这身子的主人如今是个什么身份,既然老天爷让她再活一次,那么,她就要好好珍惜这条命,她这辈子的目标就是活到九十九。绝不动辄伤害自己性命。活下去总该有一丝希望逃离。 彼时,天边云彩红染,一轮落日如黄色的咸鸭蛋蛋黄,斜斜勾在山峦之巅。 一顶华丽的马车四围挂着红色的流苏,四角翘起的斗角坠着的璎珞在风吹过,发出琳琅声响。 两匹矫健的汗血宝马拉车,更有四位妙龄女子,各有姿容相随左右。 香车宝马,不知其中人物是何等绝世? 只待得,那晚风吹起香车帘子些微,露出一角雪白雪白的衣袍,尚能见得衣摆处银丝做绣线,一手绝世蜀绣绣法。 黄昏式微,暮色浅浅。 马车停在客栈之外,和这刚刚散了市集徒留繁华后的空虚的街道总有些格格不入。 四婢子上前,恭候左右,一柄折扇勾起帘子,最先露出的是那双手,见得他拇指戴一枚羊脂玉扳指,玉色温婉,和微曲的手色泽一般。然后,在黄晕的光芒下,人们见到一张清远出尘的脸。眉眼盈盈处眉心一抹银色莲花,丹凤眼微微睁开,刹那朦胧后,是一片凄清冷肃。 就算嘴角天生微微勾起,也难掩他一身冷漠之气。明明唇色如春日桃花,只须浅浅一笑就该摄人心魄,可他就是没任何笑意。偏首,缕缕青丝飞扬,不笑,已是倾城。 等雅间的门被推开,众人见到的便是一身清冷的赵玉白和他身后的四婢。 他懒懒的目光扫过雅间内所有的人,最后落在燕王楚墨风身上,寒暄:“风爷,别来无恙?” 燕王起身抱拳,笑道:“尚可尚可。赵公子请坐。” 堂堂一国亲王如此以礼相待,偏偏又是对着这如谪仙般的人,不说赵玉白自己,便是在场的人都没觉得不妥之处。四婢子把守在门外,赵玉白身后一时缺了服侍的人,燕王连忙对花无非道:“絮儿,你还愣着做什么?” 雅间内一时冷场,因为这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还不见花无非有所动作。一来,絮儿这个称呼实在陌生,二来,花无非反应过来后,仍是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孙贵低声斥骂:“柳絮姑娘,还不快去给贵客斟酒?!” 花无非见孙贵一双眼使眼色使的快要抽筋,心里连连偷笑。 斟酒什么的自然难不倒她,只是,当她走到赵玉白身边,正拿起酒壶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虽然这里的人看着都挺不顺眼,他们的想法几乎可以忽略,可花无非还是尴尬到了。尤其是雅间内再度冷场后,她的肚子又饿的叫了几声!苍天,赶紧给她个洞钻进去……心里郁闷到死,脸上却笑意盈盈,她心里有个小人在安慰自己——谁一天吃两小碗米粥,想了无数的问题,打扮了半个时辰,站了半个时辰,还能不饿肚子?这乃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燕王脸色铁青,这个女人……只会让自己出丑。 便是孙贵也觉得丢脸,将头埋的低低的。 赵玉白不笑,却将花无非扯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一手搂着花无非的腰,一手取过酒杯,道:“风爷,合作愉快。” 花无非彻底吓傻,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可赵玉白一脸正色,嘴上说的更是正经之事。这让花无非觉得自己的情绪更像矫情,可偏偏忽略不得。楚墨风这才笑道:“能请到赵公子,并且合作,是风某之幸。这贱婢不懂事,公子见笑了。若公子喜欢,这贱婢便赠予公子了。” 赵玉白饮下美酒,不答应,也没推辞。只当怀中美人是个摆设……又或者,如花无非此刻感觉,她被人当成抱枕了? “花无非”确实是个美人,也当得起倾城一词。只是长相过于妖媚,从前在柳家时便有个狐狸精的称呼。 便是作为女人的花无非今日对着菱花镜子也愣神许久。如今她双眼含着泪光,满目惆怅地望着一桌饭菜,她自是不知这具身子的每一份爱恨嗔痴都会表现为娇媚之态,是故,当时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赵玉白实在不会怜香惜玉。 “数年前,我曾来过此地,但见一片荒芜,如今居然开了桃花。” -- 第6页 众人都跟着附和,为讨好他,孙贵更是道:“公子爷真是神了,满城桃花凄凄,鲜少有开的旺盛的,独独此间桃树,一夜开了千万朵。若说寻常时节也就罢了,如今可是公子爷大驾光临,莫道不是为迎公子爷。” 赵玉白席间就说了这么一句废话,可花无非感到他凑近了一些,身子一缩,再见他,还是一脸冰渣子。 孙贵皱眉看了花无非一眼。 忽然想起五年前公子南游,遇上做得一手好衣服的春儿,想也不想便买下了她,自此,公子每日穿戴都是春儿在照顾。然后是夏,十个男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公子向夏曾经的主人讨要了她,从此,明明会武功的公子遇上打劫之类的事,都是“躲在”夏的背后。再然后…… 再然后,公子亲手去做的事情几乎就没了。 现在,公子抱这女人像抱抱枕似得……莫非,自此无所事事,每日犯困睡觉的公子要向楚墨风要了这个女人做抱枕?!不要啊,这样的话,闭关的老夫人又要闹出一系列事件了!他他他……他侥亭之的命途怎么如此多舛?五年前的乌龙事件,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燕王和赵玉白又聊了一些,花无非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后来燕王忽然道:“……这云炜不是寻常人,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如今他在太子手下做事,日前驻守京畿,进城的兵器断断不能犯在他的手中。” “云炜此人,我倒是有所耳闻。” “他如今正得皇上恩宠,也不知是何缘故,皇上竟答应小公主下嫁于他的同时,让将军府小姐也给他做妾!”燕王说道此处,愤愤地端起酒杯豪饮一杯。赵玉白挑眉道:“原来风爷还是个痴情之人。” 燕王淡笑一声,放下酒杯哪里还有妒色?其实,这燕王对将军府小姐也不过有几分喜欢,本来没什么,偏偏那小姐爱上个平民出生的将军也不喜欢他这个正儿八经的亲王,让他的大男子心理有些受挫。赵玉白也就随口符合了一声,偏首去见花无非,却看到她一脸丢了魂的样子。 “你叫什么?” 赵玉白突然问话,让花无非一愣。她叫什么?自然是花无非。 “柳絮,赵公子在问你话!”孙贵再次发难。 赵玉白冷看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多话。 她唤柳絮,大家哪个不知?就孙贵这个谄媚的人急于讨好人家,做出这般举动。燕王此刻是有拍死孙贵和柳絮这俩不中用的家伙的心思。 花无非心中涩然,猛地挣开赵玉白的怀抱,站了起来。 楚墨风抬眼警告花无非一记。花无非却是带着笑,对楚墨风行礼道:“昨日种种昨日死,柳絮早就不是柳絮,今后我叫花无非。” 赵玉白用食指和拇指端起夜光杯,莹莹如玉葡萄美酒,置于鼻尖轻嗅,清冽香甜。 “还有……我要去如厕。”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花无非不等人回答已经离开。 第4章 桃花东来(三) 花无非一溜窜出了雅间,一路往后院去。彼时云来客栈外都是赵玉白和燕王的人马,她也根本没打算出去。她只是有一点点难受—— 是啊,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云炜那样的男人不值得自己伤心难过,可乍听闻他人生小登科,还有将军小姐做妾,心里不知是酸是苦,是羡慕妒忌,还是恨。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过去的花无非已经死了,云家的所有恩德她都还了,她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云炜这个人! 夏跟在这个女人身后,见她停在回廊,分明一眸伤心,片刻后又故作坚强,眼底闪过一丝有趣,在她转身的时候,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果然,花无非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夏,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是谁?” “我叫夏。是公子的四季卫之一。” 简单的回答,可夏却热情地过分,将花无非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全。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就这样的眼神一定是色狼无疑。 “那个……我去如厕。” “我知道啊。” “那个……那你还跟着我?!” 花无非最后的那句话是咽在喉咙眼的。所以夏很不知趣地问:“你说什么?” 花无非做了个极温柔的笑脸,可来不及展示,夏便一手捂住她的嘴巴,扯过她的身子隐藏在回廊后。 是夜月圆,玉兔高挂桃花枝,压碎一树春意。透过回廊不难发现,月光桃树下,一个女子痴痴望着一个男子。因为那女子是面对花无非二人,所以她们看的很清楚她的眼神。而花无非更是发现,此人便是今日对她嘘寒问暖,让她印象颇深的老板娘。 宋三娘凝望着男子,良久才道:“每次见你,都这么难。” “三娘,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轻易岂可来见你?” “我有自知之明……”宋三娘低头苦笑,“他们就在西厢雅间,你,还是尽快行动。” 花无非发现夏握住腰间红鞭子的手冒出了青筋,老板娘才说完话,她就冲了出去,喝道:“好你个宋三娘!竟敢出卖公子!” 花无非恨不得立刻逃走,眼不见为净,偏偏脚步才挪开一点,一具尸体从回廊另一侧冒了出来,压在她身上。 倒霉,怎么这么倒霉,她不就想要抒发一下悲伤的心情,顺便如个厕吗?有必要让她撞上这么暴力,这么血腥的事吗?就和宋三娘说的一样,那男人的手下动手了,而赵楚两人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发现敌人,立马干了起来。这混战之中,难免也有被自己人杀死的可能,再者,她花无非现在哪根葱都不是,所以,她很明智地倒在地上,让那尸体倒在自己身上作为掩护。 -- 第7页 这样一来,倒是将宋三娘那一处看的清清楚楚。宋三娘虽然有几下子,可夏那是练家子,宋三娘没几下就处于下风,而刚刚和宋三娘说话的男人居然连一招半式都不会,后来冲上几个侍卫,掩护他离开。他逃的倒是很快,留下的宋三娘就惨了。花无非看得出夏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还会有些顾忌,可对着宋三娘那狠劲,啧啧啧……那完全是拿她当沙包使。 眼见着那懦弱男人就要全身而退,夏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飞镖,簌的一声,那个男人倒是全身而退,因为宋三娘冲上去替他挡了一记。 男人一边撤退,一边虚伪地大喊:“三娘,我会替你报仇的!” 宋三娘倒在地上后,夏也不做停留,返回西厢雅间去保护赵玉白。 大概过了一刻钟,花无非估计后院的人都死绝了,正要爬起来,忽然见院子里的宋三娘一个挺尸,拔出胸口的飞镖。其实,就那么一刹那,花无非觉得是有些惊悚的。可后来,宋三娘胸口处也没血喷出来,更没出现什么恐怖的变化——比如,双手伸直碰碰碰地跳了,再比如,牙齿忽然变得又尖又长,碰上人就要咬一口了…… 她本打算等宋三娘离开后再起来,哪知宋三娘的目光直接射向她,道:“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了。” 花无非有些尴尬,可一想,宋三娘自己刚刚不也在装死吗?反正都是同道中人,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打个招呼道:“老板娘。” 宋三娘拍拍身上的草屑,道:“叫我三娘就可以了。我见你留下也不是自愿的,要不要趁乱和我一起离开?” 所以说世事总是无常。 前一刻,还在忧虑如何挣脱魔掌的花无非,这一刻已经躺在牛车的稻草上,瞪着眼看天上的星辰皓月。而前一刻还在数着银子,服务客人的宋三娘,这一刻正搭着二郎腿,嘴里吊着一根稻草,手里挥着鞭子,赶牛…… 花无非嗯哼了一声,其实她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不知从哪里问起。也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高个子的女人有莫名的亲近感。宋三娘了然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飞镖明明刺进胸口,却还能安然无恙吧?” “我穿了软卫甲,刀枪不入。”宋三娘根本没等花无非表态,“就算那个母老虎不杀我,今天后,他也要杀了我。可能知道多的人,不管是谁,总是不安全。我早早就明白,我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可该死的就是犯贱,去做那颗棋子。现在好了,云来客栈没了,我宋三娘也替他挡了飞镖,还了他一命。再不相欠了。” 花无非听的云里雾里,可也没打算闹的多明白。 想了一会儿,花无非道:“等他们打完,一定会查看尸体吧?到时候,发现你我不见了……” “不会的。不管成败,他都会一把火烧了客栈。” 花无非“哦”了一声。宋三娘说的他,就是那个怯懦的男子了。可能动赵玉白和楚墨风的人……其实显而易见。花无非甩开脑海里的想法,看着星空,心无旁骛,竟如痴了般。 宋三娘侧眼瞧她,见她只望着星空,偷偷拭去眼角的泪。 这个心思敏捷的女子,装的多么无所谓,眼神里终究多恨。 在宋三娘见到花无非的第一眼后,她就觉得这个女子眼底的那份决绝和自己有出奇的相似。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花无非问:“三娘以后有何打算?还有客栈中的那些小孩儿,他可会为难?” 宋三娘笑道:“小喜和小豆有自己的爹娘,他们的家就在都轴县,出事前,我让他们离开了。至于我,亡夫去世后便居无定所,留在都轴县也只为报答别人的恩情。我听闻沧澜国国民好商,早就想去那里见识见识。可能会去沧澜国吧,也许开家客栈,也许做点别的小买卖。你呢?” 花无非双手枕在脑后,呆呆看着天,道:“我就去楚国。找个陌生的地方定居,前院种些桃花,后院凿地,种些易活的菜。最好可以活到九十九。”丰国是个伤心地,她不会去。沧澜国毕竟有赵玉白,她只想找个陌生的地方安度余生,所以也不会去沧澜,如此想来,楚国是最好的去处。 宋三娘闻言,勾唇一笑:“为什么是九十九?” “老天爷对我已经够好了。长命百岁太奢侈了。” 晨光初露的时候,两人在蕴浙县分道扬镳。 花无非怀里揣着的是,昨日燕王让她穿戴的金银首饰。而宋三娘早有离开的打算,所有贵重的东西早就换成了银票贴身藏着。后来,在客栈内,花无非发现腰间塞着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宋三娘则在下一个落脚点发现腰间多了一只玉镯子。 花无非首先去当铺当了首饰,又去一家成衣店挑选了合身的男装数件。她本是个小家碧玉,可到底小小年纪便掌家事,和一般闺秀见识不同。又因着昨夜,宋三娘有意无意地提点了她几句,是故有男装打扮这么一回事。 花无非离开蕴浙县是搭人家的马车走的。 到了南酒县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她饿的饥肠辘辘,点了暖洋洋的一碗阳春面,想起自己如今不必管他人脸色,又是男儿装,心里畅快,便开始大吃特吃。 “小孩,边上玩去!” 小摊在路边,几个孩子围着一群蚂蚁在玩,小摊老板见花无非的位置就在小孩边上,便赶这些孩子走。那群小孩似乎并不特别惮怕这高大的汉子,虽然一溜烟跑了,可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老板拿着锅铲对着孩子做了一个打人的样子,嘴里却无奈笑骂:“这群皮猴!” -- 第8页 就她吃的起劲的时候,有人大喊:逃兵杀人啦!大家快逃啊! 那小摊老板连她一个子儿都不收,拾掇起摊子就逃。顺道冲她大喊一句:小子,愣着做啥?!那群逃兵来了,可是要杀人的! 杀人?听到这个字眼,花无非拔腿便跑。小摊老板一愣后,也跟着跑了起来。 心中不由道,好家伙,这小白脸练过啊! “大爷,不是说那长安候驻守在这?军纪严明,怎么还有逃兵?” 花无非一进城就听这里的百姓纷纷议论,说是自打长安候来了边疆,丰国的军队便节节败退。长安候还是个体恤百姓的主儿,入城后,凡长安军不取百姓毫厘,若有乡绅欺诈,还能直接面禀长安候。她想,这里一定是安全的。可哪知这里还有兵匪? “当然不是长安军,都是丰国那群逃兵,到了咱们楚国境内,霸了附近的山寨,烧杀抢掠,啥子缺德事都干!”大爷一边推车,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 花无非额头上布了一层汗,身后传来的打杀声越来越近,那大爷干脆放弃了推车,迈着老腿,使足劲儿跑。 “大……大爷,那……这事,长安候不管啊?” “山高皇帝远的……等侯爷军队……到了,这群人……早得逞跑了……” 第5章 假凤虚凰(一) 呼吸带入干涸的泥土气息,受到侵扰的沙子,更是在风中飞扬。 马蹄的响声越来越近,带着兵匪粗鄙下流的喊声。 一群百姓的脚步如何能抵挡骏马的奔驰?也不过一会儿,南酒县的百姓已经被兵匪围困在一堆。 花无非躲在人群中,抱着脑袋和大伙儿一起蹲下。花无非不由有些纳闷,仿佛自进入“柳絮”的身体后,霉运总是接踵而至。而且不是喊打就是喊杀。老板的摊子早就被推倒一边,花无非见摊子上的一小碗红糖倒在地上,几只蚂蚁更是闻到香甜味道围了上来,她心思一动,偷偷将红糖塞到怀里。 那大爷就在花无非边上,低声对花无非道:“小伙子,找个机会拿泥巴把脸抹抹,别让这群兵匪瞅见了。”花无非一听,感激地看了一眼那大爷。 这时,一个光着上身,露出一身肥膘的大汉甩着手里的大刀耀武扬威地道:“全都给爷爷带走!你们倒是睁开眼看看那宁钦能不能护你们一辈子!哈哈哈……” 这兵匪显然是来向长安候叫板的,一队人上前绑了花无非他们,将他们像扔麻袋那样扔到一辆马车里。 马车四周被油布裹着,内里一片漆黑,花无非缩着身子,无措地看着四周,悄声问那大爷:“这群人也太无法无天了,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待我们。” “唉……被抓到白虎寨的人,没听说过离开的。朝廷几次下令围剿,就是找不到白虎寨所在。这群兵匪霸占白虎寨,越发无法无天,连长安候也不放在眼底。” 那长安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百姓所说的那般英明,要是名不副实…… 先是行了一段颠簸的路,应该是出村子的那条石子路,花无非摸了摸马车底,果然是辆很粗陋的马车,底部就是用几块大木板垫着,摸到一条缝隙,花无非低声对大爷道:“大爷,你身上有水囊吗?” “刚刚落下了……小伙子,你要做什么?” 这时,蹲在他们边上的一个人道:“我有!” 原本惊慌的人都安静下来,注意力都被花无非吸引。花无非道:“刚刚我看见这一路有不少蚂蚁,如果把糖水从这条缝隙倒下去,也许可以给长安候他们留下线索。”朝廷既然找不到贼穴,那么,一路被糖水吸引的蚂蚁或可帮助他们,就是不知道长安候那一行人会不会心细如此。想了会儿,花无非又道:“大家别安静下来,就和刚刚一样,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花无非的话就和一道黎明的曙光,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失去主心骨的人们,也果真按照花无非吩咐的做。 因为不知贼穴有多远,一小碗的糖够不够还是个问题,再者,红糖有颜色,恐怕会被那群兵匪发现,如果掺了少许水,隔一小段路倒下一些,应该会更好。这些事,花无非之前全无经验,这么做也就是在生死关头被逼出来的。所以大家镇定下来后,她的心反而更发慌了。 马车行了一段路,花无非就听到车轮子压在枯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她收了糖水,大爷问道:“小伙子,咋的了?” 花无非叹气道:“想必是进了林子。林间落叶多,虫蚁更多,完全不能分辨踪迹。倒了糖水也无用。” 一听这话,大家都有些着急,却听花无非又道:“不过,至少咱们明确了贼穴的方向。” 马车行了很长一段路,才出了林子,隐约间,花无非听到卸货的声音,然后就是隆隆的响声,花无非估摸着贼穴已经到了,连忙将剩下的糖水一股脑儿倒下。大概是一班子贼匪出来接应,一阵喧闹后,他们坐着的马车一阵子颠簸,等到停下来的时候,马车帘子也被掀开,强烈的阳光刺下,让人睁眼困难。 等适应了阳光,花无非才看清楚眼前的山寨。 身后是一个天然的山洞,一望黑乎乎的一片,想必这群土匪在那头还做好了掩饰工作。前面倒是豁然开朗,白虎寨的匾额高挂,山寨依山而建,地势耸然,而白虎寨寨门处更有一道道小孔,阳光照去,里头的箭还闪闪发光。 -- 第9页 一来,寻到这山寨已是困难;二来,即便到了白虎寨,还需过这箭阵,白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没有内应,应该很难攻破。这么一思考,花无非心头涌起了一股凉凉的痛楚。 那时年少,惊艳岁月流年,以为一刹那便是永恒。 一如他不爱舞文弄墨,却偏爱兵法奇阵。一如他不爱舞刀弄剑,却偏爱万人敌策。 一如他在耳边轻叹,丫头,你怎么这么笨,这样不就破了这阵? 一如,桃花树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甩开那些不该有的回忆,花无非的肩膀上一痛,却是被一个小喽啰推了一把。 “哥!你回来了!” 只见寨门大开,一个肥硕的女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迎面给这群兵匪带头大哥一声好叫唤。 自打这女人出现后,花无非便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这些俘虏的男人身上打转,最后,十分诡异地落在她的身上!花无非连忙低下头,却听那土匪头子说:“虎妞,上次抓来的男人你又厌倦了?怎么开始打这些土包子的主意了!” 花无非察觉到身边站着的几个男人身子都是一抖,惶然地低下头,只怕被那叫虎妞的看上一眼。花无非心底好笑,没想到竟还有女子强抢男子的事儿,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是,她显然忘了自己如今正是一身男儿打扮。柔媚之余,还生的一副清傲之姿,风华无双。 “得了!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去把脸洗洗,待我妹子好生挑选挑选!” “不用了,哥,我就要他!” 顺着虎妞的手看去,居然就是花无非! 花无非这下欲哭无泪,那原先推她的小喽啰一把扭过她的胳膊,喝道:“走!” “你放开我!” 小喽啰果然放开,却是那虎妞用手一挥。花无非下巴一疼,被虎妞用力捏住抬起,她才发现这虎妞长的极高,自己只到她的胸口,她俯视着自己,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帕子,往花无非脸上使劲搓着。花无非脸疼的要死,可偏偏这虎妞力道极大,根本无法反抗。 花无非疼的呲牙咧嘴的同时,却见虎妞一脸失了魂的样子,两只鼻孔流出红色的液体,捂着小心肝道:“天哪……哥,这么漂亮的男人……我我我……我一见钟情了!我我我……我恋爱了!” 花无非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还一会儿红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不过好在这虎妞是个女人,不会真正意义上占了自己的便宜。只是,希望那长安候能在自己穿帮前破了这白虎寨。 “哈哈哈!好好,小白脸你听好了,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白虎寨的压寨相公,今晚便娶我妹子,你们好早早入洞房!” “哥……讨厌了!”虎妞一手扭着帕子,一边还羞涩地看着花无非。 今晚入洞房?那还了得!花无非急中生智,叫道:“且慢!” 这一声叫,让所有人都看向花无非。虎妞一脸患得患失,花无非压低声音,道:“如此仓促岂不唐突了佳人?更何况,我与姑娘初次见面,便一见如故,却不知姑娘芳名,年方几何。姑娘亦对在下一无所知。” 虎妞见花无非柔柔地看着自己,又听到几句温婉如玉的话,早就不知自己魂儿在哪,当即说:“公子说的对!来来来,公子,我先给你介绍我们白虎寨。” 那土匪头子难得见自己母老虎一般的妹妹这么温柔,再看看她身边比女人还美丽的男人,咽下几口口水,心道,真是便宜虎妞了,也罢,妹子的幸福比自己的**重要。要是往后成了自己的妹夫,自己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唉……姑娘,在下自幼长在南酒县,这一帮父老乡亲皆是亲近,如今独独在下自己享福,而乡亲们却要成为阶下囚……如此,愧对自己的良心。姑娘还是不必对在下亲睐有加……” “不成不成!相公,好相公,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这就让我哥给他们松绑!”虎妞的手指在花无非手心打转摩挲,心里还道,他奶奶的,这美人的手还真嫩,这味道比之前的那些臭男人一定好多了。 花无非顿时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原来只要是调戏,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作为被调戏那一方都不好受! 虎妞干脆把花无非往马背上一带,进了山寨! 剩下的乡亲倒是极崇拜感激地看着花无非,说崇拜,乃是因为众人眼底文文弱弱的书生面对这么一只母老虎非但面不改色还能巧妙周旋,说感激,却是因着花无非自身难保,却还为他们着想。 那土匪头子,擦了一把口水,果然按花无非的吩咐给他们松了绑。 骏马刚刚到了寨子门口,却听闻一个土匪高声叫道:“大当家的!美人……美人!” “去你的,哪个是美人!” “不是啊大当家,小的是说,美人啊!” 虎妞一听美人也喝止了马。花无非从虎妞怀里挤出一个脑袋,只见得日暮西山,碧草连天间走来个白衣美人。 白衣轻舞,飘飘乎不似人间凡人。那女子一双眉目如画,眉心绘着一朵银色的莲花。 正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身女子打扮,可这张清清冷冷的面孔又分明是…… 那美人抬首,轻灵的目光落在花无非身上,闪过一丝玩味有趣,又清浅地别开。 -- 第10页 只见得那土匪头子擦擦鼻子流出的鼻血,大声道:“一见钟情,必须的一见钟情!妹子,咱寻个良辰吉日,把咱俩的婚事都给办了!” 第8章 假凤虚凰(四) 虎妞觉得吴非就是自己的春天,多温柔的男人,多柔弱的男人,多好推倒的男人?她虎妞也算是千帆过尽的人,吴非却是第一个让她患得患失的男人。 虎妞综合自身种种因素,以及对吴非的多种揣测,还是叫来一个小喽啰,吩咐他往吴非的茶里放些增进夫妻情趣的东西。这样,她好,他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花无非和赵玉白对换了喜服,赵玉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房间。这是花无非第一次见到说书人口中的轻功—— 且说那顾长生是何等人才?当夜闯了皇帝的寝宫,削了皇帝一半眉毛,让那皇帝是整整月余没脸见人!那皇帝寝宫是多少人把守?!外宫一百侍卫,内宫一百,暗里更有各个武功拔尖的暗卫,竟让那顾长生来也无影,去也无踪!第二日,还携了桃花娘娘大摇大摆出宫去也! 这是花无非幼时听的极熟的一节桥段。 当时只当个故事听听,如今真真见到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便想起那句来也无影,去也无踪。 喜宴上,南酒县的百姓都被放了出来,这是到白虎寨后,花无非第一次见大伙儿。 大伙儿被一堆土匪瞅着,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直到过了酉时,到了土匪口里的吉时,锣鼓声起,炮竹震耳欲聋,才见得一对璧人踏着红毯款款走来。 赵玉白没戴红盖头,那土匪头子也由着他。 两人都穿着男女莫辨的衣服,都长了一张美貌倾城,可男可女的脸,火把照耀下,那到赵玉白胸口娇小玲珑的花无非像是新娘子,而赵玉白一脸清俊,目无凡尘的样子更像极男儿郎。 所以,大伙儿都有些蒙,且说这到底是谁跟谁的婚礼? 这对金童玉女站在一起,天地都有些失色,以至于后头不知从哪蹦达出来的虎妞兄妹,仿佛两个跳梁小丑。土匪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道,你以前都没发现头儿长的很衰吗?你以前都没发现二当家有点像夜叉吗? 花无非身体有点不舒服,准确地说,她的肚子有点疼……好奇怪啊,她今天一口东西都没吃,就喝了一个小喽啰端来的茶,怎么就开始闹肚子了呢?她见大伙儿一个个都很关心地看着她,便扯出个极惨烈的笑容。 什么事都可以将就,就是这事,没法将就啊! 虎妞心里还乐呵,这小相公今儿中了媚*药,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却哪里知给错了药,一碗泻药下去,只苦了咱们花无非姑娘。 “你怎么了?”难得仰望天空的赵玉白能抽空关心下她。她嘴角一扯,额上汗水更多了,道:“我好像要去下茅房……”话说到一半,花无非整个人就被虎妞拉到一边。 彼时,白虎寨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香案燃烟,只需低首,便见佳人在身旁。 嗯哼,自然佳人脸上那极度扭曲的表情可以忽略。 赵玉白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执着于白头偕老。也许看着有些人的脸,看着她一颦一笑,倾盖便也如故,白头也就如新了。是啊,他是找到多么好的姑娘呢,所以,第五个婢子,非她不可! “美人,一拜天地呢,你愣着做什么?!”土匪头子纳闷了,且说这美人的身子早就给了自己,中午又确认了一边,身子都是自己的了,这还犹豫什么呢? 赵玉白对着他一笑,唇上扬:“看着你,我好像就看到宝贝了。” 这么清高的美人说出如此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他奶奶的,这次赚了。土匪头子激动地就要上前给他个热吻,只见赵玉白往后一退,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穿过大堂,只取土匪头子心脏!红色地毯足足百步,从大堂门槛处一直到此间香案,这箭矢百步后,力道不减,虎妞一把推开土匪头子,那长箭铛的一声便刺入铜制香案! “百步穿杨,莫不是那长安候宁钦来了!” 众土匪闻言,哪个还有人色?!正要拿下堂中百姓做要挟,却见堂中老少夺过众匪手中器械,个个武功不凡!其中一人喊道:“长安军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历经巨变,花无非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个给自己水壶的人! 她登时蒙了,这伙老百姓是长安军,赵玉白也是和长安军的人,那么,自己之前的瞎蹦达岂不是像只跳梁小丑?赵玉白看着她担心着急,却只言片语不肯透露,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可笑。其实,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咦,那小兄弟不是接头大哥?怎么你才是啊?” “我也以为那小兄弟才是赵公子手下的人,大爷,原来你才是啊!” 花无非没听到那二人的对话,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赵玉白一把拉住。她对着他笑笑:“我肚子好疼,赵公子放手。” “如果你一去不回,我不会放过你的。快去快回吧。” 土匪头子知形式不利,拉着虎妞,一路逃窜。虎妞还舍不得花无非,叫道:“哥,吴非不会武功,我们把他也劫走!” “妹子,你倒是看看,之前他们哪个像是有武功的了!”虽然这么说,土匪头子还是对赵玉白喊了句:“美人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带上你逃吧!” -- 第11页 赵玉白挑眉看了土匪一眼,说:“还梦着呢?” 土匪头子觉得不对劲,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虎妞一拧他的胳膊,道:“哥,别管这个狐狸精了,咱们逃命要紧!” 其实,官兵几次围剿,找不到巢穴乃是其一,其二便是白虎寨暗道众多,就算成功围剿,也难免让这些贼人从暗道跑了。是以,赵玉白才会在白虎寨待上这两天,大多时候,都是摸暗道去了。 虎妞兄妹已被宁钦成功拿下,长安军正盘点白虎寨土匪人数,以及这些年被抓来山寨的百姓,强抢来的财物。 “表舅,这次成功围剿白虎寨,真是多亏了你!” 一个白衣小将面含笑意,对着赵玉白打招呼。当场除却这俩人和四季卫,其余人脸上都有些惊讶。表现最为过的,还是那土匪头子,他大叫:“表舅?表舅?这不可能啊!美人,你是个女人对吧?不然这两天我跟谁颠鸾倒……”凤字没出口,土匪头子脸上就是一辣,只见护主心切的夏手里挥着鞭子,一道道落在土匪身上。 “谁美人呢?咱公子是你说轻薄就轻薄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夏是个冲动且喜欢动粗的人。鉴定完毕,春儿柔着声音道:“公子,这衣服也太没型了,春儿早就给你备好了最前卫的衣服。” “公子,您这些天一定没睡好吧?阿秋早早把公子在南酒县的宅子整理干净,出了寨子,公子就能下榻休息。” “公子,这些天您都瘦了一圈,冬儿给公子备好一桌佳肴,就等公子回去。” 赵玉白看着四婢,却忽然很想,某个人对他说:公子,非儿已经把自己洗好了,就等公子抱一抱了…… 见四婢缠着赵玉白,白衣小将步子往后挪,唯图赵玉白此刻能忽略了他。 只听得一声轻笑,赵玉白不紧不慢地道:“贤侄,除却你答应舅舅的宝贝别忘了送上门来。更重要的是,明明很简单的事,你非得舅舅牺牲名节扮个女人,这笔帐,咱们慢慢算。” “舅舅……您现在不也没穿女装吗……” “别废话!我现在要去找个人,如果不幸没找到,这帐,记你头上。” 若非被这些土匪整的乌烟瘴气,白虎寨实在是个好去处。 漫山遍野种着青葱的竹子,当夕阳穿过层层枝桠,斑斑驳驳,风掠过,是竹子的清香和泥土氤氲的青草气息。偶或鸟鸣啾啾,越几株竹子,往林子深处去,还能见到细细的溪流,溪涧石头长满青苔,凑近看还能见到几枚野生田螺吸附其上。山泉是甜的,掬一捧浇到脸上,感觉泉水从眉角,鼻翼,唇边,温存而细腻地流下,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清香和甜美。 若是今后,能寻得一处安逸之地,也许还在后院种上一片竹子。 晓风起时,焚香煮酒,待夕阳下,品竹韵,赏桃花,手中可拿一本诗集,从此人间情仇,与我无关。 可人间总是惦念着恩恩怨怨,黄的白的,就如此刻的花无非,她是在逃避赵玉白,她只想过安静的日子,与世无争,可赵玉白却一心想要拉她进入他的世界。 她可以忘却前尘,可以原谅那至亲之人带来至痛的伤害,可她做不到坦然, 也许逃避的她很怯懦,可她终究是个小女子,放下前仇旧恨,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面对。 在林子里绕了一圈,堪堪避开长安军,花无非寻了个无人看守山洞的时机,悄然离去。 到了夜幕降临,老天爷却很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雨。彼时的花无非刚刚走出外头的树林,又渴又累,每迈一步路,都显得很是吃力。大抵是在林子里迷糊了方向,和南酒县南辕北辙了,花无非见到一块石碑上刻着陈家村三个大字,想着有人家在,那可太好了。 可她刚刚迈开步子,脑子一片浑沌,人也跟着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 第9章 太平长安(一) 房屋以竹木搭建,陈家村四面环山,绿水环绕,此刻乃是早稻插秧的时候,阶梯状的水田里都是农忙的村民。 楚国虽然和丰国交战,可兵力一向雄厚,丰国出了个云炜,楚国依旧有个常胜将军长安候在,是以除了个别地方,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的。 花无非在陈家村呆了整整两天,那日昏迷在地,是陈家村家住村口的陈大婶发现她的,说是那晚她家院子的大黄狗叫个不停,闹的她一家子都醒了,后来,便让她当家的出来瞧瞧,这才发现昏迷的她。她当时体力不支,又被大雨浇灌,发了高烧,是陈大婶用村子里的土方子救好的。 花无非心中暖暖的,虽然是短短的两日,却让她感受到最为朴实的关心和照顾。 这一日,花无非和陈大婶道别,陈大婶正在院子里晒辣椒,她问:“闺女,这兵荒马乱的,你又无亲无故,这是要去哪里?” 花无非笑道:“这两日在婶子家已是打扰,我无处可去,只是,还想去更远些的地方。” 其实,陈家村的人都未见过花无非这般模样的人儿,仅仅是两天,陈大婶家中便多了很多以各种各样理由来做客的年轻小伙子,两日的相处,也让陈大婶觉得花无非还是个好性子的姑娘,想来她孤身一人,若是能留下陈家村,嫁给村子里的小伙,也是件好事。 “大婶可知,这往西去,要途经何处?” -- 第12页 陈大婶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好多留,道:“这往西去近的倒是有个小镇子,只是听说最近不大太平。稍微远些的就是需一日脚程的太平村。我有个妹子嫁在那里,听说这些年还算太平,你一个女人家上路,还是绕些路去太平村过吧。” 花无非谢过大娘,留了一些银子给她,收拾了行囊便上路去。 往西行,沿着一条小溪流走就是,这小溪是从陈家村流向太平村的,到了小溪尽头,一条支流汇入另外一条小河流,沿着它走下去,源头就是太平村。 花无非一路走走歇歇,路上连一个路人都没见到。四周都是蔓延的梯田和玉米地,并非是深山老林子,倒也不必担心有野兽出没。偶有几只小兽冒出来,也都是些山兔子和小野猪。花无非从前在平安县,虽也有机会跟着公公去乡下收租,但那也是五岁之前的事了,依稀记得一些画面都已模糊。后来公公去世,那些田地卖的卖,抵债的抵债,等她大些懂事,只余下平安县县郊两块田地。 如今,见这一片片的水田,还有旱地里一株株的玉米,花无非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宁静。 自打她进入柳絮的身子,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浮生也就此刻最闲适。 到底是野外,万一遇上大野猪,那就麻烦了。所以,花无非歇了一会儿,便加快了脚步。定要在天黑前赶到太平村。 天色渐渐暗下去,过一会儿,就飘起了毛毛细雨。花无非暗叫一声糟糕,所幸前方不远就是一片葵花田,瞧着四下里无人,花无非跑到田里,折了一朵,那葵花有两只巴掌大小,顶在脑袋上堪堪能避雨。也许等葵花田的主人发现了,又该大骂哪个缺德缺心眼的了。花无非勾起唇角,坏坏一笑。 进入太平村,花无非才发现这里安静的有些诡异。一条泥巴路通向村子内,但凡村口的几间房子都是漆黑一片,放眼望去,独独村子中央一两家点着烛火。这个时辰,一般人家应该在做饭,而田地里的男人也该是这个时间回家的。可太平村,一片寂静,甚至连最寻常的犬吠都听不到。 走近几步,便是一座废弃的关公庙,在细雨静谧的夜显得几分萧瑟和诡异。 花无非壮着胆子往村子内走去,忽的听到关公庙内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 “姑娘……”是个很苍老的声音,花无非忍者发麻的头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瘦骨嶙峋的老者靠着门槛,奄奄一息地叫道:“……姑娘,求求你,给我一碗水喝……” 老人双目浑浊,因着黑夜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花无非虽动了恻隐之心,可心里讪讪然,依旧不敢上前。 “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好心的姑娘,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庙里院子就有一口井,求求你,帮帮我……” 一句“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让站在雨中的花无非身子微微一颤,一道惊雷闪过,花无非见到老人双唇全然干裂,干枯的手想要接住下着的雨,可有气无力,完全伸不到嘴边,他一双深陷的眸子充满哀求凄凉,就那样看着花无非。她眼眶一热,道:“老人家,你等等,我去取水给你。” 如老人家所说,关公庙内院有一口井,上头用茅草建了个小蓬,用以遮风避雨,井边更有井绳和一个水桶,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青苔长上,看起来倒是个常用的水井。 花无非打上半小桶水,取过瓢,拎着水桶向老人那里走去。 就是此刻,又闪起了惊雷。花无非惊愕地看到,就在关公庙内,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人,又或者……称之为尸体!每具尸体裸*露的皮肤上皆长满黄色的脓包,脸色铁青,嘴唇更是黑色的!那老人家的右脸,同样长着几个脓包,如今看来,那右眼竟也是要烂掉的! 水桶砸在地上,花无非一脸惊恐! 她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要冲出关公庙,可是,她的脚就如注了铅,一步也挪不了!就在她打水的水井边,还有几具腐烂的狗的尸体!恶臭,恶臭……原来是腐烂的气息! 她害怕的就要哭出来,可就是因为这极端的恐惧,让她将眼泪生生咽了下去。 老人的眼盯着她,如干涸的河床,仿佛被风化过,无气息,干裂而绝望。 在她同样绝望的时刻,关公庙外传来了人声,看去,皆是些高大的男人。从他们的打扮看,定是太平村的村民。花无非顾不得太多恐惧,就欲往人群里逃。可她的脚刚刚踏到关公庙门槛,站在最前的男人已经拿着钉耙指着她不许她出来。 “你……你别过来,你已经感染了瘟疫,你不能出来!” 她的脚踝上更是一紧,低首时,她见到老人扯着干裂的嘴:“姑娘……求求你,给我喝一滴水……” “村长,怎么办?现在有个大活人在,不好一把火烧了。” “什么大活人?!老张抓着她的脚,你们没看到?!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感染了瘟疫。”那个被唤村长的中年男人对花无非吼道:“外乡人,我们这里闹了瘟疫,你现在一定也感染了,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关公庙,不能让你们再害人!” 花无非脚上一个踉跄,从初见尸体的惊恐到如今的不知所措,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即便经历过死亡,可前世,她死的也算轰轰烈烈,也是在那一刹做出的抉择。可是,现在,她身边躺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和死去的人,她不久后也将会和他们一样死去,这些好像就是自己的预言,得知即将死亡而未亡,这是何其恐惧的折磨? -- 第13页 她好想大声尖叫,好想哭诉,自己原本是一片好心啊……何以,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庙外的人手拿镰刀锄头和钉耙,监视着关公庙内的人。 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屋檐和台阶。老人的手缓缓松了,掉下,就在老人绝望之时,他的唇上一湿,那好心的姑娘正用瓢盛了一瓢井水,在喂他。 他急急喝下去,眼神总算有了几分清明。他看着花无非,说:“……姑娘,你真好心……我的家人说我得了什么病,儿子女儿都不要我了,嫌弃我老头子……姑娘,你是个好姑娘……” 她要怪谁?怪老人明知自己得了瘟疫,还要害她?可是,老人家却什么也不知道,他只以为自己得了病。她能怨谁呢? 雨势加大,人们见到这姑娘歇斯底里地冲到雨中,对着天空大声叫道:“老天爷,你玩儿我呢!我只是想要个安稳的生活而已!为什么走到哪里就让我倒霉到哪里!!!” 一道雷劈下,花无非身边的一棵枯树便被彻底劈焦了。 她吸吸鼻子,低声道:“发泄下也不行嘛,真小气。” 毕竟这小命是偷来的,每多过一日都是赚了。她不过一个弱女子,面对命运,她能怎么办?原来,人生悲凉的是,命途多舛,偏生恨无所恨。怪谁呢?怪自己倒霉吧…… 吃碗面,也能遇到官兵抓贼。过个村,还是感染了瘟疫的。 后来。人们见到的,便是一个绝色的女子,面容纤尘不染,她在笑,笑容却让人感到寂寞与悲哀。 到了五更天,放晴了。村长吩咐:“去把备好的柴火搬来,准备烧庙焚尸!” 这时,抱着膝蹲在离尸体最远处的花无非却忽然抬起头,道:“慢着!” 村长本以为花无非已断了念想,听她这么一叫本懒得搭理,可见她相貌绝世,心中闪过一丝丝怜惜和可惜,问道:“姑娘可还有遗言?” 花无非站起来,道:“你们不能烧死我。首先,村长可有寻良医找出源头?难道处死了我们,这瘟疫就真的消失于太平村了吗?其次,也许我没有感染上瘟疫,根本没必要被你们处死;其三,就算我感染了我瘟疫,我也该是死于瘟疫,而不是被你们活活烧死的!” 一场瘟疫,陪葬的往往是一整个村子。花无非并无那害人之心,只是想了一夜,觉得尚有一丝希望潜在。 她不想放弃。 更何况,看关公庙堆的尸体,也许这里不是第一个焚尸之地了。也许,就在关公庙外的人群里,也有人得了瘟疫,却不自知。 村长哪里会听?坚持要焚尸烧庙,这时,一个黝黑的汉子跑上前来,说道:“村长,大事不好,有长安军的先锋官前来说一个时辰后,长安军要停留驻扎我们太平村!” 第10章 太平长安(二)抓虫 长安军要来?太平村得了瘟疫一事,并未外传,只是十天前让村子里一个小伙前去南酒县告知了县令。可这几天功夫过去,县令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下了死命令,不许将瘟疫的消息外传。是以,他们连找大夫都是偷偷摸摸的,真真没办法了,瘟疫感染的又快,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将尸体堆一处,给焚烧了。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百十年来,这血脉已经息息相关,又想,那长安军来,长安侯定也是随军的,长安侯是个好官,说不定能管上一管。兴许就能救了大伙。 村长吸了一口烟袋,问那汉子:“长安侯也来了?” “俺觉得是来了。” “成,这关公庙咱先不烧啦。你带我去见见那先锋官。” 闻言,花无非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原来,太后寿辰将至,京中几道圣旨催宁钦回朝。幸而丰国大将云炜即将大婚,双方皆无暇顾及边关。从这小村落过便是本着不打扰百姓的原则。百余人的军队在太平村外修整,一个白衣将领坐在一块巨石上,一手拿着水囊正饮水。白色披风下是一件银色铠甲,他面容俊逸,双眼透着坚毅正直之光,正是人人传颂的长安侯宁钦。 想随行的行囊中,那几道圣旨,他就轻松不起来。面对田园之乐,更是意兴阑珊。 几个走的近的将军倒是知道他心里犯愁,上前笑道:“侯爷,听说嫂夫人给您填了个大胖小子,此次回京,正好赶上满月酒!” 长安侯想到将将出世却还没见上一面的儿子,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暖意。 这侯爷之职,乃是虚职,并无兵权。而楚国的三军主帅大将军之职只是在臣子领命出征时,才暂时册封的。待到回京述职,又该交回兵权。可是,自宁钦十五岁领军出征,这兵权便再也没交出去过。非但做了个特殊的大将军,还成了个史无前例,手握兵权的侯爷。嗨,他倒是想把兵权交出去,和那胡来的舅舅一样,逍遥一世,偏偏宫里的两位…… “报,禀侯爷,太平村村长求见!” “宣。” 村长进到军队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背对着他的宁钦。听到他来的声音,宁钦也转过头,问道:“村长不必多礼。不知村长求见所为何事?” 听闻宁钦乃是当朝战神,又是个皇亲国戚,本以为定然是倨傲之人,却不知如此平易近人。可熟知宁钦的人,或者久住京城的就该知道,宁钦其母,乃是沧澜国一商户庶女,当年老侯爷顶着不少压力才娶得她做了正室。即便在宁钦幼时,老侯爷和老夫人双双去世,到底还是给宁钦造成了一些影响,让他更去体贴底下的百姓。 -- 第14页 村长受宠若惊,躬身道:“回侯爷,草民斗胆,还请侯爷绕道而行!村中感染瘟疫已有十日,至今无药石可救!” 请宁钦绕道是假,请求援助却是真。 宁钦在百姓中口碑本就是极好,人也的确为百姓负责。他立即道:“竟有此事!为何南酒县县令并未在本侯爷面前提起?!” “县令吩咐不得将此事泄漏,以免人心惶惶。可是,草民见着乡亲们……一个个地死去,草民斗胆还请侯爷为草民作主,帮帮太平村!”村长说着就下跪。 “村长快快请起,我军随行的还有三名军医,你先不必着急,让他们先去看看,是否有解救之策。另外,你们二人前去南酒县,让县令速来见我!”宁钦又吩咐了两个手下。 三名军医得了命令,随即和村长前去太平村。 军队就地扎营,宁钦吩咐一切事宜后,取了马匹,亲自前往太平村。 幸而军中将士与宁钦相处时日长久,得知他为人心性,劝说几句,见他执意,也就不多说了。 宁钦到的时候,三名军医正好从关公庙出来。 他扫了一眼关公庙,眉头直蹙,却见得那一片颓靡之间,出来个美貌少女,他也仅仅是一时惊艳,随即问那军医:“如何?” 军医行过礼,其中一人道:“回侯爷,具体原因尚且不明。不过,这庙中姑娘并未得瘟疫,据村民说,这姑娘自昨夜误入关公庙,又被他们看守,整整一夜都没离开。这,实在奇怪。” 闻言,不说村民,便是宁钦也甚是惊讶。花无非自己并不知为何没有感染瘟疫,心中忽喜忽悲。昨夜救的老人已经死去,尸体就在一边,她急着要离开关公庙,最好还离开平安村。 如今镇定下来,她便又想起赵玉白和眼前的这个长安侯乃是一伙的,四下里看去,却没见到赵玉白。 如此却是最好不过,她道:“既然我并未感染瘟疫,是不是就不必被烧死,也可以离开了?” 几个大胆些的村民低声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呆在关公庙这么久,怎么可能没得瘟疫。” 三名军医脸色一变,道:“诸位这么说,可是在置疑我等?既然如此,还不如另请高明!” 村长瞪了那几个说话的人一眼,又笑着赔礼:“乡下人不懂事,几位大夫千万不要见怪。” “见怪说不上!”其中一名军医抱拳道。 宁钦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花无非,却是对军医说:“为何大家都得了瘟疫,独独这姑娘没有得?” 军医道:“回侯爷的话,除非这姑娘此前已经服过解药,这位姑娘如果能回忆之前几日吃过什么药,或许能帮助我们。” “这么说,这位姑娘却是不能离开了。” 太平村的人处处误会她,难为她,若论私心,或者花无非再任性一些,可能掉头就走,就在她犹豫的当口,村长开口道:“姑娘,如今已过午时,从此处到下一个镇子,尚需两三日的功夫,一路上又有盗贼之患。便是姑娘决意离开,也该过了今晚再走。” 村长这话说到花无非心坎上了。 宁钦看了一眼村长,道:“村长读过书?” “不瞒侯爷,草民曾中过秀才。后承蒙乡亲抬举,做了村长。这一呆便是半辈子了。”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花无非,有意无意地道:“我家中稚子也死于这场瘟疫,姑娘若能留下,在下感激不尽。” 宁钦轻咳一声,道:“现在解药尚未找到,你们按照往常处理瘟疫的法子先办着。” 三军医应声去做。 宁钦安排了一众事宜,也驰马离去。 村长又对花无非道:“姑娘,前面不远就是刘大娘的家,她现在一人住,这几天你就先住在她那里吧。” 花无非谢过村长,刚走几步,却脚下一个踉跄,村长趁机扶了她一把,笑道:“姑娘小心。” “多谢村长。”虽然仅仅被他轻扶一把,可他看人的眼神让她极不舒服。不做多留,花无非跟着村长口中的刘大娘离开。 村长趁着无人,将手放在鼻下一闻,带着陶醉,道:“真是个美人啊。” 刘大娘一人住一个小院子,房间有四五个,刘大娘带她去了一间向南的房间,推开窗子,便是隔壁人家的院子。她甫推开,便见到村长带着笑和她打招呼。她一把关上了窗子,总觉得到处都透着诡异。但见这房间床上放着个小竹筐,里头搁置着一些针线,花无非定了定心神,捻了一枚绣花针,想已经许久未做女红,看着手里的绣花针居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夜幕降临后,花无非并未吃饭,推辞一番,拒绝了刘大娘的好意。甚至连夜间,刘大娘给她备好的洗澡水都没用。她的防人之心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柳絮这身子长的是极美,白天的时候,村长的眼神就不对劲。 到了二更天的时候,刘大娘见花无非房间熄了火,便偷偷去了隔壁院子。那里一个男人正等着,竟是村长无疑。 刘大娘对村长竖起大拇指,道:“老婆子我白活了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人!” 村长摸着下巴,道:“谁说不是?我家的那个丑八婆还是个不下蛋的鸡,这次是个好机会。那女人孤身一人,又长的美貌,听说这长安候才破了前面的白虎寨,这女人,哼哼,还不知是不是从贼穴里逃出来的,身子干不干净。总之,我能看上她,也是她的造化。” -- 第15页 刘大娘扑哧一笑,唾骂道:“我呸,我见她模样,一定还是个黄花闺女!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如今这长安侯还在,你这么猴急,也不怕让长安侯给治了。” 村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刘大娘手里,说:“还不是我那丑八婆回陈家村省亲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回来。而且,我们两人如今将院子换了,那女人做梦也想不到现在住着的,是大爷我的房间。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算大伙儿知道了,也是说那女人摸进我的房间的。长安侯又能治我什么罪?” 此夜无星无月,花无非吃过几个潮了的干粮,和衣就寝。只是眼睛一闭上,便浮现关公庙内恐怖的情景,愣是到了夜半都没睡下。 三更鼓敲过,却传来了叩门声。花无非自然以为是刘大娘,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刘大娘,您有事吗?” 房外的人并不答话,花无非心中疑惑,披了件衣服坐起来。可脚刚刚沾地,门就被人打开了。她记得房门明明是上了拴的!而只穿一身亵衣亵裤的村长手里正拿着一柄小刀,原是他用这小刀开了门闩!花无非历言喝道:“村长,您这是在做什么?!烦请快些出去!” 村长嘿嘿一笑,返身将门关上,笑道:“小娘子,你看,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不如,我们来谈谈心。” 第12章 太平长安(四) 宁钦一听说赵玉白要烧解药,就差给他跪下了。 这时,赵玉白摸了摸下巴,道:“你跪我,便是侄儿跪舅舅,本来就天经地义。你手头上,我想要的东西,你都承诺过当成筹码给我了。唉,现在又伤害了我的人,这让我真是很为难。” 宁钦是一路追着赵玉白出去的,无非被他交给了四婢,宁钦见四下里无人,道:“舅舅,我知道火莲的下落。” 赵玉白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勾勾唇,道:“不过仅仅只是知道下落?” 宁钦这才咬牙,说道:“一百年前,为两国邦交,先祖将火莲送给了楚国。现在,应该是做为公主的嫁妆,一同去了将军府。只要你想要,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赵玉白这才勾唇笑开。 其实,区区宝物,只要赵玉白开口,他一定会想法设法将它弄来的。 只是,宁钦不解的是,他明明没有忘记雪儿,不然,五年来,他也不会丢了所有的笑,唯独在寻到桃花娘娘要的宝物时,勾唇笑开。不然,五年来,他又何必每到三月桃花开,便千里迢迢去沧澜极北之地,只为看那被冰封的女子一眼?明明如此铭记着她,又为何在罗网去过一趟丰国,就对那女人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在宁钦的想法里,太美的女人往往是花瓶,往往只供饱饱眼福。 无非在此之列,而雪儿排除在外。 他也觉得,这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有雪儿那样出尘高洁的女人配得上他这个同样濯若青莲却心性高傲的舅舅。 赵玉白看出他的心思,根本不去解释。想起那张诚惶诚恐的小脸,他只觉得指间的这缕桃花香,甚难把握。 “那舅舅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小侄,解药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累了,你去找春儿,让她告诉你。” 宁钦看他慵懒地离开,明明飘逸潇洒的背影,却连他都察觉到那份疲惫。 五年了……原来过了这么久。 赵玉白就在他们军营里占了他的帅帐。宁钦摸摸鼻子,很是无奈地去了一边副帅营下榻。甫掀开帘子,便见到四美人各有千秋,语笑嫣然地看着他。 都说这最难消受美人恩,宁钦嘿嘿笑着,一步步后退,就打算逃出去。 “侯爷且慢。”春儿叫道,“侯爷这是做什么?瞧不起我等婢子吗?还是说,侯爷一点也不着急解药?” 宁钦大叫头疼,他那是瞧不起他们吗?!他那是不着急解药吗?! 谁不知道侯爷夫人善妒? 圣旨赐的婚,他推也推不掉,一开始尚能振振夫纲,后来被她闹的实在头疼,他也不是个好色之徒,索性就由着她了,近些年才消停些,可一旦赵玉白出现,尤其身后跟着的四美人不知是不是故意整蛊缠着他,从此家宅就开始不宁!唉,想他长安侯爷,忧国忧民,庙堂上呕心沥血,回到家里还不能好生歇歇,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真是他老母的悲剧! 被折磨的次数多了,他也渐渐发现,自己的妻子在军中也安插着眼线。这些就权当是女人家无聊的把戏,心里虽然也有芥蒂,可忽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最重要的还是,但凡自己在舅舅眼前犯了一丁点错,他就让这四个女人来缠着自己,然后……回到京城,又得上演一场妻管严的好戏! 见宁钦苦着一张脸,夏冷哼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一个弱女子都保护不了!” 宁钦真真有苦说不出,要真是花无非是个弱女子,那他也就认了,可那是谁一针杀死一个高大的男人?这也能叫弱女子? “几位姐姐,都是我的错。我认错还不行嘛。” “谁是你姐姐?我们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弟弟。” 冬儿说话最是气死人,这四个女人里也就春儿温柔些。宁钦连忙对着春儿装可怜,道:“好姑娘,这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就不要打马虎眼了。再说了,你们公子不也说了,让你告诉我吗?” -- 第16页 春儿果然掩唇一笑,道:“其实这太平村的人得的也不是什么瘟疫。只是别喝关公庙里的井水。” 秋儿道:“我们公子对那姑娘可上心了。听说那姑娘去了陈家村,一路打听到太平村,又听说这里闹瘟疫,居然动用了罗网,去找这瘟疫解决之法。” “这太平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十几个也没必要救了。” 夏对无非遭遇的事情最是介怀,连带着说话都有些过激。 春儿睨了她一眼,道:“夏,你也太激动了。太平村的村民虽然愚昧了一些,却也没甚大错。”想了一会儿,她又对宁钦说:“此前他们一直喝关公庙里的井水,从关公庙被封了后,再没喝那水的,所以剩下的人都没事。” “原来如此!” 夏瞪了宁钦一眼,道:“还说是什么好官清官,我看也未必,你就不想想,你人就在南酒县,如果那南酒县县令果真知道瘟疫之事十万火急,他哪里会坐视不管?难道等着掉乌纱?而好端端的井水为什么就有毒了?村民一直喝关公庙里的水,怎么最后一处焚尸地就是关公庙?是不是连那水井也一起毁了?” 宁钦真是委屈了,他着手此事,连一天都没到,赵玉白动用的是罗网,其动作之快,哪里是他能跟上的? 只是,这女人说的在理。看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将矛头指向了一个人——村长。可他一村之长,是这里最大的,为何又要做这样的事情?宁钦询问:“罗网可已查出这是为何?” “人都死了。问鬼去?”冬儿轻声说道。 可宁钦还是尴尬到了,心里又在想,为什么是长安军就要回京的时候,遇上这样的事情呢?真的是巧合吗?还有,不喝井水就没事了,那是不是就是说,根本没什么解药存在?!又被小舅舅框了! 梦魇,梦中那张丑陋的脸,那张张辱骂的脸,她不停地为自己辩白,可是没有人听,他们在骂她,他在撕她的衣服……惊醒!她猛地坐了起来,冷汗浸湿了单薄的春衫。她惊觉这里不是那个肮脏的小房间,是一个营帐,床榻边还有一个衣架子,上面挂着一件男人的衣服。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身边有个暖暖的东西,她定睛看去,惊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个男人,赵玉白?! 赵玉白颤动长如蝶翼的睫毛,眸里露出一丝丝朦胧,似有一层雾遮住。 见面前的人是无非,他慵懒地勾唇笑:“非儿,踢的时候踢轻些,往屁股上去,别的地方肉少,疼。” 无非鬼使神差地缩回想踹他的脚,用被子把自己捂的紧紧的,道:“赵公子!你不觉得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吗?!” “非儿,我也不想啊。可是,你昏迷的这两天两夜,一直缩在我的怀里。我一放开你,你就哭,就闹。”他把袖子往上掀,指指上面的几道抓痕,“看,这里,还有脖子这里,都是你给抓的。不信你检查检查,就是你指甲的长短。” 无非推了他一把,将头别开,吸吸鼻子道:“对不起。我知道是你救了我。谢谢。” 赵玉白慢慢凑近,将她圈在怀里,吸着她发间脖子处透出的桃花香,道:“我说无非,离了我,你总是这样命途坎坷吗?我对你说过的话,你不考虑考虑吗?” 到底是她太疲惫了,还是他的话馥郁芳香,让人都醉了。 无非难得想要诉说心中所想,她摇头笑笑:“我想依靠我自己的能力活下去,不是在你的羽翼下,也不是在任何一个人的羽翼下。可能会很坎坷,可能会很倒霉。” 她粉嫩的唇说着傻傻的话,皓齿若隐若现,丁香小舌诱惑的他,心猿意马。 要真是有这样的美人**,他能否把持的住? 这是个问题! 好歹三天来将五年失去的觉都补回来了,可前人说的,饱暖思淫*欲,诚不欺我! 不然,他也考虑考虑收她做自己真正的女人?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经抱住无非,问:“问你个问题,**的同时,我可不可以亲亲你?” “赵!玉!白!”无非不假思索,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赵玉白苦着脸,道:“不是和你说,不要踹屁股的嘛!” “赵玉白,我知道我无依无靠,是,就因为我无依无靠,所以连你都要欺负我!” 赵玉白揉着自己的腰,目光清澈见底,委屈地道:“可是,我真的是困极才会抱着你睡。” 早知道就亲下去了,亲下去了,问什么问?问什么问?没经历初吻的孩子真是可怜。 赵玉白另一只手揉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肝,真真觉得,拿下眼前桃花美人,实在困难。 而无非更是气闷,她一定是睡糊涂了,所以才会觉得眼前的人不错,能说说心事!这绝对是个错误啊!赵玉白这色狼的本质是永远改不掉的! 各有心思的两人,在彼此肚子响如春雷的声音中惊醒。 赵玉白更是厚颜无耻地道:“此情此景,我难免会想起我们美好的初见。” 无非脸上一红,抓住一枕头就朝赵玉白脑门上招呼去了。 为何,为何,只要有赵玉白在,她就来不及悲伤?仿佛悲伤是一件十分矫情的事情。 第13章 春风十里(一)抓虫 是夜,有桃花的香气浸入,无星无月。 -- 第17页 无非披衣起身,营帐内搁置着一个铜制香炉,烧的是心字香,心字冉冉升起,又渐渐消失。一小小的桌案上头放着文房四宝。无非拿起一支狼毫,沾了墨,“云炜”二字赫然跃于纸上。她心中迷惘,念着这名字,觉得十分陌生。嘴角一笑释然,正要揉了扔掉,却被人从她身侧夺了过去。 “原来非儿还写得一手好字。”赵玉白夺了那纸,闲散地侧躺到无非的床榻上,手中白纸,黑字,分外夺目。 “只不过,这云炜好耳熟……我还以为就算非儿春闺寂寞,也该念叨着我的名字。” 春闺寂寞?无非垂下眼睑,干瞪着他,到底是哪个春闺寂寞?至少她也不如某人夜半擅闯女子的闺阁。好吧,就算这只是暂时的营帐,终归住里头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还有她写下云炜的名字就表示她在想他吗?这怎么可能,至少,她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比上辈子加起来的倒霉事都多的多,她压根没分出一点心思去想云炜,去想所谓的儿女情长。念叨吗?不,这不过是个难改的习惯罢,可是,她愿意用一生的世间去改掉这个习惯,忘记这个习惯。 赵玉白随手将纸扔到桌案上,道:“不就是一个名字,也让你想如此多?还是,非儿认识云炜?” 无非身子一颤,就算她用着自己的名字,可不代表这具身子就是“花无非”的,别人眼底,她终究是柳絮。柳絮又怎么会认识云炜呢?她摇头:“早听闻云将军大名。” 赵玉白呵呵一笑:“云炜算什么?舍弃青梅竹马,换那些功名。也不过尔尔。” 无非倏的抬头,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赵玉白对她勾勾如玉的手指,道:“非儿,你过来。” 仿佛一声呼唤有异样的魔力,无非方挪开步子,赵玉白起身一揽,便将她圈到怀里,他俯首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低喃道:“花无非,无非,非儿……” 最后,竟收紧了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无非一阵挣扎,沉声道:“赵公子,你端庄点!” “呵呵……”他轻声嗤笑,他手上吃疼,轻轻放开她,却因她抓着他的手,死活不松口,一番天旋地转,他左手手心触着一团绵软,再看无非,傻傻地松口,脸上通红通红,双唇微微张着,神情既羞且恼。他好奇地动手又捏了一捏,无非的眼睛越瞪越大,偏偏如此一双丹凤眼,再是生气,也只让人觉得妖媚撩人,他呼吸逐渐沉重,整个人的重量全全压在她的身上。 营帐的帘子被掀开,嬉笑的模样定格在四婢的脸上。 显得滑稽。 “……赵……玉……白……” “你们怎么来了?一定是宁钦那小子有事找我吧?我现在就去。”赵玉白一袭白衣甚是清高地飘出了营帐。 无非见四婢看着自己,顺着她们的眼光一路看下去,竟在胸前的衣物上看到赫然的三个拇指印!未干的墨沾在上头,无非夺了被子一把蒙住自己的脑袋。 四婢异口同声地道:“这公子也太猴急了。” 无非换了衣服,却是怎么睡也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出现赵玉白的样子,恨的牙痒痒,便爬起来喝水。是以到了下半夜都没能睡好。 到了三更后,迷迷糊糊将睡未睡,她听到有人在耳边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温婉如玉,让她勾起了唇角。紧接着,唇上贴上来一个微凉的东西,软软的,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玩意就缠的更近。 这一梦,到了天亮时分,军队整装出发,夏进来服侍她的时候,时不时还打量几眼,暧昧而古怪。无非难免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来,别开脸,低下头,自顾自地穿上合身的男装。 大伙儿在营地中央用的早膳,无非和四婢坐在一堆,赵玉白不知从何处撷了几束带着露水的桃花,含笑地走到无非面前。无非见他唇肿肿的,不解地看了好几眼。心中道,怪事,我今日喝粥也觉得唇甚是疼胀,他怎么也这副样子? 四婢忍者笑,埋头苦吃。 “我见你不喜薰香的味道,这几株野桃花,香气倒是宜人,你大可放在帐内。” 无非也不去接,学四婢的样子低头吃饭。 “非儿,我今日便要去沧澜,你就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 “你要去沧澜?!真的假的,那太好了!” “你去楚国的一路,我已吩咐让宁钦照顾你。”赵玉白伸手握住她的肩,“若再如上次,离我而去。非儿,我真的会……” 他猝不及防地吻了她的唇,仅仅是浅浅一吻,可无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般,恍然大悟! 四下里看去,赵玉白已经站在他那拉风又显摆的马车前对她挥手。四婢神色各异地看着她,但终究逃不过暧昧一词!这下,花无非真是有心去撞南墙,再见长安军里的军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她。她当时穿着男装,赵玉白低头一吻,在别人眼底无异于是男人亲男人! 这些军人倒不是没见过所谓的断袖,军中也有这样的人,可今日的事,的确为无非接下来的几天带来不少麻烦。 赵玉白这不刚刚走开,军中只有她一人要坐延误行程的马车,什么恼怒的心情尚在心底,在所有人的议论纷纷里,她硬着头皮走向马车。 她是很想不再和赵玉白有关的人打交道,不说别的,遇上他们后就没好事,实在是太倒霉了! -- 第18页 偏偏大家还嫌弃她! “花公子,这匹小母马性情温和,不然你就凑合着骑吧。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却学那些个女人坐马车,会让人笑话的!”宁钦意在为难花无非。本来答应过赵玉白一路上好好照顾她,可是,昨夜赵玉白钻到她的营帐就没出来过,两人的唇又都肿成这样,当他们是瞎的啊?他对她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经过这样的事情,更是确定她就是他认为的勾引赵玉白的花瓶女人。 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被牵出来,将士私底下嗤笑无非,无非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心里不在乎就是。 她动作拙劣地学别人上马,将军一声令下,军队正要行进。那匹所谓的性情温和的小马忽然长嘶一声,迈开蹄子横冲直撞! “这马……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烈火?!” 有人眼睛雪亮,在马鬃上看到一撮火红的鬃毛,又听说楚国八骏,有一枣红马名为烈火,体型娇小,却日行千里,敏捷迅如雷电,至今无人能驾驭。宁钦脸色几变,当日从马商那里看到这匹小马,阅马无数的他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都怪那卖马之人,不知此前是如何折磨它的,反正宁钦当日见到的小马形容枯槁,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买到军队也有五六日,本想小小惩治花无非一番,没想到…… 他倒没那狠心至这个女人于死地,心里暗骂一句,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舅舅照顾好她,如果因为这件事,她受了伤,舅舅不知如何整治自己! 烈火疾驰,马背上的无非被吓的脸色雪青,抓住马缰的手泛出青筋。 宁钦大喊:“快取我疾风!” 且说无非之所以骑上枣红马,那是因为从前在平安县的时候,云炜曾教她骑过马。只是没料到这小小枣红马会如此烈性!凛冽的风从耳边吹过,烈火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只剩下风声,满目风沙几欲遮蔽她的眼,她抓紧马缰,誓不松手,只见那烈火一跃而起,穿过一个土丘,而无非也被它高高甩起! 肉眼所及的风景变成一道道模糊的画面,无非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小心!” 无非腰间被一道马鞭缠住,在空中转了数圈!宁钦彼时一脚踏在疾风身上,借力使力,到半空接住无非,随后吹了一声哨子,无非身下一软,正落在疾风背上!宁钦在她身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扬着马鞭,高声道:“好一匹烈性的马!疾风,追上去了,拿下这烈火给你做娘子!” 英雄爱马,宁钦也不例外,他此刻诚然忘了他怀里的人是他多么讨厌的,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对付的。 疾风长嘶,紧追着烈火。 烈火行如闪电,疾风却也不差!两匹骏马在风中疾驰,宁钦喝了一声,将马鞭套到烈火的脖子上!用力一收马鞭,借着力道,跨上烈火的背。无非捂住胸口,强忍下恶心,一手紧紧抓住疾风的马缰。 只见得白衣郎将骑在一匹艳丽如火的马上,那红色的马鬃飞扬飘逸,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朝天翘起,白衣将大喝一声,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疾风站在土坡之上,悠然低头吃草。而烈火围着土坡跑,几番回合,皆未能甩下宁钦,到了最后,竟乖乖地服了软。 暮色四合,远处有牧羊人赶着羊群,只见得天地交接那一处,绿草如茵,白衣将牵着枣红色的马,朝无非这里走来。无非此时早就下了马,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披在肩上,稍显狼狈,可见宁钦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臂处的白衣浸了鲜血,还有几处不显眼的伤口。 但总归,无非没有被甩下那烈火,胸口再恶心,也没吐出来。 宁钦虽然受了小伤,却征服了烈火这匹千里马。 大抵是因此心情甚好,宁钦看无非都觉得她顺眼多了。 又觉得此事是自己过分了些,还好这女人也没和京中大小姐一样哭哭啼啼,他神色缓和了些,难得和颜悦色地对无非说:“你没事吧?” 第14章 春风十里(二) “侯爷,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出口,宁钦看她问的坦荡,难得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那叫做偏见。 疾风居然不排斥无非,走到她身边,还有头蹭了蹭她的腿。宁钦道:“无妨。”再看身边的两匹马,烈火性子高傲,定还不能接受无非,让她骑上去,可烈火个子小,他堂堂七尺男儿骑上去真是怪异。疾风虽然挺喜欢的无非的,可终归这是他宁钦的坐骑。 思来想去,宁钦打死也不愿意骑上烈火,最后让无非坐在疾风上,自己则牵着马。 烈火速度之快,不是讹传,此番离开营地已有百十里。 宁钦脚程再好,也不带这样被折腾的! 到了夜幕降临,天上飘起毛毛细雨,无非叫他数次,他都不肯骑上烈火,她撑开手掌遮住脑袋,道:“侯爷,你快些上马,不然回到营地,都要天亮了!” 宁钦沉吟一会儿,低骂了一句,道:“姑娘,得罪了!” 他一把握住马缰,一把跃上疾风。打死他也不会骑着烈火出现在大伙儿面前的!被人说好色他也就认了,家里夫人念叨就念叨去吧!他宁钦绝对,不可能,做自毁形象的事。 宽大的袍子遮住无非,为她挡去细雨,宁钦喝道:“驾!”疾风得令,在春雨中疾驰,身后的烈火也跟着飞奔。是以,众将士见到无边春草中,两匹骏马从远处驰来,宁钦依旧白袍在身,风雨里鬓发贴在侧脸,比之以往的温和多了几分凌厉。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枣红马烈火,大家都忍不住欢呼! -- 第19页 这京中贵胄,也就长安候宁钦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果真是不假! 待骏马到了跟前,大伙才看到从白色披风下钻出个小小的脑袋,雨水浸湿的人儿,越发显得肤色白皙透明,凤眼朦胧,下巴削瘦,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这……还能叫男人吗?尤其是和高大的宁钦站在一处,身子窈窕纤细,分明是个女子嘛! 到了一更天,雨势变大,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顷刻倾盆而下。 这里四面环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雨的声音更是掩埋了一些黑暗中琐碎的响动。 夜寒深,无非换过干燥的衣服,依然被冻的发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响动越靠越近。发出警报的刹那,只见数道寒光闪过,守在外围的几个士兵,竟是被一剑封喉!疾风和烈火闯入雨中,那厢清冷的雨水打在银色的铠甲和长剑之上,这似乎是一场绝对的屠杀!这群不速之客行动迅速敏捷,出的都是必杀之招。且身形鬼魅,神出鬼没。 将士依照指令,围成一个以宁钦为首的圈子。 因花无非身份特殊,宁钦出了营帐就带她在身边。 雨水浇灌而下,双方皆不动声色。 新一轮的屠杀是在一个将士喊完“尔等鼠辈,何必偷偷摸摸”后开始。那将士被一剑封喉,竟无人瞧见那鬼魅的身影。只见得冷箭如霜,宁钦射出一箭,一个黑衣人便从黑暗之中坠落下来。只见那长箭正刺入那人的咽喉。宁钦冷声道:“东西树上各五人,营帐后三人,弓箭手准备,杀无赦!”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长安军,突来的变故却没有让他们惊慌,十数人从队伍后出列,也不过眨眼世间,长箭射出,竟有好几个没能逃脱开的黑衣人被射杀,而宁钦拉开弓,三箭齐发,西面逃窜的人同样难逃厄运。 一场杀戮谢幕后,雨水夹杂血水的气息却更为诡异,四周安静的很,若照宁钦所说,一共有十三个刺客,可地上的尸体只有十具,还有三人? 就在此刻! 营帐依靠的山体发出通天响声,土石俱裂,泥石如注,宁钦一把握住无非的手,大喊:“大家散开!” 鬼魅的身影再次出现,长箭寒光几闪。更有两人缠着宁钦打,大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宁钦此时一手拉着无非,只空出一手对付那些人,颇显吃力。无非咬牙道:“你放开我,专心对敌,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走丢!” 眼前得四周山体轰塌,连绵数座,黑衣人眼见得山体倾覆,下了狠招,直取无非咽喉——那长剑近在咫尺,性命攸关,她脑海里浮现一招招,一式式,竟一个闪身避了过去,又对宁钦大喊:“攻他百汇穴!” 黑衣人目露惊慌,也就是刹那,宁钦长剑刺入百汇穴,黑衣人倒地毙命! 这时,扑天而来的泥石压下,无非身上一紧,正是拉过她翻身躲在一块巨石之下! 黑……伸手不见五指…… 无非摸到宁钦,问道:“侯爷,你怎么样?” 稀薄的空气有血腥的味道,宁钦顿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道:“我没事。” 不可能……他受了伤。狭小的空间,与世隔绝,若没人能找到他们,他们……也许就回埋骨于此?无非害怕了,凑近宁钦,道:“你哪里伤到了?我帮你看看。”方才宁钦是用他自己的身子为自己挡住那些泥石,不然,现在的她不可能毫发无伤! 她的手刚刚碰到他,就听到他的一声闷哼。接着,手上便是黏糊糊的一片,原来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刺穿了他的肩膀!沾了的血的手颤抖的格外厉害,宁钦却安慰她,“区区小伤,不妨事。” 眼眶登时红了,倒也不是宁钦此人有多体贴。反而之前的宁钦看她的眼底总有一丝轻蔑,不管这轻蔑为何而来,她到底不喜欢。从没像此刻这样贴近。原来不管世人如何称颂,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时间悄悄流逝,无非感到他的呼吸逐渐薄弱,忙用手拉住他,道:“侯爷,我听说你百战百胜,不如你给我讲讲?” 宁钦嗤笑一声,道:“那些打仗的事,和你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讲的?” “那说说你的孩子,你没见过面的孩子。讲什么都成……” 宁钦沉默许久,道:“我有什么好讲的。不如说说你。我一直怀疑你接近我舅舅有何目的。” “我……”可能是宁钦受了伤,说的话也不那么刻意冷漠了。其实这是个很奇怪的人,面对白骨累累的沙场,他能运筹帷幄,天大地大,却独独怕一个赵玉白。想起赵玉白,她便想到他说的,离了他,她便如此命途多舛。她呵呵一笑:“我没有刻意接近他。不过,你的舅舅赵公子要财有财,要色有色,侯爷觉得,我是劫财还是劫色?” 宁钦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也蛮有意思的。和京城里的闺秀,嗯,不一样。”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们就要死了,你也没哭。” “呵呵,其实在太平村的时候,村民要烧死我,我怕极了,傻傻地,和个游魂一样呆了整整一晚。可是,想了一个晚上,知道没有人能帮助我。我只能靠自己,我剩下的也就这条贱命了,所以只要有一线生机,我还是不能放弃。毕竟,我这辈子要活到九十九,嗯,这是我这辈子,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宁钦勾个唇角都已经极难,无非感到他的手越来越冷,心里的惶恐越发增加。 -- 第20页 “侯爷,我怎么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地遇上这群刺客!侯爷,你说说你的孩子吧,还有你的家人啊!” “你不必感激我,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在我的面前,我也会这么做。”宁钦忽然道,“而且,我好歹也是身经百战之人,所遇凶险比今日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有那么容易死?” “那侯爷说说,是谁要刺杀我们?” “朝中重臣十个有八个是姓王的,八个里有九个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一一去追究,岂不无趣?” “那侯爷,就不想报这个仇?或者,他们对侯爷尚且如此大胆,难道不会危害江山社稷?” 楚国朝中,太皇太后专政,王氏内戚嚣张跋扈,正统皇族中人,也就宁钦出息些。便是那小皇帝也是一心想着游山玩水,皇太后也懦弱无能。宁家的江山,也就指望宁钦了,是以,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定会对他下手,大做文章。 想到此处,宁钦的眉头皱的更紧,皇帝几番圣旨下达,是什么意思?如果之前是怀疑太平村一事和朝中某些人有关系,经历刺客之事后,便是完全肯定,如果京中没有大变故,王氏岂敢如此明目张胆? 只是,如今生死未卜,宁钦心中也想起了京中妻子。 奉旨娶的妻,甚至连她的眉目都记不清晰,只有初一十五去她院里过夜,后来疲于战事,更是少见面。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点都不了解,原来他竟和个陌生人相敬如宾这么多年。 若是今夜埋骨此处,万世功名也就一纸史册,任后人描写。 唯一念想的孩子,却从不曾见过,这一世,看着繁华锦绣,原来不过浮生一梦。 “我最羡慕的是,赵玉白。”宁钦叹息道,“就算让我经历他五年之前那些至痛,也到底是存在过的。” 第15章 春风十里(三) 花无非在长安候别院已经住了整整三天。此前困在不见天日的泥石下,以为必死无疑,却在第二日被长安军的几位将士所救。见到光明的刹那,她却昏死了过去。只因当晚宁钦神志不清,到了后来又发起高烧,他一个劲地喊着渴,眼见着他气息式微,一股子冲动劲上头,割了自己的手腕,以鲜血为他解渴。 当她扶持着他出了土石,人就倒地了,当时就想着,这笔买卖亏了…… 是以,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尚在回京的途中,幸好连日来的赶路,倒也离京城很近。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京城。宁钦将她安排在别院,便再没出现过。无非一心想要找个乡下点偏僻的地方过日子,却也须和主人打过招呼再走。 别院种满梨花,院子里除去打扫院子和厨房干活的几个粗使下人,还有便是服侍无非的一个小丫鬟。 这一日,无非刚刚用过午膳,小双就说侯爷到了。她自出门去迎,只见得门外停着数辆马车,宁钦穿一身华服骑在疾风之上,甚是英姿飒爽,又有十数个跟随的小厮从马车中取出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粗看一眼,居然有整整三马车,更甚的是,有人从最后一辆马车中抬出三株刚刚抽芽的桃树! 无非看的惊讶,那宁钦已经下车,笑道:“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谢侯爷挂心,无非身子无恙。”她开口正要说话。那宁钦又道:“姑娘这么叫我实在生疏了。当日九死一生,多亏了姑娘相救。若不嫌弃,我便唤你无非,你自可唤我一声宁大哥。” 唤了宁大哥也实在太奇怪,可不唤吧,人家侯爷还以为她嫌弃。 她沉默不语,宁钦又道:“外头风大,我们进去说话。” 小双迎他们去了后院亭子,亭子四周挂了珠帘,外围是一片梨花小林子,偶有梨花香气吹入,沁人心脾。 小双端来一壶新茶,宁钦便招呼她下去,亲自为无非倒了一杯。 这让无非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此人的态度先后变化也实在太大。 宁钦道:“无非,这几日住着可还习惯?” “哦……我正要和侯爷……说这件事。”无非捂着茶杯在手心,“我在府上已叨扰多日,如今也已经到了京城,我打算这就和侯爷告辞的。” 宁钦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对无非道:“无非,这世上,你去哪里是无纷扰的?更何况,你还是孤身一个弱女子。你救了我宁钦,便是我宁钦的恩人。宁钦虽不敢说只手遮天,但好歹也是有一隅苟安。我有认无非你做义妹的打算,无非,你意下如何?” 义妹?做权倾天下的长安候的义妹? 听上去……真的不错。是不是就表示,以后在京城,她就可以横着走?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饿死? 唉……好心动啊! 宁钦看着她的手腕,道:“你看你手上的伤疤还未脱落,我宁钦若是此刻让你离开,岂不是无情无义?我已吩咐属下备好衣物,你安心住下就是。” 无非迟疑着点点头。 其实身体还没痊愈,不想留下,就是因为宁钦太关照她。可她也明白,一个人感恩又怎么会记一辈子呢?等这感激之情过去了,定会觉得她这个白吃白喝的人实在多余吧?明明知道一些东西会离开,远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靠近。 用过一些糕点,宁钦又说要带着无非去散步。 梨花开了一院子,满院的芳香扑鼻。 -- 第21页 昨夜下过春雨,地面尚且湿润,无非低着头走在宁钦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慢悠悠地走着。 宁钦忽然停下,无非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等他回首的时候,就看到无非眼眶红红的,一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子是极美的,便是第一次见到她也不过是惊艳。可此刻,二十五年,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慌张不安,兴奋却甜蜜过!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夜之间,十里春风,千树万树梨花开。 如此美妙。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心中却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感谢这个女人,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在乎。 无非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手,傻笑道:“那个,鼻子撞疼了。呵呵。” 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尖,还有憨傻的模样,他刚刚平稳的心跳又开始不安分。 “……无非,五日后就是我孩儿的满月席,到时候我希望你可以来,让孩子见见他的干姑姑。” 无非笑着答应,而宁钦却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件事?至少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说啊。 两人一路无话,走出梨花林,无非的额上已经出了薄汗,毕竟是春末了,天地回暖。宁钦见她双颊粉嫩,说不出来的诱人,可心里又立马埋怨,自己怎么对刚刚认的义妹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对了,侯爷,你身子可大好?”虽说后来她救了他,可之前,他却为她挡下那些碎石,当日见了光明,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而是他背后一片血红色。这话也不是她第一次问,可宁钦心里还是暖暖的,口中责怪:“无非,你还不改口?” “宁大哥。” 顿了会儿,还是叫出口了。其实这人看着也不是很讨厌,为何当初会觉得这个人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呢? 这么一想,无非又笑开了。 殊不知,宁钦也是如此。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用心地去对待一个女人,尤其是,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最初印象还特别糟糕。 “这几日,朝中政务繁多,是以拖到现在才来看你。”宁钦又道,“我见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一路送他出了别院,回去的时候,总觉得别院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小双! “姑娘,你不知道,自打我三年前进了这别院,各种各样的客人倒是见过不少,可侯爷亲临那还是第一次!”小双双手握住放在胸前,一脸陶醉,“你都不知道,侯爷看着你的时候,那眼神是多么的温柔!还有,还有,不止是我,就是年纪最大的徐阿婆,她也说,这辈子都没见过像姑娘这么美丽的人!说不定哪一天,侯爷就让姑娘搬到侯爷府去住了!” 当时,无非正在绣花,一针就刺入了食指,急得小双连忙又去拿帕子给她止血。 小双说话就是一阵风一阵雨的。 无非倒也没有怪罪她,只是心里想着,这别院,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都说隔墙有耳,此话诚然不假,小双这厢说完这句话,那头,侯爷府便耳闻到了。 这侯爷夫人陶明珠乃是当今礼部侍郎之女,也是太皇太后嫡亲妹妹的孙女,论起辈分,还是个沾了边的皇亲国戚。不过礼部侍郎却是个韬光养晦的主儿,事不关己,绝不参与,反而陶明珠嫁与宁钦后,时不时就去太皇太后那窜窜门。原本性子就善妒,如今还加上个娇纵。 就是宁钦对她,也避之不及。 如今得了这消息,那还了得? 陶明珠摔了一桌子的茶具,骂道:“我就知道他在外头那么久,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人?!这次很好啊,居然光明正大地带回这狐狸精!” “夫人,你消消气。”身边一个年老的婆子插嘴道,“侯爷这么多年,都没纳过别的女人,如今这事说不定也是误会。” “误会?!误会他会一下朝就去城外的别院?误会他会送那女人几马车东西?!奶娘啊,你难道没听到那小丫头说,过不久,那狐狸精就会进我们侯爷府的大门嘛!” “夫人莫急。”奶娘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不如先唤那个多嘴的丫头过来问话。打探虚实。” 这个时候,又有丫鬟在门外道:“夫人,表少爷来了。” 陶明珠立即蹙眉,喝道:“哪个让他进府的?说本夫人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他。” 等那丫鬟退下,奶娘轻声说道:“这表少爷也太不懂规矩。要是让侯爷知道小世子他是……” 陶明珠瞪了她一眼,神色狠绝:“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小世子的事也就你知,我知,他知。为以防万一……” 在京城的这几天,一到夜里就开始下雨。下一整晚。 小双是个天性烂漫的孩子,不知从哪弄来几本野史小说,因大字不识几个,便缠着无非给她一一说解。这也是吃准无非根本没有什么大小姐架子。 这书也不知是谁给的,甚是深奥难解。 小双:“小姐,这掀翻红浪做何解?” 无非:“这个,大抵是在划船吧,红浪嘛,比较形象生动。” 小双:“小姐,这侍儿扶起娇无力,难道贵妃娘娘不吃饭的吗?” 无非:“这不春从春游夜专夜嘛,跳了一个晚上的舞当然会很累。” -- 第22页 …… 如此,两人读那贵妃野史,小娘子别传,等等,还能读到二更天后。小双少女怀春,每天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而无非也是第一次接触此类书籍,原本一如止水的心变得分外惆怅。 理想是如此的丰满,而现实是如此的骨感。 唉…… 第16章 稚子无辜(一)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天空不再阴沉沉的,带着暖意的春风掠过发隙,尚带着桃红柳绿的香气。 宁钦不曾食言,果然来看无非,而且还带来一份厚重的礼物。 灼灼阳光照耀下,骏马毛发生光,一撮火红色的鬃毛分外夺目。让烈火看上去精神奕奕。 宁钦将马缰交到无非手中。 无非掩唇一笑,道:“宁大哥,你这是?难道还要走上几里的山路?” 宁钦哈哈大笑,说:“今日风和日丽,围场中春意盎然,若不骑上好马,去肆意飞驰一番,岂不辜负这大好春*光?再者,我见无非你那日表现,应该是会骑马的吧?” 无非点点头,可又说:“不过,那也得是驯服的小马,像烈火这样的性子烈的马,我也真真驾驭不了。” 宁钦吹了一声哨子,果然那烈火立马将脑袋低下,凑到无非身上,表示温顺。 无非吃惊地看着宁钦,宁钦笑道:“现在烈火听我的。你是我义妹,当然也得听你的。” 可无非知道,真相绝对不是这样。到底宁钦一番好意,而无非也正想好好放松自己。遂点头答应了。 两匹骏马在广袤的草地上飞驰。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策马奔腾,一份洒脱之情油然升起。 自己太拘泥从前了,以至于真性情被掩埋。 既然前尘已是往事,又何必让它左右自己的未来? 我若果真放开,就不该让它为难自己的现在。 此时此刻,我就如一匹飞驰的马,遍地的青草和白云朵朵的天空就是我的世界。我心若无羁绊,世间万物便不能牵制我的步伐。 或许,我还如天空飞旋的苍鹰,我心自由,便海阔天空。 黑马白衣,他自看见天地之间,那在风中飞扬的蓝色衣袂翩翩,一如蓝天,一如,夕阳下,镀了金子的大海。他从不知道世间有这样一种美,能圈住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如着魔一般,思之如狂,思之如狂……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那曾注入口腔,又流入胃的暖暖的鲜血而感激,还是因为这魅惑人世的美色,和那股淡淡的,把握不住的,如风掠过便飞走的柳絮似的轻灵且细腻如丝绸的巧妙心思。 两匹骏马并排走着的时候,无非感激地说:“谢谢你,宁大哥,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轻松过。” “我如今总算觉得,在这空旷的草地,策马而行也是件极其诗意的事情。” 人世间的纷纷扰扰,总是太多。世人惦念的总是些黄的白的,如此便洒脱不起来。可大千世界,又有几个是洒脱之人?宁钦自认为不是,他这辈子生在皇室,便注定无法割舍很多东西。可偶尔,站在一个人的身边,觉得安全而惬意,对于宁钦来说,就像是偷来的时光。 每一个人在他手里都只是棋子。 可他拿捏这颗棋子的时候,却不止一次动过留下它的心思。 世间有太多的情感,爱情,亲情,友情……她曾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却在一夜之间都失去。如今口里叫他大哥,心里竟也潜移默化叫着他大哥。这种揉杂了亲情和友情的复杂感觉,让无非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在意这些的人。她到底是个小女子哈,摆脱不去这人世间的感情,喜欢被体贴,被关心,喜欢被照顾,被感知。 如今偶尔想起平安县,想到最多的还是那纯粹的嘻闹和玩耍,每一件都如此清晰而欢快。 就算要失去又怎么样呢? 时间久了,伤害的能原谅,想到最多的是平淡的温暖。 他们聊了很多东西,每每聊的东西都让彼此感到新奇而有趣。 一个皇室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乡间孩子抓泥鳅时候的快乐。 他很羡慕这一切,更喜欢看她说着这些时,弯弯的眉,粉嫩的唇。 离开围场,是正午时分。 送无非回到别院,宁钦便一路回了侯爷府。 中途,又辗转去了一趟偏僻的小巷。一个身形如鬼魅的人飘然而至。 “侯爷,他已经进了侯爷府。” “甚好。皇宫那里准备的如何了?” “万事俱备。” 是夜,两个精神焕然的女人在闺房看着市井流传的小说,猛地,房门被撞开,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是宁钦,他喝了酒,而且喝了很多。 “侯爷吉祥!”小双连忙行礼。 宁钦醉醺醺地摆手,道:“出去。” 小双看着无非,一双眼充满询问。无非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虽然是名义上的哥哥,可是,哪有半夜喝的烂醉,然后突然撞门而入的? “出去!” 这宁钦平时笑眯眯的,可凶起来还真吓人。到底是皇室中人,威慑的模样学的一点不差。 无非对小双挤挤眼,让她出去候着,但千万不要走太远……小双被一吓,低着脑袋就出去了。谁知道看没看到无非的表情? 唉…… 对付酒鬼怎么办? -- 第23页 无非第一反应,应该给他倒杯水解解酒。 可宁钦不给她这个机会,一个八尺男儿,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无非,和小兽一样身子颤抖。 “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让无非彻底清醒后又彻底傻了,她才想好要如何接受这个哥哥,他怎么又耍上了孩子的脾气?不是他的孩子?无非身子一僵,就像是听到十分震骇的消息,一动不动。宁钦的孩子,当然只有府里的小世子,可是,为什么,他会说不是他的孩子? 唯一的可能,岂不就是……侯爷夫人偷人? 无非甩开自己脑袋里的杂念,说不定,他说的是别人的孩子呢。 正想要宽慰他,他却低下头,眼里朦胧,细看又带着一丝清明。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悲伤地看着无非。无非想推开他,此处人多眼杂,他再不出去,难免会遭人非议。不说她先,纵是他,那也是个有家室的人。 无非挣扎着推开他。他却伸手点了无非的穴道,喝了酒,眼底就染上了一丝猩红,看上去很是可怕。 他忽然抱起她,往里间的卧榻走去。无非又惊又怒,想要说话,可他连她的哑穴一并点了! 她睁着美目,死死地看着他。他视而不见,将她放在榻上,放下床帘,有着厚茧的食指一遍遍摩挲着她的脸,如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无非永远不会知道。那日,重见天日,是幸而长安军的两名将军忠心耿耿,坚信宁钦绝对大难不死。 几人死里逃生,更加明白朝中太皇太后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要拔除宁家的人。 他们乔装潜入京城,却发现举国上下正办着丧事——宁钦的丧事!说是那日山洪暴发,长安候宁钦殉难。可那日分明是有人用炸药炸开的山体。宁钦出现在灵堂之上,正接下太皇太后封赐的谥号长安王。 这是个闹剧,是全天下的闹剧。 可是,这场闹剧,却成就了朝野两派分裂,也许,还将成就一段皇图霸业。 当皇帝将玉玺交到他的手中,当太后哀求他救救他们母子,哀求他救救楚国的百姓,免受战火之苦,那份压抑已久的渴求自由的心情终于爆发。 却在这时,京中的暗卫告知,夫人早与其表兄有私*情,这侯爷世子,绝非是他亲生儿子。暗卫说的自然委婉,可就是这个意思。 生于帝王家,这仿佛就是他的命运。 没有温暖,只有算计。 枕边人在算计他,算计着嫁给他后,能得到的最大的利益。 也在盘算着,如何将他出卖,得到利益。 而他,又何尝不是?在心中最后一丝温暖被连根拔除,果真只剩下一身的帝王骨血。 他心中没有恨。 只是冷眼在博弈,是局中人,也是执棋人。 这是一场赌博,君临天下的豪赌。 成王败寇,他不能输。 三日,整整三日,他精心布下一个局。然后在最疲惫的时候,在梨花香里,动了最不该有的念头。 本来只是利用她。诚然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可也到不了倾心相待的地步,也打算给她以极致的宠爱,来控制那善妒的女人。毕竟,陶明珠是太皇太后最得意的小卒,小卒能力虽小,却能吃掉对方的将帅。 可人心,包括自己的心,最是难以控制。就比如,他在缓缓褪下她的衣物的时候,不敢去看那明亮的眼底,如死灰的失望! 最后一件。 褪下后,这美丽的身子就会为他而绽放。 可在手指捏住那红色带子的时候,手背却触到一片暖暖的液体。 漂亮的眼,流着泪水。楚楚可怜。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吻去那泪水。咸涩的。 他伸手解去她的穴道,却很快将她挣扎的双手握住,扣在头顶。 “……宁大哥……”她不敢相信,早上还带着她骑马笑谈的人,在几个时辰后会这样对待她。 “我会娶你。让你做侯爷夫人,王妃,甚至……” 他的唇下移,最后用牙齿咬住那红色的带子。 无非惊恐地哭泣,张开嘴却是叫道:“赵玉白!” 第17章 稚子无辜(二) 大抵还是清晨,房门便被敲响。 大概是一盏茶之前,小双便被夫人的人叫走了。几个仆人在别院朝夕相处,倒是有了一份相依为命的情感,侯爷夫人叫去问话的丫鬟能有几个是活着回来的? 几乎没有。 可在徐阿婆敲了数声,房内却传来个低沉喑哑的声音:“何事喧哗?!” 别院的仆人都来了,他们也都知道,这里是姑娘的房间,而这男人的声音?! “阿婆?怎么了?”总算传来了无非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仿佛此前哭过一般。众人的心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疑惑,紧张地盯着那扇房门。 这时,只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只见那人穿着黑色衮龙朝服,腰间系着一块金牌。 面容当然是很熟悉的,不正是这几日,常常往别院来的长安候嘛! 众人连忙下跪行礼,心中又喜又惊。 “发生什么事了?” 徐阿婆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完,无非正披衣从房内出来。只见她一双美目哭的红肿,脸上强带着一份笑意,目光总是避开宁钦。待她站定,宁钦却一掌握住她的腰,道:“小双的事,本侯爷自然给你们一个交代。快些去备马车,我和非非要出门。” -- 第24页 得到宁钦的答应,哪个敢怀疑,全部放下了忧心,又见宁钦举止暧昧,一大早从无非的房间出来,更加笃定了一些事实。 马车不大,却也不至于拥挤。 无非缩在离宁钦最远的角落中,他只曲着食指,不快不慢地敲打着小小的茶几。 他一手翻着一本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嘴中却对无非说:“到了如今,你这么怕我做甚?” 无非仿佛没了神似得,摇摇头:“我总听人说大善必大伪,从前不信。从太平村离开,一直到京城,遇上的人都说你是个大善人,大清官。所以,现在信了。” 宁钦随手将书扔到一旁,倾身对着无非,道:“我认你做义妹,不是让你有一天用这样的语气来质疑我的。” “你何必再提兄妹之义?这只会让我恶心。” 宁钦淡淡转开脸,靠着软枕,闭上眼,掩去眼底的那抹悲伤。 三日后,就是小世子的满月酒,无非没想到会提前见到这个孩子。 小世子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睡觉,粉嫩的小嘴没有完全合上,时不时还要张张和和,嘴角很快挂上一条银丝。孩子在安详地睡着,而陶明珠的心情完全不在这个孩子身上。 陶明珠是个人如其名的女人,长的不算最美,可浑身上下如明珠般耀眼夺目,生完孩子后,更添一份成熟女人的味道。 可现在,她的眼就瞪着宁钦搂住无非的腰的那只手。 无非全身都觉得不对劲。 陶明珠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凉丝丝地缠着她,又像是一条带着倒钩的鞭子,时不时抽*向她,让她觉得站在宁钦身边应该被拉出去千刀万剐。虽然这世上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但是,无非曾受过那种伤害,她无法想象,她竟会站在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身边,接受他的妻那怨恨的眼神。 可想到了昨晚…… 无非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进退不由己。 “夫人。这是本侯爷将要迎娶的二夫人。婚礼时间就定在孩儿满月酒那一日,一切都由你去安排吧。” 说完这句话,陶明珠眼底的那抹恨意已经不用掩饰,她表现的淋漓尽致! “侯爷!我不会让这狐狸精进门的!”陶明珠派去的探子早就告诉她,这宁钦昨夜是在别院,这狐狸精的房间内呆了一个晚上!这岂能让她不恨?她嫁入侯爷府整整三载,除去洞房花烛夜,他在她房内呆到了天亮,就只有她给他下媚*药的那一晚,夫妻做到了这份子上,她如何不怨? 丈夫对自己冷淡,又常年在外。而她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子。她渴望被爱,渴望深夜里情郎温柔的情话。 是以,在月前,才会给那一直心怀不轨的表兄得了机会,是以,夜夜春*宵,得知怀有孽子后,无奈才给宁钦下了那药…… 可到底,她是如此深爱这个男人。 她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在他心底的地位高过自己。 入门这三年,他从不会带着一个任何一个女人,如此明确地宣誓,他要这个女人! “这并不是你说了算。” 拥着无非施施然离去,留下陶明珠在大堂又哭又闹。 “奶娘!我要入宫去,让姑奶奶惩治这不要脸的狐狸精!你去我娘家,告知我阿爹,让我阿爹莫再缩头缩脑的!” 宁钦的书房四围种满梨树,梨花花瓣积了一地,落在尘埃淤泥中的自然辗转零落,而那些落在小石子铺成的小路上的,却白嫩嫩的一片。他踏着花瓣而行,不像是个将军,反而像是个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 看着那些被践踏的花瓣,无非的脚步停下,一如对面站到凉亭内,石桌残局前的人,举棋而不定。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一袭白衣,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横抱起站在花瓣之外的人儿,凭空掠去。 足下不沾一片花瓣。 “我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照顾到她的房里去。” “你不会太贪心吗?更何况,这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别的女人你可以动。但是,唯独她,不可以。” “你千里迢迢远赴沧澜之北,却是为了雪儿。这一声唯独,她担的起吗?” “我并未到达沧澜之北,心中思念成魔,这便折回了。”他捻住她肩上的一朵梨花,放入风中,“我这一辈子,为一个女人,不远千里,风尘仆仆。只有三年前,听闻心上之人嫁与青梅竹马,赶了整整五天五夜的路南下,妄图阻止。而如今,这是第二次。幸好我来的还算及时。” “可惜,就在昨晚,她答应了我。” “你要的只是一个女人,不一定就是她。” “女人很多,可是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本来就不多。” 赵玉白呵呵一声冷笑,却如初春第一滴融化的雪水。 无非想起昨晚,想起那荒唐的事。 她张嘴叫着赵玉白的名字,却是因为那时,她见到窗外跳进的人——夏! 第18章 『赵玉白番外(一)』 赵玉白想,沧澜就是一块被烤的炙热的铁皮。 这里有大漠,也有草原。 大漠中的沙砾土石被骄阳灼晒,而草原中也有离离青草,和成群的马匹羔羊。 沧澜的汉子是威武雄壮的,沧澜的女人是能歌善舞的。汉子是天上的鹰隼,女人是夜间歌唱的黄鹂。 -- 第25页 或者说,在十九岁的少年心中,他就是草原上的英雄,而即将迎娶的姑娘就是天下最美丽的人儿。彼时的赵家已是沧澜北方巨富,赵玉白年少,却也颇有名声,大家都知道赵家少爷是个慷慨的大善人,穷人有困难,只要找上他,就会得到帮助。 当时的他就像是刚刚磨砺好,却未淬火的刀剑。 尚不见锋利。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三月的天,骄阳如火。 他带着赵家的商队,一路往南行。 雪儿,他的未婚妻子,用歌声为他送行。那是他第一次跟随商队前往南方的丰国。 雪儿的倩影夜夜如梦,毕竟青梅竹马的彼此从未分离,乍一分开,便觉日月长。 丰国的三月,暖烟熏人,真正的莺歌燕舞,真正的上善若水。 每过一处,他便买下一堆稀奇玩意,心中琢磨着,若是雪儿见到,一定欢喜。他就如一块乍现世的宝玉,那倾城的容貌,大方的穿着,温润的笑容——是啊,这少年便是不笑,嘴角也是上扬的,丹凤眼里带着那丝丝的暖意,一片冰心,却是温暖如春,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在笑。 那时候,少年心性,看足够明争暗斗,到底不切心。赵老爷将他保护的,还是太好。 那时,他是天之骄子,有足够的资本,让人仰望他。 商队一路行到一个叫做乔木县的地方。马车内是他们用北方的羊皮土产换来的南方丝绸之物,那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可商队的人都不敢松懈。他们是训练有素的镖师和赵家的手下。他关好门窗,其实心中还是不喜欢这腻歪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的人心烦。 到了午夜,马棚传来通天的喊杀声,他一下子惊醒,握起枕边的长剑,闯出门去。 门外,是五个黑衣人。 他们早已埋伏好。这是一场没有商量的刺杀,黑衣人招招置他于死地。 赵玉白拜顾长生为师,这顾长生当年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武功相当不错。名师出高徒,赵玉白十招剑下杀死了四个黑衣人。剩下的那个,身形纤瘦,是个女人。有招数,让他眼前一暗,这么熟悉的剑法。除了顾长生教他的剑法,眼前的黑衣人都会。 她到底是谁? 其实,答案显然易见。 不过是有些人在自欺欺人。 心中大乱,那人却用起了最擅用的武器——长鞭。 面纱被一剑挑开的刹那,长鞭正从赵玉白的额上甩过。落下的鞭痕,从发间一直延伸到了眉前。有鲜血流出,可额前的痛比不上心里的沧海一粟,他脑海里嗡嗡作响的,是一句——为什么。 很简单的问题,却有世上最残忍的回答。 最让人无奈自嘲的是,这个答案,他不愿意承认。 二叔的叫喊,让他回过神,可二叔拉开他之后,却生生担下那致命的一鞭。长鞭上填有倒刺,倒刺上喂了见血封喉的**。他背起二叔的尸体,从二楼的窗口跳下去。手下仍在战斗,可黑衣人几乎是以一敌十,逐渐的,赵家的人围在他的身边,细雨飘下,那少女从二楼飞身而下,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 “你不是雪儿。” “哈哈哈,你说的对,我不是她。不过,我却是她的孪生妹妹上官燕。这个世上,除了我们自己,还没有人能分辨的出我们。”上官燕用长鞭指了指他,“你如果告诉我,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我就给你留个全尸。” 不是她,却是她的孪生妹妹。雪儿不是说,她是孤儿,在这个世上举目无亲吗?如果不知道她有这么个妹妹存在,那上官燕会的那些剑招又是怎么回事?少年的世界似乎彻底崩溃,这场雨变得唉唉凄凄。 “怎么不说话?”上官燕又说,“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我们的身份,以及我们的目的?” 少年忽然抬起头,字句分明地说道:“我记得十六年前,父亲和昔日好友上官明反目成仇。父亲杀了上官明,却收留了他的孤女,上官雪。如果我猜的没错,上官明应该没有死,而且,他有一对孪生女儿,上官雪和上官燕。我父内疚自责错手杀害好友,其实上官明这十六年来,应该是韬光养晦。” 上官燕闻言,大吃一惊,半晌之后,才重重地鼓掌:“精彩!精彩。十六年前,你还是个三岁的小孩子吧?原来听人家传言,赵玉白过目不忘,三岁能诗,五岁成赋,不是谣传。我总算知道,我那个自视甚高的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仇人的儿子了。你这样的人才,谁接触能不记得呢?不过,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爹便是上官明?这天下姓上官的可多的去了。” “我父亲虽是个商人,可一生从未做过愧事。唯一让他自责内疚却不后悔的,就是杀了上官明。” 上官燕怒喝一声:“不后悔!他害的我爹不人不鬼,害的我十六年来不见天日,他居然还能说不后悔!” “我自然会去问清十六年前的真相。为我二叔讨回公道!” “问清?你找谁问清?”上官燕冷笑道,“不说此刻的赵家已经被官府抄了家,就是你,你也不会有机会去问清什么了!” 那场下了三天三夜的雨。让乔木县的人都记忆深刻。 在没有太阳的早上,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除了他白色的靴子,身上的确都是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身上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别人的血。黑衣人倒下一批,又来一批。是谁如此明目张胆地非要置少年于死地? -- 第26页 少年脸上的血污被雨水洗去,又溅上。 目光冰冷如铁。那是满心的恨意无处发泄,那是抵死挣扎心有不甘。 从乔木县的客栈,一直到县里的小河流。 少年杀出一条血路。 可眼前是绝路,小河到此处变深,紧接着便是湍急的河流。 黑衣人停下了,不知是因为这少年杀了他们太多的人,让他们心有余悸,还是因为,他们以为这少年如今必死无疑。 雨水洗干净他的脸,那是一张绝世倾城的脸。分明在笑。 “快点放箭!不得留下活口!” 上官燕一声令下,他已坠入河流。 前方是生是死,茫茫不知。 只是,此处相距不过百里的太平县破庙内多了具溺水的尸体。在仵作前来的时候,竟然诈尸了。 乡村的孩童是喜欢玩闹的,甚至,从父母嘴里听多了一些非议,对某些事某些人也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厌恶。就比如,他们整天拿着石头去砸破庙里的怪人。即便被砸的鲜血直流,那个怪人也一声不吭。 直到有那么一天,一个高高的,黑黑的小子将他们骂走,他身后有个娇娇小小的女孩子,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桃花,怯懦地对那个小子说:“云哥哥,他好可怜。” 命运,开始定盘。 第19章 稚子无辜(三) 多年后,无非还能记得,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 风吹落的梨花落在侯爷府后院的小湖,而身边的人,一袭白衣如故,眉心的那朵莲花,一如入夏,小荷露出尖角,有蜻蜓立上头,那是暖暖的味道。在底心深处,如嗒嗒的马蹄声,轻踏布满青苔的小石子。 “我总是来的太晚。”赵玉白弹去衣上梨花,带着浓浓的疲倦之态,“可是,非儿,从今后,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不会让你再置身危难。” 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总以为是山重水复,无路可走,却偏生一朝芳魂寄托他人,堪堪转醒,一幕幕,都让她措手不及,心里何时觉得就算是阿鼻地狱,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她还不曾屈服,还不曾绝望,眼前的人就会出现。 虽然,就和他说的一样。他总是来晚,晚这么一步。 也许,她很倒霉,遇见赵玉白之后,总是很倒霉。 可她也是幸运的,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堪堪能避免伤害。 所有的事情,都在意料之中。而赵玉白是她这一生的意外。 “其实,我常常在想,不如我拿刀子毁了自己的容。”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宁钦便带着一伙侍卫朝他们走来,一个侍卫手里扶着遍体鳞伤的小双。 无非连忙上前,接过小双,但见这孩子衣服上沾满了鲜血,好端端的一人,此刻就剩下一口气了。想要问的话哽咽在嘴里。那个陶明珠之所以要如此为难小双,还不就是因为她? 且说赵玉白人在此处,四婢自然也是跟来的。 四婢是何等心思巧妙的女子,当即扶过小双,春儿对无非道:“姑娘,我们这就带她下去疗伤。” 宁钦从陶明珠的院子带走小双后,陶明珠便追了出来。 如今,她手里抱着小世子,因为跑的太快,气喘吁吁。 “侯爷!”陶明珠叫道,“侯爷,难道你就不念我们夫妻的情分,连孩儿和你的父子情分都不念惜了吗?!” 宁钦冷哼一声:“父子情分?陶明珠,你妒忌本侯爷新纳的夫人,便对下人滥用私刑。你也是个大家千金,可知自己已经犯了七出之条?!本侯爷这就让人送你回侍郎府!” 陶明珠气极,原本倒是害怕了,不知想到什么,竟脸色大变,指着宁钦道:“你敢?!我皇姑奶奶可是当今太皇太后,我是你说要休便休的吗?!” 此话刚刚说完,一支长箭倏的飞掠过去,正削落陶明珠耳侧的一缕细发。 长箭飞过去的刹那,陶明珠吓的连呼吸都停止了,如今惊吓后,额前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这府邸,是我长安候的府邸,这天下,是我宁家的天下!如今看来,的确是我太纵容你们了!” 陶明珠冷汗岑岑,抱着婴儿,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还是她的奶妈上前,将她堪堪扶下去。 都说这帝王无家事,家事便是天下事。可现在看来,这宁钦似乎更甚。 梨花白的湖边,站着三人。 因为昨晚的事,无非一直不去看宁钦。 而赵玉白很体贴地挡住宁钦的视线,更是拍掌道:“好戏。一出好戏。” 宁钦居然苦笑一声,没有此前面对赵玉白时的唯唯诺诺,也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舅舅。你一直在看戏。” “戏里戏外,你怎知我只是在看戏?” 宁钦看了一眼赵玉白身后的人,感叹道:“舅舅,你拥有天涯海角,无拘无束。住最好的房子,喝最好的陈酿,吃最好的佳肴,你已经有这么多东西了,为何不能将她让给我?” “这个恐怕不行。”赵玉白勾唇,笑开,“非但如此,我还要带走她,就现在。” 宁钦眼底明灭闪烁,闷哼一声,良久才道:“我已经向天下人宣布,我要娶新夫人。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带走她。” “天下人如何看待你,与我何干?” 无非在想,宁钦小时候一定被赵玉白往死里虐待过。是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乖乖地放人。恐怕最后那句,还是憋足了气说出来的。赵玉白轻轻松松地带着她离开侯爷府,甚至是楚国的都城。 -- 第27页 只是,后来的一路上,无非发现四婢中少了一个——夏。 当天,侯爷府,不,整个京城,一片刀光火海。 先是侯爷休妻之事,闹得深宫中太皇太后命贴身太监亲传口谕,可偏偏有人就是有心为之。 侯爷府有片蹴鞠场,蹴鞠场的西边有根高杆,那天,安睡的孩子尚在梦中,身边的摇篮曲忽然没有了,他听到母亲失声痛哭的叫喊,可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温暖没有了,冷风从襁褓里浸入。孩子察觉不安,开始哇哇大哭。 在人群鼎沸中,人们只听到侯爷夫人和她表哥的苟且之事。 直到宁钦挽起弓,陶明珠像个疯婆子跪地求饶,人们才听到,百尺竿头,那孩子惊恐的哭声,已经嘶哑。 弓满。 人群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慢!稚子无辜,侯爷你不应该这么做!” 一身红衣,英姿飒爽,而她有一丝鲜血流出的手,正握着那支射出去的箭。 没有任何答复,四周如此安静。宁钦,在军中,在朝野,他说出的话,从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反对。 而忽然传来的刀剑声,拉回了众人的理智。 “报!侯爷,大事不好,杜将军叛变!” 马车行着,还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赵玉白此番真是得偿所愿,因为在他的死皮赖脸的要求下,无非答应他,让他脑袋靠着她的肩膀。 “既然那个杜将军是驻守京畿的,连他都叛变,岂不是没有胜算?” 赵玉白扔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悠闲地说:“真正的皇帝太后早就被宁钦换走了。如今太皇太后要挟的不过是两个易了容的宁钦的手下。至于他们一直韬光养晦的礼部侍郎,如今也按捺不住,一来,是宁钦休妻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二来,我给了他一点甜头。” “你?!”无非往边上一退,结果赵玉白的脑袋就撞倒了马车车壁。 赵玉白故作夸张地指着无非:“非儿,我这脑袋可不止千两黄金。被你砸坏了,你得负责的。” 无非心虚地一笑。赵玉白拉过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脑袋靠在她的腿上,道:“陶明珠是太皇太后安插在宁钦身边的眼线,结果却被宁钦顺藤摸瓜,查出了礼部侍郎。至于那个杜将军。宁钦这小子一心要占你便宜,我是不能留你在他身边一日,是以,给了那礼部侍郎一点甜头,让他以为杜将军真心降他,这才大了胆子,露出了狐狸尾巴。” 赵玉白的声音很好听,听他娓娓道来,无非不由入了神,问道:“可是,礼部侍郎怎么那么轻信了杜将军?” “那是因为杜将军本来也有不轨之心。” “那你为什么要用他?又怎么敢用他,万一,他真的……” “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缺点。杜将军最是贪财,而我又穷的只剩下钱了。再者,我许诺他的高官厚禄,那可不是谁都愿意给的。” 无非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有人要倒霉了,果然,赵玉白说:“反正我也不姓宁,那死小子动我的人,不给他一点苦头吃,我心里真是不舒服啊!” 一个被许诺加官进爵的人,却原本就是个心有不轨的人。 宁钦这么大手笔地缴清王氏,岂会安于一隅?就算他偏安长安候府邸,也会有人将他逼上那个位置。 那么,此刻埋下的隐患,哎,将来可不就是让宁钦头大的事儿? 无非心里非但不觉沉重,反而感觉所有的郁结刹那间都消失了。 马车在前行,无非心里乐呵着,看身边的人也觉得不是特别的不顺眼了。见他倦意上脸,合着眼睡着了,索性也就由着他了。又见他口中喃喃有语,她俯下身去听,只听他说:“非儿,就让我靠一会儿。我真的是困极了。” 那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睡着后的人一脸无助。 无非心里格达一声,莫名觉得,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人,似曾相识。 马车外传来春儿柔柔的声音:“姑娘,公子说了,等到了沧澜,就带你去见云上城的草原。那里,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地方。” 第20章 云上之城(一) 随赵玉白一路玩耍,放开一些负担,竟也安然无事地相处了十数日。 十数日之后便到了沧澜之北——云上城。 也是入了城之后,无非才知道,原来这云上城的地产有三分之二是赵家的。早在十五年前,这云上城城主乃是赵玉白二叔,如今新任城主还是他当年的门生。是以,这云上城还不如说是赵家的城。 这时,无非才亲眼所见赵家的富有,便是冰山一隅已让人瞋目。 大概是赵玉白回城的消息早已被通知赵家堡的人,当马车抵达云上城的时候,但见的城门口一米开外,左右两侧分别有十名妙龄少女,皆是身姿颀长,苗条纤细,戴面纱,穿白衣,手提花篮,等马车经过,就洒下花瓣,通往城内的路登时被鲜花铺满。 无非好奇地挑开帘子,觉得这一切简直新奇的不得了。 过城门,便有百十个清一色劲装打扮的少年,单膝跪地,口中大喊:“恭迎堡主!” 无非口里啧啧称奇,对赵玉白道:“你这排场也忒大了吧?我觉着那亲王侯爷也没你的排场大。”这几日的相处,倒是让两人彼此熟悉了不少。说的话自然也就随意了。赵玉白抬了抬眼皮,道:“这些可不是我的排场。估计是我家中老太太出关了。” -- 第28页 无非就更好奇了,以前从没听说过赵玉白提起自己的家人。 又见赵玉白眼底闪过一丝趣色,对无非说:“不过,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无非瞪了他一眼,道:“你除了睡觉的时候,就没个安份的!”说起来,这十几天,赵玉白真的是有九天在睡觉!天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被累死的。 哪知赵玉白哈哈大笑,眼底趣味更浓:“睡觉的时候我可不安分。你将来就知道了。” 马车外的人听赵玉白如此大笑,皆是面面相觑。 早前听闻公子只会在得到稀世珍宝的时候抿唇一笑,哪里这般大笑过? 而跟随左右的三婢却是习惯了。这十几天下来,公子大笑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无非脸上一红,最后动了动嘴皮子还是忍下来了。毕竟,和赵玉白在某些事情上,是说不通的。到最后,还往往被他占了便宜去。 当日离开楚国,花无非一时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顿觉得天地茫茫,却无容身之处。 而赵玉白却看穿她的心思一般,威逼利诱,让她一定跟他去云上城看看。说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城。可来了才知道,这居然是赵玉白的地盘。顿时也有失策的感觉。 可她还是明白,赵玉白这个人,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懒得去用的。 尽管十分喜欢在口头上占便宜,但是,却不至于动手动脚。不知为何,她竟想起那日他抱着她,却问,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当时觉得羞愤交加,现在想来只想大笑。 “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一片欢声笑语,从城门一直到城北的赵家堡。 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赵玉白正下了马车,伸手要扶无非。那小厮莽撞地冲上前,叫道:“公子,不不……不好了……” “这不是小六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也不怕在我们姑娘面前丢脸?” 春儿这厢和秋儿冬儿站到赵玉白的身后。事实上,自打赵玉白身边跟了四婢后,一般很少表态,四婢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小六惊讶地看了看凭空多出来的“姑娘”,愣着不知要说些什么。 秋儿笑道:“好啦好啦,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小六脸上又是惊慌,几乎哭着对赵玉白道:“公子,老夫人出关后就去了冰雪山,说是要将雪儿小姐……挫骨扬灰……” 无非站在赵玉白身边,虽然不知道这小六口中的雪儿小姐是谁,可她能明显察觉到赵玉白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动。左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头。三个丫鬟自然是了解赵玉白的,却依旧不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不知是喜还是怒,四下里对视一眼,便乖乖低下脑袋不说话。 良久之后,在一片寂静里,忽然传来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臭小子,你还惦记着那臭狐狸精!” 无非腰间一紧。赵玉白一手搂住她旋转了个圈,一手正夹住一枚飞镖,无非见他嘴里还咬着一枚,心下震惊,谁敢在赵玉白的地盘对他下手? 只见得赵府屋檐上飞下来个美貌女子,虽是中年妇人,可还是少见的美人。 细看去,但见她眉目间有几分熟悉,无非顿悟,此人原来就是赵玉白的娘亲,小六他们口中的老夫人了。 老夫人穿的极为朴素,完全不像是赵家这种高门的主母。 五官里,赵玉白的眼睛和她最为相似,只是,因为她的眼底总是透着一股子凌厉劲,是以,又有了极大的区别。赵玉白吐掉那枚飞镖,道:“见过母亲大人。” 这俩母子相见的场景还真是让人……既感觉无奈至极,偏又觉得应当如此。 老夫人也不回答,一双美目只管在无非身上打转。 赵玉白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道:“娘。” 老夫人这才哼一声,语气却不见愉悦:“亏你还喊我一声娘,我闭关前你是怎么和我说的?!既然心里还想着那个女人,怎么又带回个别的?” 老夫人说话咄咄逼人,底下人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老夫人的怒气迁移到自己身上。 赵玉白闻言,正色道:“娘,请你不要拿她们相提并论。” “哼!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一副清高的模样。和她母亲一样。这回这个,我瞧着甚好。至少看上去妖里妖气的,说不定还干净些。” 这话……还真是让无非哭笑不得。 “赵公子,你先放开我。我看老夫人误会了。”无非见赵玉白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能对那老夫人道,“晚辈花无非见过赵夫人。” “还算懂礼。既然带回家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老夫人挑眉,又侧了侧脸,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低吼道,“侥亭之!别偷偷摸摸的,丢脸!” 侥亭之——就是在都轴县见过的人。无非对他的印象很是深刻,只是,那个时候的侥亭之明明就是一身仙风道骨,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偷听墙角被发现? 而且,老夫人这么不给面子的吼完,侥亭之也只是挠挠脑袋,心里打着算盘——这姑娘不就是楚墨风送给公子的吗?公子怎么带她回赵家堡了?五年前,公子将夏带回了赵家堡,结果同样被老夫人逼婚,公子当场就拒绝了,闹的很僵啊……虽然后来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之后两年,公子几乎没踏足赵家堡。身边还多了四个女子,却皆是服侍他的吃穿住行的。 -- 第29页 那两年,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里外不是人啊! 当时一见这女人就觉得会倒霉,没想到这么灵验…… 无非听了老夫人的话,猛地推开了赵玉白。 赵玉白这一次很反常。他就苍白着脸,不笑不怒。无非甚至害怕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一些…… 然而,赵玉白忽然轻笑着道:“我什么说过要成亲?” 果然……侥亭之苦笑,果然不出所料啊。老夫人这记仇的性子这辈子是改不掉了。估计那冰山里的人不被烧成灰烬,老夫人心里的这口恶气就是出不完了。 如果公子还爱着雪儿姑娘,逼他娶别人,就是折磨。这公子和他老子一样,真要爱上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如果公子不爱雪儿姑娘,喜欢上了别人,老夫人却以这事“逼”他娶心爱之人,那便是对心爱之人的亵渎和敷衍。无论公子爱或不爱雪儿,都不会好受了。 “老夫人,您别误会,我和赵公子实在是清清白白,没有关系的。” “闭嘴!” “闭嘴!” 老夫人居然和赵玉白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而无非只觉得好郁闷啊。这对母子咋滴这样?自己好歹也是当事人吧?对这事,她能插上几句话吧? 赵玉白好像生气了,一把握住她的胳膊,道:“清清白白?没有关系?有过肌肤之亲还算不算?” 老夫人挑眉一笑,勾唇道:“玉儿,你这么心急做什么?人家姑娘一定是害羞了。不过,为娘只能说,冰山里的女人,和眼前的女人你只能选一个。要么烧掉冰山里的女人,要么,一辈子也别想娶眼前的女人!” 第21章 云上之城(二) 侥亭之不由想起多年之前,上官雪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 转眼,只见赵玉白搂过无非,对老夫人道:“娘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只会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儿子的心里。非儿初来云上城,我便带她出去四处走走。娘自便。” 是以,当无非站在云上峰底时,尚不清楚,赵玉白是如何拉着她一溜烟就跑了。 想来,这赵玉白的轻工当真是了得。 “云上峰上的朝阳是最美丽的。非儿,我们去看看?” 云上峰高入云霄,抬眼看去,见峰顶是云雾缭绕,不知其高几丈。无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何此刻她非但不觉得有这个看朝阳的心情,只是觉得很饿呢?可见赵玉白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心底也就软了。她想,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确是将赵玉白当成了朋友。 为朋友挨一下饿,也不算什么吧? 若说从前还怀疑此人对她有非分之想,可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知道他和雪儿的关系了。 不管赵玉白是怎么想,如何上得云上峰是个问题。如果要爬上去……无非想,她还是做那个不讲义气的人好了。 赵玉白摇了摇手里的竹藤,对无非说:“非儿,过来。” 无非往后退了一步,呵呵一笑:“赵玉白,我觉得有点饿,不然……” 话音刚落,她的腰间一紧,山麓只剩下一声叫喊。 翩翩白衣,如燕子轻掠。无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也不过是刹那,脚下踩着实地,她怒道:“赵玉白,你能不能和我打过招呼,再确定我的意思?!” 料峭的山风吹过,掠起他几缕青丝。无非见到日光微薄中,他微微颤动的蝶翼般的眼睫和紧紧抿着的唇。几步之遥的距离,她感到他身上那种浓郁的孤寂和失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这人,从来他一出现,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何以,他也有这般无助和困惑的时候? 难道是,自己太凶了?无非被自己的想法惊骇到了。却也温柔了语气,道:“你怎么了?” 他勾起唇角,对她说:“其实我有些后悔。如果当时顺从娘的意思娶了你,明日的这个时辰,说不定已经拜完堂。而非儿你也将冠上我的姓氏。便是想想,都觉得妙不可言。” 赵!玉!白…… 无非生气地转开身,却被眼前的美景惊愕到不能动弹。的确是不小的惊愕——当远方的鹰隼从天边的云朵飞来,浑身被黄晕的光芒镀上金子,分明吹来料峭的风,入眼却是漫漫的春意,那一树树桃花,被风吹过,粉嫩的桃瓣或落下山峰,消失在云层,或旋转低回,飘零而落。桃花树下几间茅草小屋,几片矮矮竹篱,庭中桃树结了累累的果实,盈盈缀满枝头。树下一张石桌子,四张竹木椅子。因为许久没人住的原因,都堆上了一层桃花。而无非抬起眼,果然这小院题着“桃花庵”三个大字。 这不是平安县的“桃花庵”,却是她心里的“桃花庵”。这是个对云哥哥都没提起的小小的梦。 眼前的景色如真如幻。 明灭不清。 只听得山崖有倦鸟清鸣,院里桃花飞过竹篱,蔼蔼日暮,而那人在身边低唤:“非儿。” “你的……院子,建的这么高,来的时候真是不方便。” “寻常人也可以上来,只不过要爬一段山路。而攀岩而上,放眼天下,也只有我和我师父顾长生两人而已。” 无非觉得这一天,是她这一辈子遇到让她惊讶的事情最多的一天。 “顾长生是你的师父?!”从她八岁开始,就知道县城里最有名的段子便是桃花娘娘和顾长生那一段。每个说书的人都会说的。不管是县城里最大的茶楼和县郊的茶棚,总是能听到他的故事。 -- 第30页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能和故事里的人,如此接近了。 “我觉得你应该关注我才对吧?”赵玉白一拍她的脑门,转身推开院子小门。无非揉了揉脑门,也跟着进去。 吱呀一声,正是赵玉白推开主院的门,他用手在面前挥了挥,道:“糟糕,事先忘记让人打扫一番。” 带着好奇和惊讶的心情,无非往里头瞄了一眼,果然屋里的一切摆设,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样。 棋盘上半掩小窗,有桃花吹入,落在白子之上,不远处,放置着一只红泥小火炉,想必等到新醅美酒,用小火一煮,不论是看春日桃花雪下,还是冬日窗外砌上玉树琼枝都是件极为雅致而闲适的事儿。 “非儿,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无非挑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现在好饿。” 不能下山,肚子好饿,怎么办?赵玉白很是殷勤地带无非去了左边的厨房,只见得米缸里尚有整整一缸米,堆成一座小山的柴火,虽然有些受潮,却还能点燃。无非四下一打量,就往后院去,果然见得后院搭了个小凉棚,放着两只小竹椅。 而院子里凿了几块地,虽然都长满了青草,可在草堆里还是能见到几根生命力顽强的青菜。 赵玉白忽然对无非说:“非儿,你对这里的一切真是熟悉。” 无非自顾进了菜地,撷取青菜。 赵玉白双手环胸,背靠着凉棚一根柱子。看着无非弯下腰的背影,勾起唇角。心中无悲无喜,只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择菜,淘米,两人又去了附近的一处温泉。 云上峰地势高耸,可此处却桃花盛开,原来山上到处都是温泉,四季如春的气候更是与生俱来的。 难得赵玉白能寻得如此一处人间仙境。 “你猜我看到温泉想到了什么?” 温泉?沐浴……无非瞪了他一眼,脸上又是红通通的一片。 赵玉白看着她的窘态,居然哈哈大笑:“想什么呢?女人,脸红的这么厉害?!” “我哪有想什么?是你在想什么!” 赵玉白不知从哪里折了一枝桃花,划过水面,惊起涟漪一片。他说:“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有个小姑娘对我说,家里最好还有几方温泉,如此便能在温泉边种满桃花,四季常盛。” 步子一滞,一番话,一片景,险些让无非有一种恍然如前世的感觉。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这些心底的小秘密,她一定会以为自己认识赵玉白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等那小女孩长大了,就该明白很多东西只是在痴人说梦。” “我却偏偏喜欢这份痴痴傻傻的模样。” 长久无话。等无非在厨房烧饭忙碌的时候,偏首就见到赵玉白无处放置手足的模样。 “你先出去呆着!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总归是个世家公子,双手不沾柴米油盐。可赵玉白没有听她说的,反而去了灶头生火。 “赵玉白,你没生过火吧?起来啦。” 彼时赵玉白蹲着身子,猛地一抬眼,四目相对。无非能感到自己的心跳,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越是和赵玉白相处,她越是觉得,她早在上辈子就认识这个人了。 这些念头有些荒谬,毕竟赵玉白是除了云家人外,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有时候产生一些错觉,也未可知。 用过晚饭,已是夜空繁星点缀。 无非折腾这一日,早就困意重重。偏偏有些人很不识趣。 “非儿。我和你说说上官雪的事。” “可是,我很想睡觉了。而且,上官雪的事,我也不需要知道。” “你当然需要知道。这是我们赵家的秘密,传内不传外。” “那赵大公子,你就更不应该告诉我了。” 一个人执意不听,一个人执意要说。 仿佛哪个都没占上风。只是,这地盘是谁的,的确很是重要。想此处厢房三四间,偏偏每一间都上了琐。似乎不听这个所谓的秘密,真的不能安寝。 第22章 『赵玉白番外(二)』 昔年的平安县,一如花无非记忆中的,桃花灼灼,莺歌燕舞。 那也是赵玉白对江南,对桃花的初次印象。 高个子的男孩还有孱弱的女孩挡住了破庙中的光线,直到一双软软的小手碰上他的额头,他才不得不抬起头。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气,乍对上他这张脏兮兮的,还有血污的脸,结识地退了一小步。可不知她到底有如何的勇气,竟将他脸上的碎发挥到一边,道:“怪人,你被人欺负,好可怜。” 她叫他怪人。是,他的确是被人欺负。可是,他不可怜! 自怜自艾的心情,他不配拥有。 或者,他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了。 在跳下那条河的时候,他就不该活着了。 可,眼前的女孩,为何要怜悯他这样的人? 额上的温暖忽然消失不见。原来那个黑瘦的男孩子拉过女孩。脸上竟是不满和占有。他仅仅是一瞥一眼就明白了。对于他来说,眼前的人只是两个小娃娃罢。 可是,女孩子似乎看不懂男孩子的心情,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抱怨道:“云哥哥!你抓疼我了!” -- 第31页 男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孩,一拂袖子,呵斥女孩:“我懒得管你!被坏人欺负了也活该!” 说完,便将破庙的门甩的震耳欲聋。 女孩子看上去柔柔的,小小的,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可眨巴着,竟水汪汪了,泪珠子在眼眶打着转。明明他已经自身难保,可在被挚爱之人背叛后,看到这样一份纯真,枯死的心竟微不可查地颤动。 就如,风吹过篮子,桃花落在肮脏而黑暗的破庙里。 “别哭了。” “我才没有哭呢!” 女孩倔强地和他对视,似乎定要让他承认,她没有哭。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视线越过女孩,看向那结满蜘蛛丝的木窗子,蜘蛛网外,一顷碧空。 “怪人。你别难过了,我不凶你就是了。” 他懒懒地抬眼看她,勾起唇角,却发现很艰难。女孩软软的小手已经抚平他的嘴角:“你不想笑,干嘛要强迫自己笑?” “他们都怕我。你不怕?”许久没有说话,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是干涩的,沙哑的。 女孩递来一个水囊,一本正经地道:“怪人,你千万不要认为自己还是尸体,别人拿石头砸你不会疼。你是个人,不喝水,不吃饭,很快就会死掉的。” 手指一颤抖。 一定是他没有和小孩子交流的经验,所以,才会被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无奈到不知所措。 等他喝下一口水,女孩子又道:“乖,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是以,他十分没有风度地将嘴里含着的水全数喷了出去。 女孩脸上湿湿的,因突来的变故懵住。 这时,破庙的门被撞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女孩口中的云哥哥。而是此前拿石子扔他的孩子。 “花无非!云炜在哪里?!” 胖小子指着无非叫嚷,而他身后站着个痞子模样的中年男人,袖子裤腿都破了好几个大洞,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嘴里叼着根杂草,眼神却流里流气地往无非身上转。 女孩本为用水喷了她一脸的事生气,可是,见到这个胖小子就吓着缩到他的身后,片刻之后,又强迫自己挡住他的身子,糯糯地道:“二狗,你,你别用石头扔他了……他会……会疼的……” “我是问你,你的云哥哥在哪里?!老子平日可没少挨他的揍!现在我表哥回来了,告诉我,他在哪里?!” 女孩低垂着脑袋,可他想,她此刻的眼眶一定又充满了泪花。 “狗子,这女娃娃谁啊?” “哦,她就是那个云炜的童养媳。云家的小媳妇。” “这小模样长的,真是俊俏。比城里的女人还要好看。” “表哥,我们不去找云炜报仇了?” 痞子一拍二狗的后脑勺,道:“笨!我们开了他女人的苞,比揍的他残废还要让他难受!” “**?!花无非!”二狗也打量起这个女孩,顿时觉得是有几分姿色。这二狗和云炜同岁,皆是十六岁。对男女之事当然是最好奇的时刻,嘴里不由发出了怪笑。 无非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随着他们脚步一点点的逼近,她感到恐惧。身后忽然一暖,虽然这个怀抱真是不让人恭维,可无非却觉得安心了。抬眼去看这个脏兮兮的怪人,猛地发现这个怪人真是很好看啊……虽然,比云哥哥差那么一点点……嗯,一点点的一点点…… “乞丐,别多管闲事!” 他却是泥菩萨过河,难保自身,可他不能坐看眼前的女孩受人侮辱。他生生用手臂挡下那痞子劈头砍来的一棍子,疼痛,刺激着他近乎麻木的身子和心。若说他此刻虎落平阳,也不为过。此前乔木县的追杀几乎让他耗尽一身力气,后来,破庙之中,苟延残喘,滴水未进。那痞子和二狗,放在平时,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打不过,可现在,他只能抱着女孩,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受伤,用自己的身躯挡去那一棍棍的打击。 女孩在他的怀里大概是吓坏了。 “你们别打怪人了!我带你们去找云哥哥!呜呜……你们住手……别打了……” 怀里的温暖,紧贴着他的心脏。 让他再度意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那棍棒落下,他还能察觉到痛楚。 赵玉白! 赵家的人难道就只能白死了吗?你自己的命难道就这么下贱吗?! 不就是十几年的感情,到头来是一场骗局和阴谋吗?!不就是一个你深爱却背叛了你的女人吗?! 你如此自暴自弃,值得吗?! “啊!” 在最后一棍落下的时候,二狗和痞子都被震出了破庙。而原本破烂不堪的门窗,都在刹那间变成了碎屑。 无非揪着他的衣领,傻傻地,看着。 在山上,有一处温泉。他下水洗净身子,而女孩背对着一块大石头,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 “怪人,你刚才那一下好厉害啊!” “怪人,你有没有名字?有没有家啊?” “怪人,你从哪里来?” …… 问了好几声,都没人回答,女孩猛地从石头后站了起来,大声道:“怪人,你不要以为你刚才帮了我,就可以对我视若无睹,视而不见!” 他连忙缩到水底下,十九年来,从未如此尴尬过!对,她是个小女孩,是个黄毛丫头…… -- 第32页 可她的确是个雌的…… “……年纪虽小,说的话却有些学识。”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要说些什么,毕竟一头思绪刚刚被打断,又遭遇这样的曝光事件…… 可女孩却嗤之以鼻:“学堂里的先生都有教的!怪人,你真笨。” 女子还能上学堂?好吧,是他的确不了解这个女孩。可他还能说什么?他现在只希望这女孩能自觉一些,比如再想起来,私塾的先生还曾说过,非礼勿视之类的话。 可事实总是在意料之外。 “怪人!不好了,你下面肿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叫花无非是吧?麻烦把你的眼睛遮住。” “怪人,你别怕,我带你回家找婆婆,她人很好的。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好哄赖哄,总算将女孩子哄到了石头后。赵玉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天爷对他也太“好”了,经历一番巨变,却碰上这么个小家伙,像是专门克他的。 此前,花无非还回了一趟家,拿了公公生前的衣服和一些干粮。 洗好身子后,他便穿了一身棕色的衣服,看上去老气横秋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却也能让人眼前一新。花无非看了他许久,直说:“你真好看,虽然比云哥哥差了那么一点点……” 女孩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他闻出,是桃花香。 “虽然你脑袋上有道伤疤,可是,我看着像一朵莲花,你也别难过了。大不了将来画一朵莲花上去。”女孩用手拍着他的肩膀。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孩子并肩坐着,听她唠叨一些很幼稚的话。 伤口总是会结疤的,疤痕掉了,却会留下一个印记。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花五天的时间淡却十几年的感情,用一个晚上,让伤口结疤。 也许,有些感情不一定是真爱,只不过因为岁月翩跹,以为朝夕相处就可以与子偕老。 而仇恨这种感情总是很强大的。 他此刻,既想手刃仇人,也想,到她的面前,让她亲口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身边的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她说的,他都听到心里去了。如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入心湖,来年,很有可能长成一片旺盛的莲花。 当然,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能遇见,不能预见的。 所以,那个时候并肩而坐的陌生人能侃侃而谈。 有些沉重的心事,有些稚嫩的话,看似毫无交集,却让将来因此而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真不好~~~吼吼。。。 凉茶日更魂回来了~~~~~~ 话说最近很忙,所以没时间抓虫。。。亲们表pia 过段时间再抓。。。。。 第23章 『赵玉白番外(三)』 “怪人,你的家在哪里?我让婆婆凑好盘缠,送你回家好不好?” “短短半日,却听你说起婆婆和云哥哥不下十次。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 “那是当然的!婆婆和云哥哥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如果你最重要的人伤害了你,存心置你于死地,你会怎么做?” 她很认真地思考,柳叶般的眉紧紧皱着,忽然,她大声哭了出来,叫道:“你胡说!云哥哥和婆婆才不会伤害我!他们都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我是婆婆养大的,她对我就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其实,你就是因为心里清楚,你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才会如此敏感吧?不然,何必要用大声说话来辩解,让自己有底气?赵玉白沉默地看着她,傻姑娘,这个傻姑娘……他不就是一个被至爱之人所伤害,去鬼门关上走了一圈的人吗?可是,她还这么小,这么懂事,他又岂会忍心拆穿她? 可忽然,女孩又说:“如果,他们真的伤害我。我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他们。” “你难道没想过报仇雪恨?” “我为什么要报仇?如果连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心中大恸,其实她小小年纪,底心是极不安全的吧?他想到自己,他不是一个人,赵家的产业,赵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上官明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他一定想不到,支撑着赵家这么大的产业,岂止是普通商人这样简单?既然是江湖的恩怨,就该江湖了。牵扯到朝廷,更是他的不明智,沧澜的一半财富掌握在赵家手中,如果赵家垮了,将意味着沧澜国库岌岌可危。 对朝廷最有利的,也就是借此事小小打击赵家。消磨赵家的气焰。 上官明玩过头了。真的太低估他们了。 而他手中的罗网更不是摆在那里供人看看的。 “不过我还是知道,这都是怪人你在胡说八道,吓小孩子!”女孩对他做了个鬼脸,“我将来是要嫁给云哥哥的。我是他的娘子,他怎么会连自己的娘子都不要呢?而且,我嫁给云哥哥之后,就要自立门户!我的房子还叫桃花庵,院子里种一棵最大的桃树,春天的时候有桃花,有桃子。然后桃花树下,要有小石桌,小石椅,就算绍儿在石桌上逗蛐蛐,我一定不会和婆婆一样教训他的……” “绍儿是谁?” “绍儿就是我和云哥哥的弟弟。对了,就是和你一样吃饭喝水都很着急的家伙!” -- 第33页 赵玉白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女孩显然说到兴起处,又道:“不过竹篱下一定不能养鸡!明明是很好看的桃花,结果都掉在鸡圈里了。不过可以在后院种些小菜,不过不能太难养的。是了,后院可以养鸡,因为云哥哥和绍儿最喜欢吃鸡蛋。哎,婆婆眼睛不好,所以向南的厢房,阳光充沛,要留给婆婆。” “你不是说要自立门户吗?这又是你婆婆,又是你弟弟的,都住到你家里去了,还是自立门户吗?” “怪人,你难道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很讨厌的嘛。” 他抿唇含笑。女孩却挠头道:“怪人,明明是我在问你问题,怎么变成我在说自己了?” “你多大了?” “十一。” “小丫头。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不过我对你就像是个陌生人,等你长大些,你就会忘记我。所以,我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女孩半懂不懂,道:“你当然不会忘记我了!我娘说过,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满院子的桃花香。告诉你一个秘密,算命先生说,我是桃花仙转世,身体带桃花香,更是命犯桃花!” 如果他在喝水,一定又要喷她一脸口水了。 他纳闷地问:“命犯桃花这么值得高兴?” “那当然了。一个姑娘不漂亮能命犯桃花吗?!如果我漂亮,云哥哥就会只喜欢我一个。” “你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什么叫做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我懂很多的,我会烧饭会做菜,我还会带小孩子……”刚刚说到这里,她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叫道,“完蛋了,绍儿还没吃饭!我回去这么晚,一定会被婆婆骂了!怪人,我先走了!你在这里等我,明天我带你回家求求婆婆,给你银子回家!你记得等我啊……” 她一溜烟跑了。 黑暗中出来个影子,双膝跪地,道:“公子,属下来晚了,请公子赐罪!” 早在破庙里,门窗被震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罗网的人来了。依他那时的能力,顶多将人震出破庙。 他敛去所有的笑容,目光如寒冰:“我父母如何?” “公子恕罪!罗网被上官明所破,如今只剩下天干地支二十四首领,属下赶到赵家堡的时候,老爷已被上官明所害……老夫人……老夫人欲图追随老爷而去,被属下所救,如今安置在罗网。” 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说出话,已经是万分艰难:“回沧澜!” 如果知道将来一语成箴,如果知道将来生死擦肩,他一定会再去看她一眼。 因为再见,她所有纯粹的笑容,不复当年。 这一朝回到沧澜。 罗网中的人再也没见到公子脸上挂过笑意。 事实上,罗网的存在一方面是为保护赵家堡。可更大的作用却是在组织一些商业消息。这也是赵玉白第一次悟到,虽然父亲自娶了娘亲后就退隐江湖,可终归算得上半个江湖中人。一日江湖,终生江湖。是以,十六年前的江湖恩怨,能让上官明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另一方面,也是赵家堡的武力大不如前,才会给他这个可趁之机。 既然恩怨纠缠,不让他们逃避,他便要做到最强大。 这个少年,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老夫人在这场变故中,性情大变,原本温婉的女人却变得对一切都痛心疾首,可做儿子的到底明白自己的母亲。 雪儿在赵家堡这十六年,母亲是真心疼爱她的。 雪儿…… 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带着她去草原上骑着骏马飞驰。 他缅怀那个少女一脸寒冰却心如暖玉。他缅怀那个少女在无星无月的夜里,陪他醉酒到天明。 十六年的朝夕相对,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便能了解她的意思。 可是,他一定不够了解她的心。 什么样的仇恨,让她恨他入骨?如果这十六年来的感情都是装的,那她眼底的眷恋与情愫……是他的错觉吗? 七天七夜,他没合过眼。就是马匹都累死了三匹,可这个少年却没合过眼。 从丰国南方的平安县,一直到沧澜之北。 那一段时间,对于罗网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场淋漓潇洒的好梦。 这少年的智慧让他们臣服。 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赵玉白的复仇,仅仅是用了三个月。 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一下子成了赵家堡的主人。 上官明在楚国不明不白地死了。上官燕下落不明。上官雪身受老夫人一掌,昏迷不醒。 的确,赵玉白没有自己动过手。 当他对楚国侯爷宁钦许下一个人情的时候,便说过,今日算我欠你的。可你将来,一定会觉得和我这个小舅舅走近些,受益匪浅。说不定将来,你会欠我不止一个人情。 江湖中人,更是发现有个神秘组织,在一夜之间,杀害诸多武林同仁。 可是,被杀害的人都有其罪被标榜在尸体上,说是杀手,却不像。说不像,招招狠毒,只取要害,没有给人一丝一毫辩解的机会。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刻,这个神秘组织,又忽然消失了。 这个组织叫什么,这个组织背后的人又叫什么?谁也不知晓。 只知道,出现过一场如烟花般绚烂短暂的神秘历史。 -- 第34页 他总是在四更鼓敲过才浅浅合上眼,又在五更天醒来。 似乎在大仇得抱后,失去更多的东西了。 至少,那夜夜入梦的女子……只要在他合上眼,便会入梦的女子,成了他的靥,成了那道可能永远合不拢的伤口。当她入梦,又要将伤口撕裂的鲜血淋漓。 而这短短三个月,像是一辈子那么长。 春儿是一个月前跟在他身边的。估计也只有细心如她,才会发现,公子只有在接到一封来自远方的信后,安然入睡那么几个时辰。 那个时候,罗网的人左右跟随赵玉白前后,直到几个月后,他身边出现了夏。当然这些是后话。 听了春儿的说法,众人才想出一计。此后,每到酉时,就会有一封信出现在赵玉白眼前。 可信中所说,无非就是些琐碎的小事。 大家都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看完后,又是浅笑又是低吟的。 他们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种着桃花。 桃花树下,有个嬉笑怒骂鲜活的人儿。 是啊,从一开始,存了报恩的心,让人时时保护她,并在每个月都寄来抱她平安的信。一直到现在,看着纸上的字,想象她可爱单纯的表情,就像是一片阴霾里,透入一缕曙光。母亲的无理取闹,尖酸刻薄,还有,那埋在冰雪之下,他曾爱过的女人……都在这份平静而简单的小日子里消失。 每个人的生活可能都大同小异。 可是,那个叫做花无非的女孩,却一再吸引他。 他有时候会很羡慕那个叫做云炜的男孩子。 因为,他知道那个男孩子不懂体贴人,给不起她最好的生活,甚至,还要她承担很多不是她应当承担的东西。想必那个女孩子也明白,可她就那么死心眼,男孩子说一她不说二,男孩子说往东她不往西。 也许,她这辈子做过最不符合她的性子的事情就是,她坚持帮助落难的他。 一个用心爱着人的女孩,的确是很美丽的。也很吸引人。 因为赵玉白知道,雪儿对他的爱不单纯。那么他呢?一旦仇恨蒙蔽双眼,他同样可以下最狠的手,让她知道背叛他的下场。尽管他也会痛心,可这不是真爱…… 也许经历这番大起大落,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所以,他在夜深人静的某一天,忽然明白了。那个女孩,其实不是因为“如果连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这样的理由,而是因为真正爱着一个人,一个家,放在心尖上爱的,不管他如何背叛,都不会狠下心去伤害。宁可自己背负刻骨的伤痛远走天涯,也不要见到背叛自己的爱人,也不要去伤害他,让彼此都苦不堪言。 他对自己深爱雪儿的那颗心,起了怀疑的摇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先到此处,当然。。。。番外还没完。。。。呼。。。。 爬走,至于小白是如何认出重生的无非,再做解释。 以及。。。。 让我们欢迎即将登场的云哥哥大boss~~~~ 第24章 福至心灵(一) 赵玉白说完那段故事,已经是深夜。无非很是无奈,明明是她想要睡觉。可是,一段故事说完,说故事的人睡着了,听故事的人却更清醒了。真是,不公平啊! 看着赵玉白熟睡的模样,无非感叹地摇头,再看看紧锁的房门,只能抬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 其实表面再风光的人,心里深处都是有一方最容易受伤的净土吧? 二十多年前,赵老爷是当时名震三国的天鹰派五大弟子之一。 无非听人说起最多的顾长生就是五大弟子其五,而赵老爷居然是第一个。这让她不小地惊讶了下,可仔细一想,依照顾长生那种视权贵为无物,敢为挚爱女子夜闯深宫的真性情之人,岂会因为赵家的势力而收赵玉白为弟子?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也就了然了。 上官明排第二,据说是个不爱说话,性格扭捏的人。 男人的很多纠纷源自女人。上官明和赵老爷的纠纷也差不多因此。 五个弟子中有个傲然如秋霜却同样风华绝代的女人,那就是他们的排行第四的师妹。 当时天鹰派在塞外,天鹰老人去世后,五个弟子便要面临将来的去留。 五人本都想着发扬光大天鹰派,哪里知道顾长生的丰国一行,非但没完成所谓的使命,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带着桃花娘娘,过起了逍遥小日子。而上官明和小师妹去往沧澜,一颗心也在那个时候为小师妹颤动。至于赵老爷和三师兄去了楚国,本是三师兄要见见那不成器离家出走的侄女,却没想到会遇上……家中老幺。 且说,小师妹容貌倾城,却像是天上的仙子,少了一分烟火味。 可终归是见惯了美貌女子,一般人,的确入不了眼。 但那个少女就这样冒冒失失,跌跌撞撞,以最惨烈的方式和他打了第一次招呼——当时的美貌少女男装打扮,帽子掉了以后,长发披肩,不男不女,且身上多处有跌倒迹象,狼狈不堪! 在三师兄喊出那句小妹的同时,少女已经一头埋在他的怀里,对后面追赶她的人大喊:我的相公在这里,要钱找他! -- 第35页 后来,三师兄那个所谓的侄女,原来也是个十七八的丫头了,不知她如何和那个楚国王侯对上眼的,反正他们在楚国逗留一个月后,就回沧澜去了。 自然,三师兄的小妹是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女人。 人前绝对是一副淑女模样,可一旦面对自己所熟识的人,本性就必显无疑。 虽然很泼辣,有时候很难招架,但这个女人还是直性子,善良而聪慧的。 他决定洗手不干了,学学顾长生,守着心爱的女人过一辈子。 就在他宣布和那女人的婚事的时候,上官明和小师妹竟也凑到了一对。 双喜临门。他们在沧澜一起办的婚事。 本来是一桩喜事。而且更在两年后,为彼此的长女和长子定下了娃娃亲。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寻常的夏日,那个高傲的女人会对别人的丈夫下了药,一夜春*宵。 所以,赵夫人推开丈夫的书房,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活色生香的场面! 原来小师妹一直爱着的是大师兄,可当她鼓起勇气想要向大师兄表白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她。也许是赌气,也许是赌一把,她答应嫁给上官明。可是,他却笑着祝福她!哪怕他当时皱一下眉头,她也不会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 可现在,她只想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痛苦的表情! 可是,她忽略了她现在的丈夫,上官明。 这是四个人的悲剧。 皆因她的一时不理智。 一年以后,上官明却再一次出现。 赵老爷子还杀了他。 这件事,上官明才是最可悲的被戴绿帽子的那个。可是,赵老爷杀了他。杀完后,虽然抚养了他的女儿,却说杀他的决定,他一生都不后悔。 所有的事情,是赵玉白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在一本手札里发现的。 而自他有记忆起,母亲对父亲就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在五年前,父亲死后,母亲却能自刎殉情,所有的事情都似乎都有了解释。可赵玉白想不通的就是,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父亲在二十一年前杀掉上官明?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上官明谋划十六年,连亲生女儿都被当成复仇工具,定要置赵家于死地? 因为一个女人。 赵老爷因为一个不爱的女人杀害原本就对他心存愧疚的上官明? 上官明因为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潜伏十六年,不见天日,灭赵家一门? 这不可能。 连赵玉白都想不通的事,无非觉得自己还是省省心罢。 无非在翌日醒来,却是躺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她和衣而躺,一双鞋子被整齐地摆放在床前。窗户紧闭,透入的阳光明媚,这是个十分美好的早晨。她甚至还闻到了稀粥的香味。 她以为赵玉白还在此处,可出了房间一看,居然春儿秋儿,和冬儿。 “公子下山办点事,吩咐婢子们照顾姑娘。” 说话的是为首的春儿。其实四婢中,无非就认识夏。这段时间和她们三人相处,倒也明白,这三位姑娘都是对自己人十分温柔的主。 既然赵玉白不在云上峰,她似乎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梦中所想,可终究不是属于她的。 用过早饭,无非便让三个婢子领她下山去。 顺道再去赵家堡,和赵玉白告个别。 这云上城她也来过了,风景也看过了,再呆在赵玉白的身边,唯恐会出现一个尴尬的情况。 三个婢子听从她的命令,却私下交头接耳一通。 到了山下,正是午时。下山路好走,而且一路凉风习习,风景如画,便闲聊便走,倒是不觉得时间太长。 “姑娘,公子如今不在赵家堡,不过公子吩咐过,如果姑娘想下山散散心,就带姑娘去福至客栈,然后带姑娘去锦绣阁挑些欢喜的衣裳。大概酉时一刻,公子会在城东玉华台等姑娘。说是夜间有灯会。” 无非的步子一顿,心道这赵玉白怎么如何喜欢安排别人? 她对春儿道:“你们公子现在在哪里?” 春儿正要开口,冬儿便朝着她一个劲地使眼色。倒是秋儿清咳一声,道:“姑娘,福至客栈有三宝,桃花糕,桃花酿,桃花诗。锦绣阁更是天下闻名,每一个女子都为拥有一件锦绣阁的衣服而骄傲。城东春夏两季每月十五的灯会更是有趣好玩。来沧澜的人,如没去过这三处地方,都算是没有来过。姑娘就去逛逛。尽管公子没能陪伴左右,到底还有我们三个婢子,姑娘可不要嫌弃。” 她就知道这三个婢子没有一个是等闲的人物。 这话说的,要是她不依,似乎还成了生赵玉白不陪伴的气。也罢,到时候见了赵玉白再说自己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她侧首,正巧见到春儿和冬儿暗地里对秋儿眨眼。 哎。这三个丫头。 正巧走了半天的山路,如今正是饥肠辘辘。 人还未到福至客栈,便闻到桃花酿淳淳的香气。 入了客栈后,只见众人曲觞流水而坐,一条清澈的溪流,大概是从院子后引进来的,院子里的人在纸船桃笺上写上联,在客栈内室的人截取纸船,对上下联。皆是随性而为,兴到高处,便附庸此番风雅。也有人独酌远坐,临窗低语。 -- 第36页 无非见小二端到餐桌上的几碟糕点,模样各异,色泽鲜嫩,中心皆是印了桃花印。想必就是桃花糕。 总之,此处的确是应了那句——福至客栈有三宝,桃花糕,桃花酿,桃花诗。 无非自问对诗词只是略知皮毛,何必去打扰了别人的雅兴。是以便寻了临窗的一桌坐下。 春儿方点了几盘糕点,无非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娘子,你来此的确是任性了些。” 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地。 三个婢子皆是疑惑地看着无非,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二楼雅间下来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他手中搀扶一个女子,那女子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女子一脸被宠溺的幸福模样,对那男子低语一些什么。只见那男子又笑开,正恰似春花渐次醒来,一身风华张扬。 男的俊,女的俏。夫妻恩爱。 大伙都在羡慕他们。 可无非的身子,从发丝一直凉到了脚底。 她以为躲的远远的,就应该再也不会见到他。 她以为躲的远远的,时间就能治愈一切。 他越走越近,然后,停在她的身边,她的心跳的很急。可是,他却是体贴地对身边人道:“娘子,小心台阶。” 她怎么忘了?她已经不是“花无非”了,换了一副心肠,换了一张皮…… 冷笑冷笑。他却在离开她不远处顿了一步,回答那个女子:“没什么,就是福至客栈的桃花太香了。” 第25章 福至心灵(二) 手背上一暖。 春儿正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您再这么看下去,我就该为我们公子叫屈了。那个男人长的是有几分模样,可这天下的男人加起来,都没我们公子一分姿色。你怎么连魂儿都给他勾走了?” “春儿你瞎胡说什么?依我看,姑娘是羡慕那身怀六甲的女子。我们和公子说说,让他早些把和姑娘的婚事的办了,如此姑娘有了自己的娃娃,便不用去羡慕别人了。”冬儿掩唇笑道。 “冬儿,你饶了我们姑娘吧,瞧把人家吓的。” “嫁给公子怎么能说吓到姑娘呢?” 这么一闹,无非心里的阴郁少了许多。勉强扯起一个笑,再要恢复此前心情却是难了。 出了福至客栈,被三婢子一路推搡到锦绣阁。 大概是未时,无非四人前脚刚踏进锦绣阁,外头便下起了阵雨。 雨势不大,却很急,路人顿时做鸟兽散。 三个婢子看着外头的雨,拍拍胸脯,春儿道:“幸好我们进了锦绣阁,否则让姑娘淋了雨,该被公子说了。” 无非摇头一笑,并不说话。锦绣阁中还有几位贵妇小姐,神色虽然各异,却都表现出一份傲慢之态。她们手中各自挑些着布匹,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外头。 冬儿低声说:“这些女人怎么了?” 秋儿和春儿皆是摇头。雨势越来越大,水珠溅起,四周便氤氲开一层雾气。不知谁人低喊了一句:“秦三公子来了!” 一声惊呼,让大伙儿都看向外头。 只见得烟雨朦胧,一道青色身影隐约在雨中。 那人越走越近,比及阁前,收了一柄油纸伞,露出一张眉如远黛,秀气丽质的脸。却又因那眸子里透出的一丝凛然正气,让他丝毫不显女气。青色的衣摆甚至沾了雨而色泽加深,偏又在他身上看不到分毫狼狈。 只是在见到锦绣阁内众多女子围着,脸色腼腆,一时不知是进,还是退。 在他犹豫的半晌,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三弟!” 但见两顶轿子停在锦绣阁外,来人一个腰间佩剑,做习武人士打扮,一个一身华服,浑身上下显着贵气。 他连忙迎了出去,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我还要问问你,怎么徒步前来?可知外头下了很大的雨?” “我刚刚回到京城,一路观周遭风景,是以徒步前来。” 三兄弟在外头说着闲话,里面的女子便有低声窃语:“这秦公子当真是温文俊雅。都说秦公子文采卓越,此届科举定能夺魁。” “谁说不是?如今除了云上赵家,也就秦家最是风光。这些年没听赵公子有娶妻的念头,倒是秦家,出了个武状元,出了个巨贾,想三公子文章卓越,来年也定能拔得头筹,明堂面君。若能嫁到秦家去,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外头还在下雨,无非四人退到了最边上了。 秦三公子似乎很不习惯这种场合,沉声问了句:“大哥,二哥,你们不是说只见三娘的干女儿吗?这是怎么回事?” “嗨,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许是三弟声名在外,这些女子闻名而来。” 此话说的秦风一脸涨红,提起伞,道:“我实在不习惯这种场合。我先告辞,等三娘到了,劳烦两位哥哥说声抱歉。” 且说这秦风文采风流,人却是个十足的书呆,平日里见了女子就要脸红,从不单独和女子相处。秦家人自然着急他的婚事。如今到了这锦绣阁,哪里还有让他离开的道理?不说秦羽和秦钊不答应,那一众女子也立马围上前,登时锦绣阁门口水泄不通。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麻烦各位让让……” 沧澜民风开放,多有女子当街向心仪之人示好,可毕竟无非是个地道的礼仪森严的丰国人,一时看的瞠目结舌。 -- 第37页 春儿扯了扯无非的衣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你瞧着秦三公子长的,也太阴柔了。还是我们公子好看是吧?” 秦钊是个习武之人,春儿的一番悄悄话,哪里能躲过他的耳朵? 春儿手臂上忽的一紧,抬起头便对上一张黝黑的陌生男人的脸。细小的胳膊给他握在手里,挣脱不得,春儿脸上又是怒气又是羞涩,道:“公子你的手在做什么?!” 无非三人也连忙道:“公子,请放开春儿。” 秦钊的目光扫过四个女子,最后落在无非身上,道:“这是你的丫鬟?长了好一张说三道四的小嘴!今儿本公子帮你教训教训。” 无非从未将四个丫鬟当做婢子,反而很多时候,她们无微不至的关心都让她感到暖暖的。她哪里能容别人如此说春儿?她立马正了脸色,道:“不说她不是我的丫鬟,纵使是,也容不得别人教训。更何况,春儿说错什么了?公子莫非是恼羞成怒?且说公子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和一个弱女子斤斤计较,实在有失风度!还有,公子你莫非不曾读过圣贤之书?当众对我们的姐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这秦钊平素征战在外,的确不曾和女子打过太多交道。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么一质问倒也合情合理。但是,无非说的未曾不在理,秦钊没想到这短短片刻,还碰上这么两个口齿伶俐的丫头! “大黑熊!我们姑娘都发话了,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秦钊瞪着一双虎目,就是不松手,别看春儿平时温柔如水的,真要倔起来,也是个钻牛角尖的人物。是以,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姑娘……别挤了……” 人堆里,一个青色的人影被推了出去,不偏不倚就撞上了靠在最边的无非…… 那厢秦钊和春儿对峙着,这厢,一脸通红的少年圈住怀里的人,两张脸已经贴的极近。无非当时心里一阵惊讶,可见到对方竟紧紧闭着眼,满脸通红的样子,心里的尴尬却没了。 秦风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气,心里如装了一只小兔,扑通乱跳。他睁开眼,见人家姑娘一脸正色,想要道歉:“姑……姑……姑……” “噗,呆子,我们姑娘可没你这么大的侄儿。” 秦风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三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而自己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哥竟握住其中一人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人家……当然,他只是扫了一眼,毕竟他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他唯恐唐突了佳人,连忙松开手,后退三步,弯下腰,谦谦有礼地道:“姑娘,刚刚是小,小生,不小心,唐突了你。小生在此和姑娘,道歉了……” 一席话说完,他的额头居然出了一层汗。 冬儿和秋儿想,今儿是什么日子? 不说福至客栈遇到的事儿,单凭锦绣阁里,这突然冒出来的秦家兄弟,平白占了我们春儿和姑娘的便宜不说,一个是呆子,一个倔牛,都不好对付。 若此事让公子知道了……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到底是要秦家倒霉,还是要他们一堆人倒霉,就说不准了。 是以,两丫鬟心有灵犀地交流,赶紧离开是非之地,今日之事,决口不对公子提起! 无非心头本就闷闷的,看看外头的雨势小了,便想快些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锦绣阁。她对秦风道:“公子多礼了。我无甚大碍,倒是要麻烦公子让你的兄弟放开我们的姐妹。” 话音一落,秦风便带着责备看向自己的兄长。 那秦钊连忙松开手,心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他还不是为了三弟打抱不平吗?这下子倒好…… 他瞅了一眼才到自己胸口的春儿,低语道:“竹竿一样的女人,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其实秦风也不知道自己兄长今儿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处处和个女人过不去? 无非对秦风点头致谢,当即和三个婢子离开。春儿走在最后,想着秦钊说的话,心有不甘,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秦钊扯了个鬼脸。 秦钊愣在原地,为何这死丫头一副欠扁的模样……貌似有那么点可爱? “姑娘,你等等!” 秦风追了出去,将搁置一旁的伞递给无非,道:“虽然已入夏,淋雨却难免会着凉。方才小生和兄长多有冒犯,权当是赔礼,还请姑娘收下伞。” 冬儿在一旁笑道:“既然是侄儿孝敬姑姑的,那我们就代姑娘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一番话说的那秦风又是面红耳赤,将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再去瞧无非一眼。等他再抬起头,只剩下茫茫大街,雨中一抹清越的背影。 锦绣阁内的女人被人抢了风头,多有不甘,问出了秦家兄弟也想知道的问题:“这是哪家的小姐?” 秦羽最是悠闲,在一旁看足了好戏,笑问:“我看宋三娘这女人准又要迟到。她的干女儿,我们三弟也没必要见了。不如回府去?” “且慢,让人跟着那四个女人,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千金。” 秦钊说出这话,秦风虽然连耳根子都红了,但是没一句反对的话。 秦羽哈哈大笑:“对对,顺便再打探打探那个口齿伶俐竹竿一样的丫头,姓甚名谁,可曾许配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8页 主要人物都出场了。吼吼吼~~~~ 嘿嘿。。。。 第26章 福至心灵(三) 离开锦绣阁,四个女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开。 想必那个时候,秦风的一脸窘态实在太过深刻。 不过,此时堪堪申时,离赵玉白说好的时间还有整整半个时辰。最后还是春儿提议,此处离福至客栈最近,来回也就一盏茶功夫,如今还下着小雨,不妨前去福至客栈小坐片刻。 平素,赵玉白的住行便是春儿安排,总之,这些事上,听春儿的准没错。 这时的福至客栈,只剩下唏嘘几桌客人。 临窗子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身子纤长苗条。对面是个穿着粉衣的少女,长发绾了个极为简单的发髻,别了一只白玉簪,额前碎发下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不是绝色之姿,却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 这一日,对于无非来说,遇上的人实在是太让她意想不到了。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宋三娘看到门外进来的无非,也是同样的表情,可喜悦占多数。她立即放下手中糕点,走到无非的身边,十分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无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无非莞尔一笑,道:“三娘,别来无恙?” 当日一别,有些情谊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放在彼此身上的财物都转达了彼此的心意。大概那个时候也没想到天地茫茫,还有相见之日。 “这几位不是赵公子身边的人吗?!” 指的人自然是三个婢子。春儿几人对三娘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三娘顿时喜上眉梢,对无非道:“姑娘如今可是和赵公子一起?” 看宋三娘的模样,倒不像误会了什么,无非说:“前段时间遇上了一些事,多亏了赵公子才堪堪脱险。是以,一路随赵公子来了沧澜。” 三娘一阵点头,道:“一个女人在外头的确很不容易!对了,无非,我们坐着说。三娘还有些事,要无非帮个忙。” 这时,端坐在位置上的女孩站了起来,缓缓转身,对无非微微一福身,道:“柯儿见过几位姐姐。” 这女孩低着脑袋,只露出一个小巧的鼻子和削瘦的下巴。 而她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让无非对她产生莫名的好感。 三娘忙道:“这是我上沧澜的途中遇见的孩子。见她一人孤苦无依,想我那夭折的女儿如果还在,也是一般年纪,是以便认了这孩子做干女儿。” “原来如此。柯儿姑娘,我叫花无非。” 那女孩这才抬起头。 真是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蛋,天然雕琢。 无非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因这女孩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普天之下,又岂会有如此相似的脸? “你……你说你叫柯儿?” 她握住女孩的肩膀,异常失态。任谁见了长的和自己前世一模一样的人还能平静下来?当然除了无非这样特殊的存在,谁又能记得自己前世什么模样? 她叫柯儿,她是另外一个人? 三娘也被无非的举止惊骇,道:“无非,你怎么了?” “三娘。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遇到柯儿姑娘的?” 无非转身拉住三娘。春儿连忙上前扶住无非,道:“姑娘,这柯儿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你坐下来慢慢说,切莫着急了。” 于是,三人皆坐了下来。春儿三婢子站在无非的身后。 那柯儿唯唯诺诺地道:“无非姐姐你怎么了?难道无非姐姐认识柯儿?柯儿摔下悬崖下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小鹿般的眼神,带着无助和期望。无非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但又不是自己。 三娘道:“是啊,无非,难道你认识柯儿?我离开都轴县,前来沧澜,途径丰国和沧澜的交界天之涯,在涯底发现昏迷不醒的柯儿。救起她后,她却失忆了。唯一可以辨认身份的就是身上的一块刻着‘柯儿’字样的玉牌。” “也是摔下悬崖吗?。” 前世的记忆纷沓而至,而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同样的遭遇展现在面前。是怜惜她,也是怜惜自己。柯儿不解地看着无非,又看看三娘。 这时,三娘叹息一声,道:“柯儿是个命苦的孩子。我一心想着找出她的身世。可除了手里的一块玉佩,还有她身上一块印着秦家的锦绣阁图纹的天蚕丝布,根本毫无头绪。” “那你们应该去找秦家的人。” 三娘摇摇头,叹道:“天蚕丝千金难买,我与秦家颇有交情,日前去问过,说是天蚕丝向来是进贡给皇家的,当然,还有流入民间的,只是天蚕丝千金一尺,买得起还得要有资格。天下间,也唯有云上赵家才算有资格了。” “的确如此。可赵家的天蚕丝是不可能流入外界的。这位柯儿姑娘,我们也从未见过。”冬儿疑惑地说,再看向柯儿的眼神就不是太善意了。柯儿害怕地缩了缩身子,道:“柯儿自然知道赵家是高门大户,哪里敢攀亲沾故?可柯儿是真心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以,是以……”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无非皱起了眉头,对冬儿说:“冬儿,你也莫再为难柯儿了。柯儿姑娘的确可怜。” “嗨,那秦家三个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到。说好未时在福至客栈见面的。”说到此处,三娘四处张望着。 -- 第39页 春儿道:“秦家的三个小子?!他们刚刚不是在锦绣阁吗?!” “什么?!”三娘惊讶不小,站了起来,嘴里念叨几句秦家三个小子的不是,却很快安静下来,对无非道:“算了。幸好见到你们,我们去见秦家公子,也是希望能通过他们,见到赵公子。无非,你会帮我这个忙吧?” 且抛开三娘是无非的旧相识,单是面对柯儿可怜的身世,她也是会帮忙的。 沉默不语的秋儿忽然道:“我们公子也不是哪个女人想见就能见到的。而且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 “这……” 柯儿蹙着眉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无非不忍地道:“无妨,等会儿见了面,我和赵玉……赵公子说一声便是。”她向来不是轻易许诺的人,只是,这明明是赵玉白的事,她怎么就顺口给答应了? 三娘和柯儿连忙给无非道谢。 无非很是尴尬地笑着。 几人又叙了一会儿旧。 秦家是沧澜第二富,宋三娘和秦家颇有交情,救了柯儿后,便在秦家的庇荫下在沧澜开了几间成衣铺。 “姑娘,时辰不早了。”春儿在无非耳边低语道。 瞧着时辰,大抵是近酉时了。无非明白春儿的意思,又看了柯儿一眼,对三娘道:“三娘,我还有些事,先行告辞了。” “成。无非妹子,你可会刺绣?” 无非听闻她手下有几间成衣坊,大概也就知道了三娘的意思。她笑道:“将来一定是要三娘照拂的。” “无非妹子放心。” 春儿雇来的马车早就在福至客栈外等候。 马车内,几个婢子的脸色都有些不悦。春儿想了会儿,道:“姑娘。你莫怪我多嘴。只是,春儿跟在公子身边五年,这五年来,见过各色各样的女子心怀不轨地接近公子。那个柯儿看上去也很有问题,姑娘真的不应该答应让她去见公子。” “的确,我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冬儿道。 “姑娘宅心仁厚,对那个柯儿,也可能是我们的片面之见。” 无非心里一团乱麻。先是云炜突兀的出现,实则,细心去想想,云炜为何会出现在沧澜?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很多,就比如柯儿和前世的自己,但她确定今天见到的男子就是云炜。就是他。 至于柯儿?真的只是巧合吗? 抛开这些烦心事。 下了马车,正是玉华台。 只见万顷碧波,早有几盏孤独的花灯漂泊其上,绿莹莹的水,盛开的黄晕的灯,它们向远方漂流,不知何处是尽头。放花灯的主人蹲在河边,大多双手合十,面带虔诚。他们又许了什么愿望? 有些愿望,是不是可以成为一辈子的愿望? 她发现,再见到云炜,除了初见那份悸动和不甘,剩下的,越来越多的是理智。 那年少青梅竹马的梦,是不是,真的只是少年不经事的梦? “非儿!” 她腰间一紧,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旋转。 呵,那是露水式微的一个寻常黄昏,汉白玉砌成的玉华台在河之洲,盈盈几点如豆烛光在水面远去,而白衣如画的人面带暖暖的笑意,一双猿臂将她抱在怀里,温暖的,安心的。 第27章 小姑居处(一) 放花灯,许心愿。 灯火如昼,漫天银花。 这对璧人一路走来,引得所有人的注目。 女子面带微笑,顾盼生姿,身后的白衣人步伐悠闲而散漫,浑身透着高贵之气。 长居云上城的人也都是没见过赵玉白其人的。平素这公子哥是懒的很,很少出门,纵使出门也是要车马代步,是以,云上城的百姓都觉得这是一会儿功夫,天上掉下两个仙人。 三个丫鬟跟在身后,可奈灯会万人空巷,不多时,就被挤到老远之地。 春儿正左右用目光寻着赵玉白和无非,肩上便被人拍了一把。只见得一张黝黑却笑容灿烂的男人的脸。 “丫头,你在找我?” 人太多,赵玉白也很乐意走到无非身边,帮她挡开人群,顺便,让所有人都误会误会。 “非儿,你猜猜,我今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换了以往,无非定是不理睬的,可她却说:“那你猜猜,我今日见到什么人了?” 赵玉白见她很有说话的兴致,笑容更深了些,让原本就亲切的脸看上去格外明媚而随和。 街上都是人,擦肩而过,谁也不记得谁。明明十分热闹的大街,却也让人感到寂寥。 无非的兴致的确很高。 赵玉白是个眼力劲很好的男人,一眼便能看出无非心里想要的东西。 当他将她一眼就看上的簪子插*入她的发髻,她心里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赵玉白觉得她今日特别容易亲近,没有此前的疏离和咄咄逼人,不管她今天到底见了什么人,总归这样的改变是他乐意接受的。 他尝试着去拉她的手,十指相扣。 反正灯会本来就是给未婚男女一个相识的机会的。 “姑……姑……姑娘……” 就在小指扣上她的手时,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却腼腆的要命的男人挡在他们的面前。 赵玉白,很不爽! “这位认错人了吧?这里没有你的姑姑,我也不是你的姑父。” -- 第40页 秦风是被两个哥哥拉来见三娘的干女儿的,毕竟三娘是秦母的故交,不管他有没有看上别的女人,该尽的礼数是要尽到的。更何况,他们今天没见到三娘就回了秦家,这让秦母十分不悦。 秦风见到柯儿了,可那女孩比他还要腼腆…… 僵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时不时就往茶楼外的街市上瞅,闷闷地喝着茶,而上天真是待他不薄!竟真的让他看到了思念的人。 只是,秦风忽略了,她身边站着的人。 “原来是秦三公子。”无非笑着打过招呼。毕竟这少年懵懵懂懂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姑姑姑娘……你你你还记记得小生……”他见她粉腮带笑,早就心猿意马,又听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说,心里是激动的。 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让赵玉白真的,很不爽! 而赵玉白从来不是个忍耐的人,秦风一句话都没说完,赵玉白就抱着无非,往樱唇上狠狠啄了一口。无非呆了,秦风的一双眼睁的大大的。 “公公公子……你太过分了!” “是读书人吧?上学堂的时候,先生没教过阁下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吗?” “这位公子,小生有没有学过礼不必公子多言。反观公子,你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你没经过姑娘同意,就做出非礼之举,实为我七尺男儿之耻!” 这秦风对着无非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说起理儿来,一点也不结巴,还振振有词。让无非都觉得他此话说的太对了! 赵玉白淡淡扫了秦风一眼,搂住无非,道:“娘子,今晚如你所愿,让你在上面吧。” …… 风中凌乱的不仅仅是秦风,还有无非。 她想,赵玉白此人的脸皮,已经不能用肉眼来测量。 或者,她应该远离赵玉白,珍爱生命? 凌乱一把的秦风很自然地打量起无非的少女发式,可一时也不敢多言,唯恐不妥。 这时,原本等在茶楼上的秦羽和三娘母女都到了。 秦羽和赵玉白向来有生意上的来往,虽然也很诧异他和今日见到的女子站在一处,也很诧异这贵公子,十指不沾泥,雪靴不沾地的人会出现在此处,他还是含笑着和他打起招呼:“什么风将赵公子吹到这里?” “春风。” “无非妹子。”宋三娘带着笑对无非打招呼,虽然一双眼是看着赵玉白的。 “三娘。” 无非此刻不得不承认,她不大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是对你说的话,却根本是和另外一个人打招呼。而三娘给她的感觉也不大如以前,然仔细一琢磨,她和三娘也只有几面之缘,而且一起离开都轴县,皆是彼此被迫。说起来,还是两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 “赵公子,这位是舍弟秦风。这位是家母故交宋三娘,还有她的干女儿,柯儿。”秦羽向赵玉白一一介绍,最后又对他们说,“这位便是天下闻名的赵家堡当家赵玉白赵公子了。” 此时,柯儿才从宋三娘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唯唯诺诺地看了一眼赵玉白。 可就这么一眼,她的眼神就再也挪不开了。 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容貌的男人! 赵玉白注意到那个少女,少女似曾相识的面容让他环住无非的腰的手一松,神情也出现了几分不解。无非心底想,难不成,这个柯儿姑娘果真和云上赵家有关系? 几人各怀心思,却一同去了离此处相近的秦家别庄。 男人凑在一起说些生意场上的事。可除了秦羽一人,别的都心不在焉。 三娘母女对别庄似乎很熟悉,因为花灯节的缘故,别庄内没有几个下人,她们便到厨房帮忙,无非左右闲着无事,也跟着去了。 这一路上,不难看出赵玉白对无非的亲近态度,而原本被安排和她相亲的秦三公子更是对无非青睐有加。柯儿心里留了个疙瘩似得,再看无非,只觉得原本惊为天人的美貌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狐狸精味道,瞧那小眼儿媚的,瞧那步子扭的,瞧那屁股翘的,总之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她就是个靠身子勾引男人的狐媚。 她想的出了神,一碗的水全浇到了油了,登时噼里啪啦好一阵响。 宋三娘连忙把她拉开,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把秦家的厨房给烧了不是?” 柯儿含着泪,说了好几个我,凝噎无声。无非见她手背上红了一片,忙道:“三娘你就别责怪柯儿了,你瞧她的手被烫的,赶紧放水里浸着。我再去问问秦公子有没有烫伤的药。” 此时厨房还有个粗实的老妈子,她见状连忙自告奋勇去取药来。 无非则端了水,让柯儿把手放在水里。 “无非姐姐,我真羡慕你。”柯儿忽然看向无非,目光柔柔的。 无非一愣,随即笑问:“柯儿姑娘说笑呢?” “当然不是!无非姐姐人生的美丽,身边还有一个像赵公子那样,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的男人对无非姐姐呵护备至。任哪个女孩子都是要羡慕的。”柯儿看着她的眼神十分纯粹,却仿佛有一股子探究竟的力道,看的无非十分尴尬,心中又好像憋了一口闷气。 三娘忽然笑道:“柯儿你胡说什么?!我和无非妹子早就相识。如果无非妹子真的对赵公子有意,当初就不会冒着危险离开赵公子。更何况,无非妹子亲口和我说过,这辈子啊,惟愿过些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生活。你个小丫头片子,没经历过无非妹子经历过的事,怎么懂人家的心事?” -- 第41页 三娘的目光柔柔地看向无非。 她忽然觉得胸口很闷很闷,三娘的话,的确都是她说过的。可她为何要用这么逼人的语气来说?仿佛她非要承认不可,仿佛她现在做的事,是违背了自己说过的话。 她淡淡一笑,反正也不是多年前那个傻傻的女孩子,觉得天底下都是好人。 她再看三娘和柯儿已经明白,这柯儿摆明了对赵玉白有心思。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她花无非虽然不是恶人,不会让人家讨厌,但面对某些利益,她一定是会被踢开的那一个。 这年头,良心不值钱。没人稀罕。 “老妈妈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去看看。” 可能只要她说一句我和赵玉白什么关系也没有,就能撇清一切。 但是,她就是不想说! 起身离开厨房,心里的压抑才少却。 想通什么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她就想要一个人走走。 独自闲步庭中,陌生的院落,一般的明月。 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就这样走着,追着月光走。 秦风和赵玉白相处,自然所谈不欢,出了房间,却见到月光下,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子,站在修剪的整齐的草丛里,时而提起裙摆,抖落那些不知名的,沾在衣上的小花。可她一定不知道,她这一举一动,像极了月光下步伐清丽翩然起舞的仙子。 她眉心是蹙着的,带着情愁。 她浑身笼罩着浓郁的孤独和不安。 秦风看她,觉得心都莫名地揪起,却碰碰直跳。 “姑娘。” 无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风,好吧,这里是秦家的院子。 但是,很显然前面两次见面,他叫的几声姑姑,真是让她印象深刻,是以这次叫的姑娘,口齿清晰,发音正确,反而让无非觉得有些陌生。 她噗嗤一笑。自己这是什么心态?被人叫成“姑姑”,还得瑟哩! 第28章 小姑居处(二) 秦风尴尬地挠头,两人正无语,却见柯儿朝着他们走来。 “无非姐姐,老妈妈已经拿药来了。我担心你迷路便出来看看。” 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自己的,眼前站着的虽然不是自己,可那模样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 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在关心她。 “让柯儿姑娘担心了。” 柯儿忙低下头,柔柔地说:“无非姐姐这么说就见外了。” 黑暗中,一个人影飞速闪过。谁也没见到柯儿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钩子。她的笑容刚刚消失,草丛中一阵疾呼,只见柯儿大叫一声:“无非姐姐小心!” 而下一刻,一支利箭便朝着无非射来,柯儿连忙站到无非身前,那长箭便刺入了她的肩膀! “柯儿!” “来人呢,有刺客!”秦风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护着无非和柯儿往边上躲去。 黑衣人行踪暴露,竟夺路而逃! 无非一心护着柯儿,脚下踩到一块石子,崴了脚。幸而秦羽和赵玉白闻讯前来,秦羽便追那刺客去。 “非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柯儿为我挡了一箭,伤到肩膀了!” 赵玉白见那张熟悉的面容苍白无血色,心中一痛,说道:“三公子劳烦你去找大夫了!” 他抱起柯儿,对无非道:“非儿,你跟紧我。” 崴了脚的无非强忍着痛,不愿意自己在这个时候拖后腿,紧紧跟着赵玉白。 等踏入客房,无非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赵玉白关切地将柯儿放置在床榻上,正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柯儿紧紧揪住! “非儿……”赵玉白回首,表情甚是尴尬地看着无非,咋见她额头上都是汗,忙道:“非儿,你怎么了?” 无非摇摇头,反问:“柯儿怎么样?” 她侧卧着,肩上的衣被鲜血染红一小片,她双唇干裂,却是喃喃低语:“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柯儿……” 无非走到床沿,用手去握柯儿的手。 这时,秦风两兄弟已经赶到客房。一个老大夫连忙上前给柯儿把脉,奈何柯儿的手一直抓着赵玉白的衣服,无非只好站起来,让座给老大夫。 一个踉跄,秦风适时扶住了她。 “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赵玉白一手抓住柯儿的手,意图挣开,老大夫连忙道:“公子,这姑娘情绪不稳定,你稍安勿动。” “姑娘,我扶你下去看看。”秦风心里着急,哪里管赵玉白是不是无非的“相公”,秦羽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只叹息,为何小弟会喜欢上赵玉白的女人?看赵玉白平素不显山露水的,如今脸上却甚是着急。目光全全落在花无非的身上。嗨。 无非心里更担心柯儿,道:“我真的没事,等柯儿姑娘的箭被**,我再看伤不迟。” “非儿别闹,柯儿姑娘这里,我会看着。” 赵玉白瞪了清风一眼,好小子,会趁虚而入!如果不是自己脱不开身…… 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应该知道,赵公子此刻的心情的确不佳,而且很有秋后算账的嫌疑。秦羽见自己的糊涂小弟一心着急这姑娘,根本没注意到赵玉白的眼神,可眼下自己是走不开的,三娘那里才让人去通知,干女儿受了伤,不可能让她离开照顾别人。 -- 第42页 踌躇来去,秦风已然扶着无非离开。 从此处到相距最近的客房也需要一盏茶的功夫,秦风满心忧虑,哪里顾得上男女之别? 秦风又遣了个丫鬟去寻大夫,走到门槛处,尚提醒道:“姑娘当心。” 这少年真是个心细如尘,无微不至的好男儿。无非心里笑道,原来好男人不是没有了,而是上辈子的自己没遇上。想起柯儿,她还是不能放心。 忽然觉得自己太斤斤计较,此前居然为了赵玉白和柯儿她们置气——为了赵玉白?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一颤,三娘的质问更是如在耳畔,她忽然慌了,不知所措。 秦风正扶她坐下,忙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 “哦……我没事,谢谢秦三公子。” 能和心动之人靠的如此之近,听她说话,关心她,秦风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 也忽然觉得,秦母让他早些成家的主意很不错。 这么想,脸便更红了。 无非看这少年动不动就脸红,比个大姑娘还要腼腆。 秦风被无非打量的更不好意思了,局促不安地将手放在身子两侧,忽的,房门被叩响,他连忙道:“一定是大夫来了!我去开门!” 他走的太急,被一旁的椅子绊了一跤,无非唤了他一声,他却连脑袋都不敢回,无非见他的耳根子都红了,呵呵一笑。房门离桌子隔了一扇屏风,无非等了良久都不见秦风回来。 她皱眉,就算秦风有事离开,也不会不声不响。她心里警惕,将帕子打了个结放到一旁。而下一刻,一柄凉凉的东西抵上了她的脖子。 “不许喊。” “啊……”长箭被拔出胸口,虚弱的女子彻底昏死过去。可她的手还是紧紧抓着赵玉白的衣服。三娘在一旁,两眼含泪,倒是难得见这个强势的女人会有这番模样。 秦羽随大夫去了外间,让大夫开药方。 赵玉白心里郁闷,这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手劲这么大?他扯了许久也没能将衣服扯出来。 秦羽回到房内见到的就是赵玉白这副模样。 “呼……秦二公子,麻烦你去拿剪刀来。” 这会子,连宋三娘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赵玉白。赵玉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去看非儿。” 眼见着,剪刀划破女工功夫了得的绣女绣出的如意云纹,上等锦绣阁的布料,秦羽在心里啧啧称奇,这赵公子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虽然说赵家的确富有,但绝对不至于干这等事。宋三娘眉头皱的紧紧的,等赵玉白放下剪刀后,道:“赵公子且等等。” “不知无非妹子可有向赵公子提起柯儿身世之事?” 赵玉白眉目一挑,目光离开缺了个口的衣襟,道:“柯儿姑娘的身世?” “三娘是在悬崖下救的柯儿姑娘。只是柯儿姑娘醒来就失忆了。只剩下一块印有我秦家锦绣阁印记的天蚕丝布。”秦羽道。 三娘连忙将天蚕丝布递给赵玉白。 “悬崖下?失忆?”他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那天蚕丝布,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将手中的布越攥越紧,最后回归平静。脚步却是再也挪不开,看着床榻上的人,目光更是冗杂着各种心绪。 宋三娘和秦羽对视一眼,莫非这柯儿果真和赵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房门被推开,一个家丁紧张地跑进来,叫道:“不好了!二少爷!小人奉三公子之命去请大夫,等到了客房,却发现三公子不见了!” 一语惊醒所有人,赵玉白忙道:“什么?!那非儿呢!” “那位姑娘……也不见了!” 第29章 愿随春风(一) 狭小的密室,昏暗的烛火,周身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手臂上传来的伤痛刺激着他的大脑,可他还是挣扎着用另外一只手扶起旁边的少女,拍打着她的脸。 “姑娘,醒醒……” 花无非睁开肿痛的眼,对上秦风那张有血污和泥迹的脸。这才想起自己在秦家的别庄被黑衣人劫持之事。 “三公子?” 无非这才打量起周围,是个矮小的房间,房间四个角落都放着烛台,因为岩壁潮湿,烛台已经生锈,而烛光更是起不到半点作用,只能映衬的石壁上的青苔,沉重而阴郁。劫持他们的人是谁?难道柯儿为她挡了一箭后,那个黑衣人去而复返?他的目的应该是自己,因为从一开始那长箭就是针对自己。 至于三公子,看来他是无辜被自己牵扯的。 但是,为什么有人要绑架自己? “姑娘,你还好吗?” 秦风温柔的目光打量着无非,无非这才仔细地看他,发现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像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右臂更是受了伤,黏糊糊的一片红色。 “三公子,你的手臂?” 秦风在无非关切的目光下低下了脑袋,俊脸又是红红的,像个熟透的红苹果,他道:“都怪小生百无一用是书生,没能保护好姑娘。反而……反而被那劫匪伤了胳膊。不过,我真的没事。只要姑娘你好好的,就好了。” 当时那劫匪一掌打昏了自己,没想到还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秦风是个真男儿,如此情形下,却还对自己如此关心。 她道:“三公子,我替你看看伤口。” “不……不用了……伤口狰狞,我怕吓到你。” -- 第43页 “三公子!”无非拉过他的手臂,正要责怪,却见裂开的衣服下,是一块被撕烂的肌肤,大抵是她的力道太大,秦风倒吸了一口气,双唇失去了血色,却还带着温暖的笑,看着无非。 “我真的,没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风低下头,不肯多说。 无非放开他,跑到密室的边缘,大声叫道:“是哪个龟儿子抓老娘来的!有种别缩头缩脑的!欺负一个不相干的人算什么本事!” 秦风愣了,他一直以为眼前的女人是个温婉的女子……可心底还是暖暖的,她嘴里是说不相干的人,可见到那种伤口却不尖叫也不害怕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个冲动的人?她是在关心自己吗? 无非喊完,只觉得淋漓尽致。一声龟儿子,一声老娘,却都是从前在太平县市井中学来的。 但现在,她还想着见到那个抓她的人。 “姑娘。”秦风拉住她的衣袖,扭捏地道:“我真的……没事。你莫生气了。” “……疼吗?!”无非用力一抓他的伤口,秦风这回脸都白了,无非叹道:“秦三公子,你明明有事好不好!你可曾看见劫匪的模样?他为何要抓我们?” 秦风仔细地想了一想,道:“抓我们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蒙着面,露出一双鹰眼,擅长用刀,浑身穿黑衣,可我看到他腰间系着一块金牌,应该是丰国大内的标志!” 没想到这秦风虽然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但却临危不惧,还能把黑衣人观察的这么仔细。只是,丰国大内的标志?丰国,丰国……她忽然想起这具身子原本是“柳絮”,柳絮是燕王的人,是以,很自然就能和大内牵上关系。 不过,抓她的,是燕王吗? 一声沉重厚实的声音传来,两人身后的石壁被打开。 只见外头是步步阶梯,阶梯上有个人影,随着低缓的脚步声,露出一双用金线镶嵌的黑色靴子,然后是色泽暗黑的长袍下摆,等他整个人站在无非的面前时,她感到自己的心在莫名地狂跳。 有个名字就要跳出来,可是却被她生生压抑。 秦风将无非护到身后,敌视眼前的黑衣男子。 他蒙着面,如秦风所说,只露出一双凌厉的鹰眼。 “为什么要抓我?”无非的声音寒冷如冰。秦风抓住她的手,将她握的紧紧的。 唯恐她一言不合惹怒了眼前的黑衣男子,反而给她带去伤害。 黑衣男人眉头一挑,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然后坐在密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 “想活命,就乖乖地呆在这里。” 这是从始至终,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声线低哑,分明是刻意改变,不想让人分辨。可无非听在耳里,却如刀子一刀刀刻上心头般。 她冷笑道:“做别人的走狗,你有什么资格警告我。” 她忽然变得刻薄而尖酸,秦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无非一怔。秦风见她回眸,眼睛里竟是迷惘和泪光,心里怜惜又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黑衣人倏地站起来,目光阴鸷地盯着无非。 如此打量了她许久,直到无非感觉双腿都麻痹了,他的鹰眼才眯起来,又恶毒地一瞪,一甩衣袖,从密室离开。 无非连忙拍着石门,喊道:“你回来,你回来!” 秦风从她的身后拉住她,道:“姑娘,你莫喊了。” 他总觉得无非的态度很是奇怪。无非自责地低下头,道:“我原本是想要让他给你伤药的。可是,我一时激动……” 秦风的笑又回到了脸上,分明苍白的脸却格外灿烂。 两人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隔了许久,会有人从一个小窗户递进来一食盒食物。 无非给秦风包扎好伤口,石门又被人打开,来人还是黑衣人,他扫了一眼满满的食物,冷冷哼了一声,又将秦风一把抓过去,不由分说便带着他往外走去。 无非忙跑到他的面前,伸开双手挡住他,道:“你要带他去哪里?” 黑衣人紧紧盯着无非,忽然靠近,用手掐住她的下巴,问到:“别急,下一个就会是你。” 黑衣人将秦风推出去,外头有个打手模样的人将秦风带出去。 狭小的空间便只剩下黑衣人和无非。 “柳絮,主子要见你。”黑衣人伸手到自己的耳后,将黑色面纱取下。 一张,她所熟悉的脸。呵。 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是个中年男人,不过浓眉大眼,精神奕奕,看来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男子。她被迫屈膝跪地,此刻,她便明白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 男人笑的慈祥,还屈尊将她扶起来,道:“絮儿,委屈你了。” 无非戒备地看着他。 男人呵呵一笑,拉着无非的手并不松开,带她到了一边的椅子,握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道:“几个月不见,絮儿怎么和我生分了?” 两人对峙许久,终于,中年男人对黑衣人打了个招呼,放开无非,回到主位上。 “柳絮,你成功地接近了赵玉白,他手里的《天一心法》你可找到?” 无非挑眉,柳絮不简单啊!如今想起来,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怎么会懂得人体经脉穴道,还有只须看一眼便能分辨出敌人用的武功?原来,将她送给赵玉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她逃离了棋局,最终却还是被牵扯了进去! -- 第44页 中年男人沉默一会儿,道:“听说你还打算真的嫁到云上赵家去?絮儿,你我十八年的父女情分,我对你可从来不是对待别人那般。你莫让我失望啊。” 黑衣人见中年男子点点头,便将无非一把提起。 她心里是害怕的,中年男人说的对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然不是什么商人,反而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所谓的父女情分?当然不是真的了!看起来,更像是,“柳絮”接近燕王是一个局,最后的目标却是要借燕王的手,靠近赵玉白! “絮儿,你也是个多情的人哈。当日为了不离开楚墨风,可以自尽来要挟我们,如今险些要嫁给赵玉白,此刻,更是和秦家三公子纠缠不清。”中年男人脸色如水,仿佛说着寻常不过的家常话,“你这样,会让义父吃醋的。你一定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几个月,义父是常常想起那个夜晚。” 一句话,说的暧昧不清!无非身子僵硬,他口中的那个夜晚是怎么回事?不对,她手臂明明还有一点朱砂…… 中年男子不分场合地调*笑,黑衣人却恍若未闻,只是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大概觉得这柳絮变了心,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中年男子便让黑衣人将她带下去。 “云,好好招呼她。真的问不出来,非常时刻可以用非常手段。” 一双臂膀一如从前坚固,可是从前的是用来保护她的,现在的,却是用来囚禁她的。 她用力挣扎着,他却低下头,低哑着声音道:“我们见过吗?” 秦风被关在另外一间房里,或者说,不是关,是招呼。 有美酒佳肴,更有美女相伴。 当那个中年男子从门外进来后,秦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 中年男子笑道:“手下不懂事,让秦三公子受苦了。” “不敢当!” “呵呵,在下也是个爱惜英才之人。更是拜读过秦三公子的大作,依三公子这般人才,屈就在沧澜一介以商为重的小国,实在是委屈了三公子。” “在下无心功名。你的好意,我还是心领了。” 中年男子似感叹般地摇摇头,道:“可惜,可惜。我这人得不到的,宁可毁掉。三公子不幸在我的手里,前路如何,公子还是不要过早下定论。还有和你一起来的姑娘,看得出来,三公子真是很喜欢她啊。不瞒三公子,柳絮是我的人,如果三公子愿意为我效力,我便能给柳絮做主,让她做三公子的女人。” “前路如何,在下心中有数,至于柳姑娘,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情。她如果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强迫她。” “哈哈,三公子果然真性情啊!不过,柳絮背叛了我。三公子不要她,有的是男人要她。我这庄园,上上下下得有百十个男人啊。” 秦风紧紧握住拳头,双眸似有一团怒火要喷涌而出。 “丰国的太子原来是个卑鄙小人!” 第30章 愿随春风(二) 重新回到密室。 他却忽然说:“我们是不是见过?” 无非趴在一边的椅子上,懒得说话,懒得点头,懒得摇头。 “密室之上便是漯河河床,此间密室与世隔绝,接下来的日子,你将留在密室中,所有的食物,还有纸笔都在密室之中,将不会有人和你说话,将不会有阳光照入,这里一片安静,没有虫鸣鸟叫,只有你自己。而这一切将会终结在你写出赵家的秘密和天一心法。” 她依旧不说话。好像被囚禁的那个不是自己。 他见此女的模样,自己分明是没见过的,可她身上一缕浅浅的桃花香,还有,她此刻温婉的侧脸,神情像极心底那个人,发呆时候的模样,傻傻的,却让人挪不开眼的无双风华。 他的心头像是被针狠狠刺过,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无非这才幽幽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嘴角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 罢。 她原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 只是,连累了秦风,还有,赵玉白…… 石门被关上,只剩下石门边一个细小的洞口,时不时地送入几许幽冷的风,还有明灭的烛光。就好像,这个世上,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世因为他而死,这一世又栽在他的手里。 云哥哥,如果你知道我是非儿,如果你知道我曾因你而死,如果你还记得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你可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无非趴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看着一旁的干粮,水,一些生活所需的用品和一叠白纸笔墨。 吃过几个干粮后,她便对着一堆白纸发呆。 赵玉白…… 落笔成灰。 她为何会在此刻想起赵玉白? 可能她会死在这间密室,这间密室就是她此生的冢。 可她还是会想起有些人,有些事。 那年太平县的桃花逐渐变成晦涩,而云上峰的桃花仿佛还落在云层。渐渐清晰的脸,额上是一朵银色瑰丽的桃花。 她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只是膝盖酸了。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梦里是浅浅的桃花香。她梦到了很多东西,漫天的洪水,然后是公公模糊的脸和一双宽大的手。还有桃花树下,婆婆买回一篮子的樱桃,红的青的,紫的。 -- 第45页 她一定是梦到了世上最美的梦,连嘴角都带着笑。笑的如此甜蜜。 透过那个小小的洞孔,他在观察这个女子,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理由,让他违背主子的命令,只为,看她一眼,今安否? 再次醒来,眼睛都不必去适应四周的环境。 她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灼灼桃花,一个风华绝代的落魄男子。这是她这辈子的意外。太平县是小小的县衙,每日做的事,不过就是淘米做菜,绣花纺织。等绍儿上完学堂回家,等云哥哥在外野了一天回家。 那个男子是怎么样和她说的? 小丫头。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了。不过我对你就像是个陌生人,等你长大些,你就会忘记我。所以,我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呵,他不告诉她,关于他的一切,而且,他还食言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因为晚归而被婆婆训了一通,跪在春寒料峭的院子里整整一晚,第二日去看他,他却消失不见了。她找遍整个太平县,云哥哥说,可能是他的家人找到了他,带他回去了。可她总归是担心的。 他一定不知道,她会在这个静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地方想起他。 抱膝坐了一会儿,她看到纸上墨迹干涸的三个字——赵玉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起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莫名地默念这个名字就会觉得心里很安详。觉得山重水复之后便会柳暗花明。 打开云上峰桃花庵内的书房,中央挂着一副画像。 桃花树,还有表情鲜活的女子。 这副画,画在三年之前。 那个时候,那个少女正要嫁为他人妇。 叩门声想起,他沉声问道:“可有非儿的下落?” 来人是春儿,秋儿和冬儿。 “公子,罗网已经在找了。都两天两夜,您好歹睡一会儿吧。” 只要公子安好,她们也就好了。都五年了,没见公子睡过安稳觉的,自打姑娘来了后,公子才像个正常人一般一觉睡到天亮。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的日子,甚至更糟糕。 “公子,这几日在云上城,有人看到丰国的将军——云炜。冬儿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点线索……” 赵玉白背对着三人,可眼底是波涛汹涌! 不是因为云炜的突然出现……而是,柯儿! “柯儿姑娘还在秦府?!” 三个丫鬟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柯儿,谁都不愿意在这个关头提起她,还是春儿道:“是的。” “立刻马上!‘请’她还有宋三娘去赵家堡!”他拂袖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 这让三个丫鬟都是一怔……公子,从未有过这般的表情。 柯儿肩膀的伤还未好,走起路来也是弱柳扶风。 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柔弱,因为赵玉白用双臂将她圈在他和围栏之间。她知道她身后就是一个很深的潭,而赵玉白这个男人眼底也绝对不是赏心悦目的迷恋或是其他,反而,很有可能,他一个不悦就将她推下鱼潭! “赵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同行来的宋三娘被三婢拦在三步开外。 赵玉白并不搭理她,而是对着柯儿说:“不管你想要对云炜做什么,但是,你不应该伤害到非儿。” 柯儿双眼水汪汪的,说:“赵公子,什么云炜……我根本不知道啊。非儿姐姐……我又怎么会伤害到非儿姐姐?” 赵玉白冷声笑道:“你和非儿非亲非故,相识也不过几天时间。你怎么会那么巧为非儿去挡那飞箭?你不会武功,是个弱智女流,当时天色那么黑,你是如何看到躲在暗处的刺客,并且不是害怕地躲起来,而是很有勇气地冲上前为非儿挡了一箭?” “赵公子!你莫血口喷人!柯儿只是正巧看到,又心地善良,才为无非妹子挡的一箭!无非妹子失踪我们都很担心,不过,你也不能信口胡说!难道柯儿救了无非妹子还要被冤枉吗?!我早听无非妹子有离开的意思,说不定是她自己走的!” 冬儿用力一握宋三娘的手腕,道:“好你个宋三娘啊,口口声声叫姑娘妹子,还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姑娘自己走?你的意思是和一起失踪的秦三公子一起走吗?!姑娘在客房留下一张打了结的帕子,正是‘劫’的意思!什么心地善良,正巧看到?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赵玉白起身,却点住了柯儿的穴道。 “宋三娘,听说你逃离都轴县后,却在沧澜边界遭遇楚墨宇的追杀,那么,你又是如何有那功夫救的柯儿姑娘?” “赵公子,你所说的不过是一家之言,你将人心看的险恶,可不代表别人都是坏人!” “也许你不是个坏人,可人心善变,前一刻还是挚爱之人,下一刻就有可能成为杀你的人。这一点,三娘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从袖子里取出那张天蚕丝帕,扔给柯儿,“不管这张帕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可若这张帕子再次出现在我的眼里,我会要你好看。” 柯儿忍住的泪水终于都流了出来。敛下的眼,不知是何情绪。 “你们不愿意说,我自会找到非儿。只是到时候,她所受的,我会让你们十倍偿还。” 三个婢子放开宋三娘,她连忙跑过去捧住柯儿的脸,道:“孩子,你没事吧?” 赵玉白走了几步路,身后的三娘却大叫道:“赵公子!我承认第一个刺客,的确是我们安排的!可是,我们那么做,只是为了接近你,绝对不是想要伤害无非妹子!” -- 第46页 原来是两批人。接近他?哼,只怕是要接近别人吧。赵玉白满意地一笑:“你早些说不就没事了?” 三个婢子这才恍然大悟公子“请”她们来赵家堡的目的。不过,仔细看去这柯儿真是像极了公子挂在桃花庵内那副画上的女子。 她们紧紧跟上赵玉白的步子,觉得甚是解气。 柯儿埋头在宋三娘的怀里,眼泪一直流:“娘,我是真的好喜欢赵公子……” “傻姑娘,这世上有这么多的男人,你怎么就偏偏喜欢赵家的男人?” 宋三娘心底的柔弱女孩却在这一刻目露狠色——花无非,你何德何能,让他这么心疼你,爱护你……你算什么。 密室的日子仿佛无休无止,她饿不死,活的好好的,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活着的东西。 就像是,活着的尸体? 他透过洞口去看她,却见她好好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轮廓温婉。 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石壁,却仿佛在看最美的星辰,在闻最香的桃花。 黑暗,孤独,居然没有击溃她。 这间密室关过很多人,关疯了很多人。 独独她,乐在其中般。就好像,别人请她挪窝,她都不愿意了。 她忽然转过脸,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双石壁外的,他的眼。他踉跄一步,又是落荒而逃。她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偷偷看她的? 她勾唇笑开。 云哥哥,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和自己的青梅那么像? 云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样再杀死这个女人一次? “我告诉你们《天一心法》放在哪里,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我要见云炜。”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下一章无非和云哥哥的对手戏~~~ 第31章 愿随春风(三) 石门再一次被打开,她闻到新鲜的,而不是潮湿发霉的气息,还有听到鸟鸣和人的脚步声,尽管双眼被蒙上,她还是用自己剩余的仅有的感官去感受这一切。这一去,她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心软的人总是敌不过心肠硬的。 她做不到逼迫他太多,但是她希望他满怀愧疚,记得那个错付一生痴情的女孩,一辈子。呵,她总归还是自私的,她受了那么多的伤,凭什么他就可以拥有完整的家,别人的爱? 走了一会儿,她听到剑锋划破落叶的声音。 黑布被取下后,她就见到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在树下练剑。神情专注。 就如多年以前。 他见到她之后,剑招停滞,身形更是一移,他收了剑,厉声质问带她来的下手:“谁让你放她出来的?!”他好像很不愿意见到她。 “回爷的话,是主子吩咐的。” 云炜神情几变,挥手让那下手退下。 无非跟着他一路走在落叶上,进了一座凉亭。 云炜心里是挣扎的,每接近这个女子一步,他就会被一股熟悉感吸引,忍不住去靠近她。这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是**,却甘之如饴。 他发呆的片刻,怀里便是一暖,满身的桃花香气。 “听说云将军战功赫赫,是百姓眼底的英雄,小女子敬你一杯。” 她长的像月夜里盛开的罂粟,她的声音像是清泉,她的神情语气却是他最熟悉的。白皙的手指托着莹白如玉的杯,浑然成了一体,那杯内盛的酒,再普通,也成了珍藏百年的佳酿。她的另外一只手,搂住他的腰,透过层层的衣服,他能感受到那股纤细和冰冷的无依无靠。那杯酒靠近他的唇,他的心跳动的一如战场上激烈的战鼓。 而那杯酒,缓缓流入他的嘴里。他想,纵使她端来的是天地间的至毒,他此刻也是饮下了。 她的手指碰到他的长出些许胡渣子的下巴,手一颤抖。 几滴美酒流出,沿着她的手指。他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狂野,炙热如火,他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个表情,而温暖的唇吻上了沾了酒的玉指,将每一滴都舔舐入腹。 她安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将她一把搂入怀里,疯狂地用手摩挲着她的后背。 终于将石桌上的点心用手一挥,全部扫落。 无非的背上一疼,这个男人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僵硬的石桌上,在他要疯狂的吻落在细嫩的脖子上时,她适时地问了一句:“云哥哥,到底是你急功近利,还是你天生凉薄,喜新厌旧?” 这句话,如同一桶冷水泼下来,浇熄了一切的火花。 她的手还勾着他的腰,此刻,却如凉凉的蛇身缠住他。 他用手去揉她的脸,神情是不敢相信,他问:“你到底是谁?!” “云哥哥,你在怕什么?今日之后我就会死了,而你的主人却会因为这件事,记你一个大功,将来,你的前途便无量了。牺牲一个女人,却得到无量的前途,何乐而不为呢?”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是,你不只是有我一个女人,你有妻,有妾,她们的身份都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站在一起呢?我连一个妾室的身份都不配得到呢。云哥哥,看,你怕了,怕靠近我,怕我的存在,连累了你的前途。” 云炜一把甩开她,无非的额头正好撞上一旁的石柱子,破了一个大口子。 -- 第47页 暖暖的鲜血从额头上流出,云炜心里百味陈杂,却也只是用剑指着她:“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她凭借石柱的支撑,虚弱地站起身来,神情哪里还有此前的魅惑,她淡淡一笑:“云将军既然不喜欢我叫你云哥哥,那我不叫便是。不过云将军真是健忘,我是你的主人嘴里说的柳絮啊。” 云炜的表情更怪了,脸色变得又青又白。 “哈哈哈,不愧是絮儿,连我们的大将军都要拜倒在你的裙下了。不得了,不得了。”楚墨宇一边鼓掌,一边朝他们走来。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只是云炜的表情已经是差到了极点,一声不吭就给他跪下了。 “絮儿这是怎么了?” 无非连脸皮子都没抬,只说:“你要的什么《天一心法》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楚墨宇的笑僵在脸上,再开口语气已经很糟糕:“絮儿是在和为父开玩笑吗?” 无非侧着脸,贪恋地多看一眼四周的花花草草。楚墨风沉吟一声,居然怒极反笑,道:“云,带絮儿来大厅。” 这一次,无非的双眼并未被蒙起来,庄子四周林木森森,而大厅更是隐蔽。 踏入大厅,才见到大厅右侧的位置上坐着多日不见的秦风。 秦风乍见无非,连忙站起来,却是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这个楚墨宇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见秦风? “哈哈哈,看把三公子急的。”楚墨宇坐下后,就有个红衣妖娆的丫鬟给他倒满了茶水,他轻酌一口,放下茶杯,“大家都是认识的,我无须一一介绍了吧?大家都坐下吧。” 这时,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端着一杯酒前来站在楚墨宇的身边。 云炜坐在左侧首位,秦风和无非坐在右侧。楚墨宇的态度变得太快,而且此人说什么话都是笑着,偏偏都是绵里藏针。无非更加警惕地看着他。 “如大家所见,这是一杯酒,而且是放了剧毒的酒。” 楚墨宇话毕,那个紫衣丫鬟就端着酒走到无非和秦风面前。他又说:“虽然絮儿背叛我,可是我这心底还是念着十八年的父女情义啊。三公子又一片痴情,让我甚是感动。虽然这是一杯毒酒,但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给你们解药。不过你们有两个人,**只有一杯,不管你们谁喝下,我便放你们离开。” 得到他想要的?便是他所说的赵家的《天一心法》吧? 秦风虽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对无非更是好感有加,不过,面前放着的是一杯毒酒,喝下它,也许会命丧于此,即便不会,也要做出一些不仁义的事情。他在犹豫,在斟酌。 无非已经先他一步端起酒杯,喝了毒酒。 “絮儿的变化真是大啊。”楚墨宇深思地说了一句,“夜色深了,明日,我再让人带你们离开。” 不再回那间密室,一个下手给他们带路。 无非心中不起波澜,心中想要呐喊的,都说了出来,本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早些死和晚些死却没有区别。秦风走在无非身后,心中百味陈杂,他是男儿,本来应该挡在她的身前,结果…… “三公子,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两件事?” “柳姑娘,你说。” “第一,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的身份,柳絮早就死了,我只是我。” “自然!” 无非停下脚步,抿唇笑了:“第二,我会离开云上城,我希望公子不要向任何人说起我的下落。尤其是,赵玉白。” 他心里苦涩,可是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去挽留她。 想起楚墨宇的要求,他担忧地说:“柳姑娘,离开云上城,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骗谁也不会骗赵玉白。” 无非目光幽寂地看向远方,像是痛极割舍后,满怀祝福的温暖。 “骗谁也不能骗赵玉白,在全世界都欺骗我的时候,他不曾骗我。我虽是个弱女子,也常常陷身危难之中,遇到困难也是左右踌躇,威胁到性命的时候也是害怕退缩,可若他真心以待,我以命相酬又何妨?” 秦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少女,也忽然察觉到自己和她的距离这么遥远。 她一定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 楚墨宇说:(都是我在说台词有木有?乃们不配合是吧?来啊,上毒酒~~~ 第32章 色授魂与(一) 日渐西落,漫天的红霞和耀眼的金光相映成趣。 而天边忽然出现数十只纸鸢,这庄园建在草木茂盛的野林子中,若说野兽那还能见到几只,至于路人和居民,那是根本见不到一两个的。那这纸鸢又是从哪里来的? 站在瞭望塔上的下手呆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来鸣鼓示警。 是以,刚刚到了新房间的无非和秦风两人又被拖了出去。 楚墨宇是最后到的一个,是时,有五个下手抱着一堆的纸鸢站在大厅里,且说这庄园建成也有数年,遇上这样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楚墨风的脸色不大好,锐利地盯着一众下手:“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主人,属下巡逻的时候发现,有十八只纸鸢用细线牵着由西北方飞来,等属下等拾起纸鸢的时候,细线已被树枝全部勾破。而且,每只纸鸢上还有一个字。属下唯恐有变,是以才鸣鼓戒备。”一个下手首领打扮的人说道。 -- 第48页 无非乍见其中一只纸鸢,竟画着一只猪头!又见纸鸢上的字很是熟悉,心里大悟,这,这不正是赵玉白的字迹吗?! “上面说什么?”楚墨宇拿起一只纸鸢,只见上头写着一个“慢”字。 “主子,今日刮的是东南风,有人在上风口放纸鸢,只怕庄园已经暴露,这里交给属下,还请主子快些撤离。”云炜深思道。无非看他一眼,看来云哥哥还是像从前一样考虑周全哈。只是,他竟会为了名义而甘愿忠于楚墨风这样的卑鄙小人。 楚墨宇自然知道此处乃是沧澜境内,来人又大张旗鼓,似乎一点也不怕会打草惊蛇,看来来头还不小。他凑到无非耳边,低声道:“一个月后就要毒发,我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絮儿你出事。我要的是《天一心法》,不是你的性命。还有,三公子,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着喜欢的人出事吧?必要时候,三公子你一定会帮助非儿吧。” 他又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这才在众人保护下急匆匆地离开。 无非也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抛下宋三娘,一个人夺路而逃。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不管《天一心法》是什么,也不能让这么个男人得到。丰国的太子?这样的人也配当太子吗? 楚墨宇离开后,云炜依旧指挥众人将纸鸢上的字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五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将绘着桃花的纸鸢左右凑合,云炜围着十八只纸鸢绕了会儿,道:“够了!命令下去,全庄子戒备!” 那下手大概还不知道这完全是赵玉白消遣他们的东西,竟真的将十七只有字的纸鸢凑合好了,正是一句——“凑好了吗凑太慢了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云炜看上去情况真的不大好,尤其是无非还在一边忍俊不禁。 有个拿着猪头的下属不由闷声问道:“那这猪头应该放在哪里?” 他一说完就闭嘴了,跪在云炜面前。被人戏耍了,当然心情不好,他狠狠踢了那个属下一脚:“放放放!放你脑袋上!” 五个碰过纸鸢的大男人忽然对自己又抓又挠,嚷道:“痒……好痒……” “该死!”云炜低骂了一句,看来是人在纸鸢上放了痒痒粉! 无非想,虽然赵玉白这招是幼稚了点,不过,现在在密道里的楚墨宇一定也不好受吧?她正坏心眼地笑着,手被人紧紧一抓,云炜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对下手喝道:“还不快点下去!” “云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庄子出了乱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援救他们的人出现了。秦风哪里能容云炜对无非动手动脚? “三公子还是先保佑自身吧。”云炜冷笑道,“我和絮儿姑娘的事不用你管。” 外面忽然传来爆炸声,几个下手落花流水地爬进来,道:“爷,不好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庄子外埋了十几只火药!将庄子的围墙给炸毁了!然后见人就扔火药丸!” “火药?!”云炜的脸都绿了,这火药只在沧澜买得到,而且有价无市,若那个国家得到火药,那么军队在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的手笔?! “走!” 他刚刚走出大厅,几步开外便被人扔了一只火药丸。 “该死!” “你放开我!” 无非趁乱挣扎,可云炜却抓的紧紧的:“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纵,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说完,他放开无非,毕竟,他没有那个把握带着一个女人离开这时不时冒出一枚火药的庄子。 庄子的情况的确不好,到处冒着黑烟,原本美轮美奂的庄子一下子成了座废墟。而滚滚黑烟里,突然出来个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真是赏心悦目啊! 无非看着赵玉白一步步走向自己,只觉得这几日的遭遇都是在做梦。 “非儿,我来晚了。” 两人在一步之遥,无非见他下巴长出青涩的胡渣子,这个从来像只孔雀般的男人会这么憔悴?她站在原地,不前也不后。 她唇角一弯。 这时,有人大喊:“公子,不好了!火药丸扔到林子里,起火了!” “什么方向的事?!” 无非悄悄后退,趁大伙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往起火的反方向逃离。秦风眼尖,见到她慌乱的背影,也紧跟上前。 等赵玉白再回神,哪里还有无非的人影? 荒野里的荆棘还有错横的树枝,让她的行动甚为艰难。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枯叶沙沙作响声,一边往前跑,一边还要向后看看赵玉白的人是否有追上来。她的脚腕忽的一疼,整个人被树枝绊倒在地上。 后面传来脚步声,无非紧张地看去,原来是秦风。 “柳姑娘,你怎么了?” 无非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脚踝,只是轻轻一碰,已经疼得让她两条眉头都皱了起来。 “三公子,你怎么来了?” 秦风焦急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不想伤害到赵公子,一定会趁乱离开。可是,我很担心你。” 无非低下头,轻声笑道:“谢谢三公子。” “没事的。”他心中其实是愧疚的,而且这份愧疚,他不知要如何去消除。 “此去不远处应该就是云上城,你如果不想见到赵公子,可以先去我们秦家。” -- 第49页 原来这庄子竟是在云上城之缘! 这云上城虽大多是草原平地,可东南方向却是一片广袤的山地,也难怪楚墨宇会选择此处做个隐蔽点。她如今脚受了伤,似乎只有一条路能走了。她咬了咬牙,道:“那就劳烦三公子了。” “柳姑娘……请恕小生冒犯了……”在无非尝试站起来多次后,秦风干脆弯下身背起她。 第33章 色授魂与(二) 从秦家名下的客栈到秦家,也就半日的功夫。 秦府管家见到自家三公子回府,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连忙喊人去向秦母和秦父通报。 秦母是个身材略显丰满的中年女人,一脸慈祥,看上去很好说话。安排秦风下去沐浴更衣,又吩咐府里厨子做些好吃的东西,她已经从刚才的喜极而泣恢复端庄的大家太太作风。大夫开了药方后,她又令人带大夫去账房取银子。 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怜的孩子,这几日受苦了吧?” 无非的腿已经好了许多,秦母的关切,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和受宠若惊,她忙道:“谢谢夫人关心,我没事。” 秦母拍拍她的肩,道:“你莫客气了。我让丫鬟服侍你沐浴,好好休息休息。” 这秦家老幺的婚事一直是秦母最为操心的,虽然三个公子爷都是未娶,但秦羽好歹有好几房美妾,而秦钊这几天貌似和一个姑娘来往的火热,而且那小子从小女人缘就好,他不负别人,都是谢天谢地了。独独这个老幺!嗨,和女人说话就脸红,纵然给他娶了娘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儿,她可是听说,老幺是一路背着人家姑娘回家的! 而且,这姑娘模样还生的好,骨子里又没那股子狐媚味道,总之,她现在是对无非甚满意啊! 秦家的男人天天在外头跑,忙生意,忙官场,忙各种……总之,就算家里失踪了个少爷,心里急的要死,脸上还是一副镇定模样。这日,秦家的小厮将秦风回到秦府的事情告诉了秦家在外的三个男人,他们才算火急火燎地赶回府。 “三弟,是什么人抓的你?哥哥去端了他的贼窝!” “大哥,你别着急……”秦老爷和大公子二公子都站在秦风的面前,只是男人不像秦夫人那样关心的歇斯底里,秦羽和秦老爷皱皱眉,秦家派出的人不在少数啊,只是将整个云上城翻过了,都没找到人,冷静下来想,风儿是怎么离开贼窝的? 微一偏首,他们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无非。 秦家几位公子是见过无非的,那一日让下人跟踪无非她们,从而也知道这女子本是丰国燕王送给赵玉白的礼物。秦家虽然是商贾人家,并非很重视门第,不过,扯上赵玉白不是他们所愿意的。小弟要真的喜欢上她,真是……偏差人意啊。 看现在的情况,小弟还未对母亲坦白这姑娘的身份…… 不过,眼下秦风能平安回来,别的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显然秦家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无非被安排在秦家的一座闲置的院落,秦风身上没受什么重伤,便帮无非置办一些生活用具,跟着丫鬟小厮瞎掺合。是以,一直到了戌时还未离开,他的贴身丫鬟来催了几次,却惹他一脸的不耐烦。 虽然脱险,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花无非喝下的那杯毒酒,却作用在他身上般。 无非见他脸色不快,心里也知晓几分。 “秦公子,后院开的是什么花?我能去看看吗?” “好,柳姑娘,我带你去。”秦风忙点头答应。 此刻,除了一小队巡逻的家丁,女眷都已就寝。 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进秦府,秦风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云上城,赵玉白也很快就会知道。其实,无非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一眼那个濯若芙蕖的男子,下了必死的决心,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有人觊觎他赵家的东西。 不过,这些话,都不能在现在说。 欠别人的东西多了,她一定还不了。 说不定,还要拿下辈子当偿还的筹码。这辈子活的够呛了,下辈子可要舒心地活,不欠任何人的债。 “柳姑娘,我……” “谢谢秦公子。”无非定定看了他一眼,很认真地说,“我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麻烦。秦公子,你是个好人。换了我,遇上不相干的人,一定不会去喝那杯毒酒,而且,连想都不用想。你居然纠结这么久。” “柳姑娘,我不是……” “你看,我只有一个月的命了。”无非耸耸肩,带些调皮的味道,“是不是要活到最洒脱?” “柳姑娘!你听我说。天下不世出的名医一定是有的!” “柳姑娘,你听说过五年前赵家的事吗?当时的大夫都判定上官雪死了,可赵公子还是找到了医仙桃花娘娘,将上官雪冰镇冰雪山下,以期救回她!连一个没有呼吸的人,都有一线生机,蝼蚁尚且贪生,柳姑娘,你为何不抱一线希望?前日之事,不管姑娘你怎么说,我心中终是有愧,柳姑娘,你若不安好,我这一辈子都难心安。” “更何况,区区一本书,难道比不上一条人命吗?!” 无非心中一黯,自己为何失去生的意志和欲*望? 觉得乏了,乏了。 “那本书,我是不会去取的。”她道,“而上官雪,长埋冰雪之下五年可有醒来?再醒来人事全非,她是否还愿意醒来?情仇爱恨,都随风散去,不是更好吗?这五年,赵玉白又是怎么度过的?他是否午夜梦回,会想起那个女子?她一日存在,活不了,死不掉,赵玉白心里的伤疤就一日不会痊愈。我知悉这一切,怎么还会去做上官雪第二?” -- 第50页 他听她口口声声赵玉白,竟是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去伤害赵玉白分毫。心里满怀伤楚。 “柳姑娘,我还能为你做什么?”他也恨,自己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无非笑道:“秦公子,你家锦绣坊缺绣女吗?” 翌日,无非去了锦绣坊较为偏远的一处绣坊,所有的成衣纺织品皆是从此处由做工优秀的绣女,绣成后运到城中锦绣坊出卖的。 秦家父母百思不得其解,这眼瞅着到碗里的女人怎么突然说要走了,而且离开的还是那么突然!这一遭,秦风瞒着所有人,偷偷送无非去的绣坊。 坊间有宿舍十几间,无非推辞了秦风给她安排的小院落,最后一段时日,她喜欢吃的,住的,用的,都是自己用双手挣来的。 起初,秦风真的没想让无非绣出多好的东西,只是吩咐了坊间的总管,一定要好生照顾无非!可后来,无非绣了一个牡丹样品,竟是栩栩如生,看的那总管喟叹不已。 且说这姑娘看着娇弱,又是三公子送来的,真心就是指望她不惹事不胡闹,不影响大伙儿工作就好。可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在绣坊的这一日,是无非过的最充实的一天,绣坊的绣女们大多性子单纯,很快和无非打倒一堆儿,尤其是无非的一手好女红,让绣女们又是羡慕又是请教。等到了夜间休息的时候,她方觉得浑身都有些酸疼。 她懒懒地趴在浴桶内,任温热的水穿透肌肤的每处。 一阵清风吹入,她惊得抬眼看去,只是窗户和房门都关的很严实,那烛火却因这无名的风儿摇曳。 她往水里深处躲了躲,只留个小脑袋四处张望。 “这么机敏?”熟悉的声音居然是从床的方向传来,无非猛地转过去,只见赵玉白手里端着一杯茶,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她的床榻上! “赵……赵玉白!你没看到我在沐浴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有趣:“啊?原来非儿在沐浴!”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去吗?” 赵玉白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道:“我一转身你又不见了。虽然找你不是很麻烦,但是非儿你真的伤了我的心啊。” 无非用牙轻轻咬着唇,这个时候,他就不能有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吗? 要不说声抱歉离开,要不然……呸呸呸,无非心里唾弃道。 赵玉白从床上站起来,然后步步接近无非。眼底带着好奇和趣色。无非立马急了,道:“赵玉白,我错了。” 他更是有趣了,唇角弯起来,带着笑。 “嗯。错了就要受罚。” 在离浴桶一步之遥的地方,赵玉白被无非泼出来的水淋了一身!她也是急了,才往他身上泼了洗澡水……而他也是被泼的正着,沾了花瓣的水从他额头上流下来,又是狼狈又是滑稽。无非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又见赵玉白一脸无所谓,伸手挥去脑袋上的几片花瓣,她才闭了嘴,往后一个劲地缩去,直到光洁的背紧紧贴着浴桶壁。 “非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不怒也不恼,而是一把提起了浴桶里的无非! “你你你你……啊!”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少,总之,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她裹在被子里! 凑的近了,她才注意到他额上的那朵莲花下,浅浅的疤痕。她心里蓦地一跳,伸手去摸了摸那朵莲花。冰冷的手指碰上额头,赵玉白嘴角一弯,挑眉顺着她的胳膊扫了一眼,道:“非儿,你在诱惑我吗?” “赵玉白,你额头上的这朵莲花,是为了掩盖额上的伤疤吗?” “是啊。”他将她搂的紧了些,“五年前,有个小姑娘和我说,留下疤也没事,画朵莲花上去就好了。本来这疤也是能治好的,可我就期望着来年和那小姑娘遇见了,她能认出我。” “那万一,再也遇不到了呢?” “呵呵,自从画了这朵莲花,我就越觉得自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啊。” 无非瞪了他一眼,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最后,竟是想起和前世的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柯儿,那柯儿对赵玉白本来就有意,如果,赵玉白又那么巧,是自己五年前救的那个人…… 赵玉白没给无非太多思考的时间,而是抱着她跃出窗户,以最快的功夫离开。 等无非在云上峰的桃花庵换好衣服后,赵玉白已从地窖取来一缸缸酒。 “非儿,来这里!”赵玉白拉过无非,站到云上峰的一块巨石上,山崖上的风吹来,凛冽且寒冷,无非拉紧衣襟,随赵玉白坐到巨石上。 从此处眺望,但见天地开阔,峰峦叠嶂,而天边的那轮圆月和漫天的星辰,都如岁月静谧,波澜不惊,定格在刹那。 “为何要离开我?”他打开一缸,举起来喝下去。无非凑近闻了闻,竟是比福至客栈的桃花酿还要醇香的桃花酒。他呵呵一笑,将酒凑到她的唇边,半是逼迫的引诱她喝下去。她用手推开他,道:“我不要喝。” 悬崖,悬崖。 她难免想起那粉身碎骨的疼,眼里也就沾染了不该有的悲伤情绪。 “赵玉白,说说那个女孩的故事?” “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事,非儿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笑着搂住她的肩,“非儿别怕,来,喝点酒,喝酒壮胆,喝了就不会害怕了。” -- 第51页 她将信将疑地小口小口酌酒。 赵玉白临的近,她双眼看着他,不曾挪开半分。 那日生死一线,碧落黄泉,竟是无路可走。 后来天涯海角,屡屡落难,他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原来这缘分竟是从上辈子就延续的了。她面貌全非,他是否还认得她? 五年前的旧事,她只记得零星半点,否则也不会在相处这么久才发现。 她心里好乱,所有在他身上得到的熟悉感都有了解释,可心底的那份悸动,却让她想要逃避和掩饰。她大口大口地灌自己喝酒,喝了酒的人,是不是会少那么些尘世的烦恼? 酒意上头,脑子便热乎乎的。 赵玉白伸手扶住她歪斜的身子,眼前可就是万丈深渊,不可大意不可大意。她温顺的和一只小绵羊般,软软的小手颤抖着抱住他的腰,小脑袋往他脖间挤去。 随着她的动作,他竟不可抑制地心猿意马。 “非儿……别乱动了……”他沉声警告。 可她此刻像是故意地撩拨他,呵呵一笑,借着酒意就啃上了他的嘴巴。 “赵玉白!你上次为什么要偷亲我。我都知道了……”她啃了一口,对着他说。此刻,她便双膝弯曲,跪在他的腿上,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双手渐渐下移。 “非儿,你喝醉了?” “没有。” “非儿,我是谁?” “赵、玉、白。” 一双宽大的手摩挲着她的腰和臀,她脸上红红的,挪动身子,想要离开这个怀抱。赵玉白却把人往胸口一带,暧昧地说:“非儿乖,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第35章 云深何处(一) “赵玉白。” “何事?” “我中毒了。” 听无非的语气哪里是像在说笑话?!赵玉白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将她圈在怀里。无非清咳一声,微微别开脑袋。 “是楚墨宇?” “你怎么知道是他?!” 赵玉白道:“若非知道是楚墨宇,我岂会打草惊蛇,让他先行离开?新仇旧恨加起来当然是一起算,只是这丰国的太子若在沧澜出了事,只会对赵家堡不利。是以,我此行只摧毁了他的据点。” 他用手指一圈圈地绕着她的青丝,语气竟是懊悔不已:“早知此人如此对待你,纵是玉石俱焚,我也不能放过他。” 无非将头发一点点抽*出,他又一点点拉回去。 “那你知不知道他说要什么,才会给我解药?” 赵玉白但笑不语,无非便用手轻轻点着他的喉咙,道:“他说要……”无非顿了顿,笑着说:“要你的小命。嘿嘿。” 他呵呵笑开,说:“虽然我这条小命无价,不过赵家堡的《天一心法》对楚墨宇却更为重要。” 手指冰冷,目光也变得呆呆的。 赵玉白到底了解多少? 他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楚墨宇觊觎《天一心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你莫怕,咱也不求楚墨宇。我带你去南稷山,去见桃花姨。” “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柳絮是楚墨宇的手下?” 问完这句话,无非才发现自己的话里是有问题的。她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当然,这的确不关无非的事。 不过,占了人家的身体,总是要处理一些遗留下来的问题。 赵玉白这个人太精明,她唯恐他此刻听出什么端倪,埋着脑袋不去看他。 “你不是说过,你是花无非,不是柳絮吗?”赵玉白道,“我这几天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触摸有的事情。有很多事,我都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花无非,无非,非儿。” 他也曾如此叫过她,那一次,她写下云炜的名字,他便立马说出关于她和云炜的事情。 很多事,我都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 一句话。 无非心里有个念头冒出来,如何都压抑不住。 两人当即便收拾了行装,三个小丫鬟都要同行,赵玉白独独留下春儿在云上城。 此前和秦家一道去寻无非的时候,秦家夫妇便有意无意地提起过春儿和他们长子秦钊的事。 “公子,你留下春儿在云上城,她可是哭了一个晚上了。” 从云上峰至南稷山,需要三日的路程。 秋儿和冬儿赶车,只是往常都是四个丫鬟同行,从楚国回来,少了夏一人,幸好有无非跟着,倒也没觉得什么。现在四婢里少了两个人,她们都觉得有些无趣和伤感。 赵玉白道:“现在哭一个晚上,以后嫁到秦家就会笑一辈子了。” 冬儿感叹道:“可是秦家好歹是云上城的大户,春儿不过是个小丫鬟,真要嫁过去,不是会被欺负吗?” 马车的帘子被无非用手掀开,她笑道:“我和秦家夫人老爷接触过,他们实在不像是有门第之间的人。再说了……”她朝赵玉白看了一眼,“你们公子何时拿你们当丫鬟使过?能让你们给别人欺负吗?” “有姑娘的话,我们就放心了!”秋儿笑道,“前些日子,就见秦大少爷缠着春儿,见一次就想打一次。不过,说真心话,他就是黑了点,对春儿倒是真的好。” “恩恩,我觉得秦家的人不错。虽然不知道秦家老爷夫人如何,不过就三位少爷还是很好的!那三公子对姑娘不也很好,还……” -- 第52页 马车内的赵玉白握着折扇的手忽然就停了,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冬儿,和无非。 冬儿立马闭嘴,双眼看前方。 “这一次还麻烦他们了。又因为离开的匆忙,都没和秦三公子打过招呼。” 无非背对着赵玉白,自顾自地说着。 冬儿和秋儿都干咳好几声,无非还想问她们是不是赶车赶累了。腰上被人一带,车帘便落下,遮的严严实实的。 “非儿,你看,我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能吃了,不负责啊。” 无非用手指顶着他的胸口,往后退去。 “赵玉白,你胡说什么呢?冬儿她们都在外面。” “你知道我是不是胡说的。” 无非一用力,推开他。 赵玉白也不再胡闹,自顾自品尝着马车内的糕点。 且说南稷山在层层云雾之中,甫踏入这座山,视野里竟是白雾茫茫。 只能辨清脚下的路。 赵玉白搂紧无非,冬儿和秋儿自行结伴。因荒山少人迹,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两旁横生一些长着荆棘,说不上名来的杂草。稍有不慎,便会被勾破裙摆。 “公子,你们慢些走!” 有烂漫情怀的人一定说此处是仙山盛景,可换做胆子小点的,一如冬儿,那就该觉得此处随时都有可能冒出个怪物来。 “冬儿,你们可要跟紧些。我可是听桃花姨说这座山时常有些可怕的东西出没。”总之,自打姑娘找回来,公子从云上峰回来后,他就变了很多,嘴角也常常挂着笑,待谁,那都是极亲切的。 不过,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赵玉白,你就别吓唬冬儿了。我听说不世出的高人都是有些怪脾气的,你这个桃花姨也是如此。” 赵玉白呵呵一笑:“等你见了她,就该后悔今天说的话了。” 秋儿见冬儿还是怕的紧,便捅捅她的腰,说:“冬儿,你瞧,公子和姑娘这么一站,白衣翩翩的,端得像是天生的神仙。” “就算有真的神仙在,我还是怕……” 秋儿不由埋怨道:“冬儿,你真是没用……” 话音一落,便传来一个人呵呵的笑声!两人都是一惊,往四处张望着,可云烟深处,哪里有人啊?! “你听到一个人的笑声了吗?” “你也听到了?” 两个丫头更是拉紧了彼此,忽然秋儿叫道:“公子和姑娘呢?!” 再往前头看去,除了湿润的泥土小路,哪里还有两个谪仙般的人物?! 且说无非和赵玉白走了一段路,也发觉身后的两个丫头不见了踪迹,便担忧地想退回来路。赵玉白用折扇轻轻抵着自己的脑袋,道:“我怎么就忘了,还有师父这号人存在?!我们八成是进到他设的阵法里了。” “那冬儿她们?” “哎,这阵法就是针对我们俩了。那两个丫头现在应该安全了。” 冬儿和秋儿急的大叫赵玉白他们,可是,赵玉白和无非没唤到,倒是从一棵苍天大树上唤下个和冰块似的人。但见眼前的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衣,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面具!两个丫头步步后退,直觉自己这遭是见到鬼了! “吵。滚。” “妈呀……鬼啊!”冬儿掉头就跑,却一个跟头栽倒,脑袋稍稍抬起,见到的竟是一双黑色的男人的靴子。 “冰岩,看你吓到人家小姑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钟第二更~~~~~~~ 第36章 云深何处(二) 两人往四周走了数十步,身后的青石小路却消失了。如今置身于一片葱郁的竹林间,目所能及,只是八根排列整齐的竹子。 林子里雾气弥漫,根本看不到外头。 “师父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居然还玩十年前的把戏。” 无非噗嗤一笑,道:“摆这么简单的阵法,只不过是你的师父不想为难你。你还口出狂言。” 赵玉白佯作嗔怪地道:“非儿娘子,你如今的胳膊肘是越来越往外拐了?不过,听你的语气,不知非儿娘子对待此阵有何高见?” 无非道:“不过以前听云……听别人说起过奇门遁甲。林间多雾气,本就是很好的障眼法。再以天干地支定格时间地域。虽然很简单的一个阵法,可若布阵之人不打算让我们出去,我们还真是出不去。我想,既然赵大公子对此阵很熟悉,一定知道从哪里出去吧?” “我自然是知道从哪里出去的。”赵玉白居然不急不慌地就着竹林边的一块巨石坐了下去,顺手将无非扯到怀里,道:“非儿娘子。云某是别人,我是自己人。” “昨日的人,已经不在我的生命中。至于你,赵大公子。”她挑眉看他,“是不是自己人,还待定。就比如,我一个月后死了,你是会成为谁的自己人,也不会成为我的。” “如果真的药石无救。我就拿《天一心法》换你。” 看此间天地碧绿,雾气森森,无人迹,亦无喧嚣。身边陪着的,还是最让她觉得安全的人,无非笑道:“楚墨宇性子狡猾,贪生怕死。就算你真的给了《天一心法》,他也不会给我解药。如果真的药石无救,你就给我寻一处开满桃花的埋骨之地,墓碑上刻着‘花无非’三个字就好。” “你把自己交给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态?破罐子破摔吗?”他惩罚似得狠狠抱紧她,“既然要了我的人,你就要给我负责。你要长命百岁,我若九十七岁死,就在奈何桥下等你三年。我们合葬之处开满桃花,墓碑上你须冠我的姓氏。” -- 第53页 她接触过的男人除了赵玉白只有云炜。 可云炜当时年少,又是个武夫,哪里懂这些诗情画意的东西?一番话,听的无非心里又甜蜜又羞涩,原来男人的一张嘴真的会骗死女人。 赵玉白见她双颊粉红,甚是可爱诱人,心动之时,又想起那夜销魂滋味,就着她嫩嫩的唇便吻了下去。她一阵惊呼,紧紧闭着自己的唇,他的大手便从她的后颈一路抚摸到细腰。 “赵玉……” 不过是轻轻开口,竟被他的长舌直入。 灵活的舌头纠缠着她的,温*湿的触感,火热的挑*逗,让彼此都险些沉迷。 “一清,我们是不是打扰公子了?” “非也非也,依公子的性子,不可能发乎情止乎礼,是以,我们当自己看不到,公子也会当自己什么都没做的。” 赵玉白果真如他们所言,将佳人往怀里一带,笑道:“这不是一清二楚吗?你们怎么到林子来了?” 只见两个穿着道士袍的小童子,左右不过七岁,长的一模一样,一个左手执拂尘,一个右手执。听赵玉白这么说,那个叫二楚的童子道:“非也非也,我二人恭候公子久矣。唯恐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譬如被野狼叼走。是以,才入林子一探。公子放心,我和一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一清连忙道:“诚然诚然。” 赵玉白苦笑摇头,道:“你们看到也没关系。这是我的娘子,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的师父呢?” 一清叹道:“哎,公子来的不巧。师父和叔叔刚刚出门远游,未留下归期和去向。” 二楚附和:“诚然诚然。不过师父让我们交给公子一个锦囊。” 赵玉白接过锦囊,一清二楚就消失在竹林里了。无非惊呼:“赵玉白!这两个小娃娃的轻功,难道比你还要好?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的师父顾长生擅长武功,其中以轻功最佳。师母桃花姨精通奇门八卦和药学,一清二楚自小跟着桃花姨学,刚刚不过是他二人使的障眼法。这世上除了神仙,哪个能忽然消失不见?”锦囊里就一句话,赵玉白瞥了一眼,就将锦囊一扔,“这师父和桃花姨也太精了!非但要我去一趟楚国,还要让冬儿和秋儿留下来种半个月的花!” “楚国?” 一番周折,又要赶到楚国,便是快马那也得跑上五日。 楚国王氏被宁钦连根拔起后,宁钦便取而代之,因为宁钦深得人心,小皇帝又是主动禅位,是以朝野方面倒是没什么动静。 可是,丰国那边就不好对付了。 自云炜大婚后,便急着建功立业,丰国军队时不时骚扰楚国边界。 如今,大抵是国内事务安定,云炜便御驾出征。 两军在勃朗关僵持已有三日。 无非和赵玉白此去便是前往勃朗关。 说起宁钦,当初,无非还是为了避开他,所以才和赵玉白一道去的沧澜,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了。而且,云炜是丰国大军主帅,如今两军交战,难免还会遇到。想到此处,无非的心里便觉沉重的很。 这两人,都不是她想见到的。 一路上,赵玉白也甚是沉默。 桃花娘娘脾气怪,当初答应救上官雪,却要赵玉白在五年内寻到四样珍宝。 丰国国宝,火莲,便是其中之一。可桃花娘娘的锦囊中,却说她只会救一个人。 离军营最近的客栈内,来了两个倾国倾城的小夫妇,羡煞旁人。 只是两人眉宇间都带着忧愁。看着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旁人都想着,许是越出色的人才,烦心事越多。 赵玉白至今忘不掉,上官明一掌击向他的时候,雪儿为他挡的一掌。 在上官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之后,他除却满腔余恨,也就剩下了对雪儿的怜惜。就算不再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十几年的相处,也让彼此有了一份深厚的感情。他怎么也忘不掉雪儿当时那种绝望的眼神。 这个梦魇,缠着他,整整五年。 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救赎。 像一缕阳光,他如今就掬着这缕阳光。 他怎么还能放手,在体会过阳光的温暖后,又重回那道阴暗的梦? 可明明,他曾为另外一个人,无关乎爱情,天南地北,刀山火海,闯了整整五年。就在即将实现的时候,他要亲手毁掉这个机会。 让心怀愧疚之人长埋冰雪之下。 他告诉自己,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 他做不到最完美。 只要梦靥来临,还能抱着身边温暖的人,便是让他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他也认了。 门窗破开的声音惊醒了他,只见久违的夏仍旧一身红衣,脸上沾了沙尘,不知赶了多少的路才来的。 “公子!陛下被困孤狼峰,夏特来请求公子救援!” 第37章 云深何处(三) 孤狼峰是勃朗关以东的一座高峰,处于划分丰国和楚国的重要山脉之上。离勃朗关楚国军队营寨整整百里。 赵玉白问道:“宁钦是楚国一国之君,更是军中主帅,他怎么会如此没脑子前往孤狼峰?” 夜风里,三骑飞快地奔驰。 夏的声音像是夜风冲淡:“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和陛下在军中大吵,激怒了陛下,这才让他一怒之下前去孤狼峰猎鹰!” -- 第54页 有什么东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非和赵玉白对视一眼。 想宁钦是何等人物?曾为了宁家的江山,身边的人都成了他的棋子。 一身帝王骨血的人,如何竟为了一时意气之争,不顾安危前去孤狼峰?! “你可已通知楚国军队?” “并未!夏听人说城里来了两个绝色的男女,此前桃花姨也寄了信给我,我便想到一定是公子和姑娘来了!” “原来你们都串通好了。”赵玉白无奈地摇头,“不过,宁钦去猎鹰,怎么就中了敌人的埋伏?” 夏手一紧,将马勒停。 赵玉白和无非立马将马调头,只见夏一脸苦笑,道:“军中有细作。军师把我关了起来。我是收到桃花姨的信,才从军营里逃出来见你们的。现在陛下生死难测,我……”两军交战,主帅落难,这个消息不能被散发出去,是以除了夏和一小支宁钦的心腹军队,别人并不知道。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先去孤狼峰救人!”无非当机立断。当务之急,就是确保宁钦的安全。难怪夏一身狼狈,原来还有这番隐情。不过她并不急着为自己开脱罪责,而是关心宁钦的安危,两人之间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一点,赵玉白显然也是想到了。 百里的路程,骑马飞驰也需要小一日的功夫。 几人刚刚到孤狼峰,便下了马。 “这里是上山的唯一道路。陛下一定是从此处上的山。”夏指着一条山石小路。 无非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道:“泥土面上的马蹄印凌乱,有些已经干涸,看起来是前不久的。昨天晚上露气重,所以这些尚且湿润的马蹄印应该是昨晚或者今天留下来的。一定有两批人数在十几个左右的团伙在前天和今天分别进入的孤狼峰。” “姑娘……你怎么懂……” 无非尴尬一笑,并不回答。只怕再说某人的名字,赵玉白就要发飙了。 赵玉白淡淡瞥了她一眼,勾唇笑道:“看来楚国军队也来了。” “的确是我军的人!”夏忙说,“我军马蹄铁是特制的,所以后来的队伍就是我军的人。看来军师已经让人去救陛下了。” “可是,丰国军队出了细作。”无非想了一会儿,道,“即便有援军,宁钦还是危险的。” “那我们赶紧顺着马蹄印寻去!” 马蹄印一直延伸到孤狼峰深处。 马蹄印也消失在杂草丛里,三人也不得不舍了马匹。此间草地多有荆棘和枯刺,马匹不能进入。 “夏,你还好吗?” 夏刚刚下了马,脚步踉跄,一个跟头往地上在栽去,幸好无非及时扶住了她。 赵玉白忽然叹息道:“我和宁钦打交道五年,就这次做了亏本买卖。” 原本留下夏在他的身边,是为把丰国的浑水再搅上一搅,以报当日之仇!哎,居然忽略了女心外向这个事实!真是懊悔不已。好在他也没吃亏,以后吃穿住行有更贴心的女人来照顾。想想都美哉。 倒是夏,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她唯恐赵玉白责骂,紧紧闭上嘴,什么也不敢说了。 无非斜睨赵玉白一眼。 真不知道跟了这么童心未泯的主子,是四个丫头的幸还是不幸。 走入林子,赵玉白忽然挥手,示意她们停下来。 “前面有埋伏,看来宁钦就在这附近,或者被困在这片林子里。夏,你还行吗?” 夏连忙点头,道:“我必须救出陛下。” 赵玉白笑道:“算是宁钦那小子的福气。我等会儿前去引开敌人掩护你进入林子深处。一盏茶后,不管你有没有找到宁钦,你都要回来和我们汇合。非儿,你呆在原地,引开敌人后,我就来找你。” 埋伏圈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两支军队交战的迹象,看来军师派出的那支队伍一定有细作在其中。夏连忙点头答应。 一切都按赵玉白说的进行。 夏闯入林子,但见林子深处摆着几块巨大的石头,而宁钦像是被梦魇住般,挥动手里的长弓,表情愤恨且嗜血。夏曾听桃花娘娘说过,某些阵法可以抵挡千军万马!宁钦一定是被困在阵法之中。 “陛下!” 她闯入石头阵,宁钦仍旧沉浸在自己构想出来的杀戮之中,举起长弓,欲就着夏的脑袋劈下来,却在最后关头,眼神清晰,再迷惘地看了看身边的一块块巨石,沉声道:“巨石阵?你怎么来了?!” “军中出了细作,可不是我!” 宁钦冷哼道:“果然和舅舅是一个作风。看来只有朕不死才能洗刷你的嫌疑。” “你!”夏怒道,“高高在上的陛下,你知不知道你如此任性,会让多少人陷于危难?!你快些跟我走!” 一道冷箭从正南方射了过来,宁钦用弓一挡,顺手抱住夏,道:“笨女人!你这么大声叫,是要告诉外面的人朕还没死在巨石阵里吗?!” 她挥开他的手,背靠着他的背,用长鞭挥去细密的箭雨! “这不是我军的羽林箭吗?!” “哼,还不是你这个笨女人,当初死活不让朕灭了王氏九族,现在余党寻上头来了!” “皇帝,陛下!您别忘了,刚刚若不是我冲入阵里,你早就被自己累死了!” 她体力早就不支,一个懈怠,一支箭便射入肩膀! -- 第55页 随着她一声闷哼,宁钦已经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骂道:“该死!” 挥开四面八方的箭,宁钦抱着她躲到一块巨石之后,并用手捂住她的伤口。夏涨红着脸:“宁,宁钦,你的手碰哪里呢?!” “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你一个区区小女人?”宁钦拔出身后背着的箭,瞄准一个方向,射出一支箭,但见长箭穿透向他们飞来的箭,速度不减,直中那放箭的人!这些人所携带的皆是连弩,人数却不多。杀死一个人,便有足够的空隙留出来逃生! “宁钦,公子他们在那个方向!” 宁钦喝道:“闭嘴,笨女人,是我们自己人引我进的巨石阵。巨石阵外是那群叛徒,最外的包围圈是楚国的人!你现在受了伤,你觉得我们能突破两个包围圈吗?!” 第38章 茕茕白兔(一) 等了一盏茶后,仍不见夏和宁钦回来。 “我们先走。” “我们不再等等了吗?” “先走,路上和你解释。” 骑着马飞快驰向楚国营地。 赵玉白道:“我只等夏一盏茶的功夫。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赶回营地,否则,宁钦出事的消息就会走漏。如今丰国的军队没有任何异变,只能说明宁钦和夏都没有出事。夏至今没出来,更是说明她已经找到宁钦了。” 仔细一想,赵玉白说的也在理。 宁钦和夏都不是等闲之辈,只要赶回军营,让宁钦的心腹去相助一把,定会脱险。 “来不及了。非儿,走!” 赵玉白一踢马背,飞身抱起无非,原来是打算用轻功带无非离开! 无非心中一动,虽然表面上赵玉白极尽本事去“压榨”宁钦,可真到了紧要关头,最关心宁钦的人,还是赵玉白。 刚刚到军营外就听到一个大汉怒嚎的声音。 “有种打死老子!乔严,你是哪根葱?!陛下还未发话,你一个小小军师,凭什么处置我?!” 守营的小卒挡住无非和赵玉白,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玉白摇着手里的折扇,将大半个身子靠在无非身上,叹道:“刚刚飞了那么多路,还要和你废话。非儿,你来。” 小卒倒真是没见过像眼前两位绝色的人物,愣了神的功夫,无非凑到赵玉白耳边道:“我要怎么和他说?不然,我们溜进去吧?我知道宁钦手底下有个将军是他的心腹之人。” 赵玉白用扇子一敲她的脑袋,道:“学坏了啊。娘子!” 小卒责任在身,看他们唧唧歪歪的,提起底气大喊一声:“你们说什么说呢?还不快点离开……”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哪里还有人?! 被杖责的人就是无非口中,宁钦的心腹将军。 听他口口声声斥骂军师,又想起夏所说的,是军师将她关起来,而且去援救宁钦的人是军师派出去的。看来,军师的嫌疑是最大的。 两人躲在暗处,等那个将军受完杖刑,就潜到了他的营里。 这个高大的汉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杖,背上一片红色的血。 “哼……乔严你来做什么?!”听到人的脚步声,他道,“夏姑娘就是我放的!就算这样,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原来如此吗? 大将军迟迟等不到回声,便扭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居然是他们! 他心头一热,不顾身上的伤口,激动地道:“赵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宁钦这小子出了事,身为他的舅舅,怎么能坐视不管?” * 当晚,皇帝召集众军士,并且处置了军师。 身边的夏姑娘竟然也安然在此。 乔严心里有鬼,见到他们出现的时候就暗叫不好了,后来罪责被一一搬出来,竟然是一声辩驳都没有,乖乖服了罪。 事实上,这宁钦是赵玉白易容,而夏自然是无非假扮的。 “报!” 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执一份战书,跑进来,跪在地上,道:“陛下,敌方下了一份战书!” 赵玉白接过战书,扫了一眼,竟是要邀主将单枪匹马闯阵。 看来云炜那方并未找到宁钦,宁钦死生不知,便用这样的方式激他出战。 身负重伤的副将在一个小卒的搀扶下,出了营帐。 赵玉白扫了一眼战书上所写的长蛇阵,便宣了众将士大营集合商讨破阵之事。 且说往常宁钦讨论战事,也从不避讳夏,无非自然也跟了上前。而副将则是凑到赵玉白耳边低声道:“赵公子,末将已按您的吩咐,派出十个心腹去寻找陛下。” 赵玉白点点头,遂不发一言走在最前头。 学宁钦的模样,真是有十足十的像。 “何为长蛇阵?”战书摊开,上头所书语气狂妄,看势头,定要逼出宁钦。 无非心里倒是想起了这长蛇阵。 往常破阵皆是军师在一旁指挥,如今少了这狗头军师,一群识字不多的莽汉倒是被难到了。那副将粗声粗气地骂道:“弄什么阵法,有种的一对一单挑!” 赵玉白摇摇头,道:“单挑有什么意思?直接扔几枚火药就了事了。” 此言一出,大伙都懵了。 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陛下今日有些怪异。 无非清咳了一声,道:“我倒是听过这长蛇阵。长蛇阵并非大阵,对将而不对军队。” -- 第56页 一个模样略显文雅的将军沉思道:“夏姑娘所言甚是。此前听闻这云炜善用阵法,更是以长蛇阵攻略不少南方蛮族。至今未有人能破。” 云炜推演的阵法,无非却是了若指掌的。 其实她本身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的,可是当时只要是云炜说的话,她都习惯去一一记下了。便是如今,也忘却不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敌人的立场,去破云炜的阵。 丰国也罢,楚国也罢。他们的战争不过是为政者为自己的利益而做的事。 只是,现在要去破阵的人,不是真正的宁钦,而是赵玉白。 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说起来实在复杂。 众人绞尽脑汁,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赵玉白一脸无所谓,仿佛要上战场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如此僵持了足足一个时辰,赵玉白才散了众人。此时,营帐内就剩下了赵玉白和无非两人。 “明日你真的要去破长蛇阵?” “是啊。不然云炜一定怀疑宁钦那小子还未回营。他就危险了。” 无非沉默着,良久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埋炸药啊。” “只怕三国只有赵家堡有火药吧?你不怕暴露自己?” “那有什么办法呢?”赵玉白扭了扭脖子,“这铠甲真不是人穿的。毕竟小命最重要吧?我要是就这么死了,非儿娘子,你要怎么办呢?” “其实,长蛇阵乃是以蛇的习性演化而来。要破解也不是难事。”说出这句话,她仿佛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又仿佛……更沉重了。 赵玉白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跟着桃花姨时日长久,自然也明白一些阵法,长蛇阵也不算是难见的阵,古已有之,宁钦虽然改变了一些构造,却百变不离其宗。稍微研究,想出破解之法也不是难事。只不过,从无非开口解释长蛇阵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无非是知道此阵的。 而且,还是云炜亲口教的。 如今,听无非说出破解之法,他心中满是甜蜜。 云炜啊云炜,三年前,我晚你一步,可如今我要将你从她的心里一点点地驱逐。 “长蛇阵一如巨蟒出击,若攻其首,则蛇尾卷起,若攻其尾,则蛇头咬,若攻蛇身,则首尾皆至,绞入腹,此为化。”无非在纸上画出一条长蛇,一一做解,“若要破此阵,必须将长蛇一分为三。在长蛇阵内有高塔建起作为指挥,如有人能毁了高塔,长蛇无人指挥,不攻自破,云炜既然下此必杀之阵,想必指挥之人就是他自己。所以,你若进了阵,便要靠近高塔,辅以两个步兵方阵阻止丰国两翼精锐骑兵的运动;使其无法灵活运转,如此便有时间攻破高塔。再以强劲的骑兵出其不意攻击长蛇腹部。如此,便能破了长蛇阵。” 赵玉白听她说解,眼底泛上暖暖的意味。 双手搂住她的腰,道:“娘子对我真好。” 无非一把推开他,羞怒道:“你老这么不正经!算我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更新了 哦哈哈哈哈~~~~ 贴上一首小诗: 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第39章 茕茕白兔(二) 兵临城下。 点兵三千,一身威严,于城上整装待发。 呼啸而过的风,吹起**的璎珞。 城上台阶传来轻响的脚步声。 走上城,眺望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排列成长蛇的形状,对方十几个士兵推来的高塔屹立于长蛇中央,高塔上的人手执红黑二旗,遥遥相望,定是不再认识她的。而她也站在他对立的一方,与他为敌。 人事变迁,竟是半点不由人。 “速战速决。”当着睽睽众目,她也只能借着给他打理铠甲的机会,说了这么一句,希望他能明白个中意思。 云炜和宁钦打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云炜对宁钦的了解只怕不亚于任何一个宁钦的朋友。若是交手太久,定会露出破绽。 赵玉白用力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一啵。 道:“这世上还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你的男人的!” 说到无非面红耳赤,而两人自然都忘记,如今他们在别人的眼底,那可是宁钦和夏。底下的将士都在窃窃私语,道是昨晚陛下就留在夏姑娘的营帐里,一夜都没出来,看来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毕竟大敌当前,儿女私情须放在一边。 那长蛇以数百将士形成。 赵玉白虽然轻功盖世,却不能随意用,单用**击散蛇首,此时,蛇尾便围上去,而两支精锐的步兵,便从两翼袭来,如此一番拖延功夫,赵玉白便飞身闯入了蛇腹,迎面而来便是两堵以削的锋利的竹子高砌的剑墙,从身前和身后袭击而来,高十米,宽十米,根本无路可逃,而他一**入紧扶剑墙的小卒的肩膀,借着**的力道一跃而起,剑墙虽然杀伤力强大,可毕竟过于庞大,行动起来甚是不方便。 -- 第57页 赵玉白翻身离开了剑墙,杀了那一堆小卒一个回马枪,被横扫一片的一面墙立即倒了下去,而长在墙身的剑便分毫不差地刺入双方扶墙的小卒!登时,一片不得已的自相残杀。 高塔上的人将旗子交给身边的一个将军,自己飞身而下。 与沾了一枪鲜血的人对视而立。 当年太平县黑瘦高的小子如今却一脸阳光英气,眉宇里也透着正气。他只见过他一次,可却知悉他的一切。 云炜虽然见过宁钦无数遍,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想要击败眼前的人,疯狂地想。 这是男人之间的直觉。 好斗,好胜的本能让彼此都握紧手中的武器。 她站在高台之上,极目远望。 手紧紧捏着,出了冷汗。 边上更有一个儒雅的将士,就是那日在营中回答长蛇阵的人,他用手拍了拍无非的肩,道:“夏姑娘。你放心,陛下不会有事的。” 她一愣,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夏的身份。僵着身子没躲开他的手,也没说什么。那将士又道:“看来你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了。此前是我让你为难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着脑袋,不去看这个将士。 倒是打的正过瘾的赵玉白,眼见着有人凑到无非身边,凑的还极紧,狠狠呸了一声,手上的枪也跟着一停滞。云炜的武器是双戟,狠狠一擦过赵玉白的肩,幸被赵玉白险险躲了过去。云炜冷哼道:“看来楚国皇帝还把儿女感情带到战场上来了。莫非不知道这可是会要命的!” 若论行兵布阵,他不一定比得过云炜,可若是单枪匹马地单挑,那云炜一定不是他的对手,若非是顾忌宁钦的安全,他才不会虚与委蛇这么久。他啧啧几声,道:“做别人手里的兵器,自然不能要感情。要不起感情。” 这话正是踩中云炜的痛处,说实话,在云炜的眼底,从来没觉得那个自己有几分敬佩的楚国皇帝这么面目可憎!他一怒,手里的力道更加重了。赵玉白轻松地挑开他的双戟,摇头道:“愤怒可是很糟糕的情绪。” 双戟从手上滑落,冰冷的枪直指云炜的咽喉! 而高塔也在此刻被彻底击毁,长蛇阵大破! 冰冷的汗水从云炜的额头上滴下来,他不信,竟有人这么快地破了他的长蛇阵,而且只是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鸣金收兵的声音传来,却不是丰国的,而是楚国! 只见那高高扬起的“宁”字悬在最高处,而一身黄袍的帝王手挽满弓,一道犀利如闪电的箭穿越战火,斩断那半挂在空中的“云”字!他身边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而相距十几步,更是站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她在笑,如凋零的春花,又如涅槃后的凤凰。笑的苦楚却又带着重生后的喜悦和洒脱。 云炜永远不能忘记,那女子淡淡的眼神,明明这么熟悉却不是在看他的,而是,看着他身边另外一个,刚刚战胜他的男人! “你到底是何人?!” 收回**,赵玉白将脸上的**一掀,对着云炜说道:“打败你的人。” 这是羞辱!羞辱! 他恨他,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因一军主帅,却在万千将士面前被他击败,而且,他胜的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又也许,是因为城上那幽幽的目光,柔柔地看着他,而不是他。 赵玉白受不了一身繁重的铠甲,竟边走边卸甲,虽说狂妄,可如今,又有哪个敢去主动招惹这刚刚大胜的人? 那副将见赵玉白竟放了云炜,急的叫道:“赵公子!你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云炜?!” 云炜半点不领情,大喊道:“你今日放过我,来日我定十倍奉还!” “谁说我要放过你的?”赵玉白指了指几个小兵,道,“你们请云将军来我军小坐片刻吧。” 赵玉白走了几步,就急不可耐地用了轻功,飞上城墙。 此刻,人们始觉,这人根本不能拿来单挑的。 这分明就是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嘛! 而他飞身上了城墙,第一件事就是将无非抱在怀里,敌视着刚刚接近无非的儒将,还有……宁钦。 那儒将认错了人,可他毕竟不知其中有这么偷龙转凤的一招,是以,除了一些尴尬倒也没什么。可是,宁钦不一样,他切切实实地伤害过无非。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宁钦才感激地对赵玉白道:“舅舅,谢谢……” “慢。”赵玉白说,“首先,我抓宁钦来,是换他手里的火莲,拿到火莲我就放了他。其次,上次你答应我的火莲没能取到,所以加上这一次,你一共欠了我两个人情。” 一句话噎在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宁钦一直不敢去看无非,这个曾经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女人。 夏这几日累的够呛,见了赵玉白,泪花就出来了,道:“公子,姑娘,这次你们说什么也不能留下我独自一人在楚国了。” 宁钦不发一言地瞪着夏,而她的目光却是看向一旁傻傻站着的儒将。 那儒将几次想要启唇说些什么,却终究是碍于宁钦在场,什么也没说。 第40章 茕茕白兔(三) 主将被擒,自然溃不成军。可是就在当晚,云炜的妻当朝公主竟披了铠甲上战场。战书下了一封,让人不得不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 -- 第58页 无非听到这个消息,便是想起了当初那个小将说的,云炜和公主在白壁关相守月余,生死与共。 到了夜里,有个小卒给无非送来夜宵。 她正在挑烛寻了一本搁置在案头,积了少许灰的书,头未回,对那小卒道了一声谢。可那小卒放下夜宵后,却还不离开,道:“姑娘,这是赵公子让我给你送的夜宵,请您趁热吃吧。”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无非回眸看了那小卒一眼,见他长的眉清目秀,若是个女子,倒是极美丽的。 “谢谢。” 打开一看那夜宵,竟是精致的桃花糕,心笑赵玉白倒是心细。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有些怪。 那个小卒在一边将一叠叠的桃花糕都端出来后,整理了食盒,说道:“军中刑罚残酷,小人给那个云炜送饭的时候,看到他情况甚是糟糕。” 话说到这里,无非是真的觉得有些奇怪了! 看了那个小卒一眼,却听他道:“姑娘刚刚服下的是月中的解药,如今过了大半个月,主人很关心姑娘的进展。也希望姑娘能帮助云将军逃离楚国军营。” 无非心头一怔,难道自己所作所为都在别人的眼线里? “这是牢房的钥匙。”那人塞了一把钥匙到无非的手里,可她却像握着一块火炭,想要扔出去。 那人转个身便谦恭地低头出去了。 有风吹入营帐,掀开那本闲置的书,上头正是一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她摇摇脑袋,将钥匙夹在书中。 如今,她是一条心走到底了。看起来楚国军队的编制存在问题,先是一个军师细作,如今连杂七杂八的人都混进来了。她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营帐的帘子,如今最不能做的就是打草惊蛇。应当寻个机会找赵玉白商议。 可那句军中刑罚残酷,还是让无非心里凉了一凉。 走出营帐,便往牢房的方向去了。 “姑娘,这云炜是穷凶极恶之徒,而且是重犯,军中规定任何人都不能探视……”守牢房的小卒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嘱咐无非,“这让上头发现是要责罚小人的,姑娘抓紧时间问,问完了就赶紧出来。” 只见云炜四肢皆被铁链锁住。 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无非,嘴角一勾,道:“居然是你?” 这个人,曾经是她用生命爱着的人。 可现在,他的身上再也没有半点熟悉的感觉。 她原本只是想看他一眼,看完了就走。 宁钦他们的确对他用了刑,可是伤势没有那个人说的严重,无非扫了一眼,便打算离开。云炜在她的身后叫道:“慢着!我们是不是认识?” 无非抬了脚步,走近他。 “这个问题,云将军不是问过吗?” 他勾唇笑,尽管四肢被锁住,却还是能一把握住无非的手腕,带着几分残酷,道:“你的眼神,你喊我云哥哥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我说过,再见到你,我不会放过你。” 无非用力挣扎几下,却丝毫不起作用,只能道:“云将军莫非忘了自己是阶下之囚吗?” “阶下之囚。哈哈,我若是被困此处,你又是如何来见的我?”他慢慢靠近,在瞥到墙角那道白色衣袍的时候,邪肆笑道:“絮儿的演技真高,让那个赵玉白为你如此倾心。” “你胡说什么?!” 他的笑越发残酷:“絮儿,主人的计谋你已经成功了一半不是吗?云哥哥可是好想你,好想你再盛来的一杯美酒……” 说完,便将无非压在身下,制止她双手双脚的动作。 而下一刻,便被一块石子击中,动弹不得! 无非猛地推开了她,一眼的不敢相信。 以至于赵玉白铁青着一张脸,将她拉出牢房的时候,她还是怔在那里。 “花无非,你去探望云炜?” 她心里很乱,只胡乱说了句:“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一时心软?顾念旧情?余情未了?!”他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嫉妒的火苗烧了所有的理智。呵……他对她再好那又如何?区区几个月的相处,哪里能抵得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对他一直不理不睬,即便那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破罐子破摔! 他提点多次,可她就是不愿意坦诚,到底是她真的忘了所有关于他的事,还是根本不愿意承认!又或者,是他,认错了人?! 这不可能,他不愿意承认。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爱他! 他宁可是自己认错了人,而不是在她的心里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那个伤害她,背叛她,利用她的男人! “赵玉白!你胡说什么?!” 是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是以,她才如此感到委屈吧? “我胡说什么?!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他一把挥去了桌案上的东西,将人钳制在桌面和他的胸口只见,无非惊呼了一声,只因腰被桌缘狠狠一磕,疼的眼泪都要流下来。只听到清脆一声响,无非手上的压力便消失了。 再见赵玉白,却看到他一脸雪白地盯着地上摊开的书,和那把钥匙。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呵……花无非,你到现在还要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我的一片真心就只能被你这么践踏吗?” -- 第59页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无非用手抱住自己,蹲在桌脚处。 熟悉的怜惜涌上心头,可在土匪窝的那一次,她没有哭。 赵玉白生生止住自己要上前安慰她的脚步,心一狠,掀了帘子,夺了边上一个将士的马,纵马飞驰离去。 无非自己也乱了,为什么现在感觉这么害怕? 她一度以为,她和赵玉白就是稀里糊涂凑到了一起。 可是,要是赵玉白真的就这么离了她……再也不顾惜她,再也不……她忽然觉得慌了,乱了…… “赵玉白!” 她急着冲出营帐,可漫漫黄沙,满座衣冠,触目无相识! 第41章 彼之蜜糖(一) 夜到三更,一个娇小的人影潜入牢房,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重犯身上的镣铐。 “云哥,你在干什么?”黑衣人拉住男人的手臂。 他却一脸担忧地道:“公主,你先走。我必须要带走一个人。” 黑衣人垂下眼,道:“云哥,是那个叫柳絮的女人?” 云炜握了一把黑衣人的手,道:“公主,柳絮是自己人,她的计划恐怕败露,如果再留在此处,定会遭遇不测。” 她只不过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云哥。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他压低声音,“我们千辛万苦才得到行军布阵图。你必须安全带回图纸。” 说完,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疾步离开。而那黑衣女人目光狠历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随即,带着妒恨地一笑。也快速离开。 无非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 她明明告诉赵玉白军中潜入细作的事,再见到云炜那胡为的动作,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反常,这么生气。 猛地被子被一掀。她欣喜地叫道:“赵玉白,你回来了!” 下一刻,她便被点了哑穴,前一刻还在牢房里的人,居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现在看我,还是不是阶下之囚?!”他恶意地拧了一把她的脸蛋,笑着抱起她,便破窗飞入夜色之中。 此刻,从房间的床后,闪出两个人影。 但见那绝美的脸上满是不悦,咬牙愤愤地死盯着半敞开的窗户。 女子摇摇头叹气道:“我说公子爷,您要是不愿意姑娘走。干嘛这么大费周章?” 白衣男子还是不说话,不过眼神更为郁郁,女子又道:“而且您之前那么凶姑娘,就不怕姑娘心寒吗?” 他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不过却是疾步离开。 女子连忙叫住他:“公子!你干嘛去啊?!” “我实在不放心我的女人整天和一个心怀不轨的男人处在一起。” 女子嘴角一动,甚是无奈,道:“公子啊!您就不能好好地等在军营里?” “不能。”他道,“你没看见那个臭小子刚刚抱我的非儿娘子吗?” 说完,白衣一闪,彻底消失在夏的眼前。她跺着脚道:“这算哪门子事吗?!我说公子,你要走也捎上我啊!我这一个女人在军营里算怎么回事!” 心中虽然不满,可她更加担心姑娘的安危。没想到短短月余,她便中了剧毒。原本抓了云炜是为他手里的火莲,可此次上战场的居然是丰国公主,这便大大不妙。此女本是宫中不受宠的帝女,却能寻得自己的如意郎君,上战场,共生死,后来皇帝下旨赐将军之女为云炜之妾,婚期和她在一日,她亦能欣然接受。 她是否会交出真正的火莲? 而且,军中潜入的细作是怎么回事? 宁钦被盗走的假行军布阵图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线索加在一起,便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是以,才会有地牢里的那出戏。 胸口气闷的紧,而且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她捂住自己的衣襟,这颠簸的马,让她几乎要吐出来!云炜见已经彻底离开楚国的范围,便缓了速度,却更一脸怜惜地看着无非。 “到了城里,我便给你买些青梅。你还好吗?”一手更是体贴地抚顺的无非的后背。 她心头一股酸楚涌起,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他学马,那时他年少,哪里懂得照顾人?一骑飞奔,害得她在临近的田埂处摔下了马,蹲在那里吐到脸都白了。彼时,她闹脾气不理会他,他便偷偷买一堆的糖人,糖葫芦,和青梅子逗她。独独那青梅酸酸的味道压制住了恶心意味,就算后来,她学会了骑马,他依旧不忘在身上带一包青梅。 前尘往事泛上心头,便哀戚地看了他一眼,柔顺地移开了目光。 他搂住她的手甚至带些颤抖,最后别开眼光,驰马离开。 马匹刚刚入城,是第一缕阳光照下,只见城墙一脚,站着个身姿玲珑的黑衣女人。 无非见过她,正是那日给她送解药的人。 原来,真的是个女人。 她的目光一如晨露,带着微凉的意味,淡淡扫过无非,便落在云炜的身上,脸上绽开笑,小步跑至云炜的面前,道:“云哥,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都不知道我是多担心你……” 柔柔的声音,却让一腔关怀展露无遗。 云炜轻轻抚着她的长发,道:“公主,让你担心了。” 无非心道,原来这就是他的妻,丰国公主。 第一次正式见到她,他二人就在她的身边卿卿我我,可是,出奇的,她的心里波澜不惊。 -- 第60页 倒是那个公主半带撒娇,对云炜道:“云哥,这位姑娘便是云哥时常提起的柳姑娘吧?” 其实,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很奇怪。她和心底的那个人长的根本不一样,或者说,她比当年桃花下那清纯的女孩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成熟和妩媚许多。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么像,拥她入怀,闭上眼,便觉得是回到三年前,聘婷十三余。 可现在的他是清醒的,眼前站着的,一个是共事一主的女人,一个却是和自己生死相依,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委身下嫁,处处忍耐,为自己着想的女人,孰轻孰重? 他点头道:“不日我便修书一封给主人。” 那公主忙道:“云哥,你看你,柳姑娘刚刚从敌营回来,一定还惊魂未定,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们快快回家去嘛。”她又对着无非道,“柳姑娘,我是云哥的妻,我叫楚未央,如果不嫌弃,便喊我一声未央姐姐。” 无非淡然一笑,道:“公主一国之尊,柳絮不敢高攀。” 楚未央勾唇一笑,心道,这个柳絮可比那个杜嫣然有脑子。不过,她楚未央的东西,楚未央的人,谁也不能觊觎。抬起脑袋的时候,却是温婉如玉,道:“那我可喊柳姑娘一声絮妹妹了。” 无非不答话,冷冷地别开目光。 “我们入城吧。” 看着眼前的两匹马,楚未央对无非笑道:“絮妹妹,方才事出紧急,云哥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如果有冒犯之处,我这个做娘子的向絮妹妹道歉了,可若是到了城中,人多眼杂,絮妹妹又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恐会惹人闲话,不如由姐姐带妹妹入城?” 第42章 彼之蜜糖(二) 楚未央走到一半,忽然脚一软,抱歉地看着云炜,道:“云哥……对不起,我的脚……刚刚逃离的时候扭到了。” 明明受伤的人是楚未央,可她一脸歉意的样子,反而像是她犯了什么罪过。 云炜赶紧扶住了她,四下里看了一眼,道:“公主,你看这样好吗?我先带柳絮进城,你先在这里等等,我稍后派人来接你。” 她脸上大度宽容的笑一窒,但很快道:“云哥,我都听你的。” 无非勾唇,笑道:“公主真是大方得体,云将军娶了个好妻子啊。不过,我会骑马。” 说完,她便翻身上马,动作潇洒,这让云炜更是愣住了,虽然她动作娴熟,他却不会忘了自己上马的习惯。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手上的动作更加是慢了。 楚未央从未如此难堪过,这柳絮分明会骑马,他却要带她出城。看这柳絮的模样,倒是一点也不想离开楚国,像是被他胁迫离开的。他对她的关心完完全全超过了对自己的,一口一个公主,相敬如宾,生疏有距,对待柳絮,却满腔热情,仿佛带她进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这女人,生的这么美丽,一颦一笑,足以让这些个男人为她倾倒。不过,她是太子哥哥的人吧?想到这里,楚未央快意一笑,听说还被燕王哥哥过手过,这样的女人…… 哼,再美丽,也不过是个下贱的残花败柳。 她堂堂金枝玉叶难道还比不过她? “在你的地盘,云将军还怕我跑了不成?” 无非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尴尬的,可她总觉得此前赵玉白的态度太奇怪了些,而且这一路离开楚国军营没有收到任何阻拦,实在是太奇怪了。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云炜抱着楚未央上马,对着无非喝道:“还不快点跟上!” 驰马入城,虽然和宁钦的军营相距几十里,可此间风景却大大不同。 因这花开半夏,倒是少了许多战场肃杀的味道。 再度踏上丰国的土地,再度看桃花浓艳,梨花谢,再度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他身边却多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她呢……那桃花落下新湖,一袭白衣……她忽然笑了,没有悲哀,只有一份恬然。 云炜莫名地看了无非一眼,别开眼,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 因为云炜身份特殊,如今公主又是御驾出征,是以,便占了附近一座行宫作为行辕。 无非作为客人,被安排在西苑的客房,刚刚收拾完行囊,却被人从身后泼了一身的水! “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勾引我杜嫣然的相公!” 她抹去脸上的水,转过身,只见面前站了个娇气的红衣女子,身怀六甲,对自己怒目而视。 “云炜的小妾?”她想,她刚刚到的这地方,唯一接触过的男人也就云炜了,这女人一准是云炜惹来的麻烦,楚未央也在这边关,除了他家中小妾,哪个敢明目张胆地教训起“勾引云炜”的女人?而且……第一次在云上城见到云炜,他身边站着的,就是这个女人。 这小妾一词戳中了杜嫣然的伤口,骂道:“连你这贱人也来和本夫人抢相公!” 只见这杜嫣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对着无非就要刺来。幸而无非在她出剑的那一刹就了然了她的剑法,堪堪能够避开。 这杜嫣然是个没脑子的火爆脾气,见自己的剑招都被无非一一躲过去,干脆弃了剑,挽起了袖子,狠狠一掌打向无非的脸。 无非虽是个好脾气的姑娘,可这番也被杜嫣然莫名其妙惹火了,握住她的手腕,目光凌厉地看着她,冷声道:“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稀罕你的相公的!”然后,用力甩开,让杜嫣然好生退了几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冷漠的气质让杜嫣然不敢再轻易接近。 -- 第61页 见识过这位杜嫣然,无非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运。 如果当初云炜真的没忍心休了自己,那么自己的命运将是如何?就算不变成杜嫣然此等泼妇,也要和这样的泼妇相处。 “嫣然,你来做什么?!” 云炜扶住杜嫣然,关切地问道:“你又到处乱走!别忘了,你现在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相公~”她见是云炜来了,连忙摇着他的手臂,嗲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嫣然就是来这里走几步,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很用力地推人家!人家怕。” “好好好,你乖乖回去养胎。不许乱跑了。”云炜挥手叫来两个侍卫扶了杜嫣然下去,那杜嫣然一脸不悦地喊道:“相公,你要帮我教训她啊……” 杜嫣然离开后,无非已拿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披上,见云炜还在原地,便道:“云将军,请你回避。” 云炜沉默半晌,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只是半个时辰后,倒是有小厮送来一碗姜茶。 无非端着青瓷碗,左右端详,就是没喝下去。 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了,每走一步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现在的自己不再那么执着。而且,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块,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的人,换了以前,她一定会肯定他没有误会自己,可现在心里却很害怕,他是真的不理自己了…… 是不是,自己仅存的一段时日,也见不到他了? 到了夜里,服侍无非的丫鬟便备好了水,让无非沐浴。 这行宫虽然在偏远边关,却是皇家气派,一点也不简陋。 温暖的水甚至还让那有心的丫鬟撒了一层花瓣上去。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无非试了试水温,用甩了甩手,弹去沾上的水珠子。一手撸了撸长发,取下簪子,所有的青丝便如瀑散下。她弯腰将簪子放置在一旁的梳妆台上,微微偏首,拿了木梳子梳着柔顺的长发。 如墨的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温婉的轮廓和尖瘦白皙的下巴。 烛光温和,她褪下外衣,映衬得肩上入雪的肌肤细腻而圆润。 衣衫褪了大半,她惊觉那个丫鬟竟还站在她的身后,她吓了一跳,忙将衣服穿好,道:“你怎么还没下去?” 那丫鬟摇摇头,很是委屈地低着脑袋。 无非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过你得去屏风外。” 等那丫鬟出了屏风,无非又探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不大对劲。可也没多想,一路的颠簸加上今日撞见的杜嫣然,都让她够呛,她如今累的只想洗完澡,好好睡上一觉。 入了浴桶,放松全身,她闭上眼正享受,忽然肩上多了一双手,她猛地一惊,心里有些不舒服,对那个丫鬟道:“我真的不用你服……侍……” 话顿住,因为那双手实在不规矩,竟然探到了……前胸! 而且,这双手…… 无非一把抓住那手,仔细看了看,不敢相信地低声叫道:“赵玉白!” 第46章 吾之**(三) 无非一心担忧着客房内的云炜会不会被人发现,人已经跟着杜嫣然去了庭院里的凉亭。 杜嫣然娴静下来,神态之间的确和从前的自己很像。 “柳姑娘,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无非回神,尴尬地一笑,说:“没什么。” 杜嫣然勾唇,道:“其实,见过柳姑娘之后,我才觉得这个世上还有女人比我还美。” 这话……让无非低头只顾喝茶,实在不知道自己和她有什么东西好说的。 杜嫣然看她沉默不语,又说:“不过,我和相公认识也有三年了。” 虽然,杜嫣然很有示威的姿态,可她说的却让无非竖起了耳朵听。三年前吗? 那个时候的云炜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无非记得很清楚,云哥哥最大的愿望,却是考个武状元,光宗耀祖不说,还要带上她,打马游街。 只是,一道圣旨,让他成了当时镇远将军旗下的一名小卒。 三年前,楚国国势正盛,当时驻守和丰国交壤的疆域却是一个王姓将军。此人乃是皇亲,本不懂任何行军作战的道理,飞扬跋扈,鱼肉百姓。时不时就要骚扰丰国边疆的百姓。 丰国皇帝这才命镇远将军前往边关,当时两国尚有和平协议,镇远将军也并非直接和王将军开火。 不过,杜嫣然却是偷偷混进了军营,跟随大军去了前线。 也就是那个时候,杜嫣然认识的云炜。 云炜当时刚刚离开家乡,又一心牵挂成亲到一半的未婚娘子,整日郁郁不快。 杜嫣然很是泼辣,活泼开朗,很快和一众将士打闹到了一堆。大伙都是年轻人,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聊,除了云炜。也是他太不合群,这才引起了杜嫣然的注意。 不过她是将门之后,自恃身份,根本没有将云炜这个穷小子看在眼底。 第一次对云炜动了心,是在一个月后的蓬莱塔一战,那也是云炜立下的第一功,迈向如今大将军之职的第一步。 大军安顿好之后,两军虽未言明开火,却也对彼此虎视眈眈,气氛很是压抑。 杜嫣然仗着自己将军女儿的身份,本来就放肆,几个知情的副将更是对她言听计从,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 第62页 直到有一天,这姑娘忍不住要出去炫炫,在蓬莱镇遇上了楚国的大将军王顺。 守在她身边的是镇远将军手下左右副将,还有几个小兵,云炜也在其中,不过却是当时被随手点来的。 蓬莱镇在两国交界之地,居住在此的有楚国的人,也有丰国的人。 因着一道延续了百年的和平协议,此地的百姓渐渐忘了彼此的国籍,通婚的有,合伙做生意的也有,是以,在烽火来临之前,此地很是繁荣昌盛。 又说道王顺此人,乃是王太后的侄儿。至于王太后的这个妹妹却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给卖了的,认祖归宗也就这几年的事。她嫁的男人更是乡间一杀猪卖肉的,后来,她死活恳求这姐姐才算让王顺改了姓,入了朝,做了官。 王太后有心让自己的人马渗入武官,这看守边疆还是个闲差事,便让王顺去了。 此人长的是肥头大耳,一朝天上掉下来的富贵,砸的他双眼冒金星,至此穷奢极欲,所住之处必有美人美酒,到了民间撞上个稍有姿色的女子定是要调戏一番,在他守边关的短短一个月,已是怨声载道。 也活该王顺调戏人调戏到头了。 那杜嫣然长的的确有姿色,尽管是一身男装,那王顺这一个月见多了民间的小家碧玉,乍一见到杜嫣然这等气质模样的人,心中便难耐的很,心想管她是男是女,弄到手再说。 彼时,王顺手下有个叫叶闾照的人,是楚国第一勇士。 王顺有恃无恐调戏杜嫣然,叶闾照也果真将左右副将轻松地打败。 杜嫣然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是镇远将军的女儿,你们哪个敢动我?!” 一听这人还是个女的,王顺更加乐呵了,肥手在她腰上一掐,垂涎地道:“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道镇远将军有个如此美貌的女儿,还打什么战?今日你与我快活一番,明日我便不与老丈人为难了!” “你你你……你这无耻的市井屠夫!” “哈哈哈,小美人,我老子还真是杀猪的,被你说中了!小叶好好招呼他们,美人儿,你与我快活去吧!”王顺将杜嫣然扛上肩,双手更是揉捏着她的臀部。杜嫣然又是打,又是骂,哭的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饭桶!还不快点来救我……” 几个人都冲了上前,却还不是叶闾照一人的对手,唯独云炜站在几步开外,看笑话似得看着他们。王顺将杜嫣然狠狠甩上马背,自己也骑上了马,扬着手里的马鞭,对左右副将道:“回去告诉姓杜的,他的女儿送上门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只见到不远处积了水的缸映出一道银光,下一刻,他的脖子便被割破,一道殷虹的血喷涌而出,肥硕的身子滚下马,抽|搐着翻了白眼,转瞬就没气了。 叶闾照大喊:“将军,将军!” 左右副将没了叶闾照的钳制,连忙夺过了马,对吓呆的另外几个人,道:“看来这个死胖子还有身份,我们赶紧离开!”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云炜,他率先跃上驮着呆愣的杜嫣然的那匹马,道:“走!” 眼见着他们骑马离开,叶闾照才叫道:“你们站住!” 大批的军队瞬间集合,叶闾照更是穷追不舍,因为云炜几人是初来这蓬莱镇,跑了几里开外,便不知东西,前面的无边无际的荒山草原,只有一座孤塔立在嶙峋的石头的中央,叶闾照的人马紧紧跟在身后,更有几个弓箭手拉弓射箭,云炜这群人里,有几个本来就被叶闾照打的受了内伤,这箭一放,便让那几个落后些的都中了箭。 “躲到塔里去!” 此塔正是蓬莱塔。 他们在塔里守了整整一个时辰,避过叶闾照一百人的小部队的箭阵。 最后,定下生死的,却是他和叶闾照的生死决战。 陈旧的蓬莱塔墙角多有剥落的迹象。 他练武十余年,手中的剑只杀过一个人。 如今,是他第一次背负众人的生死和一个高手过招。 叶闾照,楚国的第一勇士。 左右副将和其余的兄弟加起来都是他的对手的人。 最后一幕,便是漫天的红霞下,红的刺眼的鲜血染红的斑驳墙角,还有那惊慌退散的楚国军队。 这是云炜杀的第二个人。 可能是知道云炜的能力,料定他的将来一定无限风光。 也可能是出于对他的感激,总之从此后,杜嫣然便时时刻刻地关注云炜。 嘘寒问暖,冷暖相知。 杜嫣然说的不尽全是,无非只是心中更为阴郁了些。 至于后来,两人是如何在一起的,无非就不得而知了。闷闷地喝茶,就如喝酒般,杜嫣然莞尔,看到无非颓丧的模样很是得意,用袖子挡住脸,饮下一杯。 如此坐了一会儿,杜嫣然忽然一把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无非心中大骇,忽然想起杜嫣然从那个老大夫手里拿来的药,这竟然是要对付自己的吗?!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殷红的血顺着杜嫣然的腿流下去,染红了一片裙子。 无非本来担心她陷害自己,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顿觉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不管怎么样,她扶起了她,握住她的手,道:“你别怕,我去叫大夫!” -- 第63页 不知杜嫣然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紧紧抓着无非不放,目呲尽裂:“柳絮……你害我……你害我……” “够了!”无非喝道,“是不是我害你,你应该清楚!你再不放手,延误了病情,到时候孩子真的掉了,你也怨不得别人!” 说到孩子,杜嫣然才一脸绝望地放了手,双眼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只因为杜嫣然喝下的茶里有太多的藏红花,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孩子怎么样?”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是楚未央,正巧撞见个稳婆手里端着一盆血淋淋的东西出来。她掩下眼底的那抹得意,又问边上的人:“将军人呢?” “回夫人的话,从昨儿酉时,府中的人便没有见过将军。” “什么?!”楚未央皱眉道,“还不快派人去找!” “孩子……我的孩子呢……”床榻上的杜嫣然悠悠转醒,摸着自己扁下去的肚子,心神俱灭般,目无焦距地盯着床顶。 楚未央见她这副样子,只是眼底冷冷带笑,脸上却是悲痛万分的样子,几乎哭着跑到她的床前,抓住她的手,道:“妹妹,你怎么样?”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杜嫣然总算回了神,她看了看眼前的人,冷笑一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妹妹,你怎么这么说?”楚未央关切地说,“好端端的,妹妹怎么就掉了这个孩子呢?” 这让杜嫣然想起了什么,原本憔悴无血色的人忽然嚎叫起来:“柳絮呢!柳絮在哪里?!是她害得我,是她害得我!公主,大夫人,是柳絮害我,你要给我做主!相公呢,相公在哪里?!是柳絮害死我们的孩儿啊……” 楚未央挑眉一笑,转过头问底下人:“柳姑娘呢?还不快去把她请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新文:反派霸气侧漏 容息:为什么要跟着我? 华灯:跟着您,有肉有钞票!→ → (其实我真的是一时看走眼) 第48章 是百年身(一) 赵玉白取到火莲,便让人连夜送给了桃花娘娘。他如今唯一的打算便是带无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解了身上的毒,然后便去云上峰也好,陌生的村落也好,隐姓埋名,男耕女织,做一对逍遥鸳鸯。 虽是匆匆过去一个的时间,认识赵玉白的时候,桃花初绽,如今已是桃红柳绿,春意浓时夏意悄然袭来,可是,无非的心却定了下来,像是原本迷失的一叶舴艋舟,如今,寻了个栖身之处。不管身上的毒能否解掉,她不想再纠缠前尘过往,真真放下了,原来是海阔天空。忽然也觉得没什么值得去恨,没什么人值得浪费大好时光。 如今云炜在前线,正是离开的好时机。 原本是设定好的路,却偏生波折。 云家的女人似乎很喜欢凑热闹,两个媳妇如此,做婆婆的也是如此。 老太太眼盲体弱,居然是大军出发前就从离开京城,如今才到的边关。 因为几个孩子都是她独力抚养长大,面对云炜几个,她从来都是霸道独断,是以,她离开京城的事,根本没人知晓。无非对她的性子再是了解不过,初初听到老太太前来的消息,心中有一道口子缓缓裂开。 可以对云炜的背叛不屑一顾,可以对所谓的爱情弃之舍之。 有时间在治愈,有赵玉白在身边。 可是,面对养育自己,责骂好,疼惜罢,总是有十几年的感情其中。她对老太太是畏,是敬,也是怨恨……她根本不想去面对老太太,一个劲地催着赵玉白离开。 赵玉白却一反常态,只严肃地抬起她的下巴,道:“非儿,你为何如此害怕?” “我……我只是……”她哑口无言,千言万语居然说不出一个字。赵玉白抿唇道:“非儿,我欲了然你的一切,有些话,你真的打算终此生,不对我吐露了吗?” 花无非摇着头,说:“我生于丰国南,长于丰国南,平生所见都是些柔柔弱弱的花,听闻距此十里开外有一片荒漠,荒漠之中长有奇树,不蔓不枝,傲然于冬寒酷暑。赵玉白,带我去看看好吗?” 一株株的白杨正抽|出嫩嫩的芽,努力吸收阳光,卓然向上! 牵着马,走在这条林荫小道,有白杨的影子分割了阳光和阴影,照在彼此的衣上 无非说:“昔年有个相士说我一生命犯桃花。我曾以为合该是绝色的女子方配得上一句命犯桃花,总以为美丽的容貌可以让心爱之人终生疼惜我,爱怜我。如此,若他是乔木,我甘心去做依偎他的莳萝,若他是幼苗,我甘心做那棵为他挡风遮雨的大树。可是,后来我发现,尽管我用尽一生的力气,却也只能比不过某些人只言片语。这是生来的不平等,可我付出的心绝对是别人的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再美丽的容貌的又如何?我给予不了他想要的生活。又或许,他也曾努力顶着风雨前进,只为来年回首,佑我一世平安,可到底途中,他爱上了另外一个为他撑伞的女子,需要这么一个女子,给他撑伞。” 走到林荫小路的一半,她太息般地长叹。 “我是一缕孤魂,葬于桃花谷,生因桃花缘。我就是花无非,当年救过赵玉白的花无非。我从来没有忘记某个人,某个食言而肥的人,只是那个人从来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否则,我合该在初见时就记起他的。” -- 第64页 赵玉白仿佛听见花开的声音,两颗心在这个阳光灿烂一般初夏模样的春日里越来越接近。 “我想做你身边和你比肩的那个人,如这白杨,枝叶相交于天际,根须盘绕在地下。再不去做那个处处为所爱之人着想,傻乎乎地等他回头看我一样的女孩。不去依附他,不需要他的保护。我以自由之身,和你相知。”无非仿佛把深埋心底两世的话都说完了,自由地相知,自由地相爱。 我们比肩而立于天地,不要你的脚步因为我而变得沉缓,不要我的担子因为你而变得让我窒息。风雨来,我们一起承担,而不是做那个躲在对方的保护下,怯懦的人。 “赵玉白。”无非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道,“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赵玉白但笑不语。和她的手十指相扣,真的就想这样白头到老。 “感动什么?有个傻姑娘,被人伤害了,只知道躲避。”赵玉白用力握住她的手。 埋葬你的前世的地方,原来叫做桃花谷,我虽在那处桃花盛开的地方建了一个花冢,也曾日夜苦苦思念,只为点起一盏长明灯,在深夜,引你孤魂芳沁过彼岸。 如果不是那么凑巧,在同样的时间,同样寻死的女子,一个醒来,却忘却前尘,夜风吹来一阵桃花香,自称昨日死,清傲地说一声两样的名字,他的心岂会颤动那般厉害?他犹记得,昔年少女说她身上自有幽幽桃花香,桃花仙子转世也好,桃花精也罢,他记得这缕久违的幽香,时隔三年。 最后确定,是短短几日的接触,她眼底淡淡的清愁和那般性子。 天底下谁都有可能写下那云炜两字,唯独她,她不应该写。 他知悉她过往种种,自此肯定。 他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他信自己。 信眼前的人,和自己缘分未了。 占据她的人,她的心,却也在心头填了一份不属于他的仇恨。他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平素不记仇,只因有仇当场就报了。这姑娘也不是个慈悲的主儿,却常常在关键的时候迷糊,当年害死她的人是谁?若天上没开眼,他这辈子岂不是就和她生生两两错过了? 瞎眼的老太太来的正好,一锅端了吧。省的麻烦。 “赵玉白……你打算做什么?” “为过去做了一个了断。” 无非心里明了他要做什么,踌躇之间,心却渐渐定下来了。 该面对的不能逃避一辈子,她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 如是,两人牵着马,散步回了行宫。 只见府中虽不至于铺张,却能看出丫鬟小厮东跑跑西跑跑,很忙的模样。 一定是老太太人已经到了。 “柳姑娘?”楚未央朝她走来,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总觉得很不对劲,可她也只是这么一想,便道:“行宫房间不够,我婆婆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正巧柳姑娘你住着的西苑甚和婆婆的心意,便自作主张将你的行李搬到了东苑。” 这东苑,是下人住的地方,无非一笑,大度地说:“云将军的母亲真是好福气,有公主这么个金枝玉叶的媳妇却不骄不躁。我一个外人到哪里住都是一样。” 楚未央扫了她一眼,极尽傲慢之态。 “公主……公主……” 逆着光,就见到一个矮小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拐杖,用来探前面的路,一手在空中茫无目的地伸着,她年纪已是大了,脸上却没有半点慈悲喜善之色,不知是不是活的不如意,凹陷下去的眼眸和凸起的颚骨,让人感到一份刻薄和尖酸。 明明才过短短几月,她竟像是老了好几年。 无非眼眶涩涩的,又见她手腕戴着一串佛珠,连脖子都戴了,心里暗惊,虽说婆婆本也信佛,可从未见她礼佛拜佛的,现如今,还迷信了不成? 楚未央眉头一皱,嫌弃地让一个丫鬟去扶好她,问道:“什么事啊?” “公主,老身就是想问一问你,我的儿可回来了?” “云哥回来的话,自然会有人去通知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瞎子,眼睛不好就别到处乱走。年纪还这么大了,出了个所以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媳妇怠慢你!” 老太太连忙唯唯诺诺地道:“是是,公主教训的是……” 楚未央压根不将老太太放在眼底,似乎也一点不担心她会去云炜那里告状。 扭了扭身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我婆婆下去休息?!” 老太太紧紧握住自己的拐杖,不让别人扶,问道:“公主且慢!老身……老身还想问你一件事……我那孙儿……可是没了?” 楚未央原本打算离开,听到老太太的话,脚步立马止住,质疑道:“婆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以为是我害了杜嫣然不成?我堂堂一国公主,和一个下臣女儿有什么好计较?再说了,纵然她杜嫣然真的生下了个儿子,那也不过是个庶出的。” “不管是不是庶出,那毕竟是我老云家的血脉!”老太太用力著着拐杖,显然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放哪个婆婆头上都准。 楚未央哼了一声,道:“那不干不净的贱人,谁知道是不是你老云家的血脉!”说完,她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原本扶着她的下人也离开了,老太太一个踉跄,险险要摔倒,无非眼疾手快在边上扶了她一把。 -- 第65页 老太太一愣后,所有的表情都僵硬了,瘦骨嶙峋的手狠狠推开花无非,厉声道:“花无非!你还活着!”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自嘲一笑。 说出的声音却是陌生而疏离的:“云老太太,你慌张了。” 第49章 是百年身(二) “不好了!大将军负伤!”随着一个小卒的喊声,一阵血腥味道扑鼻而来,随后进来的便是两个小兵担着支架,支架上躺着的人正是云炜无疑,而他的身边更是站着一个白衣少女,弱质纤纤。 无非一惊,这少女不正是柯儿吗?! 但见云炜尽管昏迷不醒,仍是死死拉着柯儿的手,嘴里念念有词。 无非和赵玉白皆是了然,这柯儿长的原本就和无非的前世一模一样,这云炜的心里对无非一定还是有旧情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吾儿为何会受伤?” 老太太双手在空中探着,倒是有一个小兵连忙去扶住她。 大抵是知道老太太的身份,一个副将打扮的人道:“原本我们和宁钦的人马对峙,结果宁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个姑娘……”语气不善地说完,还瞪了柯儿一眼,继续道,“他要将军独自一人闯关,将军闯过箭阵,宁钦却把吊着这姑娘的绳子剪了,将军为了救这个姑娘,才会被乱箭刺穿肩膀!” 老太太闻言,双手捶胸,哭道:“造孽啊!造孽……” 一边哭一边就昏厥过去了。 老太太这么一闹,军心一定会乱,无非扫了一眼柯儿,她也正看着她,目光里充满挑衅。 “云哥受伤了?!” 楚未央闻讯而来,冲到担架之前。旋即便注意到了云炜身边的女人——柯儿。 “云哥,你怎么样?”楚未央唤云炜,可他口口声声就念叨着“小妹、小妹”。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抬将军下去疗伤!” 担架一移动,可柯儿还柔柔弱弱地站在一边,这让云炜紧握柯儿的手更是明显了。 楚未央上前狠狠扇了柯儿一巴掌,骂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乱我军心,祸我丰国,合该拉下去乱棍打死!” 只须看一眼,楚未央便知道这柯儿在云炜心里的重量。 她曾见过无非的画像,那杜嫣然不过是神态之间和无非有几分相似,便独占云炜的宠爱这么久,如今,这女人长的和无非几乎一模一样,她合该在云炜昏迷的时候将她处死,以除后患!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将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拉下去!” “慢着!”说话的人却是站在无非身后的“丫鬟”,虽然身份低下,可说话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他道:“既然云将军这么看重她,公主若是此刻动了手,将来恐怕要让云将军心里留下嫌隙吧?” 众将士虽然对柯儿有怒意,但此刻却岿然不动,之前说话的副将道:“将军昏迷前下过军令,不准动这位姑娘一根寒毛。” 楚未央原本怒极,此刻却扬起了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先让将军下去疗伤。”并且挑眉看了看那“丫鬟”。无非见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赵玉白连忙跟上去。 这楚未央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可在楚未央做来,却很是容易。 众人将云炜抬下去之后,楚未央却走到老太太跟前,等她悠悠转醒后,道:“婆婆不是想要知道谁害死了你的宝贝孙儿吗?” “是……是谁?”连续的打击让这个老人看上去又是瘦弱又是憔悴。 楚未央道:“一个叫做柳絮的女人。” 又来一个狐狸精是吗?那么,她就逐个铲除。看如今有了新欢的云炜如何袒护柳絮。 “柯儿出现的真是奇怪。”回去的路上,无非喃喃自语。 赵玉白莞尔:“没什么奇怪的。宋三娘原本是楚墨宇的人,可后来楚墨宇却一心要灭她的口,她一路逃亡去的沧澜,路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巧救下柯儿?而且,柯儿易过容,接近云炜其心可疑。” “你知道她易过容?” “上次你失踪,前后遭遇两批刺客,你可还记得?” 无非埋头往前走,步子不停下来,直到到了房前,才道:“和三娘有关吧?” “我曾拿宋三娘威胁过你。” “可是,我们萍水相逢。” 无非苦涩一笑,道:“我早就明白这些,所以看的轻了。不过,你对柯儿还真是好啊……”不惜暴露身份不是吗? “柯儿要求见我的借口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天蚕丝帕?” “不错,那的确是我们赵家堡的东西。而且只有堡主一支才会有这么一块证明身份的帕子。”说着,赵玉白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无非见到这帕子和柯儿那块一模一样,只不过上头绣着的是一个“白”字。 “那柯儿的身份是?” 赵玉白沉默不语了。 无非环住他的腰,笑道:“玉哥哥,我们不要去管那些旧事了好不好?恩恩怨怨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我们离开,好吗?” 赵玉白心中一柔,那声玉哥哥真的是甚得他心啊! “也好。” 总是天不由人愿,赵玉白和无非商议着要离开,那厢云老太太却遣人来扣下了无非。 -- 第66页 “臭丫头,还不快点滚开!”为首的老婆子凶巴巴地吼道。 赵玉白勾唇,将无非护到身后,道:“谁让你带我的娘子走的?”说着,便撕去了脸上的**,露出那倾国倾城的脸! 一时看的众人都是傻眼了。 半晌没回过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老夫人的命令……” “好。我想见见老夫人。”无非道。 不必那些人回答,赵玉白就点了他们的穴道,道:“娘子,我带你去。” 刚刚踏足西苑,就听到木鱼之声,薄暮照在老人的背上,显得凄凉而单薄。 “非儿?”老人感受到来人的气息,迟疑地问出声。 “娘。”无非看着老人,轻声叹息。 老人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感情夹杂,手里的木鱼掉落在地,颤着声音道:“你回来了?” 这是无非叫她最后的一声娘了,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面的。 而诚然,她此番和赵玉白离开,天涯海角,绝对无相见之期。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老太太眼瞎,所以对一个人的感觉才会如此灵敏,她像是受了刺激,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是人是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要去害我的儿,不要去……” 原来,在老太太的眼底,她花无非就是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人。 赵玉白拥她入怀,对老太太道:“当初你害别人的时候,就不怕遭到报应?” 老太太呵呵笑道:“你又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来质问我?我们云家养育花无非十六年,为我们老云家做出点贡献,难道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无非心中苦笑,不想再和老太太纠缠。扯扯赵玉白的衣服,示意离开。 谁知两人刚刚转身,老太太竟手握一枚簪子,刺向无非,幸而赵玉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腕,将簪子狠狠一甩,怒道:“你这老太太吃斋念佛,却长了一副魔鬼心肠!”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我绝对不允许你再纠缠我的儿子,毁了我儿子辛辛苦苦得来的前程!” 无非看着色厉内荏的老太太,半是怜悯,便是无奈地道:“你养育我十载,我唤你一声娘。可你总知道我们的缘分早在你喂我喝下迷药,将我无情地推入山贼的魔爪中就断了,我为护清白,纵身跳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体无完肤!你觉得我还是活着的吗?我根本不想纠缠云炜了,不管你有没有害死我,早在五六个月前,他就已经和杜嫣然暗度陈仓,他根本不值得我倾心相待。” “你如今也算得其所愿,非但让云哥哥做上大将军,还讨了个公主做媳妇。你不必担心我会毁了你们所谓的未来。你的孙子不是我害死的,下毒手的人是你的好媳妇。你害死我一个花无非,却如何去害天底下长的和我相似的女孩?杜嫣然长的和我有几分像,所以云炜那么疼她,结果却招来楚未央的妒忌,非但害了杜嫣然还杀了你的孙子。是福是祸,您自己掂量吧。” 老太太步子踉跄,哈哈大笑数声,叫道:“花无非,我儿子早就休了你,我们老云家的事,不必你来多嘴!” 老太太依旧执迷不悟,却听到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娘……是你害死了小妹……” 第50章 是百年身(三) 楚未央正搀扶着云炜前来。 柯儿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三人都是听到了无非和老太太的对话,楚未央脸上一阵青一阵绿,道:“柳絮,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公主自己清楚。”无非道,“告辞!” 如是,赵玉白便拥着无非离开。 云炜在她背后大声叫道:“你等等!你是怎么知道小妹的事情的?” 他包含歉意地看着柯儿,如今的他的眼底,只怕早就认为柯儿便是花无非。 无非摇头苦笑:“你总是将绿蜡错当红玉。你一定不爱花无非,否则,连云老太太都能察觉到,你怎么会察觉不到?我替那个死掉的花无非悲哀。” 云老太太震惊不已,这些龌蹉的事,她如何能让自己的儿子知道?! “儿,你听为娘解释!” 云炜的心里七上八下,又因受了重伤,脸上苍白苍白的。看着老太太的目光越发的清冷:“娘……你不是和我说……小妹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跑了嘛?山贼是怎么回事?迷药是怎么回事?那封所谓的休书又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面对儿子的质问,声泪俱下,辩解道:“儿,为娘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啊!” “前程?!哈哈哈哈,我一心想着得个将军,将来衣锦荣归,风风光光地娶了小妹过门!我沙场作战三年,屡屡陷入死生之地,若不是要娶小妹过门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早就死掉了!你……你怎么可以……”云炜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小妹也喊你一声娘,难道你就这么忍心……” “儿!不关娘的事啊,是公主,是公主啊!她威胁我,如果我不害死非儿,她就……她就要毁掉你的前程……娘,娘穷怕了,也怕你一辈子碌碌无为,这才做的……” 云炜哈哈大笑数声,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指着楚未央道:“好,好,原来最终算不过你……” 楚未央也跟着疯狂地笑,道:“云炜,我堂堂一国公主,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不就是一个村姑吗?!值得你惦记这么久?她给的了你荣华富贵,给的了你鸡犬升天吗?!还有,老太婆,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错,如果你不包藏祸心会害死那个村姑吗?!” -- 第67页 满堂皆是安静。 云炜的目光最终落在柯儿的身上,道:“小妹……小妹,我舍了这一身官职,携你安居田园,你可还愿意?”那目光已经变得痴痴呆呆的。 赵玉白厉声道:“你的小妹已经死了。”说着,用力抱紧无非,生怕误会解开后,云炜此刻的脆弱打动无非。 “你胡说……”云炜一把抱住柯儿,道:“你看,我的小妹还活的好好的……小妹的身子是温暖的,是柔软的,她不是我的小妹是谁?” 无非低头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水,转瞬很坚定地看着赵玉白。 她此生扑朔迷离,可大千世界,唯唯那一人,能认出换过皮囊的她。 她和他只相隔数步,他却能认错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他的心早就死了,如今便也干涸了。 柯儿急忙看向赵玉白,挣扎道:“我不是你的小妹,我叫柯儿,我叫上官柯儿!” 云炜捧住她的脸,道:“你就是我的小妹,我知道你怪我,怪娘亲……” 柯儿几度挣扎下,因为云炜的力道太大,居然从她的脸上撕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清冷绝世,倾国倾城的脸。 云炜这才彻底呆愣了,傻傻地拿着手里的**,口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最后,像是疯了一般,见人就喊小妹,哈哈大笑! “儿……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老太太抱住自己的儿子,让他镇定下来。云炜也的确安静了,却是抱着老太太的手臂道:“娘,小妹是不是在做桃花糕?我都闻到桃花的香味了。” “儿……你不要吓为娘啊……” “咦?绍儿呢?”云炜说话间,眼底全是朦胧,还叫道:“娘,你听到了吗?小妹在唱小曲……树下分食樱桃,嫣红嫩紫凭侬挑……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妹一笑……” 说着,推开老太太,跑了出去。 “云哥哥……”无非低声叫道。赵玉白便将她紧紧抱住,飞身离开此地。 就在无非他们离开后不久,传来一阵号角声,外头有人在叫:“不好了!宁军攻城了!” 楚未央恨恨地看了一眼跪在佛前的老太太,喝道:“拿我铠甲来!” 虽然说楚未央是有几分谋略和有几招武功,可在面对宁钦和一众虎狼之师,根本无还击的能力。 也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被人生擒了去。 至于后事,却是交代的不清楚。在楚国史记中却有记载,当时俘虏了一国公主,本是要拿她换城池的,却因她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娘家势力不大,如今唯一的靠山云炜也不知所踪,丰国便对她置之不理。如此宁钦接连攻占了丰国数座城池,因为楚未央对其无用,便搁置在军中。 离一个月的期限只剩下三日。 彼时,赵玉白和无非便回了沧澜。 云上峰的桃花还没凋谢,离离草原上长满了肥美的青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绝对不是云炜和楚未央的最终结局。。。。。 第51章 桃花庵下桃花妻(一) 每到四月,沧澜的天气就变得十分燥热,一场春雨一场热,连续下了好几场雨的沧澜,砂砾一如往年开始冒烟也似,草原上更是长满了没过脚踝甚至是小腿肚的青草。 随着一个少女清脆的笑声,无非对面奔驰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那小马认得主人,十分乖顺地依偎着无非。 夏的身边站了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无非认得,正是宁钦营中那儒雅的副将。 见到无非,这副将有些尴尬,挠头腼腆笑道:“姑娘,皇帝陛下说这马原本就是要送给姑娘的,还说姑娘见了这匹马就会明白他的心意。” 当时,宁钦将这小马送给她,认了她做干妹妹,尽管后来发生许多的事,让彼此之间有了嫌隙,可此时此刻,再见到这小马,她便想起了当日泥石流**度生死,旋即笑了,说道:“那我就谢谢你家陛下了。” 儒将脸上一红,道:“没什么的……就是,我如今已辞去军中官职……”他看了一眼夏,对无非道:“姑娘,我叫刑廉!我是真心想要娶夏儿为妻,还请姑娘成全!” 无非连忙扶起他,道:“你这话应该去和赵玉白说啊。” 刑廉道:“姑娘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赵玉白那厮护短的很,如果直接去求他,还不知道会横生多少枝节。无非看夏一脸的扭捏,笑道:“我就算答应你了,你也得问过夏啊。” 刑廉快意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夏嗔道:“哪个要嫁给你?” 说完,便转身跑了。刑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在夏的身后叫道:“夏儿,你已经是我刑廉的人了,你不嫁给我嫁给谁?!” 无非一愣,好吧,原来不是只有她和赵玉白是……嗯哼,她脸上一红,正想着谁,谁就出现了。只见赵玉白一脸坏笑,见到无非便把她拥入怀里,道:“非儿,你猜猜,我刚刚遇上谁了?” “让你这么开心,一定是为难了什么人吧?” 赵玉白朗笑数声,道:“为难说不上,不过要娶我赵家的人,那得下一番功夫。” 无非失笑:“你和秦家不是有生意上的往来嘛?何苦为难他呢?” “非也非也,我可是还记得他家三少爷那一脸垂涎你的模样。我就料到会有被我反击的一天。” -- 第68页 无非无奈之极,原来再英明的男人也有像个小孩子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那淹没在草丛中的人影,心道,还是这个刑廉会揣摩人心,秦钊和春儿得要经历一番考验了。 他们回到沧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等桃花娘娘的消息。 约莫是吃过晚饭后,秋儿和冬儿也回来了,不过脸色却很差。 赵玉白眉头一皱,道:“桃花姨呢?” 冬儿几乎要哭出来,道:“原本解药都配好了,结果路上被一伙人抢走了!桃花姨她……她下落不明……” “什么?!”饶是赵玉白也着急了,他们辛辛苦苦,只为解了无非身上的毒,如今到手的解药居然飞了,而且,桃花姨也失踪了!该死! 两个女孩也担忧地哭了出来,夏连忙道:“还有两天的时间不是吗?我们赶紧去找桃花姨啊!” 夏的话音刚落,门外便闪过两个黑影,刑廉道:“夏儿,我和你一道去。” 云上峰的夜晚总是那么明亮,繁花落星空月明,夜色中有两个相依偎的人儿,一袭白衣,一袭浅绿的纱衣,在风中缱绻缠绵,他用手指绕着她的长发,一圈一圈,仿佛不会厌倦。 “非儿,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无非知道赵玉白的意思,如果真的来不及,他就会用《天一心法》去换。 她不舍得他,不舍得太多关心她的人了,哽咽着,犹豫着,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也都说不出口。 “好。” 赵玉白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非儿,你先休息,我去赵家堡一趟。” 看着赵玉白离开,背影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无非忽然觉得云上峰的夜风寒冷,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明明四月的天,却让她冷的抱住双膝。 “花无非。” 熟悉的声音在无非的身后响起,她并不知道柯儿是怎么知道云上峰桃花庵的,转过身看了她一眼,道:“柯儿姑娘是专门来陪我赏月的吗?” “我真的没想到你还有心情赏月。” 身体里莫名的寒气让无非的双唇都有些颤抖,她依旧笑道:“就是因为死到临头,才会这么珍惜。” “也许,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你会死的甘心一点。” 柯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甩给了无非,她愣了一会儿,迟疑地打开那书。 书上的内容让无非何止惊愕,脸上白了一片,又听那柯儿说道:“你记起来了吗?都轴县客栈那一晚,楚墨宇把你的衣服全扒了,啧啧啧,你虽然寻了死,没让他得逞,不过,你同样被他看光了,还画了下来呢。你既然可以为了楚墨风寻死,甚至不惜背叛养育你长大的义父楚墨宇,你怎么就这么快地移情别恋,爱上赵玉白?!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身子不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赵玉白的身边?!有什么资格让他这么爱你?” 无非苍白的脸扬起一道暖暖的笑,是不是干净的身子,她自己知道。 至少,将身子交给赵玉白的时候,她没后悔。 柳絮的前事却和她一点无关,虽然看到那些图会觉得恶心,会觉得屈辱,可是,那画上的女人也不过是借了她的一张脸,她的心,她的身子,只会是赵玉白一个人的。柯儿见她笑,动了怒,道:“贱人,你笑什么笑?!” “柯儿,其实,你喜欢赵玉白吧?” 被无非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声质问,柯儿脸上又是红又是白的,气的将书掷在地上,道:“你知道这座桃花庵的书房为何会上锁?你可知道这书房内挂着的是谁的画像?!” 柯儿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钥匙,将书房开了,无非见到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图,图上的少女年约豆蔻芳龄,桃花树下笑面如花。她暖暖地看着那副画,想起了太多的事。当初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人,后来竟发生这么多的事,还让彼此走到了一起。 柯儿见她傻笑,冷哼道:“你还笑得出来?!赵公子画上的人是我,是我!” 无非无奈地看了柯儿一眼,道:“你可知这画上的人是谁?你可知这画上的桃花树是何人所栽?你又可知为何三娘会让你接近云炜,云炜见了你叫的小妹又是谁人?” 柯儿一怔。 并非是没想过这些事儿,不过,她惊讶的是,花无非如何对这些事这么清楚! “画上的人叫——花无非。” 那风华绝代,妖媚横生的回眸一笑,饶是柯儿看了,也觉得天地间失了色。 有个念头疯狂地滋生,然后不可遏制,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在这个女人面前,黯然失色!她冷淡的态度更是刺激着她,柯儿大笑道:“哈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就算是,你也没有机会再站在他的身边,两天后,你会指甲,头发全部脱落,面部溃烂,身体出脓,成为一具令人恶心,发臭的尸体!” 柯儿又道:“不要以为赵公子会真的为了你拱手让出那本《天一心法》,这是他们赵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皇族秘密,就算他愿意,赵家堡的老太婆也不会愿意!就算真的将《天一心法》交出去,那也是你让赵公子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你将毕生的丑态展露在赵玉白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卖萌~~~~ 貌似某茶有一天没更来着,所以,两个小时后又一更。 -- 第69页 额。。。 然后就是凉茶的新文1新文:反派霸气侧漏和桃花的风格是完全两样的,比较欢脱,比较二比较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52章 桃花庵下桃花妻(二) 她不愿他背上骂名,也不愿他看到她的丑态,身体开始发冷,刺骨的冷。 柯儿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发冷了?而明天开始,你就会浑身如置火炉,痛不欲生,第三日,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何尝不明白柯儿来此的目的? 可是,就算她死了,赵玉白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他的身边也会有另外一个女子代替她照顾他,爱他。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柯儿。 无非强打起精神,对柯儿道:“其实,你并非是三娘的义女吧?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不叫柯儿,上官燕才是你的名字,上官雪是你的姐姐,对吗?” 柯儿不知她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只是死死盯着她,无非又道:“三娘说先夫早逝,事实上,她的夫君就是上官明,被逼无路之后,才投靠了丰国太子。三娘定然也是戴了面具吧?不然如何让楚墨风一见惊艳,从此留她一个怀孕的妇人在身边?又如何生出像上官雪和你这么美丽的女儿?” 柯儿得意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无非说中身世。 无非则继续道:“然而,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就是不能喜欢赵玉白!” “三娘定是在五年前找回的你吧?”无非敛下眉目中的锐利,“那时,你一定是怨恨这个生了你却不养你的母亲吧?因为上官明从未告诉过你,你真正的身世。” 柯儿的身子颤了一颤,问道:“是赵玉白告诉你的?” “不……我猜的。”她笑道,“五年前,乔木县,追杀他的人就是你,而你却对他一见钟情,至此念念不忘。你拥有和他青梅竹马一模一样的面容,可是,他能分辨的出你,如今的你,拥有和从前的花无非一样的面容,他同样一目了然。他之所以处处对你留情,是因为你手中的那块手帕——天蚕丝帕。” 上官燕阴冷地看着无非,道:“就算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照样得死!” “是吗?可是我依旧好奇的很,你是如何上的这云上峰,又是如何取得他书房的钥匙。” 上官燕呵呵冷笑:“宋三娘那个女人优柔寡断,迟迟不肯对你下手,做女儿的只能帮她一把,我将她交给了楚墨宇发落,而你……哼,同样逃不出楚墨宇的手掌心。就算你要死了,你要丑陋地死去,我还是不甘心,让赵玉白一直以为你是多么无暇的一块白玉!” 无非又道:“你和楚墨宇似乎比三娘和楚墨宇还要熟悉很多。” 上官燕冷嗤道:“看来你也不算笨。” “所以,早在二十一年前,或者更久以前,楚墨宇就开始觊觎赵家堡的《天一心法》,直到五年前时机合适,条件合适,便伙同你的父亲上官明对赵家下毒手!很可惜,你们只是蒙蔽了沧澜的皇帝一时,便让赵玉白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复了仇。” 上官燕这才觉得不对劲,疑惑道:“你不应该对我们的事情这么熟悉。” 无非呵呵一笑,底下脑袋,脸上白的透明,说完这一切已经是耗尽她一生的气力般。 她的身子软软倒下去,这才被赵玉白抱在怀里。 赵玉白一脸懊悔地道:“我说什么也不应该让你来套出这一切!” “一直都是你照顾我,我都要死了,也总算帮了你一把。” 上官燕惊觉自己上了当,惶恐地看着赵玉白,道:“你明明离开了……” “我岂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非儿?”她对无非说的那一切,他都听到了,若他不在无非的身边,这个笨女人一定是要筹划如何逃离他的!该死! 上官燕叫道:“赵玉白,你没看见你脚底下那本书吗?!你怀里抱着的女人不贞不洁,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无非将脑袋埋在赵玉白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事实上,这一刻的无非无比感激那个叫做柳絮的女子。 感激她留给她的是一副干干净净的身子…… 赵玉白抱紧那副冰冷的身躯,道:“将你的面具摘下来吧,你不配有和她相似的面貌。” 上官燕大笑数声,道:“可笑可笑!你真的这么爱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将我的姐姐埋在冰雪之下五年之久?!骗了多少人以为你如何的痴心,如何的执迷!说到底,赵玉白,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给我设下了这个套,好的很,要杀要剐,随便你!” 赵玉白冷眼看着她,只道:“我知你说这话的目的,不过,即便我不看在雪儿的面子上也不会动手杀了你。”说着,赵玉白将自己身上的天蚕丝帕扔给上官燕,道:“宋三娘勾引了我的父亲,怀的孩子不是上官明的,你也根本不是雪儿的胞妹,你不过是易了容罢。我本念在你总归是赵家的血脉份上,五年前留你一条生路,孰知你竟屡教不改!” “你可知道,五年前,你亲手杀掉的人是你的父亲!上官明不过是将你当做一枚棋子,一枚他复仇的棋子!” 同样的理由,让赵玉白没有在上次见到天蚕丝帕后,对上官燕说出实话。 得知真相,上官燕几乎懵了,僵立在疾风之中,风尘仆仆赶来的夏上前撕了她的**,不由吓了一大跳,只因那女孩左脸清雅出尘,右脸却布满累累伤痕! -- 第70页 无非已经昏厥了过去,赵玉白抱起她,急忙上山去,只在离开前吩咐了夏:“带她去赵家堡,别让她寻了短见!” 她这一生原来是个笑话。 从小,她便被毁了容,父亲将她关在黑暗的地牢,接受最残酷的训练,告诉她,她这一生只为复仇而活,她只有一张狰狞的脸,便是清白的身子,也在那晚被蒙上脸后,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第二日,才知那原来是一个中年男人,比她父亲的年纪还要大上许多的人!她不配得到任何爱,在失去这一切之后,从此她扮演各色各样的人,戴上不一样的面具。 却在五年前,遇见一个男子。 从此,倾了心,倾了情。 坏事做尽,知道自己配不上,便要让所有的女人都配不上他!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谋算到头,杀的却是亲生父亲,爱上的,却是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一生的爱恨,都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一口鲜血喷出,上官燕才算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爬去睡觉~~ 1新文:反派霸气侧漏某茶的新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53章 桃花庵下桃花妻(三) 冰雪山上的寒冰千百年不化,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 她浑身如火烧般,尽管身处冰雪山,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被烧成灰烬。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做上官雪的女孩。 她双手合起,交叠放在腹前,面容安详,不知是常年埋在冰雪下而有了一分冰雪的气质,还是天生如此,看着她,总觉得清冷了些。 昨夜,她昏死过去后,再醒来就是在这冰雪山了,身边只有四婢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心中了然,赵玉白定是拿《天一心法》去换解药了。 心头苦涩,原来那个不祥的人是她才对。 赵玉白赶了整整一夜的路,刚刚到丰国境内,却下起了大雨。 闷热,酷暑。 雨水打在他的肩膀上,形成了一道雾障,不过是刚刚踏进京城,就见到好几支军队戒严城中。 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身上却自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质。 不过太过于疏离,让寻常人都觉得难以接近。 他的目标是那个站在城楼上,身穿铠甲的人。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在一个小卒上前通报后。 对待赵玉白的态度,也许从初见开始,就抱着一种敬仰,只是,这些话,燕王楚墨风不会对任何人说就是了。 “……这天下,我会助你得到,不过,我要楚墨宇手里的解药,现在就要。” 半杯茶还未喝下去,这个平素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人却这么急切地说道。这让楚墨风很意外,原本这场兵变,是他和赵玉白早在三年前就预谋好的,是以,赵玉白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点也不意外。 “什么解药?” “断魂散。”赵玉白显得很疲惫,“一个月后,中毒之人尝尽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消殆一身皮囊,痛苦致死。” “你中了断魂散?!”楚墨风震惊地道。 赵玉白道:“若是我自己也就罢了……偏生遭罪之人是我的女人。” “你竟何时有了所谓的女人?”楚墨风曾送过他不少女人,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他唯一收下的,就是花无非。 “就是她。” 楚墨风讶然,不顾太多,只能道:“我没有断魂散的解药。” 赵玉白轻哼一声:“如此,我便只能用《天一心法》去交换解药。” 楚墨风当然知道那心法的厉害,急道:“赵公子何时也变得这么沉不住气?!” “天下是谁的,何况是丰国的天下,与我何干?”赵玉白冷声道,“既然你没有解药,那么,我便不和你废话了。” 楚墨风心头不悦,奈何军中火力甚至是这事关皇族秘密的东西都在他的手里,只能咽下这口气,道:“我只是说我没有断魂散的解药,并没有说我不知道会配置解药的人。” 赵玉白起身背对着他,楚墨风此人骨子里何尝不是狡猾?和他打过交道,是以才会清楚如何对付这种人。赵玉白心里对这些纷争,是越看越厌恶。 楚墨风见他不说话,闷闷喝了一口茶,道:“桃花娘娘在楚墨宇的手里。你的师傅顾长生前脚刚到燕王府,后脚你便来了。我让管家把太子府的地图交给你,你们师徒联手,一定能救出桃花娘娘。” 赵玉白这便打算去燕王府,楚墨风在他身后叫道:“且慢,三日后的事……” “若我的非儿平安,我许诺你的军火便会一毫不差地给你。等这丰国成了你的天下,我也会将那本心法拱手相让!” 当年赵老爷从他师傅手里继承下这本书,却在将来成了整个家族守护的秘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是皇族的东西就该还给他们。 赵家堡的罪孽到了他这一代也就该结束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受到无辜的牵连。想起孩子……他含笑着,刹那如夏花开,繁华璀璨。无非一定会没事的,因为她还要给他生一大堆的小人儿。 和顾长生汇合之后,不知是哪里泄露的消息,那楚墨宇竟将桃花娘娘明目张胆地绑在刑场,加以火刑!当年,桃花娘娘逃开皇宫,非但没有被掩饰下去,反而成了脍炙人口的市井传说。这同样也是皇族的屈辱。 -- 第71页 如今不知让哪个方士添油加醋地一说,这桃花娘娘居然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孽,是以要行这火刑。 火场非去不可,赵玉白将手里的地图揉成一团,扔到雨中,看着纸张一点点地被浸湿,然后糊了。顾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害怕了?” “害怕?!”赵玉白扬起一个笑,“师傅难道忘了,五年前,我可是在雪山里赤手空拳猎过一头猛虎。还是师傅你年纪大了,胆怯了?” 顾长生哈哈大笑:“如果我的师傅在世,或者你的父亲健在,他们定会说我空有一身武功智谋,偏生着了娘子的道儿,做着守妻奴了。不过,时隔这么些年,我还是想去做那个只爱娘子不爱功名的小男人。” 赵玉白将手里的剑扔给他,道:“小男人不会闯皇宫,更不会闯众目睽睽的火场。” “小白,你一定是在为自己开脱吧?” “哪里?我可是去救师娘。” 虽然两人都说的轻描淡写,可话音刚落,正是人已飞至刑场,两人面对重重官兵的时候。 赵玉白一身白衣,手中长剑未曾出鞘,剑鞘上的雨滴在一点点地滑落。高台上有个所谓的方士,言说是此时此刻大雨便会停了。的确如他所言,大雨停息,而台下的百姓似乎动摇了,这方士能说中这老天爷下雨的事,难不成桃花娘娘真的是个妖孽? 顾长生仙风道骨,遗世而立。分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因着两人而显得散漫。 “做这等逆天的事,也就楚墨宇了。” 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却是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打着哈欠说的。 顾长生见了她才松动了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小桃,我为了找你,都瘦了。” 原来这桃花娘娘闺名小桃,她抬了眼皮看了看顾长生,见到赵玉白的时候,才猛的睁大眼,叫道:“小白!你桃花姨我想死你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 赵玉白无奈地干咳一声,道:“桃花姨,你注意下场合。” 小桃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娇嗔道:“反正走走场,不是还有你来救我吗?” 赵玉白见顾长生一脸纠结的样子,实话实说道:“真正要救桃花姨的人,好像是师傅。” “小白,桃花姨这是给你一个机会,每次英雄救美都是你师傅,忒没意思了。” 总算有人不耐烦了,叫嚷着道:“你们太过分了!这里是刑场,你们当是茶馆呢?!” 这人正是那方士,小桃白了他一眼,道:“算命的,今天你就歇歇吧,受了潮的柴能烧的起来吗?而且就算你烧起来了,一刻钟后,又是要下雨的。” 方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你胡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人绑上去行刑!” “师傅。你先上吧。”赵玉白对着小桃无奈一笑,他可不想冲上前当那个救美的英雄,否则,他师傅该修理他了。 仿佛预料到有人会来劫刑场,又或者,这原本就是个圈套,百姓撤离的很是迅速,而源源不断的士兵更是从四方支援来。 赵玉白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好一个楚墨风,想要让他们来消耗楚墨宇的一部分力量,故意走漏消息。他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这时,顾长生已经解了小桃的绳子,忽然,天空上出现一只巨大的飞鸟! 赵玉白和顾长生两人对视一眼,都跃上一旁的屋檐,底下的士兵便开始对他们放箭,此时,从飞鸟上扔下来一枚又一枚的火药! 只见操控这机关飞鸟的正是小桃手下的那两个小童——一清二楚。 “叔叔又是来显摆的吗?” “非也非也,叔叔不过是来英雄救美的。” “诚然诚然。不过,我们的师傅好像不需要别人救啊。” 接了三人上了机关飞鸟,小桃才问:“清清楚楚,你们的火药是哪里来的?” 两个孩子黑溜溜的眼都看向赵玉白,赵玉白便道:“我留了一手,觉得桃花姨也会留一手。楚墨风利用了我们,我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他,这些火药都是从我在丰国的仓库中取出的。” 小桃掐指一算,摇头失笑:“天下间谁为皇者,都是定数。” 这话刚刚说完,机关鸟剧烈摇晃好一阵,五个人面面相觑。 “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风中只余下小桃的一句——这是我学机关术的试验品…… 幸而几人降落的地方是一块茂密的林子,顾长生一手抱着一清,一手抱着小桃,而赵玉白则是扛着二楚。 “这不公平,小白,为什么不是你抱着我?” 二楚撇嘴道:“师傅,赵公子明明是扛着我好不好!” 因为着急无非的病情,几人都是匆匆赶回了京城,一如小桃所言,一刻钟后下起了大雨。 却不其然撞见了急匆匆赶来报信的夏。 “……公子,不好了,姑娘她,毒发了……” 第54章 【大结局】 一行人赶回了冰雪山,却见到赵家堡的侍卫守在外面,而赵夫人便在无非的房内。 赵玉白见到无非并无大碍,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无非正靠在床头,老夫人手里端着一碗刚刚喂完她的药。赵玉白惊讶这两人的相处,想问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无非对赵玉白弯唇一笑,对他道:“多亏了伯母,我现在没事了。” -- 第72页 赵夫人哼了一声,道:“谁是你这个臭丫头的伯母了?还有你,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忘记了你桃花姨留在我们家中的五颗续命丹,要真的只是这个臭丫头出事也就罢了,我们赵家的孩子可不许受到伤害!” “赵家的孩子?” 赵夫人斜睨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还打算瞒着我?!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明眼人早就知道了!” 赵玉白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心中不敢确定,傻傻地看着无非。 无非被赵夫人的一席话说的很是羞愧,将脑袋垂的低低的。赵夫人将被子用力一压,道:“喝了药先乖乖休息。你,臭小子,给我出来!” 赵玉白只看着无非,直到赵夫人喝道:“赵玉白!有了夫人忘了娘,你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赵夫人的脾气本来是极好的,只是发生了五年前的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倒是像现在这样动怒,很少见。 赵玉白对无非一笑,便跟着赵夫人离开了房间。 一路去了冰雪山深处,冰雪之下,正是被埋葬的上官雪。 赵玉白这才想起自己的娘亲可是时时刻刻想着要将上官雪挫骨扬灰的,如今,却只见到她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雪。若是她真心有意要那么做,他也是拦不下的。 “玉儿,你可知道娘为何想要毁了上官雪的尸体吗?” 赵玉白一愣,自打五年前和母亲争吵,便很少去体会母亲心里的想法。 赵夫人蹲下身子,用手去触碰那冰面,描过雪底的人的眉目,侧脸,她道:“我一直视雪儿如亲生女儿,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你当时悲愤欲绝,你桃花姨便扯了这么一个谎言。可是为娘了解你,为娘也相信那不是长久之计,该要你承受的,你就要承受。我想我的玉儿还是经得起这区区打击的。” 桃花姨从来不是个爱财的人,可是她却想尽办法为难他。他怎么会不知道真相?只是在心里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那个女孩儿,我看着甚好。”赵夫人柔柔地看了一眼远处一盏明亮的灯火,“你可知为娘赶到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吗?” 赵玉白摇头。赵夫人便道:“呵……那姑娘竟傻傻地割了腕,让夏赶快催你回沧澜。她不愿意我们赵家的《天一心法》落入楚墨宇的手里。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就是一尸两命的事。” 赵玉白身形微微一动,表面上无风无浪,可心中却是波澜万丈。 “老女人,你这次怎么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 小桃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身后的顾长生含笑紧随着。赵夫人嗤了一声道:“我说你才是老女人呢,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整天装的和个小姑娘似得。你也不害臊。” 小桃哼哼唧唧着道:“我害什么臊,我家长生就喜欢我这样子!倒是你啊,今天你在这冰雪山,我怎么没看到侥亭之?” 听到小桃说起侥亭之,赵夫人转过脸,道:“你们不是要去楚国吗?我和老侥也打算去。” 小桃嘿嘿一笑,朝赵玉白挑了挑眉头。 赵玉白不动声色,却没反对。 三个人还要叙旧,赵玉白便赶忙告辞了。 赵夫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道:“儿大不由娘啊……我说小桃,你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了吧?” 小桃掩唇一笑,道:“自然是她,当年在平安县遇见那个小姑娘,我就料定她和小白是有一段姻缘的。只是没想到那小姑娘把我一句命犯桃花记的那么牢。虽然后来因缘际会横生波折,可到底是在一起了。” 赵夫人道:“那我便放心了。以前老觉得你和个神棍似得,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靠谱的。” 春儿服侍无非躺下后,赵玉白便进了房间,两相对望之下,倒是无非先扯出一个笑。 赵玉白疾步跑到无非的床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道:“干嘛做傻事?” 无非笑道:“骗你的。没做傻事。” 她伸出手,只见上面光滑着呢,赵玉白愣了,不解地看着无非。 无非叹息道:“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把赵家世代看护的东西交出去。而且,我说过,楚墨宇这个人狡诈阴险,不一定会交出解药。” “可是,我并未去找楚墨宇。” “恩,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真的自尽。” “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无非看着他,道,“那你就回来陪着我,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柯儿说中了这种毒,最后会皮肤溃烂而死,如果你看到这样的我,也许就会在若干年之后忘了我,会去接受另外一个女孩。” “笨蛋。” “我想,笨一点的女孩会比较容易得到幸福。傻一点就傻一点吧,就算付错真心一次,我不信次次都会错付。” “你可知,你怀了我们的孩儿,若你真的出事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恩。所以我没出事。” “非儿,我们成亲吧。” * 几年以后。 两个夫妻相约去看桃花娘娘,且说几年前那场婚礼,新娘子却是顶着大肚子出场的,震惊全场,再加上老太太不在府中,婚礼全是那四个未婚的丫头筹办的,总之乱七八糟,幸好也算顺顺利利地进行了。 事后,赵玉白对无非说起了桃花娘娘,无非便一直想要去见见小桃,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便一直拖延没有去。 -- 第73页 生完孩子后又要坐月子,等月子坐完了,那孩子咿咿呀呀的又不舍得给别人带。 生活里充斥着柴米油盐。 丰国帝君驾崩后,却是楚墨风做了皇帝,赵玉白将《天一心法》交还给了楚墨风,便做了个纯粹的生意人,当然,幕后的一些势力,比如罗网,自是不必言明。 说来也巧,桃花娘娘如今游历到了平安县,两人便故地重游。 当年的桃花庵依旧如昨,只可惜又和小桃错过了,事实却是小桃刻意避开无非,若是让无非想起来她就是当年诓过她的相士,那委实有失一个长辈的尊严。推开结了蛛网的柴扉,便听到一阵敲打的声音,只见“桃花庵”的那块匾额被取了下来,桃花树下立着个青衣男子,此刻正背对着无非和赵玉白。 听到他们推门声,那人才转过头,一见之下,无非心头一震,这少年可不就是绍儿,不曾想这岁月流年过去,那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个英俊的小伙。 绍儿见到他们,露出一个笑容,那尖尖的小虎牙倒是没有一丝变化,他道:“两位是?” 他已然是不认识她了,陌生的面孔陌生的人。 这时,大厅内又跑出来一个人,他拉着另外一个女孩儿的手,问绍儿道:“绍儿,我和小妹去买些樱桃回来。” 那女孩儿穿着一件碎花衣,也和拿男人一起痴痴笑着,分明纯粹,却也傻气十足。 女孩的半张脸都是伤疤,虽然被什么高人治疗过,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哥哥,燕儿要吃糖人好不好?” 女孩拉着男人在撒娇。 绍儿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大小孩,又看了看无非和赵玉白,挠头笑道:“让两位见笑了。这是我哥哥和嫂子,因为受了一些刺激,所以……” “状元爷!这块牌位放在哪里?” 只见一块陈旧的牌位上书“阿姊花无非之墓”,她看着那少年,心里百感交集。 直到怀里的女儿的哭声拉回了无非的思绪,少年似乎很紧张那块牌位,连忙去张罗了。再回首的时候,空落落的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如某个清晨,他醒来后,一个古怪的女人将一个痴儿硬塞给他,可后来,也是因为这个痴儿,他才找回了失踪已久的哥哥。 他相信一切因果,都有存在的道理。 转首一笑,笑容僵硬在脸上。 阿姊,愿你在世上的某个地方幸幸福福地活着。再也不要遇人不淑。 从桃花庵离开后,两人去了桃花谷,桃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只是回首已是百年身。 她还记得多年前的桃花谷是一处荒谷,别说是人烟了,就是动物也是少见的。现如今,非但开满了茶肆酒楼,还有更多的庄园建在此处。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朝廷要在此处劈出一道商道,连通京城往南一直到蛮族。甚至,将附近的山寨都给铲平了。 “……那山大王算什么?那山里的压寨婆娘才是个人物。”一个百姓吆喝道,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我表哥的表哥的婆娘的表姐是在宫里头当差的,听说那伙土匪被押到京城就要判决的时候,那压寨婆娘就要面圣,说什么自己是当今长公主,原先的二公主!” “哈哈哈,这真是荒唐,皇家的公主那是什么,金枝玉叶!是一个土匪婆娘能冒充的嘛?!” “嘿嘿,你还真别不信,她说的那是头头是道,说自己就是当年大将军的妻,先帝间的二公主——楚未央!” “那皇上能去见她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说的可是宫廷秘闻,绝密啊!说起大将军,那可不还有一段风流韵事,当日娶了二公主,还纳了将军的女儿为妾,这可羡煞了天底下的男人啊!不过,大将军下落不明了以后,那将军的女儿就被接到了燕王府,听说是在一伙土匪手里救下来的,现如今这燕王当了皇帝,虽然没有给她定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但其中一定是有猫腻的!当年,她又是怎么落到土匪手里的?听说那二公主善妒,想必脱不了干系。当年二公主和太子走的近,和当今皇帝一点也不亲厚,再加上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其中,哼哼,只怕没见到皇上,先见到当年共事一夫的人了。” “你是胡扯吧?我爹的朋友的儿子的媳妇原本是在燕王府当差的,听说当今皇帝宅心仁厚,对前太子都没赶尽杀绝,那土匪婆娘要真是二公主,皇上一定会厚待她吧?” “我说你们都说错了!那土匪婆娘可是有几分姿色的,听说当年落入寨子里没少受折磨,认亲戚是假,勾引是真吧?” …… 一伙百姓说到后来,越说越是荤话了。赵玉白连忙捂住女儿的耳朵,结了账,带着妻女速速离开。 “你做什么呢?孩子这么小,什么都听不懂。” “我说非儿,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现在还能记起我三岁时候的事情,更何况是我们的女儿?” 无非噗嗤一笑,随即感叹道:“也不知道那些百姓说的是真是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赵玉白逗逗无非怀里的孩子,一只手却搂住无非的腰,暧昧地道:“娘子,我们再接再厉,生一窝娃娃和我们女儿玩。” 无非一拍他的手,道:“听说某人过目不忘,某人的女儿也是,赵玉白你在做什么?” -- 第74页 第55章 后记 某茶废话很多,为了不妨碍看文,所以另开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了这里就结束了。 谢谢一路陪凉茶走来的亲,霸王某茶的,不霸王某茶的…… 说实话,写《桃花》的时候有无数次想坑掉(别pia我)但是我坚持下来了。 不管结局是不是尽如人意,还是差强人意,某茶都能说我更的很认真,没有敷衍亲们。《桃花》是某茶在人物塑造上的转变,某茶从未写过像无非这样经历和性格的女孩,所以,也许是写扑了(捂脸),但某茶很懒的说,第一次对一篇文章修修改改的~ 每一次在低潮,想要放弃的时候,某茶就会看到很多亲的支持,很感动,也是支持某茶写下去的动力。写文过程有甜有苦,可是,谢谢大家,真的。 上面语无伦次的废话,大家可以忽视了:) 第56章 番外 我叫冬儿,我并不记得自己的本名叫什么。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可是,我却是很幸运的。在被许多人贩子转手后,被公子救下了。 我还记得那个冬天,雪下的很大。 我从一个人贩子手里逃出来,浑身都是伤。 我想,我一定会被今年的这场雪冻死。 我看到前面的人家,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父亲在一边撑着伞。还有小摊里热气正冒的馄饨,那个小男孩和父母撒娇,往嘴里夹着馄饨。 心里涩涩然,可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流不出来。 直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我的面前,车帘被掀开,露出一身白色的狐裘,我恍惚以为是见到神仙了。人世间的人都那么丑恶,不会有这么美的人吧? 后来,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将我从雪地里扶起来。 我从此跟着公子,跟着这个谪仙般的人物。 同样跟随公子的,还有三个姐姐。她们分别叫春儿,夏,和秋儿。我最小,又是在冬日遇上的公子,是以便叫了冬儿这个名字。 冰雪融化之后,就迎来了新春。 也是我第一次在初一穿上崭新的衣服,和姐姐们嬉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公子给予我们的。若没有公子,我还是那个在命运线上挣扎的可怜孤女,又也许,早就死在那场大雪中。 到了四月,沧澜依旧热的要命。 公子平素很少说话,大多时间都是闭眸在休息,偶尔醒来也是处理赵家堡的一些事物。 可那一天却很不平常。 三个姐姐都立在一旁,静默不语,就在公子看完一封书信后。 我大胆地瞄了一眼,只依稀看到信上成婚两个字。 我和姐姐们相处过这些日子,都是知道公子有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一度以为是整个沧澜人都知道的埋在冰雪山下的那姑娘,因为公子在外奔波的理由,不是商业上的事就是去寻宝物,用以交换解药。可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的。 可姐姐对此事都保持缄默的态度,公子更是绝口不提,我便不再多问。 一直到三年后。一直秘密和公子私下打交道的丰国燕王送了一个美人给公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姑娘。 她虽一身妩媚,一颦一笑都魅惑的很。说实话,对这样的女子,我一向不是很喜欢。倒是夏,偷偷将人打量了个遍,似乎对这个女子很是感兴趣。 对姑娘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太平村那一次。 我和众位姐姐赶到现场,见到的便是姑娘委屈害怕地躲在一个角落,而边上的人无不在欺负她。一股怜惜从心底升起,最让我意外的,却是事后才知道姑娘竟是用一枚绣花针杀死了村长。 也许,姑娘并不像她的外表那么脆弱。 和姑娘相处最久的,还是姑娘随着公子来了沧澜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姑娘原来也是会嘻嘻哈哈,到底还是和我们一样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只不过,平素很少见她笑就是了,就算是笑,那也是清清冷冷的一笑而过。后来在市集的时候,遇上了秦家三位公子,那个大黑块真是有够无理取闹的,非但欺负春儿姐姐这个弱女子不说,还牙尖嘴利地非要将我等数落一番,还是姑娘说的大快人心,将那大黑块着着实实地奚落回来!是以,我又见到了姑娘的另外一面,她原是个和公子一样护短的人,而且将人说的无地自容的本事和公子有的一拼。 后来,发生了不少的事,姑娘也中了毒,我便随着公子他们一道去寻桃花娘娘。四个姐妹里,我是最胆小的,平素更怕黑的很。 我第一次见到冰岩,就是在这次意外的邂逅中。 姑娘说不世出的高人总是有些怪脾气的,其言不虚,桃花姨竟然将我们和公子姑娘他们分开,硬是要我和秋儿在南稷山,而理由却是,南稷山最近气候不佳,导致花花草草多有枯萎,是以,便要我等留下种上半个月的花! 可在我接触冰岩之后,我便知晓了,她这南稷山哪里是气候不佳,分明却是有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冰山在坐镇! 南稷山又分为前山和后山,于是,又将我和秋儿分开了。 我负责的是前山那一片的鸳鸯藤,不知秋儿负责什么,总之,还有两个黄毛小子看着我们,不许偷懒! 这样也就算了,我却还要天天面对冰岩那张死人脸,因为他的院子就在前山。 -- 第75页 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因为初见之时就被他吓过,所以对冰岩的印象一直不好。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他见了我,何尝不是两个鼻子气一出,然后直接无视过去。哎,这个该死的大冰山,幼稚的大冰山。 我一方面担心姑娘的身子,便时时缠着那两个小童,问东问西的,估计是被我问烦了,那两个小童便很少来前山。此处南稷山的确与世隔绝,我一天下来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唯独在黄昏时刻,见到练功归来的冰岩。 大抵是一个下雨的黄昏,我窝在房中没有出去种所谓的花花草草,可一直等到了夜色渐染,也不见冰岩回来。我心里想,这南稷山野兽多的去了,那冰岩常常跑到野林子里,会不会是被那野兽叼了去? 总之相识一场,他还是桃花姨的徒弟,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事后想起来,却觉得当时关心过了头。 我撑着伞一路跑去最初遇见冰岩的地方。 山中雾气重重,我喊了他数声却不见他的人影,雨势越来越大,溅了我一身,心里又后悔道,那冰岩看起来武功不错,应该不会出事……可脑海里总是浮现一清二楚说的话。 那冰岩公子本来是武林后辈杰出的人才,可惜的是,五年前被仇家错了筋骨,师傅救下他后,便将他带到了南稷山,想了不少的办法,至今也只续好一半的经脉,除却轻功,别的算是都废了。 也许那个人冷冰冰的,却是因为心里极大的苦楚吧? 对于习武之人,最大的痛苦,不正是一身武功被废? 每每想到此处,我便对那冷冰冰的人怜惜。因为没有找到他,我只好去寻一清二楚,是以便转身回了前山。 前山上的鸳鸯藤都开了,朦胧的一片紫色,在雨雾里越发梦幻迷离。 然后,我便见到了同样撑着伞,脸色略显焦急的冰岩,他似乎在找寻什么,却在见到的那一刻,脸上渐渐安定下来,又在刹那,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随后,我的腰上便是一紧,有一道强劲的力道将我推到。 “冰岩?” 他冷吸了一口气,责备道:“荒山野岭的,你跑出来做什么?!” 他这么一吼,我便觉得有些委屈,公子也从未这么吼过我的。随后,我便见到他手里捏着一条黑色的蛇,顿时浑身一僵,心中想起来委实是后怕。 “……我本来是出来找你的,又很怕南稷山外的野兽……所以就回来了……没想到前山还有毒蛇……” 冰岩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却是站了起来,不发一言地往房子走去,我连忙也从雨里爬了起来,怔怔地站在雨里,戒备地看着这前山。 “笨蛋,还不回来?!” 冰岩一声吼道,我这才回了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冰岩喊我这一声带着些微的笑意,像是一道阳光射穿了层层雨雾,我甚至在想,大冰块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吧? 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我俩的相处便融洽了许多。某日,让一清二楚撞见了,我只听他二人嘀嘀咕咕。 那秋儿姑娘也不知怎么就把我们玉笔公子的魂儿勾了去,如今再见这冬儿和冰岩,啧啧啧,看来,赵公子手底下的人都不简单。 我感觉自己脸上红红的一片,心也跟着不规律地跳动。 后来见到了秋儿,说起那个玉笔公子的事儿,但见她就羞红一张脸,左右不和我说清道明的,只是听说那玉笔公子是顾叔叔的朋友,在南稷山做客罢,那玉笔公子我也曾见过好几面,文雅的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看起来还是个江湖中人,只不过年纪稍嫌大了些。我这么和秋儿说,她却嗔道,年纪大的懂得疼人……秋儿说完这话,自己也愣了,脸上更红了。我呵呵掩唇一笑,心知此刻绝对不能取笑秋儿丫头,否则,我该有好看的了。 秋儿丫头脸红了一通,却开起了我和冰岩的玩笑!我琢磨着这会儿冰岩还在外头练功呢,于是壮了胆子,朝秋儿说道:“冰岩那小子是姑娘的人,这是事实。” 说完,就见秋儿一脸带笑地看着门外,我见到的是,正提着剑回来,眉头皱在一起的冰岩…… 只是,这样的日子总共也就处了短短三日,之后,我便听说了姑娘的事,与秋儿一道赶往丰国。 我想,我和冰岩,也许就这样了。也许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多了。 直到,两骑绝尘,从云雾漫漫的南稷山赶下来的时候,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脸,我呵呵一笑,一切,却是在不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