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身而退》 第1页 [现代情感] 《抽身而退》作者：依存体质【完结】 文案： 岑暖给影帝季沣当了三年助理兼地下恋人， 为了掩人耳目，她剪了短短的头发，整日以男生的样子装扮， 换来的却是他在综艺中对女星乔嫣的当众表白。 … 醒悟自己这几年的深情都喂了狗，她很快辞职，从他身边消失。 几年后再见面，她一袭长裙风姿绰约，身边还牵着个可爱的小姑娘。 … 季沣红着眼睛上前，嘴唇都在抖： “暖暖，这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当年你因为怀孕才离开我…” … 下一秒，却见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弯腰把叫着’爸爸‘的小丫头抱起来， 一大一小两张精致的面孔上，都长着相似的桃花眼。 … 男子面容俊逸，身形颀长，淡淡扫了眼季沣，他清冷的面容上泛起讥诮： “好久不见，你自作多情的本事见长啊？” * 新锐导演莘烨第一步作品就斩落无数大奖，之后更是因为外形和身家备受瞩目， 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却从未有过绯闻， 之后人们才知道，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女人的归来。 … 破镜不重圆，男二上位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娱乐圈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暖 ┃ 配角：莘烨，季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二上位，狗血修罗场 立意：只有真诚对待他人，别人才会真诚待你 第1章 . 初遇 像一只在雨中迷途的鸟 入了秋以后，天气渐渐转凉，街道上黄叶飘散，难免让人有种寂寥之感，但在C市关山机场的航站楼内，此时却是热闹无比的。 大批粉丝举着灯牌，正在翘首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中午十二点整，从vip通道内缓缓走出一批人来，正中间穿着黑衣，带着黑色口罩和帽子的高大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正是当红男星季沣。 “沣崽！妈妈爱你！” “沣沣尽情飞，沣迷紧相随！” 粉丝们纷纷尖叫，潮水似的向前涌去。 苏小糖和闺蜜是翘班过来追星的，她原本在后排，阴差阳错被挤到最前方的位置，一抬眼就看见爱豆朝自己走来，瞬间就高兴疯了。 “沣哥你怎么又瘦了！不许减肥！一定要好好吃饭！” 苏小糖一边尖叫，一边疯狂拍照，许是太过于激动的原因，她的脚下不稳，向前踉跄了一下。 有个男保镖皱着眉看过来，苏小糖正要解释，下一秒却被那保镖猛地推了出去，她只来得及‘诶呦’了一声，便摔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仍旧在不停地挤，眼看要被踩到，苏小糖吓到动不了，危机时刻，有一个人伸手将她拽了起来。 是个蛮瘦小的男生。 男生头发很短，最小号的卫衣在他身上都显得宽松，口罩将那巴掌大的脸颊遮住，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漂亮的眸子。 “你是岑岑吧？沣哥的助理！谢谢你帮了我！” 苏小糖眼睛亮了亮，又忙不迭地道谢。 “没关系的，以后要小心一些呀。” 这个叫‘岑岑’的男生笑了笑，音色很温柔。 前方季沣稍停了脚步，不耐烦似的侧了下脸，男生急忙跟了上去。 来接机的粉丝太多，场面有些混乱，季沣在簇拥中疾步走出机场上了车，人群才终于散尽。 苏小糖开始猛拍闺蜜肩膀：“你刚刚看到没？沣哥的保镖真的好凶，幸亏还有个温柔的助理小哥哥救了我。” 闺蜜语气神秘：“你是说岑岑吗？告诉你个秘密，岑岑其实是个女孩子！” “真的啊？” “千真万确，老粉都知道的，她很早就跟着沣哥了，后来沣哥红了，估计是为了避嫌，才让她剪短头发，扮成男生的样子。” “那你说，沣哥会不会和她是情侣关系？默默无闻小助理和大明星之间的爱情，磕到了磕到了！而且岑岑蛮清秀的，长发一定好看。” 苏小糖并不是季沣的女友粉，所以非常流畅地磕起CP来。 闺蜜却摇摇头：“真的爱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让她受这种委屈？女孩子最青春美丽的年纪，剪了那么丑的短发，天天扮成男人，不能化妆，不能穿好看的裙子，那得多憋屈啊。” 苏小糖也有些下头：“那或许是岑岑暗恋沣哥，自愿这样做呢？” “单方面的付出…很卑微，她迟早会累的。” … 岑暖上车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帽子被挤掉了。 虽然已经剪短发三年，但她还是不怎么适应，有时候深夜半梦半醒间，她触碰到自己的头发，还是会被那尖刺般陌生的触感吓到。 保姆车上开了暖气，但下意识的，她还是拽了帽衫的帽子戴上。 四面的窗帘都拉着，车内光线昏暗，季沣懒洋洋靠着椅背，随手将墨镜扔过来：“你什么毛病，脑袋冷啊？” 岑暖‘嗯’了一声，将他的墨镜收好，又顺手叠起一旁的外套，车子开动起来，她刚想去系安全带，不留神被男人扯着手臂一拽——— “小乖，我现在特别想念咱们家乡的辣藕和卤煮，可惜这边没什么正宗的，这些天一直出差，吃不好睡不好，真心烦。” -- 第2页 季沣的半边脸颊沉在光影中，眯着眼睛笑道。 他实在是个极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舒展，没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即便是处于这样悠闲的状态中，也像周身在闪着光似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快速蹿红，在这诺大的娱乐圈中取得举足轻重的的位，并于去年成功转型成演员，获奖无数，一时风头更劲。 岑暖与季沣相识六年，二人高中就在同一所学校，而她那时有些自卑，只因他一句‘其实你还蛮可爱’的称赞，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季沣出身富商家庭，但他对继承家业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他与家庭决裂，选择出来当艺人，最困难的时期，都是岑暖陪着他一起走过来的。 他叫她‘小乖’，时时刻刻让她陪伴在身边，这么多年来，爱他已经变成岑暖的一种习惯。 但最近却不知怎么了，她内心总有些空落落的。 想起那个打人的保镖，岑暖的目光沉了沉：“你刚刚看到了吧？那保镖实在太过分，仗着身强力壮欺负粉丝，必须尽快辞退他。” 季沣笑了笑：“这种事你不用操心，下午敏语姐就过来了，她是专业的，叫她处理就好，对了，你记得和她处好关系，别再起冲突，知道吗？” 邹敏语是星球娱乐董事长的女儿，一年前季沣加入星球娱乐，便是她极力促成的，之后她更是亲自担任他的经纪人。 对于季沣的一切行为，邹敏语还算纵容，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岑暖退出核心团队，只做处理杂事的生活助理。 理由是要公私分明，提高员工整体素质。 而在此之前，季沣所有的演艺事宜都是岑暖在洽谈，她虽然大学学得是汉语言文学，但也成功给季沣争取来很多资源。 娱乐圈这一行业，很多人都是中途转业过来的，所谓专业度的问题，只不过是邹敏语在趁机打压人罢了。 但季沣却答应了她的要求。 想起这些往事，岑暖始终有些不舒服，她转头看着他：“你应该清楚，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故意针对我。” 季沣却皱起眉：“又在吃醋？我跟你说过，我和敏语姐只是同事关系，她只是对待工作太认真，并不会故意针对哪个人，是你想多了。” 这么说着，他也觉得话重了些，便抬手摘掉了她的帽子。 修长手指抚过她短短的黑发，季沣和缓了语气：“头发长了些，看着就有点儿不像男生了，抽时间我替你修剪一下。” 外头人声渐沸，是下榻的酒店到了，后面跟车的保镖走下来围成一圈，这才小心翼翼打开车门。 闪光灯夹杂着尖叫声猛地闯进来——— 岑暖下意识往里面缩了一下，下一秒，季沣拉起她的帽子替她戴好，临下车前，男人转头冲她眨了下眼睛，笑容中带着些许的孩子气。 顺着光洁的车玻璃，岑暖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影子，那影子瘦弱苍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有些滑稽。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如今在季沣的工作人员团队中，岑暖所处的位置其实比较尴尬，论资历，她是最元老的那一个，但职位却并不高。 跑腿之类的琐事不太适合交给她，决策的事情她又不能参与，只能跟在季沣身边，替他拿拿东西，基本上可有可无，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 每次有新人过来，都免不了议论一番她的背景，娱乐圈这个行当里的人，趋炎附势是常态，自然没人愿意与她交朋友。 但这些困顿与孤独，她是没办法跟季沣讲的。 被无数人喜爱着，他的世界五光十色，充满亮丽的风景，他不会理解，也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而她却只能居于他的影子中，过着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对于两个人的感情守口如瓶，燃烧自己的爱意取暖。 … 季沣这次来C市出差，是为了参加一场国内电影节开幕活动。 自从上个月获得了亚洲电影节最佳新人奖后，他便获得了电影圈的认可，人气更是稳步攀升。 面对众多邀约，季沣并没有拒绝，他精力向来充沛，又喜欢站在聚光灯之下，这样光鲜而忙碌的生活，他过得很惬意。 进了酒店房间后，妆发师和助理便开始忙前忙后，岑暖插不上手，便索性走了出来。 她还惦记着季沣想吃辣藕和卤煮，直接上网搜索，打车去最有名的那家店铺，又在冷风中排了一个小时的队，这才买到。 返程的时候，她特地用保温桶装了食物，来到活动场地附近，刚要给季沣身边的助理打电话，询问他们具体在哪儿，前面忽然来了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她认出这中年人是之前在机场推人的保镖，但并不想打招呼，因此面无表情的准备绕过去——— “岑助理。”那保镖却阴沉沉开了口。 “有事吗？”岑暖看着他。 “听说是你向公司告发了我？现在害我丢了工作，你自己说说看吧，应该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那保镖冷冷地说着，同时迈步向前，目光中渐渐露出狠意。 二人此时身处狭窄的小巷，岑暖心里清楚，怕是有人说了什么，所以这保镖才特地过来堵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处都雾蒙蒙的，淅淅沥沥的秋雨下着。 -- 第3页 岑暖一手撑伞，透过雨幕向前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个黑衣男人也拐进了这小巷中。 “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惊喜，快步迎了上去，像一只在雨中迷途的鸟，直直撞到男人黑色的雨伞之下，仰头望过去时，目光中已然带了祈求。 身后的保镖仍旧半信半疑的向前逼近。 岑暖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她那缀着樱花图案的淡紫色折叠伞，就那么突兀地滑落在雨中，预料中的落地声却并未响起。 下意识的，她抬头望了过去。 陌生男人漂亮的双眸盯视着她，修长手臂只微微伸展，随手便接住了那即将掉落的雨伞。 良久之后，他才微抬下颌，淡淡的‘嗯’了一声。 说道：“知道你在这边工作，就过来看看。”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愿意这样帮她，岑暖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涌起一阵感激，觉得这男人一定是个好人。 黑色的大伞向下倾斜，雨幕被隔绝在外，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渐密，眼前暗了暗，她才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别动。”男人偏头夹着伞柄，单手解了他自己大衣外的围巾。 睫毛低垂着，他将那男式羊毛围巾绕在了她的脖子上，稍加调整，带着流苏穗子的下摆刚刚好遮在她胸口的位置。 那里刚刚被雨淋湿，隐约能显现出她原本的身型。 第2章 . 红毯 特定的某人 雨仍旧在下，细密的雨滴连成一条条银丝似的长线，将天地连通，最终汇聚着成薄薄的积水，在道路上泛起层层波澜。 “谢…谢谢你。”岑暖一瞬间有些窘迫。 男人身上有种清冽的植物气息，与雨天潮湿的空气结合起来，让人仿佛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幽深丛林。 他的手指是修长苍白的，指甲修剪得很短，看起来像是艺术作品而非人体部位，重新握回伞柄之后，他将黑伞略微抬起，视线往她身后看去。 眼看那保镖不甘心的转身离开，男人才又‘嗯’了一声。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不用谢。” “那先生，这个围巾…” 天色将暗，岑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右为难。 她衣服湿了，现在很需要这条围巾遮羞，但又觉得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尤其二人才第一次见面。 但这时前方有一辆车子驶了过来，缓慢停下。 男人只是将折叠伞递还给她，便直接收起黑伞，长柄伞尖在地上微磕两下，抖落了上面的雨水，而后上车离去。 橙黄色车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继而消失不见，岑暖站在原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重新撑起伞，然后接听了一个电话。 “好，我马上回去。”她挂断电话，转身加快脚步。 … “刚刚那男生…你认识？是不是逃课出来追星的初中生啊？怎么背影看着弱不禁风的，现在的孩子不是营养很好吗？” 雨刮器不停左右摇摆着，发出机械而单调的声音，季繁森边开车边扫了眼后视镜，有些好奇地问道。 “专心看路。”莘烨坐在后座上皱了下眉。 顿了顿，他才又说：“那是个小姑娘，成年人。” 出了小巷之后，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口便利店的门前，有个男的正气急败坏地抽着烟，看着面目不善的样子。 莘烨侧头看着窗外：“你先停一下车，稍等我几分钟。” “你又要干什么去？陈助理都打电话催三次了，这个电影节你到底要不要参加，莘导，莘总，您给个准话行不…” 季繁森还在唠叨中，转头才发现后座没了人。 高大的男人撑起黑伞，径直走入雨幕中，夜风让他黑色大衣衣摆飘摇，走近便利店门口后，他这才与那抽烟的壮汉攀谈起来。 季繁森降下车窗，兴致勃勃地瞅着。 不消片刻，那看似平和的交谈场面便发生了改变，黑色的大伞向下，遮蔽了大片空间———伞面再抬起时，壮汉忽然弯下腰去，在路人的目光中跪倒在地。 垂眸盯视几秒之后，莘烨大步走回来，收伞，上车。 抽了张消毒湿巾，他仔细擦了擦手。 见季繁森从驾驶座上转头，他才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没把那人怎么样，只是卸了他的腕子又接好而已，就算是给个警告。” 季繁森似笑非笑：“诶，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从不管闲事呢？” 外面黑色的大衣沾了雨水，莘烨随手脱下来放在一旁，里面是一件半高领深色毛衫。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思索了几秒。 才说：“既然帮了忙，就要帮到底，小姑娘看着不像是坏人，一定是那男的图谋不轨，想找她麻烦。” … 岑暖到了活动现场后，季沣已经走完了红毯，他在专属休息室内等待着内场活动的开始，而他的经纪人邹敏语，此刻正沉着脸站在门外。 岑暖走过来时，其余的几个助理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也只当是看不见，淡声问道：“邹副总，你找我？” 邹敏语眉头紧簇：“岑助理，我看你是元老级别的员工，总不愿意多说你，但你也别太过分，工作时间忽然玩儿失踪，你不解释一下原因么？” -- 第4页 除了是季沣的经纪人，邹敏语还是星球娱乐企划部的副总，虽然身居高位，但她其实很年轻，才25岁。 她的姿色中上，但胜在会打扮，妆容淡而精致，衣服特意挑选了淡色系的过季大牌，奢侈的同时又保持低调，颇有种人淡如菊的高雅气质。 但岑暖觉得，这位副总身上始终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包括她对下属的严苛，也都掺杂了很多个人的情绪，像是在发泄不满。 岑暖并不怕邹敏语，在她看来，人人都是平等的，下属为什么非要对领导卑躬屈膝？ 她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我没有一声不吭玩儿消失，季沣想吃卤煮，所以我替他去买了，走之前，我也跟小丁和小阮她们打过招呼。” “丁助理和阮助理并不是你的上级，你为什么要和她们打招呼？” “因为你曾经明确说过，不希望我直接给你打电话，因为我级别不够。” “岑助理，我希望你摆正态度，而不是狡辩。” 邹敏语的声音虽不大，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会让人难堪，又或许她本身的意图就是如此。 这一番对话下来，岑暖渐渐心头火起。 这样的冲突几乎每隔几天就要上演，所以季沣才会特意叮嘱，让她和邹敏语搞好关系，从前为了不让他为难，她都照做了。 但最近开始，她渐渐不再想忍耐。 耳边听着休息室内的打游戏的声音，岑暖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你这么费劲心机打压我，架空我在团队内的职位，就是为了可以找各种理由来羞辱我？邹副总，你的目的虽然达到了，但手段未免卑鄙了些。” 邹敏语脸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岑暖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上级，你的团队早将我剔除在外，所以我只是单独受雇于季沣，来去也不用受你管教。” 走廊内人声嘈杂。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季沣摘掉了半边耳机，皱眉道：“小乖，你不要再吵了，跟我进来。” 见岑暖并没有动，他才又笑了一声：“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非要吃那卤煮，你也是个实心眼，怎么非要跑大老远去买？” 男人俊美侧颜上闪过白织灯的光影，他的语气满不在乎，并不把两个女人的争吵放在眼中。 随意安抚几句后，季沣便和邹敏语一起去隔壁拜访老艺术家周丛颖。 岑暖坐在那空旷的休息室内，疲惫地抬手按了下眉心。 这室内其实根本就不隔音，门板子很薄，所以刚刚她和邹敏语的争吵，季沣早就听到了，如果不是她出言反抗了邹敏语，想必他也不会出来阻止。 在他看来，她的所有隐忍都是理所当然的。 墙上的电视屏幕内实时转播着前方红毯的画面，一个个穿着华服的演艺圈人士们依次款款走上前来，签名后，接受主持人的访谈。 岑暖原本只是瞟了一眼，忽然睁大眼睛。 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男子缓步走上红毯，镜头聚焦，将他的面容展现在屏幕之上。 小雨仍旧在淅淅沥沥下着，他手中的黑伞破开雨势，气质淡漠而又沉稳，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让我们热烈欢迎，青年导演莘烨———他是金秋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最年轻的得主，同时也是位成功的企业家，多重身份之下，不变的是他对待工作的热忱之心！” 主持人的声音将岑暖拉回现实。 这些年一直在围着季沣打转，她很少有精力注意其他，虽然知道莘烨这个人，却不知他的具体长相。 在她的印象中，这样鼎鼎大名的导演，至少是个满面沧桑的中年男子，而不该这样年轻，也不该如此的好看。 是的，她只能用‘好看’来形容他。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觉得自己的审美被拓宽了，而在从前，她的眼里只容得下季沣这类帅气阳光的男子。 许是因为围栏外的粉丝们叫得太激动，摄像师索性将摄影机伸入伞下，近距离捕捉男人的面部细节。 这其实是很冒犯的一种行为，但莘烨并没有选择回避，他只是皱皱眉，直直地盯视着镜头，一直盯到那摄影师讪讪向后退去。 看着屏幕上男人深邃黑眸，岑暖忽然想起来，他的围巾她还没有还回去，于是便从包里取了出来。 “这男式围巾是哪儿来的？”背后忽然有人说话。 她回过头去，才发现季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弯腰拿过她手上的围巾，季沣端详了一会儿，脸色顿时不好了：“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围巾，你老实说，这是哪个男人的？” 虽然常常会忽略她的感受，但季沣对她的占有欲却很足。 像极了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染指，他瞬间怒了：“一定是哪个男的故意勾搭你，是不是？你告诉我是谁，我找他算账去！” 岑暖倒笑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有谁会把我当成女生？” 大屏幕的转播中，莘烨已经签名完毕。 主持人递上话筒：“莘导，您在当导演的同时，也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听说这是迫于家族压力，而您真正热爱的是电影事业，是这样的吗？” 莘烨：“我不想回答无关的事情。” 主持人只好又问：“那么聊聊您的新电影可以吗？孽夜这部影片，着重刻画了叶冉这个女杀手角色，而她的形象又有别于传统的蛇蝎美人，是普通而瘦弱的，这里面是有什么深意吗？” -- 第5页 莘烨这才淡淡解答道：“没什么深意，就是为了制造戏剧冲突，顺便也想告诉观众，不要凭借外貌来判断…”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几秒。 主持人连续提醒两遍。 男人淡漠的面颊上才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摇头笑道：“抱歉，我只是想说，不要凭借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在，尤其是陌生人——— 但我刚刚又想，面对特定的某个人时，这似乎很难完成，人毕竟是□□凡胎，有时候，感性会摧毁理性。” 这是他走上红毯以来第一次笑。 女主持人不自觉红了下脸：“那你遇到这个‘特定的某人’了吗？” 这段对话似乎是有什么深意，岑暖凝神去听，不自觉发起呆来。 季沣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啦，围巾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咋俩谁都别再提起，你不是给我买卤煮了吗？拿过来我尝尝。” 虽然表面不在乎，但季沣其实很喜欢岑暖为他付出，他觉得这是她爱意的体现，因此格外满意。 岑暖却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她的唇角微红，显然是被辣到了，倒显得皮肤更加白皙透亮：“没有了，刚刚都被我吃掉了。” 她瞟了他一眼，重新将视线投回大屏幕——— 闪光灯此起彼伏。 主持人：“那你遇到这个‘特定的某人’了吗？” 坦然地面对着镜头，莘烨点点头：“不久前遇到了。” 第3章 . 监控 并不惧怕这样的他 休息室内灯光明亮，明明是两个人的空间，却像是横插进来第三个人。 季沣也注意到了大屏幕中人的存在。 “你很喜欢这位莘导？”随手关了电视，他拉了张凳子坐下：“以后有机会合作的话，我替你找他要个签名。”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她：“小乖，说话。” 岑暖却并不喜欢这种目光。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从不追星。” “那就好，莘烨这个人很不简单，他家世代经商，和我家多少还沾着点儿远亲…” 季沣站起身穿好西装外套，兴致勃勃给她科普起来：“我俩遭遇相同，家里都管得很严，但他可比我疯多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如今连他爸妈都惧着他几分。” 岑暖其实很难想象，莘烨这样沉稳的人，会有‘疯’的那一面，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她想起之前找他求助，男人一手撑伞，目光向她身后警告似的一瞥，直接将那保镖吓退，而他身上一瞬间出现的冷厉，又如冬日刺骨的寒风，让人不敢接近。 但很奇怪，她并不惧怕这样的他。 休息室内电压不稳，灯光闪烁了一下。 她想起什么来：“对了，那个推人的保镖后来怎么处置了？” 季沣随意道：“我跟敏语姐说了一声，她直接就把那保镖开除了。” 岑暖‘嗯’了一声：“那她还有没有跟那保镖说过什么？比如告诉他…是我告发他推粉丝，也是我建议将他开除的？” “你又在猜疑什么？”季沣却笑了：“大家工作那么忙，哪儿还有闲心去勾心斗角？又不是在演宫斗剧。” 正说着呢，休息室门又被敲响，邹敏语走进来通知季沣，让他五分钟后去参加颁奖礼。 之后她才看向岑暖，十分诚挚地道歉：“小暖，刚刚实在是对不起，我也是太心急了些，想着你勉强也算是个女生，独自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危险。” 这句话的重点是‘你勉强也算是个女生’。 岑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她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勉强也算是个女生，但即便这样，也得到了你得不到的人，与其阴阳怪气，你不妨找找自己的原因。” 想不到她就这样把话挑明了，邹敏语愣了愣。 “小乖，你…”季沣也听出了不对劲。 “不要叫我小乖，我不是小猫，不是小狗，也不是你的宠物。”岑暖面色冷淡，从他手里拿回那条男式围巾，她直接出了门。 … “小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去跟她解释。”邹敏语想要追出去。 “算了。”季沣皱眉：“她就是太任性了，你别在意。” “我没有在意啊。”邹敏语摇摇头。 她又说：“我就是担心你，其实工作和感情是应该分开的，以前我劝你你总不听，你都忙成这样了，小暖还不知道心疼你，每天找借口跟你吵架，这么长久下去，你身体和心理都会吃不消。” 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即便在此刻与季沣独处一个室内，也丝毫没有逾越的举动，反倒保持了三步距离，语气中只带着对朋友的关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季沣才对邹敏语没什么戒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理所当然认为邹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而一想起岑暖对邹敏语的误解，他就觉得头疼，又觉得是自己太娇纵了岑暖，这才让事情变成这样。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他走到窗边，沉默了一会问道。 “星球娱乐总部需要一个前台接待，我可以介绍她过去，这样你们两个既可以天天见面，又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吵架，她也不会干扰你的生活…” “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季沣斩钉截铁拒绝道。 -- 第6页 邹敏语抿抿唇：“那不如，对她小施惩戒，让她知道你不是非她不可，产生危机感之后，她一定就会加倍讨好你，不敢对你发脾气。” 这些话倒暗合了季沣的心意，他骨子里就是大男子主义的，认为女子需要‘驯服’，而男人是天，不可少了尊严。 他只是对‘惩戒’这二字不满：“我从不打女人。” 邹敏语便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心理上的‘惩戒’，你现在已经是实力派演员，话题度却还欠佳了一些，不妨就顺应一下CP粉的心意。” 季沣沉吟不语，片刻后才问：“你是让我跟别的女演员去炒CP？” 邹敏语点头：“对，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 莘烨从红毯上下来后，就看见季繁森正百无聊赖的在休息区抽烟。 季繁森的职业是摄影师，早年间他流窜在各个剧组打零工，每次只能做些诸如举打光板之类的零活儿，才华受到极大的压抑，索性遇到了莘烨这个伯乐。 后来季繁森成了莘烨电影的御用摄影师，二人因此成为了朋友，莘烨又是个不喜张扬的人，出门很少带助理，季繁森就总充当他的司机。 这会儿两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 季繁森盯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对了，我刚刚好像看见那个小男生了，就是你之前‘帮忙帮到底’的那个。” 他说这话时，注意观察着莘烨的表情。 片刻后又失望：“诶，莘导，你怎么没反应啊？”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似的，莘烨皱了下眉，而后接起一个电话来。 “叶老师您好…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届大学生电影节您是评委会主席，我肯定要来捧场…没关系的，改日我去拜访您。” 季繁森还不死心：“那小男生是季沣的助理诶，就是在金鹿电影节获得最佳新人演员奖的季沣，而且这季沣的经纪人还蛮厉害，在走廊就开始骂人了。” “骂谁？”莘烨挂断电话，淡淡地问。 季繁森笑了：“当然是骂那小男生啊，不过那小男生也还嘴了，基本没怎么吃亏，但当时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啊…” 季繁森‘啧’了一声：“总让我感觉是情敌之间在争风吃醋。” 他故意买了个关子，还想要继续聊这话题，可惜莘烨却不怎么理会他了。 前方忽然有个身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往僻静的场馆后门处走去。 季繁森奇道：“那不是之前被你教训的男人吗？”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莘烨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已经跟了过去。 季繁森‘诶’了一声，也只好加快脚步。 … 邹敏语见到那垂头丧气的保镖时，内心的鄙夷与火气就已经压抑不住。 但她还是极力忍着：“不是让你去教训一下岑暖吗？她到底还是个女生，又那么瘦，怎么还能把你搞得这么狼狈？” 这保镖名叫陈明峰，因为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一开始就在影视城当武替，后来看保镖工资高，才来应聘。 此时他咬了咬牙：“不是我不想教训她，是中途出了差错！有个男人忽然出现帮了她，我手腕子都差点儿被废了！” “出现了一个男人帮她？”邹敏语沉思片刻，喃喃道：“不应该啊，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季沣身上，身边根本没有朋友的。” 陈明峰却有些迫不及待：“邹副总，你可是承诺过的，只要我去教训了岑助理，你就替我在星球娱乐内部找一份工作，现在能兑现诺言吗？” 邹敏语反问他：“那你教训她了吗？我交给你的事情你都没完成，还好意思跟我提要求？” “那你要我怎么做？”陈明峰有些不耐烦。 邹敏语挑挑眉：“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能完成，我一样不计前嫌兑现承诺，还会给你翻倍的工资。” “不行，我不会再接近她了，除非我不要命了！”陈明峰捂了捂手腕。 他忽然发起狠来：“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找工作，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陈明峰说着，就开始步步逼近。 这边气氛逐渐紧张，眼看就要爆发冲突，而在不远处的拐角处，却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 季繁森手里拿着烟，低声说道：“看来那‘小男生’的名字是叫岑暖，也不知道季沣这经纪人和她有什么仇怨，居然找人来害她。” 此时雨已经停止，地面上的积水缓缓汇聚，在下水道的入口处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莘烨盯着一颗冷风中飘摇的小树，一时没有说话。 季繁森又笑：“你要不去劝个架吧？好歹那经纪人也是女的，被爆揍一顿会很惨。” 莘烨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片刻：“哦，那你去吧。” 季繁森：“…” 邹敏语那边却已经迅速控制了局面，也不知她对那陈明峰低声说了句什么，那魁梧的男人只能悻悻离开。 轻蔑地笑了笑，邹敏语继续站在原地，淡定的与朋友通话。 “我最近挺好的，计划也快成功了…你知道的，那个岑暖一直都是我接近阿沣的阻碍，而且她宁愿扮成男生也守在阿沣身边，并不好对付。” “阿沣的占有欲很强，所以我不会让两人太快分手，那样他会对她旧情难忘，我想要他们互相猜疑，在争吵中耗尽感情，过几天阿沣会在综艺里对一个女艺人表白，这就是争吵的开端。” -- 第7页 “…嗯，你放心，阿沣很信任我的，他其实已经对岑暖产生了不满，觉得她很不懂事，他只把她当玩具，亏她还傻呵呵一心奉献。” 她边说着，边转身往场馆里面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机械的响声。 拐角处，季繁森松了口气：“我去，这女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些，我都替那岑助理感到心悸，可惜没有联系方式，不然就通知她一声了。” 他这人心肠还挺热，因此格外愤慨。 室外还挺冷的，一阵风吹过来，季繁森缩了缩脖子：“诶，老莘，你那围巾可是你恩师送给你的，就这么送给别人行吗？也不知道能不能还回来…” 他独自叨叨的说了半天，这会儿莘烨才总算回应。 男人思忖了几秒：“刚刚那经纪人站立的位置，头顶有一个摄像头，可以很清晰的记录下刚才的画面和声音，你去把那监控视频找出来吧。” 季繁森眨眨眼：“然后呢？” 莘烨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拿给我。” 第4章 . 礼物 那个季沣配不上你 当晚的颁奖礼上，季沣同时揽获最佳新人与最佳男主两项大奖。 他在万众瞩目中上台领奖，接受如潮的掌声与粉丝们的爱慕，自然便不会再记得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与岑暖之前的争执也早就抛之脑后。 岑暖再与他见面时，是第二天下午。 顶楼酒店套房内光线昏暗，所有的窗帘都紧紧地关闭着，主卧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地板上则胡乱扔着男人的衣物。 岑暖弯腰把衣服都捡起来，拿到门口叫了客房服务，挨个将那真丝材质的外衫拿起来，单独叮嘱了洗涤方式。 她转身回来时，季沣已经穿着浴袍靠在了门边。 昨晚的庆功宴持续到凌晨三点，他喝了很多酒，虽不至于酩酊大醉，但宿醉的反应却很强烈，这会儿皱着眉勾了勾手指。 “小乖，过来给我按按头。”季沣哑着嗓子说道。 从前他这样的时候，岑暖总怪他不爱惜身体，念叨个没完。 如今担忧涌上心头，她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顺从的在沙发上坐下，任由男人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她的手指很软，指尖温度稍低，贴在皮肤上很舒服。 季沣闭着眼睛笑道：“你今天还蛮乖的，以后要一直都这样，该多好？” 楼底下忽然传来粉丝叫喊的声音，看来是有黄牛透露了新酒店的位置，岑暖急忙起身去看，季沣的脑袋没支撑，一下子砸在沙发垫上。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 岑暖却没有听到，她重新拉好了窗帘。 “楼下大约有二十多个粉丝，都举着你的应援牌…你要不要下去见见她们？天气挺冷的，签完名就让她们走吧。” 季沣捂着后脑勺，坐起身：“你怎么按摩到一半忽然就走？” 知道他不愿意下去，岑暖便没有回答，继续低头整理房间。 季沣以前总嫌弃她唠叨，嫌弃她事无巨细地关心他的健康，纠正他的生活习惯，现在她安静了，他却又觉得闷得慌，认为她在故意与他生分。 想起邹敏语的话，他沉了沉脸。 语气也变得冷淡了些：“好啦，你别做这些没用的事儿了，一会儿我要去跟朋友聚会，不想被人发现，你先下去把那些粉丝引开。” “你要去哪里聚会，不用跟邹副总报备吗？”岑暖停下动作。 “不用。”季沣不耐烦：“这些事你别管。” 二人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似的，岑暖盯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季沣估计是后悔了，叫了她一声，她没答应。 … 岑暖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那些粉丝仍旧等在那里，她们执着地仰头朝上看，似乎不见到季沣不罢休。 她走过去时，当即就被认出来了。 “你是岑岑吗？看来沣哥真的住在这里！” “岑岑岑岑，能不能让沣哥开窗挥个手，我们就想看看他今天的状态！”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将她团团围住。 岑暖便笑道：“沣哥确实住在这里，但他有工作要做，凌晨就出去了。” 粉丝们都有些失望：“那怎么办？我们特地打车过来的…” 岑暖声音温和：“天气也挺冷的，要不然一起喝杯奶茶吧？我这边还有沣哥的独家签名照，可以送给你们。” 她对待粉丝的态度一直很好，姑娘们也乐意听她的，一行人于是往另一条街的奶茶店走去。 留出这个空档，季沣戴着帽子和墨镜下楼，迅速上车离开。 … 天色仍旧是阴沉沉的，岑暖送走粉丝后，整个下午都坐在街头的长椅上发呆，一直到傍晚十点多，她才在酒吧包厢内接到季沣。 不大的空间内浑沌着烟酒的气息，里面坐着的都是替季沣制作过专辑的音乐人，两把电音吉他被随便扔在沙发上，奏鸣声却彷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着似的。 季沣又有些微醉，被两个男助理搀扶下去了，岑暖弯腰拿起他的外套，准备去前台结账。 后面忽然有人叫她：“你是…小暖吗？” 高挑的年轻女子快步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喜悦：“真的是你啊，岑暖！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你去哪儿了啊！” -- 第8页 岑暖也认出她来：“好久不见，姜杳。”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自从岑暖为了陪伴季沣，大学退学后，就再没见过姜杳，二人原本是很好的室友兼好友，却因为所选择的道路不同，最终渐行渐远。 如今姜杳也已经毕业，主要从事编曲方面的工作。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姜杳才表明心中疑惑：“小暖，给明星当助理有必要剪这么短的头发吗？你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她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岑暖一时沉默下来，不过是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过去的时光却彷佛是镜中的水月，朦胧而不可及。 那时她还在校园中，长发长裙，淡妆素雅，也曾是许多人眼中的风景…其实她的长相与样貌，都是很不错的。 “小暖。”姜杳神情严肃：“我不知道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但我必须说，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现在像是失去了自我，全心全意为别人而活。” 走廊内光线昏暗，声控的灯时亮时灭。 和姜杳分开后，岑暖便顺着楼梯往下走，她内心思绪杂乱，自然也顾不了其他，一脚踩空险些摔下去，脚腕钻心似的疼。 酒吧的后门处，季沣的黑色奥迪正停在那里，她刚刚打开车门，便被男人一把搂着腰拽了进去。 “季沣！”她皱着眉小声叫道：“你干什么？” 下一秒，却听到了悠长地呼吸声，转头时，季沣已经靠在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男人漂亮的眉目舒展着，看起来纯良而无害，全然没有清醒时那种张扬霸道的感觉。 岑暖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用手将他的身子扶正。 “丁助理，郑师傅，麻烦你们把沣哥送回酒店，前门估计有粉丝守着，你们小心观察着些，从后门进去，别被人拍到他醉酒的照片。” 嘱咐了几句后，她才又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未必在，你们有事就找邹副总吧。” 外头的空气很凉，重新站在了车外后，岑暖才觉得周身舒畅了些，她闷着头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走，有点儿冷，就去包里取毛线帽子，不留神触碰到那条男式羊毛围巾。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郝姐您好…您知道莘烨导演住在哪个酒店吗？是私人的事情…滨海路的天华酒店，好的，谢谢您。” … 岑暖第二天上午来到了莘烨所住得酒店。 围巾已经干洗过，又用了透明包装袋装了起来，最外面是一层牛皮纸袋，她把那纸袋子拎在手上，到了酒店门口，又犹豫了一下，拐进旁边的商场，挑了一款相对小众的男士香水。 酒店前台听她说明来意后，便笑了笑：“您是来给莘先生送还围巾的，对吗？请稍等一下。” 岑暖原本只是想让酒店工作人员代为转交围巾和礼物。 这会儿见前台要打电话，便急忙摆手：“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想见莘先生，东西放下我就走了…” 话音还未落，身后就有‘叮’一声电梯开门的声响。 内心已经有了某种预感，岑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她慢吞吞转身，正好撞到男人盯过来的目光中。 莘烨穿着件半长的黑色开衫，状态看起来有些疲惫，他的头发没有用发胶抓起来，倒抵消了一部分严肃的感觉。 语气也是淡淡的：“上来喝杯茶吧。” 他说完便转身重新按了电梯的开门键，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于是在这种理所当然的氛围中，岑暖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顶楼的套房中。 男人从饮水机接了热水，替她泡了杯茶，弯腰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而房门始终是大敞着的，他并没有去关的意思。 外面的走廊悠长，深红色的地毯像是翻涌的暗潮。 岑暖盯了眼走来走去打扫卫生的酒店工作人员，内心觉得稍微放松了些：“上次的事谢谢你，我是来还围巾的。” 这么说着，她就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莘烨接过来看了看，片刻后，他单独把那瓶男士香水拿了出来。 挑挑眉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嗯，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我也是精心挑选过的，这瓶香水的味道很清新，是草木气息的，我觉得和你很搭，希望你不要嫌弃…” 岑暖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始窘迫。 在娱乐圈工作这么多年，她虽然谈不上有多老练，但也能平静的与人讲话周旋，并不会有太多情绪波动。 但当她看到男人拿着香水的修长手指时，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过于完美，才会衬得那香水如此简陋。 这样的发现让她忽然懊恼起来，禁不住皱了皱眉。 莘烨已经把香水从包装盒内拆了出来，对着空气轻轻喷了一下。 等到那草木气息蔓延开来后，他笑了笑：“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不知道他是出于礼貌这么说，还是真的喜欢，岑暖抿着唇没有答话。 男人的嗓子始终带着点儿沙哑，咳嗽两声之后，他说了句‘抱歉’，从抽屉里拿了止咳糖浆，揭掉那铝制的薄膜后，面无表情喝了一口。 这才看向她：“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我这些天在画新电影的分镜，有一个重要镜头缺少模特，你只需要披着红斗篷，背对我就好。” -- 第9页 岑暖便愣了一下：“是女性角色吗？但我的头发太短了，看起来像个假小子似的，会影响你画面的最终效果，不如再找别人吧。” 想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她始终有些自卑。 莘烨摇摇头：“没关系的，我见过你留长头发，所以能凭想象描摹出你长发的样子。” 岑暖更是惊奇：“你是什么时候…” “大约几年前吧，F市山区小镇的泼水节，你穿着红裙子在人群中赤足跳舞，长发及腰，热烈的舞蹈动作中带着落寞。” 莘烨凝视着她：“后来我在自己导演的第一部 电影中，就用到了这个形象，在电影结尾处，有五十秒的长镜头。”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说：“很抱歉我没有及时跟你说，但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就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子，这也算是很可贵的缘分了。” “是三年前。”岑暖声音有些低：“那是我第一次和舍友一起旅行，旅行回来之后，我就退学了。” 莘烨点点头：“抱歉，我的时间观念并不是很强，有些印象深刻的事情，我甚至会一直觉得就发生在不久前。” 往日时光重现，让岑暖一瞬间陷入迷茫与回忆之中，男人拿来那羽毛缎的大红斗篷后，她也就顺从地披在身上。 她的身形纤瘦，即便里面有厚外套，也丝毫不显臃肿，脖颈白皙修长，衬得那斗篷的红更是潋滟，像是将一簇簇火苗穿在身上。 莘烨画了五分钟便勾勒出了大致形态，画纸上寥寥几抹色块，一个红斗篷长发女子的样子便初见雏形。 替她解下斗篷后，莘烨去卫生间洗了手，拿来一个iPad放在她面前。 指纹解锁后，他放出一段视频来：“这是我偶然遇到的，觉得应该和你有关系，就找来监控给你看看。” “…嗯，你放心，阿沣很信任我的，他其实已经对岑暖产生了不满，觉得她很不懂事，他只把她当玩具，亏她还傻呵呵一心奉献。” 监控画面灰扑扑的，邹敏语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岑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虽然早已经有了猜测，但她还是有一瞬间的心凉，紧接着热血往上涌，她又觉得难堪极了——— 这样的迷茫，忿懑，伤心与不甘，实在不适合被别人看到，尤其是被一个才见过几次面，还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看到。 此时此刻，她更希望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莘烨看着她：“其实你不必有负担，我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到处跟别人说，给你看这个视频，也只是希望给你提个醒，免得你遭人暗算。” 他的话语克制而疏离，保持了很好的分寸感，岑暖稍稍放松了些，她由衷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好人。 下一秒，男人的目光却忽然锐利起来：“但恕我直言，一个男人如果能轻易受人挑拨，那就说明他的耳根子很软，本身就是个多疑而自大的人。” “综上所述。”他挑挑眉：“那个季沣配不上你。” 第5章 . 筹谋 我的善良只针对她一个人 岑暖其实有点儿不明白，莘烨为什么会觉得季沣‘配不上’她，因为任凭谁去看，这段感情中她都是‘不配’的那一方。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莘烨淡淡道：“凭借外貌堆积出的人气，本身就不值一提，虽然试图转型，但他的演技虚浮，或许过几年会好一些吧。” 阳光明晃晃的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屋内一片暖阳。 岑暖知道自己该起身告辞，但剧烈情绪波动过后的疲惫感让她很难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该去哪儿。 其实邹敏语说得也没错，她身边根本就没有朋友，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季沣身上了，早就失去了自我。 愣怔了一会儿，她抬头望着莘烨：“不好意思，莘导，能不能给我看一下那部电影？就是用了我长发形象的…那部电影。” “可以。”莘烨点点头：“但我手头只有导演剪辑版，会比电影院播出的版本多三十分钟，总长是两小时三十分钟。” 随手拿起遥控器来，他把前面的电视机打开，画面暂时还未播放，他又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好遮光的帘子。 眼见男人转身往外走去，岑暖急忙问道：“你不看吗？” 他才站住脚步：“我一般很少会看自己的电影。” “是因为太熟悉了吗？” “不是，因为会发现很多缺陷，但又没办法修改，很痛苦。” 岑暖就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不看了吧…” 莘烨笑了笑：“你看吧，没关系的。” 屏幕光影折射，在他身上洒下暖色：“我这边刚好有事，要出去一阵子，中午酒店会送餐过来，你替我吃了，免得浪费。” … 莘烨出去后，室内就完全安静下来。 片刻后影片开始正式播放，咯噔咯噔的老式火车进站，长达一分钟的长镜头，女人稚嫩的面庞贴在列车玻璃窗，面颊上压出轻微的红痕。 ‘出逃’这部影片，讲得是一个女子从年少到中年的故事。 这也是莘烨第一部 独立执导的作品，一经上映便好评无数，更是获得了当年亚洲电影节最佳新人导演，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 岑暖当时正忙着帮季沣抢资源，所以并没有时间去电影院。 -- 第10页 电影的女主角名叫姜玫瑰，她的前半生就是在不断出逃中度过的，幼年时父亲酗酒，她一直遭受打骂，便在一个黑夜光着脚逃了出来。 后来她在福利院长大，成年后又因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而陷入爱河，临近结婚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一个控制狂。 于是她再一次出逃，提着长长的婚纱飞奔在热闹的街头。 原生家庭的不幸，让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格外渴望关爱，她拼命想从别人身上获得慰藉，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直到最后，她才想明白，最大的安全感其实来自于自己。 电影的结尾，姜玫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她看见年轻的自己身穿红裙，正赤足在碧绿的草地上跳舞，少女面庞青涩，浑身都闪着光似的，却是她无法返回的过去。 整整两个半小时，岑暖一直完整地看了下去，屏幕暗下去那一刻，她才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法从角色中抽离出去，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别人的人生。 电影的魅力就是如此，在讲故事的同时，会让你忽然领悟到一些人生的道理，想通一些问题。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岑暖抬手按了按眉心，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与女主姜玫瑰是有许多相同地方的。 她是现在，而姜玫瑰则是未来。 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忽然不敢在这寂静无声的室内再待下去，拿着包走出门去，坐电梯下楼。 到了大堂的时候，正好看到莘烨和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三人都站住脚步，莘烨偏偏头：“这是季繁森，电影摄影师，我的电影基本都是他执镜，包括你刚刚看得那部。” “季摄影您好。”岑暖急忙打招呼。 “你好你好，我…”季繁森满脸微笑，原本想要多客气几句。 看着岑暖有些别扭的步伐，莘烨忽然皱眉道：“你的脚腕一直没有恢复，应该去医院看看了。” “没关系的。”岑暖摇摇手。 她在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找医院太麻烦，一个人楼上楼下拿药挂号，又觉得太繁琐，便索性不去。 莘烨咳嗽了两声，语气很淡：“正好我也要去医院看看嗓子，顺路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就是啊，出门在外就要多照应，放心吧，这附近就有三甲医院，不堵车的话，咱们十分钟就能过去。” 季繁森这时也插话，兴致勃勃准备跟岑暖继续搭讪。 莘烨向前伸手：“车钥匙。” 季繁森：“…你不带我去啊？我可以开车的。” 莘烨拿过钥匙：“不用，我自己开。” …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岑暖坐在副驾上，稍微有些局促，好在莘烨正专心致志盯着前方的路况，她稍微放松了些。 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电影的剧情，她沉思了一会儿。 “莘导，我说话可能有些门外汉，但你别介意，我感觉你的电影风格很细腻独特，真的很不像是一个男导演拍出来的。” “叫我莘烨就好。”男人转头盯了她一眼。 前方红灯，他将车子停下：“其实你应该也清楚，这有些刻板印象了，但我也承认，很多男性导演的片子中，都会把女性放在客体凝视的角度——— 她们是男性角色的奖赏品，是男人青春成长的标志，性格或好或坏，都是被机械设定的，从不是活生生的人。” 他挑挑眉：“所以我不想这样，就用女性视觉，刻画了些正常的女性角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值得夸赞。” 莘烨本就是个不喜欢说教的人。 这番话讲完后，他便皱起眉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前方正好到达医院，他顺着指示将车子驶入停车场，然后带着岑暖坐电梯上楼。 他先帮岑暖挂了骨科，填单子的时候，回头问道：“是暖阳的‘暖’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进入诊室后，医生便让她脱了鞋子，看了看她左边脚腕的情况，说是软组织挫伤，开些药回去按时涂就好。 出来后，莘烨已经在门口等她。 “你不是要去看嗓子吗？”岑暖便问道。 “看过了。”男人晃了晃左手的袋子：“药也已经拿到了。” 他那袋子里只装了三瓶止咳糖浆，岑暖一看也就明白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陪着我跑趟医院。” 莘烨并没有答话，拿过她手上的单子看了一眼，他径直朝前走去，带着她去取药，电梯旁边等了很多人，两个人索性去走楼梯。 …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到达三楼的时候，有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女人正在打电话，语气很焦急。 “曾先生是吗？您先别挂电话，我查到您是Rh阴性血，所以想让您救救我的母亲，她现在失血过多，情况危急，我可以支付酬劳的…喂？” 打电话求人这种事，在医院很常见。 尤其是这种熊猫血，突发情况下血库缺血，又没有捐助者愿意赶过来，真的就只剩绝望。 岑暖眼见着这中年女人靠在墙边不停流泪，内心自然是同情的。 往下走了两级台阶，她又折返回来：“你好，如果急用的话，我可以献血，我的血型也是Rh阴性。” 岑暖在上小学后才知道自己是稀有血型，她自小无人照看，在各家亲戚间辗转流离，自然不会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 第11页 后来学校体检，每个小朋友都抽了血，隔几天老师就叫她去办公室，叮嘱她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磕碰到，也尽量别出血。 就因为这个，岑暖整个学生时期都没怎么上过体育课，后来成年后，她才更系统的了解了这个血型，也去医院登记过信息。 这会儿听到有人愿意献血，中年女人也是欣喜异常，一行人急忙就往四楼输血科走，路上又互相介绍了一下各自的情况。 中年女人叫时晓辰，和岑暖一样，也是B市人，她这次带着母亲来C市出差，结果老人自己出来买东西，在街上出事故了，这会儿正在手术室抢救。 知道老人是稀有血型，所以一直有提前在血库备血，但血库在B市，现在要急调过来已经晚了。 时晓辰只能求助本地登记在册的稀有血捐献者，就像刚刚那通电话一样，都被拒绝。 岑暖听了之后，便叹了口气：“其实很多人也是逼不得已，血献多了，身体根本吃不消，而且好心未必有好报，我就被很多病人家属威胁过。” 时晓辰点头：“我母亲也是这种情况，老人年轻时没少献血，到自己有危险了，却没人来救她，也多亏遇到了岑小姐。” 这么说着，就到了采血室。 护士查了一下岑暖的身份信息。 说道：“根据系统显示，你上个月刚献过200cc血，短时间频繁献血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你确定要献吗？” 岑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确定，救人要紧。” 她这次又献了200cc血，有了这些血，老人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一些，后续B市血库送血过来，就能转危为安。 头稍稍有些晕，她坐在那儿缓了会儿。 莘烨一直都在旁边，这会儿他叫护士推了个轮椅进来，安排岑暖去做些基本的身体检查。 等诊室安静下来后，他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时晓辰。 片刻后，时晓辰主动上前打招呼：“莘导您好，您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之前有一面之缘，我是寰亚娱乐的艺人经纪管理部总监，您叫我小时就好。” “你好，时总监。”莘烨淡淡打了声招呼，开门见山问道：“岑暖救了你母亲的命，你要怎么报答她呢？” 时晓辰愣了愣：“我可以付酬金的。” 莘烨挑挑眉：“支付多少呢？一千，两千，还是一万？除非你愿意付十万，不然杯水车薪的小钱根本不足以抵消这救命之情。” 娱乐圈混迹多年，时晓辰也听过很多关于莘烨的事情，她知道这男人的厉害之处，态度便格外客气。 笑了笑，她说道：“莘导说得对，我确实不会为了感谢一次献血，就给出那么多的酬劳，倒也不是抠门，只是本质上觉得不划算。 她又试探着问：“那依着您的意思，我该怎么报答呢？” 莘烨说：“岑暖也在从事娱乐圈相关的工作，她现在是艺人助理。” 沉思片刻后，他接着又道：“但如果之后她辞了职，或是遇到了困难，我希望你能拉她一把，让她在圈内重新立足，这就是最好的报酬。” 时晓辰倒笑了：“这没什么难的，只要她肯上进，我把她培养成我的接班人都可以，只是莘导，您看起来和岑小姐并不是很熟，却能如此苦心的替她筹划未来，真的是很善良啊。” 莘烨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听到她这话时，男人才站住脚步，转头盯了她一眼：“时总监，你不必如此试探，我的善良只针对她一个人，不信你可以来试试。” 第6章 . 分手 从此之后，一刀两断 时晓辰其实还蛮想和莘烨攀上关系的，不光因为他是有名的导演，还因为他背后的莘氏家族与公司，但这样的人通常都不太好接近。 刚刚她抱了侥幸心理，还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接到男人的警告后，便把歪心思都收了起来。 过一会儿岑暖检查完身体回来，收到时晓辰的名片后，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娱乐圈是最需要人脉的地方，所以比起其他感谢方式，她更愿意和这位寰亚的高管交个朋友。 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和电话，又聊了几句才告别。 …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路边商店灯牌与马路上车灯的光亮混合在一起，白日里单调的城市忽然变了样子，成了个五光十色的不夜城。 不远处商场的大屏幕上，正实时转播综艺节目‘美好星期天’。 这个综艺是今年最有人气的一个节目，符合了大众想要脱离工作，畅快享受假期的心理，一共请了12位当红明星做嘉宾，主要拍摄几个人聚在海边房子里休闲度假的场景。 季沣就是这节目的常驻嘉宾，除他以外，嘉宾还有影后乔嫣，新晋小花曾星奇，选秀出身的偶像团体BYD成员，等等等等。 夜风吹过来，有些冷。 岑暖将手缩回衣兜，抬头向上看，宽敞的海边别墅内，季沣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正与乔嫣边喝酒边聊天。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都没谈恋爱了。”乔嫣说道。 她是个长相明艳的女子，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面上还晕着红：“老季，你说我应该找个什么的男朋友？出出主意呗。” 相比之下，季沣并没有丝毫醉态。 他笑了笑，漫不经心说道：“找个我这样的吧，会疼人，还长得帅。” -- 第12页 这两个人之前合作过两部偶像剧，关系一直不错，时常在镜头下开开玩笑，肢体上也有互动，CP粉自然很多。 这会儿忽然有了暧昧的苗头，街道上的行人也纷纷驻足观看。 大屏幕上，乔嫣也愣了愣。 两秒之后，她跳下沙发，直接给了季沣两拳：“你有毛病啊，这是在录节目！被播出去之后，咱俩就更说不清了…” 季沣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不清就说不清，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划清关系。” 这么说着，他顺势单膝下跪：“你不是一直想有人跟你求婚吗？要不我给你求一个，这个啤酒罐拉环给你当戒指，你先凑合凑合，就别找别人了。” 虽然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任谁都能看明白，他这是动真情了。 温馨的背景音乐适时播放出来，大屏幕之下，驻足观看的行人们纷纷议论起来，更有CP粉兴奋的跟闺蜜打起电话来，分享这个好消息。 “天呐，季沣的经纪人发微博了！她发了季沣和乔嫣拥抱的剧照，还配了个红色爱心表情，这就属于是默认了吧，我磕得CP居然成真了！” 又有个姑娘捧着手机，惊喜地叫了起来。 在这一片欢乐中，岑暖安静地站着。 虽然早料到会如此，她还是没来由地悲伤起来，内心尚在燃烧的火种，一点点熄灭了。 她和季沣学生时期便认识，后来她放弃一切陪他出来闯荡，经历了很多波折，二人才正式相恋。 能时时与他相伴，她以为自己是满足的，直到此时才发现，她并不满足。 她要的是平起平坐的感情，而不是一方高高在上，另一方只能低到尘埃中，不见光亮的爱情。 即便是为了迎合观众的虚假恋情又怎样？在一个男人与别的女人有暧昧的时候，他就已经脏了。 刚刚献过血，岑暖身子还是虚的，情绪一激动，她便向旁边歪倒，幸好有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转头时，才发现莘烨正站在她身边。 男人身姿挺拔，他的黑色大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漂亮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没有同情，也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如夜空般幽深。 扶着她站稳后，他松开了手：“我把车子开过来了，顺路送你回去。” “好。”岑暖点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帮助。 黑色的车子向前平稳地行驶着，车灯破开夜幕，也将那播放着综艺的巨大屏幕远远地甩开。 坐在副驾上闭目良久，岑暖才慢吞吞开口：“莘导，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男人声音平静：“不是，你只是暂时走到岔路上来了，回归正途之后，人生还会很精彩。” 短时间相处下来，岑暖已经察觉他是个很少有情绪起伏的人，用世俗的观点看，难免会显着些冷血。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起码在此时，他的这份冷静却让她烦乱的心绪渐渐安宁下来。 她报了季沣下榻酒店的地址。 内心又升起好奇：“其实我总觉得，你对我总抱有很大的信心，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信。” 莘烨单手扶着方向盘，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是在把自己与乔嫣相比较，那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我看过你长发的样子，单凭容貌来讲，我认为你比她美。” 他的这番赞美丝毫不带谄媚，倒更像是在对一个事情做出一个客观的评断，一个仅代表他自身观点的评断。 此时车子驶过隧道，寂静的空间内，忽然响起风声，岑暖转头看过去，男人俊美的侧颜衬着窗外漆黑背景，像一副精美的画作。 她的内心震颤了一下，片刻后移开视线。 “谢谢你，莘烨。”她由衷的说。 “不用谢。”车子驶出隧道后，就到了酒店的后门处，莘烨停下车。 … 季沣这次的恋情公开几乎是将微博服务器搞崩了。 连续三个热搜爆了，他下榻的酒店附近也蹲守了许多狗仔，各种闪光灯的光亮下，保姆车刚刚驶过来，就被团团包围。 岑暖从后门绕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同于以往的焦急，她这次选择静静地站在后方围观，而在人群中，季沣也注意到了她，两人短短对视了一瞬，她转身离开。 周围嘈杂的询问声让人心烦，季沣皱起眉头，内心忽然升起一种惊慌的感觉来，他开始奋力往外挤，但最终还是被人群推了回去。 几个保镖手挽手闯进来，将他包围在中间，季沣脚步匆忙，再没有心思去制造幸福的假象，只让助理留下应付着记者们。 到了酒店顶层的套房外面，他看到岑暖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上来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邹敏语这时也从电梯中走了出来：“阿沣，畅意娱乐那边打来电话，想要你的独家采访，我想了想，还是替你推了。” 她边走边说，完全没有将旁边的岑暖放在眼中。 到了近前才停下脚步：“小暖也在啊？你千万别怪阿沣，他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他交往个乔嫣那样的当红女星，肯定犯不着炒假CP啊。” 岑暖面色平静，并不理会她的挑拨：“邹副总，可以请你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事情要和季沣谈，外人不适合在场。” -- 第13页 邹敏语笑了笑：“好，那你们聊吧，但千万别吵架，阿沣够辛苦了，刚刚被记者挤着动都动不了，好容易才出来，你多体谅体谅他。” 和季沣一起进入房间后，岑暖转身把门关好。 ‘啪’一声开了灯，季沣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 他走过来说道：“好了，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但这都是逢场作戏，我又不是真和乔嫣谈恋爱，你消消气好不好？” 岑暖始终没有说话，灯光下，她只是静静打量着他。 季沣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想起邹敏语之前的话，他越发觉得岑暖性子娇纵。 决定先用言语敲打敲打她：“别任性了，小乖，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该公布咱俩的恋情？你觉得这现实吗？” 岑暖才笑了：“怎么，公开和我的恋情，很委屈你吗？早知今日，你当初干嘛和我交往，干嘛让我一直跟着你？” 季沣烦躁起来：“这是两码事，我又不是说要和你分手，你干嘛这么敏感？你安分些，做我背后的女人就好，时机到了，我会公开你的身份。” 岑暖摇摇头：“不用了，你不必公开。” 抬头看着他，她的眼神有些轻蔑：“就当我之前是眼神不好吧，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 房间内光线很足，明晃晃照着女人娇嫩的面庞。 即便是剪了很短的头发，但仔细看时，她的模样还是很美的，眼眸间像沁着水似的，目光清澈坚定，叫人过目难忘。 即便内心不想承认，但季沣自己也清楚，他为什么非要让岑暖剪去那一头长发，隐藏起面容时刻跟在他身边。 她像是他专属的宝藏，他并不希望别人去发现。 “你在说什么气话？”季沣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小乖，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我就是要跟你分手，不是气话，也不是开玩笑。”岑暖稍有些不耐烦。 “从今以后，咱俩一刀两断，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也别让我再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你，我嫌恶心。”她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第7章 . 返程 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季沣从未见过岑暖这样决绝的表情。 女人性子温和，虽然骨子里藏着坚韧，但事事都是隐忍的，也就最近才开始脾气大了起来，总和他顶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是那条围巾的主人吗？也是他在教唆你和我分手？” 门被堵着根本出不去，岑暖只好站住脚步：“你是不是有毛病？这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季沣并不死心：“那就是因为乔嫣喽？或者因为敏语姐，你觉得我和她们有暧昧，所以吃醋了？我不理她们不就行了，你别闹了！” 岑暖深吸了口气：“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何必拉上别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的关系早出现了问题，是我一再的忍让，才勉强交往到今天，至于邹敏语…” 她顿了顿，才说：“我和她是私人恩怨，我会和她单独解决。” 季沣完全不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 他皱皱眉，脱口而出：“那你就继续忍让啊，女人不是都该这样吗？” 察觉到岑暖的目光，他才有些懊恼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之后邹敏语就推门进来，说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和季沣商量。 趁着这个空档，岑暖一闪身出去了。 房间一瞬间像是空荡了起来。 季沣冷着脸就要追出去，又被邹敏语拉住了胳膊。 回身时，男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改变：“这就是你出得好主意？” 邹敏语抿抿唇：“阿沣，你不要太冲动，现在楼下都是记者，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更何况小暖也不是真的要离开你，她只是赌气罢了。” “你说她在赌气？”季沣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邹敏语点头：“放心吧，你耐心等几天，她肯定会自己回来的，能找到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的荣幸，她怎么可能舍得分手？” 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她的牙却是紧咬着的，实在是想不到，岑暖会如此干脆地提出分手。 眼看着季沣满眼不舍，邹敏语只好尽力安抚了几句。 走出房间后，她才靠在走廊拐角处，猛地将手中的包摔在地上。 暗恋了季沣五年，邹敏语原以为当了他的经纪人后，就能顺水推舟走入这个男人的内心，却想不到中间还有个岑暖。 如今原有的计划失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无法让季沣和岑暖不停争吵，相看两厌，那她便只能从一方下手，让这一方完全心死。 邹敏语心有成竹地笑了笑。 … 同一时间，季繁森坐着出租车大半夜赶到。 给司机扫码付钱后，他才走到莘烨面前，没好气道：“不是不叫我过来吗？怎么又反悔了？我刚刚都洗澡准备睡觉了。” 夜色深沉，莘烨把车钥匙给他扔过去：“我不喜欢开车，你开吧。” 季繁森：“…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你绝交。” 但他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偏着头往路边瞧：“那不是岑暖吗？她怎么垂头丧气的，这么晚还在长椅上坐着？” -- 第14页 莘烨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季繁森来了兴致，絮絮叨叨开始猜测：“季沣今天不是刚公开了恋情吗？难道他假戏真做，真找了那乔嫣，把咱们暖暖给甩了？” “注意称呼，别乱叫。”莘烨皱皱眉：“是岑暖主动提得分手。” 季繁森：“你怎么知道，你亲眼看到了？” 莘烨：“没有。” 季繁森：“那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还是会占卜？” 他实在太聒噪，莘烨不想听，直接上了车。 一会儿季繁森也跟上来，两个人透过车玻璃注视着前方长椅上的女子，一时都沉默了下去，只剩外头呼呼的风声在回响着。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钟头。 季繁森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就这么干守着，不下去做点儿什么？” 莘烨抬手看了眼手表：“只要确认她在安全状态下就可以，不用过去。” 季繁森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似的，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咱们暖暖现在正是需要温暖的时候，你又挺喜欢她的，趁机过去披个外套，再安慰上几句，她不就对你有好感了嘛？后续肯定能发展起来。” 莘烨这才转头盯了他一眼：“她穿得挺暖和的，不需要外套，之所以坐在空荡荡的深夜街头，是想在安静的空间自我疗伤。” “还有，她叫岑暖，你注意称呼。”他再次提醒。 季繁森：“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莘，你这脑袋是真有问题，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一样。” 莘烨挑挑眉：“一个小姑娘失恋了，大半夜坐在街头，作为一个正常人难道不该先关心她的安全吗？仅仅是为了满足趁虚而入的私欲，就在她不需要的情况下前去骚扰，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季繁森还是不服气：“那你之前不也找了监控给她看吗？还特地送人家去医院，那难道也是骚扰？” 莘烨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缺少自信，急需一个正确的引导，不然容易在岔路上越走越深。” 他从来都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但并不喜欢过多争论，虽然与季繁森有意见上的不合，只解释了两句也就算了。 两个人正说着呢，前面长椅上的岑暖终于站了起来，手机屏幕在暗夜里闪着光，她低头操作了一会儿，不久就有一辆网约车行驶过来。 就这么一直跟到了机场，莘烨看着她进了候机大厅，才让季繁森开车离开，二人来C市是为了参加电影节，不久后也将返回B市。 … 岑暖赶着最后一班飞机回了B市，落地时正好是清晨。 她的行李很少，只整理出一个包背在后背上，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跟了季沣这么多年，她几乎把季沣在的地方当成家，他去哪里她也会跟去，如今分手后，她却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她先打车来到了城郊一处居民区。 这地方的房子都已经十分老旧，大部分都是公租房，租户也是老年人居多，这会儿三三两两聚在楼下聊天择菜。 岑暖的舅妈周树惠就住在这儿。 说是舅妈，但周树惠早就跟岑暖的舅舅离婚了，整个岑家只有岑暖还与她有来往，但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两人如今也很久没见面。 楼道里全是杂物，岑暖小心翼翼避开，一直往上走，到了五楼敲响中户的门，里面照例是没有应答的。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岑暖继续敲门，她连喊了十几声舅妈，这才走楼梯上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起以前来。 岑暖其实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了。 从小她就在一个充满争吵的环境下长大，直到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走了两岁的弟弟，父亲没几天就再婚了，把她送到了全寄宿制学校。 三个月没交学费，人家学校再联系家长，才发现联系电话和家庭住址都变了，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寻找亲戚。 但，亲生父母都不管，亲戚又怎么会管？ 岑暖在福利院待了半个月，后来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周树惠穿着雨鞋，蹚着积水过来了，她没有打伞，雨滴滴答答顺着头发往下流。 那天是周树惠和岑暖舅舅离婚的日子，原因是她不能生育。 在一段婚姻中，如果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女方通常会选择领养或试管，但如果是女方不能，那么结局大多是离婚。 周树惠领养岑暖的动机，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在命运推波助澜之下的一种选择，以此来抵消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孤独。 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二人的关系都稍显生疏。 周树惠在纺织厂上班，每天傍晚才疲惫地回家，岑暖下学早，做好饭等着她，两个人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饭菜。 就这么岑暖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再考上大学，所有学费都是周树惠在出，即便岑暖能通过勤工俭学养活了自己，周树惠也照旧给生活费。 两个人第一次爆发冲突，是岑暖大三的退学那次，因为反对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周树惠与她断绝了关系。 而岑暖从小太缺乏关爱，那时候还没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只一意孤行追求自己的爱情，根本顾不得其他。 -- 第15页 后来赚到了钱，岑暖每个月都会给舅妈打钱，但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门拜访也总吃闭门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岑暖自然是后悔的。 她倒也不是想来投奔舅妈，只是这么久没见面，总归是担心的，哪怕舅妈开门让她看一眼也好。 就这么又等了一个小时，她才逐渐失望，拿上背包下楼，到了一楼的时候，正好东户的老太太遛弯回来。 岑暖急忙停下脚步：“刘奶奶，您最近还好吗？” 这附近邻里邻居的，都相互认识，岑暖想了解一下舅妈的情况，便多聊了几句。 谁知道这刘奶奶却面露担忧，踌躇片刻才开口。 “小暖呐，你舅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出门都得拄拐棍了，搞不好以后瘫痪…我也不懂渐冻症是个什么病，做个手术肯定能好吧？” “渐…冻症？”岑暖顿时怔住了。 她先前就知道舅妈家族内有人得这个病，却想不到真的会遗传，一瞬间又觉得人生好苦。 和刘奶奶告别以后，她重新回到五楼，抬手想要敲门，却忽然没了勇气，倚着墙坐下来。 一天就这么过去，她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逐渐一片空白，只剩下楼道窗户外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困了，脸颊埋在膝盖里，逐渐盹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漏出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梯形的影子。 周树惠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她沉着脸站在门后：“怎么回事儿啊你，一天不吃不喝，不要命了吗？” 第8章 . 羽翼 独属于他的鸟儿飞走了 岑暖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舅妈了，如今看到这张略显苍老的脸颊，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内心一阵酸楚涌上来，她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入门内。 房子内的摆设基本没怎么变动，只是没之前那么干净整洁了。 陈旧的餐桌上杂乱的放了些药瓶子，厨房的水槽内泡着脏碗，处处都显出颓唐的感觉来，看着倒像是许久都不住人了。 岑暖转身关好防盗门，卸下背上的背包，而后便挽起袖子来，先去卫生间把拖把打湿，仔仔细细两拖了遍地，又把脏碗脏筷子洗干净放回碗橱内，桌椅板凳摆整齐，窗户打开通风———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才洗了手坐在沙发上。 周树惠拄着拐杖，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一切，照旧是冷言冷语：“怎么，被那男孩儿甩了，就跑我这儿做保姆装可怜，想让我收留你？” 岑暖抿抿唇：“舅妈，我一天没吃饭了，有点儿饿。” 她这句话果然起了些作用。 收起那冷嘲热讽的腔调，周树惠咳嗽了一声：“冰箱冷冻有切面，你做点儿西红柿鸡蛋面吃吧。” 其实整个冰箱冷藏室，也只剩两个蔫巴巴的西红柿和三颗鸡蛋了，岑暖洗菜的时候，周树惠烧了一锅水，两个人合作着做了锅面条。 都快到冬天了，房子冷的厉害，面条呼呼冒着白气，岑暖专心致志埋头吃，味道有些淡，她加了一点盐。 周树惠沉默了一会儿，也端起面前的那碗面条，初尝到味道后，她愣了愣，而后继续吃了起来。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以前。 周树惠一直都不怎么会做饭，她这人沉默寡言，又加上纺织厂的工作很累，眉头总是紧锁着的，唯独在吃到岑暖做得饭菜时，才会短暂地舒展表情，比平时多吃一碗。 其实人与人之间，未必非要用语言来表达感情，一些细小的表情和动作，同样也可以传递出依恋。 等两个人都吃完后，岑暖把碗筷收去厨房。 她重新走回来，说道：“舅妈，我已经知道你得病了，所以你不必瞒着我，也不必赶我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周树惠拄着拐棍站起来，用力打开了门：“你走吧，我这儿留不住你。” 岑暖的表情淡定：“咱们两个都倔，你也倔，我也倔，最后比得就是谁比谁更倔，但你是比不过我的。” 说到这里，她自嘲的笑笑：“要不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会不听你的劝阻，一意孤行去撞那南墙了。” 就这么僵持片刻，周树惠便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 岑暖就这么在舅妈这里住了下来。 左边那个房间是她以前住过的，陈设都没怎么变过，到处都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每周都有精心打扫。 床单是二十年前流行的款式，淡黄底色，正中间盛开着玫红的花朵，大团大团的花簇挤在一起，看着俗气极了，但却又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俯身摸了摸那床单，岑暖又仰起头，用力眨了下眼睛。 第二天岑暖便带着舅妈去了市人民医院。 这所医院的神经科在全国排名第一，因此人也格外多，很多病人都是特地从外省过来的。 排这么长时间队，周树惠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连站立太久都做不到，只能坐在轮椅上被岑暖推来推去。 终于在下午成功办了住院，岑暖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内，安静地听着病情讲解，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渐渐握紧。 渐冻症在医学上被称为萎缩侧索硬化，简称ALS，岑暖以前只知道这是一种让人身体僵硬的疾病，就像被冰封住了似的。 -- 第16页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一种神经类疾病，先是神经损伤，之后肌肉渐渐萎缩，而周树惠，已经到了这个阶段。 早晨岑暖查看的时候，就发现她的两条腿像干枯的树干，也不知是怎么拼命拄着拐站起来的。 回到病房的时候，周树惠穿着病号服，正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岑暖叫了声‘舅妈’，走了过去。 她才转头：“我不治了，咱们哪儿有那么多钱？这病横竖也是个死，你再陪上我一年，等我死了，你把我一火化，就算是给我养老送终了。” “治，怎么不治？”岑暖俯身把床边的衣服叠起来：“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咱们不求治好，只要不继续严重下去就行，到时候病情稳定下来，我推着你四处逛逛。” “我这些年也攒下些积蓄，一共二十来万，先够维持一段时间，至于其他的钱，我再慢慢筹，想必也是不难的。”说这话时，岑暖神情若有所思。 “治这病得花那么多钱？那咱们现在就出院！”周树惠却激动了起来。 岑暖按住她的肩膀：“我现在还年轻，有很多赚钱的机会，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安抚好舅妈后，岑暖表情平静地走在医院走廊上。 人其实是可以在一瞬间成长起来。 就像此时的她，已经全然记不起不久前那个沉溺在荒唐爱情中，无比矫情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她再次找到主治医生：“孙教授，我已经想好了，请帮我预约那个七十万一针的特效药，我知道一共打三针才有效，我会尽快交钱。” 这个药也是刚刚引进国内，还未来得及入医保，但对神经系统有着很强的修复力，能够延缓肢体僵硬的程度。 如果舅妈能够把三针都打了，那么她的生命就可能延续三到五年，到时候又会有新的药被研制出来。 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前提是，必须先筹够这二百一十万的钱款。 先给舅妈请了专业护工照料着，岑暖独自一个人走出医院，她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不停翻看手机通讯录，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邹敏语’这个名字上。 不出意外的话，邹敏语过几天就会找过来。 这么想着，岑暖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 就如岑暖所预料的，邹敏语果然在第二天找上门。 两个人在一处僻静的茶馆见面。 脸上早没了往日的和气，邹敏语直接递了份文件过来：“这是阿沣委托我带来的保密协议，我劝你还是尽快签了，这样就能得到一笔封口费。” 那保密协议很厚，有十多页，岑暖接过来仔细翻看着。 邹敏语又说：“你已经和阿沣分手，今后就和他再无瓜葛，请你不要对外透露与他的关系，毕竟你俩身份悬殊，你的存在只会影响到他的事业，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们只能采取法律手段来解决。” 她如此卖力的侮辱人，就是为了尽快攻破岑暖的心理防线，让岑暖崩溃，心死，然后歇斯底里地找季沣吵闹。 这么一来，二人就再无复合的可能。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岑暖的表现一直很淡定，半个小时后，她才抬起头来：“协议的内容我都看了，基本都很合理，但钱给得太少，我不同意。” “那你要多少？”邹敏语愣了愣。 “两百万，少一分都不行，而且这些钱都是我应得的。” 岑暖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我跟着季沣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名，早期的资源全部都是我辛辛苦苦替他争取来的，他如今的成就有我很大的功劳，却只支付了我微薄的酬劳，从前是情侣关系，我可以不计较这些，现在分手了，自然要仔仔细细清算一番。” 邹敏语盯着她，眼神有些狐疑：“所以在你眼里，这段感情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不然呢？你希望我怎么做？”岑暖反问了回去。 邹敏语摇摇头：“没什么，我会让律师尽快赶过来修改协议，就按你说得金额来。” 事情的发展与预想大为不同，反倒让邹敏语生出些不真实的荒诞感，面前的岑暖实在是太平静了，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内心稍有些慌，只能先进行下一步计划。 一会儿律师便赶到了，现场修改保密协议后，又打印出来，一式两份，岑暖重新检查一遍后，很痛快地签字按手印。 邹敏语递了张纸巾过来，语气随意：“你先擦擦手上的印泥吧…对了，有件事需要拜托你，毕竟修改金额这件事没经过阿沣同意，我怕他怪我擅作主张，还得由你来证明一下。” 眼见岑暖盯着她，并没有马上说话，邹敏语不自觉有些紧张。 片刻后，岑暖挑挑眉：“那该怎么证明？” 邹敏语松了口气：“很简单的，你只要在微信上给我发些话就好，具体发什么，我会教你的。” 这次岑暖没有迟疑，她点点头：“好啊。” 按照邹敏语的要求发完微信后，她貌似不小心的动了下手臂，眼见一杯茶水翻倒在邹敏语身上，才淡淡道歉：“不好意思啊。” “你…”邹敏语气到极点，反而隐忍了下来：“算了，没关系的。” 保密协议还在桌上放着，她也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快步走去卫生间吹干了衣服，回来的时候，岑暖正吃着一盘小糕点。 -- 第17页 邹敏语松了口气：“那今天先这样吧，下午我会先给你打一百万，你注意接收，这两份协议我先拿回去给阿沣过目，过些天把另一份寄给你。” 岑暖慢悠悠戳了戳盘子里的点心：“山药薏米红豆糕，你要吃吗？这糕点口感细腻，味道也不是很甜。” 邹敏语摇摇头：“我不吃，好吃你就多吃点儿。” 她也不知道岑暖是缺心眼还是怎么地，居然还有空在这儿享受美食。 岑暖又端起茶喝了一口：“既然不吃，那你就去把账结了吧，另外再给我打包三块山药薏米红豆糕，我喜欢吃。” 她这般颐指气使的语气，倒像是把邹敏语当佣人似的，但邹敏语并没有生气，反倒完全按照她的要求，走去前台结账了。 … 上车之后，邹敏语这才将包猛地甩在后座上。 一旁的助理吓了一跳，却不敢追问原因。 邹敏语自己寻思了一会儿，倒想通了，她觉得岑暖也并不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像这种爱财如命的小市民才最好拿捏，一时吃亏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邹敏语笑了笑，给季沣拨了个电话。 忙碌的剧组内，季沣正在试妆。 他今天才入驻这个古装剧剧组，还不怎么适应，因此眉头总是紧皱着的，新来的助理笨手笨脚，他心里烦得厉害，索性摆摆手把人赶到旁边。 “怎么样，岑暖服软了吗？”他接起电话。 邹敏语：“没有，她答应了保密协议的条款，还嫌钱不够，要二百万。” “什么？！”季沣一下子站起身来。 二百万对他来说就像两万块似的，根本就不算什么，再多的钱他也拿得出来，他在乎的是岑暖的态度。 这女人居然把钱看得比他还重要？ 他还是有些不信：“你是不是语气太强硬了？把她给气到了，所以她才故意跟我赌气？你态度好一点不行吗！” 邹敏语的指甲抠在真皮座椅上：“没有，我态度很好，而且小暖的情绪也很平稳，不像在赌气，她说她早期替你争取了很多资源，所以应该拿这些钱，而且一直在计较得失，感觉功利心很重。” 这么说着，她又试探道：“阿沣，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小暖她并不单纯，或许之前她在你面前的表现，都是装的。”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季沣却不耐烦了：“我现在是让你赶快把岑暖领回来，不是让你想这些没用的事儿。” 邹敏语抿抿唇：“阿沣，自从小暖离开后，你脾气就变得很不好。” 季沣并不在意她说什么。 只随口道：“那肯定啊，女朋友都跑了，我脾气能好？” 邹敏语深吸了口气，继续试探：“那你觉得，小暖这次要到了钱，会拿来做什么？” “她要钱有什么用？她也不买衣服，不买包，除非…”季沣逐渐咬牙切齿：“除非她想彻底离开我，拿着钱远走高飞？” “那你说怎么办？”邹敏语顺势问道：“要不我想个办法，让她拿不到钱吧，顺便再彻底服个软。” “行，你看着安排，有什么需要再打给我。”季沣直接挂断电话。 “沣哥…妆还没试完。”一旁的小助理怯生生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男人径直离开的高大背影。 上了房车后，季沣的情绪非但不能缓解，反而怒气更大，一想到岑暖会拿着钱远离他，他就心里堵得慌，隐约又有惶恐蔓延至心头。 这么多年来，他给岑暖发的工资一直都不多，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他可以给她买珠宝，买礼品，可以拿副卡给她自由挥霍，但就是不想钱直接掌握在她手中，他想切断她独自生存的可能，让她始终依附于他。 圈养一只鸟儿最好的方式，就是剪掉她的羽翼。 但如今这只美丽的，独属于他的鸟儿还是长出了翅膀，义无反顾飞走了，他又该怎么让鸟儿重新回来？她会不会…已经不爱他了？ 想到这里，季沣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椅背上。 但他随即又乐观了起来，不会的，她爱他，一定爱他。 只要稍给她吃些苦头，她一定会乖乖回来找他的。 第9章 . 风雪 陪她在雪地里熬着 岑暖从茶馆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医院。 路上她又打包了些清淡软烂的食物，跟山药薏米红豆糕一起拎着，给舅妈送到病房内，一样样摊开，摆在床头的桌子上。 食物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开。 隔壁床的一位病人家属便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女儿孝顺，看看这姑娘给她妈妈买了多少好吃的？就怕妈妈吃不好。” 虽然这位阿姨把她和舅妈错认成了母女，但岑暖并没有反驳，她继续从塑料袋里取出筷子和勺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才转头笑道：“您那边的饭菜也不错，是从楼下食堂买得吗？” 那阿姨便点点头：“是啊，一楼有员工内部食堂，里面的饭菜又便宜又好吃，你要是长期住院的话，就跟医生说一声，能帮你办张临时饭卡。” 就这么聊了几句，岑暖就大致了解了这医院的情况。 周树惠这会儿也开始吃饭了，她果然爱吃那山药薏米红豆糕，一连吃了两块才停下来，又慢悠悠喝了两口皮蛋瘦肉粥。 -- 第18页 在医院治疗后，她的脸色好了很多。 晚上护工家里有事，请了个假，岑暖留在医院照顾舅妈，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两个人却都不怎么说话。 外头的夜色很沉，隔壁床刷小视频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周树惠叹了口气：“小暖，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问话，岑暖却忽然像被哽住了似的，肩膀抖了一下。 低头平息了片刻情绪，她继续在热水里搓洗毛巾。 含糊答道：“还可以吧。” 周树惠看着她，声音笃定：“你过得不好，我知道的。” “那男孩子我一开始看着，就觉得不适合你，所以才极力反对，但我后来想了想，也怪我当初态度太激烈，反倒把你推远了，如果好好跟你说，你未必会听不进去。” 她顿了顿，破天荒放软了语气：“小暖，舅妈没生过小孩，不懂怎么教育孩子，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我没怎么被爱过，更不知道该怎么爱别人，这些年，到底是苛待你了。” “没关系的。”岑暖深吸了口气：“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应该是我道歉才对，你收养了我，供我上学，已经对我很好了。” 她从来都是个不喜欢情绪外露的人。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强忍着泪水：“好了，说这些做什么？我让隔壁小点儿声，你赶快睡觉吧。” “嗯。”周树惠顺从的平躺下来，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侧头看着岑暖：“其实分手了也好，那个男孩子根本配不上你。” 这句话是岑暖第二次听到。 她在那一瞬忽然顿悟，原来喜欢你的人，是会无条件偏向的，无论你是否优秀，是否狼狈不堪，在这些人眼中，都始终闪闪发光。 窗外月光皎洁，她的眼前浮现出那男人深邃的眼眸来，禁不住静默了几秒，内心泛起淡淡的波澜。 … 岑暖是在第二天早晨收到转账的。 和邹敏语所承诺的一样，正正好好一百万，另外一百万她说过些天再转，想必要再费些周折。 收到这个钱后，连同自己账户上的二十万，岑暖都交到了医院里，只给自己剩了两万不到，这是用来应急的钱。 主治医生姓姜，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人，听了这事儿后，便有些奇怪。 她问岑暖：“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交这个钱？特效药一针一针买也可以，多余的钱，你可以存在银行里，还能赚些利息。” 岑暖摇摇头：“不用了，早交过来早安心，未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我舅妈那边还得拜托您，如果我之后出什么事儿，您这边照常治疗就好。” 姜医生：“你是不是有重要工作，必须出差？” 岑暖想了想：“也算是吧，不过我现在也不确定，过些天就知道了。” 她交待完这些，就回了舅妈的住所，除了日常去医院探望外，基本不怎么出门，闲着也是闲着，倒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正好是冬至，医生准许病人出院半天。 岑暖推着舅妈就在附近的集市上逛了逛。 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摊位在卖大红的窗花，只需要静电就可以黏在玻璃窗上，图案是枝叶茂密繁复的花朵。 岑暖见舅妈喜欢，便把轮椅推了过去，等她挑好之后，付了钱。 集市的末尾，有一家蛮小的露天饺子摊，大铁锅底下烧着炉子，锅里的水滚了，冒着呼呼的白气。 快收摊子了，只剩下一份饺子，一份是二十个，正好装一碗，芹菜牛肉馅，卖二十块钱，也不贵。 冬至嘛，就得吃饺子。 岑暖推着舅妈坐在桌边，又去对面买了盒油炸糕。 回来的时候，才看见舅妈又跟老板要了个空碗，正把那饺子倒出来，颤颤巍巍拿着筷子扒拉开，数饺子的数量。 “一个，两个，三个…” 她的口齿有些不清，动作也迟缓很多，饺子的白气腾着面孔，神情却异常认真。 “哎呀，你这老太太，过得也太仔细了吧？我们这饺子足斤足两，怎么可能少！”摊主走过来大声说道。 “十一，十二，十三。”周树惠并没有理摊主，继续数着。 过一会儿她才抬头：“一共十八个，少了两个，你退我们两块吧。” 摊主便有些尴尬，拿过两块钱扔在桌上。 周树惠才笑了，神情有些得意：“小暖，你看，那老板偷奸耍滑，被我发现了，你快把钱装起来。” 岑暖拉开椅子坐下来，也笑了：“嗯，幸亏你数了，不然咱们就被骗了。” 这种市井气息的生活场景，让两人都觉得无比幸福。 但光阴易逝，越是美好越留不住。 … 冬至过后没几天，果然有警察上门，将岑暖带到了城南路公安局，说是有个名字叫季沣的人告她敲诈，需要她配合调查。 岑暖对此并不惊讶，全程都很配合。 因为季沣要拍戏的原因，所以并没有亲自来，而是委托邹敏语和律师全权办理此事，他们这一方所提交的证据很充足，除了转账记录外，还有微信的聊天记录。 这段聊天记录在岑暖的手机中也找到了，主要就是岑暖向邹敏语单方面索要钱财的过程。 -- 第19页 审讯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岑暖虽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存在敲诈勒索，但情况已经对她很不利了。 邹敏语站在透明玻璃外，脸上渐渐扬起笑容。 面前的场景跟她之前的预想别无二样，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一定是岑暖被钱冲晕了头脑，所以才会如此愚蠢的上套。 其实那份保密协议从一开始就只是诱饵，是为了送岑暖入狱才制造出的诱饵。 正因为这个，邹敏语才会指挥岑暖发送了那些微信聊天信息，又在最后拿走两份协议，并将协议彻底毁掉，伪造出岑暖蓄意敲诈的假象。 这么想着，邹敏语又觉得自己蛮仁慈。 量刑都是按敲诈金额来算的，而她只给了岑暖一百万，就算是为她减轻了一半的罪行，至于季沣那边… 邹敏语只说服他报了案，后续的计划却没有通知他。 想到男人最近对她冷言冷语的态度，邹敏语心头火起，只一股脑将怒气发泄在岑暖身上。 正在这时，负责问话的警官开门走了出来。 邹敏语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走上前询问：“怎么样，岑暖认罪没有？警官同志，麻烦您尽快追回我们的损失，我们要这笔钱有急用。” 那警官便盯了她一眼：“季沣不是个很有名的影星吗？怎么连这点儿钱都没有？” 邹敏语便有些尴尬：“也不是急用，只是…” 警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岑暖没有诈骗，你们之间签有保密合同，那些钱，是你们自愿给她的，她也拿出了相应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邹敏语惊了。 “她拿出了保密协议的原件和你们当时谈话的录音，还原了你们当时谈话的场景，也还原了你诱导她发微信的过程。” 这么说着，警官的语气严肃起来：“你这算是报假警，知道吗？念在你是初犯，就不追究了，以后不要做这种浪费公共资源的事儿，有什么矛盾，你们私底下先处理，再不行就上法院起诉去，这属于民事纠纷。” 邹敏语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 这第一场冬日的雪，让整个城市都陷入一种巨大的白噪音中，行人的身影挟裹在雪中，片刻后就消失不见。 警局内还剩一场纠纷没处理，是个丢了手机的男人。 这男人此刻正在填写报案单，并且反复强调他手机中有重要资料，还说他是电影摄影师，丢了这些会影响电影拍摄。 岑暖听见这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她疲惫了，所以懒得转头去看。 她走出警局的大门，就看到邹敏语正在门口等她。 二人并肩而立。 邹敏语先开了口：“说吧，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岑暖眯着眼睛瞧了瞧空中飘扬的雪，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邹敏语又问：“所以你泼我茶水也是故意的了？趁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出去复印了协议，然后调换了原件？你动作可真够快的！” 岑暖这才淡淡道：“茶馆旁边就是个复印店。” “是啊，你多了不起？简直是料事如神啊！”邹敏语冷哼了一声：“但那又怎样？我已经调查过你了，你现在很缺钱吧？” 她紧紧盯着岑暖，眼中满是刻薄：“救活你舅妈至少需要二百万，那你猜，剩下那一百万我会轻易给你吗？有本事你去法院告，拖个一年半载，那时候你舅妈早死了。” 岑暖似乎早料到邹敏语会这么说。 她点点头：“是啊，我很需要钱，那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立刻把一百万转给我？” 邹敏语盯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你在这雪地里跪上三个小时，我就把钱给你，而且不用征求阿沣的意见，从我的私人账户上转，立刻就能到账。” 重新占据了上风，邹敏语又得意起来。 她随口又问：“诶，阿沣他都这么对你了，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我早就对他失望了，所以不会伤心。”岑暖迈步走下台阶。 这会儿雪已经很大了，地上厚厚一层白色，四处都是雾蒙蒙的，只剩无尽的风声。 她就在警局前面的一块空地上跪下来，面朝着街道，脊背始终挺直，再不说一句话，只偶尔看看手表，计算一下时间。 夜已经深了，气温一点点在下降，就连不远处的邹敏语也走进了车子里面，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岑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雪花落在身上又化掉，冰水顺着她的脖子一直流到后背，钻心似的凉。 后来她的体温逐渐变低，那雪便不怎么化了，只在她的身上聚了厚厚的一层，给睫毛凝上冰霜。 前方有一团光逐渐变大，有汽车行驶了过来，她迷迷糊糊抬眼去看，朦胧的光影中，一个身影走下车。 莘烨的西装外套了件深灰色的大衣，黑色手套闪着皮质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正式场合匆匆赶来。 男人身材很是高大，夜色中五官更显深邃。 风雪将他的衣角卷起，迈步近前后，他打开右手的长柄黑伞，替她遮蔽了一大部分的风雪与寒冷。 而后，就这么静静陪她在雪地里熬着。 -- 第20页 目光所及便是男人裹在西装裤内的笔直长腿，而他原本熨烫服帖的干净裤脚，也因为雪水的缘故，有些脏了。 岑暖轻轻呼出一口哈气，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好奇。 除了惊讶于他突然的到来，她更惊奇他的态度。 他不问她跪在雪地的缘由，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拉她起来，淡定的像一个陌生过路人。 但哪个过路人会愿意在这样的雪天，站在寒风中替你撑伞遮雪呢？ 她抬起头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跪在这里吗？” 雪好像更大了些，细小的雪片飘散在空中，借着风势洒入伞内，莘烨将黑伞倾斜了一些，他的肩膀落上了雪，但并没有去擦。 只是低头与她对上视线：“你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遇到了难处，才迫不得已做出这个举动吧？但无论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很平淡的话语，却让岑暖鼻子发酸，她性子倔，决定做得事情，通常会坚持到底，也不会和别人解释原因。 此时她却很想倾诉：“对，我是遇到了难处，我舅妈病重，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救活她———所以我故意往邹敏语的圈套里跳，也答应邹敏语让我下跪的要求，只要能得到剩余的一百万，失去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邹敏语很喜欢羞辱人的感觉，为了牵制住我，她会先给一些甜头，所以只要我跪满三小时，她肯定转账。” “那么你呢？”她又苍白着脸仰头。 目光清澈明亮：“你在这里替我撑伞的原因，又是什么？” 莘烨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多年前，我与你有过相同的经历吧。” 他说道：“那时我年纪还小，想要挽救家人的生命，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在雨地里祈求上苍，雨水淋得睁不开眼，我心里忽然在想，如果未来也遇到这样一个绝望的人，我一定会为她撑上一把伞。” 男人的声音低沉，回荡在耳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眼皮发沉，岑暖撑着身子想要回复他些什么，却忽然向下栽倒，失去神智的前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 第10章 . 教训 她好不好，轮不到你去判断…… 季繁森这一天实在是很倒霉，原本想着出去逛逛，随便拍些风景照采个风，结果把手机给丢了。 光是个手机也没什么，但里面还有很多重要资料呢，莘烨的新电影就快开拍了，如果定妆照和剧本泄露了，那损失简直不可估量。 原路返回找了半天，他下午才到警局报案，谁知道案件太多，晚上才填上了单子，就这么耽误了些时间，车子违章停车也被拖走了。 外头大雪纷飞，他连个外套都没有，抱着肩膀好容易才找到莘烨的车。 一抬眼，正好看见男人怀里抱着个娇小的女子走过来。 “是暖暖妹妹吗？我就说嘛，小姑娘家家身子骨弱，跪在雪地里肯定要出事儿的，幸亏我打电话跟你说了一声…现在怎么办？赶快送医院吧！” 季繁森打了个喷嚏，语气焦急起来。 “先帮我把车门打开。”莘烨单手扔了钥匙过来。 天气好像愈发冷了些，他侧身避过风雪，将岑暖放在车后座上，而后摘掉了手套，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又听了听呼吸， “怎么样了？”季繁森在后面探着脑袋。 “没什么事，又困又饿，暂时睡过去了。”莘烨关好车门。 “那就好。“季繁森松了口气，又低声道：“诶，我刚刚在警局听着，她应该是因为缺钱才跪的，你要不要资助一下？一百来万，小数目。” “她自尊心很强，绝对不肯接受我的钱。”莘烨摇摇头。 背后是无尽的长夜，雪光让天色更亮，也让视野更加清晰，他将目光锁定在一辆亮着灯的白色跑车上，神情更冷淡了些。 转回头，又对季繁森说：“你在这边先守着她，我去一下那边的便利店，顺便处理个事情。” 季繁森‘哦’了一声，打开车门就准备上副驾。 莘烨的身子越过他，挡在车前：“你就在外面吧，孤单寡女同处一个空间，不好。” 季繁森：“我冷，真得很冷。” 眼见莘烨脱了外面的大衣，他还蛮欣喜的：“行吧，你给我件衣服也可以，好歹还能挡挡风…” 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之后，莘烨弯腰把大衣盖在岑暖身上。 这才关好车门：“好了，你就在这儿站着，看她醒来就叫我，哪儿也别去。” 季繁森：“…” 他缩着身子，语重心长道：“老莘，我说你亏心不亏心呐，这样对待自己的好兄弟，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莘烨看着他：“有烟吗？给我一根。” 季繁森有些奇怪：“你平时不是不抽烟吗？这又是怎么了？” 他身上就剩下一根烟了，还等着一会儿取暖用，哆哆嗦嗦掏出来：“诶，你可别浪费啊，这可是…” 莘烨有些不耐烦，取过烟后，顺便把打火机也拿走了。 眼看着男人向前方走去，季繁森实在冷得慌，索性靠着车边蹲下了，晃了晃手中的空烟盒，他觉得有戏可看，便眼巴巴向那边瞅着。 … 车子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邹敏语却莫名有些身上发凉，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快速走掉，而是留下来窥探那边的情况。 -- 第21页 外面的男人越走越近，高大的身材极具压迫感，踩着雪的沉重脚步声让她心慌手抖，怎么都发动不了车子。 车内女人惊慌的神情很清晰地映入眼帘，莘烨并不为所动，他弯腰敲了敲车窗。 咚…咚…咚… 三声响。 邹敏语抖了抖肩膀，‘啪一声’锁了车门，原本打算赖在车上不下去，但三秒钟后，她终于看清男人的面容。 帮助岑暖的男人，居然是莘烨… 邹敏语内心又惊奇，又忌惮，一时五味杂陈起来。 她家是经商的，自然知道莘家的厉害之处，但就是这么一个厉害的家庭，也管不了这个儿子，最终任由他出来自立门户，当导演拍电影。 如今莘烨已经在电影界站稳脚跟，他同时又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在娱乐圈和商界的人脉都很好，一旦得罪了他，以后的路必定会不好走。 权衡利弊之后，邹敏语还是走下车来：“您是莘导吗？我是星球娱乐企划部副总小邹，咱们之前在大学生电影节上见过面，您还记得吗？” 自我介绍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怎么踏实。 索性把她爸也搬出来：“对了，我父亲是星球娱乐董事长邹庆年，你们可能一起谈过生意，相互都熟悉吧。” 邹敏语觉得，她再怎么也是有些身份的，莘烨多少会忌惮着些，不会让她太难堪。 结果男人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邹庆年是吗？” 邹敏语急忙点头：“对啊，他是我父亲。” 莘烨‘啪’一声点起烟来：“他还不配跟我一起谈生意。” “你…”邹敏语的脸立刻就红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脾气上来了便也不管不顾，走近两步就想理论。 香烟的味道飘散过来，暗红的火点明明灭灭，像是开在暗夜的花。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并不抽，只是懒洋洋向前伸着，最前面的烟灰似落非落，灼热的温度破开寒风，逐渐向前逼近。 他太高大了，身影罩过来时，邹敏语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香烟靠在她脸颊边上，下一秒就要烫过来似的。 “求，求求你，不要毁我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真的！” 身子僵直着，她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不停求饶。 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她穿着薄薄的毛衫，整个人几乎冻到没有知觉，却还是喜欢风雪能够大一些，可以把那烟熄灭，结果却始终让她失望。 莘烨并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年少时叛逆，他也背着家长偷偷抽过，后来长大了，却觉得这东西危害健康，很容易就戒了。 之所以跟季繁森要了这支烟，就是为了震慑一下这邹敏语。 他从不打女人，但水火无情，伤到了人，是这人运气差。 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居高临下地看着邹敏语，他挑挑眉，语气嘲讽：“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一次次暗算无辜的人，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时，你难道没想过会有报应反噬回来吗？” 邹敏语抖着嗓子：“你是在说岑暖对不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的！可能你还不知道，她在跟季沣谈恋爱的时候，还脚踏好几只船，人品实在是差劲，我是看不惯才想给她些教训。”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在耍小聪明，试图挑拨离间：“莘导，你一直觉得岑暖很单纯是不是？其实你被骗了…” 话音还未落，她却又失声尖叫起来，掉落的烟灰顺着她的侧脸滑下去，虽然温度已经不高，但也把皮肤烫红了。 这酷刑似的灼烧感让她几乎精神失常，她以为自己的脸已经被烫坏，颤巍巍伸手去摸，想要仔细确认一下。 “别动。”莘烨却冷冰冰警告：“我这烟拿不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整个戳在你脸上。” 邹敏语这次彻底怕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耍心眼了，岑暖很好的，她是个好人，坏人是我，是我一直在算计她…” “她好不好，轮不到你去判断，因为你不配。”莘烨神情平静。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垃圾，而不是在看一个人，一个活物。 “但我这次并不会把你怎么样，岑暖还需要历练，留着你，她还能有个目标，你等着吧，她强大后会回来收拾你。” 他就这么转身离开，再不管瘫坐在雪地中的邹敏语。 不远处有个人哆哆嗦嗦跑过来。 正是快冻死的季繁森：“快快快，暖暖妹妹醒了，她只说脑袋有些晕，其余一切都挺正常的。” 莘烨‘嗯’了一声，把钱包扔过去：“你去便利店给她买些食物，要一桶关东煮，多加汤，还有蛋糕，矿泉水。” 低头看了眼指尖燃了一半的烟。 他随手也递过去：“这烟我没抽，你抽吧，一会儿进车里之前，先站在外面散散烟味。” 季繁森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而就在后方，邹敏语正在大口呼吸着冷空气。 她像一个刚刚被扼住喉咙的人似的，骤然松懈后，浑身脱力，甚至都没办法从雪地里爬起来。 外表的狼狈并不算什么，她在那一刻终于想明白，其实莘烨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甚至都不是特意为她而来的，只是顺路警告一下。 -- 第22页 威慑的同时，却不彻底打垮，让她在惊惧中一天天度过，只是为了给岑暖的成长留一个靶子，一个用来复仇的箭靶。 那种从精神层面上的蔑视，让邹敏语二十几年来引以为傲的身份家世都成了笑话，如遭雷劈般，她久久缓不过神来。 但，岑暖又凭什么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庇护呢？费力的用手拄着地，邹敏语瞬间又不甘起来。 脑海里反复了无数种设想，她最终还是作罢，再不敢轻举妄动。 … 岑暖醒来的那一瞬，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但她随即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被邹敏语陷害抓到警局，又为了一百万跪在雪地里，莘烨过来替她撑伞，然后她又累又饿晕了过去，他把她抱起来… 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他的车里。 转头望着外面熟悉的雪景，她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车门忽然被咚咚咚敲响，她摸索着降下车窗。 季繁森探头进来：“暖暖你醒啦？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不舒服？” 他的态度太热情，反倒让岑暖有些无所适从。 她反应了一会儿：“你是季摄影师吧？之前在警局报案丢手机的人…” 季繁森点头：“是我是我，你总按眉心，是不是头晕啊？等着啊，我赶紧给你叫莘烨去，他马上就过来！” 他离开后，岑暖才有功夫低头查看自己。 车子里暖气很足，她里面的衣服差不多干了，只是膝盖那里还不行，她扯了两张纸巾放上去吸水，又叠好那深灰色的男式大衣放在一旁。 莘烨的车子里，还有衣服上，都有一股很好闻的草木香水气息，这味道很熟悉，她想了想，应该是她之前送他的那瓶香水味。 所以他之前说喜欢她的礼物，并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这么想。 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又抬手抚了下眉心。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车门被打开后，莘烨席卷着冷风俯身坐进来。 他的笔挺西装沾了雪，触及到热气，小小的雪花瞬间融化，在黑色布料上留下些许印记，但他并不在意。 只转头看着她：“头还晕吗？” 岑暖摇摇头，嗓子有点儿哑：“还行吧。” “季繁森去给你买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莘烨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摘掉黑色的皮质手套，他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有些苍白，就这么抬手想要覆盖上她的额头。 岑暖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语气不容置疑：“车里没有体温计，我需要测一下你额头的温度，用手背轻轻贴一下就好，别动。” “我体温应该不高的，我自己能感觉到。”岑暖轻声嘟囔了几句。 她其实不太想让他测，但还是拗不过，只好乖乖仰起脸，又被那微凉的触感冰到，轻轻皱了下眉头。 “抱歉。”莘烨收回手：“温度还是略高了，我待会儿送你去医院吧。” “行，那去第五人民医院吧，我舅妈就在那里住院。”岑暖点点头。 手机上有短信进来，她点开查看，发现是银行的信息，邹敏语的账户转了一百万过来，目前她卡上余额是一百零二万三千。 “收到钱了吗？”莘烨转头问道。 岑暖‘嗯’了一声：“收到了，她这也算是兑现诺言了。” “那就好。”莘烨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把空调又调高了些。 岑暖忽然就很庆幸，她庆幸莘烨没有提出用钱来资助她，给她留了足够的自尊，否则她会羞愧到想死，再不能和他以平等的姿态相处。 人个人虽然是平等的，但欠了钱的人不会，在债主面前，欠债的人永远是低着一等的，就连说话都底气不足。 她不想与他变成那样的关系。 手机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在莘烨的提醒下，她才从沉思中猛地回神，心不在焉的接了起来。 下一秒，她的神情却变了，挂断电话时，手都在抖。 “我舅妈一个人从医院溜了出去，已经两小时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行动不便，还坐着轮椅…”她转头看向莘烨。 “你别担心，这儿离第四人民医院不远，我马上带着你去附近找。”莘烨安抚了她几句，立刻发动了车子。 岑暖系好安全带：“那季摄影师怎么办…” 莘烨已经发动了车子：“没关系，他拿着我的钱包，可以自己打车。” 外头茫茫的白雪还没有停，一路上能见度很低，路况也不是很好，从车内都能听到轮胎打滑的声音。 但莘烨还是平稳的驾驶着车子，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开。 岑暖一直用手机和医院那边保持联系，后来信号不好才挂断，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她又觉得舅妈或许只是闷得慌，想出来赏赏雪。 而且舅妈性格孤僻，总喜欢自己在僻静的地方待着，操纵着轮椅并不容易走远，或许她只是就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这么想着，岑暖的心绪就平稳了些。 马上就快到医院了，前方却发生了事故。 好几辆救护车将路堵住，鸣笛声吵得人心里头发慌，不少路人也停下来看热闹，交头接耳讲着什么。 各种嘈杂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将这雪夜衬托的像是清晨的闹事。 -- 第23页 岑暖眯了眯眼睛，她没戴隐形眼镜，所以看远处模模糊糊。 “前面是撞到人了吗？有救护车，也不需要咱们，要不然绕路吧？我怕舅妈冻着，得尽快找到她…” 她这么说着，忽然又有些不放心：“这里离医院很近，万一…要不然我还是下去看看，看看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手指刚触即到车门，她还未来得及用力拉开，便又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莘烨攥着她的右臂，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别看。”他的声音发沉，将她紧紧按入怀中：“岑暖，不要看。” 第11章 . 尽心 就…尽我所能吧 能有什么颜色比雪地上的红更触目惊心？没有了，再不会有。 原本很大的轮椅在汽车的撞击下，已然成了瘪掉的薄铁，轮子滚出老远，残破地倒在旁边，血迹在雪地上开出大片的红花。 而就在花的尽头，瘦弱的中年女人大睁着双眼躺在那里，手中紧紧搂着一袋子烤红薯，已然看不出生命的迹象。 莘烨的视力很好，他比岑暖早几秒钟注意到这惨烈的一幕，透过人群的缝隙望过去，他的目光悲恸的同时，却仍旧将岑暖抱着。 怀中的女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像是一只愤怒的小兽，她拼命嘶吼着，用拳头使劲推着他，实在无法挣脱，最后索性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莘烨的身子动了动，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短短的头发。 继续遮挡住她的视线：“再等几秒钟，几秒钟就好。” 再等几秒钟就好，这样直面亲人死不瞑目的车祸惨状，会另一个人发疯，会让人在午夜梦回时反复惊醒，太痛苦了，还不如晚一些看到。 岑暖挣扎得太厉害，虽然他力气很大，却也怕弄伤她，不敢太束缚着她。 眼看着医护人员替地上的遗体合上眼睛，盖了白布抬入救护车，他这才松了手，带着她走下车去。 岑暖耳朵里全是轰鸣声，她已经顾不了其他，扑过去就掀开了白布，看清底下的面容时，内心的侥幸才一点点溜走。 所有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抽空了，她几乎站不住，最后被季沣半抱着带上救护车。 大片的雪地极速后退，有人拿着铁锹铲着地上沾了血的雪块，机械的摩擦声不断重复，一下…两下，三下。 一个人消亡的痕迹，很容易便被清除了。 岑暖反应过来，又要往车下冲：“凶手呢？凶手是不是逃跑了？！” 莘烨按住她的肩膀：“是疲劳驾驶，人已经自首了。” 她的身子一直在抖，怕冷似的打着寒颤：“莘烨，躺在那白布底下的人是我舅妈，是她的眼睛，她的鼻子…但她没有呼吸。” “我知道。”莘烨的手臂垫在她背后，车子太颠簸，防止她撞上车壁。 她又说：“那你说，她会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她求生欲已经很强了，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咱们还是快些去医院吧，医生可以把她抢救回来。” “好，快些去医院。”莘烨低声安抚。 他的身材太高大，坐在这狭小的救护车内似乎委屈了些，长腿微弯着无处伸展，却还要一直护着她的周全。 此时此刻，岑暖唯一能依赖的人便只剩他。 像是濒死的人抓住稻草，她把手指紧紧扣在男人的胳膊上，眼睛又望着一旁舅妈的遗体，却再不敢掀开那白布。 很快救护车停了下来，医院到了。 … 季繁森借了便利店店员的手机，气急败坏打来电话时，莘烨正站在医院一楼的走廊。 “诶，老莘，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这都买好吃的了，出来一看，你直接把车开走了！你想和暖暖妹妹单独相处，这个我理解，但也不能…” 他唠唠叨叨持续抱怨中，说到一半的时候，却被莘烨打断。 “繁森，你赶快到第四人民医院来。”莘烨的声音有些哑：“岑暖的舅妈去世了，她一个人应付不了这么多琐碎的事，你来帮帮忙。” “怎么会…”季繁森顿时愣住了。 “是车祸，司机已经抓到了。”莘烨挂断电话。 太平间内的白炽灯灯光很亮，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岑暖抱着膝盖坐在舅妈床边的地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莘烨进来的时候，她正把那一袋子沾了血迹的烤红薯抱在怀里，红薯还没有凉透，像极了人的体温。 她抬起头来：“舅妈是为了给我买烤红薯，才出得车祸，我之前跟她说过，街角的那家红薯摊生意很好，但总也排不上队…她记住了。” “她很疼你。”莘烨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虽然看起来冷漠，但其实对我很好，反倒是我辜负了她很多，这次也是，如果我早点回来陪她，她就不会出事…” “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到，后来再回拨，却已经晚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给她准备了二百万医药费，都用不到了。” 其实岑暖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她只是不停地说，喃喃地说，把心里面的话一股脑都讲出来，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内心的苦痛。 但她并没有哭，即使被莘烨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孩子似的安抚着，她也没有哭。 过了良久，她站起身来：“舅妈的遗物已经收拾好了，我去看看。” -- 第24页 周树惠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的日记很简单，只随笔写下心中所想，这次来医院，她也带来了那个小本子，就放在一摞衣物下面。 岑暖轻轻揭开那些洗到褪色的衣服，又在中间看到之前买得那几张窗花，红色的窗花在塑料薄膜的覆盖下，闪着细细的光泽。 她用手指摸了摸那窗花，之后才拿起压在最下面的日记本。 前面都是记录日常的寥寥数语，最后面一页是很早就写下来，用来交待后事的遗嘱。 字迹有些浅，一看就知道握笔之人力气很小：‘小暖，一别数年，再见面的时候，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我已拜托过社区工作人员，如果见我两天没出门，他们就会联系你，让你尽快回来给我处理后事，我这个病是家族遗传，要怪只怪我命不好。 如果我碰巧还没有断气，你千万不要送我去医院，就在家陪我几天，我不想受罪，也不想浪费钱，安安静静地走最好。 关于葬礼，我希望一切从简，能联系到的亲友，我都把手机号码写在后面，你给他们打电话通知一下，人家实在不愿意来，就算了，别勉强。 最后，我攒下五千块钱和一对金耳环，都在房间衣柜的最里面放着，钱你拿去用，耳环别卖，你以后可以当嫁妆。 你结婚以后好好过日子，但也别让别人欺负你，如果过得不好你就离婚，但你要生个小孩，这孩子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你的依靠，就像我可以依靠你一样。 我很遗憾看不到你以后宝宝的样子，但我觉得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女宝宝，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标注的日期是2020年11月5日，正好是一年前的今天。 岑暖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把那日记本小心翼翼放到包里。 她转头看着莘烨：“这个医院附近有没有殡仪馆？我想替舅妈办一个小型追悼会，场地不用太大。” “我替你联系吧，一会儿季繁森过来，他也能帮忙。”莘烨说道。 “谢谢你。”岑暖深吸一口气：“我想吃一些东西。” 她其实并不饿，情绪的骤然起伏，身体上也是有反应的，胃里像是塞了一块硬铁，恶心想吐，但她必须要多吃一些，才能撑到舅妈的葬礼结束。 莘烨看了她一会儿：“好，我带你去吃饭。” 两个人并肩走出医院，大雪在地面覆盖了厚厚一层，已经深夜，到处都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影，更别提开着的饭店。 走了一会儿，前面终于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但里面卖得都是些油腻腻的炸物和辣味小吃。 莘烨找了一会儿，才在菜单中找出个蔬菜粥来，他点了一碗粥，又点了两颗茶叶蛋，要了碗热水，把蛋泡在水里温着，让岑暖先喝粥。 这边安顿好岑暖之后，莘烨估摸着季繁森应该到了医院门口，又走出去找人，两个男人站在原地说了会儿话。 季繁森晃了晃手上的塑料袋：“关东煮虽然凉了，但我这里还有面包和牛奶呢，女孩子都喜欢甜食，暖暖妹妹吃了，情绪兴许能好点儿。” 莘烨‘嗯’了一声，把那袋子接了过来。 雪差不多停了，风还在呜呜地刮。 两个人到了快餐店门口，隔着薄薄的玻璃门，正好能听到岑暖在打电话。 她拿着舅妈的笔记本，按照那些亲友的手机号码一一联系，一边还要和对面反复的道歉，抱歉深夜打扰。 “对不起舅舅，但我舅妈去世，这本身就是个大事，明天我准备给她办追悼会，麻烦你能过来参加一下…”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重话。 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已经离婚，但她好歹是你前妻，你就连这点情分都不顾吗？算了，再见吧。” 她再继续拨打电话：“喂，孙叔叔是吗？请问您认识周树惠吗？她以前帮过您很多忙，你们是同事，她出车祸去世了，麻烦…” 这次话还没讲完，那边就直接挂断了。 “老莘，咱们得帮帮暖暖妹妹。” 季繁森做了个手势，和莘烨走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这才悄声说道：“她一个小姑娘家，操办个追悼会不容易，身边也没个亲戚帮衬着，实在是太难了。” 快餐店内，岑暖并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她有些疲惫的仰头靠在椅背上，背影瘦弱无助。 莘烨望着这背影良久。 过一会儿才转回头：“好，你打算怎么帮？” 季繁森想了想：“就…尽我所能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总要先试试，反正在交朋友这方面，你绝对没我厉害。” 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莘烨便也没再说什么。 … 岑暖第二天在医院附近的一个殡仪馆内，给舅妈举行了追悼会。 昨晚她把日记本上的亲友全都联系了一遍，有的号码已经是空号，有的直接挂断了电话，但更多的回复，是冷冰冰一句‘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会不会来，但该办得还是要办，哪怕到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参加，也要完成舅妈的遗愿。 殡仪馆有专门替遗体化妆的美容师，舅妈躺在水晶棺内时，面容安详了很多，看起来像是沉入了梦乡之中。 -- 第25页 上午八点追悼会准时开始，岑暖站在那狭小的追悼厅内，环顾四周之后，她将手中的花朵轻轻放入棺内。 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这才惊讶地回过头——— 穿着黑色衣服，前来的追悼的人们缓慢步入厅内，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一共二十多个，大家都面色严肃，手中拿着白色的小花。 “这里是周树惠女士的追悼厅，请问你们是走错厅了吗？前面拐弯处，还有一个大的追悼厅，也许…” 岑暖踌躇良久，还是上前问道。 一个中年女人微笑着摇摇头：“不是的，我们就是来参加周女士的追悼会，虽然和周女士并不认识，但我们是你朋友的朋友。” 这个回答让岑暖更是一头雾水。 厅外隐约有打电话的声音，她走出去时，才看见季繁森正在角落压着嗓子打电话。 “老赵，你到底行不行啊？找个殡仪馆都能迷路？算了，你别来了，追悼会都开始了，你肯定会迟到，倒打扰了人家。” 挂断电话后，季繁森才看到岑暖。 他扬了下新买的手机，稍有些尴尬：“那什么，暖暖妹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尽一份心意。” 岑暖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深深地鞠了个躬。 身后又有人走来，脚步声沉稳，若有若无的草木气息传来，她过头去，目光撞到男人深邃的眸中，内心一瞬间沉静下来。 莘烨穿了身黑色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贴着腰线，领带一丝不苟系着，明明是如此精英的打扮，怀中却抱了一大捧朴素的白花。 又有季繁森的朋友来参加追悼会，他低头从花束中抽了一只递过去，浅浅地鞠躬：“谢谢您，这束花您拿着，追悼厅右边左转。”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再来，他才大步向她走来。 淡淡说道：“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 其实岑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这场追悼会，无疑是感动与温暖并存着的，虽然到场的人和舅妈并不相识，但大家气氛和谐，都真心实意献上花束，低头默哀。 比那些平素里尔虞我诈，不知感恩的亲友强了不知多少倍。 遗体进行火化后，前来悼念的人才陆续道别离开。 岑暖跟随工作人员去取骨灰，莘烨和季繁森则在外面处理后续的事情，两个高大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便是很惹眼的风景线。 季繁森吸了吸鼻子：“其实我挺后悔的。” “后悔什么？”莘烨问他。 “当然是后悔没多交点儿朋友啊，如果我今天能再多叫些朋友，暖暖舅妈的追悼会就能更热闹一些。”季繁森一脸感叹，用手指拭了下眼角。 他摇摇头又继续道：“真的，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帮助别人的感觉这么好，我现在浑身舒畅，甚至还有点儿想哭，是被感动的。” 季繁森称呼岑暖的时候，总是爱用叠词，一开始莘烨是不爽的，后来发现他是真心把岑暖当妹妹看待，也就不再管了。 人心真的是很神奇，有人的心可以柔软成水，有人的心却能坚硬为冰，而且不能全凭外表来判断。 但善良的人，终归会有好报。 莘烨拍拍好友的肩膀，由衷地说道：“谢谢你，繁森，谢谢你为岑暖做得这一切。” “谢什么谢？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不然就显得生疏了！”季繁森嚷嚷起来。 这时却有工作人员快步走来：“你们是跟岑小姐一起的吧？她被两个黑衣服的人带走了，说是有个季先生要见她，非要让她上车。” “什么时候的事？”莘烨沉下脸来。 “就在刚刚，那车子往西南方向去了，说是到什么度假庄园…” “这附近有个长夏度假庄园，一定是去了那里。”季繁森急忙说道。 莘烨点点头，他不再说什么，大步便往车子前走去。 见季繁森跟过来，他才按住车门，回头嘱咐道：“舅妈的骨灰还没领，你在这边先等一等，我和岑暖待会儿就回来。” 第12章 . 威逼 季沣觉得自己像只狗一样 岑暖一看见那两个黑衣男人，就知道他们是季沣的人。 而据她所知，季沣此时应该在另一个城市拍一部古装剧，行程那么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C市。 她本来是不想上车的，但这俩保镖一直在纠缠，堵着她不让她走，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实在是和这肃穆的场合不相配。 她看着他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我现在正在干什么吗？” 两个保镖神情讪讪的，却还在坚持：“不好意思，岑助理，但季先生再三交待了，不把你带过去，就会炒我们鱿鱼，我们也是不得已的。” 岑暖浑身没什么力气，也反抗不了，就这么被带上车去。 车外的风景极速后退，昨晚的雪停之后，为了不影响交通，环卫部门便开始清扫交通，如今地面已经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剩余的残雪和泥水混在一起，变成了脏兮兮的碎冰，银装素裹的雪景有多美，雪后的消融便有多狼藉。 但总有地方是例外的。 … 近郊的长夏度假村内，白雪仍然纯洁无暇，厚厚地堆积在尖顶形建筑物的顶端，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冰雪城堡。 -- 第26页 这个地方冬季主打温泉和滑雪场，又传言有数十位顶级大厨坐镇后厨，能做出世界各地的地道美食，是有钱人周末放松的好地方。 岑暖跟着两个保镖走下车后，就发现周围冷冷清清，根本没有游客。 有个保镖解释：“季先生怕被媒体看到，把这度假村包下来了。” 她‘嗯’了一声，对这男人的做派早习惯了：“带我去见季沣吧。” 保镖便恭恭敬敬引领着她往里走，穿过两条长长的走廊后，几个人很块就到了一处有着巨大落地窗的房子跟前。 季沣披了件白色的浴袍，正躺在房内的长椅上，此刻他懒洋洋直起身，向外面招了招手，两个保镖急忙离开。 岑暖走进去，坐在他的对面：“找我有什么事？” 季沣笑了笑：“我这几天拍戏很忙，昨天好不容易休假，连夜就坐着飞机赶回来见你，连觉都没怎么睡。” 这也是他从前爱用的手段，先将自己所有的劳累和幸苦都讲给岑暖听，再暗示这些付出全都是为了她，从心底上增加她的负罪感。 从前岑暖不懂，就很吃这套，为此愧疚不已。 现在她不喜欢他了，自然不会再受骗：“那不是你自找得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让你来找我，也没让你不睡觉。” 季沣明显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倒愣了愣。 但他似乎在按捺着脾气：“好了，我知道你舅妈去世了，如果不是怕被人拍到，我肯定会去吊唁的，但人总要往前看，你也不要太难过。” 这么说着，他就按响了旁边的服务铃，很快有服务生鱼贯而入，送了丰富的菜肴进来，还有个雪白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各种鲜果。 菜品都摆好桌后，季沣摆摆手，吩咐那些人全都退出去。 然后看向岑暖：“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吗？” 见她不说话，他便笑起来：“是我们正式相恋的三周年纪念日。” 有这个日子吗？好像是有的，过去的时光恍如隔世，岑暖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曾经也庆祝过这个纪念日。 但当时季沣正忙着拍综艺，他只是匆匆吃了口蛋糕，就下了房车，只是在第二天订了套昂贵的珠宝送给她。 但她并不喜欢奢侈品，后来分手后，这些珠宝都还在他家放着，她一样都没有带走。 如今场面反转，她已心如止水：“季沣，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我觉得以前的自己真傻，我跟本就不懂爱到底是什么，也不懂喜欢。” “上学时你是校草，所有女生都喜欢你，我也跟着喜欢，后来你说我可爱，对我格外青睐，我就受宠若惊，想尽一切办法对你好，受了委屈也要忍着，就怕会辜负你的这份偏爱。” “直到后来我才觉悟，这是错误的感情观，大错特错，错到离谱，而我曾经喜欢过的你，也只是我在幻想中塑造出来的人，并不是真实的你。” 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剖析自己，也为过去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男人却并不想听：“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想跟继续我闹？” 岑暖目光冰冷：“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不喜欢你，曾经也没有喜欢过你，希望你不要再缠着我。” “分手？”季沣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分手？！你诈骗了我两百万，现在却想拿钱跑路，你觉得可能吗？” 岑暖语气很淡：“那是我应得的钱。” 虽然舅妈已经去世，那些钱暂时用不上了，但她也从没想过还回去，这些年季沣没少克扣她工资，正好补上。 季沣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只是一个小助理，拿基本工资就够了，心那么野做什么？” 他这次过来，原本就是要逼岑暖回去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探身就抓住她的手臂，把女人往怀里拉。 “岑暖，你这辈子都欠我的，不想被我起诉诈骗的话，就收起任性的脾气，以后你也不用给我当助理了，搬到我家来住，每天在家等我就好。” 他设想得非常好，威逼利诱的本事也全用了出来。 却想不到抓着岑暖的那只手忽然一疼，脱臼似的垂了下去，身后有个人无声无息走上来，只一下就钳制住了他。 那骤然的疼痛让季沣额头的青筋迸起，但他也不是个喜欢服软的人，竟硬生生忍着没叫出声来，挣扎着想要转身反击回去。 身后的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砰’一声，季沣的脑袋直接砸在桌上，而后又被拎着耳朵提起来，重新按在那雪白的奶油蛋糕里，从额头至下巴糊了个严严实实。 看起来活像是拍戏时做得那种倒膜，只是白的奶油之上，还点缀了鲜红的红龙果，黄芒粒，紫色的小小蓝莓，五彩缤纷，分外热闹。 莘烨过来的时候，岑暖并不是没有看到。 但她又想起之前季沣说过，莘家和季家这两家人，是沾着亲的，两个人之前想必也认识。 所以她就以为，莘烨会先跟季沣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后，再找个借口替她解围，带她离开的。 毕竟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都是沉稳而淡漠的。 但她却想不到，面前这位沉稳的莘先生，会干出这样的事，他居然把一个大明星的脑袋当气球，直接按在蛋糕里反复摩擦？ -- 第27页 面前的场景莫名有些诡异，岑暖一时语塞。 甜腻腻的奶油气息在空气中蔓延开，季沣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但他的声音却像溺在水中之人发出来似的，口中灌满了奶油，最终变成咕噜咕噜的气泡音。 按着他的同时，莘烨的手上也沾到了奶油。 男人的表情中出现些许嫌弃，但片刻后又回归平静，只一手钳制着季沣，确保季沣的脑袋能继续浸在蛋糕里之后，他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岑暖。 淡声问道：“还打吗？” “…什么？”岑暖有些没反应过来。 莘烨面色温和：“没关系的，你别怕，你说打就打，说打几下就打几下，这些都是由着你来的，只要你感到舒心就好。” 季沣脸糊上了，耳朵又没糊上。 他感觉自己像条狗一样，被按着打也就罢了，还要被迫听情敌秀恩爱？打个架还要听取别人意见，是不是有毛病？！ 眼看着季沣挣扎地更厉害了，岑暖这时也才意识到，莘烨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并且是用极其碾压被打者自信的方式征求… 她的心情舒畅了些，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好。”莘烨点点头，随手拎起她放在椅子上的包和外套：“那咱们走吧。” 松开季沣后，他的另一只手臂虚拢着她的后背，很快带她离开这房间。 … 季沣洗掉脸上的奶油，足足用了半个小时。 动物奶油比植物脂肪的奶油更难洗，因为真材实料，所以格外黏腻，显得他皮肤由内而外透着亮光，整个人都油腻了几分。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因此格外愤慨，但刚刚被奶油糊着脸，他看不清打他的人是谁，只好叫了所有工作人员来盘问。 但大家各个都摇头———为了过二人世界，季沣把所有人都撵得远远的，那幢房子四周根本就没人敢靠近。 就连监控也是如此，怕行程外泄，所有摄像设备都停止了。 邹敏语赶过来时，季沣都快气疯，正在找人调度假村外面路面的监控，准备查车牌找那辆载着岑暖离开，黑色路虎的车主。 心里大概有了猜测，邹敏语一时就没有说话。 她思考良久，还是劝阻了季沣：“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在这度假村也没什么熟人，人多眼杂，你这么大张旗鼓，会被工作人员泄露消息的。” “那你就让我忍气吞声？！”季沣抹了把脸，手腕还隐隐作痛。 邹敏语到底还惧着莘烨，又不想季沣与他撕破脸皮。 只能先应付着：“阿沣，你先回剧组吧，这边我帮你慢慢查着，低调一些总没错，有消息我再告诉你。” 过了一会儿，她又试探道：“那岑暖那边…” 季沣这时也已经冷静了些。 他摇头叹道：“暂时先冷着吧，她是气我和乔嫣炒CP，也找了个男人来气我，再等一段时间，等时机一到，我就跟乔嫣解绑，目前CP话题度还在上升，不能因为迁就一个女人，就影响了事业。” 他从来都是个盲目自信的人，这会儿气消了，又觉得刚才那男人还算手下留情，起码没把他这帅气的脸颊给弄伤了。 坐在椅子上，季沣按了按眉心：“说起来有点儿奇怪，我怎么听着那男人的声音这么耳熟？怕不是小乖去哪个夜店，随便找了个鸭吧？” 他这话酸溜溜的，任谁都能听出来是在吃醋。 邹敏语牙齿咬了又咬，连声音都淡了些：“所以你没事儿干就去夜店找鸭？对这些人还挺熟悉的。” 季沣被她噎得愣了一下：“你有毛病吧，我不过就是个比喻，你怎么上纲上线，也学会顶嘴了？” 气氛逐渐紧张，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差一点就要吵起来。 “没什么。”邹敏语勉强笑了笑，恢复了往常温柔的语气：“我就是心疼你太累，每天连觉都睡不好，还要操心小暖的事情。” “是啊。”季沣不耐烦地站起身：“我先去睡一觉，醒了之后就回剧组，这次带来的几个助理都太蠢，你告诉她们，别接近我的房间，我嫌烦。” 地上刚刚也洒了一大块奶油，工作人员估计是没经验，居然直接用抹布抹了抹就不管了，结果风干后，就跟那溜冰场似的。 季沣一脚踩上去，顿时一个趔趄。 他用手扶了下桌子，手掌不留神又按在一副刀叉上，疼得‘嘶’了一声。 简直想把这房子给砸了：“我最近的运气怎么越来越差？感觉什么事儿都不顺利！” 第13章 . 寄托 生个宝宝 而就在同一时间，岑暖正在一个路边的饺子摊前坐下。 路边的小摊大抵都差不多，沾着锈迹的大锅，锅里冒着白气沸腾的水，还有手上沾着白面的忙碌摊主，都透着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但她还是不饿，只是在看到这摊子时不由自主陷入了回忆，才让莘烨停了车。 热腾腾的饺子终于端上来，寒风中，她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一只只扒拉着饺子慢慢数，旁若无人，神情认真。 “哎呀，你这姑娘，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过日子？” 一旁的摊主笑起来，又端过来没煮的生饺子：“你看看啊，二十个饺子是一盖连，我心里有数，绝不会弄错，大冷天的，你快吃吧，别凉了。” -- 第28页 “让她数吧，不要管她。”莘烨这时才开口道。 他一直都坐在岑暖身边，高大的身材替她挡着风，摊主又送了碗饺子汤过来，他接了放在桌上凉着。 又转头问岑暖：“要醋吗？” 岑暖这会儿已经把饺子数好了，这是个诚信的摊主，所以一个都没少，她低下头，默默夹了个饺子塞在嘴里。 而后含糊地点点头：“要的。” 说是芹菜牛肉馅，但其实牛肉很少，都用搅拌机拌成了肉泥，根本吃不出颗粒感来，口味倒还好，有股家常的味道。 莘烨拿起桌边的醋瓶子，用纸巾擦了擦瓶口，在浅碟子倒出一点来。 酸涩的味道蔓延，跟着饺子的热气一起蒸腾上来。 岑暖低头时，忽然就掉出泪，她心中明明没有悲伤，但那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从眼眶中大颗大颗涌出，像是蓄着眼泪的闸门忽然坏掉了。 一个星期前，她也是在这种小摊跟前，跟舅妈一起吃水饺的。 那摊主偷奸耍滑，因为少给饺子而赔了两块钱，这两张纸币至今还在她包包的角落里躺着，为什么数饺子的那个人却没了呢？ 相同的饺子味道，却完全是不同的两种心境。 “莘烨。”她抬起头来，面颊已然被浸湿了。 在那源源不断的泪水中，她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吃水饺了。” 因为一吃到水饺，她就会想起舅妈。 心就会钻心的疼。 悲伤从来都是延迟到来的，大悲大喜之时，人的身体通常都会激发出防御机制，如此才能度过那艰难的一段时间。 所以她在看到舅妈的遗体时没有哭，面对各种冷漠亲友时没有哭，给舅妈办追悼会的时候也没有哭。 独独在这一碗平淡的水饺前，肝肠寸断，痛苦不已。 莘烨是理解她的，所以在面对她的一切行为时，他都坦然接受，替她处理好后续琐碎的事情。 他拿了外衣给她挡在脸前，在路人探寻的目光下，遮住她狼狈的面容，又给老板扫码付了钱，叮嘱老板将剩下的饺子送给露宿者或者小动物。 而后才拥着她走回车内。 … 莘烨走后，季繁森一直都在殡仪馆等待，不久便领到了岑暖舅妈的骨灰。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内心细腻。 岑暖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还没来得及替舅妈挑选骨灰盒，季繁森就代为挑选。 他把各种款式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后才定了一款古朴典雅些的，价位中等，既不是太过奢华，也能很好地体现亲人的哀思，处处都体现着用心。 原本事情挺顺利的，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来了群不速之客，正是之前撞了周树惠的凶手家属。 凶手名叫周明闳，他父母都是企业家，在本地势力挺大。 这次他疲劳驾驶，只是为了赶去参加一场酒会，撞了人之后也没立即送医，而在躲在车上打电话求助，就这么一耽误，周树惠才彻底咽了气。 但这毕竟不是酒驾，周树惠本身又有重病在身，只能算是过失伤人，量刑较轻，只要有被害者家属的谅解书，就可以缓刑。 周明闳还在派出所临时关押着，岑暖又迟迟不露面，他家属等不及，直接来殡仪馆找人，男男女女一大家子，嚷嚷起来像一万只乌鸦飞过。 季繁森抱着骨灰盒，就这么以一敌百，扯着脖子跟这些人对骂。 莘烨带着岑暖过来时，正好就遇上了这场闹剧。 冬天本身天黑的就蛮早，更何况是雪后的阴天，外头灰蒙蒙一片，岑暖靠在椅背上向外看，也看不清些什么。 大哭过后有些虚脱，她心里恨极了这一家人，拉了两次车门却没拉开。 “你不用下去了，这些人有理也讲不通，倒白费了口舌。”莘烨说。 实在是有心无力，她只好点头：“不要再打架。” 莘烨‘嗯’了一声，他神情淡淡的，又安慰她道：“你应该知道的，之前和季沣的那场冲突，并不是打架，而是我单方面的压制。” 随手打开车门，他走下去不久，便领着季繁森上来。 外头的人一哄而散，季繁森疯狂吐槽：“我去，那都是些什么人啊，简直像土匪强盗，刚刚差点把舅妈的骨灰盒都抢了去。” 他吵架吵多了，嗓子是哑的。 岑暖的嗓子也哑：“季哥，莘烨，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也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什么，因为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实在惭愧。”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帮你是应该的，也从没想着让你报答，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好好生活，这比什么都强，我们也看着高兴。” 季繁森急忙摆摆手说道。 驾驶座上，莘烨已经发动了车子。 对于她的感谢，他并未回应，而是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霓虹灯晃过英俊侧颜，良久之后，他才问：“岑暖，你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这样突兀的问题，却使得她心头一颤。 是啊，她今后的生活能有什么方向？ 之前跟季沣交往的时候，她每天总琢磨着怎么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后来知道舅妈病重，她又一心一意想着如何给舅妈治病。 -- 第29页 但现在舅妈已经去世了。 人活着，总该有个心灵寄托。 而她此时的内心，却空空荡荡，已然枯涸。 … 岑暖回到舅妈的家里之后，就开始加紧收拾东西，毕竟这房子是公租房，租客不在之后，就要还回去，然后等待下一任租客。 琐碎的东西太多，她也不能都带走，只能一边整理一边拿出去，摆在门口，有需要的邻居自然就会拿走。 外头的阳光很好，光线透过陈旧的玻璃落在地砖上，映照出被窗棱分割后的小小暖色方块。 家具都没有了，岑暖就抱着腿坐在这阳光之中，她缓缓环顾四周，将这个自己与舅妈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印在心中。 面前的箱子中散落着些杂物，她在其中一本旧书中发现了几张昂贵的演唱会门票，正是季沣这些年办得演唱会。 她就这么慢慢翻看着，心口揪着似的疼。 旁边柜子里还剩下一瓶白酒，是平时做菜用来去腥的，她拿了个小酒盅，就这么慢吞吞一口一口的喝着，有些困了，靠着墙壁歪着头睡过去。 再清醒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 房间里似乎有人，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旁边的酒瓶子：“谁？！” 那靠在门边的高大身影才微微动了动。 ‘啪’一声，电灯被打开。 “莘烨？”骤然的光线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社区工作人员过来收房，发现你还在屋里，而且喝醉了，担心你出意外，就从手机的最近联系人里找到了我。” 莘烨走过来时，顺手又把大灯关闭，只留了盏昏黄的小灯。 他俯身的时候，好看的薄唇抿着，神情比平时更淡漠，大衣的衣摆擦过她的手背，羊毛混合的衣料表面纹理，给她带来些许的痒意。 岑暖稍稍坐直了些，后背贴紧冰冷的墙壁：“你…” 下一秒，握着的白酒瓶子就被人扣出来，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手中一空，她的心里也有些空：“我也不是非要喝酒，就是觉得有点儿难受，人家不都说酒能浇愁吗？我就试试。” “能缓解忧愁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你却偏偏选择了最伤身体那一种。”莘烨盯了她一眼，语气难得重了些。 “还有什么方式吗？” “吃饱饭，把身体养好，然后去外面多跑几圈，人在奔跑的时候，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脑子就不会想其他，只剩向前冲刺的念头。” 他这个建议很好，但岑暖并不想采纳。 她拧着眉想了一会儿：“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像你这种就还好，起码能给社会带来价值，我今年都二十多了，还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莘烨却说：“大家都一样，你没价值，我也没价值，谁又能比谁高贵？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给自己设定个目标，让生活有个奔头，仅此而已。” 他这么说，倒叫她有些释然：“是这样吗？那你的目标是什么？” “短期目标是拍完这部新电影，长期目标是拍更多的电影，我还想做慈善，然后像我恩师一样，培养出更多的优秀电影人。” 莘烨挑挑眉：“这些目标都是在我二十岁时就已经基本确立了的，但就在最近，又新增了一个。” “是什么？”岑暖内心的某处弦动。 “让一只迷途的雏鹰归巢，看着它长出丰满的羽翼，然后飞向广阔的天空，自由自在翱翔。” 他这话意有所指，但是又不点破。 只是拿起她的外套递过去：“走吧，医院刚刚给你的手机打来了电话，被我接听到了，我得带着你过去一趟。” “什么电话？“岑暖还懵着。 她过了会儿才想起来：“对了，我之前在医院陪舅妈的时候，肚子疼顺便做了个体检，是不是体检结果出来了？” … 岑暖去医院的路上，其实是有些担心的。 她倒也不是怕死，如果让她在睡梦中死亡，无知无觉无痛苦，第二天清晨人都凉了，那她还是很乐意的。 她只是怕病痛的折磨，怕像舅妈那样，活生生的人被困在病床上，只能一天天瘦弱下去，无助地听着生命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所以在走进医生办公室前，她有着片刻的踌躇。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陪你一起进去。”莘烨说道。 她想了很久，还是点点头：“好，谢谢你。” 将体检报告单交给她的那位医生，是个很和善的女医生。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医生才说：“你身体蛮健康的，血压血糖，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是有一样，需要跟你特别说一下，需要朋友回避吗？” 岑暖摇摇头：“不用的，有什么问题，您说就好。” 医生这才说：“因为你的血型特殊，所以医院多做了几项化验，发现你的血液中的免疫性蛋白球存在特异性抗体，可能会影响到怀孕，换句话说，你的怀孕几率非常低，身体会自然排斥胚胎的产生，属于免疫性不孕。” 但随即又补充：“不过你也别难过，兴许你会遇到基因完全契合的男性，你们的结合会顺利怀上宝宝，临床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 这种疾病一般不会说得太绝对，岑暖心里也明白，轻声道了谢。 -- 第30页 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尤其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便格外渴望血缘关系的牵绊，却想不到老天连这个权利都剥夺了。 旁边就是儿科的病区，有个小孩子哭闹着不肯吃饭，非要吃炸鸡和汉堡，家长苦口婆心地哄劝着，声音混杂在一起，浪潮似的涌过来。 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她的神情越发落寞，起身慢慢来到走廊。 “其实我以前就想过，想要个女宝宝的，白嫩嫩胖乎乎的女宝宝，每天给她穿小裙子，梳小辫子，打扮得漂漂亮亮…” 实在不知向谁倾诉，她发了会儿呆。 一时又有些自嘲：“这就是命吧，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上辈子也不知造了孽，报应到这辈子来了。” 有护士推了病床过来，走廊狭窄，莘烨顺手拉了她到拐角。 窄窄的窗户开着，夜风悠悠吹进来，隔壁小孩儿的哭闹已经变成嘶吼。 两个人离得极近，莘烨低头看着她：“你的性子很安静，你的宝宝想必也随了你，不会这么任性地大吼大叫。” 他的声音冷静：“医生只说怀孕几率低，并不是不能，你不要太悲观。” 岑暖却没再多说什么，她心情烦躁，低着头就想走出去，冷不防又被男人伸手拉了回来。 几乎是擦着她的身侧，又有病床被推过去，呼噜噜的轮子声刺耳，走廊白炽灯闪了闪，嘶吼的小孩儿也终于筋疲力尽，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 莘烨的手仍握着她的手臂，手心的温度隐约传递过来。 他神情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要不要试一下？试一下我们两个会不会有宝宝。” 第14章 . 张扬 像个青春期叛逆小女孩 如果是别人向她提出这个建议, 岑暖立刻就会觉得冒犯，但很奇怪的是，莘烨却完全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只有这无人的狭小角落里, 才有片刻的安宁，月光如水的撒在两人身上, 她下意识抬头看他。 男人的眸色很淡，他其实是典型的浓颜系, 和他这双清冷的眼睛实在很不搭配，但也因为这样，让他的面容与气质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哪有人上来就问别人，要不要一起生个宝宝？ 但他就可以淡定地说出，并且丝毫不带其他杂乱的思想。 岑暖其实早就发现, 莘烨这个人，他的思维方式是与常人不同的, 他不受传统思想的束缚, 但也保留着该有的谦逊与沉着。 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灵魂的另一半却带着狂妄。 这样的男人，很难不令人心动。 岑暖几乎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但她不想显得太狼狈：“你平时也总这么跟别的女孩儿说，要跟人家生个宝宝吗？” “不是。”莘烨失笑：“我还是第一次，之前也从没交过女朋友, 我会把最近的体检单给你看, 虽不能证明太多，但至少能证明我的健康。” 他又说：“如果你想看，我也可以现在就把手机给你，里面有我最近两年的社交通讯记录,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从不删信息。” “不用了。”岑暖摇摇头：“我相信你的为人。”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莘烨自然就不再提起。 两个人走出医院，他又开着车把她送回去。 … 那公租房原本今天就要搬离的，但岑暖根本没心思找房子，便想着随便找个酒店凑合几天，这么一来，能带的东西就寥寥无几。 外头夜色已然深沉，她下车看到楼道门口倚着抽烟的季繁森，才惊讶起来：“季哥，你怎么在这儿？” 季繁森笑呵呵说道：“我早跟莘烨商量好了，要过来给你搬家，白天你不是喝醉了吗？所以只能晚上来。” 岑暖也不知道自己这醉酒的丑事到底传播了几个人。 她转头看了眼莘烨。 “抱歉，下午我接听社区电话的时候，繁森刚好在旁边。” 男人回手锁了车，非常准确地理解了她这个眼神的意思。 有人帮忙搬家，果然省力很多。 新房子则是季繁森帮忙联系的，位于城市中心的低层公寓，月租一千五，一室一厅，不能通燃气，但对她来说，也够用了。 本地搬家都有办乔迁宴的习俗，都已经大半夜了，新家又没有食物，岑暖就泡了两杯热茶代为感谢。 卧室窗户有些漏风，季繁森过去帮忙用胶带临时粘起来，客厅就只剩下两个人。 莘烨放下茶杯：“你现在有人生目标了吗？短期长期都可以。” 他严肃的样子像一个等着收作业的班主任。 岑暖手托着腮：“我刚刚其实就一直在想，短期目标长期目标，我都是有的，短期的话…我想替舅妈报仇，让肇事凶手周明闳一家得到应有的报应，还有就是锻炼身体，努力把未完成的学业补齐。” “长期的话，我还想继续在娱乐圈内工作，我想当一个成功的经纪人，打造出很多优秀艺人，拥有自己的工作室。” “邹敏语和季沣这两个人呢？你不恨他们吗？”莘烨问。 岑暖笑了笑：“这两个人和长期目标是有重合的，在我看来，只有事业上的成功，才可以完全将他们碾压，这样居高临下的复仇，对人的打击更为巨大，所以我不着急。” “好。”莘烨凝视着她，目光中带有赞赏：“你对未来的规划非常清晰，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短时间内就能想明白这些多，说明你是个头脑很聪明的人。” -- 第31页 岑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其实并不是傻，只是之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人们不是常说嘛，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莘烨摇摇头：“并不是，一段好的感情能让两个人都有提升。” 他顿了顿，又说：“你只是没遇到对的人。” … 岑暖在这边住下之后，就开始规律饮食，每日锻炼身体。 她觉得莘烨说得对，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但有目标的活着，比浑浑噩噩度日，生活质量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她给舅妈选了一处位于山脚下，山清水秀的墓地，隔几天就会去扫扫墓，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 至于肇事司机周明闳那边，在家属再三要求下，岑暖出具了谅解书，签订协议后，她拿到了五十万元补偿金。 这五十万岑暖单独存在一个账户上，并没有随意使用。 医院退费后，她现在卡上的钱够用，也不是为了贪财才会选择谅解凶手，她只是有自己的打算而已，并且已经思考了良久，权衡利弊后才会如此。 法律上的事情，岑暖不是太了解，但娱乐圈是各种案件的高发地带，名誉案，侵权案，诈骗案，各种各样的事件她处理了不少，也因此认识许多知名律师。 她把这次的车祸案咨询了律师，几位律师都一致表示，凶手最后的量刑可能不会太久。 周明闳并不是酒驾，疲劳驾驶相对来说，性质并不算很严重，周树惠本身又是重病患者，行动迟缓而且坐着轮椅。 事后周明闳主动自首，能近一步减轻责罚，他唯一可以被重罚的点在于，当初车祸后的见死不救。 从事故发生到救护车赶来，整整半个小时，周明闳都坐在温暖的车中，等待着躺在大雪中周树惠的死亡。 他并不是因为慌张，也不是害怕不敢下车。 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在车祸案件中，一个死亡的被撞人，比一个活着却重伤的被撞人，相较起来好处理得多。 而这种人性的卑劣，其实是法律无法顾及到的。 所以即便岑暖不谅解又怎么样？因为以周明闳目前的罪行，根本就达不到重判。 其实到这里，岑暖也算是无能为力的。 她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因为私怨就会去违反法律，更不会直接冲上门去泄愤。 但私德有亏的人，再怎么都会受到命运公平的惩罚。 岑暖并不清楚周明闳的具体为人，所以她特地找人探查了一下，这才得知他还是个好色成瘾的人，并且以交往的名义，迫害了不少姑娘。 因为家里有钱，周明闳基本是不上班的，他日常就是开着跑车去各种娱乐场所物色女孩儿，看上了就深情表白，各种送礼物，表示愿意和人家结婚，软磨硬泡之下顺利交往，一两个月后再甩掉。 为了炫耀，周明闳还专门建了个聊天群，里面都是和他有着一样嗜好的垃圾，他们发女孩子们的隐私照片大肆评论，甚至还会交换目标，分享心得，然后将照片上传到不法网站去。 这种行为从周明闳成年后就继续，如果受害者多达百位，却都选择忍气吞声，只有一个女孩儿因抑郁症自杀，她的家人大闹一场后，拿到赔偿金也就算了。 这个女孩儿名字叫阮大妹，家住近郊农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闹事要钱的是她父亲一家，而她还有个母亲，一直没有被提起。 岑暖见到这位母亲时，是在一个阴天的下午。 中年女人名叫张绝娣，面容瘦弱，目光凄楚，像是在寒风中瑟缩，即将掉落的一朵枯花。 她向岑暖讲述了自己前半生的经历，讲她从小不受重视，长大后被父母威胁着嫁人换彩礼。 也讲她婚后不幸，因生不出男孩儿被丈夫暴打，拼命反抗离婚后，却得不到女儿抚养权，多年来一直母女分别两地。 最后张绝娣说：“我这个名字是后改的，其实你肯定猜到了，我原先名字叫招娣，我恨我父母，就想让他们生不出儿子，后来我婆家对我不好，我也奋力反抗了，只可惜我这个女儿，没遗传到我的一丁点儿血性，被人就这么欺负死了。” 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用力抹了抹泪：“他爸爸那边拿了钱，已经新娶了媳妇，准备生儿子了，但我不能罢休，我宁愿不要这条命！” 岑暖想到舅妈，眼角也微微湿润：“我很同情您女儿的遭遇，如果我愿意给您提供帮助，您愿不愿意联合其他受害者，跟周明闳死磕到底？” 既然早已经游走在法律边缘，那么这个周明闳肯定会抵抗不住刺激，在暗地里做出更多犯法的事，岑暖始终这样相信。 张绝娣眼睛亮了亮，语气肯定：“我会的，我一定会，姑娘，你真是个好心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岑暖点点头：“不用感谢，这都是应该的，我会提供五十万资金援助，还会替你请好的律师，联系媒体来曝光此事，剩余的事情，就需要受害者家属一起努力。” … 周明闳在两个月后被正式抓捕。 就像岑暖之前预测的一样，他不仅玩弄姑娘们的感情，更是在其中采取了不少强迫手段，并在事后威胁利诱，证据确凿后，会触犯多条法律。 数罪并罚，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家属的谅解，而是公开公正的刑罚。 -- 第32页 他所做的事情在网上传开后，他那群嚣张跋扈的亲人也被千夫所指，生意伙伴纷纷远离，名下公司全部宣布破产。 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后，岑暖刚刚晨跑回来。 她平静的关闭手机，之后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花，捧着来到了舅妈的幕前，将花束献上后，又整整站了一下午。 回到家后，她忽然想见莘烨一面。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彼此都很忙，岑暖打去电话的时候，莘烨正在新电影的拍摄地。 “最近过得怎么样？”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递到耳畔。 她便沉默了一会儿：“我很好，你呢？” 莘烨‘嗯’了一身，声音中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短期目标完成了吗？” 岑暖笑了笑：“已经完成了一项，你一会儿就能看到新闻，肇事司机周明闳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就好。”莘烨声音温和：“祝贺你。” 岑暖起身走到窗边，心不在焉段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诶，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的建议？我现在想试一试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呼呼的风声消失，紧接着就是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边的环境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莘烨说道：“电影还没开机，我之后的三天都有时间，但，抱歉，可能需要你坐飞机到我这边来。” “好，那我去你那边吧。”岑暖很快答应。 她挂了电话后，忽然就有些紧张，原地踱步后，又去镜子前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仔仔细细，不放过一处微小的毛孔。 她不喜欢化妆，因此面颊总是素淡着的，皮肤白皙透亮，像是易碎的瓷器，一双眼睛内有着坚定坦然的目光，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这头发… 之前她扮成男生，因此总是剪短发，这几个月稍稍蓄长了些，倒显得不伦不类，像是那种小男孩发型。 门外有人按铃，她比较警惕，问了声‘是谁？’ 那人回答：“岑小姐吗？我是莘总的秘书，莘总让我给您送机票的行程单过来。” 岑暖这才开门。 那秘书是个年轻的瘦高男子，恭恭敬敬把行程单给她之后，才又笑道：“是明天中午的飞机，您提前两个小时去南城机场就好，然后拿着这个单子和身份证，去柜台值机。” “谢谢你，其实给我发张照片就好，不同特地过来的。”岑暖急忙说。 秘书摇摇头：“莘总吩咐下来的事情，我总要尽力才好。” 他又说：“对了，莘总还让我嘱咐您，H市气候和这边不同，让您带些短袖的衣服裙子过去。” 短袖衣服岑暖倒是有，但她独独没有裙子。 其实她以前长发的时候也很爱美，但后来剪了短发，就对这些都淡了，化妆品和裙子放在箱子里占地方，基本都扔掉了。 送走秘书后，岑暖又坐在椅子上犯了难。 阳台小泥炉上的水开了，发出尖锐的气音，她快步走过去提起来，在透明玻璃杯内注入开水，细小碧绿的茶叶逐渐舒展开，发出好闻的香气。 她忽然又想，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 岑暖在第二天下午到达H市，下飞机后天气异常晴朗。 跟莘烨说得一样，这边果然很热，空气潮湿异常，没一会儿就会出汗，大街上的人也都穿着短裤拖鞋，岑暖穿长袖就有些怪。 她在机场附近的商场逛了逛，忽然就被一条深红色的露背裙子吸引住了，那裙子是收腰的款式，背后蝴蝶骨的下方缝了个蝴蝶结，很像翅膀。 她在这衣服前驻足良久。 店员走过来笑道：“喜欢可以试穿一下的，您的身材和气质都很衬这条裙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岑暖侧头看着试衣镜里面的自己。 她想了想，问道：“你们这附近有理发店吗？” “有的，就在商场一楼，有一家很有名的发型设计室。”店员说。 她点头：“好的，我一会儿回来。” 岑暖原本是想把头发接成长发的，但看着墙壁上那个寸头女生模特的照片，她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接到莘烨的电话时，她正靠在路边的深绿色的邮筒前，慢吞吞喝一瓶冻成冰坨的可口可乐，需要不断在左右手敲击摇晃，才能出来一点点碎冰。 利落寸头下的面容有着一种脆弱的倔强感，与她身上红色露背短裙形成强烈的对比。 ‘哐’一声将可乐扔进垃圾桶，她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里？我叫助理去接你，但你已经不在机场了。”莘烨说道。 她这才环顾四周：“我在机场附近的商圈，一家奶茶店对面的邮箱旁边。” 不多时，就有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走过来，左右环顾着找人。 岑暖上前打招呼后，这助理先是愣了一下，这才请她上车，又解释说莘导正在电影开机发布会上，太忙了暂时抽不开身。 莘烨的新电影设定在汉朝，名字叫‘出闺’，讲了一个深闺小姐为了替家人报仇，女扮男装参军打仗，最终战死沙场的故事，有些像花木兰的剧情，但故事内核要悲怆很多。 开机发布会举办在露天场地，四周竹林环绕，微风吹来翠竹沙沙作响，观众席上便跟着有竹影跟着摇摆，很有意境。 -- 第33页 岑暖就站在人群的最后，抬头看着台上正在接受采访的莘烨，也看着他背后那幅手绘电影海报。 女子站在雪地中，如水般顺滑的长发披散着，她身上披着一件暗红色斗篷，背影孤独瘦弱，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强与洒脱。 正是之前她去送还围巾那次，莘烨照着她的样子画下来的。 她又摸了摸自己那短短的寸头。 会场围栏的的背后，一群小姑娘正举着应援牌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眼睛里全是雀跃的小星星。 岑暖回过头看了看，觉得有些奇怪，莘烨拍电影从不喜欢用流量，怎么会有追星的粉丝啊？ “姐姐姐姐，你好漂亮。”有个粉丝伸着脑袋和她搭讪。 “…谢谢。”岑暖有些尴尬。 小姑娘们举着的灯牌上并没有写字，乌漆麻黑也不知画了些什么。 她忍不住又问：“你们在追哪个明星啊？” “我们在追莘烨，莘导啊，你看牌子就知道，上面画着深深的夜空，正是我们粉丝团的名称！”小姑娘们骄傲地仰起脸来。 “哦，是这样啊。”岑暖点点头，言不由衷说道：“你们这牌子做得蛮好。” “是啊是啊，只不过追莘导真的好难，他都不怎么出现场活动的，我们好多姐妹都觉得煎熬，含泪放弃了。” 小姑娘们终于有人聊天，喋喋不休说了起来。 对于莘烨会有粉丝这件事，岑暖其实还蛮奇怪的，但想想他那张脸，她随即又想通了。 台上的发布会已经结束，主创鞠躬后纷纷走下台来，众多粉丝向前涌来，而在这种包围中，岑暖的存在似乎被完全隐匿。 但即使她不跟这群小姑娘挤在一起，莘烨也不会太快认出她。 带着竹叶气息的暖风拂过脸畔，岑暖又这样想着。 她改变了发型，改变了穿着，甚至连气质都发生了变化，烈焰似的红裙配寡淡的素颜，比之前更短的寸头下，银制的圆圈耳饰缓慢晃动着，底下光脚穿着双素色的凉鞋，看起来更像是个青春期叛逆的小女孩。 这样的装扮似乎在梦中出现过。 她恍惚记得，又恍惚不记得。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她只是想这样打扮，就这样打扮了，不用再在乎别人的目光与意见。 南方的暖阳刺眼，她眯了眯眼睛，下一秒才听到身后的尖叫声翻起浪潮，光影中男人高大的身材逐渐靠近。 径直穿过狂热的粉丝，莘烨精准的找到了她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她的短发，他低头问道：“等了很久吗？抱歉。” “你没发现吗？我剪头发了。”岑暖愣了愣，仰头看着他。 “嗯。”他点点头，退后几步，重新打量着她。 毫不掩饰赞美：“看起来很酷。” 第15章 . 木屋 神仙似的日子 岑暖跟莘烨聊了几句才反应过来, 此时他们正处于人群的最中间。 前方的媒体记者还没走，此时正扛着机器齐刷刷地看过来，似乎在想着要不要拍几张照片, 但估计有些忌惮莘烨, 暂时没动手。 而就在后面，大群莘烨的‘深夜’粉, 此时正眨巴着眼睛，小姑娘们内心雀跃到极点, 反倒寂静无声，目光内齐刷刷充满慈爱，一声都不敢再吭。 看来都不是女友粉…倒像是妈粉。 岑暖小声对莘烨说：“诶，你没发现，你的粉丝有点儿不对劲？” 她的声音里明显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莘烨也听出来了。 他的目光掠过自己那群兴奋的粉丝，和她们手上乌漆麻黑的深夜灯牌。 挑挑眉问道：“作业写完了吗？考研准备的怎么样？老板交待的工作有没有认真完成？” 小姑娘们声音都低了很多：“没有…” “我也没有…” 莘烨摆摆手：“过好自己的生活, 不要追星, 更不要追一个导演, 都回去吧，再晚点就没有车子去市里，旅店客满的话，停留在这里很危险。” 他的粉丝足有几百人，这会儿听了哥哥的话, 便都转身往外走去。 岑暖也便跟在她们身后。 莘烨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她往记者那边瞥了瞥：“会被拍到的, 我先避嫌一下，咱们在前面约定个地点再见面。” “不用。”莘烨淡淡地说，手臂虚拢着她的后背，径直带着她从人群穿过。 这发布会开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镇上, 以后也就是电影的拍摄地，周围民风朴素，风景秀丽无比，是个适合游玩的好地方。 从北方千里冰封的深冬，一下子来到了温暖如春的南方，岑暖还是有些不适应，阳光刺眼，她拿出背包里的宽檐草帽戴上。 莘烨转头看着她：“你来这边买了不少东西。” “刚刚逛了下商场。”岑暖说：“怎么没看见繁森哥？” “他家里有些事，等正式开拍再过来。” 莘烨顿了顿，又盯住她：“找他干什么？” 岑暖便说：“之前你们帮我很多忙，我想买礼物表示谢意，但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莘烨眯起眼睛：“走吧，我带你去买。” 他只有在公司的时候才会穿西服正装，平时都是以休闲为主，此时那轻薄的黑绸衬衫中灌了暖风，衣摆在风中飘飘摇摇。 这种衣服其实并不是谁都能穿，因为很像纨绔子弟，但他不是，沉稳气质的衬托下，反倒有种矜持的贵气。 -- 第34页 耳边似乎听到蝉鸣声，岑暖加快脚步，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但她想不到的是，莘烨居然带着她来到了镇上的农贸市集，估计正是赶集的时候，镇上居民都穿着拖鞋在闲逛，人群熙熙攘攘。 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带我来这儿买礼物？” “前面很多卖小吃的摊子，你一天没吃饭了，先过去凑合着吃点儿。” “…那行吧。” 说实在话，岑暖还是挺好奇这边食物的，因为大多数她都没怎么见过。 米做得糕点软软糯糯，上面撒着一小点桂花，她拿在手里轻轻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又去吃用糯米皮裹着内馅的嵌糕。 旁边的小吃车一家挨着一家，莘烨给她排队买了一碗坚果藕粉，她嫌弃噎得慌，也没怎么喝，眼睛又去看旁边那家泰式青木瓜沙拉。 后来莘烨也就不随便买了，看她看什么，他就买什么，两个人手上提得满满的，不知不觉就逛到了日落西沉。 岑暖挨个小吃吃过去，肚子已经饱了，剩下的也都没浪费，莘烨都接过来都替她吃了。 前方就是集市的尽头了，有一个卖草编动物的小摊跟前围了很多人，摊主是个老爷爷，手上有很多茧子，刚刚好编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莘烨低头问了价钱，就把那只小狗拿了起来。 转头看向岑暖：“付钱吧，十块。”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要给季繁森买礼物吗？这个就可以了。” 岑暖：“…这行吗？” ”可以，礼轻情意重。”莘烨从她手中拿过十块纸币，递给了老爷爷。 岑暖觉得，他这人偶尔还是挺幽默的。 但他跟季繁森是好朋友，他说这个礼物可以，想必就是可以的。 但送礼物嘛，不能厚此薄彼，也要讲究公平。 她想了想：“老爷爷不是在编另一条小狗吗？咱们等一等，把那个也买下来吧，送给你，刚好凑成两条小狗。” “不用，你已经送我礼物了。” 莘烨说着，就摇摇手中的小狗：“至于这个，我代你转交给季繁森，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你口中的礼物，是指那瓶香水吗？” “你肯过来，对我而言就是最珍贵的礼物，我很开心。”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下，市集上亮起一盏盏小灯，莘烨回身看着她时，淡漠的眉眼间也被撒上暖色。 将左手上提着的东西移至右手，他冲着他伸出手掌。 淡淡地询问道：“要牵手吗？” 想到两个人之后要做得事情，岑暖慢吞吞点点头：“那就…牵吧。” 男人的手宽厚而干燥，只微微一握，就将她的手包在掌中，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慢悠悠走在镇上的泥土小路上。 … 因为要在这边长期拍电影，所以莘烨就在一个山脚下短租了一套木质结构的房子，他把这边当做工作室，闲暇时会过来住。 岑暖跟他过来的时候，负责收拾卫生的家政人员刚刚走，红木的地板湿漉漉的，泛着一股子老旧的木头气息。 换好鞋子后，莘烨领她参观房间，一共二层楼，一楼是休闲区域，摆着橱柜沙发餐桌冰箱一系列家电，上面都用白纱质地的布盖着。 二楼则是卧室，里面有浴室和大大的浴缸，侧面放着一张很大的木头床，窗前则立着画架。 莘烨刚搬进来，所以他的生活物品并不多。 反倒是浴室里面放了女孩子用得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未拆封的粉色浴巾和浴袍，拖鞋。 见岑暖探头去看，莘烨解释：“知道你要来，我提前让人准备的。” 她才‘哦’了一声，拆了那浴袍比了比大小。 “去洗澡吧。”莘烨拍了拍她的脑袋顶。 “那你呢？”她想着这毕竟是他的住所，便谦让了一下。” “我去楼下洗，厨房旁边的卫生间里，有冷水浴。” 莘烨这么说着，就探身进来拿了些洗漱用品，大步走下楼去了。 楼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岑暖关好了卫生间门，打开淋浴喷头试了试水温，这房子建在山脚下，周围没有居民，傍晚的时候便很寂静。 头顶是个用来透气的小小窗户。 她把热水洒在头上时，眯着眼向上瞧，看着苍翠的树木在夜空下缓慢摇摆，影子洒在进来，在她赤着的脚踝上印下淡色的纹身。 小小的浴室内不一会儿就蒸腾起水汽，她手扶着镜子去够沐浴露，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也有水声，便静默地站着，不禁晃了几秒神。 喜好的寸头短发像刺猬似的立着，她裹好浴袍后用梳子混乱整理了两下，见没有效果就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吹干，只在脸上擦了层茉莉味的护肤霜。 头发上的水慢悠悠顺着锁骨向下滑，她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木楼梯下来，一楼只开了扇暖灯，莘烨已经洗好了澡，正裹着浴袍坐在沙发上，探身点燃一盏柑橘味道的香薰蜡烛。 空气中瞬间就飘散满，这种带着苦涩味道的独特香气。 和外面幽深的夜色相比，屋内气氛温馨。 “到我这边来。”莘烨直起身来，冲着她张了张手臂。 他的神情和往常并无不同，只是眼眸中多了某种流动着，似水似的温情，那目光凝视着她的时候，仿佛就能将她的身体变成杯中的矿泉水，瞬间流淌蒸腾。 -- 第35页 岑暖抿了抿唇，屋内光线很是黯淡，正好可以让她将情绪隐藏起来，而不至于太过难为情。 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走过去，被他小孩子似的抱上膝头，就这么吻了下来。 莘烨的体温很低，估计是因为刚洗完冷水澡的原因，但他骨子里的那种热已然渐渐显现出来，二人周围温度的变化就是最好的佐证。 他的吻是小溪流水般的，缓慢，轻柔，并不带丝毫侵略感。 被他下巴上的胡茬扎得脸颊微疼，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却并未停止，只是用手抚了下她短短的，刺猬似的头发，安慰似的拍了拍。 他的手掌宽厚，修长手指正正好好可以盖住她的脸颊，他用拇指挑起她的下巴，长长睫毛低垂，亲吻的同时，指腹无意识地一下下摩挲她耳后的皮肤。 岑暖有些喘不过气来，向后撤了撤身。 红着脸，她低声嘟囔：“你的指头侧面有茧子，我的耳朵很痒痒。” 他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声，轻轻松松抱着她起来，向楼上走去。 屋外这时好像下了些小雨。 淅淅沥沥的夜雨洒在玻璃窗上，留下类似泪痕似的印记，闪电闪得紧，雷声便也轰隆隆跟来。 木床结构松散，并不是很稳，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岑暖总担心她晚上没有睡觉的地方，眼角不知不觉沁了泪。 雨终于停止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 她见证了一晚上的雨势，终于能安心的睡过去，睡前还小心翼翼将耳尖和身子藏在毯子下，只露了一点点头发出来。 旁边的浴室里，二人刚刚洗了澡，还蕴着雾气，莘烨身上只套了条短裤，露出精壮的身体与腹肌。 向后捋了下湿漉漉的额发，他将浴缸的塞子拔掉，放出里面的水后，又弯腰清理四周漫出来的水，地上的水似乎比浴缸的水还多，像是刚刚有人在里面打水仗似的。 明明是很繁琐的家务，他却笑了笑，并不在意。 岑暖再醒来时，天色却还是黑的。 她下意识起身来到窗边，才见那月影婆娑，竟是又来到了下一个深夜，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果然是有些道理的。 因为快活的日子都过得飞快。 空气中柑橘香薰的气息仍然存在，其中还夹杂着烘烤面包的奶香味。 木地板有些凉脚，她低头找鞋子的时候，看着凌乱的床铺，忽然小心翼翼俯身，用胳膊撑着床板子左右晃了晃。 “放心吧，床很结实。”背后响起说话的声音。 她急忙直起身：“我就是试试而已。” 莘烨手上端了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块中间切开的白面包，中间夹着芝士和火腿，旁边配了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他知道她饿过了头，胃口反而不好，所以特地准备了甜软的食物，就是为了激发她的食欲，能够多吃一些。 岑暖确实也蛮爱吃的，她一口牛奶一口三明治，认认真真把盘子里的食物全部吃完，胃里面便也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吃饱了靠在床头，木头的材质有些硌，莘烨就给她垫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树影伴着月光在地板上飘摇。赫拉 他用手指替她擦掉唇边的牛奶印，低头吻吻她的额头：“还要吗？” 这一晚没有下雨，天空是墨迹似的深蓝，点缀着点点星光，月亮太明亮，也太圆了些，幽幽的月色让两人更加看清彼此。 结束后照例去洗澡。 岑暖的短发没来得及擦干，电闸就忽然跳掉，莘烨坐在床上替她用毛巾一点点擦，擦着擦着又吻在一起。 这样神仙似的放纵日子他们持续了三日。 后来有一天深夜，他们伴着月色，彼此完全靠近着聊天。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了触她尖刺似的短发，忽然说道：“小暖，你知道吗？我们之前是有过交集和谈话的，在那个雨天的相遇之前。” “什么时候？”岑暖愣了愣。 “三年前，你穿着红裙子跳舞之后。”莘烨轻轻拥着她。 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陷入回忆之中：“那时候我恩师刚刚去世，我整个人陷在抑郁和自责的情绪中，不知道该怎么放过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放过自己。” “你恩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岑暖轻声问道。 “因为网络暴力。”莘烨叹息了一声：“他叫叶怀恩，是首都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教授，因为看了我发布在网上的短片，就破格录取我当他的学生，谁知后来被人曝光到网上，说他没有师德，是想巴结莘家才会这么做。” “所以叶先生他…” “是，那些人人肉出了他的地址，不停的辱骂骚扰他，甚至牵连了他的家人，他不堪受辱，留了封遗书出走，被发现时，已经躺在一处偏僻的山脚下没了呼吸，而我当时在国外短期交换留学，过了很久才知道。” “抱歉…”岑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她只是忽然很难过。 为什么这个世界，好人会这么难呢。 “没什么，已经过去了。” 莘烨转头凝视着她：“你应该知道的，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痛苦的时刻，这些痛苦像钉子，小时候不能察觉，越长大就会钉得越深。 -- 第36页 我十六岁经历母亲去世，二十三岁经历恩师的去世，但后一次好像比之前更痛，并不是因为感情的厚此薄彼，而是因为我对生命的理解更透彻，也更悲观了。 我知道人不会死而复生，知道上苍不会听到祷告，知道人性有多复杂，又可以多肮脏，所以连同自己是否应该存在，也产生了怀疑。” 这么说着，他低头用额头轻轻与她相触，动作无限爱怜。 “但你却注意到了人群最后的我，你的舞姿那么落寂，面容像盛夏的花朵，径直向我走过来，问我‘先生，你还好吗’的时候———我的心跳停止了一瞬，之后才恢复正常，点点头回答了一句‘我很好’。” 这些事情岑暖其实通通都不记得了。 那年她只有十九岁，正是一门心思沉入爱情的年纪，心心念念想着的，全是与季沣的未来，并不会注意其他的事情。 并不愿意骗他，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抱歉啊，这几年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能会对以前的记忆有所遗漏。” “没关系。”莘烨笑了笑：“至少你现在在我身边。” 他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声音低沉：“其实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平凡，因为在别人的记忆中，你也可能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他这样诚挚的话语，让岑暖禁不住心头震颤。 她一直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却不知他的温柔是在痛苦的孕育下结出的果实，正是因为受过风霜，淋过雨雪，他才会懂得那种感觉，才会在别人经历同样的境遇时，替这个人撑起一把伞。 但如果可能，她宁愿他不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寂静深夜中，只有微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他们相拥入眠，一起等待下一个黎明，但放纵的日子总是短暂。 隐居生活结束，两人总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 岑暖从H市回来后，就一直思考自己的未来如何规划。 没能完成学业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但她当初是主动退学，所以并没有在原来的大学保留学籍，根本不可能再回去。 眼下唯一行得通的，就只有重新自学，然后已社会考生的名义高考，这么一来起码要用四到五年的时间。 其实娱乐圈并不是个注重学历的地方，这么想着，岑暖又有些动摇，要不然还是先工作吧？ 就这么时间有过去几周，这天她晨跑回来，翻着手机的时候，忽然就觉察到一件事情———她的例假并没有来，而且已经延迟了三天。 这当然不能说明什么，平时她的例假也并不算准，尤其经历过极其悲痛的事情，内分泌紊乱也是正常的。 但身体的其他反应骗不了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天食量有所增加，而且整日嗜睡，还会莫名想吃以前讨厌的食物，比如酸溜溜的山楂。 买一串糖葫芦，她一个人就都可以吃完。 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去了医院，详细检查过后，看着那超声检查单上，那婴儿小小的，如同花生米般的身体，她一时激动不能自已。 但狂喜过后呢？ 后续的检查还需要排队，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时陷入沉思，之后又用手机搜索莘家的具体资料。 她和莘烨现在还未确定关系，因为相识的时间还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但如今，这个小宝宝的忽然到来，一切的进程都将被打破。 她不是不相信莘烨的为人，只是对于两个人的未来还没什么信心，男人嘛，先前的风花雪月与之后的冷若冰霜，并不相妨碍。 激烈的爱意退却后，他终究还是会与家人更亲近，到时候这个小宝宝就会被冠上莘家的姓氏，被那严苛异常的爷爷教养着，再没有快乐的童年。 走廊的凉风吹来，带来春日的气息。 岑暖此时却像是被冷到了似的，猛地缩了缩肩膀，她已然下决心要隐藏这个宝宝的存在。 第16章 . 旅程 新的人生旅程开始 岑暖第二天就去找了寰亚娱乐的高管时晓辰。 之前在C市的时候, 时晓辰的母亲在医院急需输血，是岑暖主动献了血，这才挽救了这位老人的生命, 算得上是对时晓辰母女有大恩了。 但岑暖总不愿意去麻烦人家, 觉得这像是在变相要挟，倒显得先前的帮忙也充满了功利性。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 也顾不了其他。 两个人原本已经约定好见面的地点，但时晓辰临时有工作, 只能腾出十五分钟的时候，便打电话让岑暖直接去办公室找她。 寰亚娱乐的总部在市中心繁华商业地带，岑暖进入那座写字楼后，就有秘书等候在那里，快速带她走入电梯。 时晓辰正在办公室跟下属说话。 见岑暖进来, 她便立刻站起身打招呼，态度很是客气。 开始谈话后, 时晓辰问了几个问题。 首先她问：“岑小姐, 可能你会觉得冒犯, 之前见过你之后，我其实调查过你的背景，圈内很多人知道你的存在，大家都说你是季沣的前经纪人，但在一年前你却忽然销声匿迹,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职位被架空了。”岑暖如实答道：“自从邹敏语上位成了经纪人后, 她就一直有意识将我排除在团队外，我只能做一些琐碎杂事。” -- 第37页 时晓辰盯着她：“那你有总结过经验教训吗？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并不适合太单纯太软弱的人。” 岑暖点点头：“是的，我总结过原因, 最后得出了不能太感情用事的结论，至于别的细节，我不便透露，因为签过保密协议。” 对于她这种坦然的态度，时晓辰还是比较满意的。 “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但你也应该知道，根据圈内规矩，我这边可能无法立刻给你提供较高的职位，除非你愿意从新开始。” 岑暖的眼睛倒亮了亮：“重新开始是什么意思？” “寰亚目前有一个培养新人的企划，是将二十四岁以下的年轻人送往H国学习，四年后回国再加入公司，目的是为了借鉴那边的娱乐管理体系。” 时晓辰这么说着，又挑挑眉：“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背井离乡这么久，大多数人都要考虑一下。” “我愿意。”岑暖却立刻点头。 “那好。”时晓辰还挺高兴的：“去那边以后，基本花费公司会报销，你要是有护照的话，就尽快收拾行李吧，正好新学年的语言班就快开课了。” … 解决了这个事情，岑暖内心就轻松了很多。 她想不到来找时晓辰，居然会有这样的收获，一时内心像长了草似的，一心想尽快前往异国。 四年后…四年后很多事情都会有变化吧。 到时候莘烨肯定不会再记得她，他这样温柔强大又帅气的男人，一定会有很多女子喜欢，找个门当户对的，或许都结婚了。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子。 岑暖与她碰面后，彼此都沉默了两秒。 还是邹敏语首先开口：“你要跳槽到寰亚上班吗？” “我有义务告诉你这些吗？”岑暖反问她。 邹敏语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咱们以前毕竟是同事，我只是关心你才这么说…我是来这边办点儿事儿的，时间上也不急，能找个地方聊几句吗？” 岑暖倒想看看她要聊什么，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一处休息区。 邹敏语清了清嗓子，神态有些小心：“岑小姐，咱们过去可能有些误会，所以关系不太好，你能原谅我的鲁莽吗？我想和你重归于好。” 岑暖并不知道邹敏语之前经历过什么。 但她还是本能地觉得奇怪，共事那么久，邹敏语这个人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她一向很清楚。 眯了眯眼睛，岑暖笑了笑说道：“邹总，你是不是今天吃错了药？咱们之间的仇怨这么大，如今看我的生活终于有了些起色，你不应该继续想方设法折磨我么？怎么还主动求和了呢？” “我…”邹敏语深吸了口气：“我没有这样想过，是你误会了，岑小姐。” 岑暖神情冷淡：“不管怎么样，咱们两个之间都不可能和解，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力把你怎么样，但未来怎么样，谁又能说得准？我劝你还是收起歪心思，从现在开始就等着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邹敏语一个人站在原地。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邹敏语自然内心无比气恼，求和没能成功，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但转念又一想，她又觉得岑暖未必会得意很久。 男人的情意总是如风般随处飘散，莘烨现在觉得新鲜，所以处处护着岑暖，腻了之后却未必。 等到岑暖无人保护的时候，还不照样任人拿捏？ 心情瞬间又舒畅起来，邹敏语等电梯的功夫，便波打了季沣的电话，准备把岑暖跳槽的消息告诉他，再添油加醋一番。 结果打了半天，那边并不接通。 季沣此时正在参加一场家宴，这些年他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不少，所以逢年过节都会回来，而且这次家宴规模也蛮大，季家和莘家的人都会来。 巨大的庭院中停了许多辆豪车，远处还有松柏假山小溪造景，植物郁郁葱葱，像一座园林似的，正是莘家位于城南的主宅。 季沣来早了，正懒散地坐在一张长椅上，翻看着手机中推送的娱乐新闻，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其中一条让他心中起了个疙瘩。 莘烨新电影开机那次，他和岑暖的照片确实是被偷拍了，但记者都不敢拍正脸，只是远远拍了两个人的背影。 配得新闻稿也模模糊糊，只写了‘著名导演密会红颜知己‘，并没有说二人是什么关系。 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很不寻常。 因为莘烨在公开场合，是从未与女性有过这样亲呢接触的，肩并肩行走都很少，更别提是摸头发了。 季沣和莘烨交集不多，按道理来说，莘烨谈恋爱他是不感兴趣的。 但看着那短头发女子红裙的背影，他又莫名觉得眼熟，内心深处那种惊慌又一次蔓延出来，让他的情绪异常烦躁起来。 不会的，不可能是岑暖。 她性子温柔，一向不喜欢张扬的打扮，从前也从未这么穿过，应该只是身型相似的女子罢了，又或许是哪一位刚入圈的新人女演员。 这么想着，季沣就想给岑暖打电话，但他生生又忍住了。 上次岑暖故意让别的男人来打他，他觉得受了很大的羞辱，因此下定决心要彻底的冷淡她，一直等她知了错，主动来找他为止。 -- 第38页 眼下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猜疑，就打乱了整体的计划，季沣认为并不值得。 在院子里踱步良久，他连邹敏语的电话都懒得接，等到家宴快要开始，才走到主屋，左右寒暄后坐下。 有两个不知谁家的小孩子，此时正绕着桌子跑来跑去打闹，季沣虽不喜欢孩子，但一看到那些白嫩嫩的小脸，他禁不住又想起岑暖来。 如果两个人以后结婚，她肯定也会给他生好几个小孩子，小女孩儿像她，小男孩儿像他，一家子和和美美，不知有多幸福。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要先把她的性子磨软些，不然她以后天天跟他顶嘴打架，也会很心烦。 心神恍惚间，季沣抬眼，这才看到前面的主桌上又来了个人，男人脊背挺直，正神情淡淡地讲着电话。 正是刚刚那条绯闻报道的主人公莘烨。 旁边就是莘家的旁系表亲莘明义。 季沣顺嘴就问：“莘烨不是从不参加这种聚会吗？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也很淡，今天这是怎么了？” 莘明义笑了一声：“就是说啊，不过我听说，莘烨这次是有事情要跟老爷子说，多半是人生大事，他一直不满意家里给介绍的女人，估计是自己找到了。” 季沣内心微微一动，顺手拿起酒杯：“闲着也是闲着，我过去试探一下。” … 莘烨所接听的电话，是季繁森打来的。 岑暖现在住得房子就是季繁森帮忙找的，所以她现在要退租，季繁森自然知道，这会儿他的语气便有些忐忑。 “你说…暖暖妹妹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见，或者不满意那个房子？一年的租期还没到呢，她为什么那么着急往出搬？我想打电话直接问她，又觉得有点儿唐突，你俩关系蛮熟，要不，你问问去？” 莘烨起初听了这话，并不怎么在意：“她不想租就不租了，你再给她找个好一些的房子。” 但片刻之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男人英俊的面庞出现一丝惊讶，房间内人声鼎沸，他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之后又轻轻扬起唇角。 他对季繁森说道：“这个事情你就先别管了，至于那房子，你先留下来，房租我来付，舅妈之前的家具太多，她搬不走，需要个地方存放。” “你这是什么意思，暖暖离开这里吗？”季繁森就更惊讶了：“我还以为你俩最近关系亲近了些…她要是真想走的话，你不挽留吗？” “我不能挽留。”莘烨垂眸：“我的挽留，会将她越推越远。” 莘家的主宅建于八十年代，到如今还保留有上世纪古香古色的设计，四棱形状的窗框包裹着糖果色的玻璃，就连照射进来的阳光都带有陈旧的感觉。 此时莘烨就坐在这一片陈旧的阳光中，回忆起过去来。 那是另一部分，他并未跟岑暖提起的过去。 其实莘烨早就知道，岑暖和季沣在谈恋爱。 那一年他满身疲惫，独自前往不知名的小城旅行，正巧偶遇岑暖穿着红裙在跳舞，她注意到了与人群格格不入的他，主动过来询问他的状况。 再然后她就被一个同龄的年轻男孩子叫走，扑入那男孩的怀抱。 看着二人牵手离开的背影，那是莘烨平生第一次感到嫉妒。 而在这之前，他一向是个冷静的人，甚至从未想过，这样的情绪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所以世间哪会有那么多雪中送炭的巧合？ 那个雨天的街角小巷内，只是因为看到岑暖的面容，莘烨才会选择下车，撑着伞走入她的视线。 为了这次相遇，他足足等待了三年的时间。 所以季沣凭什么？他凭什么曾经肆无忌惮的占据着她的爱，却从不珍惜？ 余光扫见季沣端着酒杯走进来，莘烨沉着脸站起身来，直接拽着领子一拳将他打倒，下手毫不留情。 大厅内顿时乱了起来，季沣先是愣了一下，手中的酒洒了一身，他胡乱抹了把脸，气不过，也还起手来。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来，桌子也倒了一张，小孩子站在一旁拍手叫好，成年人则忙着拉架，直到莘老爷子拄着拐杖出来，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莘烨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不紧不慢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烨，你这次回来，不是有事跟我和你爸说吗？怎么忽然闹起来了？” 老爷子面沉似水，使劲用拐杖敲击地面。 “现在没有了，我已经…没什么事要说。”莘烨摇摇头。 “抱歉，爷爷，打扰到了您的好心情，我现在就离开。” 他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径直上车。 … 岑暖第二天清晨七点就到了机场。 因为之前跟季沣去过H国，所以她的护照和签证都齐全，这就免去了很多麻烦，眼看那边的语言班就要开课，她不想耽误学业，所以只是很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就出发。 至于莘烨和季繁森那边，她决定等自己抵达H国后再联系，虽然很抱歉，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天气虽然转暖了些，但她还是穿了厚厚的外套，尤其注意肚子的保暖，唯恐冻到了里面的小宝宝，就连走路都慢了很多。 前方拉着行李箱的旅客络绎不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她向着一个拐角回眸看去，顿时在原地站住。 -- 第39页 男人身形高大，就那么靠在机场大厅的柱子前，目光淡淡地凝视着她。 二人就这么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对视了良久。 莘烨这才信步走来。 他的身上穿了件长款的外套，衣襟敞开着，露出里面深蓝色的毛衫，下面是一条宽松的裤子，走起路来，裤脚会微微地动，在光亮的地板上投下影子。 下巴上有处明显的擦伤，但他没有处理，只是定定地看她。 过了会儿才开口：“你要走了吗？” 岑暖抬头看他：“你的下巴怎么受得伤，拍电影时被机器砸了？”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符合他性格身份的受伤方式。 莘烨却不回答，他只是盯着她：“你要去哪里？” 岑暖只好说：“去H国学习，是时总监介绍的，她说这样我就能有更好的发展，我还打算申报那边的大学，继续学业。” 莘烨这才点点头：“好。” 他只简单说了这一个字，貌似无意的盯了几秒她的肚子，而就在她感到非常紧张的时候，又蹲下身去，捉着她散掉的鞋带，替她系好。 正是上机高峰期，机场大厅内人来人往。 他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如此半跪在地上，给一个裹着厚厚外套的平凡女子系鞋带，实在是惹人注目。 但面对这形形色色的视线，他根本就不在乎。 站起身后才随口叮嘱：“如果鞋带实在爱开，你就穿没有鞋带的鞋子，这样不会有绊倒的风险。” 岑暖不知怎么了，鼻子忽然就有些酸。 其实她现在是有些惧怕莘烨的。 怕他会发现她腹中的秘密，发现小宝宝的存在，然后强行留住她，等孩子生出来后再带去莘家抚养。 她之前就在网上查过他父亲莘宗风的资料，知道这位莘伯父是位十分厉害的人，还在接受采访时分享过严厉的家庭教育方法。 ———诸如‘棍棒底下出孝子’之类的理论。 这样的教育方式，让岑暖觉得很夸张，本能地厌恶。 但此时面对莘烨，她又不由得心软起来。 从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创口贴，示意他低头：“你下巴受伤了，我替你贴上吧，不然容易感染。” 莘烨站着不动。 他太高了，她伸着胳膊会很不舒服，又怕会抻着肚子。 想了想，岑暖只好把手上的行李箱平放在地上，踩着那箱子重新伸长手臂：“你…” 后面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 手中的创口贴还没来得及撕开就滑落在地，莘烨挑起她的下巴吻下来，动作很急，却又竭力温柔。 交错在两种情绪之间，他的呼吸比平时快了些，闭着眼用额头与她相抵，片刻后才将她从箱子上抱了下来，又俯身用纸巾将那箱面擦干净。 “岑暖。”他看着她，眸光中似乎有星光破碎。 摇摇头又苦笑道：“原来学了那么多知识，到了某些情境时，词句还是会匮乏，登机的时间快到了，我只希望你…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好，谢谢你，希望你也保重。” 岑暖有些不敢看他，唇上的触感仍在，她低着头跟着人群向前走，最终汇入等待安检的队伍之中，再也分辨不出身影。 五个小时后，她顺利到达H国。 同年十二月，她刨腹产生下一名健康的女婴。 至此，新的人生旅程开始。 第17章 . 冉冉 小孩子也有烦恼 岑暖早上醒来时, 就看见有一双嫩呼呼的小短腿正搭在自己肚子上。 不用想，她就知道女儿一定是半夜不老实，又横着睡了。 清晨的太阳慢悠悠从窗帘缝隙照进来, 她先打了个哈欠, 这才眯着眼睛揭开粉红色小猪图案的盖毯，果然在底下看见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 “岑小冉！”岑暖叫了一声。 某个熟睡的小朋友这才拱啊拱, 忽闪着睫毛睁开眼睛：“妈妈早安安～” 小朋友似乎天生就有感知情绪的能力。 虽然小女娃才四岁，但她已经能从语气来判断, 妈妈到底有没有生气，然后具体气到什么程度。 又或者她只是掌握了一个更简单的规律———听名字。 岑冉冉大名岑不染，小名叫冉冉或小冉，每当岑暖叫她连着姓氏，叫她岑冉冉和岑小冉的时候, 就代表有一点点生气了。 小女娃通常会撒个娇搪塞过去，抵消妈妈一部分的怒气。 但, 如果岑暖叫出岑不染这个大名时, 就代表大难临头, 要狠狠地挨批评了，这种时候就必须乖乖听话，耍小手段就会被认为态度不真诚。 才四岁的小朋友，倒能无师自通总结出这么多，小脑袋瓜着实聪明。 岑暖其实有时候也奇怪, 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来, 明明她自己小时候性子很沉闷，并不讨大人欢喜。 但随即也就明白了，成长在爱里的孩子，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会受到束缚, 像小树似的茁壮成长，余下来的时间就用来天马行空地思考，并不会整日里提心吊胆，为未来的生活忧虑担心。 俯身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蛋，虽然已经被可爱到了，但岑暖还是加重语气：“岑冉冉，你知不知道，人憋在被子里睡觉，会缺氧的？” “我知道的，妈妈。”冉冉不敢再耍小心思，老老实实点头：“缺氧以后人会死掉，人不能没有氧气。” -- 第40页 “是啊，所以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钻在被子里，不然妈妈救不了你，今天揭开毯子的时候，妈妈看到你的脸都红了，那就是缺氧的征兆。” 岑暖教育孩子的方式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偶尔会板起脸来，态度严厉，但她会尽量给小孩讲道理，而不是居高临下的威逼压迫。 以前被舅妈收养前，她其实经历过好几个家庭，所以知道这种感觉，知道被大人无端责骂后会有多委屈。 如今成了妈妈，她也会设身处地站在小孩子的立场考虑。 毕竟才刚刚来到这世界四年，小冉冉什么都还不懂，她需要了解更多的知道，才能逐渐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但明知故犯的次数太多，还是会让家长恼火。 岑暖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能告诉妈妈，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吗？这都是妈妈第三次发现，你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了。” 小女娃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声音低低的：“因为冉冉做了梦，很可怕，梦里咱们离开了家，到了大森林，好多好多大老虎。” 这话倒让岑暖瞬间沉默下来。 她知道，女儿这是害怕了。 母女二人今天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小家，回国展开新生活了，小孩子没经历过这些，在她看来，这里就是最温暖的居所，外面则是童话中危险的丛林。 岑暖把女儿抱了过来，在小孩儿额头上亲亲。 摇摇她的小身子，她轻声安慰道：“其实啊，冉冉，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而且还很精彩，很有意思，就像妈妈带你去过的游乐园一样，你肯定会喜欢的。” “那咱们要去哪里呢？”冉冉眨眨眼睛。 “咱们要回祖国去，那里是妈妈成长的地方，富强又伟大，是咱们永远的家，比这里要好得多，也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真的呀，那妈妈，咱们赶快回去吧！” 小孩子心思果然单纯，这么一听，就用小手拽着岑暖的衣袖，吵着要赶快去机场坐飞机，嗖一下飞回祖国去。 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不过她们的登机时间是深夜，不用太着急。 岑暖起来后叠好被子，把冉冉放在客厅里玩玩具，自己先去洗漱，又拿出卷发棒把发梢稍稍卷了卷。 现在她的头发大约到肩膀，中等长度很好打理，可以散下来，也可以扎辫子，发色则是纯正的黑，像深色的绸缎。 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刚一弯腰，小女娃就猛地扑过来。 肉乎乎小手攀着她的手臂，眼睛里满是雀跃：“妈妈好漂亮！” 岑暖笑着将她抱起来，带去卫生间洗了洗小脸，又刷了牙，最后抹上橙子味道的儿童护肤霜，香喷喷抱在小凳子上。 冉冉的头发随她，也是又多又密，梳两个小辫子都是厚厚的一把。 岑暖总担心这小孩儿脑袋会沉，所以时不时给她修剪着些。 冉冉生得好看，大眼睛，长睫毛，小脸儿圆乎乎带着婴儿肥，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似的，就是头顶上那芭比粉的蝴蝶结亮片发夹有些扎眼。 小孩儿审美跑偏，岑暖虽然很无奈，但也由着她。 其实当初刚生出冉冉的时候，婴儿皮肤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岑暖还偷偷哭过，总觉得自己没把好基因遗传给孩子，长这么丑，大了以后自卑怎么办？ 但后来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小孩子成长起来一天一个样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但眉眼中也多了另一人的影子。 有时候深夜起来给冉冉盖被子，岑暖便不自觉心惊。 但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冉冉扎好辫子，正美滋滋对着镜子照。 岑暖捏捏她的脸：“宝宝，等咱们回国之后，你不要说你四岁，要说三岁半，知道吗？” “为什么？撒谎不好的，妈妈！”冉冉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岑暖想了想：“虽然撒谎很不对，但有些慌言是迫不得已的，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这算是成年人的悲哀吧。” “我知道啦。”冉冉似懂非懂点点头。 … 吃过早饭之后，岑暖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在H国四年，在这四年间，不光完成了延世大学的本科学历，同时还在最大的娱乐公司实习，学习到了很多管理知识。 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好歹充实，平时她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女儿就拜托隔壁的华人阿姨照料。 这阿姨姓葛，是岑暖来这里两个月时遇到的贵人。 葛阿姨全名葛秋颜，六十多岁的年纪，她跟丈夫都是国内电影学院的教授，两个人从结婚开始起就丁克，所以没有子女。 后来丈夫意外去世，葛阿姨就开始游览世界，通过这种方式来散心。 原本葛阿姨只计划在H国住两年，但因为太喜欢冉冉了，所以才决定留下来，和岑暖母女一直做邻居。 如今两家人已然十分亲密，互相帮衬着，生活中充满欢笑。 眼看要离别，冉冉自然是不舍得：“妈妈，葛奶奶会不会跟咱们一起回国？” 岑暖将衣服叠进行李箱：“葛奶奶有自己的想法，你虽然不想分别，也不要强行挽留，因为那会打扰人家的正常生活。” 冉冉点点头，果然不再询问。 她是个脑袋里满是问号的小朋友，这会儿玩儿着积木，又问：“妈妈，什么是男孩，什么是女孩？” -- 第41页 岑暖耐心解答：“男孩和女孩是由身体构造来区分的，长大以后就会分别成为男人女人，女人有子宫，能来月经，能怀小宝宝，男人不能。” “那还是女人厉害嘛！”冉冉特别开心：“我以后也是女人！” 岑暖点头：“对的，女孩子和女人都很厉害，因为她们会承担更多的责任，而除了身体区别之外，男孩和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冉冉有些困惑：“那为什么我们老师总是说，男生一定要‘brave’，女生一要‘gentle’？” 为了让孩子更好的适应中文，岑暖给冉冉报得幼儿园是中英文双语教学的，但毕竟是在非母语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有些时候，孩子并不知道怎么描述词汇，只能用英文来代替。 岑暖神情严肃了些：“你们老师是错的，有时候大人的话也未必正确，你不用全部都相信，而且温柔，勇敢之类的词语，男孩子女孩子都可以用，因为这都是优秀的词汇。” 小女娃这才高兴起来：“我知道了妈妈，今天我是温柔的冉冉，明天是勇敢的冉冉，后天是调皮的冉冉…” 再往后的日子她不会数了，所以就闭紧嘴巴，不想显得自己太无知。 岑暖被女儿逗笑，收拾东西的动作也轻快很多。 … 因为带着小孩儿，所以岑暖提前四个多小时就来到机场候机，就怕中间会出现意外，但好在一切顺利，四个大行李箱也都托运成功，没有超重。 岑小冉坐在靠窗的位置，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依偎在妈妈身旁，起先还是很乖巧的。 前座有对小夫妻抱着婴儿，害怕婴儿哭泣吵到其他乘客，就挨个座位发放耳塞和小礼品。 岑小冉很喜欢那橙子糖果的玻璃糖纸，举在眼睛前面不停的看，然后又爱不释手地紧攥着。 一直到飞机逐渐升空，小孩儿眼圈才渐渐有些红：“妈妈，冉冉耳朵疼。” 前座的婴儿也在大声哭，机舱内的乘客心情已经很糟糕了。 虽然很心疼女儿，但岑暖还是低声嘱咐她：“宝宝乖，把嘴巴张大就不疼了，今天你是勇敢的冉冉，所以不能哭，也不能闹。” 岑小冉便点点头，大大地张开嘴巴，表情有点儿呆。 等过了一会儿飞机平稳飞行，她也就不怎么难受了，只是头晕想睡觉，连飞机餐也不肯吃。 岑暖找空姐要了毯子给女儿盖上，过了三十分钟，看见这孩子小眉头皱了起来，就赶紧把她叫醒，抱着去卫生间解决了小便问题。 回来以后，岑小冉就不想再睡觉了，继续攥着糖果玩儿。 这期间来来回回又有不少人去了卫生间。 过一会儿空姐忽然走了过来，拿了一摞呕吐袋递给岑暖，态度很温柔：“旅客您好，如果您的孩子想要呕吐，请吐在袋子里，这样会比较好处理。” 岑暖急忙感谢：“谢谢，但这个袋子我们不太需要，我女儿还没…” 她刚想说冉冉还没吃饭呢，胃里没东西也吐不出来。 空姐又满脸歉意的补充：“很抱歉，刚刚也是我们的失误，没有及时替您拿袋子，才让您的小孩吐在卫生间地板上，我们已经打扫干净了，您不必介怀。” 这一番话听得岑暖云里雾里，冉冉什么时候去卫生间吐了？她们明明只是去小便啊，临走也冲了水，没有破坏公共设施。 前面又有乘客按铃，空姐就急忙走了。 岑小冉小声说道：“妈妈，那个阿姨是不是说我在卫生间吐…” 岑暖摸摸她的脑袋：“阿姨只是误会了，没有责怪冉冉的意思。” 小孩儿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还给我拿袋子，还对我笑。”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就有些困惑，小手捂着胸口，眼睛里涌出泪花：“阿姨对我很好的，我就是…这里有点难受。” 岑暖一听就知道，小女娃是委屈了。 但她不知道这个情绪的正确表达，所以只能用动作表达。 当妈的最看不了孩子受委屈，岑暖的眼圈也有些红。 她急忙给女儿擦干眼泪：“你忘了你是勇敢的冉冉了吗？不要哭，受了委屈就要解释，你解释了，阿姨肯定就不会再误会你了。” 等到那位空姐不忙了，岑暖就按铃把她叫了过来。 岑小冉已经组织好了词汇，仰起脸认认真真说道：“阿姨，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吐，第一因为我没吃饭饭，我吐不出来，第二因为…因为我在卫生间嘘嘘之后，卫生间的地板是干净的。” 空姐弯下腰仔细听着，脸有些红：“对不起啊，宝宝，是阿姨误会你了，阿姨送你个小玩偶，跟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岑小冉的眼睛亮了亮：“谢谢阿姨～”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勇敢解释，才获得了玩偶奖励，所以心情格外好起来，行程的后半段一直在笑，也不委屈了，抱着那大熊玩偶不松手。 岑暖在旁边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内心一时涌起巨大的幸福感。 她又想起舅妈。 如果舅妈还在的话，看到她有这么乖巧伶俐的女儿，一定会很开心吧。 但世事难料，‘如果’这个词，可能在人生的字典内根本就不存在吧。 … 整个飞行时间是五小时。 下飞机后，正好是清晨七点钟，因为还要等行李，岑暖就带着女儿在机场内的餐厅坐了坐，又点了碗蔬菜粥，吹凉以后给女儿喂了一点。 -- 第42页 冉冉很早就学会自己吃饭了。 这样坐在妈妈怀里，被一勺勺喂饭，她总觉得有点儿羞耻，扭来扭去要用小手去抓勺子。 岑暖摸了摸粥碗，觉得温度已经不烫，就任由她自己一点点去吃了。 餐厅是玻璃的墙壁，能把外面的景象看得很清晰。 大批的小姑娘此刻正聚在贵宾通道出口翘首期盼着，一看就是过来接机的，也不知是哪位明星，有这么大的排场。 岑暖本身就在娱乐圈工作，对这些比较感兴趣，就一边玩儿女儿肉乎乎的小手，一边转头看着。 岑小冉吸溜了口粥，觉得妈妈有一点点烦。 每天不是捏她的脸蛋，就是玩儿她的手，要不就是嘲笑她偶尔出现的小双下巴。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亲妈，就惯着她呗。 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岑小冉觉得，小孩子也有小孩的烦恼。 旁边座位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孩儿，正巧也在谈论外面的粉丝。 短头发的就笑道：“诶，你知道这是在接谁的机吗？” 长头发问：“谁啊？我又不追星。” “肯定是季沣的粉丝呗，你看那花里胡哨的手牌就知道，他家粉丝一向张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哥哥帅，但他家死忠粉多，黑粉也多，差不多一半一半吧，就像他现在的口碑似的，呈两极分化趋势。” 长头发就奇怪道：“那为什么啊，三四年之前，我也关注过季沣，那会儿他根本没有黑粉，路人对他的评价也特别高。” “能为什么？自己作得呗，他近些年的丑闻很多，什么深夜买醉，拍摄现场摔剧本，禁烟场所吸烟，也亏他有大火剧撑着，不然早完了。” “也是啊，那真挺可惜的，他长得是真帅，就是现在整个人有点儿颓。” 这边两个女孩儿的讨论结束，接机粉丝也接到了自家哥哥，顿时如潮的欢呼声响起，季沣戴着口罩帽子低头走出来。 正当他要离开时，却又有一群粉丝冒了出来，手中举着的大牌子却赫然写着：‘抵制劣质艺人’‘季沣滚出娱乐圈’等等字样。 果然是黑粉很多，都光明正大抗议到台前来了。 “妈妈，外面怎么了？”岑小冉终于喝完粥，心满意足放下勺子。 “没什么，宝宝自己擦擦嘴，咱们去取行李了。” 岑暖摇摇头，淡淡说道。 现在再提起季沣这个名字，她内心毫无波澜，就觉得像个陌生人似的，甚至看到他被黑粉抵制，她还蛮幸灾乐祸的，有点儿想笑。 第18章 . 重遇 她忽然呆了呆 岑暖出了机场后, 就看见时晓辰在车旁等着她。 “辰辰阿姨～”岑小冉嘴巴很甜，老远就亲呢地喊着，张着小手跑过去。 “宝贝呀, 你怎么这么可爱？”时晓辰心都快化了, 急忙蹲下身抱起她。 时晓辰这些年，跟岑暖母女的关系很是亲厚, 她每年来H国出差三五次，几乎次次都给岑小冉带礼物, 还特地抽出时间陪小孩儿玩儿。 就连这次在国内的房子，也是时晓辰帮忙提前租好，又买了家具，按照岑暖的图纸布置了儿童房，每天下班都过去监工, 可谓是尽心尽力。 但其实说实话，岑暖能感觉出来, 时晓辰未必是那种骨子里喜欢助人的热心肠,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久, 她连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目的。 但那又怎样呢？起码时晓辰是实实在在帮过忙的，如果没有人家，恐怕也不会有岑暖和女儿如今的幸福生活。 岑暖对待别人的方式一向是如此, 人家对她好, 她也会反过来回报，并不会太计较背后的缘由。 但她只是好奇，她这么一个平凡的单亲母亲，时晓辰到底图她什么？难道是觉得她女儿可爱, 所以想要拉进关系，天天rua崽崽？ 这么想着，岑暖就有些出神，旁边有人推着婴儿车走过，小婴儿躺在里面很可爱，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妈妈，抱抱！” 岑小冉本来在辰辰阿姨怀里挺开心的。 这会儿看到妈妈在盯着别的小宝宝看，她却立刻吃醋，张着小手嚷嚷着非要岑暖抱。 岑暖没办法，只好接过女儿。 时晓辰还专门安装了儿童座椅，母女二人一起坐在车上。 岑暖又一再表示感谢：“谢谢你晓辰姐，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行李多，还带着个孩子…” 时晓辰就笑：“那有什么？人就是要互相帮助，你先适应一下环境，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之后，再来寰亚报道吧，我已经提前给你打好招呼了。” 她又顿了顿，又提前给岑暖打了个预防针。 “不过关于你的工作嘛…可能前期会比较艰难，寰亚总裁次子留学回来了，正好赶上和你同期入职，有什么好资源都紧着人家，咱们先靠边。” “没关系的。”岑暖不以为然：“万事开头难，我知道的。” “万事开头难！”岑小冉坐在旁边学舌。 岑暖轻轻攥了下她的小手：“宝宝，以后不要学别人说话，知道吗？有些人会觉得不礼貌，如果你实在想重复，就在心里默念。” ”我知道啦！”岑小冉点点头，真就闭紧嘴巴。 结果没一会儿，她的腮帮子就充气似的鼓了起来。 -- 第43页 估计是在心里默念时太认真，小孩儿居然忘记了呼吸。 时晓辰噗嗤一声笑出声：“快算了吧，别再把咱们冉冉宝宝给憋坏了。” … 到了新家，岑小冉果然很喜欢儿童房，这房间风格明快，而且里面摆着很多积木玩具，床铺做成小汽车的样子，睡上去软乎乎，还能滑滑梯。 但她白天玩够了，晚上却还是要去主卧找妈妈。 岑暖知道女儿换了新环境，还是缺乏安全感，便也由着她，小孩子嘛，跟妈妈睡又不丢人，独立意识还是等五岁后再培养吧。 过了几天后，给冉冉找得幼儿园就可以去面试了。 岑暖领着小孩儿过去，园长问了好些个问题，冉冉都能一一答对，而且态度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怯场。 只是问到家庭问题时，那园长的态度便有些迟疑，一直到了第二天，才打电话来通知岑暖，说可以让孩子入学。 到这里的时候，岑暖其实就有些不满了。 但这幼儿园是托时晓辰的关系才好容易报上名的，是很有名的贵族幼儿园，教学设备和师资力量也都很好，错过机会会有些遗憾。 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岑暖还是决定送她入学。 这边安顿好冉冉之后，岑暖就马不停蹄去寰亚打卡上班，之前那二百万封口费倒是派了大用场，能让她和女儿的生活不那么拮据，除此之外，她在H国实习时也是有工资的。 但这些钱远远不够，为了让小冉以后有更好的生活，能买到大房子，她这个当妈妈的就需要更加努力。 之前时晓辰提到的那位总裁次子名叫郁顷，岑暖也在办公楼里遇到他了，年轻男人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还是满脸稚气，但神情已然十分高傲。 只短短一瞬，岑暖就察觉出郁顷对她有敌意。 人的气场真的很神奇，即便是不谈话，有些人一个眼神对视，彼此性格合不合得来，基本可以了然。 但岑暖又有种预感，这郁顷可能是背后受了人的挑唆。 用那种看物品的方式上上下下打量了岑暖几眼。 郁顷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就是岑暖？我可听说了，你受了很多特殊的优待，想必背后用了不少手段吧？人长得其貌不扬，勾引人的本领倒挺强。” 岑暖对自己的外貌还蛮有信心的，每天看着岑小冉那张可可爱爱的小脸，她就是眼神儿再不好使，也知道自己这个当妈的长相也相当不错。 所以对这种外貌攻击，岑暖根本就不怎么在意。 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大多数同事都听到了这些对话，此时全都看了过来，却没有人上前劝阻。 想想也是，一个是总裁儿子，未来公司的接班人，一个是新入职，毫无背景的员工，该偏向谁，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偏偏时晓辰这时去楼下交待工作去了，并不在。 岑暖笑了笑：“郁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进公司，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H国学习四年才正式入职的，也从不敢想自己会受什么优待。” 郁顷倒想不到她会这么不卑不亢。 又盯了她几眼后，似笑非笑：“那好啊，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挺高兴的，希望你兑现自己的诺言，充分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 这会儿时晓辰也上楼了，笑着跟郁顷寒暄几句后，就把岑暖拉到了办公室里，关上门后才说话。 “你跟郁公子之前有交集？你得罪他了？怎么得罪的？” 岑暖摇摇头：“没有，我之前跟他不认识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就很奇怪。” 时晓辰也奇怪：“那不应该呀，你的气质很好，一般人看到你都会觉得很喜欢，郁公子之前也不是个刻薄的人。” 这么说着，时晓辰就叹了口气：“这下糟了，我原本还想给你安排个女团出身的二线小艺人，小妹妹很可爱，性子也温柔，多带上几年也就红了，你也不至于太操心，这下郁公子让你发挥吃苦耐劳的精神…只能先把个刺头儿交给你了。” “这个刺头儿是谁？”岑暖还挺感兴趣的。 时晓辰摇摇手：“我给你个名字，你自己去网上查，说出来我都嫌晦气，真的，咱们娱乐圈的人最迷信，新剧开机，都要拿个香四处拜呢。” 她又笑：“不过有个人例外，就是莘烨莘导演，他拍电影就从来不拜神，拽得不得了，但也挺神奇，他的剧组从来不出事，还每部电影都成功，圈内的人都说，他这人阳气重，能压邪祟。” 岑暖也不知道，时晓辰为什么说着说着，就能把话题转到莘烨身上去。 但办公室阳光明媚，她听到这名字时，神情还是出现了一瞬的恍惚，就如遥远光年的暖阳照在身上一般，带来泛着旧意的温暖。 … 岑暖出了时晓辰办公室后，就把她发来的那个名字复制到网页上搜了搜，没过了多久，眉头也自动皱了起来。 这位在时晓辰口中被称为‘晦气’的奇男子，名字叫做年少卿，今年刚满二十一岁，人如其名，确实是蛮狂妄的。 年少卿的家境不错，音乐世家，爸爸和妈妈都是著名音乐制作人，但因为太忙的原因，对儿子疏于管教，家庭关系并不好。 年少卿从十四岁开始，就在视频网站上注册了账号，啥事儿不干，就是骂他爸妈，把他爸爸妈妈的囧事儿全说出来，连带着也爆料音乐圈那些隐秘的潜规则和趣闻，结果意外爆红，一跃成为大v。 -- 第44页 后来他爸妈发现，就以未成年为由，跟各个网站提出抗议，把他给全平台封杀了，再不许发视频。 后来年少卿一气之下，就连跳了两级，考上大学读大学去了，进了学校以后他也不学习，每天打游戏组乐队，期末连连挂科…大一就被劝退了。 等到大学退学之后，他就更加放飞自我，干脆直接租了间地下室搞摇滚乐，集结着一群热爱音乐的好哥们儿，每天晚上在酒吧演出赚钱。 年少卿之所以签约寰亚，那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乐团有一位鼓手小哥双亲一起出了车祸，需要很多钱来治病，很多朋友凑了许久也凑不齐。 正巧寰亚总裁郁建联在酒吧喝酒，看到了他们募捐的牌子，又见这年少卿长得十分帅气，就动了心思。 经过一番协商，年少卿最终以一千万的价钱签入寰亚十年，出道前三年收入全归公司，就相当于是签了卖身契。 郁总裁一开始的算盘打得蛮好，就觉得这小伙子长相好，声音条件也不错，出几首口水歌在大众跟前混个脸熟，就能包装起来赚大钱了。 结果后来查清这小伙儿的身份，才知道倒了大霉。 年少卿拿钱给好哥们父母治好病后，就完全换了副嘴脸，出席通告不配合，录音棚录歌像被鸡掐着嗓子，鬼哭狼嚎让人崩溃。 这些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就雪藏算了。 但他现在不是已经成年了么，所以拍视频不受阻碍，又可以肆无忌惮的吐槽娱乐圈了… 只不过他这次吐槽的重点，全部都是关于寰亚旗下艺人和知名经纪人的趣闻，还有公司之后的发展方向等等等等。 时晓辰为啥恨他恨得牙痒痒？ 就是因为去年年少卿开直播，最高在线观众二十万的时候，开始疯狂讲述时晓辰和她那混血小模特男友相识的经历。 时晓辰本身看着那男模身材样貌都不错，使用功能也非常强悍，就想笼络着些，多享受两天，私底下给了几个资源。 结果就连这事儿也被年少卿抖落了出来，结果好事群众蜂拥去人家小男模微博参观，把人家吓到了，不在国内发展，回他爸爸的国家去了。 时晓辰就这么痛失小男友，气到发狂，一直到现在还惦记着，想好好整整这年少卿，但又怕他又开直播爆料去，只好一直忍着。 这会儿等岑暖查完年少卿的具体资料后。 时晓辰就打来电话：“要我说啊，暖暖，你也别惯着那狗东西，你不已经是他经纪人了么？使劲儿整他，折腾他，就行了，现在寰亚也不奢望他能赚钱了，能让他不好过就算双赢。” 岑暖‘哦’了一声，年少卿和时晓辰这算是私人恩怨，她也不好参与。 她又问：“那公司给他配了几个助理？出行的保姆车在哪里？” 时晓辰都笑了：“车和助理，他配吗？你别多心啊，暖暖，我不是说你不配，要是你和冉冉需要车，我给你们配个加长宾利都行，但年少卿这狗东西它就是不配，对了，是动物用得‘它’。” 岑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那好吧，谢谢你了，晓辰姐。” … 晚上岑暖把岑小冉从幼儿园接回来，心里面还在琢磨年少卿这事儿。 现在看来，年少卿是被公司完全放弃了，所以替他拉资源这件事，就只有她这个经纪人来操心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前季沣没成名的时候，早期资源都是岑暖辛辛苦苦拉来的，她非常有经验，之前的人脉也一直都联络着。 但现在最头疼的是，即便资源再怎么好，年少卿本人应该都是不愿意配合的。 就像他本身声音条件很好，在录音棚录歌时却故意狼哭鬼嚎似的。 坐在出租车上，岑暖翻找了几个年少卿在酒吧驻唱的视频，岑小冉坐在她身边，把软乎乎的小下巴搭在她的手臂上，也跟着看。 过一会儿小声说：“这个哥哥好帅呀～” 确实是很帅的，看着屏幕上少年凌厉的侧颜与斜飞入鬓的剑眉，岑暖陷入思考之中，忽然觉得他应该染一头银发。 … 第二天岑暖就打算去年少卿家里找他，因为岑小冉的幼儿园放假，顺便就把小孩儿也一起带上了。 看在岑暖的面子上，时晓辰最终还是跟公司申请了一辆车子，这车子不算新，是辆中等价位的suv，手动挡，性能还算不错，开起来很顺手。 岑暖在后座安了个儿童座椅，可拆卸的，平时就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冉冉坐得时候再安上。 小孩儿很喜欢这个座位，晃荡着腿一路都很开心。 等到了年少卿租住的公寓楼前，岑暖就带着小孩儿一起上到六楼，敲了敲中间的那扇房门。 先开始是没人开的，岑暖就又打年少卿的电话。 冉冉站累了，索性小考拉似的抱住妈妈的腿靠着。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那门才猛地打开。 年少卿穿着身睡衣站在门后，眼眸中满是冷漠：“干嘛？” 岑暖之前就已经打电话联系过，所以年少卿知道她是他的经纪人，但他根本就不在乎，以为她像从前那些经纪人一样，碰钉子后就跑路了。 结果岑暖偏偏契而不舍：“你都在家躺多长时间了？该复工工作了。” 年少卿就笑了：“我要是不想工作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 第45页 他说话声音大，又满身的戾气，自然吓到了小冉冉。 小女娃躲在妈妈的腿后面，‘哇’一声就哭了：“这个哥哥好可怕！” 岑暖心疼得厉害，急忙弯腰抱起女儿哄着。 年少卿都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个小人儿来，看着小娃娃粉妆玉砌的脸上满是泪水，一时便有些语塞。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别扭：“怎么能让她不哭？你快哄一哄。” 岑小冉把脸埋在妈妈肩膀上蹭了蹭，回过头哽咽道：“哄，哄不好的，除非，除非坏哥哥听妈妈的话。” 年少卿愣怔了一会儿。 还是没什么好气：“行啊，我听话，你别哭了成么！” 说完这句话后，他果然就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岑暖抱着冉冉下楼的时候，小孩儿才在她耳边悄悄说：“妈妈，冉冉刚才在装哭，不是真哭！” “那你为什么要装哭？”岑暖佯装好奇。 岑小冉奶声奶气说：“因为冉冉想让坏哥哥难过，以前冉冉哭得时候，妈妈和葛奶奶都会难过。” 这会儿已经到了楼下，岑暖把小孩儿放在儿童座椅内，系上安全带。 捏捏她的小脸儿，她才笑道：“冉冉今天帮了妈妈的忙，妈妈很谢谢你，但你也要记住，只有爱你的人和善良的人，才会因为你哭而难过，别人不会这样的。” 岑小冉点点头：“那坏哥哥为什么‘难过’？” 岑暖想了想：“因为他也是个善良的人啊。” 这时年少卿也走出了楼门，他穿了身休闲装，身型顽长清瘦，搭配着微长的头发，看起来像是高中时代清冷帅气的校霸。 冷着脸走到车前，他打开车门坐在后座，正好跟岑小冉是一排。 小孩儿吃着棒棒糖，不计前嫌打招呼：“你好呀，坏哥哥。” 年少卿看了小女娃一眼，把脸转到旁边去了。赫拉 岑小冉哼了一声，也傲娇看向窗外，决定再也不理这个冷漠的坏哥哥了。 车子渐渐开动，她急忙把棒棒糖拽出来，放在包装袋里装好，小心的捏在手中。 妈妈教过的，开车时不能吃棒棒糖，不然急刹车的时候，糖棍容易戳到喉咙里去，很疼很疼的，还会死掉。 就这么岑暖一路开着车子，很快就到达一个网剧的试镜地点。 年少卿下车时，已经无语到了极点：“所以你不想让我唱歌，也不想让我上综艺，而是让我来拍网剧？” “不行吗？”岑暖拿出试镜剧本，‘啪’一声拍他身上。 “我倒是想让你唱歌，你这狼哭鬼嚎的，我也承受不住啊，拍小成本网剧挺好，不需要多少演技，就把你那张脸往镜头前一摆就行了，多简单？” 这边正说着呢，她没留神，冉冉忽然从车上跑了下去。 小女娃穿着蓬蓬的公主裙，小短腿迈得十分有劲，几步就跑到了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前，猛地抱住了那修长的双腿。 “爸爸！”又仰着脸脆生生唤道。 察觉到一道视线正看着自己，岑暖这时也抬起头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英俊面颊时，她忽然呆了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抖着嗓子急忙叫女儿回来。 第19章 . 办法 莘烨的脸色有些不好 岑暖和莘烨已经四年没有见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可以将男人的面容清晰地印在脑海中，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 甚至连他相较于之前的变化都能清晰分辨。 比起四年前, 男人似乎清瘦了些, 面部线条轮廓感清晰，一双眼也更是深邃, 浅色的眸子只淡淡地盯着她，便能叫她为之紧张。 正是初春时节, 他的大衣衣摆在风中轻动，目光逐渐移向抱着自己腿的小女娃，手臂微动，却并没有抱她起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像一株挺拔高大而又沉默的劲松。 “岑不染！”岑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严厉。 小孩子还没学会怎么控制行为, 想做什么就去做，更不会顾及后果, 这会儿听到妈妈的呼唤声, 才有些怕了。 惴惴不安的转头看了一眼, 虽然知道一定会挨批评，但她还是迈着小小的步伐，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妈妈，脑袋瓜低垂着，像一只犯错的小猫。 风吹起颊边的碎发, 岑暖忽然就心软了, 心软到一塌糊涂。 她把剧本交给年少卿，嘱咐他先在外面等着，然后才带着女儿回到车内，关好了车门和车窗, 以免母女二人的谈话被外面人听到。 “妈妈对不起，冉冉错了。” 小女娃委屈巴巴窝在座椅上，已经小声抽泣了起来。 岑暖抽了张纸巾先给孩子擦掉眼泪，自己又仰着头眨了半天眼睛，这才控制好情绪。 轻声问道：“你知道哪里错了吗？” 小冉冉也看出妈妈情绪不好，显得更不安了：“冉冉不应该自己乱跑，不应该…不应该叫爸爸。” 小孩子刚刚哭得太厉害，这会儿情绪平缓，便有些困了，强撑着眼皮子反省了几句，又打了个哭嗝，整个脸颊都是红的，有些喘不上气。 “好了好了，冉冉乖，妈妈不怪你。”岑暖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慢慢呼吸，不要急。” 就这么安抚了一会儿，小女娃才渐渐恢复正常，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 第46页 岑暖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内心其实是好奇的。 因为之前冉冉一直都很乖，她被教育得很好，对陌生人保持有足够的警惕，不会乱跑，也从未叫过别的男性‘爸爸’。 而且就算再喜欢这个男性，她也只会叫‘叔叔’或者‘哥哥’，就像称呼年少卿那样，因为她知道，‘爸爸’是个很严肃的称呼。 而冉冉又是从未见过莘烨的。 如今出现这种情况，唯一一种解释就是，这是与生俱来的血缘羁绊。 想到这里的时候，岑暖低头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颊。 趁着她半梦半醒间，轻声问道：“宝宝，你为什么会认为那个叔叔是爸爸？是因为叔叔好看，还是其他原因？” 小女娃咂巴了一下嘴巴，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美滋滋地笑了。 “因为…爸爸就是爸爸啊。” 这个回答让岑暖更是心惊，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她叹了口气，轻轻晃着女儿，让她伏在自己怀中睡了。 … 时晓辰原本今天休假，但接听了岑暖的电话后，还是特地开车赶了过来。 岑暖把熟睡的冉冉交给她。 轻声抱歉道：“晓辰姐，真的很不好意思，小孩子睡了，我又不能时时抱着她，这边还有工作要做…” 时晓辰就笑：“哎呀，你女儿这么可爱，我多抱抱她，我心里开心着呢，怎么会觉得麻烦？” 她说完就把冉冉放在自己车里，边守着睡熟的冉冉，边透过玻璃瞪着不远处正低头看剧本的年少卿。 估计心里又想着那混血小男友，时晓辰气得‘哼’了一声。 “诶，我说暖暖，你也别白费功夫了，那狗东西肯定不会答应拍网剧的，他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听不进去人话。” 岑暖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了眼身后，发现莘烨已经不在原地之后，她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心不在焉回复道：“我知道的，晓辰姐，但毕竟年少卿是我入职以后带得第一个艺人，不出些成绩，实在说不过去。” 这边交谈着，那边房子里便有剧组的工作人员走出来。 大声喊道：“还缺个男配的演员，谁还想试戏赶紧进来！” 看见年少卿还在那儿傻站着，岑暖急忙走过去。 叫了他一声：“等什么呢，快去试镜啊！” 虽然没相处多长时间，但她总感觉这年少卿还是个小孩儿心性，事事都得别人操心，一不操心就容易出岔子，就跟岑小冉似的。 不对，岑小冉可比他乖多了。 人家小女娃什么都明白，而且还特别听妈妈的话。 这么想着，岑暖又觉得委屈了自家孩子。 那边工作人员又大声喊了一遍：“有试镜的没有，最后一个角色了啊！” 年少卿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将那剧本扔回来，不那么情愿地大步往屋子内走去。 岑暖那个心啊，随着他的步伐也颤颤巍巍起来。 不远处时晓辰还添油加醋，她从车窗把脖子抻出来，压着嗓子小声喊。 “暖暖，我跟你说———那狗东西绝对是气导演去了———他脑袋有毛病，从来不肯好好演戏的———就爱呲牙咧嘴学大猩猩！” 岑暖听了这话差点儿就心梗了。 这年少卿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儿，哪个帅气逼人的大男孩儿喜欢没事干学大猩猩？他那张脸要是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别人嘛，犯不着这么折腾。 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她转身冲着时晓辰摆摆手。 就打算去那试镜的屋子外一探究竟，心里又想着，如果能从门缝或者窗户往里张望一下，那就更好。 结果远远看见人家剧组工作人员都围在外面，她又不好意思了。 只好继续往后面绕，绕到这屋子的后窗子下面。 周围倒是清清静静的，但那窗户又太高了，她根本就够不着，除非搬个椅子踩在上面，问题是去哪儿找椅子？ 她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隐约却有一股香烟的味道传来。 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要不要把你抱高一点？” 岑暖吓了一跳，再转头时，才发现有一道身影正靠在拐角处，那人手指修长，中指食指的指端夹了一只香烟，此时正冒着些许烟气。 两人就这么对视片刻，气氛一时凝滞。 莘烨缓步走来，他的右手还夹着烟，左手却托起她的腰部，就这么轻轻松松半抱着她往上举了举——— 身体骤然失重，面前的景象也骤然开阔起来，岑暖用手指小心地扒着一点点窗台，抑制住惊叫的冲动，忍不住用嗔怪的眼神向下望了一眼。 男人浅色的眸内浮起无辜：“怎么了？” 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又摇摇头。 这举都举起来了，不往屋里看看，似乎有点儿亏得慌，她又怕被屋里的人察觉，就一点点冒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窥视了几眼。 试镜的屋子并不大，就跟学校里面开联欢会的场地布置似的，最前面放着几张长桌，导演和编剧都坐在后面，对面的空地上又放着张椅子。 年少卿就坐在那椅子上，坐姿懒散，右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 就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应该是导演在问一些个人基本问题，他就嗯嗯啊啊，应付着回答，整体虽然态度不佳，但好歹没学大猩猩。 -- 第47页 又或许是已经学过了，她很幸运，没有看到。 岑暖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莘烨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 两个人既然已经搭上话了，不聊几句显然说不过去，便又往里走了走，到了一处空旷的楼梯间站定。 莘烨手上的香烟仍在燃着，但他并不抽，只是走在垃圾桶边抖了下烟灰，楼道窗户内有风吹过，他额前的发微动，气质比四年前更加成熟，也更冰冷了些。 寂静的楼梯间掉根针都能被听到，岑暖在打量着莘烨的同时，他同样也在注视着她。 女人身姿纤瘦，一张小巧的脸颊白皙清秀，柔顺的黑发垂在肩头，看起来还是跟当年一样，气质干净又坚韧，像是一株寒冬的腊梅，让人不自觉心动。 “太瘦了。”他忽然皱皱眉。 “什么？”岑暖有些没反应过来。 莘烨看着她：“这几年没有好好吃饭？运动的习惯看起来也没保留，你现在比以前轻了很多，而且不是健康的瘦，是弱不禁风的瘦。” 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他以前也是抱过她的，而且有很多次，所以才会知道她的体重。 第一次在她跪倒在风雪中的夜晚，他从远处走来，撑起一把伞陪她慢慢熬着，在她支撑不住倒地时，快速将她抱起。 第二次在舅妈出事晚上，她六神无主，浑身瘫软，如同被抽掉骨头般，全凭他抱着这才上了救护车，之后也是他半抱着她，将她从舅妈遗体前扶起。 第三次和后面的无数次…是在那个山脚下的木屋内。 那时二人无限贴近，和世间无数寻常情侣相同，做着让人沉迷其中的事，亲吻拥抱样样不落。 不，那时的他们，比大多数情侣还要甜蜜。 由此，才有了小冉冉的诞生。 虽然是四年前的事情，但在如今看来，却恍如昨日，场景太鲜活了些，岑暖垂下眼眸：“学业太累了，就无暇顾及其他。”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抢先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虽然这四年岑暖没怎么关注过内娱信息，但莘烨之前的电影‘出闺’大获成功，实在是太有名气，在国际上也拿到了很多奖项，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她就很奇怪，这么成功的一位大导演，忽然跑到网剧拍摄现场做什么？ 莘烨淡淡说道：“这是一个学生的毕业作品，我过来监督。” 他又补充：“我现在闲暇时，会在首都电影学院任教，接替我恩师的职位。” 他之前说人生目标的时候，就提到过想培养出更多的年轻电影人，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也在稳步实施中。 岑暖不由得说道：“那你这身兼数职，也太忙了些。” “不忙。”莘烨又磕了下烟灰：“比起漫漫长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日子，这样忙碌的生活会令我无比充实。” 他这话看似平淡，岑暖却总觉得意有所指，一时愣了愣，整个人都尴尬起来。 过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那…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些后，她的心又忽然提到嗓子眼，害怕他会把话题转移到女儿身上去，比如问小孩儿年纪什么的，还有孩子爸爸是谁。 但莘烨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好，那你就去忙吧。” 岑暖如释重负，也懒得再管面试房间里的秦少卿，转身大步向楼下走去。 窗外的树木在微风下刷啦啦地摇，窗扇开合，吱吱嘎嘎，像是破旧的二胡在嘶哑着嗓子奏鸣——— “岑暖。”莘烨忽然在她背后叫了一声，而后快步走来。 岑暖后背都绷紧了，猛地站住后，她又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吞吞转身：“怎么了，还有事儿吗？” 男人高大的身子已然逼近，身上那种淡淡的香烟味道传来，却并不呛人，他也不说话，只微微俯下身，向着她的头顶伸出手臂。 避无可避的状态下，岑暖只能紧靠在墙壁上。 下一秒，莘烨从她的脑袋顶上取下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这个刚刚从窗户外面飘进来了，我替你拿下来。” 岑暖语气干巴巴的：“…谢谢你。” 刚刚的紧张瞬间转化为尴尬，她有点儿觉得这男人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只能继续忍着：“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莘烨直起身来，俊美的面颊上这才泛起一丝笑意。 “刚刚忘记说，好久不见，终于见到你，我很开心，岑暖。” “好久不见…我也很开心。” 心跳的速度加快，岑暖知道自己必须赶快离开，春季万物复苏的青草味道一瞬间从窗外涌进来，她似乎可以听到嫩芽在土地中绽开的声音。 阳光到底还是太明媚了些，她到了时晓辰的车前时，身上已经微微出了汗，脸颊也有些红。 小冉冉这会儿终于睡醒了，迷迷糊糊叫了声‘妈妈’。 冲着她张开了软乎乎的手臂。 岑暖把女儿抱起来：“谢谢你帮我看孩子，晓辰姐，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时晓辰打了个哈欠，发动了车子：“没事的，这有什么？我今天本来还有点儿失眠，睡个懒觉也睡不着，这会儿看见冉冉宝宝睡得香，反倒有些困了，我先回去了啊。” … 送走时晓辰后，岑暖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抱着冉冉去车子里面等待。 -- 第48页 小孩子刚睡醒，兴致也不怎么高，小手搂着岑暖的脖子，趴在妈妈身上一直发呆，乖得很。 过了一会儿，年少卿拉开车门时，才把小孩儿从神游中惊醒，转身蔫巴巴打招呼：“坏哥哥，你回来了呀？” 年少卿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猛地坐进车内，又’砰‘一声关好门。 看到小孩儿有些红肿的眼睛，他才‘啧’一声：“乱认爸爸，被你妈骂了吧？” 岑小冉把脑袋扭回去，彻底不理他了。 “面试的怎么样？”岑暖尽量克制情绪。 “就那样呗。”年少卿大爷似的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岑暖真想去后座把他揪起来，晃悠晃悠他那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装着水，但毕竟有小孩儿在，她也不是那么暴力的人。 手机上一个电话打进来，她接听之后，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副导演说，让你下周六参加二轮试镜。” 年少卿‘嗯’了一声：“我不都说了么，就那样，‘就那样’的意思就是结果还不错，你现在还不了解我的语言习惯，以后就知道了。” 岑暖这才放松了些：“那就好，你继续努力吧，我是真怕你当着导演的面学猩猩，再被剧组拉黑。” 她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反应过来后，就有些懊恼，生怕就因为这句话，跟年少卿之间再起嫌隙。 少年却忽然挑起眉：“谁跟你说我学猩猩呢？” 他的手锤了锤胸口，一脸认真的演示：“我学得那叫狒狒，物种都不一样，你以后帮我跟那些传闲话的人解释解释。” 岑暖有些无语：“…好吧，你说是狒狒就是狒狒。” 岑小冉小声问：“妈妈，狒狒是什么？” 岑暖：“狒狒是一种动物，改天妈妈带你去动物园看。” 年少卿语气平淡，跟背书似的：“狒狒，灵长目，猿猴亚目，狭鼻猴科1属，是一种体型较大的动物，分别有五个分支，分别是阿拉伯狒狒，几内亚狒狒，东非狒狒和草原狒狒（注1）…” 岑小冉都听呆了，过了一会儿才弱弱地说：“妈妈，我还想睡觉。” “这孩子不爱学习。”年少卿撇撇嘴，终于停止叨叨。 “我，我很爱学习的，你说得话我听不懂，像老和尚念经…” 岑小冉想了半天，组织语言开始反驳。 “那是专业的动物常识，怎么就老和尚念经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侮辱知识。” 岑暖把女儿放在儿童座椅上之后，后座上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开始无休止斗嘴，看起来智商相差不多，都是四岁。 实在有点儿吵，岑暖皱着眉开了音响。 … 到了下周六的时候，年少卿就该第二次试镜了。 岑小冉的幼儿园照例放假，这次岑暖却不怎么想领着她了，因为怕莘烨也会在试镜现场。 预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能回来，岑暖就蹲下身跟女儿讲道理：“宝宝，妈妈只出去一小会儿，你自己乖乖在家好不好？” 小女娃抿着嘴，虽然很委屈。 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我知道啦，妈妈，今天的冉冉是勇敢的冉冉。” 又安抚了女儿几句，岑暖这才拿上包出门，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她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快步返回。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孩子原先还在客厅玩玩具呢，这会儿却怎么都找不到，岑暖都急死了。 到了儿童房才发现，岑小冉正躲在被子里，将整个小身体全部蒙住，跟个小蚕蛹似的，不留一点儿缝隙。 岑暖又心疼又生气，伸手把她扒拉出来：“宝宝，你怎么躲在这儿？” 小孩儿用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冉冉啦？” 岑暖鼻子一酸，差点儿也跟着掉泪：“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妈妈最爱你了，永远永远都爱你。” 岑小冉这才不说话了，却还是紧紧抱着妈妈不肯松手。 岑暖叹了口气，抱着女儿坐了下来：“冉冉，妈妈这次不是不想带你去，只是上次那个叔叔也会来，妈妈怕你…怕你再去叫他爸爸。” 小女娃眨眨眼睛：“为什么？爸爸就是爸爸。” 岑暖便试探道：“宝宝，你是不是很想要一个爸爸？看着别人都有爸爸，自己却没有，所以觉得很伤心？” 岑小冉摇摇头：“不是呀，我们幼儿园小朋友伟伟，他有爸爸，爸爸要上班，不管他，下班还打他，打他妈妈，伟伟说想来咱们家住。” 小孩子嘴巴很甜：“冉冉有一个好妈妈，不伤心，伟伟才伤心。” 她边说边想，虽然语句不连贯，但也准备表达出了心里的想法。 岑暖这才松了口气。 她始终不想骗孩子，所以没办法反驳冉冉，说莘烨并不是她的爸爸，只好尽量用浅显易懂的词汇，告诉她，妈妈此时的困境。 “宝宝，妈妈很对不起你，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你只能在妈妈和爸爸两个人中间选一个，然后只跟着这一个人一起生活，妈妈因为舍不得你，所以不想让你叫那个叔叔爸爸。” “那我就不叫啦。”岑小冉立刻说：“我不要离开妈妈。” 岑暖摇摇头：“但你先前已经叫了他，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如果他拿到你的头发，你的指甲，可能会去做亲子鉴定，然后让你跟他一起生活。” -- 第49页 岑小冉听不大懂，但也听懂了一些，有些苦恼地皱起小眉头。 她忽然眼睛一亮：“妈妈，你就带我去吧，我想到好办法啦！” 岑暖不知道这孩子小脑袋瓜里在打什么算盘，但也顾不了那么多。 时间很紧，她抱起小孩儿就往楼下冲，跟上次一样，去年少卿家里把他接上，然后把车子开向试镜地点。 岑小冉照例啃着棒棒糖打招呼：“坏哥哥你好～” 还贴心的把另一根未拆封的糖果分享给他。 年少卿非常冷漠：“小孩子的零食，我不爱吃。” 过一会儿看见小孩儿咂巴着嘴巴，吃得十分香甜。 他又舔着脸伸手要：“我现在想吃了，给我吧。” 岑小冉十分无语，但还是把糖给他了。 就这么到了片场，岑暖刚停好车，就有工作人员来打招呼，态度比之前热情了不少。 这次试镜又有了新的剧本，年少卿拿在手中也不看，当扇子哗啦哗啦地扇风玩儿，这样子实在太不靠谱，岑暖实在愁得慌，不免又叮嘱了几句。 岑小冉在儿童座椅上晃悠着短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等到岑暖抱她下车，就拉着妈妈开始四处寻找。 岑暖一开始还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等到看清远处正和副导演交谈的人是莘烨后，小女娃却已经挣脱了她的手，欢快地跑了出去。 “爸爸！”岑小冉忍辱负重抱住莘烨旁边副导演的腿。 “爸爸！”接着抱一旁的季繁森。 “爸爸！”最后又去抱摄影小哥。 终于停下来后，她又对着空气喊：“爸爸！” 做完这一切后，岑小冉才昂首挺胸走回妈妈身旁，小声说：“好啦，妈妈，现在我是小傻子啦，爸爸一定讨厌我！” 小女娃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岑暖却在心中叫苦不迭，缓缓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莘烨此时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第20章 . 相思 因为你很可爱 岑暖有时候觉得, 有个太聪明的女儿也不是好事，因为这小娃娃脑筋转太快，就会给你生事端。 眼看着莘烨一步步走来, 岑暖心里实在没主意, 也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女儿随便乱认‘爸爸’这件事。 索性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暂时先让小孩儿的身子挡住半边脸。 岑小冉刚刚还蛮机灵的, 现在也有点儿呆，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小圆脸鼓着，大气都不敢多喘。 过一会儿才‘呜呜’了两声，把脸埋在妈妈肩膀上了。 之前小孩儿看动画片，里面有个角色傻了之后就乱叫别人爸爸，她觉得还挺好玩儿, 就模仿了过来。 原本挺骄傲的，现在被莘烨一盯, 却有些害羞了。 母女二人的五官和神态都很相似, 女儿倒像是母亲的缩小版, 看着这两张漂亮的面颊，莘烨叹了口气，忽然又无奈起来。 春风若有若无吹拂而来。 他放缓了声音：“是带艺人过来试镜吗？” 岑暖‘嗯’了一声，点点头：“是我入职以后带得第一个艺人，名字叫年少卿, 之前也是带他来试镜, 没想到入选了二次试镜。” 莘烨声音很淡：“那就让他进去吧，现在都开始试镜了，这次是试群戏，把演员们都放在一起即兴发挥, 观察默契度。” 岑暖急忙转向一旁站着看戏的年少卿：“愣着干什么，赶快进去啊。” 还是没忍住，又小声叮嘱：“不许学狒狒！” 旁边倒有人‘噗嗤’一声笑出声：“学什么狒狒？” 原来是季繁森也走了过来。 年少卿继续把剧本当扇子扇风，脚下生根似的站在那里：“狒狒，灵长目，猿猴亚目（注1）…” 岑暖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进不进去？” 岑小冉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趴在妈妈肩膀上眨巴眼睛：“坏哥哥又和尚念经啦！” 好几个人，好几张嘴，你一言我一语，倒还蛮热闹。 等年少卿终于进入面试的房间。 岑暖才向季繁森笑道：“繁森哥，好久不见了。” 对于季繁森，她始终非常感激，当初舅妈去世，人家帮了她那么多，结果她却忽然不辞而别，根本没有报答人家，再见面时，内心多少带着点儿愧疚。 而这种感觉，她在面对莘烨时也同样会有。 所以如今这俩人并排站在她面前，就像叠buff似的，让她觉得分外忐忑，抱着女儿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季繁森态度却很随和，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他笑道：“是啊，好久不见，暖暖妹妹，你也别拘束，人生在世嘛，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以后等我有麻烦的时候，还等着你帮呢！” 他这人最喜欢逗小孩玩，看着岑暖怀里的小女娃，明明喜欢得厉害，却还要佯装不在意，看了眼旁边的莘烨，只说还有工作要做，赶紧就走了。 前面有几个试戏出来的小姑娘在大声说笑，笑声顺着风传递过来，就衬托得岑暖和莘烨这边有些寂静。 两个大人许久都不说话，岑小冉就有些烦躁了。 她在妈妈肩膀上趴不住，扭着小身子挣扎了两下。 莘烨一眼就看到了：“抱孩子去车里坐着吧，外面的风吹着凉，小心感冒。” -- 第50页 岑暖’嗯’了一声，就看见他已经帮忙打开了车门。 她说了声‘谢谢’，先把岑小冉放到后座上去，又从后备箱拿了个玩偶小熊塞在孩子怀中，让她抱着玩儿。 莘烨用手扶着车门，又淡淡提议道：“一会儿等试镜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吧？带上孩子，就在附近的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位置。” 岑暖一时便有些犹豫。 她知道自己应该尽可能让莘烨和冉冉少接触，小孩子的长相完美结合了爸爸妈妈的样貌，只要细看就能看出端倪。 冉冉露出额头时最像他，为此她还特地给孩子留了刘海。 有时候岑暖也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很自私，但她又能怎么办呢？莘家这种财阀大家族，是不会任由血脉流落在外的。 凡是发现的，通通会接回主宅，接受严格教育的同时，小孩儿连玩耍的时间都不会有。 而她只想让冉冉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莘烨，不相信他会轻易放弃冠姓权，也不相信他会坚决与家族抗衡。 因为大部分的男性，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么想着，她不免发了会儿呆，内心悲观的同时，又觉得和莘烨的这顿饭是必须要吃的，因为这样才会显得她问心无愧。 毕竟是旧相识，吃顿饭又有什么？权当是去叙旧了。 她点点头：“好啊，一会儿等年少卿试镜结束了，我把车钥匙给他，你过来找我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约定了下来。 … 季繁森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不远处的车内，这会儿他正鬼鬼祟祟向外张望，还特地把脑袋压得非常低。 莘烨上车后，他立刻问道：“诶，你跟暖暖妹妹说什么了？” 网剧的导演从微信上发来演员试镜内容，全部都是一个个小视频，白色的圆圈转个不停，缓慢地加载完成。 莘烨随便点开一个，带上耳机漫不经心地看着。 作为有名的大导演，很多场合他是不能出现的，不然就会有媒体闻着味儿过来偷拍乱写报道。 就拿今天这个网剧来说，原本莘烨只是来为学生把把关，但经过记者一夸张，准会变成‘国际大导演亲自监督某某某网剧’这样惊悚的标题。 到时候网剧的曝光率是上来了，但也对其他从业者并不公平。 而莘烨最厌恶的，就是影视剧的炒作行为。 季繁森仍旧在旁边喋喋不休：“暖暖的女儿真的好可爱，但你不觉得吗？小姑娘长得挺像你，尤其那小嘴和下巴，跟你小时候的照片一摸一样。” 莘烨这才摘掉耳机：“不要乱说话。” 季繁森有点儿委屈：“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毕竟你俩当年关系还挺好，你拍‘出闺’的时候，她去找你，你们还被记者偷拍了…” 注意到莘烨盯过来的眼神，季繁森才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事儿我不管了，有烟吗？给我一根，我今天忘买烟了。” 莘烨继续点开下一个视频，随口说道：“没有，我戒烟了。” 季繁森非常惊讶：“你骗我呢吧？近四年来，你抽烟抽得可比我凶，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戒，除非…” “想戒就戒了，这有什么难？”莘烨却不以为意。 他的车上装饰物很少，全黑的真皮座椅和车子本身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副驾旁边的储物盒内，放着一只草编得小狗。 这会儿他用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小狗，拿到眼前端详片刻。 才继续从储物盒下方拿到打火机，顺手扔给季繁森：“以后我用不到了，给你吧。” 季繁森一把接住：“暖暖带来的那个小艺人，在这个网剧中演什么角色？是男一号吗？” “不是。”莘烨摇头：“应该算是男配角吧，总共有一句台词，是男主的好朋友，第二集 的时候就死了，后面一直用遗照的方式出现。” 季繁森：“…这难道不是群演吗？” 莘烨：“差不多吧。” 季繁森都有些心疼岑暖了：“暖暖好容易才回国发展事业，怎么带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要是真从群演开始演起，什么时候才能红？” 看见莘烨不为所动，他忍不住出主意：“你要不然去跟导演说说吧，让他给那小艺人加点儿戏，起码角色冲突强烈些，让观众有个能记住的点。” 他这苦口婆心说了半天。 莘烨却只回了两个字：“不用。” 季繁森气到摇头：“哎，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怪不得暖暖妹妹当初会不辞而别。” 莘烨的手机内此时正播放着年少卿的群戏试镜视频。 少年侧脸线条凌厉，只一把就推开了身边的人，抬手将额发拢在头顶时，他的神情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虽看不出演技来，但容貌中却带着锋芒，属于老天赏饭吃的类型。 这样的人骨相极佳，虽然用眼睛不好判断，但上镜效果非常好，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出。 手指按了暂停，莘烨笑了笑：“你觉得，岑暖会需要我给她特殊的优待吗？她那么聪明，一定早有了主意，她让这小艺人来试镜，也并不是为了让他当群演，而是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季繁森都好奇死了。 莘烨却只说：“具体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你，但这小艺人在她手底下，一定会红起来的。” -- 第51页 季繁森都笑了：”怎么红，靠着学狒狒走红？赌五百块钱啊，我觉得他一定红不了，暖暖还是尽快换艺人比较好。” 莘烨看了眼手表：“放你手里可能红不了，岑暖却可以。” 他又问：“我一会儿带她们母女两个去吃午饭，你去吗？” 在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季繁森口中的‘去’字硬生生憋回去，变成了个‘不’字，表情却是十万个不愿意。 … 看着莘烨离开后，岑暖一直在车里哄女儿。 小冉冉为了让自己变成小傻子，尽心尽力表演，但毕竟是小女孩儿，脸皮子薄，这会儿像煮熟的虾子，整个人都是红通通的。 趴在岑暖肩膀上，她瘪着小嘴一直‘呜呜’，简直想自己刨个洞钻进去躲着。 岑暖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配合着，拿着毯子把小孩儿像包小宝宝似的包住，轻轻摇晃着不断安慰。 莘烨走过来时，她才把车门打开，看到男人很自然的俯身接孩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交给了他。 他抱孩子的姿势很平稳，并不像是没经验的人，脚步又快又稳，很快就把包成蚕宝宝的岑小冉送到自己车内，而后又返身回来拆儿童座椅。 岑暖站在旁边好像也没什么事做，就只好拿起自己的包跟在后面，顺便拎了一袋子小孩儿的零食。 年少卿走过来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人，挑了挑眉。 岑暖顺手把钥匙扔给他：“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车子停在你家楼下就好，我下午会过去开。” 知道这少年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她索性也不问他试镜成不成功了，反正一会儿副导演会打电话过来。 年少卿‘哦’了一声，把剧本‘啪’一声扔在垃圾桶里。 向前伸出手来：“给我一根棒棒糖。” 岑暖愣了愣，也不知他这是什么脑回路，要棒棒糖就去买啊，前面就是便利店，跟她要什么要… 年少卿的目光盯上岑小冉的零食袋子，神情坦然：“我看那里面有很多，我要蓝莓味儿的。” 还在毯子里缩着的岑小冉终于忍不住了。 小孩儿探出头来，扒着车门着急地喊：“不行的，蓝莓味我只有一个！” 但她又觉得好吃的要和别人分享，因为妈妈这么教过。 想了一会儿，又委屈巴巴小声喊：“草莓，草莓味我有两个，可以给坏哥哥分享一个的…” 岑暖一时就觉得有点儿好笑，正要从袋子里取一跟棒棒糖，一旁的莘烨却忽然走上来，从钱夹里抽了张一百元钞票。 倒也不是侮辱人似的施舍，只是神态平和的递到年少卿面前，又随手拍拍他的肩膀：“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别抢小孩子的零食。”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 年少卿淡漠地‘哦’了一声，真就接过那钱，双手插兜，转身晃悠进便利店买零食去了。 等一会儿出来，他手上捧着一大桶真知棒，把找剩得零钱还给莘烨，还顺手挑了三根蓝莓味的棒棒糖，分享给岑小冉后，拿着车钥匙开车回去了。 母女二人坐在莘烨车内，车子正平稳向前开着。 岑小冉晃荡着短腿，忽然就感叹：“坏哥哥真是个好人！” 小女娃现在状态十分兴奋，一会儿探头看看驾驶座的莘烨，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妈妈，嘴巴咧着，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齿。 岑暖捏捏女儿的小脸，趁着这个时候，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季沣的新闻，毕竟再怎么厌恶这个人，对家的情况还是要了解的。 这一搜索，她倒真有些困惑起来。 就如同机场那天的两个姑娘所说，季沣现在的人气虽然没有下滑，但粉丝中黑粉的数量实在太过巨大，几乎是一半粉一半黑，路人缘也在下降。 而他原本是个很注意形象管理的人，从不会在公众面前有失态的表现，即使内心再怎么烦躁，也会忍着去酒店再发泄。 也不知这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人的心态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 她顺着时间线往下翻，往期的新闻一个个跃入眼帘，其中最多的就是季沣深夜买醉，在寂静街头对着经纪人邹敏语大声吼叫的偷拍视频。 有粉丝控评，底下的评论多是心疼，但也有人担忧，说他现在的心里状态并不怎么稳定，急需心理疏导，更说他有抑郁倾向。 但与此同时，季沣的业务能力还是很能打的。 现在是流量时代，大多数明星整日里只顾着保养脸蛋，演戏不背台词，唱歌用修音，得奖靠粉丝刷榜。 季沣却不同，他的演技一直都有进步，主演的几部电视剧也都大爆了，只是一直没办法完全踏入电影圈。 这么一来，他在娱乐圈的地位终究是比电影咖低了一些，并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过气的风险也高了很多，也不知道邹敏语是怎么帮他规划的。 分析到这里的时候，岑暖倒笑了笑，心里隐约猜到，这两个人现在想必已经有了很大的分歧。 前方到达饭店，莘烨将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岑小冉看着车窗外的光线消失，还以为是天黑了，困惑的‘呀’了一声：“妈妈，我该睡觉觉了吗？” 岑暖把手机锁屏，笑着摇摇头：“不是呀，咱们只是来到了地底下，一会儿上到上面，天就会重新亮起来。” -- 第52页 母女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场面和谐温暖。 莘烨笑了笑，淡漠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 … 餐厅的规模并不算大，装潢还蛮温馨，菜品也都是甜软清淡的种类，并不十分油腻，适合小孩子和女人吃。 岑小冉一上午没吃饭，现在也有点儿饿了，趴在桌上眼巴巴盯着菜单。 岑暖就给她一页页翻开，让她自己选。 等到岑小冉选好，岑暖看小孩儿选得太多，就捏捏她的脸，让她删掉几道菜，因为吃不了会浪费。 等到终于确定了两道菜品，岑暖才把菜单交给莘烨，请他继续点菜，然后自己带着女儿去卫生间洗手。 等她们回来时，菜已经基本上桌了。 糖醋鱼，糖醋丸子，山楂糖球，粉蒸肉，藕粉桂花糕，素什锦，前三样菜是岑小冉刚刚嚷嚷着要点的，后三样菜是岑暖爱吃的。 岑暖愣了愣，急忙就说：“诶，你点这么些甜的做什么？我和冉冉又吃不了，起码点几道你爱吃的菜啊。” 莘烨跟服务生要了热水瓶，把水倒在碗里，仔仔细细烫了三双筷子，又把小孩儿用得碗勺都消了毒。 他头都没抬，就这么忙碌着：“这些就是我爱吃的。” 岑暖都无语了：“你爱吃甜的？” 男人这才抬眸看他：“你忘了以前在木屋的时候吗？你吃剩的甜食我都很爱吃，从没有浪费过。” 岑小冉正在很努力的自己卷袖子。 这会儿就好奇道：“妈妈，木屋在哪里啊？” 岑暖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在木屋时两个人做过得那些事情，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说得吗？！ 虽然单单吃饭这一个情境，拎出来讲倒也没什么，但联系上下文的话，就… 两个人当时甚至都没好好穿衣服，做太多身体累，那些甜食都是莘烨用勺子喂给她的，剩下的她吃不完，他就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再继续之前未完的事情… 后来接吻的时候，两个人嘴巴都是甜的。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感觉整个人都燥热起来，便脱了大衣挂在椅背上。 又拿起冉冉的小勺子塞在她手里：“妈妈给你往小盘子里夹些菜，你自己慢慢吃，小心烫啊。” 对面传来男人低低地笑声。 她强忍着没抬头，心里却又羞又恼，简直想要把勺子直接扔在他脸上去，几年不见，这人怎么忽然变得恶趣味很多？ 手机里有电话打过来，是网剧的副导演。 周围人都在吃饭，大声接电话很不礼貌，但她不想离开女儿，也不想让莘烨和冉冉单独相处，一时便纠结起来。 莘烨放下筷子：“去接电话吧，我就在这里坐着，帮你看孩子，哪儿也不去，也不会接近她。” 他似乎很了解她的想法，但话语中又留着余地，这就让岑暖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他知道了些什么。 手机铃声急促，她最终还是决定去门外接听，透过玻璃门又时不时朝着里面张望。 餐桌前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岑小冉被男人的目光盯着，有些害羞，慢吞吞放下勺子：“爸…叔叔，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因为你很可爱。”莘烨笑了笑：“和你妈妈一样。” 岑小冉小脸通红，有点儿雀跃，忍不住用小手掀了掀刘海：“是哒，冉冉和妈妈一样可爱～” 目光掠过小女娃漂亮精致的五官。 莘烨声音柔和：“还有什么想吃的？叔叔可以帮你再点。” 岑小冉拍拍圆鼓鼓的肚子：“我不吃啦，吃多了会难受，妈妈说要少食多餐，不然伤身体！” 莘烨点点头：“恩，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所以你要听妈妈的话，一定不要惹她生气。” “我知道啦！”岑小冉眨眨眼睛。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对面男人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你是你妈妈唯一的宝宝，她很珍惜你，你也要珍惜她，因为她怀胎十月，生你非常辛苦。” 虽然对面只是个几岁的小孩子，未必能听明白他的意思，但莘烨还是一字一句，尽量让自己的话浅显易懂。 “相爱的人是不会分开的，所以你不要担心自己会和妈妈分开，也不要为了让叔叔讨厌你，跑去叫别的叔叔‘爸爸’。” “确切来说，在你妈妈不同意的情况下，你不能叫任何人‘爸爸’，因为那样做得话，你妈妈会感觉不安，会很难过，你不要伤她的心。”他又说。 岑小冉想了一会儿：“那我也不能叫你‘爸爸’吗？” 莘烨摇摇头：“不能，连我也不能，除非你妈妈愿意。” 小女娃就‘嗯’了一声，懵懵懂懂把这些话记在心上。 她又转过头去，眼睛望着旁边的儿童游乐区域，有点儿羡慕在里面跳上跳下玩耍的小朋友。 岑暖这时也打完了电话，快步走了回来，看到女儿和莘烨的神态都很正常，她就松了口气。 莘烨指指那儿童游乐区：“冉冉想过去玩儿跳床，我已经问过了，服务生说这个就是为就餐客人的小孩子免费准备的。” 岑小冉也跟着附和：“妈妈，冉冉想玩儿！” 岑暖就给孩子套上外套，让服务生领着她过去玩儿了，自己则坐在桌边边吃饭，边盯着看。 -- 第53页 这餐厅的菜码都挺小的，所以不存在剩菜的问题，她和冉冉吃剩下的，莘烨都用筷子夹着吃掉了。 他看她没吃饱，又要了份热乎乎的鱼丸汤。 岑暖低头舀了个圆溜溜的鱼丸放在嘴巴里，被烫得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眼蹦蹦床的女儿，她才察觉莘烨在看她。 男人目光专注，淡色的眸中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能让她的身体变成一杯蒸腾的苏打水，在春日的暖阳中咕噜噜冒着泡泡。 慢吞吞放下勺子，她不知怎么，忽然就心虚起来，很想跟他解释些什么。 于是她突兀地说：“我女儿冉冉，她今年三岁半。” 莘烨‘嗯’了一声：“看着倒不像。” 她便又说：“这孩子营养好，所以比别的小朋友长得高些，就是命苦，一出生就没了爸爸。” 莘烨眯起眼睛：“是吗？那真遗憾。” 他像是在配合她似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淡淡问道：“小朋友爸爸是怎么去世的，是生病了吗？还是出意外？” 岑暖顿时就语塞了， 她还真没编过这个原因，因为没想到真的会有人顺着往下问… 一般情况下，听到别人的丈夫没了，对方不是应该立刻说声抱歉，并且转移到别的话题上吗？怎么还揪着别人的伤心事不放了呢？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明晃晃照射进来。 莘烨的半个身子沐着光影，他挑挑眉，安慰她：“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毕竟世事无常，人终归会有一死。” 阳光刺眼，他伸手遮了遮，神情有些懒散，忽然又笑道：“但据我猜想，冉冉的这位爸爸一定是很爱你的，怕不是相思成疾，郁郁而终的吧？” 第21章 . 共处 想出去的话，就放你出去…… 不远处的儿童游乐区内, 十多个小孩子聚在一起，几乎玩儿疯了，笑闹声不时传来, 热热闹闹充满市井感觉。 食物的鲜香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岑暖嘴巴里还在嚼着一颗滑嫩艮揪的鱼丸，一时没反应过来莘烨这话的意思。 阳光也洒了些在她脸颊上, 她眯着眼睛咽下食物，这才有些警觉———这男人怕不是在阴阳怪气吧？ 她有心试探一下, 便也盯着他，无辜地笑了笑。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只说冉冉爸爸‘没了’，又没说他‘死了’，其实这个人活得好好的, 只是当年他在我孕期忽然离开，我不想再提起。 她又问：“所以你说, 这个离开的人是不是非常自私？” 玩耍的小孩子们停止了片刻吵闹。 光洁的桌面上, 水晶杯子发着熠熠的光辉, 她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便都沉默下来，隔桌对视着。 其实岑暖之所以这讲，是有用意的。 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转了一下，安在了男方身上, 就是借着这个由头, 想听听他会提出什么样的看法来。 是愤愤地指责这所谓的‘渣男’，还是理解逃跑一方的所作所为，就像他以前无条件尊重她的想法那样。 但如今气氛忽然凝滞起来，她又开始后悔。 懊恼地皱皱眉头, 她刚想用其他话题把这件事搪塞过去，莘烨却忽然开口，神情照旧是很平静的。 一边注意着儿童游乐区那边的情况。 他一边慢慢说道：“既然已经有了离开的这个举动，那么就没必要再追究背后的动机，相爱的人终究会团聚，只要继续等待就好。” “那么换了你，你也会等待吗？”她反问回去。 “是的，我会等。”男人点点头：“因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个。” 春日的阳光在他身上滑过，他忽然就离开座位，大步向前迈去，再回来时，手中就抱着个哭唧唧的小女娃。 就一会儿没照看到，岑小冉已经满脸泪痕。 张着小手直嚷嚷：“妈妈，妈妈，那个弟弟推我！” 岑暖心疼地抱过孩子，端详了一下，发现她没有受伤后，这才仔细地问起原因来。 原来岑小冉刚刚是想去玩那个粉色的滑梯，就发现滑梯被一个小男孩占着，这男孩他也不玩儿，就是纯属在那儿捣乱。 岑小冉等了半天，挺有礼貌的问了一句，问这男孩儿什么时候离开，结果就被对方一把推倒，裤袜和蓬蓬裙都弄脏了。 这会儿推人的小男孩儿也被莘烨领了过来，原本不服不忿的小脸变得异常委屈，那男孩瘪着嘴哼哼唧唧也在哭。 男孩儿的奶奶晃晃悠悠在后面跟着，想把小孙子抢回来，又不敢招惹这高大的男人。 莘烨倒没把这男孩儿怎么样，他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孩子，只是拉着这孩子的手，让他跟岑小冉赔礼道歉。 就这么僵持片刻，男孩子才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等到回到奶奶身边，他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嘟嘟囔囔不停告状。 岑暖一边护着女儿，一边转头去看，就瞧见那位六十多岁，身体强壮的奶奶，此时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正恶狠狠瞪着她和冉冉，恨不得扑上来将她们母女二人撕碎。 但当这奶奶看向一旁的莘烨时，眼神却可以一瞬间平和下来，牵着小孙子的手，她摇摇头，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这样明显的态度差别，却让岑暖一瞬间如坠冰窟，她在初春温暖的天气内浑身冰凉，打寒颤似的止不住牙齿相磕。 -- 第54页 人性的卑劣与良善，她都是亲身体验过的。 她也知道，有些人骨子里就欺软怕硬，从前她也遇到过因为自己是女性，而被歧视的场面，也因此而感到愤怒无助过。 但当她成为一个妈妈，尤其是女孩子的妈妈时，这种愤怒和无助便被放大了千倍百倍，直接侵入骨髓，让她不寒而栗。 太恐惧了，恐惧到莘烨抱着冉冉，领着她回到车里后，她还在禁不住出神，只紧紧地搂住女儿不放。 小女娃察觉到妈妈的情绪不对，即便感觉有些憋气，也一直趴在妈妈肩膀上，用小脸儿轻轻蹭着妈妈的侧脸。 暖呼呼的小嘴巴印在岑暖的额头：“妈妈不怕，冉冉亲亲妈妈。” 岑暖鼻子一酸，抱着女儿安慰了几句，这才将孩子放在一旁的儿童座椅内，拿过她的零食袋子来，让她自己挑着吃。 小冉冉吃零食的时间是很集中的，岑暖特地给她设定了时间段，一天有两次，一次一个小时，吃完之后立刻刷牙。 小手伸在袋子里，小女娃很珍惜的挑选片刻，最终选定了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认真观察一会儿，剥开了糖纸，美滋滋地啃。 岑暖怕她的小牙齿被崩坏，就又说了她两句。 完完全全沉浸在和女儿的二人世界中，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莘烨并没有开车，他将车子停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角落，一直在静静等待着。 他转头问冉冉：“宝宝困吗，想不想睡觉？” 原本小孩子还不怎么想睡，但被他这么一说，又加上刚刚玩儿了很长时间蹦床，还大哭过，体力消耗严重，这会儿打了个哈欠，果然困意上袭。 岑暖领着去刷牙漱口后，小女娃就躺在后座上盖着小毯子，没一会儿睡熟，太暖和了，脸颊上泛起健康的红晕。 怕吵醒小孩儿，岑暖刻意放低了声音。 她知道男人想与她讨论什么，所以问道：“你觉得，我刚刚为什么情绪异常？” 她说这话时，语调已然带了自嘲的意味，因为很少有男人能设身处地站在一个女性，一个母亲的立场想问题。 身体的强壮度不同，身份与地位不同，甚至是身高不同———这样的细微差距都能决定人看事物的角度，更别提是男性和女性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矫情了？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在所难免，那男孩最终也道歉了，男孩儿的奶奶也没追究什么，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所以她干脆预判了他的话语，让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莘烨却摇摇头：“如果当时我不在场的话，那奶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她只是惧怕高大年轻的男人罢了，而不是真正感到歉意。” 岑暖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她对你的态度明明很和善。” 莘烨的目光沉了沉：“她看你的目光，和看我时完全不同，那种目光很可怕，像是要把你和冉冉生吞下去，所以我很后怕，如果当时我不在场，你们母女可能已经被那老太婆单方面殴打了，而你为了护着冉冉，很难去还手，免不了脸颊被挠花。” 他的设想并未停止，反而缓缓地继续说道：“周围人因为她是老人，很可能不会太去拉架，而是选择报警，等警察来得时候，那老太婆就会忽然坐地大哭，捶胸顿足将自己描述得非常可怜，最后案子不了了之，因为你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也并没有人，真的会去估量你和孩子心灵所受的创伤有多大，就好像那都不值得一提似的。” 他所描述的场景令人胆寒，而且是极大可能会发生的。 岑暖缩了缩肩膀：“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找一个高大的男人，随时随地保护我和孩子，以此来预防这种场景的发生吗？” 莘烨想了想：“富商和明星出行，确实会随身带有保镖，但对于普通的女性来说，这并不现实，她们便只能去寻找一个男性伴侣，以亲缘关系来谋求庇佑，但那就更不现实了，因为有数据显示，婚姻内女性所遭受的暴力，大多数来自自己的丈夫，他们甚至还会打孩子。” 岑暖轻轻笑了一声：“所以我要擦亮眼睛喽？” 莘烨说：“眼睛只是用来看清外在事物的器官，并不能看透人心，除非在眼睛里安一台透视机，再用专业的擦镜布细心擦拭。” 他这么说完以后，两个人就都沉默下来，没人为这个精妙的比喻而笑出声。 莘烨沉思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所以我很抱歉，身为男性，我也同样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应对这种对于女性的歧视，因为这种歧视并不单指男性对女性，甚至女性的内部也同样存在。” 但他又说：“女人有子宫，可以生小孩，因此牺牲了身体的肌肉，变得更容易储存脂肪，但这并不是不能改变，也可以通过锻炼的方式缩小这种弱势，你教育冉冉的方式虽然很对，但她太温和了，攻击性并不强，遇到蛮不讲理的小男孩，就容易被欺负。” 岑暖知道他说得很对。 一直以来，她教小孩真诚，教小孩儿善良，虽然也教她提防坏人，但从未教过她怎么攻击别人。 幼儿园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互相打闹，冉冉太善良了，她只会躲，从不还手，所以别的小孩儿都不怕她，常常聚成一团将她堵在角落。 于是她点点头：“这个我也发现了，我其实已经替她报了跆拳道班，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她过去。” -- 第55页 莘烨摇摇头：“你这个班不行，孩子去了也只会学些花拳绣腿，哼哼哈哈叫几声，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应该学正统拳击或者巴西柔术，我来安排吧，到时候找好了老师和场地，我就通知你。” 岑暖‘嗯’了一声，由衷地说道：“真的很谢谢你。” 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岑小冉还惦记着没吃完的棒棒糖，这会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张着小手让妈妈抱。 岑暖看见孩子嘴角流了口水，就想给擦擦，从包里找纸巾没找到。 莘烨打开车子的储物盒，从里面拿了包抽纸递过来，岑小冉眼尖看见里面的草编小狗，立刻兴致勃勃探着脑袋瞧。 岑暖也‘咦’了一声：“这不是我那年在集市上，给繁森哥买得礼物吗？” 莘烨把小狗递给孩子，让她抱着玩儿。 又语气淡淡地解释道：“他不喜欢，所以我就留下了。” 岑暖点点头，倒也没怎么在意，就想着或许这礼物太幼稚了，季繁森并不感兴趣，过几天再给他重新买一个就是了。 这会儿莘烨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年少卿楼下。 她上楼要了车钥匙，莘烨又帮着把儿童座椅装回去，冉冉手里抱着那草编小狗，虽然有些恋恋不舍，还是举在手里还了回去。 莘烨俯身摸摸小女娃的脑袋：“叔叔下次给你买布娃娃。” 他又将那小狗重新放回储物盒里，一直站在车外，目送着母女二人上楼。 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接通。 季繁森的声音传出来：“诶，我现在才想起来，四年前暖暖刚离开那会儿，你不是说她有礼物要你转交给我吗？那礼物在哪儿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 莘烨挑挑眉：“我没说过，是你听错了吧。” 已经是午后了，春天的风和煦，草地中也隐隐有嫩芽发出，周围一切的景象都生机勃勃，他挂断电话后，坐进车内，将窗户降下来一些。 从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又笑了笑。 其实当初和岑暖逛集市时，他让她买这个小狗给季繁森，是带着调侃意味的，就是不想让她多花钱，随便拿个东西应付一下就算了。 但后来女人不辞而别，他才发现她留下来的东西少得可怜，便也不舍得将这幼稚的小狗送人了。 放在车里时时刻刻看着，也挺好。 睹物思人便是如此。 … 岑暖回家之后，就赶快给女儿洗了个澡，顺便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其他部分有没有擦伤。 小孩儿皮肤嫩，到底也不能毫发无伤，嫩嫩的膝盖上红了一点点，擦擦药也就好了。 但身上的裙子和裤袜却不能再穿了，因为污渍是黑的，根本洗不掉。 岑小冉头上顶着洗发露泡泡，坐在浴缸里拿着小鸭子玩儿。 奶声奶气安慰妈妈：“没关系的，小弟弟只是推了冉冉一下，冉冉不疼的，就是…就是委屈。” 她指了指胸口的位置，想起妈妈之前教得词汇：“这里难受，但不是身体在疼，就是委屈。” 岑暖弯着腰替她搓搓头发：“嗯，但也可能是心痛，或者悲伤，你现在还太小，所以不会有这种情绪。” 给小孩儿吹头发的时候，岑暖想了好久的措辞。 才蹲下身说道：“宝宝，以后有别的小朋友推你，或者打你的时候，其实你也可以还手，只是注意不要伤到人就好。” 冉冉有些困惑：“但是那个小朋友会疼。” 岑暖点点头：“妈妈知道，但这也是他出手打人的代价，人做坏事都是有报应的，小朋友也是一样，所以妈妈总是让你保持善良。” 岑小冉认认真真听着：“我知道啦！” 岑暖又说：“因为你是大孩子了，所以妈妈对你的要求也更高，妈妈希望你在善良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对你好的人，你也对他好，对你凶的人，你就比他还要凶，这样坏孩子就会害怕你，以后也不敢再接近你。” 小孩子都喜欢被称为‘大孩子’，觉得这是自己长大的标志。 岑小冉裹着小浴巾，眼睛都亮了：“嗯，我以后会凶哒！” 就这么母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晚上简单吃了些东西，然后睡觉。 … 第二天是周日，岑暖一大早就带着岑小冉去机场接葛阿姨。 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葛阿姨也会选择回国，而且还和她住在同一个城市，因为这位阿姨一直都是四海为家的漂泊状态，在每个国家和城市，都逗留不到一年。 之前在H国的时候，葛阿姨和岑暖是邻居，她在岑暖怀孕和生产的时候，帮了很多忙，与岑暖母女几乎是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而为了能常常见到冉冉，葛阿姨才会一直选择住在H国。 后来即将分开，岑暖回国前去葛阿姨家的时候，还明确表示过，会把葛阿姨当成母亲来看待，让冉冉做她的孙女，以后也会孝敬她。 她又希望葛阿姨趁着年纪还不大，可以继续自己的旅行生活，不要因为冉冉被束缚住。 结果这还没几天呢，葛阿姨就打电话过来，说是很想冉冉，要回国继续和她们母女当邻居。 听到这一消息，岑暖自然是高兴的。 岑小冉也很开心，小孩儿和妈妈穿着一样的母女装，淡色的牛仔裤配白色丝质绸衫，上衣的下摆塞在裤腰里，底下是一双小白鞋，看着像个小大人似的，还戴着爱心形状的儿童墨镜。 -- 第56页 蹦蹦跳跳说道：“妈妈，我眼睛前面好暗呀！” 岑暖便有些无奈，没收了她的小墨镜装在包里：“这个会影响视线，不许再戴了，不然你会撞墙的。” 这时前面有人推着行李箱走来，正是一脸笑容的葛阿姨。 小冉冉立刻开心地跑了上去，就像久别重逢的家人一样，葛阿姨抱起小孩儿来，岑暖随后过去，三个人拥抱在一起。 川流不息的机场内，人群渐渐停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很巧了，岑暖家楼下正好有一户人家要去外地定居，需要出租房子，房子装修得干净明亮，家电什么的都很齐全，葛阿姨立刻就能入住。 但搬家毕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有很多东西要买，家具和地板也需要重新擦拭，岑暖帮着忙了整整一天，岑小冉也贴心地跑来跑去递东西。 这边把葛阿姨安顿好后，小冉冉总算有了个去处，周六日幼儿园不上课的时候，岑暖有事情要忙，就把小孩儿放过去。 … 这天岑暖正在外面，时晓辰忽然打来电话询问年少卿的近况。 岑暖就如实说了：“我感觉他最近还好，第三次试镜通过后，过几天就能去一个网剧里演戏了，虽然是个小角色，但也算是份工作，总比他闲着好，我还打算给他接一些服装模特的工作，锻炼他的镜头感。” 时晓辰倒‘啧’了一声：“难为这狗东西听你的话，但你也得注意，别把自己的隐私透露给他，小心他哪天上网直播给你都抖落出去。” 岑暖‘哦’了一声。 忽然就想起，自己和莘烨的每次谈话，年少卿好像都在场… 但她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经纪人，想必年少卿也不会有兴趣爆她的料吧？ 时晓辰又说：“过几天就是亚洲时尚盛典了，就在城西体育场，咱们寰亚的入场券很多，我给你留了一张，你倒时候去看看吧，积累点儿经验。” 岑暖就问：“这个入场劵能带艺人吗？” 时晓辰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带年少卿去？” 岑暖‘嗯’了一声：“让他在外场蹭个红毯，万一有记者愿意拍，还能增加个露脸的机会。” 时晓辰叹了口气：“我也真佩服你的乐观精神，就那么个狗东西，你居然想着要把他捧红？还给他露脸的机会…算了，我帮你联系吧，你们尽量早点去，前面基本都是些不出名的演员和蹭镜头的网红，反正媒体都不怎么爱拍。” 她又提高声音：“但我跟你说啊，服装公司不提供，化妆师也没有，你爱给他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最好让他穿个猩猩的玩偶服，锤胸口的时候动作更自然。” 岑暖想起年少卿的嘱托：“其实…他学得是狒狒。” 时晓辰：“狒狒是个啥？” 岑暖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傻了：“狒狒…是种动物，灵长目，狭鼻科。” 好容易给年少卿找了这么个走红毯的机会，她挂断电话就忙碌了起来。 先找了相熟的服装师借了套一万多的西装，又让人家介绍了个价位较低的小化妆师。 到了当天晚上，岑暖就开车带着年少卿去参加亚洲时尚盛典，现场车子络绎不绝，但也算井井有条，很快就进了停车位。 年少卿这身衣服虽然不算合身，但让他穿着，就总有那么一种漫不经心的少年气，微长的额发遮着眼睛，气质淡漠清冷。 候场的时候，他从衣袋里掏出颗棒棒糖，边吃糖边说话。 声音模模糊糊：“那坏小孩儿呢？” 岑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口中的‘坏小孩儿’是岑小冉。 她有些无语：“我女儿怎么坏了？” 年少卿看了她一眼：“她叫我‘坏哥哥’，我就叫她‘坏小孩儿’，这叫公平。” 岑暖也懒得跟他计较：“冉冉在邻居家，现在太晚了，不适合带她出来，她晚上九点就要睡觉的。” 年少卿就‘啧’了一声：“坏小孩儿睡得可真早。” 继续从口袋里掏啊掏，他又拿出一袋子玉米形状的软糖：“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吧，反正也是用她爸爸的钱买的。” 岑暖先是‘嗯’了一声，没怎么注意听他说话。 后来才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差点儿跳脚：“你能不能不要胡说？” “不能。”年少卿翻了翻眼睛，一脸的不耐烦。 前面红毯的主持人还在介绍一位粉丝过百万的网红大V，十多分钟了，迟迟不肯叫下一个人登场。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就这么叼着棒棒糖走上红毯，从礼仪小姐那里拿过笔来，鬼画符似的签了个名字，而后才扬长而去，并没有预留拍照时间。 前排的几个记者对视几眼，慢吞吞按了几下快门。 之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压轴的明星才纷纷登场，岑暖忙着在给年少卿争取中排的座位，所以并没有看到。 过一会儿看见这少年仍是一副死样子，非常悠闲地靠在墙边继续吃糖，她又挺气的：“算了，就你这样，坐在哪里都没区别。” 年少卿‘哦’了一声：“我看最后面那些塑料小凳子就不错，清静，空气还好。” 人家工作人员还没打扫完场地呢，他就走过去，亲自清理出一片空地来，身子底下做一个塑料凳子，前面再摆一张，像个小桌子似的，把他兜里的零食全摆上去了。 -- 第57页 岑暖觉得，岑小冉如果在这边的话，一定会很喜欢这张别致的‘小餐桌’。 她叹了口气，忽然真切得明白了‘烂泥扶不上墙’这句话的具体含义。 这会儿整个场地的灯光就亮了起来，时尚盛典的颁奖礼正式开始，各种唱跳歌曲热场后，又是冗长的领导致辞，接着才开始各路明星上台领奖。 因为是时尚盛典的原因，所以所有的奖项都是跟时尚有关系的，什么年度最时尚服装，最时尚妆容，最时尚发型… 岑暖听得哈欠连连，看见时晓辰在前排的座位上，她就弯着腰走了过去，打算跟时晓辰打声招呼，然后领着那不成器的年少卿提前离场。 这地方其实就离舞台很近了，有很多当红的明星就坐在旁边，舞台的灯光明亮，主持人的话筒声很大，冷不防‘季沣’这个名字就钻在她耳朵里。 季沣获得了年度最佳时尚男士大奖，是当晚最重要的奖项之一，给他颁奖得嘉宾是资深艺人许江，观众席的掌声像潮水一般的响起。 缓步走上舞台后，现场所有的摄像机都聚焦在他的面庞上，大屏幕上出现了男人那张完美无缺的英俊面庞。 在这样万众瞩目的荣誉下，他却只是轻轻点点头，并不怎么高兴似的，布满阴霾的目光向台下随意一扫，他的身子定在原地，骤然狂喜。 其实在岑暖的记忆中，季沣这个人，是很爱聚光灯的。 他好像天生为舞台而生，喜欢热闹，喜欢掌声，喜欢被粉丝爱慕的目光包围，那么眼下的场景，便正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怎么还不高兴呢？ 她觉得很奇怪。 跟时晓辰打完招呼后，她原本是想走的，但恰巧身后有人过来，她只好就站在过道里侧着身让位，闲着无聊才往台上望了一眼。 跟季沣对手视线的那一秒，岑暖才觉得大事不妙，尤其看到这位大明星忽然扔掉手中的奖杯，快步走下舞台向她追来时，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怕不是有了什么毛病吧… 好好的奖不领，莫名其妙追她干什么？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不能让他追到，急忙转身往后台跑去，冷不防又撞到个人。 … 一排排的试衣间并列在一起，空气中飘散着陈旧的衣服味道，周围静悄悄，舞台那边的喧闹声已然听不见了。 季沣的声音发颤：“岑暖，暖暖！你在哪里？我刚刚看到了，那人就是你，你出来好不好？出来和我见一面，我们都四年没有见面了…” 而就在离他不远处的杂物间内，岑暖正靠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这里面空间太狭小，两人只能贴近着，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觉到，空气中有细小的灰尘在跳跃舞蹈着，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莘烨单手拢着她的腰，低下头来。 他的薄唇贴在她的耳侧，低声询问：“想出去吗？想出去的话，我就放你出去。”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岑暖还是抿了抿唇：“算了吧，外面那人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怕他啃我一口。” 听她这么说，莘烨便‘嗯’了一声。 低低地笑了：“既然不出去，那就先这么待着吧。” 第22章 . 地位 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岑暖其实是误打误撞, 才走到更衣区这边的。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她以前喜欢季沣的时候，就总爱跟在他身边, 觉得他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但有一天忽然下头, 她开始不喜欢他，连带着开始讨厌关于他的种种, 甚至连他靠近都会觉得恶心。 周围都是摄像头，万一被拍到什么就是大新闻, 所以她才想着躲一躲，免得事后再被讹上，毕竟她当年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结果走着走着，迎面就遇到了莘烨。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领带略微拽松了些, 倒像是刚开完高层会议的霸道总裁，盯了她几秒后, 他就明白了她的困境, 随手拽着她躲在这里。 就…一切都顺理成章, 但又有点儿奇怪。 两个人一起躲在这小房子里，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外面的季沣还在继而不舍得寻找着，挨个拉开试衣间的布帘向里面张望，听着那嘻嘻索索的声音，岑暖不免有些烦躁。 忽然却又有脚步声响起, 有个人大步走了过来。 担心是记者找到了这里, 岑暖又怕她被拍到，私人资料再被狗仔扒了公之于众，对岑小冉也不好。 她就继续往里缩了缩，恨不得隐藏自己的存在。 怕后面的水泥墙冰到她, 莘烨一直站在她后面替她垫着。 看她实在紧张，这才安慰：“没关系，记者不会这么快过来。” 她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贴在男人身上了，后背处他的心跳声沉稳，震动的频率似乎可以跟随身体传播。 一下，两下，三下，渐渐与她的心跳声揉杂。 杂物间后面有个小小的窗户，玻璃被报纸糊了起来，只剩一股光线从缝隙中照射进来，小小的光柱中，灰尘仍在起舞。 狭小的空间关住了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悠长起来，岑暖的思绪有些飘远了，回过神时，才发现莘烨轻手轻脚地脱了外套。 他把那长长的衣服罩在她身上，前襟合起来后，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起来，而后低下头去，下巴正正好好磕在她脑袋顶上，不动了。 -- 第58页 就好像她的脑袋是个支架似的… “诶…”她想转身都没办法，只能低声抗议。 外头季沣正在和后面进来的人说话，她转移了注意力，认真去听，忽然又诧异起来———年少卿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他应该还在吃糖，所以声音有些含糊，语气照旧阴阳怪气。 季沣：“你谁啊？来这边做什么？” 年少卿：“看不出来吗？我是位勤劳的清洁工，来打扫卫生啊。” 季沣：“你有毛病吧？” 年少卿：“你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季沣原本就心情急躁，跟他说了几句话后，整个人更是要炸了，索性绕开他，想往杂物间这边继续找。 年少卿双手插兜，直接斜靠在墙上把路给堵死了：“那里面是我家，你不能进啊，你身上有细菌，会把我家给污染了。” 季沣都气笑了：“你没有家啊，就住杂物间？” 年少卿‘嗯’了一声：“那里面凉快，我睡着高兴，你管得着吗？” 两个人正僵持着，季沣的经纪人邹敏语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带着几个助理连哄带劝，这才把他带回去重新领奖。 不出意外的话，这场闹剧最终也会被星球娱乐花钱摆平，然后各种买公关粉饰太平，只是黑粉太多，操作起来也会更困难一些。 外头终于恢复了寂静，年少卿也迈着脚步离开了，临走前还咚咚咚敲了三下墙壁，也不知是在给谁发暗号。 岑暖轻轻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把杂物间的门推开，吱呀呀一声过来，外头的光线才猛地涌进来。 她眯了眯眼，才发现腿有点儿僵，估计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的原因，所以不怎么能动。 身子一轻，莘烨将她抱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他把她放在外面的长椅上，这才蹲下：“哪条腿疼？” 岑暖急忙摇头：“不是疼，就是右腿有点儿抽筋了，一会儿就能恢复。” 他就‘嗯’了一声，大手按了按她的小腿肚：“就是不运动的原因，身体的肌肉太僵，不灵活。” 他就这么给她按摩了几下，虽然有点儿疼，但也有效的缓解了症状。 岑暖动了动腿，忽然就笑了：“我总觉得，咱们一起躲进那杂物间里，有点儿傻，我进去就算了，主要是怕被季沣发现，你跟着进去做什么？” 莘烨神色淡淡的：“那里面黑乎乎的，你一个人待着会怕。” 岑暖这才有些沉默，他似乎永远都在为她着想，只看一眼就能发现她藏在心底细小的心思，之后再体贴的照料着。 她又问他：“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躲着季沣？” 莘烨摇摇头：“这是你的事情，你想怎么样就在怎么样，而且以你的性格，想必四年前就与他划清了界限，现在是他在缠着你。” 这么说这，他站起身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处理。” 岑暖却不想：“不用了，我早换了手机号和住址，他又找不到我，你帮我处理的话，倒显得两个男人在为我争风吃醋…” 她讲完后，又懊恼：“我不是说你会争风吃醋啊，就是随口乱说…” 男人盯了她一会儿，浅色的眸内浮现出笑意。 他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顶，将他刚刚用下巴弄乱的黑发捋顺，这才慢悠悠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电压不稳，房间内的白织灯闪了又闪。 岑暖的心也跟着这灯光荡漾起来，她定定地看着他。 远处有说话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好像是一群记者在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语气非常笃定。 “我看到了的，季沣就是在追一个女人！是个一米六左右的年轻女的，头发到肩膀那里，看起来蛮漂亮的。” “她当时在观众席那边，看见季沣之后，转身就往回走，一直走到这边来了，前头也没有出口，我守了半天她没出来，那就是还在里面。” “那你说这年轻女人和季沣什么关系？” “那还用说，肯定是他的地下情人呗，季沣这些年情绪不对劲，总是深夜买醉，肯定就是跟这女人有关系，咱们顺着这条藤继续摸，一定能发现惊天大瓜…” “哈哈哈，那这半个月的娱乐头条可要热闹了，知名影帝季沣惊爆地下情人，二人分分合合爱恨纠葛，究竟是为哪般？” 他们这帮人口无遮拦，越说就越兴奋了，岑暖却心惊不已，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是躲起来了，不然被季沣遇到，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着记者们越走越近，她猛地站起身来。 再躲进杂物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刚转了个身，就被莘烨拉入怀中，男人用手臂拥着她，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下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像是情侣间在亲昵。 探头进来的记者便只能看到他那高大的背影，怀中娇小的女人几乎被遮严实，气氛实在暧昧。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急忙道了声歉，这些记者又嘀嘀咕咕退了出去：“奇了怪了，那女人跑到哪里去了？怕不是换了衣服，跟着季沣那帮助理一起混出去了？” “那就糟了，咱们赶快过去看看吧。” 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远，岑暖仍然披着男人宽大的西装外套，身子却又被他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两个人的呼吸缠着，心跳几乎同时起舞。 -- 第59页 她轻轻地挣了一下。 莘烨这才像是恋恋不舍似的，下巴在她头顶上擦过，慢悠悠放开了她。 他去门外看了一眼，走回来说道：“那些人都走了，咱们出去吧。” 两个人沿着寂静的走廊向外走，从场馆的侧面来到外面空旷的街道上，岑暖看见莘烨的车停在不远处，就问他：“你也是来参加颁奖礼的吗？” “不是，我不喜欢这种场面，觉得太吵了。” 他摇摇头：“但季繁森很感兴趣，他跟我要了张入场劵，混进来体验跟明星坐在一起的感觉，正好看到了你。” 他顿了顿，又说：“他那个人大嘴巴，立刻就打电话跟我说，我正好路过这边，就进来看看。” 他说得这个‘看看’意思很明确，就是来看她了。 因为他前面说过，不喜欢这种吵闹的颁奖礼。 夜风轻柔拂过脸畔，岑暖抬手用手背冰了冰脸颊，这才准备将身上的外套还给他：“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个艺人在内场，我得去关照一下他。” 莘烨却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拉着衣服的前襟，又将她裹了回去：“那些记者看到了你的背影，所以知道你的穿着，穿着这个能遮一遮，你最好也改变一下发型。” 岑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手腕上摘下皮筋，在脑后束起一个高马尾来：“谢谢你，这下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 旁边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亮，那光芒的覆盖处，女人后颈的皮肤白皙细腻，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又像天鹅的后颈，优美而动人。 莘烨眸色深了深，又把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上拽了拽，盖住她的脖子，之后拿起她的手放上去，让她自己抓着前襟，以防再次散下来。 “干什么？”岑暖觉得莫名其妙。 “后脖子进风的话，容易着凉，身体抵抗力一弱，你就会感冒，免不了也把冉冉也传染到，两个人一起发烧咳嗽。”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岑暖也有些怕了，急忙听他的话照做，恨不得连脑袋也包上。 莘烨又问：“晚上回去，你打算吃什么？” 岑暖还真有些饿了，想了想说：“冰箱里有食材，我想喝些软糯的咸粥…冉冉要是醒了，也让她跟着吃点儿，不然她馋得厉害，做梦会流口水。” 但是看了眼手机时间，她又笑：“算了，现在时间太晚了，等回去都得十一点，我还是饿着肚子睡觉吧。” 莘烨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那我走了。” … 岑暖转身往场馆里走的时候，还在寻思季沣这件事，她并不太相信这人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酗酒无度，情绪暴躁，但是种种迹象又都指向这个原因，又让她无从反驳。 所以如果他真的这么在乎她的话，当初又为什么那样做？ 她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觉得实在没必要为这种人浪费时间。 前面拐角处有个女人在打电话，岑暖原本不想偷听人家的隐私，但听到这声音耳熟，还是站住了脚步。 四年多没见，邹敏语的面颊好像更精致了些，只是看起来更像是橱窗里的漂亮娃娃，面孔上罩了层硬壳，不怎么真实。 她对自己的容貌一直管理严格，不允许无关出现些许的瑕疵，但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完美无缺？美容微调是有时间限制的，短时间调整太多，就会不自然。 此时手里攥着手机，邹敏语的声音里透着些无助，听起来楚楚可怜。 “真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四年前我就因为那岑暖焦头烂额，现在她又重新回来，让我连觉都睡不好，我实在是受够了…对啊，她这人人品很差劲，被她盯上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那边似乎是安慰了她几句，邹敏语有些感动。 “谢谢你，你只需要让她在事业上受挫就可以，让她在娱乐圈无法立足，她就会乖乖辞职，而且说实在的，这样的人待在寰亚，恐怕对公司也会产生坏的影响。” 这么说完之后，邹敏语才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后，她慢吞吞把手机装回包里，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了。 岑暖从暗处走出来后，脸上倒泛起沉思。 她这会儿已经猜出跟邹敏语打电话的人是谁，只是有些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有交集的。 转念一想，便又想明白，这种富商的圈子大半都是相互认识的，因为要拓宽人脉。 但面对邹敏语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岑暖非但不觉得苦恼，反而扬起巨大的斗志。 她跟大多数人都一样，眼前的生活太过安逸，反而会不想奋斗，就想着得过且过，舒舒服服享受生活最好。 但前方的挑战越大，她便越是不服输，倒要奋起反抗看看谁更厉害。 如果四年前不是因为邹敏语和季沣，想必她也不会如此努力，多半找个清闲的工作，待在外国一个人慢悠悠抚养冉冉，再不会踏入这娱乐圈半步。 前面就是一个阳台，她望着外面繁华的城市夜景，对未来的生活早就有了规划，而现在当务之急的，就是将年少卿捧红。 抬手按了下眉心，她又去内场寻找了一圈，发现这少年并不在，便又反身出来，走到了停车场的车子跟前。 年少卿果然就在里面，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他脑袋向旁边歪着，已然睡了过去，身上还盖着借来的西装外套。 -- 第60页 岑暖推了他几下，他才醒来：“干什么？” 她有点儿没好气：“当然是回家啊，省得你在颁奖礼上坐着凳子吃零食，我跟你说，你以后要进行身材管理了，发胖上镜不好看。” 但一想起他刚刚在更衣区的解围，她又有些感激：“诶，你那会儿是不是知道我在里面？” 年少卿迷茫着一双眼睛，态度很不耐烦：“你在说什么啊，我等了你好半天了，我十一点就要准时睡觉的，现在都几点了？‘ 岑暖也懒得跟他再废话了，直接发动了车子。 …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果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赶忙又去葛阿姨家接冉冉，小孩子五分钟前就醒了，正坐在小床上委委屈屈等妈妈。 她的小辫子拆了，现在披散着头发，就像个炸了毛的小狮子似的，嘴巴一直瘪着，但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一直忍着没哭。 葛阿姨就叹气：”这孩子还是黏你，离开你时间长了就伤心，我哄着也不好使，刚刚其实偷偷掉眼泪了，后来自己又用小手擦了。” 岑暖低头哄着女儿：“麻烦您了，这么晚您还不能睡。” 葛阿姨又笑道：“没关系，我一到晚上情绪就不好，睡着了就容易做噩梦，不如找点儿事情，心里充实些。” 看着岑暖把孩子裹着被子抱起来，葛阿姨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晚上熬了锅皮蛋瘦肉粥，一个人吃不了，就送到你家里一半，在桌上的砂锅里放着，你回去记得热了喝。” 岑暖听了，自然又是万分地感谢。 回家后她洗漱完，岑小冉已经拿着小勺子在餐桌边等着了，准备和妈妈一起享用夜宵。 岑暖给孩子盛出一小碗粥凉着，又嘱咐她慢慢吃。 小女娃眯起眼睛，甜甜地笑：“妈妈放心吧，冉冉已经长大啦！” “嗯，你是大孩子了。”岑暖摸摸她的脑袋。 岑小冉才又说：“我今天睡着睡着，听到葛奶奶在说话，有个叔叔来过，他给葛奶奶送了好多东西。” 岑暖就问她：“那你看到那个叔叔的样子了吗？” 岑小冉摇摇头：“没有，冉冉在睡觉觉，不能随便睁开眼睛。” 女儿说话奶声奶气的，实在可爱，岑暖不由得笑起来。 岑暖之前从没听过葛阿姨提过她有亲属，还总担心她会孤单，现在听了冉冉的话，倒也欣慰起来。 … 岑暖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接到了季繁森的电话，两个人寒暄了几句。 季繁森才笑道：“暖暖妹妹，我昨天在颁奖礼上见到你了，你带得那个小艺人还挺有个性的，我听到好几个人都在讨论他。” “真的吗？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注意他呢。”岑暖有些惊喜。 季繁森又说：“对了，我之前不是替你租过房子吗？后来你离开后，那房子里的家具没办法带走，莘烨一直在续租，那些家具也没动过，就等着你回来搬走呢。” 岑暖愣了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万千感谢涌上心头，她急忙说：“谢谢你们，繁森哥，我下午六点多去幼儿园接到冉冉，然后就能叫搬家公司把家具搬回来了。” 季繁森急忙说：“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只要你在家就行，到晚上的时候我直接叫人给你送过去，你等着啊。” 他太热情了，岑暖不好拒绝，她就答应下来。 中午她又抽空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仔细地挑选了两件礼物，因为听说季繁森爱好运动，她就买了套网球拍，又买了蓝宝石的袖口，打算送给莘烨。 晚上果然有搬家公司的大车停在楼下，她开门等待着，几个工人搬着一台陈旧的橱柜上来，四个角都用泡沫纸裹着，没有受到一定磕碰。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些小柜子和书籍之类的东西，都是舅妈以前留下来的遗物，因为当年岑暖要出国，这些都没办法带走，只能留下来。 如今睹物思人，她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鼻子发酸，抬眸再看时，莘烨和季繁森也从电梯内走了出来。 两个人手中提着些小孩儿的玩具和新鲜水果，进门后先帮着把家具摆放在合理的位置，然后又和工人清算了工钱。 岑小冉站在卧室门口探着头看着，已经兴奋得不得了，但妈妈不让她出来，她就只能眨巴着眼睛等待。 岑暖把地板用消毒液拖了一遍，这才点点头。 小孩子雀跃地蹦出来：“叔叔们好～” 季繁森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好好，宝贝呀，你今年几岁？” 岑小冉牢记妈妈的叮嘱：“我今年三岁半啦。” 莘烨拍拍好友的肩膀：“你去阳台，把那个折叠的餐桌拿出来，摆在客厅中间，然后再拿几个椅子过来。” 他知道岑暖一定会留他们吃饭，但不想她太忙碌，干脆从附近的私房菜馆订了几个菜，这会儿已经有店员送了过来，热乎乎摆在桌上就能开饭。 岑暖领着小冉冉洗了手，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围坐在桌边。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夜景五彩缤纷，岑暖这房子又在市中心，从窗户就能看到无数闪着灯火的高楼大厦。 她把岑小冉想吃的饭菜都夹在小碟子里，让小孩儿拿着儿童筷子慢慢吃，并没有怎么帮助她，只是偶尔帮她擦擦嘴。 -- 第61页 季繁森看到了，就赞叹道：“咱们冉冉宝宝真乖，我表姐家有个小男孩儿，都六岁了，吃饭还得大人追着喂。” 岑小冉抬起头：“哇，小哥哥羞羞脸。” 小孩子胃口浅，她吃了几口也就吃饱了，又伤心地讲述着自己玩具小车车坏掉的过程。 季繁森自告奋勇要帮忙修，一大一小两个人钻在阳台头里头，嘀嘀咕咕地研究着。 岑暖笑着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来。 转头去看对面慢悠悠吃菜的莘烨：对了，我给你和繁森哥都买了礼物，就放在沙发上，一会儿我拿给他。” 吃掉了盘子中最后的蔬菜，莘烨起身把碗碟摞起来，残渣倒在滤网中扔垃圾桶，打开手龙头，三两下就餐具都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架子上晾着。 他走到沙发边看了看：“哪个是给我的？” “这个是给你的，旁边的网球拍是给繁森哥的。” 岑暖说着，打开那深蓝色的丝绒小盒子，给他展示里面的袖扣。 莘烨‘嗯’了一声：“寰亚公司内部有邹敏语的人，这个事你知不知道？” 岑暖扣上那小盒子：“知道的，我那天听到她打电话了，也猜到了是谁，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挺针对我的。” “那就好，如果你想跟他们周旋周旋，练练手，那就先应对着，如果觉得烦了，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这么说着，莘烨就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穿好。 岑暖以为他要走了，也跟着站起身来。 结果男人只是将胳膊伸过来，把那深灰色纹理布料的袖口展露给她，询问道：“可以帮我戴上吗？” 岑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帮忙戴那袖扣，急忙又从盒子里取出来，替他戴在袖口的位置。 她的眼光果然很好，小小的袖扣制造精良，上面蓝色的宝石发着熠熠光辉，在灯下分外好看，和他的气质很衬。 莘烨低头欣赏片刻，忽然问道：“你给季繁森买网球拍，花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岑暖想了想：“十多分钟吧，就找了个体育用品的店，进去买最贵的那一款。” 男人又问：“给我买袖扣呢？” 岑暖：“挑了大概二十分钟，因为款式比较多，我拿不定主意，还上网搜索了一下，又参考了你喜欢的颜色。” 她终于忍不住：“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莘烨摇了摇头。 但他的表情似乎又很愉悦。 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他笑了笑说：“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和当年那瓶香水一样喜欢，又或者说，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第23章 . 靠山 我只是过来为她加油 送走莘烨和季沣后, 当天晚上的月光似乎分外柔和，卧室内没有拉窗帘，岑暖搂着冉冉躺在被子里, 母女二人一起望着外面的夜空。 月光如水似的平铺在地板上, 因为窗棱的缘故，被分成了斜斜的长方形状, 小女娃好奇的伸出手去，那长条的月光就跃到了她肉乎乎的胳膊上去, 像一层轻纱似的罩着。 “妈妈。”小孩子一兴奋就睡不着：“我好喜欢森森叔叔，也喜欢烨叔叔，要是咱们能一直跟他们吃饭，就好了。” 岑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呀，有工作, 也有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咱们。” 岑小冉有些失落：“那明天可以吗？” 岑暖摇摇头：“不行呀, 不过只要冉冉想他们, 妈妈就可以挑时间带你去见, 咱们约着一起去饭店吃饭，或者像今天这样，在家里吃。” 小女娃立刻就高兴了：“明天明天！” 岑暖捏捏她的脸：“不行，必须要提前跟叔叔们联系，人家同意才行。” 她怕岑小冉是觉得太寂寞了, 还仔细盘问了一番。 结果小孩儿只是单纯喜欢热闹而已, 在她的小脑袋瓜里，所有她喜欢的人都聚在一起，天天陪着她玩耍吃饭，永远都不分开才好呢。 母女二人聊着聊着, 渐渐就在月光下睡去，到底也没舍得关上窗帘。 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她们便被明晃晃的阳光给晒醒了，天空异常晴朗，蓝的像被水洗过一般，又是崭新而充满希望的一天。 … 岑暖把岑小冉送去幼儿园后，就开车去接年少卿。 结果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慢吞吞打开。 少年半死不活地靠在门框上：“干什么？” 岑暖现在也知道对付他的方法了，她早上特地跟岑小冉要了些小零嘴，这会儿都装在透明的袋子里。 在他面前晃了晃：“开工上班了。” 年少卿打了个哈欠，伸手将零食袋子接过来，拆了跟棒棒糖塞在嘴里。 这才点点头：“行啊，开工吧，今天去哪个网店当服装模特？” 为了增加年少卿的曝光度，岑暖其实想了好多办法，最后还是觉得当网店模特最管用，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会网上购物，买衣服时都会看模特。 虽然未必记得住样子，但久而久之，看着这人也便觉得顺眼很多，这就是培养观众缘的过程。 通过这半个月来岑暖的努力，如今年少卿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网店模特，把大部分老模特都挤掉了。 倒不是因为他业务能力好，只是他报价低廉，随叫随到，性价比最高，相比这些优点，时不时摆个臭脸倒也不算什么了。 -- 第62页 先开始年少卿并不配合，但岑暖发现他是小孩儿性格，就跟哄岑小冉似的，多夸一夸，多用零食奖励，他的态度就还凑合。 这会儿年少卿坐在车上，岑暖转头打量了他一会儿：“马上网剧就开拍了，咱们今天不接模特的活儿，我找个理发店，给你做个发型。” 年少卿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不就是个群演吗？你至于那么隆重？片酬还不够付造型钱呢。” 岑暖很高兴他能勤俭持家：“嗯，你要是这么想，那我这钱就花得蛮值，但该做得投资还要做，毕竟你是靠脸吃饭的。” 公司虽然让岑暖带年少卿，但从不给经费，车子的油钱都是她自费，三年期限没过，他赚得钱还要全部交给公司，简直是霸王条约。 岑暖都有些奇怪，之前没有她的时候，这少年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她忍不住问：“当初签约公司的那一千万，你自己留着呢吧？千万别乱花，不然到时候遇到困难，我怕你连住得地方都没有。” 年少卿语气很淡：“没有，我那朋友父母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很烧钱，这些钱基本都交了医药费，剩下的我都捐了。” 所以，又怎么能从一个人的外表看出他的真正内在呢？ 叛逆少年的内里藏着一颗温柔的心，可惜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岑暖由衷说道：“你的个性很洒脱，所以视金钱如粪土，但如果我遇到你这样的处境，我可能不会选择把钱捐出去。” 年少卿漫不经心地重新拆了一块糖：“你还要养坏小孩儿嘛，能理解。” 他又垂眸盯着座椅：”不像我，孤家寡人，留着钱也没用。” 岑暖：“你不是还有父母吗？” 年少卿就不肯再说话了。 其实他安静的状态和平时愤世嫉俗的疯狂样子很是不同。 就好像有两个不同的人格似的。 … 网剧‘不可思议的来客’开机时，并没有像寻常剧组那样摆上香案拜四方，只是简简单单准备了些酒菜，所有剧组人员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因为这剧的知名度很低，导演又是还未毕业的新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媒体过来拍摄，大家就像是寻常同事在一起似的，喝酒吃菜，畅所欲言。 听名字就知道，这网剧是悬疑题材，但从中也穿插着一条深刻的爱情线，男女主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因搬家被迫分开，成年相聚，都被卷入一桩悬案中。 因为两个人都被列为嫌疑人，所以不能再有交集，只能互相在暗中保护彼此，直到结局才终于双双洗脱嫌隙，牵手走在阳光下。 而年少卿饰演的，正是男主从小的好哥们儿，他第一集 就因为保护男主而死，也因此让男主萌生了复仇的念头，后来一直将他的遗照放在家中。 所以具体来讲，年少卿需要在剧组拍摄的，就只有一场戏而已，跟群众演员差不了多少，因为导演态度认真，才会特意挑选演员。 他的造型和妆发也没有规定，随心所欲就好。 正式开拍的那一天，岑暖特地给年少卿挑了件白色的衬衫，这衬衫轻薄而略显宽大，会因为风而微微晃动，和正装衬衫并不相同。 之前他一直低低地戴着一顶鸭舌帽，经导演要求后摘下，底下头发却是银色的，半长的额发微遮着眼睛，他的侧颜干净，下颌角又带有凌厉的线条。 监视器后面的导演愣了愣，但还是喊了‘开始’。 男主与年少卿一同入境，二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小路上走着，偶尔小声的交谈几句，前方忽然有人快速追过来，二人开始跑步，镜头抖动——— “咔！”导演忽然大喊：“蒋炼和朋友互换一下前后位置。” 蒋炼就是本剧的男主角，饰演该角色的男演员在娱乐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当初导演为了片子好卖些，花重金请了这位演员过来，花掉了剧组一大半预算。 但这演员还是嫌弃片酬少，到现在还没正式签合同，处于随时都可能跑路的状态。 这会儿听说要换位置，男演员就有些不耐烦：“导演，这只是个过场而已，用不用这么认真？！” 年少卿更不耐烦，但他表达的方式也更直接。 “诶，让让让让。”伸手一扒拉，他就把那男演员弄到后面，自己则站在镜头前面，监视器的画面顿时和谐很多。 天生的主角脸，是注定无法做人陪衬的。 尤其他这一头银发，让气质更加突出，完美贴合男主的人设，淡漠，冷傲，有一点叛逆的少年气，让人看一眼就莫名心动。 这也正是岑暖让年少卿去试镜主角朋友的重要原因。 她从来都没真想过让他去当群演，一开始就是奔着主角去的。 虽然年少卿没有什么演技，但也没关系啊，按着他自己的性格演就好，反正这个男主角从头到尾也都丧着张脸，是酷帅类型的。 导演重新喊了声‘咔’，站起身来时，神情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太好了，男主角的人重新定了，你叫年少卿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蒋炼！” 原本的男主角都惊了：“那我呢？他演蒋炼了，我演什么？” 导演笑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只是个小网剧，支付不起那么多的片酬，咱们不是还没签合同呢吗？就不委屈您这尊大神了，您哪儿来哪儿去。” -- 第63页 就因为这演员天天耍大牌，剧组的工作人员早就苦不堪言了，现在看到他被替换了下来，便纷纷笑了起来，场面皆大欢喜。 … ‘不可思议的来客’网剧一共二十集，因为经费有限，所以一直在赶工，需要在一个月内拍摄完成。 在这期间，年少卿一直都住在剧组，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几乎全天都在拍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岑暖怕他炸毛，只能每天买零食来哄他，有时候忘买了，还得拿从岑小冉的零食袋子里拿。 弄的小女娃十分不开心，偷偷嘟囔了好几次，说坏哥哥‘羞羞脸’，这么大个人了，还总和她一个小孩子抢零食吃。 至于年少卿那边，虽辛苦了点，倒也安分，每天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身边没有助理照顾着，盒饭都是自己去抢。 岑暖平时都会来看他演戏，渐渐地就和剧组人员混熟了。 有一次导演就感叹道：“其实年少卿挺有演员天赋的，演技自然不做作，就是总不听话，有些时候跟我扭着来，教几次都不听。” 岑暖急忙笑道：“他就是性子倔，我抽时间劝劝他就好了。” 导演点点头：“那就好，但我最近又听剧组的人说，他总爱跟人打听我的私生活，问我有没有跟人乱搞，有没有劈腿什么的…他这是什么毛病？年纪轻轻的，又嘴碎又八卦。” 岑暖惊出一身冷汗。 过一会儿，小心翼翼又问：“那您…私生活没什么问题吧？” 导演咽了口唾沫，自己都不确定了：“应该…没有吧？” 岑暖点点头：“那就好，我找他去。” 岑暖找到年少卿的时候，少年正把她给的炸鱼酥小零食拿出来，自己吃一块，给旁边的流浪小橘猫也吃一块，分配十分公平。 看见她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 嘴巴里嘎吱嘎吱嚼着，脆生生继续吃零食。 岑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来演戏，而不是去唱歌，或者去参加选秀综艺吗？” 年少卿才撩起眼皮看她：“啊？” 岑暖看着他：“因为我不想让你失去梦想，我听过你自己创作的歌曲，你喜欢的爵士，摇滚，跟主流音乐并不符合，如果你想通过歌手身份而成名，就只能唱那些大众喜欢的流行歌曲，你会非常痛苦，我很不希望你这样。” 年少卿‘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你要通过演员身份成名，赚到钱之后，再去制作自己喜欢的音乐，因为梦想是靠金钱来支撑的，这是无法避免的现实问题。” 岑暖说完这些话后，年少卿便陷入了沉默。 但在此之后，他演戏的态度果然端正了很多，导演说戏的时候，他也认真听着，也没再打听人家的八卦了，也没开直播吐槽。 这么一来，导演的声誉总算保住。 … 三月底的时候，‘不可思议的来客’网剧正式杀青，剧组人员着照例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后各奔东西。 因为导演是新人的原因，而且没有流量明星做主演，这部剧一开始是无法卖出去的，经过导演多方奔走，才在一个较小的视频平台播出。 然后，忽然热度就起来了。 其实在岑暖看来，这部剧的走红是早晚的事情。 很多时候，高质量才是证明一切的硬道理，宣传再多又怎么样？剧情太烂，一样会赔得血本无归。 而她早在看剧本的时候，就发现这网剧构思精良，人也饱满富有张力，并不把观众当傻子，是真诚地讲故事。 导演虽是新人，到底也是莘烨的学生，实力并不会太差，加上摄影师配合，画面拍出来很美，不少都能直接当电影海报。 随着网剧的小范围传播，作为男主角，年少卿自然就获得很多关注，他的私人微博很快突破三十万粉丝。 那些大的视频平台又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将这剧买了过来，放在首页宣传两天之后，播放量直接突破一亿。 各大论坛和社交软件不断出现关于‘不可思议的来客’的讨论话题，大家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主演年少卿到底是谁。 底下也有热心人解答，而她们认识年少卿的方式，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是通过网店模特记住的，都说这小哥哥前段时间拍了很多照片，每张都非常帅气，可以保存下来当屏保的那种。 第二种就是通过直播认识，因为年少卿直播的时候喜欢戴帽子，而且他爱压低帽檐，上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很多人都是靠嘴巴和声音认人。 第三种则是他的歌迷，这些歌迷以前天天守在酒吧听他唱歌，早就迷上了他，现在看他忽然当演员蹿红，感到开心的同时，又在询问他以后会不会继续写歌。 而这些，无疑都是可以增加趣味性，引发大众谈论的话题点。 不出一个星期，年少卿的名字就开始霸占热搜榜，有人发他以前抨击娱乐圈犀利点评的视频，说他做人真实率性，不向资本低头。 也有不少营销号扒他在酒吧驻唱的视频，每个视频转发量都过千，底下一堆迷妹嗷嗷喊帅，就连年少卿当模特的网店，全部服装也被抢购一空。 而始终霸占热搜榜第一的，则是‘宝藏哥哥年少卿’的这个词条，搜索量达到十二亿。 -- 第64页 娱乐圈新一位流量巨星，就在低成本小网剧的加持下，诞生了。 连媒体都在感叹，纷纷说内娱上一次如此热闹是在五年前，那一年季沣也是忽然走红，并开创了新的流量时代。 但无独有偶，那时站在季沣身后，帮助他崭露头角的人，同样也是岑暖，只不过她的功劳后来都被邹敏语抢走，自己只落了个辞职的下场。 如今同样的事情摆在面前，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 时晓辰打来电话时，岑暖正在公司楼下，她穿了一身浅色的职业套装，蝴蝶袖的真丝衬衫系在裙子中，身形纤瘦，严肃之于又显出一丝俏皮。 淡妆并不能遮掩她眉宇间的灵气，反而让五官更显精致，脚下的细跟绑带高跟鞋并不舒服，她穿着总觉得硌脚，但为了气场更强，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边伸手按电梯，她边接了电话：“晓辰姐，怎么了？” 时晓辰的语气中，破天荒带着焦虑：“说实话，小暖，我真没想到郁少是这样的人，他简直是在仗势欺人！真的，年少卿那狗东西能成名，我还挺替你高兴的，但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岑暖笑了笑：“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注1），人世间一直都是这个道理，倒也没什么，习惯就好。” 时晓辰便奇怪起来：“你怎么这么淡定？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 岑暖走入电梯：“是不是郁顷想解雇我？我早在捧红年少卿之前，就料到他会这么做。” 知道时晓辰好奇，她又慢条斯理地分析原因。 “一来他确实是讨厌我，不希望我的事业成功，二来呢，年少卿之前也爆过他的料，他们之间有私怨，开除我之后，把年少卿的管理权收回来，紧紧抓在自己手中，对他来说正好。” 时晓辰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打算怎么办？反正我是帮不了你了，我毕竟也是打工人，到时候怕被牵连，跟你一起扫地出门。” 岑暖便说：“不用的，晓辰姐，这事我来应对就好，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而且郁顷已经铁了心要除掉我，肯定不会听你劝说的。” 这么说着，她就直接来到十二层办公区域。 刚一进去，所以同事的目光就都看了过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摇摇头目露惋惜，但更多的人，则是面无表情。 郁顷穿着身浅灰色的西装，目光阴沉地从他的独立办公室出来。 他声音虽不大，但也确保了所有人都能听到：“岑暖，你被辞退了，赶快收拾你的东西，去财务那里结算工资。”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余地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巨大的羞辱，更何况岑暖刚刚将谁都降服不了的刺儿头年少卿捧红，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眼红她，看着郁顷当头浇了她一桶凉水，不知有多高兴。 岑暖的神情却很平静：“我是签了合同的正式员工，郁总，你辞退我，也该说个原因，不然我就申请劳动仲裁，索要赔偿。” 她这样咄咄逼人的反问，郁顷是完全没料到的。 他认为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女人，想必内心也脆弱的很，风吹一吹就倒，骂几句就哭，让她辞职，她也只会暗暗委屈。 这会儿他愣了愣，恼羞成怒道：“你还有脸问原因？年少卿是跟寰亚签约的，所有的事务安排都需要公司高层研究通过才行！” 他声音越来越大，简直要喷唾沫星子：“现在你越权管理，擅自给他接了那个网剧，与公司给他定位的形象有极大的出入，原本是应该让你赔偿损失的，是我宽宏大量才决定不追究！” 岑暖淡定地‘哦’了一声：“我给他安排工作的时候，都是跟你汇报过的，但你微信拉黑了我，我给你纸质报告你也不看，所以这事怨不了我。” 郁顷盯着她：“纸质报告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他这一副急躁模样，岑暖倒笑了。 “郁总，自从你来寰亚上班以后，你对公司的事务知道多少？不都是别人把现成的果实塞在你手里吗？你从没看过文件，又怎么会知道？” 郁顷被她气得脸色发青：“可以啊你，岑暖？胆子挺大！所以咱俩谁是领导？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 他怒极反笑，语气嘲讽：“即便我不看文件又怎么样？我姓郁，我是寰亚未来的接班人，咱俩地位不同，谁给你的资格指责我？” 觉得不解气，他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威胁道：“现在的你，也只剩嘴硬了，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识时务些，立刻给我滚！” 他正在得意忘形地嘲讽着岑暖，门外却又有几个人走进来，将这些对话一一听在耳朵里。 啪-啪-啪，三声慢悠悠的掌声响起来，齐肩披发的雍容女子慢吞吞放下手来，眼中带着十足的蔑视，正是郁顷同父异母的姐姐郁岫， 寰亚的老员工们基本都知道，郁家姐弟这些年的对公司的争夺有多激烈。 自从总裁郁建联生病后，就已经把管理权下放到他们二人手中，只是老爷子重男轻女，给了儿子郁顷百分之三十的公司股份，却只给女儿郁岫开空头支票，想要利用她辅佐儿子在公司站稳脚跟。 如今郁岫倾尽全部身家，自费购入了寰亚的一部分股份，已经和郁顷旗鼓相当，趁着得势，当然要趁早把这不成器的弟弟拉下台来。 -- 第65页 这会儿众人也终于明白，今天的岑暖为什么会如此嚣张。 人家这是已经投靠了大佬！ 刚刚还准备看笑话的一群人，此时却面面相觑，内心五味杂陈起来。 而处于目光中心处的岑暖，却始终淡定。 这会儿郁家姐弟已经吵了几句，郁岫看见她这弟弟就心烦，也不准备多说什么。 她只是让秘书告诉大家，楼上已经召开了股东大会，会议内容是商讨是否罢免郁顷在公司的所有职位。 理由是他能力低微，继续担任要职对公司发展不利。 而鉴于刚刚那一幕，郁顷同时又涉及虐待下属，需要岑暖上去作证，这些她早有准备，点点头，跟着郁岫一行人上到顶楼。 宽大的办公室中，几乎所有寰亚的股东都已经到场，通过大屏幕，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刚刚在办公区域发生的事情，各个眉头紧皱。 岑暖进门时就发现一道视线看向自己，她转过头，才稍稍有些惊讶，莘烨一身西装革履，正端坐在右边的主位上。 二人目光相接，男人冲她淡淡点点头，这才继续与身边的人交谈。 空气中香烟味道飘散，有些呛人。 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直射，让纯白系装修风格的会议室更为明亮。 “莘总，难为你肯涉足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四年前你大肆收购寰亚股份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还以为你是看准了什么商机呢。” 旁边有个中年男人笑了笑，又点起一支烟。 继续说道：“但现在再看，这公司也没什么特别的起色，如今姐弟争锋，怕是要大伤元气，你的股份最多，损失也最大！” 余光扫见女人淡色的衣衫，莘烨的目光柔和了些。 漫不经心地向后靠了靠，他说：“我对商业上的事情从不感兴趣，四年前收购寰亚股份，也只是为了个朋友，我想她以后会来这边上班，多一个靠山总是好的，至于有没有损失，我不在乎。” 像是忽然回忆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他淡淡笑了笑。 “呦！”中年男人语气却立刻变得八卦起来：“那你这个朋友，她现在在这里吗？你今天过来，也是为这个人撑腰的？” “不是。”莘烨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她的能力出众，已经足以应对眼前的困难，我只是过来为她加油。” 这么说着，他又用修长的手指推了推桌上的烟灰缸。 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室内就不要抽烟了吧？呛到人不好。” 中年男人点点头，急忙熄了烟。 第24章 . 教你 目光一瞬间化成轻柔的水 岑暖刚进会议室的时候, 其实有一点点紧张，但当她看到莘烨坐在那里后，又莫名镇定下来, 就好像忽然有了支撑似的。 其实她和郁岫的相识并不是偶尔, 而是两个人都有此意。 毕竟岑暖与郁顷不合早就在公司内部传开，而她又刚刚靠一己之力捧红了一位流量巨星, 足以见得能力之强。 比起弟弟郁顷来，郁岫就要聪明的多, 她从一开始就只输在性别上，但最终也靠着后天的努力追了上来，如今更是要利用岑暖，将这郁顷彻底打垮。 如此一拍即合，才有了岑暖故意激怒郁顷的那一幕。 会议室内的空气好像好了很多, 并不像刚刚那么乌烟瘴气，岑暖松了口气, 在郁岫的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之后郁岫的助理就开始在大屏幕上放有关于郁顷懈怠工作, 并且迟到早退, 用下属的业绩来给自己贴金的种种证据。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脑运行的声音，与讲解秘书按动遥控器翻页的声音。 这些关于郁顷的证据，岑暖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所以她听得心不在焉, 过一会儿又阳光中微微转头, 目光朝莘烨那边望去。 有点儿好奇，他在这种商业性质的会议上，是什么样子的。 因为之前她只看过他当导演。 男人的西装是黑色的，上面隐约有灰色的条纹, 袖口处闪闪发着光亮，正戴着她送得那个蓝宝石袖扣，很衬他的气质。 不少股东听得困倦，纷纷用手撑着下巴，身子前倾或是后仰，有几个还玩儿着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莘烨却不是这样，他的脊背始终挺直，线条流畅的侧脸如同完美的雕塑般，他在认真倾听，无论是什么事，都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 似乎是被他这种态度感染了，岑暖又觉得自己的走神有些丢脸，急忙就要转回头去。 结果就这么短短几秒，这男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放在会议桌上的两只大手微拢，他的身子动了动，就这么侧着身朝她看了过来，好看的眉毛微挑，像是抓到不认真听讲学生的严肃老师。 两个人目光对视在一起，岑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坐着的椅子移动了一下，与地面摩擦发出‘呲啦’的声响来。 这下好几个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她脸一红，急忙低下头去。 过一会儿终于恢复正常，她就再不敢走神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莘烨刚刚一定是笑了，这男人… 等到终于轮到她讲话，岑暖才平复了心绪。 在座位上站起身后，她就开始详细讲述了这几个月来郁顷对她职场霸凌的种种行为，并且也附上了各种证明材料和录音，由郁岫的秘书在投影仪上继续展示。 -- 第66页 这会儿忽然就有个股东问道：“你还是新人对吧？虽然成功的捧红了一个艺人，但在此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为什么郁顷会一直针对你呢？好像他对别的员工并不会这样。” 岑暖笑了笑，淡定解答：“我与他是私人恩怨，但不是关于男女关系的恩怨，而是与另外一个人有关，郁顷是在帮助那个人对付我。” “那这个人是谁呢？”各位股东都开始感兴趣。 岑暖说：“是星球娱乐总裁的女儿邹敏语，我之前在星球娱乐任职时，与邹敏语发生了矛盾，辞职之后出国留学四年，近期才入职寰亚，而邹敏语却认为我这样做是在故意挑衅她，所以要求郁顷整治我。” 她这话无疑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屏幕上的证据同步播放，原本抱着中立态度的股东也纷纷摇头。 同为娱乐公司，自己公司内部的人却要去帮着竞争对手做事，怕不是来当间谍的吧？ 郁顷刚刚并没有被允许进入会议室，所以他一直都在门外站着听，神情已经焦虑到极致，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 因为很多股东都是他父亲的旧相识，但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这些人都会设法保住他，因为他是郁家的香火，是他爸爸郁建联最宝贝的好大儿。 但现在，全完了。 郁顷这个人，其实头脑很简单，也很愚蠢。 他从小被当太子爷抚养长大，父亲对他极尽的溺爱，却对他姐姐不停打骂，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他觉得自己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因为性别而得到无尽的优待。 结果后来长大，他因为太过于废柴，他父亲不得不替他在国外找了个野鸡大学镀金，回来后又利用姐姐来辅佐他坐稳接班人的位置。 郁顷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在聚会场所遇到邹敏语后，女方温柔的安慰了他，并且说愿意帮助他，替他出主意，他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郁顷觉得，以后他会和邹敏语结婚，那么邹家的星球娱乐也就变成了他的，到时候两个公司会合并，早晚都是一家人，所以他替邹敏语做事是应该的，这些年也泄露了不少内部机密给对方。 都做了这么多了，当邹敏语说出要让他帮忙教训岑暖时，他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却想不到岑暖会联合郁岫，将事情激化到这步田地。 会议室内的最终表决结果已经出来，同意罢免郁顷在寰亚内部的一切职位，并且是所有股东全票通过。 郁顷目光涣散，慢慢瘫坐在地上。 现在他的父亲年老体弱，已经帮不了他什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郁岫出来时，他只能像小时候似的，猛地扑过去拉住姐姐，期望用这种无赖的方式让她回心转意。 郁岫轻蔑地抽出手臂：“你不是跟那个邹敏语挺亲近吗？现在闹成这样，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你如去找她，让她给你出出主意？” 郁顷眼睛亮了亮，跌跌撞撞下楼去了。 … 岑暖出了会议室后，又和郁岫单独聊了几句。 身为女性惺惺相惜，她们都很欣赏彼此，所以一拍即合。 郁岫就笑道：“岑暖，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寰亚不会让你离开，过一阵子我会给你升职，希望你能带出更多的优质艺人，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就好。” 岑暖点点头：“谢谢郁总的栽培，其实我现在真的有一个要求，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公司未来有更良好的发展。” 郁岫很感兴趣：“是什么？你尽管说。” 岑暖神情严肃了些：“是关于年少卿的合同问题，当初他为了救朋友，所以和寰亚签订了霸王合同，前三年收入全部归公司，而且之后七年他所有的酬劳，都只能靠公司发工资，公司是可以随意抽成的。” 郁岫点点头：“这个合同是我爸搞出来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当时忙着做别的事，一时也没顾及到，那依你的建议，应该怎么改呢？” 岑暖便说：“我希望不仅要改掉不合理的条款，而且要给年少卿特殊的优待，他是个可塑之才，未来十年内，都将会是公司最有价值的艺人，只有这样做，才能将他留住，也让他能安心工作。” 郁岫很痛快的点点头：“那好，改天我找律师过来，咱们几个人坐在一起再商讨一下，把这个合同改掉。” 说完这些后，岑暖便送郁岫进了电梯。 穿着高跟鞋的双脚仍然不怎么舒服，她想到顶楼平台上有一排长椅可以休息，风景也蛮不错，就慢慢走了上去。 而在那平台的尽头，却早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儿。 听见她的脚步声后，莘烨才转过身来，迈步向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岑暖眨眨眼。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男人的目光向下：“你的高跟鞋不合脚，肯定会觉得难受，这周围只有这么个歇脚的地方，我就先过来等你了。” 岑暖叹了口气，在长椅上坐下：“倒也不是不合脚，这鞋子买的时候我就试穿过，尺码正合适，只是跟太高了，站久了脚底疼。” 莘烨便说：“所以为什么非要穿？你身高也不算矮，平底鞋最好。” 岑暖有些迷茫：“因为漂亮啊，大家都这么穿，尤其在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穿高跟鞋配正装，是礼仪要求，也会显得礼貌。” -- 第67页 莘烨盯了她一眼，摇头道：“漂亮这个结论我暂且不提，毕竟女生喜欢的服饰，男人没什么发言权，但职场礼仪这一条，包括化妆在内，都是别国传过来的陋习，其实只要服装严肃整齐就好，弄这么些条款，嘴上说是为了礼貌，其实就是束缚女性，怎么不要求男人做这些？” 岑暖不自觉也被说服了：“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现在被你一提醒，倒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我以后就不穿高跟鞋了。” 莘烨才‘嗯’了一声：“别在工作场所穿就行，因为要站很久，又要走很多路，穿高跟鞋就是额外给身体增添负担，至于平时，你爱穿就穿，车里备着双平底鞋就好。” 这么说着，他就蹲下身去，将她的鞋子脱下来，看了看她被磨伤的脚后，他就皱起了眉头来，用手指触了触她的脚背。 说道：“已经肿起来，而且出血了，你坐在这里等着，不要穿鞋，我帮你去药店买些碘酒和化淤喷雾。” “谢谢你。”岑暖仰着头看他。 他也不回答，只是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摘掉那蓝宝石袖扣和，将衣服盖在她的腿上。 岑暖在阳台上吹了大约十多分钟的风，莘烨就又走了回来。 他拿来两个大袋子，一个袋子里装了个鞋盒，里面是双柔软的拖鞋，他蹲下来把标签和里面的垫纸拿掉，将拖鞋放在她的脚下。 而后又给她脚上磨出血的部分消了毒，喷了喷雾，再贴好创可贴，妥帖地放在拖鞋里：“以后一定要注意了。” 岑暖‘嗯’一声，有点儿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麻烦。”莘烨在她身边坐下：“冉冉还好吗？”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所以出于礼貌，他问问小孩儿的状况也是应该的，岑暖便没怀疑什么。 她笑了笑：“挺好的，她每天在幼儿园学到很多新东西，回家以后就一五一十跟我讲，还说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那就好。”莘烨笑了笑：“季繁森很喜欢那孩子，前几天还跟我嚷嚷，说还想请你跟孩子出来吃饭。” 岑暖点点头：“行啊，冉冉也说喜欢森森叔叔，喜欢烨叔叔，你们走得那天，她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觉。” 她说了这么多，才想起来问他：“诶，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股东大会？我以为你一只专心拍电影，不涉足商业上的事情呢。” 莘烨语气很淡：“我家就是经商的，所以绕不开这些，前几年手里有笔闲置的钱，就拿来随便投资了一下。” 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就连随处可见的风也变得温暖了很多，轻柔地在两个人身上拂过。 岑暖身上轻薄的纱质衬衫有些大，衣袖里兜着风，飘摇着，轻轻地触在莘烨撑着椅子的手臂上，他身子动了动，却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她：“邹敏语那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岑暖想了想：“其实到这一步，都不用我亲自出手收拾她了，郁顷因为她栽了大跟头，想必会去找她麻烦的，这两个人狗咬狗，挺好的。” 她忽然又觉得好笑：“你说，邹敏语这是在图什么呢？她如果不这么暗算我，可能还有几天好日子过，现在这样无异于自投罗网。” “因为她天性愚蠢吧。”莘烨不以为然。 他拿出手机检查了一下时间表，说：“周六的时候我有空，所以替你约了拳击教练，场地就在我公司的顶楼健身房里，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带着孩子过来吧。” “我有时间啊，冉冉正好幼儿园放假，也有时间的。”岑暖急忙说。 莘烨点头：“那行，时间就定在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们。” 岑暖又有些过意不去：“你平时工作也挺忙的，如果忙的话，把老师的电话告诉我就好，我自己带着孩子去。” 莘烨站起身：“我不忙。” 天色阴沉下来，看起来要下雨似的，他冲着她伸出手来，岑暖也就没有拒绝，任由他扶着自己下楼。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所以郁岫直接给她放了个假，莘烨开车把她送回家后，二人又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六的时间，而后告别。 … 下午从幼儿园接了岑小冉回来，岑暖顺便去超市买了东西，带着小孩儿直接来了楼下葛阿姨的家里，想着做好饭一起吃。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葛阿姨家来了位保姆，这保姆估计刚来不久，外套还没脱呢，就在忙着拖地，看起来是个很勤快的人。 葛阿姨在旁边看着，稍稍有点儿不好意思。 跟岑暖解释：“我这人就是不怎么爱做家务，这边的房子太大，我看着灰尘太多心烦，就请物业帮忙找了个阿姨来，谁知道人家一来就要干活，连口水都不肯喝。” 岑暖把东西放下，便笑道：“没关系的，人家这是有职业素养的体现，说不定公司有规定的，咱们就先不要管了，想喝水她自己会喝。” 小冉冉这会儿看到桌子上有她的玩具，就跑过去玩儿了起来。 岑暖看她小手脏兮兮的，又抱着小孩儿去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那保姆阿姨。 “奶奶好～”小女娃乖乖打招呼。 “好好好，这小姑娘真漂亮。”保姆阿姨六十多岁了，脸上皱纹挺多，看起来挺慈祥的。 -- 第68页 她把拖把放回卫生间，这才打量了打量岑暖：“你是这家的女儿吧？看这长相就知道是一家人，眉眼都一样！” 岑暖知道这些话只是寒暄的方式而已，便也不觉得尴尬：“不是的，我是楼下的邻居，两家关系处得好，就常常走动。” 保姆阿姨愣了愣：“不是女儿啊，那就挺奇怪的，那你老公呢？你到这边来串门，你老公在家吃什么？你应该回去给老公做饭的，不然你婆家人知道了，肯定会说你不贤惠，会挑理。” 她这话就非常不礼貌了。 岑暖有些不悦，但还是忍着脾气：“我没有老公，而且就算有的话，也该是夫妻分工合作，一起做饭，我忙了一天工作，也很累的。” 保姆阿姨的注意力却全在她前半句话上：“什么？你没有老公？现在的年轻人啊，小孩儿才这么大就离婚，一点都不能容忍。” 岑暖懒得跟她再搭话，领着冉冉就往前走去。 保姆阿姨还在后面撵着她说：“小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你以后就知道了，家里要是每个男人，那就等于天塌了，咱们女人不扛事儿的！” 葛阿姨正在客厅看电视呢，听见这些对话，也站起身来：“徐姐，你忙你的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别人的隐私。” 保姆阿姨这才拿起桌上的菜去厨房收拾，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岑暖冲葛阿姨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搭理。 就这么着，过了一会儿那保姆就把饭菜做熟了，一一端到饭桌上来，看起来都像模像样的，厨艺很不错。 毕竟是葛阿姨请得保姆，岑暖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现在家政不好找，手脚利索，做饭好吃就可以了，没有太大的缺点就能留下来继续用。 葛阿姨客气了一句，让保姆阿姨一起吃。 这保姆就摇摇头：“我不和雇主一起吃饭的。” 她从厨房又拿出一个碗来，把盘子里的菜挨个夹了些，自己站在餐桌后面吃，倒好像雇主家虐待她似的。 被她这么一搅和，整顿饭吃得别别扭扭，就连小冉冉都没怎么动筷子。 保姆阿姨吃完饭，又过来收拾碗筷，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 她看了眼岑暖，忽然说：“姑娘，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虽然你年纪不大，但毕竟带着孩子，在男人眼里就不值钱了，我有个侄儿在银行当保安呢，刚满四十，也是离了婚，有个儿子，你嫁过去正好帮忙带孩子。” 这保姆一副热心肠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人恶心。 岑暖虽然有涵养，但听了她要把自己介绍给那四十岁的老保安，目光立刻冰冷了起来，碍着有孩子在场，才没开口骂人。 结果低头一看，岑小冉那张小脸儿已经胀得通红。 这孩子从小都文文静静的，都还没生过这么大的气，这会儿连妈妈教得礼貌都抛在脑后，小手指着保姆的脸就开始痛骂。 “你才不值钱！你最不值钱！呜呜呜，我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我妈妈最年轻，我妈妈最漂亮，才不要嫁给老男人！” 到底还是孩子，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岑小冉就止不住开始哭，她又委屈又伤心，恨不得上去咬那保姆几口，张着小手一个劲儿挥舞。 岑暖吓了一跳，急忙就抱着女儿安抚起来。 葛阿姨也面色严肃，直接让那保姆拎包走人。 就这么一闹，岑小冉一直哭到后半夜两点多，岑暖好容易哄睡了女儿，自己心情也不好，直到天明才恍恍惚惚睡了一会儿。 在怀孕之前，她曾经以为生孩子才是最苦难的事情，但后来真的诞下女儿，她才在抚养的过程中明白，原来最困难的事是面对他人对于单亲妈妈的歧视，又或者对女性的歧视。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小冉冉被男孩推倒的事情，那男孩奶奶的眼神让她一直记到现在，每每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 就这么到了周六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是有些没恢复过来。 莘烨早早就开车在楼下接她们，岑暖抱着女儿上车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按一下眉心，神态有些疲惫。 若有所思的通过后视镜打量了她几眼，莘烨放缓了车速。 到了拳击场地之后，教练还没有来，莘烨拿出一大一小两套拳击服，嘱咐她们换上。 岑暖就奇怪道：“冉冉穿就可以了吧？我穿上做什么啊，很奇怪。” 男人直接把衣服放在她手上：“拳击场上就要穿拳击服，这有什么奇怪的？赶快带着冉冉去换吧，一会儿教练就来了。” 她这才‘哦’了一声，领着小孩儿去了里面。 岑小冉换衣服的速度快，过一会儿蹦蹦跳跳自己从更衣室跑出来。 歪头看了一会儿站在场地边的高大男人，她终究还是没抵住诱惑，过去吧唧一下抱腿成功，像个小考拉似的。 又仰着头甜甜地笑：“妈妈还在换衣服呢，让冉冉先出来。” 莘烨低头笑了笑：“怕不是你在捣乱，不让妈妈换衣服，妈妈才把你赶出来的？” 小女娃这才有些心虚，小脸蹭了蹭他的裤子，不说话了。 莘烨弯腰把小孩儿抱起来，稍稍掂了下重量。 他的手臂很稳，认真问道：“岑不染小朋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 第69页 岑小冉猛点头：“好好好～” 看着小家伙精致的五官，莘烨的目光一瞬间化成轻柔的水。 腾出一只手，替孩子整理了一下齐刘海，他才又问道：“那你能告诉叔叔，妈妈为什么不高兴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岑小冉想了想，过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是葛奶奶家的一个奶奶，她说要让妈妈嫁给一个老男人，冉冉不开心，妈妈也不开心…那个奶奶还说妈妈有了我，就不值钱了。” 小孩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话语并没有什么逻辑，莘烨却听明白了。 他的目光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估摸着岑暖要出来了，他才轻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把她放了下来：“叔叔刚才问你的话，你别跟妈妈说。” 岑小冉使劲儿点头：“嗯嗯，我知道啦！” … 岑暖的拳击服是白色的，尺码虽然完全贴合她的身形，但她穿着就是别扭，就感觉自己忽然成了个运动员似的，腰间还系着腰带。 莘烨没让她穿鞋，她就光脚走了出来。 场馆内静悄悄的，她没看到女儿，一时有些焦急，转头才看见莘烨从旁边的房间内出来。 他指指那房门：“教练已经过来了，是个四十岁的女教练，正在教冉冉基础拳击姿势，有家长在场的话，孩子注意力会不专注，所以咱们要先回避。” “嗯，那我就在外面等着吧。”她这才松了口气。 四处望了望，她又打算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一下。 莘烨盯着她：“你这样不行，太缺乏锻炼了，所以总是会累，想要保护冉冉的话，你自己就先要强壮起来。” 岑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学拳击？” 莘烨‘嗯’了一声：“家长需要先给孩子做个表率。” 自从生完冉冉后，岑暖的身体其实虚弱了很多，又加上她工作忙，好几年都没恢复过来，平时跑个步都要喘半天，自然就有些抗拒运动。 但她也知道，莘烨这是为她好。 只好慢吞吞点点头：“那…行吧，我和冉冉是不是同一位老师？等她先学完，我再学，是吗？” “不是。”莘烨上下打量打量她，表情仍是很严肃的：“你的基础比较差，需要一位水平更高的老师来教。” 岑暖还挺好奇：“是谁啊？” 男人上前一步，动作严厉地矫正了她闲散的站姿后，这才淡声说道：“我正好有空，就先教你一段时间。” 第25章 . 暖阳 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岑暖其实有点儿觉得, 莘烨当她的拳击教练是另有目的，但看着男人严肃而认真的神情，她又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也许真的是她身体太弱, 别的老师教不了呢？ 恰好莘烨这时解释道：“拳击这种运动, 对于身体强壮度的要求非常高，因为打出的拳要有力, 软绵绵像猫爪似的，只能给人挠痒。” 顿了顿, 他又说：“外面的聘请的教练，虽然也进行力量训练，但毕竟不能根据你的情况量身定制，因为那是专业健身顾问的工作，要另算钱的。” 岑暖听懂了：“嗯, 所以你要先对我进行力量训练吗？” 男人看了看她身上的拳击服：“是这样的，但这节课, 我会让你大致体验一下拳击的感觉, 毕竟强健身体这种事没办法快速完成, 也急不得。” 他说着就拿出一卷纱布，开始在她的脚上和手上缠绕，说是为了防止受伤和防滑，岑暖也不懂这个，便乖乖任由他操作。 后来开始缠绕脚底的时候, 她在椅子上坐着, 而他照例是将高大的身子半蹲着，手指先轻轻触碰了一下她之前磨伤出血的地方。 “这几天没有按时上药吗？”他抬头问道。 岑暖一时就没有说话，她其实早就忘了自己脚上有伤，被葛阿姨家的那个保姆一折腾, 她只顾着生气，这些天心情也不好，哪里还能想起这些？ 莘烨摇摇头，他从旁边拿了一个医药箱过来，按照之前的流程替她重新消毒贴创口贴，然后才在她的足底缠了几层纱布。 他的手是宽厚而带有微微暖意的，手指的茧子蹭在她脚背上，让她不自觉往回缩了一下。 岑暖语气不自觉有些嗔怪：“轻点儿，你怎么老这样…” 莘烨的动作停顿：“老怎么样？” 岑暖的注意力全在脚上，随口就说：“以前你就是这样啊，老是用手指的茧子蹭我。” “是这样吗？亏你还记得。”莘烨挑挑眉。 他的唇角出现一丝笑意，但似乎是怕她尴尬，片刻后又低头，继续着受手上的动作，只是注意着，没有再用有茧子的指腹触碰她。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岑暖脸刷一下就红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在面对他时口无遮拦，明明平时她是个很谨慎的人啊！难道是因为，这人身上总带着让她放松的魔力吗？ 莘烨站起身来，看到她那张脸像苹果似的，这才笑道：“我又没笑话你，你何苦羞成这样？再说那些往事都是美好记忆，提一提也没什么。” 岑暖用手背冰了冰脸颊，实在是不想理会他。 她看他仍穿着身休闲装，过一会儿才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我的教练吗？怎么不换拳击服？” -- 第70页 莘烨摇摇头：“我不用穿。” 岑暖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个‘不用穿’的意思。 她被这男人带到地垫上，开始按着他的要求发起进攻，先是正面用拳头击打，然后是侧转用脚踢，再然后近距离肘部击打。 但这又怎么可能伤到他呢？ 男人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她的进攻，每次都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出去，像是在抓一只小鸡崽似的。 他用这种方法来激发她内心的斗志，或者说是故意惹怒她，过一会儿岑暖果然就就气到了极点，她不管不顾，冷着脸猛地往上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把他给打倒。 筋疲力尽倒在垫子上时，她连手都抬不起来。 自从四年前生完冉冉，岑暖就再没有这么高强度运动过。 她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似的，但很奇怪，劳累之余，内心中积攒的那些不好的情绪也都一并散了去，只觉得从内到外的清爽。 而与她相比，莘烨的状态更像是刚喝茶小憩完。 男人满身轻松，甚至连汗都没出一滴，他只是挽了挽袖子，淡淡跟她说道：“今天就训练到这里，练太多了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 她就‘嗯’了一声：“我先躺一会儿，等冉冉出来了，你再叫我。” 落地窗外面的天空格外晴朗，她看着那一朵朵飘散的白云，一时之间晃了神，脑海中空空荡荡，再无什么杂念。 阳光灿烂，里面的小训练室内，小冉冉稚嫩的‘嘿嘿哈哈’喊口号声传出来，听起来分外的可爱。 岑暖微微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才发现自己身前的阳光被遮挡，莘烨弯下腰来，将她从垫子上抱了起来。 “干什么啊？”她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莘烨的脚步很稳：“垫子太硬了，地上又凉，我带你去里面的休息室。” 她这才‘哦’了一声，害怕自己掉下去，索性勉强抬着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么一来，两个人看起来就十分亲密。 偏巧这会儿，小训练室的门开了，冉冉脸蛋红扑扑地跑出来。 看到这一幕时，小女娃顿时‘哇’了一声：“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岑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就总是脸红，尤其看到那女教练也站在门边，顿时磕巴起来：“我，我没事啊。” 说着她就拍打莘烨的手臂，想叫他放自己下来。 男人的手臂却紧了紧：“别乱动，你现在根本就走不了路。” 岑小冉眨巴着大眼睛，非常好奇：“妈妈为什么走不了路，叔叔对妈妈做什么了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倒让岑暖更加郁闷起来，恨不得挖了个洞把自己埋了。 “岑不染，不要乱说话！”她语气严厉了些。 “妈妈和你一样，刚刚在做拳击训练，但是她的身体比较弱，所以耗尽了力气，需要恢复一段时间，现在只能被抱着，不然就会摔倒。” 莘烨声音温和，把岑暖放在长椅上之后，他才转头，继续对不知所措的岑小冉说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要像妈妈这样。” 小女娃歪着头，仔细思索了一阵子：“冉冉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了，妈妈不好好锻炼，才会被叔叔抱，所以羞羞脸，觉得不好意思啦！” 这孩子太聪明也不是好事，这一番有理有据的猜测，顿时让岑暖无言以对，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莘烨倒轻笑了一声。 他转头对女教练说道：“辛苦你了，今天的训练就暂时到这里吧，冉冉和她妈妈都是初次学习，强度不宜过大。” “好的，莘导，那我就先走了。” 又跟岑暖点点头打过招呼后，女教练才转身离开。 这诺大的室内，就只剩冉冉和岑暖莘烨三人。 小孩儿的精力到底旺盛，虽然出了一脑门子汗，但还是生龙活虎地到处奔跑，把这个训练室都成了探索的场地，东看看西看看，表情十分兴奋。 岑暖暂时还没歇过来，也没精神照顾她。 莘烨便迈着长腿跟在小孩儿后面，看到她玩比较危险的器材时，就俯身用手指轻轻敲一下小孩儿脑门，警告她不许再动这些。 正是中午的时候，阳光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使得室内十分温暖，高楼之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像是小小的玩具车，周而复始的向前行驶着。 岑暖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忽然就觉得，他一定是一位好爸爸。 但眼下她的心结未开，还无法向他说明小冉冉的身份，便也只能暂时搁置，而且同时她又有种担忧———万一莘烨并不想认这个孩子怎么办？ 为人父母，这是一个重大身份的改变，同时也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现代社会的人注重自身享乐，有些人并不想太早要孩子。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神情凝重，内心产生了一丝犹豫。 现在这样，让他以‘叔叔’的身份，和孩子毫无负担的相处着，也许对大家都好。 小孩儿蹦跳的脚步声将她从沉思中打断。 冉冉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过来，一头扎在她的怀里：“妈妈妈妈，冉冉肚肚饿饿。” 小孩儿早上其实吃了挺多，一大块三明治配着牛奶和水果，小肚子都是圆滚滚的，但是经过运动，很快就都消耗了。 -- 第71页 莘烨走过来：“现在能走了吗？我带你们去吃饭。” 岑暖就试着站起身来，脚步虽然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但好歹是可以慢慢向前走的。 莘烨捉着她的手臂，替她维持着平衡，岑小冉也不甘示弱，绕到妈妈的右边，用小身子当拐杖，腰板子挺得很直。 … 莘烨这次选得是一家私房菜馆，所以坏境十分幽静，客人也比较少，几乎没有吵闹的声音。 上楼以后就是一个个用屏风围成的隔间，中式的设计风格很雅致，青花瓷瓶内插着盛开的玉兰，悠悠花香传来，伴着那袅袅茶香，令人心旷神怡。 三个人在软垫上坐下，围坐在矮桌前，不一会儿就有服务员上菜，菜品全看当天厨师的安排，并不能随意选择。 一共四道菜，摆在白净的瓷盘子里，分别是龙井虾仁，茶树菇烧豆腐，牛尾汤煲和蓝莓山药。 岑小冉洗过手后，就眼睛亮晶晶地等待着，这菜馆的瓷勺子实在太沉，她自己拿不稳，就只能等大人喂。 岑暖把孩子的小碟子拿过来，正准备拿筷子夹一些菜进去，却忽然定在那里，刚刚训练得太猛，她的手微微抖着，根本拿不稳那铁筷子。 所以处境一下子也和岑小冉相同… 桌上的饭菜飘来好闻的味道，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肚子不约而同更饿了起来。 岑暖叹了口气：“等一下啊，妈妈找服务生要双竹筷子来。” 莘烨拎起茶壶，在小茶盅内注满。 他不紧不慢说道：“这家店就这个规矩，说是怕筷子保存不当产生霉变，对客人的健康有危害，所以一律使用不锈钢材质和瓷制的餐具。” 所以那要怎么办？用手抓着吃吗…实在太不文明了些吧。 岑暖心里胡思乱想，正寻思着应对的办法，余光就看见莘烨拿起了中间的那双公筷，他的手指修长，衬得不锈钢材质微微泛着光，倒像是双银筷子似的。 男人这时已经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稳稳地喂到她嘴边：“你先尝尝这个味道好不好，喜欢了我再给你夹。” 岑暖都愣了：“你这是要喂我吃饭？” 男人挑挑眉：“所以呢？我就让你在这儿饿着，我自己大吃大喝？” 他这么说也蛮有道理，起码显得很有同理心，岑暖想了想，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把那虾仁吃了。 微微带着茶叶香气的嫩滑虾仁在牙齿间绽开，瞬间就让人食欲大开，岑暖眯着眼睛点点头：“很好吃啊。” 岑小冉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别提多羡慕了：“冉冉也想要。” 莘拍拍小孩儿的脑袋：“你是大孩子了，所以先乖乖等待一会儿，等妈妈吃完，叔叔再给你喂。” 岑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先喂冉冉吧，我又不着急。” 他这才点点头，把小女娃抱在腿上，舀了一勺子蓝莓山药，吹吹凉，给孩子喂到嘴边。 小女娃开开心心吃了，非常懂事：“该喂妈妈啦！” 莘烨赞许地点点头：“岑不染小朋友很懂事，一会儿叔叔给你买玩具。” 他又继续换了筷子，夹了龙井虾仁喂岑暖。 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母女二人就都饱了，岑暖嘴巴里嚼着，一张脸早就红透了，感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儿也没多少差别了。 岑小冉则因为自己和妈妈同等待遇，而格外开心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指挥着莘烨夹着喜欢的菜，自己一口，妈妈一口，分配十分公平。 就这么两个人吃完后，莘烨就把剩下的菜都解决掉，送母女二人回家，知道岑暖手臂使不上劲儿，还帮她把小孩儿抱上楼，用钥匙开了门。 等她走了以后，岑暖才觉得有些困了，岑小冉运动了一天，也迷茫着一双眼，坐在沙发上晃荡着短腿，下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母女二人勉强洗漱了一下，就拉上窗帘缩在被子里睡了。 等到再醒来时，却听见楼下隐隐约约有喧哗声。 她们睡得时候是下午五点，现在天却完全黑下来，看来已经是九点多了，岑暖揉了揉眼睛，起来开了灯，又靠着床头闭了会儿眼睛。 再次辨认了一下楼下的声响，她这才猛地清醒。 赶忙把岑小冉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楼下葛奶奶家好像出事了，咱们下去看看。” 小女娃虽然没睡醒，但也着急起来，边打哈欠边皱眉：“妈妈，葛奶奶怎么啦？” “不知道，听着人好像有很多。” 岑暖心急火燎套了个外套，带着孩子就往楼下跑，看到葛阿姨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外，她这才安下心来。 “小岑啊，你怎么才来？刚刚发生大事儿了，真的是很惊险呐！” 左邻右舍都聚在葛阿姨家门前议论纷纷，见到岑暖这才出声打招呼。 “我今天太累了，所以带着孩子睡了会儿觉，什么都没听见。” 岑暖声音有点儿哑，急忙又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有个邻居就说：“哎呀，葛老师前几天不是请了个保姆吗，那保姆被辞退之后又回来了！非要说什么工资不对，还说你和葛老师欺负她。” 岑暖一听这个保姆回来了，脸立刻就沉了下来：“那之后怎么办了？葛阿姨，您有没有受伤？” -- 第72页 葛阿姨这才笑笑：“我哪里能受伤？倒是这保姆被吓了个不轻，正好我丈夫以前的学生过来了，要把那保姆带去派出所，保姆不去，抱着栏杆撒泼耍赖，他直接就把人拎下去了，根本就没用我多费口舌。” 一旁的邻居也感叹：“那小伙子长得高，人又气派，一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他以前也来过这楼里，好像是跟…跟谁一起来着？” “好啦，现在事情也顺利解决了，真的打扰大家了，大家先回家吧，等明天我带着礼品，再登门致歉。”葛阿姨忽然打断了这邻居的话。 大家纷纷摇头，都说不用，转身回了自己家。 岑暖却还有些担心：“具体是哪个派出所？我把冉冉放在您这里，然后过去看看吧，或许需要作证什么的。” 葛阿姨却拦着她：“你不用去的，证据都齐全，刚刚我那学生已经打来电话，说这个保姆还有另外的犯罪事实，今天被警察一审讯，吓破了胆，全部都招了。” “她还犯了什么罪？”岑暖简直惊出一身冷汗。 她忽然又觉得庆幸，幸亏因为之前介绍对象那事儿，暴露了那保姆的真面目，不然她看起来那么勤快，万一被葛阿姨长期留下来用，后面还不知道要惹起什么祸端。” 葛阿姨叹了口气说道：“是偷盗，她偷了好几任雇主家的东西，听说数额超过百万，都是捡些不常戴的金银首饰拿，就是为了拿回家给她那赌博的儿子和老公卖钱花，这两个男人全靠她养着，还对她时不时打骂。” 岑暖见葛阿姨露出不忍的神情来。 就劝说道：“您也不必觉得愧疚，这都是那保姆咎由自取，如果她早些觉醒，就不会选择偷盗了，她既然如此喜欢贬低女性，无限的抬高男人，就说明早已投身了男人的阵营，如今因为宝贝大儿和亲爱的老公而被抓，也是她的报应，说不定她还觉得这种牺牲很值得呢。” 葛阿姨才笑了笑：“你这话，倒和我丈夫那学生的话挺相似。” 天色也不早了，岑暖就先送了葛阿姨进门，她带着孩子上楼重新回家后，才想起应该和莘烨汇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睡了一觉之后，她的胳膊和腿虽然还是很痛，但因为他之前给她做了肌肉排酸，所以并没有加重症状，也没有横纹肌溶解的表现。 但打了几次电话后，那边始终占线，她也就放弃了，想着明早再说。 母女二人下午睡了那么长时间，所以晚上都不怎么困。 吃了夜宵后，岑暖又带着小孩儿重新洗漱，然后靠在床头给她讲故事，足足讲了五个童话故事，岑小冉才打了个哈欠。 小女娃自己掀开被子躺进去。 想起什么来，又爬出来，mua一声在岑暖脸上亲了亲。 认认真真说道：“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妈妈最漂亮，妈妈最年轻，妈妈最可爱，冉冉永远永远爱妈妈～” 自从上次岑暖被那保姆刻意贬低后，小孩子怕妈妈觉得伤心，就开始在每天睡前夸夸妈妈，一次都没落下过。 岑暖看着女儿可可爱爱的样子，心都快化了：“谢谢冉冉，妈妈也爱冉冉，但你也要记住，别人的评价未必都是精准的，所以咱们不要太在乎，不然就会活得很累。” 小孩儿跟本就不听，低头又将暖乎乎的小嘴巴印在妈妈额头上。 重新说了一遍：“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妈妈最漂亮，妈妈最年轻，妈妈最可爱，冉冉永远爱妈妈～” 这么说完之后，她这才安安心心的睡了。 … 岑暖第二天就带着年少卿重新签了合同，有律师和郁岫在场，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光取消了以前的霸王条约，还额外添加了几条优惠条款，并且允许年少卿将音乐合约外签别的公司。 但即便是这样，年少卿也未见得有多高兴，他好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对众人毕生所追求的钱财名誉一概不在乎。 因为忽然的走红，他已经拥有众多粉丝，走到路上随时都会被认出来，岑暖就让他戴上帽子和口罩，起码能遮着点儿。 二人原本要前去签一个广告。 年少卿坐在后座上，忽然就说：”可以先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反正时间还早，他报出地址，岑暖就开车过去了，结果却是个蛮热闹的五星级饭店，饭店外面还挂着‘年少狂小朋友百日宴’的字样。 年少卿没下车，他只是轻哧了一声：“我爸妈起名字的水平是不是挺高？年少卿年少狂，没点儿文化还真不敢这么起。” 岑暖已经猜到了：“你又有了个弟弟？所以你爸妈在给新生儿摆百日宴？那你怎么不进去啊？我可以先帮你退掉今天的工作。” 年少卿摇摇头：“不去，他们都放弃我了，我为什么要去？以前生下我之后，两个人工作忙，我一年都见不到他们几次，闲着无聊就上网直播骂他们，你别说，这个方法还真管用，骂一次回来一次，骂一次回来一次，好容易才一家团聚，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他的话充满着自嘲的意味，目光中却布满阴郁，慢慢低下头去。 岑暖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的一切叛逆行为，都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想让他们回家和你团聚？” 年少卿笑了一声：“嗯，但现在这招已经不管用了，他们意识到以前的教育失败，就放弃了我这个残次品，一把年纪又试管了个男婴，准备全新来过，把全部的爱都投射在这孩子身上。” -- 第73页 五星级饭店的门口宾客盈门，中年夫妻满脸慈爱的笑容，抱着一个小婴儿出来迎接，口中时不时说着寒暄的话语。 年少卿的放下车窗，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们一会儿，才说：“走吧。” 岑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说：“你现在已经出名了，是很优秀的演员，他们应该会回心转意，重新对你好的。” 年少卿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会了，他们对我从来都没有爱，即便重新对我好，也只是虚假的奉承，我不稀罕。” 岑暖倒叹了口气：“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当父母，他们生孩子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是真正的爱孩子。” 年少卿的神情忽然认真起来：“所以你一定要对坏小孩儿好。” 岑暖‘嗯’了一声：“我是冉冉的母亲，当然会对她好。” 年少卿皱皱眉：“你也不要再生孩子，要把所有的母爱都给她一个人。” 岑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下来：“好啊。” … 年少卿这次签的代言是一个珠宝品牌的全球代言人，也是他走红以来第一个代言，是岑暖从千百个品牌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说起来也很巧，这牌子的全球代言人之前一直是季沣，直到前几天才刚刚约满，算得上是季沣比较重要的一个商务了。 岑暖其实也算不上故意针对季沣，因为这毕竟是品牌的选择，她也左右不了，只能说命运弄人，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 如今年少卿的忽然走红，恰好威胁到了季沣的地位，二人无论是气质，商业定位，还有外貌条件，都是有重叠的，所以争夺商务也在所难免。 到了这珠宝公司的办公大楼后，岑暖二人就被很隆重地请到了贵宾室等候，中途年少卿出去了一趟，室内就只剩她一个。 与此同时，季沣也正在这大楼内，怒不可遏。 他今天和经纪人邹敏语过来，原本是为了续约的，双方也早就商定好了，结果这品牌方却忽然变卦，只说选好了新的代言人，请他离开。 季沣红了这么久，品牌方因为他粉丝多，名气大，从来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敢这样蔑视他？ 这几年季沣的脾气一直都不好，尤其前段时间见过岑暖的背影后，他更是疑神疑鬼，喜怒无常。 当下也不顾邹敏语的阻拦，走出来就要找到那新代言人对峙。 直到推开贵宾室的门后，他才愣在那里。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以前，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一步步向前走来：“暖暖，暖暖是你吗？” 年少卿这会儿正好拎着一袋子零食过来。 少年眉宇间充满着不耐烦，径直就挡在季沣前面，挑挑眉骂道：“走开，过气的老男人。” 季沣暂时还没认出他来，听到这话就怒了：“你说我什么？再说一遍！” 牙齿咯吱咯吱将棒棒糖嚼碎，年少卿耷拉着眼皮子，阴阳怪气地笑了：“呦，这过气老男人，居然还耳背？” 第26章 . 角色 我也能天天见到你 岑暖听到年少卿说‘耳背过气老男人’这句话时, 刚喝得一口水就差点儿喷出来，忍了半天还是呛了，一个劲儿的咳嗽。 刚刚还在吵架的两个男人, 这会儿都向她看了过来。 年少卿低头从自己的零食袋子里掏了瓶营养快线扔过来。 而后才拎起季沣的脖领子：“走走走, 咱们出去说。” 季沣自然是不肯离开的。 他等了整整四年，终于能见到岑暖, 这会儿只一心想直盯住她，生怕这房间有个后门, 她再给悄悄地溜走了。 四年前的时候，季沣还和女星乔嫣在炒CP，他觉得岑暖在吃醋，故意跟他闹别扭，这才想着冷落她一段时间。 谁知道这么一冷落, 岑暖却直接远走高飞，她换了手机号码, 换了住址, 整座城市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其实季沣也怀疑过岑暖会去国外, 但似乎是有人故意在隐匿她的踪迹，所以无论他怎么探查，都没有结果，让这他几乎崩溃。 岑暖在季沣还是一个无名小卒时就陪伴着他，她了解他的全部, 也是唯一一个能完完全全理解他内心的人。 而她这一离开, 他灵魂的一部分就好像也被带离了似的，所以他无法控制情绪，无法真正享受生活，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整日里浑浑噩噩。 他终于意识到，只有她在身边时，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自从上次在颁奖礼观众席看到了岑暖，季沣才活过来一点，他内心笃定她已经回来，便一直在等待与她的下次相遇。 是的，只能等待，因为他依旧无法知道她的具体信息，也无法找到她，那个故意隐藏她踪迹的人仍旧在发挥着作用。 转头看向岑暖时，季沣语气急切：“暖暖，你结婚了吗？或者有没有男朋友？告诉我好吗！” 虽然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当他还是想要听她亲自回答。 岑暖把那瓶子营养快线拆开喝了一口，那种甜甜的味道让她的心绪逐渐平稳，并不像刚刚那么烦躁。 她冷着脸反问道：“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季沣直接就半跪下去：“暖暖，你应该知道，我离不开你的。” 他还做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过去的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一概不追究，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就好，我可以立刻公开与你的恋情，和你领证结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不是你以前一直渴望着的吗？” -- 第74页 岑暖听了他这些话，便只觉得好笑。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季沣的个性还是没怎么改变，只是过去她在身边，接收了他很大一部分的负面情绪，他才能伪装成洒脱开朗的样子。 正常人，遇到四年没见的熟人，不是应该先问候一下对方的近况吗？真心不真心先不用提，起码要礼貌寒暄一下。 但季沣却不，他只想着如何满足自己的私欲，提出结婚时，也不问她愿不愿意，真的是太可笑，也太自信了。 年少卿拆了一包妙脆角，他把那三角形的零食套在手指上，一个手指上放一个，而后咯吱咯吱挨个吃掉，发出清脆的声音。 斜楞着眼睛看了眼季沣，他似乎是忍不住了。 插话道：“诶，你不是烂俗偶像剧演多了，真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王子？单膝下跪太土了，你要是想彰显诚意，不然就两条腿一起跪？” 说完过来就是一脚，把季沣屈着的另一条腿也给踹跪了。 只听见扑通一声，没掌握住平衡，季沣差点儿就超前栽倒。 年少卿又吃了个妙脆角，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行啊，这还学会举一反三了！我让你双膝下跪，又没让你磕头？不过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我看你别和岑暖结婚了，直接让她当你祖奶奶算了，每天你都过来给她磕仨头，多和谐的一家子！” 季沣原本酝酿了很久感情，现在内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把自己都给感动了，被这么一打岔，自然恼怒异常。 顿时的新仇旧账一起算，他站起身就要和年少卿拼命。 毕竟是广告签约现场，岑暖担心这场斗殴会被品牌方发现，影响到年少卿的形象，就急忙起身阻拦。 她之前跟莘烨学了些拳击入门知识，现在倒派上用场。 用身体斜插在二人中间，她用肘部抵住季沣脖颈的位置，声音有点儿凶：“这里是我工作的场合，请你不要再打扰了，好吗？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被她这样的表情吓到，季沣向后退了几步，怔了怔说道：“暖暖，你变了…你和以前很不一样。” 岑暖挑挑眉：“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还是那么柔弱，任由别人欺负我，没有还手的余地？” 季沣有些尴尬：“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暖却已经不耐烦了：“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请你现在立刻离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别逼着我打心眼厌恶你。” 她的话如此决绝，季沣也有些怕了，他怕她真的会对他露出厌恶的神情，也怕她会因此再也不理会他。 转头狠狠地盯了眼年少卿，他就想着这仇怨以后再解决。 又对岑暖说道：“好，那今天我就先不打扰你，反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暖暖，以前做过得错事，我会慢慢弥补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心转意，你相信我！也要给我时间！” 这会儿外头正好有人敲门。 年少卿打开门时，却是戴着墨镜的邹敏语。 精致的面颊似乎有些肿胀，她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我的艺人冒犯到你们了吧？我这就带他走。” 她近乎卑微地伸手想要去拉男人，季沣却并不领情。 冷冷地看了邹敏语一眼，他越过她的身体，直接走向了电梯。 年少卿靠在门边，‘啧’了一声：“这位大姐，你是不是坏事做多了，被人打了啊？怎么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邹敏语抿着唇，什么都没说，转身追季沣去了。 眼看着这二人离开，岑暖才关好门，有些欲言又止。 年少卿嚼着妙脆角，漫不经心：“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传闲话，更不会开直播爆你的料，毕竟你是我经纪人，我还是会留一些情面的。” 岑暖有些无奈：“你不光不能爆我的料，别人的人也不能，而且最好不要再开直播，因为你太口无遮拦了，会惹出很多事端。” 年少卿盯了她一眼，语气敷衍：“看我心情吧。” 知道他这人性子叛逆，岑暖叹了口气，也就没多说什么。 … 和品牌方商定之后，年少卿总共签了三年的代言人合约，下个月就正式开始投放广告，对于他的人气有极大的稳定作用。 出了办公大楼，岑暖和年少卿正要上车的时候，旁边却忽然走过一个人来，正是那戴着墨镜的邹敏语。 再没有往常的嚣张，她摘下墨镜来，露出红肿的双眼：“岑小姐，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如今我成了这副样子，自然不会再给你造成阻碍，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问问你。” 岑暖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好啊。” 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咖啡厅，和四年前邹敏语找岑暖签保密协议的那家店布置相同，只是二人的位置已然颠倒。 邹敏语重新戴上墨镜：“想必你也知道了，郁顷在公司大楼内找到我，质问我不成后，当着我的员工对我拳打脚踢，对我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损伤，我在星球娱乐已经待不下去了。” 岑暖却笑道：“我想你待不下去的原因，并不在于郁顷，而是你在公司内部不得人心，因为一般老板被打的话，下属都会上前阻止的。” 邹敏语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反驳：“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差不多已经接管了公司，她对我的偏见很深，所以连带着员工也…” -- 第75页 岑暖摇摇头，有些同情她：“所以你比她早很多年进入公司，也拥有很多抢占先机的机会，不是吗？你却把这些机会都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自己把自己害苦了。” 邹敏语直到现在，仍然是想不明白的。 她语气愤慨：“追求爱情有什么错？我和阿沣郎才女貌，如果不是因为中间有个你，我们早就相爱了，我也不会整天焦虑这些，没时间搞事业。” 岑暖淡淡道：“追求爱情并没有错啊，但无论男女，在事业成功之前，都不宜太过沉溺于感情中，也不该牺牲自己来换取对方的好感，因为只有物质才是爱情坚实的基础。” 她想了想，似乎是陷入到回忆中，又慢吞吞继续道：“我之前的情况跟你一样，但好在我及时改正了，而你却还执迷不悟。” 邹敏语握着杯子的手逐渐收紧：“事到如今，我只是觉得不甘而已，为什么我比你家庭好，样貌也不差，却事事都不如你？” “可能是因为我比你聪明吧，你和季沣，本身都有着极高的起点，所以才能凭借这这一点踩在别人头上欺负，但你们的人生曲线是向下的，越往后走越容易坠落，而我虽然起点低，但心中有坚定的目标，就可以一点点爬上来，直到彻底将你们超越，所以这么一看，上天还是很公平的。” 这么说完之后，岑暖就起身离开了这咖啡店，邹敏语则一个人呆呆低坐在那里，背影凄凉。 而她之后的人生，几乎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邹敏语的那个妹妹岑暖也听说过，有着极狠辣的个性，她不会再任由这个异母的姐姐再随意享受家族的资源，很可能借此由头，彻底地将邹敏语排除在外。 … 岑暖当晚下班之后，就直接去了葛阿姨家。 岑小冉已经被从幼儿园接回来了，这会儿正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机里面的动画片。 见到妈妈来，小孩儿就张着小手跑过来，将手中的小饼干分给妈妈吃。 新来的保姆正在厨房里忙碌，岑暖抱着女儿，侧头打量了几眼，觉得这次一定是个能干而且踏实的保姆阿姨。 葛阿姨走过来，悄声说道：“看着不错吧？这大姐是我丈夫的学生推荐过来的，听说在专业的家政机构培过，一来了就埋头干活，也不打听雇主家的隐私，而且她还会开车，会育儿，刚刚接冉冉，就是她开车带我去的。” 岑暖把冉冉放下，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找到了？我这些天联系了不少家政机构，还说要帮您找呢。” 她想了想，又提议道：“那既然这样，保姆的费用您就别管了，由我承担就好，这样我才能安心把冉冉放在您家。” 葛阿姨摆摆手：“这个事儿以后再说吧，我丈夫的学生已经付给保姆半年工资，暂时不用咱们给钱。” 就这么一起吃过饭，岑暖帮着葛阿姨把电脑里面的垃圾清理了一下，又教她怎么往手机中下载京剧唱段，这才带着冉冉回家。 小孩子吃得肚皮圆溜溜，在阳台上玩儿了一会儿呼啦圈，乖乖跑到浴室等着妈妈给洗澡澡。 等到岑暖给她脑袋上抹了洗发水，搓泡泡的时候，小女娃才有些扭捏。 小心翼翼问道：“妈妈，坏哥哥是不是很忙？” “嗯，他现在成了大明星，肯定是很忙的，每天要拍戏，拍广告，拍综艺，因为有很多人喜欢他，所以他也要努力工作，回馈大家。” 岑暖认真回答后，才问：“冉冉是想坏哥哥了吗？” 岑小冉低着头，小脸儿上出现失落的神情。 她低声嘟囔道：“坏哥哥一定忘了冉冉啦，因为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所以，冉冉就不重要啦！” 岑暖笑着安慰女儿：“不是这样啊，冉冉这么可爱，坏哥哥怎么能忘？他只是太忙了，没时间见你。” 岑小冉这才‘嗯’了一声，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她喜欢的人，就要时常惦记着，每天都念叨念叨，就像莘烨，就像季繁森，就像葛阿姨。 岑暖给小孩儿冲水后，就用大浴巾把她包着，抱到卧室哄着睡了，然后到阳台给年少卿打了个电话。 那头过了很长时间才接起来，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响。 似乎是在打游戏中：“这么晚了，有事儿吗？” 岑暖就说：“冉冉有点儿想你了，你有时间见见她吗？” 噪杂的背景音安静了些，年少卿‘嗯’了一声：“有啊，只要你不给我安排工作，我随时都有时间。” 岑暖也懒得跟他抬杠：“那就明天早晨吧，你早点儿起床，我送冉冉去幼儿园的时候，顺道把你接上。” 年少卿又‘嗯’了一声：“行啊。” 回到卧室看到女儿已经睡了，岑暖就没打扰她，第二天特意把孩子早早叫起来，吃了早晚就下楼开车。 年少卿虽然已经成名，但他不喜欢大的房子，所以还住在原先的那个公寓里，好在这地方安保较好，住户以来华留学的外国人居多，基本没有人认得他，倒也清净。 岑小冉昨晚没睡够，这会儿还有些迷糊，低着头脑袋一点点打瞌睡，直到看到年少卿开门坐到后座上，她才忽然清醒过来。 从儿童座椅上转过身去，小女娃眨巴着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坏哥哥，你怎么来啦？” -- 第76页 年少卿打了个哈欠：“因为你妈妈是我经纪人，她让我下楼见你，我就得下楼啊。” 他屈指敲敲小孩儿的脑门：“坏小孩儿，为什么想见我？” 岑小冉有些不乐意地嘟起嘴：“我才不是坏小孩儿。”赫拉 虽然有点儿讨厌他对自己的称呼，小女娃还是不计前嫌，从书包里取出两根棒棒糖递了过去。 美滋滋分享零食心得：“坏哥哥，这个是我妈妈新给我买的，棒棒糖吃完以后，里面的芯芯是泡泡糖，还可以吹泡泡，很好吃哒！” 年少卿接过来，拆了一颗放在嘴里，他又从衣兜里翻了翻，取出一袋子爆米花味的小瓜子：“这个给你。” 眼看着小孩子接过去，他才叮嘱：“这是瓜子，知道吗？磕开壳以后吃里面的瓜子仁…” 这么说着，他忽然停顿片刻。 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吃不了？你长牙了吗，张嘴我看看。” 岑小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长牙啦！我都是大孩子啦！” 说着就认认真真张开嘴巴，展示自己的小牙齿。 年少卿‘啧’了一声：“真傻。” 两个人智商差不多的人在后座嘀嘀咕咕，岑暖听在耳朵里，不知怎么就有点儿想笑。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索性发动车子，带着年少卿一起送小孩儿去幼儿园。 一路上岑小冉都不怎么理会年少卿，有点儿气他说自己傻，但到了幼儿园门口时，小女娃还是不计前嫌，伸胳膊让年少卿抱了抱自己。 小声叮嘱道：“坏哥哥，妈妈说你成大明星啦，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工作不要太累呀！” 看着孩子被老师接了进去，岑暖才笑道：“冉冉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喜欢谁就想多见谁，昨天晚上跟我念叨你了，我才想叫你出来。” 年少卿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没关系…其实是我麻烦你们了，我很感谢你，也感谢冉冉。” 岑暖难得听他这样感性的话，觉得很稀奇：“原来你还会感谢别人啊？” 年少卿提高声音，有些不乐意：“那你的意思，我就是个冷心冷肺，不懂得感恩的人？” 他说完这句后，却又抬起胳膊，用手臂遮挡在脸颊前面。 良久，声音才有点儿抖：“我这么多年都没体会过家庭带来的温暖，多亏了你和坏小孩儿，我才…”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少年低低地抽泣声。 其实，他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啊。 岑暖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他的后背：“今年过年，你来我家过新年吧？我再请几个朋友，咱们一起跨年。” … 距离年少卿走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在这期间，他一共出席了三场活动，拍摄了一个广告，又接受了两次采访，出镜的频率并不算太高。 岑暖并不想太多消耗他的名气，所以才故意这样安排，演员嘛，还是要以作品为重，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再帮他挑个好本子。 正巧莘烨的新电影选角，其中有个男配很适合年少卿饰演，岑暖就让他去试镜了，原本她没抱什么希望，却想不到真的入选了。 很快到了开始拍摄的时候，有一些戏份需要到山区去，总共十天，所有演员都必须去，岑暖作为经纪人，自然也要陪同前往。 小冉冉只能暂时被托付给葛阿姨，小孩子虽然舍不得妈妈，但还是忍着没哭，只是临别前一直在岑暖的脸上亲亲。 被放下来后，又依依不舍地挥舞小手：“冉冉最喜欢妈妈了，妈妈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呀！” 岑暖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心都快碎了，她虽然很想留下来陪着孩子，但为了事业，也只能暂时离别，坐上车后才留下泪来。 当天晚上她就跟随剧组一起，坐了两个小时飞机飞往D市，然后又坐着颠簸的大巴，前往那山村。 晚上八点多才终于来到目的地，大家在各自的屋子里休整一晚，第二天再正式开拍。 岑暖的房间不大，是个靠近山底下的小平房，跟别的剧组人员的房子挨得很近，外头还养着几条狗，倒也热闹，住在里面并不会害怕。 砖瓦结构看起来很熟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住在农村奶奶家的时候，她绕着屋子看了一圈，正准备俯身查看床铺。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岑暖，是我。” 正是莘烨的声音。 两个人这一路上虽然有很多说话的机会，但他要照看着整个剧组人员的情况，所以格外忙碌，她也就没打扰他。 这会儿男人端着两份饭菜走进来，步子迈得很大。 为了方便清点人数，剧组人员都统一穿着身蓝色的冲锋外套，但就是如此平凡的衣服，在他身上也是很不一样的。 抬手将电灯调亮了些，他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面颊。 这才放心了些似的：“脸色倒也还好，舟车劳顿，一会儿吃完饭，你就早点儿睡觉吧。” 岑暖点点头，又问：“你在哪里住？” 莘烨将两份餐盒都拆开，往她的菜里多挑了些鸡蛋和肉：“就在你隔壁，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去敲我的门。” 她就‘哦’了一声，心里的安全感更足了些。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木质的陈旧桌子前吃着饭，因为饿了，所以感觉米饭都是十分香甜的。 -- 第77页 岑暖并不喜欢炒菜里面的蒜苔，因为吃完之后，嘴巴里总会残留着种蒜味，而且很难去除，让她觉得烦躁。 但她又不想显得太娇气，就单独留下没有吃，想着一会儿边喝水边大致嚼一嚼吞下去，就像吃药似的就好了。 莘烨看了她一眼，把她手上的筷子拿过来，一根根将那翠绿的蒜苔都夹到他自己的饭盒中去，扒拉了两口都吃了。 喝了口茶水，他才说：“等过几天，外面的房间生上炉子，给你烤几个土豆和红薯吃，整鸡抹上调料腌好，多放在炭火里焖几个小时，也能熟。” “我小时候这么吃过，蛮好吃。”岑暖来了些兴趣。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农村的夜晚和城市的晚上是很不同的，那种万籁俱寂的感觉，很容易就让人觉得孤独，彷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房间内灯光昏黄，岑暖忽然就很庆幸，这时莘烨可以陪在自己身边。 她有些感叹：“其实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参与到你的电影中来，因为你从不请流量明星…” 她又有些担心：“你不会是因为我，才会让年少卿入选吧？” “不会。”莘烨摇摇头：“虽然我从不请明星当主演，但年少卿的气质和我片中的角色很贴近，敏感，孤傲，淡泊名利，又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可以说是本色出演，所以我才会选择他。” 他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虽然只见了几次面，却能准确地描述出年少卿身上的特质。 岑暖不由得在内心中感叹了几句，又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那么质疑他。 莘烨却又说道：“不过在面试之前，我倒真有过这种想法，想着如果他演技不过关，就在电影里替他新添一个角色。” 她有些好奇：“什么角色啊？” 莘烨神情淡然：“村东头的二傻子，每次出场都在墙角蹲着，从开始蹲到结尾，这样就能让他一直在剧组待着，我也能天天见到你。” 第27章 . 认回 让孩子叫你声‘爸爸’ 男人的表情太严肃, 岑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 她沉默了一会儿：“怎么可能？我们也是有定位的, 不可能让艺人演太有损形象的角色, 年少卿本人更不会答应。” 莘烨倒笑了：“你觉得他不会答应吗？” 被他这么一说，岑暖就又不确定了。 年少卿这人的脑回路确实很不一般, 如果让他知道有这么个角色，不一定真就去演了, 兴许还会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呆滞一些… 莫名有些郁闷，她晃了下脑袋：“算了，咱们别聊这个话题了。” 这会儿两个人都已经吃完了饭，饭盒和筷子就凌乱地堆在桌上。 莘烨笑着站起身，把餐具收拾起来, 装回塑料袋子中。 临走前，他又回头嘱咐：“被子枕头都是从县城里新买的, 你放心睡, 如果有事, 就大喊一声，我在隔壁也能听到。” 岑暖‘嗯’了一声：“晚安。” “你也晚安。”男人在外面替她关好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岑暖又去侧边的小卫生间看了一眼，晚上没有热水，她就只简单的洗漱一下, 然后给葛阿姨打电话了解了一下女儿的情况。 小女娃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声音虽然委屈，但还是没有哭，只絮絮叨叨的嘱咐妈妈一定要每天吃饱饱，然后好好睡觉觉。 倒像她才是那个需要照顾孩子的家长。 岑暖听得眼睛又有点儿酸涩, 母女二人四年来基本没怎么分离过，现在两个人都需要个适应的过程，最后在女儿稚嫩的儿歌声中，她才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剧组人员都已经开始吃早餐了，她也赶忙起来。 年少卿这次倒还挺早，自己打着哈欠坐在村口的小凳子上，耷拉着眼皮子在打瞌睡。 他旁边还坐了几个出来晒太阳的村民老大爷，看起来异常和谐。 岑暖过去敲敲他的脑袋：“快过去吃饭。” 他才‘嗯’了一声：“知道了，别催。” 吃过饭剧组正式开工，拍摄起第一场的戏份来，所有演员和剧组人员全部到位，清场之后，旁边围观的人也再不许说笑走动。 莘烨的剧组氛围一般都是这样，戏下大家亲如一家，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一旦开始工作，就必须严阵以待，违反规定或态度闲散的人，一律开除，连主演都不能幸免。 他拍戏时也不喜欢用太多的人，大部分拍摄都依靠摄影师的手持摄像机来完成，镜头虽然有稍许抖动，但更显真实，也省了铺设轨道的钱。 距离上一次的电影‘出闺’已经过去四年，这一次的新电影，名字叫做‘山鬼’。 依旧是两个字片名，依旧是女性视角，主要讲了一个被男友骗到山村，嫁给老光棍的女子，是怎么被折磨致死，死后灵魂不灭，化身山鬼报复村民的故事。 虽然带着些许奇幻色彩，但也不失为一部反映现实的残酷电影。 而年少卿饰演的这个配角，则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尚存着良知的人。 这个角色名叫小七，因为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父亲三天后在家暴毙，便被认作是不详的人，被村民扔在后山自生自灭。 -- 第78页 小七在襁褓中啼哭三夜，村子里的人都夜不能寐，又被一条野狼当作狼崽喂奶，在狼窝中渐渐长大，一直不会说话。 后来那条野狼被村民打死，他就回到了村子里，靠着挖地里面的野菜为生，长到十八岁才勉强会说几个简单的词汇。 因为亲眼见过狼妈妈死去的场景，他从不与村民交往，眼中始终带着野性和戒备。 而就是这样一个与人类社会隔绝的人物，却是在山村里唯一帮助过女主的人，他不止一次将女主从家中救出，却还是被村民找到，最后他被害死，坠落在山崖之下。 年少卿在扮演这个角色时，需要穿很简陋的衣服，而且头发凌乱，不能穿鞋子，但即便是这样，也难掩他帅气的面容。 像是从山林深处走出的精灵王子，自由，不羁，淡漠而又良善。 只是看着太温顺了些，不够有力量感。 莘烨依旧穿着剧组的深蓝色冲锋衣，他坐在监视器后，稍稍观察了一会儿，便吩咐化妆师在年少卿的脸上做了道伤痕。 这么一来，少年脸上的戾气便更足，眼神都变得大不一样了。 一个长镜头结束后，就需要更换场景，道具组开始上前忙碌起来。 而莘烨那边，这时也决定再增加一个角色，就是那个始终蹲在墙角的傻子。 倒也不是想让年少卿多个兼职，他只是觉得这个角色是位于善和恶中间的，代表着大多数人的立场，观众可以通过他的眼睛来感受另一个叙事的角度。 结果年少卿知道后，却非常感兴趣。 他正会儿正穿得破破烂烂，坐在小凳子上吃岑小冉给得棒棒糖，外面的糖吃掉之后，里面的泡泡糖就能咬下来，边嚼边吹泡泡。 眼看他站起身要往导演那边走，岑暖急忙把人叫住：“你干什么去？” 少年又吹了个泡泡，声音含糊：“我去争取一下这个新角色，免得被别人给抢走了。” 岑暖：“…你是不是有毛病？” 年少卿：“你才有毛病，那个角色的多省劲儿啊，往那儿一蹲就行，而且我很会傻笑，保证惟妙惟肖。” 岑暖叹了口气：“我这次过来，其实带了一箱子零食，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会适当奖励你一些，不然就全拿回去给冉冉了。” 年少卿这才不言语了，继续坐回小凳子后，他神情放空。 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其实说实话，坏小孩儿是你和莘导的女儿吧？你们当初闹了矛盾，你才会怀着小孩儿跑掉，倒还挺言情剧的。” 岑暖冷不防听他说了这话，浑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她恨不得立刻捂上这人那张八卦的大嘴巴，但又怕动作太大，更加惹人注目。 只能小声骂道：“你不造谣能死吗？快给我闭嘴！” 年少卿翻了个白眼：“坏小孩儿撩起刘海的时候，和莘导长得那么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又不止我一个。” 两个人正嘀嘀咕咕说着呢，背后却有人走过来：“岑经纪人是吗？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们导演叫你。” 或许是受到了年少卿话语的影响，岑暖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新的场景已经布置好，这一场戏是女主首次来到山村的时候，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满脸好奇的四处看着，只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而就在她的身旁，各家各户的村民都走出门来，冷漠地望着她。 这会儿还没开拍，女主和身边的男配正在走来走去试戏。 莘烨跟身边的副导演说了几句话后，才从人群中回过头来：“要过来看看监视器中的画面吗？” 虽然身边站了很多人，但岑暖很确定地知道，他是在向自己发出邀请。 马上就快到夏天了，但因为气候不同，这个地区的风还很大，大片的风席卷着黄土，让一切都变得灰扑扑，像是罩上了一层老旧的滤镜。 几个造型师正在争论演员服装的材质问题，不远处试镜的女演员踩上一只虫子，正在崩溃叫喊，摄影师季繁森则在大声讲着电话。 而男人的目光却穿过这杂乱的场景，平和而悠长。 她停顿了几秒没有回答，而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之后，岑暖才抿抿唇，小心地穿过人群往里走，莘烨挑挑眉，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空出一部分位置来。 等她坐下后，他才问：“怎么忽然又对我生疏很多？” 岑暖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被年少卿那个大嘴巴的话给吓到了。 她只是摇摇头：“就是风刮太大了，又干燥，我觉得心烦。” “晚上我让人给你房间送个加湿器。”莘烨看了看她，没有多说什么。 他拍了两下手，声音提高了些：“注意，第三场第二个镜头，倒计时五分钟，所有人员就位。” 现场的纷杂声一瞬间停止，化妆师上前再一次整理演员妆发，而后快步退到了镜头之外，场记上前打板——— 小小的监视器前，女主开始迈着欢快的步伐向前走，四周村民们麻木而又阴沉的目光在她身边闪过，像是毒舌的信子似的，无形中将她缠绕。 很震撼的一个场景，和肉眼去看拍摄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无论是从取景角度，还是场地布置，都是完美无缺的。 但这些却都不是偶尔，都是莘烨之前用手绘的方式画在纸上，再传达给各个工作人员，让大家按照他的要求呈现出来的。 -- 第79页 所有的电影，所有的分镜头，他都这样认真对待。 等到一场戏终于拍完，岑暖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下来，一阵恍惚过后，她甚至有些急躁，急躁为什么自己不能立刻看到完整的电影。 重新噪杂起来的环境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转头时，才发现莘烨正在看着她。 男人淡色的眸在阳光下呈现琥珀的颜色，他的额发松散地垂下来，在风中摇摆着，宁静不动时，倒像是画中的人物似的。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提议：“想在我的电影里客串一个角色吗？只露后背和侧脸就可以，没有台词，也没有动作。” 或许是因为他的言辞太恳切，岑暖竟也没办法拒绝。 她点点头，稍有些犹豫：“那就…行吧。” 似乎早猜到她会答应，莘烨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就有几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将她领走。 事情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她又从来没演过戏，内心紧张，只能木着张脸任由着工作人员打扮。 脸上薄薄地敷了层粉，她的肌肤就更加白皙，身上的绿色裙子则有着大大的裙摆，大片的露背设计，肩胛骨很漂亮。 外面的电影场地已经转换，位于村口的那一大片森林中，四周树木茂盛，郁郁葱葱的叶片遮蔽了大片的天空，只零零散散地漏下碎银似的阳光。 岑暖被领到那树林的中央时，才知道自己到底客串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是抽象概念下的森林女神，也是独立于人类世界之外，山中所有生灵的具体展现。 女主最终可以变成山鬼，也是因为怨念太深而惊动了森林女神，才被赋予了另一种生命形式。 岑暖能做的，就只是站在那里，随着风展露侧颜，她的头发被接长了，此时已经到了腰部的位置，越发显得整个人仙气飘飘。 莘烨始终不喊‘咔’，她站姿僵硬，望着自己身上落下的阳光，逐渐有些晃神，风从身上轻拂而过，树叶沙沙响着，彷佛是大自然在悄声细语。 四周再无人声，又过了许久，她才被披上外衣，莘烨亲自走过来，将她带到了监视器前。 刚刚所拍摄的画面正在回放。 他说道：“你裙子的部分会经过后期的处理，开出繁复的花朵与绿草，并且随着你呼吸的频率枯萎重生，效果出来后，比现在的画面还要美。” 比现在还要美，那得美到什么程度？ 望着屏幕中的自己，她不由得感叹：“你的审美真的很强，就好像拥有一种让人自动变美的魔力似的。” 莘烨却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你原本就气质出众，即使只露了侧脸，也能很好的贴合这森林女神的角色。” 他又说：“我始终觉得，这个角色应该由内心纯净的人来饰演，因为任何世俗的杂念，都会通过身体动作与神态传达出来，而你刚刚看着太阳光出神时，就是我要的最佳状态。” 那个时候也恰恰是岑暖在放空，心神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时候，竟然真的被他给捕捉到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诶，你不会是早就想好，让我来客串这个角色吧？” 男人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 到了傍晚的时候，剧组一共拍摄完成六场戏，三十几幕分镜头，分别是女主来到山村，被男友出卖，被迫和老光棍成婚的剧情。 算得上是速度非常快了。 而年少卿的戏份并不算多，所以他大部分的时间就是在晒太阳，吃零食，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的看村口老大爷们下棋。 而岑暖这个做经纪人的，却连他一半的清闲都没有，她一直忙忙碌碌，还要卸妆和换服装，身边的工作人员不够，只能把他叫来帮忙拎包。 年少卿顶着鸡窝似的头发嚼泡泡糖，嘴里‘啧’了一声，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岑暖看他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就来气，也懒得跟他搭话，到晚上的时候，她终于能回到房间休息，刚刚洗了把脸，莘烨又发短信让她去外面。 剧组的人都去前面吃饭去了，平房前面的空地上，架着一个火堆，此刻正慢悠悠的燃烧着，上面吊着的一壶水已然烧开，噗噗往外冒着热气。 莘烨换了身休闲装，他好像是刚刚冲过澡，头发还是湿的，状态有些闲散，靠在躺椅上向她招手：“过来这边坐。” 她便裹着宽大的外套，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处没有灯光，只剩这火堆来照亮，两个人的面容在忽大忽小的火光中忽明忽暗，气氛一时无比静谧。 莘烨戴上特制的厚手套后，捏住水壶柄提起壶来，在一旁的木桌上沏了两杯茶，继续续了凉水，把水壶放在火上热着。 他又指了指另一处熄灭的火堆：“这里面给你焖了红薯土豆和荷叶鸡，等一会儿多换几次热的炭灰，就差不多熟了。” 岑暖其实早就闻到食物的味道了，她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下午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让工作人员先帮忙生了火，等火差不多灭了的时候，才能用余灰来烤东西吃，不然用明火弄，食物会成煤球。” 莘烨喝了口茶，似乎似乎是被烫到了，他皱皱眉。 又问：“冉冉在家还好吗？” “挺好的，有邻居阿姨照顾着，只是这孩子从没离开过我，阿姨说…她昨晚上还躲在被子里哭，怕大人看到，又急忙用小手擦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双眼皮都肿成单眼皮了，还说是蚊子咬的。” -- 第80页 岑暖的声音越来越低，剧组的人她大多都不认识，只能选择来向他倾诉。 火堆中溅到了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骤然亮了一霎那。 而在这亮光中，她表情迷茫：“你说，在小孩子成长的阶段，我是不是应该适当放弃一些工作，尽量多陪陪她？” “总要有适应过程的。”莘烨望着她：“你作为母亲已经很合格了，不应该过于苛待自己，冉冉已经四岁了，她该学着长大，又或者，你也该试着找人分担。” 他说完这话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岑暖嘴唇动了动，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心跳加快了些。 她声音发涩，已然全无招架：“你…怎么知道这孩子已经四岁？” “因为你离开我整整四年，自从那时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时间我都在计算着，所以我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女儿的年纪呢？” 即便是说着如此深情的语句，莘烨的神态却依旧是平和的，因为不想太吓到她。 他摸准了她此时心态的微妙变化，所以故意露出破绽，等着她来问，再进一步崭露自己的内心，让她慢慢放松。 余烬中的食物已然烤熟，莘烨弯腰用木棍将那红薯和土豆扒拉出来，焦黑的外皮去掉后，里面软糯的内芯便露了出来。 他垂着眸，耐心地将红薯放在盘子中，凉了一会儿后，推到她的面前。 而后才看着她，态度诚恳：“小暖，我现在说出这些，并不是想和你争夺女儿的抚养权，而是你太累了，需要有人来帮帮你，所以，不要再抗拒我了，让我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吗？” 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有些抖，岑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轻声说了声‘好’后，她内心挣扎良久，才又问道：“你想不想，让冉冉叫你声‘爸爸’？” 第28章 . 真相 爸爸晚安安～ 人有时候是会忽然想通的。 以前岑暖总是顾虑太多, 就容易思维发散，设想各种可能，最后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从而止步不前。 但此时夜色深沉, 她坐在这噼啪作响的火堆旁，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总要往前看, 既然冉冉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父亲，那么就理应让孩子认下来, 接受该有的关爱。 至于莘家那边的压力，和一些来自不友善人的非议，这些原本就是该她和莘烨这对做父母的倾力解决。 自从带着孩子和莘烨重逢后，岑暖内心一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怕真相被他发现, 但不能不与他见面。 就这么每日忐忑着，她又隐隐约约有预感, 终有一天男人会发现真相。 他那么聪明, 不可能不发现。 就如同知道一只靴子会落在地上, 她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总感觉无比煎熬，于是有时候又盼着，他能够早些发现。 然后，这一天终于来了。 岑暖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男人剥好的红薯, 她轻声道了句谢。 又说道：“真的很抱歉，我当年怀着孕离开，让你一直蒙在鼓里，我也不是有意在骗你…只是这孩子是我后半生的希望, 也是我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我很怕你会抢走她。” “我理解你的想法，所以不必抱歉。”莘烨笑了笑。 他又轻声宽慰她道：“小孩子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理应与你最亲近，而我有了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也是我此生最大的惊喜，所以，应当说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他的话语平和，就如暗夜中轻柔的风一般，让她的心绪渐渐平静。 岑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又深呼吸了几次。 她慢慢问道：“你真的…是这么想得吗？我总以为我很自私，很多人也说，孩子没父亲不行，说我既然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就不该生她。” 莘烨的神情却忽然严肃：“这些话，你本不该听在耳朵里，因为那是对你，对我，也是对冉冉的亵渎。” 火堆上的水重新烧开了，这次他并没有续水，而是小心地将壶提到隔热垫上放好，而后才用铲子铲了冒着热气的炭灰，盖在荷叶鸡上继续焖着。 月亮已经从天空的尽头冒了出来，因为没有高楼大厦遮掩，所以异常的清晰，也异常的圆，清幽的光洒下来，映衬的火光都暗淡了些。 莘烨做回椅子上，他的脊背挺直，双手微拢放在膝盖上。 “在我看来，‘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这句话，本身就很笼统，因为我在传统的家庭中长大，身边几乎都是甩手掌柜式的父亲，育儿职由母亲和长辈来完成，所以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就意味着家庭完整了吗？” 岑暖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是啊，在我残存的童年记忆里，我父亲应该也是这样一个人。” 莘烨说：“所以，孩子不是不能没有父亲，而是需要一个承担起育儿职责的父亲，很多家庭连这一点都没法做到，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一个尽职尽责的单亲妈妈？” “谢谢你。”岑暖怎么都想不到，这些话语会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 她由衷地又说了一遍：“谢谢你，能这么理解我。” “这只是正常人的思维而已。”男人淡淡道：“母亲是很伟大的存在，除却那些不负责任的极个别外，都由不得别人来玷污。” -- 第81页 直到现在，他才正面回答她之前的那个问题：“是的，我很想让冉冉叫我一声‘爸爸’，我喜欢这孩子，就像对你的感情一样。” 但他还是克制了很多，只用了‘喜欢’这个词语。 “而在孩子正式认我之前，我可以先跟你保证好，以后冉冉还是姓岑，她的姓氏不会变，除了多一份关爱之外，生活也不会发生改变，至于莘家那边，我尽量隐瞒消息，不让他们来打扰你们。” 他安排得很周到，几乎所有问题都替她想到了。 岑暖自然是十分感动的。 看了眼时间，才晚上八点，她就说：“小冉现在在玩玩具，我打个视频电话给葛阿姨，让你和孩子说几句话吧，她之前就叫过你‘爸爸’，应该是有血缘的牵绊，肯定不会太抗拒你的。” “外面黑，咱们先进去。”莘烨站起身。 两个人来到了屋内后，岑暖便开始拨打视频电话。 但手机屏幕那么小，两个人同时入镜并不太容易，需要一前一后，还要紧挨着，不然就会漏掉一个人的半边脸。 她找了半天手机支架没找到，莘烨就接过手机来：“我替你拿着吧。” 他的身材高大，胳膊也很长，只轻轻松松向上一举，两个人的面庞就都出现在那屏幕中，看起来分外和谐。 岑小冉可可爱爱的小脸儿怼着镜头，开始还懵懵的。 看清楚后，她才惊讶地‘呀’了一声：“妈妈和烨叔叔在一起！而且靠得好近好近！” 被女儿这么一喊，岑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稍微往外躲了躲。 转头小声问：“要不，我在屏幕外面和冉冉说话？” “不用。”莘烨又把手机往远举了举：“这样就好了。” 而在手机的那边，岑小冉已经激动到蹦蹦跳跳：“妈妈！烨叔叔！妈妈！烨叔叔！呜呜呜，冉冉好高兴！” 岑暖眼睛稍稍有些酸涩：“宝宝，之前是妈妈不好…现在，你不用再叫‘叔叔’，可以叫‘爸爸’了。” 刚刚还开开心心地小孩儿瞬间就呆住了，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她深吸了口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是只小河豚似的，大气都不敢多喘。 屏幕外的葛阿姨笑了一声，用手指戳戳小女娃的脸颊：“冉冉这是太惊讶了，你们多给她点儿时间。” 岑暖就‘嗯’了一声，放缓了声音：“宝宝，妈妈说得都是真的，而且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岑小冉这才‘哇’了一声：“爸爸爸爸，烨叔叔是我爸爸！” 小孩儿这会儿已经洗过澡了，柔顺的头发披散着，又爱臭美，就穿了条宝蓝色的蓬蓬小裙子，漂亮的五官既和岑暖相似，也带着莘烨的影子。 欢快的跑开了些，她就开始在镜头前转圈圈，像一只开心的小孔雀，过一会儿才气喘吁吁跑过来。 疑惑地问道：“但是我有了爸爸以后，会不会不能和妈妈一起生活？我虽然喜欢爸爸，但最爱妈妈，我不能离开妈妈，呜呜呜，怎么办？” 听到冉冉叫‘爸爸’后，莘烨一时便没有说话，他举着手机的右手微抖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 他笑着说道：“你和妈妈会继续住在一起的，爸爸不会把你们分开，以后爸爸会带着很多礼物去看你，也会和妈妈一起照顾你，你尽管放心。” 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听了这话后，就完全放松下来。 小嘴巴撅着：“给爸爸亲亲～” 又凑近了些镜头：“给妈妈也亲亲～” 别看小小年纪，一碗水倒是端很平，谁也不亏待。 岑暖有些哭笑不得：“好啦，宝宝该睡觉了，让葛奶奶带你去刷牙。” “嗯嗯，妈妈晚安安，爸爸晚安安～”小女娃虽然不舍，但还是乖乖点头。 等到挂掉视频电话后，岑暖才松了口气，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和她之前预想中的困难重重完全不同。 就像是卸掉了心头的一块重石似的，她转头看着莘烨：“其实这样也蛮好，之前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 莘烨却摇头：“不是这样的，作为一个母亲，保护孩子是你的天性，怪只怪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你还没什么安全感，不管是四年前，还是现在。” 岑暖叹了口气，陷入沉思：“是啊，如果我们能早些认识，那该多好？” 当年的所有事情都赶在一起发生，她又处于人生的重要转折阶段，什么都是仓仓促促的，包括小冉冉的到来。 而木屋那次，她之所以要答应和莘烨‘试试’，也不过是想勇敢逃离过去，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和他成为真正的情侣。 其实在怀孕初期，她无数次都想拿起手机，拨通他的电话，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不光是惧怕他的家庭，更怕给他增添额外的麻烦。 造化弄人就是如此，一时犹豫，便容易错过。 她想到这里，便摇了摇头。 过一会儿才认真说道：“莘烨，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这次回去后，你可以随时来看冉冉的，我希望你们多多相处，来弥补这四年缺失的父女之情。” “好。”男人郑重地点点头。 外头荷叶鸡的香气已经传来，两个人走出去后，莘烨就戴上手套，将鸡取出来，一层层剥掉焦掉的荷叶，里面的鸡肉嫩滑，冒着袅袅的热气。 -- 第82页 鸡肚子里还塞着红枣和山参，吃起来有一种淡淡的药香与甜香，与鸡肉本身的香味搭配在一起，和谐之余，又多了种风味。 莘烨把两个鸡腿都放在岑暖都盘子里，说道：“这鸡是跟老乡买过来的走地鸡，和激素喂养出来的不一样，烹调起来也更容易了些，不用放很多调料压住腥味。” 岑暖吃了一口，便眯着眼点点头：“你以前的厨艺就这么好吗？我记得，那时候你没有亲手做过饭。” 男人‘嗯’了一声：“后来才学的。” 两个人吃得差不多，剧组里其他的人也都回来了，莘烨让大家把火堆里其余的烤红薯和烤土豆分了分。 自己则走回屋内，不一会儿拿了个首饰盒出来。 “这个是什么？”岑暖接过来时，有些好奇。 莘烨低头看了看她的耳垂：“一对耳坠，你之前送了我宝石袖口，所以我也应该送你个礼物。” 岑暖便笑道：“我送你礼物，是我要感谢你，你又给我回礼，那不是要我继续回送你吗？这样来来回回，是不是很麻烦？” 月色下，莘烨拉着她回屋。 反手关好门，他拿出那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微微俯身，替她戴好。 手指的薄茧无意识触碰到她耳后的皮肤，他收回手来，低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面颊。 这才赞叹道：“当时看到这耳饰的时候，就觉得很衬你，现在看果然是这样。” 后退一步，他又向她坦白：“其实…刚刚我说这是回礼，只是找个理由而已。” 耳垂上男人手指的触感还未消失，岑暖暂时有点儿懵：“…什么？” 他才又笑道：“只要看到好看的东西，我就忍不住想买给你，这是无法控制的，所以以后也要麻烦你，接受我这些礼物了。” 岑暖急忙摆手：“不麻烦啊，这耳坠我很喜欢，很漂亮的。” “喜欢就好。”男人拍拍她的头顶：“天色不早，我先走了，晚安。” … 就这么一夜无话，第二天的时候，剧组却出现了新的状况。 原定的新拍摄地是村东边一片荒地，这荒地上有好几个快要垮塌的危房，正好可以作为女主在结婚前，被村民关押着的地点。 原本剧组已经和女村长商谈好，算是出钱租用场地，却忽然有个年近花甲的老奶奶走了过来，搬着小板凳坐在荒地正中间，说什么都不让剧组开工。 老奶奶是个孤寡老人，耳朵又背，身体也不好，谁劝都不好使，也没人敢贸然移动老人家。 莘烨看了看情况，就让剧组先休息了一天。 岑暖在旁边观察，觉得这老奶奶也不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那么她坐在荒地中央，就一定是有原因的。 和莘烨说了这个想法后，两个人就在村子里走动了走动，向村民打听了一下老奶奶的情况。 看见他们提来了水果和牛奶，才有村民满脸不屑地大致讲述了一下，说这老奶奶克夫又克子女，早年间陆陆续续亲人都去世了。 原先一家几口就住在那些破房子里，后来看她孤苦伶仃，女村长才给她另找了屋子，一日三餐让人给她送饭。 岑暖听了，便叹了口气：“老奶奶也是可怜人，咱们试着劝说一下吧，如果老人家实在不愿意，就别用那房子拍摄了。” 莘烨并不擅长交际，他点点头：“好，一切都听你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道具组就要重新找房子做旧，咱们需要在这村子多待几天。” 农村的泥土道路坑坑洼洼，沿途不时有三轮车载着农作物快速驶过，尘土全部飞扬起来，洒在路边人的身上，脸上。 岑暖虽然带着帽子和口罩，但还是觉得有点儿呛，莘烨把她护在里侧，两个人尽量绕着走清净的小路，终于来到村长家门外。 老奶奶就住在前院的偏房里面，天色已经晚了，她刚刚才拎着小板凳从荒地回来，正坐在桌边吃面条。 看到有生人来了，她就戒备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扔来个塑料水瓢，莘烨一把接住，将那水瓢重新放回灶台。 岑暖并没有开门见山和老人家谈论荒地的事情，她只是环顾四周，看到有一个相框扔在地上，就捡起来，从包里找了张湿巾擦了擦，重新摆回柜子上。 老奶奶神情恍惚了一下，低头继续吃着面条。 虽然失去了亲人，但看得出来，老人还是十分爱干净的，小小的屋子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只是少了些烟火气。 看到这里的时候，岑暖又觉得很无力，对于一个失去所有亲人，行将就木的老年人来说，又能有什么事，才能让她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恐怕是很少的。 眼下老人最需要的，并不是钱财，也不是虚假的关心，而是来自于心灵的慰藉。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还没到岑小冉下学的时间，就给幼儿园老师打了个电话，拜托老师给小孩子开个视频。 屏幕中，小女娃梳着两根小辫子，正乖乖坐在椅子上。 晃荡着小短腿，她高高兴兴问道：“妈妈爸爸，你们找冉冉有事呀？” 岑暖就小声叮嘱了孩子几句，这才把手机放在老奶奶面前。 岑小冉特别听话，把脸蛋怼在镜头前面，奶声奶气叫道：“奶奶好～” 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完，老人这会儿正盯着筷子发呆，她的听力不太好，抬头时神情有些迷茫，看到屏幕中孩子可爱的面颊时，才猛地征住，抬起满是裂口的手，用力擦了擦眼睛。 -- 第83页 岑小冉具体和老奶奶聊了什么，岑暖和莘烨并不知道，两个人为了回避，此时正并肩站在屋外。 夕阳西下，落日地余晖洒在大地上，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金色。 树叶哗啦啦响着，岑暖轻声说道：“以后等咱们回去了，也要和村长多联系，拜托她接通视频通话，让冉冉和奶奶多聊聊，老人家孤孤单单一个人，很渴望有儿孙陪伴。” 莘烨‘嗯’了一声，他往屋子那边望了望：“也不知道冉冉有没有让老人家开心起来。” 岑暖笑道：“你也别担心，这孩子机灵着呢，每次葛阿姨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她过去哄着，小孩子天性纯洁，她会感知到不同的情绪，再说一些有趣的话来让你放松，像是小天使似的。” 这么说着，她才反应过来：“诶，你还不知道葛阿姨是谁吧？她是我在H国认识的阿姨，人很好，帮了我很多忙，后来又和我一起回国，现在住在我家楼下，这次我出差，就把冉冉放在她那里，拜托她帮忙照顾着。” “我知道的。”莘烨抬手帮她拿下头上的树叶。 他顿了顿，慢慢说道：“你口中的葛阿姨，其实是我的师母，她是我恩师的妻子，自从我恩师被网暴离世后，师母就一直在各个国家旅游，通过这种方式来疏散心中的苦闷，直到我拜托了她一件事情，她才终于停下来。” 夕阳伴着晚风在二人身侧驻足。 岑暖愣了愣，下意识的抬头望着男人，串联起来的线索在她脑海中快速翻涌，她觉得，有很多事情的真相在慢慢浮出水面。 第29章 . 邀请 又多了一个枕头 岑暖又不是个傻子, 昨天晚上视频通话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葛阿姨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冉冉和莘烨的关系产生好奇, 也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出现, 就好像早知道了些什么似的。 正常来说，一个单亲小孩儿忽然冒出个‘爸爸’来, 长辈免不了询问几句，即便是出于礼貌不当面质疑, 私底下也会打来电话来关心。 但岑暖和葛阿姨认识这么多年，葛阿姨从来都没问过她这些，除此之外，却又事无巨细，母亲似的替她操心着一切。 而两个人当年的相识, 也确实不是偶然，那会儿岑暖刚来H国, 人生地不熟, 原先的房子房东太奸诈, 下水管不通，而且采光极差，她就要回房租和保证金，找了车子决定搬家。 正愁着怎么快速挑选到好的房子，忽然有当地的华人社团联系她, 说一个华人阿姨希望来这里定居, 正在寻找一个互相帮扶的邻居。 岑暖看这阿姨长得面善，气值又很高雅，当即便答应下来，之后的事就再没用她操心, 葛阿姨找好相邻的房子，直接就通知她过去。 后来生冉冉的时候早产，岑暖半夜在家中破了羊水，手足无措的时候，葛阿姨冲过来敲门，扶着她坐下，安抚她的情绪，又陪着她去了医院，请了护工照顾她。 而这一切的一切，如果没有葛阿姨的话，岑暖虽然也能自己勉强应付，但生活肯定要艰难的多，也会受很多苦。 正是因为这个，她才会把葛阿姨当作母亲般看待，发誓以后要和冉冉一起陪伴着葛阿姨。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温暖行为的背后，却还有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夕阳灿烂，而在这黄昏下，她整个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暖意。 抬头看着莘烨，她问道：“你拜托葛阿姨的那件事，是不是四年前让她帮忙照顾我？” 男人点点头，说了个‘是’字。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顿了顿才又说：“很抱歉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你知道的话，可能会被吓到，继续逃到别的地方去，反倒起了反作用。” 岑暖承认他说得很对，估计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体内激素紊乱，那时她的心思其实是很敏感的，更容易猜疑，也更胆小。 其实现在想想，她也很不理解四年前的自己。 只好叹道：“是啊，我可能真的会逃，因为觉得你盯上了我的肚子，派人在监视我…很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吧？” “不是，你那是在自保，因为通常在两性的关系里面，女性所面临的陷阱太多，不得不小心提防着。” 莘烨似乎也松了口气，他又说：“所以我现在很开心，你可以放下心防，完全的信任了我，这就说明，我一直都做得不错。” 他难得这样自己夸赞自己，岑暖就笑了起来。 她又问：“那你当初是怎么发现我怀孕的？这个消息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医院也不可能泄露消息。” “是我猜到的。”莘烨淡淡地说：“你以前住得那房子，是季繁森帮忙找的，他一说你要退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怀孕了，因为那里放了很多舅妈的遗物，你不可能轻易遗弃…我当时很开心，也很失落，但除了放你离开之外，再没有别的方法。” 听了她的回答，岑暖一时便沉默下来。 原来当年处境艰难的人…不止是她一个。 好在他们都熬了过来，最终能一起并肩站在这夕阳下，欣赏着落日美景。 … 岑暖和莘烨再进到屋里后，岑小冉还在通过视频和老奶奶一起聊着天，一老一小两个人，口齿都不太清楚，但场面却异常和谐。 小女娃笑嘻嘻凑近镜头，正在给奶奶表演怎么扮鬼脸。 -- 第84页 认认真真又说：“奶奶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呀！冉冉好喜欢奶奶～等奶奶过一百岁生日的时候，冉冉还要编小花花送给奶奶！” 这些话有一些是岑暖刚刚教给小孩子的，但大部分都是岑小冉自己发挥，———因为她是真心实意想让镜头对面的老奶奶开心，而不是敷衍地完成家长任务。 小女娃内心纯洁无暇，所以她的真诚也很容易被别人接受，老奶奶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时不时会用手会去擦拭屏幕。 转头看向岑暖时，老人家声音质朴：“娃穿得少，冷呢。” 岑暖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她现在在室内，不冷的，等一会儿去到室外，幼儿园老师会帮她穿上外套。” 老奶奶才‘嗯’了一声，重新转向手机屏幕：“娃娃几岁了？属什么的？” 岑小冉咬着嘴唇，有些为难：“我四岁啦！不知道属什么…” 莘烨代替小孩儿回答：“属狗的，十二月生。” 老人家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有些担忧：“十二月的狗吃不饱啊，正是地冻寒天的时候…” 岑暖一开始没听明白老人在说什么，还反应了半天，心想属狗就属狗，怎么还跟吃饱吃不饱联系上了？ 莘烨却摇头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不讲究这个了，没关系的，小孩子平时吃得很饱，肚皮都是圆的。” 镜头那边，岑小冉很清楚地听到爸爸说自己肚子圆，顿时就不乐意了：“坏爸爸，冉冉肚子…冉冉肚子是瘪的，一点儿也不圆！” 莘烨拿起手机，跟她说了几句话后。 小女娃才乖乖说：“奶奶再见呀，冉冉要放学啦，明天再和奶奶聊天～” 张着小手依依不舍地挥舞：“妈妈再见，坏爸爸也再见～” 老奶奶屋子的吊灯坏了，挂断视频后，莘烨站在梯子上拧了几下，帮忙修好，才和岑暖一起走出来。 从始至终，两个人都没主动提起过关于荒地的事情。 但第二天的时候，这位奶奶却破天荒没有去那边守着，剧组正常拍摄一天后，在这个场景的主要镜头就都拍完，不用再额外找房屋做旧。 年少卿所饰演的‘小七’是个配角，所以戏份并不算太多，但高光部分却不少，只要演好了，必定后期会好评如潮。 但他这人性子拧巴，总喜欢和人对着干，之前拍摄网剧时就是这样，把导演气了个半死不说，他还总嫌弃人家指导他，暗戳戳打听隐私，想上网上曝光导演的隐私去。 这次电影拍摄之前，岑暖还额外担心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她特地拉了一行李箱零食过来，想着等他发脾气时，随时哄着些，别影响了影片的拍摄进度。 但奇怪的是，自从到了莘烨手底下后，年少卿就格外的听话起来。 每次导演讲戏时，他都认认真真听从教诲，莘烨工作时总是很严肃，偶尔教训他几句，他也低头听着，从不反驳。 这天晚上收工，岑暖去老奶奶家送了些水果，回来时就看见年少卿在她房门口守着，正百无聊赖地嚼着泡泡糖。 她就加快脚步走过来：“你不赶快回屋睡觉去，在这边做什么？” 年少卿撩起眼皮子瞅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心情不好，睡不着…我的零食也吃完了，你再给我拿点儿，要薯片和糖。” “怎么还心情不好了？”岑暖拿出钥匙来，刚准备让他进来。 她的余光又扫见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两个男人在她门口对视了片刻，莘烨就拍拍年少卿的肩膀：“聊聊？” 岑暖只来得及‘诶’了一声，就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了。 身高腿长的好处之一，就是走得快。 她进屋等了一会儿，莘烨才敲门进来，身后却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岑暖就问：“年少卿呢？” 莘烨在椅子上坐下，轻描淡写说道：“走了，回他房间休息去了。” 她有些急：“年少卿过来是跟我要零食的，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呢？这下要不到，他又该发脾气，跟我阴阳怪气的。” 男人盯了她一眼：“发脾气就发脾气，他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总该有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不然到了社会上会吃亏，而且他现在有些太依赖你了，长此以往，心态容易出问题。” 他说得也有道理，岑暖便叹了口气：“他身世挺可怜的，得不到父母关爱，就只能用叛逆方式吸引他人的注意力，其实人很善良。” “我知道。”莘烨说：“但他吃太多零食也不好，发胖了会影响上镜，你尽量控制着些，别太惯着。” 岑暖点点头：“我知道了…诶，你们刚刚聊什么了？他说心情不好，睡不着，是不是有心事？” “他刚拍完坠崖的戏份，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我开解了他几句，不过这也是个好现象，说明他能完全沉浸在角色中，是个好演员。” 他能这么评价年少卿，岑暖就觉得蛮欣喜：“那就好，他原先是搞音乐的，对演戏本身就不怎么热爱，能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很难得。” 莘烨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再过两天咱们就要离开这山村了，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接冉冉，跟孩子见个面。” “好啊。”岑暖点头答应下来。 -- 第85页 脑海中想象着小女娃见到爸爸快乐的样子，她禁不住笑了笑。 … 到了离开山村的这一天，岑暖和剧组一起收拾完行李，又和莘烨去看了那老奶奶。 老人家正坐在炕上仔细打量着故去亲人的照片，见到他们来，就塞了个朱红色的橘子过来。 岑暖拿出几张岑小冉的照片，交给老人：“您放心，过几天我们还会打视频电话过来，如果想要和冉冉聊天，您就去村长屋子里。” 这边安顿好之后，就是持续几个小时的大巴和飞机，和过来的时候流程相同，当天下午四点多，岑暖就已经从航班出站口走了出来。 正巧时晓辰打了电话过来。 她边推着行李车边接听：“晓辰姐，我刚刚下飞机，有什么事吗？” “倒是也没什么事。”时晓辰稍稍有些犹豫：“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之前郁顷针对你的时候，我没有出面帮你，挺不够意思的。” “这有什么？”岑暖笑了起来：“没关系，那时候你选择保全自己是对的，换我也会这么做啊，更何况你帮了我那么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时晓辰松了口气，忽然又说：“其实啊，小暖，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向你坦白，我之所以那么帮你，只是为了讨好莘导…四年前你在医院献血的那次，他很郑重地拜托我，让我在事业上帮助你，我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很不一般，所以才会把我的名片给你。” 这些事情，岑暖先前都是不了解的。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过了好久才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无论如何，晓辰姐，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希望咱们的友情能一直保持下去。” 时晓辰这才释然：“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以后要和我生疏了呢，说实话，我还真挺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小冉冉。” 她说着又感叹：“不过莘导还真是料事如神，当初他说你很快会辞职，果真是这样，而且据我猜测，他后来收购寰亚的股份，也是为了你，因为他知道你会回来这边工作，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一直到挂断电话后，岑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人来人往的机场中，有个高大的身影逆着人群走来，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怎么站着不走了？”莘烨转头问道，他又皱眉：“你这样发呆，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撞到。” “因为…我在等你啊。”岑暖使劲眨眨眼，这才抬头与他对视。 女人的态度转变明显，莘烨自然是可以察觉到的。 握着行李箱的大手紧了紧，他用另一只手臂微拢着她的后背：“走吧，车子在外面等着。” 两个人上车后，莘烨直接把车子开向岑暖所住的小区。 岑小冉已经被葛阿姨接了回来，知道爸爸妈妈要回来，小女娃早早就换好了漂亮的裙子，焦急地等待着了。 等到门一打开，她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吧唧一下抱着男人的长腿，嘴里‘爸爸’‘爸爸’叫个不停，适应力非常强。 弯腰把女儿抱在心口的位置，莘烨低头用额头抵了抵孩子小脑门，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对待最心爱的珍宝。 维持着这个动作，他闭了一会儿眼睛，片刻后才睁开，认真说道：“岑不染小朋友，见到你，爸爸很开心。” 他第一次用‘爸爸’这个词自称，咬字的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冉冉却全然察觉不了，被男人这么近距离盯着，小孩子脸一红，嘴里‘呜呜’了两声，这才想起妈妈来，转头求助似的寻找着。 看着之前与自己最亲近的女儿，现在第一个投入别人的怀抱，岑暖稍微是有些醋意的，但更多的是为这父女团聚的场景而开心。 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她笑道：“把她放下来吧，小孩子害羞了。” 想不到妈妈就这样揭穿了自己，岑小冉的脸更红了起来，低着头小步跑回里面的卧室躲着去了。 葛阿姨笑着看着这一幕，这才问岑暖：“小烨已经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了吧？” “是的，谢谢您帮我。”岑暖点点头：“如果没有您帮我和冉冉，我肯定会很辛苦的，尤其在国外的时候。” 葛阿姨却摆摆手：“哪有啊，我不过是帮着带带孩子罢了，而且后来也是真的离不开冉冉和你，才决定搬回国内的。” 正在厨房做菜的保姆也走出来：“莘先生，岑小姐，你们来了？” 岑暖这会儿也明白了：“之前那个保姆闹事，也是你在处理？还有这个新的保姆阿姨，也是你帮忙请来的？‘ 男人‘嗯’了一声：“都是些举手之劳，不提也罢。” 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着她，却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贡献，如果不是从侧面了解到，她还要被瞒多久？ 岑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谢谢’这两个字，真的是很没用处。 三个人都在沙发上坐下，一起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天。 房间里的小女娃也耐不住寂寞，蹑手蹑脚溜了出来，一会儿跑到妈妈腿前靠着，一会儿又扯着爸爸的袖子要抱抱。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无比幸福，一时又觉得像在做梦似的，自己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片刻，跑到客厅中央转圈圈。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莘烨就带着孩子去洗了手，然后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替她夹菜，往小杯子里倒晾好的温水。 -- 第86页 这些事情原先是岑暖在做的，现在有了他的帮忙，她这一顿饭就吃得很舒服，也不用为了赶时间，着急把饭菜往嘴里塞，嚼也不嚼就咽下去。 虽然冉冉很好带，也很懂事，但自从当了妈妈后，她似乎就没好好吃上一顿饭，肠胃也有些不好了。 岑小冉也觉得很稀奇，隔一小会儿她就抬头看看莘烨，用小手碰碰男人下巴青色的胡茬：“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小孩子吃饭乱动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表现，边吃边玩也容易消化不良。 莘烨有些严厉地阻止了孩子的动作，让她的小手重新握好勺子，低头好好地吃饭。 等她把小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吃掉，他才摸摸小孩儿的肚子，知道她已经吃饱了，就不再夹菜。 温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说爸爸很好？” 岑小冉想了想，歪着头说：“因为爸爸给我夹菜菜呀，还帮我倒水水，帮我擦嘴！” 莘烨点点头：“冉冉知道感恩，爸爸也很开心，但妈妈之前总帮着你做这些，你有没有感谢过妈妈？” 小女娃摇摇头，这才不吱声了。 抽了张湿巾替小孩擦掉手上的菜汁，莘烨才又耐心地教导她：“你要记住，不要因为妈妈总是对你好，就觉得习以为常，忘记感谢妈妈，这样妈妈会伤心的，因为妈妈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小女娃一听便愧疚起来，张着小手扑到岑暖怀里，小声说道：“妈妈对不起…冉冉不应该忘记感谢妈妈，妈妈别伤心了。” 岑暖低头在小孩儿额头上亲了亲：“没关系呀，宝宝，只要你知错就好，妈妈不会伤心的。” 她知道这是莘烨的教育方式，目的就是教小孩要长怀感恩之心，所以也不过多的干涉。 吃过饭天色已经不早，告别了葛阿姨，岑暖才带着女儿上楼回家，岑小冉有个玩具小车被她摔坏了，莘烨顺便过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修。 好几天没回来，屋内的空气并不算太好，有些憋闷，莘烨去开窗户，岑暖就带着女儿先去洗澡。 小女娃太兴奋了，一直坐在浴桶里玩儿水，岑暖被她扑腾了一身水，索性也换了身睡衣，把女儿擦干后，塞在卧室的被子里。 等她忙完这一切，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 客厅内灯光明亮，莘烨高大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将小汽车的最后一个螺丝拧上。 他的大衣就挂在门边的挂钩上，只穿着件黑色的薄衫，袖子挽着，手有脏了。 看见她出来，才站起身：“已经修好了，但是可能跑不太快，因为后面的轮子瘪了，但没有给玩具车胎打气的工具。” “能修好就很不容易了。”岑暖开了卫生间的灯，急忙让他进去洗手。 卧室就在卫生间的旁边，岑小冉听到动静后，穿着小拖鞋跑出来，又缠着莘烨说了一会儿话。 等岑暖拆了新毛巾，拿过来给莘烨擦手时。 小女娃就开始拉着两个人往卧室走，只见那大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枕头，正正好好摆在母女二人的枕头中间。 岑小冉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发出邀请：“爸爸爸爸，天都黑啦！和我和妈妈一起睡觉觉吧！” 第30章 . 沙发 你确定你不怕黑吗 小孩子口中的‘一起睡觉觉’, 当然是一家三口温馨地躺在床上，一起盖着被子聊天，然后依偎着进入梦乡。 但是大人嘛, 未必就有这么磊落。 卧室内的灯光明亮, 小女娃的眼睛也很亮，至于身边的男人, 则照例是一副淡定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岑暖觉得, 这个屋子内情绪变化很大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个… 心跳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些，她佯装镇定，笑着问道：“宝宝呀，你这个枕头是从哪里抱来的？” 岑小冉眨巴着大眼睛：“从柜子里抱出来的呀, 咱们的被子有两条，枕头有三个, 爸爸长得高, 一个人用一条被子, 我和妈妈挤一挤就行啦！” 小家伙考虑得十分周全，简直是完美无缺。 岑暖原本还想着哄她几句，让她打消一起睡的念头，这会儿却又不忍心了，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才让小孩子没体验过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莘烨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似的, 挑挑眉说道：“人这一生，没体验过的事情多着呢，你不必为此自责，给小孩子一个温馨的家才最重要。” 弯腰抱起穿着小睡衣的岑小冉, 他又问：“冉冉，你告诉爸爸，为什么想让爸爸妈妈和你一起睡觉？是觉得以前没有过这种体验，想要弥补遗憾，还是觉得好玩儿呢？” 岑小冉甜甜地笑了：“好玩儿呀！” 但小孩子也有忧虑：“主要是…家里的床太小啦！如果超级超级大———葛奶奶，辰辰阿姨，坏哥哥，森森叔叔，也可以和咱们一起睡啦！” 果然小孩子的想法十分单纯，就是有些过于贪心了。 岑暖哭笑不得：“小坏蛋，你想把咱们家变成旅馆啊！”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让孩子扫兴，转头主动对莘烨说道：“要不你就先留下来吧？冉冉睡前喜欢听童话故事，你可以帮她讲。” 莘烨‘嗯’了一声：“那我先让助理把我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送过来，然后洗个澡，大约半个钟头，你和冉冉稍等一会儿。” -- 第87页 他穿着外面的衣服，确实不能躺在床上，只是这么一弄，过程就更加繁琐了起来，岑暖点点头，感觉他今晚可能要睡在这里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沐浴的声音。 明明之前她觉得这套房子蛮大，但有了一个高大男人的存在后，却忽然显得狭小了很多，因为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他刚刚修好的玩具小汽车，衣挂上挂着他墨色的大衣，鞋架上有他的皮鞋，卧室床头柜上则放着他的手机，旁边还蹲了个翘首等待，期盼着他的小女儿。 门铃声音传来，岑暖披了件外套去开门，还是四年前送机票的那个清瘦小哥，恭恭敬敬递了三个手提袋过来。 岑暖道谢后，将这位助理送走，这才过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莘烨，助理送东西过来了。” 那门就开了一条缝，水蒸气混合着沐浴露的气息传出来。 男人把修长的手臂从门内探出来，上面还沾着水珠：“把袋子给我吧。” 岑暖将三个袋子都递在他手上，关门的时候，男人精壮的身体在镜子的反射下一闪而过，隐约可以看到一些。 岑暖愣了愣，迅速转移开视线。 快步走回卧室后，她顺手把女儿抱回床上，母女二人盖着淡粉的小花朵被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岑小冉仰着小脸儿：“妈妈，你的脸好红呀！” “妈妈的脸不是红…”岑暖一时语塞，有些尴尬地撒谎：“妈妈就是有一点点热，身体的温度太高，皮肤也会变红。” 小女娃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揭短：“妈妈骗人，妈妈偷看爸爸洗澡澡，肯定是害羞啦！” 岑暖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女儿的嘴，悄声训道：“小坏蛋，以后不能这么大声说妈妈坏话，知道吗？” 岑小冉鼓着腮帮子，有点儿委屈：“我知道啦。” 身后的浴室门这时被打开，紧接着是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母女二人一起往卧室门口的望去，谁也不再说话。 莘烨的睡衣和他日常的服装一样，也是纯黑色的，他似乎是特别喜欢黑色，又或者是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搭配服装，就只选择了极简风格。 黑色的短发并未吹干，他额前的发丝垂在眉毛上方，抵消了一部分严肃的气质，整个人都显得随和而又温暖。 走到床边之后，他的动作很自然，弯腰掀开了一部分被角，靠坐在大床的右侧位置，而后把小女娃抱了过来。 岑小冉近距离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忽然又有点儿小紧张，磕磕巴巴地叫了两声爸爸，才红着脸又说：“冉冉，冉冉想听童话故事。” 莘烨‘嗯’了一声，探着手臂从床头柜取过来一本彩绘的童话书，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 略微看了几眼：“从前，有一片大大的森林，森林里面住着小熊的一家，有熊妈妈，还有熊爸爸，和熊小宝。” 即便是面对如此幼稚的儿童小故事，他也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声音清润低沉，语序停顿自然：“熊妈妈身材胖胖的，熊爸爸又瘦又高，熊小宝娇小可爱，它们一家三口各有特色，生活十分和谐。” 岑小冉自从懂事起，就一直听着这个故事入睡，即便那本绘本已经被翻得卷边了，她还是探着脑袋去看图案。 着急地惊叫起来：“哎呀，不好了，熊妈妈遇到危险啦！” 只见那绘本上面，有一群不怀好意的大灰狼，正在鬼鬼祟祟靠近专心采苹果的熊妈妈，露出獠牙的样子十分可怕。 莘烨摸摸小孩儿的头发：“没关系的，熊爸爸和熊小宝会一起去救熊妈妈的，它们穿过危险的丛林，蹚过湍急的河流，在大森林的深处，找到了大灰狼的老巢，并未用火点燃了狼窝。” 他就这么耐心的讲述了下去。 故事的最后，熊熊一家三口终于团聚，重新回到了它们的小家里面，开开心心围着桌子吃苹果。 岑小冉松了口气：“熊爸爸和熊小宝真的好勇敢呀！” 莘烨点点头：“是啊，但是熊妈妈也很勇敢，它在大灰狼的老巢里一直周旋，成功的让敌人互相怀疑，自乱阵脚，这才给家人制造营救的机会。” 岑小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如果以后，妈妈爸爸遇到危险，冉冉也会去救你们的。” “不用的。”莘烨替小孩拢了拢头发，语气温和：“如果有危险的话，爸爸会去救妈妈，宝宝只要乖乖在家等待就好。” 小朋友有些疑惑：“但是，我们老师说过呀，小孩子要努力报答父母，因为父母赚钱非常辛苦，还给我们讲了二十四孝的故事，我们都哭啦！” 莘烨皱皱眉：“妈妈爸爸只希望你快乐成长，暂时不需要你回报什么，爱是相互的，谁对你好，你也对谁好，这就够了。” 岑小冉这才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睛。 莘烨把孩子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就由着她蜷着小身子睡过去了。 岑暖也探身看了眼女儿，小声叹道：“小孩子太懂事也不好，我说她最近怎么总是帮忙干活，有时候还踩着凳子要帮我洗碗，看着怪心疼的。” 莘烨点头：“是啊，周围的孩子，好像老早就背负着重重的包袱似的，把回报父母当成终身的任务，咱们的女儿，我只希望她自由自在长大就好。” 他说出这样的话，岑暖就有些意外：“你从小在严格的教育环境下长大，我总以为，你会是个严格的父亲，也会让冉冉学会很多特长。” -- 第88页 莘烨却说：“正是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才不想让女儿重蹈覆辙，特长她不用学，或者全凭自己的爱好来，学习也不必太好。” 他顿了顿，又说：“但只有两样，她必须要做好，第一要有优良的品德，第二要有自保的能力，拳击学成后，后期我会让她继续学习巴西柔道。” 听到这里，岑暖还是蛮赞成的。 她刚想附和几句，男人却又向她看来：“自保能力那项，你也必须完成，而且要比冉冉更刻苦才行，等电影拍完了，我会加快对你的训练进度。” 她有些后悔刚才提起这个话题。 索性专转过头去，不怎么搭理他了。 小孩儿熟睡的呼吸声传来，房间内的大灯早已换成了昏黄的睡眠灯。 浅粉的碎花被子她盖了一半，另一半则在男人的腿上，而在被子下面，两个人也是紧挨着的，因为怕挤到小孩子。 更因为沉默的缘故，室内的气氛逐渐有了些转变。 不自然的动了动腿，岑暖就想掀开被子下床，但是她这会儿正在中间的位置，旁边还隔着莘烨，就…不大方便。 手指轻轻戳了下男人宽厚的肩膀，她轻轻‘诶’了一声。 他这才笑了一声，将手上的绘本放回了床头柜后，轻轻下床，就这么赤足站在地上，伸出手来搀她。 床垫子太软，人踩在上面不免踉跄，岑暖却不想要他的帮助，觉得那样太暧昧了些，逞强的结果就是…差点儿跌倒。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是笨手笨脚的，栽倒在男人怀中时，她的脸和红苹果也差不了多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赤足踩在他的脚上，两个人过分贴近了些，像是曾经在木屋那样，彼此的呼吸心跳都能听到，感受到。 一秒，两秒，三秒… 莘烨的手拢着她的腰，忽然低下头来。 岑暖的心跳更快了些，她‘诶’了一声，却又不知该怎么躲避，身子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随机又被拉了回来。 耳朵上的珍珠坠子被小心地摘了下来，莘烨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那耳坠放在首饰盒上。 就这么带着她来到了浴室，他才终于把她放下来。 随手开了灯：“热水器已经重新烧好了水，这会儿温度正好合适，天色不早了，你先进去洗澡洗漱吧。” 岑暖用手背冰了冰脸颊。 犹豫片刻后，才说：“要不你就在这边睡吧？深夜开车不安全，冉冉又很希望你留下，早上看不到你，怕她会哭。” 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个人身上。 低头看了她一会儿，男人才点点头：“好。” … 岑暖洗澡的时候，还特意把温度调低了些，效果虽然不好，但也聊胜于无，最后裹着浴巾照镜子时，她的情绪已经平稳很多，只是那一双如水的眸中，似乎还带了些许别样的情绪。 她也懒得去细想原因，匆匆擦干身体，又重新换了身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伸脚去浴室外面踩上同色系的毛绒拖鞋。 小冉冉还在卧室熟睡着，她吹头发否也不敢开大档位，只好用最小的冷风慢慢地绕着头顶吹，她头发又很多，过一会儿就有些烦躁起来。 莘烨走过来时，镜子前面的女人神情沮丧，白皙的面颊上还带着微微的红，正盯着吹风机运气呢。 随手从柜子里翻了翻，他拆了条新鹿皮毛巾：“这个你打算拿来做什么？” 岑暖：“不知道，早以前就买了，看起来不怎么好用，就一直放着。” 他也就没再说话，只是用这毛巾包着她的脑袋，从上到下一点点揉搓她的头发，差不多把水都吸干了，又重新打开吹风机，撩起她的长发吹了吹。 他这个方法果然很有效果，岑暖摸了摸自己干干的头发，又拿起那毛巾看了看，准备以后就用它来擦头发了。 卧室里小冉冉迷迷糊糊醒来，叫了声‘爸爸’。 莘烨走进去，低头哄了她一会儿，小孩子又睡了过去。 岑暖顺手抱起一个枕头来，小声说：“你就在卧室里陪着孩子吧，我去沙发睡就好，那边还有厚毯子，不会冷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莘烨就没有阻拦。 他跟着她一起来到客厅，又俯身替她把沙发上原本的抱枕拿开，放上她带来的枕头，拍了拍沙发垫，示意她睡下来。 岑暖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英俊的面颊被月光罩上朦胧的光影，他的呼吸很浅，大手拿了厚毯子把她严严实实地盖住，边角都掖在沙发垫里，生怕她会冷似的。 岑暖想稍微活动一下手脚，发现不行。 她就觉得他有些夸张：“你这么包着我，就像包小婴儿一样，我连动都不能动了，会很别扭的。” 莘烨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怕你会半夜掉下来，只好包严实些。” 他就这么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顺手又拿起刚刚那个玩具小车，借着月光观察瘪了的后轮子，看样子是打算重新修理了。 岑暖眨眨眼：“你不去里面睡吗？” “客厅太黑了，我看着你睡着，再进去。” “不用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怕黑的。” “你确定你不怕黑吗？” 他这么一说，她才不言语了，倒也不是不怕，只是可以忍受罢了，尤其还是在自己家里面。 -- 第89页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小声说：“但是冉冉一个人睡着也会怕啊，我好歹是个大人，你先去陪小孩子吧。” 莘烨这时又换了套说辞：“小孩子也要学会独立，不能老让家长陪着睡觉，等以后就让她慢慢适应着，在儿童房自己睡吧，不然去了幼儿园，别的小朋友会笑话她的。” 第31章 . 综艺 修罗场完成 幼儿园的小朋友, 可不都是跟着家长睡嘛，大家都一样，谁又能笑话谁？岑暖知道这只是莘烨的托辞, 但实在懒得解释。 于是她努力的翻身, 蚕茧似的鼓涌了半天，这才面朝沙发靠背的那头, 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莘烨确实是没发出任何动静，男人的呼吸声平缓, 就是在安静地等待着她入睡。 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安静夜晚中，任何声音都是会无限倍放大的，岑暖稍稍动了动手脚，忽然可以不用视觉，光凭想象来描摹男人此刻的样子。 他一定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穿着黑色的睡衣，姿态闲适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平和目光穿过黑暗, 像是天上轻柔的月光。 内心的燥意越来越浓, 她叹了口气。 坐起身来：“我睡不着，咱们聊会儿天吧？” 莘烨弯腰把地上掉落的厚毯子捡起来，他点点头：“好。” … 卧室里，小冉冉怀里抱着熊熊玩偶，正香甜地睡着, 岑暖轻手轻脚进来, 低头看了看孩子，替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返身出来。 客厅前面的阳台上，莘烨已经把小桌子摆好, 上面放了两听啤酒，还有些岑小冉的小零食，薯片瓜子之类的，虽然不算丰盛，但勉强可以用来下酒。 阳台上没有开灯，但天上月色清幽，光线完全不成问题，岑暖在软垫上盘腿坐下来，珊瑚绒睡衣很保暖，她还微微感觉有些热。 晚间的空气不错，积极响应节电政策，对面繁华的商厦的霓虹灯已然关闭，将宁静还给了幽深的夜空，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有零星的蛐蛐儿叫声传来。 她随手拉开啤酒的拉环，轻微的气泡声传来，果酒特有的酸甜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我旁边的那户邻居，家里好像养了很多蛐蛐儿，或者叫蟋蟀？” 酒液在喉咙里蔓延，稍稍有些辣，她皱皱眉：“就是那种翠绿色，像草叶子似的长长的昆虫，触角可以伸到笼子的外面，人经过时，就会努力沿着栏杆向上攀爬，想要咬上一口，攻击力蛮强。” 莘烨就在她对面坐着，男人的腿太长，便显得有些憋屈。 他的身子向后，闲闲地靠在阳台的墙壁上。 想了想说道：“那应该就不是蟋蟀，因为蟋蟀的体型较小，是黑色的，很不起眼，但翅膀摩擦的鸣叫声很响亮，翠绿色的才叫蝈蝈儿。” 岑暖笑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儿童读物，叫‘时代广场的蟋蟀’，讲了一只蟋蟀从故乡来到人类生活的城市，和一只老鼠，一只猫交朋友的故事，后来蟋蟀通过奏鸣，成了远近闻名的演奏家，但它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重新坐火车回了故乡。” 莘烨也仰头喝了口啤酒：“关于蟋蟀的记忆，我只记得课本里有一篇文言文，叫‘促织’，是聊斋志异里面的，讲了个小孩子化身蟋蟀的故事。” “是啊，我也看过这个，当时是白话版本的，舅妈给我去书店买得书。” 岑暖叹息了一声，又说：“等到冉冉再长大一些，这些故事就都能给她看了，可惜她现在只听得懂熊熊一家的故事。” 莘烨却说：“倒也未必，咱们可以用简单一些的语言来描述，小孩子接受能力很强，她会喜欢这些新奇的故事。” 成年人的白天是很忙碌的，无数纷杂信息涌入脑海，哪有一刻闲暇的时间？而此时万籁俱寂，微风吹拂时，二人却可以围桌而坐，边悠闲喝酒，边漫无目的的聊些轻松话题。 莘烨从小碟子里拿了些焦糖葵花瓜子，低头慢悠悠用手指捏开瓜子壳，而后将里面白乎乎的瓜子仁放在碟子的另一侧。 他抬头看了看她，忽然问道：“小暖，四年过去了，你当初设立的人生目标，有没有努力完成？” 她就笑起来，语气有些骄傲：“当然有啊，我完成了学业，事业上也已经有所起色，唯一意外的一点，就是有了自己的小孩子，但我也把她教育得善良乐观，让她快乐成长了，总体来说，一切都是按着预期进行的。” 她又问：“那么你呢？你的目标有没有完成？” 莘烨想了想：“大致也是完成了的，这些年我不光做了许多慈善，还接替我恩师成了大学教授，培养出两名优秀的电影人才，算是不辱师门…只是一直没有拍摄电影，这算是一个遗憾吧。” 岑暖就问：“那为什么不拍呢？我记得我走之前，你就已经有了好几个新的电影构思，你的灵感一直很充足。” 将剥好的瓜子往前推了推，男人淡淡道：“光有灵感也不行，拍电影这种事，状态不好的话，就只能等待。” 关于莘烨四年不拍摄电影这件事，其实媒体早就专门报道过，因为他之前一直很高产，媒体就恶意猜测他是江郎才尽。 如今他的新电影‘山鬼’顺利开机，无疑就是在打这些无良记者的脸。 心里想着这些，岑暖由衷说道：“你的状态能够成功恢复，就很好，以后，你还会有更多成功作品的。” -- 第90页 男人便淡淡说了声‘谢谢’。 就这么抬头凝视了她一会儿，他又淡淡笑了：“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我的确会有更饱满的创作热情。” 他的话语中有着更深的含义，岑暖却没来得及仔细体会。 卧室那边传来小孩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岑小冉怀里抱着她的熊熊玩偶，‘哒哒哒’循声跑了过来，在阳台的透明玻璃门前猛地站住脚步。 小孩子披头散发，睡眼惺忪，还没醒呢，小嘴巴就嘟起来，几乎能挂一个油瓶。 委屈巴巴连声嚷嚷道：“妈妈！爸爸！你们不陪冉冉睡觉觉！还偷偷吃好吃的！都不叫我起来！” 小孩子的控诉一声接着一声，几乎快哭出来了。 岑暖也有些不忍心，急忙开门把她抱进来。 “妈妈，冉冉要吃瓜子仁！”小家伙低头一看，顿时又馋了。 莘烨刚刚剥出来的白色瓜子仁，此时都摆在岑暖面前的小碟子里，她觉得好笑，认为这男人是在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但内心还是涌起暖流。 顺手捏捏女儿的小脸，她就笑道：“好好好，给你吃，小馋鬼，吃完一会儿再去刷牙啊。” 莘烨这时却探身过来：“把孩子给我吧。” 小女娃虽然不算太重，但毕竟也算是个小肉坨子，坐在岑暖腿上时间长了，她就总觉得大腿发麻，现在莘烨乐意接手，她自然不会拒绝。 岑小冉被从桌子上方递了过去，又稳稳地坐在爸爸怀里，莘烨给她剥了些花生吃，她的小牙齿咔吱咔吱嚼着，越嚼越香，也就忘了刚刚的瓜子仁。 阳台外面的夜空像深蓝的墨水似的，偶尔还闪烁着一点点亮晶晶的星星，岑小冉这会儿完全醒了过来，小孩子咯咯笑着，用短短胖胖的小手指着星星玩儿，声音分外的可爱。 岑暖和莘烨笑着看着女儿，都不再说话，场面温馨而又美好。 就这么又过了一会儿，岑小冉心满意足的吃了些零食，这才重新打起哈欠，莘烨赶忙抱着小女娃去洗漱睡觉。 岑暖也去刷了牙，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恍惚间有人过来将她抱起，她太困了，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梦中的呓语，便又睡了过去。 … 等到第二天再起来时，岑暖才发现，自己正和女儿一起睡在大床上。 小女娃又不好好睡觉，把被子蹬在脚底下，小青蛙似的趴在她的身边，小手还背在身后，也不知是怎么摆出如此怪异姿势的。 被岑暖摆正之后，她才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妈妈，爸爸呢？” 岑暖开始还不确定莘烨到底在不在，但她一转头，看到床头柜有他的手机，就说道：“爸爸已经起来了，应该在客厅吧。” 小孩儿张着小手要找爸爸，岑暖穿上拖鞋，抱着她走出来，却看见厨房内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锅里的皮蛋瘦肉粥已经熬得差不多，莘烨顺手把煤气关掉，回头时，目光锁定了外面探头探脑的母女二人。 岑暖现在的发型和岑小冉差不多，都乱糟糟像炸毛小狗似的，她的珊瑚绒睡衣和女儿也是相同款式，是粉红色的小兔子造型。 莘烨擦了擦手走近时，她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片刻后，怀中的小女娃被接走，男人单手拎起她睡衣背后的兔耳朵帽子，给她戴在头上：“快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 她就懵懵地跟在父女俩身后，一起进了卫生间。 岑小冉坐在爸爸的手臂上，开开心心张大嘴巴等着被刷牙。 岑暖却看着镜子中凌乱的自己，再一次陷入沉默。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阳台那边照射过来，而后整个房子都开始温暖起来，莘烨开了水龙头，用小毛巾替冉冉擦了擦脸。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没关系的，很可爱，而且你这个样子，我以前也看过。” 岑小冉满嘴的儿童牙膏泡泡，笑嘻嘻学舌：“可爱可爱，妈妈可爱，冉冉也可爱～” 岑暖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想别的，挤了一点洗面奶在掌心搓成泡沫，而后才把睡衣帽子拽下来，哗啦啦开了水龙头。 她洗漱的速度要慢一些，出来后，岑小冉已经坐在餐桌旁的儿童座椅上，拿着小勺子等待开饭了。 皮蛋瘦肉粥的上面被点缀了几片香菜，看起来分外有食欲。 岑暖已经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些食材，就问道：“这都是你从冰箱里面找到的吗？” “不是。”莘烨摇摇头，给岑小冉盛了一小碗粥，放在旁边晾着：“我刚刚下楼去菜市场买的，你和冉冉睡得太熟，我就自己从床头柜拿了钥匙。” 她就‘哦’了一声，低头喝了一小口粥。 又赞叹道：“很好喝，但我总觉得味道很熟悉，就好像我以前就喝过似的。” “家常的味道都差不多，你喜欢，我以后就多给你做。”莘烨淡淡道。 岑小冉挥舞着勺子：“喜欢喜欢，爸爸爸爸，我还想吃小狗狗和小兔兔的饼干，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吃。” 岑暖替小孩儿解释：“幼儿园附近一家烘焙店出了新品，是动物形状的黄油饼干，制作起来比较复杂，我过几天帮她买吧。” 莘烨想了想：“我回去试一下吧，看看能不能帮她做出来。” -- 第91页 岑暖倒惊讶了：“你厨艺已经这么好了？真厉害！” 她虽然也会做饭，但都是些家常的味道，太复杂的食谱她看了都头疼，更别提是跟着做了，所以岑小冉爱吃的那些糕点，她一般都会去购买。 莘烨沉默了一会儿：“倒也没那么好，但你们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我过几天就可以做。” … 电影‘山鬼’在山村的戏份拍摄完成后，剧组就暂时休息了几天，让工作人员都放松一下，以便接下来能更专心地投入拍摄。 季繁森开门进来时，莘烨正在将烤盘从烤箱内拿出来，空气中散发着饼干的香气。 客厅的电视屏幕上，则反复播放着动物形状黄油饼干的制作教程。 季繁森‘啧’了一声：“你不是报过厨艺班吗？没学会啊？” “太忙了，没时间去，跟着视频可以随时学。” 莘烨说着，就从烤盘里倒出饼干来，往前推了推：“试试味道。” 季繁森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拿起一块尝了尝，又赶忙喝了一口水：“不行，太甜了，你得把白糖减半。” 重新把教程视频看了一遍，莘烨皱皱眉：“这个美食博主是西方人，跟咱们的口味不一样，我试着少放一些糖，但相对的，其他食材的配比也要发生变化。” 他做饭时态度及其认真，像是在探讨一个课题似的，又低头在纸上计算出配比，划掉之前过甜的配方。 季繁森嘴巴无聊，只好又吃了一块甜腻腻的饼干。 实在是有些费解：“我说你平时都够忙了，怎么还有时间研究做饭？先前是皮蛋瘦肉粥，荷叶鸡，这又是饼干，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落地窗的开放式厨房内，光线明亮。 高大的男人围着黑色围裙，英俊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在水龙头下洗掉手上的面粉，他又重新从冰箱里拿出面粉和黄油来。 趁着等待黄油在室温的状态下融化的间隙。 他才看了眼季繁森，淡淡说道：“正式跟你介绍一下，岑不染小朋友，是我和岑暖的女儿，下次见面，你记得要给小孩子包红包。” 瞬间处于惊讶的状态中，季繁森‘哇’了一声：“真的啊？冉冉真的是你的女儿，亲生女儿，不是认得干女儿？” “亲生女儿，小暖当初离开我时，就已经有身孕。” 这么说着，莘烨低头用刮刀搅拌黄油，然后再按照教程，徐徐筛入面粉混合均匀。 季繁森更是惊讶：“那你还放她走？两个人直接结婚多好！然后一起养育孩子，小孩儿也能和你更亲近些。” 莘烨声音很淡：“小孩子跟母亲亲近是应该的，小暖怀胎十月，吃了很多苦才生下孩子，我不能为了满足自己当父亲的愿望，就逼她和我结婚。” 季繁森早知道他脑回路跟别人不同。 见怪不怪地摇摇头，叹息道：“所以她当初瞒着你怀着孩子离开，你也不生气？” 莘烨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静：“不生气，只是担忧而已。” 这会儿饼干的饼皮已经基本完成，擀成长片之后，就需要用动物形状的模具来压制了，他不再说话，只垂眸认真地制作着一个又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狗和小兔子饼干。 等到这几盘饼干重新进入烤箱，季繁森才问：“那你父亲那边怎么办？他肯定要要求冉冉改姓的，莘家是个传统大家族，对子嗣这方面一向严格，搞不好小冉冉还会被送去学什么四书五经，针线刺绣，女德女戒。” 他这话当然也有些夸张了。 但‘莘’这个姓氏，从古代开始就是有名望的家族，尤其到了莘烨父亲这一代，重新修建了祠堂后，就开始大肆发扬宗族传统，对子孙后代进行严格的教育，要求男孩子高学历从商，女孩子贤良淑德，接受家族安排联姻后相夫教子。 这些与现代社会的教育理念，其实是相悖的，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非常不公平。 莘烨的神情一瞬间严肃起来：“我不会让我的家族发现冉冉存在的，冉冉始终姓岑，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 季繁森也蛮同情他的：“那如果发现了呢？” 男人的神情淡漠，目光带着森森冷意：“如果发现的话，大不了就闹个鱼死网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她们母女两个受委屈。” 又过了一阵子，黄油饼干的香气开始飘散出来，叮铃铃定时器发出提醒，气氛又恢复和谐。 莘烨低头取出饼干，晾凉后准备装入一旁的盒子内。 季繁森的手跃跃欲试：“诶，你不给我一块，让我试试味道吗？” “不用，这次味道正合适。”莘烨直接把盒子封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他回卧室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走吧，和我一起去接冉冉下学。” … 刚刚出差回来，岑暖也是有休息时间的，一天没上班，把小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她就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卫生，下午又去找葛阿姨聊了聊天。 因为已经跟莘烨约定好，由他来接小冉冉，所以岑暖就在家中等待着，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防盗门外的楼梯间，传来小孩子兴奋地脚步声。 岑暖开门后，小冉冉就扑上来，举着一个精致的饼干盒子，献宝似的嚷嚷：“妈妈快看！这是爸爸给我做得饼干！小狗狗饼干！小兔兔饼干！” -- 第92页 怕孩子摔倒了，岑暖就先接过饼干盒子，替她放在茶几上。 她先前还以为莘烨是去糕点店买了饼干，但低头再看时，又觉得不像，因为这个透明盒子内的动物形状黄油饼干造型要精致得多，而且还用不同颜色的糖霜给小动物画了眼睛和鼻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莘烨先俯身给岑小冉换了鞋子，摘掉书包。 这才走进门来，把手中的另一个盒子递给岑暖：“这一盒饼干是给你的。” 看着自己手中那同样可可爱爱的小饼干，岑暖就笑了起来：“这是小孩子喜欢的食物，我都是成年人了，就不和冉冉抢了。” 小冉冉这会儿又缠着爸爸要听故事。 莘烨先应付了孩子几句，才摸摸岑暖的头发：“收礼物的时候，大家都是很开心的，又跟年龄有什么关系？你这份饼干，我在里面加了代糖，不会长胖的，放心吃吧。” 季繁森刚刚在楼下停车，所以晚上来一步，岑暖看到他进门，不免有上前寒暄了几句，屋子里顿时更加热闹。 晚上的时候，几个大人带着孩子一起去葛阿姨家吃饭，饭后岑小冉有站在客厅中央，有模有样开始表演幼儿园新学的歌舞。 小女娃唱歌虽然跑调，但样子实在可爱，大家又都拿着手机录像，口中不断夸赞着，连说‘宝贝真棒’。 岑小冉小脸红扑扑的，就有点儿飘了，小手揪着裙摆，干脆来了个歌舞连排，蹦蹦跳跳好不活泼。 岑暖稍稍喝了些酒，跑到阳台上吹风，转头时，才看见莘烨也在，二人在夜色中并肩而立，微风轻轻吹过衣摆。 “明天剧组就要去下一个拍摄地了，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师母家的这位保姆，我是特地请了育儿经验丰富的，工资也是双倍，所以能帮着你带孩子，你不用客气，有什么需求跟她说就行。” 莘烨转头嘱咐了她几句。 岑暖都点头应下，反过来也叮嘱他：“你在外地工作，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冉冉这边你放心，有我呢。” “我只是怕你劳累。”他就叹息了一声。 转头看她身姿清瘦，实在弱不禁风，又皱眉：“等我回来后，一定好好带着你锻炼，每天早上都要晨跑，先把你的体能提上来。” 岑暖最听不得他说这个，鼻子里‘哼’了一声，直接去客厅了。 … 时间很快又过去一周，岑暖这边的工作也逐渐忙碌起来。 自从年少卿爆红后，找他的商务就很多，这些都需要细细挑选，不然就容易踩雷，虽然寰亚已经替他配备了专业团队，但岑暖作为负责人，免不了还要事事操心。 而随着‘山鬼’拍摄现场的路透流出，年少卿的表演又一次让观众觉得惊艳，讨论度节节上升，势头已然完全将季沣压了下去。 两个人撞型严重，原先本来要去找季沣洽谈的资源，现在也一下子倾斜，分了大半到年少卿这边。 其中就包括人气综艺‘美好星期天’的续集，‘美好度假日’。 四年前‘美好星期天’这部综艺的播出，成功的带动了一波轻松旅游类别的综艺走红，在当年堪称现象级综艺，几名参与的嘉宾明星后来人气也都提升很多，更别提在节目中定情的乔嫣和季沣这对cp了。 这二人后来成了国民恋人的代表，官宣分手后，热搜连崩三天，很多CP粉伤心欲绝，纷纷表示以后不再追明星CP。 而在这四年后，综艺的原班人马又策划出一档全新节目，自然就吸引了极大的关注，可以说是未播先红了。 而与‘美好星期天’不同，‘美好度假日’这档综艺主要侧重点在演艺圈嘉宾与家人，与友人的相处上。 所以会让参演嘉宾每个人都带一个最亲近的人来上节目，分别组成队伍，在青山绿水的景点中做游戏，顺便带观众参观祖国的大好山河。 作为国民综艺团队，这个节目组向来只请演艺圈最当红的人，自然也将橄榄枝抛向了年少卿。 如此好的机会，作为他的经纪人，岑暖肯定不会拒绝。 她原本想让年少卿带一个寰亚内部挑选出来的小艺人上节目，看看能不能顺便带红，结果这人并不愿意。 因为近期被强制戒了零食，年少卿的兴致并不怎么高，整日耷拉着个眼皮子，又丧又困，说着话都要睡着了似的。 从口袋里翻出个棒棒糖来，岑暖没好气地扔过去：“反正这个综艺你必须上，至于想带哪个人，这个你可以随便选择。” 无精打采啃了会儿棒棒糖，年少卿这才开口：“真的啊？” 岑暖：“真的。” 他这才精神了些：“我选你。” “我？”岑暖愣了愣，半天才问：“你选我做什么？” 年少卿看了她一眼，又不耐烦了：“因为你说我经纪人啊，我跟本就没有亲近的人，选别人一起上节目，我会很别扭的。”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如果坏小孩不去幼儿园，陪我去参加综艺，我也是可以的，我就说她是我闺女，15岁的时候生的。” 岑暖都气死了：“你要不要脸啊，那是我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年少卿‘哦’了一声：“那就你陪我去。” 思来想去，岑暖也只好答应下来，反正这个节目是要后期剪辑的，只要她平时没有出彩的举动，大概率就会被排除在外，不会在正片中出现。 -- 第93页 就这么着，她也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只打电话回复了节目组，把她和年少卿的名字报了上去。 又过了几天，正式嘉宾名单出炉，拿到手上后，岑暖才有些傻眼了。 排版工整的A4纸上，一共写了十二位嘉宾的名字，六名明星，六位素人，结果就在这些人中，有六个人名她都熟悉。 分别是季沣，乔嫣，年少卿，岑暖，莘烨，季繁森。 几个名字围成一圈，摆明着就是个大型修罗场。 第32章 . 定下 很爱很爱 节目组邀请季沣和乔嫣的用意, 岑暖大致是明白的，第一因为这两位是上季综艺中人气提升最快的明星，比较适合这个综艺的氛围与节奏。 第二则是为了能吸引更多的噱头, 毕竟国民恋人官宣‘分手’是很多人心中的遗憾, 借此机会，可以让二人多多互动, 满足一下那些伤痕累累CP粉的内心。 如果两个人能借着这个机会‘复合’，那肯定又会让收视飙升, 对节目的宣传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但这么做的前提就是，这两位明星会答应下来。 为此‘美好度假日’的导演组用了很多方法，请来很多人撮合劝说，乔嫣那边考虑了很久, 最终用天价酬劳才搞定，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但谁都没想到, 季沣这边却出乎意料的爽快, 节目组将拟邀嘉宾的名单送过去后, 他只看了一眼，就当即决定参加，根本不用讨价还价。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至于年少卿要带经纪人上节目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毕竟镜头大多会聚焦在明星本人身上, 旁边的人只是点缀。 娱乐圈的流量明星就那么几个, 曝光率过多，大众看了就没什么新鲜感，那么在五位明星嘉宾确定后，就需要有一个重量级演艺圈人士来镇场子。 导演组一开始将目光投向了老艺术家群体, 希望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来参加综艺，但一想到老人的体力有限，便又否决了。 至于导演群体那边，大多数也都是中年，各个神情严肃，并没有什么综艺感，形象上也不太赏心悦目。 思来想去之下，莘烨就成了最佳人选。 这位青年导演不光实力超群，在电影圈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而且外貌也不输偶像艺人，拥有自己的粉丝团体，向来口碑绝佳。 只是他很少在大众面前出现，连采访都很少，更别提参加综艺了… 节目组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最终还是去接洽了一下，结果出乎意料，莘烨和季沣的反应居然一样，只看了一眼嘉宾名单，就爽快答应签约。 就好像…这份名单中有他们想见的人似的。 与此同时，岑暖却是郁闷无比的，她这哪是去参加综艺？简直像熟人开会，想一想就觉得尴尬。 看了看对面的年少卿，她试探道：“诶，如果我现在反悔，不想跟你上这个综艺，你不会生气吧？” 两个人此时正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等待着‘美好度假日’的工作人员前来签订演出合，年少卿照例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惜字如金：“会啊。” 岑暖：“…我简直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经纪人，确保艺人能够积极参与工作，那就是她份内的事情，咬着牙纠结了半天，岑暖还是在合同的下方签上她的名字。 看了看合同条款内的酬劳，她终于稍微开心了一点点。 虽然作为没什么知名度的素人，她的钱自然比艺人要少了一些，但二百万啊，够给岑小冉买无数礼物和小零食了，不要白不要。 … ‘美好度假日’的综艺录制消息一经发布，就取得了巨大的反响，各家粉丝积极在节目组微博评论应援，其中年少卿后来居上，粉丝量最多，其次是季沣，但三名则是…莘烨的粉丝。 这么多年了，‘深夜粉’不光没有被自家哥哥的冷漠给吓跑，反而更加壮大起来，并形成一定的规模，真的很…不容易。 而路人的反应也非常热烈，大家的关注点第一聚焦在季沣和乔嫣‘分手’后的首次同框上，第二聚焦在从不轻易露面的大导演莘烨身上，纷纷猜测节目组究竟花了多少钱才请到这位了不起的人物。 岑暖当然也是好奇这个问题的，但是她现在还暂时联系不上这个男人。 因为莘烨此时还处在电影‘山鬼’的最终拍摄状态中，为了效果更好，他带着主创团队深入旷野山林，基本没有什么手机信号。 就这么着，眼看就到‘美好度假日’第一期拍摄的时间了，又要短期出差，岑暖别的倒没什么挂念的，只是舍不得女儿。 小女娃经历过上次与妈妈的分别，情绪上已经敏感了很多。 她觉得一定是之前自己的表现太过于乖巧，妈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离开，索性就开始效仿幼儿园小朋友撒泼打滚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小孩子的模仿功力一向很强，此时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哭着哭着就钻进妈妈的行李箱内，企图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藏在箱子里陪着妈妈一起出差。 哭笑不得的同时，岑暖又很心酸。 但人总要学会离别，就连小孩子都不例外，莘烨说得其实很对，需要慢慢开始培养岑小冉的独立意识了，不然她以后长大些，性子会太软弱。 -- 第94页 眼看着妈妈没有像往常那样温柔的哄自己，岑小冉就有些心虚了，哭声渐小，小孩儿伸出手臂来，怯生生撒娇：“妈妈，腿腿疼。” 岑暖知道这是她之前撒泼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语气平静问道：“岑不染，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小女娃低下头去，过一会儿才低声嘟囔：“知，知道了。” 岑暖忍着想要上前抱起小孩儿的想法，继续问她：“具体哪里错了，你告诉妈妈，好吗？” “冉冉，冉冉不应该哭闹，不应该坐在妈妈行李箱里，不让妈妈走…” 小孩子越说声音越低，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里涌出来，这次是真委屈了，鼻头都是红红的，像一只狼狈的小花猫。 岑暖过去蹲在小孩儿身边，摸摸她的小脑袋。 “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要学别的小孩儿，用撒泼的方式解决问题，你要把真实的想法讲给妈妈听，知道吗？” 小孩儿边点头边擦眼泪：“妈妈爸爸，都不要我了，冉冉孤单。” 岑暖吻吻小孩儿的额头，耐心说道：“爸爸妈妈不是不要冉冉，是因为有工作要做，才不得不出差，如果没有工作的话，我们就会很伤心，觉得自己没有了价值，冉冉希望这样吗？” “不希望，我希望…妈妈爸爸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小孩子想了一会儿，坚定的说道。 ”冉冉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葛奶奶，等着妈妈爸爸回来。” 稚嫩的小脸上，也终于绽开笑容。 … 节目组第一站需要前往的录制地点是拥有‘山水甲天下’的G市，这里气候湿润舒适，风景更是秀丽无比。 节目组出钱包了一架飞机，要求所有嘉宾前往机场集合，岑暖和年少卿带着行李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八位嘉宾到达了。 贵宾室内，几位摄像师的镜头实时捕捉着有用的素材。 副导演出现在大厅中央，拍拍手让大家安静：“由于莘烨导演的电影还没有拍摄完成，所以他和节目组请了个假，三天后会和他的搭档直接前往录制地点。” 站在镜头前方，所有嘉宾都保持微笑的状态，点头表示理解。 岑暖大致扫了一眼，除了她和年少卿之外，另外还有四组嘉宾和搭档，基本上囊括了演技圈所有领域的最知名人士。 分别是：季沣和星球娱乐的小艺人古川，乔嫣和她的姐姐乔巧，当红男歌手章红青和他的母亲，脱口秀女王易姹紫和她的男朋友乔迁。 季沣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帅气阳光。 他的状态最近回升不少，脸上总挂着笑容，也不再乱发脾气，惹得粉丝奔走相告，纷纷说自家哥哥宇宙最帅，还说参加完综艺后，他即将迎来事业的第二春。 但这位‘第二春’本人，似乎却对自己的事业发展并不感兴趣，此时摘下墨镜来，他正专心致志朝着岑暖的方向看，目光复杂，而又充满渴求。 稍稍有些烦躁，岑暖向后躲了躲，恨不得蹲下来藏在行李箱后面。 年少卿咳嗽了一声，忽然挡在她的前面：“你又不需要镜头，就往后站站，给自家艺人挪挪地方。“ 他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但好歹阴差阳错帮了忙，岑暖懒得跟他计较，索性就藏在人群后方，处于镜头的死角位置。 视野全部被年少卿瘦高的身材占据，季沣大觉晦气，刚想要跟着往后挪一挪位置，身边的古川拉了拉他的袖子。 小声提醒：“沣哥，摄像机正录着呢，你怎么走神了？” 而就在不远处，女星乔嫣拿出粉饼盒补了补妆，饶有兴趣地笑了一声，跟姐姐乔巧使了个眼色：“这节目咱们是来着了，有好戏看。” 嘉宾这边暗流涌动，眉毛官司打得火热，导演组自然是能察觉的，而就在暗处的人群中，隐藏的摄像师将这一切都悄悄拍摄下来。 贵宾室内光线明亮，隐约有登机口的双语播报声传来，催着待机的旅客赶快安检，好几波粉丝团体正在此起彼伏应援中，等待着自家艺人的亮相。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异常。 岑暖用手遮在嘴巴前，轻轻打了个哈欠，忽然庆幸这节目有莘烨参与，不然她会觉得更加无聊，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尴尬的录制时间。 … 飞机到达G市后，众人便被安排在一个海边的别墅内住下，分配好房间，放下行李，又重新下楼集合。 在没有摄像机的情况下，节目组总导演又重新组织嘉宾开了个小会，除了交代一些必须遵守的细节外，还另外重申了节目的宗旨。 这位总导演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姓蒋，银色长发扎成马尾，看起来利落又时尚，说话方式也很干脆，并不拐弯抹角。 环视了一圈众嘉宾，蒋导演笑道：“现在莘导还不在这边，所以我的语气就可以稍稍狂一些，因为除了章红青的母亲孙阿姨之外，各位资历都比我低，咱们长话短说，你们来这个节目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众人一时都谨慎起来。 蒋导演神情平静：“也别跟我说是为了梦想，为了宣传旅游景点，咱们都是俗人，就直说吧，为了钱财，为了名利，是不是这样？” -- 第95页 乔嫣才笑了一声：“四年过去了，蒋导，您还是这么直爽。” 蒋导演摆摆手：“我说这些，其实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个节目没有台本，想要镜头多，话题度高，就请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来制造话题，上一季嘉宾就做得很好，具体效果怎么样，大家也都看见了。” 这么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季沣和乔嫣二人。 靠在姐姐乔巧身上，乔嫣笑眯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反观旁边的季沣，却始终心不在焉，目光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蒋导演眯了眯眼睛，顺着季沣的目光看向岑暖：“岑经纪人，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指教。” 岑暖站起身，急忙上前与这位导演寒暄：“初次见面，您不必如此客气，应该是您给我指教才对。” 摄像师重新进门，开始捕捉大家一起做饭，吃饭的和谐场景。 几个男人为了表现绅士精神，纷纷要求女士去外面餐桌前等待，年少卿晃悠到料理台前，切了几片西红柿递给季沣。 主动示好：“哥，你最近是不是在减脂？这个番茄吃着十分爽口，你试试看，三片下肚，就能有饱腹感。” 作为后起之秀和前辈艺人，他们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是节目组的卖点之一，摄像师立刻上前，默默开始拍摄起来。 之前二人打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季沣一看到年少卿这张脸，就觉得很闹心，只勉强‘嗯’了一声，想将番茄接过来。 年少卿却忽然躲了一下，西红柿掉落的同时，他的手掌有技巧的向下压，在镜头上看，就像是被季沣在故意打他似的。 两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西红柿的枝叶溅在年少卿的上衣上，留下红色的印子，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用纸巾擦拭。 这一幕很快就引起其他嘉宾的注意，眼看着众人的围拢过来，年少卿才抬头笑了笑：“没关系的，我刚刚不小心把西红柿片给弄到身上了。” 这一招绿茶行为，非常巧妙。 季沣气到要死，脸色当时就变了，却还要忍耐着，转头继续洗盆子里面的生菜，哗啦啦流水声响亮，他将那菜叶子七零八落都扯了下来。 背后有人轻蔑地‘啧’了一声，季沣的动作顿了顿，内心火气更大。 镜头拍过来时，年少卿随即又恢复纯良神情：“哎呀，沣哥，你是不是以前很少干家务？我来洗菜吧，你去剥蒜就好。” 这次季沣无法忍耐，直接将盆子摔了过去。 只听年少卿惊叫了一声，满身全是洗菜水，白衫上还零星沾着几片菜叶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一场闹剧之后，整个别墅大厅的气氛就显得尴尬了起来，虽然不好明着评判对错，但大家的态度都是向着年少卿的，吃饭的时候，只有季沣和古川坐在餐桌的右侧。 岑暖坐在一旁全程目睹了年少卿的种种举动，禁不住有些疑惑，这少年的演技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自然了起来？ 但她并没有出头去管，反正季沣倒霉，她是很开心的。 而且这季沣此刻垂头丧气，正好没有心思再紧盯着她看了，她就能减少干扰，好好吃饭。 盘子里‘咣当’一声，被扔进来一块碧根果派，正好是她刚刚看了好几眼，却摆在远处拿不到的甜点。 年少卿动作优雅，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牛排。 跟他之前懒懒散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 第二天正式开始拍摄后，节目组将十位嘉宾带到了一处地下溶洞之内。 这溶洞属于开发过的景点，其中包含了错综复杂的大小洞窟三十多处，里面的景象瑰丽无比，让人看了之后，就不自觉开始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因为有明确的指示牌，所以并不容易迷路。 一共五组嘉宾，由五位明星带领着素人组成队伍，要在各种溶洞间穿梭寻找，找到节目组事先藏好的宝藏，数量越多越容易取胜，最终优胜的队伍，可以得到额外的奖励。 这其实算是一个比较老套的游戏方式了，为了增加趣味性，节目组还让嘉宾们换上个各民族的传统服饰。 岑暖领到了一身轻薄的纱裙，那裙摆像是花朵似的，漂亮是蛮漂亮的，就是很影响行动，里面还穿着打底的衣服，她索性就捞起一部分裙摆拎在手上，露出白皙笔直的双腿。 她原本是跟着年少卿一起寻找宝藏的，后来两个人渐渐走散，她也不是很想得到奖励，就四处闲逛起来，身后也只剩一名摄影师跟着。 地面不时有浅浅的溪流经过，流水声潺潺，人工的彩灯在大自然的景观下，此刻显得俗气无比，好在渐渐往里面走时，那灯逐渐就没了。 头盔上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她仰头仔细打量着钟乳石形成的小小石柱，不留神就踩在一片泥泞中，鞋子陷进去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赤脚踩在地上，她一手搂裙子，一手就去取鞋子，忽然间就明白节目组让嘉宾穿这些繁琐衣服的用意了——— 除了漂亮之后，更是想让众人能够出糗，好制造更多的卖点冲突，搞不好后期配上搞笑的音效和字幕，还能让观众笑一笑。 转头看了眼专心致志拍摄的摄影师，她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内心火起，直接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了。 -- 第96页 反正一时半会儿鞋子也取不出来，她还不如先歇歇脚，等一会儿恢复精力之后再想办法。 而她作为一个素人，也不在乎有没有镜头。 至于年少卿，他昨晚做饭时那么机灵，想必现在也在尽力表现，根本用不着她过多操心。 远处滴滴答答，溶洞上层瀑布的水流正在缓慢往下渗透。 那声音十分有规律，听多了，竟然有种催眠的作用，岑暖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就听到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心里隐约有预感，她再睁眼时，莘烨穿了件深色冲锋外套，正站在洞口处盯着她看，半个月不见，他好像清瘦了一些，黑发剪短成寸头，更添了些成熟的男性魅力。 两个人对视片刻，不知怎么，岑暖竟有些委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给他听，但碍于两个摄影师在场，她只好暂时隐忍着。 低头看了看她陷在泥潭中的鞋子，男人蹲下身，用了些力气拽出来，又去旁边溶洞的溪流内洗净，这才拿过来，摆在她的脚下。 看她脚上还有泥土，他又用手掬了些水过来，如此反复五六次，她才借着这微凉的溪水洗净了双脚，踏在鞋子内，将凉鞋的搭扣系好。 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就好像偶遇的嘉宾似的，一前一后往更深处走去，两个摄影师随后跟上。 又过了一会儿，莘烨才随手一拉，带着岑暖躲进一个较小的溶洞内，四周光亮昏暗，两个摄影师一前一后，傻愣愣冲向前方找人去了。 片刻后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岑暖松了口气：“这下终于清静了。” 身后的石壁冰凉，头灯照耀之处，形状各异的钟乳林闪耀熠熠光辉，像是来到了五光十色的童话世界。 她刚想向前倾身，忽然又觉得后背硌得慌，伸手从空隙处拿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皇冠，不由得笑起来：“找到了，这就是节目组藏得‘宝藏’。” 莘烨’嗯‘了一声，低头将她头盔上的头灯关了。 ”干什么啊？”她觉得莫名其妙。 “有光线的话，摄影师会找过来的。”莘烨说。 她就点点头，两个人就在这昏暗的溶洞里静静地站着。 过一会儿，他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呼吸擦过她的耳畔，低低地问道：“半个月不见，有没有想我？” 他的声音低沉，明明是很平静的声音，岑暖却不自觉眼睛发酸。 她轻轻点点头，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自己情绪变化的原因，明明之前那四年，她离开他还是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啊…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无时无刻不疯狂地想念着他。 而这种想念又是藏在正常生活中的，似是而非，又不易察觉。 只有在与他见面时，才像开了闸的洪水般，伴随着委屈，和复杂交错的情绪一起，将她整个人都冲垮。 她察觉自己眼睛里有泪水，就胡乱的蹭在他的肩膀上。 外头脚步声纷杂，听起来像是有寻宝藏的嘉宾找了过来，就在这种紧迫的氛围中，两个人紧紧相拥着，倒有了种荒诞的禁忌之感。 季沣和乔嫣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这两个人落了单，身后也没有跟摄影师，因此也聊起了私人的话题。 岑暖的心跳速度渐快，男人的怀抱太温暖，她的心神恍惚着，勉强回归现实。 轻轻用手推了他一下：“要不，咱们出去吧？” 身子忽然失重似的，她的惊叫声噎在喉咙中，才发现自己被莘烨抱了起来，男人的脚步轻而快，带着她又往前面走了一阵子。 这才将她放在一处光滑的大石头上。 滴滴答答水流声更响，她坐着，而他高大的身子则是半蹲着，与她视线平齐：“小暖，我们把关系定下来吧？”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十分坦率的人。 只有在面对她时，才小心翼翼隐忍情绪：“我原先以为自己不会吃醋，但听说你和这些人一起参加综艺，却总觉得不太高兴，这才也参与进来…你离开的这四年，我无时不刻不在想你，已经不太能等待了，我爱你，很爱很爱。” 第33章 . 相爱 指尖已然微微发颤 莘烨这个人, 真的是很会把握时机。 他精准的察觉到了她心理情绪的变化，也知道她此刻是多么地依恋他——— 两个人短暂分别过后，她对他的思念太浓, 爱意咚咚咚从上锁的心门奔跑而出, 再不顾及其他。 是的，她也是爱着他的。 早就如此。 外面扛着摄影机的pd们正在寻找着走丢的嘉宾。 头顶瀑布水流逐渐渗出, 轻柔地洒落在二人身侧，那小小的水珠被摔碎, 摔成无数个雨滴似的小水点子，落在皮肤上，蚊子叮了似的微痒了一瞬。 而在这种环境下，男人半跪在她的面前，正在深情款款地表白, 很不适宜的场景，但又出奇适宜。 岑暖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随后握紧。 她的指尖微微抖动, 声音却是坚定的：“以后,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你，和冉冉，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 但她笃定的语气之后, 又是委屈的埋怨：“所以你这些天到底在哪里？我连着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结果都显示不在服务区，冉冉也很想你，我们都想你…” “抱歉。”莘烨仍旧半跪着，他很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 又替她将脸上残余的泪痕擦掉。 -- 第97页 “我为了找到最原始的状态，带着十人组成的剧组，一起来到了S市的野生山林，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拍摄了最终拍摄，信号不好，所以暂时失联了一阵子，又因为时机不能错过，我就只能给你发个短信。” 空旷的溶洞内，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回荡。 岑暖‘嗯’了一声：“我知道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已经不能再忍受，没有他参与的生活。 “我其实也是很意外的。”莘烨笑了笑：“谢谢你，能把这种真实的情绪流露给我，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他那略带薄茧的指腹一下下，无意识似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就像在面对无价的珍宝，额头与她相贴，到了最后，指尖已然微微发颤。 两个人的呼吸相缠，都有些无法压抑，但外面的脚步声渐近。 莘烨站起身来，抬手替岑暖整理了一下头发：“咱们出去吧。” 他的目光在这昏暗的坏境中更显深邃，打量着她穿着的同时，眸色暗了暗，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把脱下来的外套给她。 因为两个人要适当避嫌。 他又问：“你想不想，找到所有的宝藏？” 岑暖‘啊’了一声，有些犹豫：“也算是想的吧，因为很有意思，但我又不能出太大的风头，不然节目组会多给我镜头的。” 莘烨就笑道：“那有什么不好？你的知名度高了，自然就会有更多的工作找到你，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哪个不是高调张扬？那些金牌经纪人，平时也会出席红毯的，你的外形条件又很不错。” 岑暖有些被他说服：“但是，但是你就很低调啊。” 两个人的手此时是紧紧牵着的，男人拢着她的腰，随手把她拥入怀中，恋恋不舍地抱了一会儿，比起动作来，语气却有些敷衍。 “那是以前了，我现在不是也参与综艺了吗？就是为了显得更高调一些。” 岑暖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他只是为了吃醋才来参与这节目，但也懒得拆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男人这才低低地笑了一声，拉过她纤细的手臂，在她的掌心用手指划拉了几下，像在画藏宝图似的。 “这个方位，还有这个，这个，你顺着找过去，就和刚刚一样的位置，直接伸手进去拿就好了。” 外头摄影师的说话声已经很清晰了。 岑暖紧张的同时，又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肯定是在诓我呢吧，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刚刚我已经全部都看过了，这地方藏东西并不太容易，因为会破坏到天然熔洞结构，所以很有讲究，发现规律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 莘烨说完这句后，就起身坐到了另一边的岩石上。 两个摄影师扛着机器走进来，看到他们时，就松了口气。 莘烨的摄影师态度很好：“莘导，你在这里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迷路了。” 岑暖的那一个PD，态度就差了很多，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岑暖在给他添麻烦，又说她这边素材太少，跟拍没有太大的价值。 莘烨先是简单的解释了两句，只说他和岑暖刚刚迷了路，误打误撞才走到这里来。 这才又转头，目光盯向跟岑暖的那个摄影师：“刚刚我过来时，看到你弯着腰故意俯拍嘉宾，希望你删掉那一段视频，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那摄影师才红了红脸：“抱歉哈，莘导，我那就是尝试一下，想着这样可能会显得岑小姐身材比例更好。” 莘烨盯了他一眼：“我这次来参加节目，带得搭档是与我合作多年的摄影师，你可以去找他问问，看看俯拍这种角度，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人的身材比例更好。” 那摄影师便更心虚，连声道歉，不敢再多说话。 就这么着，岑暖和莘烨就处于避嫌状态，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 而根据男人的提示，她之后果然很快找到了更多的‘宝藏’，有金光闪闪的小玩偶，还有青瓷的小茶盅和玫瑰花束。 都是些小玩意儿，她把裙摆撑起来，放在裙子里就可以继续寻找，最后一共找到十多件，整个过程都蛮有意思。 … 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过去，大家都来到溶洞外的空地集合。 乔嫣和乔巧姐妹俩一共找到三件，这会儿正喜滋滋拿在手中炫耀，其余人则都没什么收获。 看到岑暖拿着这么多‘宝藏’出来，大家都惊讶地围拢过来。 这种类似于‘作弊’的方式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去看时，莘烨和季繁森站在一起，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影沉在一片光影中，周围熙攘围观的人群与他并不相干，而他只需站在那里，便是最耀眼的存在。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莘烨很随意的偏了偏身子，隔着人群，二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心跳却都停了一瞬，不约而同微笑起来。 季繁森察觉到不对劲，也想跟着转头。 莘烨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功吸引注意力后，两个人继续聊天。 面颊有些发烫，岑暖用手背冰了冰，这才将这些‘宝藏’交给工作人员，换来四张提示小卡片。 之前的探宝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游戏还在后面，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多钟，小镇上的居民都出来逛集市买东西，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 第98页 而嘉宾们要做得就是，在这热闹集市上四处穿梭，找到特定的npc拿到提示卡片，线索越清晰，越能找到最终的那个‘集市之王’。 然后再带着这位‘王’一起去见工作人员，兑换当晚的晚餐。 其余没找到的嘉宾，当天晚上就只能吃泡面充饥，而且也不提供酒水饮料，就给喝白开水，非常凄惨。 总体来说，这就只是个充满趣味的小游戏而已。 目的是展现嘉宾们的互助精神，毕竟最终的那个获胜者也不可能吃独食，肯定会把兑换到的食物分配给大家，然后再一起吃饭。 岑暖之前就已经领到了四张提示小卡片，换好统一的服装之后，她就打开看了看。 分别是‘很可爱’‘开襟毛衣’‘爱睡觉’和‘脾气不好’这四个关键词，就…很云里雾里，也不知道这个‘集市之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游戏已经开始，大家按小组四散分开，前往第一个npc所在的地方，闯关领取提示小卡片。 岑暖和年少卿走在一起，两个人简单的交流几句游戏心得，少年的目光就直接投向了路边摊子上做成花朵形状的棉花糖。 之前岑暖已经明令禁止他吃零食了，所以他现在也不会直接提出要求，只是不停地朝着棉花糖的方向看，一共回了三次头。 岑暖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自主就想起岑小冉来。 心一软，她从兜子里掏出十块钱，过去买了一朵最大的棉花糖。 年少卿接过来之后，吃了几口，估计是觉得没有棒棒糖好吃，他直接就用手把那棉花糖搓成一个圆球，全塞在嘴里吃掉，糖棍扔在垃圾桶里。 岑暖也就走了几秒神，再转头后，整个人都惊呆了：“棉花糖呢？” 年少卿语气干巴巴的：“吃了，不好吃。” 他又指向旁边烤年糕的摊子：“买个那个尝尝吧，要芝麻盐口味的。” 岑暖白了他一眼，简直想把这人给扔回幼儿园里面去：“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那么嘴馋？” 年少卿这才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委屈：“你平时骂我就算了，怎么上节目还骂？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岑暖：“…” 怎么这人跟她也开始茶里茶气了？简直像是一朵清新脱俗的白莲花… 估计是昨晚演上瘾了，所以才继续贯彻这种人设。 不太想理会他，她就继续往前走去，正好就遇到了第一个npc，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手里拿着一筐子柿饼正在叫卖。 柿饼奶奶因为听力不好的原因，平时对外界的事情感知不敏感，所以总是郁郁寡欢，根据家人讲述，老人家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笑过了，卖东西就是她唯一排解寂寞的方式。 而这次嘉宾们所要做得事情，就是尽力能逗奶奶发笑，谁要能让奶奶笑了，提示的小卡片就给谁。 脱口秀女王易姹紫首先上阵，提高声音来了段脱口秀段子表演，结果周围围观的人都笑了，老奶奶还是严严肃肃的，表情迷茫，彷佛在奇怪她到底在干嘛。 易姹紫也不尴尬，只推推旁边的歌手章红青：“诶，老章，这下该轮你出手了，你的歌声可是老少皆宜，保证能让奶奶觉得开心。” 章红青的母亲却开了口：“这边没有伴奏的，他唱出来效果不好。” 这位孙阿姨是嘉宾中年纪最大的，大家都让着她，这会儿都附和起来。 年少卿倒笑了：“奶奶耳朵不好的，通过声音的方式肯定不能让她笑，不如来一段舞蹈，最好是幽默一点的，沣哥，你唱跳俱佳，你来吧。” 季沣来参加这个节目，本来就不是为了翻红，其实从昨天开始，他就一心想找到与岑暖搭讪的机会，借此来拉近二人的距离。 这会儿站在人群的后方，他心不在焉地看着岑暖站立的方向，正在走神呢，被年少卿这么一叫，下意识就‘嗯’了一声。 年少卿就笑起来：“沣哥答应就好办了，那我帮你找个搞笑些的舞蹈吧？” 季沣恨他恨得牙痒痒，但镜头之下，却还是勉强板着脸答应下来，接过对方替他找得舞蹈视频后，更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只见那屏幕中，有两个身穿荧光绿夸张服装的人，正上上下下活动身体，像是两条毛毛虫似的，跳着滑稽的毛毛虫舞蹈。 “怎么样，沣哥，这个舞蹈很搞笑吧？只要你跳出来，老奶奶肯定会笑的，提示卡片就是你的。”年少卿目光纯良。 周围的嘉宾也都笑着催促，骑虎难下，季沣只好放大手机音量，开始有样学样跳起舞来，惹得围观的人纷纷都笑了起来。 柿饼老奶奶揉了揉眼睛，也有些羞涩的绽放出一丝浅笑。 “奶奶笑啦！早知道我也跳这个舞了！”易姹紫立刻叫了起来。 在众嘉宾羡慕的目光下，季沣领到了第一张提示卡，而这么看起来，倒像是年少卿不计前嫌帮助了他。 岑暖全程围观了这场闹剧，也跟着笑了一会儿，心情还蛮不错的。 身后围观的人们一直向前挤，差点就挤到她了，却有人忽然走到她身后，替她抵挡了大部分人群，她就微微转了转头。 男人漂亮的侧颜近在咫尺，二人虽然紧挨着站在一起，但因为人太多的原因，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 第99页 摄影师就在不远的地方拍摄，而两人垂在身下的手却轻轻触碰着，颇有种学生时代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感觉。 岑暖禁不住想微笑，忍了半天，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疼。 前方的季沣已然拿到了两张提示卡片，嘉宾们转头继续寻找下一个npc所在的地点。 而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才低头，用很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甩掉摄影师，咱们在振华古董店后面的小巷子见面。” 岑暖‘嗯’了一声，虽然还没有行动，内心却已经提前紧张了起来。 就…很没出息。 … 小城的日光和煦，穿着各色衣服的游客从身边经过，熙攘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人的耳朵就会自动接受，似乎这才是正常的分贝。 岑暖跟在众嘉宾身后走着，渐渐就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与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抬头向上望时，树木的叶片轻微摇摆，催眠似的，将时间一瞬间拉长，继而奇妙地静止下来——— 川流不息的热闹街景变慢，终于成了浓墨重彩的油画，她看到一对情侣正在人流中忘情亲吻，也看到老奶奶和老爷爷互相搀扶着，相对而笑。 微风吹拂，晃神的瞬间过后，一切又恢复正常。 但那种幸福又兴奋的感觉，却始终充盈在她的身体内，让她整个人活力无限，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似的，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笑。 这就是热恋的感觉吧？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犹如新生般，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是焕然一新，闪闪发光的。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响似一声，恋爱荷尔蒙迸发，在她的脑海中反复跳着舞，弄得她也想跳舞，脚步不自觉轻快很多。 就这么又走了一会儿，她看到跟着自己的摄影师走神，正在跟一旁的工作人员抽着烟聊天，就径直走入人群，不一会儿就到了莘烨所说的那家古董店门口。 这里相对来说人比较少，尤其那个后巷，因为狭窄的原因，周围只有几只胖乎乎的橘猫在摇着尾巴晒太阳中。 岑暖走过去的时候，莘烨正站在巷内等着她。 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无限拉长，斜斜的印在长了青苔的青石板上，阳光将石壁晒得微微冒着热气，天气暖和极了。 似乎等不及她走过去，他远远地迎过来，脸上也带着笑，随即又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着。 身高差让她的脑袋正好到男人的肩膀那里，抬眼就能看到那线条凌厉的喉结，配着修长的脖颈，像是艺术品般漂亮。 鼻端满是他身上清冽的男士香水味道，及其淡，让人闻了十分舒服，像是一瞬间置身大森林中似的，与她第一次在雨夜中遇到他时的感觉相同。 天空澄澈而幽蓝，偶尔有云朵遮蔽了太阳光，便有阴影在二人身上落下，边角隐约有云朵的形状。 两个人就在这小巷内拥抱了很长时间，她的手圈着他的腰背，像是盹睡了一般紧紧闭着眼睛，心中的雀跃又如振翅的小鸟，扑棱棱飞个不停。 过了许久，才仰头看他：“莘烨，我真的真的，好开心啊。” 他也同她一般，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我也是这样的，咱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最终能走到一起，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顿了顿，又叹息：“但梦境中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也不会有如此真实的，拥着你的感觉，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着，他的手臂渐紧，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一旁睡觉的橘猫这会儿也醒了过来，三三两两的追逐着打闹。 岑暖看这猫实在可爱，就拍拍男人的胸膛，让他放开了她，拿出手机拍照，准备回去给岑小冉看。 小孩子一直想养个宠物，但是无人照看，怕亏待了小动物，岑暖一直就没有同意，只拍些猫儿狗儿给她看。 她又向他说起女儿对他的思念，莘烨始终微笑地听着。 男人的目光盯在她的唇上，眸色渐深，有了些许侵略性，这种感觉她有些熟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却又被他拉着手臂重新拽回去。 两只猫儿玩着玩儿，互相又打闹起来，发出喵喵的叫声，有一朵云飘过，天气便愈发晴朗。 莘烨的一手拢着她的腰，另一只大手捧起她的脸颊来，指腹划过她的耳侧，带来微痒的触感。 二人目光相对，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那小小的身影。 而就在这极端暧昧的氛围中，他却低笑一声，薄唇擦过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和她白皙的面颊，最后到达她的唇畔。 轻轻啄吻着她唇侧的皮肤，哑着嗓子逗她：“小暖，要不要…和我接吻？” 第34章 . 热恋 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歪在一起…… 所以, 到底要不要亲吻呢？ 结论是要的。 热恋的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腻歪在一起，此时春光正好，二人沐浴在阳光之下, 情绪和感知都是极其敏感而又到位的。 男人的胡茬蹭在她的脸颊上, 气息紧紧缠绕。 他的手指温柔地托着她的下巴，一下又一下耐心的啄吻她的唇侧, 又用手指摩挲她微微发着热的耳垂。 他送得那珍珠耳坠子就在微风中左摇右摆，像她此时的心境一般。 最后男人叹息了一声, 俯身又叼着那坠子，顺势又连带着她的耳垂，她的颈侧，她的发丝，都轻轻吻了一遍, 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 第100页 那声音通过骨传导，让她能无比清晰地听到, 连带着感官和视觉一起, 影响力巨大, 岑暖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男人轻轻将她抱起来，两个人视线终于处在平齐的状态，他的手臂很稳，只是过于紧了，箍得她直得靠着他。 而他的一双眼却带着笑意, 就这么深深凝视着她。 同时又在仔细地观察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唇再次落在她的脸颊上, 而后轻柔地吻了吻她的下唇，始终只像孩子间玩闹般的轻啄，目的昭然若揭。 岑暖的眼睛半眯着又睁开，她只觉得日光刺眼, 整个身体又像由不得她控制了似的，燥意绵长，恍惚间又成了天边轻飘飘的云。 双手圈着男人的修长的脖颈，她红着眼睛在男人俊美的面颊上胡乱咬过，最后才很不甘心的贴上他的薄唇，与他亲吻在一起。 太坏了，这男人…真的是太坏了。 这一吻由他的撩逗而起，全程却又是她被动着在主导，她想要的感觉，他全然不给，却又能无限温柔地包容着她。 任由她去练习，探讨，吸取经验，再次尝试…卷土重来。 所以，这个吻又花费了太长的时间。 长到她的脸颊发红，肺中氧气已然不够，考拉抱树般，这辈子都不能分开似的。 终于被放了下来，她靠在墙上闭着眼平静了一会儿，又被男人重新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长发安抚。 嘴里轻呜了一声，她现在的表现跟岑小冉也差不了多少，热烈的情绪渐渐退却后，羞涩和懊恼逐渐占据高地。 一想起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点儿没脸见人了。 莘烨完全包庇她这种鸵鸟行为，只微笑着让她躲在他的外套下，甚至还贴心的拽起衣襟替她遮蔽住阳光。 耳边全是男人沉稳的心跳声，岑暖就这么自暴自弃的待了一会儿，脸颊才没那么烫了，从他的外套里出来之后，又被阳光给刺激到，猛地眯起眼来。 低头看着她小巧红润的面颊，莘烨笑了笑，伸手遮在她眼前：“感觉怎么样，恢复过来没有？” 他这么一问，她就更气。 索性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不怎么理会他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就像小学生罚站似的，脚边玩耍的几只橘猫也累了，重新窝在太阳下打起了盹。 过了一会儿，莘烨才笑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岑暖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整整过去了十多分钟，而就在这些时间里，两个人基本都是在亲吻… 她就有些担忧：“以后咱们就别偷偷出来了吧？不然节目组会着急的。” 莘烨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不会，我已经跟我的摄影师打好招呼了，他不会着急的，至于你那个摄影师…”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人本质上看不起素人嘉宾，跟拍你的过程中一直偷奸取巧，给他些教训也是应该的。” 岑暖这才‘嗯’了一声。 马上要分开了，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她还是有些不舍，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张开双臂，红着脸等他抱过来。 两个人又抱了几秒钟。 莘烨低头问：“小暖，你想不想当这场游戏的获胜者？” 她又犹豫起来：“刚刚找宝藏的时候，我就已经胜利了，怎么这次还要胜？” 男人用手指点点他的脑门：“你作为素人，一直都不受重视，综艺刚开始出出风头也是好的，省得后期没镜头。” 他这么一时，倒是激起了岑暖的斗志，她握握拳：“那好吧，我尽量努力寻找线索，你也是呀。” 这么说着，二人才分别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 被季沣堵在一个僻静的街角时，岑暖已经找顺利找到了第二个NPC，准备去跟摄影师汇合。 季沣穿这节目组统一的服装，步子迈得很大，身后也没有跟着摄影师，看起来也应该是偷跑过来的。 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他一边在快速靠近。 说实话，在大好的日子里遇到这个人，岑暖是觉得十分晦气的。 但她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所以只淡淡问道：“干嘛啊？” 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季沣停下了脚步。 深深凝视着她，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发涩：“暖暖，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但总也不能如愿，我其实…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 从前的季沣总是神采飞扬，看起来高高在上，从来都不屑于求人，也不会用这种卑微的语气讲话。 但时间总会磨平人的棱角。 岑暖看着他：“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话想对我讲啊？就比如我吧，我就不喜欢跟你讲话，甚至都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 季沣苦笑了一下，自顾自说道：“邹敏语…离职了，你知道吧？现在星球娱乐的总裁是她妹妹，所以她被排挤出去了。” 岑暖‘哦’了一声：“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季沣说：“她离职之前，跟我表白了，说暗恋了我很多年，想要跟我结婚，还说什么甘愿回家相夫教子…所以我到现在才明白，你之前的感觉都是对的，从一开始，她就是在故意排挤你。”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有些红：“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不光没有保护好你，还那么不耐烦地猜疑你，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想抽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 第101页 过去这么久了，他才终于想明白这一点。 是该说直男的思维太迟钝，还是该说他这人性格太自大了呢？ 岑暖倒有些感慨：“那你是怎么回应邹敏语的？” 季沣皱皱眉：“我觉得很恶心，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又很恨她，骂了她之后，让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后来她哭着耍赖，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我把她踢开以后就离开了。” 回忆起这一幕来，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出现憎恶的神情来。 像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坨狗屎似的。 岑暖点点头：“这就对了，你现在对她的感觉，就是我对你的感觉，咱们三个之间的牵扯现在已经结束了，你就别再打扰我了。” 季沣却仍然不死心：“但你之前不是很爱我吗？之所以离开我，也是因为邹敏语从中阻碍，现在我已经彻底认清她的真面目，不会再听信谗言了，我们就可以好好交往了啊！” 岑暖叹了口气：“你仔细听好，我们从前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因为邹敏语，是因为你，你太自大，太目中无人，太大男子主义！因为你的这些问题，才给了别人挑拨的机会。” 她觉得对这个人说话真的很费劲，转身就想要离开。 季沣面色惨白，知道多说也没用。 他只好上前，将手中的提示卡片都递给她：“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他刚刚费劲地跳了半天舞，得到卡片之后，心里却全想着怎么能帮助到她，这才一路跟随过来。 岑暖却并不稀罕这东西。 她后退一步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自己拿着吧，不一定能凭借提示猜中谜题，成为获胜者，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出风头吗？” “现在不是这样了。”季沣神情有些失落：“我参加这节目，就是想多见见你，跟你聊聊天。” 他这么说这，已然无法抑制情绪，想要靠近她，直接将卡片塞给她。 岑暖不要，随手扔在地上，二人就这么僵持一会儿，后面却又有人走过来，是易姹紫和年少卿。 “沣哥，你在这儿啊！”年少卿一面对镜头的时候，眼神就十分纯良：“你的摄影师找你很久，我们还以为你丢了！” 这么说着，他就走上前来，勾肩搭背带着季沣走出去了。 剩下的易姹紫则是探头探脑，在地上寻摸了半天，把岑暖丢掉的那两张提示卡捡起来：“姐妹，你这个要不要了？” 岑暖摇摇头：“这个不是我的。” 易姹紫就更高兴：“哦，那它们现在就是我的了。” 她又走过来拍拍岑暖肩膀，意味深长道：“我有种预感。” 岑暖愣了愣：“什么？” 易姹紫笑得更开心：“这种预感就是———咱们的这个节目，会很精彩，收视率必定大爆！” 娱乐圈的人，都是精明到不能再精明的。 岑暖总觉得她察觉到了些什么，但人家不说，又不能强行问，只好装傻糊弄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往第二个NPC的地点走。 其实这期节目的重点就是在NPC这里，所以之前寻找的过程大多都会被剪辑掉，或者当节目的花絮。 眼下所有嘉宾都聚集过来，正式拍摄才刚开始。 … 同第一个柿饼老奶奶比起来，第二个NPC就要酷炫很多，居然是站在集市中央的一个大型机器人，机器人内里的程序是由人来操作的，所以可以说话，也可以做出些简单的动作来。 此时面对着十二位嘉宾，那机器人眼睛的部位有红灯闪烁：“所有的人类给我听好，我是来自于未知星球的机械人，现在，你们是我的俘虏！” 乔嫣十分捧场，立刻就‘哇哦’了一声。 易姹紫不甘示弱，也跟着‘哇哦’。 除此之外，其他的嘉宾就都没什么反应。 岑暖站在年少卿身边，悄悄用眼睛去找莘烨的身影，这才发现男人立在一棵树繁叶茂的大树下，面颊上还印着树叶细碎的光影。 注意到她的目光后，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一圈，意思是让她转回头去，目光中却又隐隐带着笑意。 岑暖面颊一红，之后就没有再走神。 机器人npc继续宣读规则，基本上概括来说，就是‘一二三木头人’这个游戏，这个概念在最近很多影视剧和漫画中都有用过，并不算稀奇。 机器人的身体很灵活，可以随意的转动，而当它背朝大家的时候，口中就会不停地念叨‘一二三木头人’的口号，众嘉宾可以随意向前跑动，直到拿到它后背口袋里面的提示小卡片。 但在这个过程里，机器人还会时不时猛扭头，如果被它捕捉到有人在动，就会毫不留情射出光波，将那个人‘击毙’，还…挺‘残忍’。 剩下的人则继续往前跑，总时常设置在十分钟内，如果超时后仍旧没有人能拿到卡片，就重启游戏，众人原地‘复活’，谁都不许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听明白规则后，游戏正式开始。 ‘一二三木头人’这个游戏，岑暖小时候也是玩过的，就是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玩笑打闹，也没有什么难的，她就没怎么在意。 结果…真的是很累很累。 跟真人不同的是，这个机器人的身子转得贼快，而且它也不会晕，一分钟平均转过来十多次，根本就容不得嘉宾到它的身前去。 -- 第102页 章红青的母亲孙阿姨毕竟年纪大了，第一轮就因为跑动太快，喘气的频率大被淘汰了，之后就坐在场边没再上来，其余的嘉宾一共玩儿了五轮，也都累得气喘吁吁，始终没有办法拿到提示小卡片。 岑暖脑门都开始冒汗了，腿软得站不住，她现在又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好好锻炼了。 莘烨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低声说：“一会儿你到我身后去，有我挡着你，机器人的扫描仪不会发现。” 她将信将疑：“这难道不算犯规？” 男人便笑了笑：“不算犯规，这算是规则允许之内，因为这游戏太苛刻了些，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永远结束不了。” 岑暖这才点点头，等到那‘一二三木头人’的机械声音出来后，就跟着他稳稳的脚步向前走，就算停下来时，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也没有再被发现。 就这么着，其余的嘉宾陆续被淘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来到了距离机器人五步远的地方，倒计时嘀嘀嗒嗒，马上就要游戏结束。 虽然离胜利已经很近，岑暖的内心却还是绝望起来，机器人再一次短暂转身，她刚想要不管不顾冲过去，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了起来。 莘烨的手臂很稳，直接半抱着她，让她的身子保持着往前探的状态：“快去取。”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伸长手臂用力去够，终于赶在被机器人发现之前，顺利拿到了装着提示卡片的红色纸袋。 倒计时停在最后三十秒，游戏结束。 一旁等待着嘉宾们一开始还以为要重新玩，都垂头丧气的，眼看成功才欢呼起来，一拥而上抱了过来，激动到不行。 岑暖和莘烨被簇拥在中间，两个人就像饼干里面的奶油芯子似的，无限挤压，耳朵边全是吵吵嚷嚷的欢呼声。 岑暖原先还感觉挺烦恼，因为她原本就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每次到了这种时刻都会觉得尴尬，认为自己与快乐的大家格格不入。 但又过了几秒，她感觉莘烨的手臂伸了过来。 就这么趁着大家抱成一团的时候，男人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中，阻隔了别人的靠近后，大手摸了摸她的黑发，将这个团体拥抱变成了独属于情侣二人的深情小拥抱。 心跳停了一瞬似的，周围的嘈杂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岑暖内心又惊诧又甜蜜，耳朵里听着他的沉稳心跳，她稍稍闭了一下眼睛，内心甜蜜无比。 片刻后众人分开，两个人也若无其事地拉开距离。 藏在忙碌生活中的小小甜蜜，隐秘而又令人充满活力，明明刚刚她还累到想死，现在却满身轻松，脸上挂起淡淡地笑容。 年少卿走过来盯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她就有些心虚：“你阴阳怪气什么？” 结果这人一秒变脸：“没有啊，我只是在担心你，暖暖姐，你要是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岑暖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叫我什么？” 年少卿眨眨眼：“叫你‘暖暖姐’啊。” 这么说着，他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暖暖姐，注意你脸上的笑容，别太显眼了，摄像机在拍你呢。” 岑暖急忙恢复严肃表情，再不敢微笑了。 … 之后的一个下午，众人都在继续寻找NPC，玩儿各种小游戏，累得气喘吁吁，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全部闯关成功。 到目前为止，岑暖手上的提示小卡片是最多的，一共有七张，剩余的零零散散都在其他人手中，大家各自皱着眉头研究，在市场内搜索最后的‘集市之王’。 岑暖手中的卡片分别是：‘很可爱’‘开襟毛衣’‘爱睡觉’和‘脾气不好’‘戴口罩’‘花臂很帅’‘胖胖的’这七个。 岑暖寻思了半天，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穿着开襟毛衣，戴口罩纹花臂的胖大哥形象，而且这大哥还睡眼惺忪，嘴里喋喋不休在骂人… 这也就罢了，‘可爱’这个词，具体又能从哪里体现？ 左右巡视了一圈，她也没找到什么适合的人选，身边的其余嘉宾，这会儿却都不管不顾，开始随便拉围观群众试验起来，很快就耗尽了三次尝试机会。 脑海里闪过线索，岑暖抬手按了按眉心，开始往她和莘烨偷偷约会的小巷子那边走，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就抱了只胖乎乎的橘猫。 只见这小家伙嘴巴上有一圈黄色的毛毛，活像是戴了口罩，胸脯的绒毛是白色的，两边各有黄色花纹，看起来和开襟毛衣神似。 最绝的是，这猫一边前腿毛色雪白，另一边则有一大片花纹，像是个纹了花臂的社会大哥，气质超级拽。 跟那小卡片的提示完全对应上了。 工作人员眼睛亮了亮，直接将一枚写着‘集市之王’的吊坠给小橘猫挂在脖子上。 还笑着解释，说这猫在集市上横行霸道，每天吃水产店的鱼，挠小卖部家的狗，还跟各种小母猫都有暧昧关系，所以才被称为‘集市之王’。 易姹紫弯着腰笑了半天：“诶，这个‘王’字里面，是不是还包含着‘海王’的意思？” 大家又都拍手笑起来。 岑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猫，忍不住用手摸摸它的小脑袋。 这猫猫虽然长着双刀刀眼，但也不轻易咬人，呼噜着一直用手拱她的手心，看起来还挺享受的样子。 -- 第103页 … 一天的拍摄终于完成，大家筋疲力尽回到别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分配起食物来。 除了岑暖得到一桌丰盛的美食外，剩余的人都是一人一桶泡面和两瓶矿泉水，大家聚拢在桌边，可怜巴巴盯着美食看。 岑暖就笑起来：“我自己肯定吃不完啊，一起坐下来吃吧，不然多浪费？” 就这么大家一起吃完饭，才各自上楼休息。 毕竟还是要给嘉宾一些隐私空间，所以房间内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摄像机，只是挑时间录一小会儿日常而已。 现在并不属于拍摄时间，岑暖就拿出手机来，给葛阿姨和莘烨打了个三人视频电话。 聊了几句之后，岑小冉可可爱爱的小脸蛋就怼在镜头上，非要爸爸妈妈一人给她一个亲亲。 小孩子几天都没见到爸妈，心里正委屈着呢，这会儿好容易提出个要求，自然是要满足的。 两个人就都往前凑了凑，在屏幕上亲了亲。 岑小冉捂了捂脸：“爸爸妈妈羞羞脸，当着宝宝的面亲亲。” 岑暖才有些脸红：“小坏蛋，回去打你手心。”赫拉 岑小冉才不怕这个呢：“妈妈每次打手心都很轻，妈妈最爱我啦！” 小孩子活泼，一刻也不停地绕着手机蹦蹦跳跳，过一会儿又凑过来，絮絮叨叨讲述自己在幼儿园里发生的趣闻。 说着说着，倒又把自己说委屈了，小胖手抹了抹眼泪：“妈妈爸爸，你们快回来呀，冉冉好想你们。” 岑暖的眼圈一瞬间又红了，软着声音哄了哄女儿。 莘烨倾着身，一直在认真听母女二人交谈。 他的目光温柔，过一会儿才提醒：“一会儿还要下楼补录一段睡衣派对的内容，小暖，你先准备一下。” 岑暖‘嗯’了一声，急忙起身去找好看的睡衣。 岑小冉跟爸爸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小女娃脸颊红红的：“爸爸，你好帅呀！” “冉冉也很可爱啊。”莘烨笑了笑：“所以可爱的岑不染小朋友，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葛奶奶，不要让妈妈和爸爸担心啊。” 小身板都站直了些，岑小冉认真点头：“好呀好呀，我一定会哒！” 小孩子接收到了任务，一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些，也不再闹小脾气了。 等岑暖换好睡衣过来后，就乖乖和妈妈道了别，挂断视频之前，还送上甜甜的连环亲亲。 … 过一会儿节目组果然上来敲门，要求嘉宾穿睡衣下楼集合。 岑暖这次换了身毛绒绒的小狐狸造型睡衣，珊瑚绒的材质很暖和，倒显得整个人更娇小了几分。 她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出门，正好莘烨也从隔壁出来。 男人身上照例是简单的黑色系睡衣，挺拔高大的身材微微弯下来，轻轻拽了拽她睡衣帽子的狐狸耳朵。 两个人牵了牵手，松开后并肩下楼。 其余的嘉宾也都集合完毕，节目组才宣布规则，说是要开什么睡衣舞会，七男五女，尽量要分开搭档，由男士来选出异性舞伴。 客厅的灯黑了一瞬，重新亮起时，每个男嘉宾手中都举了号码牌。 乔迁是易姹紫的男朋友，自然是选择了女友，号码牌三号。 章红青怕母亲落单，所以选了四号。 星球娱乐的小艺人古川则选择了乔嫣，号码牌一号。 季繁森则是选了乔嫣的姐姐乔巧，五号。 至于剩下的三位男嘉宾，莘烨，季沣，年少卿，则全部举了二号牌。 岑暖刚刚领到号码牌，还有些懵，这会儿察觉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才急忙低头去看…正好是二号。 第35章 . 发现 第一次约会 节目组的这个安排, 其实就是故意憋着坏，在制造噱头，因为男女嘉宾的数量本身就是不对等的, 无论怎么选, 都会有两位男士落单。 那么按照概率估算的话，至少会有两对男士选择重复, 互相争风吃醋上演修罗场，最后落败的两位组成男男舞蹈组合, 又添了几分笑料。 但眼下的情况却又出乎了意料———居然有三个男人齐刷刷地选择了同一位女士。 另外的嘉宾们对视了几眼，易姹紫抱着肩膀，满脸兴奋地‘哇哦’了一声。 乔嫣十分捧场，也随后跟上：“哇哦，好刺激呀！” 季繁森则是欲言又止, 满脸都说那种知道很多八卦，但又不能说得憋屈感, 最后索性做了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面壁思过去了。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 岑暖自然是尴尬的。 她从不喜欢自己被太多人注视，也不喜欢身处于纠纷中心。 虽然私心里她很想选莘烨，但这么一来，不正表明他们两个有些什么吗？ 在节目中公开恋情，接受大众审视与媒体炒作, 这真的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尤其她和莘烨并不需要以此作为噱头，来获取别的利益。 而最稳妥的一种方式，肯定是选择年少卿。 因为两个人之前就是搭档，再一次成为舞伴, 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好这时，年少卿也说话了：“我选择暖暖姐的原因，是她和我最熟，我们一起共事很久，现在又以搭档的身份上综艺，自然不能分开。” 季沣声音发涩：“你倒也不用替她做决定，具体选择谁，得由她自己来选择，咱们公平公正，谁也别打感情牌。” -- 第104页 这两个人本身就是敌对关系，这会儿互相看着彼此，谁也不肯先放弃，倒显得一旁的莘烨有些不太合群了。 男人的表情始终淡定，听着季沣和年少卿争论几句后。 才淡淡地出言劝阻：“都是游戏规则罢了，你们何必那么认真？既然男多女少是既定事实，不如商量个方法，大家比试一下，最后再出结果。” 他这么说了，岑暖也就松了口气。 反正不用她选择就好，而他们三个去比试，就相当于将镜头的焦点转移，替她减少了一部分尴尬。 旁边嘉宾们这时也七嘴八舌出起了主意。 易姹紫表现最积极，而且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直接就跟剧组要了十多个咬人小玩具，围成一圈放在桌子上：“十局七胜啊，被咬的最少的人和暖暖跳舞，剩下那俩组成双男舞队。” 这么一来，倒把原本紧张的气氛弄得搞笑了起来。 岑暖无语了一会儿，就跟大家一起围着沙发坐下，看着前面三个男人玩这种童趣的小玩具。 咬人小玩具的造型很多，有恐龙脑袋的，有狗狗脑袋的，还有黑熊脑袋，共同之处就是可以大大地张开嘴巴，里面有一排雪白的牙齿。 随着每个牙齿被按下，那玩具就出发低低地怒吼声，但一般只是威慑。 只有真正触动机关，玩具才会猛地闭上嘴巴，将玩家的手指夹住，而这个倒霉的玩家，不光会受到惊吓，手也会疼上一阵子。 年少卿从上节目开始，就一直装白莲，明里暗里恶心季沣，而他对季沣的敌意，就挺莫名其妙的，毕竟二人之前没什么交集。 岑暖心里一直疑惑这个事儿，特意去观察这少年的神情。 却见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伪装的笑意，变得和私底下一样，淡漠之余，整个人都透着股冷意。 此时他与莘烨站在一起，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而后又松开，被莘烨盯了几眼之后，才抿着唇垂下头去。 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两个男人的气场就发生了碰撞。 就好像年少卿一瞬间落败了似的。 反观另一侧的季沣，他始终站在稍远的地方，孤孤单单并不合群，原本开朗的面容沉郁着，摸了一支烟拿在手中，知道不能抽，又放回烟盒。 明明只是个轻轻松松的小游戏而已，气氛却又莫名其妙变回严肃。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岑暖也禁不住跟着焦虑起来，这种事她又不能参与，一不留神，手中的杯子洒了些水出来。 幸好只是矿泉水，她的珊瑚绒睡裤稍稍有些湿，急忙抽了些纸巾擦。 前面的三个男人这时都转头看她。 齐刷刷的目光盯向自己，岑暖下意识举起手中的纸巾盒挡在脸前，很想穿个隐身斗篷，让自己变透明。 莘烨肩膀动了动，轻轻笑了一声。 他率先转回头去：“快点开始游戏吧，时间不早了，跳完舞大家早些上去休息。” 年少卿点点头，第二个转头：“好啊。” 单手插在裤兜里，他穿着件浅灰色睡袍，慢悠悠晃到玩具跟前，手指伸过去，将绿色恐龙的牙齿咔哒咔哒按下十多颗。 这才松了口气：“沣哥，该你了。” 摆在第一位的咬人玩具里，现在只剩一颗牙齿还健在。 季沣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按下，玩具猛地抖了几下，嘴巴猛地闭拢，将他的手咬在里面…毫无悬念的结果。 年少卿这会儿已经走到第二个玩具前了，继续咔哒咔哒往下按。 季沣抽出发红的手指：“你到底什么意思？” 年少卿的表情无辜：“我只想替大家节省时间，速战速决啊，你想想看，这么多玩具，咱们三个一人按一颗，得什么时候才能决出胜负？” 季沣忍着脾气：“所以呢？” 年少卿：“所以我先和你玩儿两局，咱俩分别再和莘导玩儿两局，最后cei丁壳，胜出的人一起玩儿两局，每次玩儿的时候，先按的那个人想按多少下就按多少下，后果自己承担。” 季沣才不言语了，黑着脸过去继续被玩具咬手。 他其实也知道年少卿是在故意耍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有摄像机在拍着，再怎么都要做出和谐的样子，不然他更会被其他嘉宾排挤，与岑暖跳舞的这个愿望，连一点实现的可能都不会再有。 之后年少卿又与莘烨玩了两次，结果都是莘烨赢，接着莘烨再和季沣玩，季沣全部都输掉，前前后后，他一共被咬了七次手指。 围观的嘉宾都在哈哈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年少卿也笑，虽然也是落败方，但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到从前。 抬手搭着季沣的肩膀，他的语气十分热情：“沣哥，咱俩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其实我挺喜欢跟你搭档的，我舞跳得不好，你可要多多担待！” 大厅内的灯光一瞬间变得幽暗下来，优雅的舞曲开始播放，伴随着别墅透明玻璃墙外的夜色，五彩的小灯闪闪烁烁，正是与心动之人跳舞的时光。 岑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见莘烨正向她走近。 男人姿态闲适，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看起来十足绅士。 她就微微笑起来，将手放在他宽厚的掌心内，两个人牵着手往前走了几步，跟随着大家慢慢舞动身体。 -- 第105页 睡衣舞会正式开始。 岑暖已经很久没好好跳过舞，所以难免紧张。 男人的手放在她腰肢上，低头对她笑道：“没关系的，你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我让你转身时，你转身就可以。” 她才‘嗯’了一声。 趁着摄影机没拍过来，低声又问：“不就是跳个舞吗？你干嘛争这个？又幼稚又尴尬，我跟年少卿搭档着，应付一下就好了呀。” 男人低头凝视着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但是后来改变主意了。” 岑暖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你穿睡衣的样子很可爱，我不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 舞曲换了一首，节奏明快又激昂。 男人顺手将她抱起来一些，让她将那毛绒绒的拖鞋脱掉，而后踢到一旁的空地上，其他人看了，也都照做，赤足跳起交际舞来。 大厅内气氛更加热烈，大家一边笑一边交谈，在这种热烈舞曲之下，都释放出本心，一时也忘了在录节目。 旁边就是季沣和年少卿的跳舞组合，两个大男人相互搂着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相比于年少卿的乐在其中，季沣的脸简直黑的像锅底一般。 也不知道是真不会跳，还是在装，年少卿一直拼命踩他的脚，踩完之后还真诚道歉，一直‘沣哥’长‘沣哥’短叫个不停。 最后季沣实在受不了，猛地将他推了出去，自己上楼去了。 年少卿站稳脚步，对着摄像机摇摇头：“沣哥好像很不喜欢我…要不然我追上去解释解释？” 这么说着，便也追了上去。 这两个人消失在楼梯口之后，岑暖还有些担心，怕年少卿再和季沣打起来我，正要去看看，却又被莘烨拉回来。 男人牵着她的手，让她随着舞曲转了一圈。 这才低声安慰：“没关系的，他们两个不会怎么样，年少卿会有分寸。” 她才又问：“你俩刚刚玩游戏之前，是不是商量过什么？” 莘烨‘嗯’了一声：“我只是告诉他，那咬人玩具的规律而已。” 见她紧锁着眉头还要追问，他又摇摇头闭口不言，带着她更热烈地跳起舞来，暂时让她忘却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周围笑闹声更大，大家在大厅中央的舞池内穿梭，舞曲逐渐舒缓下来时，全都气喘吁吁，不怎么想动弹了。 岑暖不自觉就依偎在了莘烨的怀里，摄像拍不到的地方，她的脚踩在他的脚面上，就这么被他带动着缓缓移动。 月色如水，细小的彩灯一闪一闪，如同雀跃的心情。 过一会儿舞会终于停止，大家又坐在外面的露台上聊了会儿天，岑暖和莘烨两个人挨着，又在座位底下悄悄牵了会儿手。 手机短信响起，她打开看时，才发现是莘烨发来的。 他这么问道：‘明天节目组给嘉宾放半天假，你想去哪里玩玩？’ 她就笑了笑，像是在学生时代似的，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给他回复。 ‘我听人说，这附近有一座古代长城遗址，想着古代士兵就在这城墙上面作战，就觉得挺新奇的，所以想去看看。’ 男人斜着身子向她靠过来。 她就又紧张了些，听他轻轻说了个‘好’字。 … 第二天上午又录了些嘉宾们日常相处的片段，节目组果然下午宣布休息，让大家自由安排时间，也可以出去逛街，晚间准时回来就好。 岑暖和莘烨分别在两个时间出门，手机联系之后，两个人来到附近的咖啡店汇合，先坐下来商量了一下路线图，然后正式出发。 那古代城墙地处偏僻，所以也没有出租车愿意去，二人索性坐了公交车，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下来后又在一望无际的荒滩徒步前进。 比起上午的晴朗天气，午后有凉风刮过，天空很快阴沉下来。 四周杳无人烟，也没有什么建筑物，远远看过去，深灰色的穹顶就扣在尽头的大地上，海市蜃楼似的，蒙着浅白的雾气。 岑暖穿了件宽大的外套，走动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全身都灌了风，她将手臂伸展开，微微闭上眼睛。 忽然感慨：“怪不得古代人都说地球是半圆形状的，这么看过去的话，换了谁都会坚信不疑吧？那时候科技又不发达，什么都靠肉眼观察。” 莘烨拉着她背后的帽子，给她戴在脑袋上。 也停下脚步：“是啊，我记得有很多描述这样场景的诗句，只是一时忘了，想不起来而已。” 两个人就这么继续向前寻找。 又过了许久，脚下的石子地变成细密的沙地，风卷着黄土吹来吹去，有一段残破的矮墙就伫立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地中，前后大约有十多米，上面还长着绿色的嫩草。 岑暖整个人都怔住，她还不太相信，又拿出手机查了半天，确定位置就在这里之后，才又重新去打量那一段矮墙。 良久之后，有些丧气：“对不起啊，我查资料的时候，那博主明明说过，这里的城墙十分巍峨，对，他就用了‘巍峨’这个词，简直是在骗人。” 几只灰扑扑的麻雀落在地上，正叽叽喳喳找小虫子吃。 莘烨往后退了退，给这群小家伙腾出位置。 他笑了笑：“网上的说法总会有些夸张，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城墙…其实也挺可爱的，过来看看也无妨。” -- 第106页 他估计思考了很久，才想到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这段矮墙。 岑暖叹了口气：“哪里可爱啊？这不就是谁家小院儿被拆了，留下来的院墙吗，随便去哪个拆迁现场就能看到，何必跑这么远。” “你再往后站站。”莘烨却拿过她的手机，指挥着她后退。 岑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给她拍照，也只好配合着竖起一个剪刀手，笑容勉勉强强。 风更大了些，天一直阴沉沉地下压，乌云仿佛就在头顶上，就连城墙边那一颗孤零零的大树，此时也在疯狂摆动树枝。 莘烨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咱们得赶快回去。” 两个人又快步往回走去，乌云四面八方袭来，一瞬间又像是来到了末日电影的场景中，小小的雨滴斜着落下，带来一股子土腥味道。 气温下降了很多，岑暖感觉自己帽衫的帽子被雨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片刻后又被男人用外套罩上脑袋，视野变成窄窄的一条。 他拥着她走得更快，最后索性小跑。 来时的那条路太远，原路返回的话，两人估计会被雨淋死，索性就超了近路，从那半人高的杂草从穿过去。 草叶子夹裹着雨滴，唰啦啦响成一片，听在耳朵里，渐渐就容不下其他声音，岑暖总疑心这草丛里有蛇，一步步走得异常小心，心跳咚咚咚，喘气有些不匀，险些绊倒。 莘烨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他的步子又快又大，过了几分钟就走出去，将她放在路边站着，顺手拧了拧她外套袖子上的水。 放眼望去，雨滴已然把天和地连通了，就像有人站在云上，在往下一盆一盆浇水似的，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针似的闪电划开雨幕，却是不可多得的震撼场景。 四处杳无人烟，好像这世界上，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似的。 头上的外套已然不再挡雨，岑暖索性就摘下来，让莘烨穿回身上。 她依偎着男人，不时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却又着了迷似的，眯着眼看这雨天的景象。 公交车半小时前就已经停运，想要回去的话，就必须赶快搭上车，但莘烨站在路上拦了许久都没有拦到，那些车辆反而加快了速度。 他快步走回来后，英俊的面颊上破天荒出现焦躁。 岑暖便笑了起来：“你虽然淋了雨，但看起来并不狼狈，站在路边像打劫似的，哪个司机会敢停下车来？” 一想到他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她就有些幸灾乐祸。 索性往前走了两步：“不然我去试试吧？但因为我而停车的司机，有一部分概率不是好人，也许会想着将咱俩杀人灭口，劫财劫色。” 莘烨替她顺了顺湿透的长发：“没关系，遇到杀人狂魔的话，就由我来对付，我虽然拦不下车来，别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就这么商量好了，分工协作。 莘烨往后面站了站，大雨中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岑暖则打头阵，取下背包来挥舞着，试图吸引过路车辆的注意力。 又过了一阵子，有一辆小型卡车慢吞吞停下来。 卡车司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车窗降下来后，一股浓烈的烟味就窜出来：“美女，需要我带你一程吗？” 见岑暖点头后，这司机才招招手，示意她上副驾来。 莘烨从大雨中走来，高大的身影逼近。 司机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主意：“两个人啊？前面坐不下的，你们愿意的话，就去后车斗里去，有塑料布可以遮雨。” 岑暖与莘烨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车子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行驶，纯白的雨幕向后退却，不一会儿雨势就渐小了，两旁一排排碧绿的树木也能看得清晰。 岑暖靠在莘烨身上，才觉得浑身暖和了些。 她不由得感慨：“你说咱们第一次约会，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日后想起来，恐怕也会觉得荒唐。” 他将那遮雨的塑料布放下去，伸展手臂，让她靠得更舒服。 又淡淡笑道：“这有什么？越是这样，日后想起来才越有意思，人生又不总是一帆风顺，有这种奇妙的经历也蛮好。” 她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地方荒凉？那还不拦着我！” 莘烨也没否认：“其实猜也能猜到，这地方肯定荒凉，但你心心念念想着，就陪着你来看看，免得以后留遗憾。”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无边的黑暗涌来，月亮被遮挡着，渐渐不能看清周围的景色，一直到进了城里，才有星星点点的电灯光亮。 谢过司机后，两个人下车。 已经接近凌晨了，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莘烨之前打电话给节目组请过假，所以两个人并不匆忙。 估摸着嘉宾们已经睡觉，他们也没开灯，摸黑换了鞋子，临上楼前忍不住又抱了一小会儿。 情侣间刚刚交往，难免就腻歪了一些。 岑暖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小声说：“好了，我要上楼洗澡了。” 又被他在额头上吻了吻，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厨房那头嘻嘻索索的声音传过来，两个人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正在楼下偷吃宵夜的嘉宾们才都探出脑袋来，有些尴尬地与他们对视着。 -- 第107页 第36章 . 浪漫 脸皮薄的人，不太适合制造浪漫…… 岑暖前半辈子的脸面, 都在这一瞬间丢光了… 这些人大半夜的，为什么，为什么就不睡觉呢！又为什么非要下来偷夜宵吃！ 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个烧开的热水壶, 就差从脑袋顶呼呼冒热气了，幸亏室内昏暗, 并没有人去开灯。 下意识地转头，她又把脑袋扎在莘烨的怀里, 想着能躲一时就躲一时，也比站在这里直面尴尬要强得多。 耳边听到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从门口衣架上拿了件干净的外套，莘烨直接把衣服盖在她脑袋上，把她抱起来往楼上走去，进了她的房间才放下。 大手拍拍她的头顶：“先洗澡吧, 别胡思乱想了。” 岑暖扯了扯他的衣角：“那…楼下怎么办？” 他便笑：“我去解释了就好了，又没有摄像机在, 就告诉大家我们在交往好了, 人都有七情六欲, 多正常的事情，不必要瞒着。” 她才‘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面颊仍然通红，直到男人出去关好门，她才迅速冲向浴室，俯身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样子, 又懊恼的摇摇头。 这实在是…太狼狈了呀。 也幸亏她没有化妆, 不然淋过雨，整个人就会变成花猫脸。 就这么洗完澡，她又擦了些面霜，这才穿着睡衣下楼, 到了楼梯口的地方，冷不防被人拦住。 岑暖停下脚步：“乔嫣？” 这位美艳的女明星一向是众多粉丝追捧的女神，之前没接触过，岑暖总以为她性格高冷。 但其实并不是，乔嫣还挺接地气的，性子也活泼。 穿着睡裙靠在楼梯上，乔嫣笑眯眯摆摆手：“是我呀？吓到你了吧，为了让你不尴尬，大家都摸黑说话，所以没开灯，嘿嘿。” 岑暖脸上又是一红：“那真的…谢谢了。” “不用谢呀。”乔嫣语气正经了些：“而且是我应该跟你道歉，之前跟季沣炒假CP的事情，怕是影响到你了吧？但我也只是听从公司安排，实在没办法。” “什么？”岑暖倒愣了愣。 乔嫣看着她，索性把话说开了：“当初你是在跟季沣交往，对不对？他身边总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生’助理，那个就是你吧。” 这次岑暖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乔嫣忽然向她鞠了个躬：”对不起啊，暖暖，但我不是第三者，也不是有意横插在你们感情中间，要是我知道你和季沣在交往，说什么都会忤逆公司，我这人见最不得偷鸡摸狗的事情…” 岑暖吓了一跳：“没什么啊，真的，都过去了，当年我和季沣分手，也并不是因为你，我知道你们是假的。” “真的？”乔嫣这才松了口气：“也是，你现在和莘导感情很甜蜜的，再提起前男友不太好，晦气，晦气～” 说着，她才打了个哈欠，幽灵似的飘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 乔嫣回房后，楼下吃宵夜的嘉宾就剩下八位，分别是季繁森，乔巧，易姹紫，乔迁，古川，年少卿，章红青还有季沣。 这几位虽然都要进行身材管理，但节目组给得健康餐太素，也都有些顶不住，发现冰箱里有香肠和干酪面包，就都约定好，下来偷吃一点。 没想到正好就遇到岑暖和莘烨进门，众人眼睁睁把两个人亲昵的小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其中，季繁森和年少卿是最了解内情的，两个人淡定之余，细微的神情却又有不同。 而后面的季沣，则一直像一尊雕塑，苍白着脸立在黑暗中，几乎隐蔽了存在，呼吸都没有了似的，让人不易发现。 岑暖下楼的时候，莘烨已经替她夹好了一个三明治面包。 直接把她叫过来，他又指着一旁的热牛奶说道：“快喝吧，我刚用微波炉打完，不够旁边还有。” 她‘嗯’了一声，环顾四周：“对不起啊，打扰到大家了。” 易姹紫才笑了一声：“不打扰不打扰，刚刚莘导已经跟大家解释过了，你就快吃吧，我们大家吃完手里这些，也就上楼了。” “不过你们还真甜蜜啊。”乔巧也在笑：“为了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才一起上节目，片刻也不能分离，羡慕羡慕。”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祝福的话语，估计是早看出些端倪来了，除了季沣之外，都很开心，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岑暖的尴尬。 手上的三明夹了很多香肠和干酪，她吃了半个也就饱了。 剩下的就被莘烨接了过去，男人几口吃完，又喝掉她的剩牛奶，这才催促着她赶快上来，全程的动作和神情都很自然。 全程围观小情侣秀恩爱的嘉宾们对视几眼。 易姹紫一巴掌就飞到她男友乔迁的后脑勺去了：“看看人家莘导，再看看你，啥也不是！” 乔迁：“你再打一个试试？” 易姹紫不甘示弱，追在他后面捶：“再打就再打，我还能怕了你？你给我站住，站住，看我不继续揍你！” 乔迁抱头鼠窜：“宝宝，对不起，我不敢了，对不起！” 乔巧‘啧’了一声：“这怎么又来了一对秀恩爱的情侣？我这狗粮可算是吃撑了，你们收敛一点好不好！” 经过几天相处，大家的关系都融洽很多，说说笑笑一起上楼，而在那黑暗的厨房中，有一个人始终被忽略着。 -- 第108页 直到四周寂静无声，季沣才慢慢捂住脸，他的肩膀抖动着，喉咙发哽，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顺着墙坐在地上。 但，错过的终究不会再回来。 无论他如何痛苦，都是过往的报应。 … ‘美好度假日’综艺拍摄周期总共半个月，时间密集，每天都要拍摄很多新内容，嘉宾们前后换了五个拍摄地，奔波之余，也过得十分充实。 而在这期间，第一期节目已经在视频网站上线，一经播出就引来巨大反响，讨论度节节上升。 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节目很真实，每个嘉宾个性不同，出来的综艺效果也不同，无论是素人还是明星，相互之间都有碰撞的点，随便发散一下，就能上好几个热搜词条，带动各种讨论热潮。 同类型的综艺虽然很多，但因为节目组早先已经定好了剧本，嘉宾都按着剧本的意思来，虽然冲突更夸张，但也很假，引不起共鸣来。 关于节目的话题，上过热搜的词条一共十多个。 ‘季沣年少卿关系’，‘季沣和乔嫣关系’，‘岑暖莘烨好甜’，‘莘烨好帅’‘岑暖年少卿好甜’‘季沣暗恋岑暖’和‘岑暖到底什么来头’这几个热度却分外的高。 人家明星的话题，观众喜欢看，爆热搜是自然的。 但岑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也要占那么多词条？ 原本用来分享工作日常的微博一天增加了二十万粉丝，她整个人都懵了，更别提私信一条接一条，根本就看不过来。 手机里也是各种同事的祝贺短信，她一一回复感谢后，这才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觉得事情有点儿大。 最后一天的综艺录制已经完成，嘉宾们陆续都离开了。 莘烨过来敲门的时候，她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被男人低头吻了吻面颊，才‘呜’了一声，缩在他怀里：“怎么办？我好像红了…太突然了，我有些适应不了。” 莘烨倒挺淡定：“没关系的，你并不是明星，曝光率减少后，热度自然就会下去，近期低调些就好。” 他这么一说，她才松了口气：“那咱们得保护好冉冉，别让小孩子被媒体拍到了，到时候再乱造谣。” 她又担心：“现在关于我的传闻太多，大家还给我乱组CP，这个你不会生气吧？最离谱的，还说我和年少卿…” 莘烨沉思了一会儿：“不生气，但会吃醋。” 岑暖：“…你以前不是很开明嘛，从来不会吃醋！” “现在不会了，该吃得醋还是要吃，因为人总会贪心，得到得越多，渴求越多，无休无止，自己也无法控制。” 他说话的时候很正经，一双深邃的眸却紧盯着她，片刻后，直接俯下身捏着她的下巴。 这一吻吻到最后，她舌根子都发麻，喘不过气才被放开。 这男人…果然是小气了很多。 两个人终于出门后，莘烨才跟她商量：“你记不记得，咱们录制第一天的那只橘色的猫？我想帮冉冉领养过来，可以吗？” “海王橘猫啊？”岑暖想了一会儿，掌心还残存着那小猫脑袋毛茸茸的触感似的，她禁不住笑了起来：“那猫猫还挺可爱的。” 她之前不许岑小冉养猫，是实在太忙碌了些，不能同时照顾小孩子和猫，但现在有了莘烨，这个难题好像迎刃而解了。 点点头，她说道：“那好吧，正好冉冉因为咱们的这次出差，心里委屈得很，送个礼物弥补一下她。” “那好。”莘烨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又说：“我现在就联系工作人员，让他们开车把小猫送到B市，带去宠物医生做个检查，顺便…” 他顿了顿：“做个绝育。” 岑暖笑出声来：“是啊，应该做绝育，这猫猫招惹了不少小母猫，也该让海王收收心了。” … 两个人回到B市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立刻又马不停蹄去葛阿姨家接冉冉。 谁知道进了门，小孩子却先躲了起来，怎么叫都不愿意出来。 葛阿姨轻声笑道：“这孩子昨天看了你们的综艺节目，结果嫉妒了，昨天嚷嚷了一晚上，说妈妈爸爸出去玩儿，不带她，要跟你们绝交呢。” 岑暖哭笑不得：“那她现在在哪儿藏着呢？” 葛阿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卧室的方向。 岑暖和莘烨就对视了一眼，一起轻手轻脚走进去，就看见小女娃把自己包裹在窗帘后面，正伸出小脑袋来，偷偷向外观察呢。 看见爸爸妈妈进来，她急忙又躲回去。 小嘴巴里嘟嘟囔囔：“冉冉生气啦！哼！怎么哄都哄不好啦。” 岑暖也不揭穿小孩子，叹了口气说道：“哎呀，那冉冉生气了怎么办？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呢，妈妈爸爸都找不到冉冉了。” 莘烨淡定接话：“那就报警吧，警察叔叔会去找人的。” 岑暖：“…” 这个人怎么跟她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呢！ 结果男人笑了笑，又说：“本来还给冉冉小朋友准备了很惊喜的礼物，现在看来，她肯定是不想要了。” “想要想要，冉冉想要！” 小孩子这才急不可耐，从窗帘子后面钻出来了。 眼看着妈妈爸爸就站在眼前，小孩子眨眨眼，又有些难为情，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而害羞。 -- 第109页 扭扭捏捏地说道：“妈妈爸爸，你们回来啦！” 岑暖有一段日子没见女儿，就觉得这小娃娃好像长胖了一些，把孩子抱起来仔细端详一番，又在那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小坏蛋，我们回来了，你怎么还不欢迎？” “欢迎呀，冉冉可高兴了，就是，就是…妈妈爸爸去外面玩儿了，还做游戏，不带着冉冉，冉冉生气气！” 小女娃说着，又撅起嘴巴。 莘烨顺手把孩子接过来，跟她贴了贴额头。 耐心解释：“冉冉，你看到的，都是摄像机拍到的画面，而摄像机没拍到的时候，其实妈妈和爸爸都很累，我们每天要工作很长时间，晚上才有时间吃饭。” 小孩子这才担心起来：“那你们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呀！” 父女二人温馨地交谈着，又凑在一起看手机里面小橘猫的照片。 岑小冉一听自己能养宠物了，开心地简直要起飞似的，早就把之前的烦恼都忘掉了，又和爸爸约定好，明天一早去宠物医生看猫。 岑暖去客厅喝了杯水，又跟葛阿姨聊了几句。 两个人在阳台上并肩站着，看着外面茫茫的月色，一时都无限感概。 葛阿姨拢了下身上的披肩：“小暖，我丈夫的事情，你都听小烨说过了吧？他原先是大学教授，很受学生欢迎的。” 岑暖点点头：“莘烨说，他的恩师是一位很善良，很伟大的人。” 葛阿姨笑了笑：“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但对别人太好了，就难免苛待了自己，连我都不知道，他的精神压力居然那么大，整夜整夜都睡不着，他一直吃得安眠药，我总以为是维生素。”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这还是葛阿姨第一次谈起亡夫。 岑暖认真地听着。 葛阿姨叹了口气，又说：“后来他去世后，我也有了和他相同的症状，不得已才给自己找些事做，去各个国家旅游，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后来我觉得活着好没意思，差点也想放弃，幸好接到了小烨的电话，他拜托我照顾你和冉冉，我这才觉得自己又有了价值。” 转身时看到葛阿姨脸上有泪痕，岑暖急忙伸手抱住她。 晚风微拂过身畔，两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互相汲取暖意，在这尘世中互相帮扶着，渐渐如同母女般亲近。 所以生活并不是只有苦难啊。 老天虽故意给人磨难，但也会把对的人送到你身旁。 卧室里小孩子的笑声清脆，至此生活坎坷全无，余生顺遂。 … 因为节目的热度，岑暖之后的出行也会受到影响，不时会有路人上前邀请她合照，不过大家态度都很好，并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转眼节目收官，因收视大爆，节目组内部又邀请嘉宾参加庆功宴，正好冉冉幼儿园放假，岑暖和莘烨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把小孩儿带上。 小女娃一听这个，简直高兴到转圈圈，立刻就从她的小衣橱里面翻翻找找，换了十几套小裙子还不满意，后来选了和妈妈一样的母女装。 莘烨过来接人的时候，就看见母女二人穿着同色系的简洁白裙，五官都是十分清秀而又可人的。 “爸爸爸爸，我和妈妈漂亮不漂亮？”岑小冉张着小手扑过来。 莘烨抱起孩子，随口赞美：“漂亮啊。” 小孩子又继续追问：“那妈妈漂亮，还是冉冉漂亮？” 莘烨便一手抱着孩子，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 语气认真起来：“那…还是妈妈漂亮。” 岑暖无奈：“咱们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因为最近总没时间陪冉冉，所以她才想弥补，在车上又争分夺秒给小孩儿讲了会儿故事。 莘烨去地下车库停车，她先带着小孩儿上楼，来到举办庆功宴的大厅，大多数的宾客已经来了，都是些综艺内部人员，安保措施也很好，不会有记者混进来。 岑小冉刚刚在车里还兴奋着，这会儿又害羞起来，紧紧牵着妈妈的手，怯生生迈着小脚步跟着走。 易姹紫和乔嫣她们都在大厅的另一侧，岑暖低头安慰了女儿几句，就打算带着她去见见阿姨们。 结果却忽然有一个人挡在她前面。 季沣眼睛盯着她，又盯小冉冉，嘴唇都在抖：“暖暖，这是你女儿吗？当初你离开我，就是因为怀孕了是不是？” 这么说完后，他自己都知道这话很蠢，蠢到不能再蠢。 这个漂亮而又灵巧的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呢… 他和岑暖的恋情已经结束，而两个人之间，本来也没些什么。 但人在绝望之际，又总会生出妄想。 他甚至开始白日做梦，幻想着不存在的平行空间里，他和岑暖组成幸福的家庭，一家三口和和睦睦，永不分开。 大厅内人生嘈杂，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岑暖却依旧感觉很烦，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免得小孩子听了会模仿，便准备转身离开。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莘烨脱了西装外套拿在手上，里面是黑色衬衫，配黑色的西裤，越发显得长腿窄腰，气质冷冽。 直接俯身抱起地上的岑小冉。 他的声音中带着讥诮：“多日不见，你这自作多情的本事见长啊？” -- 第110页 天气渐热，小孩儿额前的刘海全部都用发箍捋上去了，小巧的脸颊整体看起来像很岑暖，但细看时，额头和鼻子又是莘烨的翻版。 巧妙地结合了爸爸妈妈五官的优点。 季沣明如死灰，这时总算是全明白了：“你和暖暖…早在五年前就在一起了？所以你才总是对我充满敌意，莫名其妙与我起冲突，是不是这样？” 莘烨并没有否认：“是啊，就在你和邹敏语联起手欺负她时，我就已经在她身边了，而就从那时起，你就彻底错过了她。” 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季沣跌跌撞撞转身离开。 “爸爸，那个叔叔疯了吗？”岑小冉好奇地问道。 “不是。”莘烨摇摇头：“他只是太悔恨了。” 这时易姹紫和乔嫣乔巧她们也走了过来，大家早听说岑暖有女儿，这时看到小家伙这么可爱，简直喜欢到不行。 岑小冉像个布偶娃娃似的，被漂亮阿姨们抱来抱去，捏脸蛋亲额头，先开始还不敢说话，后来就适应了，很惬意地坐在姨姨们怀里，晃荡着小短腿奶声奶气讲话。 有人帮着带孩子，自然是不错的。 岑暖靠着莘烨，两个人在桌子底下牵了一小会儿手。 她有点儿饿，又不太饿，就懒得动手，只盯着桌子上的菜发呆。 莘烨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拿湿巾擦了下手，找了个空碟子过来，仔仔细细替她扒了一盘子虾仁。 眼见这男人都准备用筷子喂她吃饭了。 岑暖急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来。” 莘烨才‘嗯’了一声：“快点吃，不然一会儿冉冉看到了，又跟你抢。” 果然岑小冉这会儿在易姹紫怀里探头探脑。 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着急地嚷嚷起来：“妈妈，冉冉要吃虾仁！” 转头向易姹紫说了声抱歉，莘烨把小孩儿从她手上接过来。 放在腿上，剥了点儿花生哄着：“乖啊，你肚子已经很圆了，不要和妈妈抢吃的，再吃该撑到了。” 虽然刚刚已经吃完了一盒冰激淋，但岑小冉还是有点儿委屈。 瘪了瘪嘴巴：“坏爸爸。” 一抬眼看到对面的年少卿，她又开始打招呼：“坏哥哥！你也来啦！” 特别熟络地跑过去跟人家聊起天来。 … 岑暖是在第二天看到季沣的退圈公告的，因为和星球娱乐的合约期已满，所以他现在是自由人的身份，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虽然热度被年少卿抢了一半，但他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直接引起微博卡顿半个小时，死忠粉伤心欲绝。 各家媒体争相报道，都在猜测他退圈的真正原因。 但整整三天过去，季沣也没有再出面回应过，如此一来，他这个人就算是彻底从公众面前消失了。 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赚得钱已经足够多，家境又是十分好的，后半辈子无论怎么样，都会比普通人的生活强。 岑暖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在意，这些天不光工作忙忙碌碌，她还要帮岑小冉上网搜索养猫常识，一条一条讲给小孩子听。 过几天小橘猫就要从宠物医院回来，既然是岑小冉的宠物，那么她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不能把事情全部丢给父母。 小女娃做事认真，虽然不会写字，但她还是会把所有注意事项用简笔画画下来，记在小本子上随时看，认认真真背诵。 … 转眼岑暖和莘烨已经确定关系一个多月了，录制完综艺后，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很少，难免觉得遗憾。 这天岑小冉很早就睡着了，岑暖就把小孩儿抱去楼上，让葛阿姨先暂时帮忙看一小会儿。 回到家后，她换好了真丝的睡裙，就开始在客厅内转来转去，又把头发散下来，去卫生间用冷水冰了冰脸颊。 门外脚步声响，她内心越来越紧张，最后一秒钟，还是急急忙忙往卧室跑去。 果然脸皮子薄的人，不太适合制造这种浪漫。 太…羞耻了简直。 卧室内光线昏暗，眼看男人已经进门了，她躲也没地方躲，最后索性拉开被子躺进去装睡。 客厅内传来换鞋的声音。 莘烨开了灯四处找了找，直接就进了卧室，看到她双眼紧闭的样子，便有些紧张，掀开被子就要查看情况。 岑暖闭着眼睛也在使劲儿拽被角，两个人较了半天劲，那淡粉色的碎花被子终究是被掀开了，而她身上露背的真丝睡衣也在月色下被看得清晰。 嘴里‘呜呜’了两声，岑暖直接翻了个身躺着，把自己的脸颊藏在枕头底下，过一会儿又慢吞吞，试探着把被子拉回来了。 露在外面的额头被吻了吻。 莘烨声音中带着笑意：“小暖，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第37章 . 甜蜜 让她的心神一瞬间又恍惚起来 岑暖以前还一直认为, 莘烨是个多体贴的人呢，结果这人却故意说出让她尴尬的话，还什么一起洗澡…一起洗澡的话, 那不就是什么都看光了嘛！ 两个人自从几年前有过亲密关系外, 就再没什么贴近的举动了，直到最近才开始亲亲抱抱, 但也从未突破那条界限。 今天她也只是想制造个浪漫，看看能不能进一步发展。 但是, 但是…‘进一步’也不能‘进’那么快吧？ -- 第111页 起码中间要有个过渡的过程… 忽然就坦诚相见，她肯定接受不了啊！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脸皮很薄的。 这么想着，她就有点儿气，暂时忘记刚刚羞怯的情绪, 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脸颊来：“谁要跟你洗澡！你想得美！” 房间里没开灯, 四处都是昏昏暗暗的。 而就在这种光线下, 她隐约能看到男人坐在床边的高大身影。 他的腰微微弯着, 西装外套就搭在椅子的靠背上，一只手臂撑在床垫上，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才笑了笑，解了颗衬衫领口处的扣子：“好，不洗就不洗…冉冉呢？我刚去儿童房找了, 小孩子不在里面。” 岑暖脸又有些红：“那孩子觉浅, 耳朵又灵，这个房子不怎么隔音，我就把她送到楼下葛阿姨家了。” 莘烨‘嗯’了一声：“小孩已经睡了？你们晚上吃了什么？” “睡了啊，今天她在幼儿园玩儿疯了, 回来跟着我吃了点儿冰箱里的面包香肠，刷完牙困到不行，沾了枕头就睡了，是我把她抱下去的。” “那就好，冉冉最近长胖了些，我看你抱她都有些吃力了。” 将领带拿下来，挂在床边的衣挂上后，莘烨继续跟她聊着。 不知不觉间，岑暖的思绪便被他引导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躺着说话并不舒服，她就围着被子坐起来。 跟他一起靠着床头：“是啊，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成长的太快，我感觉我真的要多锻炼了，不然连个小孩都抱不起来。” “抱不起来就不要抱，她都大了，自己走路就可以。” 莘烨笑了笑，貌似很随意的，又问道：“我要去洗澡，你呢？” 岑暖‘唔’了一声：“我已经洗过了。” “那就等我回来。”男人摸了下她的头发，直接走去浴室。 一直到浴室的水流声响起，岑暖才算是想明白了… 这个男人刚刚就是在故意在逗她说话！故意说要不要一起洗澡，激得她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他又继续聊闲话，让她一步步放松。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真的蛮有效果…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然完全放松下来，左右看了看房间熟悉的陈设，她光着脚下地，轻手轻脚将桌子上张着嘴傻乐的大熊玩偶给按下去，让那玩偶脑袋向下趴着，免得待会儿偷看。 这么一来，房间里其他的玩偶就显得有点儿扎眼。 一不做二不休，她伸出手指，挨个戳戳玩偶们的后脑勺，一个个全给按趴下了，就十分和谐。 莘烨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头发吹干，身上的男士浴袍半拢着，他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女人。 还是有一丁点儿害羞，所以岑暖是背对着门口的，她身上的真丝睡衣其实早以前就买了，当时觉得太露，就一直没有穿。 肩背薄的人，穿裙子是有一种别样感觉的。 瓷白的皮肤与睡裙布料衬在一起，像是在流动似的，在床头矮灯的光线下，闪着细微的光泽。 而她那清瘦挺直的背部，是露了一大半出来的，因为紧张的缘故，蝴蝶骨像蝴蝶般，振翅欲飞，让人禁不住就心生爱怜。 柔顺的黑发低垂，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岑暖的手一点一点，又去悄悄够那被子，想要重新把自己裹起来。 …太羞耻了，还是算了吧。 身后却覆过一个人影来，修长的手臂轻轻拥着她，男人细碎的啄吻落在她的耳后，发梢，面颊，额头，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又被他像抱小孩子似的，抱上膝头。 男人高大的身子微微向后，随意的靠在床头。 低头吻吻她：“今天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怕是一会儿就要下雨。” 他刚刚这么说完，那窗户的玻璃就被雨滴敲响，树影飘摇，竟是B市夏季的第一场雨，雨水来得急，隔壁的蛐蛐儿叫声也被压制，屋里屋外便只能这噼啪作响的雨声。 岑暖转头看了会儿外面闪烁的闪电。 不禁有些感概：“咱们的相见，相知，相识，其中都好像有雨的参与，之前在G市那边刚淋过雨，现在回来也有雨，就好像，这雨是追着咱们过来似的。” “夏季的天气干燥，有些雨水湿润着空气，也是好的，如果雨水真的是跟着咱们过来的，就说明咱们为这座城市做了贡献。” 莘烨轻轻地笑了笑，抱着她微微摇动了几下，像是哄着一个小娃娃似的，额头与她贴近。 他又说：“这雨声听着，和咱们去看古城墙那晚，躲在卡车后车斗的塑料布之下躲雨时的雨声很相似。” 人的感官要比记忆要长久很多。 岑暖躲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盹睡了似的，一瞬间时光重现，仿佛又回到半个月之前。 她‘嗯’了一声：“你知道吗？当时躲在那个车上，我其实是很害怕的，雨下个不停，四周黑漆漆的，我的牙齿都在打颤，又禁不住联想，想着那个司机会忽然停车，拿着亮闪闪的铁棍凶神恶煞地攻击过来。” 说到这里，她又缩缩肩膀。 “你虽然身手厉害，但因为要保护我，免不了脊背上挨上几棒，最终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生死不明，我也就大哭着扑过去，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一瞬间心如死灰，了无牵挂了似的。” -- 第112页 “但如果我以后真的出了意外，你也要坚强活下去的。”莘烨说。 她讲得这些，虽是胡思乱想，现实中很少有几率会发生。 但也能从侧面反应出来，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他，甚至会因为他发生意外而想跟随着去，丧失了生得希望。 心疼的同时，他的又觉得很温暖。 抱紧了她，又承诺道：”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健康活着，咱们两个要一起相守很长很长时间，一直到白发苍苍。” 外头的雨势渐大，房间内的气氛却很温馨。 时光好似倒转，两个人又和当初一样相拥，完完全全贴近彼此，微闭着眼睛接吻，呼吸缠绕在一起，连心脏的跳动声都趋于同一节奏。 莘烨真的是很温柔的一个男人。 他知道她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亲密关系，难免会觉得羞涩，便也适应着她的节奏，给了她很长很长的缓和时间。 甚至连取下每件衣服的间隔，都在轻吻着安抚。 他的睡袍盖在她那轻薄的睡裙上，渐渐遮掩了下面衣服的存在，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至此二人沉入到另一个奇妙的空间中。 借着闪电的光亮，他们打量着彼此，身上微微有汗意出来，头顶的吊灯不停改变着位置，也不知道是人在移动，还是那吊灯本身就爱晃。 也是，在如此的电闪雷鸣中，没有任何事物不会动摇。 人也是如此。 岑暖渐渐觉得自己眼角有泪，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每当这种时候，她却总忍不住娇气起来，埋怨着他不该如此蛮力。 莘烨便也诚恳道歉，幽暗中，男人额头青筋浮现，隐忍而又迷茫的神情很是迷人，让她的心神一瞬间又恍惚起来。 外头的雨势已经小了些，他们又拥着吻了一会儿，这才一起去洗澡，这次是真真正正的，一起洗澡。 因为岑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但，分别多年，又是年轻力壮，对彼此无限渴求的年龄，又怎么肯轻易结束？不多时便又拥在一起。 莘烨换第二套床单的时候，就用另一只手直接把她抱着。 或许…用‘端’这个词更合适。 他手臂的肌肉十分发达，似乎本来就是为了抱她而存在。 岑暖有些埋怨：“我这里的床单不多，再换就没有了。” 他才笑着安慰：“没关系，换下来的那套我已经在用洗衣机洗，马上就能烘干，肯定不会没床单用。” 她无语了几秒，才红了脸：“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他又吻她。 吻着吻着，洗衣机的提示音响起，他便转身去卫生间拿床单，回来时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照旧俯下身来。 岑暖觉得热得慌：“要不要开下窗户。” 他很干脆就拒绝：“不行，你现在身上有汗，开窗户会着凉的。” 她又委屈：“只开一小条窗缝就行了啊，我现在燥得慌，脑袋也有点儿晕，想要开窗透透气怎么了…” 但这些抱怨一会儿便又听不见了。 她迷茫着一双眼，止不住又去看玻璃窗上汇聚成河的雨滴。 刚刚烘干的床单，不多时又被重新铺在床垫上。 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多，岑暖又觉得有些饿了，就被男人抱出来，放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他在料理台上忙忙碌碌。 冰箱里的食材有限，晚上吃太油腻的东西也不好，此时他披着浴袍，正低头仔仔细细地切着葱花，准备给她做一碗清汤面线，配着荷包蛋和香肠。 岑暖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打了个哈欠。 她觉得奇怪：“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从柜子里拿了一袋子挂面，莘烨翻过侧边看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砰’一声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找了一袋，这才拆开。 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他边煮面条，边淡淡说道：“近几年才开始学的，之前报了厨艺班，但没时间去，就跟着视频学，现在大概会做十多道菜。” 他又笑：“但做菜这种事情，大致是可以举一反三的，家常一些的菜我现在都能做，只是不确定味道，需要有人提前尝一下，把把关。” 岑暖‘哦‘了一声：“说实话啊，看到你会做菜，我真的蛮惊讶，因为大多数男人好像对做饭，做家务，都比较排斥，认为那是女人该干的事情。” 汤锅再一次沸腾，点入冷水后，便重新归于平静。 莘烨将葱花放在碗里，又加入生抽和醋，糖盐香油调味。 他神情严肃了些：“并不是所有人生下来就爱做饭，做家务，懒惰是刻在人骨子里的天性，但既然与一个人相爱，有想要组建家庭的愿望，就必须学着去适应，去分担家务劳动，这样对另一个人才公平。” 他看着她，叹息道：“很抱歉，小暖，我始终不能替你分担生育的痛苦，所以冉冉只能你一个人孕育，你吃了那么多苦，我总想着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比起口头的甜言蜜语，多做些家务还是更实在一些。” 他这些话，让她尤为感动。 二人又说了些关于未来的构想，岑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葛阿姨打来的电话。 都晚上十点多了，这会儿葛阿姨会有什么事情？ 她便有些迷茫，急忙接通。 -- 第113页 那边才传来葛阿姨无奈的声音：“小暖啊，你和小烨赶快过来吧，小冉冉忽然睡醒了，发现爸爸妈妈不在，正委屈得哭呢，我怎么哄都不管用。” 岑暖才反应过来，说了声‘好’之后，挂断电话。 清汤面条的香味还飘散在客厅内。 她看了一眼莘烨后，两个人对视片刻，都有些心虚起来。 腻歪了这么久，险些都忘了他们还有个孩子呢… 第38章 . 害羞 你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呢？也不…… 岑小冉被莘烨从葛阿姨家抱回来的时候, 就像个小疯子似的，披头散发，小嘴巴里还叨叨叨个没完, 一边打哭嗝一边委屈。 小孩子今天本来是高高兴兴的, 幼儿园玩耍了一天，回来又吃得饱饱的, 临睡前还用小手拍打着床铺，邀请妈妈和自己一起睡觉觉呢。 这怎么一觉起来, 不光房间换了，床上还孤孤单单只有她自己… 还以为妈妈爸爸又出差了呢，她一着急就开始哭。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看见爸爸从房间外走了进来。 小女娃又不傻，年纪虽小, 但她也很会感知情绪，本能地觉得爸爸好像很高兴, 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似的。 但为啥爸爸高兴了, 自己就要惨兮兮被抱到别人家来睡呢？ 用胖手擦擦眼泪, 岑小冉的小脑袋瓜就开始思考了。 小孩子的哭得时候，别人哄都没用，一定要在岑暖的怀里才踏实，这是从出生时就养成的习惯，从内心深处来讲, 她最依恋的人还是妈妈。 这会儿岑暖已经换好了衣服, 急忙出来把女儿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慢慢拍着小孩子的后背，一边亲额头一边低声哄。 “宝宝乖，妈妈爸爸临时有事情, 才把你放葛奶奶家的，这不是把你接回来了吗？你先慢慢呼吸，别哭这么急。” 说着又从莘烨手中接过纸巾来，替孩子擦脸。 岑小冉深呼吸了几次，才把打嗝这个毛病止住了：“妈妈爸爸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送走冉冉…呜呜呜呜。” 岑暖和莘烨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语塞。 最后还是莘烨温声说道：“冉冉，爸爸妈妈每天都陪着你，也是需要有单独相处时间的，这样感情才能更好。” 岑小冉坐在妈妈怀里，‘哇’一声又闹起来了：“不行！我也要和妈妈单独相处！我要和妈妈关系更好！坏爸爸走开！” 这么一来，小孩儿都开始把爸爸当成假想敌了，一心觉得是因为爸爸回来了，才会把她送走的。 岑暖有些哭笑不得，但孩子嘛，情绪起伏总是来得很快，随便用些东西转移注意力，一会儿也就好了。 正好莘烨的荷包蛋已经煎出来了，圆圆的像个镶边小太阳似的，看着分外的可爱，热乎乎就给小朋友端到了面前。 岑小冉‘呜呜’了两声，鼻子堵了闻不到味道，有些焦急地皱着小眉头：“妈妈，冉冉饿饿，要吃荷包蛋～” 这一招果然有效果，岑暖和莘烨才松了口气。 俯身把岑小冉接过来，莘烨就带着孩子去卫生间洗了洗小手和小脸，又给她擦了鼻涕，用凉水敷了敷眼睛，重新扎好小辫子。 收拾得漂漂亮亮带出来，小孩子就端端正正坐在儿童座椅上，拿着小勺子准备享用自己的荷包蛋了。 但她还是不喜欢爸爸，招着小手要妈妈过来陪着。 岑暖也就低头吃起自己那碗清汤面，看见小孩子馋，也给她夹了一筷子。 最后母女两个都吃得饱饱的。 岑暖才捏捏小孩儿的脸：“冉冉知不知道，荷包蛋和面条都是谁做得？” 岑小冉眯起眼睛，又甜甜地笑起来：“是妈妈呀！” 岑暖摇头：“不对，是爸爸，包括以前的动物形状小饼干，都是爸爸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爸爸那么爱冉冉，冉冉却故意冷落爸爸，是不是很没良心？” 小孩子吸吸鼻子：“…是。” 岑暖才摸摸她的脑袋：“那就应该给爸爸道歉。” 岑小冉垂下脑袋，过一会儿才慢吞吞说道：“爸爸对不起。” 莘烨‘嗯’一声，知道小孩子心里还有疙瘩，就俯身把她抱起来，父女二人到卧室里面嘀嘀咕咕谈了一会儿。 岑暖脱了鞋子，本来想光脚走过去听墙角，但又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对，纠结了半天，还是坐回沙发上。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好奇。 为啥莘烨和小孩儿谈话，非要背着她，不让她听呢？难道父女二人在讲她的坏话，偷偷一起编排她？ 这么想着，她就更着急起来，刚要重新过去偷听，卧室的门却开了。 莘烨抱着岑小冉走进来时，父女二人神情都很平静，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事情达成了共识，和好如初了。 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两个人，她就问：“你们都聊什么了？” 岑小冉神秘兮兮摇摇脑袋，都学会转移话题了：“妈妈，冉冉困了，要回儿童房睡觉觉啦！” 岑暖就更惊讶：“你不跟妈妈一起睡啊？” 岑小冉又摇头：“不啦，冉冉是大孩子啦！” 等到莘烨带着孩子去睡觉，岑暖才独自走回卧室，若有所思靠在床头上等待。 男人一进来，她就瞪起眼：“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莘烨才说：“就是跟小孩子约定好，明天后天让她跟你睡，她就蛮高兴的，我又夸了她几句，说她懂事。” -- 第114页 顿了顿，他又笑：“不过，我明后天要补拍电影的一个片段，收工太晚，怕打扰你们睡觉，不方便过来。” 岑暖无语了一小会儿：“你怎么现在也变得无赖了？居然跟小孩子耍心机，也不嫌害臊。” 外头雨势渐停，男人拥着她躺下：“这也不算是耍赖，毕竟我说得是事实，并没有欺骗孩子。” 岑暖叹了口气：“那以后怎么办呢？” 他就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小孩子总该学着独立，太黏妈妈并不是好事，以后你再出差，孩子容易有分离焦虑。” 夜色深沉，两个人这才相拥着睡去。 又过了一会儿，卧室外才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岑小冉光着小脚丫，手里还抱着自己粉色的小枕头，轻手轻脚爬到爸爸妈妈中间，给自己拱出一个位置来，开开心心睡下了。 … 第二天的时候，岑暖才发现女儿又挤到大床上来了。 但小孩子的独立意识总要慢慢培养，她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先就这么纵容着，又把小孩子叫起来，带去卫生间洗漱。 莘烨正在厨房做了早餐，他下午才去工作，所以这会儿也不太着急。 端着盘子出来后，他把小孩儿盘子里的荷包蛋拿出来，给岑暖分了一半，他自己吃了一半，只给孩子剩了面包和大片的西红柿，生菜。 岑小冉手里拿着儿童筷，正准备享用早餐呢。 这会儿却傻眼了：”爸爸，我的煎蛋，我的煎蛋！” 莘烨捏捏孩子的小脸：“你忘了，你昨天是怎么跟爸爸约定的？” 岑小冉这才有些心虚，眨巴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莘烨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不信守承诺的话，就必须接受相应惩罚，你平时总不爱吃蔬菜，如果把这些菜菜都吃了，爸爸就原谅你。” 小孩子自知理亏，看着盘子里的蔬菜，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 她试探着想用耍赖的方式蒙混过关，但看到爸爸妈妈都不理会，只好硬着头皮把菜都吃了下去，因为嫌弃味道，还额外喝了好几杯水。 看着这父女二人的互动，岑暖就觉得挺有意思。 严格意义上来说，莘烨并不是个严父，但他也从不溺爱孩子，育儿的过程有他参与，过程就有趣很多，小孩子也不算太排斥。 房子内的气氛原本还挺好的。 等到岑暖吃过早饭后，莘烨却看了眼时间：“我再有四个小时才去上班，今天你和冉冉刚好在家，适合做一些亲子互动。” 她还傻呵呵问呢：“什么互动啊？” 莘烨抱起岑小冉，给小孩儿擦了擦嘴巴：“一起锻炼身体，做运动。” 岑暖：“…不好意思，我今天的计划和这个提议有冲突。” 莘烨就问：“你有什么计划？” 岑暖：“我计划和冉冉在家躺一整天，然后给她讲讲故事什么的。” 莘烨就没再搭话，直接拿了小孩儿的运动鞋给岑小冉换上。 然后又拉起岑暖，带着她回卧室换运动装。 反正整个过程，母女二人都是不怎么乐意的，慢吞吞跟着男人下楼后，就开始在楼后的小公园内跑步，还时不时被男人在背后催促。 跑到最后的时候，母女二人气喘吁吁，都开始产生怨言了。 岑小冉耍赖似的抱住岑暖的腿，用很小的声音问：“妈妈，坏爸爸什么时候走？” 岑暖擦了擦额头的汗：“估计…一会儿就走了吧？” 岑小冉才松了口气：“那太好啦！等爸爸走了以后，咱们去吃冰激凌吧！” 岑暖正好也觉得口干舌燥：“行啊，妈妈带你去麦当当叔叔家买。” 两个人盼啊盼啊，终于莘烨接听了一个电话。 简单说了个‘好’字之后，男人大步走过来：“我还有工作要做，需要提前走了，午饭就在冰箱里，热一热就能吃。” 岑暖急忙点头答应下来。 俯身又瞧了瞧岑小冉红扑扑的小脸，男人笑了笑说：“剧烈运动完不宜吃太冰的事物，岑不染小朋友，爸爸交给你一个任务，一定要监督妈妈，不许她吃冰，知道吗？” 小孩儿刚刚还跟妈妈嘀咕着要吃冰激凌呢，这会儿听见爸爸的任务，立刻一秒叛变，忙不迭地点起头来。 “好哒，爸爸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岑暖：“…” 这个小叛徒。 男人直起身来，忽然又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岑暖有点儿羞涩，推开他后，小声抱怨：“你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这样呢？也不害臊！” 莘烨神情淡定：“父母恩爱，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幸福的事情，正常拥抱而已，不用避讳的。” 岑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小冉冉果然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正自个儿兴奋呢。 夏日的阳光稍有些炽热，岑暖抬手遮着阳光，禁不住也笑了起来。 … 因为小冉冉的认真监督，岑暖最后还是没有买冰激淋。 回家以后，她把冰箱里莘烨预留的饭菜热了热，和岑小冉一起吃了。 因为刚刚运动过，母女二人都饿了，吃得就有些多，最后都撑到了，一起坐在沙发上消了会儿食，这才裹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 第115页 岑小冉梦里还在念叨着那只小橘猫，心心念念想要将小猫快些接回来，岑暖嫌这小孩儿叨叨，就把她抱过来亲亲额头。 小孩子这才咂咂嘴巴，重新沉入梦境中。 就这么母女二人又睡了一会儿，天色就渐渐暗沉下去，估摸着大越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 岑暖迷迷糊糊地醒来，坐起来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在敲自己的家门，但是莘烨今晚还有工作，并不能回来啊，就算是回来，他自己也有钥匙。 她心中狐疑，换了衣服后，才给岑小冉盖好被子，踩着拖鞋去开门。 这几天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原先的厚衣服都不能穿了，她素白色的短袖T恤下摆稍长，只好放在阔腿裤里。 就这么边走边整理服装，稍稍耽搁了些时间。 外头的敲门声便忽然重了起来，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岑暖停下脚步，忽然觉得事情不对劲，索性也不开门，回到卧室开始给莘烨打电话。 如今家里只剩她和冉冉，如果真有歹人的话，她们母女二人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而且她心中有一个预感，这个预感已经存在很久，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 手机内始终响着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岑小冉这时也醒了过来，怯生生裹着被子，看起来有些被吓到了。 岑暖的内心逐渐烦躁起来，忽然又听到葛阿姨走出门来询问情况。 左邻右舍都被惊动，这下安全系数才高了些。 她低头嘱咐了岑小冉几句，让小孩子玩着玩具，先乖乖等一会儿，这才重新走出门去，将防盗门虚掩着。 楼道的灯光亮着，几个西服革履的年轻男人正簇拥着一位老年男子，那老人七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气质看起来很严肃。 其实很奇怪，虽然是亲父子，但岑暖却并不能从这老人的五官中，看出一丁点儿莘烨的影子来。 或许是人的气质会影响到容貌。 温柔的人，眉目都是俊朗而舒展的。 不像这个老人，好像眉毛和眼睛都在拼命向中间靠拢，局促着挤成一团，说话时五官乱飞，仿佛随时都要打架。 看到岑暖出来，那老年男人才向她看来。 目光不知是轻蔑，还是恼怒：“你就是岑暖？” 岑暖‘嗯’了一声，对方不礼貌，她也就没有主动打招呼。 对面的老年男子便生气，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道：“你和莘烨那小子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不关心，我今天是来接我们莘家子孙的，你把孩子交给我就好。” 他说得理直气壮，岑暖便觉得好笑，眼看葛阿姨已经领着邻居们围过来了，她内心安全感更足，便想要反驳几句。 楼道口忽然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莘烨和季繁森一前一后走上来，步子都迈得很大，几步就到了众人近前。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岑暖其实早就知道，莘烨这个人，他越是生气，就越是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现在似的，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场。 左右两边的人不自觉让开路，男人径直来到她的身边，上下打量打量她，看她没受任何伤害，似乎才松了口气。 温声说道：“小暖，你先回屋吧。” “孽子！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背后的老人忽然发怒。 他却并没有转头，只是用手臂护着岑暖，直接拉开防盗门———里面偷听的岑小冉没有防备，踉跄两步跌出来，被爸爸扶着才站稳。 差点儿摔跤了，小孩子也不哭。 眨巴着大眼睛，仰起头脆生生问道：“妈妈爸爸，这个讨厌的老头儿是谁啊！” 第39章 . 愧疚 这辈子赖定了你 岑小冉这孩子一直被教育得很好, 她称呼别人的时候，通常不会用带有蔑视的称谓，即便气到极点了, 也不过是加个‘坏’字。 例如‘坏哥哥’, ‘坏爸爸’等等等等。 像这种‘讨厌的老头’的话，更是从来不说, 因为太不礼貌了，小孩子很怕被妈妈责骂, 就连在心里简单想一下都不敢。 但就是这么乖巧的小孩子，今天忽然也言辞犀利起来，足以见得，面前这位长辈有多么讨人嫌。 岑暖甚至都不想将他称为莘烨的‘父亲’。 因为这个人并不配。 虽然从未听莘烨说过原生家庭的情况，但岑暖一早就猜到, 他前半生所遭受的磨难，多半都与这位父亲有关。 而一想到莘烨所经受的这些, 她便又气愤又心疼, 只是当着邻居们的面, 并不好开口骂人，整个人很是憋屈的时候，却想不到，小女儿忽然开口。 原本很紧张的气氛，因为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一瞬间放松下来, 大家都笑起来，声音中明显带着对莘烨父亲的讥诮。 老头子重重地用拐杖敲击了几下地面，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莘烨往楼下带去, 一时也没办法反抗。 又跟葛阿姨说了几句话，岑暖才又向众邻居道歉，带着小冉冉回到家中，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孩子瘪着嘴巴，看起来很不开心。 闷闷不乐坐在地上，岑小冉仰头问道：“妈妈，那个讨厌的老头是不是要接我走？我不想跟妈妈分开的…” -- 第116页 别看年纪小，但这孩子该懂得都懂，刚刚一定是偷听了谈话的内容，这才会觉得伤心焦虑。 地上凉，岑暖怕孩子不舒服，急忙抱她起来。 胖乎乎的小娃娃窝在怀中，呼气都是很浅的。 岑暖感觉心都快化了，低头亲亲女儿的额头：“宝宝别担心，虽然那个爷爷很坏，但是妈妈绝不会让你被抢走，爸爸也不会。” 经过这一番安慰后，岑小冉的情绪才恢复了些。 小孩子饿了，本来岑暖应该做一些晚餐的，但是心绪太杂乱，实在是没有心情，她只好叫了个外卖，点了些汉堡薯条之类的。 岑小冉很喜欢吃这些油炸食品，自己用小手抓着薯条，小心翼翼去沾番茄酱，吃得非常满足。 岑暖时不时给孩子擦一下嘴巴，自己却一口都没吃。 好容易岑小冉刷了牙，听了会儿故事后，小孩子才重新睡着。 岑暖拿出手机，拨打莘烨的电话仍旧占线，她又换了个号码拨，眉头紧紧皱着。 好在那边没一会儿就接通，季繁森的声音传过来。 “繁森哥，你现在和莘烨在一起吗？”岑暖问。 季繁森便‘嗯’了一声，安慰她道：“算是在一起吧，但我不是莘家的人，所以只能在门外，你也知道的，这家规矩很多…不过你放心，莘烨没事的，对于目前发生的这种状况，他很早以前就预测到了，不会落下风的。” 岑暖繁乱的心绪才稍稍镇定了些。 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你说很早以前，是多早？” 季繁森奇怪道：“你不知道啊？就在之前你怀孕，准备离开他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应对他父亲的方法，打算保护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岑暖声音发涩。 季繁森叹了口气：“莘烨和他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尤其在他父亲逼得他母亲寻短见之后，双方一直都剑拔弩张的，所以如今他们决裂，也并不怪你，怪只怪他父亲太顽固，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像个封建大家长似的，想要牢牢掌控家人的命运，不管亲人死活。” 岑暖的心都揪在一起。 良久才又开口：“那，莘烨他现在在莘宅做什么？” 季繁森说：“应该是在开家族内部的会议吧？毕竟他父亲已经年老，身体也不太好，也该退下去了，由一个更年轻的人来掌管家族事务。” 岑暖抿了抿嘴唇：“那莘烨有胜算吗？” 季繁森这次声音笃定：“有的，这次家庭会议，就是由莘烨发起并组织召开的，他在莘家的声望很高，而且从不苛待他人，年轻一辈的人都喜欢他。” 他又说：“暖暖妹妹，你也别太担心了，等到事情有结果了，我就立刻就打电话通知你。” 岑暖这才道了谢，之后挂断电话。 房间内气氛沉寂，只剩墙壁上挂钟秒针嘀嘀嗒嗒行走的声音，和卧室内小孩子熟睡的呼吸声。 明明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是欢声笑语，一片温馨的。 这个家没有莘烨的存在，好像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家’了。 … 终于熬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季繁森那边才来了电话。 他喜气洋洋说道：“放心吧，暖暖妹妹，莘烨的父亲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了，莘家的人都认定他是老糊涂了，没人再听他的，一致决定送他去邻省的度假山庄养老。” 岑暖才松了口气：“那莘烨呢？” 季繁森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又笑起来，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他待在莘家老宅处理一些事物，今天应该不会跟你联系了，你也别急，他没事的。” 就这么挂了电话，岑暖原本想进卧室陪着女儿睡觉，但洗漱的时候，却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季繁森刚刚没有说实话。 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干脆拿了毯子把小冉冉包着，抱着小孩子去找葛阿姨，让葛阿姨再帮忙照看一下。 自己才又回家换好衣服，开车往莘烨家赶去。 一路上车子很少，路况还好，所以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了，高级住宅区域的安保按道理是很严格的，那保安看了看她的车牌，却后退一步，放了行。 天上的月亮阴沉沉，被乌云遮了一半，所以并不算明亮。 在停车场停好车子后，岑暖忽然又有些犹豫。 既然莘烨选择让季繁森说谎骗她，是不是就说明，他现在并不想见她呢？虽然两个人是情侣，但必要的时候，也该给对方一些独处的空间。 也许他今天心情不好，不喜欢被人打扰。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回到车里。 手机上有电话打进来，她也没看是谁，直接用蓝牙耳机接起来。 莘烨的声音照旧是很平静的：“小暖，你在楼下是不是？三单元的门禁密码是指纹，我上次不是让你录过了吗？你直接按指纹，然后上来就可以了。” 岑暖就愣了愣：“我…可以上去吗？” “当然可以。”男人便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家就相当于是你家，你随时来都可以，我为什么要阻拦？” “因为你不高兴啊。”岑暖叹息了一声。 她这句话，像是撕破了某种伪装似的，男人一瞬间沉默下来，手机内只剩下他轻微的呼吸声。 所以…这次是她猜对了。 -- 第117页 岑暖抿抿唇，这一次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你伤心的时候，我都想陪在你身边，可能你会觉得我很讨厌，但我…决定上楼了。” 她说着就挂断电话，重新把车子熄火。 莘烨的家在十层，大平层的户型，所以没有左右邻居，上电梯也需要指纹锁，才可以到达指定楼层。 岑暖之前并不常来这里，一般都是莘烨迁就她，去她租的房子里，陪伴着她和冉冉。 这会儿她试探着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那门就’嘀’一声自动打开了。 整个房子的布局就映入眼帘。 跟莘烨本人的喜好相同，他的家也是简洁的灰白风格，大厅空空荡荡，除了沙发和桌子外，只摆着几个小孩儿的遥控汽车。 那是答应小冉冉，答应替她修好后，然后再拿回去的。 客厅光线昏暗，岑暖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开灯，扶着墙换了拖鞋，她这才四处走了走，试探着叫了几声男人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门边的衣架上，男人的西装整整齐齐挂在上面。 正是他之前穿得那件。 这就说明，他是在这个房子里的，岑暖内心笃定，目光最终锁定在最里侧的卧室上，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走过去。 敲了三下之后，里面没有应答。 她也不着急，只靠着那门坐下来，将脸埋在膝盖上，耐心等待着。 又过了约莫几分钟，门内才有脚步声响起，门轻轻打开后，岑暖急忙站起身来，抬头对上男人那沉静如水的目光。 莘烨回来后，并没有马上换衣服，他身上还穿着西裤和白衬衣，领带扯松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手上的烟并未燃起，就那么在指尖夹着。 他的房间也没有开灯，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莫名就有些落寂。 内心酸涩了一瞬，岑暖故意放重语气：“你在家啊？那为什么故意避而不见？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不敢面对我？” 莘烨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自从认识以来，这还是男人对她最冷淡的一次。 以前他再怎么样，态度都是十分温和的，也会及时回答她的问题，并不像现在似的，只一味凝视着她，仿佛有很多话想讲，又似乎是无话可说。 但岑暖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是在愧疚。 愧疚他没有好好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冉冉，以至于让他父亲找上门去，用言语威胁，侮辱她们母女二人。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明明已经极力在解决了，却还是觉得不够，继而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太温柔的人，总会过分苛责自己。 眼睛也开始酸了起来，岑暖深吸了一口气。 她掂起脚，将嘴唇轻轻印在他的侧脸上，手臂环着男人宽厚的肩背，像个考拉似的拼命抱紧他，样子有些笨拙。 语气却很坚定：“莘烨，你别想赶我走，也别想对我使用冷暴力，我不怕的，我和冉冉这辈子都赖定了你，你认命吧。” 这么说着，她就推着他准备进到卧室内，想先打开灯再说。 男人的脚步却一动不动，仍旧站在原地。 低头看着她，他的声音发涩，一字一句说得很艰难似的：“你确定吗，小暖？进了这扇门，就代表着你以后不能再反悔。” “我确定啊。”她点点头。 想要有再说些什么，却忽然被男人抱着转了个身。 抵在墙边吻了下去。 黑暗中，气氛陡然转变，她只来得及‘唔’了一声，便觉得自己沉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中。 纤细的手臂被男人的大掌捉着，有些微疼。 他的情绪似乎并不稳定，因此也格外热烈了些。 第40章 . 微红 我爱你，莘烨 岑暖再回过神的时候, 已经在莘烨的卧室内了，房间的窗帘紧紧拉着，空调的温度很低, 但她却丝毫没有感到冷。 身上素白色的T恤掀起来一截子, 她知道自己的呼吸节奏很乱，却已经无力改变什么, 眼前景象朦朦胧胧，只能看清男人俊逸的五官。 不过抵御了片刻, 她就闭上眼睛，彻底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莘烨的呼吸很近，胡茬抚过她柔嫩的侧脸，带给她痒意的同时，也稍稍有些疼, 但他并没有控制力气，又或许说, 他暂时无法控制。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让她始终保持微微仰头的状态, 吻着她的时候，一直在把她往墙边挤。 冰冷的墙壁与火一般的吻，这种极致的反差很容易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她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轻柔的水，在这暗夜中不断地下沉。 片刻后, 又被男人整个抱了起来, 像个孩子似的，坐在他的手臂上。 卧室的房门被关闭后，两个人在这密闭的空间内独处，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打扰他们, 于是，又是新一次的接吻。 莘烨的办公桌上放着很多书籍，岑暖被放上去的时候，并不舒服，但她只是稍稍皱眉，男人便察觉到了，伸手将那些书都扫到了地上。 他的行为举止并不像之前那么温柔，但却又带给了她不一样的体验，嘴唇稍有些疼，她半闭着眼睛，缩在他怀中缓了一会儿。 声音很小，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莘烨，莘烨，莘烨，莘烨…莘烨。” 叫到最后，咬字都有些别样的感觉。 -- 第118页 她脸颊微红，又说：“我爱你，莘烨。” 于是这样如水的柔情，让男人的心灵得到极大的抚慰，他高大的身子微弯着，又像个孩子似的，在她的回吻中，孩子似的颤抖着肩膀。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看不见半点月光，莘烨抱她过来的时候，顺手开了一盏小小的暖灯，二人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中，仔细打量着彼此。 地上的衣服随意堆着，他们却已经顾不得这些。 硬质的棕榈床垫回弹性并不太好。 岑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上的吊灯，手指无意识触着男人的黑发，那黑发剪得很短，刺猬似的扎着她的皮肤，与她柔软的发丝并不相同。 刚与柔之间，是可以互补的。 就像他曾经帮助她走出困境，让她找到了生活的目标，而她也抚慰着他的心灵，帮助他走出原生家庭的苦痛。 在这一段美好的爱情中，两个人一起进步，互相成为对方唯一的那束光，因此来照亮前方暗淡的路途。 … 后半夜的时候，月亮才逐渐从乌云背后出现。 因为是高层的原因，所以窗帘是可以彻夜拉开的，落地窗外就是繁华过后的城市夜景，岑暖和莘烨一起围着被子，靠在床头赏月。 那月亮是半圆形状的，如同被咬了一口的荷包蛋，泛着淡淡的青，发出的光亮像清澈的水，在地上缓缓流淌着，铺满了地砖。 后脖子的一块皮肤有些痒，她将头发捋在前面，低头让他查看，修长的颈子和瘦削的后背像白瓷一般，也染上了月色。 莘烨的眸色沉了沉，低头吻了吻，轻声道歉：“抱歉，是我刚刚太不注意了，留了个红印子，你洗澡的时候注意些，可能会疼。” 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头拉着被子，仔仔细细检查自己。 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诶，你也太…”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她又有些苦恼：“这下该怎么办，被冉冉看到的话，这孩子好奇心重，肯定问都问西，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借由这个话题，她才重新想起女儿来。 顿时又心虚：“这孩子应该还没醒吧？不然葛阿姨会给我打电话的。” 莘烨‘嗯’了一声：“没事的，小孩子今天运动量很大，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现在都凌晨了，葛阿姨估计已经睡了，咱们再去打搅不合适，不如等天亮再说。” 轻轻笑了一声，他又说道：“至于这些印子…过几天就会消除的，你暂时别让冉冉看到就好，下次我会格外注意的。” 这次还没结束呢，他又想着下次… 岑暖转身瞪了男人一眼，想要出去喝杯水，又‘诶呦’了一声。 莘烨拿过浴巾，替她擦了擦头发。 二人刚刚洗过澡，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仍旧精神抖擞。 他出了卧室给她拿水，回来后也没让她动手，喂她喝了两口，杯子放在床头，照旧搂着她。 岑暖犹豫片刻：“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情了，你就这么把他送去养老，不会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也不会愧疚。”莘烨摇摇头。 她才放心了些：“那可以给我讲讲你的童年吗？” 他才慢慢说道：“我的童年，和其他人大致是没什么区别的，只是被管教的严厉些，我记得那时，我被要求在课业之余，还要去专门的国学私塾去学习四书五经，我有些抗拒，就会被父亲责打。” 真正经受过苦难的人，对于自己过往的描述，往往都是轻描淡写的。 男人声音平静：“十五岁那年，父亲怀疑我母亲出轨，对她使用‘家法’责打，还号召所有的亲戚来围观，当众审问她，让她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后来亲戚们走了，我虽然极力安慰，但母亲还是在当晚自尽，最终也没救过来，这件事是我人生转折的开始。” 岑暖转身抱着他，轻声问道：“所以，你说你曾经跪在雨中，仓皇无助的时候，就是你母亲去世的时候？” 莘烨点头：“对，在那之后，我就与父亲完全决裂，此后我做得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摆脱原生家庭，拍电影也是如此。” 他的叹息就响在她耳畔：“但人的一生中，似乎都在不停的经历别离，后来我总算振作了些，却再次失去恩师，我怀着巨大的愧疚，好像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好在，最终遇到了你。” 虽然这些话语都很轻描淡写。 岑暖还是不由自主留下泪来：“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保证每天好好锻炼，身体健健康康，咱们白头到老。” 他便笑了起来，重新吻住她。 这么一来，又是无限的温柔。 … 岑暖和莘烨第二天早晨才去接冉冉。 小女娃暖洋洋睡在被子里，脸颊红扑扑的，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投降似的放在脑袋两侧，还没睡醒呢。 岑暖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这孩子才打了个小哈欠，缓缓醒来。 一睁眼就甜甜地笑：“妈妈爸爸，早安安呀～” 看见小孩子这么乖，岑暖才松了口气，低头在女儿的额头上吻了吻。 很诚恳地跟她道歉：“冉冉，对不起，妈妈昨晚有急事，才把你抱过来的，希望你不要怪妈妈。” 岑小冉摇摇头：“没关系的，妈妈。” -- 第119页 这么说着，又伸出小手，让妈妈抱。 小孩子的衣服都还在家里呢，莘烨干脆又用毯子把岑小冉抱起来，直接抱回楼上，再带去卫生间洗漱，换好外面穿得衣服。 已经来不及做早饭了，岑暖就叫了外卖，她找了个好评比较多的店铺，点了些包子和粥，还有豆腐脑油条什么的。 小女娃被打扮得漂漂亮亮抱出来，看到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后，就‘哇’了一声，急不可耐要去吃早餐。 岑暖禁不住笑道：“冉冉这孩子，我最不操心的就是她的吃饭问题，从小到大都很积极，是个十足的小吃货。” 莘烨也笑：“能吃是一件好事，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身体才能健康，但也要注意着，不能太胖，她现在肚子就有些圆。” 岑小冉正开开心心吃包子呢。 这会儿‘哇’一声就闹开了：“坏爸爸，冉冉瘦着呢，肚子也很瘪！” 小孩子也是爱美的，对自己的胖瘦非常在意，莘烨又哄了她两句，她就埋着头，勉强吃了几口蔬菜，原本挑食的毛病改正了不少。 岑暖在旁边一边吃饭，一边听着父女二人的交谈。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冉冉，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今天你为什么不生气呀？明明上次半夜把你送到葛奶奶家以后，你还大哭来着。” 小女娃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其实，其实冉冉也是生气的，昨天半夜醒来，还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呢。” 莘烨把孩子抱过来，用纸巾替她擦擦嘴巴：“冉冉很乖的，爸爸妈妈都知道，但是如果你生气的话，也不用太忍着，发泄出来就好，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爸爸妈妈不对，需要向你道歉。” 小孩子才笑起来：”不用呀，冉冉可以原谅的。” 岑暖感动的同时，又好奇：“那为什么上次你不原谅呢？” 岑小冉扬了扬下巴，又委屈起来了：“上次坏爸爸和坏妈妈离开冉冉，是去玩儿啦！冉冉肯定生气！这次妈妈是去安慰爸爸啦，不一样哒！” 和莘烨对视一眼后，岑暖再一次觉得，小孩儿太聪明也不好。 别看岑小冉才四岁，都已经会揣摩大人的心思了… 看来以后，两个人想要瞒着小孩儿干些什么，会更加的不容易。 … 吃过饭后，莘烨大致收拾了一下厨房和餐桌，就送岑小冉去幼儿园了。 岑暖仍在休假中，想起对男人的承诺，她自己主动换上运动装和运动鞋，去楼下的小公园跑了两圈，累到不行，坐在长椅上歇着。 随手打开微博刷了一会儿，她的粉丝数量仍旧在保持增长，各种超话也层出不穷，都是她和各种cp的。 其实一开始，岑暖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 她又不是娱乐圈的明星，只要综艺节目的热度过去后，大家就不会再记得她是谁，奇奇怪怪的情侣组合也会消失。 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美好度假日’虽然才播出不久，但俨然已经成为了今年的大热综艺，如今的播放量还在节节攀升中，估计到了年底，都还会不断有新的观众观看。 在这种情况下，好几家电视台也购买了版权，在黄金时间段播出，收视率飙升的同时，也让节目的国民度更高。 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着，免不了就开始在各种细节中扣糖吃，闲着没事儿就争论到底哪一对才是真情侣，越讨论越激动。 而在这其中，岑暖和年少卿，岑暖和莘烨，这两对CP的支持者最多，其次是季繁森和乔巧这对，还有乔嫣和古川。 好好个旅游综艺节目，硬生生给搞成恋爱综艺了。 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岑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外面凉风习习，天气还蛮不错的，她寻思还是先工作吧，就点开年少卿的微博，想监督一下这少年最近有没有发什么过激言论。 结果也是巧了，三秒钟前，年少卿刚刚更新了一条微博。 是岑暖和他在节目中并肩行走的宣传照，配着光圈和滤镜，两个人都面带笑容，看起来很是和谐。 他也没配文字，就这么没头没脑发了张图， 意味不明，却又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短时间内，底下的评论就开始疯涨，CP粉们转发狂欢，表示实实在在磕到了真糖，并@岑暖，要求她和年少卿公开恋情。 公开什么恋情啊！ 岑暖都快疯了，也不知道年少卿是不是手滑，她刚要打电话过去问问，这条微博底下却忽然又来了新评论。 莘烨的微博平常只分享一些慈善信息，这次却破天荒给私人号评论，只是依旧十分高冷。 就简简单单留了两个字：‘删了’。 第41章 . 官宣 公开恋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岑暖彻底是懵了，手机中各种信息不断，两对CP粉也开始狂欢起来, 纷纷转发猜测, 都说自己磕到真糖了。 而这个时候，距离年少卿发出那条微博, 才过去短短三分钟。 但随着莘烨那条评论的发出，年少卿竟然也十分配合, 不到两分钟就将带有照片到原微博给删除掉了，也并没有解释些什么。 可事情显然不会就这么收场，因为大家都截图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关于此事的词条就开始不停上热搜，‘莘烨让年少卿删微博’这个词条更是直接来了个‘爆’字。 -- 第120页 时晓辰打来电话时, 岑暖已经上楼拿好车钥匙了。 坐进驾驶座后，她才蔫巴巴回复道：“我知道的, 晓辰姐, 我现在就准备去公司了…嗯, 不用的，不用使用公关手段，我又不是明星。” 路上她又给莘烨打了几个电话，那边照例是无信号的状态。 知道他现在正在电影拍摄中，她也就不再打扰, 直接来到了寰亚的总部, 到顶层的会议室与时晓辰见面。 一进门，新任总裁郁岫竟然也在。 觉得事情有些大了，岑暖急忙过去打招呼：“郁总，不好意思, 把您也惊动了，这件事是我的失误…” 郁岫却笑眯眯摆手：“没关系的，我今天只不过是工作比较少，就过来凑个热闹，多亏你和年少卿，咱们公司今年的股价涨了不少，其实你俩传个绯闻也蛮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也省得被别的女明星占了便宜。” 听了这话，岑暖顿时哭笑不得：“我和年少卿真没关系。” 时晓辰也笑着附和：“这个我能作证，暖暖的男朋友另有其人。” 郁岫拍拍手：“那我知道了，一定是莘导。” 岑暖：“…” 虽然这个猜测并没有错，但如果公司内部的人都这么八卦，那可想而知，外界已经将这件事传成了什么样子。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参加那个综艺。 归根结底，都怪那个没事找事的年少卿。 她这边儿正生着气呢，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罪魁祸首已经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面色忐忑的助理。 自从岑暖升职以后，手底下就又多了几个艺人，她不再是年少卿的专职经纪人了，也不用再跟着他东奔西跑。 对此，年少卿自然是十分不满的。 公司给配了个专业的经纪人团队，出行和参加活动，都有专门的保镖保护，完全就是大明星才有的待遇，他每天却还挑三拣四。 对于身边的这几个助理，一直也不太亲近，倒也不是耍大牌，而是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许这些助理插手，弄得助理们每天都闲得慌，拿工资时都觉得好亏心。 年少卿这种性格的人，他跟谁亲近，就一直固定着，其余不管是谁，连领导都不放在心上。 对此，时晓辰和郁岫早就习惯了。 反正他现在当红，只要不出去惹事，不开直播骂人，能持续给公司赚钱，就万事大吉了。 直接在座位上坐下后，年少卿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又冲着岑暖伸出手去，跟她要了一颗糖果，放在嘴里嘎吱嘎吱嚼着吃掉。 这才问道：“叫我过来做什么？” 岑暖都气死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没事做，就出去锻炼锻炼，或者多钻研钻研演技，发我的照片做什么？” 年少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照片上还有我。” 岑暖：“…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但是那个照片你不能发！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你知不知道？” 年少卿‘哦’了一声：“后来我不是删了吗？” 岑暖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继续这么气下去，她估计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楼。 只好屏气凝神，努力地克制了一会儿情绪：“你删了也不行啊，越删越显得欲盖弥彰，现在微博上全是关于这件事的热搜，你需要尽快澄清一下。” 年少卿还蛮乖的：“行啊，那澄清吧。” 岑暖就与时晓辰郁岫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时晓辰试探着开口：“那，公司把你的微博账号收回，可以吗？以后你就不能随便发微博了，所有的内容都由工作人员开会商量后，撰写发表。” 生怕年少卿起逆反心理，时晓辰还专门解释了几句：“但你别担心，公司不会害你的，这样做是为了你好，艺人的微博有太多人盯着了，稍不注意出个错，后果就会很惨，搞不好你还会被封杀。” 结果年少卿只是安静地听着。 不光没提出异议，他还很痛快的点点头：“行啊。” ”你这就同意了？”连岑暖都觉得惊讶。 年少卿却有些不耐烦：“我说行就行，这有什么？那微博我还懒得管理呢，每天费劲吧啦地拍自拍，发了后还被杠精和黑粉在底下挑毛病，烦死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早有人撰写好了澄清的博文，这会儿跟年少卿要了微博密码后，就立刻登陆上去，发表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条微博就转发过万，CP粉失落之余，又觉得这是公司施了压力，开始集体声讨公司剥夺艺人恋爱的权利。 反正就这么闹腾了大半天，年少卿的粉丝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加入保护‘哥哥’的行列中，号召大家多关注作品，不信谣不传谣。 与此同时，另一对CP粉却更加高兴。 正是‘岑卿CP’的死对头‘岑莘CP‘。 因为自始至终，这一对都没出来澄清过。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就是真情侣，只差官宣那一步，早已经默认啦！ 果然粉丝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岑暖又翻看了一会儿微博，脸红之余，竟也有些跃跃欲试，反正大家都这么友善，公布恋情应该也没关系吧？ 而且她和莘烨已经确定了关系，两个人每天同进同出，早晚也会被拍到的，到那时候再承认，就显得不太磊落。 -- 第121页 …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她就呆呆地站在电梯门口，直到‘叮’一声电梯到达，才回过神来，迈步走进去。 刚要关门的时候，却又有人走过来。 岑暖眼睁睁看着年少卿步入电梯，才又往他身后看了看：“你的助理们呢？” 少年盯了她一眼：“你把我当贼防着了？” 岑暖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才有些不悦：“怎么，不想和我单独相处？” 岑暖更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想跟你单独相处？我问你你的助理们呢，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欺负人家！” 年少卿便不说话了。 岑暖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找了找，翻出来一袋子跟岑小冉要过来的饼干：“这个给你，冉冉挺想你的，抽时间我带她跟你见个面。” 年少卿‘嗯’了一声，接过来。 漫不经心拆开饼干吃着：“坏小孩还好吧？” 岑暖点头：“她挺好的啊。” 年少卿：“是啊，有爸爸也有妈妈，一家三口在一起，她每天都很开心，肯定比别人幸福多了。”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祝福，却莫名有些阴阳怪气。 岑暖皱皱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跟我还拐弯抹角做什么？我好心好意哄着你，就是怕你心里有疙瘩，其实我也知道，你刚刚发那照片，一定是无意的，肯定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替综艺多宣传宣传，对吧？” 眼见年少卿并不回答，她就觉得自己猜对了。 继续说了下去：“好啦，我也不怪你，只是现在的网络很复杂，你未必应付得来，以后谨言慎行就可以。” 电梯这时候已经到达负一层。 年少卿跟着她走出来，随口道：“把我送回家，可以吗？我的驾照一直没考下来，开车太难了。” 岑暖便点点头：“行啊。” 上车后，她才又笑：“其实你不会开车也蛮好的，省得出去惹事儿，有很多明星都栽在这酒驾上，但我却完全不担心你。” 年少卿系好安全带后，就直接靠在椅背上，没骨头似的瘫着。 语气照旧懒散：“我虽然不会开车，但会喝酒。” 岑暖知道他后面准没好话，所以也不接这话茬。 过了一会儿，年少卿慢悠悠又说：“所以我可以喝了酒，去大街上耍酒疯，比酒驾还好一点，又不伤害别人。” 岑暖无话可说，索性就把音响打开，开始欣赏音乐。 之前的公寓楼已经暴露位置，每天被粉丝蹲守，所以年少卿现在暂时住在公司安排的房子里，是一处高级住宅区，安保很好。 岑暖把他送过去后，因为没有门禁卡，就把车停在门口。 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天气阴沉沉的，有些寂寥。 年少卿靠在椅背上，并没有着急下去。 他沉思了一会儿，语气正经了些：“暖暖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模仿狒狒吗？” 岑暖愣了愣：“你那时不是因为合同的原因，在和公司闹别扭吗？所以才不服从公司安排，出通告时学狒狒气人。” 年少卿却摇摇头：“不是，我很喜欢狒狒。” 微微眯起眼睛，他的唇角扬起笑容：“我第一次去动物园，是六岁生日那天，我妈和我爸休假，就带着我，一家三口去动物园参观游览，那时候我对一切都很新奇，第一个看到的动物就是狒狒，怕我看不清楚，我爸还把我放在脖子上，我觉得很开心。” 岑暖沉默了一会儿：“所以…狒狒代表了你对家庭温暖最初的记忆？” 年少卿笑了笑：“最初，也是最后，后来他们工作就忙碌了起来，我也渐渐叛逆，亲子关系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他又说：“但这个是我的秘密，除你之外，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暖暖姐，希望你守口如瓶，实在憋不住的话，只可以告诉坏小孩儿一个人。” 他说得郑重，岑暖便笑了起来：“好，我保证。” … 岑暖回家的路上，还在思考年少卿刚刚的话。 心疼他的遭遇之外，内心却也猜测到了什么。 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她随手又开了音乐。 到家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想着明天岑小冉的橘猫就要被接回来了，免不了心不在焉起来。 之前从来没养过猫，她也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这小家伙每天喵喵叫，或者上蹿下跳，弄出很大的声响，吵到邻居怎么办？搞不好邻里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莘烨接了小冉冉回来时，她正蹲在厨房的垃圾桶旁，有一下没一下的削着土豆皮。 小土豆坑坑洼洼的，并不好弄，她好几次都抓不住掉到地上去了，捡起来之后，她的心里已经烦到不行。 随手将外套挂在门边，莘烨穿着拖鞋走进厨房，在水龙头底下哗啦啦冲水洗手，擦干之后，他顺手将她抱在一旁，而后拿走了她手上的土豆和削皮刀。 淡声说道：“冉冉正在外面看动画片，你去陪陪孩子吧，这里有我呢，我随便炒几个菜，一会儿就能吃饭。” 岑暖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莘烨开始做饭之后，她的厨艺就生疏了很多，性子也急了些，总是应付不来厨房这些琐碎的事情。 -- 第122页 岑小冉怀里搂着小书包，正在沙发上坐着呢。 见到妈妈出来，就张着小手就跑过来要抱抱。 岑暖把小孩子抱在怀里，又腾出只手捏捏她的小脸：“洗手手没有？” 岑小冉认真点头：“洗啦，爸爸带着我洗啦！” 母女二人就这么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小会儿小猪佩奇后，饭菜也就好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炒菜的香气。 莘烨做菜的速度一向都很麻利，而且色香味俱全，果然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快。 把饭菜都在桌子上摆好后，他才又去洗了手，回来后把岑小冉抱在膝盖上，看着小孩子一口一口认真吃着西红柿炒鸡蛋拌饭。 偶尔才替她擦擦嘴，又夹一些绿色蔬菜放到她碗里。 岑暖扒了几口饭，终于有点儿忍不住：“诶，你白天是不是登陆微博了？” 莘烨点点头：“上去发个给山区孩子募捐文具的信息，冉冉那些不用的文件，我都已经整理出来寄过去了。” 岑暖‘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他：“然后呢？” 男人神情淡定，给她往碗里夹了些清炒莴笋：“然后正好看见年少卿发了条微博，估计他是发错了，我就顺便提醒了他一声，让他删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弄得岑暖都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 她愣了愣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莘烨的脸上便出现笑意，语气有些玩味：“不然呢？小暖，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留那个评论？” 岑暖被他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摇摇头，她没好气地回复道：“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你，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 岑小冉一边吃饭，一边还在偷听爸爸妈妈的谈话，两只小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比学习还认真。 这会儿忽然插话，乐嘿嘿说道：“妈妈太受欢迎，爸爸吃醋啦！” 也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怎么着，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岑暖脸红了红，屈指轻轻在女儿额头上敲了敲：“小坏蛋，大人说话的时候，你不许插嘴，知道吗？” 小女娃才有些委屈，低头‘啊呜’了一口，把碗里最后一口鸡蛋吃掉了。 莘烨肩膀动了动，又额外给孩子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 岑小冉开心坏了，也不抬头，急忙用小手抓着啃起来。 岑暖在对面看着父女二人互动，皱皱眉：“她今晚吃了很多了。” 拿过纸巾给孩子擦擦手，莘烨才把岑小冉放到地上去，让她一个人去阳台玩玩具去了。 客厅内灯光明亮，只剩下他们二人。 岑暖眨眨眼：“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窗外的夜色深沉，微风微微吹动窗帘，她心里还寻思着岑小冉刚刚说得那句话，但又觉得以莘烨的性格来看，他并不是那种总喜欢吃飞醋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怎么着，她就莫名其妙被抱到了男人身边，取代岑小冉的位置，在他怀里依偎着。 小孩子正开心玩着玩具，并没有心思注意客厅这边。 莘烨低头吻了吻岑暖的头发，面颊贴着她的侧脸。 他声音中带着笑意，轻声向她认错：“小暖，我承认，我刚刚是在故意淡化那件事情，并没有跟你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我其实早就在吃醋，要不然也不会去参加那综艺，就算是虚假的消息，我也不希望你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他又说。 “那你说怎么办？”耳垂被男人呼出的气息痒到，岑暖缩了缩肩膀。 “我们公开恋情吧，也给‘岑莘CP'的粉丝们来个圆满的交代。”莘烨替她顺了顺头发。 “好啊，那就公开吧。”想了想，岑暖也就答应下来。 她刚想要打开手机发官宣微博，右手却被男人捉住，而后十指相扣，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肤色有明显的对比，看起来亲密无比。 就这么给两个人的手拍了张特写。 右手仍旧与她牵着，他垂着眸用另外那一只手发了条微博。 速度很快，不过两秒就发送成功。 岑暖急忙用自己的手机查看时，才发现他发牵手照片的同时，只配了‘官宣’二字，并在后方@岑暖，非常简洁明了，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这倒也罢了，他在评论里@年少卿，又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 房子 因为…大房子隔音好 当晚的微博发出之后, 果然又上了好几个热搜。 岑暖对此早已经习惯了，吃过饭后消了会儿食，她就去泡了个热水澡, 出来后给自己贴了个面膜, 在卧室的床上躺着，边听音乐边翻微博评论。 岑小冉前几天刚打完疫苗, 还不能洗澡。 小孩子被爸爸带去卫生间洗了小脸和小手，又抹了橙子味的儿童面霜, 香喷喷被抱出来后，立刻跑到妈妈身边去了。 小手摸了摸岑暖脸上的面膜，她又有些羡慕。 委屈巴巴地问道：“妈妈妈妈，冉冉什么时候才能敷面膜呀？” 岑暖捏捏女儿的脸：“等你长大就可以了呀，你现在的皮肤太薄, 敷这些会过敏的，不光脸疼, 还起很多红色的小点点。” 小女娃原本还跃跃欲试, 想着偷偷拿一片面膜, 自己悄悄敷一敷呢，现在却也不敢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便也学着妈妈的样子躺下，小手在脸上拍了拍，就当是用空气做了次护肤, 还挺会自我安慰。 -- 第123页 莘烨进来的时候, 岑暖刚好已经坐了起来。 把面膜摘掉以后，她稍稍有些纠结：“诶，你说我要不要发个微博，跟大家解释一下咱们的相识经历？这样会显得真诚一些, 光官宣的话，我总觉得太潦草，对粉丝不够尊重。” “可以啊。”莘烨点点头：“只是要注意，别透露太多隐私。” 这个岑暖自然是知道的，捧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她就打开备忘录，先写了个草稿，然后拿给莘烨看。 两个人的个性都很认真，虽然他们并不是明星，但作为公众人物，还是要做到表率，尽可能真诚对待他人。 最后等到这条微博发出，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主要内容都是岑暖撰写，莘烨只帮她挑出了几处语句上的错误而已，整体行文公整，而且是用手写图片的方式，字迹也十分清秀。 ‘大家好，我是岑暖。 首先谢谢大家对我和莘烨恋情的关注，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感到十分的开心，同时又有些忐忑，所以在这边给大家解释一下。 我和莘烨其实很早就相识，那时候我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是他帮助我，开导我，才让我重新对生活有了信心，振作起来重新向前。 后来我想要继续学业，留学的过程中和他断了联系，他也并不埋怨，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由此才有了之后的重逢。 录制综艺的过程中，我们互相帮助，朝夕相处，觉得不应该再耽搁下去，就确定了恋情，但因为是私人的事情，所以并未在节目中表露。 但随着大众的猜测愈演愈烈，我们觉得不应该再隐瞒下去，以免牵连到其他的嘉宾，所以官宣了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以这段恋情来牟利。 未来，我们还会以各自的工作为主，继续我们本职事业，可能并不会过多的出现在大众面前，在此也向喜欢我们的粉丝朋友们说声抱歉。 希望大家无论在哪种状态中，都拥有前进的动力，永远健康快乐。’ 而这段内容一经发出，就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转发，底下的评论也十分友好，除了祝福之外，就都是夸赞，让岑暖更加感动。 至此，官宣恋情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 第二天的时候，岑暖和莘烨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很多记者要求采访的信息，其中不乏有省级电视台和媒体。 但两个人都拒绝了。 下午从幼儿园接回冉冉，他们戴上帽子和口罩，带着小冉冉去宠物医院接猫猫，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医院单独准备了接待房间，并未引起粉丝围观。 小橘猫做了绝育以后，在医院中又修养了好多天，现在皮毛油亮，又长胖了不少，特别精神地蹲在笼子里，左右转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 莘烨在前面开车，岑暖和岑小冉就在后面陪着小猫。 终于能养宠物，小女娃简直开心到要起飞，坐在儿童座椅上，咧着小嘴巴不停地笑，一直在跟小橘猫絮絮叨叨讲话中。 岑暖就问：“冉冉，你打算给小猫取什么名字？” 岑小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妈，我真的可以给小猫猫取名字吗？” 在小孩子的认知里，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大人去决定的。 就像她在幼儿园的小伙伴一样，大家聚在一起玩耍聊天的时候，总会说起爸爸妈妈不准他们干什么，然后愁眉苦脸地叹气。 岑暖就笑起来：“当然呀，毕竟这只猫是你要养的，你就需要负责起它的一切，包括取名字也是这样，你有权利决定。” 小孩子这才不言语了，一路上都皱着小眉头，认认真真思索中。 … 回到家后，小橘猫就被放了出来。 岑暖还以为这小家伙会认生，结果却不是这样。 先是每个房间都溜达了一圈，认识了一下居住环境，这小橘猫就跑到了地上的猫粮碗跟前，开始仰着头‘喵喵’叫起来。 果然宠物随主人，和岑小冉一样，这猫也是个吃货。 猫粮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岑暖就拿了些鸡肉冻干喂猫，岑小冉也在一旁兴奋地看着，准备等猫吃完饭，就跟它玩耍。 片刻之后，小孩子却有些失望。 因为这猫不光不跟她玩儿，还跑到一旁的沙发底下，悠闲自得地睡起觉来，一直到傍晚都还没有出来。 岑小冉搬着个凳子坐在沙发边，玩具也不玩儿了，就这么眼巴巴等着，一不留神犯起瞌睡，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岑暖看着心疼，就把孩子抱去房间睡。 又笑着安慰她：“小猫现在刚到新家，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冉冉也别着急，等猫猫想跟你玩儿的时候，自动会来找你。” 小女娃揉揉眼睛，都快睡着了。 却还攥着被角，迷迷糊糊说：“妈妈，我给猫猫取好名字啦！” 岑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叫什么呀？” 小女娃咂咂嘴巴：“就叫荷包蛋呀！因为冉冉最喜欢荷包蛋啦！” 岑暖不由得笑了起来：“那好，以后猫猫的名字就是荷包蛋了。” … 安顿好女儿后，岑暖才来到客厅。 莘烨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眼看她走出房间，男人才抬头：“冉冉睡了？” 她就‘嗯’了一声，很自觉坐他怀里去了。 -- 第124页 两个人拥在一起，腻歪了一小会儿，莘烨顺手替她顺了顺头发：“小暖，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养了猫之后，这个家就有些小了。” 她便也叹气：“发现了，尤其小猫需要更多的活动空间，后期还要买猫爬架什么的，房间就更拥挤了。” 莘烨点点头：“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换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了，我刚刚在网上查了一下，就在这附近有新楼开盘，精装修，差不多已经竣工了，等明年的时候就可以入住。” 岑暖原以为，他会提议她和冉冉住到他那里去。 这会儿听见他这么说，她不免些惊奇：“你的意思是，让我买一处房产？” “不是你单独买，是咱们两个合资购买，然后再一起按着喜欢的样子布置，同时也让冉冉参与进来，再给小猫留一个猫咪活动室。” 男人说得很认真，同时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他又说：“师母在这边没有亲人，也该和咱们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那房子是上下两层的结构，同时又有单独的进出门，很适合和长辈一起住，双方又都有自由空间，作息时间互不干扰。” 岑暖仔细想了想，倒笑了：“其实何必这么大费周折？你明知道，还有更简单的处理方案。” 莘烨摇摇头：“我当然可以让你住在我那里，也可以将我的房子加上你的名字，但这么一来，我总怕你拘束，还不如你直接出资来得痛快。” 紧紧拥着她，他语气小心了些：“至于新房子的归属问题，我希望直接写你的名字，这样一来，你就在这个城市，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虽然在寰亚入职以后，岑暖已经赚到了很多钱。 只是B市寸土寸金，她自己独立买一套公寓还可以，再大的房子却望尘莫及，至少需要再奋斗个十年八年。 如今莘烨提出所谓的‘合资购买’，其实就是在变相的资助她。 但这种资助丝毫不带歧视，而是小心翼翼，充满了温情。 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男人的良苦用心，便点头答应下来：“好，那也要说好，等我以后赚了钱，会把这部分资金都还给你。” 虽然二人感情甜甜蜜蜜，但她却总希望自己可以争气一些，可以和他旗鼓相当，而不是总接受他的帮助。 莘烨也明白她这种心思，他笑了笑，说道：“好，一言为定，那咱们周末就去看房，那楼盘十分抢手，最好快些买下来。” 就这么着，很快到了睡觉时间。 两个人一起来到卧室，莘烨先把冉冉叫起来，带着孩子去刷了牙，然后换好小睡衣，再让她去大床的中间睡着。 小孩子打着哈欠，却忽然又要回儿童房去。 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打着什么算盘。 岑暖尊重孩子的意思，就让她抱着小枕头过去了，自己则关了灯，和莘烨一起躺在大床上，很默契地吻了一小会儿。 男人在她耳后吻了吻：“其实我提议换个大房子，也是有私人目的的。” “为什么啊？”岑暖傻乎乎还问呢。 “因为…大房子隔音好。”莘烨叹了口气，拥紧她。 第43章 . 独属 男人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 岑暖反应了一会儿, 才察觉男人这话的真实用意。 她脸皮子一向很薄，顿时脸红，从他怀里往外挣了挣, 扭着身子不愿意理他了, 就连那粉色碎花的被子都不愿意分他一半。 莘烨笑了笑，又淡声说道：“房子能隔音的好处有很多, 又不单指那一个，小孩子睡觉早, 咱们成年人免不了睡前会聊聊天，看视频什么的，每次都要刻意放低声音，会很累。” 他这么解释的话，还暂且有几分道理。 岑暖鼻子里‘哼’了一声, 算是原谅他了，还大方的重新把被子甩过去, 翻了个身, 重新缩回男人的怀中, 舒舒服服的睡着。 但一想起新房子，她还是蛮期待的。 “我小时候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自己的书房，四面都是直达天花板的大书架，需要踩着梯子才能拿到上层的书, 冬天的时候躺在书房的地毯上, 烤着暖气看书，喝茶，真的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儿。” “好啊，那就腾出一间房这么布置, 这书房独属于你，你想放多少书都可以。”莘烨吻吻她的额头。 她便又问：“那你呢？你想要一间什么样的房子？” 男人想了想：“那就装一间健身房吧，放跑步机，椭圆机，还有各种练背，练肩的器材，下班回来就能锻炼，我也能随时给你指导。” 他说这话时，就知道岑暖一定不爱听。 果然，怀中的女人不再回答，长长地睫毛抖动着，抿着唇开始装睡。 低低地笑了一声，莘烨随手关了床头的小台灯。 两个人就这么睡到半夜，才听到客厅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岑暖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家里闹耗子了，但也不可能啊，这可是很高的楼层，去哪找老鼠去啊… 她揉了揉眼，刚想坐起来开灯。 莘烨却搂过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个人一起光着脚下地，就这么走到卧室的门边，开了条门缝向外去。 却只是那皎洁月光下，岑小冉披头散发趴在沙发边，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轻声念叨着什么，看起来像个傻兔子似的。 -- 第125页 从来没见过女儿有这种行为。 岑暖又惊又急：“这孩子是不是有梦游症？不行，咱们赶快换衣服，带她去医院挂急诊看病去。” 莘烨却笑了笑，轻声提醒道：“那沙发底下，荷包蛋正睡觉呢。” 岑暖才想起来，家里又多了只叫‘荷包蛋’的小橘猫，也怪不得岑小冉今天破天荒要求去儿童房睡，原来是想半夜偷偷溜出来，跟小猫玩儿呢。 确定了女儿没有梦游症之后，她的心情就轻松很多。 小孩子玩心大，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大人也不必非要过去掺合，她和莘烨对视了一眼，两人索性就继续躲在卧室中，往外看着。 岑小冉其实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想跟猫猫亲近。 小孩子心里装着事儿，连觉都没睡好，这会儿客厅内光线昏暗，她一边害怕着，还一边招着小手，努力吸引小猫出来。 语气尽量友好：“荷包蛋呀，我是冉冉，以后就是你的主人啦！你白天睡了好久，应该睡够了吧，可以出来玩儿吗？” 结果那橘猫不光不领情，还不停发出哈气的声音，听起来还蛮凶的，好像很不耐烦似的。 小冉冉原本超级开心，满心期待想和小猫交朋友呢。 这会儿见到猫猫这么凶，她就有点儿懵了，懵完了又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就开始哭。 怕爸爸妈妈听到，小孩儿还得刻意控制着声音，抽抽噎噎地，不停在打嗝。 岑暖在卧室内听到这个声音后，简直心疼到不行，立刻就想出去抱起女儿，却又被莘烨拦住。 男人摇摇头，小声宽慰她：“你先别急，小孩子也会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咱们再看看，她会怎么对待那小猫。” 虽然内心焦急，岑暖还是停下了脚步。 客厅内，岑小冉已经停止了哭泣。 小孩子自己把头发捋顺，缓和了一会儿情绪后，严严肃肃又趴下来，对着沙发底下的叛逆小猫就开始了源源不断的猫德教育。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学了这么多的词汇，各种大道理小道理都搬了出来，童言童语让人忍不住想笑，但真的是蛮可爱。 足足念叨了十多分钟，猫猫才终于慢吞吞从沙发底下出来了。 估计是嫌弃吵得慌，又重新蜷缩成一团，还用尾巴把耳朵遮起来了。 岑小冉却‘哇’了一声，十分惊喜：“荷包蛋，你终于愿意和我做朋友了呀！” 等到小孩子终于心满意足抱到了猫猫，岑暖和莘烨这才重新去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很轻的小脚步声传来，岑小冉抱着枕头，很艰难的扭开主卧的门，悄悄探头观察了一会儿，手脚并用又爬到大床中间，搂着妈妈的胳膊，开开心心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岑小冉就起得很晚，八点多了，还攥着小拳头呼呼大睡呢。 岑暖知道小孩子昨晚熬了夜，就跟莘烨商量着，跟幼儿园的老师请了个假，让小孩子今天在家休息。 等到中午的时候，小女娃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看猫猫。 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猫德教育有了效果，小橘猫虽然态度仍不算好，但也能乖乖待在小孩儿身边，听着她继续絮絮叨叨讲话。 偶尔才不耐烦的摇摇尾巴，‘喵喵’两声。 这么一来，育儿的任务就得到了转移，岑暖和莘烨两个人，就有了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皆大欢喜的局面，就是猫猫有点儿辛苦。 主要是…费耳朵。 到了下午的时候，岑暖和莘烨带着小孩儿去吃饭，临出门前，还给荷包蛋喂了两根猫条，让它一个猫好好看家。 岑小冉一直想吃快餐，小孩子最近吃了很多蔬菜，表现不错，所以应该奖励一下，莘烨和岑暖商量了一下，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吃过饭后，一家三口逛了会儿街，岑小冉想起她那几个坏掉的玩具汽车，念叨了好一会儿，要拿回去和荷包蛋一起玩儿。 莘烨之前已经帮她修好了，只是一直放在住所，忘了拿过来。 这会儿就发动车子，他直接带着母女二人去他那处大平层住宅。 岑小冉一直还没来过这里呢，进了门就四处跑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感觉一切都是新奇无比的。 岑暖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盯着女儿。 免不了叮嘱几句：“冉冉，你要注意啊，不要破坏爸爸的东西，爸爸书房里有重要的文件，你在门口看一下就可以了，知道吗？” 莘烨却摇摇头，笑道：“没关系的，小孩子要玩儿就让她玩儿去，正好咱们能单独相处一会儿。” 岑小冉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坏爸爸，我也要和妈妈单独相处！” 小孩子非挤过来，坐在妈妈怀里，眨巴着大眼睛和爸爸示威。 岑暖也不知道，这父女二人的争夺战多久才能结束。 只好抱着女儿，低头哄了一会儿：“冉冉乖，你先去玩儿一会儿，妈妈就在这儿坐着呢，又不会跑掉。” 小女娃这才挪下来，蹦蹦跳跳跑去阳台那边了。 … 上一次两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之后莘烨也没怎么回来过，所以房子并没有收拾，还能看出那晚的样子，处处透着暧昧，又处处都能引发出联想。 -- 第126页 桌上是两个人一起共用的喝水杯，上面还有着她口红的印子，地上的抱枕则是她不小心踢下去的，甚至她那件素净的白T恤也没有穿走，就挂在卧室的衣架上。 莘烨进房间给她拿了出去：“那天这衣服撕坏了，没办法补，我就让你穿了我的衣服，你还要吗？要得话，我就帮你装起来。” 她就红着脸‘嗯’了一声，心不在焉说道：“要啊，我拿回去当抹布。” 莘烨便笑了一声：“好，那就当抹布，但是不能擦太脏的地方。” “为什么？”岑暖随口就问。 “因为是你穿得衣服。”男人说着，又改变主意了：“算了，抹布很多，又何必非用这件衣服？就放在我这里吧，我抽时间让服装师帮你补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莘烨翻了翻手机上的备忘录：“下个月五号，是我新电影首映发布会，在H市那边，到时候你和冉冉，跟我一起去吧。” 岑暖就也拿出手机来，看着日历掰手指：“我算算啊，正好那时候我休假，冉冉幼儿园那边请假就可以，但是小猫怎么办？葛阿姨本来睡眠就不好，不能让她照看猫，总把猫放在宠物医院的话，我又不太忍心…” 莘烨想了一会儿：“那就把猫也带着。” 岑暖睁大眼睛：“可以吗？” 男人点头：“可以，咱们提前出发，开着房车过去，小孩子和猫都会自在一些，玩耍不受拘束。” 他慢悠悠又问：“你还记得那栋木屋吗？” 岑暖红了红脸：“当然记得啊。” ”这次电影首映会的举办地，就离那木屋所在的城镇不远，咱们带着孩子刚好可以过去，住上几晚，重温一下旧日时光。” 莘烨说着，就抚了抚她的头发：“毕竟那个地方，对咱们，对冉冉，都有很重要的意义。”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了，正在房间里跑着玩儿的岑小冉，却忽然趴在一间房门后面，发出很大的赞叹声：“妈妈妈妈，快来看！” 那间房子就在主卧的旁边，平时都关着门。 岑小冉费劲地扭开门把手，扒着门缝儿一直瞧个不停，岑暖就以为小孩子又淘气了，快步走过去，准备将她抱开。 结果看了一眼那房间内，她却也忽然愣住，下意识就推门走了进去。 蛮大的一间房，看起来应该是储物间的样子，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则放着很多礼品盒，有首饰，有手包，也有服装，大大小小，包装精致，都价值不菲的样子。 而就在架子下方，则是很多很多小孩儿的玩具，完全崭新，包着包装，有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偶，也有玩具车，遥控飞机，拼图和乐高积木。 莘烨的这间住宅，所有的装修和家具都是极简风的，甚至连家具都很少，看起来并不像有人在居住似的，冷冷清清。 所以任谁也想不到，这里面会藏着如此热闹的一个房间，五光十色，如同进入了商店一般。 同时也很像他这个人，冷漠的外表下，包裹一颗无比温柔的真心。 心里面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岑暖眼睛有点儿酸，放下女儿后，任由着小女娃兴奋地跑向玩具。 她这才回过头，望向靠在门边的莘烨。 声音有些发涩：“这些都是…” 男人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 良久后，他才点点头：“都是我这些年，给你和冉冉买下来的，因为出差的地点比较多，所以看到什么，就想给你们买什么…后来重逢后，怕把你吓到，我就想着把礼物拆开，再一点一点慢慢给你们，结果却被冉冉给提前发现了。” 第44章 . 提议 比如说…老公？ 储藏室内, 小冉冉还在快乐地查看着自己的礼物，不时发出很大的惊叹声，小孩子开心坏了, 像是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似的, 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室内的光线并不算明亮，厚厚的窗帘侧面透进阳光, 在地面上洒下棱形的光斑，细细碎碎, 金子似的闪着亮。 岑暖看着对面的男人，内心涌起无以伦比的感动。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轻说了‘抱歉’这两个字。 抱歉她离开他那么多年，抱歉让他一直都处在思念中，许多许多的抱歉, 她都无法一一举例，只能如此笼统的表达。 莘烨却摇摇头。 他看着她, 唇角扬起笑容：“小暖, 你不必如此愧疚, 因为我在买这些的时候，内心一直都是快乐的。” 他向前迈步，从架子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礼品盒，示意她拆开。 包装纸并不繁琐，只轻轻拉一下那蝴蝶结扣, 深灰色的首饰盒子就露了出来, 里面放着一条白金的细项链，项链的搭扣是星星的形状。 岑小冉小跑着过来，踮着脚往妈妈手中看。 小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叹：“哇, 妈妈，好漂亮的项链呀！” 但她也知道这是妈妈的礼物，所以并不争抢。 只是笑眯眯拍起小手来：“爸爸爸爸，快给妈妈戴上项链！” 莘烨俯身亲了亲小孩子的额头：“冉冉去货架的后面看看，那里都是爸爸给你买得四岁生日礼物，还有小熊玩偶。” 岑小冉‘哇’了一声，立刻就跑过去了。 眼看着小孩子不在眼前，莘烨才从岑暖的手中拿过项链，低头将她的长发捋到一旁，露出那雪白的脖颈来。 -- 第127页 男人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大手轻轻替她戴上项链，动作虽然很规矩，却莫名让她觉得暧昧。 岑暖轻轻‘诶’了一声。 耳边却听到‘咔哒’一声，项链搭扣已经扣好。 男人直接将她拥在怀中，吻吻她的头发和侧脸。 “这条项链，是我在你去H国后的第一个月买的，那时候我被邀请参加一个电影节，那个小城风景秀丽，街边有很多做金饰的手工小店，我就挑了一家进去，让那师傅帮我打了一条，他问我‘送给谁’，我说送给一个女孩，一个个性既坚强，又温柔的女孩子。” 这么说着，他又笑：“当时说着这些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回想起你的样子来，虽然你并不在我的身边，但我总觉得冥冥之中，咱们还是有联系的，那种感觉并不糟，后来我就养成了给你，给冉冉买礼物的习惯。” 在男人的描述下，岑暖很容易就能想象到他当时的样子，身临其境地体会着他那时的心态。 她微微闭上眼睛，就这么依偎在他的怀中。 过了一会儿，才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你，会不会很不公平？” “不会。”莘烨伸手捏捏她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调侃的意味：“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公平，那不如就多爱我一些，晚上叫冉冉去儿童房睡，给咱俩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正说正经话题呢，他却忽然扯那么远，岑暖瞪了他一眼，有点儿不想搭理他了。 男人这才正色：“说真的，你生育孩子所经受的痛苦，远远比我承受的煎熬多，即便有这些礼物作为补偿，也是不够的，所以不要觉得有负担。” 她才‘嗯’了一声：“那现在，我可以拆礼物了吗？” “当然可以。”莘烨抚了抚她的头发：“不过，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可能你和冉冉今晚就要住在这里了。” … 当天晚上，岑暖和岑小冉两个人，就都在忙忙碌碌地拆礼物。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没有人会不喜欢礼物，尤其是心爱的人精心准备的礼物，光是看着那大大小小的盒子，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悦。 莘烨又去把荷包蛋接了过来，两个人一只猫，都陷在礼物的海洋里，颇有些过节的氛围。 莘烨并不是只送奢侈品，他这些年去得地方很多，所以也有一部分当地的特色饰品，有憨态可掬的木娃娃，也有精巧的鲁班锁，还有鸡血藤手串，各色彩绳编得链子和戒指。 岑暖尤其喜欢这些，看到之后，就仿佛自己也去过了那个景点似的，戴在手上不停地举在灯下瞧。 莘烨拆了一个鞋盒，替她套了双轻便柔软的浅粉色锦鲤刺绣图案系带平跟鞋子。 端详一会儿，他又笑道：“这鞋子是我在一个古村采风的时候，一个老奶奶用手工刺绣工艺做成的，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既不俗气，又显得高雅。” 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倒冷落了一旁的岑小冉。 小女娃头顶着玩具熊熊‘哒哒哒’跑来，脸颊仍旧像个红苹果似的。 兴奋地大喊：“妈妈爸爸！快来一起帮冉冉拆礼物！冉冉拆不动啦！” 莘烨就抱起小孩子，带着她走过去后，随手拆了一个玩具小汽车，装上电池后，就能用遥控器操纵着车子四处跑。 小孩子此时就坐在一堆玩具中间，先拿着个虎头虎脑的儿童帽子往自己脑袋上套，没一会儿又被拼图吸引了注意力，趴在地上拼了几片。 有声的童话书打开后，就有各种角色声优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立体的小房子闪着灯光，里面还有小人在翩翩起舞。 抱着一旁的橘猫，岑小冉看得眼睛都睁大了。 过一会儿，她又忽然掉了几滴泪，有些迷茫地‘呜呜’了两声。 岑暖还以为这孩子怎么了，急忙抱着她，低头安慰了几句：“宝宝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啊，告诉妈妈！” 小女娃才摇摇头：“不是呀，冉冉就是觉得，觉得好幸福呀，万一以后都没有现在幸福，那该怎么办？” 岑暖才哭笑不得：“那你告诉妈妈，在没有收到这些礼物之前，你过得幸福吗？” 岑小冉眨眨眼：“幸福呀，每天和妈妈在一起，冉冉就很幸福～” 岑暖点点头：“这不就对了吗？幸福可以叠加的，有爸爸妈妈在，冉冉今天幸福，明天也幸福，一直会快快乐乐地茁壮成长。” 小孩子似懂非懂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又抓着玩具玩起来。 当天晚上的时候，岑小冉说什么都要睡在玩具堆里。 小孩子新鲜劲儿没过去，大人再怎么劝都是没效果的，莘烨索性就在客厅给小孩儿搭了个帐篷，里面放上厚厚的垫子和毛毯。 洗漱过后，岑小冉就抱着猫，开开心心爬进去，帐篷的周围则摆了好几圈玩具，看起来像个奇怪的阵法似的，把小孩子保护在中间。 岑暖蹲下来想跟女儿说几句话，不留神还被那玩具给硌到了。 小女娃就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像个骄傲的小将军：“妈妈，你被我的兵马大元帅攻击啦，下次再找我，要先报名字的，让我的军师通知我！” 岑暖叹了口气：“你的军师又是哪位？” 小女娃拍了拍怀中的橘猫：“我的军师是荷包蛋呀！” -- 第128页 那小猫还挺配合，真就抬起头，懒洋洋‘喵呜’一声。 … 就这么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莘烨新电影‘山鬼’的新片首映会。 岑暖提前已经给小孩儿请了假，一家三口带着猫，开房车提前一天出发，就这么赶往H市，一路上遇到小景点，也会停下来游玩一番。 岑小冉从来没坐过房车，平时爸爸开车时，她就在儿童座椅上乖乖坐着，等到车子停下来，小孩子就兴奋地跑来跑去。 傍晚房车驻扎在一处休息区，这地方三面环山风景秀美，不远处还有水源，很适合野营。 莘烨在车外摆上桌子，用卡式炉做了一锅加了牛肉罐头的面条，食物的香气远远飘散开，倒引来一群海鸟，不停叽叽喳喳叫唤。 荷包蛋在房车上跃跃欲试，非常想下来逮鸟，被岑小冉给关在了笼子里，只能闷闷不乐啃猫粮。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色渐暗，远处海平面的尽头有一层层浪花翻涌，紧跟着橙红的太阳悄无声息的坠落下去，海鸟的叫声更大，四处都蒙上深蓝的颜色，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升了起来。 大自然的变化很多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月光洒落在手臂上，岑暖才反应过来，急忙开了房车的照明灯。 岑小冉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渐渐就趴在妈妈怀里，盹睡着了。 莘烨将孩子放回房车睡觉后，又顺手拿了两罐饮料出来。 其实在这种氛围下，喝酒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想到半夜有情况，会有挪车的需要，两个人就忍着没喝。 房车的照明灯将篷布下的空间照得雪亮。 海风迎面吹来，岑暖拢了拢毯子，觉得有些冷，就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借着他的身子取暖。 莘烨在她脑袋顶上，‘砰’一声勾着饮料的拉环打开，这才擦了擦易拉罐的瓶口位置，直接递到她的嘴巴边。 “这个是什么味道的？”岑暖也懒得看瓶身，就这么喝了一口。 又皱眉：“菠萝味的呀？太酸了，我不爱喝。” “你不是喜欢吃菠萝吗？”男人拥紧她。 “我喜欢吃菠萝，但并不代表爱喝菠萝味的饮料呀。” 听她这么说，他就‘嗯’了一声，又帮她开了橙子味的汽水。 菠萝味道的那罐，他拿到嘴边，仰头两口就喝了。 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静静欣赏着远处的海景，一时间万籁俱寂，只剩彼此的心跳声在渐渐合拍。 岑暖在男人怀里闭了会儿眼睛，忽然又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耳边海潮声渐起，而在这潮水声中，她渐渐打起盹来。 过了一会儿，才仰起头看着男人俊逸的面庞：“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可以。”车灯暗淡了一些，莘烨抬手拧了两圈。 岑暖才说：“其实我早有这个猜测了，莘烨，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看望过我和冉冉？在医院生产那天，冉冉胎位不正，我又宫缩得厉害，疼得昏死过去，隐约觉得有一个人握着我的手，后来醒来又以为在做梦。” 仔细回想着，她又说：“还有冉冉，这孩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自己凭感觉自己找到爸爸，或许你一早就见过她，抱过她，她才会对你有印象。” “是这样的。”莘烨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观察着她的神情，他的声音低了低：“抱歉，我并不是刻意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我总怕你撑不住，才握着你的手安慰…后来有一次大雪天你被困在学校，小冉冉发烧，我刚好在H国，接到师母的求助电话后，就赶过去送小孩子去医院，也许就在那时，她记住了我的样子吧。” 这么一来，过往的事情就全部真相大白。 面对着男人的道歉，岑暖仰着头眨眨眼，什么都没说，她伸出手臂，只是紧紧地抱住他。 就这么一直抱着。 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模糊了。 “没关系的，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谢谢你，能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莘烨。” 男人低头吻吻她的头发：“小暖，我总叫你的小名表示亲近，但我的小名‘小烨’又不怎么好听，直呼名字太生疏，咱们还需要再研究个称呼出来。”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岑暖擦擦眼睛，抬起头来。 “比如说…老公？”男人想了想，认真提议。 第45章 . [最新] 树影 月光泻入，洒下一室清晖 岑暖其实也知道, 莘烨之所以让她叫‘老公’，只是开个玩笑，故意在缓和气氛, 如此美好的风景下, 他不想她过多悲伤。 但她还是毫不留情的嘲笑他：“诶，阿烨,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提议非常油腻？像那种喜欢撩小姑娘的中年大叔, 才能说出来的话？” 莘烨闷闷地笑了一声，拥紧她：“其实阿烨这个称呼，也蛮好听的。” 两个人现在还未领证，她脸皮子薄，叫不出口也很正常。 又逗了她几句, 看着女人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夜已然十分深沉, 二人回到房车洗漱, 伴着海潮声与小女儿的熟睡的呼吸声，相拥着入睡。 因为要赶时间，所以第二天，他们在晨光中吃过早餐，就继续加紧赶路, 一路上群山环绕, 风景美不胜收。 到达首映式所在的城市后，一家三口这才入住酒店。 -- 第129页 ‘山鬼’电影的成功，是岑暖和莘烨都已经预料到的结果。 因为题材的特殊性，电影一经试映, 立刻引来巨大的反响，各家观影媒体纷纷打出高分，大加赞誉，对剧情的流畅度，深刻度，演员的专业度，都非常满意。 因为害怕女儿被媒体拍到，岑暖当天陪着冉冉待在酒店里，并没有前往现场，晚上小女娃睡着后，她才和莘烨一起从投影仪上观影。 房间的客厅内没有一丝光线，只剩屏幕上发出的光芒，场景变换之间，那光也明明灭灭，照在二人的面颊之上。 岑暖不由就想起两人初次相识那会儿，他也曾为她放映过电影，那时为了避嫌，也怕她会不自在，他特地躲了出去，留她一个人在房间内。 如今五年时光过去，两个人却可以姿态闲适地依偎在一起，心与心无比贴近，再没有当时的拘束。 时间果然是很神奇的存在，既可以让原本在一起的人分开，也可以让不熟悉的两个人渐渐贴近。 屏幕上的影片正式开始播放，岑暖的心也伴随着女主的遭遇忽上忽下，后来年少卿所扮演的少年出场，更是让她觉得惊艳无比。 而在那郁郁葱葱的丛林中，她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她所扮演的森林女神就出现在一片光晕中，身上的长裙开出层层叠叠的花朵，而她露出的肩背又很单薄，微微回头时，侧颜高贵而又典雅，像真正的仙子似的。 为了贴近现实，莘烨电影中的演员，一般都是平凡而朴素的装扮，甚至会故意扮丑，看起来灰头土脸。 但唯独让她客串的这个角色，却是仙气飘飘，绝美无比的。 自从两个人官宣恋情后，网上的热度就更大，很多抽到首映票的粉丝们都发现了这个细节，开始在微博上各种尖叫。 甚至还有人扒出莘烨之前的电影作品中，也出现过与岑暖相像的背影，无一例外，那些背影都是代表着蓬勃的生命力，与对未来的希望。 于是又一波讨论热潮开始，就连路人都在感叹这神仙般的爱情。 盛名之下，岑暖却免不了惶恐。 影片结束后，她翻看了一会儿微博，靠在男人身上，皱眉说道：“阿烨，我总觉得不安，咱们并不是明星，拥有这样的名气…也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莘烨却宽慰她道：“如果是坏事的话，那咱们就把结果扭转过来，借助这些名气，来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岑暖愣了愣：“你是说做慈善吗？” 男人点点头：“是这样的，而且我早就有计划，用咱俩的名义成立一个教育慈善基金会，专为那些山区失学的女童提供生活费与学费。” 岑暖一听，也很感兴趣，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讨论到半夜。 … 第二天的时候天气十分晴朗，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后，岑暖和莘烨就带着岑小冉和荷包蛋，继续上房车，赶往那幢木屋所在的城镇。 虽然已经多年没来，岑暖却总觉得，这地方仍旧十分熟悉，市集还是那个市集，甚至连卖草编小狗的老爷爷，都还在原本的摊位上，勤勤恳恳埋头编织。 只是近几年这小城在宣传上下了些功夫，前来游玩的游客多了许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莘烨抱着岑小冉，拉着岑暖，慢慢地往前走着，天边的太阳已然沉了下去，每个小摊上都亮起灯来，照得四处都是橙黄的暖色。 小冉冉坐在爸爸手臂上，好奇地来回打量，过一会儿又用小手指着，要吃那青木瓜沙拉。 莘烨笑了一声，说道：“你和你妈妈，口味倒出其相同。” 岑暖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第一次跟他来这里时，也是很想吃青木瓜沙拉。 小贩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纸碗装得食物递了过来。 小冉冉被爸爸喂了一口沙拉，又酸又辣的味道让小孩儿眯起眼睛来，片刻后又有些上瘾，张着嘴巴还要再来一口。 怕小孩儿辣坏了喉咙，莘烨又给她吃了一口后，就把沙拉递给岑暖，另外买了甜甜的糯米糕哄着孩子。 就这么慢悠悠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小吃就买了很多，先是岑小冉吃饱了，再然后岑暖吃饱，剩下的那些也没浪费，莘烨拿过来都吃掉了。 岑暖稍稍有些愧疚：“逛了这么久，也没买个你喜欢吃得小吃，旁边有一家牛肉米线，要不咱们进去点一碗？” 他才摇头说道：“这些小吃我原本就没什么兴趣，我吃饭只是为了饱，享受倒是其次，只要你和冉冉吃好就可以了。” 换了一边胳膊抱着小孩子，他又伸手牵着她的手，来到那草编动物的摊位前：“倒是我车里那草编小狗缺个伴，不如你再帮我买一只？” 说起这个，岑暖就斜睨了他一眼：“我可是问过繁森哥了，你当初根本就没有把那小狗给他，还反过来说人家不喜欢那个礼物，亏心不亏心啊！” 被她揭穿后，男人也不心虚，他只是笑了笑，挤入人群中，跟老大爷又要了只草编小狗。 坦然地冲着她伸出手来：“涨价了，十五块钱。” 岑暖从背包里拿了十五块零钱给他，两个人把小狗拿到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倒觉得这老大爷的手艺又精进不少。 所以涨了五块钱，还是情有可原的。 -- 第130页 岑小冉早看上了这小狗，奈何爸爸总是不给她，这会儿有了新小狗，小孩子望眼欲穿地盯着，不好意思开口要，就闷闷不乐啃着自己的小胖手。 这并不是个好的习惯，岑暖皱着眉说了孩子几句，才把那小狗递给她，让她在怀里抱着。 喜笑颜开地玩儿了会儿小狗，岑小冉才把下巴搭在爸爸肩膀上，渐渐盹睡过去。 乡间的小路渐渐人烟稀少，路灯下，一家三口的影子逐渐拉长。 到了木屋之后，负责打扫的家政人员刚刚离开，橘猫荷包蛋则窝在楼上的猫窝里，肚皮朝上，睡得十分惬意。 莘烨将岑小冉放在旁边的小床上，又盖好被子。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岑暖在楼下开了灯后，就看到玻璃窗外树影飘摇，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降临。 比起三居室的楼房来，这木屋的隔音是十分好的，并且上下两层，互相并不干扰。 正好岑小冉今天又玩儿疯了，不睡到明天早上醒不来，岑暖和莘烨两个人，就有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外面树叶沙沙响，岑暖忽然又想吹吹风。 她探着胳膊去开窗户，冷不防又被男人从背后抱起。 他的吻落在她耳后，声音模糊：“窗户暂时先别开，不然一会儿会着凉。” 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岑暖红了红脸，刚要回头嗔怪上两句，男人的大手捏着她的下巴，就这么趁着她转头的姿势，吻了下来。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室内的香薰气味更浓，照旧是好闻的柑橘香。 一楼的浴室很大，但并没有浴缸，头顶上的天窗外覆着一颗大树的枝叶，那树叶是尖尖细细的棱形，看起来很像北方一种特色面食，颜色则是幽深的绿，和夜色混色一起，倒多了些别样的韵味。 岑暖赤脚站在地砖上，总觉得有些凉。 伸手打开水龙头后，莘烨就让她站在他的足背上，用洗发水仔细地替她洗着头发，片刻后就有丰盛的泡沫出来。 虽然已经有了好几次亲密关系，但这样的状态下，岑暖还是觉得羞得慌，她缩着肩膀，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想要后退，却又把自己展示的更彻底，只能维持现状，就这么贴着他。 喷头内出来的水流温热，但压力却很大，洒在身上有种麻麻的感觉，岑暖半闭着眼睛，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小的小孩子。 她被男人照料着，仔细地冲洗着脖颈，手臂，后背，沐浴露的香气浓郁，充斥着整个空间，镜子上蒙了一层雾气，又被他亲手擦去。 于是，一切便看得更加清晰。 两个人在水流下接吻，耳朵边哗啦啦全是流水的潺潺声，那水流声与窗外树叶的沙沙声结合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催眠效果。 于是她就真的被催眠了，朦胧着一双眼，坠入一个更深沉的世界，烟花一朵又一朵，不停地炸裂开放，月色清澈如水，从树叶的缝隙中照入天窗。 岑暖被莘烨擦干后，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 山里的气候清凉，她裹在厚厚的浴袍里，却觉得浑身都是热的，袅袅热气仿佛能从头顶蒸腾而出，她半闭着眼睛，脸颊通红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被他抱到庭院的花屋中赏月。 这花屋四处都是玻璃，透明的墙体之外，就是连绵的群山和深沉的夜色，既不会感觉冷，又能很好地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岑暖四处打量了一下，又去看那盛开的鲜花：“这个花屋是什么时候搭建的？我总觉得，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 男人将她拥紧了些：“是去年才搭建的，山里的气候反复，总养不了那些娇贵的花朵，干脆给它们搭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它们才能尽情绽放。” 这么说着，他又将她放在对面的椅子上。 而后从桌上拿起一把吉他来：“要听我唱歌吗？” 岑暖睁大眼睛：“你还会唱歌吗？” 莘烨点点头：“我祖籍是广东的，所以会唱一些粤语歌曲，大学时组建过乐队，以此来排解积郁，后来恩师去世后，就很少唱了。” 低头调了下音后，他果然在这静夜中唱了起来，音色低沉舒缓，配着吉他的弹奏声，娓娓动听，像是在讲述一个又一个在爱中沉沦之人的心声。 他唱陈奕迅的‘打回原形’，唱‘十面埋伏’，唱‘防不胜防’，唱‘葡萄成熟时’，又唱杨千嬅的‘勇’，唱‘野孩子’，唱‘再见二丁目’，一首接着一首，充满爱意与深情。 最后那月亮渐渐升高了些，外面的风停止，树叶也仿佛陷入睡眠之中，淡粉的郁金香垂着头，旁边的昙花却在一瞬间盛开。 那种绝美的景象，另二人禁不住屏息观看。 莘烨又在最后唱了王菲早期的歌曲‘如风’，这首歌的歌词写得十分好，却也意外的悲伤。 岑暖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却又被他俯着身，慢慢地吮掉那泪痕。 楼上的小橘猫睡醒了，悄无声息钻入花屋，莘烨一手抱起猫，一手又抱起她，沉甸甸的往楼上走去。 熟睡的岑小冉照例将小拳头举在头顶上，咂巴着嘴巴说着梦话。 就这么在女儿身边睡下，两个人相视而笑，一时又觉得无比幸福，就这么相拥着，慢慢沉入梦乡。 玻璃窗的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泻入，一室清晖。 -- 第13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