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虎为患[女A男O]》 第1页 [穿越重生] 《养虎为患[女A男O] 》作者:燃蝉【完结+番外】 文案: 先皇临死前,为了让孤苦无依的幼女能有个靠山,不被摄政王毒害,选择了素有冷面阎罗之称的帝国元帅沈墨庭,来庇佑和保护她。 沈墨庭一直把自己是个Omega的秘密掩藏得很好,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小公主发现。 他更没想到本该是Omega的公主分化成了alpha,将他逼入墙角。 曾经和柔乖巧的小公主,如今却强势地顶撞着他。 时光飞逝,被沈墨庭护着长大的软糯小公主变成了铁血无情的女帝。 摄政王被清除的前一个月,沈墨庭却撞见绝色美貌的男人,妖冶起舞,媚眼如丝:“陛下,您还是快废黜了那个年老色衰的跛子,让我成为君后吧。” “都听你的。”女帝俯身亲吻男人。 在外人面前禀若冰霜的沈墨庭不敢置信地红了眼眶,他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准备默默离开。 然而却在沈墨庭第二日欲要离开星球的时候,却被大批军队拦截。 沈墨庭为了保护孩子只能束手就擒,被押解到了女帝身边。 “不是说过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女帝一边用指尖挑起他的下颌,一边温柔地说道:“说过的话,就要做到。” 【本文十万字小短篇,情节发展较快】 1V1,双C 男女主年龄差十二岁。 女主面软心冷,是朵黑心莲 男主面冷心软,无条件地宠女主 立意:珍惜身边的人。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心莲小公主×面冷心软元帅 立意:珍惜身边的人。 第一章 “沈上将,你来了。”身着华服,面容儒雅的男人眼含笑意地说道。 男人虽然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他的唇色惨白,手背浮起的青筋骇人,高大的身形是与之不符的消瘦,他病弱的躯体被华贵的制服层层包裹,金玉其外,内里却仍旧难掩衰败枯萎。 然而这个看似随和的人身份却不容小觑,他是处于帝国权柄顶端,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宁景霖。 沈墨庭神色淡淡,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不知陛下您突然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沈墨庭的语气恭敬而自然,但既不谄媚也不逢迎,一身桀骜不驯的风骨傲气即便是见到了皇帝也不曾消失,但他的确有这个资本。 因为沈墨庭在帝国简直是传奇的代名词。 他不仅帝国数千年以来立下了赫赫战功,创下无数辉煌战功的星航指挥官,更是帝国最年轻的五星上将。 但没有人知道沈墨庭其实是一个Omega。 沈墨庭不仅不像寻常Omega那么娇弱,相反他比全帝国的alpha还要骁勇善战,一骑当千,他的赫赫战功都是从腥风血雨的虫族战场里,完全靠着自己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沈上将果然是帝国的传奇和骄傲,帝国子民有了您的庇佑,可保百年无忧。”皇帝一边含笑着说道,一边毫不吝啬地赞誉着沈墨庭的丰功伟绩。 沈墨庭却是油盐不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陛下谬赞。” 沈墨庭本就对皇帝突然宣召他心有疑虑,如今并不熟稔的皇帝,言语之间却突然亲近他到了近似一种讨好的地步,更是让沈墨庭心生奇怪。 “沈上将,当年我力排众议,没有因为你卑微低贱的身世就歧视你,相反不顾其他贵族的意见,对你委以重任,今时今日你有了这样的地位,我对你也算是知遇之恩吧?” 皇帝突然开口这样说道。 沈墨庭心头早有了预感,皇帝今天找他恐怕是要有麻烦事了,但沈墨庭也没有迟疑,而是大方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对我有恩。” 皇帝见沈墨庭是个爽快人,也直接开门见山了:“沈上将,我已经病得快活不了多久了。” 皇帝说到自己的死亡的时候,表情只有从容和坦然,可是下一瞬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温柔和留恋:“我并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可我还有个小女儿。这些年来我的那个好弟弟宁邱趁我缠绵病榻时候时揽了不少权,如今他势大,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恐怕只要我一走,殊儿就……” 沈墨庭听说过这位皇帝的独女,帝国的明珠,小公主宁殊。 听说她容貌出尘,绝色殊丽,性子娇贵柔弱,几年前早已被相关机构预测有高达97%的可能性将会分化为Omega。 如果沈墨庭是alpha,皇帝很有可能会把小公主许配给他,但他却是千真万确的Omega。 沈墨庭飞快地看了皇帝一眼,心头一跳:“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知道宁邱阴毒贪婪的性格,要知道帝国历史上不是没有出过Omega皇帝,所以殊儿身为我唯一的子嗣,就算以后分化成了Omega,宁邱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毒害她。”皇帝叹出一口气来,随后缓缓却又坚定地说道。 “所以我想请沈上将在我走后,能够用手里的兵权庇佑和保护她,在殊儿成年的时候娶了她。” 两个Omega怎么能在一起呢? 沈墨庭顿时沉了脸色,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很抱歉,我不能娶公主殿下,我一向信奉不婚主义,否则也不会至今未婚。” -- 第2页 皇帝满眼殷切,语气甚至带了几分哀求:“沈上将不愿意娶殊儿也没事,只要您愿意保护她到成年就行。如果殊儿想要皇位,我给她保留的势力能给予她一些帮助,如果她不愿意要这个位子,请沈上将为殊儿找个好人家嫁了,我留下来的势力沈上将尽可拿去。” 皇帝对爱女的良苦用心不由得让沈墨庭有些动容,他忍不住微微抬眸,冷声问道:“可是为什么您偏偏要选择我呢?” 皇帝倦怠的面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沈墨庭自然是他巧挑万选出来的人选。 “摄政王视你为心头大患,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且我对沈上将也算是有知遇之恩,更何况沈上将为人清正,十分重视承诺,一向言而有信,我自然信得过你。” 沈墨庭沉默了许久,心底微微有些抵触,并不是很想揽过这副烂摊子,毕竟他一旦许下这个承诺,就要负责那个娇贵的小公主直至成年。 “殊儿还有三年就成年了,沈上将只需要护着她这几年就好。” 皇帝看着沈墨庭犹疑和纠结,故作满脸酸涩地开口:“若是沈上将实在不愿,那便算了。只不过我这幼女着实可怜,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现在我也陪不了她多久了,虽然担着皇储的名号,还有对她虎视眈眈的小叔……” 皇帝的确擅于揣度人心,摸清楚了沈墨庭的脾性。 毕竟皇帝当年确实也算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沈墨庭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而且这孤苦无依的小公主听起来也有几分可怜,沈墨庭又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实在是无法开口拒绝皇帝的要求。 “公主殿下成年之前,我会尽力保护她的。”沈墨庭叹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满眼无奈地说道。 这个时候的沈墨庭还不知道,他要为了这个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承诺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 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穹顶,洒落了满地细碎的光斑,有繁茂的花枝缠绕生长,风吹过,斑驳的光影便交错摇晃。 眼前的少女生得雪肤花貌,轮廓清丽,云蒸霞蔚一般的昳丽容貌,虽然她的五官还未长开,但仍让人能够臆想到宁殊今后会是怎样的清姿绝丽,她浓黑的眸球乌漆灵动,纯澈得让沈墨庭有一瞬得失神。 “公主殿下,初次见面,我是沈墨庭。”沈墨庭摘下了自己一丝不苟的白手套,躬身行礼,露出他修长宽厚的掌心,一向在外人面前禀若冰霜的他竟然不自觉地柔了几分声音。 少女的裙摆层层叠叠地铺开,如同清雾笼泻绢纱,晨光在她身后描着灿焕的金边,而恍若精灵一般的长发少女逆着光,敛眉看向了他。 就像是有爪子无声地挠了挠他的心脏,并不痛,却很痒。 沈墨庭眸光一闪,顿了顿又说道:“听说您现在刚开始学习接触机甲和使用精神力战斗,以后这三年我便是您的老师。” 成为宁殊的老师也只是算一个由头,真正的目的也只是沈墨庭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宁殊和他的名字捆绑在一起,来威慑亲王和其他不怀好意的人。 宁殊眨巴了一下纯澈的眸子,并不是沈墨庭想象中皇室骄纵跋扈的模样,反而很是听话乖巧,糯糯地软声喊道:“老师好。” 沈墨庭在这一瞬间便不再犹豫这个决定,反而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眼前孤苦无依的小公主。 他不仅出身卑微甚至还是个孤儿,前半生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因为要掩饰自己是Omega的原因也一直未曾有过伴侣。 而宁殊和他一样孤独,自幼丧母,即将又要失去父亲,这不由得让沈墨庭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情。 如今因为承诺,宁殊成为了他未来三年将要庇护的对象,但眼前的小公主又看起来如此纯良又柔弱,让沈墨庭不禁心生怜爱,之前他心底那微弱的不甘不愿也早已烟消云散。 *———————— 初次见面的事实,当沈墨庭的目光看向宁殊,宁殊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她自然无数次听说过沈墨庭的赫赫威名,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沈墨庭。 沈墨庭不愧是是帝国万千Omega梦中情A的模样,身形高大硕长,俊美无俦的容貌,眉眼冷峻深邃,周身的气度硬朗而凛肃。 黑色的军服肩章缀有金色的枝叶和五颗星徽,他的身姿笔挺,气质淡漠沉静,黑色军服的扣子被一丝不苟地扣到了脖颈最顶端,犹如冷霜寒川一般的清高漠然。 之前皇帝便对宁殊提起过几嘴,但宁殊没有想到皇帝寻来做她帝师的人竟然是沈墨庭,不过宁殊虽然心里有几分讶异,面上却是一副无害乖巧的模样。 宁殊看着沈墨庭挺拔笔直的背影,她歪了歪头,柔顺的长发从一侧垂下,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和刚才那副温润无害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沈墨庭么……” “老头子还真是会找人,想必宁邱今后会投鼠忌器沈墨庭手里的兵权,安分一些。” *——————————— “陛下,您当真放心把公主殿下交给沈墨庭吗?”亲信一脸迟疑纠结地问道。 宁景霖轻笑一声:“我活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识人倒从未看走过眼。沈墨庭骁勇善战,战无不胜,但他也只是周身气度看着可怕,实则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玩弄权术和心机甚至还比不过殊儿这个孩子。” -- 第3页 所谓知女莫若父,宁景霖无比地清楚宁殊那看似乖巧无害的外表下是怎样的狡黠,一身心眼却比筛子还多。 宁景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有一丝伤痛飞速闪过:“当年阿语难产,殊儿一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我又因为政事繁忙无暇管教她,后来又因多年劳累缠绵病榻,想管也管不了,才让她有了这般恶劣的性子。” “不过她这样不耽于情爱,冷酷残忍的性格,倒是很适合成为一个帝王。”宁景霖喃喃说道:“但是身为帝王虽然得到了天下的一切,终究也会失去很多。” 亲信又忍不住插嘴,嘟囔道:“不过沈墨庭为什么不愿意娶公主殿下呢?他这么多年来都未有伴侣,世人都说他有隐疾,或者是喜欢alpha的同性恋。” “他现在不愿意,但和殊儿三年下来的朝夕相处,万一动了感情呢。”宁景霖却眼睛一亮,思衬道:“虽然沈墨庭和殊儿的年纪相差大了一些,但等到殊儿成年的时候分化为Omega,沈墨庭肯定无法抵抗她的信息素。殊儿和沈墨庭这样强大的alpha在一起,绝对可以会助她坐稳皇位。” 饶是宁景霖算盘打得叮咚响,他却怎么都没想到沈墨庭竟然会是一个Omega。 而此时此刻,刚回到将军府邸的沈墨庭却突然身子一个踉跄,神色猛变,阴沉得可怕。 第二章 沈墨庭的身躯一僵,他的指尖微颤,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起来。 刚进府邸的大门便有下属捧着公文凑过来,却被沈墨庭板着脸冷声打断:“你先拿去书房吧,我之后再处理。” 饶是沈墨庭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眉心之间却有一道因为皱眉而留下的淡淡痕迹,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平添了几分阴鸷狠厉,周身气度让人不敢直视,仅仅只是被他的双眸淡淡一瞥,下属便不自觉地身子一抖。 下属不敢多说什么,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沈墨庭强忍住身体的异样,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卧室里,不仅动作麻利地反锁了门,用调控器把落地窗的自动帘也全部放了下来,整个房间瞬间变得一片黑暗无光。 沈墨庭一直凝滞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他从储物扣里拿出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针管,脱下了黑色的军装大衣,露出被肌肉绷得有些紧实的白衬衫。 房间内已经被一股浓烈的草莓甜香所覆盖,这是沈墨庭身为Omega发情之时的信息素,和他清冷淡漠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沈墨庭修长泛白的指节有些颤抖地解开了被系得严严实实的扣子,露出肌线流畅的右手臂,然后单手给自己注射了抑制剂。 冰冷的液体流入血管,很快抚慰了他躁动的情愫和难耐的身体,肌肤的每个细胞不再饥渴的发热,胸腔里的燥热难受逐渐归于平静,他垂着眼睛看向自己裸赤的上半身。 宽肩窄腰,胸肌充盈,肌肉结实却又富有弹性,八块显眼的腹肌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他有着一副完美比例的好身材,就如同被精心篆刻的神明雕塑一般无暇,可无数道狰狞可怖的丑陋伤疤遍布在他的身体中,犹如精美瓷器上碍眼的缺口,打碎了一切美感。 他这种外形是人们嘴里传说中的极品alpha,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强壮英武,全身布满疤痕的Omega。 沈墨庭失落地抿了抿唇,鸦羽一般的乌睫轻颤。 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和他同龄的Omega,别说结婚,大多连二胎三胎都有了。 可沈墨庭自从年少一直在军队中磨砺,后来功成名就之后,却因为要隐瞒自己是Omega的身份,骑虎难下,更是有意和旁人拉开距离,除了必要的应酬,不与任何人太过亲近。 沈墨庭至今连异性的手都没拉过,更别说被alpha标记了。 他有些落寞地穿上衣服,失魂落魄地将衣扣一颗颗地拧紧直至脖颈最顶端。 自己这辈子,应该都只能孤独终老了吧。 *—————————— 石翼身为沈墨庭的亲信和心腹,熟知沈墨庭的性格,知道沈墨庭虽然是个看着冷肃凛冽的人,但其实他面冷心软,而且为人清正从不会乱发脾气和迁怒别人,什么事情都是公事公办,所以石翼并不像其他人一般那么害怕沈墨庭。 可当他看见沈墨庭和小公主的日常相处,还是忍不住满脸惊呆。 “老师,也就是说我只要把操控杆调到L档,机甲就能以耗费最低能源石的状态滑翔吗?”宁殊皱着眉头,满脸认真地问道。 “嗯。”沈墨庭虽然看着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语气却十分温和:“你这种初学者最好还是先不要运用较高难度的机甲技巧,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 “谢谢老师。”宁殊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黑眸纯净,像是懵懂天真的小鹿,看得沈墨庭心生怜爱。 于是沈墨庭顿了顿又忍不住说道:“等会我在主控位先给殿下演练一遍了,殿下再试试,之后我会在副驾一直陪着你的。” 宁殊抚了抚细碎的额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我是不是很笨呀,老师每天都教我这么久,可是我感觉自己驾驶机甲的技术进步还是不大。” 沈墨庭摇了摇头,眉梢眼角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殿下还如此年幼,而且才接触机甲大半年,但已经能当军中训练机甲两三年的士兵,已经很厉害了。” -- 第4页 这是多么一副师友生恭的和谐场景,可是放在沈墨庭的身上,简直就跟撞邪了似的。 石翼还记得自己和弟兄们操练机甲的时候,无数次被当作沙包,几乎是断胳膊断腿地被沈墨庭冷酷无情地打倒。 他们别说可以得到沈墨庭一两句夸赞和如此细致耐心的教诲了,沈墨庭永远都只是冷冷地瞥他们一眼,寒声道:“在我手下五分钟都没挺过?你们在战场上只能给虫子下饭。我数三声,站起来继续。” 但偏偏在外冷肃凛冽,严厉到一丝不苟的男人,在宁殊面前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 “……大人,是不是公主殿下一成年您就会娶她?” 离开皇宫回程的路上,石翼脸色憋得涨红,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墨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是殊儿的老师,仅此而已。” 先不说沈墨庭足足比宁殊大了十二岁,沈墨庭和宁殊同为omega,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沈墨庭只是看着宁殊那般的乖巧伶俐,纯良无邪得如同一只可爱的小鹿,便忍不住疼爱她,完全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晚辈和幼妹。 “可是这大半年来,您可是每天都会去陪那位小公主好几个小时。我从未见过您对其他omega这么上心和温柔过,您其实就是对殿下有意,不好意思承认吧?”石翼瘪了瘪嘴。 沈墨庭扬了扬眉毛,刚想要疾言厉色地训斥一番石翼不要胡乱说话,然而还未驶离出皇宫空域范围的自动悬浮车却猛然停下。 “怎么回事?”石翼看着窗下突然变得混乱嘈杂的人流车流,而此时有无数架行为诡谲的机甲在皇宫空域盘旋停留,石翼有些不解地砸了砸了舌。 随着一声声丧钟的声音袭来,沈墨庭的脸色一沉:“快回去。” 皇帝突然去世,狼子野心的摄政王一定会对名正言顺的皇储宁殊出手的。 第三章 沈墨庭早已到预料病重的皇帝很可能撑不过今年年底了,但他还是没想到皇帝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去世了。 虽然和宁殊只以师生关系相处了一年不到,但孤寂半生的沈墨庭不只是因为对皇帝的承诺想要对她好,而是把乖巧可爱的宁殊当成了自己的幼妹,沈墨庭是发自的真心疼爱她。 所以当丧钟响起,有无数架行为诡谲的机甲在皇宫空域盘旋停留的时候,沈墨庭的心里出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甚至当他面临万千虫族的时候也未曾如此惧怕过。 沈墨庭不顾石翼的劝阻,从悬浮车的车门径直跳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吹起他的衣袍,衣衫被逆风吹起,就如同候鸟的翅膀。 沈墨庭从储物扣里召唤出自己的机甲,在半空中化为一道流光,俯身冲向了眼前巍峨壮阔的巨型宫殿。 沈墨庭杀了好几波拦路的机甲,它们俱都手持武器,像是早已被吩咐过一般,一见到沈墨庭便不顾死活地冲了上来。 然而在沈墨庭杀出重围,越过宫殿宽阔的外庭之后,里面的宫殿建筑群已经不容巨大的机甲进入。 沈墨庭只能收了机甲,手持一柄高频震动切割粒子切割刃,如同狼入羊群,几个利索干脆的跳落,速度快到在其他人眼里却只是残影,只能看见沈墨庭手起刀落,他走过便只留下尸山血海,如同修罗降世。 虽然沈墨庭战斗得有条不紊,看着一副沉静的模样,实则他早已心乱如麻。 尽管皇帝肯定给宁殊留了暗卫,但沈墨庭还是忍不住担心宁殊现在是否还安全,他也忍不住在想那个娇软可爱的小姑娘,会不会已经被这些杀手吓哭了。 她这么害怕,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内疚和自责如洪水般携裹而来,让沈墨庭下手愈发迅捷干脆,他只想自己的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沈墨庭怎么都没想到,他见到的会是那样的宁殊。 这大半年来,总是软软糯糯地扯着他的衣角撒娇的小公主,她说话总是那么温声细语,不谙世事,乌黑的眸子纯澈又干净,抬眸一望向沈墨庭便让他坚硬狠厉的心一下子变软。 但宁殊的柔弱娇贵却不像其他贵族一般让沈墨庭反感,反而让沈墨庭忍不住想要倾尽一切地好,一向严厉肃穆的沈墨庭却从不会对她疾言厉色,而是恨不得把乖巧的小公主捧在手心里宠溺。 但他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宁殊吗? 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乌黑的眸子犹如清耀的墨玉一般,她时常会用这双让人怜爱的眼睛抬眸望向沈墨庭,软软糯糯地唤道:“老师。” 此时此刻她的这双眸中神色明暗浮沉,望向周遭的眼神,却冷漠得如同一块终年不化的坚冰,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身侧的暗卫,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全都处理干净。” 宁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眼前缠斗在一起的双方,什么表情也没有,眼底波澜不惊,看向世间万物都仿若只是她脚底下的淤泥和蝼蚁。 在沈墨庭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她像是有所感知一般,忽然转过了头,两个人的目光直直对上,却是沈墨庭首先垂下了眼睛。 “老师。”还是这样甜甜软软的声音,宁殊像是动物幼崽一般歪了歪头,柔顺的黑发从她的一侧垂下,轻声唤道。 -- 第5页 沈墨庭嘴唇嗡动,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此时此刻眼前的宁殊明明是他疼爱了好几个月的小姑娘,他却觉得宁殊如此的陌生。 一种真心仿佛被欺骗了般的愤怒和无力让沈墨庭后退了一步,宁殊看见沈墨庭后退的动作怔了怔,她却仿佛像是早已预料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仿若叹息。 宁殊心底一直都无比清楚沈墨庭喜欢和疼爱的是那个乖巧单纯的她,所以当她阴鸷残忍的真面目露出来的时候,沈墨庭一定会避之不及的。 从小宁殊便没有母亲,而父亲又一直忙于政务,宁殊的性格因为缺爱一直都有些扭曲,她待人处事冷酷残暴,只要是任何事务损害到了自己的利益,她会毫不留情地抹杀消除。 但宁殊习惯了用自己娇弱可爱的外表去降低其他人的戒心,借此来保护自己。 所以当看见沈墨庭后退的动作,宁殊心底有些闷窒,却并不惊讶。 沈墨庭是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但是他在看清楚自己的真实性格之后,已经不会再和这样的自己亲近了吧。 宁殊这样想道。 然而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异变突生。 一个在宁殊手下潜伏已久的黑影,猛然抽出光刃,狠狠地刺向了宁殊的后背,他不仅是宁邱埋下已久的卧底,他的战力比普通的杀手身手要高强许多。 形势如此混乱,宁殊却一直十分沉静,她看着柔弱,然而眼神却警惕提防地望着所有人。 杀手在宁殊手下埋伏已久,知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宁殊其实并不简单,他只能一直沉住气按兵不动,直至抓住了宁殊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 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在匕首即将刺进宁殊那单薄瘦弱的躯体的时候,她猛然回头。 就在宁殊的精神力干脆利落地扭断杀手脖颈的瞬间,一道高大的黑影同时飞扑过去,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宁殊的面前。 带着残留暖意的殷红的血液飞溅到宁殊的半边素净白嫩的侧脸,她有些木楞地眨了眨眼,睫毛被飞溅的血液黏攒成一簇簇的,视野里仿佛也全是一片绛色。 男人的胸膛很宽厚,也很温暖,他却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修长的双臂把身材娇小的宁殊用力地揽在他的怀里,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就能为宁殊挡住世间的一切洪水猛兽。 第四章 宁殊抬眸望向沈墨庭,圆圆的杏眸因为布满难以置信而睁大,她看见沈墨庭黑色的衣衫慢慢被血迹泅湿,一种说不出的愤懑让她单薄的身躯不自觉地在颤抖。 沈墨庭很快发觉怀里的宁殊身子微颤,他以为宁殊被刚才的突然袭击吓到了。 “没事了,不怕。”明明沈墨庭的后背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刀,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剧痛一般,一开口竟然还是不自觉地在柔声安慰宁殊。 宁殊瞪大了圆眸,只觉喉咙发痒,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地唤道:“老师……” 明明沈墨庭知道了她根本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的单纯无害,反而是个手段阴狠残虐的暴君,为什么沈墨庭还要这么奋不顾身地保护她? 而且不到一年时间的相处而已,真的会有沈墨庭这种傻子,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宁殊有些费解地抬起眼睛,像是还不能理解沈墨庭明明看到了真相,为何还会被自己柔弱的外表迷惑。 宁殊用指尖点了点身前的尸体,这具尸体被她的精神力拧断了脖子,十分血腥,宁殊忍不住提醒他道:“这是我杀的。” “我当然知道。”沈墨庭沉声反问道:“我教了你这么几个月的机甲,还能不熟悉你的精神力波动?” “那老师为什么还要保护我,还要安慰我?”宁殊不解地问道:“其实我并不需要。” 沈墨庭抿了抿唇,心底虽然有些气宁殊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用这样迷惑人心的柔弱外表欺骗他了好几个月,但有危险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拼尽一切地保护宁殊。 就像是呼吸的本能一般,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诚实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沈墨庭像是有些赌气一般,语气硬邦邦地开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既然答应了陛下要照顾你,又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难不成还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承诺而已。 是了,至始至终,沈墨庭对自己这么好,不过是沈墨庭因为向来信守承诺,他答应了父亲要照顾和庇佑自己。 所以哪怕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性格,他也没有离开自己。 宁殊了然地点了点头,心底有些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失落。 宁殊垂下眼睛,从储物扣里拿出两管疗效最好的疗养液:“老师因为我而受伤,还是不要再耽误了,快去治疗吧。” “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沈墨庭淡淡地说道。 后背的伤口虽然的确有些疼痛,但对于在战场中的血雨腥风磨砺多年,多次死里逃生的沈墨庭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点小小的皮肉伤,反正自己这具身体已经遍体鳞伤如此丑陋了,再多添一道也不算什么。 反而沈墨庭有些庆幸这道伤口没有出现在宁殊的后背上。 就算宁殊只是有着柔弱娇贵的外表,沈墨庭也不想她会受到一点伤害。 -- 第6页 宁殊愣了愣,还准备劝说什么,沈墨庭却已经皱起了眉毛:“今天闹出来的动静都是摄政王的手笔吧。他竟敢堂而皇之地对你动手,胆子竟然这么大么……” 既然早已被沈墨庭看见了自己的真面目,宁殊也不再故作纯真无邪,她冷哼一声,低嗤道:“虽然我们都清楚这些杀手都是宁邱的人,但这些杀手显然经过多年培训,任务失败便干脆自尽,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可以指控宁邱,我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沈墨庭怔了怔,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一般,仿佛他还不能彻底把眼前满眼沉静和冷酷的宁殊,和之前那么乖巧温和,笑得温暖而恬静的少女联系起来。 宁殊像是察觉到了一般,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老师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微扬的弧度带了几分讥讽,明明在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刻骨的冰冷。 沈墨庭下意识地皱起眉毛,有些使劲地揉了揉宁殊脑袋:“在我面前不要这样笑。” 宁殊摸了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一边整理一边气鼓鼓地抬起眼睛,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肉嘟嘟脸颊,竟然让一向肃穆严苛的沈墨庭心头一痒,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我的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沉默寡言,甚至有些不善言辞的沈墨庭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才缓缓继续道:“不过你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像之前那么掩饰自己的本性。” “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的,都可以无所忌惮地在我面前展现。” *———————————— 皇帝因病去世,身为皇储的宁殊本应理所当然地继位。 可是摄政王宁邱又怎么甘心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皇位,被宁殊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横插一脚抢走呢? 皇宫的议事殿里,政部和军部的高层正聚集在一起,商议着宁殊即位为女帝的加冕仪式,却很快有不同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公主殿下还这么年幼,甚至都没有成年,实在难当大任。” “而且公主殿下还是柔弱的Omega,更不适合当皇帝了。” “应该让先皇的胞弟,宁邱殿下继任才是。” 宁殊微微挑了挑眉,她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摄者王的势力,她正准备让自己的人也加入这场唇枪舌战,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木仓响,却突然让大殿闹哄哄的声音都停住了,顿时变得一片沉寂。 “闭嘴!” 许多人还保持着张着嘴的表情,看着眼前不怒自威,胸口挂满了勋章,身着上将服制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却支支吾吾地连个屁都不敢放,让这个无声的画面变得荒诞和滑稽起来。 他们可以不敬畏年幼的女帝,可以肆意地挑衅Omeg的尊严,却不敢轻易触怒眼前这尊能够手撕虫族的煞神。 宁殊就这样看着身着黑色军装大衣的男人径直越过乌泱泱的人群,步履有力又坚定地站到了她的身边。 尽管沈墨庭只是站到了宁殊的身边,却让许多人的表情变得复杂,很多人快速地交流了一下眼神,仿佛在对着暗号一般。 先帝给宁殊留下的势力顶多只能让她自保,并不能让她坐稳皇位,高枕无忧。 摄政王若真是为了皇位,不顾外人的非议,直接谋逆篡位,尚未成年,羽翼未丰的宁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手握重兵的沈墨庭却明显地站到了宁殊那一方。 宁邱一直都很忌惮兵权在握的沈墨庭,一直计划着除掉宁殊之后就早晚会对沈墨庭动手。 如果之前宁邱谋逆只需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名誉问题,还犹豫和纠结要不要直接谋逆。 然而如今一向中立,从不参与政事的沈墨庭,却无比清晰地表态他是宁殊的人,宁邱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宁邱咬碎了牙,死死地瞪着他那个娇弱得仿佛连走两步路都会喘的小侄女,就是这么一个柔柔弱弱,除了张漂亮脸蛋一无是处的Omega,竟然坐上了他最想要的位子。 眼看下面的人都安分了一些,沈墨庭扫了一眼宁邱无法掩饰,扭曲到了有些狰狞的表情,正恨恨地盯着宁殊。 沈墨庭眸色一深,掀起大衣的衣摆,对着宁殊的方向单膝跪地。 他的声音迟缓却又无比地坚定,清晰得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参见陛下。” 随着沈墨庭这个重权在握的上将对宁殊跪下,很快宁殊的人立马也机灵地跟着伏下身子,再接着是中立势力的人犹豫和迟疑了一会,也缓缓地跪下。 宁邱的人只见大部分的高层都已表态,放弃了负隅顽抗,只能不甘不愿地垂下了头。 饶是宁邱再是恼羞成怒,看着如今大势已去,却也只能压着怒火暂时忍耐,心底又开始暗戳戳地谋算着自己篡位的计划。 *—————————— 帝国皇室的墓园里,宁殊穿着一袭简单的黑裙,静静地伫立在眼前的石碑之前。 天色晦暗,雨丝绵密如针,潮湿的冷气犹如无数条细蛇缠绕在她裸露的手臂。 宁殊的全身湿漉漉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墓碑,黑瞳暗沉,蓄满了蒙蒙的雾气,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来。 她的睫毛被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意攒成一簇一簇,呆呆地看着眼前两座依偎的墓碑,仿佛在此时此刻意识到,她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 第7页 但就算宁殊心底再痛,她的难过也只是无声无息的,她呆怔地坐在那座空旷寥廓的墓园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沈墨庭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再揉碎,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只着一袭无袖薄裙的宁殊身上。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宁殊的身上,同时一柄黑伞倾斜,稳稳当当地遮住了所有的风雨。 宁殊缓缓地抬眸。 沈墨庭单手撑着伞,他自己却没有被这柄大伞覆盖到一点,几乎却被细雨淋湿。 明明伞柄就在他的手里,他却右手微抬,让这柄伞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宁殊。 不善言辞的沈墨庭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陪伴在宁殊的身后。 宁殊怔怔地看着沈墨庭良久,随后伸出小手揪了揪沈墨庭的衣摆,沈墨庭便慢慢蹲下与宁殊齐平,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温声问道:“怎么了?” 宁殊垂下眼睛,低声问道。 “……只要我成年了,老师就会离开我吗?” 第五章 “……只要我成年了,老师就会离开我吗?” 宁殊低声问道。 沈墨庭也会像她的父母一样离开她,然后她还是又会变得孤身一人吗? 沈墨庭抿了抿唇,只要宁殊成年,他就可以不用再庇护和保护她,这本该是他和先帝事先谈好的承诺。 可是沈墨庭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和漆黑如墨的眸子,像是在这瞬间失语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连点头和摇头如此简单的动作仿佛也变得艰难。 沈墨庭僵立在原地,迟疑了许久,喉结艰涩地滚动。 少女像是小鹿一般的圆眸,纯粹而清澈,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帝国最骁勇善战,强大到能够手撕虫族的战神,却在面对这个看起来如此乖巧无害的少女之时,他的防线却瞬间崩塌,溃不成军。 沈墨庭只要一对上这双眼睛,便不能拒绝宁殊的任何要求。 “如果以后你还需要我的话,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的。”沈墨庭不由自主地说道,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沈墨庭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沉重的承诺。 沈墨庭的心底刚刚升起强烈的懊悔,宁殊却忽然弯了弯眼睛。 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的暗沉褪去,有无数璨焕的光华流转,仿若一池星河摇曳,突然亮了一亮。 沈墨庭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化为了一头真正的小鹿,在他的胸口横冲乱撞。 *—————————— “不要再淋雨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纵然先帝泉下有知,也肯定不希望你作践自己的健康。我先送你回宫。”沈墨庭有些欲盖弥彰地垂下眼睛,鸦羽一般的乌睫轻抖。 宁殊顺服地点了点头。 她的外貌本就生得柔弱,刚失去至亲的她看起来更是脆弱易碎,唇色惨白。 “你还走得动路吗?要不要我抱你回去?”沈墨庭不由得满眼关切地问道。 宁殊在成年之后成为Omega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沈墨庭自己也是一个装成alpha的Omega,既然是同一种性别,沈墨庭下意识地就不自觉地失了分寸,本能地并没有太过避嫌。 身体并不劳累,然而心底却满是疲惫的宁殊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似寻常Omega那般柔弱,反而身材极其高大英武的沈墨庭,很轻松地把宁殊打横饱了起来。 还未成年,身材娇小的宁殊蜷缩在他的怀里,她背着身把头埋在沈墨庭饱满的胸口,一股干净的白松木的香味传来,让人无端有股安心感。 宁殊莹白如玉的指尖紧紧地揪着他胸口的衬衫,篡出一个痕迹。 一阵微弱到恍惚是错觉的啜泣声在他的胸口里响起,如果不是胸膛处有一滩湿意流淌,沈墨庭一定会以为这哭声只是他的幻觉。 有的时候哭并不是坏事,反而刚才宁殊一直憋着情绪面无表情地样子才更让沈墨庭担忧,现在沈墨庭反而不自居地松了一口气。 纵然沈墨庭亲眼见识过宁殊亲手杀人的干脆和利落,可沈墨庭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她。 毕竟还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姑娘,那么小,那么轻,缩在他的怀里就像只猫崽一样。 他轻叹一声。 *—————————— 当宁殊被沈墨庭放在了松软的羽毛绒大床的时候,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呆怔地看着沈墨庭,如果不是被泪水攒成一簇一簇的睫毛,眼圈泛了一圈薄红,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哭过。 宁殊也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种唯利是图,冰冷无情的性格竟然会哭。 宁殊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所以从小就没有母亲,先帝又常年忙于政务,很少有闲暇时间管教她,尽管宁殊和先帝并没有寻常父女的亲昵,但先帝也是她唯一和最后的亲人。 她蜷缩在沈墨庭的温暖的怀抱里,他的胸膛很宽厚,宁殊把脑袋靠着甚至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毫不顾忌地卸下自己的顾虑和防备,她终于可以尽情地宣泄自己的伤悲。 沈墨庭站在床边,细致而耐心地把宁殊的被角捻好,像是生怕她感冒一般,把她盖得严严实实地不漏一丝风。 -- 第8页 他的表情无比的认真和肃穆,仿佛在研究行军的路线和谋策那般仔细。 “睡吧,睡着就好了。”一向沉默寡言的沈墨庭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这样笨嘴拙舌地劝道。 宁殊却摇了摇头,双目澄澈,仿若清眸流盼一般:“我睡不着,老师能不能陪陪我?” 沈墨庭满眼无奈,只好从卧室外单手搬过一架小沙发放在宁殊的床边,正襟危坐地说道:“这样可以了吗?” 活像是一座雕塑在站岗似的。 宁殊怔了怔:“我好像更睡不着了。” 沈墨庭皱起眉毛,思考了一会,迟疑地问道:“那我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 “……老师,我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宁殊闷闷地说。 沈墨庭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满脸羞赧地解释道:“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睡觉,我从没带过小孩。”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活着。 从偏远星系的垃圾星到现在帝都星华贵的将军府邸,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宁殊闻言陷入了沉默,她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道:“从小也没有人给我说过睡前故事哄我入睡。” “殿下失去了亲人,而我也从小就是孤儿。若是殿下不介意,我……我也可以成为殿下的亲人,”沈墨庭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垂下眼睛,有些难堪的盯着自己的脚下:“不过我出身卑微低贱,这样反倒是折辱殿下了……” 宁殊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顾虑似的,有些试探地问道:“……那老师以后就是我的亲人了,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老师,对吗?” 沈墨庭怔了怔,她扬起下巴,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师。” 宁殊哭过的嗓音细细软软,却又带了几分沙哑,仿佛一把小刷子在沈墨庭的心尖不经意地扫过。 “嗯。”沈墨庭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耳后根却是通红。 于是宁殊仿佛来了兴致似的,爬起来用双手撑着下巴看向了沈墨庭:“那老师就给我讲几个故事吧。” 被宁殊这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反而让沈墨庭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些磕磕绊绊地讲完了一个童话故事,就被宁殊不满地打断:“老师,你能不能别讲这些低龄幼稚的童话,给我讲讲你行军打仗的事情吧,比如说你一战成名那一仗的细节,是怎么把君王的脑浆都给打出来的?” “这太血腥了,少儿不宜。”沈墨庭面无表情地敲了敲宁殊的脑袋,下手并不重,娇气的她却连忙捂着脑门。 沈墨庭又坐回了单人沙发,却听见宁殊说道:“我之前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数星星,老师能和我一起看会星星吗?” 沈墨庭有些疑惑不解地蹙起眉毛:“那我们现在是去露台还是去殿外?” 他的话音未落,宁殊便已经坐起来按了一下床边的开关,便见椭圆形的木质天花板自动地褪去,露出了透明的玻璃幕顶,头顶澄澈的星光立刻倾泻而下,洒落了一地。 月落参横,夜色已沉,犹如一张铺开的黑幕,无数璨焕的碎星芒光点缀期间,银河低悬,如同吟唱了数千年的十四行诗。 “很好看吧?”宁殊此时此刻终于有了几分少年的活泼,她有些得意地问道。 “嗯。”沈墨庭温声应道,一向冷肃凛冽的他唇边仿佛有一丝清浅的笑意一瞬即逝,就像是昙花一现,又似天边流星,或是云层后的水月,晃花了宁殊的眼睛。 其实沈墨庭在远征的星舰中见识过更浩瀚壮阔的星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就如同身处在黑暗寥廓的宇宙,远处再耀眼的星辰,却从未属于过他,就如同繁华的帝都星这热闹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了他升起。 而自幼丧母,从小被先帝忽视,现在又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宁殊也无比孤寂,不仅是她需要沈墨庭,沈墨庭也需要她。 就像是两颗孤独的星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她和沈墨庭在命运的指引下遇见,互相取暖。 两颗孤独的行星终于碰撞,相依为命。 *—————————— 因为昨夜陪宁殊陪得太晚,沈墨庭便并未出宫回府,找了个偏殿草草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当沈墨庭行过宫殿长廊的时候,正巧经过一群侍人。 他们恭恭敬敬地对沈墨庭行礼,然而等到沈墨庭走远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却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窸窸窣窣八卦和议论的声音。 “昨夜沈上将在宫里留宿了呢。” “这有什么稀奇的,听闻沈上将本就是先帝给陛下选好的夫婿,只不过陛下现在还未成年,才不好摆在明面上。” “虽然年龄差距大了一点,但沈上将那么极品的男alpha和我们陛下如此貌美的女Omega,的确是天作之合,十分登对呢。” 沈墨庭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和难看起来。 他究竟犯了怎样可怕的一个错误。 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慎和心软,太过于宠溺宁殊而答应了她昨晚这些无礼的要求,竟然造成了如今流言蜚语的局面。 他只是一个伪装成alpha的Omega,是绝对不可能和同为Omega的宁殊在一起的,他必须得让宁殊明白。 第六章 眼看沈墨庭正要离开宫殿,刚醒不久的宁殊却追了出来:“老师,你现在是要回自己的府邸吗?” -- 第9页 沈墨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老师能不能搬进皇宫和我一起住?”宁殊却凑前拽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瘪了瘪嘴:“老师不陪我,我会害怕的。” 害怕? 沈墨庭满眼怀疑地审视着宁殊,明明眼前这个看似柔软无害的少女,她却在昨天使用精神力,面无表情地捏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杀人都不怕,难道还会害怕一个人住吗?这只是宁殊想要沈墨庭可以朝夕相伴陪着她的借口罢了。 饶是沈墨庭在感情方面是一个纯情到了迟钝的人,但他也察觉到了刚刚失去至亲的宁殊,对自己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过分的地步。 宁殊现在还小,分不清孺慕和喜欢是很正常的。 沈墨庭是真心疼爱宁殊的,但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一般。且不说年龄差距这么大,他们都是Omega,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和殿下毕竟AO有别,殿下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界限,不然闲话传开了,对我们两个人就不好。”沈墨神色淡淡,却又语气坚定地回绝道:“每天的机甲课还是照常上,以后殿下有事传召我便是。” 沈墨庭对宁殊的态度和之前相比,一下子冷淡疏离了许多。 宁殊像是没想到沈墨庭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捏着他的衣摆不肯松手,不依不饶道:“你是我的老师,我们亲近点又怎么了。” 沈墨庭轻轻呼出一口气,仿若叹息:“殿下今后还要嫁人,名声自然很重要,若我们再这样不知分寸地亲近,会让别人误解的。” 宁殊歪了歪头,说出了一句让沈墨庭神色大变的话:“那就让他们误解好了,以后等我长大之后老师就娶了我,正好可以让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坐实了。” “父亲临走前告诉过我,你会照顾我,是我的童养夫。”宁殊扬起下巴:“只要成年后就会娶我的。” 沈墨庭的神色一变,他知道先帝是有这个阴晦的意思,可沈墨庭明明已经多次义正言辞地拒绝,却没想到先帝背地里还是撺掇着宁殊要嫁给他。 “殿下,我今天必须得把话和你说清楚。”沈墨庭皱起眉头,十分严肃地说道:“当年陛下的确是有婚配之意,却被我拒绝之后,才退而其次让我认了殿下为学生。我明确地告诉殿下,我是不婚主义,今生不会结婚,也不会有伴侣。” “我是殿下的兄长,也是殿下的老师,更是殿下的长辈,殿下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幼妹。” 宁殊的脸色惨白了一瞬。 沈墨庭只看见宁殊那双莹白如玉的双手蜷缩着,粉嫩的指尖微颤,像是已经习惯了攥着他的大衣衣摆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现在却又被他的冷漠疏离刺到,双手有些无措地缩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沈墨庭的胸口有些闷窒。 他有些不敢抬眸看宁殊的表情,只淡淡地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过几日便是殿下的登基大殿了,这段时间的公务恐怕会骤增,但殿下日理万机也要注意休息,我先告退了。” 宁殊看着沈墨庭和平常相比明显要慌乱许多的步伐,她盯着沈墨庭的背影消失不见,缓缓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 宁殊的登基仪式很快到来,典礼隆重盛大,举国同庆,万民皆欢。 登基典礼上沈墨庭静静地看着宁殊,她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走过,华丽的长裙在地上缓缓拖行而过,裙摆曳地发出摩挲的声音。 数百根巨大的石柱擎天而起,石壁刻满了充作祭祀的古老的祝语,是遥远的母亲,曾经的古地球璨焕的文明最后留下的遗迹。 宁殊缓缓行到了神殿的最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下匍匐的人群,她的外貌柔弱殊丽,眼底却是冰冷,竟已经有了几分睥睨傲视的帝王气质。 神官捧着帝冠上前,宁殊俯下身子戴上冠冕,及腰的青丝从一侧倾泻,戴着白色手套的纤纤玉手接过神官怀中的权杖与宝球。 明明宁殊还未成年,脸颊还带了些婴儿肥,五官也尚未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日后光艳逼人的绝色姿容。 她的星眸微嗔,波光流转之间,回眸便如同水中望月,云边探竹。 沈墨庭微微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今后谁会这么幸运,能撷取到帝国这颗最璀璨的明珠。 沈墨庭正思绪浑噩之间却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到。 他从上将被封为了元帅。 因为骁勇善战,功勋显赫,又有从龙之功的沈墨庭被封为了元帅,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他本就手握重兵,现在是彻底跻身了帝国权贵的最顶端,现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与这些年来独揽大权的摄政王抗衡。 不少人背地里都说年幼的女帝可怜,空有皇帝的名头,实则手里却无实权,夹在了争锋相对的两个人中间,皇位怕是难以坐稳。 却无人知道,沈墨庭甘心成为女帝手里那把最锋利的武器,可以为她开疆阔土,枕戈待旦。也能为她平定天下,河清海晏。 沈墨庭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步履坚定地走向了站在最高处的宁殊,随后在比她低一级的石阶停下。 被册封的臣子都会单膝下跪,亲吻女帝手中嵌满了晶石代表着至高权柄的权杖,并发誓永不背叛。 -- 第10页 但这只是一个明面上的仪式,大多数人只是走个流程,发自内心地轻视这位年幼娇弱的女帝。 然而沈墨庭的眸底却满是虔诚。 他单膝跪在宁殊的身下,没有亲吻权杖,而是在她手中寒光凛冽的长剑轻轻落下一吻。 他愿为她手中利刃,荡平前路,破尽阻碍。 *—————————— 沈墨庭默默地退回殿下观礼的人群,却有聒噪吵闹的年轻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沈墨庭蹙起眉毛,望向了身后声音的来源。 一群古地球的欧美人种正在不停地交流,叽里咕噜地说着联邦的语言,来人皆身着正装和礼服,仪表不凡,一看便是联邦使团的人。 尤其是打头的青年,金发碧眼,高鼻深目,有着俊朗耀眼的容貌,满脸兴奋,十分活力满满的样子,语气很愉悦地正在和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帝国和联邦虽然没有大战发生,但边境却时常不断有摩擦,如果不是遥远星空之外的虫族虎视眈眈,帝国和联邦早已经交手了。但现在也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不得不防着联邦。 沈墨庭有些防备地打开了光脑的翻译功能。 “帝国这位新任的女帝还真是貌美呢,我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跳得好快,我想我应该是对她一见倾心了。”金发青年夸张地捂着胸口,一边露出羞赧的笑容。 沈墨庭眼皮一跳。 便听见金发青年继续说:”联邦不是早就计划着和帝国联姻吗?联姻人选还没有确定吧?等到典礼结束,我马上就向联邦议会提出请求。” 第七章 沈墨庭大步流星地穿过宫廷的长廊,还未走进庭院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他身躯一僵,顿住了脚步。 青年身材高大,金发蓝眸,微长的金色卷发璨焕炫目,就像是被摩伊拉女神用阳光和风铃木纺织而成,蔚蓝色的双眼澄澈,就如同寥廓的海面和霁空,犹如太阳神那般熠熠生辉,满身是光一般。 青年的容貌本就生得俊美,其他方面也十分优异。 他不仅出身于联邦最古老的顶级世家,是血脉高贵的公爵汉弗莱·雷吉诺德,他的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性格也很是爽朗阳光,很讨人喜欢。 更何况,雷吉诺德是真正的alpha,不像他只是一个伪装的alpha。 沈墨庭心头有些发涩。 雷吉诺德那双蓝眸里对宁殊的喜欢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围在宁殊的身边像是一条看见主人的金毛犬,身后就差一条能欢快摇起来的尾巴了。 自幼出身卑微,没有经历过良好教育的沈墨庭看见宁殊和雷吉诺德用联邦语言流利地交流着,在他耳中却犹如天书,什么都听不懂。 沈墨庭愈发觉得自卑,低头默默地打开了光脑的翻译器。 “陛下,您是不是已经收到了联邦议会的邮件?您对联姻之事有什么想法吗?”雷吉诺德那双蓝眸满含着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宁殊。 “是个很好的办法。”宁殊含笑着说道:“就算帝国和联邦以前有过不太愉快的历史,但和我们共同的敌人虫族比起来,我们更应该携手共进,两帮姣好。” 雷吉诺德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无比惊喜,他张了张唇像是想说什么,沈墨庭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毛遂自荐。 “陛下,该是时候上机甲课了。”沈墨庭像是护食的狼狗一般,忍不住站出来沉声说道。 雷吉诺德被突然出现的沈墨庭吓了一跳,上下扫了一眼沈墨庭,满眼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身着军装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形高大英武,一看便是十分强壮的alpha,他的容貌冷峻凛肃,气质岑寂冷隽,哪怕只是面无表情,也威严得令人畏惧,不怒自威。 就连这男人漫不经心瞥过来的一眼,也能让雷吉诺德有瞬间的胆战心惊。 眼前这个陌生男性alpha的实力十分可怕。 雷吉诺德心里升起了危机感。 而宁殊却神色淡淡地回头,看见他也没什么表情:“老师,有贵宾在这里,我今天先不上课了,正事要紧。” 自从上次沈墨庭近乎粗暴而直接地告诉宁殊他对她只是亲情之后,宁殊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不再像之前那么亲近他了,也不像个跟屁虫一般地黏他了。 他们除了每天照旧的机甲课会见面之外,什么交流也没有了。 沈墨庭的理智告诉他这是好事,可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失落,看着宁殊对自己比以往要疏离冷漠许多的态度,他忍不住有些恨自己那天的话说得太过直接。 沈墨庭并不想让宁殊和这个居心叵测的联邦人独处,端起了老师的架子,皱起眉毛劝道:“昨天我们刚讲到运用机甲侧翼斩杀的关键点,荒废一天本来没什么,但若是养成了习惯,越来越惫懒可怎么办?” 宁殊却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像是想说什么,雷吉诺德却抢在她的面前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陛下,学业要紧,我坐在这里喝茶等您便是。” 末了雷吉诺德还语气欢快地补充了一句:“这次联邦使团会在帝都星待上整整一个月,我和陛下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呢。” 沈墨庭眼皮一跳,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既然雷吉诺德都这样说了,宁殊也只好先起身跟着沈墨庭走向训练馆:“老师,我都说了只是今天不上课而已,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我和联邦使者在谈公务,是很重要的事情。” -- 第11页 “谈论重要的事情,是指联姻吗?”沈墨庭冷笑一声:“你知道联邦准备想要和谁联姻吗?是你……” 他话音未落,本应在庭院等候的雷吉诺德却突然拔腿追了出来,像是个初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般,含羞带怯地塞了一封信放在宁殊的怀里,然后飞快地背过身跑远了。 “…………”宁殊有些疑惑不解地捻起手里粉红色的信封。 沈墨庭心头一跳:“这,这是……” 宁殊拆开信封之后扫了两眼,平淡无澜地解释道:“是情书。雷吉诺德写给我的。” 帝国人大多数时候表达情感表达得比较含蓄,而联邦那边的风气则不同,他们表达自己的感情一般都很直率和露骨。 “不行,绝对不行。”不等宁殊再说些什么,沈墨庭皱起眉毛,冷声打断道:“你还未成年之前绝对不能恋爱,更别说谈婚论嫁了。” 宁殊不由得想起之前沈墨庭义正言辞拒绝自己的那些话,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老师,我想和谁谈恋爱或者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没有权力来管我吧。” “我希望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越俎代庖。”宁殊想起这些日子沈墨庭对自己明显的疏离,有些赌气地说道。 沈墨庭怔了怔,满脸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向来乖顺可爱的宁殊嘴里说出来的。 沈墨庭在这瞬间情绪失控,头一次疾言厉色地训斥道:“先帝托付我照顾你,只要你还未成年,我就是你的监护人,怎么没有资格管你?” 宁殊也没想到向来宠溺自己的沈墨庭会用这般严厉的语气训斥自己,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宁殊睫毛轻抖,单薄的身躯颤抖着,那双黝黑的眸子正执拗地瞪着他,一副很是倔强的模样。 沈墨庭心底立马携裹起滔天的后悔与内疚,他实在是不该吼宁殊的。 毕竟孩子长大了,到叛逆期了,有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倔强和固执。 如同男妈妈一般的沈墨庭忍住心底的酸涩,好言好语地劝道:“陛下,刚才是我不对,我语气不好。我知道你现在到叛逆期了,不愿意听我的话了。可你现在还小,还不具备明辨是非,揣测人心的能力,所以没成年前绝不能和陌生的alpha接触。” 宁殊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的光脑却突然响起来。 宁殊当着沈墨庭的面点了接通,雷吉诺德欢快的声音从光脑里面传来:“陛下,很抱歉,我这会有事必须要先走了,不能等您了。请问您明天有空吗,可以和我约会吗?” ……约会? 在沈墨庭猛然变得极其阴沉和难看的脸色中,宁殊的眸中精光一闪,却缓缓勾起唇角:“好呀。” 第八章 “好呀。” 宁殊和柔温顺地答道,光脑那段隐隐传来了雷吉诺德欢呼雀跃的声音。 雷吉诺德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地兴奋,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陛下有什么推荐的地点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帝国,陛下可以带我去帝国比较有特色的景点逛逛。” 宁殊敛了敛她秀气的眉毛,唇边带了一抹温和的笑意,这笑容在沈墨庭的眼里却万分刺眼。 “帝都星的Κ5区是有名的风景区,莱彦山,泉石观,汀石峡都很出名,风景宜人,暖翠清幽。”宁殊非常耐心地讲解道,十分周到细致地给外国友人选了几个好地方。 沈墨庭紧抿着薄唇。 他的脸色愈发变得阴鸷,眸底晦暗不明,仿若暴风将要来临的天色,山雨欲来。 宁殊却仿若未察觉似的,一直言笑晏晏,自顾自地和雷吉诺德说着话。 直到最后要挂断的时候,宁殊才一副很不舍的模样说道:“那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在莱彦山见。” 宁殊唇角微微上挑,特意加重了莱彦山几个字。 沈墨庭眸色一沉。 等到宁殊彻底挂断视讯之后,沈墨庭沉声劝道:“殊儿,等到两年之后你成年,想要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阻拦你,但现在既然你还未成年,身为你的监护人,我不允许你与alpha有亲密接触。” 宁殊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你让我不要和alpha亲密相处,可以呀。只要成年后老师愿意娶我,我绝不会和任何alpha接触。” “……唯独这个,不可能。”沈墨庭偏过头,哑声说道。 他不是不愿意等这两年,而是因为他是一个Omega。 “当年父亲临走的时候,一直告诉我你会照顾我,你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说你是我的童养夫,等我长大之后就嫁给你,可你却等父亲一走便不认账了?”宁殊质问道。 沈墨庭很是无奈。 明明他拒绝了先帝很多遍,也解释了很多遍,可先帝仍旧不肯死心,背地里撺掇着宁殊要嫁给他。 而现在看来宁殊也把先帝的话当真了。 沈墨庭无奈地解释道:“殊儿,我真的没答应过先帝,我也说过了很多次我只是把你当妹妹。” “妹妹?”宁殊冷笑一声,露出了和她柔顺外表与之不符的尖锐一面。 “既然你照顾我,只是为了报父亲的知遇之恩,你也不愿娶我,那便别和我胡乱攀亲附戚。今后我为君,你为臣,分得清清楚楚便好。” 宁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明还未成年但面色却隐含戾气,有了几分女帝的威严:“我的私事,你身为臣子无需多问。” -- 第12页 明明她说着如此狠心的话,然而眼圈却是泛红,单薄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着,像是凛冽寒风中萧瑟的秋叶。 沈墨庭看着她欲泣不泣的模样,便只觉心头一痛。 沈墨庭看着宁殊转身便走,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尖微颤。 然而在还未触碰到宁殊的时候,沈墨庭像是猛然惊醒了一般,手指又立马收了回来,天地之间只安静地剩下宁殊裙摆曳地的声音。 沈墨庭失落地垂下眼。 无论是因为Omega不能参军他只能被迫装作alpha入伍,还是在备受发情期和生理期的折磨之时,沈墨庭也未曾觉得过上天不公,自己命运多舛。 但在他收回手的这瞬间,沈墨庭从未这般怨恨过自己是Omega。 然而背过身的宁殊却漫不经心地用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唇角勾起的弧度映着她脸颊的泪痕,显得有几分诡异。 她都这样刺激沈墨庭了,希望他不要再当一个懦夫,让自己失望。 *———————— 莱彦山的景色果然很美。 正是初春,桃始夭,梨花溶,杏花饰其靥。 提前等候的的雷吉诺德一看见被保镖和侍人簇拥着而来的宁殊,她一袭便装,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梳了个发辫,更显得她和柔温顺。 宁殊并没有特意打扮,但秀靥却艳比花娇,这种帝国女性容貌特有的温婉秀致的美,让联邦的雷吉诺德十分着迷。 雷吉诺德立马迎了上去,邀请宁殊去早已订好的山顶酒店休息一番,再细细游玩。 一路上无比清幽,罕有人迹。 因为莱彦山是帝国权贵专门打造出来的一个游山玩水的景点,里面修缮的餐饮娱乐,度假休闲的设施也一应俱全。 但因为只有帝国的贵族和世家子弟才有资格进来,所以导致偌大的景区人迹寥寥。 在路上乘坐缆车的时候,宁殊和雷吉诺德寒暄了几句,她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公爵阁下,昨天你给我的信,我已经看完了。” 雷吉诺德刚满眼欢喜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宁殊淡淡地说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心意。” “为什么?”雷吉诺德一脸痛心:“陛下,我对您一见钟情,非您不娶。我愿意为了您来到帝国,做您的皇夫,从此帝国和联邦联姻,永结秦晋之好。” 宁殊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坚决:“抱歉,我已有意中人。我肯答应见你,也不过是为了当面把话说清楚。” “但是这明明是关乎帝国和联邦联姻的大事啊!”雷吉诺德仍然在卖力地毛遂自荐:“陛下,我愿意为了您来到帝国,甘愿为您的裙下之臣。” 宁殊不为所动:“除了我,帝国皇室还有人。再不济,帝都星的世家贵族不少,联邦大可以挑出中意的人选,只要双方觉得合适,可以联姻很多桩美满的婚姻。” 雷吉诺德不肯死心:“陛下,我知道您现在对我不感兴趣,但我不会放弃的,咱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这时候他们乘坐的直通缆车也抵达了山顶酒店。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走进酒店大厅之后,雷吉诺德的神色一变,宁殊的表情却并不讶异,反而一副很平静的模样。 一个身着常服的男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大厅的卡座里,看见宁殊之后他凛肃的眼底顿时变得温柔了几分,尽管这变化微不可察,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殊儿。”沈墨庭放下手里的茶盏,这还是宁殊第一次见到没有穿着军装的他。 但沈墨庭身材高大修长,气质非凡,便是穿着休闲服饰也很是英武威严。 “沈元帅。”眼看不速之客突然到来,而且还是这个让他很有危机感的男人,雷吉诺德满脸讶异和不快,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 “汉弗莱公爵阁下。”沈墨庭微微颔首,脸上只有冷淡。 但沈墨庭在看向宁殊的目光里带了关切:“早春严寒,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我的储物扣里放着你厚实的外套。”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里面立马多了一件女式外套:“去更衣室换上。” 昨天回府之后,沈墨庭又气又急,焦躁地几乎一晚上没睡。 最后沈墨庭在后半夜苦学了一晚上的教育课程。 课程里面有提到当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应该怎么教育,沈墨庭这才意识到宁殊现在的行为很正常。 沈墨庭根据教程分析,(沈墨庭自以为)毕竟宁殊现在越长越大了,她的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日益增强,心底迫切希望能摆脱沈墨庭的监护。 所以现在沈墨庭的态度不能太强横和独断专行,要和她多沟通。 沈墨庭再联想到宁殊昨天明确地说了要和雷吉诺德来莱彦山,再也坐不住了。 沈墨庭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雷吉诺德这头猪,拱了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 此时此刻宁殊黝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沈墨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但宁殊还是很快不吭声地接了过去,仿佛昨天两个人那般决绝的争吵没有发生一般。 “失陪一下。”宁殊对雷吉诺德礼貌地说道,却也不看沈墨庭,径直往楼上走去了。 只剩下雷吉诺德和沈墨庭,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沈帅,恕我直言,昨日你亲自教导陛下机甲课,我便觉得你和陛下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么你和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雷吉诺德沉不住气,不禁问道。 -- 第13页 沈墨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刚要说话,楼上却有一阵清脆的巨响传来,楼上整层的落地窗俱碎,无数的玻璃碎片从半空中散落。 沈墨庭和雷吉诺德在这瞬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表情都透露着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雷吉诺德挠了挠头,嘴里的话还没有吐完,却见沈墨庭满眼急切地冲向了楼上。 宁殊有危险! 第九章 事态紧急,沈墨庭根本没心思等待升降电梯,直接冲向了楼上,二楼已然是一番发生过战斗的景象。 宽阔的落地窗尽数碎裂,长廊处尽是打斗过的痕迹,远处的房间里尽是缠斗的人影,应该是宁殊从不离身的暗卫发现了她身处危险,已经在和敌人交战。 沈墨庭心头一紧,随手击杀向他扑过来的敌人,沈墨庭并不恋战,而是满眼焦急地寻找着宁殊的身影。 终于在混乱交战的人群中,长廊尽头走出了一抹娉婷袅袅的身影,沈墨庭的眼睛一亮,眸底的焦炙和担忧在这瞬间烟消云散。 “殊儿!”沈墨庭急切地奔赴到了宁殊的身前,看清她身上染血的衣衫,神色一变:“你受伤了?在哪里?” 在这瞬间沈墨庭忘记了一切顾虑,竟着急地直接掀起宁殊的外衫想要检查伤口。 宁殊香娇玉嫩的脸颊上也沾染了几丝污血,她却淡定地摇了摇头,唇角带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温声道:“我没事,这是敌人的血,不小心沾到了。” “那就好。”沈墨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遽然变得难看起来:“你只是出游一趟,便竟然又遭到了暗杀。” 沈墨庭看向远处逐渐势弱的杀手们,思衬道:“这应该是一场早已备好的埋伏,摄政王如果今天才得知消息,应该无法准备这么周全,难道他昨天便有了信? “照理说你出游的消息和明确地点,昨夜应该只有你我和雷吉诺德知晓,是雷吉诺德将这个消息不慎泄露出去了,还是说他本就和摄政王狼狈为奸?” 沈墨庭捏着宁殊的手一紧,眼底弥漫出对雷吉诺德的杀意。 宁殊见状拍了拍沈墨庭的手背,解释道:“不是他,消息是我主动放出的。” “为什么?”沈墨庭瞳孔一缩,满眼不解。 “请君入瓮。”宁殊神色淡淡:“与其说一直让主动权把握在摄政王的手里,还不若我先设好埋伏。” 沈墨庭忍不住皱起眉毛,无端有些动怒:“可你也不该用自己的安全来赌——” 却只见宁殊像是看见了什么,她来不及细说,提起裙子快步走向了正在收尾的战局。 其大部分杀手都已经被清理得很干净了,只有寥寥几人还在反抗。 一个实力最为强劲,穿着劲装的杀手已经被宁殊的暗卫团团围住,然而他却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负隅顽抗地又杀了两名暗卫。 此时杀手的耳旁接二连三响起地却是同伴们撕心裂肺地吼声,他勉力打量四周,眼看他与同伴皆落下风,他此时心中尽管焦急万分,与身前的几人缠斗起来,出手却没有迟疑,越发狠戾。 如果这次任务完不成,死并不可怕,他最害怕的是摄政王会折磨他的家人。 忽然斜里窜出一个人来,轻巧翩迁,猝不及防的一击让他避无可避,喉头涌出一口血沫来。 战机稍纵即逝,下一瞬杀手的眼前变黑,他发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扼住了脖颈。 而这人正是他要刺杀的对象,年幼的女帝。 她看上去如此乖巧无害,如今却面无表情地捏着自己的脖子,娇弱的身躯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力气大得却连他这个顶尖alpha杀手也无法挣脱。 他挣扎着要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最后一搏,却被一股紧随其后更为强大的精神力紧紧压制着,无能为力。 手段残暴,染满鲜血的杀手在宁殊的手里竟然像只小鸡崽般毫无抵抗之力。 身形高大的男性alpha被一个看似柔弱温和的女Omega单手扼住脖颈,偏偏他还毫无抵抗之力,一脸痛苦,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这幅画面刚好被赶到的雷吉诺德尽收眼底,他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满脸讶异和愕然。 怎么会这样……原来看似柔弱无害的外表,一直都是女帝伪装出来的模样么? 杀手只觉喉咙里的空气愈发稀薄,他双眼翻白,眼看已经是到了濒死的程度。 宁殊单手随意地把他丢下,本就虚弱的杀手心口又被暗卫狠狠揣了一脚后,随后被暗卫们压制住,再也无法起身。 这名很明显是头领的杀手很快被暗卫们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双手被反缚在身后,戴上了磁力手铐。 重伤虚弱的杀手却忽然露出了一个冷笑。 然而在这瞬间,宁殊忽然单手将倒在地上身受重伤的他拎了起来,虚弱的杀手闷哼一声。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殊已经干净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然后很快有暗卫却动作粗暴蛮横地扳开了他的嘴。 杀手一双眼睛茫然绝望地看着她,却无法反抗,只能露出因为剧痛而瞬间狰狞的表情。 宁殊淡淡地拍了拍手:“你们的牙齿里藏了毒囊,一旦任务失败便自己自杀,所以上次我才没能抓住活口。” 两名暗卫架起杀手,一脸恭敬地问道:“陛下,怎么处理他?需要严刑拷问吗?” -- 第14页 “瞧他这副不服气的模样,恐怕是个嘴硬的,不抽几顿鞭子开不了口。”宁殊淡淡地说道,还不忘提醒一句:“注意分寸,伤得重了危及性命的时候,便给他治治。” “是。” 眼看暗卫们拘押着杀手退下,宁殊忽然转头看向了一脸不敢置信的雷吉诺德,失笑道:“怎么,我吓到你了?” 刚才被宁殊拒绝,还一脸信誓旦旦说自己绝不会放弃和死心的雷吉诺德,此时此刻他却脸色惨白地看着宁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雷吉诺德不是不能接受眼前双方政敌残酷的对决,他只是接受不了手段这么阴狠残暴的人,竟然会是宁殊。 这个笑起来柔和温顺,美好纯良得让他一见倾心的少女。 “抱歉。”雷吉诺德嗓子干哑地吐出两个字,便什么词语都说不出口了。 雷吉诺德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往后走去。 宁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想起不久前雷吉诺德还一脸信誓旦旦,说着非她不娶的坚韧神情。 宁殊失笑一般摇了摇头,眼底满是讥讽。 “殊儿。”和避之不及,已经快速离开的雷吉诺德相反,沈墨庭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宁殊的身侧。 他一脸严肃,眼睛里却满是关切:“以后你不许再自己做饵,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就算要做,也必须提前给我说一声。” 宁殊点了点头,看向永远无言地陪在自己身侧的沈墨庭不由得心头一暖。 沈墨庭看着雷吉诺德避之不及逃走的背影,明明他应该高兴雷吉诺德以后不会像苍蝇一样围着宁殊打转了,但他看向宁殊的眼神却有几分复杂。 沈墨庭并不在意宁殊的狠辣,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宁殊能在和摄政王的交战中更好地保护自己,但他很担心宁殊会不会被雷吉诺德这样无礼的举动伤到。 “殊儿,你不用管雷吉诺德这种见色起意的人,你很好,是他太肤浅了。”沈墨庭害怕宁殊难过,连忙笨拙地安慰道。 宁殊怔了怔,感受到沈墨庭的良苦用心之后,宁殊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嗯,我知道了,老师。” 明明昨日还说着要断绝关系的话,今天她便又喊上了自己阿兄。 沈墨庭有些无奈,却满眼宠溺,正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少女突然身子一晃。 沈墨庭心头一跳,连忙伸出双臂揽住宁殊,而宁殊却已经闭上了眼,跌进了他的怀里,沈墨庭这才注意到宁殊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潮红,他摸了摸宁殊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第十章 多辆悬浮车停在了皇宫的庭院之外,身形高大的沈墨庭轻松地公主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宁殊,满眼焦急,快步走向她的寝殿。 沈墨庭将宁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半半的床上,在战场上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此时此刻却满眼焦炙,看向身侧恭立的医生们,语气焦急:“陛下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陷入昏迷,而且全身发烫?” 为首的医生恭声道:“陛下的情况特殊,我们要用仪器给陛下做一个检查,请元帅大人稍微等候一会。” 沈墨庭虽然心底担心,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退出了宁殊的寝卧,而是起居寝殿的大厅处等候。 沈墨庭并没有等候太久,很快便有人把他请了进去,医生一脸轻松地说道:“元帅大人,您不必担心了,陛下身体发热,而且突然陷入昏迷,这是因为这是即将分化的前兆。” “分化?”沈墨庭怔了怔:“可是殊儿离成年还有两年,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成年的时候才会分化吗?” 医生解释道:“正常情况下的确如此,但有的时候也会出现陛下这种还未成年便提前分化的情形,看陛下出现的这些状况,应该离分化不远了,可能就在最近的这段时间。” 沈墨庭点了点头:“那好,我最近会注意一些的。”他本来还想好好地问一问医生们关于应该注意的事项,忽然他身子一抖,脸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 身体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些慌张和无措起来,但沈墨庭稳了稳神色,故作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先出去吧。” 医生们很快收拾了一下,退了出去。 几乎是在房门禁闭的瞬间,沈墨庭便忍不住脚步一个踉跄,坐在了宁殊床侧的沙发上。 身体突然腾升起一股难耐的躁动,像是每个细胞都变得饥渴发狂,裸露的寸寸肌肤都开始变得燥热,而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草莓甜香。 他的发情期突然来了。 现在这种情况,沈墨庭不能像以前一样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待发情期的过去,相反此时此刻他不能出宁殊的寝卧,也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发现他的异样。 好在宁殊现在还在昏迷中。 沈墨庭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挣扎着起身把悬浮门彻底反锁。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的储物扣里随时背着多支抑制剂。 这么多年来,沈墨庭在大众之下发情期突然到来的情况并不是没有,他曾有好几次便遇到过这种情况,沈墨庭沉着冷静地找了个封闭的空间,打了抑制剂之后身体的异样很快便消失了。 这次的情况也并不算太糟,没人会突然闯进宁殊的寝卧,而宁殊现在也还在昏迷中。 -- 第15页 沈墨庭扫视了一番宁殊华贵的寝卧,发现有两扇半掩的侧门,一扇是宁殊的浴室,另一扇里面则是宁殊偌大的衣帽间,数不清的衣裙和首饰被整齐地层层叠叠罗列摆放着,走进去像是一个迷宫。 他拉开了侧门,快步走了进去,因为不是悬浮门没有办法反锁,沈墨庭只能草草关紧。 他随意地找到一个角落蹲下,一边手脚麻利地解开外套,一边从储物扣里拿出一支装着蓝色液体的针管。 然而沈墨庭却并没有意识到,就在他走进了宁殊的衣帽间的时候,半半的床上的宁殊捂着有些发胀的额头,慢慢地坐了起来。 空气中还残留着清甜的草莓气息。 宁殊不自觉地蹙起眉毛,好端端的,这是哪里来的草莓味,更何况她并没有这样的香水。 宁殊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她似有所感,忽然望向了自己寝卧被虚掩着的侧门。 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宁殊歪了歪头,如瀑的青丝从一侧歪倒,黝黑的眸子一沉。 这股好闻的草莓味,正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传出来。 第十一章 然而沈墨庭怎么都没想到,洗漱了一番躺在半半的床上准备入睡的他,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他心下一惊,夜色已深,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皇宫里的侍人都经过培训和精心教导过的,非故绝不会深夜来打扰他。更何况他素有什么冷面阎罗之称,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来招惹他。 也只有那个小崽子敢了。 沈墨庭高大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从储物扣拿出一支还未开封的抑制剂。 躲在宁殊的衣帽间里给自己打抑制剂,让沈墨庭无端感到有些羞耻,他脸颊发烫,眼尾也似有似无地泛着一簇薄红。 沈墨庭咬着唇,脱下了黑色的军装大衣,然后解开了被肌肉绷得十分紧实的衬衫衣扣,胸口的弧度饱满而充盈,最后缓缓褪下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 沈墨庭单手捏着抑制剂刚要打开,然而身体突然一股热潮袭来,他身躯一僵,指尖发颤,抑制剂竟一下子失手滑了出去,不知道掉在了哪件裙摆之下了。 偏偏他的储物扣里正好只有一支抑制剂了。 衣帽间里并没有开灯,然而现在事态紧急,沈墨庭也来不及找到衣帽间照明的开关,光线晦暗不明,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伏在地上垂着头颅,撩起衣架上的一排排的裙摆,目光焦急地到处寻找。 他的目光找寻了一番之后,好不容易在一条过道中找到了抑制剂的踪影,指尖刚刚伸了过去。 然而沈墨庭的瞳孔却猛然一缩。 一只纤细莹白的指尖,缓缓拾起了这支抑制剂,在手心里把玩。 *——————————— 沈墨庭身躯僵硬地抬起眼睛。 宁殊两只黝黑的眸子在黑暗中正静静地看着他:“原来老师一直在骗我,也骗了所有人。你是Omega。” 沈墨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艰涩地张了张唇想要解释,然而却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吟,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躁动的情愫控制着他的身体,只觉浑身每个细胞都变得难耐起来,胸腔里是无法发泄的燥热。 沈墨庭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哑声说:“殊儿,听话,先把抑制剂给我。” 宁殊看见沈墨庭双颊不自然的潮红,她扬起眉毛,也不再多说什么,拿着抑制剂走近,一副好心样子地说道:“老师,你自己打不方便,我帮你吧。” 沈墨庭闻言怔了怔,看着宁殊越走越近,他无措地摇了摇头:“不必。”他有些慌乱地用衣服遮住自己裸赤的上身,仿佛很难为情一般。 “都是Omega,有什么好忌讳和顾虑的。”宁殊一脸平静地说道,让不太情愿的沈墨庭顿时变成了一个哑炮。 的确,他和宁殊都是Omega一个性别,他再这样过度矜持下去,反而有些忸怩了。 宁殊蹲在他的身侧,尽量动作轻柔地将抑制剂注射进他的手臂里,冰冷的液体流入血液,以往都会很快抚平他的躁动,然而今天却像是没有效果一般。 沈墨庭看着宁殊素净的侧脸,只觉脸红耳赤,心绪跌宕起伏,身体还是无比的燥热。 “老师好些了吗?”宁殊突然偏过头,关切地问道。 明明衣帽间的光色如此晦暗,宁殊绝色的容貌在黑暗中却也仿佛在发光似的,三千青丝垂在腰侧,她的双眸纯澈,清眸流盼,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仿佛令此方浓得化不开的天地也亮了一瞬。 沈墨庭垂下眼睛,睫毛轻抖。 怎么会这样,抑制剂好像……失效了? *——————————— “老师,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一个Omega。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这世上没人会相信你是Omega。”宁殊满眼复杂地叹道。 但忽然宁殊的心头流转出了一个念头,让她的眸子了多了几分轻快。但是这样也终于可以解释,难怪沈墨庭说什么都不愿意娶她了。 沈墨庭沉默了一会,涩声解释出:“帝国规定Omega不能参军,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我没办法。殊儿,抱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宁殊并不恼怒,反而紧紧地握住了沈墨庭的手,声音坚定。 -- 第16页 “这条规定本来就不公平,这并不是你的错。老师,我可以为你正大光明地恢复Omega的身份,你这些年来在前线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身为Omega并不能掩盖你的汗马功劳,也不能抹去你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帝国子民的丰功伟绩。” “殊儿……”沈墨庭呆怔地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宁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眼圈慢慢变红,眼角有一颗晶莹缓缓滑入他的鬓角,转瞬没了踪迹。 帝国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曾经有和沈墨庭一般,同样出身卑贱的高层军官不慎暴露自己是Omega后,不仅被剥夺了军衔和军职,还被押解去了军事法庭判罚。 一夕之间从帝国的保护神变成了罪不可赦的罪人,从云端跌落泥层,仅仅只是因为他是隐瞒了自己Omega的身份,伪装成了alpha。 沈墨庭想过很多次自己暴露身份的场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结局。 一旦秘密暴露,他这个骗子只会迎来无穷无尽的谩骂和诋毁,会失去自己辛苦打拼来的一切,从高高在上的元帅变为帝国的罪人。 沈墨庭一直也很害怕宁殊会知道,会露出鄙夷和嫌弃他的表情,今后再也不会理会他了。 可是沈墨庭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错,反而是世间不公,甚至还要为他正身明道。 “殊儿……”沈墨庭的声音有些哽咽,胸口泛起绵长的暖意,第一次觉得人间这般值得。 沈墨庭摇了摇头,眼圈泛着薄红,声音喑哑:“你不用为我恢复Omega的身份,你现在才登基不久,羽翼尚未丰满,纵然你是九五之尊也会有人对你非议,更何况摄政王一直对你虎视眈眈,寻找你的薄弱,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你的弱点,被摄政王用来攻击你。” 沈墨庭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宁殊很久,在他的心里,恢复Omega的身份可以嫁人生子,远远不及宁殊的安危重要。 最终宁殊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随后她一脸坚定地说:“老师,你等我,等我除掉了摄政王,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 *———————————— 宁殊搀扶着沈墨庭站起来,沈墨庭还是一脸羞赧,仿佛很不堪和难为情似的,垂眸盯着自己的脚下,不敢和宁殊对视。 “老师,既然你是Omega,那便搬进皇宫与我同住吧?”宁殊猝不及防地开口道。 沈墨庭一怔,满脸迟疑和纠结地拧起眉毛:“毕竟我在外仍然是一个alpha,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不在意我的名声。”宁殊极其自然地开口:“你我同为Omega,同一个性别本来就不需要避讳。” “可是……”沈墨庭仍然在犹豫。 “这才仅仅一年,摄政王便对我下了两次手,”宁殊低叹一声:“如今我抓了个活口回来,想必摄政王一定很着急,生怕我榨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怕摄政王这段时间会狗急跳墙……” 宁殊拖长了声音。 果不其然她便听见沈墨庭满脸紧张地连忙说道:“殊儿,那我还是进宫来陪你吧。” 毕竟性命安全比名声要重要多了,如果宁殊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却没有陪在身边,沈墨庭会恨死自己的。 *———————————— 沈墨庭虽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他却是个手脚利索的行动派,当晚回府收拾了一下便进了皇宫,他并不讲究,让宁殊随意派给自己一座偏僻的宫殿住下就可以了。 沈墨庭打开门,果不其然是拖着被子的宁殊。 她披着沉沉如墨的长发,只穿着单薄的睡裙,拖着一双毛茸拖鞋,露出莹白的脚踝,把一条长被有些艰难地抱在自己的身前,黑眸纯澈,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墨庭:“老师,我睡不着。” 沈墨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所以呢?” “老师可不可以陪陪我?”宁殊眨巴着眼睛。 沈墨庭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殊儿,这不行,同床共寝这种事万一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对你的名声……”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这个,再说我御下极严,不会让人传出去的。”宁殊油盐不进。 沈墨庭还是无法接受,仍然想劝说宁殊,可是偏偏他笨嘴拙舌得说不过宁殊:“可是殊儿,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宁殊一脸坦然自若:“我们都是Omega。” 沈墨庭本来还在犹豫,听见这句话怔了怔,随后又看见宁殊单薄的衣衫之后,忍不住偏过了身子,身后露出了一个缝隙。 宁殊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沈墨庭想再阻止也来不及了。 但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宁殊好像每次都用相同的这句话“我们都是Omega。”来堵住自己的嘴。 沈墨庭皱起眉毛,满脸懊恼地走进去。 明明他以为宁殊知道他是Omega之后就会憎恶和疏远他,可宁殊非但没有,反而像是捉住了他的把柄似的,用着这个理由竟然畅通无阻地和他亲近起来。 沈墨庭明明觉得这样和宁殊相处得太过亲近不好,可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宁殊。 这个时候宁殊已经飞快地钻进了沈墨庭的被窝里,还状似很贴心地给他留了一大块位置。 沈墨庭动作迟缓地躺下。 他一边犹豫纠结,一边又觉得宁殊说的有道理,他们两个都是Omega,有什么忌讳和顾虑的,再纠结下去好像是自己太过多事了。 -- 第17页 可是他鼻翼闻到了宁殊沐浴之后清爽的味道,被子移动引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身侧宁殊清浅的呼吸声,沈墨庭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 在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中,沈墨庭的双颊却变得越来越滚烫,耳后根通红,无措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两个Omega本该是坦坦荡荡的,但是他问心有愧。 *—————————— 昏暗脏污的地牢里,男人发丝凌乱,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的手脚皆被层层的铁链锁住,脖颈处被戴着封印了精神力的项圈,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遍体鳞伤,新伤叠着旧伤,有的伤口肿得老高,有的伤口还在流血。 “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宁殊淡淡地问道,沈墨庭则皱着眉毛,有些不忍地偏过了头。 沈墨庭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对敌人绝不会手下留情,往往便是一击毙命。 可他并不喜欢用刑,也不喜欢这种把人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况。 宁殊像是发觉了沈墨庭的抵触一般;“阿兄,你若是不喜欢这些便在外面等我。” 沈墨庭抿了抿唇,觉得酷刑残忍和宁殊生命安危在他的心底仅仅只是斗争了一瞬,宁殊的方向便占了上风,最后他还是走了出去。 暗卫一脸内疚和自责:“属下没用,这人骨头很硬,什么都不愿意说。” 宁殊蹙起眉毛,拂了拂手便要进去,却被暗卫拦住:“主人,这里面太脏了,您的裙子会被染上脏污的。” 宁殊摇了摇头,缓缓走了进去。耳畔有脚步声响起,满身伤痕的男人却还是低垂着头,如同死了一般寂静。他紧闭着双眼,除了还有清浅的呼吸外,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 这杀手如此硬气,倒让宁殊心底多了几分敬佩。 暗卫上前一步,将杀手嘴里的口枷取下来,解释道:“我们害怕他还不老实,除了审问的时候便都堵着他的嘴,喂食的时候也只是给他塞几支营养剂。” “他怎么看起来伤得这般重?我不是嘱咐过下手要有分寸的吗?好不容易抓来一个活口,不小心死了怎么办?”宁殊有些不悦地看向身侧的暗卫。 暗卫连忙解释道:“我们的确动了刑,可他身上很多伤痕都是之前便有的。” 宁殊闻言怔了怔,像是有些不能理解地皱起眉心:“我原以为摄政王对你很好,你才如此忠心耿耿,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杀手此时此刻才终于张开了眼睛,艰难地说道:““给我……一个……痛快。”” 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声音嘶哑,他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来。 宁殊唇角缓缓漾开一抹弧度,直白地说道:“你给我需要的消息,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 杀手却不为所动,疲倦地闭上眼:“杀了我。” 宁殊低嗤一声:“还不愿意说?那便继续挨着这份苦。我说过了,只要你识相一点,我今后不会亏待你。” 杀手闻言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抬了抬眼皮,又垂下头去。 “算了,走吧。”宁殊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便想着过几日再来看看,然而在宁殊转头的瞬间,却看见杀手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破布娃娃,年轻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他木楞地眨了眨眼,右眼一滴眼泪缓缓流下。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他背叛摄者王,自己的家人一直被摄政王控制着,结局一定会十分悲惨的,可现在他的任务失败,落入了女帝手里,想必他的家人也一定遭到了摄政王折磨和□□。 宁殊顿住了步伐。 她毫不嫌弃杀手身上的脏污,拿出一张干净的锦帕来擦拭着他满是血渍的脸颊,柔声道:“你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说不定我有办法能够帮你呢。” 宁殊的外貌本就十分有迷惑性,此时此刻她这样和柔温顺地说话,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抗。 但杀手还是紧抿着嘴唇,睫毛微微颤抖,却不肯说话。 宁殊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嘶哑的男声在后面响起:“陛下,罪奴求您救救我的家人。” 第十二章 眼看联邦使团的一月之期已到,离开帝国的前夜皇宫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两只高脚杯轻轻碰撞在一起,晶莹光灿的琥珀色液体随之摇晃。 宁殊浅呷了一口,和眼前的高官正在谈笑。 正在被其他人围着应酬的沈墨庭眸色一沉,他本就不喜这些虚伪的应酬,只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敷衍几句,见状便大步流星地推开了人群,也没有人敢阻拦。 “陛下,您现在还未成年,最好还是少饮酒为妙。”沈墨庭越过人群走到宁殊的身侧,沉声劝道。 宁殊摇了摇酒杯,知道沈墨庭是关心自己,侧头低语解释道:“老师,这种正式的宴会哪有不喝酒的。” 沈墨庭不是不懂这些虚与委蛇,但他还是不想未成年的宁殊因此伤身,他不禁皱起眉头,态度强硬地夺过她手里的酒杯:“那我帮你喝。” 沈墨庭干脆利落地喝了一口,忽然这才想起这是宁殊喝过的酒杯,而且他也没注意杯口这里是不是宁殊刚好喝过的地方。 如果是的话,自己和宁殊岂不就是……间接接吻? 沈墨庭有些慌张无措地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宁殊,宁殊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 第18页 沈墨庭虽然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冷肃凛冽的模样,但却有丝丝缕缕的绯红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后耳根蔓延,直至耳朵全被染得通红。 对面的高官讪讪地笑了笑,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实则内心开始笃定女帝和沈元帅果然有一腿。 “很抱歉,陛下,我能不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忽然一道男声响起,但却有几分熟悉。 沈墨庭猛然转头,发现正是那天对宁殊极度失礼,甚至落荒而逃的雷吉诺德。 雷吉诺德此时一脸忐忑,双手甚至因为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 沈墨庭骤然沉了脸色,很不待见雷吉诺德地皱起了眉毛,满眼嫌弃和憎恶。 宁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礼貌却又疏远地说:“汉弗莱公爵阁下,举国轻重的大事我们双方早已商议得差不多了,想必您想说得并非什么关乎两国的重要之事,可以就在这里说。” “只是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雷吉诺德用近乎恳求的声音说道。 宁殊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就在厅外的露台说可以么?” 皇宫专门为迎客举办宴会的大厅在二楼,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扇偌大的玻璃门,门外是半弧形的露台。 有侍人打开了玻璃门,宁殊和雷吉诺德走到了露台,随后侍人将玻璃门关上了。 沈墨庭的目光貌似漫不经心地移了过去,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在动,却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沈墨庭自觉这样一直盯着实在是太不礼貌,他强忍着心底的情绪,转过了头。 让沈墨庭心里一松的是的确并没有过太久,只见玻璃门打开,雷吉诺德的脸色惨白地走了出来,而宁殊还倚在栏杆前,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像是在发呆一般。 沈墨庭实在憋不住,走了过去:“殊儿,刚才雷吉诺德找你说什么?” “没什么。”宁殊温和地笑了笑:“他为那天的失礼道歉而已。” 如果仅仅是道歉,雷吉诺德为什么走出去的神色那样失魂落魄? 沈墨庭垂下眼睛,但宁殊不想细谈,他也不好多问:“殊儿,外面风大,怎么还不进去?” 宁殊单手撑着额头,双眸望着远处的夜空,长发和礼服一同被晚风吹起:“总觉得身上热得很,便不想进去,在外面吹吹风。” 宁殊今晚穿着华贵的礼裙,黑色的长裙层层叠叠,绣着金色的滚边,不仅愈发衬她肤色,也保留着她身为女帝威严的气势,两根纤细的群带下,她莹白光洁的后背裸赤,蝴蝶骨振翅欲飞。 沈墨庭眸色一深,不再劝宁殊离开,而是脱下自己军装的大衣给她盖上:“吹风可以,不要感冒了。” 宁殊拢了拢沈墨庭的外套,一股令人心安的白松木的味道传来,她乖巧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说道:“老师,我突然有点渴。” 沈墨庭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宁殊,对站在玻璃门出的侍人吩咐道:“拿杯热水过来。” 侍人刚要点头,下一瞬他的目光却变得无比震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守在玻璃门处除了两名侍人还有宁殊的暗卫,见状连忙将门扉前的暗红色的幕帘拉上了,遮住了里面的景色,随后紧紧地堵在门前。 沈墨庭依然保持歪着头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身躯僵硬。 身后的少女努力地垫着脚,然而还未成年的她和本就高大沈墨庭的体型差实在太大,她只能用双臂挽着沈墨庭的脖颈,近乎悬挂地吊在他的身上。 她用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沈墨庭的后颈,沈墨庭的身躯一僵,不可置信地颤声唤道:“殊儿……” 宁殊却恍若未闻,随后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然后对准沈墨庭的后颈咬了上去。 第十三章 不久之前的露台上,雷吉诺德满眼愧疚地给宁殊为那日的失礼道歉。 宁殊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本以为雷吉诺德说完便会离开,却不想他顿住了步伐,犹豫了一会还是沉声说道:“陛下,我知道您可能现在并不会相信我了,但我……” 雷吉诺德顿了顿,仿佛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一般,磕磕绊绊地继续说道:“我还是愿意充当联姻的人选,但我知道您肯定因为那天我的失礼,绝不会对我有好印象了。” 雷吉诺德很是慌张,竭力解释着。 “陛下,我当时只是太震惊,一时接受不了您这样的反差,才会忍不住想要独自安静一会,但我并没有不愿接受另一面的您,这几天我总是梦到您,笑靥温和的您,杀伐果断的您,都是那样的迷人……” 宁殊平静的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她其实并不在意那日雷吉诺德的言行,就如同宁殊至始至终就未曾在意过他一般。 雷吉诺德的声影越来越低弱,像是只大型金毛犬恹恹地垂下了尾巴,却仍然不死心企图困兽犹斗:“陛下,毕竟帝国和联邦联姻这属于两国大事,议会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他们很快就会与帝国相关人员商讨细节的,我知道您还未成年,我愿意等……” 倒像是要打着联姻这座大山强迫她就范了? 宁殊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冰冷:“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们是不可能的。” 雷吉诺德身躯一僵,启唇似要说话,却被身材娇小的宁殊抵到了露台的栏杆之处,直至退无可退。 -- 第19页 宁殊的目光冰凉,毫无温度:“我成年的时候会分化成alpha,两个alpha是不会有丝毫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雷吉诺德失声叫道:“相关机构早已预测您有高达97%的可能性将会分化为Omega,您这个Omega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又怎么可能会成为alpha?” 宁殊闻言表情却未曾有丝毫变化,万分笃定地说:“我一定会分化成alpha,因为我喜欢的人是Omega。” 雷吉诺德闻言如遭雷击,很大半天才呐呐道:“虽然有些介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特例,分化是会受到主观意愿的一些影响,可您既然有高达97%的可能性将会分化为Omega,主观意愿实在是对您的影响微乎其微。” “我意已决,今后我会不会是alpha,两年后你大可以看看。”宁殊云淡风轻地说道,然而她眼底的坚定和决绝实在是无法让雷吉诺德装聋作哑。 “可是……” 宁殊淡淡道:“没有可是,就算我是alpha,beta,又或者是Omega都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他都只能是我的。” 雷吉诺德沉默了许久,最终惨白着脸色,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雷吉诺德刚刚拔腿离开,宁殊便觉身体有股说不出的燥热,正好沈墨庭一脸关切地走了进来,宁殊便和他闲聊了几句。 她越来越觉得热了,甚至还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沈墨庭立马转头去给她叫水。 然而就在沈墨庭转头和侍人说话的时候,宁殊却觉得头晕目眩起来,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和暴躁在她的身体里徘徊,经久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宁殊慢慢地走近,沈墨庭对她并不设防,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任何防备。 宁殊的目光逐渐投向沈墨庭的脖颈,变得贪婪起来,突然很想要咬一口。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 沈墨庭的身躯一僵,不可置信地颤声唤道:“殊儿……” 宁殊的牙齿只刚轻轻咬了一下沈墨庭,然而沈墨庭却开始挣扎起来,捂着脖子有些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满脸震惊地喃喃道:“殊儿?” 唇齿间仿佛还残留着香甜的草莓味,宁殊有些食髓知味地舔了舔牙齿,目光幽深地看向了沈墨庭:“老师,我好像提前分化了。” 与此同时,一股淡雅清幽的莲香开始升腾,让沈墨庭的双腿一软。 Omega除了发情期会信息素外泄,alpha们的信息素也会让他们失控。 沈墨庭的脸色变得无以复加的震惊,他抖了抖唇,声音喑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竟然是……” “alpha。” “是的,我不仅提前分化了,还分化成了alpha。” 宁殊歪了歪头,沉沉如墨的青丝从一侧垂下,她的外貌仍然是那样迷惑人心的乖巧无害,看上去如此地像一个柔弱娇贵的Omega,却分化成了强大好战的alpha。 沈墨庭薄唇微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怔在了原地。 宁殊逆着月光,黑色的长裙在身后拖曳,犹如侵染着夜色,向沈墨庭步步逼近。 沈墨庭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至他被逼近在玻璃门侧的墙角,让沈墨庭退无可退。 “老师,我可不可以再咬咬你?刚才没有过瘾。”宁殊像是在跟他撒娇一样,然而她的两只小手却像是铁钳一般紧紧握住了沈墨庭,让他再也无法挣扎。 “殊儿,不,不行……”沈墨庭无措地摇着头,他抿了抿唇,一脸羞耻和不堪地低声说道:“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长辈,你不能……” 宁殊黝黑的眸子望着他,纯澈而无辜:“老师,我现在提前分化便算了,还分化成了alpha,摄政王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我有很大的威胁,万一他不顾一切地谋逆……” 虽然帝国也有过Omega皇帝的历史,但Omega掌权注定会遭到人们的非议和歧视,而摄政王一直以为宁殊只是个成不了大气候的Omega,他又顾虑自己的名声,所以才一直没有谋逆。 若是让摄政王知道了宁殊是alpha……而她现在甚至都没有成年,还这般的小,羽翼未丰怎么和摄政王斗? 别说韬光养晦,只怕性命都堪忧。 沈墨庭眸光一缩,心底后怕起来,急切地问道:“那殊儿,现在该怎么办?外面人多眼杂,你不能被发现。可你现在初次分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信息素,空气里到处都是你的味道,可我的储物扣里没有alpha型号的抑制剂……” 宁殊用冰凉指尖抵住沈墨庭的唇,沈墨庭顿时噤了声:“所以我需要老师帮帮我。” “帮我控制一下信息素。” 宁殊的声音很低,就像是魅魔在蛊惑人心一般,配上她殊丽纯澈的外貌简直是事半功倍:“老师,只要让我标记你,我的信息素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 沈墨庭瞳孔一缩,呐呐道:“可是你现在还没有成年……” “只是临时标记而已,老师放心便是。”宁殊凑近了轻声说。 只要是为了宁殊的安全,沈墨庭什么都愿意做,更何况只是临时标记,并非夺去贞洁的钟声标记。 沈墨庭心里再别扭,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了。 沈墨庭闭上眼,冷峻的容貌面无表情,但他鸦羽一般浓黑的睫毛轻抖,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和犹疑。 毕竟沈墨庭从年少时就一直假扮alpha,还从未被人标记过,连临时标记都未曾有过。 -- 第20页 宁殊的牙齿再一次咬向沈墨庭的后颈,随即用力。 “呜——”一声无法抑制的低吟从沈墨庭的唇溢出来,沈墨庭害怕惊扰道厅内的宾客,连忙自己用右手捂住嘴。 因为沈墨庭和宁殊的身高差,高大英武的他甚至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窝在墙角里,任宁殊为所欲为,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随着一阵闷哼和含糊不清的呜咽轻轻响起,沈墨庭的眼尾逐渐变红,像是染了一簇胭脂霞光。 沈墨庭还是第一次被临时标记,青涩纯情的他眸子不知何时变得水汽氤氲,雾蒙蒙的,咬着唇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竟有股让人怜爱的无助。 沈墨庭背后宁殊的眼里却满是笑意。 如果是真的不情愿,当时亲眼目睹自己分化,明明覆盖着红色丝绒幕帘的玻璃门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沈墨庭却没有选择逃离,而是留了下来。 一直被沈墨庭深埋心底的那点极其阴晦的心思,或许他自己现在一时之间都还没想通吧。 宁殊一脸餍足地舔了舔唇角,随后满眼庄严肃穆地蹲在了沈墨庭的身前,拉住他的手:“老师,我今后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沈墨庭怔了怔,仿佛他这个伪装了多年alpha的Omega还一时转换不过来角色。 宁殊又深情款款地加了一句:“但是你放心,我没成年前绝不会碰你的。” 沈墨庭:“…………” 第十四章 “老师,我今后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但是老师你放心,我没成年前绝不会碰你的。” 沈墨庭怔怔地看着宁殊,两人四目相对,宁殊满脸认真和严肃,一字一顿地承诺道。 有那么一瞬间,沈墨庭是真的想要答应。 但是沈墨垂下了眼睛,再度抬眸的时候他的眼底已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死海,涩声道:“殊儿,别胡闹,我们是不会有可能的。” 宁殊不解地望向沈墨庭,怎么都不明白此时此刻沈墨庭竟然还是不愿意,她少有的失了从容镇定,失声问道:“为什么?我是alpha,你是Omega,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已经没有了。” 沈墨庭却满眼沧桑地摇了摇头:“你还小,你是不会懂的。” “那你也必须把这个理由说出来,否则我不会让你离开。”尽管有着身高差,但现在沈墨庭蜷缩在墙角里,而宁殊却站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视线的影响还是信息素的影响,竟有几分不可忤逆的威严。 恰好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的暗卫敲了敲门,提醒道:“陛下,已经有人在到处寻您了……” 沈墨庭有些急切地抬眸:“殊儿,你快出去。” 宁殊却充耳不闻,黝黑的眸子直视着沈墨庭,里面是惊心动魄的坚定和偏执:“告诉我你的理由。” 沈墨庭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你还小。” “你现在还这么小,心性不定,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把对我的依赖和孺慕错当成了喜欢。”沈墨庭有些艰难地缓缓说道。 沈墨庭抖着嘴唇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的家世,年龄,还有自幼的经历都有太大的差距,我们在一起是不相配的,只不过你现在还小,根本考虑不到这一层。” “你不懂事,我不能也不懂事。” 沈墨庭知道又老又丑的他配不上宁殊,宁殊对他也不过是错把亲情当成爱情,或者有几分新意的喜欢罢了,与其等宁殊长大见识更广之后把他抛弃,沈墨庭宁愿从未与她有过开始。 更何况男女欢好之间的情意实在太过薄弱,不过朝夕,又哪有亲情和友情之间可以走得长久。 宁殊急切地摇着沈墨庭的手臂,并不肯放弃:“老师,我会长大的,很快的,只要我一成年就会娶你,你只要再等我两年……” “不。”墨庭冷声打断宁殊,用力拂去了宁殊紧紧捏着他小臂的手:“宁殊,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我比你大了十二岁,整整十二岁,这其中岁月的沟壑宏远辽廓,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弥补,我们的思想、眼界、喜好都不相同。” “我只把你当做幼妹,并没有旁的心思。” “你我年龄差距实在太多,我不会喜欢你这么幼稚的伴侣。” 沈墨庭不敢看宁殊的表情也没有回头,推开门之后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他无比地清楚因为自己的自卑和懦弱,将宁殊推远了。 可沈墨庭并不后悔。 与其在两个人短暂的在一起又因为种种缘由分开,他宁愿一辈子都和宁殊保持着距离,这样他们永远不会有决裂和分离的那一天,他可以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宁殊。 *——————————— 沈墨庭原以为自己都已经这样坚定地拒绝了宁殊,宁殊一定会歇了那份心思。 宴会直至深夜才结束,沈墨庭白天又因为繁忙的公务耽搁了,避嫌的他正要忙着收拾行李,连夜离开皇宫。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半夜宁殊又敲开了自己的门。 沈墨庭一脸冷肃地堵住门口,寒声道:“AO有别,我明日就会搬回自己的府邸,陛下还是请回吧。” 少女穿着单薄的睡裙,在寒风中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睁着黝黑的眸子,她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墨庭眼底有一丝关切飞快地闪过,但他却偏过了头,仍旧死死地挡着门,态度十分坚决。 -- 第21页 宁殊的双颊染了几丝绯色,向上一步捏着沈墨庭的衣角:“老师,我的信息素好像又失控了。” 空气中果真有一股淡淡的莲香。 沈墨庭明明上一刻还牢记着要和宁殊保持距离,然而这一瞬又忍不住满眼关切地凑过去:“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宁殊吸了吸鼻子:“可能这就是提前分化的弊端吧。” 沈墨庭听见宁殊吸鼻子,又看见她穿得如此单薄,担忧和关心瞬间占据了上风:“殊儿,你快进屋,不要感冒了。” 几乎是在宁殊进来的时候,沈墨庭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怎么又松口让这小崽子进来?他又关心则乱了。 沈墨庭眼皮一跳。 “老师,你能不能帮帮我?”宁殊眨着黝黑的眸子,她本就长了一副惹人怜爱的容貌,此时她双颊绯红,长睫微抖,可怜兮兮地拉住沈墨庭的手腕。 沈墨庭努力和尝试了很多次,也没能狠心拒绝她。 他只能故意沉了脸色,故作冷漠地寒声说道:“下不为例,以后你自己备好alpha型的抑制剂。” 然而一得到首肯的宁殊,却已经迫不及待咬向了沈墨庭的后颈。 随着一声闷哼,沈墨庭紧紧地咬住了唇,尽管只是临时标记,身体却已经有了反应。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香甜的草莓味犹如被惊鹊扑起的翅膀,瞬间蔓延了整个房间。 此时此刻沈墨庭却没注意到刚才还是一脸可怜和无辜的宁殊,表情早已变得玩味无比。 她好喜欢老师这副样子。 明明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却只能轻咬嘴唇满脸隐忍,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眼圈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泛红,连带着那双清耀冷厉的黑眸也氤氲满了水汽,变得雾蒙蒙的,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 这么可爱的老师,只能是她的。 *———————— 沈墨庭回府的行动虽然被打断了一次,他的公务也徒增了很多,仿佛是有人故意让他变得繁忙起来,他却没有放弃。 没过几天,沈墨庭又收拾好了行礼,生怕宁殊会来阻拦他,谁也没有告诉就偷偷地回府邸去了。 谁知到家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宁殊的一个暗卫火急火燎找上了门。 这是宁殊最为得力的一个暗卫,宁岫。 “元帅大人,陛下她信息素失控的时候给自己注射了alpha型的抑制剂,结果却突然昏厥了。” 沈墨庭的脸色遽然变得无比讶异和愕然:“怎么会这样?” 暗卫飞快地解释道。 “医生说陛下情况特殊,不能使用alpha型抑制剂。陛下的基因本来就应该分化成Omega才对,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紊乱了她的分化方向,强行让她变成了一个alpha,她的身体本就处于极其脆弱和不稳定的情况,抑制剂的效力又十分强大,陛下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沈墨庭哪里还记得自己好不容易刚从皇宫里逃出来,连忙又心急如焚地赶了进去,只见宁殊的寝殿的大门正好打开,几个医生从门里走出来。 说辞果然和暗卫一样,为首的医生还叮嘱道:“陛下绝不能再使用抑制剂了,还是暗地里给陛下寻个合适的Omega舒缓陛下失控的信息素吧。” “殊儿以后会一辈子都被这个问题困扰么?”沈墨庭心里一沉。 “那倒不会,陛下成年之后应该就好了。如果有个Omega时刻陪在陛下身边让陛下标记,信息素失控在这两年本来也不算很棘手的问题。”医生耐心地解答。 沈墨庭双眸一沉,一股无法言说的内疚和自责如洪流携裹而来,将他吞噬淹没。 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离开,殊儿本来不会遭受今天的无妄之灾。 医生甚至还着重叮嘱了一句:“所以这几天得快点给陛下寻个合适的Omega。” 医生还没走远,便听见暗卫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知道沈墨庭是宁殊的左臂右膀,所以对沈墨庭也不设防。 “该去哪里找Omega?” “绝不能让摄政王知道,不能选帝都星籍贯的。” “随意去偏远星系找个性子温顺的,现在陛下标记了他,今后给他一个名分便是。” “太随便了岂不是辱没了陛下?再怎么也要挑个身世清白,肤白貌美的,还要好生养的。陛下现在还小,这Omega现在便跟了陛下,情意自然不同,以后说不准怎样得宠呢?” 沈墨庭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和难看,终于抑制不住地冷声打断:“不要给陛下乱找Omega,来历不明的Omega万一心怀不轨,陛下的安危谁能负责?我自会找人给她解决标记的事情。” 沈墨庭话音未落,便心底携裹了几分他自己都想不清楚的怒意和醋味,急匆匆地走向了宁殊的寝卧。 然而他再看见像只猫崽子蜷缩在半半的床上,脸色惨白的宁殊他便心头一痛,他连忙坐在宁殊的床侧。 沈墨庭满脸愧疚和自责:“殊儿,对不起,老师不该让你使用抑制剂的。” 宁殊垂下眼睛不理他。 “殊儿,都是老师的错,老师不该让你注射抑制剂的。以后你绝对不能再碰抑制剂了,要是信息素失控的时候就直接标记老师,好不好?”沈墨庭满眼羞愧,温声细语地哄着宁殊,态度很是卑微。 “我哪敢啊。”宁殊冷哼一声,背过了身子:“既然您能不声不响地就离开,这么讨厌和嫌弃我,我以后也不麻烦您了,我自己解决。” -- 第22页 沈墨庭身躯一僵,薄唇微抖:“我没有……” 不等宁殊再说什么,沈墨庭便忙不迭说道:“殊儿,我今夜便搬回来,我再换个寝殿,之前的地方离你太远了不方便。” 宁殊闻言这才肯抬眸看向沈墨庭,一脸迟疑:“真的?” 沈墨庭连忙点了点头:“以后殊儿信息素失控了千万不要憋,直接标记老师。”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还忙不迭叮嘱了宁殊一句:“让你的暗卫不许去外面给你找乱七八糟的Omega给你解决,有老师让你标记就够了。你是alpha的事情在没有成年前却不能轻易暴露,万一被摄政王得知会不堪设想的。” 看着宁殊乖顺地点了点头,沈墨庭才放下了一颗心。 *———————— 直至沈墨庭急匆匆地回府收拾行李之后,宁殊才悠哉悠哉地坐了起来。 跪了一地的暗卫,都是一脸求夸赞的表情。 此时此刻宁殊的心情也的确很好,她撑着下颌,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做的很好,和王医生他们都去后勤部多领一年的津贴。” 为首的宁岫却是捂着脸,忍不住叹道。 在战场上算无遗策,英明神武的元帅大人,这辈子却是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了。 第十五章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 “陛下,既然您明日已经正式成年,这些alpha皆是群臣们精挑细选地票选出来的,都是血脉高贵,出身世家又无比强大的未婚alpha,您可以在其中挑选一位成为您的帝君,再立几个侧妃。” 内臣一边恭敬地说道,一边用光脑打开投影,映照出了几十位alpha的人像。 “放着吧,等我分化仪式之后再回来选。”宁殊淡淡地说道。 内臣有些惶恐地抬头:“陛下是对这些alpha不满意吗?”这些alpha都是群臣高官们的子嗣,也算是帝国比较优良的alpha们了。 宁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少了一个人,把沈元帅添上。” 内臣心下一惊,原来陛下心仪的人选一直是沈元帅吗? 不过当第二天宁殊分化成alpha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仅整个帝国都很是震惊,负责给宁殊选秀的内臣也七手八脚地忙得不行,再次将新的名单呈递了上去。 整理选秀的名单是个精细活。 因为这些Omega都是达官贵人们的子嗣,世家大族的嫡系血脉,是为了拉拢帝国皇室的用意,内臣不敢漏掉了一个,还检查了几遍才递给宁殊。 宁殊扫了一眼,只丢下一句,冷声质问道:“我不是说过要把沈元帅添上的吗?” 内臣望着宁殊的身影怔了怔,像是一座石像般僵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内臣才满脸震惊,抖动着嘴唇喃喃自语道:“可是沈元帅不也是alpha吗?” *———————————— 摄政王的悬浮车刚在一望无际的庭院里停下,便很快有人诚惶诚恐地在车门处跪下,蜷缩着身子露出背脊,充当着摄政王的脚凳,等待摄政王踩着他的背脊走下车。 然而悬浮车的车门开启,迎接他的却是狠狠的一脚:“滚开!” ‘脚凳’被摄政王充当发泄的物品狠狠踹了一脚,但显然他十分畏惧阴晴不定、残暴狠毒的摄政王,瑟缩着身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摄政王心情暴躁地吼完一句,便阴沉着一张脸走进了自己华贵奢靡的府邸。 他的幕僚和心腹们面面相觑,胆战心惊地围过来:“殿下,我们之前还一直以为她是Omega成不了什么气候,却不想这宁殊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是个alpha。” 摄政王咬牙切齿地说道:“之前我也对她出手过几次,却因为沈墨庭和先帝留下的暗卫没有得手,我想着宁殊今后是个Omega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今后在她嫁人生子的时候动点手脚,便让她苟延残喘了两年,谁知这小丫头竟然是个alpha。” 幕僚和心腹七嘴八舌地劝道:“不能再等了,趁女帝还小,羽翼未丰,直接解决掉她吧。” “否则便是养虎为患。”、 “不过有沈墨庭和暗卫在,想要暗杀她恐怕还是有点难度。” 摄政王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女帝是个alpha,我手头倒也有个Omega能用。” 他阴沉不定的脸色忽然缓了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摸着自己的扳指笑起来:“从来没有alpha能够拒绝他。” *———————————— 沈墨庭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被绮丽的晚霞拖长,寂寥地垂下眼睛。 沈墨庭总以为离宁殊成年还会有很久,却不想两年的时间只是一瞬即逝。 今天是宁殊正式成年的日子,分化的仪式避无可避,她是一个alpha的事实所有人都会知道,包括摄政王。 成年之后的宁殊不需要再瞒着自己是一个alpha,她今后也不会再信息素失控了。 在分化仪式之后,正式成年的宁殊应该会选择帝都星出身名门世家的Omega为帝君和侧妃。 宁殊好像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沈墨庭撑着额头眺望着日落下的远方,然而他的双眸失神,全无焦距。 一想到宁殊很快就会拥有很多Omega,他的心头沉闷,像是系着个石块被丢进了深渊里,又仿佛是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戳一戳便能挤出水来。 有熟悉的脚步声在缓缓身后响起:“老师。” -- 第23页 沈墨庭的眸底顿时荡开了一丝欢喜,犹如湖面的涟漪那般转瞬即逝,却在转过头的瞬间消失殆尽。 “怎么了?”沈墨庭面无表情,一副故作平淡地问道,然而眼底却跃动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和希翼。 宁殊有些拘谨地摸着后脑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老师,内臣给我呈递了Omega的名单,要从里面选出帝君和侧妃,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墨庭闻言如遭雷击,向来冷峻凛肃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碎裂。 沈墨庭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宁殊,满眼不可置信,愣了许久才嗓音干哑地说道:“……好。” 宁殊却恍若未察觉到沈墨庭的反常一般,只是打开投影,声音带了几分欢快地说道:“老师,你觉得这个男性Omega怎么样,是邵氏的嫡子,邵氏百年清贵,族人都是帝国的高官重臣。” 沈墨庭只扫了一眼便皱起眉头:“他笑起来看着真虚伪,一看便是个心眼多,攻于算计的人,不要。” 宁殊愣了愣,手指划过到一个女性的投影。 “那这个女性Omega呢?她家是帝国能源大亨的莫氏一族,娶了她应该对我的财务势力发展很有用。” “这女人看起来便是个骄纵跋扈,脾气不好的人,不要。”沈墨庭冷声说道。 宁殊只好用指尖再度滑走画面,变成了下一个投影:“那这个怎么样……” “看起来病恹恹的。” “那这个呢?” “太胖。” “这个?” “太瘦。” 宁殊关掉了投影,有些无奈地看向沈墨庭:“老师,你不能光看一眼,仅凭着这个投影就否决他们吧?” 沈墨庭情绪有些激动地反唇相讥道:“我只是说出我的感受和看法,听不听由你。” 宁殊摸了摸鼻子:“可是他们的家世对我都很有用,我思来想去,要不就全收了吧?” 沈墨庭撇过头,声音冷冽:“随便你。既然你也要成家立业了,我再待在宫中也不合适了,不需要你开口赶我,我这就会收拾行李回府邸的。” 然而沈墨庭怎么都没想到,宁殊竟然真的满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老师说的是,就算现在您明面上是alpha,继续待在宫中和我的妃子们一起相处也不太合适。” 沈墨庭眼皮一跳。 然而沈墨庭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见宁殊一脸情真意切,对着他的方向鞠了一躬。 “老师,以前我年纪小的时候对你说的那些胡话,你都别当真。当时我还小,对这些感情之事也不清楚,只不过是把孺慕和依赖错当成了对你的喜欢。” 沈墨庭有些木楞和呆滞地眨了眨眼,仿佛听不懂宁殊在说什么似的。 明明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为什么合在一起却不知道宁殊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师,这些年你鞠躬尽瘁地帮我做了许多事情,你立下的从龙之功,我都记得,今后我也会一直把你当成我的长辈和亲人,尊崇和敬重你。” 沈墨庭不知道宁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像座石刻的雕塑般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夕阳完全落下,暮光西移,连绛色的余晖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黑夜。 宁殊终于想通了,她以后都不会再纠缠自己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沈墨庭有些浑浑噩噩地想到。 可是当这一个日子真的降临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慢慢地蹲下,空旷寂寥的房间里,只有他衣衫摩挲和低沉的呼吸声。 只有他一个人。 沈墨庭用双臂抱着自己,高大的身影在墙角逐渐蜷缩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安全感一些。 沈墨庭用手紧紧地捂着脸,骨节泛白,掌心渐渐变得一阵濡湿。 他当初没有答应宁殊果然是对的,像宁殊这么小的人怎么可能认真对待感情呢? 幸好他当初没有答应,这是很好的一个结果。 沈墨庭一遍遍地给自己洗脑,仿佛这样就不会再难过似的,可是他的掌心却还是越来越湿润。 沈墨庭有些颓靡地放下手,双眸失神死寂地望着虚空。 他骗不了自己,和宁殊朝夕相伴的这两年,是他人生这个罐子里唯一的蜜糖,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 可是他的罐子今天却被彻彻底底地打碎了。 从此他人生里的甘甜都被剥夺。 此时此刻夜色已深,月落参横,宫殿里所有的建筑群落的辉煌灯光都已经熄灭,隐秘在夜色中,仿佛是一只巨大的怪兽,将他彻底的吞噬淹没。 他蜷缩在墙角里,就像是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弃犬。 “老师。” 夜色中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墨庭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眼圈泛红,薄唇微抖,像是失了言语般说不出话。 来人在他的身侧蹲下,笑得眉眼弯弯,如一轮新月:“我就知道老师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 她抚着沈墨庭的脑袋,仿佛把他当成一件万分珍惜的宝贝般,动作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水。 能够手撕虫族,骁勇善战的冷面阎罗,此时此刻却柔弱到无法推开宁殊,只是欲绝还迎地闭上了眼睛。 “殊儿……”他声音喑哑地唤道,沾着泪珠的睫毛轻抖。 -- 第24页 宁殊将自己的光脑启动,打开投影:“老师,我已经选好帝君了,你看怎么样?” 沈墨庭身躯一僵,不可抑制地发抖起来,不肯睁开眼睛。 “我不想看。” 话是这样说,沈墨庭还是忍不住颤巍巍地睁开了一丝眼缝,有微弱的光透进来,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投影里的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老师,我成年了,你嫁给我好不好?做我的帝君,我唯一的伴侣。” 第十六章 “老师,我成年了,你嫁给我好不好?做我的帝君,我唯一的伴侣。” 少女眼带笑意却又万分虔诚地问道。 宁殊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点燃着浓得化不开的寂寥夜色,一双纯澈干净的眸子就如同黑曜石一般清耀出尘,微微上挑的时候如此地蛊惑人心,仿佛摇曳了一池星河。 沈墨庭在其中能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好像宁殊只能看见他,她的眼底也只会有他。 沈墨庭有些恍惚地便要答应,可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头一痛。 最后还是沈墨庭垂下了眼睛,避开了宁殊的视线,他的鸦睫轻颤:“抱歉……但我绝不可能和其他的Omega分享我的伴侣。” 宁殊是帝国身份尊贵的女帝,要为皇室传承子嗣,开枝散叶,不可能只有一个伴侣。 但沈墨庭的骄傲不容许自己沦落到要和其他Omega一起分享宁殊,这样他宁愿自己从未和宁殊在一起过,他对宁殊的爱与他的骄傲并不相悖。 哪怕自己今后只能遥遥地守望着她,爱而不得。 沈墨庭不是不爱宁殊,正因为他太爱宁殊,才会有这么多重重顾虑。 “老师,我都说了,你今后会是我唯一的伴侣。”宁殊扬起眉毛,忍不住捏着沈墨庭的肩膀,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声音坚定:“除了你,我绝不会再娶其他人,也不会碰别人。” 沈墨庭闻言愣了愣,怔怔地看着宁殊,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老师,我终于成年了,是不是可以碰你了?” 宁殊像是开玩笑一般用指尖去探沈墨庭衬衫的衣扣,却被沈墨庭瑟缩着身子躲开。 宁殊眼底有抹受伤一闪而逝,她却失笑一般摇了摇头,像是平常相处一般,用手掌亲昵地蹭了蹭沈墨庭的脸颊:“你不相信我?” 沈墨庭却不似宁殊的心情那么轻快,他的脸色惨白,沉默了许久才艰涩地张开唇,轻声说。 “……我不知道。” 沈墨庭对于情爱方面,至始至终都是自卑和怯懦的。 沈墨庭始终不敢相信,他这种这样比alpha还alpha的Omega真的会有人喜欢,他也不敢相信年幼的宁殊对他的爱意,可以跨越时间的鸿沟和其他形形色色Omega的诱惑。 宁殊看见沈墨庭这样复杂的表情,于是她摆正了脸色,十分肃穆地拉着沈墨庭的双手:“老师,我清楚你的顾虑。我不会强求你马上就能想通和我在一起,咱们可以先相处一段时间,我会努力的让你变得对我有信心的。在你没有全身心地相信我之前,我绝对不会终生标记你。”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才会让你没有安全感。” 宁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神情认真。 感情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事情。 沈墨庭在她年幼弱小,孤立无援的时候,能够不顾一切地庇佑和保护她,宁殊自然也可以包容他在感情方面的犹疑和纠结。 明明沈墨庭自己都讨厌他这副举棋不定,优柔寡断的模样,宁殊却并不嫌弃和恼怒,却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口口声声是她做得不够好。 沈墨庭闻言眼眶一热,眼尾不自觉地泛红,他眨了眨眼睛,哑声唤道:“殊儿……” 宁殊这才发现在外人面前端肃凌冽,禁欲淡漠的冷面阎罗在她面前却是个哭包,她只能一边柔声安慰着沈墨庭,一边轻轻地吻去沈墨庭眼角的泪。 沈墨庭没有拒绝,只是在宁殊的唇落下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老师,那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就算在一起了?”宁殊突然停下亲吻, 宁殊直白的问题顿时让沈墨庭双颊发烫,含羞带怯地瞪了宁殊一眼:“怎么还喊我老师?” 宁殊怔了怔,搜肠刮肚地想着其他alpha是怎么称呼自己伴侣的,她有些迟疑地喊道:“……那我该喊你哥哥,或者宝宝,还是说乖乖?” 宁殊的嘴里每吐出一个词语都会让沈墨庭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显然是承受不起这些过于黏糊的爱称,结结巴巴地摇着头:“不,不用,殊儿叫我,墨,墨庭就好。” “墨庭?”宁殊扬起下巴,软软糯糯地唤道。从宁殊嘴里念出他的名字那瞬间,沈墨庭只觉得身子一抖。 “……嗯。” 沈墨庭轻轻应道。 沈墨庭忍不住想到,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宁殊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的尾巴一定会忍不住羞赧地摇晃起来。 *———————————— 玻璃廊桥外是帝都星的夜色,远处钢铁森林中的万家灯火缠绵在一起,犹如赤色的星河倒悬,无数的悬浮车在空中呼啸飞过,尾灯在夜幕中划过千万道璨焕的流光,霓虹灯光却不落,仿若不夜之城, 如此的热闹,却又和他无关。 云翎月的长发散落,被夜风吹起,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 -- 第25页 如此严寒,他却只穿着几乎透明的薄纱,偏偏这纱衣衣领十分宽阔,胸口大开,露出他姣好曲线和莹白如玉的胸膛,他的脖颈佩戴着一条金色的细链,延伸至胸口,隐隐可见其中的饰品,他甚至连鞋袜也没有穿,脚踝处也个套了一条纤细的金链,串着精致的小铃铛,赤脚走起来便一步一响。 他是帝国最负盛名的舞姬,却像只戴着项圈和各类淫靡饰品的牲畜一样。 云翎月露出一抹嘲讽悲凉的笑来,但他不就是一个被人用来取乐的玩物吗?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云翎月本来以为是喝醉了的客人,不禁惋惜连独处的安静对自己来说也是奢侈。 然而当看清身后之人的时候,云翎月的身躯一僵。 第十七章 “我倒是忘了,今天是我拿药的日子。”云翎月弯了弯唇,懒懒地笑着问道。 云翎月的长发从一侧垂下,狭长的眼睛漫不经心地上挑,他的容貌本就生得妖冶明媚,瞳孔竟还带了一圈紫色,就像是剔透的紫水晶一般。 一双妖异的紫眸让云翎月看起来更是艳色绝世,媚骨天成。 只不过他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讥讽和厌恶。 来人冷哼一声,随手将一支密封包装的注射剂丢到了地上,就像是给一只狗喂食那般随意,对待云翎月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人应有的尊重。 云翎月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弯腰蹲下身子去捡拾那一支药液注射剂,轻纱本就衣不蔽体,因为他剧烈的动作更是让他全身重要的部位,几乎全都大喇喇地露了出来。 来人的眼底闪过鄙夷和厌恶,云翎月却混不在意,甚至连捂住胸口的动作都懒得捂,只是专心致志地伸出手去捡药。 毕竟这不是简单的药,是他的命。 然而来人忽然一声惊呼,原来是云翎月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脚背。 来人猛然踢了云翎月一脚,他慌里慌张地也不知道踢在了云翎月的哪个部位,像是把云翎月当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急忙后退了几步。 云翎月闷哼一声,捂住自己的肩膀,原本白璧无瑕的肌肤已经多了一块可怖的乌青,他的紫眸慢慢地抬起。 来人满眼厌恶地低哼一声,理直气壮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自己知道,其他的alpha说不定会受你的狐媚迷惑,我是beta可不会。” 云翎月捏着药液的针管,紫眸死寂,身躯猛然变得僵硬无比。 直到送药的人走远了,他才低声喃喃自语道。 “脏东西么……” *———————— “最近边境虫族一直骚动,我认为莫尔顿星球是冉斯登星系的主星球,位处中央,又是能源矿产大星,对我们帝国的后勤资源来说十分重要。得把这里的驻兵团再增加两倍,若是其他星球遇袭,也能很快去支援。” 皇宫的议事厅里,宁殊看着眼前的巨大模拟星图在空中浮现,垂眸沉吟道。 其他臣子和高层军官们议论了一会,几乎都赞同宁殊的意见。 沈墨庭却皱起眉头,站了出来。 “陛下,我认为法克斯星球附近有很多虫洞跳跃点,虫族如果进攻一定会侵袭这里。防患未然的话,法克斯就是最重要的防线。陛下有所不知,虫族侵略行军的速度远远超出您的预料,如果把大部分驻军兵力安排到莫尔顿星球,支援根本来不及,恐怕到时候位处中央的莫尔顿星球还会被虫族围攻。” 沈墨庭容貌本就生得冷峻,战力又十分强悍,此时此刻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军装制服,更显威严。 哪怕他只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不怒自威,冷肃凛冽得不敢让人直视。 比起外表娇弱的女帝,众人显然更敬畏和惧怕沈墨庭。 宁殊撑着额头,闻言目光投向了沈墨庭,表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怒:“那便依沈元帅所言便是。” 当高峰会议短暂中场休息的时候,尽管刚才女帝和沈墨庭的摩擦只是一场小小的插曲,却免不了成为群臣们闲谈的话头。 议事厅的隔壁便是一条长廊,后面是休息室和茶水间,甚至还有更衣室。 “虽然我们都知道沈元帅是女帝的人,但我以前一直听说沈元帅和女帝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但看着今日两人针锋相对的态度,倒看着不像是情人,更像是仇人……” 枢密院大臣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压低了声音说道。 国防大臣捧着被咖啡,瘪了瘪嘴:“我觉得因为女帝分化成了alpha,他俩没可能在一起了,沈元帅由爱生恨了吧。” 内阁大臣轻笑一声:“你们说话这么小声怕什么,女帝说不舒服回去休息一会,至于沈元帅向来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们并不会知道,谈笑闲聊的话却早已被尽数听见了。 偌大茶水间的角落处有一个侧门,连通着一间小小的储物室。 昏暗的房间里,沈墨庭蜷缩在墙角,宁殊似笑非笑地用一根指尖捻起沈墨庭的下颌,沈墨庭的双颊顿时变得滚烫无比,他无措地垂下眼睛,睫毛轻抖。 宁殊的脑袋凑到他的耳畔边,吐出的气息温热:“你听,他们说你对我由爱生恨了。” 沈墨庭满脸尴尬和羞耻:“别听他们胡说。” “殊儿,我刚才出言反驳只是不想你做出错误的决定,毕竟这关乎国家大事,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沈墨庭有些无措地低声解释道。 -- 第26页 “我知道。”宁殊并不在意在军事问题中沈墨庭和自己意见相左:“你本就擅长行军征战,自然是听你的。” 沈墨庭心下一松,可很快宁殊的唇凑了上来,他双颊滚红,难为情地央求道:“殊儿,不要在这里,外面很多人……” 摄政王仍然虎视眈眈,现在并不是公布沈墨庭是Omega的好时机,更何况他还心有顾虑,并不愿意让公众知道自己和宁殊的关系。 “那墨庭就要忍着不能发出声音,否则把大家引来了,我可不介意公开。”宁殊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宁殊就像是故意戏弄他一般,释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而储物室里空间狭□□仄,被临时标记过的沈墨庭闻到宁的信息素很快便忍不住有了反应。 一向在外不怒自威,清高禁欲的沈墨庭却满脸潮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恼怒地瞪了宁殊一眼,然而却没有任何威慑力。他的额发半掩住眸子,眼尾弥漫着情动的薄红,就如同三月春半的桃蕊初绽。 沈墨庭的双眉紧紧皱起,向来冷厉的眸子此刻却雾蒙蒙的带了几分水汽,纤密的睫毛被润湿地黏在一起,他的双唇无助地张开,却被宁殊堵住,殷红的唇瓣很快被沁湿得水润欲滴。 此时此刻门外群臣仍然还未离开,喧嚣而吵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们闲话聊天的内容。 然而隔着这么一扇脆弱的门扉,在外人眼中桀骜不驯,冷漠孤高的元帅大人却被看似娇弱的女帝压在身下,他衣衫不整,眼尾通红,泫然欲泣,却只能死死地咬住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羞耻的吟呻。 宁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墨庭在她面前的娇媚,咬着他的耳朵低语道:“我真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样子。” 沈墨庭身躯一僵,慌张失措地抬眸,却很快被宁殊拥入怀里,牙齿咬上他的后颈:“骗你的,你这副可爱的样子当然只有我能看见。” *———————— 当高峰会议第二轮开始很久之后,突然消失的沈元帅才步伐有些慌乱地走回来。 他的军装穿得一丝不苟,就连衬衫的扣子都扣到了顶端最上面的一颗,和平时一般无二。 然而他今天却总是时不时地扯扯衣角,又把外套紧紧地拉拢,仿佛很不自在一般。 早已坐在主座多时的宁殊飞快地看了沈墨庭一眼,眼底一抹玩味飞速闪过,却什么也没说。 然而被宁殊这么淡淡一瞥,沈墨庭便忍不住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的耳后根便忍不住发烫发红,恼怒地瞪了宁殊一眼,提醒她这是公众场合。 然而沈墨庭本来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是威严可怖,更何况他这么沉着脸瞪了宁殊一眼,在许多人眼中更是无比的凶狠阴鸷,让不少捕捉到沈墨庭如此神情的人心生揣测。 没过几天便有了闲话,说是当年力护女帝上位,女帝的左臂右膀沈元帅如今因爱生恨和她决裂,当面满眼仇恨地瞪着女帝,后面更是越传越离谱,什么功高震主的流言都出来了。 这些话甚至让宁殊的暗卫都有些紧张,连忙提醒宁殊注意沈墨庭。宁殊并不在意,但有个人却紧张得不行。 她独身回到寝殿后,柔声哄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大狗:“你和这些人较真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流言蜚语就对你心生间隙?除了你,这世上我谁都不信。” 沈墨庭听到这些流言是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要知道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往往比利剑更为伤人,可以杀人诛心。 尽管沈墨庭相信宁殊不是听取谣言的人,内心深处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宁殊心里会生出对他的猜忌和怀疑。 他的眼尾气得通红,然而不善言辞的沈墨庭笨嘴拙舌。只能委屈巴巴地不断重复:“殊儿,你信我,我不是他们嘴里的那种人。” “嗯,我知道。”宁殊一遍遍地给大狗顺毛,然而大狗委屈可怜的样子实在让宁殊控制不住,玩起他来便不小心误了会议的时间。 因为两个人避嫌要错过时间,不能同时进场。会议要结束的时候沈墨庭才姗姗来迟,在许多人眼里沈墨庭迟到的行为,更是嚣张跋扈,挑衅女帝的表现。 而会议的时候沈墨庭无意中和宁殊对视一眼,宁殊满眼无辜,沈墨庭忍不住气急败坏地瞪了她一眼。 很快第二天,流言蜚语竟然变得更为严重起来,不仅传手握重兵的沈墨庭即将谋逆的传闻都出来了,甚至连摄政王都按奈不住,试探性地给沈墨庭送来一份邀约的信。 沈墨庭一无所知地打开投影,露出摄政王诚挚邀约的视屏,而恰好这个时候宁殊正好走到了他的身边。 宁殊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沈墨庭竟然为了自证清白,直接含恨地提剑便要去找摄政王寻仇,吓得宁殊连忙拉住他百般劝慰,这才勉强止住了沈墨庭的步伐。 可怜了宁殊,白天不仅要听到那些可笑的传闻,用铁血手段清除流言蜚语,被心腹下属围起来劝她提防沈墨庭,晚上还要忙着安慰痛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大狗。 第十八章 边境之前早已虫族骚动,生有异端,沈墨庭便隐隐有一种预感,平静了几年的日子终究要被打破了。 果不其然尽管帝国早已有防备,在法克斯星球重兵驻扎,在虫族第一波突临时守住了防线,但前线战场的局势却已经越来越紧张。 -- 第27页 沈墨庭心系战局,很快便忍不住向宁殊提出自己想要前往法克斯星球的念头,却被宁殊态度坚定地拒绝:“不,我会派其他人去。” 沈墨庭怔了怔,不由得想起前一阵子那些人疯传的谣言,他的面色猛然变得惨白起来。 宁殊却仿佛知道沈墨庭在想什么似的,拉着他的手解释道:“你别多想,我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才不信任你。” 沈墨庭这才感觉胸口那股透不过气的闷窒消失了,有些不解地抬眸:“那殊儿为什么不同意我去?我明明就是你手下最适合的战将……” “墨庭,以前的我多么弱小,没有你根本我根本坐不上帝位,我永远都不会猜忌和怀疑你。”宁殊长叹一声,缓缓道:“我不舍得让你去战场,只是不想让你有危险。” “前线战场十死九生,实在是太危险了。尽管我们现在还没有公开关系,可你在我的心里就是我的伴侣,我又怎么舍得派遣自己的伴侣上战场?更何现在战况还没有到无比严峻的地步。” 宁殊直视着沈墨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这些年来我渴望和追逐权力,除了报仇,更希望手中紧握的权力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沈墨庭只觉耳朵一阵轰鸣,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却又有些想哭。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用伤痕累累的身体独自穿梭在血雨腥风和无数狰狞的虫口之中,伤疤和疼痛伴随着他永生的记忆,然而尽管遍体鳞伤,身心千疮百孔,他却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独自默默地舔舐着伤口。 帝国子民夸赞他的赫赫战功,说他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可没有人知道他在战场上无数次绝处逢生,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Omega。 Omega发情期的时候身体浑身会难耐饥渴,不受控制的躁动和发热,生理期来的时候却又腹痛不止,腹部如同被人生生用手刨开,只用糙线粗粗缝合,就像是坠着一块重达千钧的巨石,沉痛欲裂。 但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生来就是这般英武强悍,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会不会受伤,他会不会疼。 只有宁殊会珍视着他,把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沈墨庭的眼圈逐渐泛红,眼角有了几分湿意,他感到有些羞耻和难为情,欲盖弥彰地转过了脸,没有再说什么。宁殊一只手臂轻轻地圈报住他,一只手则抚着他的脑袋,掌心的发丝柔顺。 若是有外人看到冷肃凌冽的元帅会被女帝这样撸狗似的摸着脑袋,一定会惊掉下巴。 沈墨庭却将自己的脑袋主动送了过去,侧脸蹭了蹭宁殊的娇嫩的掌心,两个人都没再提虫族战场的事情,他的心底却已经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 “殊儿,明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陪我一天么?”过了数十天之后,沈墨庭突然反常地这样请求道。 前几年来沈墨庭身为宁殊的监护人,总是尽心竭力地照顾着她,宁殊的生日他也从未缺席,次次给宁殊准备好精心准备的礼物。 但他却从不肯将自己的生日日期告诉宁殊,只说自己从不过生日,觉得麻烦。 宁殊有些愕然和讶异地抬眸,随后很快点头答应,但她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抱歉,我不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什么都没准备……”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礼物。”沈墨庭淡淡地笑了笑:“等殊儿处理完公务之后,我们换上常服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就像是最普通的情侣那样一般吗?”宁殊眼睛一亮,很快点头答应,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我先把公务批改完,明早我们一早便出去。” 然而宁殊非要腻乎地拉着沈墨庭的手不肯松开,让他抱着自己一起批改公务。 光屏里帝国的机密大事都毫无保留地在沈墨庭眼前展开,宁殊划开了光屏的投影认真地批改,有的时候遇到军事方面的难题还忍不住会问沈墨庭的意见。 沈墨庭抱着宁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声说出自己的意见,看着宁殊认真思考的神情,他心头有些发涩地转开了眼睛。 他何其幸运,能够遇到一个这么信任自己的伴侣,可他却即将要做出欺骗宁殊的事情。 宁殊一定会生气,甚至会恨他。 可是随着前线战场的逐步沦陷,而宁殊之前派出的人已经在战场牺牲和重伤,战况愈发严峻,摄政王的心思却还在争名夺利,不怀好意地派出了自己的部下妄图截取军部的残余的势力,他已经别无选择。 “公务批改的差不多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你先回去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我们便一早出发。” 沈墨庭虽然觉得奇怪,但他自己也是心事重重,没有多说什么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去了。 *————————— 一大团甜腻的星光糖凑到了沈墨庭的唇边,尽管沈墨庭并不喜欢甜食,但他还是张嘴乖乖地吃了下去。 “好吃吗?”宁殊笑眯眯地问道。 “嗯。”沈墨庭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耳后根却有些泛红,在他心里只要是宁殊喂给他的比什么食物都好吃。 沈墨庭牵着宁殊随着人流走出了电影院,还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常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宁殊仿佛发觉沈墨庭在走神一般,捏了捏他的掌心,见沈墨庭还没什么反应起了戏弄的心思,用指尖捅了捅他的腰窝,沈墨庭身躯一抖,立马用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捏住宁殊的手。 -- 第28页 他双颊滚烫,低低道:“殊儿,在外面别这样。” 宁殊却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立马让沈墨庭想起了之前看电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隔壁的alpha竟然直接揽过身侧的Omega接吻,发出羞人的声音,宁殊也是个爱学坏的,尽管没有发出声音让别人发现,她却仍旧用不老实的手脚不断戏弄他。 不是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便摸一摸沈墨庭的大腿,就是动作隐秘地偷轻一口他的侧脸,让本就纯情青涩的沈墨庭根本没了心思看电影,一直羞得满脸通红。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天,他们却像是普通的情侣一般做了很多事情。 他们去了帝都星一个商业区其中有名的游乐园,两个人的童年都不算美满,宁殊便拉着他的手把整个园区的游乐项目都玩了个遍,尽管有的项目十分幼稚,沈墨庭虽然有些无奈,却不厌其烦地陪着宁殊玩了一次又一次。 两个人一起做了手工制品,宁殊原以为像是沈墨庭这样英武强悍的人只擅长行军打仗,会对厨艺一窍不通,结果反倒是自幼身为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宁殊手忙脚乱。 宁殊捏着奶油在蛋糕胚上挤了歪歪扭扭的一团,正皱着包子脸觉得棘手无比的时候,却发现身侧的沈墨庭竟然格外的心灵手巧,已经一脸肃穆地对待军事难题一般,完成了一个精巧无比的蛋糕。 沈墨庭发现宁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顿时有些羞赧地红了脸,难为情地呐呐解释道:“这两年我没事的时候会研究一下厨艺,但我觉得自己的手艺不怎么好,就不好意思展露。” 沈墨庭给宁殊切了一块,宁殊尝了一口便面露惊喜和新奇:“很好吃,和宫中的御厨比起来也完全不落下风。” 听见宁殊毫不吝啬的赞誉,沈墨庭变得面红耳赤起来:“殊儿如果喜欢,以后我经常给你做。” 宁殊在两人关系中都是主动的一方,立即笑眯眯地抱着他,开玩笑说道:“墨庭如果以后和我有了孩子,想必一定会是贤夫良父的。” 沈墨庭闻言怔了怔,垂下眼睛。 以后……他和宁殊可能再也没有以后了。 宁殊放弃了再制作蛋糕和小饼干,开始和陶艺杠上。 结果她费力做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土陶,却扭曲和狰狞得不忍直视,宁殊自觉丢脸,忙不迭就要丢掉,却被沈墨庭拦下。 沈墨庭红着脸请求道:“殊儿可以把这个小熊当做我的生日礼物送给我吗?” 宁殊满脸尴尬:“这小熊太丑了,不要这个好不好?皇宫里的奇珍异宝随你挑。” “我就想要殊儿亲手做的东西。”沈墨庭却很坚持。 宁殊拗不过他,只能看着沈墨庭视若珍宝地将陶土小熊收了起来。 怎么会有傻的人。 沈墨庭不计回报地为她牺牲了这么多,第一次开口祈求讨要的礼物,却是一个在别人眼里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宁殊满眼复杂地拉住沈墨庭的手:“墨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 “殊儿,还、还没到吗?”眼前一片黑暗,沈墨庭忍不住问道。 宁殊被他背在身上,圈着他的脖子用手紧紧地捂住他的眼睛:“还有一段距离。” 沈墨庭看不清路,只能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他不禁停下步伐:“殊儿,你下来好不好?我现在看不见东西,怕把你摔了。” “不要。”被沈墨庭骄纵养大的宁殊低哼一声,圈着他的脖子,双手则紧紧地遮着他的双眼,像只树袋熊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沈墨庭只能无奈地向前继续摸索走着,却因为怕伤到宁殊,走得极为小心翼翼,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宁殊轻快地说了一声:“到了。”然后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沈墨庭抖着睫毛慢慢睁开眼睛,愣在了原地。 眼前古树参天,似乎直抵云霄。盘虬卧龙一般的枝干延密,繁茂的树荫犹如炸开的焰火,枝叶扶疏,树冠垂下了千万条茂密的枝条。 清亮的月色从枝叶的缝隙里挤进来,洒落一地。 湖水与夜色融为一体,岸边是大片摇曳的芦苇,被晚风吹开,湖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水声浩荡,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是皇室的禁地,空气中有极高的能量粒子,十分适合修炼精神力,历来只有皇帝和帝后才有资格踏入。”宁殊淡淡地说道,仿佛并不觉得带沈墨庭进入这里有什么不妥。 在女帝宁殊的心里,沈墨庭就是她唯一的帝君。 夜景本已是迷人,但让沈墨庭如此震撼的是夜色中无数正缓缓升起的天灯,无数微光在半人高的芦苇荡里缓缓升高,幻影流光般映出迷离的辉泽,仿佛点燃了夜色。 沈墨庭蠕动着唇看向宁殊,双眸缓缓蕴满水雾。 他没想到宁殊还会记得。 之前先帝刚去世的时候,他为了哄宁殊睡觉每晚都会给她讲故事,直到有一次童话书里讲道故事里的主人公乘坐着天灯去找家人。 “天灯是什么啊?和星舰机甲一样的东西吗?”宁殊撑着下巴坐起来,好奇地问道。 沈墨庭用光脑搜了一下资料,解释道:“是古地球一种祈福用的东西。” “祈福?”宁殊眨了眨眼,眼珠子转来转去:“这么多灯一起放,一定会很漂亮吧。” -- 第29页 “不要想了,快睡吧。”沈墨庭却给她捻了捻被子:“这些祈福仪式都是古地球的封建和迷信思想,没什么用的。但如果以后你有了心爱之人,可以为他祈福,是美好的心意。” 沈墨庭极好的视力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用精神力引过来一只离他最近的天灯,在他的掌中腾空停下。 沈墨庭的瞳孔猛然一缩。 这盏天灯写了他的名字。 星际时代人们很少再亲手写字,除了非常重要的文件才会手写签名,毕竟沈墨庭和宁殊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一眼便认出自己的名字是宁殊的笔迹。 他不敢置信地用精神力抓来一只只天灯,但每一只都毫无例外地留下了他的名字。 沈墨庭眼圈泛红,抖着唇望向宁殊:“我走了之后你一直在忙着这个?昨夜一晚没睡?” 宁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肯定要用心点。” 沈墨庭呆呆地看着宁殊,甚至连自己哭了都不知道,还是宁殊用指腹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湿意才猛然惊醒。 夜色已深,偶有虫鸣,万籁俱寂。 沈墨庭闭上眼睛,缓缓握住了宁殊的手,轻唤道:“殊儿,虽然你还小,但我不想再犹豫了,我们在一起吧。” 宁殊像是听到什么玩笑话,身为alpha的尊严很是受到打击:“我小???——”她微微挑起的唇角却遽然凝滞。 澄澈的月光下,沈墨庭拉着她的手缓缓摸向他一丝不苟的衣领的扣子:“殊儿,标记我。” 宁殊的眸色一深,喉头轻轻滚动,这一瞬间alpha对伴侣占有欲的天性显现。 占有他,深入他,彻底地终生标记他。 让他嘶哑的喉咙只能喊出她的名字,泛红的眸底只能映出她的身影,身体永远残留着她的信息素所标记留下的痕迹。 宁殊的指尖微颤,终是伸向了沈墨庭的衣领。 是时候让沈墨庭见识见识,她究竟小不小了。 第19章 宁殊睁开眼睛, 猛然从半半的床上惊起。 松软的床褥随着她剧烈的动作的而凹陷下了一块,宁殊撑着额头,有些失神地望着身侧空荡荡的床位, 表情怔忡。 落地窗外的夜色好深。 她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被换上的睡裙,双眸满是迷茫,有些迟疑地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赤脚走出门外。 门外的长廊无声地守着一个高大挺直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 犹如一座融入黑夜的雕像, 模糊得看不清五官。 宁殊眸底涌上喜色, 微张开唇:“墨庭……” 然而这声呼唤戛然而止, 她看着来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面容在廊灯的照映下变得清晰。 “宁岫。” 虽然宁岫跟其他自幼培育的暗卫不一样, 但他的才干和忠诚已经通过了宁殊的考验, 这几年宁岫已经变成了暗卫的头领之一。 宁殊愣了愣:“墨庭他人呢, 昨晚是他带我回来的?” 宁岫满眼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但是……” 宁殊愈发觉得怪异, 双眉紧蹙,一股从她醒来之后便有的不真实感和怪异感席卷全身。 “但是什么?”宁殊秀眉一挑,冷声质问道。 宁岫这才涩声说道:“但沈元帅带您回宫的时候不是昨晚, 是三天前。” 三天前?! 宁殊身躯一僵。 光影交错,无数扭曲的画面与声音交织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 月色清凉,芦苇荡中摇曳的白穗, 男人的声音喑哑, 低哄道:“殊儿, 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宁殊被这辈子最信任的男人拥在怀里, 宽厚的肩膀,结实饱满的胸口无不让她觉得安心,随后她沉沉地闭上眼,陷入了黑暗深渊。 *———————————————— “元帅大人,只要穿过这个空间跳跃点,我们的星舰群就即将抵达莫尔顿星球了。” 身为副官的石翼低声汇报道。 “好,传令下去准备迎战。”沈墨庭淡淡地说道。 他身着黑色的军装制服,身为元帅的军装已经精贵奢靡到了一种艺术品的程度,他却随手解开身上的大衣,露出里面紧身的作战服,隐隐可看到流畅有力的肌线,他本就身材高大,作战服更显他宽肩窄腰,犹如精雕细刻的神祇石像一般的完美身姿。 随着身侧石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沈墨庭背过身去望向窗外。 圆形透明的太空玻璃窗外,是璨焕寥廓的宇宙星云。 沈墨庭的双眸映着无数星芒,窗外银河低悬,仿若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沈墨庭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失神地盯着窗外。 “殊儿,别恨我。” 三天前的画面犹如电影倒带一般,缓缓浮上他的心头。 月芒星光跌落湖面,晚风吹过,涟漪犹如破碎的镜面层层泛起,一同荡起芦苇荡的絮浪。 月落参横,芦苇荡深处却隐隐有声音传来。 “墨庭还认为我小吗?” 沈墨庭眼尾泛红,眸子沁满湿意,修长的脖子犹如濒死的天鹅一般无力的后仰,饱满的胸口无力地颤动着。 他被年轻气盛的宁殊折腾了一晚,刚成年不久宁殊的能力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然而被他之前当成晚辈和幼妹的宁殊压在身下,沈墨庭只觉羞耻至极。 -- 第30页 他死死地咬着唇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却被宁殊不依不饶地继续欺负着:“不要憋着,我想听墨庭求饶。” 沈墨庭带着泪珠的睫毛轻抖,然而性子倔强的他连哭泣都极其隐忍,眼角泛红,想要却又强忍着不说,只是满脸羞耻和不堪地紧紧抿着嘴唇。 宁殊终究是不忍心地叹了口气,凑上来撬开他紧咬的薄唇:“不要强忍着好不好?” “要……殊……要殊儿……” 破碎的吟呻终于从沈墨庭的唇里溢出来,沈墨庭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轻唤着宁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沈墨庭的长睫轻抖,闷哼一声缓缓醒过来。 果然,宁殊毫不设防地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 他抬头望了望沉沉的夜色,月明星稀。 沈墨庭从储物扣里取出了一个便携水杯,倒入清水,随后又拿出一支小小的药瓶,将里面的药液尽数倒入清水里。 沈墨庭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很快摇醒了宁殊,宁殊睡眼迷蒙,努力地睁开一条缝。 沈墨庭将水杯递到她的唇边,用近乎诱哄的语气劝道:“殊儿,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宁殊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沈墨庭唤她也没怎么清醒,因为全身心地信任沈墨庭,她半梦半醒间便微微张开了唇,沈墨庭很快动作温柔地将水灌进了她的唇里。 沈墨庭将水喂完,很快看到宁殊紧紧地闭上了眼,他细心用储物扣里的锦帕拭去宁殊唇角的水渍。 然后沈墨庭凝视着宁殊安静的睡颜,满眼温柔地给她穿好衣服,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乱发也整理好。 在返回宁殊寝殿的时候,沈墨庭的精神力感觉着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压力,他冷声道:“都出来吧。” 暗卫们犹如黑湖里的游鱼慢慢显现身影,尽管满脸肃穆,但和平常执行任务时的果断干脆比起来又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他们都知道沈墨庭和宁殊的关系。 沈墨庭和宁殊干柴烈火的时候,他们自然不敢继续在暗地里潜伏,只能受宁殊的指引回了皇宫等候,可他们现在却看见沈墨庭抱着人事不省的宁殊。 发现情况怪异的他们对沈墨庭起了敌意,却又因沈墨庭对宁殊特殊的含义有些犹疑和纠结,只是将沈墨庭包围了起来,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对他发动攻击。 “她没事,只是被我喂了一些安眠药,大概会昏睡三四天左右。”沈墨庭准备抱着宁殊走进卧室,然而看着这群暗卫依然警惕的神色,并不准备让他进去。 沈墨庭只能解释道:“战况严峻,我不能再耽误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尽管只是寥寥数语,却消除了暗卫们的疑虑。 虫族攻势猛烈,前线战场的逐步沦陷,而宁殊之前派出的人已经牺牲和重伤,继续再派出的人并没有沈墨庭的实力,也是徒增损失。更何况局势愈发严峻,摄政王还不怀好意地派出了自己的部下妄图截取军部的残余的势力,偏偏宁殊咬死不准许沈墨庭出征。 他们当然知道宁殊不愿意让沈墨庭去到九死一生的前线战场,但是在暗卫们看来,牺牲沈墨庭一个人所获得的利益是十分划算的。 沈墨庭抱着宁殊走进卧室,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半半的床上再盖好被子,宁岫这才发现沈墨庭的走姿有些奇怪,一瘸一拐地走着甚是艰难。 哪怕沈墨庭再强悍英武,身为Omega的他生殖腔本就脆弱,更何况还是第一次,所以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宁岫看着沈墨庭决绝转身离去的背影,知道他这一走恐怕是不能活着回来了,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钦佩,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 *————————————---- 宁岫一直以为三天后苏醒过来的宁殊,她得到沈墨庭自作主张的消息一定会勃然大怒,可她只是垂下眼睛,长久地没有说话。 “这三天他已经离开帝都星了,到了哪里?”宁殊突然面无表情地问道,看不出喜怒。 宁岫呐呐道:“恐怕战舰群已经到了冉斯登星系。” 宁殊深吸一口气,缓缓下令道:“准备星舰,一个小时之内就出发。” “陛下,这?!还望陛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而且就算您现在拦截沈元帅的话恐怕应该也来不及了……”宁岫闻言大惊,忍不住劝道。 “现在的确已经太迟了,支援前线战场的星舰群已经和虫族交手,陛下便是现在在赶去,恐怕也只能去给沈元帅收尸了。”宁殊的心腹和近臣们在得到她苏醒后很快赶了过来,直言说道。 “陛下,我知道您舍不得牺牲沈元帅,所以宁愿派出那么多手下的精兵强将也要把他留在帝都星,可现在是他自愿请缨。” “用他一个人换来陛下皇位的安稳和帝国的和平,是很合算的一件事。” 他们围着宁殊喋喋不休地劝道,妄图劝服宁殊放下心里的固执,在他们的眼中宁殊平日里在政事上也算是手段干脆果断,然而却只要一触及到沈墨庭的时候就会变得优柔寡断,宁愿放弃利益却也要保住他,与她对待其他事物冰冷无情的态度完全相悖。 宁殊被他们围在中间,他们一个个的表情真挚诚恳,不停地用言语劝谏着宁殊。 宁殊皱着眉头,不再是往日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眼神变得越发阴鸷冰冷,怒不可遏地厉声呵斥道:“够了!谁再敢多嘴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他!” -- 第31页 平日里的宁殊总是收敛着自己的情绪,犹如最合格的帝王,无波无澜,从不外露好恶喜怒,冷静无情,好像什么都不能牵动她的情绪,让她平淡的表情有丝毫的裂缝。 但现在她犹如一只发狂的凶兽,精神力躁动携裹着狂暴的怒气将周边的人狠狠掀翻,随着一声声惊呼,近臣们被这股可怖的精神力压得甚至无法起身。 近臣们身为帝国的血统纯净高贵的alpha们,实力绝不容小觑,但这股磅礴的精神力犹如洪流捏紧了他们的脖颈,四面八方的压力袭来,他们不由得冷汗直流,双腿发软,才明白看似娇软柔弱的女帝陛下有着怎样可怖的实力。 *————————————---- 炮火连天的背景音之下,有浓黑的硝烟从天边升起,战场上处处都是断肢残骸,尸横遍野。虫族与人类绞杀扭打在一起,炮弹轰鸣的声音夹杂着虫族特有的尖叫声和人类的哭声,目之所及都是血海尸山。 沈墨庭皱紧了眉头,驾驶着机甲缓缓升空,目光眺望向远方。 无数的虫族犹如黑色的流沙,近乎是席卷一切地将人类的生命力吞噬殆尽,这次虫族的数量比他之前经历的每一次战争的数量都要多出数倍,帝国已经多次派出了援军,但虫族可怖的数量几乎是以压倒性的优势侵袭着人类一方。 有研究虫族多年的专家推测是因为虫族最高首领虫后的茧期快要到了,十分虚弱,而虫后赖以为生高阶的能源石却大多分布在帝国霏防线区里。所以虫族才会这么疯狂到几乎掏空了族内的资源,不顾一切地侵袭人类。 但无论是什么理由人类都只能迎战,否则虫族只要越过了匆匆封锁的前线便是长驱直入帝国内廷。 只要沈墨庭还活着,他就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要尽快找到虚弱的虫后才能彻底解决虫患,可虫族的几只君王不仅精神力极其强大,甚至连□□也比人类彪悍太多,现在帝国战力高强的军官对上了君王或死或伤,沈墨庭也不忍麾下残余的势力再有所损伤,干脆自己驾驶机甲深入了虫族战场后方。 沈墨庭眉眼冷厉地观察着四周,机甲穿梭在云层里,犹如一只玄鸟飞速掠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忽然沈墨庭像是发现了什么,连忙驾驶机甲俯冲下去,只见天边几艘漆黑的机甲正在遥遥天边被一群长翅螳螂围攻。 一艘机甲已经燃着黑烟坠落,很快被几只犹如磁浮列车般大小的蠕虫张开了血盆大口分尸吃掉。 眼见这些帝国士兵寡不敌众已经不行了,尽管支援他们远远没有比击杀虫后的任务要紧,但沈墨庭还是不能见死不救,操纵机甲几个闪跃,便扑向了黑压压的虫群。 玄色的机甲没有任何绚丽的装饰,黑黝黝的甚至有些朴素。 然而这其貌不扬的机甲手持一柄高频震动切割粒子刀,却犹如狼入羊群一般战无不胜,迅电流风一般的机甲快到只留下残影,只能看见被劈开了的虫群,无数断了脑袋的无头虫尸,犹如巨大的陨石般接连坠落。 忽然正在激斗中的沈墨庭瞳孔一缩,精神力遽然感应到了只有虫族君王才有的恐怖威压。 而现在虫族其他几位君王正被他留守的兵力缠斗着,后方战场竟然还能有君王的威压,恐怕这正是为了守护虫后,近身不离虫后左右的一只君王。沈墨庭来不及回应兵士们的感激之情,驾驶着机甲朝一个方向穷追不舍地袭击而去。 沈墨庭机甲内的显示屏很快映照出一只被黑色的铁甲包裹了全身的巨大甲虫,身后拖着一条巨大的蝎尾,额上的触须不断地摇动,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起虫颅,而它怀里抱着个白色丝状的虫卵,被君王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和爱护,应当就是处于茧期的虫后。 然而沈墨庭却并没有眼露喜色,反而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一只毒蜂拍打着透明的双翅从黑色的虫潮中缓缓升起,它的竖瞳冰冷,腹部长满了一圈绚丽的绒毛,腹部下方是一只闪着荧光的毒针,巨大的双翼展开时仿佛能够遮天蔽日。 两只君王。 *—————————------- 宁殊背着手在主控室里,有些不安地踱步,满眼顾虑和焦躁。 她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 但沈墨庭现在深入虫族战场后方,让她本就担忧无比,谁知行军支援的路上却又遇到了不测,进入冉斯登星系的官方星道竟然突遇了陨石碎片风暴,本来只需要十多天就能赶到的路程却又硬生生地拖迟了半个月。 宁殊打开光脑用指尖拉开了光屏,无数信息的屏幕在她眼前跃动,她却紧蹙双眉,只扫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有沈墨庭的消息,便又关上了光脑。 从宁殊醒后她就试图联络过沈墨庭,可沈墨庭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竟然直接将他的光脑关机了,而且宁殊还是三天之前才从前线的其他军部得知,沈墨庭已经独自潜进了虫族战场后方,企图击杀虫后。 而沈墨庭这三天以来就再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过来,处于完全失联的状态,不由得让宁殊愈发担心他的安危。 “陛下,有好消息来了!”宁岫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悬浮门打开之后露出他的身影。 宁殊扬起眉毛,眸中满是关切:“有沈元帅的消息了对不对?他没事吧?” -- 第32页 宁岫苦笑一声:“是联邦的盟军已经抵达战场的消息,不过陛下您也别太着急了,陨石碎片风暴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也快了。” 并不是她心底期待已久的沈墨庭的消息,宁殊不由得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宁岫安慰道:“沈元帅不仅战力强悍,又是个严谨慎重的人,他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的,陛下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然而宁殊还没来得及得说话,便有脸色慌急的暗卫急匆匆地进门:“陛下,有消息了!沈元帅击杀的虫后的时候却遇到了两只君王的合力攻击。” 宁殊眉睫一颤,身躯变得僵硬:“两只君王?” 沈墨庭之前是帝国唯一一个能与君王单打独斗还活了下来的人,战功赫赫的他其中最闪耀的一条战绩就是杀死了一只君王,可他竟然对上了两只君王? “沈元帅与他们缠斗起来,眼看虫后就要逃跑,他启动了机甲的自爆系统,虽然余波炸死了娇贵的虫后,两只君王也受伤了,但他处于爆炸的最中心点,等救援人员和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他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现在正在抢救中,可……”暗卫有些说不下去了。 宁殊的心脏仿佛也随着暗卫这声停顿而骤停,竟然不顾自己身为帝王之尊,紧紧地用手揪着暗卫的衣领,急声追问道:“可是什么?你快说啊!” 暗卫顿了顿,才轻声说:“可是医生们都说,他伤势过重,活不下来了,只不过现在还只剩一口气而已。就算真的侥幸活下来了,这样重的伤残,恐怕也成了废人……” 宁殊只觉耳畔一阵轰鸣,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暗卫还在说话,嘴唇不断地嗡动,可她却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什么都听不清,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声和黑暗。 *————————————— 疼,说不出口的疼。 他好像被关在了一个狭小黑暗的箱子里,全身的骨骼经脉像是被生生碾碎了似的,寸寸断裂。 全身好似遭烈火焚烧和万虫撕咬,像是躯体四分五裂断裂成了无数块,却被被粗线缝合在了一起,遭受着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他忍受不了这股折磨想要任由黑暗将他尽数淹没吞噬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清幽莲香却好像从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来。 沈墨庭猛然睁开眼睛,一团绚丽耀眼的光芒直直扑进眼底,天花板的白炽灯让他又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只能模糊看见一团黑影缩在他的身边,有些不确定地急声唤道:“墨庭?” 沈墨庭尝试着慢慢睁开眼,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全身,沈墨庭闷哼一声,然而他却顾不得再大的伤痛,双眸看向了眼前他心心念念的人。 宁殊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眸底全是血丝,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看起来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憔悴,她一脸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墨庭,你醒了,真的醒了,你活下来了,你挺过来了……” 沈墨庭感觉自己濒死之时,好像就是闻到了宁殊的信息素才醒了过来,但身受重伤的沈墨庭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看着宁殊眨了眨眼睛。 为了安慰宁殊自己没事,他勉强蠕动着嘴唇,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很快红灯亮起,有医生鱼贯而入,将半半的床上的沈墨庭团团围住进行检查,守了沈墨庭几天几晚都寸步不离,也没有阖眼过的的宁殊,这才第一次离开了他的病房。 宁岫扶着宁殊在病房门口坐下,劝道:“既然沈元帅已经醒过来了,陛下您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吧。” 宁殊摇了摇头:“没有亲耳听到他脱离生命危险,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陪着他。” 大概等了一个小时之后,病房的悬浮门打开,宁殊立马迎上去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陛下,元帅大人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他的右腿是全身所有部位中受到冲击波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永久性的伤残。” 医生很快说了一堆专业名词,但就算宁殊听不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尽管沈墨庭右腿的伤残让宁殊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毕竟沈墨庭保住了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宁殊当然不会嫌弃沈墨庭,可沈墨庭这次惨烈的绝处逢生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宁岫看着宁殊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长廊的尽头,脸色阴沉,忍不住上前安慰道:“陛下,您也不要太为沈元帅伤心了,至少他还活着。而且现在的虫族危机解决了,您可以按照之前的计划照常公布沈元帅的身份,然后娶他……” “不。”宁殊冷声打断宁岫:“我不会娶他。” 宁岫闻言忍不住抬眸望向宁殊,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压抑。 他像是没有想到之前的宁殊看起来对沈墨庭这么情深,如今竟然会因为沈墨庭一朝残疾就开始嫌弃他。 宁殊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神色淡淡地转过来了头。 宁殊一直等待着公布沈墨庭和她的关系,然后和他结婚生子,但这个时机却不是现在。 她今后当然愿意娶沈墨庭,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 “殊儿呢?她这几天都没有来过,我想见见她。” 重伤未愈的沈墨庭用微弱的声音问道,眸子里满是期待。 -- 第33页 人在生病虚弱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要最重要的人能够陪伴,连强悍的沈墨庭也不能避免。 宁岫怔了怔,放下手里的药剂和滋补的物品:“陛下政事繁忙,等忙完了应该就能来看您,元帅好好歇息便是。” 沈墨庭听见宁殊只是因为公务繁忙才没有来见自己,连忙说道:“没事的,那你不用在殊儿面前提我说的话。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国事为重。” 听见宁岫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身为副官的石翼则开始忙着照料沈墨庭:“元帅大人,您现在想要用膳吗?” 沈墨庭摇了摇头,有些倦怠地望着圆弧玻璃窗之外的寥廓无垠的星空,双眸微微有些失神。 只听见石翼在身侧絮絮叨叨地抱怨道:“咱们都快要回帝都星了,女帝却是个没良心的,您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断了一条腿,却没见她有什么表示,甚至现在好久都没来见过您了,薄情寡义……” “闭嘴。”沈墨庭再也无法忍受,冷声打断石翼的唠叨:“不许对陛下不敬。” 沈墨庭不容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说宁殊的坏话,很快轻声解释说:“殊儿她只是太忙了,并不是故意冷落我的。更何况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任性到要她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可是……”石翼还想要说些什么,沈墨庭已经皱起了眉:“够了,我想睡觉了,你先出去。” 石翼只能一脸无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房间的灯关掉了,他忍不住腹诽道——元帅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愚忠了,明明为女帝付出了这么多,女帝却根本没有正视他的牺牲,反而元帅大人甚至连一句女帝的坏话都听不得。 房舱变得黑暗起来,沈墨庭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星空,眼圈不知不觉地变得泛红起来,把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殊儿只是太忙了,才不小心冷落他的。 殊儿不会嫌弃他的腿。 殊儿不会不要他的。 *—————————— 帝国大胜虫族,得胜回朝,星舰群和战舰部队浩浩汤汤的回到了帝都星,声势浩大,场面极其壮观。 身为这次战役中立下首功,杀掉了虫后的沈墨庭更是成为了全帝国人民的焦点,这次胜战也是他戎马半生中最为高光的一战,可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下了星舰之后,石翼推着沈墨庭的轮椅被庆贺的人拥在中间,围堵得进退不得,无数双手伸了过来,企图触摸这位帝国的荣耀战神。 沈墨庭却一脸难堪地垂下眼睛,双手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手柄,骨节泛白。 沈墨庭一向不喜这种应酬的场面,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这副样子,更是让他觉得难堪和不适。 但很快这些蜂拥而来的人拦截住,前面被清理出来一条通道,宁殊护在了他的身侧,声音冷厉:“都是怎么办事的?沈元帅本就重伤未愈,还让人这些过来,都拦住了。” 沈墨庭眼睛一亮,有些羞赧地低声唤道:“殊儿。” 宁殊看向了沈墨庭,却没有伸手推他的轮椅,只是和他并肩而行:“你重伤未愈,还需要好好休养,今天的晚宴干脆就不要来了?” 沈墨庭怔了怔,乖顺地点头:“好。” 宁殊没有回头地走上了自己专属的悬浮车,沈墨庭却被石翼搀扶着,动作十分艰难地进入悬浮车里。 整个过程中,宁殊只是冷眼旁观者,没有任何关心的帮助。 沈墨庭只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呼吸不过来了似的,他看着车门慢慢关紧,整个车厢变得昏暗,除了他和宁殊只有暗卫和石翼,都不算是外人。 沈墨庭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委屈,声音酸涩地开口:“殊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的腿断了?” 宁殊有些讶异地抬眸,眼底一丝愕然一闪而逝,沈墨庭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的眼圈竟然已有几丝泛红。 “我没有。”宁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只是在生你的气。” “生气?”沈墨庭怔了怔,傻傻地看着宁殊问道:“为什么?” 宁殊闻言冷笑一声,用冰冷的指尖抬起了沈墨庭的下颌:“你用药迷昏我,自作主张地上了战场,为了杀死虫后竟然用了那般惨烈的同归于尽的方法,如果不是运气太好,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下来吗?” 沈墨庭呐呐地开口:“殊儿,我……” “沈墨庭!你做这些事,从头到尾有和我商量半句么?”宁殊的指尖用力,缓缓上滑,恶狠狠地钳住了沈墨庭的双颊:“你知道你擅自行军,在战场上失联,重伤抢救的这些日日夜夜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宁殊的眸子浸满了令人心惊的赤色,单薄的身躯正止不住地颤抖,她娇弱的外貌看起来既脆弱,却又看起来偏执得可怕。 沈墨庭心下一痛,忙不迭解释道:“对不起,殊儿,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保护帝国,当时的局势如此,我没有办法……” 宁殊却很快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手:“你醒过来之后的时日我考虑了很久,或许我们的脾性的确不太适合,之前的事情,你就当从未发生过吧。” 沈墨庭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睁大,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无措地摇着头,仿佛像是没听清似的:“殊儿,你,你刚才说什么?” 宁殊却直接叫停了司机,然后让暗卫开来了另一辆悬浮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第34页 沈墨庭一动不动地坐在椅背上,双眸空洞死寂地望着虚空。他的眼角不知不觉地滑下一滴眼泪,转瞬消失在乌黑的鬓发之中。 车厢里只剩下沈墨庭和石翼。 石翼先是将悬浮车调成了自动驾驶模式,随后带着震惊和惶恐,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沈墨庭身边。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墨庭和宁殊竟然会是这种关系。 可是宁殊是alpha,沈墨庭也是alpha啊,两个alpha的爱情根本就是不容于世的。 石翼一直忍不住猜想着英武强悍,不怒自威的沈墨庭会有怎样的Omega,可石翼怎么都没想到沈墨庭竟然会是一个同性恋。 但骁勇善战,一骑当千的沈墨庭一直深得石翼的仰慕,在他心中沈墨庭一直是犹如天神般不可侵犯的偶像,可石翼却隐隐感觉到在沈墨庭和宁殊相处的时候,宁殊才是更强势和主动的一方。 原来威严冷厉,凛肃淡漠的元帅大人竟然是受。 这让石翼觉得有些幻灭,有些失望,也有些说不出的悲愤。但他看着沈墨庭伤心绝望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劝道:“元帅大人,您不要伤心了,两个alpha的爱情本来就没有结果。” 沈墨庭闻言愣了愣,但他想到石翼一直是自己的心腹,不仅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次的战役他也一直追随着自己。 沈墨庭便准备不再隐瞒,刚要将自己是Omega的事实告诉石翼,然而还未说出口他却突然紧蹙眉毛,唇色惨白,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元帅大人,您怎么了?”石翼连忙关切地问道。 沈墨庭用手捂着嘴,声音低弱:“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头晕起来,而且还想吐。” 石翼忙不迭将悬浮车开回了元帅府邸,又传唤来沈墨庭的私人医生给他诊治。 这是沈墨庭最信任的私人医生,一向知道他是Omega的秘密,用精密的仪器探测了沈墨庭的全身上下之后,他目光复杂却并不惊讶地说道:“元帅大人,您这是怀孕了。” 沈墨庭瞳孔一缩,双手不敢置信地摸向了自己的腹部。 而他身侧的石翼更是像石化了一般,震惊地大声吼道:“元帅大人怀孕了?!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诊治错了,元帅大人可是alpha,他绝不可能怀——” “石翼,很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Omega。”沈墨庭垂眸抚着自己的腹部,低声说道。 “OOOOOOO——Omega?”石翼难以置信地傻在原地,因为过于震惊,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却还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骁勇善战,英武威严,强悍能够到手撕虫族的元帅大人竟然是Omega?而且竟然还怀了女帝的孩子?这简直比整个世界倒过来还恐怖! *———————————————— 宁殊端坐在主座之上,身侧皆是帝国的高层重臣,大厅的中央则是晚宴的视觉中心,一群肤白貌美的Omega们正在吟歌弄舞,给今夜这场盛宴染上别样的色彩。 宁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尖微颤。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那些伤人的话语说出口的,她甚至都不敢看沈墨庭的表情便匆匆离开。 想必沈墨庭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薄情寡义,罪该万死的渣A吧。 这样也好。 宁殊希望沈墨庭会恨自己,或者讨厌自己,这样以后他就不会为一个死人伤心了。 忽然一阵阵喧哗的欢呼声和说笑声传来,让宁殊有些烦躁地抬眸,目光望向了台下的歌姬们。 此时的舞蹈已经随着音乐声到了高潮,领舞的男人十分显眼,他有着妖冶明媚的容貌,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竟然是紫罗兰颜色的,他身着近乎透明的轻纱,身体十分柔韧,摆出各种妖媚的动作,让alpha们的眼珠子犹如生了根一般黏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乐声渐高,长纱也随着他的动作绚丽地转开,飘带也随风舞动,摇曳生姿,而这男人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紫眸舞姬舞动的速度极快,只见他绣着紫色绣球的外衫衣摆飞起,残影未落,不知何时这舞姬的鞋袜尽除,赤着双脚掂起,他雪白的大腿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莹白的脚踝上各自缠绕着金铃,一步一响,飞旋而舞。 一身松垮的轻纱只勉强遮挡着他的重要部位,而紫眸舞姬随着音乐声逐渐变缓也慢慢停下,衣领大开,而他胸部姣好的曲线顺着玉颈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宁殊虽觉这紫眸舞姬貌美又善舞,但她心里的认定的伴侣只有沈墨庭,对这舞姬没有任何想法,却见这紫眸舞姬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她的方向,冲她柔媚一笑。 宁殊恍若未察般,神色淡淡地转过了头。 紫眸舞姬的表情却猛然一变,竟然奋不顾身直直地冲向了宁殊的方向。 宁殊讶异地抬眸,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正准备处理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舞姬,却见这紫眸舞姬居然顿住了步伐,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的胸口弥漫出一朵靡丽的血花,随即在宁殊愕然的目光中,无力地倒在了宁殊的怀里。 远处一柄高能粒子木仓的木仓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第20章 男人嘤咛一声, 睫毛轻抖,缓缓睁开双眸,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妖冶惑人。 他似是感到了胸口的疼痛, 微微蹙起眉毛,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男人有些艰难地用双手撑着上半身缓缓坐起来,当他看清了站在自己床前之人的时候, 忍不住瞳孔一颤。 -- 第35页 “陛下。”男人似惊似喜地唤道, 紫眸潋滟, 荡开细碎的波光。 宁殊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眼底带了几分疑虑和不解, 开门见山地问道:“你醒了, 昨晚为什么要为我挡木仓?” 宁殊已经派人调查了这名叫做舞姬的身份, 他名唤云翎月, 身世坎坷凄惨, 家里只有一个嗜赌和家暴的父亲。 云翎月不仅生得殊丽妩媚,舞姿也是非凡动人,是名动帝都的Omega舞姬。 然而他却迫于生计和父亲欠下的高额债务, 在少年时期就已经下海,周旋在贵族世家的风流alpha之间。 在得知这名舞姬的身世经历之后,宁殊却想不通与自己素昧相识的云翎月, 为什么要为了她挡木仓。 “陛下,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您。”云翎月的紫眸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轻声说道。 “三四年前, 在您还是公主殿下的时候, 我便见过您。枢密院臣使的府邸曾经举办过一场盛宴, 宴请的都是帝国的达官贵人, 而您也位列席中。舞后有alpha非要拉着我陪酒,我当时因为生理期来了身体不适,便婉言拒绝了他。” 云翎月见宁殊还是一副没有想起来的模样,只好继续说道。 “可那个alpha却不依不饶,到最后甚至恼羞成怒,用了很多……污秽的词语侮辱我,然而周边的人大多都冷眼旁观或是嬉笑热闹,只有您为我说了几句话。”他娓娓道来缘由,漾起一抹感激的笑容。 云翎月说得这样仔细,宁殊总算有了个模糊的印象。 她当时甚至都没仔细看清那个舞姬的脸,只记得他不仅被蛮横的世家alpha用污秽不堪的词语调戏玩弄,甚至还因为拒绝陪酒,触怒那个alpha被泼了一身的酒水。 宁殊待人处事向来冷酷残暴,只要是任何事物触及到了她的利益,她都会毫不留情地抹杀清除。所以才会在误以为云翎月要袭击自己的时候,准备直接解决了他。 但宁殊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那年她看着舞姬浑身浸透着酒水,湿发披肩,单薄的身躯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周围的人却还在不堪入耳的恶臭之词取笑和戏弄他,便少有地起了恻隐之心,护着他说了两句话。 “就因为我不痛不痒地帮你说了两句话,你便愿意舍身为我挡木仓?”宁殊听了云翎月的解释,却更觉讶异。 云翎月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紫眸微微上挑,含羞带怯地笑看着宁殊:“您根本不知道这两句话对我有多么重要的意义,所有人都觉得我脏,只有您朝我伸出了手。” 此时他的一双紫眸像是盈满了五月的鸢尾花和鼠尾草,他的容貌本就生得妖媚殊丽,此时带着盈盈的水光,紫眸波光潋滟,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钢铁直A的宁殊却不为所动:“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你想要什么财物赏赐,能源石,晶矿,私人星球都可以。不用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便是。” “什么都可以?”云翎月怔了怔。 他有些纠结地抿了抿殷红的薄唇,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颤声问道:“那么……陛下可以让我进宫来伺候您吗?” “伺候我?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宁殊身躯一僵,怎么都没想到云翎月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云翎月垂下眼睛,双颊泛红:“我知道自己卑贱肮脏,配不上陛下,也不敢奢望您正夫的位子。但我心悦倾慕陛下已久,如果陛下刚才的承诺当真,那么请陛下……” “立我为妃。” 随着云翎月轻轻说出这句话,一声沉痛的闷响在宁殊的背后跌落。 宁殊猛然回头,瞳孔一颤,对上男人惨白的脸色,她喉头艰难地滚动,无意识地唤道:“墨庭。” *----------------------- 到了宁殊的寝殿之外,沈墨庭偏过头对石翼吩咐道:“在这里等我便是。” 石翼一脸犹疑,眼看沈墨庭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石翼连忙一边扶住沈墨庭,一边拿出手杖递给沈墨庭平衡身体,却仍旧忍不住劝道:“元帅大人,您右腿的伤还没有好,要不还是坐轮椅我推着您进去吧,何必逞强……” 沈墨庭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可以站起来的,我不想让殊儿觉得我变成了一个永远都只能靠轮椅的废人。” “您绝对不会一辈子坐在轮椅上的。医生说过了,您的右腿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和复建,虽然右腿可能没有以往那么利索,但战斗和开机甲也还是能行的……”石翼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当然,您最好还是避免战斗和开机甲,免得旧疾复发。” 沈墨庭杵着手杖,重伤未愈的右腿走路本就艰难,他还顾忌着自己如今怀有身孕,走得更是小心翼翼。 一想到自己怀了宁殊的孩子,沈墨庭冷峻的眉眼便忍不住带了几分温柔和羞赧,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底一丝悲痛飞速闪过。 殊儿那天说的话…… 不,殊儿只是还在生他的气而已,她只是被他的自作主张和死里逃生被吓到和气到了,殊儿不会嫌弃他的腿,殊儿也不会不要他。只要殊儿听到了他怀孕的消息,她应该就会消气了。 忐忑不安却又抱着期待心绪的沈墨庭缓缓走到了宁殊的寝殿,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容貌妖冶的紫眸男人,竟然睡在宁殊的半半的床上,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宁殊,恳求宁殊立他为妃。 -- 第36页 他们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沈墨庭脸色难看地盯着面前的宁殊,他手中的手杖无意识地脱手。 而他的重伤无力的右腿顿时失了支撑,就要重重地跌倒在地,沈墨庭连忙用手捂着腹部防止肚子被伤到,然而还未痊愈的右腿却被狠狠地跌落在地,狰狞的伤口再度崩裂。 沈墨庭却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是闷哼一声。 宁殊听到声音猛然回头,明明她心底下定决心不会再和沈墨庭亲近,但看见他跌倒的惨状还是下意识地连忙过来扶他:“墨庭,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苏醒之后浑身伤痛的折磨,身为帝国战神如今却沦落到连站都站不稳的狼狈模样,这些时日以来被伴侣无视的冷落,再加上被心爱的伴侣背叛的痛苦和绝望。 这一切都让曾经的高傲冷淡的沈墨庭崩溃,再不复昔日沉静冷肃的模样。 “别碰我!”沈墨庭双眼赤红,用力地拂开宁殊的手:“不要碰我!” 宁殊的手有些无措地停在空中:“墨庭,云翎月只是帮我挡了一木仓,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墨庭却不肯再听宁殊的解释,胡乱地杵着手杖,跌跌撞撞地往外逃去。 宁殊看着沈墨庭伤腿留下的血迹实在是担心,害怕他会出事,眼看宁殊就要追上去,却被一双手怯怯地拉住,对上一双慌张的紫眸:“陛下,我是不是做错事了,那位先生是您很重要的人吗?” 云翎月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墨庭。 他只觉这身着黑色军装的男人生得俊美无俦,但他的眉眼冷峻,周身充斥着冷漠肃杀的气度,不怒自威,威严得让人根本不敢直视,人们只会心生畏惧,下意识地忽略他岑寂冷隽的俊朗容貌。 宁殊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和云翎月解释,只匆匆丢下一句:“我不会娶你为妃的,你还是思考其他的赏赐吧。” 然而便是这么两句话的时间,沈墨庭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外的长廊尽头。 一时之间,宁殊心里满是犹豫和纠结。 一方面,她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可以让沈墨庭彻底对她死心,一方面她又害怕沈墨庭现在的状态会发生什么意外。 最后宁殊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和对沈墨庭的担心,甚至连升降梯也没时间坐,连忙往外追去。 “元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守在寝殿大门的石翼看着沈墨庭红着眼睛,杵着手杖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连忙上前挽住了沈墨庭的双臂,然而还未听到沈墨庭的声音,身侧便多了一道黑影。 “墨庭,我和云翎月什么都没有发生,昨夜晚宴我遇袭的时候他为我挡了一木仓,我见他苏醒之后便问他想要什么奖赏,谁知他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宁殊急声解释道。 “那你答应了没有?”沈墨庭的眸子蕴满了水雾,泫然欲泣地厉声质问道:“他生得那样美,你心动了是不是?” “我……”宁殊忍不住又犹豫起来,她在考虑要不要就此将错就错,让沈墨庭因为这件事恨她,也对她彻底地死心。 石翼却再顾不得地位尊卑,怒斥道:“陛下,您实在是太过分了!元帅大人为您南征北战,落得一身伤病,现在更是怀了您的孩子,您竟然还这么对他!” 孩子? 沈墨庭怀了她的孩子? 宁殊怔了怔,身躯猛然一僵,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墨庭怀了我的……我的孩子 ?” 石翼一脸愤愤不平地点头,宁殊则是呆呆傻傻地看向了沈墨庭,沈墨庭却垂下眼睛不肯和她对视,纤密的睫毛投下一排阴影,他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驳。 *—————————— 宁殊倒了两杯热茶,放在了自己和沈墨庭的身前,沈墨庭低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垂眸不语。 “墨庭,刚才医生们给你的右腿把伤口处理了一下,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墨庭,刚才你跌倒之后肚子痛不痛?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墨庭,你渴不渴?要喝口茶吗……对了,孕夫可不可以喝茶来着?”宁殊挠了挠头,讪讪地笑了笑:“我这就用光脑查一下。” 沈墨庭宽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抚着自己的腹部,他的眼圈泛红,还是不肯说话。 宁殊满脸认真地看着光脑的资料,重新给沈墨庭倒了一杯温热的纯净水放在桌上:“虽然光脑上说孕夫可以适度饮用茶饮,但最好还是少喝。” 沈墨庭鸦羽一般的睫毛微颤,他端过热水,浅呷了一口,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良久之后声音低哑地开口:“你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殊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道:“没有。当时突遭袭击,他给我挡了一木仓,已经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因为皇宫里的医生们离我的寝殿最近,宁岫便自作主张地把他直接安置在了我的寝殿里,事出从急,我觉得这也不能怪宁岫,便没有多加责备直接默许了。” 沈墨庭忍不住关切地扫了宁殊周身一遍,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才赌着气冷声道:“既然他以救命之恩要挟你娶他,那你便同意了就是。” 宁殊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坚决:“我可以用财物补偿他,但我绝对不会娶他的。” 沈墨庭的双眸瞬间亮了一亮,像是无数的月光星芒涌入其中。 -- 第37页 仿佛只要宁殊告诉他,他便愿意全身心地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宁殊却没有沈墨庭的好心情,她踱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璨焕的夜色,双眸满是忧虑和困扰。 这个孩子的到来,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本想让沈墨庭厌恶和仇恨自己,然后再快马加鞭地将自己的计划实施,却不想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牵绊住了她的脚步,让她变得犹豫起来。 她并不怕死。 可她真想亲眼见一见自己和沈墨庭的孩子。 如果把计划推迟一年…… 或许有这个孩子出声也好,至少她和摄政王都不在了以后,墨庭还能有个皇嗣依靠,以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到时候权力尽数集中在他的手里,整个帝国都没人敢再欺负和迫害他。 这也是她能留给沈墨庭最好的东西。 这么一会,宁殊心里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她决定将计划推延一年,而现在首当其冲对于宁殊最重要的就是沈墨庭的安危和孩子的健康问题,于是宁殊便放缓了声音,对沈墨庭柔声说道。 “墨庭,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先好好养胎,最近有空了就去把全套孕检都做一遍。” 沈墨庭眉睫一颤,有些小心翼翼地拉住宁殊的衣角,就像是宁殊幼时总是依赖地拉着他的衣角那般:“殊儿,你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宁殊看着沈墨庭这么卑微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痛。 明明沈墨庭在外是冷肃凛冽,威严得不可侵犯的战神,在她的面前却是一只红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大狗。 沈墨庭自己受尽了委屈,却这么卑微地扯着她的衣角,问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墨庭,之前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仅没有在你重伤虚弱,需要我的时候陪着你,还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原谅我好不好?其实那并非我的本意……” 宁殊顿了顿,却还是没有把真相告诉沈墨庭。 这倒数一年的最后时光,是她为数不多能和沈墨庭好好相守的日子了,她不想要沈墨庭平添担心。 这么多年来,沈墨庭一直挡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这一次终于轮到她来保护沈墨庭了。 沈墨庭像是不想再计较之前和宁殊的冷战,不等宁殊说完他便忙不迭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殊儿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宁殊把委屈巴巴的大狗搂在怀里,看着他泛红的双眸忍不住心头一动,起了逗弄和欺负他的心思,故意板着脸沉声道:“之前你自作主张地做了那么多事,害得我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天,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沈墨庭愣了愣,忐忑万分地望着她,手指紧握着衣摆,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再不复外人面前禀若冰霜、高不可攀的模样,而是眼尾通红,颤声道:“殊儿……” 沈墨庭正要说话却被宁殊的唇堵住,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吟呻,只听得宁殊说道:“我今晚可要好好惩罚你,让你长长教训。” 沈墨庭闻言不禁双颊滚烫,难为情地呐呐道:“殊儿,别玩得太过了,孩子……” “放心,我有分寸。”宁殊再也忍不住,随即缓缓俯身亲吻那唇色朱樱一点。 *—————————— “你思考好了想要什么没有?”宁殊淡淡地说道:“仅限财物,不要提强人所难的要求。” 云翎月像是被宁殊的冷漠无情所伤,他无力地瘫倒在地,衣领大开,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 一他的双紫眸蓄满泪水,雾蒙蒙得更显剔透可怜,一副盈盈欲泣的样子,妖冶明媚的容貌绝色艳世:“陛下,我的胸口已经留疤了,身为舞姬身体却已残缺,难道您竟然不愿意负责吗?” 他跪倒在宁殊的脚下,姿态柔弱而无助,姿态卑微地恳求道:“是月奴太贪心了,月奴可以不要名分,只要陛下愿意让月奴当做一个侍奴,留在身边伺候您就行。” 云翎月已经改口自称月奴,他甚至连侧妃的地位和名分也不要了,只愿恳求一个最卑微低贱的侍奴的身份。 宁殊有些头痛地扶额,正准备不再跟云翎月纠缠,直接赐给他一个能源晶矿了事,却见宁岫走进了殿内。 宁岫看见云翎月也在本来有些迟疑,但他想到云翎月因为此事而受伤,甚至差点伤重而亡,便没有隐瞒:“陛下,那晚您受袭,云先生也因此受伤的暗杀事件我们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是摄政王的人。” 宁殊本来闻言紧紧蹙起了眉毛,然而她的余光却扫到了云翎月的微动作,她忽然心底升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怎么会这样…… 第二十一章 宁殊眸色一深, 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睛,和刚才那副平淡的模样一般无二。 云翎月仍在苦苦哀求,他跪在宁殊的脚下仰视着她, 以绝对臣服的姿态。 “陛下……” 云翎月蹙起眉毛,紫眸蓄满了薄雾,轻咬嘴唇,殷红水润的薄唇立刻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他本就生得妖媚动人, 连哭都是一副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的模样。 美貌便是他最可怕的武器。 宁殊皱起眉毛, 仿佛有些为难的模样, 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露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样:“那你便留在宫中做个侍官吧, 我希望你能谨遵本分, 不要做出逾越的事情。以后想要讨赏出宫, 随时可以来找我。” -- 第38页 云翎月闻言露出似惊似喜的模样, 含泪笑着点点头,他果然没有被赶出宫去,心满意足地退下了。 殿内逐渐归于沉寂, 站在身侧的宁岫看着宁殊认真地翻看着暗卫们搜集的关于云翎月的资料,光脑里显现出云翎月的经历投影,和之前调查出来的并无异样。 宁岫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叹道:“他还真是可怜, 这辈子算是被这么一个嗜赌家暴的父亲毁掉了。陛下,云先生如此貌美,您就当真一点也不心动么?” 宁殊关掉光脑的投屏, 似笑非笑地看向宁岫, 但这笑意却有几分森冷:“怎么, 难不成你喜欢上他了?所以那晚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甚至都不过问我,便着急地把他安置在我的寝殿里?” 宁岫满脸惶恐地跪下:“陛下,我绝对不敢觊觎您的Omega,我对云先生也绝对没有任何想法。” 身为宁殊最得力的暗卫之一,宁岫这个alpha手段狠厉,断情绝爱,一向不喜亲近Omega。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见到云翎月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很熟悉,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甚至忍不住在意起云翎月这个人起来。 宁殊神色淡淡地望向他,看不出喜怒,但宁岫却身躯一僵,他自知失言,重重地伏身磕头,额上很快显现出一道骇人的血痕。 他哑声道:“陛下对我有恩,我这辈子都会为您当牛做马的。当年若不是陛下,我还一直不知家人的死讯。明明摄政王早已杀害了我全家,我却一无所知,还被控制着为他出生入死,如今想起便更是恨他。” “行了。”宁殊皱起眉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便直接向我开口,你这几年为我出生入死,我记得你的功劳,会帮你撮合的。” 然而让宁殊没想到的是,得来的却是宁岫万分坚决的拒绝。 宁殊也不再多问,只吩咐道:“明天等云翎月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再来禀告一次摄政王的最新情报。” *———————————— 沈墨庭的右手不自觉地抚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感受检查的机器在他的身上游走扫描。 然而围着他的医生们对着检查机器的屏幕显示段不时低语几句,面色凝滞。 沈墨庭担心地想要坐起来,却被一双柔软温热的手按下。他抬眸望向宁殊,便乖乖地不动弹了。 宁殊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身侧的医生们:“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为首的医生一脸复杂,犹豫了很久才涩声说道:“陛下,您和沈元帅最好还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十二章 “陛下, 您和沈元帅最好还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沈墨庭听见这句话后心头一跳,猛然抬眸,满眼冷冽和寒气, 本就不怒自威的他周身气度更是可怖。 医生双腿下意识的一软,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元帅大人之前在虫族战场上身上多处重伤,尽管腹部侥幸没有受到贯穿性的重创,但也受到了过重的外力冲击, 甚至连生殖腔内部也留下了后遗症, 随着孩子月份渐大, 生殖腔很有可能因为内出血而流产……” 沈墨庭闻言如遭雷击一般, 身躯僵硬地凝滞在原地。 宁殊连忙安慰一般地扶住他的手臂, 眸底满是沉痛:“没事的, 墨庭, 医生也只是说有流产的可能性而已,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医生连忙点了点头:“我也只是想提醒沈元帅胎像不稳, 所以一定要多注意自己妊娠期的不适,有任何不适的症状都要告诉我们。” 医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元帅大人要多注重休养, 千万不能劳累过度,也不要像如今这般忙于军务,忧思过度, 最好去一个僻静宁详的地方养胎。” 沈墨庭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急促的呼吸这才变得平稳了很多。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宁殊,这才生出几分安心来, 竟少有地有几分脆弱地将脑袋靠在了她的怀里。 宁殊对医生和下属们微微颔首, 他们便很快有眼色地退下了。 “殊儿, 都是我不好, 我当时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也不知道护着一点肚子……”沈墨庭的声音闷闷的,素来冷厉的声音此时此刻带着迷惘和无助。 宁殊打断沈墨庭的话:“别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我无能,没有能力护你周全,让你在虫族前线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沈墨庭最是听不得宁殊说她自己,连忙下意识地要反驳,却被宁殊温柔地抚了抚鬓发,沈墨庭只觉身子变得酥酥麻麻的,只听她柔声道。 “墨庭,你也听见了医生说你现在胎像不稳,千万不能劳累疲倦,也不能被多虑忧心,所以我会安排你去帝都星比较幽僻的别院静养,每到周末我就会来探望和你同住几天的。” “而你手上的军务要事,还有兵权……一律都转接给我吧。” *—————————— 沈墨庭站在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宁殊上了悬浮车。 他一边用手温柔地抚了抚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腹肌硬邦邦的有些硌手,但里面却是他和宁殊的孩子在慢慢地生长,沈墨庭的眸底满是爱意,几乎已经快要涌动出来。 “元帅大人,您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兵权还有辛苦打拼来的一切势力拱手让人,就算女帝是您的伴侣,您也不能这么傻,完全一定也不防着她!” -- 第39页 沈墨庭蓦然望向身侧的石翼,神色有些讶异和愕然:“你怎么会知道……” 石翼瘪了瘪嘴,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我偷听是我不对,您要骂我打我都行,但我必须要劝您几句。” “女帝安排您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幽居养胎便算了,竟然还对您手上的兵权动了心思,依我看女帝对您的情意根本就不是真的,她只是惦念着您手中的势力。当时您身受重伤她却冷落您的事情,您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石翼,不要再提之前的事情了。”沈墨庭无力地摇了摇头。 石翼却不肯善罢甘休:“您若真的毫无保留地交了兵权,便不怕功高盖主,兔死狗烹。宁殊这么一个薄情寡义,虚伪……” “够了!” 石翼对宁殊喋喋不休的批斗被沈墨庭冷声打断:“殊儿不是你想的这种人,我知道她不是。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对殊儿说这些辱骂她的词语。” “可是……”石翼不明白在战场向来精明英武的元帅,为什么如今执迷不悟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愚笨到了都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万分无奈地还想要开口劝谏一番。 “没有可是。就算殊儿对我手里的兵权动了心思,那我给她便是。”沈墨庭沉了声音,一字一顿道:“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悉数奉上。”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石翼只好无奈地闭上了嘴。 从前他只觉得元帅大人对女帝过分的愚忠,但在石翼得知元帅和女帝非同寻常的关系之后,石翼才明白原来看着威严凛肃,能够手撕虫族的元帅大人其实根本就是个恋爱脑。 *———————————— “墨庭,你向来那么操劳,如今突然这么闲下来了,去了别院还习惯吗?” 投影里的沈墨庭穿着常服,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宁殊却从里面看出了几分阴晦的委屈:“还行,就是这里太偏僻和安静了。而且殊儿也不在……” 宁殊用右手撑着额头,笑着问道:“我们这才分开几天,你便开始想我了?” 沈墨庭闻言双颊变得滚烫起来,尽管有几分难为情,他还是动作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 尽管才和宁殊分开几天,而且他们每天都会视讯通话,但他却无时无刻不都在想她,只觉得周末的到来实在是太忙了。 “我也想你,不过我今天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只能先挂掉了,明天我再多陪你说会话。”宁殊眼中含了几分歉疚地说道。 沈墨庭抿了抿唇,只能涩声道:“没事的,那你先忙,但也要注意身体。” 看着宁殊的投影逐渐在光屏消失,沈墨庭用手抚向自己的肚腹,皱着眉开始认真地琢磨着日历。 他一边数着周末的到来,一边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回到宁殊的身边,神情逐渐变得落寞起来。 从前是年幼的宁殊依赖着他,而现在是他离不开宁殊。 *———————— 宁殊端坐在办公桌前,满脸严肃地看着眼前汇报着帝国要事的光屏,一边用指尖飞快地写下了一道道流光一般的批注,一边喃喃自语:“内厄姆行星有星盗的踪迹,ΩBNA164星域遇到黑洞坍塌了,PR7白矮星暴动……” 身侧有脚步声缓缓走近,晚间值班的侍人开口道:“陛下,您处理政事劳累,我们给您端来了一些热饮和糕点。” 宁殊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为首的侍官招了招手,身侧的侍人们很快陆续离开. 但宁殊的精神力很快探测到还为首的侍官没有离开,她因为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没有抬头,只语气带了几分烦躁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走,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猛然止声。 一个人影慢慢凑拢,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跪在她的脚下,轻轻掀开她华贵的裙摆,指尖如滑蛇般贴在她微凉的肌肤之上。 来人将自己制服的外衫缓缓褪下,露出了能令无数alpha血脉贲张的胴体,他的一双紫眸犹如剔透的水晶一般漾着妖冶惑人的微光,眼角眉梢俱是风情,媚骨天成。 一股紫罗兰香味的信息素缓缓在殿内升腾。 此时他的眼角微微上挑,吐气如兰:“陛下,我的发情期好像突然来了,您可以帮帮我吗?” 第二十三章 宁殊敛眉望向身下的云翎月, 神色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身下的Omega柔弱娇媚,以绝对臣服的姿态跪伏在她的脚下,柔弱而娇媚。 和沈墨庭截然不同的性格。 云翎月微微抬眸, 紫眸里盛着盈盈的月光,妖冶惑人,然而在宁殊望向他的时候,他骨节泛白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了宁殊的裙摆。 尽管他出手还未有过败绩, 而且这一次甚至用了药剂让自己的发情期提前到来, 有着信息素的加成, 照理说没有alpha可以抵抗, 但云翎月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帝也会不会受到他的蛊惑, 如果任务失败了…… 他的指尖微不可见地一颤。 就在云翎月以为女帝会赶走自己的时候, 她冰凉的指尖却缓缓地捻起了他的下颌, 云翎月身躯一僵, 下一瞬便看着眼前少女不涂而朱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眉睫一颤, 顺从地闭上眼睛,只觉额上仿若有一只凤尾蝶轻落。 此时光脑投射的一道光屏在夜色中耀着微弱的光芒,最终不甘不愿地沉寂在了黑暗中。 -- 第40页 *—————— 沈墨庭认真地看着光脑, 然而他拨了几次,宁殊却始终没有接通,他有些失望地放下了光脑。 身侧有脚步声传来:“元帅大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本来准备和殊儿说几句话再睡的,但她没有接通视讯,可能是在忙吧。我还没什么睡意, 便想着给孩子做几件衣服。”沈墨庭低声解释道。 石翼听见女帝又冷落沈墨庭, 忍不住瘪了瘪嘴, 但因为每次说女帝的坏话都会被沈墨庭疾言厉色的训斥一番, 最后石翼还是只能强忍着闭嘴。 他给沈墨庭披上一件外套:“这个时代哪还有亲手做衣服的?您又忘了,医生说了您不能过于劳累的。” 沈墨庭一怔,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箱和布料,双手忍不住抚向自己的腹部。 仅仅这么一个两月的时间,原本平坦的小腹竟然便已经微微隆起了。 好像离孩子的降生已经很快了。 沈墨庭忍不住拿起为孩子准备的小衣裳,眼底浮起柔情和慈爱。 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期盼着孩子到来和心念宁殊的同一时刻,她却在和别人缠绵悱恻。 *———————— 云翎月提起的心仿佛在宁殊的吻落下的瞬间也安稳了,他像从前对待其他客人那般娇笑着往宁殊的怀里蹭去,双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游向宁殊的衣领之处。 然而却被宁殊单手大力地捉住。 云翎月的瞳孔一缩,却见宁殊自顾自地站起来,将云翎月掉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来披在近乎裸赤的他的身上。 “陛下……?” 宁殊出乎常理的动作,让依然瘫坐在地上的云翎月有些不知所措地唤道。 宁殊却不顾帝王之尊,竟然撩起裙摆蹲在了他的身前,不厌其烦地将他杂乱的衣物一件件地按顺序给他穿好,然后满脸认真地给他一颗颗系好扣子,把他裸赤的肌肤严严实实地包裹好了。 “陛下,您不想要我吗?您是不是不喜欢我?”云翎月忍不住有些委屈地小声问道。 “喜欢。” 女声干脆利落,却让云翎月紫眸一缩。 宁殊蹲在云翎月的身侧,眸光潋滟,柔声道:“我知道你从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所以想必你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手段来自我保护,只有这样才能令你安心。” “但我跟他们不同。” “我想要好好待你,如珠似宝地珍藏你,所以才不想和那些人一般为了情。欲色念碰你。” 云翎月怔怔地看着宁殊,仿佛失去了言语一般傻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直视着蹲在身前的宁殊,宁殊却不避不让,眸底带着温和又坚定的光。 身份卑贱的他已经习惯了仰视那些自视甚高和自望尊大的alpha们,这还是第一次有alpha愿意自降身份蹲在云翎月的身前和他平视,而且这个alpha还是帝国身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 突然的一些经年旧忆也闯入他的脑海里,嬉笑嘈杂的背景音里,人们厌恶嘲弄的眼神里,像是把他当成了最污秽肮脏的病毒,只有少女朝他伸出了那双温热的手,。 而少女从前略显稚嫩的五官渐渐与眼前的女帝渐渐重合,让云翎月心头一颤。 尽管那人曾放言说这是他最后的任务,他却突然有些后悔接下这个目标了。 怎么办,他好像第一次对行动目标产生了犹豫和不忍。 第二十四章 玻璃吊顶的晶石流苏反射出的璨焕芒光映射到衣香鬓影的人群之中, 大厅里觥筹交错,一派闹热,宫殿里处处亮着灯光, 仿若不夜之城。 云翎月身着皇宫侍官的服制,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一边安排着手下的人在宴席上井然有序的工作。 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和宁殊的关系就亲近了很多, 但宁殊并没有立他为妃也没有公布和他的关系, 只是把他调成了近身的侍官。 皇宫的侍官平日的工作很是清闲, 只有今夜的节日宴席稍微忙碌一些。 云翎月想到自己从前的身份, 也能理解宁殊不愿意的原因。 她是帝国身份最尊贵alpha, 若是让公众知道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恐怕会引来诸多责难和非议。 只是他的心底难免升起了几分……失落。 原来宁殊嘴上说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心底却始终介怀他不堪的过去吧。 两个人现在算是处于一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尽管日常相处中和情侣一样亲昵, 但始终没有有过最深入的一步。 云翎月不死心地又试过几次,却总是被宁殊态度不软不硬地回绝,理由始终和最初的一样。 云翎月心知这种事情急不得, 太过慌急反而还会让宁殊怀疑,只能慢慢和她培养感情。 忽然大厅里的一阵喧哗扰碎了他的沉思,他将目光投向一角, 发现是一个参加宴席的贵宾正拉着他身侧的侍人,恼怒异常地说着什么话。 而他的衣着前襟有一团濡湿,看起来就是被身侧的侍人端递酒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 这种皇宫的宾客都是帝国的达官显贵, alpha们又一贯暴躁易怒, 脾气大也很正常。 毕竟在其位谋其政, 云翎月心底暗叹一口气, 快步走过去,挡在了下属的前面。 他的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柔声问道:“大人,请您不要再动怒了,不然让陛下看到对您生了不好的印象,也影响了您今夜的心情不是吗?我们先带你去后殿清洗和换一身干净的衣物好吗?” -- 第41页 宾客一边骂骂咧咧地瞪着眼前的侍人,一边循声望过来,再看到云翎月艳色绝世的容貌之后呆了一瞬,像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一个侍官竟然也生得如此妖冶殊丽。 明明是如此端肃板正的黑色服制,将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穿在云翎月的身上却像是生了奇妙的引力似的,便连他无意中露出的莹白脖颈,一截手腕也好似皓雪凝霜一般,让他移不开眼睛。 眼前这个美人容貌妖冶明媚,特别是生了一双极其美丽的紫色眼睛,仿若揉碎了万千紫穗的花海一般,撩人心怀。 云翎月的一双紫眸只是淡淡地望过来,便平添了几抹欲色,让人心神变得又酥又麻。 宾客上下打量了一番云翎月,竟然像是换了一副面孔般,原本恼羞成怒的表情一下子温和了许多,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点头的动作顿了顿,仍旧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云翎月,双眼泛起掺杂着色[欲的光来,让云翎月觉得很是不适,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听到他慢吞吞地开口道:“要我息事宁人不是不可以,不过么……我要你来给我换衣服。” 云翎月心底顿时泛起一股厌恶,就像是他曾经不得不面对那些人的回忆猝不及防地又涌进他的身体里,他被钉在黏腻晦暗的泥泞里,明明每个毛孔都透着难受和恶心,却无处可逃。 “抱歉大人,我是负责主厅秩序的侍官,这种事情会有其他相应的侍人完成的。”云翎月不卑不亢地说道。 眼前的宾客眼底多了一股隐忍的愤懑,像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侍官竟如此不识好歹,但毕竟是如此绝色的美人,宾客强忍着一股耐心正要继续开口,身后却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唐大人,您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一个较为年轻的人走了过来,身着裁剪得体的定制西装,一看也是帝国非富即贵的大人物。 被泼了一身酒水的宾客闻声转过头去:“这不是丁大人么,听说您最近新晋了枢密院大臣的职务,是陛下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呢,以后还望多蒙关照。” “哪里,哪里——”丁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出应承的话,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却猛然停顿,很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云翎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丁大人认识这个美人?” 云翎月一听到丁曲的声音便浑身僵硬在了原地,只能像个不能动弹的玩偶一般看着熟悉到了可怖的人影慢慢走近。 丁曲露出一个厌恶的憎笑:“怎么,唐大人竟然不知道帝国紫月姬的名号?” “紫月姬?”唐鹏愣了一下,他跟丁曲这种出身贵族世家,自幼生长在帝都星的的alpha不同,是前几年在虫族战场上立了军功才晋升的新贵。 唐鹏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之前的确听说过,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呢,不是七级以上的能源石别想着见到他一面,不过这两年好像就不怎么接客了……” 丁曲冷笑一声:“紫月姬为什么不接客了而是来到皇宫当一名小小的侍官,我也想知道呢。” 唐鹏讶异地看向云翎月,随后眼底浮现出厌恶和渴望交错的目光。 云翎月面色一僵,不堪的往事被人当面戳破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他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便露出一个微笑:“我的私事应该和丁大人无关吧。” 丁曲却仿佛被云翎月这副疏离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二话不由分说地便拉着他往外走去,云翎月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番,然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却越来越微弱。 大厅里人来人往,如果他和丁曲在这里闹起来,曾经的往事一旦揭晓,遭受别人不屑厌恶的眼神的只会是他。 丁曲恶狠狠地拉着云翎月走到了殿外的长廊之外,丁曲身为alpha的力气本就很大,他又处于一种暴怒的情绪之中,竟硬生生地将云翎月的手腕捏得通红。 长廊被夜色笼罩,只有厅内的灯光和音乐微微倾泻了一部分出来,像是被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一般。 “云翎月,怎么,是前几年卖身子的钱不够养活你自己了,竟然又跑到皇宫里招摇?”丁曲怒气冲冲地质问道,表情像是厌恶,却又像是求之不得的爱而生恨。 云翎月轻笑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丁曲的手:“我已经说过了,我的私事跟丁大人无关,我想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 “我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客人,数年不见便当做不认识了吗?”丁曲恨恨地低笑一声,眯起眼睛问道。 云翎月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随后转身就走:“我曾经的客人多了去了,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交易关系,别的什么都没有。” 尽管云翎月曾经接待过的男性alpha和女性alpha很多,甚至连beta都有过,但他对丁曲这个人确实有很深的印象。 这个叫丁曲的alpha和他来过几次之后便像是被他迷住了一般,竟疯魔了一般要让他从良,捧着不少珍稀的高阶能源石非说要娶他。 云翎月不胜其烦,直接当着他的面和其他客人亲热,当时仿佛让丁曲受了不小的刺激一般跑了出去,还觉得云翎月像是背叛了他一般,骂了云翎月很多难听的话。 然而丁曲根本就不知道云翎月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身为之物,他需要的东西,这些alpha永远都给不了。 -- 第42页 哪怕尊贵到身为的皇帝的宁殊也是一样。 丁曲冷笑一声,气血顿时上涌,用力地拉扯住云翎月,怒气冲冲地大声骂道:“你果然还是跟从前那般肮脏下贱!我从前待你那般好,也不计较你被那么多人上过的龌龊往事,甚至想要让你这种身份的人成为我的伴侣,结果你还是转头就上其他alpha的床,你怎么就这么贱骨头呢——” 云翎月的神色一变。 尽管云翎月早已把尊严这些无用的东西抛之脑后,但丁曲拉着他这般在厅外的长廊处大吼大叫,难保不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局面一定会变得十分难看的…… 云翎月尝试着挣扎,然而Omega力气跟alpha比起来就像是在挠痒痒,他冷了神色还试图劝阻:“丁曲你冷静一点,我和你的交易早就结束了!” “结束了?”丁曲的双眼赤红,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你个人尽可夫的Omega,除了爬床还会什么?以前不是有钱就能上你吗?怎么现在又故作姿态,摆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了?” 他一边骂着,竟然一边上手开始撕扯云翎月的衣衫。 “放手,丁曲,你放手——”云翎月没想到丁曲竟然不管不顾地便在皇宫里发疯,奋力地挣扎着,然而却根本逃脱不了一个狂躁alpha的禁锢。 突然一股无形却又可怖的力量如迅电流光般扑来,将高大威猛的丁曲狠厉地击落在了身后。 云翎月踉踉跄跄地勉强站稳,掀开眼皮看见了面前的宁殊。 她蹙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滚落在地的丁曲,高高在上地淡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丁曲本来气得脸色通红地抬眸,发现是宁殊之后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惊扰了陛下是臣的不是,但都是这个侍官的错啊,他竟敢隐瞒自己那么污秽的过去入宫,想必是想在皇宫勾引达官贵人,今夜竟然还不死心地勾引我……” 宁殊冷冷一笑:“勾引?” 丁曲连连点头:“您还不知道这贱人从前的身份吧,表明是舞姬,实则他就是个淫[荡的妓子,不知道跟多少人有染吧,啧啧啧,您是不知道他曾经勾引我的时候有多狐媚……” 云翎月颤抖着唇似是想要辩解什么,他却在看到宁殊越来越冰冷的目光,又紧紧地闭上。 毕竟自己这种过去,没有alpha能接受的。 更何况是千尊万贵的宁殊呢。 他身上的衣衫被狂暴的丁曲撕裂得不堪入目,云翎月看着自己这副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狼狈模样,绝望地闭上眼睛。 “闭嘴。” 丁曲愣了愣,像是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啊?” 宁殊缓缓上前一步,身前的空气竟然扭曲了一瞬,可怖的精神力竟然在她的脚下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而她的声音像是沁满了十二月的寒气。 “我说了,闭嘴。” 第二十五章 丁曲几乎是还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 就被一股可以将人体撕裂的暴戾的精神力甩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号,云翎月只看见丁曲从长廊之处陡峭的阶梯跌落,刺眼的鲜血从无数步阶滑落, 触目惊心地蔓延到了最低处。 而看似柔弱的宁殊慢悠悠地收回了手,刚才那股可怖的精神力威压全然不像是她发散出来,变成了一副平淡从容的模样。 云翎月抖了抖唇,颤声唤道:“陛下, 刚刚您亲自动手了?您不该, 实在不该……” 一时之间他觉得脑子混乱如麻, 向来在外巧言令色的他, 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翎月知道自己只是这副皮囊生得讨alpha们的喜欢, 可他们的爱意流于表面, 一触及到他不见光的过往便会分崩离析, 所以便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丁曲, 情急的时候还是会用那些不堪的词语侮辱他。 因为这就是丁曲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因为在这些alpha的内心深处, 他们始终觉得他是不堪和污秽的,他们的喜欢就如同怜悯和施舍,他必须得摇尾乞怜和感恩戴德才配拥有。 宁殊望向了云翎月,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用这样的词语侮辱你,我给他一顿教训还不行了?” 云翎月无措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我习惯了, 真的,我已经习惯了。” 宁殊却是蹙起了眉毛,看得出来情绪不佳, 带了几分怒火地开口:“在我面前, 没人可以辱没你。你也是真是的, 怎么被欺负到头上了都硬扛着不喊我?” 云翎月闻言怔了怔, 沉默了一会却是缓缓扬唇,露出一抹媚笑,他已经习惯了总是露出谄媚妖冶的笑容。 然而云翎月的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甚至隐隐带了几点泪光,涩声缓缓道:“陛下,您不值得为我这样的人和丁曲起冲突……不值当的……” 就算宁殊是皇帝,可为了他这种玩物得罪身为世家重臣的丁曲,怎么看都不划算。 宁殊摇了摇头,慢慢捏住云翎月的手腕,轻声却坚定地说:“值得,你要记住你值得。你知道自己跳舞的样子就像是在发光吗?我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移不开眼睛了。” 云翎月闻言呆住,感觉到眼前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落下,却被他竭尽全力地忍住。 他不能哭。 哭的模样是很丑陋的,客人不会喜欢。 所以哪怕心底再难,这些年来他都只能装作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从没落过一滴眼泪。 -- 第43页 可现在突然有个人来了,她蹲在他的身边,明明是那样高贵的身份却愿意让他平视他,不像那些人总是轻视和嫌恶,只是认真地告诉云翎月他也可以发光,他是值得的。 云翎月在人前总是笑得妖媚,实则却自卑而脆弱,他为自己的过往一直陷入痛苦,明明有一身傲骨却总是被那些人不堪的言语碾碎成泥。 云翎月身躯一僵,只看见少女缓缓凑前,身后的长廊下是皎澈的月轮,而她逆着光,发丝被晚风带起,周身竟是月光的碎芒,眉眼温柔地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意。 宁殊的指腹柔软冰冷,然而云翎月却只觉被她擦拭过脸颊,变得滚烫起来,而这股带着刺痒的炽热,顺着皮肤一直蜿蜒到他的胸腔里,再难熄灭。 *———————— 夜深了,灯火通明的皇宫却仿若是不夜之城。 说身体不适,想要回房休息一会的云翎月倚靠在半半的床上,静默地看着光脑屏幕的消息发呆。 今晚就是取药的日子。 但是他却故意迟到了。 云翎月缓缓起身,然而他刚下床没有走出两步便一个踉跄,狠狠地跌倒在地。 他匍匐在地,长发盖住了脸,只露出一个惨白的下颌。 他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蜷缩着身子,指尖微颤,四肢不自然地抖动着,颤动的幅度却变得越来越诡异。 云翎月紧紧咬住双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他面如纸色,额上满是冷汗,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他的薄唇却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紫眸逐渐变得涣散起来,失了焦距。 很快云翎月的四肢痉挛起来,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剧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如同被困住的野兽那般痛苦无助,发出绝望的悲鸣。 不知道这场折磨持续了多久,云翎月几近昏迷,四肢瘫软地倒在冰冷的地上,手脚早已痛得麻木却仍偶尔抽搐两下,一双紫眸空洞而死寂地盯着天花板。 被他丢在一边的光脑响起来,云翎月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指抖了几次才点击了接通。 来人的声音满是不耐和嫌弃。 “我在皇宫东外门次殿的角柱下等了你三个小时,快点滚出来。” *———————————— 云翎月拖着虚软的身子缓缓走近。 常给他送药的beta恼怒骂出声来:“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晚了三个小时,怎么,现在被那小皇帝瞧上了就以为自己可以翻身了?” 他满眼烦躁和鄙夷,将手里的一支密封包装的注射剂随意丢掉了地上,就像是逗狗那般恶意,等待着云翎月跪地去捡。 云翎月却没动弹。 beta被云翎月这副古怪的样子搞得一脸莫名,用尖酸的语气问道:“你还不捡起来,不要命了?还是想要发病是不是?难不成是贱骨头久了,想要试试那股万虫啃咬的痛苦?” 云翎月紫色的瞳孔在看到药剂的时候眸色一深,他却撇开了眼睛:“我不要药了,以后都不需要了……” 他的眼睛变成紫色,也是这药毒素的原因。 如果不是每三月一次暂时压制毒素的解药,他后面病发的情况会越来越频繁,最后会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失去视力,四肢僵化,在犹如万虫噬心一般的剧痛中死去。 云翎月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有多痛苦,可他不想害死这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beta的瞳孔因为震惊而一颤,但他仿佛早已猜到云翎月会有不听话的一天,唇角冷冷地勾起一个弧度。 “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你想要背弃主上,投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 云翎月垂下眼睛,不说话。 beta像是彻底被云翎月激怒了,将他逼入墙角,狠狠地踢了云翎月几脚,他虽然比不得alpha那样大的气力,但想要施,虐的时候也不是云翎月一个Omega可以反抗的。 但beta踢了云翎月几脚之后,恨这条向来温顺的狗竟然头一次生了反骨般,变得不听话起来,便像是还没过瘾似的随即又狠狠地掼了云翎月一个巴掌。 云翎月莹白的脸颊顿时红了一片,他却紧抿了嘴唇,眼神却满是坚毅。 beta却缓缓吐出一句话,让云翎月身躯一僵。 “你真以为自己寻死就能脱离控制了?云翎月,不要忘了你的哥哥和奶奶还在我们手里,怎么,你想要他们也陪你一起死?” 云翎月只觉自己的心头像是被拉扯碎了一般地生疼,他眼眶酸涩,低声道:“我已经快十年没见过他们了,甚至都不肯让我见他们一面……” beta骤然沉了脸色,他沉默了一会儿,怪笑一声:“你奶奶哥哥都被我们安排在了边境星系,而你现在任务都没有完成,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你轻易见到?” “再者说你现在的身份,是被我们精心打造出来的一个为嗜赌的父亲还债的小可怜,如果你见了家人让人查出来你的真实身份,这可怎么办?” 云翎月仿佛站不稳了一般,身形摇摇欲坠。 “你自己非要寻死便也算了,若是连你家人的死活也不管,那你现在便走,你奶奶和哥哥明天就会尸骨无存。” 云翎月无声地闭上眼睛,一滴眼泪划进他乌黑的鬓发,转瞬消失不见。 “不要伤害我奶奶和哥哥……”他半跪在地上,紫色的眸子死寂,声音沙哑:“我会继续完成任务的。” -- 第44页 beta像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冷笑一声。 有弱点的人,不配谈条件。 *———————————— 沈墨庭抚着隆起的小腹慢慢走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将小腹的变化罩得严严实实的,殿前的侍卫像是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了,一脸恭敬地行礼:“沈元帅。” 见他准备进去,几个侍卫犹疑起来:“元帅大人,请您稍等。这是陛下寝殿,她吩咐过任何人都需要通传,她准许后才能进去。” 身侧的石翼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元帅大人之前在宫里住了那么久,陛下何时让你们通传过,现下元帅大人不过去别院休养了几个月,你们便开始不懂变通,傻乎乎地敢拦住元帅大人了?!” 几个侍卫对视一眼,迟疑纠结地低语了几句,还是侧开身子让沈墨庭进去了。 毕竟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沈墨庭和女帝的关系的确匪浅,从前他来到陛下的寝殿之时,也向来都是不需要通传的,如果他们不会做人得罪了元帅大人,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小的侍卫可以担当得起的。 沈墨庭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看着殿内熟悉的摆设,低叹一口气:“殊儿看见我突然出现会不会生气,可我真的太想她了……” 沈墨庭在别院休养了快三个月,起初宁殊每周都还会来陪她,可这一个月以来她总是以事务繁忙为理由推脱不来,甚至连通讯都忙得没时间接了。 石翼瘪了瘪嘴巴:“处于孕期的Omega本来就会依赖自己的alpha,陛下自己没空来陪您,还累得大腹便便的您亲自跑过来找她,怎么算都是她的错,您还自责什么?” 每次只要起了批,斗女帝的头,石翼就停不下来,沈墨庭的脸色一僵,沉声道:“好了,殊儿只是事务繁忙,不是故意冷落我的。” 石翼气鼓鼓地闭上嘴。 元帅大人总是这样为女帝着想,可女帝像是被元帅养大自幼娇宠惯了,像是个白眼狼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石翼,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沈墨庭摸着肚子缓缓走进内殿,面容沉静,眼底带了几分雀跃。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宁殊,他真的很想她,依赖期和易感期的时候甚至只能嗅嗅宁殊的物品,闻到她残余的信息素充作安慰。 “陛下,别这样,好痒……”有陌生的男声,带着撒娇的意味,隐隐约约地从殿内传来。 沈墨庭猛然顿住脚步,身躯一僵。 第二十六章 一个男人背对着沈墨庭, 他的长发散落,沉沉如墨一般。 红色的轻纱之下是莹白的肌肤,胸部姣好的曲线顺着修长的玉颈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香肩半露,双脚赤着不穿鞋袜,脚踝处套着纤细的金链,忽然他侧过头, 发丝倾泻, 露出了一张妖媚明艳的脸庞。 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紫眸舞姬。 紫眸舞姬柔弱无骨地倒在身侧之人的怀里, 而宁殊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 他则孩子气地鼓了鼓脸颊, 娇嗔道:“陛下, 别这样, 好痒……” 沈墨庭从没在宁殊面前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因为从前他是宁殊老师和长辈的原因, 哪怕之后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沈墨庭也有些拉不下架子像寻常Omega那般对伴侣撒娇。 或许,宁殊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这种娇软明艳的Omega, 而不是他这种又冷又硬像是石头一般不解风情的人。 “陛下,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呀?”紫眸舞姬瘪了瘪嘴巴,委屈巴巴地问道:“您是不是还是介意我的过往……” 宁殊有些不快地敛了敛眉毛, 明明用词责怪嗓音却是温和:“又在胡思乱想了是不是?我都说过了只是如今局势不好,等到今后我扳倒了摄政王,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紫眸舞姬眸底满是惊喜, 飞快地点了点头, 像是没骨头似的躺在宁殊的怀里,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媚眼如丝:“可是陛下,您不是和沈元帅……” 宁殊听见沈墨庭的名字面色不变,只是神色淡淡地望了过来。 紫眸舞姬用双臂揽住宁殊的脖颈,紫眸里仿佛有一片能使人沉溺的海:“陛下,那个跛子早就已经年老色衰,以后还是让我做帝君好不好?” 跛子——? 沈墨庭面色难看地看向自己的右脚,虽然这几个月他都在坚持复建,但右脚却没能恢复如初,走起路来永远都是一瘸一拐的。 尽管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建伤势以后总能恢复的,但沈墨庭却知道医生说的这种情况概率极小。 他不堪地闭上眼,鸦羽一般的睫毛轻抖。 是了,他是个瘸子,可他以为殊儿是他自幼养大的,她不会跟其他alpha那么一般浅薄,也不会嫌弃自己。 就在这时候沈墨庭听见宁殊笑了一声,对于舞姬胆大包天的言论却丝毫没有动怒,只轻飘飘地说道:“都听你的。” 随即她俯下身子,在男人的额上落下一吻。 沈墨庭僵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双腿虚浮,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只余下一阵剧烈的轰鸣。 此时此刻,他宁愿世界和他一同死去。 沈墨庭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宁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起身,眸子深深地望向殿门,那里却空无一人。 -- 第45页 *—————————————— “元帅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石翼本来还以为沈墨庭会多和女帝温存一会,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 石翼看见沈墨庭脸色难看地走出来,沈墨庭的右脚本就旧疾未愈,害怕怀有身孕的沈墨庭跌倒,连忙关切地上前扶住他。 “元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沈墨庭脸色惨白,眸光没有任何焦距,只是呆呆傻傻地往前走去,毫无方向,双眼空洞死寂,仿佛失了神智一般,对石翼的问题充耳不闻。 “元帅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和女帝吵架了,还是起了争执?”石翼讶异地问道,一边喃喃自语:“女帝也真是的,您都有了孩子还如此待您……” 沈墨庭听见孩子仿佛才缓过了神来,就算宁殊如此负他,他却仍旧无法受害这个孩子。 沈墨庭的指尖一颤,眸色染了几分水雾,喉结艰涩地滚动,涩声说:“走吧。” “走?”石翼一脸莫名:“我们走去哪里?” 沈墨庭声音喑哑:“去哪里都行,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耳畔是石翼不停的追问,沈墨庭难以忍受地甩开了石翼的手:“不要再说了。” 眼看沈墨庭情绪十分激动,一瘸一拐地走远,石翼就算心底满腹不解也只能追了上去。 几乎是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拐角的瞬间,宁殊走了出来,裙摆曳地发出摩挲的声音,侧头望向殿前的守卫:“刚才有人来过,你们没有通传?” 守卫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才呐呐道:“沈元帅大人刚刚来过……” 宁殊的眸子猛然一缩,整个人像是跌落进了冰湖,浑身发冷。 *—————————— 沈墨庭站在落地窗前,星舰起飞的尾翼缓缓升起,帝都星繁华的灯火汇聚成一滩光河,越来越渺小寥落。 他抚着隆起的小腹,眉眼像是沁满了冷霜哀雪。 宁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想必她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孩子的存在吧。 既然她嫌自己碍事,那他还不如早点离开,免得两人变成更加难堪的局面。 沈墨庭不想连自己的那仅存的一点自尊和骄傲也被碾碎,就让他这么自欺欺人地离开,以后就算和宁殊没有未来,他还能有那么一点残余的记忆可以怀念。 沈墨庭闭上眼睛,只觉胸口沉闷疼痛,像是被鼓槌重重地落在心口,外表虽然无恙,实则心底却早已千万道裂痕遍布。 忽然星舰舱中摇起一阵剧烈的颠簸,隔壁房间的石翼很快冲了进来:“元帅大人,您没有大碍吧?” 沈墨庭仍是下意识地护住肚子,他摇了摇头:“没事。” 随即沈墨庭像是发觉到情况有些不对,他皱紧了眉头打开了主控室的视讯:“发生什么事了,怎会颠簸得如此厉害,是遇到对流了还是陨石风暴?” 驾驶员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头:“大人,都不是,是我们的星舰被突然的一群战舰团团围住了,并且勒令我们停下,是否迫降?” 沈墨庭脸上浮现出愕然讶异的表情,就在这时候,他果真发现云层中有无数艘深黑色的战舰疾驰而来,并且以包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此时为首的战舰打开了舱门,一个手持权杖的女人缓缓从中走了出来,帝冠华服,坠着晶石的长袍耀着璨焕的光泽,她像幼时那般歪了歪头,青丝从一侧倾泻,眼底是触目惊心的固执和占有欲。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的瞬间,宁殊的黑发被烈烈长风吹起,她勾唇冷冷一笑。 “墨庭既然怀了我的孩子,还想要去哪里?” 第二十七章 眼看无数的战舰犹如黑色的浓云将星舰包裹, 沈墨庭静静地看着宁殊,仿佛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 手腕的光脑抖动,视讯被接通。 两个人听着双方清浅的呼吸, 都没开口说话。 沈墨庭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他的声音透过光脑传过来带有几分沙哑:“……昨天我都看见了。” 宁殊的眉眼凝滞了一瞬,却选择岔开了话题:“墨庭,这件事我后面会给你解释, 不管怎样, 现在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沈墨庭见宁殊到现在仍是避而不答, 不肯正面回答她和那个舞姬的关系, 他凄凄一笑:“宁殊, 从我护着你平安上位, 到虫族战场的日日夜夜都枕戈待旦, 你现在想要的兵权我已经给你了, 我的腿也已经断了成了废人, 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你放过我吧。”沈墨庭轻声说,眼底却始终没有憎恨,只有无奈和悲痛。 沈墨庭有自己的骄傲。 这些年来无论他为宁殊付出了多少从来不会在意, 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是宁殊除了他还会有别人。 沈墨庭宁愿选择玉石俱焚,和宁殊彻底地断掉。 就算和宁殊没有未来,他以后还有孩子, 还有残余的记忆可以用来怀念。 宁殊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恨声道:“沈墨庭,你说过只要我需要你, 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如今你是要食言吗?我没有准许你离开, 你就不许走!” 沈墨庭眉眼冷凝, 沉了语气:“你和那个舞姬的事情发生之后,没资格再说这些话。兵权虽然给了你,但我的机甲还在手上。今天我便是真的要走,你以为就这些人可以拦得住我?” -- 第46页 宁殊闻言身躯一僵,没想到沈墨庭竟如此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缓缓道:“墨庭,我不想对你动手,所以你自己想清楚,就算你往日再英武强悍,可你现在怀了孩子。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胎像本就不稳,难道你真的想要我们两人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么?” 宁殊的声音平稳,却让沈墨庭觉得一阵心悸:“束手就擒吧,如果你不想伤到孩子。” 沈墨庭的瞳孔不敢置信地一缩,他没料到宁殊竟然会用他的孩子,也是她自己的亲生血脉来威胁他! *———————————— 自从为了保护和照顾宁殊,沈墨庭便在皇宫久住下了,后来为了养胎去了别院,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他自己的府邸了。 沈墨庭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回来却会是这种局面。 他穿着丝绸睡衣,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身下是宽阔的软床,背后被细心地垫了鹅绒枕头,身前的托盘摆着各式精致的菜式和甜点。 吃穿用度一切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如果能忽略他四肢之处紧缚的铁链的话。 这铁链本就是帝国最坚固的能源石打造而成的锡金石铁链,而他又被戴上了封印精神力的项圈,很难再凭借自身挣脱这些束缚禁锢。 有悬浮门开启的声音响起,随即是熟悉的脚步声自远而近地停下。 沈墨庭听见脚步声却没任何反应,只是双眼死寂,漠然地看着天花板。 宁殊叹了口气,掀开裙子在床侧坐下:“墨庭,怎么不肯吃东西?” “………” 沈墨庭没有理会宁殊,微微偏头目光看向了别处,像是现在他连一眼都不愿意再看宁殊,只是这么稍一动弹,他手脚的铁链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宁殊叹了口气,她知道沈墨庭性子倔强孤傲,自己这种方法是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现在这个月是最关键的时机。 帝都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摄政王心有顾虑不敢轻易出手,但如果身怀有孕的沈墨庭一旦离开了帝都星管辖的范围,到时候摄政王下黑手的话,沈墨庭因为腹中的孩子也会像今日一般束手束脚的。 与其让沈墨庭因为孩子被摄政王威胁,倒不如让她做这个坏人。 “墨庭,来,就算不高兴也少吃一点,哪怕是为了孩子。”宁殊用汤勺舀起一勺,又细心地吹了吹。 宁殊是被沈墨庭宠溺和娇惯养大的,又是九五之尊,现在她这么低声下气地哄人还是头一次。 沈墨庭用沉默着表达着他的抗拒。 宁殊又劝了几句,见沈墨庭始终不为所动只好将汤碗放下。 沈墨庭听见汤碗重重地放下的声音闭上眼,睫毛微抖。 ……她终于没有耐心了吗? 既然宁殊早就对其他人动心,那他们本来就不该再这样纠缠下去。 忽然感觉到床侧一沉,然后有手攀上他的脖颈,沈墨庭猛然睁眼,正好对上宁殊带着笑意的双眸,随即他的双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一起。 她竟然用这种方式逼他喝汤! 感受到唇齿间的热汤,沈墨庭有些恼怒地想要吐出来,束缚着铁链的四肢却无从反抗,他的嘴也被宁殊死死地堵住:“唔……不……呜……” 沈墨庭恶狠狠地瞪向宁殊,然而他的耳后根通红,丝丝缕缕的绯色从眼尾游向了鼻翼和眼尾,就算他装作这副凶恶的表情,也全无在外人那般的威严骇人。 宁殊丝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眼带笑意,眼神炙热,反而让沈墨庭莫名地有几分心慌,偃息旗鼓,吞下了喉咙里的汤。 “墨庭,你若还是绝食下去,那我只能继续用这种喂食的方式了。”宁殊将汤碗端过来,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递到沈墨庭的唇边,面带浅笑地威胁道。 沈墨庭面红耳赤地瞪了宁殊一眼,却紧紧地抿住了唇,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冷声道:“不要用你亲过他的嘴碰我。” “我嫌脏。” 几乎是在沈墨庭话音刚落的瞬间,宁殊的脸色僵了一瞬,而沈墨庭也有些后悔地咬了咬唇,他头一次对宁殊说出这些狠话,心底竟仍有几分不忍。 良久的沉默之后,宁殊缓缓开口:“……我没标记过他,我和他也从没进行到最后一步。” 沈墨庭却冷笑一声:“那你便觉得这不是我们感情的背叛了?” 宁殊低叹一口气,露出一副烦闷的表情,仿佛她和那个舞姬那么亲密都像是被逼的那般,眼底有一丝无奈飞快逝过:“墨庭,我没背叛过你,我和那个舞姬也不是想的那样,你给我一个月。一个与之后,我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沈墨庭却仿若听见宁殊在信口开河,只觉她说的这些话语可笑至极,冷声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难不成你亲他还是被别人逼得不成----” 他的话音未落,却又被宁殊强行堵住,四肢的铁链摇曳相击撞出清脆的声音,迫于四肢被缚无法反抗,却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 沈墨庭气恼地睁大眼睛,怎么都没想到皇室出身的宁殊竟然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流氓和无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墨庭只觉唇齿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宁殊才不舍地松开他。 “宁殊,放我走——”沈墨庭疾言厉色地低吼道,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子一抖,后颈的腺体被宁殊轻轻咬了一口。 -- 第47页 他闷哼一声,只觉浑身上下仿佛都在这瞬间失了气力,酥麻瘫软。 沈墨庭气急败坏地瞪向宁殊,始作俑者却一脸无辜的模样,还连忙摸摸他隆起的肚子,用孩子来当挡箭牌:“墨庭乖,不要生气了,生气对孩子不好。” 沈墨庭恨恨地瞟她一眼,眼尾泛红,眸子雾蒙蒙地染了几分水汽,声音沙哑地开口。 “……反正你就只会欺负我。” 第二十八章 日光褪去, 夜色侵袭的时候,她又来了。 沈墨庭没有回头,他知道宁殊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 “墨庭, 听暗卫说你今天吃饭很乖,那我就不用那种办法喂你了。”宁殊在沈墨庭身侧坐下,用右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说道。 那种不要脸的办法…… 沈墨庭捂着隆起的小腹侧开脸冷哼一声, 耳后根却不知不觉变得通红。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沈墨庭俯下身子, 终究是忍不住冷冷地问道, 铁链随着他的每一次动弹都摇曳相撞发出响声。 宁殊眸色一深, 用莹白的指尖捻起他的下颌:“怎么, 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 她浓黑的眸球乌漆, 幽深犹如一汪深潭, 深不可测, 此时此刻却篆刻着惊心动魄的占有欲, 偏执得可怕。 沈墨庭心头一颤,他抿了抿唇,只能妥协一步, 声音闷闷的开口:“就算不肯放我走,那把铁链给我松开。这么一直绑着我……实在是太不像话。” 宁殊一脸无辜:“那不行。万一我把铁链松开了,你想要逃跑怎么办?” “我不、不会跑的……而且就算跑了, 你不是也把我抓回来了。”沈墨庭倍感羞耻地垂下眼睛,仿佛觉得很难为情似的,满眼不堪地望着脚下。 明明自己曾经在战场上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现在却要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逃跑。 沈墨庭的双颊因为羞赧变得绯红, 低低地说道。 “既然你说了会给我一个解释, 而我都被你快关了一个月了, 我也不急这几天……” 宁殊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就在沈墨庭以为她被自己说动的时候,她却还是油盐不进地摇了摇头:“不行。” 沈墨庭只能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但宁殊的脸皮早已厚的犹如城墙铁皮一般,半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只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反正都快到一个月了,那墨庭再忍几天我就会把你放出来了。” “你……唔……”沈墨庭话音未落却突然皱紧眉毛,一副很是不适和无措的模样。 “墨庭,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宁殊立即满眼关切地问道。 沈墨庭蹙起眉毛,低低地说:“刚才……孩子好像动了。” 沈墨庭的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再加上他在别院养了四五个月,如今又被关在了元帅府邸将近一个月,已经是快要临盆的日期了。 “真的么?”宁殊闻言就惊喜交加地伸手去摸沈墨庭隆起的小腹,他却下意识地侧身往后退了一步。 宁殊怔了怔,有些迷惘地抬眸,随即眼底露出了几分悲伤的意味:“我只是想摸摸它。” 沈墨庭身体下意识地避开宁殊的接触是因为他心底一直对宁殊还存着几分怨念,可看着她这副不高兴的表情,沈墨庭的心底不禁更是有些气恼。明明他才是被出轨还被关起来的人,宁殊竟然还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 一时之间沈墨庭只觉气血上涌,冷声讥讽道:“既然你可以和其他Omega一起寻欢做/爱,上次还拿着孩子来威胁我,现在又何必假装出这么一副关心它的模样?” 宁殊没说话。 她知道沈墨庭心底一直有怨气,这也怪不了他,毕竟是她不小心让沈墨庭看见了自己和云翎月亲热的画面,还把他关在这里。 再过几天……他想去哪里都可以了。而自己也不会再出现惹他生气了,就是有些可惜,不能亲手抱一抱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了。 良久的沉默,久到沈墨庭有些迟疑地慢慢看向宁殊,她的脸正好罩在顶端吊灯的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忽然宁殊像是反应过来了,低笑一声:“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这几天有些忙,不能来看你了。” 沈墨庭垂下眼睛,听见她的脚步声慢慢走远,最后归于一片寂静。 他隆起的小腹突然又动了一下。 沈墨庭将右手温柔地覆盖在了肚子上,他又忍不住有些后悔没让宁殊摸自己的肚子。 忽然他的双眸一紧,慢慢沉思起来。 宁殊说一个月就会给他一个解释,可现在离一个月只有四五天了,她到底会给他怎样的答复…… 尽管不想承认,但沈墨庭竟然一直期待着宁殊给他的解释,他心底还是对她存在着希翼,只要宁殊告诉他她苦衷的缘由,他就可以原谅宁殊做过的错事。 他怎么可以这么没有骨气。 他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沈墨庭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闭上眼,鸦羽一般的睫毛轻抖,眼角慢慢变得湿润。 *—————————— 今天是帝国的千秋节,也是皇帝的诞辰,帝国的各代皇帝都会在今天举行盛大的晚宴。 皇宫各殿亮起夜灯,灯火通明,而殿中帝国的高官贵族在舞池中滑开蹁跹的弧度,或是在一角觥筹交错,热闹喧嚣。 -- 第48页 宁殊举起高脚杯,和身侧的官员的杯子相碰撞击在一起,晶莹的琥珀色液体随之摇晃。 宁殊笑着轻抿了一口,正和围着她的官员应酬,下一瞬几名官员却神色一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宁邱缓缓上前,他笑得温和,只不过眼底一丝精芒闪过,像是毒蛇不经意露出的獠牙。 “殊儿,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你都二十岁了。当时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婴儿,可喜欢我这个叔叔了,不像是现在一般,都不肯和我亲近了。” “哦。”宁邱故意不喊她陛下,宁殊便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一下头,看上去完全不想和他多说的模样。 宁殊越是这样不想要理会他,宁邱越想要膈应她一把:“殊儿,听说你和沈元帅闹了矛盾,他被你气得在别院养伤了几个月都没上朝。要我说,你还真是年少气盛,帝位这样重的担子放在你身上,也不知道谨慎一些。” 前几个月前沈墨庭只放出了自己要去别院养伤的消息。 而沈墨庭和宁殊不和,生了间隙,沈墨庭功高盖主,已经面临兔死狗烹的局面这些流言蜚语,自然都是宁邱故意放出来的。 不仅可以营造出宁殊忘恩负义的形象,让宁殊在大众面前失了人心,说不定也能让向来忠诚的沈墨庭对宁殊起了间隙。 宁殊自然知晓宁邱使得这些把戏,不过沈墨庭怀有身孕的事情当时不能被公众知晓,以免他和孩子被摄政王毒害,宁殊便不动声色地吞下了这些苦果。 “哦?我年轻么,年少气盛也正常。倒是叔叔看上去越发憔悴了,果然是年岁大了,不像我们年轻人这么有精神。”宁殊毫不客气地回怼。 宁邱的神色僵硬了一瞬,心底更是后悔当时没将手里的婴儿直接掐死,讪讪地笑了笑:“呵呵,果然是少年人,心性大,殊儿做了皇帝果然变了,连亲叔叔也不尊重了。” “哪有,我可尊敬您了。”宁邱喜欢摆出这么一副伪善的模样,宁殊也喜欢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来刺激他:“听说您现在的子嗣都不是很成器,以后您要是哪天被他们气得去世了,我一定动用国丧的规格,为您的葬礼大办特办。” “你!”被宁殊当面诅咒,饶是宁邱再会伪装,他的神色也忍不住狰狞了一瞬,恶狠狠地说道:“就怕你这种乳臭未干,无德无能的小孩子不配帝位,不得人心,镇不住帝国的子民,今后帝国发生霍乱,还会比我早走!” 宁殊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算叔叔心底不服气,但也没办法呢,偏偏就是我这个无德无能的小孩坐在了您最想坐上的位子。” “那又怎样,今……”宁邱忽然止住话头,阴毒地瞪了一眼宁殊,像是知道自己吵不过宁殊,面色难看地离开了。 便让这个小杂种逞一会口舌之快吧,过了今晚,她便会万劫不复。 宁邱喝下一口白兰地,勉强缓了缓一口气。 他的视线忽然和遥遥远处的云翎月对上,宁邱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云翎月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的方向一眼,飞快地又转开了眼睛。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微的插曲。 *————————————— 已是夜深,月落参横,甚至远处的天色隐隐泛白,哪怕皇宫闹热的夜宴也到了尾声,不少醉酒的人双眼迷蒙,脚步混乱地被侍人扶着走向了宫门。 哪怕宁殊刻意锻炼过自己的酒量,在自己诞辰的节日也难免不了被群臣围起来多敬酒几杯。 她不再是往日那番冷静自持的模样,醉颜微酡,腮晕潮红,一双眸子也是朦胧惺忪。 “陛下,您怎么喝了这么多?”云翎月的眸子满是关心:“我刚才看您难受的样子,给您煮了碗醒酒汤,您稍微喝几口吧。” 宁殊慢慢掀开眼皮,她歪了歪头,轻轻唤道:“翎月。” 她的声音轻柔,唤着他的名字就像是一根羽毛轻扫云翎月的心尖。 云翎月胸口一痛,将醒酒汤递到了宁殊的唇边。 不知不觉,云翎月的指尖狠狠地刺向了掌心。 “翎月,”宁殊仿佛是真的喝醉了,含糊不清地唤着他的名字:“翎月,等我除掉了摄政王那个老匹夫,我就娶,娶你好不好?” 云翎月只觉有一滴眼泪掉在了汤碗里,他顿时面带慌乱,飞快地垂下眼睛,低低督促道:“陛下,快喝汤吧。” 宁殊顺从地咽下几口,软软地躺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唔,怎么感觉头开始痛了,果然是喝多了么。” 云翎月身躯一僵,待他回过神来眼泪早已经滑落,宁殊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动作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湿润:“翎月,怎么了?” 云翎月摸着宁殊给他擦眼泪的手背,感受着她温的肌肤的触感,忍不住哽咽道:“陛下,对不起……” 第二十九章 宁殊怔怔地看着云翎月, 仿佛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 忽然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地望向云翎月,慢慢开口:“你……” 云翎月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浸透, 只看见宁殊模模糊糊的脸在面前跳动,他猛然跪下,拉住宁殊的裙摆,不断重复地嘶声喃喃道:“对不起, 陛下, 对不起……” 而就在这时, 有数道整齐的脚步声走进殿内。 -- 第49页 宁邱乐呵呵地笑着:“殊儿, 本来不想扰你安眠的, 但是既然你都快要走了, 做叔叔的, 总该亲自来送送你不是么?” 宁殊在此时此刻才仿佛酒醒了一般, 她眉头紧蹙, 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看向云翎月。 她仰以为仗的精神力消失了。 “你刚才给我喝的东西……有问题?” 云翎月咬了咬嘴唇,垂下头颅低低地说道:“陛下, 我的家人在摄政王的手里,对不起……”他除了道歉,似乎再也不会说别的话。 这个月以来, 宁殊待他极好,他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家人这个把柄始终捏在摄政王的手里, 他这辈子就如同是被罩在玻璃盖里的飞蛾, 看见近在咫尺的温暖, 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冰冷的瓶壁上。 宁殊有些慌乱地看向四周, 向来守在四周不离左右的暗卫却始终没出现,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宁邱像是发觉了宁殊的不安,得意地怪笑一声:“ 陛下还是不要再找你的暗卫了。我估摸着时间,这些小家伙都被我的忍人手解决得差不多了。” 宁邱看向身侧的云翎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身为alpha的气力很大,随手提起身侧的云翎月,揪着他的头发炫耀道:“陛下暗卫巡守和换岗的部署泄露,还有多亏了翎月这几个月以来,每晚精心的观察和记录。” 云翎月垂下眼睛不敢和宁殊对视,只是眼角缓缓淌出一行眼泪。 而宁邱则满脸得意地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动手。” 现下宁殊没有了精神力又失了暗卫,根本不足为据,就连平日里向着她的大臣也喝得烂醉,再加上这段时间里她在流言蜚语的攻击之下失了人心,而今夜千秋节的闹热,便是欢送她的死期! *————————— 今天便是一月之期,沈墨庭目光幽深地看着紧闭的悬浮门。 宁殊已经两三天没来过了。 虽然被宁殊囚禁在这里,让沈墨庭觉得羞耻又气恼,但宁殊每天都会抽出几个时间来地陪伴他,让沈墨庭竟有几分沉溺在她故意营造出来的温柔乡。 而且不是说好一个月之后就要给他一个解释么?可是为什么她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来…… 沈墨庭有些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宁殊这几天没有来是不是那天他不准让宁殊摸肚子,和她拌嘴了几句,宁殊便跟他置气起来了?可是他被宁殊关起来了这么久,难道就不能有点脾气么? 沈墨庭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 就在他胡乱揣测的时候,悬浮门忽然开启了,沈墨庭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发现是穿着紧身黑色作战衣的宁岫。 他目光紧张地扫了一圈,快步走到沈墨庭的身前,然后把束缚着沈墨庭四肢的铁链和项圈都解开了:“沈元帅大人,陛下叫我来接您。” 沈墨庭看见是宁殊的亲信这才心底踏实了一些,面上却不显,只是侧过头冷嗤一声,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宁岫。 宁岫像是很焦急一般,动作迅速地把关押在地下室的石翼也放出来了,他的动作仓促得有些慌忙,就像是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一般, 直到坐上悬浮车的时候,石翼还一脸怨念,不停地小声谩骂着宁殊,沈墨庭却没心思管这些,他看着玻璃窗外飞速移动的景物,神色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储物扣开启之后白色流光闪过,沈墨庭的手中已经紧握了一柄高频震动粒子切割刀,正放在驾驶座的宁岫咽喉之处。 宁岫有些讶异地望向沈墨庭。 沈墨庭的眉眼凛肃而冷厉,寒声质问道:“这不是去皇宫的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气度森冷,威严凛冽,寻常人根本不敢直视,更逞论被他用武器指着喉咙。 但宁岫在遇到宁殊之前过的一直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他分毫不惧,只是平静地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属下也不过照做而已。” “那她人呢?”沈墨庭疾言厉色地问道,一抖手腕,将光刃又逼近了几分。 宁岫的神色黯淡了一瞬,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沈墨庭只觉心头那股不安被裹携着膨胀,让他愈发不安,声音微颤地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 天色隐隐泛着鱼肚白,无数具断手断脚,或是没有头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机甲的残肢断骸也到处到处都是,远处有滚滚黑烟升起,入目所及,皆是残壁断垣,满目疮痍。 这还仅仅是皇宫的外围,便无声地述说这场宫变有多么的残忍和血腥。 尽管沈墨庭见识过画面更可怕的虫族战场,他从来不曾感到畏惧,但这是沈墨庭头一次见到战后的画面,四肢有些发软,脚下晕乎乎地竟然有些站不稳。 沈墨庭咬紧牙关,步履慌乱地向宁殊的寝殿奔去,目光却一直紧张地从每一具尸体扫过。 他害怕来迟的自己,最终见到的会是宁殊冰冷的尸体。 他不需要宁殊自以为是的保护,也不想要踏着她的尸体握紧那无用的权利。 从始至终,他所求的不过只是能和宁殊平安相守而已。 就在这时候,沈墨庭遥遥望见一个人影,从那座熟悉宫殿高耸的云梯直直跌落,一滩血花破开了天色,晨星破晓。 -- 第50页 也染红了沈墨庭的眼睛。 他的眸子不敢置信地一缩。 沈墨庭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无力地跪在那具被摔成血人的身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抱她,只是在看到身下之人被污血染红的五官之时沈墨庭愣了愣。 “啧啧啧,墨庭,你当着我的面去抱其他的alpha,而且还是我的仇人宁邱,是什么意思?”女声带着几分调侃在背后响起。 沈墨庭僵硬地转过头。 宁殊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后的晨光给她渡了一层璨焕的金边,而她逆着光朝他缓缓而来,就像是他们在玻璃穹顶相见时那般耀眼,一如初见。 *———————————— “殊儿,明明昨夜如此险象环生,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成功击杀了摄政王?” 宁殊给沈墨庭倒了一杯热车,沈墨庭心不在焉地呷了一口,仍是有些后怕地问道。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侧的宁殊,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抱着玩偶熊一般。 沈墨庭到现在,都觉得宁殊如今好端端地坐在身边是他的错觉一般,只要他一个不慎就会回到那个可怖的现实。 “其实自从我让你去别院养胎,对外宣称是你要养病,而摄政王抓住这个机会试图离间我们和用流言蜚语损害我的名声,你的属下石翼对我的意见那么大,想必也是听了不少传言,这便是我的第一步棋。” 沈墨庭闻言双手下意识地捏紧,骨节泛白。其实并非只是石翼在他面前说这些功高盖主和兔死狗烹的话,他的不少老部下都苦口婆心地劝过他。 幸好……他一直都全身心地相信着宁殊。 “他以为自己是在主动出击,让我不得人心之后,开始拉拢曾经对我效忠的大臣,殊不知他们都是我派出去的双面间谍。而摄政王还派出了那个名叫云翎月的舞姬,试图用美色引诱我,更是做戏让他为我挡了一木仓,摇身一变成了我的恩人。” 沈墨庭听见云翎月的名字便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挑了挑眉毛,眼底带了几分幽怨,静静地等着宁殊的解释。 宁殊讪讪地一笑,连忙讨好地蹭了蹭沈墨庭的手背:“我给他真的没发生过什么亲密关系……” “真的么?都亲在一起了还不算没有发生过亲密关系?”沈墨庭阴恻恻地质问道。 “就,就亲了一下,然后临时标记过一下——”宁殊看着沈墨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连忙大声叫道:“我和他绝对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真的!” 可沈墨庭还是满眼阴鸷地冷冷一笑:“那也不行,你这还是算背叛了我,我要带着孩子离开你。” 宁殊心头一跳,连忙紧紧地握住沈墨庭的手,正色解释道。 “云翎月这个人,身份来历被摄政王掩藏得很好,我的人根本查不出什么异样,但那一次宁岫来向我汇报摄政王的情报之时,让我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听见摄政王的名号之时,神色淡淡地偏过了头,像是根本不感兴趣一般。” 沈墨庭抬起眼睛,闻言皱起眉毛:“这又怎么了?” “明明那次明面上是摄政王派出的杀手暗害我,他为我挡了一木仓,换言之摄政王本该是差点害死他的凶手,他却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样偏过头,还往后退了几步,但就算是常人听到我和下属在讨论仇人,也会忍不住听上几嘴。” 沈墨庭怔了怔:“你觉得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刻意地避嫌了……” 宁殊微微颔首:“这是我最开始发觉的细节,所以我便将戏就戏装作一副呼对他动了心的模样。云翎月是个心思谨慎的人,我不能让他察觉到异样,不仅不能告诉你,也必须要让自己沉浸进对他动心的状态。所以后面他探知到我的暗卫和忠臣部署,还有给我下药的时候,我才能转被动为主动。” 话音将落,宁殊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墨庭:“当时你负伤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只是想着在和摄政王作殊死一搏,我怕我走了会让你伤心,故意想和你分手,可谁知你竟然出乎我的意料怀孕了……” “上个月我也不能放你走,你怀着孩子若是被摄政王知晓,他派人来谋害你的时候,一旦交手,你和孩子很可能会出意外……” “墨庭,你还生我的气吗?”宁殊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墨庭垂下眼睛,抿了抿唇。 这一段日子,他过得很艰难。被宁殊如此对待,怎么可能不生出半点怨念和愤恨?只是都被汹涌的爱意覆盖和压住。 可宁殊的字字句句,哪一点不是为他和未出生的孩子考虑? “以后有事情不许再瞒着我,否则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们。”沈墨庭眼圈泛红,故作恶狠狠地威胁道。 宁殊闻言却双眼笑得弯弯,眼底满是偏执和占有欲:“那可不行,你要是还想要跑,我就只能又把你囚禁起来了,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反正我绝对不可能让你离开我。” “你——”沈墨庭双颊滚烫,羞耻不堪地垂下眼,正要说些什么,却浑身一僵。 他的右手慢慢地伸向裤子,右手留下湿痕。 宁殊发觉沈墨庭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墨庭,怎么了,孩子又踢你了?” 沈墨庭平静地看了一眼宁殊:“殊儿,我生殖腔的羊水破了,我好像快生了。” -- 第51页 第三十章 手术室的红色灯光快要亮了一晚上, 宁殊一夜都没敢阖眼片刻,满脸焦炙地在长廊外走来走去。 身侧的宁岫忍不住劝道:“陛下,您还是去休息一会吧, 如果有任何情况,我一定会马上通知你的。” 宁殊却是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沈墨庭在虫族战场上身受多处重伤,腹部因为受到过重的外力冲击,连生殖腔内部也受到了过重的外力冲击, 这一胎本就胎位不正, 随着孩子月份渐大很有可能因为内出血而流产。 当时医生们和宁殊都极力劝阻过沈墨庭放弃孕育孩子, 却被沈墨庭态度坚定地拒绝了。哪怕帝国的医疗技术很是发达, 但这次的手术却因为沈墨庭的生殖腔受过伤, 不能剖腹产以免引起并发症, 仍是有极高的风险概率。 悬浮门突然开启, 有几名医生面带慌乱地走了出来。 宁殊心头一颤, 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女帝面容殊丽, 平日里也总是笑眯眯得看起来平易近人,如今却阴沉着脸,威压骇人, 和之前温和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为首的医生却只能硬着头皮说:“小殿下迟迟不出来,沈元帅又情况特殊只能顺产,如今并不是很乐观。因为元帅殿下已经很虚弱了, 再拖下去父子的情况都很危机。所以我们的建议是剖腹产,去父留子。” 一股可怖的威压迎面袭来,为首的医生当即就被看不见的精神力狠狠地捏紧了喉咙, 他惧怕无比地跪下:“陛下, 陛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现在只能剖腹产了,至少这样可以保住小殿下,剖腹产虽然有并发症,但元帅大人也有几率存活……” “有一定几率存活?”宁殊阴恻恻地开口,声音浸满寒气,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他活下来。” “我只要他活下来。” 这样的她,和平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是天囊之别,恐怖的精神力迎面扑来,吓得几名医生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宁殊忽然收了精神力,她稳了稳情绪,用精神力将几名哆嗦着身子站不起来的医生们扶起来:“你们先进去候着,把光脑的通讯功能打开,我要见他,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医生们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很快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过了几分钟之后,宁殊的光脑亮起,宁殊双眸一紧,立即紧张地点开了通话。 沈墨庭并没有选择投影功能,他不想让宁殊看见自己最污秽不堪,狼狈丑陋的一面。 “……殊儿?”沈墨庭的声音喑哑,从来没有这般无力和脆弱过。他仿佛只是撑着一口气在留下遗言,离宁殊彻底地失去他只是咫尺之遥。 宁殊忍住眼眶的酸涩,柔声道:“墨庭,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沈墨庭轻笑一声,声音微弱地说道:“殊儿,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孩子好不好?” 他顿了顿,沉声道:“就算,就算你以后会另娶,会有其他的妃子,会有其他的孩子,可是你也不要冷落它好不好?它只有母亲了,再也没有父亲可以庇护它了。” 这些话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沈墨庭说出来都心痛无比,可他明白,宁殊是皇帝,就算不是后宫三千,以后的后宫也不可能会空悬。 “沈墨庭!”宁殊失了所有温和的风度,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我不会另娶,我不会娶任何人!这辈子我的伴侣只会是你一个人!” 沈墨庭沉默了一会,那一头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墨庭?”宁殊担心地轻轻喊道,像是生怕惊扰了他。 “殊儿……”沈墨庭终于再度开口,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哽咽:“听见你这句话,我再也没有遗憾了。” 听见沈墨庭这种类似遗言的交代,宁殊心头一惊,连忙大声怒号道:“沈墨庭,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死。你要是真的走了,那我立马就跟你一起走。” 沈墨庭无奈地低叹道:“殊儿,不要任性,你背负的不仅仅是整个帝国,还有我们的孩子。”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宁殊轻声道:“之前因为摄政王势大的原因,我迫不得已做了太多事伤害你,现在我想要补偿你的时候,你却想要一走了之?” “我从不在乎帝位,登上高位也只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为了保护你。孩子,我自然爱它,可这是因为它流着你我的血脉,是你给我诞育的孩子。” 宁殊的声音平静,却让人感知到她好像真的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你走了,我会花三个月,打理好身后的一切事务,然后就来找你。” “墨庭,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孤独了。” “殊儿……”沈墨庭的声音慌张地拔高,他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有人惊呼一声,光脑好似被摔在了地上,只传来一阵忙音。 宁殊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随即缓缓闭上猩红的双眸,鸦羽一般的睫毛轻抖。 没关系。 只要她跟着他一起离去,其实这并不算是分离。 手术室的大门很快打开,几名医生惊喜万分地冲出来:“陛下,元帅大人和小殿下父女平安!” 而宁殊浑身轻颤地听着这个消息,直到再度握上那人苍白冰凉的双手之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墨庭,你还在,你真的还在。”她喃喃地说,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肯松开,连给自己拭泪的手都腾不开。 -- 第52页 沈墨庭虽然面色惨白,但精神还算好,他苦笑一声,恼怒地瞪了一眼宁殊:“你不就是故意打着这个主意,用你自己来威胁我吗?这样我还怎么走得安心?” “是呀。”宁殊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然后万分轻柔地俯身稳住沈墨庭的唇角:“我就知道,墨庭最好了,墨庭舍不得我的。” 沈墨庭双颊泛红,故作凶恶地瞪了宁殊一眼 :“心眼比筛子还多的小兔崽子。对了,我们的孩子呢?它……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长得像殊儿还是像我呢?” 宁殊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开口:“啊,这个,我刚才哪有心思看它,直接越过它就冲到你床边来了。” 沈墨庭:“………” *—————————— 有铁链相击的声音遥遥响起,曾经风华绝代的舞姬如今却一身囚服,戴着手铐和脚链被野蛮地押解至此。 作为摄政王最得力的麾下之一,他这些年表面上为舞姬实则一直在为摄政王做刺探情报,更是在那一日谋逆中给宁殊喝下了封印精神力的药水,要不是宁殊早有防备,没有精神力的她可以说是任人宰割。 摄政王已经在反叛中身死,他也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云翎月却是神色淡淡,像是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痴痴地看着踱步而来的宁殊,紫眸弥漫着雾蒙蒙的水泽。 宁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曾经的柔情蜜意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彻骨的冰冷。 “陛下,您早就知道我是摄政王的人?”云翎月眼圈泛红,一副欲泣不泣的模样,声音嘶哑地轻声问道。 宁殊神色淡淡地颔首:“虽然不敢确定,但的确早有猜想。” 云翎月闻言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晃,随即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原来您一直在演戏?您……一直在骗我?” 宁殊一脸莫名:“是又怎样,难道你这些时日没有在演戏?就连最开始你为我挡木仓的恩情,也是你和摄政王一手策划出来的。” 她悠闲地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满眼嘲弄:“云翎月,你不要告诉我你动心了吧?那碗醒酒汤,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 云翎月低低地笑出来,他垂下头颅,碎发挡住了侧脸,一颗眼泪缓缓滴落,迅速滑进了鬓发之中。 家人在摄政王手上,他又有什么办法,最后万念俱灰地选择了给她端来了那碗醒酒汤。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那一夜破釜沉舟的抗争。她也不知道,自己愿意殉情的决心。 但没必要告诉她了。 自己有苦衷又如何,他本就是别有用心而来,又实实在在地伤害了她,再多的借口都是徒劳。 就连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被摄政王要挟控制的家人竟然也是虚幻的泡沫,原来他的奶奶和哥哥,早就已经死了。 他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云翎月心如死灰地闭上眼,踉踉跄跄地起身,随即决绝地朝身侧的柱子撞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并未袭来,而是被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拦下,他用力地跌入这人的怀里。 云翎月不解地抬眸,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个alpha他认识,是陛下最得力的属下之一,经常近身伺候,可他为什么要救下自己…… 而宁殊却沉了脸色,寒声质问道:“宁岫,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岫却垂下眼睛,自顾自地翻起云翎月的右手手腕,再看见他手腕上那一点红痣的时候有瞬间的失神,随即他的脸色变得坚定起来。 “陛下,属下知道这名囚犯牵扯进了谋逆,事关重大,但属下仍然想要保住他一条性命,哪怕取消死刑,把他流放到荒星也可以的……” 宁岫见宁殊不快地眯起眼睛,久久没有点头。他顿时慌了神,连忙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属下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去,让属下顶罪吧。” “陛下,求求您了,属下跟着您也算是尽心尽力,求求您了……”宁岫不住地苦苦哀求道,声音凄惨。 宁殊看见宁岫鲜血淋漓的额头,此时此刻殿中也都是她的心腹,这件事应当不会外传,终是不忍地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但你若非要保住他,他必须得改头换面,而且今后绝不能在帝都星出现。” “谢陛下!”宁岫惊喜万分地再度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云翎月却依旧一副呆怔的模样,愣在一边失去了言语,像是想不通宁岫为什么要救他。 “只是……”宁殊摸了摸下巴,思虑了一会缓缓说道:“若是他要去边境星系落户,你要是和他结为伴侣的话,你也必须得离开帝都星了。” “伴侣?” “伴侣?” 云翎月和宁岫同时满脸震惊地叫道。 云翎月慌张无措地摇晃着脑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不会嫁给他的,不……”哪怕她厌恶他,下令让他去死,可他也不愿意另嫁他人。 宁岫同样是一副惊惧不已的模样:“陛下,我怎么可能娶他!” “你刚才救下他甚至甘愿为他顶罪去死,难道不是喜欢他?”宁殊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云翎月生得妖媚绝美,帝都星那么多alpha喜欢他,宁岫平日里工作虽然认真严肃,但他动心也很正常。 -- 第53页 宁岫却一脸肃穆地摇了摇头,拉着云翎月的手臂,轻声唤道:“小尧,跪下,谢陛下饶恕你的死罪。” 云翎月却在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如遭雷击,惨白的嘴唇轻抖着像是失去了言语,过了很久才轻声唤道:“……哥?你没死?” 宁岫双眼含笑地点了点头:“自从十年前我们被摄政王抓起来分开训练,我们就再没见过了,小尧。三年前我被摄政王派出完成刺杀陛下的任务,被陛下俘虏之后没有杀我,我投靠了陛下。陛下帮我改名换姓,变幻容貌,顺利地假死脱身。” “自从你进宫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一种奇妙的亲切感,所以那一次见你中木仓,才会不顾陛下的命令把你送到了寝宫。但我们兄弟二人十年没见,又都改变了容貌,我根本没想到能有再见到你的这一天,直到刚才确定了你手腕的那一刻红痣,我才敢相信是你。” 宁岫和云翎月都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两个人眼眶湿红,显然处于情绪十分激动的情况下。 “可是奶奶……”云翎月带着哭腔轻声说。 “放心吧,自从当年我假死投靠陛下之后,奶奶就被陛下救出去暗中安置好了,只是当时陛下的暗卫怎么都查不出你的信息,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宁岫摸了摸云翎月的脑袋:“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和奶奶一起去边境星球,好好地活下去吧。” *—————————— 宁殊看了一眼光脑的时间,想必这个时候宁岫和云翎月已经……不,祝樊,祝尧和他们的奶奶,已经离开了帝都星,坐上了前往埃利诺星的星舰航班。 “怎么了,又是哪位貌美动人的Omega在给陛下发消息呢?”某位帝国第一醋王抱着孩子,酸酸地说道。 宁殊无奈地笑笑,一边轻轻用唇碰了碰他的后颈:“墨庭,我可不会碰其他Omega。毕竟谁有你这么可爱?” 男人一向是纯情青涩的,被碰了碰腺体便双颊滚烫,耳后根通红,呐呐道:“我不可爱……” 宁殊的目光投向沈墨庭因为哺乳期愈发饱满的胸部,沈墨庭立即懂了这个小坏包的意思,脸颊更红了:“殊儿,别,孩子还在这里呢…… 沈墨庭怀里的女婴一脸懵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母互动,却被宁殊遮住眼睛:“别看了,这是我的。以后你乖乖的,妈也给你找个童养夫。” 第三十一章 番外一 盛大的晚宴, 人人衣香鬓影,枢密院使臣的府邸处处觥筹交错伴随着欢声笑语,却和他无关。 “怎么, 翎月便如此不给面子,跟我喝一杯都不愿意吗?”衣冠楚楚的男性alpha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还一边摸了摸他的手背。 云翎月忍住恶心,笑吟吟地柔声道:“孟公子, 我今天不太舒服, 实在是不能相陪了。”腹中一股绞痛传来, 差点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 云翎月的生理期一向痛得紧, 忍着难受跳完一舞已经是极限了, 如果在今天喝酒, 他可能一回去就会疼得进医院。 被当众拒绝, 孟姓alpha的脸色骤然一沉, 他感觉失了脸面, 冷冷地甩开云翎月的手:“给你几分薄面,还真自以为是了?一个下贱东西,一点朱唇万人尝, 一双玉臂万人枕,还真当自己是良家Omega了?” 云翎月的脸色惨白了一瞬,但只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甚至还赔笑着道歉:“孟公子,今天真是对……” 他话音未落,一杯冷酒泼了他一脸。 背后有窸窣嘈杂的声音响起, 他微微抬起紫眸, 周围的人不是冷眼旁观就是窃窃私语地说着取笑的恶臭之词。 云翎月没有用手去抹酒渍, 紫眸满是自嘲, 唇角勾缓缓起一抹苦笑。 尚还是公主的宁殊侧目看向了他。 虽然看不清舞姬的容貌,但她已经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了这个Omega的身份。 这Omega明明是这样的身份,头发和浑身被酒水浸湿,因为跳舞只着一件薄纱,单薄的身躯在严冬中瑟瑟发抖,脊背却挺得笔直,他微微偏头,紫眸满是自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宁殊不知怎地心念一动,将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冷冷地看向周围:“自食其力的人,终归比那些坐吃家空的二世祖要好。” 她却不知道,云翎月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死寂空洞的紫眸,第一次有了光。 *—————————— “哥,你打光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Omega看上你。明天你结婚可要早点歇息,可别错过接亲让嫂子久等。”云翎月,也就是现在的祝尧调笑着说道:“我上楼去看看奶奶睡着了没有。” 而宁岫也用着的祝樊的本名,他笑了笑,目光却不知不觉变得复杂起来:“小尧,我们来到埃利诺星已经快三年了,哥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你呢……” 祝尧平静地摇了摇头,自从有了解药之后,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那么奇异的紫色:“哥,你知道我经历过那些,已经对所有alpha没了念想。” “可是小尧,你还这样年轻,一定会碰上……” “不。”祝尧神色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否则我们的□□上,我也不会选择自己是那样的身份。从前我没得选择,现在我永远地为她一人守节。” “小尧,你这又是何苦。”祝樊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 第54页 而祝尧拿起自己的身份证,伴侣的那一栏赫然写着已逝的信息。他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寡夫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和她在一起。 但这样的结局,已经是他最喜欢的。 第三十二章 番外二 “殊儿, 这么晚还在处理公务吗?要不还是早点歇息吧。”沈墨庭放下茶盏,眼含关切地说道。 “不,不必了, 这些要务紧急,我先处理了再睡。”宁殊讪讪地笑了笑。 她的桌下下面隐隐传来窸窣的声音,沈墨庭瞳孔一缩,手指狠狠地刺进掌中。 “……那好。”沈墨庭哑声说道, 随即快步转身出了殿外, 掌心竟已经是鲜血淋漓, 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闭上眼睛, 睫毛轻颤, 眼角缓缓淌出一行清泪, 声音喑哑地喃喃道:“殊儿, 你总觉得我好骗, 其实只是我甘心被你玩弄。” *———————————————— 悬浮门关闭之后, 一个少年从宁殊的桌子下面爬出来,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就是未来的我吗?原来你真的没骗我,我是你的伴侣。” 宁殊瞒不住穿越了十五年的少年墨庭, 但不想让现在的墨庭知道。她刚才也只是让少年墨庭听见了声音,没有让两人相见。 她害怕两个时空的沈墨庭相见,他们说不定就会消失。那她可怎么办? “废话。”宁殊翻了个白眼, 在看到少年遍体鳞伤的伤痕之后却满眼心痛:“疼不疼?我先帮你擦点药。” 少年的黑发凌乱,五官比现在的沈墨庭稚嫩一些,也没那么凛冽可怖的气场, 他衣着褴褛, 浑身皮开肉绽都是伤痕, 正是还在刚入军营, 因为身份低贱,不仅是战场上的炮灰,还被许多alpha欺负打压的时候。 他是十五年前的沈墨庭,比现在的宁殊还要小上五岁。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睁眼就到了你的身边呢?”少年墨庭拧起眉毛,小小年纪便已经有他之后那副凛肃威严的模样了。 “我也不知道。”宁殊头痛地叹了口气:“昨天我听墨庭讲了他年少的经历,我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可怜。自幼失去双亲,流浪长大后进入军营。不仅多次在虫族战场上死里逃生,却又被那些人欺负和打压。” “我听着就心疼他,晚上做了个梦,好像是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他年少的经历,醒过来之后就看见你了。” 宁殊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给少年墨庭擦药,却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现在比我小上五岁,怎么还会比我高?” 少年墨庭无奈地笑了笑,他现在还存了几分少年意气,摸了摸宁殊的头戏弄她道:“真不知道以后的我,怎么会这么没眼光,竟然看上你这个刁蛮小公主。” “你!”沈墨庭第一次不让着她,让宁殊气鼓鼓地瞪向他,可少年墨庭自己现在都还是个小孩子,非但不哄她,反而更加起劲地逗弄着她。 宁殊气急败坏地堵住少年的唇,少年蓦然瞪大了眼睛,双颊滚烫变得通红,眼圈慢慢湿润,倒是一如既往地纯情羞涩。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怎么能背叛他?不是,你怎么能背叛我?” 宁殊斜睨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就是他吗?都是我的Omega,亲一两口怎么了?” 少年墨庭怔了怔,慌张地摇了摇头:“可是……” “好了,我们还是找找方法看能不能让你快点回去吧。”宁殊当机立断地打断他。 然而两个人在书房想了半宿,查阅寻遍了所有方法,都一无所获,少年墨庭摇了摇头:“真奇了怪了,什么都找不到。” “那就不想了。”宁殊当机立断道:“我之前就想着,好心疼这个时候的你,既然你来了,我就要让你穿最贵的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把你宠到天上去。” 少年墨庭怔了怔,看着宁殊认真的表情,胸口一阵酸涩和闷窒传来。 原来在遥远的十五年之后,会有人这么心疼和爱他。 宁殊也果真没有食言,偷偷带着蒙着面纱的他去了帝都星最奢靡昂贵的娱乐场所,两个人疯玩了一天,在夜色的高塔中接吻。 天边晨星微显的时候,少年墨庭的身影已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在渐渐的消失。 “本来想着给你放焰火的,不过去年的周年纪念日已经给你放过了,又没有时间准备了,就没有给你准备。”宁殊捧着他的双颊,轻轻印下一吻:“墨庭,我们会在十年后相遇的,你可不准喜欢上其他alpha。” 少年墨庭双眼蒙着雾气,重重地点头:“就算我现在活得很艰难,我也一定会活下来的,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几乎透明的他便消失了。 宁殊指尖轻颤他消失的虚空,喃喃道:“或许你的出现便是因为我的执念吧,所以我的执念消失了,你也消失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宁殊感觉自己被拥入怀里:“那个消失的人,是谁?” 沈墨庭昨天哭了一晚上,听见宁殊带了一个少年到处游玩便再也坐不住了,本来准备赶来捉奸的,却只看到了一个几乎消失的背影,但他却觉得万分熟悉。 宁殊抬起眼睛,有些忐忑地解释道:“可能你会觉得很荒谬,但我真的没有骗你。他是十五年前的你。这件事要从昨天开始解释……” -- 第55页 然而向来喜欢吃醋总是多疑的沈墨庭,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很快地点了点头:“我信。因为我十五年前,曾经做过一个梦。” “难道你一直都有记忆?!”宁殊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可我们第一次初见,你不像是记得我的模样……” 沈墨庭点了点头:“我的确对你没印象,我这么清楚地记得十五年前做过一个特殊的梦,那只是因为……” 他突然顿了顿,满脸潮红,看着宁殊好奇的眼神,他只能呐呐地低声道:“我根本记不清梦的内容了,只记得有个看不清容貌的alpha让我等她,然后,然后我第一次发情期竟然就这么来了,还差点败露自己是Omega的身份……” 沈墨庭不好意思再看宁殊,只能咳了咳嗓子,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我出生卑微,能坐到上将的位置都是那些以命相换的战功。后来很多次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虽然觉得荒谬,但我还是想着有个人在等我,这么多年才熬了过来,于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上将的位子,成为了你的老师,又被你这个小坏包玩弄于鼓掌……” 他没说完的话却被宁殊堵住。 “墨庭,我一直以为你只等了我三年,原来你等了我这么久,还好我们没错过。” 第三十三章 番外三 宁忆娗坐在书房里, 看着几十个光屏密布的政务,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明明她才十五岁啊,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 “忆娗啊, 我和你父君这周就不回来了,你父君想去布尼安星看极光,我要陪他,你自己在宫里乖乖的啊。”宁殊的声音从光脑传来。 宁忆娗极其不满:“母皇, 你这个女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而且你们就这么不关心我吗?我一个人在宫里很孤单啊。” “爱你, 我怎么不爱你, 你看你的名字都带着你父君的最后一个字呢, 我多爱你啊——” 站在母皇身侧的父君, 侧脸已经完全红了。 宁忆娗翻了个白眼。 “孤单, 这怕什么。你自己得了空就去选秀, 选个童养夫养在宫里陪你, 那些贵族世家的Omega不是随你挑吗?你要是觉得不够, 选上十个都行——” 母皇被父君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讪讪地笑了笑:“还是一个好,做人呐, 要专情的知不知道。” 宁忆娗又被沈墨庭叮嘱了两句,光脑就很快被挂断了。 选秀么?宁忆娗叹了口气,她遗传了父君强悍的武力值, 自幼能够把机甲锤平的怪力让很多娇弱的Omega对她敬而远之,就算有Omega主动来结实她,她看着他们眼睛里对权势的渴望却没了兴趣。 她的一个远方表弟倒是真心, 但她并不喜欢他这种娇贵柔弱的Omega。 “殿下, 您忙了这么久累坏了吧?” 一个穿着执事服的青年端着热茶和糕点走进来, 他的身材高大, 五官俊逸深邃,黑发蓝眸,明显看着便是个混血,而且他也不像一般的Omega那么娇弱,更像是一个alpha。 “尤利塞斯,你今年多少岁了?”宁忆娗若有所思地问道。 尤利塞斯恭敬地答道:“我明年就二十三岁了,来到宫里照顾小殿下已经快十年了。” 他一直很感激帝君,所以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小殿下。 他是帝国和联邦的混血,本就不被两国人接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身份下贱的私生子。 他的父亲是联盟的一个公爵,母亲是帝国的一个世家小姐,在一场舞会中结识。她为了父亲私奔去了联邦,却得知父亲早已有了正室又惨被抛弃,无家可归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而他则到处流浪,还被星盗抓去卖给了人贩子沦为最低贱的奴隶,幸好帝君出征的时候不仅剿灭了星盗,还把无依无靠的他带回了皇宫。 他成了皇宫的一个侍人,女帝和帝君有的时候很忙,经常顾及不上小殿下,他为了偿还帝君的恩情,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小殿下,也陪伴着看似拥有一切却又很孤单的她。 小殿下也很乖巧听话,而且小殿下简直是遗传了女帝和帝君的所有优点,既聪慧理智,精神力和肉身战力也强得不行。 这样完美的小殿下,一定有很多Omega喜欢,今后也一定会娶一名家世高贵的夫君吧。 不知道为什么,尤利塞斯每次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发胀,一股酸涩闷窒的情绪在胸口流淌。 “尤利塞斯,前几天你突然发情……”宁忆娗满是歉意地说道:“我看着你难受,便自作主张地临时标记了你,抱歉。” 尤利塞斯连连摆手:“我都知道的,是小殿下好心才为我标记,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传出去玷污了您清明的名声。” 宁忆娗闻言却皱起了眉毛:“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要我为你负责吗?” 负责…… 尤利塞斯瞪大了眼睛,双颊满是绯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没想过,他是不敢想。 “殿下,我这种身份卑贱的人担当您的侧妃或是小侍,实在是辱没了您,更何况您现在还没娶正夫,对您的名声不好……”尤利塞斯沉默了许久,才呐呐地说道。 宁忆娗登时气极反笑:“你觉得我会娶你当侧妃或是小侍?” 尤利塞斯闻言怔了怔,眼圈微微泛红,却还是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是奴太自以为是了,奴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有名分呢?” -- 第56页 宁忆娗见尤利塞斯还没反应过来,只能无奈地咬住他的后颈:“我想娶你,娶你做我的正夫。” 不过宁忆娗顿了顿,又有些为难地问道:“可是我还没成年,你能不能再等我三年?” 尤利塞斯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别说三年,三十年我……我也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