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她又逃婚了》 第1页 [仙侠魔幻] 《女神她又逃婚了》作者：白昼之梦【完结】 文案: 只想抱窝生崽醋精魔神x一心搞事业温柔仙女 传说中的海洋女神阿娜丝塔，温柔美丽—— 大灾变后，文明倒退，横空出世的海洋女神，愿意怜惜脆弱的人类。 人皇向她献上蕴含上古魔力的祖传秘宝，海盗王燃烬幽灵船只为给她的雕像镶嵌最美的珠宝，天际翱翔而过的风暴之龙，也会在她起舞时驻足围观。 传说中的海洋女神阿娜丝塔，冷漠决绝—— 若有人对她显露出倾慕之情，她就会瞬间消失无踪，叫人再也寻不到踪迹。 天知道，阿娜丝塔只是不想惹上感情债，她好几辈子都折在这上边，不想重蹈覆辙！ 更何况，她未婚夫，那个能覆灭世界的魔神，随时会扛着醋坛子找上门—— “你又一次想离我而去，和别人私奔了吗……” “听着，魔神大人，我再重申一次，我不爱您，不会同您约会，不会嫁给您，更不会和您生小鱼！但我跟别人也不会！他们连我家住哪都不知道！所以现在退后，或者至少变成人形！您又要挤坏我的门了！！！” 前世有狗血/追妻火葬场/只甜不虐/主线或许是基建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娜丝塔，利维坦 ┃ 配角： ┃ 其它：专栏预收《我在星际当圣母》《在无限游戏里修bug》求戳求收~ 一句话简介：能毁天灭地，也能抱窝织毛衣 立意：独立的人格比爱情更重要 第1章 . 这一次转世 职业规划是当女神 脸色惨白的少女睫毛颤动了很久，宛若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然坐起身。 强忍着穿过无限漫长的漆黑走廊带来的不适和眩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又挪到水洼旁盯着自己的倒影，秀美的容颜上浮现出迷惑。 这是阿娜丝塔带着记忆轮回的第五次人生，却是第一次没从刚降生的婴儿开始。 借尸还魂？该不会被她哪个前世的老板抓回去加班吧…… 这念头让阿娜丝塔的心脏如同被人狠攥了一把，她瞬间跳了起来，用力过猛，每个骨头缝都泛着酸疼。随后，她意识到，自己过分紧张了，身边分明没有任何魔法波动。 这时，礁石后头有一坨海带蠕动着探了出来。 准确来说，是顶着一头海带色的长发的小脑袋瓜，在他的拖把头底下，身板纤细，从腹部往下逐渐延伸成了鱼尾，泡在清澈的海水中，尾鳍不安的拍打着。是一只还未成年的海妖。 海妖在阿娜丝塔所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里，都是狡诈凶恶的代名词。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 见阿娜丝塔凑近，小海妖抖了抖，如同贞子一般将长发拨开个缝儿，只露出一只眼睛。 “你……你醒了？你乘坐的船就在沙滩上，虽然它肯定是没法出海了，但食物肯定是有的……”奶声奶气的，试图将她引出去。 这拙劣的计谋势必不能奏效，阿娜丝塔看出小海妖是独居，准备厚起脸皮欺负孩子—— 毕竟她也是孩子，至少看起来是。 于是她原地坐下：“要么将眼下的情况解释明白，要么我就住这儿，吃空你的存粮。” “什么情况，就是你本来被吸走了魂，但是现在魂又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娜丝塔一点没听懂。 “我失忆了，从大环境开始说。”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小海妖自称贝罗，是大灾变中为数不多幸存下来的海妖。 所谓大灾变，就是类似世界末日的，覆盖全世界的异常。冰川融化又重新冻结，陆地板块聚集又离散，磁场紊乱，气候诡变，唯一看得见的好处就是海洋范围变大，作为海妖，活动范围更广阔了。 人类脆弱，无法适应这种变化而大批死亡。少数活下来的流离失所，没头苍蝇似的寻找适宜生存的落脚地。 旧时代环境污染严重，海妖几乎绝种，贝罗守着这座孤岛，同类见的少，人类见得多；活人见得少，死人见得多。 阿娜丝塔就是这样一个“死人”。 吸脑怪是会将嘴贴在智慧生物的脑壳上，吸走灵魂的怪物。半小时前的阿娜丝塔，就是一具被吸脑怪吸走了灵魂的活尸体，还有心跳呼吸，但不吃不喝不醒来，很快也就会死透了。 阿娜丝塔懂了。 有生命而没有灵魂的躯壳，就是大一号的婴儿，她投胎到这巨婴身体里，合理。 搞明白之后，见贝罗一脸可怜兮兮，阿娜丝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我为什么在你家里？” 海妖可不是童话里的人鱼那般善良天真，况且，贝罗对她的态度可算不上友好，总不可能是将她救了回来。 贝罗摇头：“当然不是，你是海水冲过来的，之后，我就想留着当储备粮了，毕竟还会喘气，就不会烂……” 海妖吃人，天经地义，阿娜丝塔控制住给贝罗一巴掌的欲望，起身走出山洞。 正值日落时分，斜阳照在岸边的潮水上，一地碎金。 岛屿上不见文明的痕迹。 直到走出好远，阿娜丝塔终于看到了贝罗说的那艘船。 十分现代化，至少能乘坐数千人的大型船只，问题在于，这根本就是半艘船，大概是被吸脑怪袭击之后，无人驾驶，触礁断裂了。 -- 第2页 这一半的船漂流至此，里头所有没焊死的东西早就扬出去了，没人，没尸体，也没物资。 在倾盆而下的灾难面前，阿娜丝塔没去追究贝罗的谎话，她足尖点地，借由一个轻巧的回旋，施展了一个风暴招来术。飓风卷起海滩上的砂石，顷刻之间就将邮轮埋葬。 “哇，所以，你是女神吗！” 小海妖从礁石后边探头探脑，一脸神往。先前还嫌弃又畏惧，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黏上来抱大腿了。 阿娜丝塔跟他解释，自己不过是会一点法术的普通人类，但贝罗完全不信。 “别骗我，只有神灵才能使用魔法！所以……您是借尸还魂的海神，因为我表现不够好，所以，所以要转而去庇护人类……抛弃海妖了吗？”他越说越委屈，都要哭出来了。 阿娜丝塔突然意识到，贝罗口中的神灵，似乎跟她认知中的“神”不是一个概念。 细问之下，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里，只要能学得会，用得出魔法，就是神灵。 神灵收取供奉，又庇护信徒，海妖和很多被人类挤占了生存空间的妖兽都是在神灵庇护下，才得以繁衍至今的。 大灾变之前，人类谁都不信，宁可依靠科技。而如今大灾变摧毁了科技和文明，为了活下去，大部分人类也放弃了无神论者的骄傲，开始祈求神灵庇护。 兜兜转转，众生平等。 而既然所谓的神灵，也没那么高大上，那自然也会死。 之前的海神就死了。 贝罗眼下就是病急乱投医，希望阿娜丝塔能承认自己是个神灵，好抱她大腿。 阿娜丝塔陷入了沉思。 有记忆以来的四次人生，她过的都乏善可陈。 第一世是魔法天赋出众的女祭司；第二世是救民救国的公主；再后来是法官和科研人员，工作倒是很出色，但无一例外，都在事业巅峰因公殉职。 总结下来，命里注定不适合给别人打工，上班=折寿。 而这第五次，看似被丢到了混乱糟糕的世界，但也同样给了她独自创业的机会！ 碰巧海神不知死去哪里，空出一片蓝海市场。而没人逼着她去拼命去赚kpi，她完全可以换一种活法，悠闲一些，步子慢一些，够养活自己就行。 阿娜丝塔越想越觉着，这是一条康庄大道，她一拍大腿。 决定了，这辈子就当女神！ *** 大灾变中彻底被摧毁的秩序，用了整整十年才重新建立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很多新兴节日。 8月的最后一天，是七岛联盟的开海祭，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休海期，渔民们终于可以远航捕鱼了。 这一日，他们会向所有与海洋相关的神灵祈祷，希望讨得神灵欢心，保佑出海平安，收成丰厚。 庆典前夕，中心岛上人声鼎沸。 让庙宇中的神官们，最头疼的就是慕名前来观光的游客，喜欢打扮成传说里的人物。 为了照顾旅游业，神官们不好将游客赶出去，毕竟引大陆游客来观光，发展服务业，也是七岛联盟长决定的事。 于是，他们只能在庙宇门口放上牌子，入内观光的游客们，不得装扮成自家神灵，或者神灵厌恶的妖魔。如果非要来……那么出门XX米寻找服务中心，租个斗篷披上再来。 只有属于海洋女神阿娜丝塔的庙宇门口没有这样的牌子。 这位女神实在太温柔了，她从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降下神罚，另外就是，她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年头还短，是所有神灵中资历最浅的，还没有那么高的威望…… 于是，一群百无禁忌，打扮的和海洋女神像一模一样的姑娘们，在神庙内说说笑笑。 神灵好脾气，神官们也跟着好说话，对于从侧门溜进来，挎着箱子兜售纪念品的老大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大爷应上成群结队的少女，神秘兮兮的将箱子打开：“走过路过别错过！只有开海祭限量售卖的女神像吊坠！能保佑姑娘和女神一样美貌！” 这话术让销量非常好。 海洋女神从没暴露过真容，她每一次露面，都以薄雾为轻纱遮掩面容。 但她曼妙的身材，莹白的肌肤，如同深夜中平静海面的墨蓝色长发，以及如同午后浅滩上的宝石蓝眼眸，是很多人看过的。 越是朦胧，就越引人遐思。 按信徒们的说法，女神之所以不露面容，是因为美的惊天动地，凡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沉迷到痴傻，而女神正是为了不伤害脆弱的人类，才遮挡面容的。 夸张但是不无道理，而挂坠本身做工精致，就算没有传说加持，当个旅行纪念品也不错，瞬间卖掉了一大半。 在这批姑娘之后，老大爷的目光又凝聚在一个不合群的女性身上。 她身材很高挑，如果不是过度发育，那一定已经成年了。 成年人没那么好骗，他决定换个话术，不扯传说了。 他迎上去：“这可是七岛特产工艺品，这种贝类快绝种啦，过几年一定升……” 升值这个词都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姑娘凭空消失。 老大爷吓得一个倒仰，紧张的左瞧右看，哪里还有人在。 不是幻觉，而在有神灵庇护的庙宇里，也万万不可能白日见鬼，所以刚才看到的，竟然是海洋女神本尊？！ -- 第3页 阿娜丝塔就是故意的，作为根基尚浅的女神，当然要保持热度，适当的刷一刷存在感。 第2章 . 爱情这杯酒 还是不喝了 简单的“显灵”之后，阿娜丝塔从供品桌上，顺走了一些刚摆上的小吃，其中也包括那个大爷战战兢兢摆上的脆海藻团子。这种海藻自带甜味，比寻常海苔更美味。 这是显灵的后续，证明女神这一年，仍旧愿意眷顾七岛。 当然，她尽可以给自己搞些大新闻，就譬如隔壁庙宇的风暴之神，就搞出了一个小型龙卷风，卷了好多珊瑚和珍珠贝丢在海滩上，差点引发踩踏事件。 本着不出风头，安稳度日的理念，阿娜丝塔绝不会这么做。 人群嬉闹，烟花点燃了庆典，她悠闲的享受了节庆时光。 直到入夜时分，烧烤摊主已经吆喝着最后一炉，阿娜丝塔这才恋恋不舍的结束摸鱼，开始工作。 按着惯例，她要把所有破旧不堪，烂澡盆一样的渔船搞沉，再给其他还勉强能用的船只施展加护咒语。若没有这一层祝福，这些船中，就会有那么几艘扛不住远海风浪的折腾，被海浪击碎。 如今的远航渔船都是旧时代遗留产物，碎一艘少一艘，从头到脚都是安全隐患。但岛民若不想当海盗，就必须去远海捕鱼，否则光靠挖螃蟹捡海带，都得饿死。 至于搬去大陆谋生这件事，岛民们想都没想过。 大灾变之后，新形成的大陆从前都是海底，如今无法耕作，就是一片死地。适合生存的，都是从未被淹没过的，大一些的岛屿罢了。 且人满为患，外来者若是没有特殊的本事，难以立足。 联盟长挖空心思也要发展旅游业，正是为未来做准备。 也算是有头脑。 在搞定了中央岛的船坞之后，阿娜丝塔转身往长锁桥方向走，打算继续以游客的身份，散步到隔壁灯塔岛去。 才一转头，就见有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视线相接后，男人迎上来，露出优雅得体的笑容：“这位小姐，能赏光让我请你喝个下午茶吗？” 阿娜丝塔很烦搭讪，她不假思索的抛出同样优雅得体的理由拒绝：“抱歉，我已经约了人去灯塔岛见面，爽约可不太好。” 男人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的递给阿娜丝塔一张名片。 “如果之后有机会，随时来找我都行，我在祭典几天里，都会在中央岛上。” 阿娜丝塔接过名片时瞥了一眼，一长串拗口的名字后边，头衔是：七岛联盟长。 原来是个高富帅，而且是超级富且有地位的那种，难怪他有底气来搭讪在玩角色扮演的游客。有钱出远门旅行的，那可都是富家千金级别。 她接过名片揣进了口袋中。 让男人会去期望下一次会面，眼下就不会过多纠缠，这是能最快将他打发掉的方式。 直接消失当然更快，但她要低调，所以不打算流传出任何有关于“美貌”和“爱情”的传说。 等走上长锁桥之后，阿娜丝塔立刻把名片丢到了海中。 海浪突然以一个诡异的形态逆着转动，形成了旋涡，自旋涡中，一个鱼尾人身的家伙跃出来，在半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线之后，双臂搭在桥边锁链上，对阿娜丝塔抛了个媚眼。 他如同捻开一叠扑克牌一样，亮出两张卡牌。 “你掉的是这张贝壳名片，还是这张宝石名片呢？” “都不是。” 阿娜丝塔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打了个响指，立刻就有雾气聚拢过来，遮挡了远处的视线，这样就没人会看到，有海妖在七岛附近出现，从而影响旅游业了。 贝罗甩着粗大的鱼尾，拍打海面，跟着阿娜丝塔的脚步往前游。 但凡有海妖出没的浅滩，都会被封锁，谁都不允许靠近。阿娜丝塔也不会任由贝罗制造恐怖氛围。 这个世界里的海妖，确实不似阿娜丝塔从前接触过的那般嗜血凶恶，但也绝不是对人类友好的种族。 发情期的海妖，鳞片内会分泌带有美丽珠光的粘液，粘液离开海水就会迅速硬化，可以塑造成各种形状。 迷恋上美貌的异性人类后，海妖就会想方设法把自己分泌出的东西作为礼物送出去。 而这些粘液中富含的激素，对人类是近乎致命的，一旦接触皮肤，就会很快融入体内，让人的双腿融化，化为鱼尾。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几天几夜的高烧，大面积的皮肤溶解，不幸接受了海妖求爱信号的人类十之八九都会死，能活下来的，往往会在夜月下投身大海，再也无法踏足陆地，对于亲朋好友而言，也约等于是死了。 哪怕贝罗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傻白甜，在发情期也会化身行动的生化武器。 贝罗可怜兮兮的噘嘴：“别对我这么冷漠，咱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 阿娜丝塔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故意把朋友坑死，是你们海妖的优良传统？” 海妖露出夸张的吃惊表情：“拜托！你又不是人！就算收下我的礼物你也不会变成海妖，就当是我作为海洋的住民，送给海洋女神的供品呗！” 她明明就是人！纯种的！神明只是一种职业，这一点贝罗再清楚不过了！ 但把这句话再重复一次是没有意义的，秋天到了，又到了鱼类□□的季节，贝罗的大脑都被替换成白子了，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得进去。 -- 第4页 如果他再不走，那阿娜丝塔就决定打他一顿，让他在昏迷中度过整个发情期，之后，能愉快的恢复好闺蜜状态了。 前提是他到时候还活着，而没被浮游生物啃成白骨标本。 贝罗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女神的底线上蹦跶了半天，他嘟囔了一句“不解风情”，一头扎到海面下溜掉了。 阿娜丝塔当然不解风情，她没兴趣玩恋爱游戏。 美貌和爱情，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珍宝，可对于阿娜丝塔来说，这都是会让人生跌落至不幸的悬崖。 最早那一辈子，她是个拥有极高魔法天赋的农家女，幼年时不懂得控制，父母因为她能引发重重奇怪的现象而感到害怕，甚至不敢亲自养育她到成年，将她送去了当地的一座神庙。 天赋让她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不负众望的，成为了神庙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祭司。 当时的阿娜丝塔，以为自己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所以玩了命的工作，加班狂魔，kpi爆表。 于是，她引来了神庙所供奉的那位魔神亲自降临。 魔神看上了她的美貌，跟她相处没多久，就宣称爱上了她，并且向她求婚。 之所以阿娜丝塔能确定，那位魔神是个单纯的死颜控，是因为他们的相处时间非常短，几乎都是她在进行繁杂的工作汇报。 那位魔神没道理喜欢上她的内在，除非他的性癖是工作狂。 噫，那就更变态了。 总之，定下婚约之后，因为被魔神青睐，阿娜丝塔正经过了一阵被人艳羡的日子，堪称人生巅峰。 就在这个巅峰，她就嫉妒她的祭司们合谋暗杀了。 第二世，阿娜丝塔以为上辈子的惨死只是意外，并没着意隐藏她的华彩，对于追求者们秉持着“你们别妨碍我工作就行”的态度，没接纳谁也没拒绝谁。 结果，还是死于嫉妒她的情敌之手，命运轨迹跟第一世差不太多。 出众的天赋和美貌美貌和天赋，连同记忆一起，都跟她的灵魂绑定了，想要遮掩是很困难的。 这辈子终于有了机会，在天赋上，她用藏木于林的方式，隐藏的还算好—— 是女神，但是业务不突出的吊车尾，谁也不会特别注意她。 但美貌带来的麻烦，仍旧要谨慎防范。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会醉，阿娜丝塔自认酒精过敏，还是不喝了。 将船只加固完毕后，阿娜丝塔刚要收工，腰间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球，突然开始发热。 这是她自制的祈祷接收器，被设定了很完善的触发条件和优先级别：紧急也不虔诚的小问题，会处于一个接收消息但不提示的状态，除非她无聊到失眠，否则绝不会点开。 如果是生死存亡的危机情况，接收器会剧烈震动。 第三种情况，也就是如今，水晶球在发热，这意味着供品很丰厚。 通过水晶球，阿娜丝塔看到了铺着红地毯的辉煌殿堂，一群穿着繁重礼服的老头子在念念有词。 在他们上首，玉座上的年轻男子愁眉不展。 是人皇。 附近的大陆上，一群人类，在七年前重新将国家的概念捡了回来，而人皇这个称谓，听起来霸气，其实就是，他的统治凌驾于大陆每一个人类，但管不着非人生物的意思。 从水晶球仍旧在不断攀升的热度看来，报酬很丰厚。 那些管财政的老头子愿意下这样的血本，说明他们祈求之事很棘手。 竟然会向她求助？这让阿娜丝塔很感兴趣。 毕竟，上次她跟人皇道别时，场面实在混乱不堪。 简而言之，就是她对人皇用了个净化术，粗暴的洗掉了他脑子中一部分不应该存在的记忆，又偷了他一样东西，扬长而去。 第3章 . 大水冲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在远离海洋的内陆地区，人皇本该用不到祈求海洋女神的帮助。 孽缘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海妖部落引起的。 这个部落成员大约是基因不好，个头都很小，抢地盘抢不过其他高大的海妖，又不甘心当别人的附庸，就把主意打到了内陆上——他们想要在内陆地区用法术制造一场地震，引发塌陷之后造个地中海，去地中海里称王称霸。 早期，帝国上下都不当这是太要紧的事。就当多了个盐水湖，没准还能晒盐打鱼什么的…… 可这一族的海妖贪心不足，将盐水湖越扩越大，从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路来到城市边缘，仍旧不停止扩张，很显然是要将大部分人类的生存空间都挤掉。 帝国这才慌了神。 在大臣的建议下，人皇向传说中温柔慈悲的海洋女神献上祈祷，寻求帮助。 阿娜丝塔欣然施以援手，去教训那群侏儒海妖。 它们确实脑子有问题，需要敲打。毕竟，这么无限制的扩张下去，将读作大陆写作岛屿的帝国国土蛀空，那不就又跟海洋相连，哪怕对它们自己，也是无用功！ 等战斗结束，她来收取供奉时，就见这一次，人皇是独自一人带着供品来到她面前。 而且，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随后，他主动和盘托出，自己鼻梁上挂着的，看起来十分骚包的单片眼镜，其实是祖传的秘宝，能看透一切魔法层面的伪装。他说，自己每一次见到神明显灵，都会带上，以防止邪恶之物化形冒充。 -- 第5页 人皇说到这，阿娜丝塔就懂了。这是靠着法器，看透了自己用魔力幻化出的面纱。 眼看着人皇一脸爱慕，耳朵泛红，阿娜丝塔立刻对他用了一个净化咒，让他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真容，趁着他晕头转向之际，将他的眼镜偷走了。 这东西对她来说可是个大祸害，必须收缴。 而这件事，并没到此为止。或许是阿娜丝塔蹩脚的净化术有点问题，记忆没了，但那惊鸿一顾对人皇潜意识的影响还在。后来，他偷偷摸摸的祈祷过，希望海洋女神能长久留在内陆，庇护他的国家。 当然，他也不是凭白祈求庇护的，说可以将蕴含上古魔力的祖传秘宝献给女神。 阿娜丝塔直接点击页面右上角红叉。 她好歹是海洋女神为名号，留在内陆干什么，承包鱼塘吗？ 至于祖传秘宝，左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看来也没那么值钱。 这一次，有一众大臣在，证明不是人皇又犯了莫名其妙相思病，而是当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仔细听了来龙去脉，原来是帝国靠近首都的第二大城市内森堡，地下分布着旧时代遗留的下水道，而这些水道，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海水倒灌，眼看着就要将那座城化为汪洋。 大灾变之前，这个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现代化大城市的。在帝国中，包括首都多塔——相当于北京，以及这次出问题的内森堡——相当于上海，但是跟首都的地理位置，就相当于华国的天津。 一旦这里出问题，并不光是一座城市的问题，还会进一步影响首都。 依照阿娜丝塔的常识，若不是动用魔法，绝不会有海水倒流到海拔这么高的位置，她要先去实地考察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万一是某位同行要借此开拓业务，先制造恐慌，再力挽狂澜收获一拨信仰呢？ 虽然自导自演这种方式，阿娜丝塔比较厌恶，但她选择尊重。 内森堡是现存为数不多，没在大灾变中被彻底毁掉的城市。 高楼大厦还在，只是涌入了远超负荷的人口，又没有修葺建筑的手段，所以居住条件非常之差，置身其中，仿佛穿行在九龙城寨，还是大部分住宅不通电的那种。 不过，内森堡的居民们仍旧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毕竟他们近水楼台，能得到很多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衣服。 不得不说，化纤就是要更加耐腐蚀，大灾变过去到现在200多年，竟然还有着挺括的版型和艳丽的色泽，这让当地居民的打扮非常“现代化”。 阿娜丝塔对此早有耳闻，所以去内森堡之前，打算入乡随俗，给自己变了一身衣服：T恤+短裙，遮掩面容的方式也从面纱变成了口罩，十分干练。 等进入城市之后，阿娜丝塔发现自己还是搞错了。 倒灌的海水虽然还没从地底涌出来，但人们都处在随时准备逃难的状态，街上没什么人，就算有，也都全副武装，穿着泳装/工装和雨靴，背着游泳圈…… 只有她仿佛要街拍的都市丽人，格外吸引眼球。 无数源自塑料布窗后的视线集中在阿娜丝塔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功夫，总不好直接在街上变身，于是先找人打听消息的计划临时取消，等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街角，阿娜丝塔掀开一个井盖，跳了下去。 堂堂女神调查情报的方式，是亲自跳下水道，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但下来一趟是很有必要的，走在街上她就能感受到，这座城市中弥散着令人不快的死亡气息。青天白日，却好似被幽灵环绕。 而所谓海水漫灌，是因为水流中带着股明显的腥咸气味。 但阿娜丝塔太知道海水该是什么样，她瞬间分辨出，这不是海水的腥咸，而是血水的味道。 但愿只是一群□□徒又在搞血腥仪式献祭，这样的话，教训他们一顿，也就算圆满解决了。 沿着水道逐渐往上游走的过程中，不祥的气息越发浓重。 长久以来，只有地下河在水道中奔流而过，所以非常干净。 如今，干净又雄伟，宛如宫殿一般穹顶上，还挂着晶莹的霜花。 美则美矣，却很反常。 不自然的低气温就越明显，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一团白色的哈气。这种阴冷会钻入骨头缝里，让全身的骨头比起头脑更先一步被冻僵，让人举步维艰的。阿娜丝塔给自己挂了不少魔法层面的防御，这一路尚且觉着难受。 她尚且如此，只能住在水道两侧人行通道里的流浪汉，早就已经被冻僵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凝固的倒是很安详，或许只是一觉睡着，就再没清醒过来，整个身体犹如糖葫芦似的，被包在薄而剔透的冰壳中。 这样诡异又凄惨景象，终于在一处向上延伸的楼梯处有了变化。 整个楼梯上都弥散着黑雾，让人没法看到尽头有些什么。 而这些黑雾是活的，还在不断哀嚎哭泣。 是一群吸脑怪。 阿娜丝塔在最早听说过吸脑怪这种东西的设定时，一度怀疑捏出这种怪物的某位神明或者大恶魔，根据另一个世界中大名鼎鼎的《哈利·X特》搞设定，捏了跟噬魂怪差不多的玩意儿。 但亲眼看到之后，就觉着区别还是蛮大的。吸脑怪长得一点都不恐怖，反而还有点可爱，就像大号的半透明的食蚁兽。 -- 第6页 吸脑怪以吸走灵魂为生，而这些灵魂并不会真的被吃下肚消化掉，而是被它们压缩成球，爱如珍宝的放在如同袋鼠育儿袋一般的口袋里。它们过体验这些灵魂经历过的人生，来寻找活着的感觉。 如今，这些吸脑怪都很不快乐。 它们都被一道特殊的魔法屏障束缚在楼梯那不算大的空间，互相挤压重叠，形似抓娃娃机里的玩偶。魔法屏障让人类灵魂无法通过，所以带着灵魂的吸脑怪，只有将所有自己吸来的灵魂都吐干净，才能逃脱束缚。 要把自己收集多年的珍宝全都丢出去才能换取自由，这让吸脑怪们痛苦不已，它们甚至在痛哭哀嚎，仿佛要送亲人去送死一般。 一部分吸脑怪，在哭喊无用之后，还是忍痛将收藏的灵魂都从口袋中丢了出来。 而这些灵魂，则在弥漫的黑雾中逐渐恢复了人形，不能向下，只能往上。 阿娜丝塔跟着那些灵魂一同走了上去。 楼梯的最上层，一个穿着赤色斗篷的男人背对着她。 斗篷的下摆，不断翻涌着，化作鲜血流淌进不断涌出刺骨寒泉的池中，而那些被控制着没有自我意识的灵魂，也下饺子似的跳进水池，融化再其中。 池水满溢，不断的汇入旁边的地下河，让原本还算平稳的水位不断上升。 看样子，是要制造一条冥河？ 一瞬间，阿娜丝塔的双脚如同被钉子钉到了地板上。 该不会，眼前这位是卷土重来的死神吧？ 这个世界上的神灵本质上都是一群公司CEO，大体地位平等，但公司有大小之分，死神在当年，绝对算是行业巨头。 可问题在于，死神不是应当在大灾变之后，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因为存活的人类数量太少，不能满足他收割生命的需要，他就撤资走了。甚至在走之前，还带着亡灵舰队，搞出了宏大的异象，留下了堪比百慕大的死亡海域。 正自疑惑着，斗篷男转过身来，兜帽的阴影下没有脸，只有一团黑洞一样的扭曲旋涡。 阿娜丝塔差点没嗤笑出声。 那张脸看起来怪吓人的，但本质上，就跟阿娜丝塔之前的面纱，如今的口罩一样，只是一个遮掩面目的小把戏而已。 同样都是不敢见人的死宅，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而且，能被她一眼看破法术原理，就证明眼前这家伙实力比她弱！ 第4章 . 逃亡的精湛技术 就是为了躲他练出来的…… 二人对峙了片刻，斗篷男先开口了：“路过的女神么，这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当然，如果你想见证我的仪式，也可以。” 他这样说完，转头再度靠近泉水，不再搭理这位不速之客。 竟然没直接驱逐入侵者？ 看起来似乎比预想中的好说话。 于是阿娜丝塔当真开始旁观。 很明显，斗篷男的仪式，是将大量被吸脑怪吐出来的灵魂，改变形态，融入泉水之中，制造冥河。 这已经不是在大灾变后就这个世界上，那个原本的死神会干的活儿，那位死神喜好杀戮，却不怎么热衷建立死后世界，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 用冥河隔出一片死者的国度，这好像是某些传说中冥王会干的事。 目前这个世界内没有冥府，死去的灵魂都会忘却前程过往，迅速转生。 一想到此，阿娜丝塔不由唏嘘，谁都能理所应当得到的结局，她却没有，是她不配了。 冥府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暂且不论，沾染了死亡气息的冥河中会有循环往复取之不竭的死气，这些死气中哪怕只散逸百分之一，内森堡都不能再住人了，没有活人能经受得住24小时不间断的死气侵袭。 最终，帝国第二大城市会变为一座荒凉的死城，无数人流离失所。 “能占用阁下几分钟么？”她问。 “嗯。”斗篷男没回头，只闷闷的答应了一句。 “阁下造完冥河之后，有最终手段能将其和活人的世界分隔开，两方互不影响吗？” 她疯狂暗示。 如果这位同行，只是想要借此机会收割更多信仰，这是有上进心的表现，不该过多苛责。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能否把自己制造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 如果能收拾，那就一如阿娜丝塔最初的计划，理解，尊重，不干预。 然而斗篷男很干脆的表示：“当然会有影响，而这只不过是冥府的一块基石。” 换言之，今后还要搞更多。 阿娜丝塔无语了，她心很累，越看越觉着眼前这个家伙，是个中二，且不顾可持续性发展的傻瓜。 共同发展，和谐致富不懂吗？人类在大灾变之后没多少地方适合生存，种族延续都挺困难了。这样搞事情，把人口数量搞的更少，那信仰和供奉，不也相对减少了吗？毕竟死灵浑浑噩噩，除了制冷之外，也没有生产力。 他这么做，分明没半点好处！ 阿娜丝塔大脑飞速运转，她要连锅端了这个地方。 但是首先，不能打架，一旦战斗中不小心破坏了身后的禁锢法阵，那些吸脑怪重获自由，直接冲到上方内森堡市区，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灵机一动。 对哦！为什么就一定要打，强制搬家不就行了？ -- 第7页 建立冥府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给眼前这位朋友搬个家，换个地面上没人居住的地方，那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两全其美嘛。 通常来说，闪现术是只限自身旅行的法术，如果要带上别人，甚至搬家，需要百倍的精细操作。 但这难不倒阿娜丝塔，卷铺盖逃跑她可太在行了。 至于需要支付的魔力，就用她被供品滋润过的，营养丰富的同时，蕴含庞大魔力的血液来支付。 于是，阿娜丝塔用口袋里的银针刺破手指，将鲜血抹在嘴唇上—— 本来，这地宫内血腥味极为浓厚，她这点血珠，不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很明显，斗篷男天赋异禀，有个狗鼻子，他猛地扭头冲向阿娜丝塔。 “你在做什么？” 这是个急性子，话音刚落，都没等到阿娜丝塔回答，一掌劈向她的脸。 他本来藏在斗篷内的手宛若嶙峋枯骨，指甲长而尖锐，泛着青黑色。 阿娜丝塔对此有所防备，一跃而起，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击，只被划破了她两寸长的裙摆。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本来就很短的裙子，如今看起来过分热辣了。 “我只是想给你搬个家而已。”她这样说着。 “不需要，滚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他还没说出来，就傻眼了。 身边的环境骤然改变。 天已经亮了，温暖又刺眼的阳光挥洒下来。 阿娜丝塔迅速跟他拉开距离，拍了拍裙摆，用魔力将其补了一块，随后道：“抱歉抱歉，我本来，是真的想给你找个好地方。” 这儿在大灾变之前，是一座山城，挖空了山住在其中的那种山城，无人居住。 本来真的是个好地方。 只是一边战斗，一边无声念咒，来实现这么精细的大型搬运法术，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坐标出了点意外，没搬到这座山城内部中空的城市遗迹内，而是来到了半山腰的露天斗兽场。 “你！你怎么敢！”面具男怒吼。 他的祭坛裸露在阳光下，功能还在，但是看起来就不那么阴森了，反而很像一座古朴喷泉，死气也迅速的散逸。 果然，这点位置的诧异，算是捅了大篓子。 阿娜丝塔自知理亏，并不想跟怒不可遏的面具男打架，迅速施展闪现魔法溜了，临走前只喊了一句：“消消气，我会补偿你的！” 而很明显，面具□□本听不进去，又扑了上来。 而这时，阿娜丝塔的身形已经消失一大半，只剩半空中海藻般的长发。 面具男刚要抓住半空中的发尾，突然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娜丝塔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刻，她已经到家了。 一夜没睡，又接连使用魔法，阿娜丝塔很累，一头栽倒在床上。 人在过度疲劳的状态下直接进入睡眠，睡眠质量多半不会很好。阿娜丝塔做了噩梦，重温了她上辈子的最后一天。 那是在华国现代，她作为国家公园内的科研人员，发表了论文。 庆功晚宴之后喝的半醉，站在街边吹风，转头就看到了自己最初的顶头上司兼未婚夫，那位魔神的脸。 她吓得当场酒醒，下意识转头就跑，撞在了同事刚发动的车上。 说来也奇怪，她就算当时慌不择路，好像也没下人行道。 该不会是那个同事，本来就酒后冲动，想撞死她吧？ 呵，想用这种方法脱罪，也太幼稚了！我可是法官，让我来好好审一审…… 咚咚咚。 阿娜丝塔被敲门声惊醒，朦胧之际，披了个外套就往门口走。 大概是快递来了。 作为女神，虽然非常佛，半点上进心都没有，该排面还是在的。 阿娜丝塔也有一些“神使”。 本质就是被她救过，所以帮她跑腿的海妖和鳞鸟。 它们会以女□□义，帮人类化解一些小灾小难，得到的报偿主要自己留下，而无法驾驭或太过贵重的，就会送到阿娜丝塔这儿。 也只有这些熟门熟路的小家伙儿，才能直接来敲她的门。 阿娜丝塔的房子，看似只是在海岛的滩涂上，岌岌可危的一间危房，实际上，是用魔法伪装过的多重空间。误打误撞来到这座岛上的无关人士，推门进来也只会以为这就是堆废墟。 “来了……” 她声音中还带着刚起床的慵懒，目光呆滞的推开门，甚至都懒得给自己幻化个面纱遮上。 而开门的瞬间，噩梦重现。 站在她门口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阿娜丝塔原本低垂着的目光，落在他内敛又不失华贵的暗绿色丝绒燕尾服衣摆上，有黑金相间的丝线勾勒出繁复宛若珊瑚一般的精美花纹，在阳光下隐约可见。 视线上移，领口仿佛为了增加仪式感一般，一丝不苟的将扣子扣到了最上方，只露出半个喉结。 再往上看，每一道线条都趋近于完美，暗金色眸子清澈而深邃。 非要挑拣的话，也就只有面色过于苍白，宛若被冰冻过一般，不似活人。而就连这小小的瑕疵，也只能让人联想到美景易碎。 俊美到邪恶，谁都无法把他和任何丑陋的形容词联想到一起。 -- 第8页 而阿娜丝塔的视线，对上这双暗绿色的眼眸，却只仿佛有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来。 “好久不见……” 招呼都还没说完，大门就被阿娜丝塔关死了。 外侧起到遮掩效果的危房是货真价实的东西，门框上的尘埃扑簌簌往下落。 男人后退一步，倒是没让灰尘沾染他的衣服，只是神情中露出一丝落寞。 没等他隔着门再说什么，就从窗帘缝隙中，看到白色的光线闪过，随后屋内连脚步声都没了，一切归于寂静。 阿娜丝塔又一次施展了闪现术，逃了。 她逃亡的精湛技术，就是为了躲这家伙练出来的。 只可惜今日大意了，她实在不敢耽误时间，连房子一起带走，也只好弃车保帅，自己先逃。 也许等他不耐烦了，或者又去别处寻找她踪迹的时候，再偷偷回去，就能带着房子一起跑路了。 那个男人，正是阿娜丝塔轮回了好几辈子了，还是没摆脱掉的未婚夫，魔神利维坦。 魔神也是神，不同于这个世界里需要卖人设，争抢信徒的半吊子神灵。那是货真价实，不受法则约束的真神！他可以给予信徒梦寐以求的无限荣光。 如果他放开了征婚，后宫能开一个星球那么大。 怎么就非得在她这棵树上吊死呢！ 第5章 . 她逃他追 插翅难飞 就将阿娜丝塔最初拥有记忆的世界，成为原世界好了。 在那里，与人类不可抹去的七种情绪伴生的魔神，都是货真价实，不死不灭的真神。 利维坦是其中司掌嫉妒这一情感的魔神。 他本身的名字，是嫉妒这个词的古语词源。不过在游历——准确来说，是在圣战过程中，被光明教会放逐到其他空间，于是穿梭于不同世界的旅途中，他偶然发现，某个世界的神话体系中，同样有七宗罪的说法。 其中象征嫉妒的巨大海兽，描述与他的本体形象十分相似，名为利维坦。 他更喜欢这个名字，于是让信徒也这样称呼他。 阿娜丝塔工作过的神庙看起来富丽堂皇，其实就是一随时会引来光明教会讨伐的邪【】教组织。她也因此忙的要死，既要笼络当地百姓，让他们真心仰赖神庙，别想不开去光明教会告密，又要培养更多的神官和祭司，来作为预备兵力。 总是就是很忙，一整个加班过劳的社畜。 在工作之余，她实在回忆不起来，跟利维坦究竟有多少交集。 所以，他们之间分明就没什么感情基础。 突然就被指定为神妃，一跃成为魔神的未婚妻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阿娜丝塔已经回忆不起来。 但如今想来，一定并不兴奋快乐，毕竟，她从来没从崇敬中生出爱慕。 反观利维坦，似乎也并没特别喜爱她。 因为她的敬业而嘉奖她；因为她的美貌而想要染指她；因为觉着无聊，所以想体验一次婚姻生活；都能构成他求婚的原因。 具体是哪个，利维坦没解释过。 只不过必然不是因为爱或者喜欢，这种肤浅的感情。 毕竟，哪怕是在定下婚约之后，利维坦仍旧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个月也不出现一回。 未来神妃的崇高地位，没给阿娜丝塔带来一丁点快乐，反而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间接导致她被妒火中烧的几个女祭司合谋杀害。 嫉妒嘛，不奇怪。 凡是信仰利维坦的虔诚信徒，或多或少都会涌出过，希望自己是这位魔神唯一垂青的信徒，这样的心态。 可再怎么样，也不该杀人好吗！杀的还是个苦逼兮兮，根本也没见着宠爱的社畜！ 最讽刺的是，生前未见怜惜，可阿娜丝塔之后的每一次转世，利维坦都会追过来。且不管她如何冷漠的拒他于千里之外，利维坦都不气馁的表示，她怎么生气都行，但气完了，发泄完了，婚约还是要履行。 死皮赖脸的，让人想起来就火大。 阿娜丝塔不理解，这是是霸总文学看多了，沉迷“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并以此为乐吗？ 而偏偏，利维坦对她的态度，虽然可以称得上是无限包容，但凡是抱着爱慕之心接近她的异性，都会惹得利维坦不快。 那可是魔神，生气起来能毁天灭地那种，想让她的追求者吃苦头，跟捏死蚂蚁一般容易。 阿娜丝塔认为，她好像先天有点情感障碍，几辈子的追求者加起来，都没谁让她能体验诗句中的心潮澎湃。所以，为了不让利维坦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从而不谈恋爱，倒也不算牺牲。 但她挡不住别人对她单箭头。 道理说不通，为了防止灾难扩大化，阿娜丝塔决定，见到利维坦就逃跑。 只要跑得够快，修罗场就追不上她。 久而久之，阿娜丝塔逃跑的功力越发纯熟。 这一次，转移到利维坦绝对无法找到的地方，也只用了0.5秒。 如今，阿娜丝塔正在两座黑白分明的高山之间，于山坳中瑟瑟发抖。 两边的山头，一边是风暴之神少有的，伫立在内陆地区的神庙。 他设下的气候魔法，日夜不间断的，将山上的积雪都吹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刀凿斧刻般的黑色巍峨岩壁。 而另一侧的山头，白皑皑的一片，属于冰雪之神，整个山峰一年四季都笼罩在冰雪之中，晶莹剔透仿佛仙境。 -- 第9页 但不管是巍峨还是晶莹，这都不是普通人类能涉足的地方。 风暴之神总想着拓宽自己的势力范围，海上，跟阿娜丝塔不算和睦，到了内陆，又同冰雪之神有摩擦。这个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神灵，势力范围的相接之处，碰巧又无人居住，最适合一争高下。 所以，不管是狂风还是冰冻，层叠的魔法，使这峡谷中的力量过剩且紊乱，阿娜丝塔身在其中，刚好可以遮掩她的气息，让利维坦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但这好地方她也无福消受太久，冷死了，再坚持最多一小时，就会被冻成冰雕。 阿娜丝塔思索片刻，决定去供奉着她的一座海上庙宇。 她是海洋女神，那座庙宇又是经常显灵，并且赏赐过神官许多器物的，所以在那儿，原本属于她的魔力残留就很浓厚。 她躲在哪，应当也不会引起利维坦的注意。 阿娜丝塔是个实干派，一旦想出了下一步怎么走，就一秒也不愿意在这破山坳多待，下一秒，她的身形消失无踪，随后，双足就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身边也没了凛冽的寒风。 只是这神庙明显不太平，有激烈的争吵从外边传来。 还没等阿娜丝塔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个神官跌跌撞撞冲到内殿来跪下祈祷。 “女神冕下，求您能指点信徒，叫我知道我该怎么办，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竟然用平民的性命相胁，要我们交出您赐予的珍贵宝物！” 他全程没抬头，自然没注意到，在祭台中央，高大华丽的女神像后头，有墨绿色的发丝飘动着。 阿娜丝塔在听到祈祷的同时，摸了摸腰间的祈祷接收器。 按照常理，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恶性【】事件中，它一定会嗡嗡的振动起来。 但此刻，它十分安静。 所以，并不是生死攸关。 阿娜丝塔晃了晃水晶球，点开接收但不提醒的消息栏，在最新的一条信息中，看到了跪在她雕像前的祭司。 明白了，看来外头的海盗，虽然试图用人质来做威胁，但其实根本没想着杀人。 这就对了，毕竟她这个人，还是有些仓鼠属性的，喜欢囤积而不爱炫耀，真正的好东西都屯在自家储物室里了，至于庙宇里，充其量一些祝福过的器物。 她往外甩出一个小法术，雕像前的喷泉中，水面短暂凝结成冰，形成文字。 祭司看到女神显灵，立刻将外头的危机说了。 原来，是一伙海盗，威逼他们交出的所谓秘宝，指的是那些种在祭台中，日夜听着歌颂女神的祈祷而长成的花草盆栽。 阿娜丝塔沉默了，她实在想不通，大费周章抢几盆花草有什么用。 就听神官继续道：“那些海岛，他们……他们要去死亡海域！去追寻上个时代留下来的秘宝！但是您知道的，在死亡海域中，日月星辰会被永不消散的云层遮蔽，罗盘失灵，所有误入其中的船只，都会变成幽灵船，在其中徘徊不去，所以这伙海盗，就将主意打到了女神的果实身上！” 他说到这儿，嘴唇嗡动着，似乎想要痛骂这些不要脸的海盗，可又不能在女神面前污言秽语，只能强憋了回去。 说完之后，他死死盯着方才出现了神谕的水面。 水面清澈无波，片刻之后，给出了指示：让这位神官，依照那位海盗的要求，交出盆栽花草，解救人质。 要说如今直接显灵把人救了也不是不行，但阿娜丝塔太好奇了。 如果说这些海盗，为了去探寻死亡海域，就死皮赖脸的要从海洋女神这儿讨点祝福，她还能理解，但花花草草…… 或许它们有着自己都没开发出来的用处。 阿娜丝塔打算暗中观察那些海盗。 神官看着水面，不可置信的愣了许久，喃喃自语道：“所以，是要将那些日夜听着颂歌的，充满灵气的花草，送给那些满手血污的匪徒吗？” 这语气，好似女神是要逼他亲手把女儿送去给恶霸当小妾。 阿娜丝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继续在水面上写字：这是救赎的代价。 神官恍然大悟，女神是仁慈的，想必是她不仅要让人质全员生还，甚至不肯对海盗降下神罚。 而作为女神座下的神官，他也应该充满牺牲精神！不该有任何不舍！ 阿娜丝塔从自己的雕像后头，侧目看到神官决绝的背影，决定今后多赏赐他点盆栽以作嘉奖。 接下来，她要去做混进海盗团的准备工作了。 除了满足好奇心之外，这还有一个好处：死亡海域，是大灾变期间，死神离开这个世界的出发点。想要撕裂空间壁垒，对于这个世界的神灵而言是很难的，所以死神当时携带的庞大亡灵舰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应当都被当做这个大型时空魔法的电池用掉了。 这之后，没用完的那些，就被十分不负责任的乱丢在海面上，这才形成了一片充斥着亡灵和死亡气息的海域。 阿娜丝塔不喜欢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可那儿的气息，正好能遮掩她的魔力，从而躲避利维坦的追踪。 一举两得，完美！ 第6章 . 海盗生涯 以及对海盗王的考察…… 海盗团的人，大概不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刚劫掠过海洋女神的神庙之后，神灵本尊就要混上船了。 -- 第10页 在他们的想象中，神灵大概无所不能，但很遗憾，阿娜丝塔不会飞，也不会隐形，想要蹭海盗船去死亡海域待一阵，需要用很人类的方式混进去。 魔法带来的唯一便利，大概就是她能给自己幻化一身女海盗款式的衣服，而不需要去淘二手。 随后，阿娜丝塔闪现到了波尔多岛。 这里严格来说都不算是岛屿，只是礁石群。大大小小的礁石之间，用铁皮、木板、废弃船只连接起来的浮板，提供了狭小而不平稳的生活空间。 在这儿居住的，都是些法外狂徒，他们不事生产——这破地方也没法生产。他们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比如说伺候海盗，负责帮海盗招募船员，卖酒和女人给海盗，是距离死亡海域最近的法外之地。 阿娜丝塔很自然的混迹在酒臭和烟草味浓郁的海盗之中，将长发包裹在头巾里，下半张脸用一张配色脏兮兮的面巾挡着，虽然也有人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会被这海蓝宝石一般的璀璨眸子吸引，但再看她脏兮兮的外套，就会放弃过多的遐思。 波尔多浮岛上女海盗的数量并不算少，只要肯拼命，没人会歧视你。 一如阿娜丝塔所猜测的，那伙去过她庙宇的海盗们，下一站就是这里。 虽然自己后发先至，但港口旁猎头的告示牌上，就有他的招工启事，让所有愿意跟船队去探索死亡海域的水手，先去找募集人报名，领取预知的薪水，等日落前来再回来集合。 一般来讲，这种活除了走投无路的亡命徒都不会去。那可是死亡海域，都都说不好会遭遇什么凶险，万一遇到凶恶的魔鬼，或者难解的谜题，非要献祭活人不可，新船员就是现成的肉猪了。 只不过，阿娜丝塔想起先前，他们威胁神官时尚且没打算杀人，大约是真的缺人手才会招募水手。 但很显然，和阿娜丝塔一样有远见的水手并不多，告示牌附近人很少，募集人给他们做洗脑动员时口若悬河，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们用不着担心什么，这次要去探索死亡海域的船长可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索多玛！迟早会成为海盗王的男人！你们这些咸鱼，一辈子都难碰上这种翻身的好机会！” 海盗王是什么玩意儿，阿娜丝塔听都没听过，只凭着船长那不吉利的姓氏，她觉着没戏。 但还是很痛快的在报名单上填了名字，而接下来，募集人就用老古董拍立得给她拍了一张全身照—— 到了黄昏却不来集合的话，就会成为波尔多岛上的通缉犯。 哪怕是法外之地，也自有一套规矩，没人能白嫖薪水。 之后还有两个多小时的闲暇，阿娜丝塔估算，利维坦不会这么快追上来，就安心找了个小酒馆打发时间。 波尔多岛之所以作为海盗乐园，始终没被更加“正义”的商会们联合起来一锅端了，就是因为这里已经是死亡海域的边缘地带。此刻阳光正好，阿娜丝塔都能感受到微弱的死亡气息。 而她只要不适用魔法，狗鼻子都闻不出她的踪迹。 黄昏未至，酒馆内的客人不多。 整个酒馆里，除了两三对坦胸露背，八成皮肤都纹满了纹身的家伙在低声交谈之外，只有她，以及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红发男人在喝酒。 他也是独自一人，跟那些脏兮兮的壮汉不一样，看起来还算干净，眼角有被太阳灼伤的痕迹，但在黝黑皮肤的映衬下，倒也有几分像纹身。 如果有人经过他面前，与他视线相接，他就会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遥遥举杯。 作为海盗来讲，看起来友善的过头了，大概是还没捱过命运的毒打。 等到了傍晚，港口方向传来熙攘声，阿娜丝塔起身出去，转头发现红发男人也去了吧台结账。 看来是未来的同事。 等上了船，所有的新水手都被平均分配在五艘船上当小工，阿娜丝塔被分配到了头船。 等大腹便便的大副演说过一通之后，有人起哄说想要见一见船长。 而不等大副回答，就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红发男子从比人还高的酒桶后边走出来，露出爽朗的笑容，跟新船员们挨个打招呼。 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正是先前在酒馆闲坐了很久的那个年轻人。 阿娜丝塔可不想让他误会二人之间有什么缘分，立刻后退两步，躲到了大块头们的身后，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头船对詹姆斯船长而言，就跟家一样，讲话也百无禁忌。 阿娜丝塔很快就从他跟大副的对话里，得知船长曾经独自在一个女巫的坟冢里，找到了一个失传的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不算强悍，但是覆盖面很广，只要将这些盆栽放在魔法阵正中，它们带着的，微弱的，属于海洋女神的力量，就会如同一张轻薄细腻的网，覆盖整艘船。 每艘船上放一盆，就能持续不间断的，拿着大喇叭四处广播，说明这船队是受海洋女神庇护的。而其核心，必须是活物。 普通人学不会魔法，但重金购买妖兽的血液作为颜料，照葫芦画瓢绘制的魔法阵，还是能起到作用的。 所以詹姆斯船长才盯上了盆栽，作为他进军死亡海域的筹码。 其实直接掳几个神官效果会更好，至少在船上，活人要比盆栽更好养活。 -- 第11页 如果是从盆栽绝去搞偷袭，或者趁人不备直接跳海自杀来鱼死网破给他们添乱的角度，说明船长还算聪明； 如果是因为不想让无辜的神官受累，说明船长本质上竟然是个好人。 不管哪一种，都让阿娜丝塔认真的考虑起，要不要暗中扶持詹姆斯船长，真的让他当上什么海盗王。 如果领军人物其实是个好人，没准还真能引人向善。毕竟如今的海盗，也不全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其中很多人都是因为家园在大灾变中彻底被毁了，才不得不干这个行当的。 然而这念头才升起来，她又无意中听到，大副跟亲信抱怨，说船长独自躲在波尔多浮岛上，只让他去神庙打劫，就是怕女神迁怒整个海盗团，所以让他出面，还在船头放了假标志，直到深入死亡海域之前，都不会换回来。 鸡贼的让别人当替死鬼？那海盗王什么的，算了吧…… 詹姆斯船长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就在听墙角间经历了大起大落。 随着船只深入死亡海域，天空中已然看不到海鸥的影子，取而代之是形状变幻莫测的乌云。远远望见的船只，都是卡在礁石上的残骸，毫无生气。 不祥的气息越来越浓，罗盘彻底失灵，只能根据洋流的方向，以及一些旧时代的航海图，才能前进。 船员中开始怀疑，这一趟会不会无功而返了。 经过了那么多岛屿暗礁，连一枚金币都没找到。 只是詹姆斯船长每每都会生动的描述宝藏的传说，都能将怀疑暂且压下去。 阿娜丝塔倒是很清楚，所谓宝藏根本不存在，亡灵舰队对死神来说都是一次性电池，就算真有财宝，他带走不香么？ 但很显然，詹姆斯船长不是个傻瓜，他其实也不相信关于宝藏的传说，毕竟大灾变过去才十年，能有多少满载财宝的商船误入死亡海域，从此埋葬在此呢？ 他的目的是幽灵船。可以在暗夜中悄然遁入黑暗，神出鬼没的幽灵船。 看来是之前的魔法阵给了他启发。 普通人无法学会魔法，却能使用魔法道具。若他能征服幽灵船，在死亡海域之外也能驾驭它们，将会成为海面上的霸主。 入夜，阿娜丝塔在甲板上吹风，就见两个醉醺醺的水手迎面走来。 其中一个看到阿娜丝塔，眼睛就亮了。 “小妞儿，如果你真的丑，嗝……那你肯定就会露出来看啦！既然长得好看，却这么藏着掖着，该不会是……嗝，想要勾搭船长吧，嗯？” 平日迫于船长的命令，不能随便勾搭女船员，如今喝大了，就暴露本性。 而他的同伴似乎还有点理智，想将他拉回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阿娜丝塔面部表情的走到他面前，一个背摔就将他丢下了船。 一个强化自身肌肉的小法术，不会散发出魔力波动。 他的同伴被吓的立刻醒了酒，慌忙往下扔绳子救援，同时喊人来帮忙。 被吵醒的一干海盗，跟着船长和大副出来围观，听说阿娜丝塔这么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竟然能将那样的壮汉一把丢下海，都对她投去复杂的目光，心内暗自庆幸先前没鬼迷心窍招惹她。 阿娜丝塔此刻，最好奇詹姆斯会如何裁决这件事。 这也是要不要扶持他当海盗王的一项测试，看他是会偏袒老船员，还是会秉公处理。 但詹姆斯船长盯着阿娜丝塔，半晌没说话，只是眼光越来越狂热。 阿娜丝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巾，确认还遮的很严实，这才意识到，船长看的是她身后。 第7章 . 真正的主宰 啥，就是我了？ 悄然出现在夜色中的，是教科书般的幽灵船。 船只破败也就算了，离着老远，就能看到桅杆上倒挂着半腐烂的尸体，滑溜溜的水藻和藤壶布满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离着老远就让人觉着腥气逼人。 特别是那些藤壶的壳上，还生着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察觉到有活人气息，所有的视线都直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阿娜丝塔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也太恶心了。”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身后的詹姆斯船长在赞叹：“也太美妙了。” 她有点胃疼，这人的审美竟然奇葩到了如此程度！ 幽灵船一出现，裁决船员之间的小冲突自然被他抛诸脑后，下令让船队迎头冲过去。 但这幽灵船不似传说中那样，会紧贴在误入死亡海域的船只上，直到将普通的船只彻底拖入深海，反而掉头就走，溜得飞快。其动作之娴熟，让阿娜丝塔不禁怀疑它们是跟自己偷师的。 船长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因为他的船队上，有海洋女神的庇护。 “海洋女神果然才是大海的真正主宰！连昔日死神的旧部都退避三舍！”他兴奋的大喊。 阿娜丝塔尴尬的别过脸去。 怎么她就成了主宰了，这话可不兴让风暴之神听见，否则非来找她约架不可。 追了半天追不到，詹姆斯船长觉着这样不是办法，一咬牙兵行险着，将头船上魔法阵中心的盆栽挪开，让整艘船在无保护状态下成为诱饵。 这一次，幽灵船倒是不跑了，却也没主动贴上来，藤壶上的眼睛转动着，似乎是在观察。 船长下令，让其余船只原地待命，头船独自靠近幽灵船。 -- 第12页 当头船距离有女神力量庇护的船队足够远时，幽灵船终于动了。 这艘海盗船上，有太多活人的生命力，这对于幽灵船来说，是无法抵御的甜美诱惑。 当两艘船靠的足够近之后，从幽灵船上，许多腐烂的绳索和勾爪凭空丢了过来，扣住了头船的围栏，破帆布下，漏酒桶后，只剩森森白骨的幽灵海盗目露凶光，冲了过来。 面对这诡异的场面，许多水手都心内忐忑，不敢上前。只是船长身先士卒，鼓舞了士气，才终于一拥而上。 到底是海上，就算想逃也没退路，只能拼了！ 而刚露过一手的阿娜丝塔却溜了。那些一身腥气，看上去就黏腻湿滑的玩意儿，她实在不想碰，退到安全位置暗中观察。 如果海盗们落了下风，她就只能冒着被利维坦发现的风险出手相助，但他们应该挺得住。 方才她已经看明白了，骷髅海盗们身体内根本没有灵魂，控制骸骨和半腐烂尸体的，是藤壶。 被死亡气息侵染，背上生出眼珠的藤壶，以新鲜血肉为食，寄生在骷髅的眼眶中，驱使骷髅猎杀活人。 而藤壶的战斗经验，俨然比不上刀口舔血的海盗们，一番恶战之后，海盗们占了上风，见状，詹姆斯船长一马当先想要跳上幽灵船。 阿娜丝塔傻眼了，船上还有很多小藤壶挂在绳索和船帆上，就等着往人眼睛口鼻里钻呢！ 所以你之前无所畏惧，只是因为勇，而不是因为注意到敌人是藤壶而非幽灵吗？ 她只好施展了一个小魔法，以风刃割断了一条绳索。 黏糊糊的绳索“啪”的一声摔在詹姆斯船长面前，上头的藤壶被摔裂了壳子，粘液和细丝搅作一团。 好歹是能当船长的人，詹姆斯没蠢到证据摆在眼前还不看，他迅速反应过来，命令水手们先点起火把，将幽灵船的甲板上，围栏上，所有藤壶和可能藏着藤壶的东西都烧干净。 藤壶畏惧火焰的热度，很快就纷纷从腐朽的木板缝隙中爬出去，跳海求生。 就这样，第一艘幽灵船成功被收入囊中。 首战告捷！船长开了个动员大会之后，带了一票骨干去研究幽灵船。 其中当然不包括阿娜丝塔这个明目张胆摸鱼的工资小偷。 研究结果很令人欣喜，幽灵船本身虽然不能闪现瞬移，但确实可以隐匿在黑暗中，詹姆斯船长决定，继续深入，从而截获更多幽灵船。 这是阿娜丝塔乐于看到的结果。 如果在死亡海域躲的够久，没准利维坦就会误以为她掌握了新技能，也能随意跳转到其他位面，等他大海捞针的出去找，她就能逍遥好一阵子了！ 当然，如果海盗们返航，她自己留在死亡海域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只能以大眼珠子藤壶为食，还不如去直面利维坦，好歹魔神冕下生的好看，她总不至于是被恶心死的。 直到深入死亡海域的第十六天，阿娜丝塔恍然间意识到，这次旅程未免太久了。 已经抓了十三艘幽灵船，詹姆斯船长竟然还要继续前进？ 问题是，如今每艘船上，都已经只能安排最少的人数，再抓，就连掌舵手都不够分了。 这个问题，大副也意识到了，但詹姆斯船长只是双目赤红的表示：“就算我用不到那么多，但至少我可以把它们藏起来，这样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得，被魇住了。 长久浸润在死亡气息之中，内心的阴暗面就是会不断扩大，先前鬼迷了心窍试图占阿娜丝塔便宜的水手就是这般，他后来被船长惩罚去干两个月最累的苦力时，船长还表示，谁如果没法控制自己的心魔，就主动去干活，累的只能倒头就睡，也就没力气想东想西了。 然而他能约束别人，却没法控制住自己。 阿娜丝塔当然可以一走了之。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利维坦如果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当然怎么都好说，可如果他还在，那频繁使用魔法，势必会引起他的注意。 可就这么一走了之，又有点于心不忍。 没她的首肯，海盗们也不会一头冲进死亡海域。 阿娜丝塔不是个纠结的人，既然决定要帮，就不会瞻前顾后。 当夜，她幻化出跟传说中一致的那身衣服，自带圣光的闪现在船长房间内。 而她都这么圣光普照，把本来昏暗的小房间都照的亮如白昼了，詹姆斯船长还是没回头，埋首在桌上扎满图钉的航海图，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被无视的如此彻底，阿娜丝塔怒从心中起，瞧着詹姆斯虽然不爱洗头，但头巾倒是挺干净，抬手照着他头顶就是一巴掌拍了下去。 詹姆斯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屋子里已然亮如白昼。 沐浴在柔光之中，看不清面容，只有神圣感扑面而来的身影，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但随后，被尘封的理智，一点点的又回到了脑子里。 伴随着清醒一同到来的是恐惧。 面前的只会是那位海洋女神。就算传闻中，她是最亲切温和的神灵，可自己先前刚派人打劫过神庙，哪里配得到原谅。 “女神……冕下？” 看到圣光中的人影点了点头，他双腿一软，直接跪下了。 “求冕下宽恕我一时的鬼迷心窍，之前纵容手下在神庙前犯下的错误，我会承担的！但求冕下宽限我一段时间，很快，不到五年……不，三年！我一定会为您修葺最宏大的祭坛，最华美的雕像……” -- 第13页 “够了。”阿娜丝塔打断他。 这都哪跟哪。 她冷笑，詹姆斯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回收之前的计划，将打劫神庙的锅甩给手下。 于是阿娜丝塔决定当一回谜语人吓唬他：“贪得无厌者，将不配享有祝福。” 詹姆斯额头上的冷汗流到下巴上，摇摇欲坠，他问：“您的意思是，让我把我不能控制的幽灵船都放了？” 阿娜丝塔沉默。 而她的沉默，让詹姆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割的肉还不够多，他只觉着手脚发冷。 但就算如此，他也要试图讨价还价。 于是，他搜肠刮肚的诉苦，说自己是掏空了家底才能豪赌一把，进行这样一次探险。 这话倒是可信，现在谁活着都不容易，而没有海军的存在，也许船长不行，可作为水手，只要没太出风头，招惹过仇家，随时可以金盆洗手，下船另谋生路。 等这一趟回去，要么詹姆斯真的能给他们发足够多的薪水，要么他的豪言壮语能继续笼络他们一阵，否则，他们就该收拾行囊跑路了。 而詹姆斯明显发不出那么多钱。 水手们回老家当渔民算好的，加入其它没底线的海盗团□□掳掠，不是阿娜丝塔乐见的事。 于是，在詹姆斯赌咒发誓，将来会如何镇压没有职业操守的海盗，又会如何虔诚的寻觅隐秘的宝藏都献给女神之后，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随后消失无踪。 接下来，海盗团迅速返航。 返程要安顿幽灵船，不会直接在港口停留，而是径直去往没在地图上标绘出的无人岛。 明面上，詹姆斯让临时上船的水手们自由选择：留下继续当船员，还是拿着说好的报酬离开。实际上，他画饼功夫了得，大部分水手都打算入伙。 而阿娜丝塔原本还打算再观察两天，可刚一离开死亡海域，就感受到了不祥的气息。 准确来说，是利维坦的气息。 哪怕只是动用了几个小法术，但叠加了海盗船上那些她祝福过的植物，还是足够被他察觉到，然后追过来了！ 第8章 . 享受一下？ 在某个复古的场所 在察觉到危险来临的瞬间，阿娜丝塔只觉浑身冰冷。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准确来说，不是真的听到，而是笼罩了整个船队的，用魔法传递的讯息。 周围的水手们都没察觉到异状，很显然是只有她才听得到。 利维坦的声音中略带无奈：“如果不想见我，不必这样折腾自己，直接告诉我便是，我会耐心等到你呼唤我的那一刻。” 温柔缱绻的关心由他说出来，却只让阿娜丝塔浑身发毛。 没等听到下一句，她的身影立刻消失无踪。 如果她傻子似的相信了利维坦的保证，回应这段魔法广播，就会正中他下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至于他说会等待？半个字都不能信，阿娜丝塔清楚的记得，在前几辈子，一刀两断这几个字，她都说厌了。 等利维坦来到这儿，每艘船上都有她的（盆栽）的气息，等他排查完，怎么也得用个三五分钟。 倒也足够她逃远了。 如果詹姆斯船长非要多嘴，将女神深夜眷顾他，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事儿抖出来，那他也是死有余辜。 这一次，阿娜丝塔给自己选的落脚地，仍旧是波尔多浮岛。 感受到浮岛周围的海水中，有属于利维坦的极淡的魔力波动时，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利维坦不久前刚来排查过。 阿娜丝塔上一回在岛上喝了一下午的酒，同时往酒桌底下粘了一片琥珀。 不是古董，是封存了她一缕发丝的琥珀，这东西会持续散发微弱的魔力波动，足以混淆视听。 虽然她本体的魔力，一撮头发是比不了的，不过，这个时代的海盗们百无禁忌，信仰也五花八门，有奶便是娘，多少护身符都敢往脖子上套，当然也有出自她庙宇的。 所以，浮岛上的魔力气息本就很复杂，除非利维坦也亲自折返，距离足够近，才能分辨出这些魔力波动究竟是属于她，还是属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娜丝塔提醒自己，千万别再手贱使用魔法了。 再手贱，就真的要被抓住了！ 打定主意要暂且伪装成一个普通人，阿娜丝塔去浮岛上看起来最体面的旅店开了个房间，同时，叫服务员帮她跑腿买酒菜回来。 服务员见状，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你是刚下船的海盗吧？” 阿娜丝塔心说这不废话么。 “干那么危险的买卖，难道就为了过跟我们一样的乏味日子，不享受一下？” 据服务生说，是完全还原了旧时代的夜店，介绍制的，没人引荐一律不接待，而他碰巧，可以当引荐人，只是需要收取一丁点儿小费。 阿娜丝塔对此没有兴趣。夜店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鬼鬼祟祟的，就很像是诈骗团伙。可她又有些纳闷，什么样的诈骗团伙会专门挑海盗下手啊，黑吃黑？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之后，跟着服务员在集装箱构成的一个个店铺缝隙之间穿行，心内半是兴奋半是后悔。 都提醒自己一万次，别太敬业，工作方面尽量划水了，这该死的敬业心态，怎么就改不掉呢？ -- 第14页 仿佛在钢铁迷宫中穿行，喧嚣越来越远。波尔多浮岛这么个弹丸之地，竟也能找出这样与世隔绝的空间。入口看上去就是个废弃的排水口，掀开盖子，楼梯很长。 阿娜丝塔眯起眼睛。 原来在这片海洋上，还有她这个女神都不了解的秘密。 看似破铁皮拼成的浮岛，水下空间不小，竟然是用旧时代潜水艇掏空了内部改造的。 而且非常大手笔，竟然通了电。 跟她印象里的高档夜店不同，这儿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充满了赛博朋克味儿的迪厅。 舞池中央，彩球灯光旋转闪烁着，台上眉目清秀的男子，吼出扰动情绪的死亡摇滚。 陪酒的侍者们统一穿着透明雨衣，贴身不透明的布料毛巾大小，均匀分配给几个器官，将生意摆在台面上任人挑选。 男女都有，身材和脸无可挑剔，某些人眼周铺满了闪光的金属片，一些器官明显不符合人体常理，不管是形状还是尺寸。 旧时代遗留的杂志上，专家呼吁不要过度整形，在技术还不完善的情况下，这些假体很可能会造成肌肉萎缩等一系列副作用。 如今科技倒退，反倒是这没用的东西保留下来，并大行其道？ 阿娜丝塔眉头越皱越紧，而领过了小费的服务员早就溜了。 一个风尘气淡薄的男子凑了过来。他发色和瞳孔颜色极浅，脸颊两侧是两只人造的精灵耳，笑容纯粹，比起特殊工作者，更像是个真正的精灵。 只可惜精灵这个种族，有与生俱来的精神洁癖，才不会穿透明雨衣招摇过市。 “这位小姐，我能请您喝一杯吗？”说着，他已经对酒保打了个响指。 阿娜丝塔挑眉：“你确定是你请我吗？” 她遇到过太多次搭讪，熟知套路，但眼前的情况倒是挺新鲜。穿着工作服的“少爷”请客人喝酒，就闻所未闻了。放长线钓大鱼吗？这如果碰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岂不是要赔死。 男人笑容殷勤：“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就算我还在工作中，也不代表我不能为自己放个假，请让我感兴趣的人喝一杯。” 似乎是为了消除阿娜丝塔的疑心，他越发凑近，让身上的迷情香水随着体温散发出温吞诡异的香气。 见阿娜丝塔不为所用，他一挑眉：“信不过？不要把我们想的太可怜，这只是一份工作，这儿……”男人低头，手指敲在他衣服下边某个器官上，发出清脆的金属音，“是因为事故才没法用了，所以用了旧时代留下的珍贵技术来做了假体，而我在这儿工作，只是为了偿还手术的费用。” 人在听故事的时候，容易全神贯注，从而忽略一些本该注意的事。酒保恰到好处的在这时端上来两杯鸡尾酒。 阿娜丝塔悟了，原来是玩仙人跳的，而且是整个店都参与进去的，纯纯的黑店。 通常来讲，防备来搭讪的陪酒，但很难会去怀疑调酒师。毕竟座位上，舞池中，绝大多数人手里都擎着酒杯，他们喝完之后也没怎样。 倘若酒中放的是普通安眠药，阿娜丝塔没准察觉不出，虽然好几辈子的人生经验让她绝不会碰拦路不明的饮食，确也不会立刻发现问题。 可惜酒中是昏睡魔药。 阿娜丝塔对于魔力很敏感，瞬间就分辨出来了。 而这东西，对她而言恰好是没效果的。 于是，阿娜丝塔决定顺势而为，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名堂，用男子精心表演出的故事下酒，很快将酸甜可口的鸡尾酒喝了个干净，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倒头就睡。 装睡被人扶着去了更下边一层，丢进了个小房间。 男人没偷钱，等了一会儿之后，阿娜丝塔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靠近，开门关门。一个乍听之下分辨不出性别的人问：“还是老三样？” 男人答应一声：“对，而且得先下药，两支。” 来人咋舌：“这药可挺贵呢！” 男人语气中带着不耐烦：“少废话吧，这女的可能是黑金海盗团的人，能从死亡海域出来，准有两把刷子！万一搞到一半药效过了，咱俩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 黑金海盗团就是詹姆斯·索多玛的船队，阿娜丝塔可一句都没提起过，大约是身上不知哪个小物件暴露了？看来这男人也是老手，什么都清楚，眼光够毒辣的。 二人商议妥当，一人抓起阿娜丝塔的胳膊，要将袖子撸上去。 阿娜丝塔不再装睡，她一跃而起，扯起项链上的狼牙刺透了男人的肩膀。 男人哀嚎一声，盛满了金黄色液体的注射器应声落地。 靠近房门处，手里拿着拍立得的女人见状转头就逃，却被犹如海草一样，可以随意控制的长发勒住脖子勾了回来。 她也想呼叫，但脸都憋紫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传闻中海洋女神的长发可以随心飞舞，大约没人会联想到，这秀发的实际用途是当鞭子甩。 用床单将二人捆成一团，又用床单堵上嘴，之后阿娜丝塔发现，后进来的不是个女人，而是人妖，甚至比先前勾引她的那个男人还壮硕一些，后腰还别着匕首，肌肉扎实，背后劣质的橡胶皮肤扯开，底下是一片线条复杂的纹身。 她捡起针管，里头金黄色的液体略微粘稠，带着微弱而不祥的魔力波动，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 第15页 她将堵着嘴的床单扯下来，那二人竟然还放狠话，警告阿娜丝塔说，在这地方撒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她要是聪明点，可以趁现在溜走，二人还能当无事发生。 阿娜丝塔抬手就用狼牙挥了一道弧线，精准的在二人的脖子上都勾出一条流着血珠子的项链，他们立刻不嘴硬了，有问必答。 只要不遇到意外，她还是可以控制自己，不适用魔法的。 小小的仙人跳而已，远远算不上意外。 至少此刻，阿娜丝塔还是这样认为的。 第9章 . 捉……成双 您可看好了，是他们之间，…… 按这二人的说法，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比一般的仙人跳更恶劣。而所谓的老三样分别是：下大剂量的成瘾性药物，让人染上毒瘾；趁人神志不清，问出其深埋的秘密来作为要挟；进行多人运动，并且拍照留底。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受害者就会被拖入地狱，成为他们的捞金奴隶了。 就算去求助于神灵，可神灵又不是万能的，多半也无能为力。最终，受害者只会被榨干，渣都不剩。 吃人不吐骨头。 “所以你们是就为了钱？还是信仰着谁？”阿娜丝塔戳了戳那个人妖的后腰上的纹身问。 那妖艳又繁复的纹路，让阿娜丝塔总觉着有点邪门。以她当过半辈子祭司和十年女神的丰富经验来看，这纹路大概率有着某种象征意义。 她手劲很重，尖牙刺破了人妖的皮肤。 人妖疼的直哆嗦，不敢不实话实说：“都有……赚钱是为了活命，但也得上交一部分给主教，这药，就是从主教那儿买来的。” 阿娜丝塔冷哼：“这算哪门子主教，不就是个黑【分隔】帮头子么？” 首先，大灾变过程中很多神灵也死了，加上她这种新挂牌营业的，一共也就二三十位，每一位的象征图腾，阿娜丝塔都熟悉。而人妖身上的，明显不属于他们。 另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这个世界上神灵的工作，低风险高回报。断然没有专门搞违法犯罪，以此捞金的道理，效率太低了。 她估计，这二人是被那个什么主教给忽悠了，但也懒得教育他们，将人直接打晕，随后转身就走。 这些小喽啰不值得她杀，杀也杀不完，待来日调查一下源头，若是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就去清理害虫。如果追根溯源后，是其他神灵的势力范围，就去提醒一下。 然而一拉开门把手，就仿佛是拉动了地震警报似的，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铺天盖地的袭来。 海啸都未必会有这么大的震动，阿娜丝塔踉跄了下，差点咬到舌头。 金属板在开裂，令人牙酸的吱呀作响。 阿娜丝塔暗自心惊，该不会这么倒霉，那二人信奉的是个货真价实的邪神，发现被她砸了场子之后，气不过杀上门来了找麻烦了吧！ 就犹豫了这么一时片刻，门板就从门框上被震了下来，阿娜丝塔随手一抛，正砸在身后那二人身上，给他们盖了个被。 走廊里已然乱作一团，所有穿着衣服的，没穿衣服的，都在拼命往楼梯方向冲，生怕这潜水艇跟水面上方的联结在晃动之中断开，来不及逃到海面上。 走廊不宽，很多人在晃动中摔倒，被人踩着脊背，痛苦哀嚎。 仿佛十年前戛然而止的大灾变又重启征程，裹挟着所有人奔向终点。 阿娜丝塔自口袋中掏出先前拽下来的项链，将一颗蔚蓝色的琉璃珠子摘下来，砸在铁板墙上拍碎。立刻有蓝色的雾气在走廊中弥散开，而所有吸入了雾气的人，都瞬间昏睡过去。 她不是每一种魔法都会用，但当了十年的女神，家底姑且还是存了些。 踩踏事件算是平息了，但废弃潜水艇的震动幅度却在不断增大。 这时，从楼梯上走下一个人。 隔着蓝色的雾气，阿娜丝塔看不真切，可光是身材，就让阿娜丝塔只扫了一眼，就心内大喊不妙。 所以说，这次骚动的始作俑者，是来抓奸的利维坦？ 他还真就折返回波尔多浮岛了？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之前已然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她都要认为，这家伙在自己身上埋了定位装置！ 既然是这一位，也就没有对峙的必要了，阿娜丝塔立刻要再用个闪现术溜掉。然而这一次，本来还隔着摔倒的人山，离着有一段距离的人影，一眨眼功夫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会用的闪现术，利维坦只会用的更加纯熟。 他微凉的手指已经抵在了阿娜丝塔的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以此来封住了她施展到三分之一的闪现术。 与此同时，砸在床上的门板滑落在地，露出衣衫不整，被捆在一起的两个人来。 暗金色的眸子往那儿扫了一眼，随后看向阿娜丝塔。 “你费尽心力躲开我，就是要跟这些货色混在一起？”语调听起来倒是很平静，仿佛在问她今晚吃什么。 但阿娜丝塔分明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意。 不过，阿娜丝塔根本不为所动，只冷冷道：“是又如何，我就是爱跟这种货色混在一起，您既然不满意，那就解除婚约，一拍两散多好。” 她这么说，利维坦却似乎早有准备：“不好。” 震动更剧烈了。 -- 第16页 潜水艇的寿命俨然走到了尽头，外侧金属板纷纷脱落，开始有海水渗进来。 啧，她都差点忘了，利维坦的性格，就好像脑子不好使的正房夫人，不会苛责偷腥的另一半，只会去打小三。 他只会把这两个人杀了，顺便让整个夜店的人跟着陪葬。 老实说，如果都是里头那两个人渣一伙的，死有余辜。但其中肯定还混了不少受害者。 到底不该让无辜之人横死，阿娜丝塔抿了抿唇，很不走心的安抚了一句：“捉奸要成双，魔神冕下，您可看好了，是他们两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跟我可没关系。” 说到这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震动终于停止了。 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气也越来越坚定：“说到底，我是来这工作的，您能别妨碍我吗？” “当然可以。”利维坦一口答应。 但是说归说，做归做。他并没走开，也没拉开和阿娜丝塔之间的距离。 阿娜丝塔皱眉，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她理应没有耍脾气的权力，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我想我有必要再重复一次……” “嘘——”利维坦又一次打断了她，微凉的手指再一次贴在她的双唇之上，随后将她拉进了房间内。 然后一挥手，先前那扇门板就飘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阿娜丝塔听到急匆匆跑下来的脚步声，皮鞋踢踏，但到了走廊之后，有人骂了一句：“这帮脏人好死不死，怎么都堆在这儿了？” 另一个低声道：“小声点，这八成是那个怪物搞的鬼！” 怪物？ 阿娜丝塔转头，疑惑的看着利维坦。 不会在说他吧？ 利维坦没出声解释。 外头的两人也不再交谈，只是挨个房间的踢开门去搜寻，走到一半，都很奇怪怎么震动彻底停了。 对此，二人的一致结论是，大约是引发震荡的怪物已经逃远了。饶是如此，他们也还是很不甘心的搜遍了每一间屋子。 直到踢开走廊尽头变形的房门之后，他们的目光落在床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其中一个嘟囔了句：“真辣眼睛。” 二人骂骂咧咧的离开，全然没注意，在门后还站着两个人。 利维坦没使用任何法术，就是单纯的，只靠物理遮掩，躲过了这奇怪的“搜捕”。 “您能解释一下吗？” “只是被他们看到了我的本体而已，”利维坦说的一派轻松，“而我想，你既然在这儿，掌管着海洋的权柄，或许不希望我滥杀无辜，所以我就放任他们追了过来。” 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女祭司，阿娜丝塔知道，利维坦这近乎完美的人类形态，其实是他根据自己的喜好捏出来的外表，而他的本体则是巨大的海怪，形态类似鳄鱼，但更加修长迷人，也更具威慑力。 信徒们以此为图腾，甚至会将其抽象化纹在身上，时常被误认为是细长的龙纹。 这个世界内，没有关于利维坦的信仰存在，自然也无人识得其真面目。 阿娜丝塔心想，他发现自己去逛夜店，气的现了原形，好巧不巧被经过波尔多浮岛的妖兽猎人当做珍奇异兽盯上，大概是他魔神生涯中最没排面的时刻了。 实际上，如果他展露出更强的能力，那就会被人奉为神明。但为了顾及她的立场，谁也没杀，可以说态度低到了尘埃里。 就算如此，阿娜丝塔没法从心底搜刮出一丝一毫的柔软。 类似的情况，在她第二世轮回里也发生过，甚至那一次利维坦比如今还积极—— “既然你为了报答养育你的皇室，确实打算认下救世主这个身份，那不如我去将所谓的魔王杀了，再作为反派被你击败？” 这一切，在她眼里，实在无关于爱。 阿娜丝塔不想被纠缠，不愿享受利维坦对“未婚妻”的优待，十分想摆脱这没有基础的，空中楼阁一样的婚约。 她叹了口气，抬手帮男人整理额头上散乱的鬓发，看似无限温柔，其实就跟对待那些需要她照顾，却又深深误解着她，隔着滤镜看她的信徒一样。 “您付出这么多，实在没有必要。”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套用了先前利维坦在魔法广播中的语气，“因为不管您怎么做，都会让我觉着很困扰。” 利维坦暗金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阿娜丝塔没给他插话的机会：“别再说您爱我了，我不相信，一切归根到底，都是您对于一个占用了您未婚妻名额的女人，产生的独占欲罢了。” 第10章 . 独占欲 就算如此，跟我最亲密的还是您…… 阿娜丝塔一直以为，这辈子和之前几次转世的情况都不一样，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少这一回，她没有一群为了她付出极多，让她不得不跟利维坦虚与委蛇，从而遮掩自己这奇葩的世所不容的身份。 所以也敢说实话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利维坦眼中又一次闪过落寞的神情。 一如他刚找上门时，被拒之门外的样子。 阿娜丝塔很认真的点头。 这是司掌嫉妒的魔神，他的信徒都多少会受到影响，变的格外争强好胜。 他自己怎么可能没有独占欲。 如果这是一出标准的虐恋剧本，利维坦接下来大约会歇斯底里的疯一下，或许还会想要试图囚禁未婚妻，来一出强制爱什么的。 -- 第17页 然而，还没等阿娜丝塔脑补完这场无爱虐恋的结局，利维坦就笑了。 “你这样理解完全没问题，毕竟，嫉妒和独占欲，可是这世上最强烈的情感。” 他凑近之后，因为身高差，所以阿娜丝塔不得不抬头仰视，暗金色眼中灼烧着的热烈情绪，让阿娜丝塔突然意识到，刚才是对驴弹琴。 “所以，你可以不爱我，但必须属于我，将我放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位置。” 阿娜丝塔哑然，原来是这个走向吗？ 就听利维坦继续道：“从这个世界上广为流传的传说看来，你似乎很喜爱这份工作，也很喜爱你的信徒们……” 说到这儿，利维坦转头就走。 “等等！等等……”阿娜丝塔拽住他的袖子。 霸总文学看多了，想当然的真是个天大错误的，竟然是她。 对司掌嫉妒的魔神，说他抱有的感情完全是嫉妒和独占欲在作祟，可一点毛病都没有，反而还因为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让他肆无忌惮起来。 而他也确实拿捏住了阿娜丝塔的软肋—— 确实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抢走他未婚妻注意力的东西，都毁掉不就行了？ 阿娜丝塔不能让他这样做，她很喜爱这个世界，不能让无辜之人，因她经历过的情感闹剧而无辜受累。 利维坦放缓了脚步，瞥了他的未婚妻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到这份上她还能怎么往回圆。 “您冷静一点，如果说您只是嫉妒，那完全没必要不是吗？我是喜欢这份工作，而不是喜欢我的信徒们。您既然已经听说过我的工作了，肯定知道，我一直没有任何绯闻，他们甚至连我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利维坦已经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阿娜丝塔心内松了一口气。 她这算是又掌握了对话的节奏吗？ “所以您看，跟我最亲密的还是您，所以维持现状，不好吗？” 哪怕只得了30分，距离及格都还远得很，但仍旧不妨碍他是全班第一，没毛病。 她这话说的，可谓是敷衍至极。 身为利维坦座下女祭司的时光已经过去太久了，她的身体记忆，能让她对于当个女祭司有多辛苦繁琐。偏偏不太回忆得起，跟这位上司是怎么相处的。 这自然也是他们根本没怎么相处过的佐证。 利维坦唇角微微勾起：“你的意思是，虽然如今你的身份已经变了，但我仍旧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存在？” 这潦草的敷衍，似乎也奏效了？ 然而他话锋一转：“你要怎么证明这一点？” 首先，排除原地结婚。 其次，排除以身相许。 “您容我考虑一下。”她说。 既然还没火烧眉毛，那就暂且拖着好了。 饶是震动已经随着利维坦的平静而停止，但在阿娜丝塔来到地面上之后，仍旧看到了人间炼狱。 已经断裂的金属当然不可能自己焊接回去，雪花似的从浮岛边缘散开，或飘远，或沉没。 波尔多浮岛眼见着彻底散架。 海盗们基本是提上裤子就跑，所以速度最快，此刻基本都已经上了船，起锚逃走了。 先前来追捕利维坦的赏金猎人们，动作比他们要慢一些。浮岛的原住民们很多并没有自己的船，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赏金猎人们能带上他们一同逃难。 他们哪怕搭上全部身家，也希望能保住性命。 但赏金猎人们根本不理睬岛民。 船只有一艘，还不是客船，哪装得下多少人？坏心眼的甚至会收了他们的钱，却又将人一脚踢下甲板。 岛民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深处绝境，怒从心中起，也不管武力有多悬殊，拿上武器去跟赏金猎人们拼命。 阿娜丝塔想好该怎么证明了。 她看向利维坦：“拯救他们，让他们将您和我之间独一无二的神秘关系，散播到四海尽头。您觉着这样的证明怎么样？” 算是很直白的试图利用了。 就听利维坦轻笑一声，随后化身为庞然巨物，冲进了海中。 日后流传开的传说是这样描述的：在海盗盘踞的波尔多浮岛上，罪孽滋生，终于成了神灵无法容忍的存在。这一日，有巨大的魔兽现世，它将岛屿彻底破坏，破碎的岛屿和上边的人，如同泡沫一般被抛到了天上。 竟无一人死亡。 被抛至半空又落地的岛民们摔得七荤八素，而等他们再站起来时，发现波尔多浮岛的面积虽然变小了许多，但从四面漏水的拙劣拼接，变成了光华无暇的一整片金属地面。 就好像这东西曾经融化过，又被重新铸造过一般。 这是毋庸置疑的神迹。 原本岛屿藏在水面下的地下室部分都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沉入水底，还是也被融化，成了如今坚实地面的一部分。 而在岛屿重塑引发的汹涌波涛之中，赏金猎人的船翻了，他们惨兮兮的缩在救生艇上，祈求岛民能允许他们上岸，却被无情拒绝。 而这只身形巨大，犹如细长巨龙的怪兽，是同海洋女神一起出现，又同时消失的。 隔着重重雾气，海洋女神的身影若隐若现，而她的目光长久凝视着最穷凶极恶的那一群人。 岛民们面面相觑，似乎都认为自己明白了女神的想法，将那些开黑店的人渣都丢下了海。 -- 第18页 阿娜丝塔在朦胧雾气中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利维坦再浮出水面。 难道是被她利用，又公开了关系，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阿娜丝塔总觉着这件事还没完，一定还有后话。但眼下也没线索，而且她可不愿意被劫后余生的岛民们围观，一个闪现回家了。 刚一到家就看到门缝中夹了一封信。 信奉是暗绿色的，烫了代表嫉妒之主的火漆印章。 信上只有一句话，是用原世界里的通用语写的：希望今日的表演能让你满意。 表演？ 阿娜丝塔将信纸翻过来调过去，还对着阳光透着看，也没瞧出别的玄机。 正一头雾水，一直安静的仿佛断电关机的水晶球热了起来，阿娜丝塔随手点开，原来是人皇答应供奉给她的供品到账了。 虽然不管是起因和过程，都有很大问题，但威胁了内森堡的危机总归是她解决掉的，所以这丰厚的报酬她可以毫无愧疚的收下。 照例，其中除了金银珠宝外，还有一件祖传秘宝。 阿娜丝塔倒是好奇，哆啦A皇的口袋里到底有多少稀奇古怪的祖传秘宝，于是授意信使将东西带过来。 至于金银，都留给神官们做日常开销，再添置些花花草草。 这一次的祖传秘宝，是十分精致的一件纱衣，很是轻薄，但每一根丝都非常坚韧，阿娜丝塔用最大的力气都没法撕开哪怕一根丝线。 防御系数相当高。 是个好东西，但阿娜丝塔认为自己用不到。 她一般不打架，打也是碾压式的欺负人。若真刀真枪势均力敌的干架，那必然是跟其他神灵之间。那样的话，物理层面的防御没什么用，而这件纱衣就这么送来，也没配个说明书，能不能防范得住魔法攻击，不太好说。 还没研究明白新到手的魔法道具，祈祷接收器又开始发烫。 戳开一看，发现是赏金猎人公会的人，他们献上了极为丰厚的供品。 仔细听会长的碎碎念，原来是希望宽厚仁慈的女神能原谅他手下人有眼无珠，竟然把她的使魔当成妖兽试图猎杀。 堂堂魔神，被形容成使魔，阿娜丝塔想，将这件事告诉利维坦，会不会让他恼怒，从而对自己的执著程度-1. 正这么想着，水晶球猛然震动起来，幅度之大差点儿从她掌心里荡出去。 阿娜丝塔蹙眉，今日的祈祷未免多的不正常了。 画面中，大约十二三个人，他们所在的地方，背景颜色纷乱瑰丽，是生长的过分茂盛的蕨类植物，它们诡异的开放出花朵，妖异的盛放着。 这么高的辨识度，让阿娜丝塔不用听他们祈祷的内容，也能知道他们在哪里。 一座名字未知，以核电站为中心的小岛。核电站在大灾变初期发生了爆炸以及核泄漏，当时岛上的所有人类无一生还，等于这个世界中的切尔诺贝利。 人类这种生物，怎么就这么爱作死呢！ 休息是休息不上了，阿娜丝塔长叹一口气，立刻就准备前往救援。 再作死，也到底是十几条人命。 之前就从没这么忙过，如今工作却接二连三，总而言之，都是利维坦带来的厄运就对了！ 第11章 . 安全的地方 我家 这座岛从前隶属的国家已经被灾难犁平，阿娜丝塔也不清楚这岛该叫什么，发现之后，就取了个很偷懒的名字：福岛。 辐射对魔法也是有影响的，以至于水晶球的信号不好，她听不清这些人具体在祈祷些什么。 但既然知道颂念她的名号来祈祷，那她就有义务去救。 不过福岛不是随便能去的，她的身体仍旧是人类的身体，必须穿防护服。 除此之外，她还带了盖革计数器——也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在这个世界应该不叫这名字，但此时已经没人知道究竟该叫什么。于是阿娜丝塔沿用了上个世界中普世公认的，也是自己所熟悉的名称。 大灾变是十年前开始，持续了不到一年就结束了。但在这之前，这个世界中，至少人类社会，已经得了慢性病，被腐蚀成了空壳。技术和知识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就是按两下按钮，连很多基础知识都不会了，否则也不至于一场大灾变，就把科技树拦腰砍断，直接倒退数百年。 他们哪怕有一丁点儿尝试，就不可能毫无防护的跑到福岛上去。 阿娜丝塔临走之前，把那件功能不明的轻薄纱衣也带上了。 万一这玩意儿能防辐射呢？那她以后再出入辐射超标的地方，就不用担心穿防护服看起来臃肿掉逼格了。 一个闪现来到福岛，放养望去，没见到祈祷求援之人。再看水晶球里模糊一片，跟收不到信号的老电视一样，雪花中间或闪过黑线。 空气安静的不像话，犹如置身灵异片场。 辐射的影响让她的闪现术定位精准程度也下降，确实置身于福岛没错，但放眼望去，只有灰的很统一的墙壁，巨大的水泥块，褪了色的告示牌，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电厂内部，没有植物生长，不是那些求援的信徒所在的位置。 这姑且还在阿娜丝塔的意料之内，她先前看到的画面，应该是在岛的西侧，那儿的植被茂盛，色彩斑斓，就算知道它的成因，第一眼。福岛面积不大，步行过去也没多远，闪现术是不好再用了，她得节约一些魔力，而且也不想因为魔法的精度低而兜圈子。 -- 第19页 为了节约时间，阿娜丝塔从断壁残垣中径直穿过。 怀中的盖革计数器疯狂尖叫。 她倒是不忘初心，把那件纱衣裹盖革计数器上边，尖叫声音小了一丁点儿，但这明显是几层布料产生了隔音效果，而不是辐射降低了。 看来这个有物理防御力，并不能阻隔所有物理伤害。 一路穿行来到福岛西侧，在一片色彩斑斓的蕨类植物中间，阿娜丝塔发现了清理出来，准备支帐篷的空地，附近都是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此时此刻，却一个活人都没有。 她来的虽然晚了点，但也至多就半个小时。 总不能是在绝望中，齐齐跳海自杀了吧。 辐射病很可怕，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好歹等神灵也说救不了，安排下后事再死啊！ 阿娜丝塔起初怀疑，是在自己上路之后，他们又向其他神灵祈祷，以至于有同行比她来的早，已经将人救走了。 但转了几圈之后，又觉着不可能。 她花费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岛上赶路，巴掌大小的一个岛，若有其他神灵现身救人，总不可能半点都没察觉到。 除非这位神灵狗狗祟祟的，故意不露踪迹。 但是没必要，不合理。 阿娜丝塔只觉着这事儿越发蹊跷，她开始警戒四周。 这尘封已久的岛屿上，除了植物的气味，以及浓烈的死亡气息之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看似毫无线索。 阿娜丝塔突然一个矮身，将一颗玫红色的，体态分外妖娆的大号含羞草连根拔起。 随着她的动作，更为浓厚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看来对方动用的魔法，也只会伴随着死亡的气息，所以才会让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而这力量越往地底下越浓厚，很明显，搞事的人或者神，在地底下。 阿娜丝塔不想，没有适合的方法直接在地上开洞，而闪现术在这地方精度太低又不适用。 但…… 也根本就没必要强行挖嘛！ 在内森堡那一次，她也是掀了井盖跳下水道的。如今厚重的水泥地下方，是许多层地下室，都是当年核电站遗留下来的，她完全可以找入口直接走下去。 在不断下行的过程中，阿娜丝塔都没能找到新鲜的活动痕迹，尸体倒是有很多，穿着被爆炸和腐蚀性液体摧残的千疮百孔的防护服，已经阴干的尸体。 这些尸体呈现出诡异可怖的形状，无不例外，都在死前承受了辐射病的折磨。 他们的哀嚎似乎仍旧回荡在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内。 一个疑惑自阿娜丝塔心内一闪而过：他们在这儿，理应不知大灾变已经让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才对，为什么不去地面上，尝试联络岛外的人，寻求医疗支援呢？ 但这种陈年往事，还不着急去深究。 在这空气不流通的地下空间，她可以靠闭气停留很久。 但不会法术，又没带氧气瓶的普通人可不行，他们如果真的在地下室里，恐怕在被辐射侵蚀殆尽之前，就会先窒息而亡。 阿娜丝塔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入地下，终于在最底层的废水管道中，找到了在水晶球中曾经见过的那几个人。 此刻，他们都陷入了昏迷，一个个首尾相连，被摆成一个圆。 作为一个巨大祭坛的一部分，他们的生命已经被掠夺大半，而这个祭坛跟阿娜丝塔前几天刚见过的一个，还都是借用了本就存在的巨大地下空间。 唯一的区别就是上一次用的是亡灵，这一次则是用了绝望的将死之人。 破案了，搞事的就是那个想要制造地下冥府的中二病。 “就不能阳光一点吗？”阿娜丝塔抱怨道。 就这么执着于建立冥府，也太中二了点。 她的抱怨没得到回应，而这已经是地下仓库的尽头，没地方可以躲了。 看来，那个伪死神只是将此处作为建冥府的一根楔子，安排好之后，就直接去往下一个地点了。 毕竟，福岛真的非常非常小，若他止步于此，那就算真成功了，建出来的也称不上冥国，最多算一冥村。 若是无人阻止，等他将每个锚点都设定好，就能在海底搞出一个超大范围的冥府，以此鲸吞海洋女神的地盘 阿娜丝塔一点都没犹豫，趁着伪死神不在，迅速将祭坛给拆了，然后一个闪现术，将这些半死不活的可怜人一同搬走。 有辐射的影响在，闪现术的目的地无法设置的太精准，阿娜丝塔索性不设目的地，而是设置了一个条件：绝对安全，且无人打扰的地方就好。 要带走太多人，加上久未休息的疲劳感，导致这一次施术之后，阿娜丝塔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 等她缓过来，看清周围，下意识认为自己在做梦。 高耸的透明穹顶之外，是璀璨的星空，四围则由墨绿色的丝绒幔帐层层遮挡，分不出哪儿是墙壁，哪儿是门或长廊，幔帐下方的水晶挂坠悬垂在接近地面的位置，晶莹剔透，每一颗上都由金丝缠绕出繁复瑰丽纹路。 这是嫉妒之主的神殿最常见的结构。 总不会是她的闪现术离了大谱，误差大到直接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阿娜丝塔刚要走，就见层层幔帐自动打开，如同有生命一般让开。 -- 第20页 幽深的走廊之后，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 “自上次您不告而别，才过了四个小时。”阿娜丝塔冷冷的打断了他。 利维坦却似乎心情不错，他沉默片刻，似乎是在从空气中残余的魔力波动，来判断阿娜丝塔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随后，他解释道：“这只是我的住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有你可以随时出入。” 那确实够安全，而且无人打扰。 毕竟利维坦根本不是人。 而这座看起来十分宏伟的殿堂其实空旷的要命，如果拆掉那些很唬人的幔帐，就跟毛坯房没区别，也不知道利维坦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个旧时代遗留下来，人迹罕至又保存完好的宫殿，又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将其改造成了独属于他的风格，然后，挪到了南半球的海上。 毕竟按着北半球的时间，此刻还应该有夕阳余晖呢，但如今殿堂内星光璀璨，隐约还能听到海风的声音。 阿娜丝塔此刻有一肚子的问题—— 祂是要跟自己死磕到底，要自降身价也来这儿当一方神灵吗？ 祂之前那封没头没尾的信是什么意思？ 祂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但这一切，都不如人命来的更紧要，于是阿娜丝塔一个问题也没问，而是往那几个人身上丢了几个治愈术。 肉眼可见的，他们的面容红润起来，之前被伪死神抽取的生命力很快恢复。 但辐射病，阿娜丝塔却没办法治。这种从基因层面的崩坏，她一时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一回头，就见利维坦还在凝视着她。 只是唇角的笑意，不那么自然。 更像是讥笑。 “对你而言，他们要更重要，是吗？” 第12章 . 诅咒 “没关系，你只是忘记了而已。…… 有句话说得好，死掉的前夫才是好前夫，未婚夫同理。魔神死不掉，退而求其次，至少别出现在她眼前才好。 所以，当然是信徒们更重要，这还用问吗？ 但她要是实话实说，这些奄奄一息的可怜人，大概就会被利维坦直接杀了。 她一时语塞，就见利维坦唇角上扬，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我就来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他这么说着，手指往几人方向点了一下。 阿娜丝塔立刻感受到一股凌厉而磅礴的魔力，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呼吸一滞，甚至一瞬间不敢回头。 “咦……这是哪儿？” “我怎么成了这样，你们怎么成了这样？” 身后突然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对话。嘉 阿娜丝塔疑惑的回头，发现……利维坦非但没把这些半死不活的信徒们杀死，反而在一瞬间使用了一个很精细的法术：祂将这些人的躯体冰封冷冻起来，这样一来，别管是什么病，进程都被暂停住了。 而他们的灵魂，则被抽离出来，粗暴的塞进了一个个水汽凝结成的小雪球里。 非常粗暴，连雪人都懒得堆一个，就一颗头，圆滚滚的，一旦没掌握好平衡就会滚出老远，因为不断压到脸而哎呦哎呦的叫唤。 等雪球们适应了如今的身体，反应过来观察周围环境时，只看到了摇曳的幔帐，以及和神庙内的雕像一模样的海洋女神。 女神以面纱遮住了容颜，碧蓝的眼眸中满是慈爱。 体积最大的雪球壮着胆子往前滚了两圈：“这是女神冕下给我们的恩赐吗？” 阿娜丝塔只道：“是恩赐还是诅咒，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 她这么一说，这些雪球就明白了，都不用再一句句的文，就将一行人去福岛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这一队人，是一群佣兵。 这年头很少有仗打，说是佣兵，干的也就是赏金猎人的活，而这一次，是有雇主出钱，让他们去那座无名岛上去挖植物，听起来就像是某个猎奇的爱好。 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待在植被繁盛的地区。 这一点倒是没说谎，他们随身带着的背包里，都是一些植物的种子和孢子，此刻正跟身体一同冰封。 载他们往返的船，也是雇主派的，只有一个舵手，神神秘秘用绷带遮住了整张脸，他表示自己不上岛，三日后再来接。 这座岛的可怖传说，他们也听说过，只是对于辐射的概念一知半解，甚至将其理解成诅咒。 先前也有短暂上岛的人，之后也活得好好的，只有那些冒险去了旧时代建筑内，带走了“宝石”的人，才不仅自己受诅咒身死，还连累身边的亲朋好友。 抱着侥幸心理，都认为只是在植物茂盛的地区待着，还不至于沾染诅咒而死。 完全错估了核辐射的恐怖。 而在岛上，刚开始扎营，尚未开始正式采集，就意识到不对劲，并开始一门心思的祈祷，求神灵垂怜拯救他们，是因为原本靠近岛屿负责接应他们的船只突然消失了。 “那船，肯定也是被诅咒的船只！否则这么宽广的海面，至少得半个小时才会开出视线范围呢，怎么可能一回头就没了！说不定船长本身就是个幽灵，骗我们去岛上当替死鬼的，呜呜呜……” 最大的这团雪球正是这队佣兵的队长，本体是个身高180体重180的疤脸壮汉，此刻一边说一边哭，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想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洁白的雪球被眼泪腐蚀出两道深深的泪痕，之后就算止住了眼泪，这痕迹也还在，显得分外可怜。 -- 第21页 阿娜丝塔此刻心内了然，估计那个遮了脸的舵手，就是试图建立冥府的伪死神本人。 之前看他身边就没有使魔，什么活都得亲力亲为，佣兵们跟她祈祷那功夫，他应当就在地下室里折腾祭坛，这才有了一连串的时间差。 因果算是搞明白了，但问题暂时解决不了。 她仍旧治不好辐射病，也雕不出精致的，足够安置灵魂的人偶。 于是，她让雪团子们老实呆着，转头走进了利维坦悄然离开的那道幔帐前。 雪球们虽然对于未来十分迷茫，却不敢不老实，它们的身体很脆弱，光是哭就失去了至少5%的体积，如果离开身子下边的大冰棺，不出五分钟就会连最后这点依凭都保不住，成为孤魂野鬼。 眼看着海洋女神都不用自己抬手，层层叠叠的幔帐就自动掀开，让出一条路来，雪球们你看我，我看你。 “这是女神冕下的住处？怎么跟神庙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呢，有点儿太阴森，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赶快闭嘴吧！女神冕下喜欢什么风格，你管得着吗你？” 阿娜丝塔其实很认同雪球们的看法，她也觉着嫉妒之主的神殿华丽有余，但确实没有人情味儿，冷冰冰的让人很不爽，待久了必定抑郁。 她从前当女祭司的时候就没什么开心的回忆，没能罹患抑郁症多亏心理素质好。 此刻，作为海洋女神，应该干的正经事是找到那个伪死神，跟他干一架，逼他发誓以后别到海洋女神的地盘上搞幺蛾子。但这家伙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而阿娜丝塔此刻也没有足够干架的魔力了，她需要休息。 可不用闪现术，该怎么回家呢？ 按着从前利维坦神殿的格局，本该是大门的地方，变成了幽深的长廊，阿娜丝塔穿过层层幔帐，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中。 阿娜丝塔心说利维坦就是个混蛋大骗子，方才说的好听，什么她可以随意出入，入是随意了，出要怎么出？她都不知道大门开在哪！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满，在最近的一道幔帐自动打开后，露出一扇华丽而厚重的大门。 阿娜丝塔皱起眉头。 这扇门的样式，跟她作为大祭司时住的房门一模一样。 下一秒，门自里边被推开，利维坦侧身让开一步，露出身后一片的黑暗。 不是黑洞那种将光线都吸入的黑，而是如同海底，又仿佛母腹之中，是饱含温暖和安全感的黑暗。 “进来休息一下吧。” 利维坦的声音落在耳畔，阿娜丝塔虽然心内觉着很不应该，可双目还是逐渐失焦，走了进去。 从酣眠中清醒过来的瞬间，阿娜丝塔看向四周，房间内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与她从前做女祭司时，住的房间完全一致。 利维坦在房间的另一边，拨弄着竖琴。 旋律如泉，悠扬的流淌着。 她突然有几分茫然。 当年自己还是女祭司的时候，每一次利维坦在她面前现身，就是这种情形吗？ 毫无印象。 好几辈子之前的事，没有印象也正常，可…… 明明不管是死亡的痛苦，还是日复一日作为女祭司时重复的工作，练习的法术，都还是记忆犹新的。 失神间，阿娜丝塔突然感受到一丝澄明。 似乎是在近乎窒息的盛夏酷烈阳光下中暑晕倒，然后突然被喂了一口柠檬海盐汽水，阿娜丝塔唇角微微上扬，舒适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让她瞬间从没来由的迷茫中缓过神来的，不是别的，是一个落在她额头上的吻。 旋律分明还在继续，而利维坦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面前了。 阿娜丝塔慌忙将利维坦推开，同时一个后空翻跳下了床，和危险的魔神拉开一整张床的距离。 她整张脸红的发烫。 “您能别再乘人之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趁她疲劳，用魔法催眠她，又占她便宜。这手段也太龌龊了！ 利维坦却只是凝视着她：“不能，你只是忘了，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性格。” 无赖至极。 阿娜丝塔却一句都没法反驳，她完全不记得这位顶头上司是什么性格了…… 除了喜欢瞎吃醋这一个很笼统的印象。 然而这个印象，也在下一秒被打破了。 “抱歉，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太小心翼翼，所以我忍不住顺着你的猜测去饰演一个，不分场合的嫉妒，得不到就毁掉的，疯子。” 阿娜丝塔愣了。 原来信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这个意思。 所以，嫉妒之主，本身竟然不会乱吃醋吗？ 她只觉着这件事很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正蹙眉思索着，就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没关系，你只是忘记了而已。” 她抛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暗金色的眸中又流露出前几日见面时，那叫人难懂的落寞。 “这也是诅咒的一部分。” 阿娜丝塔仍旧一头雾水，她当然知道诅咒，带着记忆不断轮回，每一辈子都英年早逝，但其中应当不包括让她变的健忘。 不包括……的吧？ 就在这时，她腰间的祈祷接收器又开始嗡鸣，幅度之大远胜以往任何一次。 -- 第22页 这一次，水晶球的画面很清晰了，能看出是在一艘大型客船上。船只不知遭遇了什么事故，似乎眼看要沉没，而几乎一整船的人，都在喊着阿娜丝塔的名字，祈求她的庇护。 是七岛的岛民。 不知道方才睡了多久，但此刻阿娜丝塔已经没那么虚弱了，她立刻就要闪现过去救援。 但利维坦明显比她速度快得多，已然又一次出现在她身旁，抓住了她的手臂。 “所以，口口声声说我比这个世界更重要，可一旦需要你的人呼唤你，你就会丢下我，当你救苦救难的女神了？” 第13章 . 约架去！ 　“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就…… 阿娜丝塔一脸不可置信，只能绞尽脑汁的安抚这位看起来很认真的嫉妒之主。 “他们本身不重要，但既然是全员向我求助的忠实信徒，如果我不救他们，我就会颜面扫地，之前几十年的经营付诸东流，如果您对我有哪怕一丁点儿体谅，也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吧？” 利维坦看她如此认真，轻笑一声：“别太在意，玩笑而已。” 阿娜丝塔气的要吐血，这是乱开玩笑的时候吗，人命关天啊先生！ 而且哪有祂这么狡猾的，仗着自己是魔神，随手就可以捏死“情敌”，她哪里敢赌，万一哪次就是认真的，不就血溅当场了。 但吵架毫无意义，她直接要甩开利维坦的手闪现过去。 利维坦看似被她说服了，但是没松手：“我陪你一起去。” 阿娜丝塔刚想说不用，就听他又补充了一句：“七岛联盟出海的船只都有你的加护，被破坏到即刻便要沉没，只会是有人为了报复你，或者设下了圈套蓄意为之。” 真的很了解她的工作。 阿娜丝塔立刻想到那张黑洞一样的脸，她素来与人为善，与神也为善，互相看不顺眼的有，深仇大恨却都算不上。 也只能是那个从始至终就不在乎人命的伪死神。攥紧了拳头。 利维坦听到这个称呼，思索片刻道：“哦？上次那个试图染指你，然后被我教训了一下的害虫么，他竟然还没死，看来是有些本事的。” 言下之意，阿娜丝塔就这么独自一头撞进陷阱里，很危险。 但阿娜丝塔此刻怒火中烧，她不过就是铲了他的违章建筑，他都不用休息的吗，一直搞事也就算了，还始终在她的地盘，盯着她的信徒薅羊毛。 就算是陷阱，她也要去踢馆，顺便踢爆那个伪死神的蛋！ 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活像是头发着火了，再一次试图甩开利维坦的手。 这一次利维坦终于松手了，确也没让她走，竟然双臂虚环着她，开始解她胸口的带子。 阿娜丝塔一瞬间什么都没想，直接回身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的一声之后，利维坦松了手，同时阿娜丝塔身上的那件纱衣也随之落地。 她愣了一下，随后“呀”了一声，双颊瞬间通红。 自己方才也过于冲动，连脑子都不带了。 那个伪死神上一回都打时间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如今更是不可能还在轮船上。而她这样一头撞进去，根本抓不到始作俑者。 当然，也可以先带信徒们逃生，但这样治标不治本。且大型轮船沉没的速度其实很慢，完全不需要这样急切。 明明应当先冷静下来，找到伪死神身在何处的。 这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而不是一直被他牵着走。 还有就是…… 阿娜丝塔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件轻薄的纱衣。 “是它造成的影响？！” 她是睡醒之后，下意识就将它披在身上了，而她整个人变得冲动又易怒，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好个人皇，看起来挺真诚，然而给她送的供品竟然藏雷！ 利维坦将纱衣捡了起来，祂明显不会受这种影响。 苍白修长的手指抚摸过轻而软的织物，竟显得有些温柔。 但那件纱衣却好似有生命般瑟缩了一下。 “材料很好，只是制作的手段太简陋，以至于没能消除掉副作用。” 让人冲动不长脑子的副作用？这是阿娜丝塔的知识盲区。 她瞥了一眼利维坦。 祂应当很清楚这是某个信徒送上的供品，竟然没为了离间她和信徒之间的关系，而夸大它的作用。 还真挺出乎她意料的。 她不敢再将这纱衣贴身放着，直接卷成一团塞进口袋，正塞着，就听到利维坦的声音：“既然你恢复正常了，那么出发吧。” 对于那粗暴又无礼的一巴掌，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还好，不知是因为情急之下没怎么用力，还是利维坦本就皮糙肉厚，那一巴掌下去，连点痕迹都瞧不见。 而出发要去哪里，祂早就决定好了，只是这一次，他并未伸手触碰阿娜丝塔，而是示意她跟上来。 随着一个范围精准的闪现术，阿娜丝塔就来到了看起来全然陌生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四周空气阴冷，死气弥漫。 “您竟然精准的能找到这家伙的老巢，真是太伟大……咳，我是说太厉害了。” 差点就顺着从前当祭司时的职业病，不过脑子的说出溢美之词，当年随口就说，那也是因为嫉妒之主本尊并不在神殿里坐着，所以怎么尬都行。如今当着面尬夸，实在难受。 -- 第23页 太敬业就这点不好，职业病不仅治不好，还会累加。 不过，利维坦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阿娜丝塔一时真的想不通。 所有的转移类法术，都至少需要目的地的坐标，或者规划一些条件，才能保证施术者不至于迷失。 从前光明教会的神官们，就会运用更改过的，只有起始点没有目的地的大型转移法术，来强行“放逐”利维坦以及跟他同等级别的魔神。这招数十分有效，最长能放逐魔神长达百年之久。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花花世界迷人眼，魔神自个就不乐意回去。 利维坦简单明了的给她解释：“因为他身上留了点东西，可以随时确定位置。” 每个字阿娜丝塔都听得懂，可她仍旧不理解。 这个伪死神跟利维坦，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正在这时—— “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就阴魂不散！老子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啊？” 随着气急败坏的怒斥，四周有蓝绿色的火焰瞬间燃起。 借着这阴间的光线，阿娜丝塔看清了周围：这是巨大的溶洞之内，而溶洞的石壁上，都被开凿出一个个一人大的方形洞穴，每个洞穴中都躺着尸体。这是非常原始的大规模的穴葬群落。 但里头躺着的人则不那么原始，尸体上的衣服虽然多半腐朽，可随身带着的首饰器皿都还反射着光芒，甚至还有一些白骨手腕上，带着手表。很明显，在大灾变之前不久，这儿还正在使用。 洞穴的中央，伪死神已经将兜帽摘了下去。这一次，他没再用法术遮掩自己的面目，露出一张格外狰狞的脸。 准确来说，这人的大部分面部构造不算很丑，只是两个眼眶之中，没有眼睛，只有一条条蛆虫，如同海葵的触手一般不断蠕动着。 这不存在的眼睛正对着二人的方向。 恶人先告状，一下子就把阿娜丝塔的火气又勾了起来：“分明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好吧？” 她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训这家伙。 上一次她避其锋芒，却让这家伙以为她是个软蛋，那就大错特错了！ 伪死神却是直接先下手为强了，他双臂回旋，瞬间荡起了无数青色的鬼火萦绕在身边，如同甩烟花一样，将鬼火甩了过来。不仅很像个狂战士，还是个远程。 但阿娜丝塔不怕这个，她默念咒语，在面前筑起一道风墙，抵挡住了这疯狗似的第一波攻击，刚要反击，就见身旁的利维坦动了。 他仿佛只是气定神闲的迈出一小步，却好似收缩了空间一般，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伪死神面前。 伪死神似乎知道厉害，在脚下升起火焰，竟是踩着鬼火跳到了高处。 虽然是很帅气的动作，但莫名好像踩着风火轮。阿娜丝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还会走神，不小心笑出了声。 利维坦听到了她的声音，转头看她，而就这一回头，似乎就给了伪死神一个空当，他手中的鬼火凝结成箭矢的形状，暴雨一般砸下来。 “小心！” 阿娜丝塔下意识提醒了一句，又意识到这担心其实很多余。 果然，下一秒，鬼火之雨下的利维坦身形扭曲了一下，越来越透明，顷刻之间就变为了蒸汽，在灼热下挥发殆尽。 而一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在她面前重新凝结。 “你果然还是在关心我。” 声调仍然平淡，但作为他多年的下属，阿娜丝塔还是不情不愿的，从这句话中品出了欣喜的意味。 让他误会了，很不爽。 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嘴唇动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恐怕是徒劳的。 利维坦又是在演，他根本不愿意去玩猫捉老鼠，此刻，洞穴中凭空有洪水涌现，汹涌的波涛不断上涨，淹没了所有的鬼火，也淹没了想要往上逃命，却发现只是把自己逼进了死角的伪死神。 很快潮水就蔓延到了洞穴的穹顶，伪死神在其中泡着，嘴唇一张一合，面孔扭曲。 阿娜丝塔看着挣扎的伪死神，突然觉着他似乎有点可怜。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闪现术之类的魔法。 就算会，也没办法从利维坦的力量屏障中突破。 这是力量等级的压制，不是小技巧能弥补的。 不过，总算利维坦并没当真打算就这么杀了他，而这个伪死神也没菜到会被淹死的程度。 待洪水又在转瞬之间撤去后，伪死神砸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他的身边虽然又萦绕起了点点鬼火，但也只能用来照明和烘干衣服了。 第14章 . 误会一场 这个搞事的，并不是那个搞事…… 利维坦瞥了一眼阿娜丝塔，意思是让她去问自己想问的事。 把不出风头，不吸引注意力的原则贯彻的很彻底。 但阿娜丝塔觉着没什么用。 果然，还没等她问，就听伪死神咬牙切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果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少一个真神，不撼动你的位子，那就是痴心妄想了！有人的动作比我快得多，你们能搞定我，可搞不定那一位！” 阿娜丝塔一头雾水，什么真神，什么那一位，都哪跟哪？ 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比他们这种读作神灵，写作魔法师的创业者们更高级的存在，就是创世神，也叫真神。但那只存在于远古传说里，没人见过，真假难辨，阿娜丝塔猜测，大概是跟利维坦这样的魔神不相伯仲的老家伙，后来不乐意待在这儿，就去别的世界旅游了。 -- 第24页 总之，她跟伪死神说自己完全没这个意思。 “你没这个意思，那他呢？”伪死神指着利维坦，“我不信！” 阿娜丝塔很为难的看着他。 这要怎么解释，利维坦本身当然没有成为真神的意图，因为他本来就是。 伪死神很显然误会了，他以为海洋女神大约是被身边这男人蒙蔽了，满是蛆虫的眼睛中竟然流下血泪，开始控诉。据他说，阿娜丝塔去把他辛辛苦苦预备好的冥府地基整个搬到阳光下拆除之后，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还追过来赶尽杀绝，不仅将整个地基都拆了又淹没在水下，还在他身体里留了东西。 而他之所以要针对阿娜丝塔的信徒，也完全是因为，他没办法将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希望拿住把柄来做个交易。 “行了行了……”阿娜丝塔看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实在发不出脾气，甚至都想安慰他一下。 这仇怨结到这么深，归根到底竟是利维坦惹出来的。 于是她大度的表示，交易可以做：“你把我那一船信徒的危机就地解决一下，我就让这位先生把留在你体内的东西取出来。” 然后再慢慢谈，他先前说的真神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她还是挺感兴趣的。 但伪死神却茫然的抬起他那张恐怖的脸：“什么一船信徒，我只骗了一拨人，去那个被死亡诅咒笼罩的荒岛上，我现在已经感应不到那座祭坛了，不是又被你们破坏了吗！” 阿娜丝塔很嫌弃的看着他一脸刚烈的模样，都到这份上了，还嘴硬什么。 “你都说是希望拿捏住我，那你当时把人一拨抓了自己跑了，我去救人的时候也不阻拦，那能拿捏住我什么？” 伪死神却说，他本以那座岛，就足够搞定了，所以完全没考虑下一步。 哪怕是神明，身体还是没能脱离一般生物的范畴，除他之外，应该都抵御不了那座岛上的诅咒。 他完全将岛上的辐射，当做一种强力的诅咒来看待。 同时还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 阿娜丝塔能成功躲过，他是万万没想到的，所以只计划以后找个更凶险的地方再尝试。 “总之不可能牵扯一艘船，船的位置又不能彻底固定，我可不希望我的冥府形状不规则！” 还是个强迫症。 既然如此，那搞船的仇人就只会是另一个了。 阿娜丝塔心头隐约浮现不祥的预感。 这边的一场误会澄清的很快，加上赶路，一共才花费了二十几分钟，等来到邮轮上方时，船只是开始倾斜，并没有客舱沉到水下，乘客们姑且都还活着。 可是这么大范围的转移，她做不到，这会让灵魂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不稳固，很可能身体过去了，灵魂却迷失在时空狭缝中。之前大规模的搬运伪死神的祭坛，是完全不顾伪死神和那一群吸脑怪的死活，可如今不行。 利维坦在她身后，突然开口：“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 阿娜丝塔张了张嘴，她有些为难：“因为，如今我已经不再是您的祭司了。” 所以工作上的困难，自己想办法搞定，才是正常逻辑。 利维坦叹了口气：“所以说，你宁可忍受诸多不便，也要逃离我身边的缘由，你自己竟然从没想过么？” 说罢，又露出那副落寞而受伤的神情。 阿娜丝塔一脸黑人问号。 她怕死，不想因为被人嫉妒暗算而英年早逝，所以趋利避害的逃走，这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当了十年女神，棘手问题遇到过不计其数，虽然眼前的事态麻烦，但阿娜丝塔姑且还是打算自己处理。 她决定回家一趟，将储魔法器都带过来，有充足的魔力支撑，或许就能搬得动这艘船了。 然而她刚打定主意，就见利维坦抬手就打了个响指，就见邮轮旁的海水翻涌而上，以反物理的角度搭起一道门扉，水门自己打开之后，能感受到里头有风吹出来。 但并不能看到门的另一侧通向哪里。 祂都主动帮了，倒也没有强行不领情的道理，毕竟人命最重要…… 甲板上。 乘客们有家人的抱紧着家人，没家人的抱紧着行李，都已经在祈祷来生，眼前却突然展现了前所未见的神迹。与此同时，他们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指引他们穿过这扇门去寻求生路。 乘客们不再犹豫，都争先恐后的冲了进去。 等人都走没了，二人落在空荡荡的甲板上，阿娜丝塔才问道：“他们之中，有谁可疑吗？” 刚来到这里时，她就注意到了，船外围完全没有施法的痕迹，包括闪现术。所以，犯人至少在利维坦构筑出传送门时，还留在船上。 利维坦有能力将门开的足够大，他故意只开了狭窄的，仅能让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缝隙，且特意让乘客们穿过门之后，会随机落在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是为了将可能潜藏在乘客中的犯人和无辜群众分隔开。 他摇头：“所有经过那扇门的，都是普通人。” 暗金色的眸子缓缓扫视过空旷安静的甲板，随后看向脚下。 “令人不快的气息，是从下方传来的。” 甲板往下的船舱共有三层，前两层是客房，最底下则是货仓。 往下走的时候，阿娜丝塔能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血腥气和燥热，与之相伴的魔力，让她视线中的一切都泛着猩红。 -- 第25页 她对于魔力的侵蚀，并非完全无敌，但也有相当高的抗性。之前那件衣服，是随身带了大半天才影响了她。 阿娜丝塔偷眼看向利维坦。 该不会这惨剧，是他某个魔神兄弟造成的吧？ 不，不对劲，利维坦跟他的每个兄弟关系都很差，离着老远嗅到味儿都会冲上去打一架的那种差。 阿娜丝塔一度怀疑，利维坦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到处游荡，寻找兄弟们打架。 但看利维坦如今颇为淡定的模样，大概率不是。 利维坦没说话，步子却加快了，走在了阿娜丝塔前方。 阿娜丝塔整个人被祂挡在身后，魔力的侵蚀瞬间消失。 她莫名从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而在意识到这种情绪大概是安全感时，阿娜丝塔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没出息！怎么可觉着利维坦会给她安全感呢？ 若利维坦当真有心保护她，她也不会每一辈子，都死的那么早！ 一回忆起经历死亡的痛苦，心内的柔软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眼前的工作上。 穿行过一个个巨大的箱子，来到货仓尽头之后，虽然被利维坦挡住，一时没看到全景，但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地上暗红色的血迹，无疑昭示着惨烈的杀戮。 “是一场没能完成的祭祀。” 其实并不需要祂的解说，阿娜丝塔在才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已经明白了。 确实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所有的人跪成一圈，都死于用短刀剖腹。 诡异的是，他们都将腹腔的内脏都扯了出来。 按照常理，开膛破肚的痛苦会让人根本没法完成后续的动作，另一个世界中，某个国家流行过的切腹谢罪，都是无法致死，需要介错在身后砍头的。 而这几十个船员，竟然在扯空了自己内脏的同时，仍旧保持着完美的跪姿。 被这些人围着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烛台，上头的蜡烛刚熄灭不久，还有余温和烟熏的气味。 这气味，阿娜丝塔就很熟悉了。 “这是，在转移力量？” 人类的情绪可以产生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被魔神们化为自身存在的一部分，所祂们不死不灭，只要人类还存在，祂们就会存在。 一些极端情况，魔神的本体正好存在于没有人烟的地方，譬如时空缝隙，或者某个荒芜的连碳基生物都不存在的星球，就需要信徒们献祭，传递力量过去。 阿娜丝塔也主持过这样的祭祀，以蜡烛点燃的烟尘为媒介，将情绪的力量传递出去。 只是利维坦需要的，只是信徒们用于内卷的鸡血斗志，一般来说不致命。 可眼前这些，强行以痛苦的方式自杀，又制造了缓慢的沉船，可见其需要的，大约是恐惧与绝望。 凝固的烛泪覆盖着一团模糊而诡异的纹路，将烛泪撬开后，赫然看到铜底座上雕刻着繁复扭曲的图案，其中心是一颗山羊骷髅。 这图案，阿娜丝塔是见过的，正是在波尔多浮岛夜店里，那个人妖身上的纹身。 第15章 . 被遗忘的 共同度过的时光 在阿娜丝塔调查烛台的同时，利维坦也没闲着，他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为长剑，劈开了一个船员的脑袋。 开西瓜似的动静引得阿娜丝塔下意识回头。 就血腥的画面变得更加恶心，她嫌恶的皱眉，但没抱怨什么。 毕竟利维坦这样做，绝不是兴趣使然。 实际上，当祂去观察那被劈开的脑壳时，已然解除了手中水刃的形状，染了血和某些灰白色液体的浑水滴落在地，顺着木板的缝隙流淌下去。 而阿娜丝塔为数不多的看过几次利维坦和别人约架，他都习惯在战斗结束时，将兵刃收回体内的，反正都是液体嘛。 由此可见，祂也觉着这玩意儿怪恶心的。 别管多不待见这位前未婚夫，至少祂的审美和爱好不需怀疑。 利维坦瞥了一眼地上那坨灰白相间的东西，得出了结论：“他们不是自愿的，是脑子里被人种了东西。” “通过魔法？”恕她才疏学浅了，是真的没察觉到这些人身上，存在操控脑子，让人身不由己的魔法。 要知道，控制一个人摔一跤很容易，可控制一个人虐杀自己却非常难，她自问是做不到的。如果有谁能施展这样的法术，却又不留下任何痕迹，那至少和利维坦这一级别的魔神势均力敌，甚至可能更强。 但利维坦看起来并不怎么担忧的样子：“通过寄生虫。” 阿娜丝塔“啊”了一声，突然觉着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恐怕那些会注射进可怜人身体内的，能令人成瘾的药品，就包含了这种寄生虫。 她最初以为，那两人说的主教，宣扬的神灵必然是挂羊头卖狗肉在骗人。毕竟，一个强大的神灵或魔法师，对于金钱是没有刚需的，犯得着让人打工或者卖春来供养他么？ 如今看来，重要的不是压榨钱，而是将这可以影响大脑的寄生虫传播出去。 也不知道这个以山羊骷髅为图腾的家伙出于什么心态，总之，如果任由他这样肆无忌惮辖区，这个还未完全走出灾难影响的世界，就要迎来更致命的打击。 这可不是一位海洋女神自己能搞定的，阿娜丝塔决定去联络其他神灵，让他们也重视起来。 -- 第26页 她瞥了一眼身处血腥诡异的环境里，仍旧显得优雅从容的魔神，决定把他打发走。 总不能带着他，去联络别人嘛，就算他说自己爱吃醋是顺着自己的猜想在演戏，可阿娜丝塔不太信。 定时炸弹还是别放在身边为好。 阿娜丝塔决定采用迂回策略。 “这边的线索断了，那我就再去问问那个眼睛里长海葵的家伙好了，他之前提到过成为真神之类的话，没准知道些什么。” “你想要自己去？”暗金色的眸子眯了眯，似乎对阿娜丝塔的行程安排不太满意。 “对呀，毕竟这用不到两个人吧，如果您实在不放心想一起，不如就您去审问，我回去睡觉。” 然后，她表面上是回去睡觉，实际上是给她的使魔们发消息，让它们去联络其他神灵的庙宇，看能否开个会，商讨一下对策。 “倒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甩开我，”利维坦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随后，又一次露出了那让人难懂的惆怅神情，“若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如同跟踪狂一样24小时都跟在你身边，但前提是，不要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工作，打断我要同你说的事。” 阿娜丝塔倒是不至于被如此明示，还想不起来祂说的是什么。 一直在影响她的诅咒嘛。 这个话题之前说到一半，她收到求援的祈祷，自然搁置到一旁了。 人的一生结束之后，别管是完整还是残缺，遗憾或者欣慰，都应当忘却前尘旧事，干干净净的去转世，而不应该背负越来越多的记忆和经验，却仍旧活得宛若原地踏步。 “我知道，只是不想谈。”她语气比之前都要冷淡。 利维坦却只是摇头：“不，你不知道。” 阿娜丝塔无语的很。 这是哪门子霸总发言。 她等着听利维坦的高论，可利维坦却表示，这里不是个适合交流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确实，船舱内的环境明显不大好，内脏和鲜血已经开始招引蝇虫。 利维坦再一次凝起一柄水刃，凭空劈开一道传送门。 祂选择的落脚地是一座海底庭院。 虽然是深海之中，却并非是令人压抑的黑暗阴冷，很多鱼在游动，而它们的鳞片，或者头顶探出来的触须都在发光，星星点点，颇为梦幻。 其余的格局和细节，倒是跟从前嫉妒之主的神殿内很相似。 看来他的品味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美则美矣，阿娜丝塔却很厌恶。 空气中弥散着熟悉的香氛，把所有不愉快的回忆都勾了起来。 她最早的那次死亡记忆，就少不了这种气味。弥留之际，她还隐约听到谋杀她的凶手们在谈论，这么浓郁的熏香，应当会遮掩住尸臭，也能混淆她死亡的时间。 “所以您要谈什么，五分钟够吗？” 这是她能给自己的前任上司兼前任未婚夫，尊贵的魔神冕下，最大限度的尊重了。 利维坦看出她的冷漠和不耐烦，他姿态放得很低：“很抱歉，就算到了今日，我还是没能找到破解这诅咒的办法。” 阿娜丝塔不置可否。 这诅咒也不是利维坦下的，至少她没任何关于此的印象。 既然不是祂搞出来的，倒是也没义务替她解。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她干巴巴的回应。 利维坦叹了口气：“你能习惯，我却还没有，我们之间的回忆，我一定要找回来。” “等等……”阿娜丝塔迷惑不解。 “什么我们之间的回忆，我的诅咒，不是每次都会带着记忆轮回这件事吗？” 也许还包括始终不变的容貌以及魔法天赋。 “要解释清楚这些，大概需要比五分钟更长一点的时间了……” 实际上，在阿娜丝塔走出庭园，沿着楼梯回到大厅时，已然是半小时之后。 大厅一角，在冰棺上仍旧忐忑不安的雪球们，看到女神冕下双目空洞，不知道在凝神思索什么，都忍住内心的不安，没敢出声打扰她。 随后，就见女神脚步停顿，嘴唇微微动了下，没转头看它们哪怕一眼，就原地消失了。 “到底是神灵，其实……不太在乎咱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人类吧？”其中一颗雪球嘟囔了一句。 “若她不在乎，那你们早该去死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 随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来。 *** 阿娜丝塔此刻的状态，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也不为过。 人到老年，如果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的观念崩塌，多半承受不住。阿娜丝塔还年轻，可她经历过的岁月加起来已经比很多人的一生都要长了。 方才利维坦告诉她，她带着记忆转生，并非是诅咒，而是当年二人深思熟虑，商议了很久的共同决定：利维坦亲自为她举行的一场仪式，将魔神的的一部分血肉寄存在她身上，目的就是为了，让阿娜丝塔作为人类的短暂一生中，最鼎盛的时期被记录下来，之后哪怕再度轮回，仍然可以很快回到这一状态。 与此同时，也会保留所有记忆。 听起来挺浪漫的，可阿娜丝塔对此没有丁点印象。 所以也谈不上感动，只觉着迷茫。 阿娜丝塔不算健忘。 畏惧她的才能，将她送到可疑的，供奉魔神的庙宇中的父母说过的话，她都能回忆起来。 -- 第27页 如果说跟利维坦之间，有过超出工作上下级关系的交流，不可能印象全无。 迷茫过后，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她不可置信的问：“您的意思是……我背负的诅咒，不是让我带着记忆轮回，反而是让我缺失了一部分记忆？” “更确切一些，是缺失了所有快乐幸福的记忆。” 说完之后，利维坦似乎想要拍一拍她的后背，以此来安抚她，但伸出的手最终只停在了半空中。 毕竟，阿娜丝塔如今还是很抗拒被祂触碰。 良久，阿娜丝塔才喃喃道：“您让我消化一下，明天……其他任何事，都等明天再说。” 走上楼梯时，她似乎隐约听到利维坦说，让她放心的休息，会替她完成那些琐碎的工作。 也许是个好主意。 阿娜丝塔回到她的住处之后，几乎是机械性的泡进热水池中，任由热腾腾的蒸汽熏的脑袋发晕，思维因此慢下来之后，才长舒一口气，把被打碎了的逻辑拼了回来。 她算是明白，利维坦为什么会那么紧追不舍，又总是露出那样难懂的神情了。 是在心疼她，也是在心疼自己。 按照利维坦的说法，自己成为利维坦的未婚妻，可不是什么上司对信徒的嘉奖，也并非是对美貌的觊觎，更不是想要玩恋爱游戏。 那是真的有感情基础。 只是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都被她忘记了。 忘掉的都是快乐的回忆，也就是说，她跟利维坦私下相处时，都是满心欢喜的。 而这些都被删掉了，脑海里只剩下极少数，公事公办的，不会引发她情绪的边角料。 这些不连贯的记忆被大脑修补衔接，形成了利维坦不常出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印象。 第16章 . 好好活着 时刻准备反杀 直到浴缸里散发着海盐清香的水已经失去温度，阿娜丝塔才站起来。 有一个可能性：利维坦其实在骗她，她的记忆都是这位嫉妒之主搞的鬼，因为那些日子她在和别人谈恋爱。 但细想又没道理，留下的又不是什么好回忆，利维坦若是想占有她，还莫不如将记忆全删了，从零开始更好些。 毕竟这位可怜兮兮的魔神，在她这儿的印象分还是负数呢。 于是，从绝望中生出了些许希望。 既然她的悲剧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且犯人未必是魔神这种她撼动不了的存在，那就有彻底根除的可能性。 利维坦没跟她说，那个给她下了恶毒诅咒的犯人是谁。 首先排除谋杀她的那几个红眼病。她们与阿娜丝塔同为神庙中的祭司，魔法造诣尚且不如她，没道理能施展她听都没听说过的诅咒，还是连利维坦都没法直接解除的。 而这个暗中搞事的家伙，早晚会出现在她身边，来验收诅咒的成果。 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以逸待劳，时刻准备反杀，绝不会等到凶手露面时，已经崩溃成凄惨的疯子。 至于利维坦说，祂会去寻找诅咒的源头并解除，这话她听了也信了，但并不报太大希望。毕竟祂都找了一百年还没有头绪了。可人类的精神，能承受几个一百年呢？ 好好活着的第一步就是充足的睡眠。 阿娜丝塔：睡觉睡觉。 大脑：不，你不想睡。 原本她当时直接冲回家来，不问当初二人是如何相处，是怕自己知道，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找不回来而崩溃，又因为误会并冷淡对待她的恋人那么多次而愧疚的难以自已，但如今就被好奇心折磨的睡不着。 脑子里不停的过电影，都是一些她和利维坦搞暧昧的桥段，偏偏这些桥段都是代了一些言情巨制，以至于狗血的让她头皮发麻。 阿娜丝塔晃了晃脑袋。 不可能，就算记忆缺失，性格总是不变的，她跟利维坦的相处模式，必然不符合“霸道总裁与他的小白花”这类设定。 在床上打了八百个滚之后，阿娜丝塔泄气的从被窝里伸出手，将床头柜上的祈祷接收器抓了过来。 水晶球在发热。 基本都是先前游轮上逃生的信徒，开始陆续奉上供品。 阿娜丝塔挨个给他们发了语音消息过去，让他们将供品直接送去她的庙宇，由她的神官们接收，同时给神官们降下神谕，把这些供奉发一半给周围的穷人。 好好活着的第二步，就是认真工作。 等阿娜丝塔意识到，认真工作和保证睡眠充足彼此冲突时，天已经亮了。借着熹微的晨光，她看到窗外伫立着一个人影。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拨开窗帘，但在指尖触碰到轻薄的蕾丝时，人影消失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听到了敲门声。 “谁？”虽然习惯性的问出了声，不过对于这位来访者的身份，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果不其然，回答她的是利维坦的声音：“我。” 打开门之后，感受到利维坦的外衣上带着夜露的寒凉，也不知道他在窗外站了多久。 察觉到阿娜丝塔眼中一闪而过的歉疚，利维坦将外套脱下来，抖了抖上头的露水，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我在审讯过奥斯莱特之后，就直接过来了，但又不想打扰你休息，就在外边等了一阵。” 奥斯莱特大概就是那个伪死神中二病。 -- 第28页 “谢谢。”阿娜丝塔回答的很僵硬，她还是没法就此接受这位未婚夫。 但若不论感情纠葛，她还是宁可利维坦会帮忙，而非添乱扯后腿的。 实际上，在七位魔神最初诞生的那个世界，利维坦的信仰是最盘根错节，势力最大的魔神。 也不知道是在这方面，祂比祂的兄弟姐妹们更有天赋，还是因为嫉妒这一情绪，本就带着成为人上人……或者说神上神（？）的野望，所以愿意花心思在这上头。 总而言之，祂本就应该是个工作效率很高的魔神。 只不过，连在工作过程中的快乐时刻也只剩一片虚无，所以阿娜丝塔才有，利维坦是个莫名其妙的恋爱脑，这一根深蒂固的印象。 结果，就在你以为祂要谈工作时，祂却又撤回到感情上来。 利维坦表示，之前的每一次轮回，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是从零甚至从负数开始，但就算最初充满误解，但最终她终究会承认，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唯一的问题就是利维坦为了解开这恶毒的诅咒，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导致没能保护好她，让她一次次英年早逝。 “那这已经是第五次从头开始了？您还真有耐心。”阿娜丝塔尽量让这句话显得不像是在阴阳怪气。 利维坦摇头：“对我而言，这不过是很短暂的一瞬。” 似乎是为了减轻她的愧疚感，但又恰到好处的显露出落寞。 阿娜丝塔轻叹了口气。 她倒是很想愧疚，但情感不是能自控的东西。理智上知道利维坦跟她一样是受害者，不是活该被她冷淡对待的，情感上则还是厌恶，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是诅咒的作用，但至少现在对我而言，您还是会带来麻烦和痛苦的存在，所以我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时间很可能会比我的一生更久，所以暂时还是专注于眼前，可以吗？” 利维坦听她这么说，轻笑一声：“似乎每一次重逢，你都会这么说。” 行吧，看来利维坦说的，每一次都要重新追求她，并且成为命中注定的伴侣，另一重意义就是，没人能比祂更好的协助阿娜丝塔的工作。 虽然阿娜丝塔这辈子是打算当条咸鱼了，可至少还得是条活鱼，所以对于防备危险，还是很积极的。 话题回到工作上来。 阿娜丝塔一直认为，奥斯莱特是个野路子，一心想要把自己打造成新时代的死神，所以一直将他称为伪死神。 这属实是有点瞧不起人了，虽然他的本事不怎么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搞事业也没重点，但毕竟只要会魔法，在这世界上就能称为神灵了。 奥斯莱特也不例外，他本来也是有固定信徒的，很正经的墓葬之神。 作为诞生在穴葬群落中的大妖怪，向来因为引导亡灵步入轮回而被当地原始部落的人所敬仰。只不过原始部落抗风险能力太差，在大灾变中全员阵亡，奥斯莱特也就成了没有信徒的神灵。 他一开始没想着去篡夺谁的权柄，还想维持之前的业务，奈何大灾变之后，人类的精力都放在怎么活，很少顾及要如何死，所以生意惨淡，不得不拓展业务。 而在想要将有关于死亡的信仰收入囊中时，奥斯莱特感受到了明里暗里的阻挠—— 他的工作是让人死的体面，可不知是谁，似乎致力于让人死的痛苦。 就这样，奥斯莱特也追查到了这个山羊骷髅为图腾的存在。 他活了几百年了，从来没听过这样一位，原本还想去比划比划，然而却吃了瘪。 不是打输了，而是根本找不到他在哪。 每个留下羊头印记的地方，都没引发大范围的神迹，甚至连正经神庙都没有，全是一锤子买卖，收割完恐惧和绝望之后，就连信徒都抛弃了。 就算反应慢，奥斯莱特也猜到，这些力量恐怕是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之外，另一重空间里。 但随心所欲的穿越时空，已知的所有神灵都做不到。 他想到了比神灵更高一级的存在，是传说中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创世神。 然而就又有了说不通的地方：若这一切的幕后是创世神，那祂也没必要只制造恐惧和绝望。 就算这千百年过去，祂已经由善转为恶，但也应当不缺这点力量才对。 大灾变那几年，恐惧和绝望可太多了，当时不吃，现在才来薅羊毛，完全不顾可持续发展。 阿娜丝塔听到这儿很无语，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不知道可持续发展，他自己干的事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第17章 . 万物终结之处 平常没事儿就去那遛弯…… 总而言之，奥斯莱特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神出鬼没，寻不到真神的羊头神，并非是创世神，而是某一个正在积蓄力量，还没能正式成为真神的家伙。 他老本行的权柄范围，跟这个羊头神太过相似，毕竟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死亡和埋葬，本身就跟恐惧与痛苦息息相关。 奥斯莱特也坐不住了，虽然没找到方法，但他决定什么路子都试试看，总之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成为真神。 而他的急功近利，则误打误撞引来了阿娜丝塔的关注，还屡屡给他搞破坏。 原本不是神明的存在，靠自己的努力成为真神，这件事阿娜丝塔这么多辈子加起来也没听说过。哪怕在某一世，她身边有不少人热衷修仙，但那也是修“仙”，而不是修“神”。 -- 第29页 仙总有寂灭，回归尘土的一日，就如同她，以及这个世界里忙忙碌碌的神明们一样。 而真正的神，都是从某种能量中自然而然诞生的意识，不死不灭，没有陨落之期。 同样，也没听说神是能从某种生物通过努力转化而成的。 所以，奥斯莱特根本就想错了方向。 阿娜丝塔认为，比起做成为真神的白日梦，这个墓葬之神应当先去治治脑子，至少把头壳里的蛆清一清，没准能清醒点。 讲述完了“询问”结果的利维坦，开始安静喝茶。阿娜丝塔看着祂，试探着问：“既然这样，那线索就连上了，这个羊头神的位格，恐怕并不低于您吧？” 魔神沦落到这种境地，一点都不奇怪。 嫉妒之主跟他的兄弟们，司掌的尚且是人类情感不可能被摘除的，并非完全负面的一部分情感。就算如此，也从来不被主流所欢迎，走到哪儿都是十足的反派boss。当年阿娜丝塔第一世生活过的世界，象征正义的光明教会，自有记载以来，就无数次的封印和放逐魔神们到世界壁垒之外。 说白了就是他们明知道魔神是杀不死的，那就退而求其次，赶出去让魔神祸害别的世界，换取自己家乡数百年的安稳就完事儿了。 而魔神虽然不会因此而死，但漂流在外，水土不服，没吃没喝没有力量补充，还可能需要频繁的跟本土神打架，多半不会保持全盛状态。 司掌并不是完全负面情感的魔神，尚且要遭受如此待遇。羊头神这样刻意制造痛苦和恐慌的，纯粹的恶神，在祂的出生地，势必也会被更加激烈的反抗和驱逐，所以沦落到只能蛰伏，装神弄鬼的积攒力量，也是合理的。 利维坦放下茶杯。 “你的意思是，这个羊头神，会不会是一位与我那些不求上进的兄弟姐妹……”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嗯，跟我的兄弟们很相似的魔神，因为被驱逐后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从而蛰伏在这个世界附近，只能伸出爪牙来吸收力量，以求东山再起？” 阿娜丝塔点头，她倒是不清楚，为什么利维坦会在提起“姐妹”这个词反应如此强烈，尤其这还是他自己提的。 七位魔神中有习惯以女性身份示人的吗？也不知道是她从未见过，还是忘记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利维坦为什么要如同做总结发言一样，重复了一遍她的假设。 这让她下意识有种面对顶头上司的不安，仿佛下一秒这位领导就要开始训话，说她这假设毫无道理，狗屁不通。 虽然眼前这位早就不是她的上司，她也不应当再怕这个，可社畜习性没那么容易磨灭。 而利维坦说完之后，沉默片刻：“既然如此，那个羊头神恐怕是藏在这个世界和其他位面的夹缝之中，只有我可以去搜寻。” 阿娜丝塔点头。 这没毛病呀。 “但这样一来，我能留在你身边的时间，不就更少了吗？” 阿娜丝塔一手支着下颚：“您不去，那我只能等死了，毕竟我跟那个羊头神已经结了仇，不搞定祂的话，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语气很平和的丢出了杀手锏。 于是就这样兵分两路，利维坦在离开这个位面，去寻找解除诅咒方法的同时，也在时空缝隙内搜寻羊头神。 而阿娜丝塔，则等着跟其他神灵会面，尽可能阻止羊头神补充力量。 利维坦出门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郑重其事道：“知会那些你的……同行们之后，是不可避免要见面的吧？” 他似乎实在没法把那些，跟奥斯莱德差不多的家伙，都称为神灵。 阿娜丝塔点头：“当然，那些家伙臭毛病多的很，又很古板傲慢，不当面说是说不清楚的。” 必须得有个地位平等的人去沟通，才有效率可言。 利维坦点了点头，叮嘱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必须的，但不要私底下，可其中一两个单独相处……” 话没说完，阿娜丝塔就将门摔上了。她气的牙痒痒：“我再重复一次！他们在我心里的地位，跟您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门外的利维坦倒是不受影响的将方才的话：“他们之中，或许存在已经被羊头神影响的，潜在的危险分子。” 这之后，不等阿娜丝塔回答，她就感受到了一阵魔力乱流。 利维坦已经走了。 她抿了抿唇，一瞬间还真的生出些许愧疚。 这潜意识就只会把利维坦往坏处想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事实上，利维坦的担心很有道理。 墓葬之神就受了影响，只是表现的格外中二。 其他神灵比他理智多了，他们受到影响之后的决定很可能是：打不过就加入。 确实值得小心。 昨夜将信送了出去，今日陆续有回音传来，有的神灵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只有一半愿意给海洋女神这个面子，姑且见面详谈之后再决定。 不得不说，这种交流的效率果然低下。 但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了，如今的科技没复苏到能使用电话的程度，若是用魔法来建造远程通讯网，消耗巨大，又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阿娜丝塔自己都不愿意，那些个比她还能装逼的神灵就更不愿意了。 -- 第30页 她指示使魔们，去将集会的时间地点通知愿意给面子的神灵们。 虽然平日都尽量躺平了，但如今事态紧急，不得不做一次东道主。 时间是两日后，给社恐神灵们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至于地点，被她安排在南半球的一座岛屿上。 那儿是一座无人岛，在大灾变之前，是属于一个富豪的私人岛屿，岛上修建了复古的城堡，而经历过大灾变，这些设施都保留了下来，完全配得上神灵开会的逼格。还绝对无人会打扰，不至于被发现神灵们聚集在一起，从而流传出不靠谱的谣言去。 最重要的就是，那里距离利维坦的住处比较近。 阿娜丝塔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万一这些个神灵里，有不止一个羊头神的爪牙，那这场会议，很可能被他们操纵，甚至会针对她。 所以还是强力外援就在附近更让人放心。 以阿娜丝塔对利维坦的了解，那个看起来如同毛坯房的光秃秃殿堂里，必定留了召唤法阵，让她只要愿意，随时都能联络到利维坦，向祂寻求帮助。 这两天内，利维坦没再出现，关于这场会议，阿娜丝塔也没有太多需要亲自准备的事。 所以她有时间去调查一下，一件不那么紧要的东西：人皇献给她的这件轻纱薄衣。 这东西的副作用很强，但也仅仅是副作用，而非故意添加上去的陷阱，这是利维坦都盖棺定论的事。 人皇将其献给她是否存了坏心，还需要验证。 那小子的祖传秘宝也太多了，万一只是好心办坏事，那就不需苛责。 如果是故意的，就拉进黑名单！ 于是，阿娜丝塔从纱衣上取下一根丝线，带去了万物终结之处。 大灾变之前这个世界要如何维持平衡，阿娜丝塔不得而知。但在大灾变之后，一切都依赖这处古怪的地方。 这是所有魔力乱流的归宿，很多魔法物品，以及魔法师也就是神灵的骸骨，会被那些季风似的魔力乱流带到这里。 俨然大型垃圾处理厂，大部分东西会在此处被交错如刀的魔力乱流切碎，湮灭至齑粉，再随着吹出去的风，成为世界循环的一部分。 只有一种东西不会被带走，就是知识。 魔法物品中很重要的组成物品就是各种魔法书，不光是记载了咒语，还有一些关于曾经存在过的记录，因为书写它的人，在写的时候投入了魔力，以至于书本身虽然也湮灭了，可内容反而会被保留下来，漂浮在空中，或者投影在墙壁上。 阿娜丝塔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这儿学到不少知识。 也曾盯着那团绞肉机似的魔力乱流发呆：如果投身其中，是不是就能把前几世的记忆也彻底粉碎呢？ 当然最终还是没尝试，死后无意识的飘进去也就算了，但活着跳进去…… 只要她还没疯，心内尚有希望存留，就绝不会去尝试。 第18章 . 死神灵 一次性收养了三个 终结之地中，岁月的痕迹凝固成一个个符号。 阿娜丝塔用丝线来作为魔力的导引，在蜂窝一样复杂的洞穴中穿梭，很快找到了相关记载。 在至少千年以前，有一种名为骁的动物，虽然看上去与普通的马无异，但力拔山河，且脾气爆裂。据说，如果有马形态的神灵出现，那它的前身一定是骁。 脾气暴烈这一点，阿娜丝塔算是亲身体验过了。 记载到这里就断掉了，丝线倒是跟其他方向还有感应，看来记载了相关内容的书籍，虽然存留了下来，但内容非常分散。 另一页所在的地方不远，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地方，阿娜丝塔不准备用闪现术，决定直接走过去。 路上，她闪转腾挪绕开了很多具尸骨。 多亏魔力乱流将万事万物汇聚过来，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本质是无序随机的，所以大部分尸体都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会出现在这里，在这期间，早已经变成了光滑的白骨。 否则，直接路过新死的尸体，可太令人难受了。 半腐烂的尸体，阿娜丝塔在做法官的那段日子，照片没少看过，不害怕，但很清楚那有多恶心，一点不想近距离去接触。 白骨的话，犹如打磨过的象牙，不仅不可怕，甚至还带着历史的沧桑感。 阿娜丝塔走过一个转角后，下意识顿住了脚步，这历史的沧桑，怎么还会动呢！ 前方赫然有三具白骨盘腿坐成一圈打扑克。 为了补习这个世界的常识，这地方她来过好多回，可从来没见过活骷髅。 倒是听说过，有神灵强行用魔力控制骷髅，把它们当成牵线木偶来驱使。但在这十天半月都没个人影的荒凉之地，驱使木偶聚众打牌，就很莫名其妙了。 所以阿娜丝塔倾向于，它们不是谁在故弄玄虚，而是真正的活骷髅。 听到脚步声，它们齐齐回头，黑洞洞的眼窝对着阿娜丝塔。 这样对视了半天，其中一具骷髅开口了：“起来，给人家让个路。” 显然是跟另外两位牌友说的。 阿娜丝塔见它们似乎没有恶意，便问：“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小姑娘，见到这么多神灵，要不要许个愿？”骷髅中穿着破烂晚礼服的那具油腔滑调的回应。 -- 第31页 先前喊让路的，是一具光秃秃的，一丁点儿特征都没有的骷髅，它抬手就拍了晚礼服骷髅脑壳一巴掌：“都死了就别想着勾搭姑娘，海绵体都烂光了，勾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时，另一具带着骷髅海盗帽的骷髅跟着点头：“再说，神灵死了之后顶多算是死神，许愿也没用，你少误导人。” 阿娜丝塔哭笑不得。 如果它们的脱口秀内容属实，那眼前这三位，大约是已故的神灵。 而对于它们为什么在这儿打牌，她倒也不是很关心，于是在它们收拾好地上的纸牌让开路后，就打算直接过去。 然而，就在她和骷髅们擦肩而过时，带着海盗帽的那具骷髅突然探头凑近，她指尖捏着的丝线直接捅到了骷髅的右眼眶中。 它对此并不介意，只是头角度奇怪的扭过来，死死盯着阿娜丝塔。 “骁骨？你能拿着它而不受影响……”它的语气逐渐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我真蠢，我早该想到的，能出现在这儿，看到一群死人还这么淡定，你肯定也是个神灵吧？” 见阿娜丝塔没否认，它们开始尾随在她身后，打听她的名号和工作范围之类，然后见缝插针的夸奖她。 颇有讨好的意味，只是很明显，这些不知死了多久的神灵，平日高高在上惯了，似乎不太懂得怎么讨好人。 就数穿着破礼服的骷髅态度还算自然，只是克制且绅士的表示，它们对这里很熟悉，不管阿娜丝塔想查什么，它们都可以给带路，提高查找效率。 不过，这很明显就是演技了。 虽然它演的毫无破绽，但态度180°大转弯，就足够说明问题。 阿娜丝塔跟活人都懒得虚与委蛇，跟别说是死人了，于是直截了当的问，它们到底想要什么。 □□的朴素骷髅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镜：“这就说来话长了。” 它们三位死神灵，其实不算很古老，是在大灾变刚开始时死去，或者说陨落的。 毕竟就是魔法师而已，本质上仍旧是□□凡胎。死了之后，灵魂离开□□，成为了无意识状态，被魔力乱流裹挟着飘荡，被带到了这里。 若是就这样被粉碎掉最后的自我意识，它们就会成为干净的灵魂去转生了。 也许是大灾变中期死的人太多，导致了拥堵，它们在此处徘徊了许多年。 几近于无的意识，在千百次的看过洞穴中蕴含着魔力的文字，也会有复苏的势头，让它们逐渐回忆起自己是谁。 觉醒的魂灵很多，但没了肉身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大部分灵魂也就没纠结太久，主动跳进了洞穴尽头的粉碎机。 最终只剩了三个。 它们一直徘徊，不肯迈出关键的一步，结果歪打正着，他们原装的身体，竟也顺着魔力乱流来到这里。 只不过，虽然可以强行“穿上”这身枯骨，但只有白骨而无血肉，魔法也用不了，也自然没法离开。 听它们说到这儿的时候，阿娜丝塔已经找到了下半截古书，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她将细丝收了起来——人皇应当不是故意坑她的，那件纱衣的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才转头，看向忐忑的骷髅们：“所以，你们希望我将你们从终焉之地带出去？” 三颗光泽柔和的脑袋齐齐点头。 阿娜丝塔一口答应下来。 不能使用魔法的死神灵肯定会很安分，就算不图人情回报，光是偶尔当活字典用一用，都是划算的。 但有个问题：顺手将它们带出去倒是容易，但外界可没有它们的立足之地，被当成妖怪拆了当柴烧的概率很大。 需要找个地方安顿它们。 放自己家不可能，阿娜丝塔可没本事给她所住的整座岛屿都设下混淆结界。 而她所住的那一间小屋子空间可不算大，让一群生前全员雄性，甚至包含了一个油腻色老头的骷髅当室友，阿娜丝塔可受不了。 她都受不了，某个醋坛子更不用提，会让它们比死还惨。 思考良久，她想到一个好地方：福岛。 活人怕辐射，哪怕是神灵也不例外，但死人是不怕的，毕竟骨骼不会因为经受辐射而变异。 于是，她决定去跟墓葬之神奥斯莱特打个招呼，顺便将福岛“买”下来。 福岛无主，谁都可以用，但那儿最底下的几层已然不是从前核电站的设施，是奥斯莱特自己挖的。 总是强拆人家据点，太不礼貌了。 第19章 . 神灵开会 小学生开班会 一如既往的，阿娜丝塔同她的未婚夫分别时很突兀，且充满了不愉快的气息。 所以当时阿娜丝塔可没有闲情逸致去问，奥斯莱特奥斯莱特是否活着，以及如今在哪里。 只能凭印象去了那处穴葬群落。 果然，闪现到被水淹过之后惨不忍睹的天然洞穴后，阿娜丝塔看到了正在重建家园的墓葬之神。 他似乎对用于家务的魔法不熟练，在吭哧吭哧自己动手，将好不容易晒干的织物和装饰品，一个个挂回原本的位置。 看起来颇为凄惨。 虽说完全是罪有应得，但阿娜丝塔没有欣赏别人落魄的恶趣味，清了清嗓子就开口打招呼：“日安，墓葬之神阁下。” 奥斯莱德吓了一跳，转头用他海葵一样的眼睛扫视一圈，没看到利维坦，才略微松了口气。 -- 第32页 “没地方给你坐！但你如果一定想坐，那我给你收拾一下……”误会算是解开了，他的态度还算好。 跟阿娜丝塔也没到死仇的程度，莫不如说，只要阿娜丝塔无心去成为真神，甚至还会去阻止其他人进化成真神，抢占他的权柄，那甚至二人还能勉强算同一阵线。 主要也是打不过利维坦，就算他想通的比较慢，如今也决定打不过就加入了。 关于利维坦的存在，阿娜丝塔是这么解释的：祂迅游于各世界间的夹缝中，工作就是掐灭所有可能出现的真神，所以也拥有等同于真神的权柄和力量，只是不能滥用。 这种说辞有效的打消了奥斯莱德试图成为真神的念头。 而在听了阿娜丝塔的来意之后，他表示，福岛确实该算是属于他的，其他神灵根本不会去那里。 他颇有些洋洋自得：“毕竟那儿对神灵也是有危害的嘛，不得不说你胆子真的够大，竟然也真的敢去。” 阿娜丝塔无语，她不是不怕，而是做了物理防护而已。 这奥斯莱特又不是大灾变时期出生的，果然是原始部族才信仰的神灵，跟现代科技够脱节的。 总之，已经放弃建立冥府之后，他很爽快的将福岛“转让”给了阿娜丝塔，对他来说，单纯一座海岛，哪怕是用来安葬信徒的尸体都太麻烦了，毕竟他又不会闪现术，来回都得开船。 半小时之后，阿娜丝塔就将死神灵们带了过去。 跟没见识的伪死神不同，真正的死神灵们，对大灾变之前的人类社会了解很深。 极简骷髅不存在的眼睛甚至放了光：“核电站？有意思，这段时间是不会无聊了。” 他从前是理工之神，对此很熟悉，甚至拍着肋骨表示，如果时间和资源充足，肯定能修好这座发电站。 阿娜丝塔实在难以想象理工之神到底算是什么神，但总归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 一旦有了电力，太多从前无法使用，被迫尘封的机器就能再一次发动，人类的生活水平能提升一个档，那些旧时代只存在于电脑硬盘中的知识，也能重见天日。 直到被戏剧之神在眼前打了个响指，阿娜丝塔这才回神。 啧，怎么兜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带领人类世界飞速发展科技，成为新时代的救世主？ 还好具体的活是不用她亲自来干，所以跟过劳死无缘。 跟理工之神也无缘，毕竟他已经死过一次，不可能死第二次了。 而戏剧之神，就是先前那个油腔滑调，还捡了破礼服往身上套的家伙。 他如今换上了不知从哪个已故员工的行李中翻出来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明显都是女装。因为只省一把骨头，倒也都套得进去，搭配得当，甚至带着几分骨感美。 而他之所以要吸引阿娜丝塔的注意，是觉着自己的形象不错，希望阿娜丝塔能给他搞点照相机或者录像机之类的，他想自娱自乐的拍些时尚大片。 因为没等到阿娜丝塔的回应，他此刻已经在镜子前摆自拍五连pose了。 还好他只剩了白骨，不然恐怕会油腻的让人午饭都能省下来。 看着他飞扬的裙摆，阿娜丝塔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的演技应该不错吧？” 戏剧之神清了清嗓子：“那当然，虽然我本人更偏爱舞台，总被人当成老古董，但镜头怼脸，拼细节的演技，也是不输任何人的。就连我的信徒中，也有很多是大灾变来临前的知名演员，得过影帝影后的那种。” 阿娜丝塔对于这种自吹自擂不感兴趣，她只是追问：“那如果别人在演戏，你也应该分辨的出来吧？” 戏剧之神犹豫了一下：“这……我不确定，所谓表演，就是要让大部分人共情，所以会去模仿大众在遇到事件时的表现方式。这就意味着，如果此人的演技炉火纯青，那很抱歉，我没办法分辨的出来。我只能分辨出一个人的反应是否反常。” 而就算能找出反常的人，也得辩证的从两方面来看，一是此人真的在演，但是演技差，二是他可能天生就异于常人，简称行为异常。 在涉及到演技方面，他收起了油腔滑调，说的非常全面而诚恳，一再提醒海洋女神，千万别把他当测谎仪来用。 阿娜丝塔拍了拍他骨感的肩膀：“没关系，能找出破绽就够了。” 毕竟，那些新上位的神灵，本身也没有太多需要在外人面前直接露面的必要性，自然也不会去磨炼演技。 而在一旁默默缝补海盗帽的前任海神，看向自己的牌友，默默做了个点蜡的姿势。 很快，就到了开会当日。 这两日内，回信陆陆续续的传到阿娜丝塔手里，参与人员一直在变动，到最后，确定会来的，共有11位神灵，包括了从来跟海洋女神不睦的风暴之神。 阿娜丝塔却也不意外，这风暴之神估计是来砸场子的。 不出所料，其他神灵陆续到场之后，风暴之神才姗姗来迟，而且一出场就掀起了一场风暴。 好在从前这位富豪的房屋，看起来古色古香，实际上对于现代科技的应用渗透到了每个细节当中，这其中自然包括防水防风的设施，所以并未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掀飞屋顶。 等风暴之神进门之后，阿娜丝塔带头鼓掌，潜台词是：感谢这位嘉宾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 -- 第33页 毕竟是神灵开会，还是别搞得和小学生开班会似的…… 但风暴之神显然不这么想，他高傲的瞥了阿娜丝塔一眼：“琼斯小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 然后在走到她身边时，用极低的声音接着道：“穷酸，这座岛屿，又是跟谁不告而借的？” 阿娜丝塔这辈子的身体，也不知道是用了谁的，自然不知原本的姓氏，她当时在海滩上捡到了一本日记，日记的主人在其中写下，认识了一位新朋友琼斯小姐。 所以她就很随便的用了这个姓。 姓氏的使用频率非常低，而风暴之神这样说，明显不是亲切的叙旧，是在恶心她。 风暴之神看她不顺眼也是由来已久了，大灾变后，风暴之神本想将前任海神的信徒都收入囊中，没想到却被阿娜丝塔截胡了。 阿娜丝塔很懂得借势，早期借用过很多次已故海神的宫殿，当时很多海妖，甚至以为她是那位海神的转世，或者私生女什么的。 风暴之神是认识已故海神的，知道根本没这回事。 他自己的手段从来都狠简单粗暴，简单粗暴的撒币。同时，也最看不上这种小聪明，认为只有实力不行的家伙才需要借助外力，所以格外看不上阿娜丝塔。 不管其他神灵听没听懂，阿娜丝塔是听懂了，但她也没反唇相讥，只是轻哼一声，笑着不理他。 就算要讨回面子，也得等开完会再说，毕竟不是一群不懂得轻重缓急的小学生。 不开会不知道，一开会交流起来，阿娜丝塔就发现，这羊头神的爪牙，出现的远比她想象的要早，并不是近一两年才有的，而是在大灾变刚平息下去的时候，就有了端疑。 很巧合，而且是糟糕的巧合。 据说，所有你担心的事，90%是不会发生的。这句话理应还有后半句，光是那会发生的10%，就足够毁掉你的计划，让你焦头烂额。 在所有神灵都意识到这一点后，你看我我看你，冰雪之神突然看向阿娜丝塔，目光锐利的抛出一句：“如果说这个以羊头为标志聚拢信仰的邪神，是在大灾变刚开始时出现的，那跟海洋女神阁下，出现的时间就几乎相同了。您当时对此毫无察觉，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才发现？” 第20章 . 绅士风度 “你在和别人的未婚妻聊什么…… 一般来讲, 某个人或者妖兽，如果有成神的可能性，那必然是自小就表现出格外出众的魔法天赋。 这样的存在, 自幼就会声名鹊起, 在族群内不是被捧着, 就是被排挤, 人人都有丰富的经历，足够写自传骗钱, 绝不可能没有生平过往。 就算是墓葬之神那种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意外，也有相应的部落传说做支撑。 海洋女神没有，她引导过信徒去将自己和前任海神联系到一起, 但所有从大灾变之前就存在的神灵们，自然知道，她跟前海神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突兀的, 凭空出现的。 偏偏那位羊头神也也是这样。 且都是在大灾变刚结束时出现。 有这样的共同点, 怀疑阿娜丝塔跟羊头神早就熟识, 如今却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利益冲突，这才将其揭露出来，打算利用其它的神灵来铲除对手，其实也有一定的内在逻辑，不能算是凭空猜测。 偏偏阿娜丝塔没法反驳。 若她将自己的身世抖出来，并且抓贝罗来证明自己是穿越者，只会引发新一轮质疑。 首先, 贝罗作为海妖, 天然就存在于她的庇护范围之内，证言不可靠。 且就算他的证言成立，那就更能延伸出另一个可能性—— 她从异世界带着记忆和能力凭空出现, 会不会羊头神也是同样？ 所以又绕回去了，根本无法证明，她跟羊头神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没有渊源，彼此不认识。 证伪永远比证明真实更困难。 既然根本说不清，阿娜丝塔索性不解释了，她才不要陷入自证清白的泥沼里。 她一耸肩：“我当然是现在才知道羊头神的存在。十年前我的信徒少，势力范围更是小的可怜，出事的波尔多浮岛，以及那艘客船的归属地，在两年前可都还不属于我。” 说到这儿，她看向风暴之神，笑容亲切，却怎么都让人觉着不怀好意。 “所以巴托里先生，为什么之前你对此毫无察觉？” 风暴之神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回事，但一如阿娜丝塔最初接触到羊头神信徒时那样，掉以轻心，以为不过就是有人故弄玄虚，打着信仰的旗号，做着黑【分隔】帮的生意罢了。 这种事发生在海盗窝，算黑吃黑，他不愿屈尊纡贵去清理。 锅在别人背上的时候，热闹很好看，哪知会突然丢到自己身上来。 被其他神灵用玩味的眼神看着，风暴之神脸霎时黑了，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看向冰雪之神：“到底谁发现了，谁忽略了这个羊头神的存在，重要吗？” 大有要出去打一架，靠拳头决定对错的架势。 眼见着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阿娜丝塔高高兴兴的抱着手臂看戏。 论甩锅，她可是一流的！ 有两个神灵去劝冰雪之神，说这事儿谁发现谁忽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大家得齐心协力想对策，不能任由羊头神继续祸害这个世界。 -- 第34页 冰雪之神勉强点了点头。 而这页刚揭过去，一个穿着红衣服，皮肤黝黑，也同样用面纱遮住了脸的小姑娘开口：“过去的事当然没必要深究了，但将来呢？海洋女神，你至少得保证，不会在利用完我们之后，由你自己独吞好处吧？” 这小姑娘是火山女神，她看起来年纪小，实际上得有数百岁了，也不知道是如何永驻青春的。 她和冰雪之神，跟阿娜丝塔都没有交集。 冰雪之神还可能是想间接的针对下风暴之神，她的目的就很难懂。 阿娜丝塔忍不住问：“好处？” 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她怎么都不知道呢！ 火山女神目光锐利，一脸势在必得：“当然是成为真神的方法。” 哦，原来是跟那个中二病墓葬之神一个路子。 对于这种没营养的话题，阿娜丝塔兴趣缺缺，她摊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要我说，根本不可能存在成神的途径。” 表现的非常之咸鱼，说的也都是实话，至于信不信，那就是火山女神自己的事了。 守着利维坦这么一位魔神，如果真有办法让她可以共享永生，而不用去辗转轮回，那当初他们感情还很好的时候，肯定会去做的。 她这么一说，在场好几位神灵，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是开会以来，让阿娜丝塔最吃惊的事了。 原来大家都这么中二且异想天开的！ 若不是不想横生枝节，她甚至想把上辈子在华国，偶然接触到的修仙理论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知道，人只能修成仙，修不成神。 仙能与天地同寿，而神是天崩地裂了也能将其重塑，或者拍拍屁股去下一个世界耍的存在。 大约是因为阿娜丝塔的态度自然而然，这几位最终都接受了。 只有风暴之神表示，瞎话谁都会说，如果要取信于众人，除非她立个誓约。 阿娜丝塔欣然同意：“当然可以。” 所谓誓约，是一种生效于二人之间的魔法，一旦宣誓者违背了誓约，那么她的见证人，将获得向其下一个命令的权力。这个命令无法违抗，哪怕是让她自杀都会生效。 她恨不得发个毒誓来让这些神灵可别瞎想怎么修成真神，可收心干点正事吧！ 风暴之神觉着这样还是不保准，憋了半天，说想让她立定誓约，今后也不会用任何手段，让自己进阶成真神。 他自认为这样是断绝了阿娜丝塔的一切后路，让她再没办法耍小聪明，毕竟她如今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但搞掉羊头神之后，没准就知道了呢？ 阿娜丝塔仍旧一口应下，这不就等于让她保证这辈子不会变成个男人，根本就理所应当，毫无难度。 于是，在众多神灵的见证之下，阿娜丝塔向医神赫尔提亚斯订立了誓约。 医神也是从大灾变之前就存在的，一位比较古老的神灵，不管是传说中，还是阿娜丝塔亲眼见过的，都知道他始终很眷顾人类，算是个敬业又公正慈爱的神灵。 而医神只会治病救人，适合战斗的魔法一个也不会，这样善良无害，又德高望重的神灵，由他来做誓约人，在场众位神灵都没意见。 当然，阿娜丝塔的誓约也不是白立的，作为条件，其他神灵也都必须向医神宣誓，绝不会姑息任何与羊头神有关的存在，哪怕被渗透玷污的，是自己的亲信神官，也一定会处决掉，并且毫不隐瞒的，将接下来搜寻到的一切情报公开。 这也算是留了余地，没提从前，只看今后。 同时，医神提出，只有自己不被誓约束缚，这太说不过去了，于是他又向阿娜丝塔发了誓，称自己绝不容忍那种羊头神使用的，毒害人类的寄生虫存在，只要其尚未从大地上消失，他就绝不停止找寻解决它的方法。 算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做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接下来又商议了很久细节，等到散会的时候，已然到了黄昏。 这之后，神灵们竟然也没立刻离开，反而在城堡中悠闲的享受起来，就仿佛到了度假村似的。 他们平日高高在上，在谁面前都得端着架子，所以不够放松，而如今身边都是同阶级的，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流连忘返，将正事都推给明天了。 十年都没解决的问题，倒也不急在这一日，阿娜丝塔原本认为让他们在这儿待多久都行，直到一个没看住，冰雪之神和风暴之神差点打起来，将岛上的花花草草冻成冰雕，她才一起之下，启动了早就设计好的传送程序，将这两位给转移到了离着不远的一座礁石上。 魔法阵是早就准备好的，两层重叠，一层用来她自己逃跑，转移去利维坦的住所，另一层用来驱赶别人。 能源充足，不需念咒，瞬发无痛，所以两位神灵都没能反应过来。 “要打去练舞室打，花花草草都是无辜的，”阿娜丝塔拍了拍手，转头看到其他神灵神色各异的看着她，露出越发和善的微笑，“为了不扫大家的雅兴，这点准备还是要做的。” 神灵们默默对视。 什么温柔仁慈，那都是人设，演出来的！ 等送走了这些客人们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而复返的风暴之神搞了鬼，原本很少见暴风雨的季节，突然间狂风呼啸，天际无光，只有闪电偶尔落在疯狂翻滚的海面，照亮如同要将海岛吞噬一般的浪涛。 -- 第35页 屋漏偏逢连夜雨，停电了。 虽然艺高人胆大，但这样看起来格外适合灵异故事展开的环境，还是让阿娜丝塔非常不爽。 而更不爽的是，她还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她得下楼去带着密室中的戏剧之神一起走。 先前为了让戏剧之神帮自己暗中观察，又不能被其他神灵察觉到，阿娜丝塔设定了一个密室，这个密室内是封闭的魔法阵，外界感受不出里边有任何东西存在，除非身在其中的人，主动推门出来。 而整个会议过程，则是通过一副藏了录像机的油画，传输给了戏剧之神。 神灵们依赖魔法太久了，对于科技方面的东西，很少有深刻的了解，也不会去刻意防范。 阿娜丝塔提着提灯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风浪声逐渐被抛在脑后，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 到了密室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直到她耐心耗尽，打算强拆的时候，才听到了门栓拉开的声音。 一个光头……不，骷髅头犹犹豫豫的探出来。 停电明显把他吓得不轻。 阿娜丝塔十分无语，她一个活人怕鬼也就算了，这骷髅死都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好怕的？ 戏剧之神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试图挽回面子，说他还以为是有谁突然发难，或者那个传说中的羊头神，来这儿把企图找他麻烦的神灵们一锅端了。 毕竟嘛，他当年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以武力见长的神灵，否则也不至于大灾变刚来就死的那么干脆，都没挣扎一下。 “那能怪我害怕么，突然一下监控就断了，以我的经验，这种规格的豪宅，不该没有备用电力，所以担心了好久！” 阿娜丝塔冷淡的表示，这就是他过时了：“我用的就是烧油的备用电力，这个年头，还有备用发电机能工作就很不错了。” 本来就是用了备用电源，不存在备用的备用。暴风雨搞坏了电路，停电停的很彻底。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阿娜丝塔抓住戏剧之神的肩膀就将他带回了福岛地下室，之后才问他有没有观察到什么。 等回到窝里，戏剧之神迅速支棱起来，就又开始拿腔作调，清了清根本不存在的嗓子，才慢悠悠道：“那么，美丽的女士，您想先从只是态度有一点可疑的开始说起，还是直接拉到高潮，讨论绝对有问题的那一位呢？” 阿娜丝塔懒得听他废话：“直接说最有问题的那个。” 戏剧之神一秒收起了他的强调，难得严肃：“医神。” “你说谁？”阿娜丝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赫尔提亚斯，大灾变之前我们就算熟悉。他那家伙绝不是很乐意承担责任的性格，而这次会议，他太主动了，不仅是主动的愿意承担全体的见证人，甚至还主动对你发誓，反常，非常反常。” 阿娜丝塔迟疑着。 活了这么多辈子，她最了解人心易变的道理，经历了大灾变，以及灾后的十年，足以让任何人的性格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戏剧之神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表示，医神看起来很淡漠，也不积极讨论，表现的明明淡漠，就都是因为他的演技不佳。说多错多，他要藏拙，就刻意表现出淡漠不爱说话的模样，有几次，从他的微表情，以及手指的动作中，都看出他是想要表达质疑或赞同的，但都忍住了。 而后来，医神又为了刷存在感，博取信任，所以用力过猛。 太过合理，阿娜丝塔不得不接受。 她唏嘘不已。 还好，所有人誓约的内容本就是应当完成的，大概也不会因此就被他抓了把柄。 而本身的开幕前菜，在这重磅炸弹之后，就成了饭后寡淡的茶水。 戏剧之神说，另外一位表现不自然的，是冰雪之神。 “他在主动找你麻烦之前，眼光是往火山女神那儿飘的，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很快就收回来了，除了我，应当没人注意到。” 又一个意料之外。 还好，这两个意外，也是两个明确的调查方向。 医神居无定所，总是迅游在他的神庙之间，医治信徒们的疑难杂症，不容易摸清规律。阿娜丝塔选择先去火山女神势力范围内的几座岛屿，暗中调查一番。 火山女神的信仰由来已久，但她的权柄范围不算大，毕竟这世界上，与活火山比邻而居的人很少，已知的基本都是些海岛。 从前阿娜丝塔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么，来而不往非礼也。 火山岛屿上的风俗和衣着风格自成一派。 因为随时可能被火山吞没家园，所以他们都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乐观劲儿，及时行乐的观念，让他们的情侣关系，以及衣着都显得十分开放。 阿娜丝塔兴冲冲的对镜变出了一身草叶子编出来的性感短裙，但思索再三，还是将其变了回去。 有先前在内森堡被当街围观的前车之鉴，还是小心为上。 最终，她决定，不直接去火山岛，而是闪现到某一艘即将停靠的客船上，以旅客的身份下船，这样一来，哪怕穿着不那么自然，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正这样想着，她腰间的水晶球，突然震动起来，幅度是史无前例的强烈。 这么重大？！ 阿娜丝塔觉着，这恐怕需要动用她的库存，于是先闪现回了家，这才拿起水晶球。 -- 第36页 万万没想到，里边浮现出的，是某张过分英俊的脸。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 “所以，是不是哪里弄反了？”她打断利维坦的问候。 一位魔神对着他曾经的女祭司祈祷？，这真的不会让她折寿吗！ 她似乎能肉眼看到自己的寿命条在减少。 利维坦似乎有些委屈：“你没留给我任何可以远程联络你的方法，而你肯定不希望，我总是突然出现在你门外，不是吗？” 利维坦说的没错，阿娜丝塔确实不想。 那太像变态跟踪狂的行为了，但…… “所以黑到别人的工作专线里就正常了吗，魔神阁下？” 阿娜丝塔抱怨了一句，随后认命般的问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如果是他的话，生死攸关必然不可能，只是他的力量，远远不是自己制作的魔法道具能分类的，只能被动的按最严重的档次来处理罢了。 “只是这一次没能达到预期的旅途即将返程，想问问你想要什么伴手礼。” 嫉妒之主竟然是这么体贴的性格吗？阿娜丝塔知道自己的记忆中只有不愉快的部分，偏见深是必然的，但这还是出乎她的预料了，以至于她甚至忘了拒绝，下意识思考起自己需要点什么来。 就在这过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陡然吸引了利维坦的注意，他暗金色的眸子，瞬间变得目光锐利。 “似乎有一些虫子，在你身边绕来绕去？” 阿娜丝塔第一反应是自己家被敌人的使魔入侵了，然而扫视了周围之后，她什么都没有。 她意识到，利维坦指的不是如今具体存在的某个人。 应当是气息。 “请您理智一点，我刚刚参与了一场回忆，会跟很多魔法师接触到。” 所以沾染到别人的魔力波动太正常了。 利维坦没说话。 自水晶球里，其实无法看清那边究竟是怎样的环境，隐约看到背景也是海，只不过海水的颜色很不正常，浓黑的如同墨一样。 似乎是因为这位魔神的心情十分不愉悦，这墨色的浪涛躁动起来，隐约有山崩地裂的轰隆声传来。 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利维坦的声音仍旧清澈，温柔中泛着凉意：“只是开会的话，会将灵魂碎片都落在你身边吗？” 说到这儿，祂停顿了一下。 “我很不喜欢。” 吃醋？生气？您还没这个资格好吗！阿娜丝塔心头火起，当机立断切了通话。 您自己冷静去吧！ 不过，利维坦就算吃醋，宗也不可能吃的是空气的醋，阿娜丝塔心内存疑，翻出来一个容器，又在整个房间内施展了驭灵的法术。片刻之后，墙角她随手丢过去的外套上，逐渐有灰尘似的小光点聚集起来。 这些光点太细碎了，之前散落着根本注意不到，只有聚集到一个拳头大小时，才终于能勉强看到。 最终，它们凝聚成了萤火虫屁股大小的光点，在阿娜丝塔法术的指引下，飘悠悠的进了瓶子里。 隔着瓶子，阿娜丝塔感受这光点的气息，很快确定了，这是戏剧之神灵魂的一部分。 一个死灵，强行附着在自己的骸骨上，没有什么亡灵法术的加持，其实是很不稳定的。 而自己接二连三的带着他使用闪现术，让戏剧之神的灵魂都碎了一部分，粘在了她的衣服上。 其实，都到了这份上，直接放开一切去转生不好吗？ 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回忆，让那几位过去的神灵，死死抓着不愿意松手，阿娜丝塔根本无法去设想。 这之后，她直接联络了自己常用的使魔，一只名叫小白的信天翁，帮她把这瓶子丢去福岛。 信天翁可以飞的足够高，只在上空远远的将瓶子丢下去就走，不会受辐射影响。 而等瓶子碎在岛上，因为和戏剧之神的主体灵魂比较接近，那片灵魂会自己回归的。 之所以不自己再去一次，是阿娜丝塔难以保证，待会儿利维坦会不会突然出现在门前，或者强制连通水晶球跟她“视频通话”来捉奸。 毕竟也算有的放矢，晾祂一阵子也就算了，躲着不见祂也就算了，若真让祂误会大了，非得闹个天翻地覆，把福岛那几具骨头架子熬成老汤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敲门声这就响了。 阿娜丝塔挂上防盗链，这才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冷淡的看向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种方法，转瞬就从遥远异世界来到她门前的利维坦。 “虽然知道您是不用睡觉的，可我开完会，搞完勾心斗角那一连串的工作，已经很累了。” 她倒是想看看，利维坦口口声声会尊重她，那么在有误会的前提下，是会硬闯呢，还是就在门口站着不走，等“奸夫”离开时抓个正着。 没想到的是，利维坦只是掏出了一只精巧的丝绒小盒子。 看大小，装戒指刚好。 “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就算不用顾忌我的风度，也要保证你的睡眠，只不过，我如果没出现过，你也不会安心吧？” 这倒是说准了，这事儿没彻底翻篇，就总让人不安心。 阿娜丝塔轻哼一声，索性将门彻底打开了。 “看吧，里边谁都没有。” 唯一的罪证已经飞远了，她才无所畏惧呢。 -- 第37页 利维坦从露面开始，就叫她看不出有任何不愉快的迹象，但到此刻，阿娜丝塔还是觉着祂似乎更轻松愉悦了。 非常少见的，没表露出一如既往的，略带遗憾又伤感的神情。 等打开了伴手礼的盒子，里头静静躺着的，果然是一枚指环。 但这绝对跟求婚没半点关系，这指环虽然看起来很华丽，镶嵌满了珠宝玉石，但并不浪漫。它很大，别说阿娜丝塔了，即使是壮硕的男性，恐怕都戴不住。而且，其内侧镶嵌了很多尖刺，叫人一看就觉着疼。 更像是刑具。 “这是什么？”她看起来口味有那么重吗，竟然带这种玩意当礼物。 “这是我途径的某个世界，一些土著神明，在□□烈性的魔物时，使用的指环。至于上边的装饰，只是其中自诩有品位的家伙，在血腥本质上包裹一层华丽外壳的恶趣味。” 阿娜丝塔立刻明白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您。” 利维坦凝视着她的笑容：“那么，亲爱的，晚安好梦。” 说罢，他转身劈开空间缝隙，消失无踪，当真只打扰了她片刻。 之所以这件礼物，阿娜丝塔愿意收下，是因为它实在不算贵重，倘若利维坦突发奇想要送她一颗星星，她肯定拒绝三连。 而这指环对于阿娜丝塔来说，无疑能起到作用。她可以通过这法环里细密的梳齿，去梳理那件骁骨舞衣，从而将它的负面效果压制下去。 之前在万物终结之地得到的资料上说，骁的骨骼确实就是这样细若毫毛，如同绳索一般细密编织在一起，支撑起他健硕身躯的。 马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站立中度过，腿骨折断对它们来说是致命伤，而骁通过这种特殊的骨骼克服了这一缺点。 骁的性情暴烈，很难被捉到，而在反抗敌人时，会耗尽全身的力气，以至于会等到所有骨头都碎裂成渣，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所以，骁骨必须等到这种妖兽寿终正寝才能取得，非常难以寻觅。 而其确实是绝佳的魔法材料，骁骨制成的衣服，据说能让穿上的人让人的平衡能力和跳跃能力都得到加强，更宝贵的效果，则是能免疫一切精神控制类的魔法、诅咒、催眠。 是舞衣，也是灵魂的铠甲。 阿娜丝塔将其负面影响彻底压制住后，穿在身上，又套了长外套遮掩住，对镜转了两圈。 完美。 转头睡下，等闹钟响过三声，她一跃而起，通过闪现术出现在了红宝石螺号上。 这是难得一见，在大灾变之后制造出的大型轮船。 虽然大部分部件仍然是旧时代的遗产，但能将他们拼接到一起，也很不容易了。 但这样难以复制的稀罕东西，只用作运输可太浪费了，它的拥有者是一间商会，将其作为移动广告牌，在船体上漆满了广告，且航线格外长，恨不得将地图上标绘的岛屿都走上一圈。 红宝石螺号的下一站，就是阿娜丝塔这次的目的地，印加岛。 印加岛的中心是一座活火山，不仅火山口旁有火山女神的行宫，且岛上所有长住居民都是那位女神的信徒。 阿娜丝塔来到船上的时候，距离船只靠岸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驱散了海风的湿冷，很多人不愿继续窝在狭小的客舱中，选择来甲板上打发时间。 人来人往，阿娜丝塔混在其中，就不会显得太突兀。 船员不可能记得住每个乘客的样貌，压根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体面又惬意的小姐，是一位根本没有买过船票的偷渡客。 阿娜丝塔找了个靠近边缘的空座位，跟船员点了一杯特产奶茶。 结果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有人自来熟的坐在了她对面的空座上。 对方显然是个商人，他暗示阿娜丝塔，如果二人可以成为朋友，那么接下来她在印加岛上的一切花费，他都可以负担。 这显然是将阿娜丝塔当做了交际花。 啧，忘了这艘船的上一站，是个遗留了旧时代某些重男轻女习俗的半岛。 那儿是风暴之神的势力范围，阿娜丝塔也没试图去插手进行教化。毕竟说到自以为是爹味十足，风暴之神自己就首当其冲。 惬意时光没开始就结束了，阿娜丝塔此刻很想将手里的奶茶扬到他脸上。介于她还想要低调些，只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等过会儿下船，再下黑手教训他好了。 随后，就见一个瘦高的，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自人群中径直走了过来。 “你在和别人的未婚妻聊什么？” 对于利维坦的出现，阿娜丝塔竟然一点都不觉着惊讶，严格来说，祂刚刚出了一趟差，虽然没太大收获……但如果才回来几个小时就再度赶走，过于不讲情面。 而且，印加岛上未必安全，有利维坦陪着，倒是能更放心些。 只是没想到出现的时机这么巧罢了。 来搭讪的商人虽然对利维坦毫无印象，但从他的衣着和姿态，就准确的判断出，这一定是个颇有势力，他绝对惹不起的人。 他立刻站起来连连道歉，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有婚约在身，否则绝不会有这样唐突的行为。 阿娜丝塔眯起眼睛。 这人的说辞，也未免太茶了。 -- 第38页 这是将矛头转向了这对未婚夫妻内部，意思是如果阿娜丝塔一开始就明说她有未婚夫，也就没后来的事了。 利维坦点了点头，没说话，但在走到男人面前是，在他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男人脚步不稳，向后仰倒，后腰虽然在围栏上撞了下，却也没拦得住他往下叠的势头，就这么栽进了大海里。 从后边围观群众的眼里来看，这是推下去的，但阿娜丝塔看得很清楚，利维坦的手根本没碰到男人。 大约是嫌脏。 船员们慌忙的扔下绳子去营救，而利维坦则直接在先前男人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表情中仍旧略带嫌弃，显然不喜欢这个被下作人坐过的位置。 但这紧贴围栏的小桌子旁边只有两张椅子，只好凑合了。 阿娜丝塔抖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凑近利维坦。 看上去仿佛是暧昧的悄悄话，实际上语气不善：“所以您过来这儿，就是高调惹麻烦的？虽然我也不反对你教训那家伙，但明明有更低调的方法吧？” 而利维坦的重点，显然放在了她说并不反对教训那家伙上，祂暗金色的瞳孔中映射出波光粼粼的海面，显得很愉快：“没关系的，而且你不遮掩面目，本来也不可能低调。” 这么说倒也没错。 阿娜丝塔并不会改变自己容貌的魔法，但如果幻化出面纱或者口罩，本身就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干脆只化了点妆，不均匀的堆了些深肤色的粉底，让自己的皮肤看起来暗沉，且肤色不匀罢了。 但这对她的容貌遮掩程度十分有限，所以才一露面，就吸引了来搭讪的轻佻男，所以确实不怎么低调。 她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唇，用吸管搅动着奶茶里的碎冰。 直到船尾的商人被船员捞了上来，而那位商人也没再过来吵闹，她才在心里将这件事揭过去。 看来，这一次利维坦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往闹出人命上去使劲。 而他们就这么坐在这儿，谁也没怀疑这二位其实都是逃票的，偷眼打量然后窃窃私语的有，敢上来搭讪的，倒是一个都没了。 却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清净。 等船靠岸之后，二人一起下船，阿娜丝塔走到哪儿，利维坦就跟到哪儿，仿佛一位陪女士逛街的，好脾气的绅士。 很快阿娜丝塔就受不了了。 她本身做过掩饰，都还是能吸引很多目光，而利维坦……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也只是换了衣服而已，颜色是低调了，人却不低调，那副不似凡人的俊美容貌格外惹眼。 而两个人就这么走在街上，那高调程度就要X2！ 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小巷子，阿娜丝塔将利维坦拖进去，咬牙切齿的问能不能低调点。 利维坦从善如流，答应的很快，转头就去旁边的古董店里买了一副墨镜戴上，而且和阿娜丝塔拉开了三步距离。 很精准，不多不少，就是三步。 这一回，就活像大小姐跟她的贴身保镖。 阿娜丝塔火气蹭蹭的往上冒，眼看着前头不远又是一条小巷子，她刚打算将利维坦拖进去，问问这位魔神大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低调。 结果被利维坦先发制人，一把推开了一家旅店的门，将阿娜丝塔拖进来之后，又迅速将门关上了，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阿娜丝塔反应过来时，利维坦已经指着玻璃门，示意她往外看。 这家旅店的门上，有百叶窗形式的门帘，在里边贴近百叶窗的缝隙，就能不被察觉的观察到外侧。 “不愧是您啊！”阿娜丝塔咬牙切齿，“跟踪偷窥这么熟练的！” 很快，她就从缝隙中看到，打前头走过来的几个当地人，上衣没系扣子，露出来的胸膛上布满了纹身。大部分都是些传统纹样，审美说不上好，而且很眼熟。 她眯起眼睛，在这些人走近之后，看清了他们繁复的纹身中，赫然都有羊头骷髅的纹样。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端疑了。 就见这几个纹身男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旅店旁边不远处的小酒馆室外长桌边坐下来，开始点菜。 看来一时片刻是不会离开了。 转头听到脚步声，随后是很刻意的咳嗽。 前台服务员观察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半天，终于忍不了了。 阿娜丝塔和利维坦对视一眼。 “开一间房，要二楼临街。” “开两间房，要二楼临街。” 二人异口同声。 阿娜丝塔瞪了利维坦一眼。 服务生露出了然的神色。 利维坦抿唇轻笑了下，改口道：“开两间相邻的。” 服务生再度露出了然的神色，“好的好的，这就给二位安排。” 阿娜丝塔无语，这人一直恍然大悟个什么劲！ 这个时代，居无定所漂泊求生的人很多，也没有证件，住店就住店，谁都不会在乎你的身份，哪怕看起来再可疑，只要愿意付钱就行。 上楼之后，阿娜丝塔提醒说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客房服务，同时给了前台服务员一个警告的眼神。 等关上房门之后，她立刻将窗户推开，却用半透明的窗帘遮挡住身形，这样刚好可以听到那桌纹身男说话的内容。 其实最容易的方法是把他们绑了，直接逼问。套话逼供这码事，对于当过女祭司，又当过法官的人而言，不在话下。 -- 第39页 但如果他们已经受了羊头神的荼毒，脑子里长寄生虫，所以这个逼问的过程就会导致他们不配合强行自杀，从而闹出大麻烦可不妥，所以姑且还是偷听。 真抓人也得等晚上，离开这条繁华的街道，避开居民的视线再说。 第21章 . 诅咒和祝福 如果一并收回，她就能干干…… 视野不错, 微风拂面，倘若没有工作，这房间适合躺上一整天来享受闲散的度假时光。 这样的好时光用来窥探监视, 可惜了。 阿娜丝塔看了一会儿, 抱着手臂发牢骚：“我这才第一回 干监视人的活就有些不耐烦了, 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身后没人回答, 阿娜丝塔一回头，就见房间内已然没了利维坦的踪迹。 消失了？ 虽然魔神阁下在她印象里就是神出鬼没的, 但阿娜丝塔很清楚，这都是错觉，只是那些告别与重逢, 私下跟她提前说起行程的时候，她会满心欢喜，所以都忘记了而已。 那如今, 利维坦的不告而别, 又是什么原因呢？ 一转头, 这疑问就有了答案。 利维坦出现在了楼下的酒馆门口，去找服务员点单，说要外带拿走。 似乎是变装上瘾了，利维坦仍旧带着墨镜，但身上却是一件皮制的无袖风衣，夸张的立领非常高，几乎将他墨镜下的半张脸都遮住了。 而他一侧手臂上, 赫然带着繁复的纹身。 反正从远看, 跟那几个人身上的很类似。 一整个杀马特的造型，在这座到处都洋溢着自由开放气氛的岛上，他这身打扮倒是不算出挑。甚至可以说比先前带着贵族气质的模样, 更显得入乡随俗。 他身上的纹身，果然还是引起了那帮人的注意。 只不过注意归注意，他们似乎也没有跟利维坦搭话的打算，只是多瞟了他几眼，等酒菜上来之后，闷头吃喝。 直等到利维坦也接过外带的食物走远，其中一个才道：“刚才那个看着眼生啊，你们之前见过他吗？” 另一人用嘲笑的口吻道：“当然没见过，就那细皮嫩肉的，肯定不是咱们本地人好吗，应该是外头来找教宗拿货的。又或者，是看很多大人物身上都有，所以瞎跟风纹的！” “有道理啊，其实我也没怎么看清，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哎，跟这个风有什么用，哼哼，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接下来，似乎认为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的太多，又很快转移了话题。 阿娜丝塔换房间听了一会，就开始走神，都是什么哪个店陪酒的姑娘好看，哪个地方来的冤大头更容易宰，这些毫无意义的对话。 在她印象里，利维坦看起来总是禁欲而华贵，从来没有那样出挑的打扮，也不会裸露那么大片的，如同雕塑般完美的肌肉线条。 这种对比带着诱人犯罪的势头，让阿娜丝塔觉着十分可惜—— 或许在被封印的记忆中，她看过很多也说不定，可惜都忘了。 又或者，记忆中不光是看，还触碰过，甚至还…… 这种联想让阿娜丝塔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一惊，有些心虚的转头。 在看到利维坦已经恢复了熟悉的模样时，她松了口气，心底内却隐隐有些失望。 再看利维坦手里捧着的，是正散发出廉价又诱人食物香气的纸袋。 利维坦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凑近抬手，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问：“发烧了？” 阿娜丝塔急忙后退，甩开祂的手道：“热的，阳光太毒。” 然后破罐子破摔的退到远离窗口的阴凉处，拉开椅子坐下，接过纸包。 里头是奶酥和烤肉串，当地特色，香味扑鼻。 阿娜丝塔今早一睁眼睛就出发上了船，之后只有半杯奶茶下肚，此刻确实是饿了，但是面对着诱人的食物，她却突然有种无从下嘴的感觉。 她瞥了一眼利维坦，尴尬的笑了笑。 她和利维坦之间，是上司与下属，魔神与信徒，是穷追不舍的猎人，与仓皇逃窜的猎物。 但不是恋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累世叠加起来的印象，让她只要面对利维坦，就自在不起来。 就如同老鼠面对猫，可以挣扎撕咬，却绝不会放松下来睡着进食，之前某一次睡着了，全然是因为骁骨舞衣不是穿在身上，所以没能起到抵抗催眠的效果而已。 但如今，她格外清醒，不会糊里糊涂的陷入假放松的状态，面对着诱人的街头小吃，她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动口。 利维坦见状，只是笑了下：“我去楼下等你。” 虽然知道魔神的心志绝不会如同人类那般脆弱，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新开始，好像挺惨的，背影都带着落寞。 阿娜丝塔怅然片刻，拿起一根肉串，吃的食不知味。 如果她找不回记忆，哪怕这辈子最终在锲而不舍的追求下，她接受了利维坦，等下辈子还是要从零……不，从负数开始。 这样的坚持，她看在眼里都觉着累，如果利维坦愿意放弃就好了。 她这样想着，抠开了奶酥的盖子，是双皮奶的味道，却更甜腻厚重。 叼着勺子，阿娜丝塔开始在残缺不全的记忆中，搜寻魔神和人类的感情纠葛。 有先例可寻的她只听说过一例，还是以悲剧收场—— -- 第40页 光明教会的圣女以自己为代价，封印了七位魔神中最能摸鱼划水的一个。 偶然听老一辈祭司们提起，都说这俩大概率是一对。 除此之外，就没了。 活了好几辈子，狗血剧情她也亲眼看过不少。 种族和寿命的差距，可素来是情侣之间的一大难题。想要HE，无外乎就是，强行用某种方式，让短命那一方延长生命。 但这不可能。 她从没听说过任何一个人类能长生不老，肉【】体是有极限的，强行将灵魂抽出来放进作为容器的人偶，会因为不适配而造成灵魂的损耗，最后也还是会衰亡。 就跟永动机一样，听起来美好，实际上不存在。 又或者，就是干脆只在乎这一生，反正命短的一生过去了，还能到老都享受爱人仍旧年轻的身体，简直美滋滋。 而寿命长的那一方，不管是殉情也好，花费很久的时间去振作，再去寻找下一次恋情，那跟短命的一方好像都没什么关系。反正都爽完了，一了百了。 总之都不长久。 唯一真正的天长地久，就是让寿命短的那个人不断轮回，再被对方找到。 这是最为辛苦，压力巨大的方法。 人的幼年阶段脆弱无力，被父母和环境左右。倘若是真的懵懂无知也就罢了，毕竟光是去学习世界上所有新奇的东西，就足够维持简单的快乐。可如果是带着记忆的成年人，真的很痛苦。 阿娜丝塔太了解这种痛苦了。 而对于另一方来说，也并不舒心，动辄十几二十几年的离别，以及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 得深情到什么份上，才能明知千难万险，还要走上这条路？ 偏偏，这是过去的她跟利维坦都认可的方式。 人是会变的，过去认可，如今不行了，阿娜丝塔思考再三，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这辈子到头来还是没法搞定身上的诅咒，就让利维坦干脆连祝福也收回。 让她干干净净的开始下一辈子，对双方都好。 毕竟，如果不用积累过去的痛苦回忆，那就算快乐也被删干净无所谓啊！真正的轮回，不就是一切清零从头开始？ 做好了这个决定之后，阿娜丝塔才注意到，装食物的纸袋旁，还有一杯饮料。 莫吉托中的冰块早就化了，变的温吞吞，薄荷叶的清香已经混合了其他食物的气味，让人提不起兴趣。 还好，底下那些个大白天就聚众酗酒的家伙终于起身了，阿娜丝塔也收拾心情，推门出去。 一想到这或许是诅咒和祝福同时存在的最后一辈子，她的脚步甚至有点欢快。 这时，利维坦正在旅店一楼的沙发上看报纸。 其他的客人宁可搬小板凳都不敢坐到他身边去，似乎也都认为这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但阿娜丝塔明白，这是生物的本能。 “发生了什么吗？”祂问。 阿娜丝塔摇头：“没有，就是想起开心的事。” 总不能直接说，她希望魔神阁下收回恩典，此情此景，不合适。 直到二人走出旅馆之后，服务员抻着脖子看到他们背影走远，不知为什么紧绷的神经才舒缓过来，转头跟同事们八卦：“哎，你们一个个怎么跟小鸡似的，怕什么嘛！就算真是个来游玩的权贵，那肯定也是个脾气好的权贵！不然，能被一个小姑娘欺负成这样吗，说赶下楼就赶下楼，搞不好，连姑娘的手都不敢牵！” 八卦完了之后，他转头去抱了厚厚一摞被褥往后门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朝天，摔的昏死过去。 被埋在了被褥山里，一时也没人发现，等终于有人路过发现不对劲，将他救出来时，他脸色铁青，差点被闷死。 后来，这事儿成了一桩流传甚广的怪谈，时常被岛屿的覆灭，以及灾难的预兆联系到一起。 但此刻，当事人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趁着夜色，摸到了纹身混混们的目的地。 是一座庙宇，有着还算气派的尖顶，只是没有灯光透出来，在远山的阴影下，比暮色更阴沉。 第22章 . 内卷之王 “那么，你想去嫉妒谁？”…… 这座神庙看起来就跟火山女神的庙宇大相径庭, 明目张胆的在火山女神眼皮子底下，建造这种东西，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真够“好”的。 此刻, 除了那几个纹身混混之外, 还有很多看起来姑且正常, 没什么特点的人在陆续往庙宇方向走。 人多眼杂，一时不方便靠近, 阿娜丝塔决定先在周围转一圈。 虽然不是闹市区，但周围都是民宅，此刻天近黄昏, 竟然也没见谁家点亮灯火，在远离诡异庙宇的地方，就是一片死寂。 但院落里还晾晒着衣服, 窗边亦能看到儿童玩具, 明显不是自主搬走的。 “都没人在了？”阿娜丝塔眉头皱的很紧, 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 这火山女神，到底搞的什么名堂？如果她借助羊头神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也算是有情可原，但至少自己的治要保护好 这全然寂静的真空地带，之前一定是死了不少人的。 利维坦在她身侧，似乎很能理解她的气恼, 劝慰她：“也许她也是迫不得已, 不做出这点牺牲，就会招来更严重的灾祸。” -- 第41页 阿娜丝塔瞥了祂一眼，总觉着这只是一句言不由衷的安慰。 说起来, 魔神和人类，除了寿命之外，还有另一个不可调和的问题：观念。 当年，她作为女祭司的短暂岁月，被放逐到异世界的嫉妒之主刚刚回归，还未直接同光明教会开战。 那是一段短暂的和平时期。 从泛黄的记载中，她得知，在战争时期，她侍奉的这位嫉妒之主，是很残酷的神。 不是祂自己的手段残酷，而是在祂左右的信徒，会被其魔力影响，为了胜利的荣光耗不在乎牺牲。 毕竟，若是战败，就会从人上人落入平凡，甚至成为阶下囚，对于那些内卷成性的信徒们来说，可比死还难过。他们大批大批的死在抵抗光明教会的战场上，但也从未见嫉妒之主对他们表示出垂怜和爱护。 所以嫉妒之主是七位魔神中，引发伤亡最多的，最令光明教会头疼的存在。 这样的魔神，才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吧？ 或许，利维坦的真心话是：若火山女神只用一小撮人命为代价，就能换取庞大的力量，那她这样做了，也无可厚非。 阿娜丝塔忍不住设想，若他们真是恋人关系，她一定会无奈的希望利维坦能改一改这种视生命如草芥的观念。 不过如今，她没有立场这样说。 只是莫名的不大高兴。 “你今天的心情，很是大起大落，介意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利维坦问。 阿娜丝塔被问的一惊，下意识就找了借口：“我在想，这个羊头神，还真是残暴……” 利维坦无奈的摇头：“撒谎。” 声音仍旧温柔，但莫名让阿娜丝塔感觉压力倍增。 “让我来猜猜看，是认为我生性残暴，其实并不在乎人命对吧？” 精准的要命。 阿娜丝塔却也不慌：“确实如此，那您是这样吗？” 被戳破心中所想，那索性问明白好了，也省着总怀疑自己的遭遇，其实是助纣为虐遭了报应。 利维坦叹了口气：“我的力量对周遭的影响，并非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魔神的存在即是力量的凝合，除非是及其虚弱的状态，否则没法控制这些力量不散逸出去，影响周围。 “您的意思是，您其实也不希望信徒们拼命搞事？” 见利维坦点头，阿娜丝塔又生出了新的疑惑：“那为什么这种力量的散逸，没影响我？” 按她跟这位顶头上司相处的时间来算，她应当成为内卷之王。 “那么，你想去嫉妒谁？”暗金色的眼眸转向她，瞳中映出少女若有所思的面庞。 阿娜丝塔哑然。 对哦，她自进了神庙就是重点培养对象，作为最年轻的大祭司，又很快成了魔神有记载以来的唯一一位未婚妻。 让她嫉妒，她也没有可嫉妒的对象。 随后又听利维坦道：“我比我大部分的兄弟们幸运得多，我可以将我对伴侣的负面影响降到趋近于无，而不需要苦苦寻觅那种不可能存在的，能完全抵抗魔力侵蚀的人。” 魔神几乎都是单身汉的原因，这就找到了。 既然利维坦也是身不由己才影响旁人，她也并非助纣为虐的奸臣，反而是帮忙灭火的那个，阿娜丝塔心里好受很多。 回过神来，却见利维坦已经凑的非常近了。 她退后一步，后背竟然已经抵在了墙上。 不会吧，不会是觉着气氛很好，要壁咚或者强吻什么的吧？此情此景，不合适好吗！ 然而利维坦不急不缓的，只是在二人近到呼吸可闻后，不急不缓的开口：“让我再来猜一猜，之前你在旅馆里莫名开心，是想到可以找机会劝我，等这辈子过完，就放过彼此，收回对你的祝福，以此抵消诅咒的影响，再不相见，没错吧？” 眼见着阿娜丝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祂笑着问：“你猜我为什么知道。” 阿娜丝塔心脏骤缩。 总不会是读心术。利维坦不会这个，就算会，也不愿意用在她身上。 “我以前，也提过这样的要求？” 晚风吹过她的发丝，二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缠为一体，随后分开，又称为两个独立而孤独的个体。 “是的，而且不止一次，所以这一回，我决定在不那么快乐的环境中谈这个话题。” 这样一来，这段对话就不会被阿娜丝塔忘记，从而在可能的下辈子中，再一次提起来。 阿娜丝塔觉着不能继续了，她已经有点同情利维坦了。 但是，同情男人是倒霉的开始，男神也不行。嘉 于是她简单粗暴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您高兴就好。” 同时，她暗搓搓的提醒自己，之后别再犯傻，指望利维坦能放弃纠缠了。 这一项祝福，她自己感受不到，真被逼急了，利维坦大可以骗她说已经解除，让她毫无后顾之忧的挥霍这辈子的感情。然后等下辈子的时候，这段快乐的记忆，啪，没了，都不用为食言和欺骗负责任的。 彼此相知的太深，因此连忘却都成了奢望。 好在此刻该进神庙的人都进去了，大门重新关闭，正可以自然的结束这段对话，重新开始工作。 阿娜丝塔摸了过去，准备听墙角。 大概是已经安逸习惯了，这神庙没设屏蔽魔法，交谈的声音也没压低。 -- 第42页 阿娜丝塔听到，很多人在跟一位“主教”汇报工作内容。 他们的工作，无外乎就是骗钱和下药。 钱有百般好，但在这儿只是个添头，能感染更多人类才是主要业绩。 主教挨个询问他们，甄选了多少信徒，又制造了多少奴隶。 他们管阿娜丝塔见到的金黄色液体叫圣水，圣水可以喝，也可以注射。将圣水摄入体内的人，可能发生两种变化。如果愿意信靠神主，又能被神主所接纳，身体不会受到影响，反而能用血液制造新的圣水。 而不被接纳的，则会成瘾，只能不断摄入更大剂量的圣水，直到身体被改造成主神喜爱的奴隶样貌。 和阿娜丝塔在波尔多浮岛上亲身经历过的套路完全吻合，只是她并未看到奴隶的最终形态。 想来不太美妙。 有的不明真相，只当是成瘾性药物，但他们就算能想方设法维持住药物的供给，结局也是死路一条。 这羊头神，真是邪的可以。 再接下来，阿娜丝塔听到有人抱怨，说遮掩纹身的橡胶人皮还是经常掉链子，希望主教能帮忙能研发更好的，哪怕用真的人皮都行。 看来，这纹身并非故意纹上，而是被接纳的信徒，身上会主动浮现出的。 也难怪会觉着利维坦当时伪装出的形象是画虎不成的拙劣模仿。 等里头的集会结束，大部分人分得了新的圣水，然后离开。 阿娜丝塔这次没走远，躲在罗马柱后边，很快意识到这人数不太对。还有一部分来了就没走，此刻仍旧留在了庙宇之内，却没再说话，悄无声息的，就跟猝死在工位上的社畜一样。 她还没决定要不要进去探个究竟，突然感受到一股带着热气的魔力直冲过来。 一道快的叫人看不清的身影直冲进了神庙内。 “所以，这就是你们说的，会撤出我的地盘？！”是火山女神的声音。 她怒气冲冲，主教却是很好脾气的在解释，说他们一定会走的，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毕竟要找一个新的隐秘地点，还要召集所有的信徒。 “哼！别跟我来这套！”火山女神拔高了音调，“你们的神灵那么神通广大，一个神谕还不够召集？再说，有没有新神庙，可跟我没关系，咱们的交易里，不包括这一条！” 主教被咄咄逼人的训斥着，仍然很好脾气的让火山女神稍安勿躁。 然后阿娜丝塔就隔着窗户看到一片火光。 随后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传了出来，大约是火山女神忍无可忍，直接动手警告了。 “总之，三天后再不走，协议就作废，你们的一切，我都会抖出去！” 第23章 . 陨落 一位神灵的死亡 阿娜丝塔听到这儿, 心内已经了然，她下意识在身后很小幅度的勾了勾手指，随后一个闪现术就离开了这座岛屿。 如今看来, 火山女神也不算是和羊头神同流合污。她跟羊头神的部下们, 应当是达成了共识：她负责拖延时间, 并不把他们的存在直接抖出去, 甚至混淆视听。而他们则要滚出去，不再祸害火山女神的地盘。 另外的冰雪之神, 也许是同样的处境，护着更单纯的，只是帮雪山女神一个忙。 他们二位都是旧时代就存在的神灵, 力量南辕北辙，但说白了就是一个搞火系魔法，另一个搞冰雪系魔法的两位法师罢了, 阿娜丝塔从来也不会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们关系一定很差。 总之, 她可从来没设想过与全世界为敌, 所以暂且不戳破，让火山女神自己处理好局面，之后再找合适的机会问清楚前因后果就行了。 这一次闪现术的目的地，是利维坦的住处。 她有些不放心那几个信徒。 眼见着大厅空荡荡的，格局跟她上一次看到的，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在角落里, 突兀的多了一组更厚实的幔帐, 靠近几步，就能感受到寒意，还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令她意外的是, 利维坦并未放他们自生自灭，甚至还提供了一些生活物资，雪团子们宛若在娃娃屋里过家家一样，过起了日子。 虽然说这娃娃屋的地基，是他们冰封的身体，怎么看怎么惊悚。 阿娜丝塔没掀开帘子。 她原本有过打算，去找医神赫尔提亚斯求助，来治愈辐射病，好让灵魂回到原装身体内。但如今医神的问题最严重的，她暂时不能贸然去打交道。 还是别给他们虚假的希望了。 利维坦比她晚回来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他去采了一束花，花瓣莹白几近透明，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瞬间让空旷到显得有些寂寥的大厅中，凭空生出了点生活气息。 他的心情却似乎很不错：“总之，你可以放心一阵子了。” 毕竟医神赫尔提亚斯没有直接的战斗力。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要不要搬到这儿来住？” “什么？”阿娜丝塔大为震惊，“您想都别想，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同居之后日久生情，先婚后爱那一套，在她这儿可行不通。 “您该清楚，我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是很不自在的。” 利维坦凝视着她，很显然没被说服，反而道：“看来，你还真是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阿娜丝塔哑然，怎么说的好像她很过分一样！ -- 第43页 虽然这话直接说出来，是过于直白，甚至有些伤人了，但您不也早就看出来了吗？非要我拽着这层窗户纸不捅破有什么意义意义？ 她被这恶人先告状的口吻惹怒了，板起脸：“怕被伤害，大可以不再缠着我，一别两宽。” 哪怕如今的局势，能有一位魔神帮她渡过难关是最优解，但要她为此出卖自己，想都不要想。 然后就见利维坦轻笑一声：“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说，我邀请你住在这里，但我会去其他地方。” “这……” 眼看着利维坦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阿娜丝塔知道，自己又被误导着反应过度了。 这家伙，明知道她在误会过后，会心生愧疚。 全是阴谋！ 最终，阿娜丝塔在五味陈杂之中，接受了利维坦的提议。 她那间小屋子的隐匿和防御，对付妖兽和跟她同等级别的所谓神灵，都容易的很。可羊头神万一哪天亲自找上门来，可就未必抵挡得住了。 假设祂是和利维坦同等级的存在，那她的安全措施，等同于纸糊的。 不过，今天已经很累了，阿娜丝塔随便找了一间屋子，胡乱睡了半宿，等第二天天亮，才着手搬家。 她要住进来，但不打算住在利维坦特意预备的，跟她从前做祭司时别无二致的房间。她要将自己的整栋房子，都塞进利维坦的庭园。 或许会破坏庭园的恢弘大气，但她才不管这么多，至少这样更像比邻而居，而非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能减少许多尴尬。 而在阿娜丝塔闪现到家的瞬间，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没等她问，就听到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喊：“女——神——姐——姐——” 是贝罗。 会这么喊她，大约发情期是过了，已经恢复正常了。 海妖中的异类说的就是他了，既不幽深邪魅，也不狡猾残忍，是条在八卦精和恋爱脑之间无缝切换的傻白甜。 开门就见贝罗粗壮的鱼尾不停拍打着浅滩中的贝壳，噼里啪啦焦躁的不行。 见到阿娜丝塔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贝罗颇为恨铁不成钢：“哎呀呀，身为海洋女神，怎么能散漫成这样，该不会昨晚上的那件大事，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什么大事？” “火山女神昨夜死……哦不，陨落了！” 神灵之死，在这个世界上，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灾变期间就死了一半还多。 可火山女神看起来还年轻的很，而且昨夜还刚刚…… “哎呀，您怎么还发起呆来了？”贝罗还在聒噪“火山女神一死，原本只信仰她的那些岛屿，都成了无主之地，您如果不趁机去收割一拨信仰，就都被风暴之神抢先了！” 阿娜丝塔这才回过神来：“去，立刻就去！” 这事儿肯定跟羊头神有关，才过去一夜，搞不好还能抓到羊头神的蛛丝马迹，再晚，恐怕就没机会了！ 虽然贝罗说希望能一起去看个热闹，但阿娜丝塔还是一个闪现术，独自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印加岛上如今危险着呢！她才不会放任自己的朋友去那露面。 当阿娜丝塔再一次踏上那座岛屿时，才发现情况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以为，岛上会人心惶惶，因为女神不明原因的死亡。而她正可以趁机去看死亡现场，有证据就顺着证据走，没证据就跟着感觉走，杀进那座庙宇。 才半个晚上，就不信他们能将所有痕迹都抹掉。 而实际上，岛上俨然已经成了空城。 火山喷发了，岩浆已然掩埋了岛屿最中心的五分之一土地。 万幸的是，哪怕是火山女神的信徒，居民也不敢住在距离火山口太近的地方，而是更靠近海岸，所以沦陷的部分基本都是森林，而居民们，姑且有时间逃跑。此刻，他们乘坐的船只还飘在附近的海面上不肯离去，彷徨又悲切。 火山喷发还未停歇，浓烟滚滚，赤色岩浆缓慢的往外流淌，侵吞着昨日还繁华热闹的街市。 阿娜丝塔一咬牙，直接冲到了昨夜去过的神庙前，发现那儿已经被岩浆掩埋了大部分，只剩高耸的房顶。 一切可能存在的证据，都无法再追溯。 火山女神的死讯，是信仰她的神官们公布的结论。 据说，是昨夜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所有神庙中用来和女神沟通用的烛火，在同一时间熄灭了。在这之后，凡是因为女神的祝福而长燃不熄的火焰，不断沸腾的泉水，都迅速冷却下来。 所有的祈祷都没有回应，所有的供奉也无人收取。 这种情况下，立刻有信徒去她的居所求她露面，让信徒们安心。 然而所有已知的住处都是空的。 唯有一处无法去确认，就是这座喷发的异常猛烈的活火山。 而这座火山喷发的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 大部分人都认为，女神或许是寿命天然到了尽头——虽然她看起来仍旧年轻，但作为大灾变之前就有一定根基的神灵，实际年龄早就不可考究。 她死在这座岛的中心，之后再也没法压制火山的喷发，一切似乎都很合理。 但阿娜丝塔知道，这一切，跟昨夜她偷听到的那段争吵脱不开关系。 一直到这一日的傍晚，火山喷发才勉强停息，繁华热闹的城镇已然被毁坏殆尽，岩浆滚入海水中，彻底改变了附近的地貌。 -- 第44页 等到天黑的时候，海面上飘满了死鱼。被岩浆和沸水烫死的海洋生物，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而此刻降落在已经凝固，只带了些余温的干涸岩浆上的神灵，除了阿娜丝塔之外，还有冰雪之神和风暴之神。 风暴之神很明显是为了扩大业务来的，他自然认为阿娜丝塔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所以不等落地，先抢着把活儿都干完了——用持续不断的大风，将那些避难船分拨送去了附近的岛屿。 至于死鱼，就都一个龙卷风丢到了岸上。 还特意丢在距离阿娜丝塔很近的地方。 阿娜丝塔此刻心情很沉重，她才不想搭理风暴之神这种小学鸡行为。 而冰雪之神看起来非常痛苦，他整个眼白都泛着红，旁若无人的往岛屿中心方向走。 阿娜丝塔追了上去。 “你是打算去哀悼呢，还是要替她报仇？” 冰雪之神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娜丝塔：“报仇？看来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第24章 . 又一次 我和工作到底哪个重要 阿娜丝塔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风暴之神, 也不管他究竟听不听得到：“毕竟我又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一心抢信徒的傻子。” 她又看向冰雪之神：“我既然会直奔这里，自然是知道些内情的。” 冰雪之神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散发出令人很不舒服的寒气。 “你说清楚！”他吼道。 阿娜丝塔万万没料到, 冰雪之神会疯成这样, 她刚要反击, 却在下一秒，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护在了身后。 温润的气息阻隔了寒冷。 是利维坦。 她差一点就直接喊出了祂的名字, 但还是忍住了。 利维坦仍旧没有以他原本的样貌出现，整个身形都呈现出半透明的波光粼粼的状态，犹如一团可以自己决定形态的水, 这样的遮掩，可说是将不吸引视线，不暴露身份做到了极致。 冰雪之神眯了眯眼睛, 隔着半透明的水波看着阿娜丝塔。 很显然, 他把这当成是海洋女神所使用的防御法术。 本来以为大家都差不多, 甚至素日以来表现的很低调的海洋女神，会给人不甚强大的错觉。结果一发难，对方实力深不可测，这瞬间让冰雪之神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尴尬。 阿娜丝塔没露出半点心虚，很是装腔作势的抱着手臂，缓缓开口：“冰雪是永远无法冻结海水的。” 心内补充了一句：赤道附近限定。 冰雪之神放弃了，他收拢外放的凌厉魔力, 深呼吸了好几次, 勉强平复心情之后，及其厌恶的瞥了一眼看到这边打起来，不知要赶过来做什么, 但总之已经在往这边走的风暴之神。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显然不希望别人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至少不希望老对头听到。 阿娜丝塔给了利维坦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利维坦化身的水人立刻膨胀，将二人包裹进去，瞬间传送到了他住所之下，那片绝无其他人能踏足的海底庭院。 见状，冰雪之神苦笑：“难怪你会选择对抗那一位，原来是实力深不可测。” 阿娜丝塔倒是不想出风头，但此刻，强大的力量才能让冰雪之神安心，从而和盘托出。于是，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再度狐假虎威了一把。 冰雪之神起先说的每个字都饱含苦涩：“她和我，是最亲密的朋友，是……很重要的人。” 阿娜丝塔识趣的没问，这个很重要，究竟是不是指恋人。 他们两个，算是非常古老的神灵了。 当然，没有传说中上千岁那么古老。 这其中涉及到一个机密：他们神灵的位置，其实是由各自上一任神灵那儿传下来的。 大灾变之前，有五个神灵暗中结盟，他们寻找有天赋的孩子，趁着孩子的魔法天赋没被世人察觉，以神隐的方式将其带走，暗中培养。 以这种方式来暗中更换马甲下的本体，来维持神秘的传承。 他们学习的魔法，自然也能让寿命增长，充其量也就是二百岁，可在信徒看来，却是近乎永生的神灵。 这一代的五位神灵中，有三个死在了大灾变，自此后继无人。 唯二挺过了大灾变的，都不知今后该怎么办。 冰雪之神认为，还是按着老规矩来比较好。 但火山女神不愿意，她认为老办法不适用了。 理由也很充分：如今人类数量太少了，而当年五位神灵组成的联盟，如今只剩了两位，能掌握的范围小的可怜。在这范围内，很难保证寻得到合适的继承人。 毕竟，有魔法天赋，也未必就适合学习这一系的魔法。 更何况，他们也不算很年轻了，如今的世界满目疮痍，充斥着潜在的危机，哪怕真有合适的继承人，真的能平安培养他们到足够独当一面吗？ 火山女神不想继续搞这一套了，她想寻找增长寿命的方法，从而成为真正不老不死的，永恒的女神。 冰雪之神认为这太异想天开，二人时常为此争吵。 阿娜丝塔一直充当着称职的听众。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二位对于传承的执著，但她没说什么，活了好几辈子，对于不能理解的事，她选择尊重祝福。 -- 第45页 在寻找永生的过程中，火山女神发现了一伙很奇怪的人。她找不到这个宗教背后究竟是信仰哪位神明，只知道他们的神官，一个自称主教的人，鼓吹只要喝下圣水，就能共享神灵的寿命，长生不老。 火山女神一开始对于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不屑一顾，但后来暗中观察，发现这个神官在受了伤之后确实可以很快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 她心动了，试图跟这个主教交涉，引出他背后的神灵。 一个新出现的神灵，就算掌握了长生不老的魔法，但一定也需要其他资源，可以做交易，互通有无。 接下来，主教俨然成了中间人，倒是也传了几次话，但不管火山女神威逼利诱，背后的那位神灵始终不露面，直到现在，也只知道他被称为廌神。 主教只说，这不是魔法，而是神迹，旁人是学不会的，就连火山女神也不行。 主教又说，虽然不能传授方法，如果能给他一个落脚的地方，那他可以长期给火山女神提供圣水。 冰雪之神听说这件事后，认为这个主教全身上下都透着可疑，他想把这个主教，连同他的神庙，都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反正他的势力范围内有太多无人区，影响不到信徒。 但火山女神不同意，她不相信主教的话，认为就是故弄玄虚，而这个新生神灵，不可能永远藏着，连在自己的神庙里都不露面，所以将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岛上。 等她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引狼入室时，已经晚了。 不管是她还是冰雪之神，都没法在那座拔地而起的神庙不欢迎他们时，强行攻入，所有的魔法都好似失了效。 那个所谓的主教，也好似不用吃喝晒太阳一样，从没出来过，倒是纹着诡异纹身的人，雨后野草般越来越多。 火山女神有心将他们都杀了，也一想到没经允许，连那座神庙的门都打不开，却又不敢就此翻脸。 神庙周围的居民，一部分下落不明，另一部分则在火山女神的暗示下搬走，成了一块真空区。 一直到听说海洋女神要召集神灵们对付这个羊头神，火山女神认为这是个转机。 她去跟主教谈了条件，说他们若还毒瘤一样长在她的地盘不肯走，她就鱼死网破，把她所知的一切都抖出去。 主教看上去妥协了，他答应会撤出火山女神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在冰雪之神的领地。而与之相对，这二位神灵要在会议上守口如瓶，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会议结束的当天，冰雪之神还看着他的挚友一脸轻松的同他道别，哪知竟是永别。 将积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之后，冰雪之神算是恢复了冷静。 阿娜丝塔问他，是否在避难船上见过那个主教和他的亲信。 冰雪之神摇头，说一个也没瞧见。 但转瞬，他又攥紧拳头。 “就算是羊头神用了搬运术将他们救走了，但那么显眼的一群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给挚友报仇的念头让他重燃怒火，也不向明显更有实力的海洋女神寻求帮助，抬腿就走。 阿娜丝塔没拦着。 让他忙起来也好。 反正他注定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阿娜丝塔几乎能确定，当时和火山女神吵架的主教，以及他留在神庙中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做足了充足的准备逃掉了，才不可能轻易被找到。 庭园里安静下来之后，四周似乎更加幽暗了些，阿娜丝塔没再跟先前一样端着架势，往后靠了一下。随即，触电似的跳了起来。 “您能别突然靠近吗，也太吓人了！” 利维坦维持着一个液体人的状态，是全程都站在阿娜丝塔身后的。 让祂放任阿娜丝塔跟另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这么久，根本不可能。 只不过先前祂静默无声，真的仿佛使魔那样，只是静静站在阿娜丝塔身后，所以她大意了。 大意的结果就是，她往后靠的时候，发丝就直接探入了液体状态的利维坦的身体。 突然悬浮让她的发根痒痒的，有一种诡异的刺激感。 浑身发毛那种刺激。 利维坦迅速变回了往日的状态，神情淡漠：“并没有突然靠近，只是你根本没注意而已，你对于他，太全神贯注了。” 生气了？ 阿娜丝塔后退两步，没好气的白了祂一眼：“我只是在全神贯注的工作。” 然而利维坦却只是一眨眼就靠近了她，低垂眼眸：“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答应过我，不会把任何东西，看的比我更重要，对吧？” 阿娜丝塔反问：“那你认为，谁比你更重要呢？” 她自认一个都没有，至少现在没有。同时，她不认为跟惨兮兮的冰雪之神多聊几句=把他看的很重要。 哪知利维坦抛出一句：“那你的工作呢？” 阿娜丝塔万万没料到，她竟然又一次面临了“我和工作到底哪个重要”的送命题。 第25章 . 带你走 “不，我不走” 一旦沉默下来, 坐落在深海之中的庭园，就有压迫感弥漫开。 这一次阿娜丝塔没随口反驳，狠狠的挖苦利维坦。 她莫名就感觉, 利维坦比往次都要更加认真一些。 而且, 祂从来很懂得“玩梗要适度, 不然会适得其反”的道理, 玩笑不会太过火。 -- 第46页 今日这事，让她不得不思考一下利维坦的目的了。该不会是, 想要让她放弃做女神这份危险的工作吧？ 她决定试探一下。 “工作是我存在，也是我能好好活着的基础，如果我人都死了, 还谈什么重要不重要？归根到底，是我自己的命最重要。”阿娜丝塔的语气，仿佛利维坦是个根本不懂大人要怎么讨生活的小孩子似的。 利维坦果然顺着这个思路来反驳了：“但本身, 你并不需要如此辛苦不是吗？” 阿娜丝塔刚想说, 在这么风雨飘摇的时代, 从事其他工作，将命运交在别人手里更危险。 可她没说，她猜到利维坦的意思了。 果然，利维坦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离开这个世界，不好吗？我可以带你走，去一个更适宜生存的地方。” 说真的，是个诱人的提议。 混乱的后末日, 倘若你实力最强, 这地方一定很舒服，就跟如今的各路神灵一样。可一旦有谁比你实力还强，那随时都会毫无缘由的杀死你。 规则的崩坏, 从来都和危险如影随形。 之前几个世界利维坦大约没这样提议过，那些世界整体还是安全的，危险……只来源于可防范的人。 虽然阿娜丝塔也并未成功防范住，记忆的缺失让她总是经验不够。 但挣扎了几秒钟之后，阿娜丝塔摇头。 “不，我不走。” 她自己走了，却留信徒们在一个以制造痛苦为生的邪神手下，任由他们水深火热苦苦挣扎，实在太残忍了些。 “我觉着我在这儿，其实还比较安全，前提是能快速搞定那个……羊头神。” 她还是不习惯用廌这个名字来形容羊头神。 这个字在她待过的某个世界中，于神话里出现过，是嫉恶如仇，善辨是非曲直的神兽。 羊头神跟这神话就没一点能对得上的，如果这是真的，他就应该先一头把自己那些个信徒顶死，再撞墙把自己也顶死。 利维坦却只是道：“别赌气。” 若羊头神真是和祂力量差不多的魔神，那眼下的局面可不是过家家。 不管是阿娜丝塔，还是跟她一起修补这个世界的神灵，不过是一些0魔法师，根本没有抗衡神的能力。 倘若利维坦能24小时都和她待在一起，当然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去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了。 所以带她去个更安全的世界，才是最优解。 阿娜丝塔神情很郑重：“我不是赌气，您看，在这儿，我只要平均每天工作6小时不到，就能维持在前万分之一的地位，也拥有同等的财富。” 眼见着利维坦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但她只是凑近，用一根手指抵在利维坦的唇上，阻止了祂接下来要说的话。 现存记忆中第一次触碰祂的皮肤，竟然是为了伤害祂，饶是阿娜丝塔认为魔神的心灵和身体一般皮糙肉厚，都觉着有些于心不忍。 但她必须要说。 “可就算如此，这个世界里却没有人嫉妒我，别管是否德不配位，至少被承认为神灵，那么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待在金字塔顶端，只要能承当相应的责任，就没人会认为我们不该享受这些。 但其他的世界就不同了，也许更安稳，可在其他世界里，我要怎么做到，不被人嫉妒，从而暗害呢？ 我这几辈子试过掩藏锋芒了，但我做不到。偏偏我的心又不够狠，可做不到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将所有可能伤害我的人，都提前除掉这种事。 而同样，您保护不了我。如果能的话，我前几辈子也不至于英年早逝了。” 阿娜丝塔一摊手。 利维坦跟她注定聚少离多，毕竟祂得去各处寻觅解除诅咒的方法。 不论如何都要独自面对危险的话，那留在一个她熟悉的地方，面对已知的敌人，是她的选择。 利维坦并未说出，可以替她寻找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 那没有意义，作为和人类情感伴生的魔神，祂最清楚，人类是彻底的群居动物，是无法忍受剥夺社交这一酷刑的。 利维坦又一次露出了落寞的神情，祂不得不承认阿娜丝塔说的很对，祂知道未婚妻的出类拔萃，让她不至于去嫉妒别人，从而不受自己散逸魔力的侵蚀，可她身边的人，会嫉妒她，一次次至她于死地。 阿娜丝塔心内其实也很酸涩，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不能让潜意识里，还对利维坦抱有感情的残渣左右她的决定。 空气安静了很久。 直到利维坦轻叹一声，他触碰了一下阿娜丝塔已经离开祂唇畔，却仍旧悬停在半空中的指尖。 阿娜丝塔这一次没抽回手。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找出那个碍眼的家伙，让他无法再伤害你的。” 这成了比解除她身上背负的诅咒，优先级更高的事。 说罢，利维坦手心凝结出利刃，劈开空间，转瞬消失在宇宙尘埃之间。 过了好一阵子，阿娜丝塔才整个人都蜷缩在椅子上，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吓死人了……” 还好利维坦不是手拿霸总剧本，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强行将她带到“安全”的世界去。 毕竟她还真就反抗不了。 在世界外侧，寻找一个潜藏着的神，并不是见容易事。 -- 第47页 第二天，利维坦没出现。 第三天仍旧没有。 冰雪之神那儿，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走遍了所有供奉着廌的神庙，但它们都跟废弃了一样，里头没人，也没声音。 这时候再强行突入也没有任何意义，人去楼空，万一再被留下的机关阴一把，落得和火山女神一样的结局就糟了。 阿娜丝塔不想让自己的等待没有意义，她决定约医神见个面。 医神有问题，可他身上的誓约可是必然生效的，没料到已经暴露的话，大约不会对她动手。 这样一来，她能再深入的试探下。另外，也是那些冻在冰棺材里的可怜信徒，不能再拖了。 地点还是上回用过的海岛别墅，阿娜丝塔仿佛一个变态杀人犯一样，将冻在冰块里的“尸体”都塞进冷柜，又喊来使魔，去给医神送信。 晴空明朗，不知怎么的，头顶飞过的海鸥和鹭鸶，都成双成对，十分碍眼。 “如今不是海鸟□□的季节吧？”阿娜丝塔嘟囔了一句之后，转而掏出水晶球。 积存在收件箱里的祈祷五花八门，没有太值得注意的地方，最近除了火山女神那档子事之外，其他方面都平静的不正常。 倒是还有黑金海盗团名声鹊起，骚扰了不少商队，从而让一些商人们来向海洋女神祈祷，希望能降下神罚制裁海盗团的祈祷。 这一条阿娜丝塔打算假装看不到。 主要是这些名义上的商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下一次出海升什么旗子，纯粹看手里有没有货，跟黑金海盗团算是良性竞争。 等翻了三次身的功夫，阿娜丝塔听到扑啦啦的扇翅声靠近，抬头就见信使小白正在急速靠近。 它带回了医神的回信，说在今日黄昏后就可以前来会面。 肯来就是好事。 但—— 阿娜丝塔瞥了一眼小白背后。 还有一只小它一圈的白头翁，在低空徘徊着。 “你朋友？” 小白脸颊上的羽毛不自然的张合了一下：“实际上，是女朋友，这一次带着它过来，也是想让女神冕下看看，它是否也能胜任信使的工作……” 阿娜丝塔拳头硬了。 秀恩爱秀到它母胎solo至今的顶头上司面前，甚至还想搞裙带关系安排工作？ 想得美！ 第26章 . 嫉妒 “如果我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海洋女神温柔慈爱, 怜悯众生。 哪怕被两只鸟秀了一脸，她最终还是没把它们烤了，反而真的给小白的女朋友安排了工作。反正又不从她手里领工资, 就是去各处供奉她的庙宇讨吃的。 等夕阳西沉时, 一艘速度快的惊人的小船, 自远处破浪而来。靠岸之后, 医神从船上跳下来，转头又将船收回了手里。 是一个精巧的小模型。 他除了医疗之外的法术一概不会, 所以出行想要比寻常人快，就需要借助这些魔法道具。 估计除了船之外，还有车和飞机, 倒是很方便，就是不知道需要贮存多少燃料。 阿娜丝塔早在信上写明了前因后果，医神此刻带着很大一个医疗箱, 见面之后连寒暄都省了：“带我去看看吧, 辐射病一旦拖久了, 器官开始衰竭，就连我都救不了了。” 看起来很急切，若不是早知他有问题，阿娜丝塔还会将他看做是一个称职的好医生。 雪团子们被阿娜丝塔带出来之后，都放在另外的冰箱里了，如今的冰柜里的只有相当于植物人的，他们的躯体。 赫尔提亚斯看了阿娜丝塔一眼, 点头道：“应急处理的方式很好, 只不过解冻，需要一段时间。” 阿娜丝塔道：“我有办法。” 语毕，她施展法术, 直接逆转了冰柜的运转，制冷变为加热，不一会儿冰雪融化，几具身体柔软的仿佛没被冰封过一般。 赫尔提亚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感慨了一句：“如果我也能使用这么方便的法术就好了，还真是……令人嫉妒。” 嫉妒这个词让阿娜丝塔应激了一下，她差点以为医神这就要黑化狂暴，但发现他只是低头开始诊治病人，这才放了心：“术业有专攻罢了，我反倒更希望能学会治病救人，或者至少能医治自己。” 见医神没反应，她又补了一句：“否则若是跟火山女神那样，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也太难过了。” 赫尔提亚斯在给自己戴手套，听了这话，头也不回，很平静的问了句：“你认为她是病死的？” 还挺能演。 阿娜丝塔一耸肩：“不然呢，总不会是老死的。而她都能挺过大灾变了，说会死于意外或者谋杀，更不可能。”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哪怕是神灵，也很弱小。”医神这一次，语气中略带了一丁点儿的情绪。 阿娜丝塔对于察言观色并不很擅长，她品了又品，觉着像是自嘲。 所以，赫尔提亚斯是因为自认为弱小，朝不保夕，所以投靠了廌神吗？ 她想试探一下，但又不能试探的太明显。 毕竟这些个信徒的命也很重要。 直到赫尔提亚斯施展了几个治疗法术，眼见着水疱和坏死从这几人身体上褪去，肤色重新变的红润，她才放心的开口：“不管怎么说，身为神灵，还是比普通人类要强大的多，已经是金字塔的最顶端，倒也没必要太看轻自己。” -- 第48页 赫尔提亚斯没说话，而是又撕开了一支注射器的包装，他趁着抽药的空隙，瞥了阿娜丝塔一眼，似笑非笑：“琼斯小姐，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演技不是很好。” 阿娜丝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她演技好不好，可不需要医神来定义，她身后那位戏剧之神可还没评头论足，哪能轮得到他。 分明是心中有鬼，所以开始鬼扯了。 赫尔提亚斯慢吞吞的吸满了一支针管，却没往面前的植物人身体里注射，反而放到一边，又慢吞吞的拿起了下一支。 “我想，你应当是通过一些手段，认为我很可疑，才特意将我单独引过来，想要套我的话。可我毕竟也是大灾变之前就存在的神灵了，很多事是会提防的，比如监控，或者录像一类的东西。” 这话可就辱很多人了，毕竟那时候来开会的，有一半都是大灾变之前的神灵，他们也都没瞧出问题来…… 至少风暴之神没有，他那个脾气，若意识到被监视，早掀桌了。 阿娜丝塔没回答他，只是冷漠的走到了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赫尔提亚斯倒是不见慌张：“其实，想套话，去我的神庙将我抓起来不就行了？何必让无辜之人受无妄之灾，以此引诱我过来呢？” 这是误会阿娜丝塔，故意让人染上辐射病，引他不得不出诊了。 这人，思想有些偏激啊。 阿娜丝塔抿了抿唇：“这是两回事。” 但见赫尔提亚斯唇角往上勾了勾。 没有笑意，还是很冷淡，他将另一支针管在托盘里放好，随后猝不及防的，将剩余药液还有三分之二的瓶子丢到了地上。 玻璃碎裂，带着诡异幼稚气味的药液顷刻挥发。 “你既然说这是两回事，那就证明给我看。你放我走，我会派使魔把剩下的药送过来，也会将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他将手套摘下来，开始从容不迫的收拾医疗箱。 “但如果你扣下我，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有死路一条。药留了两支，足够你验证我说的话了。” 想救人，就得放他走。 他能走，就会救人。否则，就这两支药，十几个队员里，救谁不救谁的选择，就抛给阿娜丝塔来决定了。 实在诛心。 但如果阿娜丝塔不放人呢？他能不能抵抗得住严刑逼供还真不好说…… 但是没有如果。 阿娜丝塔知道这一次交锋她算是败了，败在心不够狠上。 但她也没纠结，侧身让出了出口。 赫尔提亚斯看着她的表情，仍旧用自嘲的口吻道：“我果然还是很嫉妒你们这样的神灵，如果换了是你处在我的境地，一个闪现术就能逃走了，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不是吗？” 阿娜丝塔冷哼一声，她懒得再重复一次术业有专攻这句话了。 而在赫尔提亚斯与阿娜丝塔擦肩而过，又走出至少两米之后，突然这样说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金字塔。” 阿娜丝塔“啊”了一声，随后笑了。 她方才露馅的不是演技，而是言辞中有漏洞。 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里，所谓的金字塔，按字面翻译就是指锥型的庙宇。因为神灵都非常接地气，所以此地没有对上天，以及天外之物的祭祀，自然没有那种劳民伤财，大而无用的金字塔。 少有的锥型庙宇，不出名，自然也没有“金字塔顶端”这种形容词流传开。 她会这么说，意味着她了解其他世界，但如果不是赫尔提亚斯同样了解天外有天，其他世界有全然不同的风俗，他也只会觉着这个比喻有些生僻，不可能联想太多。 他在暗示，自己也知道其他世界的事。 阿娜丝塔转头就跟那几个死去的神灵一起，仔细盘了盘医神的过去，就知道，赫尔提亚斯的生平太过普通——不是普通人碌碌一生的那种普通，而是作为神灵，和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千万个神灵一样，自幼被发现了天赋，因为天赋而遭受了不理解被孤立，后来又因为其运用的魔法是对人有益处的，从而被奉上神坛。 当时，他的性格虽然也平易近人，但是那种熟识之后，看得到缺点的，所以十分鲜活的人。 而理工之神跟他关系很好，戏剧之神和他也算熟，相交多年，他从未这样暴露过关于其他世界的事，也就证明，他并非和阿娜丝塔情况相同。 一定是在大灾变之后，赫尔提亚斯才遭遇了什么，引发了他性情的变化。 重点在遭遇。 十有八九，是遭遇了廌神。 阿娜丝塔摩挲着下颚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却见一直一心二用，一边参与讨论，一边修着机器的理工之神突然间猛回头，力道之大让头在脊椎骨上连接不稳，滚了下来，咕噜噜的撞到了戏剧之神的膝盖。 戏剧之神珍而重之的捧起了这颗头颅，似乎捧着稀世珍宝一般：“我冰清玉洁，可你让我的血液都燃烧起了欲望，我知道你会爱上我的，爱情的神秘要远远超过死亡的神秘。” 前任海洋之神给了他一记肘击：“范戏瘾也看看场合，等你要被磨成粉拿去补钙的时候我可不救你。” 他这才闭嘴。 理工之神抢回自己的头，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郑重的对阿娜丝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性，赫尔提亚斯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是被那个廌神夺舍了呢？毕竟他们的共同点，还是很多的，收拢信徒都是用药物，没有其他的手段。而小姑娘你不是也各处都找不到廌神的踪迹吗？或许就是因为，他披着别人的皮，就算在你面前晃，你也认不出来呢！” -- 第49页 戏剧之神下巴都要掉了：“你这也太戏剧化了，不可以，这不符合逻辑，也太跳脱了。” 理工之神抱着手臂，仍然认为自己很有道理：“现实又不是写剧本，哪里需要什么逻辑。真要有逻辑的话，大灾变就是最不合理的结局！” 这一句话就让戏剧之神不吭声了。 只有阿娜丝塔啼笑皆非的摇头：“我能确定，赫尔提亚斯还是人类，而非什么廌神。” 第27章 . 亲爱的…… 竟然不喊她完整的名字…… 阿娜丝塔很笃定, 赫尔提亚斯是人类。 作为女祭司的工作经验，让她算是有超脱一般人的眼界。 那时候，阿娜丝塔偶尔需要应付来串门, 或者说踢馆的其他几位魔神, 祂们体内庞大的威压, 让人类哪怕只是靠近, 都会本能的恐惧，试图逃离。 压制住这种本能可非常累。 开心的事想不起来, 这种很折腾人的工作内容，阿娜丝塔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要刻意将这种威压收起来，却会太过于没有存在感, 如同静物似的，无声无息。 利维坦平日就够亲切了，但还是会经常突然出现, 迫害她的心脏。 后来大约是有了经验, 为了不吓到她, 总是习惯性的于她注意到之前，先拨动琴弦，硬生生搞出自带出场bgm的效果，这才能好好相处。 以上，是从如今利维坦居所中的蛛丝马迹得到的推论。 总而言之，真正的神，随身无法遮掩的非人感是很重的。 至少这两次见面, 在医神赫尔提亚斯身上, 她感受不到这种非人感。 但她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心内生出了让利维坦帮忙掌掌眼的念头。 如果真是利维坦的同类，那只要一见面, 肯定藏不住。 这个念头以冒出来，阿娜丝塔就忍不住生自己的气。 怎么能只想着靠男人呢？ 男神也不行！ 在阿娜丝塔的印象内，这是好几辈子以来，第一次，她主动希求得到利维坦的帮助——失忆的部分不算，情侣间的小打小闹，跟这不是一回事。 尤其是她前不久，才拼命输出完嘴炮，嘲讽过利维坦身为魔神，竟然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这一事实。 确切来说，是才过去不到24小时。 这时去求助，就太尴尬了。 陷入烦躁不堪中的阿娜丝塔，兀自纠结了好一阵子，突然看到窗边经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下意识推开窗户，就见是利维坦自窗边经过。 如今就住在利维坦住所的院落之中，总不能说人家在自己的院子内行走，也是故意找她麻烦来着。 听到声音，利维坦回过头来：“日安，我亲爱的阿娜。” 阿娜丝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头一次，利维坦的问候没被她粗暴的打断。 竟然不喊她完整的名字，而是爱称。 太别扭了。 她的别扭，似乎被观察入微的魔神看透了。 “有什么烦恼吗，我很愿意替你效劳。”绅士又体贴，如果能再收敛下目光中透露出的欲求，就十分完美了。 既然利维坦都善解人意的主动开口了，自然也没有继续扭捏的必要。 再一次会面，是在赫尔提亚斯派使魔将救命的药品送来之后。 正好，最近医神是不可能躲开她的，因为他正在召开大型义诊活动。 地点就是供奉医神的最大的那座庙宇。 神庙地处内陆，正是人皇的国土范围之内，一座偏僻小城市的城郊。大约是从前作为运动场的塑胶场地，还没办法改造成能耕种的田地，所以只能闲置。 平日里，医神的庙宇在这片广场中心，就如同怀石料理偌大盘子正中那点食物。 说它浪费空间似乎是冤枉了，周围那些地方又不是它用的。 大约是因为总用病人进出，也没人会愿意在这儿盖房子住，生怕哪一个病人患的是恶性传染病。 如今，荒芜许久的广场终于有了用处，迎来了它十年来最热闹的时刻。 这种大型义诊会，在物资贫瘠的时代，可是不亚于直接撒币的大善事。昼夜不停赶去排队的人，先是让周围的荒山都热闹起来，随后又堆满了整个广场。 此外，还有很多医生和励志想成为医生的人，都不会错过观摩学习的机会。 魔法层面没法学，可医神在治病救人时，展露出的很多失传技巧，不都是基于魔法层面上的。 不得不说，赫尔提亚斯这一招很巧妙。在这种场合，为了不引起恐慌，阿娜丝塔就算真的意识到这个医神有什么问题，也不可能当即动手控制住他。 来到这儿的时候，就见排队的人绕着圈跟蚊香一样，排出了整个广场的范围，队尾已经在附近的半山腰上了，附近还有一些当地居民背着箱子，来兜售自制的水袋和面包。 阿娜丝塔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 之前的几辈子，也就只有在战场上，以及演唱会前见识过。 若医神的壳子里，已经装了羊头神的灵魂，这一波就不是真的在治病救人，而是在投放寄生虫。 虽然看赫尔提亚斯之前的表现，他还挺重视人命的，可万一都是演的呢？ 所以，阿娜丝塔决定插队。 等一个闪现术来到广场正中之后，阿娜丝塔都还没等站稳，就听到利维坦在身后低声道：“不是。” -- 第50页 她又确定了一遍：“所以他还是个人类？” “没错。” 说完这句之后，利维坦就不再开口了，他似乎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赫尔提亚斯看向这边的时候，视线很自然的就从他身上划了过去，目光只停留在阿娜丝塔身上。 随后还笑了笑。 平心而论，赫尔提亚斯不算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但此刻穿着白大褂，自带制服诱惑这一加分属性，瞬间让阿娜丝塔感受到，身后某位魔神的杀意压都压不住了。 阿娜丝塔咳了一声，试图缓和一下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气氛。 “上次的药之后，还需要后续治疗吗？” “不需要了。” 阿娜丝塔点了点头。 其实那几个人的灵魂，都已经被重新塞回自己的身体内了，虽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后遗症，以及脱发等问题，但不至于随时丢掉小命。 在提醒他们，尽量不要生育之后，阿娜丝塔已经将他们全部打发走。 不过看他们的状态，还是有些不大对劲，除了身体虚弱之外，还战战兢兢的，尤其格外害怕手，如果有人突然对他们伸手，都要吓得抱在一起发抖，也不知道为什么辐射病会有这样古怪的后遗症。 见医神打包票他们已经痊愈，阿娜丝塔也就不再纠结。 就听赫尔提亚斯继续道：“那就好，药方等到之后，我也会留下，等到你……不，你应当不是当真又兴趣，等到下一个能被称之为医神的人诞生，或许还可以继承之后，改进一下，让其副作用更小一些，见效也更快一些。” 这话说的，跟交代后事一样。 说完之后，他对着庙宇外的神官招了招手，叫他们进来，将已经被治愈的病人抬走，再抬下一个进来。 “你没什么别的要说？”阿娜丝塔问。 “没有，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不是只对你立下过誓约，也对其他的存在立下过，而如今，我还哪一个都没有违背。” 归根到底还是被廌神胁迫了。 但按医神所说，他应当还在一如自己誓约中所说，仍旧在研究对抗那寄生虫的方法。 既然如此，在得到新线索之前，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既然等待的日子很无聊，不然，跟我一同去外边转转？”利维坦见缝插针的建议。 阿娜丝塔当然拒绝了。 万一把她拐走，就不送回来了呢？虽然利维坦至今为止都很尊重她的决定，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就试试另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吧，沉浸式的，我想，你或许会喜欢。” 利维坦这样说着，掏出了一颗雾蓝色的珠子。 将其递给阿娜丝塔之后，祂转头劈开空间壁垒，消失在一阵夹杂着星尘的乱流之中。 直到被凌厉的乱流吹散的长发重新垂落，阿娜丝塔才不解的看了一眼这颗珠子。 “这是，又生气了？” 因为她的戒备而生气。 但想必利维坦也不会气很久，阿娜丝塔认为，这都是祂自找的。 谁让祂旧事重提，非要试探是否被信任呢。 人类就是经不起试探的生物，你试探我，我就让你失望。 阿娜丝塔的目光转回到记忆珠上，这里边的内容，是什么呢？ 这种记忆珠，大体功能和录像机差不多，操作也和简便，带在身上就行了。 重放时麻烦一些，会以第一人称视角来重新体验，沉浸式的，且十分费时，毕竟要连带着吃饭睡觉经历一整套，不能快进不能跳过。 它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再早一天，阿娜丝塔都没心思去看。 等反应过来时，阿娜丝塔躺在床上，盖上羽绒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记忆珠握在掌心。 视线逐渐被蓝色的雾气遮掩，等再度能看清东西的时候，阿娜丝塔明显感觉有些不自在。 “她”此刻正走在一座宫殿的长廊中。 这长廊阿娜丝塔是有印象的，正是她未出生时就被预言为救世主的第二辈子。她作为公主生活在这座皇宫中十几年，时至今日，对这些建筑都很熟悉。 竟然是这个并非开端，也非近期的时间。 很快，阿娜丝塔找到了不自在的原因：视角太高了。 竟然是利维坦的视角，而非她的。 第28章 . 两段记忆 最应该控诉的，不应该是利维…… 跟随着利维坦的记忆, 阿娜丝塔看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八音盒。 往前走上旋转楼梯，推开门之前，悠扬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而一推开门, 就被一个少女, 也就是阿娜丝塔自己, 扑了个满怀。 这段记忆中的她，将卷曲而蓬松的长发束成高马尾, 穿着男装，腰上带着佩剑，正是最英姿飒爽, 也正意气风发的时候。 在阿娜丝塔的记忆里，这段日子她非常累，因为救世主的担子非常重…… 没想到还有这样偷得半日闲的欢愉。 只不过, 让她看着自己对“自己”撒娇, 太羞耻了, 太割裂了，恨不得一键退出。 好不容易忍住，就见“自己”抬手勾住了利维坦的脖子，仰头看祂：“我这身打扮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征讨你这位魔王了？” 利维坦摇头：“还不行，内奸尚没有抓到，你如果就这样贸然出征, 会很危险。” -- 第51页 公主轻哼：“得了吧, 既然明知道是内奸，那我留在王城里，又能安全到哪里去？” 虽然明朗活泼需对, 但在对利维坦分外不客气上，倒是几辈子一脉相承的。 接下来二人闲聊几句，突然，公主抬手去扒利维坦的衣服。 阿娜丝塔大惊失色，随后就见“自己”的手指头一勾，扯出一根项链。 上头正是一颗记忆珠。 “哦？你果然还是带着了，所以是对于解除我身上的诅咒，一点信心都没有？” “诅咒终究是会被解除的，”利维坦的语气很笃定，“但需要时间，只不过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公主轻哼一声，眯了眯眼睛：“那就是说，你不信任的是我咯？” 利维坦笑了笑，没回答，随后被公主没好气的锤了两拳。 记忆播放到这里，阿娜丝塔再也看不下去了。 利维坦生她的气，她清楚。只是她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早有预谋，准备好了证据，用这种根本无法反驳的方式来“抱怨”。 当时自己认为利维坦担忧时间太久，她的态度也会随之改变，是对她的不信任。 眼下的一切却证明了，不信任才是对的。 时间能磨灭的东西太多了。 而要解除诅咒，哪有那么容易？从远古就存在的魔神，对他来说，几百年的时光不算什么，只是一场旅行，甚至是一次高质量睡眠。 然而对人类来说，太长了，长到无法承受。 阿娜丝塔掐指一算，她这英年早逝的几辈子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年，去掉被诅咒封印了的记忆，就刚好百年。 约等于长寿些之人完整的一生。 之所以白头到老就就足够美满，是因为哪怕下辈子有的选，也未必会在一起，一辈子就足够了。 同样，一生近百年的时间，也足够让人彻底崩溃。 不怪利维坦不信任她，而是人类的极限，或许也就是一辈子。 阿娜丝塔觉着，自己这样封心所爱，一身是刺的拒绝利维坦，每一次轮回都比上一次更决绝一些，就是在诅咒的摧残下，逐渐失去了获得快乐和爱的能力，理智的走向崩溃。 倘若利维坦选择放弃，她下辈子自然不会记得那些痛苦的回忆，或许诅咒的效果也会减缓。 但终究只是减缓，不是解除。 利维坦不肯放手，祂记录下了过去，在适当的时候，以此给阿娜丝塔打了一针强心剂。 阿娜丝塔早就决定跟那个设下诅咒的家伙抗争到底了，所以不能任由诅咒的附加影响侵蚀她的心。 利维坦则是她哪怕情感上无法接受，但值得信任的战友。 想通了这一点，阿娜丝塔粗暴的终止了记忆球的播放。 不需要通过别人的视角观看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恋爱日常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就够了。 本身也许相当长的记忆珠只播放了个开头，也就花了半日时间，但等阿娜丝塔从床上跳起来，发现祈祷接收器已经震疯了。 戳开一看，是各地的神官们都在祈祷，希望能联系上她，而说的内容都是同一件事：冰雪之神找她都要找疯了，在庙宇里就跟要杀人一样，脸色凶恶。 神官们在女神手下，被温柔对待惯了，到底生不出舍生取义的勇气，都纷纷祈祷求助，希望女神冕下能来镇场子。 阿娜丝塔起初还奇怪，这冰雪之神则么回事，疯了？之前也不是没私下联络过，有这么紧急的事，直接派使魔来敲门传话不是更快一些吗？ 这祈祷接收器是她直接听信徒祈祷的唯一途径，如果都被神官们给占了，那信徒在危急时刻，求援的渠道被挤占，不就要出人命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神官们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她搬到利维坦的住处，自己是可以随时出入的，也能带人回来。 但利维坦可没给她的使魔们开快速通道，它们在没跟阿娜丝塔同行时，是没法进来的，甚至连这座神殿到底坐落在哪里都找不到。 阿娜丝塔立刻离开神殿，派使魔送信给冰雪之神。 等见到了冰雪之神，见他全然没了之前看起来的冷漠高傲，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双目上的血丝更多了，仿佛能滴出血来。 但他很亢奋，是那种期末考试放榜前一天，带着紧张不安的那种亢奋。 见到阿娜丝塔之后，他半句废话也没说，掏出一颗雾蓝色的珠子。 又是记忆珠。 这东西是某种蚌精产的珍珠，阿娜丝塔经历过的五个世界里，至少3个世界都有出产。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她之前没见过，但其没准也是存在的，只是或许更金贵一些。 据冰雪之神说，这是他将火山女神葬身的岛屿上，那些凝固的岩浆挖开之后找到的。 阿娜丝塔能想象到他民工一般不眠不休的样子。 “但是，我不敢看，我怕里边什么都没有，又怕……又怕看到让我无法接受的画面。” 自己不忍心看，让别人看？ 听起来挺畜生，但仔细一想又觉着无可厚非。 他跟火山女神的感情深厚，这珠子如果真的记录了火山女神的弥留之际，恐怕会很刺激。 阿娜丝塔接过记忆珠，但没当即开始看：“这个看起来估计挺长的，你也先找地方休息吧……” -- 第52页 总之，又一次躺在温暖的床上，将珠子窝在掌心。 只是心情截然不同。 进入了火山女神的记忆，发现这一段必然不会太短。 竟然是从火山女神，去跟那个阿娜丝塔只听过声音，却从未见过脸的主教交涉开始的。 阿娜丝塔仔细观察这个主教，试图寻找他是活人，还是某个魔神自导自演的蛛丝马迹。 不过，记忆球终究只能提供视觉，阿娜丝塔只能说，这主教看起来像人。 人到中年，城府很深的模样，总是笑着，却不太慈祥，没有太明显的特点，是个会让人转头就忘记他究竟什么样的长相。 而后就是和冰雪之神商议，再就是开会。 这个过程有足足两日。 记忆珠功能的粗糙，让阿娜丝塔也只能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出事的那一晚，火山女神直冲进羊头神的神庙中，看到的景象是她之前在庙宇外完全没设想过的。 除了主教之外，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一座座人形的雕像。 大体上是人形，但十分扭曲，一部分肢体畸变成了诡异的形状。 很显然火山女神对这些怪模怪样的雕像已经看习惯了，视线几乎没在它们身上停留，只盯着那位主教。 但就是这样很短暂的一瞥，也让阿娜丝塔确定了，那些雕像中，有一尊她是见过的。 就是那日她在岛上，跟踪过的几个纹身男其中之一。 所以说当时留在神庙之中的人，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内化为了雕像？ 争吵的内容，阿娜丝塔都是听过的，只是最后火山女神发了脾气之后，直接甩出了两个攻击性极强的爆炸魔法。 她炸了几座雕像，用来威胁或者说泄愤。 很明显，这不是明智的决定，雕像碎裂之后，有脓黄色的粘液洋洋洒洒的喷溅出来，糊了火山女神一脸。 这粘液似乎有腐蚀性，火山女神骂了一句，再看主教面上仍然带笑，只是这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火山女神大约是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立刻转身飞奔出了庙宇。她一面跑，一面撕扯裙摆将这些粘液擦干净，等回到山上之后，又立刻用活泉冲洗了很久。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她自言自语。 毕竟没吃下去，也没被针头注射到身体内，且过了这许久，也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火山女神会掉以轻心是正常的。 但阿娜丝塔能感受到，其实如今的视线，已然不正常了，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血雾，只是还很浅，大约她自己没有发现。 而等她发现的时候，血雾已经将目所能及之物都染成了赤色，触目惊心。 然后阿娜丝塔眼睁睁的看着火山女神往自己头上拍了个什么魔法。 她不忍心往下看了。 什么叫作死啊，这就是…… 第29章 . 海妖 “你真的不会跟一条鱼在一起吗？…… 火山女神或许是认为, 她是中了个法术，所以同样想用法术来解决问题。 但没想到她的法术反而催动了寄生虫的活性。 光怪陆离的幻觉层出不穷，视线在晃动、只听火山女神用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谩骂了很久, 草木皆兵的往四周不停丢出魔法, 开始狂笑, 冲向火山口, 一跃而下。 迎着一片灿烂的火光，记忆球的内容彻底结束。 哪怕不是真的受影响, 只是看着这一切，就让阿娜丝塔出了一身汗，头疼难忍。 她爬起来之后手都在抖, 灌了两杯冰柠檬茶，这才稍微缓过了神。 火山女神的死，同时也是她一生中最后也最最惨烈的魔法, 引发了火山的喷发。这或许确实起到了报仇的效果, 但同样掩埋了羊头神留在她岛上的一切痕迹。 记忆珠里的内容, 再一次揭示了羊头神的可怕，但好像也只是如此，没有更多的线索。 转头去看日历，阿娜丝塔意识到，她在床上这一躺就是三整天。 她长舒一口气，离开神殿呼唤信使过来，将记忆珠中的内容, 简略的告知了冰雪之神。 随后, 又点开祈祷接收器。 旷工三天，该打个卡了。 这三日内，看起来倒是没有格外紧要的祈祷。 最新的几页里, 贝罗的抱怨就占了一大半。 按时间顺序从头看起，起先是抱怨女神冕下待谁都温柔，唯独对他绝情，听完第一手新闻就自己去看热闹，都不带上他一起。 阿娜丝塔冷笑，说到绝情，可还轮不到你这条鱼抱怨。 最应该控诉的，难道不应该是利维坦么！ 之后，贝罗话锋一转，埋怨女神冕下说去看热闹，还真就是看看！竟然在救人方面，又被风暴之神给抢了风头！ 他说，这些日子，风暴之神的庙宇里多了许多献上感恩礼的信徒。 “我都替您担心呐，您都不知道，真的什么人都转了信仰，我都怀疑其中并不只是从前火山女神的，毕竟都有海盗！” 阿娜丝塔咋舌。 你个海妖怎么还歧视起海盗来了？ 这年头海盗可是个常见职业，堵不如疏，她甚至还扶植了一个尚且有良心的海盗王呢。 而贝罗见他不管怎么苦口婆心，阿娜丝塔都没动静，开始自说自话的抱怨起风暴之神来：“那一位从前不是很高傲吗，品格看不上眼的，当信徒还行，想做神官都不收的，神庙门口还设考验，如今为了尽快抢人，查的也不严了，甚至都有一看就是流氓的，浑身纹身的家伙能随意出入！” -- 第53页 果然，这长篇大论的抱怨也不是白看的，线索这不就送上门了？ 之前印加岛上，那些廌神信徒，总不会全死了。 至少阿娜丝塔亲眼看着离开神庙的那一拨人，总会有个去处。 逃难的船上没见到，只能说明他们一早就知道会出事，所以提前做了隐藏。 如今看来，他们这是祸害完火山女神之后，把风暴之神当做下一个目标了。 倒是很聪明，大约知道风暴之神与她不睦，她不是很容易就查得到风暴之神的神庙中去。 而就在阿娜丝塔思考，该用什么方式去给风暴之神提个醒才不至于起到反效果时，发现祈祷接收器又闪了闪。 还是贝罗。 “女——神——冕——下——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当您也失踪，改抱其他神灵的大腿去啦！” 阿娜丝塔立刻定位了他的位置，一个闪现就出现在贝罗此刻所在的浅滩上。 一股非常香的烧烤味扑鼻而来。 这座岛之前也不知道是被风暴之神的恩典惠及，还是刚巧遭遇了气候异常，满沙滩都是生蚝和扇贝。 贝罗这条不称职的鱼正在烤海鲜。 也不知道一条鱼为什么不喜欢鱼生，反而如此热爱人类的烹调方式。 而很显然，贝罗的祈祷并不诚心，它如今不仅在烤扇贝，还一边烤一边哼歌，鲜甜的气味说明他就是在等食物烤熟的间隙，闲得无聊才给阿娜丝塔发了信息的。 所以阿娜丝塔也不同它客气，她一把薅住贝罗的头发：“什么叫也，哪个神灵失踪了？” 贝罗被吓了一大跳，但它倒是很习惯海洋女神这毫无逼格的行事风格了。 “是医疗之神啦，他昨日结束了义诊会之后，就从神庙里消失了，之后所有的神官都联系不上他。” 医神的失踪，并不似火山女神的死那么引人注意，甚至包括神官们在内，都没太担心的。毕竟没有引发任何异常事态，只当他是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太累了，干脆。 阿娜丝塔倒是知道，他大概是履行了和廌神的约定，所以借助廌神的力量走了。 这个走，指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回来。 之前医神的那一连串行为，就跟交代后事一般，大约是早就计划好了。 她想了想之前赫尔提亚斯跟她见面时，说会羡慕她，尤其是提到能用闪现术逃跑的时候，尤为真诚——这是经过戏剧之神验证的真心话。 可以假设，廌神知道赫尔提亚斯或许能研究出对付祂的寄生虫的方法，于是威逼他立下誓约，同时也许诺给他的好处，或许就是可以送他去别的世界。 她看得出，对于医神来说，这个世界太不讨喜了。 或许大灾变之前，还是值得他留恋的故乡，可如今，大批的人在死去，死于天灾死于人祸，这都是凭医术没法挽救的，让医生只能深感无能为力。 甚至就连医生自己，都随时可能因为意外而死去。 所以他大约很羡慕，那能够以死亡的能量，撕扯开空间壁垒，从而离开这个世界的存在，譬如死神，又譬如廌神。 但就凭着他传递给阿娜丝塔的明示暗示，就能证明，他肯定不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就不管故乡死活了，他一定留了后手。 只是这后手放在了哪，不知道，得阿娜丝塔自己去找线索。 心动不如行动，阿娜丝塔决定立刻就去医神的庙宇搜。 这一次，她倒是把贝罗带上了。 毕竟她又不需要看病，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贝罗平日喜欢看热闹，不代表他喜欢自己去当这个热闹，尤其海妖演戏看病，更加不乐意。 阿娜丝塔不管那么多，抓住他的头发就把他拖上了岸。 海妖下半身只是鱼尾，但比蛇更灵活的骨骼，其实足够让他们站立并在陆地上行走。 贝罗平日不愿意出水，不是因为孱弱，单纯只是觉着，蠕动鱼尾来行走看起来不够优雅，且粗粝的地面会将他的鳞片磨的不光亮。 但阿娜丝塔才不管那么多，为了防止走到一半贝罗跑了，她直接拉狗绳似的，拉扯着贝罗的项链往前走。 海洋女神带着俊美的海妖出现在内陆，立刻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有人甚至窃窃私语：“听说之前，海洋女神身边，出现过那————么大的魔兽，能翻云覆雨，掀翻一座岛，会不会就是它啊？” “不会吧，就这么大一只，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没准人家只是变化了形态，只是为了看起来低调呢……” 这议论好巧不巧就被阿娜丝塔听到了。 她十分不耐烦。 果然所有的八卦消息里，只有桃色新闻是最引人关注的，编排点什么不好，非要编排这个。 这要是让利维坦听到，肯定又要生气的。 不过，他这次赌气又离开了之后，应当没这么快回来吧…… 介于最近利维坦都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碍眼，阿娜丝塔刚想开口，阻止这些人的议论，让他们认清楚，贝罗只是她的宠物这一事实。 然而她还没等开口，就有人率先澄清了这点。 “别妄议神灵！女神冕下怎么会和一条鱼在一起！这只会是女神座下的坐骑，战士，使魔！” 这话说的又有些过了。 -- 第54页 阿娜丝塔素日以来，都不会特意去和普通人的目光对视，以免惹人误会。但有人这么斩钉截铁的维护她，跟脑残粉似的，她又实在忍不住想看看这究竟是谁。 转头一看，不认识，但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是个赏金猎人。 大概是之前波尔多浮岛那次，她和利维坦的出场太燥了，给他们全公会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之后纵然他们呈上了很多供品，但阿娜丝塔始终也没给过确切的回应，是原谅还是不原谅他们。 所以他们心内都埋着刺，下意识就会畏惧和讨好，生怕女神秋后算账。 而这时，另一个突然有个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非常近的，低声问了一句：“所以，你真的不会跟一条鱼在一起吗？” 第30章 . 私生子 会有父亲把私生子用狗链拴着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娜丝塔吓得好悬没直接跳起来。 她蓦地转头，看到利维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 原本牵引绳项链已经断了，从她掌心垂下去, 而贝罗此刻脖子上真的挂了一条项圈, 延伸出的锁链, 此刻正被利维坦攥在手里。 贝罗整条鱼都显得很苍白,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约就会不受控制的发抖了。 它是没见过利维坦的, 而利维坦此刻，也已经尽量收敛了外放的魔力。 但光是收敛魔力没用。 利维坦如今的形象，看起来更像一只穷凶极恶的大海妖, 原本应当正好及膝的衣摆下，露出一条粗壮的鱼尾。不似贝罗那样骚包，而是磨砂质感, 带着斑纹而非鳞片, 分不清更像是鲨鱼还是鳄鱼的皮肤, 华丽又狰狞。 围观的群众们很显然跟贝罗差不多想法，所以都下意识的不再议论，因为这只海妖看起来很不好惹，甚至都敢和海洋女神并肩而行。 其实，如果对于妖兽有一定的了解，就会知道，这世界上可没有这种皮肤质感的海妖, 尾部有鱼鳞是隶属于这类生物的最基本特征。 利维坦只是将一部分肢体以本体的形象出现罢了。 当然, 型号小了很多。 阿娜丝塔知道自己先前态度有些过分了，所以此刻容忍度很高，只是尽量保持着微笑问：“您这是干什么？” 横生枝节, 让围观群众怎么想？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亲……” 阿娜丝塔当然不会让他当众把亲爱的这个词说完，立刻道：“也许会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和您。” “那么会有个准确的时间吗？”他继续问。 “下辈子吧。” “好，一言为定。”利维坦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 阿娜丝塔无语，想了想确实是自己的问题，这话对于一般人来说无限约等于拒绝，但对于她而言，似乎近在咫尺啊…… 于是她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重新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因为碰巧遇到了那个急于逃离这个世界的人类。” 赫尔提亚斯。 “那为什么不直接跟上去？”阿娜丝塔追问。 “因为那家伙大概也在。” 哦，如果廌神也在，那肯定不能直接凑上去的，否则真打起来，利维坦当然不落下风，但廌神非得先把赫尔提亚斯捏死不可。 “那个人类，为了逃离也算付出了不少代价，可某些人，即使有条件走，都不愿意。” 别人在这土生土长那么多年，都费尽心机想要逃脱，去个更安稳的世界，阿娜丝塔本来就是旅居在此，却一门心思非要把这儿改造成人间乐土，明知危险也不走。 这大约是非常不可理喻了。 阿娜丝塔不为所动。 她跟赫尔提亚斯终究是不一样的。 都是死过四次的人了，没那么怕死，她只怕自己死的痛苦又没有意义罢了。 见阿娜丝塔沉默，利维坦又道：“虽然我当时没靠近，但在那个人类身上留了点东西。” “嗯？”阿娜丝塔瞥了他一眼。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又不是色欲之主，怎么这么爱往别人身体里留东西。 但这样也好，能随时找到赫尔提亚斯，那么一旦这一趟去他神庙里搜不出东西，也可以去直接抓他问。 之前一整个谜语人不能明说，都逃去另一个世界了，总能说清楚了吧？ 等他们终于走出了城镇范围，来到重新恢复空旷安静的广场之后，围观人群都没胆子跟过来。 利维坦也就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了：“你不认为，那家伙执着于这个世界，是因为，他的选择并不多吗？” 这个音量，身后的贝罗也能听得到了。 不过也不需要灭口，反正贝罗就算听到了，也听不懂。 阿娜丝塔沉思了片刻，认为利维坦不愧是老不死的，经验就是多，很能设身处地的，以魔神的角度来思考这问题。 倘若赫尔提亚斯确实是羊头神送过去的，那目的地应当是他的老家，或者至少是他上一个待过的世界。 不过目前还只是推测。 阿娜丝塔突然想起一个方才没注意到的盲点：“既然您都能瞒过廌神，往赫尔提亚斯身体内埋坐标了，那远远的跟在后边，到那个世界看看不好吗？” 利维坦则是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因为我当时，突然产生了，内心深处空了一块的感觉。” -- 第55页 这是精准捉奸来了。 而不等阿娜丝塔再一次重申，她跟贝罗之间绝无可能，利维坦就不失无奈的耸了耸肩：“毕竟，它跟你相处的时间，比我要久的多，不是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嫉妒之主是很纯情的。 祂甚至不会搞“得不到你的心，至少得到你的人”这种戏码，如果阿娜丝塔对任何人都冷若冰霜不假辞色，但跟他会微笑着打招呼，他就能满足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阿娜丝塔本来也以为，这是一位很好哄的魔神，只要三言两语就能笼络住，任劳任怨的去帮助她为人民服务。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一桶水的深度是由最短的木板来决定的，只要能被利维坦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进而怀疑旁人在某些方面，比祂与祂的未婚妻更亲近，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多亏阿娜丝塔这辈子没有同事，不然整日在一起加班，都会成为利维坦不能忽视的雷区。 只好委屈一下贝罗，之后再给他搞点珍贵的香料来补偿他好了。 “那就您陪我一起，去给宠物看病，如果在他的庙宇里搜不到我想要的，再麻烦您去赫尔提亚斯去的那个世界调查，可以吗？” 这次利维坦没意见了，二人一鱼，或者说一人二鱼，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已经失去主人的神庙。 神官们各个显得疲惫不堪，神色间带着忧虑。大约对外宣称，不担心自家神灵，都是强撑门面罢了，实际上因为火山女神刚刚死的不明不白，他们都没法放心。 不过毕竟是医疗之神的神官，哪怕是在非常时期，有人来看诊，也不会不接待。 只不过一听说是要给海妖看病，他们就为难起来。 “女神冕下……我们从来都没学过，该如何医治妖兽。” 贝罗此刻看起来惨兮兮的，确实是一副生了病的模样，让他俊美的容颜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医者父母心，神官们倒是很想给它治，不过毕竟不是人类，也怕治坏了。 利维坦不假思索：“根据他平日的食谱，开一些寄生虫药就行了。” 那几个神官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他们去配药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利维坦和贝罗，思考这会不会是父子关系。 容貌倒都是很俊美的，却不大相似，看鱼尾似乎也不像是近亲的样子。 不对他们对海妖也不太了解，想当然的认为不管尾部差异多大，至少应该是同一个物种，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甚至有可能是海洋女神和他的私生子也说不定。 不过，会有父亲把私生子用狗链拴着吗？ 他们低声咬耳朵，交流之后认为，这也不奇怪。鱼和人的习性差距可太大了，有的大鱼还会直接把没能游远的小鱼苗直接吞吃掉来补充营养呢，亲缘感情很是淡薄。 按着以往他们和病人之间的和谐关系，是会八卦的打听一二来满足好奇心，但今日实在没心情，况且这只大海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惹。 最终，他们决定还是不去乱说话了。 万一不小心替自家神灵惹了麻烦就惨了。医神能力卓越，却只在医疗方面很强，战斗力实属菜鸡。 而开完了药，阿娜丝塔看也没看，只说她曾经听医神说过，他有研究过海妖，以及寄生虫，并且答应过，将研究笔记借给她看。 神官们很为难，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 “女神冕下也该知道，医神最近不在神庙，也没联络我们，所以这件事，可不可以等以后……” 阿娜丝塔却很强硬：“他说过，让我随时来取都可以。” 神官们对视一眼，他们也不清楚自家神灵和这位海洋女神的私交如何。 不然，就相信女神冕下？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真是睁眼说瞎话，但若女神冕下执意要闯，他们也拦不住。 索性放弃抵抗，给她带路。 阿娜丝塔看出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也不戳破。 到了赫尔提亚斯的书房里，阿娜丝塔感觉很亲切。 这儿具有很浓厚的现代感，就如同一个医疗工作者的办公室，架子上满满的都是资料和病历本，还有一些显影成像的片子，这些片子下角的日期被涂改过，阿娜丝塔将其重新排序，很快就发现这些数字，和柜子上的文件袋能对应得上。 而这些文件袋，随便抽出来一张，都能隐约看出些关键词。 阿娜丝塔立刻将这些关于“羊”，“廌”，以及“寄生虫”词条的东西全部胡乱装进了箱子。 这都是赫尔提亚斯留下的宝贵“遗产”。 这一趟收获颇丰，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成品解药。看来赫尔提亚被廌神看管的很紧，只能研究理论。 临走之前，阿娜丝塔突然注意到，原本全是研究资料，几乎没有私人物品的桌子上，有一个精巧的相框，里边的照片泛黄，是几个人的合影，其中两个男子的脸虽然不认识，但气质很熟悉，应当是生前的理工之神和戏剧之神。 医神自己则站在边缘，笑容很腼腆，手虚虚的揽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腰上，动作中带着试探，显得异常温柔。 第31章 . 招募 需要一个工头的时候，就想起他来…… 这照片上的姑娘是谁呢？ 思考片刻, 无法在印象中搜寻到这样一张脸，阿娜丝塔也不纠结，只是不客气的将照片也塞进了箱子, 拎起来就走。 -- 第56页 神官们万万没想到, 海洋女神的面子工程都不太做, 竟然就这么拎走了好大一箱材料, 脸上的笑容都很勉强。 治病救人都救不过来，谁会有闲情逸致研究海妖, 搞出这么多文献啊！ 仍旧是敢怒不敢言，直等到女神带着两条鱼大摇大摆的走了，神官们才哀叹着拳头不够硬就要受气, 去收拾医神的书房。 这时，就在他们面前，书桌的背面, 原本仿佛是一体雕花的地方, 竟然沿着花纹的纹路, 弹出了一个抽屉，在里边，低温保存了两支试管。 试管中是颜色很淡的黄色液体。 神官们面面相觑。 “这是，刚才海洋女神触动了什么机关吧？” “总之应该是挺贵重的东西，咱们赶紧关上，万一是必须冷藏的珍贵试剂呢？” “对对对，还是尽量别碰……” 于是他们将这东西小心翼翼的塞了回去, 就跟从来没打开过一样。 至于这机关到底是怎么开的, 没人在意，反正没经过医神的授意，也不会打开, 甚至等医神回来，还要好好告一状！ 虽然医神不可能打的赢别的神灵，但谁还不生病，不看医生呢，早晚拿捏那个表面温柔，实际上飞扬跋扈的海洋女神！ 与此同时，利维坦在亲眼看着阿娜丝塔将贝罗放生之后，本该出发去追踪赫尔提亚斯。 但却迟迟不肯动身，反而盯着阿娜丝塔手里那一箱子资料。 “这些，是要你自己看，还是找其他人帮忙？” “找人帮忙，但只不过是冰冷的交易关系，而且还是几个死灵……”阿娜丝塔瞥了祂一眼，“你总不至于连骨头架子的醋也要吃吧？” 利维坦看起来有几分无辜：“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做。毕竟在各个时空之间穿梭，是很漫长且无聊的。” 阿娜丝塔自己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知道，每个位面的时间流速都是不同的，这也就意味着，虽然可能在她看来，利维坦只是离开了一两天，但对于祂来说，体感时间可能是五天十天，甚至更久。 这样长的日子，都在漫无边际的穿行在虚无之中，确实乏味而无聊。 魔神的寿命悠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孤寂。 但习惯不代表就能化苦为乐。 这是利维坦很委婉又不失体面的诉了个苦。 人类去心疼魔神，就跟蚂蚁心疼大象一样，可偏偏作为一个仁爱又救苦救难的女神，阿娜丝塔很吃这一套。 最终，阿娜丝塔把那一沓资料交给了利维坦，将其当做漫长旅途之中打发时间用的读物。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要去找那几个死神灵的最终结果就是了。 她姑且还是想了解一下医神的过往。 照片一拿出来，三颗锃光瓦亮的骷髅头都凑过来，无限唏嘘。 问到被赫尔提亚斯揽着的女性，理工之神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她啊，算是个神灵预备役，从前赫尔一直暗恋她，但是不敢追求。” 海洋之神不急不缓的否定他：“能叫你都看出来，那就算不上暗恋。我当时跟你们倒是不熟，但光看这照片，手都搭到腰上了，分明就是在贴脸追。” 理工之神则直接无视了他，转头对阿娜丝塔解释说，这姑娘名叫奥利菲尔，魔法天赋非常高，没有老师教导，仅仅是通过查阅古籍，就可以使用一些魔法了。只要她愿意去学，似乎没有哪个类别的魔法是她学不会的，没有短板，百无禁忌，前途不可限量。 赫尔提亚斯应当是既喜欢，又自卑，所以没明着追求，只是一心一意做舔狗。 毕竟么，他的短板太明显了，注定只能当辅助或者后勤，觉着配不上奥利菲尔这样的天才，奥利菲尔则始终不主动不拒绝，跟医神保持着友好而不越界的关系，就这么一直暧昧着。 戏剧之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听八卦，听完之后夸张的一耸肩：“这姑娘心机深沉的很，她那个态度，明显就是既要在成神的初期，寻求名声特别好的神灵帮她站台，又不打算绑定关系，将来随时一脚踢开，划清界限。” 阿娜丝塔瞪了他一眼：“别把话题扯到情感纠纷午夜档去。” 之后她又接着问理工之神：“所以，这个叫奥利菲尔的姑娘，后来是死了吗？” 大灾变之后的神灵中，并没有这一位。 立功之神摇头：“也不能说一定就死了，而是失踪了。” 失踪这个词，就很委婉也很严谨。 奥利菲尔是在尝试完成一场很宏大的魔法仪式时失踪的，据说，当时她和整个魔法阵里的东西都消失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剩下。 这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但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只能算是失踪。 阿娜丝塔提出，她想看看这魔法阵是什么样的。 她也算博闻强识，看过魔法阵，就能猜出用途，也就能确定奥利菲尔在这场失败的仪式中，到底是灰飞烟灭了，还是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但理工之神却摇摇着他锃光瓦亮的脑壳表示，他没看过。 别说魔法阵本身，就连相关的资料，他也没看过。 “奥利菲尔那个时候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她谁也不信任，就算找了赫尔提亚斯去帮忙，也是让他在大厅之外守着，防止别人进去而已，而这之后，赫尔就把大厅封锁起来了，具体位置在哪里，也没告诉我们。” -- 第57页 据说，奥利菲尔之所以变的神经兮兮，据说是因为她成功的学会了占卜术，从而预知了未来，看到了大灾变的发生。 以上所有的据说，其实都是医神赫尔提亚斯说的，比较可信。 心高气傲，马上就要成为女神，却得知这个世界就要完蛋，连神灵都朝不保夕，这确实是很强烈的冲击，一时接受不了，从而走了歪路，可以理解。 联想到赫尔提亚斯对其他世界有所了解，阿娜丝塔认为，那个大概已经不存在的魔法阵，作用大概是撕裂空间壁垒，逃往其他世界。 如果再往深里想一想，或许廌神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奥利菲尔这一举动吸引过来的。 这个世界，有史以来，除了创世神之外，再没有关于真神的传说，可见从没有过偶然经过的真神驻足。 大概是太偏僻，或者物资不够丰富，吸引不了那些上位存在的注意。 直到有人率先从内部撕裂开一道缝隙。 阿娜丝塔这样沉思着，余光注意到理工之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难道还有别的没说出口的隐情吗？ “没事。”理工之神别过脸去。 “说。”阿娜丝塔没多少耐性，语气有些冷了。 “真的没事。”他还在嘴硬。 但他的嘴硬没能得逞，阿娜丝塔冷冷瞥了另外两个死神灵一眼，未言之意很明显：如果敢偷猫腻，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然后那两位立刻就把理工之神给卖了。 原来，是在地下的一整套发电机组，已经被修好了，接下来只需要一小撮原料，并且将海底电缆维修好，就能以此来为相当大一片地区，提供稳定充足的能源。 这一片地区有多大呢，大概就是七岛联盟整个范围，将岛屿之间的浅滩都填实并住满了人，那么大的区域。 相当可观。 唯一的问题就是电缆的修复，要比这发电机组修复起来更难，毕竟从前，福岛可不是一座岛屿，只是临海而已，所以当时这儿发出的电力，都是普通电缆传送出去，而非走海底的特殊电缆。 理工之神一脸为难的表示，他方才不说，只是认为海洋女神如今为了对抗廌神已经非常忙了，不好再让她为了这点小事而分神。 但阿娜丝塔却是双眼放光。 所以说理工直男容易低情商，真的不是刻板印象好吗！ “这消息就应该早点说！现在每天一睁眼就听不到什么好消息，就这么点好事竟然还要掖着藏着？” 虽然说修电缆很难，但她还是可以让信徒来帮忙的，尤其是那些为了生计只能当海盗的人，若能提供一份更稳定的工作来填饱肚子，他们肯定愿意转行。 如果阿娜丝塔给他们发放薪水，让他们带薪培训，从此成为新一批的技术工人，从而将旧时代残留的科技逐渐复苏起来，有很大的可行性。 培训老师当然非理工之神莫属。 为了防止他这个活骷髅吓到学院们，姑且可以上网课——老师就坐在隔壁房间，顺便遮着全身，之用虚拟形象的那一种。 而让谁来募集学员，阿娜丝塔在脑海中将文化水平比较高的神官们捋了一遍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还在为了成为海盗王而奋斗着的詹姆斯·索多玛。 他之前答应还愿，如今可都还欠着呢，如今正好是用得到他的时候了！ 第32章 . 魔神惹的事 那可太多了 黑金海盗团如今在海上可是名声鹊起。 詹姆斯船长虽然为人谦逊, 绝口不提他是得到了哪位神灵的庇护，才能毫发无损的从死亡海域回来。但那些通身幽黑，在无光暗夜中, 就如同幽灵一般, 连望远镜都无法侦察到的幽灵船, 足够彰显出他是有本事, 或者说至少是有靠山的。 从前比他嚣张，穷凶极恶的海盗团们, 如今都退避三舍。 主要也是真的打不过。 詹姆斯船长审时度势的本事很厉害，见势不妙立刻拉开距离开溜，来无影去无踪, 比他强的也抓不到他。 于是声名鹊起，很有号召力。 阿娜丝塔派使魔去传了信，很快祈祷接收器就热了起来, 詹姆斯船长长篇大论的表达了他的荣幸和感动, 表示一定会完成任务之余, 还献上了很多珍宝。 阿娜丝塔原本都懒得去收，毕竟如今世界都危在旦夕了，钱财就是身外物。 可……仔细一看，她又心动了。 都是非常华丽精致的珠宝，流光璀璨的，太美了。 等反应过时，阿娜丝塔已经将它们挂满了储物室的一面墙, 如同巨龙般餍足。 她感叹, 自己还真是个庸俗的女人。 等欣赏完了，阿娜丝塔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珠宝的主体, 基本都是海蓝宝石和黄钻呢？ 甚至给它们做陪衬的，反而是价格更高的碧玺或红宝石。 花了至少五秒钟，阿娜丝塔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种宝石，似乎正和她，以及利维坦的眼眸颜色无限接近。 ……对哦，她始终没关心过，上一次她直接从黑金海盗团溜走之后，利维坦降临，把海盗团怎么样了，又跟他们说了什么。 当然，她现在也不怎么关心。 毕竟利维坦的吃醋，多半都是为了吸引她注意的口嗨，还真没做过残害无辜的事。 -- 第58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信徒的祈祷内容很单调。 大部分都是说，一些风暴之神的毒唯，瞧不起同时信仰很多神灵的人，要霸占资源。他们则希望得到女神的庇护，能在竞争中占优。 阿娜丝塔只是让信徒们暂且等待。 那些物资不重要，等电缆接完，就不用在乎那点蝇头小利了。 隐忍的另一个原因，是廌神的爪牙如今已经开始渗透到风暴之神的神庙中，万一他们暗中作梗，故意引发冲突，从而对廌神进行献祭，那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阿娜丝塔一开始想要亲自去风暴之神的庙宇里，将那些人抓出来审讯一番，但后来再三思量，还是改变了主意—— 对付寄生虫的疫苗和特效药目前都没有，太难防范。 火山女神当时是一时气愤打碎了肉雕像中招，她不会如此冲动，可难保那些肉雕像，甚至活的感染者，不会主动爆炸啊！ 暂时还需要隐忍。 在这期间，冰雪之神经常来拜访她，多半时候都是来商讨复仇计划。 阿娜丝塔试图找他打听关于奥利菲尔的事。 他们那五位神灵的联盟，也算是底蕴悠久，奥利菲尔搞不好曾经想过利用他们的力量。 但结果令人失望，冰雪之神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他表示，如今想来，那时候的五神联盟，其实非常闭塞守旧，而且很排外，所有的继承人都是在五位神灵的势力范围之内选，绝不会接受主动找上门的外来者。 这个话题成功让他又陷入了颓唐之中，他念叨个不停：“我们都是被时代抛弃的人，而我……都怪我，都怪我们。呵呵呵，如果当时那个叫奥利菲尔的姑娘被五神联盟接受，早早培养成有一方势力的新神明，或许就不会试图逃去其他位面，从而引来廌神了。结果后来我还是执迷不悟，自以为有道理，呵呵，明明她都已经想要改变了，如果我当时帮她，而非阻拦她，替她去接触那个什么主教，也许她就不会死……” 他这么翻来覆去的念叨了至少一个小时，才算抒发完，过程中完全忽略了海洋女神因为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情感开关而懊悔之极的表情。 阿娜丝塔很无语，冰雪之神如今俨然就是祥林嫂。 失去一个重要之人，是如此致命的打击吗？ 不管是他，还是医神，似乎都是在失去了重要之人之后，才性情大变的。 在送走了冰雪之神后，阿娜丝塔十分怅然。 她自认并不薄情，但却从没有过这种体验。归根到底，或许是因为每一辈子她都早死，所以从来都是被别人痛失的所爱。 也许她这被诅咒的命运，最惨的不是自己，而是珍惜她的人。 譬如那位连续失去她四次的魔神。 有一些线索，却又没有关键证据时，总是会引发很多的胡思乱想。 当初给她设下这恶毒诅咒的人，或许不是记恨她，而是记恨利维坦，所以等下一次见到利维坦，她要好好问一问，这会不会是祂的哪个仇人，甚至是祂哪位及其不对付的兄弟干的。 如果不想那么遥远，而是着眼于当下。奥利菲尔的逃离，有可能是引来廌神的契机，那么大灾变呢，会不会也是由此为开端的？ 总而言之，看谁都觉着有内幕可以挖。 这倒是不会让阿娜丝塔产生压力，反而觉着生活充实而快乐。 甚至在某些时刻，她会恍惚间认为自己还是那个忙碌的女祭司。 这个念头让阿娜丝塔觉着荒谬不已，难道说是潜意识里，那段时光其实还挺快乐的，所以隐隐怀念？ “嗯，你当时确实很快乐。” “嗯嗯，我就猜……谁在那儿？！”阿娜丝塔瞬间进入警戒状态，将后背贴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墙壁上。 她环顾四周，也没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与其说是谁在跟她说话，更像是自己脑子里有声音在回荡。 应当不是精神分裂，毕竟这个声音听起来跟她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同，是很攻气，很冷淡的女声。 她警戒了半天，那个女声又说话了：“你不配问我是谁。” 这声音并没有给阿娜丝塔反应时间，又继续道：“告诉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去原初之地解决他自己留下的麻烦，没人会替他收拾他的烂摊子。” 这之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阿娜丝塔这才松了口气。 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声音，八成是属于傲慢之主。 那一位在所有魔神里，算是最少和人类产生瓜葛，也很少和其他兄弟们有交集的。在祂眼里，这些人啊魔神啊，都不配。 她也同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某一次，利维坦在提起兄弟姐妹中的姐妹时，脸色会那么难看。 傲慢之主大概是喜欢使用女性的姿态，阿娜丝塔大约从前是见过的，但那次会面应当很和谐，所以她忘了。 而所有干巴巴的文字记载里，就算会提到这一位，也只会用“祂”来代指，模糊掉性别，所以阿娜丝塔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最看不得其他人比自己地位高的嫉妒之主，和（至少自认为）地位超然出众，蔑视众生的傲慢之主，那当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只不过利维坦又不能把这位姐妹怎么样。 -- 第59页 很显然，傲慢的魔神要给利维坦传话，追寻着祂的气息而来。 而阿娜丝塔身上，有分到利维坦的一部分生命力，所以被抓了个正着。 傲慢之主毫不犹豫的入侵了她的思想，给她留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就走了。 原初之地指的就是她做利维坦女祭司的那个世界，也是七位魔神诞生的地方。 除了懒惰之主那个能借着被封印就睡上个好几百年的奇葩，其余的几位魔神其实也没那么热爱故乡，最多就是偶尔回去照看一下信徒。 关于傲慢之主说的烂摊子，阿娜丝塔完全不清楚具体指的是什么，毕竟利维坦惹的事，那可太多了。 不过，这倒是给了阿娜丝塔一个启发，同为魔神，又能旁观者清，或许其他几位魔神，如果愿意屈尊纡贵来会诊，或许能对她的诅咒，提出建设性意见也说不定。 虽然傲慢之主多半不会赏脸，可其他几位，说不准嘛！ 阿娜丝塔在此处留了心，就打算等利维坦再一次出现后，跟祂商量一下可行性。 哪知，利维坦这一次，离开的格外久，甚至足足过了半个月，连跨海电缆都已经支起来了，还是没出现。让人不禁怀疑，祂是迷路了，或者在外头就又被傲慢之主抓了个正着，不得不先回原初之地处理一些事…… 第33章 . 没头脑和不高兴 围观了人类的一大步 海上电缆能迅速的铺好, 阿娜丝塔是没想到的。 算起来也就用了一周。 她回福岛上一问，得知是理工之神用魔法进行了远程辅助。 只剩一把骨头架子当然是没法使用普通魔法的，但理工之神原本就不精于此道, 只要绘制精准, 连普通人都能用的魔法阵, 才是他最擅长的。 甚至不需要阿娜丝塔给他提供魔力, 他可以用电力转化。 整个福岛表面，都被理工之神画满了魔法阵。 这些工作, 他都没要另外两个同伴帮忙，毕竟远程魔法阵不仅很复杂，还得根据角度和距离做细微的调整, 非专业人士只要算错一个小数点，就可能引起灾难性的后果。 阿娜丝塔看着满地的魔法阵，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生怕踩坏。 她不禁感慨, 这也太拼了！多亏死人不能再死一次, 否则就这么不眠不休高强度工作，理工之神非过劳死不可。 因为理工之神不方便在普通人面前露脸，所以开闸仪式，自然是阿娜丝塔来主持。 重新获得稳定的电力供应，是人类复兴的一大步，很有纪念意义。 而最近人心惶惶，也确实需要好消息。 于是, 阿娜丝塔往七岛联盟发下神谕, 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接旧时代科技的复苏。 至于其他神灵，她倒是一个都没邀请, 也没通知。 她跟大部分神灵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友好而疏离的点头之交。 最近跟某几位走得近了些，也仅限于共同对付廌神。 本质上，他们还有业务上的竞争，搞基建就搞基建，别骑脸晒，也免得引发了他们的嫉妒心。 让阿娜丝塔没想到的是，到了开闸这一日，还是有几位神灵不请自来了。 冰雪之神和墓葬之神大概还能算是友方，但风暴之神一露脸，阿娜丝塔就觉着有些笑不出来。 “阁下今日很闲啊，不是有很多新的神官需要培训吗，竟然还有时间过来看热闹？” 风暴之神高傲的瞥了她一眼，完全没理解她的暗示：“再忙，也不能放任一些事不理，你要给七岛恢复电力，这当然是好事，但如果电路不稳定，反而会害了他们，所以我今日是来检验你的线路，质量到底能不能经受得起跨海的风浪。” 很是冠冕堂皇的模样。 七岛人民信仰很杂，是海洋女神信徒的同时，也信仰了很多其他神灵，其中自然也包括风暴之神。 冰雪之神轻哼一声。 墓葬之神一直以来都是个家里蹲，对于哪个神灵都不熟，问冰雪之神怎么回事。 冰雪之神给出的回答是：“这种暴烈的家伙，哪里会这样体贴信徒，分明就只是来找麻烦的，就怕跟之前几次一样，踢到铁板上。” 这话声音不小，被风暴之神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杀气腾腾， 大约是上一次约架时，被海洋女神直接丢去荒岛上太丢面子，这次他们心照不宣的自己找地方打架去了。 战场距离七岛应当是挺远的，阿娜丝塔不断感受到凛冽的魔力波动如同风暴一般，时不时就吹过来一道。 明显是谁都没留手，把对方往死里打。 冰雪之神自从友人去世之后，整个人阴郁又压抑，如今可算是有了个发泄的机会。也亏了风暴之神能奉陪，就犹如萨摩和阿拉斯加打架一样，正好能把精力消耗光。 所以阿娜丝塔并未试图劝架，只是面无表情的在这个方向加了一道透明的防护墙。 等到庆典的节目走完了，正式拉闸的时候，这两位打完回来了。看起来都还人模狗样的，但阿娜丝塔能嗅到血腥味，且是风暴之神身上更重。 她等着听风暴之神怎么说。 都已经这么惨了，还会来找她麻烦吗？ 万幸的是，风暴之神虽然性格暴躁，智商还是在线的，看出来如今如果他非要找麻烦，恐怕就要三打一——虽然实际上，墓穴之神奥斯莱德才不会动手，毕竟他跟阿娜丝塔远算不上是朋友。 -- 第60页 但风暴之神看不出来，也不屑于去问，自此没再找麻烦，只是遥遥站在人群的后方，冷眼看着七岛难得的热闹景象。 在通电之后，陷入暮色的七岛瞬间灯火通明。 随之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和赞叹。 老人满眼泪花，灯火通明的夜晚，在他们看来遥远的犹如上辈子，本以为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象，没想到，海洋女神竟然替他们实现了。 年轻人们则更多的是兴奋。 这太神奇了！原来电力竟然也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每天都享受到的东西吗？原来老年人偶然说起的旧时代，竟然是这么美好的！ 一时之间，岛民们，特别是由于先前听说海洋女神和风暴之神不睦，而开始心内摇摆着，要不要摒弃某一个信仰的岛民们，都将从前的念头抛诸脑后，彼此和解，很快投入到忘我的狂欢之中。 由此可以看出，接下来海洋女神的威望，将会上一个大台阶。 她转身遁入人群，悄无声息的给自己换了一身装扮。 而等走到灯火阑珊处，就见冰雪之神已然离开，没头脑和不高兴——也就是墓葬之神以及风暴之神还在，他们仍旧肩并肩，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对上她的目光，墓葬之神奥斯莱特先开口了：“所以果然还是活人的生意好做，你说如果我现在改一下业务，去往火山那部分努力一下，还来得及吗？” “那你恐怕得先改变一下形象。”阿娜丝塔委婉的劝了一句。 天生眼眶往外冒蛆，也就是她有包容的心态，才不歧视你好吗！ 奥斯莱特若有所思，他当然不会顶着一张阴间脸去做活人的生意，只不过该塑造一个怎样的形象，他得思考一下。 很认真，也多亏冰雪之神已经走了，不然自己挚友尸骨未寒，就有人惦记上她的势力，非得再约一架不可。 再看向风暴之神，这次阿娜丝塔就没那么友善了：“阁下既然改变主意，不检测线路的稳定性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打道回府呢，阁下的神殿里，应当有很多工作没完成吧？” 阿娜丝塔的提醒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的。 风暴之神态度仍旧咄咄逼人，没传递过任何关于他座下新晋神官们反常的消息。 有理由怀疑，他很可能也被污染或者威胁了。 那么，就只能暗示，不好明说。 先前刚一见面就暗示了一次，如今再一次，如果风暴之神还是这副德行，那只能说之前小觑了他，他分明就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结合体了。 这次风暴之神终于听懂了，他冷哼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说，投靠到我庙宇里，从前属于火山女神的那些神官，其实是廌神的爪牙吧？” 阿娜丝塔一耸肩：“不然呢？你以为他们去了哪里？” 风暴之神皱眉：“这不应该，所有进入我庙宇的，我都让人检查过，他们身上的纹身，绝没有山羊骷髅的纹样。” 阿娜丝塔轻哼一声，刚要说他太愚蠢，但风暴之神自己似乎就想通了，他一拍大腿：“难道你是说，他们有办法改变纹身的形态来做伪装？” “那不然呢？”阿娜丝塔再一次反问，“这可是已经活动了整整十年都没引起重视。” 如果真的大摇大摆，连纹身都不知道遮一遮，也犯不着被她撞见才闹大。 风暴之神一脸后知后觉的样子，瞬间消失，走的时候还掀起了一阵狂风，吹的墓葬之神灰头土脸。 阿娜丝塔倒是早有准备，闪到一边，不见狼狈。 等送走了前来观礼的几位神灵之后，已经快到午夜了。 狂欢的人群不见冷却，而电力果然就如同理工之神拍着肋骨保证的那样稳定。 这样的景色，让阿娜丝塔心内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突然很想找人分享一下，可突然意识到，好像没有谁适合这个角色。 也许，利维坦？ 这个荒谬的念头才冒出来一瞬，突然间，她感受到了一股格外庞大的魔力波动。 距离比先前那二位神灵打架的地方还要远，但仍旧让她清晰的感受到了，很明显，这是更加激烈的战斗。 这种规模，是真神或者魔神，才做做到。 第34章 . 安静祥和 让人内心平静的地方？…… 阿娜丝塔立刻一个闪现到了战场附近, 却被海浪组成的高大水幕挡在了外侧。 是利维坦的手臂。 而祂的对手会是谁呢？ 真正的神明间的战斗，一个小小的祭司是帮不上忙的，更何况她已经不是祭司了。 但不论如何, 阿娜丝塔都不觉着自己应当袖手旁观, 她思考了片刻, 再一次使用闪现术, 这一回来到了海底。 作为海洋女神，当年海神的所有遗产, 她都很不客气的接受了，而在这附近，有一座祭坛, 是不知道哪一任的海神，在研究远古魔法的时候铸造起来的。 这个祭坛的用处，是向真神献祭, 并祈求垂怜的, 一切其实都很完备, 只是祭坛上的咒文有所欠缺：没有具体的指向。 每个真神，都会有名字或者代称，这些特殊的符号，能让人在任何一个遥远的世界，都可能联系到祂。 阿娜丝塔不假思索的在空缺处，用匕首刻画出利维坦的名号，随后, 颂念起了咒文。 当然了, 这是虚假的献祭，她根本没准备祭品，一丁点儿也没有。 -- 第61页 不过, 身在战局中的对手，是会感受到的利维坦此刻正在接受献祭的。 这样一来，祂也许会有所顾忌：自己是在打消耗战，对方看起来则有源源不断的补给。 总之是一出足够扰乱心神的空城计。 这一切做完之后，阿娜丝塔就留在了这处海底祭坛，等待战斗结束。 等的太久，而这个海底祭坛内空间不大，氧气又不那么充足，阿娜丝塔就有点犯困。 迷迷糊糊的，突然就嗅到了一股不算浓郁的血腥味，抬眼正对上利维坦暗金色的眸子。 也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肯定没有很久。 利维坦身上的丝绒长袍看起来湿漉漉的，都没来得及烘干。 万幸的是祂看起来不算狼狈，并没有受伤的迹象。血腥味似乎是别人的血溅了祂一身，又在海水中涤荡过。 利维坦额前碎发微微卷曲，发梢有水珠滴落，摔在花岗石地面上，晕开一片极淡的粉色。 水珠甚至还沿着他的下颌流淌到喉结旁，跟衣领上的湿润融为一体。 野性和禁欲的反差感，让阿娜丝塔在恍惚了片刻之后，意识到这是明晃晃的勾引。 “怎么了？”利维坦歪头，仿佛更加不经意的流露出祂似人非人的性感，“我只是认为，那个女人肮脏的血液，最好不要带到你面前，毕竟那些血液中，全是虫子，所以冲洗了一下。” 阿娜丝塔知道，这都是骗人的，为了不失风度的卖惨。 毕竟利维坦又不是人，身上的衣服能随时改变，反正都是魔力幻化出来的。 但很显然，步步为营的魔神成功了。 至少在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时，阿娜丝塔不论如何，也没办法冷漠的就此闪现遁走。 她低垂下目光，尽量不去看那惹人遐思的春色，试图转移话题：“所以，您方才那一架，就是和廌神打？” “嗯，具体的，你可以自己看。” 利维坦这样说着，又掏出一颗记忆珠来。这一次的珠子颜色很浅，显然并未录满内容，不会和之前几次一般冗长，耗费掉她好几天的时间。 阿娜丝塔接过珠子，就地坐下后，将其合拢在掌心内。 极浅的蓝色雾气涌上来，遮蔽了五感。 但眼前再度明朗起，阿娜丝塔跟随着站的很高的视角，看到了一片荒芜的世界。 城市的痕迹依稀可见，但年久失修，就连脚下的大厦天台，都已经风化，有碎裂塌陷的迹象。但就算是这些积满了灰尘的水泥块上，仍旧有带着血痕的拖拽痕迹。 边缘处，还有碎裂的空壳，大部分只剩了碎片，还完整的一个，依稀可辨从前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扭曲了：额头部分是巨大而突出的瘤子，将整张脸都挤的五官朝下，两只耳朵蛇皮口袋似的垂在臃肿的背上。 空壳被撕裂爆开的位置是在腹部，而这些碎成了破布似的断面上，依稀可见类似嘴唇和牙齿的东西。 跟先前阿娜丝塔在火山女神的记忆珠里，看到的那些扭曲“雕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们是廌神曾经的信徒。 利维坦从天台边缘往下开，阿娜丝塔也随之发现，这座废弃的城市中，荒芜里透着热闹。 街上有很多怪物在蠕动或奔走，互相遇见了之后，会亲昵的蹭来蹭去，直到将喷涌而出的粘稠血液涂满对方一身，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倒是很……友好。 就是怪恶心的。 几乎所有的人，以及哺乳动物都成了类似的样子，一派和谐，在感受到魔神降临的气息之后，以生物本能退避三舍。 只有植物和虫子愉快的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很有自信，认为利维坦不会迫害它们。 也没错，利维坦很显然觉着这个世界恶心的很，不乐意去触碰。 但祂还是在街道上徘徊了一阵，找到了赫尔提亚斯。 此刻的赫尔提亚斯，不再是平日里，于信徒面前，维持形象穿的很整洁华贵的样子了，他带着宽边眼镜，白大褂上占满了血迹，正在照料一个婴儿。 见到利维坦，他神情中露出了诧异，甚至还带着些恐惧，似乎是害怕自己到了这一步，会被追杀而死。 到如今，他是没有能抵抗或者制衡的手段了，只能徒劳的挡在那个婴儿身前，试探着问：“您能来到这，说明您跟廌神是同样的存在吧？” 利维坦的声音很冷淡：“我跟那家伙不一样，对滥杀无辜没有兴趣，前提是，那不是个会给我添麻烦的怪物。” 阿娜丝塔也纳闷，在这个世界里，她放眼望去就没见过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有婴儿存在。 而赫尔提亚斯给出的回答，让阿娜丝塔大吃一惊。 那些在街道上游荡的怪物，就是人类。只是被寄生虫重度感染之后，已经无法维持原本形态罢了。 如果用药抑制他们体内的寄生虫，虽然还是无法逆转，恢复成人类的样貌，可产下的胎儿，却仍旧携带纯粹的人类基因。 赫尔提亚斯原本认为，大灾变之后的世界没救了，而人类的寿命受资源的限制，大多数都会死在各式各样的事故之中，几乎不需要医学来救命。 他毫无用武之地，甚至悲观的想，自己也早晚会步那些死去神灵的后尘。 直到他发现了这种诡异的寄生虫。 -- 第62页 赫尔提亚斯其实才是最早的发现者，忍不住研究起来，在尚未研究出成果的时候，就被廌神找上了门。 廌神的脾气比阿娜丝塔想的要好，祂给赫尔提亚斯开出条件，让他保持缄默，并放弃研究寄生虫的解法，就会留他性命，并给他赏赐。 他提了好几个要求，廌神都表示，这是哪怕身为神明，都做不到的事。直到他说，希望在这个世界陷入崩坏和混乱之前，能将他送去更安全的世界。 这一次，廌神同意了。 于是在前几天，他被送来的是这个已经被廌彻底祸害完，或者说彻底净化的世界。 说到这儿，婴儿哭了起来，见利维坦没有发难的意思，赫尔提亚斯转头去将加热箱里的奶瓶拿出来塞给婴儿，继续道：“我之前倒是不曾设想过，您跟廌是同等的存在，否则当时我或许就会违背和廌的誓约……毕竟，虽然我违背誓约之后，她对我下命令就能立刻杀死我，可您也有办法，让她找不到我吧？” 利维坦没说话，阿娜丝塔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问题的。 大概是没有表情。 赫尔提亚斯见状，苦笑了下：“不过我也不后悔就是了，毕竟投靠您，您未必能找得到比这里更安全，更加安静祥和，让人内心平静的地方了吧？” 阿娜丝塔从记忆球里，没法感受到魔力波动，但能意识到利维坦轻轻颔首，显然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看来这个世界，很稳定，至少不会频繁发生大规模的地质灾难。 而这些重度感染者，也都没什么攻击性，只要不觉着它们恶心，那确实是挺“安静祥和”的。 随后，阿娜丝塔听到利维坦开口了：“那么，给我一个留你性命的理由吧。” 也许赫尔提亚斯确实算不上什么坏人，只是在挽救世界和达成自己的目的之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但这不能消解魔神冕下与他的未婚妻分别多日带来的不快。 赫尔提亚斯当然不想死，他表示自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利维坦让他先从关于廌本身说起。 阿娜丝塔其实对于廌本身在传说中的意向并不陌生，在很多传说中，廌并非是以神明的形象出现，而是正义的异兽，能辨是非曲直。很多传说中，都是贤明的君王，借助廌的力量来决断疑狱。 但这些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按照赫尔提亚斯的理解，实际上廌只是会被罪恶、恐惧、绝望，这几种情绪吸引，凭本能去追逐，去进食。 当然，也能审判—— 在罪人的身体里中下寄生虫，等感染加深，就会将人的思维也完全溶解，变成没有知性，却也同样没有欲望和一系列负面情绪的存在，不也算是惩罚和净化吗？ 这个“安静祥和”的世界，原本极度发达，但极度反乌托邦的环境下，几乎没有什么人是快乐的，所以廌在此流连忘返，最终引发了感染全人类的大瘟疫。 如同过境的蝗虫将罪孽都吸食殆尽之后，廌离开这里，又阴差阳错的，去了他的故乡，也就是阿娜丝塔如今所在的世界。 第35章 . 过于体贴了 祂完全可以用力量使阿娜丝…… 最后的最后, 赫尔提亚斯苦笑着表示，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能杀死寄生虫的特效药, 我也放在书房夹层之中了, 有了样本, 再复制出来应当不难, 所以我其实，没有用了吧？” 阿娜丝塔心内一惊, 她当时也算是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一圈了，怎么就没发现呢！是藏得太深了？ 不，不对, 是她犯了和其他神灵一样的错误，光顾着用魔法搜寻，纯物理的机关反而没去仔细辨认。 另外, 就是真的没想到贪生怕死的医神竟然这么有胆, 当真将药研发到了最后。 利维坦显然也知道, 阿娜丝塔那一趟只拿到了资料，没拿到药品，祂轻哼一声：“用药去复制，不如将你抓回去，由你来完成你的工作。” 赫尔提亚斯则摇头：“抱歉，廌神也会提防这一点。” 他挽起袖子，小臂上露出几个鼓胀的血管瘤, 还在不停跳动着。 阿娜丝塔仔细辨认, 发现在薄薄的表皮底下，似乎是几颗缩小版的心脏。 廌神将赫尔提亚斯的心脏改造成这么脆弱，他恐怕无法承受时空穿梭带来的负担, 一旦他被强行带离这个安稳的世界，就等于杀了他。 至于赫尔提亚斯在这个世界中做了什么，是否继续研发药物，将这些怪物慢慢变回人，廌神则一点都不关心，反正只是被吃剩的渣滓而已。 就算是真神，也只是力量强大，思维等级却未必高级。 七位魔神与人类的情绪伴生，所以思维模式也很贴近人类，尚且可以沟通可以互相理解。至于其他种类的，阿娜丝塔没见过，但想来有这种几乎全凭本能和欲望去进食掠夺的真神存在，也不是什么怪事。 利维坦最终也并没杀掉赫尔提亚斯，只是对他用了个净化术，也不知道是粗暴的封印了他哪些记忆。 随后，这段记忆就结束了，大约是祂并没有将时间流速错乱的赶路过程也录下来。 就在阿娜丝塔打算结束观看的时候，面前突然又明亮了起来。 看来利维坦本是打算先去医神的庙宇里，将药品样本拿到。 结果正巧跟廌迎面遇上了。 -- 第63页 阿娜丝塔心内叹息一声，到底是晚了一步。 要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当时再强硬一些，不给那些神官们留哪怕一丁点面子，将整个神庙都暴力拆解，那也就不会被廌神抢先一步了。 虽然也没有本质区别。 廌神可能认为，没有药物样本，是不可能对抗得了那些寄生虫的，这其实有些小看现代医学了…… 但是，就算没有必要，在魔神和邪神发现彼此的瞬间，就直接就动手了。 从魔神的第一人称视角来看这场战斗，如同被迫睁大双眼坐过山车一样，没几分钟，阿娜丝塔就开始头晕眼花。 廌神原本的形态十分近似山羊，但只有半面脸正常，另外半面脸则只有白骨。祂比起利维坦本体的体型要小一些，四蹄踏在云雾上，于自下而上卷起的，巨浪翻涌的龙卷风缝隙之中，对比着虽然更巨大，但身形狭长又柔韧，近似长龙的利维坦，就非常吃亏。 几个回合下来都没占到便宜，廌神突然将身体转变为人类的形态，似乎是打算用迅速缩小身形的方式，趁机脱逃。 但利维坦身经百战，哪可能就此放过祂，也瞬间幻化成了人类形态，直接拦住了廌神的去路。 刚才利维坦用“她”来称呼廌神的时候，阿娜丝塔都还没意识到是因为什么。 等看清了廌神的脸，她赫然发现，祂的人类形态，竟然生着奥利菲尔的脸。 这张脸看起来十分古怪，半边跟阿娜丝塔在老照片上看到的别无二致，精致漂亮，还带着几分稚气。另外半张脸则明显成熟了一些，虽然还没走向衰老，却让人无端联想起熟过了头的果实，极近馥郁的表皮轻轻一碰就会破，露出里头已然泛着腐败气味的汁液。 而这半张脸上的眼睛，眼神中满溢着欲望，是对绝望和憎恨的欲望，哪怕是这样间接看着，阿娜丝塔都瞬间感受到了饥饿。 想要吞食。 吞食被绝症折磨着的音乐家，指尖流淌出的音符。 吞食刚成年的少女，目睹心上人惨死时的泪珠。 吞食虔诚的祈祷，却被拖上火刑架的寡妇腹中的胎儿。 等缓过神来，阿娜丝塔才意识到，这位廌神竟然毫不收敛祂外放的魔力，以至于这样间接的看着，都会让人被影响。 突然想起先前某个骷髅曾一本正经的同她说，怀疑廌神其实占用了赫尔提亚斯的身体。 如今看来，他其实猜对了一半，廌神确实占用了人类的身体，只不过并非是赫尔提亚斯的，而是他心上人的。 这也难怪医神会第一个就被廌神找上，又无条件相信廌神开出的条件。 一切皆有迹可循。 这时，廌神开口了：“阁下为什么要阻拦我，这对阁下而言，有什么意义？” 声音很含混，仿佛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 利维坦只带着讥讽道：“若我愿拯救此地，又与你何干。” 说罢，又率先开始了下一轮交锋。 但在人类形态，利维坦却并未如同先前那样占上风，阿娜丝塔也逐渐意识到，廌神变成人类形态，似乎不光是为了逃走，更像是在试图反杀。 祂的本体形态可不会像如今这般，哪怕被气刃触碰，就飞溅出血液。 而利维坦的本体……嗯，一看就皮糙肉厚的，也不是轻易就能刺穿的。 但人类形态就不一样了。 哪怕是魔神，但若是被锐利之物刺穿了魔法防御，割破皮肤，一样会有暴露感染的危险。 稀释过不知多少倍，又不知存放过多久的圣水，当然是无法感染利维坦的。但廌神的新鲜血液可就不一样了，于是这一次，虽然阿娜丝塔能感受到战斗力的差距，可战局却是不相上下了。 战况很胶着。 又这样没有进展的几个回合之后，阿娜丝塔的祭祀生效了，空城计果然有用，廌神急切起来，从一门心思的防守偷袭，转变成了主动进攻。 似乎是想要速战速决，然而这次冒进的突袭被利维坦一眼看穿。 迅速自人类转化成龙形的利爪，将廌神的身体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廌神没被利维坦捏在手里的半边身子上，是奥利菲尔原本的，还有几分人类神态的脸，那半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身体转瞬就化为了一滩液体，竟然从利维坦用来隔绝战场所铺开的水幕之中溶解并穿了过去，消失不见了。 而还留在利维坦手里的这半边身子上，半边头颅狞笑了一下，迅速腐朽，连骨骼都不剩，变成了一团糜烂的肉。 阿娜丝塔从利维坦的视角来看，也能感受到那些东西在掌心内的触感，恶心的不行，几乎要吐出来。 还好，记忆球的内容就到这里终于结束了。 阿娜丝塔睁开眼睛，突然感觉一侧身体有些暖，转头就见利维坦竟然跟她并肩一起坐在墙角，阖着双目，好似睡着了。 平日里，利维坦多半是带着笑意的，似乎有无限的宽容和好脾气，如今面无表情，竟然多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感。 虽然她也会抱怨，在利维坦身边并不自在，但其实，这根本是因为利维坦过于体贴。 至少比起其他的神祗而言是这样。 倘若祂愿意，完全可以用力量使阿娜丝塔屈服，她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这并非自愿，只会被庞大的魔力影响而陷入狂热。 -- 第64页 片刻之后，利维坦睁开眼睛，于阿娜丝塔视线相接，一瞬间，宝石一般无机物似的眸子，就染上了她所熟悉的温柔光彩。 “看完了？” 阿娜丝塔点头：“您后来把那半边身体怎么处理了？” 利维坦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儿已经没有半点污迹了。 阿娜丝塔认为，祂是不会被这种小伎俩感染的，但仍旧会被恶心到。 “那是对人类而言非常危险的污染源，所以我暂且丢到无人能接触到的地方了。” 如果是利维坦说无人能接触到，那确实可以令人放心。 “廌，是个可怜的存在，本能和理智并不统一。” 阿娜丝塔诧异的瞥了利维坦一眼。她可从没在嫉妒之主口中，听过任何有关于怜悯的话语。虽然很多记忆都缺失了，但她能肯定，作为嫉妒之主，从不会怜悯弱者。 “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利维坦嗤笑一声。 果然。 “这就是强行容纳不属于自己的权柄，应该背负的诅咒。” 阿娜丝塔没懂这话里的意思，但接下来利维坦说的话，让她觉着比在记忆珠中接二连三得知的信息冲击更强。 “这是强行成神的后果。” “什么？还真有通过后天努力成神的方法？”阿娜丝塔想起自己先前跟其他神灵开会时，骄傲的，笃定的，保证根本没有让人类进阶为真神的方法，此刻只觉着啪啪打脸。 不过，在听完利维坦详细解释之后，她又释然了。 确实可以，但代价太大，成功率又太低。 难怪当初利维坦宁可让她轮回，也没让她冒险去尝试这条路。 第36章 . 放逐 那些神官怎么把您赶跑的？ 按着利维坦的说法, 非天生的神，想要成为神，只有一个方法：吞食融合掉一位神的力量, 而且是全部, 一丁点儿都不能少。 正常人类的身体, 能容纳的力量是有上限的。所以需要不断的, 不断的，用近乎残忍的手段来改造身体, 碾碎拆分重新拼装。 阿娜丝塔无法想象，一个人类要如何容纳神明的完整力量。 这太匪夷所思了，就算是改造身体, 她也想象不出会是如何改造。 就如同你让一只蚂蚁去吃掉一头大象，哪怕不是一次性，而是允许用它一整辈子的时间, 但想要吃完的话, 仍旧得把身体硬生生撑到百倍大小。 “这怎么可能呢？”她问, “那样改造过的身体，还能算人吗？” “当然不算，否则怎么成神。”利维坦给了她标准答案。 很显然，祂并不打算细说这个改造过程具体会是什么样。 毕竟阿娜丝塔也只是有些好奇，或者说，是对廌神现在的状态感兴趣。 利维坦表示，这种情况就连祂也是前所未见。 “我走过许多个不同的世界, 也没见过先例, 所以看到她的状态，一时之间还挺吃惊的。” 阿娜丝塔倒是没瞧出来，祂究竟哪里吃惊。嘉 不过这确实连魔神的知识范畴都超出了, 所以接下来说的，基本都是推测： 最初的，活跃在某些世界的神话中的，真正的廌神已经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不得而知，但后来就被某个想要成神的人吞食掉了。 当然，这个吞食的过程，肯定不太顺利。这个人的灵魂被廌神意识的碎片影响着，而他对身体的改造，并不足以完全消化这种影响。所以必须把能力分出去，减轻本能对理智的冲击。 这些分出去的能力，凝结而成的实体，大约就是那些寄生虫了。 说白了，它们仍旧是母体的一部分，去侵蚀人类，同时以溶解罪孽和恐惧的方式进食。污染由别人来承担，力量则最终回归给母体，廌神也算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但这仍然不够，人类的灵魂还是太脆弱了，而此刻还是骑虎难下，于是需要不断的和其他人融合，用新的，还没残破不堪而崩溃的灵魂，来维持住最基本的理智。 阿娜丝塔听到这儿，产生了一个疑问：“所以廌神不会因此变成多重人格吗？” 当时她听到廌神开口说话，也跟大合唱似的，不知容纳了多少人，竟然还这么和谐，太不可思议了。 按照她博览狗血文学著作的经验，总觉着这些人格不该这么齐心协力，至少会有那么几个刺头，会想着抢夺身体的主导权吧。 利维坦解释说，最初吞噬了廌神的那个人格，想来也是担心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是在被这种撕裂灵魂的力量折磨到无法自控后，才会去融合下一个人。 这时，他就只剩了一丁点理性，自然没什么可争抢的，等于是将身体的控制权拱手让人。 然后等新的操控者也疯了，又去融合下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就这样人和神互相吞噬，除了最新一个还没被折磨疯的，其余都只剩了点理性和意识的残片。 虽然成了神，但最终也只是神的一部分，永生永世承受疯狂的折磨，阿娜丝塔不禁觉着他有些可怜。 转念一想，接下来他跟替死鬼一样抓人，被他抓去的不是更倒霉？反而是这个1号意识，简直就是活该。 还是那句老话，人作死，就会死，或者比死还不如。 她叹息一声：“这哪里是人类成神，分明就是神死了之后，成为了一大坨无法自然降解的有毒垃圾，谁沾着谁被感染。” -- 第65页 她瞥了一眼利维坦，心说您还是悠着点，别总去跟您的兄弟们打架了。 本来以为会永生不死，可万一呢？ 她可不希望会有这么一坨巨大的垃圾，混合了无数人的意识，再一辈子又一辈子的跟着她跑，那可真是惊悚片了。 利维坦大概猜到了她这眼神的意思，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也是一百零二岁的人了，净瞎想些什么。 语气中没有责怪，反而亲昵的不可思议。 猝不及防的，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而是一个普通人。 这种错位感带来的惊愕，让阿娜丝塔一瞬间将心内那挥之不去的成见暂且抛到一边，脑中闪过荒谬的联想。 倘若她没有背着诅咒就好了。 倘若利维坦不是魔神，只是个人类，能和她度过普通的一生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阿娜丝塔暗骂自己不争气，哪怕后来的降生时对应的星座已经变了，但自第一世作为教科书般的双鱼座，总是在脑内开小剧场的毛病，仍旧时不时冒出来。 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能直接把一辈子安排完。 她愣了一下，随后跳起来，如无其事的去旁边的桌子上倒了点树莓果汁喝了压惊。 重新整顿好心情，她才转过头来，问利维坦：“所以，如今廌神身体里，占主导位置的，是奥利菲尔？” “谁？”利维坦眯起眸子，“你是又背着我，结识了什么不好的人吗？” 这好像跟吃醋实在挂不上钩，倒更像是个保护过度，生怕女儿结交了坏朋友的老父亲。 阿娜丝塔一阵无语：“够了！您能别换着角色带入吗？” 将奥利菲尔和医神之间那点普通又狗血的经历简单说了之后，利维坦重新说会到廌神身上。 廌神的上一个意识，在上个世界祸害的太久了，导致整个星球上都再也找不出一个智慧生物能用来融合，饿了很久，以至于十分衰弱。 然后就正巧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突兀的，从时空缝隙中掉出来的人，这个人大概已经被时间完全错乱的漫长旅途折磨的奄奄一息，所以一拍即合。 很显然，奥利菲尔不懂得其他穿越时空的方法，就算懂得，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划坐标，所以，她的意识作为主导，将廌神下一个食堂的位置，定在了自己刚逃出来的世界。 阿娜丝塔唏嘘不已。 本来是为了逃离，结果到底没能成功，反而以这样一副姿态又回到了故乡。 如果奥利菲尔的占卜术再强一些，知道自己如果一心逃跑，未来会落入如此凄惨的境地，或许她宁可死在那场大灾变里。 毕竟，从那张照片，以及几位死神灵的只言片语中，她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人类的抗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还真的不值一提。 阿娜丝塔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诅咒也够麻烦的了。 “总之，如果廌神足够有理性，那么大不了就是将祂赶走，反正祂肯定打不过您。” 她这话让利维坦很受用，但在此之余也不忘勾引她的担忧：“力量和经验上，确实如此，不过，她几乎不考虑后果的用自身血肉转化成寄生虫，疯狂的要往我的身上寄生，还是很……恶心的。” 问题在于，廌神的理性很有限，万一真逼得狠了，祂直接自杀式袭击，所有□□和力量都不要了，只为了感染利维坦…… 阿娜丝塔不得不考虑这个可能性，哪怕利维坦也是约架老手了，但似乎比起这个疯了的廌神，那些对手们，都算是很遵循骑士精神的。 不一样。 越想越觉着不靠谱。 奥利菲尔在还为人的最后时光里，就已经显得神经质，灵魂在时空缝隙中漂泊，体感时间没准都过了千万年，估计早就疯了，如今的廌神狡猾还在，理智却实在说不上存在。 往好了设想，就算廌神的自爆攻击没伤到利维坦，可祂若是宁可死在这个世界都不肯走，那么大一坨污染物，后续处理也很麻烦就是了。 阿娜丝塔想到这儿，突然眼睛一亮，转头凝视着利维坦。 “怎么了？”利维坦问。 “您能不能说说看……之前原世界那些光明教会的神官们，将您放逐到世界外侧，是用了什么样的魔法阵？” 第37章 . 一个月 替我守护这个世界 如果是别人敢问利维坦, 让他详细讲解，是怎么被区区人类战胜的，那此人现在肯定躺的很安详了。 但阿娜丝塔, 待遇当然跟别人不同。 只不过, 利维坦本身也不清楚, 毕竟祂同其他的魔神相遇了, 要么打一架，要么就彼此嘲讽两句, 各走各路。 特意设一个庞大的陷阱，把对方丢到老远之外，怎么都好像是怂了怕了, 非得玩阴的不可。 所以祂也只知道原理，不清楚细节。 “那些神官们在设置陷阱的时候，为了保证庞大和隐秘同时存在, 所以很喜欢设在城市中。这不可能是触发式的陷阱, 至少我中过的都不是, 而是需要人去启动。因为在启动之后，魔法阵的中心就会形成一条通道，如同旋涡一样，所以启动魔法阵的锚点都会放射性的排布在魔法阵之外更远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一种近似于闪现术的时空旅行方式。 -- 第66页 只不过被旅行的存在，瞬间被丢到一个从未去过，无法确定坐标的地方, 等找准方向, 再经过漫长的旅途回到原来的世界，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上千年。 放逐之术, 从来都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几百年对人类来说很久了，至少自己终其一生，甚至子辈的一辈子过完都能安稳无虞。 阿娜丝塔越想越觉着，这主意靠谱。 毕竟廌神的情况还更特殊一些。 祂不是普通能用善恶来简单概括的神，祂体内属于奥利菲尔，对这个世界不明爱恨的强烈情感，绝对支撑不了几百年，等到廌神能找到回来的路，祂体内的主导意识早就换人了，新一任操控者不可能愿意愿意长途跋涉回到这个世界来。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但利维坦的描述很笼统，就相当于把烹饪这道菜肴的食谱给了你，但这些食材去哪里买，甚至是没地方买的食材，要怎么种出来，祂就不清楚了。 很遗憾，阿娜丝塔也不清楚。 她确实当过魔神的祭司，不是教会的神官，她需要学习的内容，并不包括怎样对抗一位神祗。 绑一个光明教会的神官过来当她的临时家教也不靠谱。 人类要运用魔法，得借助大气或者地脉内的天然魔力，而每个世界里的魔力性质又有微妙的不同，所以需要作出因地制宜的改变。 越简单的，需要改变的就越少。如果是神明或者半神，或许可以无视这种法则，用自身蕴含的魔力就够了。 可人类不行。 若非如此，阿娜丝塔一个精通魔法的女祭司，也不至于在某几辈子里，因为改行而在魔法层面疏于钻研，最后竟然被普通人给暗算了。 总而言之，其他世界中的法术，无法原样照搬过来。 所以，阿娜丝塔打算去万物终焉之地，借由那里残存的各种知识，来深造学习。 她要去学习，或许还得发动其他人跟她一起。 那三具骷髅一个也别想跑，死后就不用继续发光发热为世界做贡献了吗，想得美。 至于利维坦…… 祂如果去读书的话，效率自然会更高，但太过大材小用。 虽然药物原液没了，可资料祂是读过的，复刻出来小菜一碟。 不过要教会人类，还需要祂付出一些耐心。 另外—— “我在研究放逐之术的时候，能不能请您代为照看这个世界？” 利维坦果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既然阿娜丝塔不肯走，那么不守护好这个世界，也就等于没能再一次守护好她。 只不过，祂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倒是很不担心，那家伙被放逐之后，会流毒一样祸害别的世界？” 这个问题，还真的让阿娜丝塔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 她一开始刚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确实有些被冲昏头脑，所以忘了这一点。 利维坦平日表现的好似一个恋爱脑，实际上，还是要更加冷静，考虑的也更周全。 这是怕她日后转世再转世，若听说廌神之后又祸害了多少世界，陷入自责与后悔之中，这才有此一问。 阿娜丝塔思考的结果是：“不担心，虽然我幸运的，每次转生都在已经建立了文明的世界中。但您也说过，大部分的世界混乱荒芜，别说没有文明，连人类都不存在。” 所以廌神大概率会被丢到根本没有食物的地方。 就算没有对抗廌神，等祂吃完了这个世界，就不会去祸害其他地方了吗？ 归根到底，此举并没有提前造成哪里的灾祸。 她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利维坦对于这个答案很满意，让她放心去便是。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阿娜丝塔仿佛马上要考试一样，几乎不去想其他的问题，一心扑在终焉之地。 中途利维坦没进来过。 这倒是阿娜丝塔再三叮嘱过的。 这儿的魔力乱流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所以阿娜丝塔不确定，如果利维坦这样的魔神进来，祂身上散逸出的魔力，会不会引发改变。 她不愿意冒险，所以让祂别来。 没想到……祂还真就不来了？本以为祂会分裂出个精神体，或者制造个使魔之类的。 没想到这么听话。 这段时间里，偶尔会在错综复杂的洞穴中碰头的几个死神灵，他们会跟阿娜丝塔做短暂的交流。 理工之神对待学术的态度严谨而专业，话题也都围绕着放逐法阵。 另外两位就比较爱摸鱼了。 他们已经死了，此刻都认为，世界自有世界福，不是自己这种已经死掉的老古董该过分操心的，纯粹是为了报答并帮助阿娜丝塔才来。 前任海神主要还是关心老朋友，会跟她聊关于医神，以及其他一些旧时代就存在的神灵如今的状况。 戏剧之神则是纯粹的八卦。 但他的八卦直觉还非常精准。 “琼斯小姐，您是不是……恋爱了？” 阿娜丝塔瞥了一眼它脸上那两个散发出八卦射线的空洞眼眶：“怎么这么说？” “那当然是因为，您身边甜蜜的气氛，让这枯燥单调的地方，都绽放了芬芳馥郁的鲜花。” 阿娜丝塔：“那是我带来种的薄荷兰，提神醒脑净化空气用的。” -- 第67页 戏剧之神的下颚骨夸张的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装回去之后，才继续道：“其实是直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您心情越发烦躁，这难道不是离别造成的吗？” “……当然不是。”阿娜丝塔一秒反驳。 但这话好似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让她偶尔从知识的海洋中探头出来喘口气的时候，不禁想起利维坦。 祂不神出鬼没的骚扰自己，还真是有那么点不适应。 只不过，令阿娜丝塔没想到的是，利维坦这段时间，之所以没去找她，诚然有听她话的缘故，同时也是太忙了。 祂对于这个世界的守护，有些过火…… 在阿娜丝塔意识到这一点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时，已然是一个月之后。 搞明白了该如何构筑放逐法阵后，阿娜丝塔离开终焉之地，并没直接去找利维坦，而是先行去考察了她认为合适的地点。 这些地方居民稀少，却又没到人迹罕至的程度。 没人的地方，会引起廌神的警惕。而祂本身就是噬人的魔神，也不太会去无人之处看风景。 首先就是一组旧时代废弃的大城市，这儿几乎就是赛博朋克爱好者必须来打卡的圣地，高楼哪怕只剩了废墟，也显得层峦叠嶂，很有层次感。 四通八达的窄巷子里，墙壁上的涂鸦色彩仍旧鲜艳，幻彩琉璃色的淦被揭的坑坑洼洼，似乎是被不知道该说是流浪家还是艺术汉的人撕掉，去制作成“旧时代高科技艺术品”卖给有钱的冤大头了。 而就在阿娜丝塔评估，这儿的流浪汉们密度如何，若是等到将廌神引过来，再组织他们偷偷从地下水道逃跑来不来得及。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那些晃悠着酒瓶子，哼着走调的歌，的流浪汉们，突然齐刷刷的看向阿娜丝塔。 “赞美女神！” “女神冕下有什么吩咐吗？” 阿娜丝塔：？？？ 这儿可不是她的势力范围，莫不如说，这里生活的人类，多半都是死活不乐意接受神灵庇护的，仍旧信仰科技的那一拨人才对。 她立刻遁了。 邪门的地方就留到以后再研究，姑且去考察下一个地点。 结果所到之处，所有人见到她，都两眼放光，恨不得直接上前唱一段赞美诗。 阿娜丝塔眼看着被众星捧月一般，根本没法安心考察，她一个闪现杀回了她的住处，也就是利维坦的庭园内。 她的房子很小，在这庭园里也只是占据了一个角落。原本四周很空旷，如今却盛开了一圈铃兰。 利维坦在浇花，看起来十分悠闲。 阿娜丝塔先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不忍打扰这诡异又祥和的画面，但很快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魔神阁下，您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 “我只是很尽心尽责的，保护了这个世界，以你海洋女神之名义。” 第38章 . 自动回复 信徒数量激增 花香和海浪都很温柔。 站在花园中心的魔神也很温柔。 祂走近阿娜丝塔, 垂眸看着她。 “说真的，我有点理解你为何眷恋这个世界，以及这份工作了, 这个世界80%的面积都是海洋, 非常美丽又……祥和。” 不知道为什么, 美丽祥和这两个词, 从利维坦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就让阿娜丝塔觉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都怪赫尔提亚斯, 用了太多类似的词语来形容被廌神荼毒过的世界。 “而海域广阔，如果算上岛屿，面积就更大了, 所谓的海洋女神，就约等于这世界上的主宰。” 阿娜丝塔深呼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和一些。 她感觉出来了, 现在的利维坦不大对劲。 准确来说, 是有些亢奋。 兴奋起来的魔神, 光是没自我控制，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散发出一些魔力，就足够影响身边的很多东西了。 这种影响几乎是致命的。 就比如说，此刻那些原本看起来优雅可爱的铃兰，此刻都如同长颈鹿似的，甩着脖子互相攻击, 都在争抢倾斜的花洒, 滴下来的水。 这太可怕了。 她问：“那么您能暂停对我这份工作的品评，咱们具体说说，您到底是怎么替我完成我的工作的吗？” 利维坦带着阿娜丝塔延楼梯一路向上。 原本, 在他的居所和海底庭院之间，只有一条长的让人如果不用魔法只靠双脚，走起来绝对会精神崩溃的楼梯。 漫长而没有尽头，途中景色一成不变，周围除了幽深海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哪怕接近海面时，因为被庞大的宫殿所遮蔽，也看不出阳光穿过海水的层次。 但此刻，在楼梯当中，突兀的多了一个延伸出去的，类似天台一样的地方。天台上有个半开放的屋子，里边摆满了显示器，看起来像个监控室。 少部分雪花屏的显示器并未激活，此外大部分都在工作着。 背景里有黑夜也有白日，也有灯火通明的室内，明显遍布南北半球。 粗略看去，画面上多是一些人在祈祷，献上祭品的多半喜气洋洋，笑的嘴都合不拢。 还有一些满面泪痕，双手颤抖着连合十的动作都对不上的。 这些惨兮兮的人对应的显示器，下边的指示灯在频繁闪烁着，很快就有魔力波动顺着导线，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消失无踪。 -- 第68页 阿娜丝塔在这些显示器的中心，看到了画面在跳个不停，刷新速率明显超过肉眼极限的水晶球。 她制作的祈祷接收器显然已经不堪重负。 “这……您是把这东西给改造了？” 利维坦点头：“不错，既然你说希望我替你守护好这个世界，那之前低下的效率，我认为不够完备，所以改造了一下。” 阿娜丝塔的记忆之中，可没有利维坦精通机械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理工之神这一个月来，也都蹲在山洞图书馆里，隔三差五就会碰个面，她都要以为，这是利维坦将理工之神给捉了，从而搞出来的。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之后，发现这机械何止是完备，甚至对于一些简单的祈祷，甚至能自动给出回应。 这很类似人工ai客服的回答，但足够了。 毕竟九成以上的信徒，并非无法解决困境，而是不晓得该如何做。 倒不是说他们无知。 就比如说孩子丢了，不知道去哪儿找，那么祈祷接收器直接扫描附近的线索，给出方向，父母自然就会去找，并不是一定要坐等神灵的使魔去将孩子给他们叼回来。 所以，这种自动检索系统，在应付一些小事上，效率出奇的高。 自动回复能解决的问题，不会在屏幕上停留太久。 更严重的，必须亲自出马的事件，则会留在屏幕上等待甄选。 这样一来，不论轻重缓急，大部分祈祷都能被有效的解决。 她从前，可是经常拖到不了了之的。 这样对比下来…… “效率这么高，不就成了万能许愿机了……不对，等一等！您如果替我这样做了，那岂不是说，我的信徒数量会激增？！” 至此，利维坦才终于意识到阿娜丝塔并不开心，反而还很气愤。 祂轻轻撩起一缕她海草一般的柔顺长发，仿佛手中之物是世间至宝：“这样不好吗？你本来就当得起这些荣耀，只是我帮你，让其实现的更快一些罢了。” 阿娜丝塔后退一步，长发从利维坦掌心滑落。 “您如果是太久没在普通的星球上接触普通的人类，却被我强行按在这个位子上处理琐碎的工作，从而崩溃了，那我实在无法苛责于您。只是您就半点也没考虑过，这样一来，我会被多少人嫉恨吗？如果他们因为嫉妒，从而暗中对我下手，该怎么办？” 如今因为廌神的威胁还未解除，利维坦几乎不会离开这个世界，自然也能顺便防范住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 可这之后呢，当祂再一次踏上寻找解除诅咒方法的旅途，阿娜丝塔再怎么小心，也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防得住暗箭吧？ 阿娜丝塔很心累。 但利维坦很显然并不担心这一点。 “你完全可以放心，嫉妒只存在于一些人心内仍旧认为二者平等的前提下，但蝼蚁不会嫉妒大象，他们，也不会嫉妒你。” 这话让阿娜丝塔更害怕了。 “您对其他神灵，做了什么？” 利维坦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只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些神迹罢了。” 阿娜丝塔扶额，能被利维坦称之为神迹的，那必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至少看那些信徒们欢呼雀跃的样子，这些神迹肯定都是好事，而非降下灾难。 阿娜丝塔气的只觉着肺都要炸了，可整个房间，不，准确来说是整座神殿之中，都弥散着属于利维坦的魔力。 这种清冷冷的魔力浸润着她，让她在急怒之下，突然冷静了下来。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 是她错了。 她本该知道，让利维坦来替她守护这个世界的后果。 或者说，应当说的更明白一些，只守护这个世界就行，别“替她”。 利维坦平易近人，总会让人忽略祂的魔神属性，然而，祂到底是名副其实的内卷之王。 一旦把祂安放在一个有上升空间的位置，并非金字塔顶端的位置，那就算是按下祂体内的开关了。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把其他同行都远远抛在身后！ 阿娜丝塔能确定，她从前见证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如今忘记了。 她又怎么能因为自己激发了魔神的本性，再反过来怪罪祂呢？ 最终，阿娜丝塔满含泪花的握住利维坦的手：“您辛苦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准备迎战廌神吧，日常的繁琐工作，我自己处理就好。” 至于怎么处理…… 不清楚，总之先去问候一下风暴之神吧。 他应当是这些神灵里，信仰被侵占的最狠的，就用他来试水，能糊弄住他，那别人也就不在话下了。 为了前后一致，她决定再度搬出糊弄墓葬之神的那一套。 来到风暴之神的神庙前时，好些神官在看到海洋女神之后，都已经要从怀里讨简历出来了。 但风暴之神本人，则并未和平日一样大放厥词，只是一脸明知自己打不过，但就是很看不上她的扭曲表情。 “有事进来说。” 他忽略了那些试图跳槽的神官们，臭着脸对阿娜丝塔丢下这样一句，就转身回了神庙内殿。 嗯，这是利维坦以她的名义做的太过火，以至于风暴之神都敢怒不敢言了。 -- 第69页 “所以，你如今是成了真神了？在违背誓约之前，先把赫尔提亚斯杀了，你就能为所欲为，嗯？”风暴之神问。 阿娜丝塔头疼得很：“赫尔提亚斯没死，跑了，这个说来话长，过会儿再跟你说。现在要说的是，嗯……就是最近这一个月来，都是某位在无数世界旅行的真神，为了肃清廌神，在保护这个世界而已。” 风暴之神则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仿佛认为阿娜丝塔的智商有问题—— 竟然试图用这种借口来骗人！ 然后，他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认为这种说辞我会信？还是说，哪怕我不信，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等阿娜丝塔进一步解释，他暴躁的来回踱步：“那个真神，祂是有精神病么，还是看上你了？否则保护就保护，肃清就肃清，为什么要以你的名义？ 祂会回应那些哪怕没向祂祈祷的信徒，这是破坏规矩！收买人心！如果这叫保护，那也只是保护了普通人，保护了你，却独独没保护其他的神灵！” 这话越说越委屈。 怎么，他们这些神灵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吗，不值得被保护吗？ 风暴之神这个暴脾气，今日脑子转的倒是快，可全然不似墓葬之神那么容易糊弄。 阿娜丝塔思考片刻，决定换一个方式来说服他。 于是，她抱起手臂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耐：“哼，你非要我说清楚原因？还不是因为只有我的势力范围内，没有被那个廌神的爪牙渗透的千疮百孔！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位真神，巡视到这个世界，发现大部分的神灵麾下都有廌神的爪牙，你怎么想？” 风暴之神被问懵了。 换了是他，自然也会认为这些个神灵要么已经投靠了廌神，要么就是一群废物。 不废物，怎么能被渗透呢？ 第39章 . 污染 “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风暴之神被气的咬牙, 但最终，他还是服气了。 阿娜丝塔看着他重重锤了下已经十分可怜的桌子，愤愤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信徒, 还有混在信徒里的人, 怎么可能一一分辨的出来？” 阿娜丝塔其实并不认为, 她的势力范围内, 真就一个廌神的信徒都没有。 但这不重要啊，反正风暴之神又没法去验证。 总而言之, 这说辞很有效。 这方面，利维坦是对的，只要你让别人觉着这辈子都追不上你了, 也就没心思去嫉妒你了。 这之后，她问起风暴之神，他后来将已经渗透到神庙之中的, 廌神的爪牙怎么办了。 风暴之神没好气的表示, 能怎么办, 抓起来丢进地牢里去呗？ 见阿娜丝塔一脸惊讶，他皱眉：“又怎么了？这些人万一突然就变成一碰就爆浆的蛹，那可防不胜防！当然只能关着了！” 阿娜丝塔咳了一声：“我只是惊讶，原来阁下的神庙里，竟然还有地牢……” 神庙底下放地牢，也真想得出来。换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风暴之神是中世纪的神灵呢。 然后就见风暴之神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 哦对, 今日不是来吵架的, 阿娜丝塔立刻严肃起来：“所以，过几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得拜托你来帮忙。” 就算心内并不承认海洋女神比自己强, 可至少她如今背靠真神，虽说真神搞定廌神之后就滚蛋了，但至少如今，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是海洋女神非得求他办的。 明明可以用命令，却“低声下气”的“恳求”，算是给了风暴之神极大的面子，他立刻不生气了。 “嗯，我要拜托你的是这个，”阿娜丝塔抽出一厚叠的图纸，塞给了风暴之神，“绘制驱逐廌神的魔法阵，其中的一部分。” 风暴之神很不解：“你都研究出来了，你自己画不好吗？” 阿娜丝塔很遗憾的表示，本来她也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最近并不行。各地都有狂热信徒，她一出现就太过引人注意，而这些人中，未必不会混杂着廌神的眼线。 风暴之神觉着她就是在炫耀，差一点又要拍案而起。 但最终，也只是咬着牙道：“难道你不会变装吗，我还以为琼斯小姐这种擅长化妆的淑女，不该因此烦恼才对。” 阿娜丝塔被挑衅了，脸色却没变，倒是一如既往的淑女：“我说过，我是因为不会伪装才没法自己去绘制吗，我如今引人注意，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别人绘制魔法阵的时候，在别处拉住廌神的仇恨。” 很完美的逻辑。 总而言之，两位素来不睦的神灵算是相谈甚欢，甚至在海洋女神离开时，风暴之神还亲自出来送行。 这让原本还打算偷偷再递一次简历的神官们，只能偃旗息鼓，当自己从没生出过二心。 阿娜丝塔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把所有想得到的神灵都走访了一圈。 频繁的实用闪现术，累的她腰酸背疼，连魔力都耗空了。 她突然无端猜想，难道这才是利维坦的根本目的？ 神灵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惯了，若非利维坦不要钱似的砸神迹下去，提前造势，那她去挨个游说，恐怕得花十倍的时间。 应当道谢的。 于是，哪怕已经很累了，阿娜丝塔还是没随便找一间自己的庙宇留宿，而是去了利维坦的住所。 -- 第70页 落地时，利维坦刚好也在大殿中，正背对着她。 阿娜丝塔主动去问候道：“晚上好，魔神冕下。” 利维坦似乎对于她的突然归来，有一瞬间的惊愕，所以隔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 阿娜丝塔看到，祂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可疑的血色。 她紧张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哪怕在利维坦走出阴影之后，已然和之前看起来一模一样，还是那样的从容优雅，可阿娜丝塔能确定，方才的猩红不是幻觉 她从未听说过魔神会生病，或者中诅咒，中毒一类，这都不可能。 就算沾染了寄生虫，也会很快自愈。 本该如此，可那场遭遇战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所以，果然源于神祗血肉的寄生虫，与众不同，连魔神也可以感染吗？ “您……之前和廌神那一场遭遇战之后，被祂的寄生虫污染了？” 利维坦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无奈：“在这方面，你还真是格外敏锐。” 这就是承认了。 “不过，你说的不很准确，我是不可能感染寄生虫这种低等玩意的，准确来说，并非感染，而是污染……”利维坦轻描淡写的抬起手掌，瞥了一眼那曾经浸润过廌神血肉的皮肤，“我似乎是有些小看她了。” 眼见着阿娜丝塔面色逐渐变的惨白，利维坦用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她的侧颜：“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真神不死不灭，但若是在不存在同源力量的地方游荡太久，没有得到足够的食物，就会变的虚弱。 阿娜丝塔印象里的利维坦，当然远强于长久处在饥饿状态下的廌神。 可如果祂实际上也很虚弱呢？ 利维坦从来都不肯在任何人面前表现示弱，阿娜丝塔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污染是魔法层面上的东西，并非有寄生虫会钻进利维坦的身体内，祂体内找不出那种实质。否则直接跟从前一样，将全身都化为可以自由流淌的液态，再将虫子都筛出去就完事了。 这种污染，也许会让利维坦的身体，逐渐变成和廌神近似的状态。 当然，这绝不是不可控制的，甚至是可逆的，很多上古传说里都有相应的记载。 问题不大，不是死局，但是…… “您需要更多的力量，来对抗这种污染是吗？” 建造祭坛，收集大量澎湃的感情，向利维坦献祭，来给祂补充力量，这是阿娜丝塔第一时间想到的方法。 利维坦却只是凝视着她，目光中带着很明显的不舍。 “我确实需要力量，但不能让你来用老办法供奉给我。首先，你已经不是我的祭司了。” 阿娜丝塔打断祂：“这时候就别说气话了！” 利维坦唇角勾了起来，祂看起来并不焦急，反而十分享受未婚妻的忧虑。 “这不是气话，而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太多我可以享用的食物。” 单纯当做零食浅尝一二，可以。 提供能量，不够。 本来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就少得可怜，他们又都很清楚，自己活得不好，不是被旁人掠夺了生存资料，单纯就是自然环境太严苛。 就算一些地方等级森严，人类分位三六九等，但那也只是很小范围之内的。 总不可能为了给利维坦加餐，就扩大人类之间的纷争。 阿娜丝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低头，总觉着利维坦如此骄傲的一位魔神，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她。 “放心，这种污染的速度十分缓慢，我大可以先帮你把那家伙彻底赶出去，之后再去其他世界，积蓄完力量再回来。” 阿娜丝塔却还是摇头。 魔神和人类的时间概念是截然不同的，利维坦口中的缓慢，只会是以年为单位，几十上百年甚至更久。祂要去其他世界积蓄力量，来反噬这诅咒，又要用多久？ 这一别之后，她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利维坦吗？ 如果这辈子见不到，下辈子可以吗？ 会不会，要等到很多次轮回，在她仅剩的不愉快记忆中，只对祂残留模糊的印象之后，祂才会突然出现，笑着对她道：“日安，我亲爱的……” 这种设想让阿娜丝塔只觉着无比窒息，她没说话。 空旷的大厅内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直到有水珠砸在地上，以它短暂的生命为代价，划破了寂静。 “别哭，我亲爱的阿娜，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阿娜丝塔低头不看祂。 “你最好在我这辈子都别回来了，或许我就能安稳的结婚生子，享受普通人一辈子应有的快乐。” 然后她就听到利维坦笑起来。 “不会的，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人会自大到认为能配得上你了。” 第40章 . 诱饵 如同闻到了腐肉味的苍蝇 阿娜丝塔觉着, 她还是大意了。 对哦，堂堂一位魔神，就算被侵蚀所困扰着, 就算处在容易冲动的境况下, 也仍然是游刃有余的。 所以这一个月来, 利维坦做的如此过火, 根本就是有意为之。 用特殊的方法，在她这一次的生命中, 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娜丝塔这一次却生不起来气，她只是假做不快的板起脸来。 -- 第71页 但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 利维坦已经用虽然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度，抬起她的下颚，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印在了她的唇上。 随后, 利维坦后退一步, 仿佛方才的亲近只是幻觉。 “好了，这已经是最正式的道别。接下来，你得从这儿搬出去。在你原本的计划里，肯定要用自己做诱饵去吸引廌的注意力，但这有些冒险，而我这里，有更好的诱饵。” 阿娜丝塔明白祂的意思。 对于廌神而言, 最重要的永远是满足本能, 是减轻痛苦。 所以，祂的半边身体，将会是最好的诱饵。 阿娜丝塔今日去走访了一大圈, 得知那些信奉廌神的□□徒们，在最近出奇的安分。 她先前就猜测，这或许是因为，廌神被利维坦硬生生撕裂夺走了一半身体的缘故。 虽然廌神试图凭本能污染利维坦，但损失少量血液是祂承受范围之内的，而直接连骨带肉丢掉一半，本就虚弱的廌神经受不起。 祂如今恐怕陷入了更虚弱的状态，所以才会越发狡猾，隐忍潜伏，不肯轻易叫人寻得踪迹。 之前也不知道利维坦将廌神的血肉藏在了哪里，反正祂不可能找得到。 如今，若是将那半边身体拿出来，就是绝妙的诱饵，廌神就会如同闻到了腐肉味的苍蝇，再也不会注意到别的地方。 这段时间，就是去准备放逐法阵的最好机会。 等到放逐法阵准备完毕，利维坦就可以装作不胜其扰，要将这半边身体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就此将廌神引到放逐法阵的范围之中。 这计划确实堪称完美。 唯一的小问题是，接下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主战场的利维坦的居所，对人类而言会很危险。 如果换了以往，阿娜丝塔倒是乐得不用冒风险，又不用被神出鬼没的利维坦盯着。 但如今，总觉着这辈子和利维坦算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心内就莫名的不舍。 可她不仅没有理由来阻止利维坦，甚至将这次道别再延长些都做不到—— 祂已然撕裂空间，将藏匿在时空缝隙中，某个隐秘角落之中的，廌神的另一半身体带了出来。 阿娜丝塔在看到那一团翻滚蠕动着的血肉时，瞬间感受到强烈的魔力波动。 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就走。 留下来没有意义，哪怕不触碰，不去看，哪怕还隔着好几层墙壁，光是这种魔力波动，就足够让她被影响，从而被侵蚀。 舍不得利维坦，但如果因为纠结，从而毫无意义的惨死，那可太荒唐了。 阿娜丝塔还不至于这么蠢。她立刻施展了一个中等范围的，操作精细的闪现术，带着她的小房子迅速跑路。 短暂离开了一阵，她回到了熟悉的无人岛上。 南半球还是正午，回来之后四周一片漆黑，正是深夜。 屋里的魔法烛火一直亮着，没有被频繁的搬家所影响。 而阿娜丝塔发现本来属于她的那颗水晶球，也就是祈祷接收器，已经从那个复杂的房间被拆了出来，又原封不动摆在了她的桌子上。 水晶球旁边，还有一个很微小的魔法道具，似乎是个娃娃屋。 阿娜丝塔眯着一只眼往里看，看到了一屋子的微缩显示器。 这是利维坦将祂当时那个改造升级版的全自动祈祷回应系统也打包给她送过来了，让她想用的时候随时可以用。 看来就连方才那看似匆忙的道别，都是利维坦计划好的。 在阿娜丝塔去联络帮手的时候，就已经贴心的安排好了一切。 果然是做好了再不回来的准备。 阿娜丝塔坐在水晶球前，看着不断闪烁着的消息提示发呆。 其中最频繁出现的，就是有人询问，在南洋面上突然涌出水面，泛着不祥光泽的巨大城堡是怎么一回事？能靠近吗？危不危险？ 阿娜丝塔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立刻将自动回复装置支开，加了一条自动回复，一旦有人问起这件事，就对其降下神谕，告诉他们危险，不要靠近。 至于这危险会在什么时候消失，她就说不准了。 这不取决于她，也不取决于利维坦。 在这座气势恢宏，又阴森诡谲，透着生人勿进气场的神秘宫殿，出现在海面上的第三天，终于引来了廌神的注意。 一开始，并不是直接出现的。 散逸的魔力，引发的现象倒是很明显：海面上有大批浮尸，它们的身体肿胀变形，依稀能看出从前所归属的种族，但面貌却是根本分辨不出了，只有狰狞和恶臭弥散开，吸引着食腐生物的掠食。 其中不乏和人类很接近的海妖。 虽然阿娜丝塔早就让使魔往各处传播信息，让人类和非人类的妖兽都不要靠近那片海域，但很显然，有些没得到消息，或者对海洋女神的神谕不屑一顾的，就吃了苦头了。 另外还有一些，则是廌神派过去探路的信徒。 这些基本就都是人类了，他们爆开的尸体上，还有完整的纹身。 通过信使携带着的魔法道具，阿娜丝塔得以远程看到那片海域的状况，直到因为突如其来的魔力乱流，直播被迫中断。 她这就知道，到时候行动了。 于是立刻将约定好的暗号发给了那几位神灵，又一次主动联络了人皇—— -- 第72页 人皇听闻，需要为了驱逐一位恶神，让他贡献出他的库存，他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了。 不过，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哪些祖传秘宝能在这场合起到作用，请女神冕下亲自过来挑选。 阿娜丝塔这一次再三确认，水晶球另一端的人皇没带着可疑的，有可能看透魔法伪装的道具，这才一个闪现术去了他的宫殿。 人皇身边还带了两位大臣三个侍从，场面反而不太尴尬。 那两个大臣的态度十分微妙，似乎对于神灵主动找人类来讨要魔法道具这件事，一时难以接受。 这一次利维坦的信仰大收割，也在内陆地区露了好几手，所以这些大臣倒是不担心女神冕下是来骗钱的。 他们是被恐惧所困扰。 这其中不乏一些活过了大灾变的老人。 在他们的印象里，大灾变那么可怕的事，在到来之前，也断然没有神灵向人类求助的事。该不会大灾变只是世界末日的前兆，接下来才是动真格的吧？ 阿娜丝塔则显得很坦然：“这一仗，是事关此世存亡的关键，只靠我们这些年轻人是不够的，必须借助当年守卫过这世界千万年的，古老存在的力量。”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也许之前那一次，神灵也肯谦逊下来的话，情况会比今时今日，好上一些。” 算是用了春秋笔法，毕竟大灾变之前的事儿，她也不清楚。至于如果那时候神灵和人类团结一心，究竟会不会祈祷作用…… 谁知道呢？ 总之，这些话还是让老臣们稍微安心，他们对视一眼，都认为女神冕下如此说，是因为她温和谦虚。 前些日子以来频繁的大规模神迹，还有从前，也不知道自家陛下哪里得罪了女神，被降下神罚，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 这是雷霆手段。 而如今看来，女神冕下其实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打开府库大门之后，阿娜丝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夸张，是这府库真的很冷，冷的出乎她意料了。 这间金库本身就是非常大的一件魔法道具，其中的物品都挂着晶莹的冰凌，魔力波动完全被封住。 也对，正是这样，它们互相之间才不会打架，也不会因为被动作用而伤到人。 但这种冰封的力量，对阿娜丝塔也同样起效，她的脚步放的更慢，别人看上去，是她在细心观察周围，实际上，她是要用大部分的力量来对抗这间金库，以免自己被被冻成冰块。 这样不是办法，阿娜丝塔决定不看了。 “这就是无数代人类智慧的结晶吗？我没有时间在这里一一甄选，今日我先行离去，你们将所有的容器带出来，清点之后我会崽派使魔带走。” 关于这些东西的来历和相关传说，那必然是有记载的，不然人皇也不会知道其中一部分秘宝的用途。 查资料这种事，让他们做去吧，阿娜丝塔转头就走。 她现在没有心思去做这种需要细致观察的，分门别类的文书工作，索性又改良了一个抗干扰性能更好的魔法通讯器，让小白带去南洋上空。 这次，她特意叮嘱小白，远着点看就行。 如果太近了，恐怕会波及它，毕竟它只是一只智商突变的白头翁而已，没别的本事。 很快。阿娜丝塔就在水晶球里看到了战况。 其实也不能算看到，毕竟画面里昏天黑地暗无天日，什么都看不清。 利维坦卷起了太多的水幕，海浪不断翻涌着，而据小白说，这里又热的不正常，也不知道是这两位中谁使用的法术，连天候都改变了。 雾气很多，看不大清，只知道战况焦灼，而利维坦并未落於下风。 她就这么注视着水晶球，不知疲倦的，看了整整三日。 第41章 . 离别 睹物思人 触景生情 阿娜丝塔也不知道, 自己这样盯着如同海水被煮到沸腾的画面，有什么意义。 但她如今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做别的事。 使魔来给她传信，说放逐法阵已经画好了。而与此同时, 派往人皇那边的神官和使魔, 也将所有可以注入魔力的容器带了过来。她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带着容器去了万物终结之地。 将山洞中呼啸而过的，最凛冽的魔力引导到容器中, 一个个的装好。 这些，都是放逐廌神时，为了防止续航能力不足而必须准备的。 结果, 人皇送来的容器太多了，都还只用了三分之一，阿娜丝塔就已经累的头晕眼花。 虽然也有先前没好好休息的缘故, 但粗略估计着, 其中储备的魔力已经够用了。 于是, 阿娜丝塔一个闪现，就来到了已经绘制完成的放逐法阵旁边。 最终选定的决战之地，是一个矿坑，这里本就幽深仿佛通往地心。 利维坦假装不堪其扰，所以要将廌神的半边身子丢到这天坑之中，一点都不奇怪。 而魔法阵则是偷偷的，被各路神灵绘制在了天坑周围的矿洞里, 就算有延伸出去的部分, 也都被凸起的峭壁遮掩住，从上方绝对无法看到。 很隐蔽，在触发之前, 就算是真神莅临，也看不出端疑。 万事俱备，只等最后的一击。 人和神之间的战争，从来都不是正面交锋去搏杀，而是迂回的，间接的，隐秘的。 -- 第73页 在天边有夹杂着雷电的云经过时，阿娜丝塔开始在心底倒数。 等到龙形的庞然巨物将一大坨仿佛生满了蛆虫的烂肉丢到坑底之后，她屏住了呼吸。 利维坦的本体形态，阿娜丝塔还是第一次自远处观了全貌。 三秒钟之后，一个生着羊头，体型巨大，半边身子是枯骨，半边身子则仍旧保持着人类形态，只是眼眸赤红，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人类情感的廌神追了过来。 祂尖啸一声，冲进了天坑之中。 与此同时，磅礴的魔力从无数矿洞中被点燃，瞬间犹如电路板通了电，炸开泛着淡蓝色光泽的纹路。 天坑下瞬间连通了另一个世界，魔力乱流如同刀子似的，叫人睁不开眼，只能听到廌神的嘶吼和用支离破碎的语言在谩骂着。 很快，就连骂声都消失了。 阿娜丝塔一个踉跄，脚步有些虚浮。 筹划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甚至因为太过顺利，有点不真实。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以本体形态出现的利维坦，在划破长空之后，竟然折返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冲进了天坑之中。 转瞬，世界都安静了。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欢呼，在惊叹，但那些声音似乎都很远，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之后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 一场几乎可以将大灾变后，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彻底摧毁的灾难，还没彻底发酵，就被诸位神灵联手阻止了。 如果有人问起，在这一场足以写入史册的战役中，谁是头功，没有一位人类或神灵会将荣耀据为己有，只会齐齐指向海洋女神的庙宇。 据说，她在这一战中几乎耗空了自己，差点连性命都搭上，所以在此之后越发深居简出，甚至很少用神迹来回应信徒的祈祷了。 海洋女神的神官们，则同他们所侍奉的女神一样温和谦虚，只表示这件事，不能算是女神冕下的功劳，更多的应当归功于所有人的齐心协力。 当然还要仰赖那一位迅游在各个世界之间的真神鼎力协助。 缺一不可。 至于那位真神后续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就算有人问起海洋女神，她也只是讳莫如深的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有一些敢于直视神颜，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能从那碧蓝色的清澈眸子中，捕捉到名为伤感的情绪。 他们悟了，于是有一则传说悄然在四海之内流传开：那位迅游于各个世界中的真神，是牺牲了自己的身躯，封印了携带瘟疫的邪神，但祂自己也随之一同被尘封。 也许直到星辰寂灭，万物归于虚空，都不会醒来。 有人开始自发的纪念这位无名神祗，但因为无名，而且又永久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所以修建神庙，进行祭祀，都是无用功，所以他们选择了另外的纪念方法：将其形象铭刻在石碑上，纹绣在衣服上，甚至勾勒出更写意抽象的形象，纹在身上。 这让阿娜丝塔只觉着糟心不已。 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关于利维坦的象征物。 搞得她想稍微转换下心情，强迫自己不去想着祂都不行。 利维坦是通过放逐法阵离开的，走的轰轰烈烈，自然会跟廌神一样，进入虚无缥缈的，不知身在何处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哪怕是魔神，也没法很快找到回来的路。 更何况，祂还得先消化掉体内的污染。 看来，真要下辈子再见了。 阿娜丝塔不禁愤愤。 这或许就是利维坦的阴谋也说不定！让她在感念祂有多好的同时，沉浸在思念和愧疚，这种不快乐的情绪之中。这样到了下辈子，她就不会忘却这段回忆，也更容易接受祂了。 居心叵测，阴险狡诈。 所以她决定换一个方式—— 在幕后，搞灾后重建。 这种活远比应付灾难更麻烦琐碎，但至少不用睹物思人了。 毕竟思了也没用。 如今，廌神是被驱逐了，可祂遗留的问题还有一箩筐。 首先，自然就是那些寄生虫。它们可是正了八经的生物，就算它们对人类进行改造时，所搜刮的负面情绪已经献祭不出去了，但这并不妨碍它们依照本能去繁殖，从而感染更多的人。 利维坦在整理过医神的资料之后，基本已经将疫苗和驱虫剂的配方列出来了。 只不过，材料难搞，设备更是垃圾，同时空缺擅长医疗魔术的人才，可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切几乎要从零开始。 另外，那些廌神的信徒也需要清扫。 能死心塌地成为廌神信徒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可不是会因为廌神下落不明，就会痛改前非了。他们手里有很多携带着寄生虫的“圣水”，还有从前自瘾君子们那儿搜刮勒索来的大笔金钱，想干什么坏事都有资本。 偏偏他们本来就善于隐藏，神出鬼没的，如今虽然销声匿迹，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就这样连着忙了整整三个月，在北半球已经进入秋天之后，阿娜丝塔才终于把自己势力范围内打扫干净，可以放个年假了。 北地开始一日比一日冷，一推开门，裹挟着潮湿气息的凛冽海风就吹的脸疼，阿娜丝塔决定连人带房子都搬到南半球去度假。 -- 第74页 在考虑落脚地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又想到了利维坦的住所。 利维坦没有时间去清理战场，宏伟的殿堂没再重新沉入海底，而是永远留在了海面上。 附近被污染的海洋在这几个月内，倒是都被自然净化干净了，如今远远望过去，就是仿佛凭空漂浮在海面的雄伟城堡。 建筑本身都还完好，只不过满地血痕，还有已经干瘪的碎肉，原本华美的暗绿色幔帐上，全是干涸的黑色污迹。 魔力波动倒是已经消散了，不会影响进入其中的人类。 阿娜丝塔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大厅打扫干净，之后下意识就想去搞点绿色的帘子将光秃秃的墙壁装饰回原样。 转念一想，这不就更会让自己睹物思人了吗！ 于是她决定，直接在这些墙上开几扇窗户，阳光起来。 此刻已经没了任何魔力限制，所以动工搞装修这件事，阿娜丝塔不想耗费自己的魔力了，而且……她也不是搞建筑的，还是抓点审美过硬的施工队比较实际。 她又想到了黑金海盗团。 她记得，那些脏兮兮的幽灵船被装饰一新之后，还挺好看的。 詹姆斯·索多玛接到神谕之后，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他一定亲自将花窗设计的华丽又不时巍峨。 阿娜丝塔面纱后头的嘴唇动了动。 巍峨？ 这个形容词让她感觉不大妙，于是礼貌提问：“负责修整幽灵船的是谁？” 詹姆斯不假思索：“那是大副，他的审美真的很普通，泯与众人，根本不能体现出……” 阿娜丝塔立刻表示：就让大副带人来就好了，至于船长本人则有更重要的任务。 詹姆斯船长感激涕零的接下了三个月都干不完的工作，又将左膀右臂贡献给了女神。 他咬咬牙，有些心疼，毕竟这一冬天是不用开张了。 不过，也算值了！等明年春天，四海之上都会知道，他索多玛·詹姆斯，就是会被女神永久垂怜的天之骄子！ 阿娜丝塔将大致要求交代给了大副之后，自己转头闪现去了前任海神遗留的海底神殿。 虽然不确定利维坦到底能不能收到，但她姑且还是以祷告的形式，将最近发生的事都告知了利维坦。 “我确实没法忘记您了，我们或许会有下一次不那么糟糕的初见。” 这些祈祷，仿佛丢进了长河的漂流瓶。 能确定的只有，利维坦一定身在下游。 但不知道玻璃瓶能挺过多少蜿蜒的河道，是中途搁浅呢，还是在不知多久之后，最终被祂拾起，化为一声感慨。 第42章 . 风暴之龙 万幸不是鬼…… 简单的祈祷过后, 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阿娜丝塔决定找个风景优美的内陆地区舒坦几天。 她作为海洋女神，也有想去温暖干燥之处的时候。 然而还没等决定具体去哪里，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阿娜丝塔回头, 心内陡然升起一丝异样的希望。 难道先前的决绝, 其实是利维坦欲擒故纵的又一个玩笑吗？ 阿娜丝塔能想象到这样的画面：利维坦在下一秒就会走下楼梯, 笑着对她道：“日安, 我亲爱的阿娜。” 如果是这样，她会原谅利维坦这一次, 绝不会生气。 然而并没有，脚步声顺着楼梯来到了靠近门边的位置，就停了下来。 门是开着的, 阿娜丝塔什么都没看到。 魔力波动很微弱，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力量。 使魔？不对，那种东西不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其他跟利维坦有渊源的魔神？又不太像。毕竟魔神对待人类, 远不需要小心谨慎。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 只剩下一个让她头皮发麻的选项：鬼。 在大脑做做出反应之前, 身体已然动了起来，一个十分迅捷的闪现术之后，阿娜丝塔已经出现在了地球另一侧。 从东半球瞬间来到西半球，从地下室陡然暴露在艳阳之下，她在强光下眼睛都睁不开，打了个喷嚏。 烟尘味儿好重。 等看清周围，阿娜丝塔迷茫了。 这是哪儿？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年多, 凭借着精湛的闪现术, 该去的不该去的，大部分引人注意的地方都走遍了，却从没来过这里。 这是一片巨大的荒漠。 不是原始沙漠, 还能依稀看到现代化高楼的断壁残垣，看来是某处废弃城市的遗迹。 而很玄妙的是，不远处，有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大湖，许多建筑物一半泡在水中，耸立在水面上的部分，投下细长的倒影。 沙漠地表干燥，地下河却还是很丰沛的，有湖泊存在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湖正好处在城市的位置。 如果说是大灾变带来的地壳变动，这些建筑物早就该塌了才对。 所以，这些水不是地底渗出来的，而是很突兀的，仿佛有谁在建筑群平稳下陷后，将这块凹地当成游泳池蓄了水进去。 阿娜丝塔没有贸然靠近，她联想起了先前差一点儿要在人皇的治下造海的那群海妖。 万一是它们之前被赶跑，如今另辟蹊径呢？ 虽然在这块地方造海，谁的事都碍不着，阿娜丝塔也不会再去为难它们，但毕竟之前狠揍过，算是结了仇了，如今它们能搞出这么大一片海子，肯定掌握了新本事，万一主动为难阿娜丝塔，搞不好会是一场恶战。 -- 第75页 但观察一阵之后，发现又不太对。 水是很清澈的，有风从湖面吹过来，完全不带腥味。 别说是海洋生态带来的海腥味，就是寻常池塘里那种水藻的味道都没有，只有阵阵驱赶灼热的清凉气息，拂弄着她鬓边的碎发。 阿娜丝塔走近湖边，发现果然没有什么水生生物，沙滩上倒是五光十色，都是被水冲刷打磨的没了棱角的彩色玻璃。 很美，但没有生气，果然一如她的最初印象，这里比起湖泊更像是个游泳池。 这时，阿娜丝塔又听到了脚步声，还是先前在地下祭坛中那微弱的魔力波动，她一回头，就看到沙地上，出现了一串脚印。 脚印的起始点跟她自己的那一串完全相同，此刻直直往她的方向过来，已经距离她只有十几米了。 阿娜丝塔凝神看着那儿：“你是谁，别装神弄鬼了。” 她作为女神时间久了，该摆出威严时，还是足够震慑人的，而那脚步却不停，还在往她方向走。 她眯起眼睛，已经在思索该怎么办了。 之前还当是海底沉睡的祭坛之中，有被自己惊扰的鬼魂，总不好打扰它，而且……虽然经常和三个活骷髅混在一起，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你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逻辑思维的鬼魂，还是让阿娜丝塔有几分忌惮。 如今看来，要么就不是鬼，而是什么故弄玄虚的玩意儿，要么就是这鬼太厉害了，竟然连阳光都不怕。 总而言之是缠上她了。 而当这脚印快到阿娜丝塔面前时，竟然绕开了她，走进了湖水里，大约又走了十来步，停了下来。 倘若它有正常人类的身高，那么现在水面大约会没过胸部。 嗯？所以说正好顺路是吗…… 虽然很巧合，但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魔力波动是会互相影响的，当时阿娜丝塔只是要躲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并未精细规划目的地坐标，如果这湖泊本就是这个透明人的地盘，那就不是它跟踪，而是阿娜丝塔后发先至，闯人家空门。 思考片刻之后，阿娜丝塔丢下一句：“打扰了。” 随后就想再一次闪现离开。 大灾变之后，诡异的东西游荡在世界各个角落，阿娜丝塔并不想深究，各走各的路罢了。 然而还没等她走，瞬间狂风大作，湖心出现了旋涡，紧接着是龙卷风，龙卷风将水汽带到天空之中。 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好了，现在作为人类刻在基因中的，对鬼魂的恐惧可以抛到一边了，这肯定不是鬼。 但还是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阿娜丝塔头发在风里上下翻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印象朝着先前那个透明人的方向喊：“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为难我呢？就此别过不好吗？” 如果对面说不好，那她就也要用魔法手段来还击了。 虽然本能告诉她，对面是个硬茬，她八成打不过，但也不能就这么认命。 对面之人仿佛听到了她这句话，顷刻之间，乌云消散，一个人形缓缓在水中凝结。 起先看起来，还只是很模糊的，如同先前利维坦将全身化成水时一样，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后来则逐渐有了实体。 是个龙人。 脸是最标准意义上的龙脸，头上有向后背的长角，遍体鳞片，身上披着的与其说是衣服，更像是大片的海草。 龙人看向阿娜丝塔，片刻之后开口，用生涩的通用语道：“我只是，回答了你方才的问题。” 用行动回答了阿娜丝塔，它是谁。 不，准确来说，不该是它，而是祂才对。 “您是……风暴之龙？” 面对阿娜丝塔的问题，站在水中的龙人思考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人类确实会这样称呼我。” 阿娜丝塔读过关于风暴之龙的传说，但都是已经倒过不知多少手，经过很多艺术加工的故事了。 因为最初，能目击到风暴之龙的人类，大概连书写都不会，只能用抽象的壁画来做记录。 据说，创世神在创造完世间万物之后，因为疲倦而陷入沉睡，便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制造了三位化身来代替祂管理世界的秩序。 风暴之龙就是其中的一位化身，替创世神管理所有的水域和天候。 阿娜丝塔在读过传说之后，对此的理解是：大约是创世神在玩完这个建造游戏之后，就离开了，而祂残留的力量，影响了一些本就很强大的远古魔物，让它们获得了庞大的力量，成为了半神。 再后来人类兴盛起来之后，关于这三位的传说就都消失了，有可能是死了，也有可能是也觉着乏味，所以去了别的世界。 没想到，风暴之龙竟然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只是隐居了？ 阿娜丝塔越想越觉着一切都说得通，海底的无名祭坛，或许就是某一任海神，希望拓展自己的事业范围——而且极大概率，是关于天候的力量，也就是如今被风暴之神占据的那一块。 所以他试图向已知的，上古真神化身献祭并祈祷。 虽然最后也没成功，但后续阿娜丝塔的操作，引来了风暴之龙的注意。 阿娜丝塔突然有些无语，之前这个世界被廌神搞的都快要二度迎来末日了，风暴之龙连面都没露过一下，如今事情都结束了，倒是舒舒服服的在私人泳池里泡澡。 -- 第76页 看来，某些传说里记载，这三位半神对人类仁慈友好，那都是脑补美化了的，其实人家根本不在乎你人类是死是活。 不在乎也是好事，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魔神都打交道了许多年，如今见到个半神，倒也不至于让阿娜丝塔生出多少激动的心情来，她此刻只想跑路，找地方歇着去。 “既然您已经回答过我的问题了，那么，再见？” 见风暴之龙没什么反应，她再一次打算用闪现术离开，却见风暴之龙从水中走了出来。 阿娜丝塔看到之后，就一阵头疼，立刻扭开了脸。 虽然披着爬行动物一般的皮，可身材却完全和人类男性相近，还不穿衣服，肌肉线条暴露无疑。 “人类，你似乎有心事，需要我来帮助你吗？” “额……不必了。” 她就是有点担心利维坦，但让一个半神跑到世界之外，去寻找一个毫无线索的魔神，别开玩笑了。 然而风暴之龙却却似乎很执着：“我明白了。” 它说完之后，身体外表急速发生了变化，从龙形变成了人形，还幻化出了衣服。 但越看，阿娜丝塔脸色就越是发白。 这家伙，竟然变成了利维坦的样子，容貌和衣服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先前从魔力波动上，能区分出他们完全是不同的存在，阿娜丝塔都要误认为，是利维坦本尊出场，先前的离别，都是故意耍她玩儿了。 第43章 . 残缺品 因为他们都不是完整的人…… 面对这样熟悉的一张脸, 和完全陌生的神态，阿娜丝塔十分恼火。 她质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风暴之龙沉默了片刻，指了指自己刚幻化出来的, 完美却又缺乏生动表情的脸：“你, 重新见到这个人, 不高兴吗？” 阿娜丝塔瞪着他：“您清楚我想要什么？” 分明是一句反问, 但风暴之龙却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因为看过了。” 接下来，似乎是意识到阿娜丝塔有疑问, 它主动用生涩的通用语简略说了经过—— 原来，风暴之龙是在认为这个世界无聊又乏味之后，在海底陷入了沉睡。直到阿娜丝塔第一次是启动海底魔法阵的时候, 将它唤醒了。 长久的沉睡，已经让它耗空了力量，而它又根本不懂得如今人类使用的语言, 也不明白在这期间, 世界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它选择了观察。 作为一条龙，它的鳞片，本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让自己在光学上无法被观察。 然后它就近距离的目睹了对抗廌神全过程。 最近，它吸收了大气中的一些魔力，给自己打造了这样一片居住地，但还是会偶尔回到海底。直到在方才，它看到阿娜丝塔, 察觉到她心情低落, 便想作为半神，来实现她的愿望。 阿娜丝塔听过之后，怅然的叹了口气, 到头来还是和利维坦没半点关系。 不过她仍旧很疑惑：“您对于那么轰轰烈烈的事都选择了旁观，为什么如今要执着于帮我完成愿望呢？” 她实在没搞懂，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条龙生活在语言文化都没发展起来的时代，应当不会带入性转跨物种版的灰姑娘，非要对唤醒自己的人以身相许。 风暴之龙一脸认真的回答：“帮助和垂怜人类，需要什么理由吗？” 阿娜丝塔皱眉，是自己方才的问题说的不够明白吗？ “我是说，那么……” “因为他们都不是完整的人。” “哈？”阿娜丝塔一头雾水。 风暴之龙仍旧一脸认真：“只有你，还有少数几个，能读懂自然的力量，和我们沟通的，才算是完整的人，其他的，都不完整，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太安逸，早就淘汰掉了。” 啊…… 阿娜丝塔悟了。 这个世界上，99.99%的普通人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学会魔法，也不可能通过锻炼而获得哪怕一丁点儿魔法抗性。这种事，果然是不正常的。 在半神看来，甚至是不配繁衍生息的“残缺品”。 也只有少数一些有天赋的，和她一样的神灵，才算完整的人类。 这也难怪，不管是大灾变，还是廌神来袭，它跟其他两位，不知在哪沉睡的半神，都袖手旁观。 而值得被眷顾的真·人类，实在少的可怜。 这位风暴之龙大概是认为可照顾的幼苗太少了，这才对自己格外上心。 阿娜丝塔思考片刻，婉拒了风暴之龙这让她很不舒服的好意，打发去她素来尊敬，业务有许多交叉的巴托里先生那儿去。 她露出非常亲切的职业化笑容：“他一定会很需要您的帮助，只希望您不要纵容他来抢夺我的业务，就是对我最大的照拂了。”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虽然，一条高高在上的龙，至今为止并未对她表现出超过怜爱弱小虫子的感情，但她不得不防范。 一个利维坦就够受了，她可不能惹上第二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爬行动物。 实际上，阿娜丝塔确实很短暂的摆脱了风暴之龙。 于是，她终于可以按计划去休假了。 然而，当阿娜丝塔在南国一个物种极端丰富的村子里，才悠闲的度假到第三天，就在旱季迎来了一场大雨。 -- 第77页 当地人欢呼雀跃，认为这是神迹。 旱季他们早就习惯了，可突如其来的丰沛雨水，带来了一轮雨季植物的生命周期，不管是花叶还是果实，都是一笔不菲的物资。 临时的雨水，导致了临时的丰收，所以有了临时的庆典。 阿娜丝塔身在狂欢之中，虽然感觉并不坏，但凭她的气象学知识，她能笃定这场雨不该出现，而是有大手大脚的使用气候魔法的家伙造出来的。 擅长这个的，首先是她，但她不梦游，也没有多重人格，这事儿不是她做的。 风暴之神？更不可能了，他才不可能做好事不留名呢。如果说是为了悄无声息的延长她的假期，好暗中搞事，抢夺她在海上的势力，虽然很合理，但不符合巴托里先生“光明磊落”的个性。 排除不可能的选项后，只剩下前几日打过交道的风暴之龙了。 阿娜丝塔一个闪现术，来到了距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季节性湖泊旁，靠着一颗猴面包树，低声道：“风暴之龙阁下，您方便现个身吗？” 话音刚落，湖中的水逆着重力攀升，晶莹剔透的人形在往岸上走的时候，逐渐凝成了实体。 还是利维坦的脸。 阿娜丝塔一阵头疼：“阁下，您为什么又来了呢，我并不需要您的帮助，而且……能别用这个形象了吗？” 这位风暴之龙，口口声声说要帮助她，结果非要让她睹脸思人。 这真的是在替她排忧解难，而非故意给她添堵吗？ 风暴之龙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形象吗？” 阿娜丝塔带着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微笑，向它简略解释了自己的恼火从何而来。 但显然，这位跟人类有着迥异思路的家伙，仍旧不太理解：“可是，你喜欢的那个人走了就走了，有个代替品不好吗？” 来了，经典替身梗。 “不好，谢谢，请您变回去，随便变成谁都行……”阿娜丝塔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极限，“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祂了？！” 不仅没说过，而且也没这样表现吧？ 只是担心，担心而已！ 风暴之龙明显不是很相信，但最终，还是变回了龙人的样子。 之后阿娜丝塔通过别的途径，得知为什么风暴之龙还是宁可来“帮助”她，而非巴托里先生了。 因为巴托里先生，素日不可一世，态度高傲，可在见到风暴之龙之后，闭门不出了好多天。 据内部消息称，他是生病了。 都是肉【分隔】体凡胎，吃五谷杂粮的，生病可以理解，但他平日里哪怕跟其他神灵打架，打完了也都还活蹦乱跳的，明显精力过剩，却在这节骨眼生病了，就很耐人寻味。 阿娜丝塔决定恶趣味一次。 她去探病了。 理由很充分：怕是上一次那场放逐仪式中，巴托里先生受到了廌神的污染，所以她当仁不让，要来替他检查一下。 风暴之神原本脸色泛灰，本来看起来确实是一副重病缠身的模样，而阿娜丝塔一来，因为怒气上涌的缘故，脸颊反倒有了些血色。 “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他问。 阿娜丝塔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阁下怎么就成了这样……该不会，是被风暴之龙给吓到了吧？” 风暴之神气的一锤桌子：“你还好意思说，那可是风暴之龙！祂如果再度临世，不管是我，还是你的信仰，不都保不住么？” 哦…… 这个心理啊。 本质上就是慕强，认为一旦出现了一个属性差不多，却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就会担心对方将要掠夺走自己所有的一切。 虽然风暴之龙根本没这个心思。 阿娜丝塔总不能眼看着这位被风暴之龙活活吓死，她思忖着该怎么打消他的顾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一副巨大的油画上。 油画内容就是风暴之神的神迹，很夸张，有想象和夸大的成分在。 大约是他早期自己画的，水平相当不错，落款处有笔迹很浅的花体字签名：提姆·巴托里。 说起来，这还是阿娜丝塔第一次知道这一位的真名来着。 提姆的词源是敬畏神明，而他还真是人如其名。 “放心吧提姆，风暴之龙眼里根本没有那些普通人，最多只会在你我这样的存在面前显露真身。” 风暴之神瞪大了眼睛：“你叫谁提姆……” 阿娜丝塔则完全没被打断：“所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其他神灵也不把这件事抖出去，那直到下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风暴之龙苏醒这件事。” 之后，她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然而没等高兴多久，在回家去的路上，被人拦住了。 准确来说，是闪现术用到了一半的时候被拦住的，硬生生的拦在了时空缝隙之中。 闪现术这种东西，在同一个空间内使用的话，其实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施术者看清自己到底是穿过了什么样的地方，只会在突然眼前一黑的失重状态下一眨眼，瞬间到达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位置。 现在阿娜丝塔知道，在过程中是什么样子了。 就仿佛一块肌肉，筋腱支撑起物质世界，而她穿过的，就是肌肉细胞之间的毛细血管。 而一个高大又模糊的影子正拦在了她面前。 -- 第78页 “小祭司，你没把我的话，转达给我那个没用的兄弟吗？” 第44章 . 原世界 “神妃降临了！” 在听到这个熟悉又冷淡的女声之后, 阿娜丝塔瞬间有些头皮发麻。 她唯一不畏惧的魔神，只有利维坦。 至于其他的魔神，说捏死她就捏死她, 就算之后因此跟利维坦交恶, 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终归只有她承受死亡的苦难, 再丢下未竟的事业去转生。 还是要惜命的。 于是, 她很老实的回答：“冕下之前留的讯息，我都如实转达了, 只不过我的主上……” 虽然如今她早已不是利维坦的祭司，但很显然，眼前的傲慢之主并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她继续道：“如今, 祂已经被放逐法阵传送走了，估计一时没办法寻到方向，也就没法回原世界解决问题。” 但愿这样的说辞, 不会让傲慢之主迁怒于她。 片刻之后, 眼前的人影凝实了些许, 阿娜丝塔看到一双格外凌厉，让人难以直视的赤红双目。 傲慢之主冷哼一声：“果然没用，在这样的地方都能被放逐。” 阿娜丝塔心虚的低头。 本来是不能的，奈何因为她的缘故，利维坦发扬了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 “既然如此，那就你来我那个蠢兄弟解决麻烦事好了。” 眼前的人影没动，但阿娜丝塔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掉了, 等再被吐出来的时候, 发现眼前是一栋令人无比熟悉的宏伟神庙。 她被傲慢之主丢回了原世界，面前是一群穿着无比熟悉的绿色僧衣，面面相觑, 随后神情逐渐变的狂热的后辈们。 “原初圣女？” “神妃？” “神妃降临了！” 阿娜丝塔：哈？你们在搞啥？ 哪怕当了十年的正牌女神，兢兢业业，她都没给自己搞这么多称呼。 她的信徒们也没有。 如今被一群人花团锦簇的围着，阿娜丝塔十分迷茫。 她沉默不语，听这些人在耳边七嘴八舌的说了好一阵，这才回忆起这个世界的语言。 她看起来沉稳内敛，惜字如金，本质上是不太懂得如何遣词造句的表示，自己要先休息一下。 听懂不成问题，但几十年没说过了，很生涩。 但这小问题，没人在意。 被众人簇拥着到了内殿，阿娜丝塔将人都支出去后，轻车熟路的从只有大祭司才能打开的文件柜里，掏出一本记载近些年来教内大事的编年史。 从自己死的那年开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阿娜丝塔原以为自己死的孤零零，恐怕得尸体都臭了才会被人察觉。但事实上，在她死后第二天，利维坦就降临了。 记载上说，这是魔神之怒满溢于海洋，为神妃悲痛哀歌的灾难日。 但灾难也只持续了一天，所有罪魁祸首得到惩罚之后，灾难就消退了。 后来，有神官在祈祷中与魔神冕下沟通，问及此事，得知神妃早就与祂共享生命，不会真的死去，只会暂时沉睡，终有再度苏醒的那一天。 从此之后，神殿的大祭司之位都是空置的。 为了迎接随时可能回归的神妃，也就是唯一被魔神利维坦所宠爱着的大祭司阿娜丝塔·琼斯。 如果从死亡到轮回之间，无意识的漂泊算是沉睡的话，那利维坦的神谕还真的是很精准的预言。 迅速搞懂了前因后果，阿娜丝塔开始试图通过身边残留的魔力痕迹，以及神殿内的法阵，去联络一下傲慢之主。 把她搞回来替利维坦收拾烂摊子，她不生气，毕竟利维坦被污染，又被放逐，都是为了帮她嘛，那她如今尽心尽力，也只是投桃报李。 但好歹得告诉她，应该干什么啊！ 结果根本接没法得到傲慢之主的回应。 阿娜丝塔心里很气。 这么难搞定的上司，她竟然还有过跳槽的念头？她当年真是疯了。 迷茫了一阵之后，阿娜丝塔终于从其他渠道得知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有一个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祭司推门进来，看到面前的人，瞬间泪眼婆娑。 “大祭司，您终于回来了？” 阿娜丝塔一脸茫然。 老人家又报了名字，她仍旧没印象。 直到老人家又说起，当初她还是个小孩子时，被阿娜丝塔从奴隶贩子那儿救回来，又赐予了名字，让她得到这世上最稳固的容身之所，阿娜丝塔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批孩子中的一个啊。 她们都是被自己亲生父母给卖掉的。 人贩子说的天花乱坠，说她们会得到良好的教育，然后成为贵族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们的陪伴，或者家庭教师。因为需要保密，才必须让她们远离亲人。 实际上根本就是要将她们培养成权贵的秘密情人，而且可能不用培养，毕竟总有那么些人渣，对小孩子有特殊癖好。 阿娜丝塔当时不禁联想，在她出手之前，已经有多少小孩子惨遭毒手，所以怒火中烧，心情沉重了好一阵子。 所以这件事她还记得。 可惜快乐的记忆并没保留下来，她并不记得这小姑娘的名字了，哪怕名字是她取的。 接下来，阿娜丝塔从这个“小姑娘”口中，得知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烂摊子，竟然非要让傲慢之主亲自去找利维坦，还是找了两趟。 -- 第79页 起因，是一伙私下里信仰着利维坦的激进分子，她们之中有个魔法用的不错的女祭司，跟她教训过的侏儒海妖们有了同样的想法：在内陆造海，打算创造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海中之国。 然后，被一位“勇者”给揍回去了。 为什么要打引号呢，因为这个勇者，据说来头很大，是圣女转世。 货真价实的圣女，凭一己之力封印过魔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位勇者很是心胸豁达，揍完了之后并未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所以并未嫉妒之主的神殿，以及其他安分守己的信徒。 偏偏这位上进心极强的女祭司自己偏偏不肯偃旗息鼓，她这一次全军覆没之后，直接伪装成阿娜丝塔的模样，自称神妃临世，又去笼络了一帮海妖为她所用。 这个世界里，海妖多半天然信奉嫉妒之主。 结果，这一帮家伙各处搞事不说，还非要去找那位勇者报一箭之仇。 当然不可能成功，那位勇者自己很强，情人更强—— 当年被她封印过的懒惰之主，跟她早就公开了恋爱关系。 一来二去，恐慌开始扩大。 和平多年之后，嫉妒之主和祂的神妃，要再一次打乱人类和魔物之间的平衡了吗？ 一团乱麻，怪不到傲慢之主不愿意管。 在她看来，这就是自家两个弟媳妇掐架，虽然其中一个弟媳妇是冒牌的，但对祂来说这重要吗？不重要，都是蝼蚁！ 而傲慢之主之所以两次去找利维坦来收拾烂摊子，据说是被一个帮过祂大忙的人拜托了。 至于谁能卖傲慢之主一个面子，阿娜丝塔猜不到，但似乎所有与人类本性伴生的魔神，都免不了跟人类有纠葛，所以也不奇怪。 她算是能理解傲慢之主，在找不到利维坦时将她丢过来的意图：正主找不着，那把真的“神妃”搞回来，效果也差不多嘛！ 那么阿娜丝塔如今要做的事，其实跟那位素未谋面的勇者小姐差不多，将那个冒充自己的家伙抓出来，打一顿。 等揭穿假神妃的真面目之后，她再发个公告，表示自己绝不会做这种无聊事，以后如果再有人冒充，说自己是流落此地的神妃，需要五百金币的资助才能回到魔神身边，事成之后必定封他为半神之类的……那都别信，谁信谁傻。 本来这事儿挺简单粗暴的，可问题在于，如今这些听着她的传说长大，却并不认识她的神官们，对她这个人的好奇程度，远高于他们想要解决麻烦的热情。 有文书先斩后奏，抱了一大堆让人看了就脑袋疼的书信来，问阿娜丝塔，是否要无缝接管大祭司的工作。 这工作原本是由几位祭司轮流代理的，如今正主回来了，代理们当然谁都不愿意越俎代庖。 问题是，阿娜丝塔自己也不乐意。 她回来解决一个问题也就算了，可不想过回加班到死的社畜日子。 狗都不如！ 于是拒绝了，介于不想让神官们产生太多联想，便说自己其他的工作太多，而且已经许多年不曾处理这样精细的工作，已然不能胜任。 文书官对于神妃这样谦逊的态度，惊讶不已。 后来阿娜丝塔无意中听到，神官们私下议论的时候说：“神妃跟当年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也就算了，还特别谦逊，讲话也柔和，感觉……感觉就跟人类一样！” 阿娜丝塔：抱歉，我就是人类啊！ 神官们继续私下议论：“啊……青春永驻，还能保持这样的平和心态，说明神妃在魔神冕下身边的这近百年时间，一定很幸福，真是让人嫉妒……” 阿娜丝塔面无表情，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反正嫉妒是人类的本性，而在利维坦座下，这本性只会不断膨胀，哪怕祂本尊并没在这儿。 让她们嫉妒去吧，反正自己收拾完这烂摊子就撤，继续留下当靶子？没门！ 第45章 . 冒牌货 模仿到了骨子里 值得庆幸的是, 虽然有一些神官，背地里会说着好嫉妒，但阿娜丝塔在她们眼里, 已然是位半神, 跟他们是完全不同层次的存在。 这一印象早就根深蒂固。 所以她们的狂热, 并不带着恶意, 也不会伤害到她。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光是摆脱这些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狂热粉, 就耗费了她相当大的精力。 等阿娜丝塔全副武装起来，做好讨伐冒牌货的准备时，已然过去了半个月。 不得不说, 论到使用各种魔法，还是在这个世界里最让她觉着熟悉，轻车熟路的, 虽然已经是接近百年之前, 但她竟然没有一丝生疏和滞涩。 所以很顺利的, 就追踪到了那个冒牌货。 不得不说，这个冒牌货在伪装这一技能方面实在出类拔萃，阿娜丝塔遥遥看到她的时候，都觉着十分眼熟。 和她真的太像了，比双胞胎还要像。 像到诡异。 就跟自己每日装扮好了，在临出门时照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人做了完全不同的动作一般。 冒牌货此刻并没穿着繁琐的, 大祭司才会穿的礼服。 她身着十分轻薄的纱衣, 长发束成两个发辫，看起来轻盈，却又微妙的完全不会透出里侧容颜的面纱。一双眼睛是浅滩一般的淡蓝色, 如同晴天时的海面。 -- 第80页 这个打扮，阿娜丝塔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过。毕竟工作太忙了嘛，大部分时候是穿工作服的。反倒是这辈子，作为海洋女神的时候会习惯性如此打扮。 这个模仿者，算是把她从审美到习惯，都模仿到了骨子里。 就在阿娜丝塔因此而迟疑之时，冒牌货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观察自己。 她往阿娜丝塔的方向看了过来。 阿娜丝塔如今全副武装，自有可以让自己在视觉和魔法层面双重隐身的道具。不过，这位冒牌货十分谨慎，她虽然没看到什么，却给身边的海妖们下了一道命令。 海妖们唱起了歌。 这种时常被遥遥看到轮廓，听到歌声的生物，时常被不知真相的人美化成童话故事中的人鱼，就是因为它们的歌声富有致命的魅惑性。 这么多海妖同时歌唱起来，魅惑性是很强的，人类哪怕锻炼出高抗性，除非戳破耳膜，否则根本没用。 只不过阿娜丝塔身上可还穿着骁骨舞衣，她只觉着这歌儿唱的可真好听。 然后就是长驱直入的，将冒牌货给抓住了。 毕竟设备齐全嘛，这些年来原世界很和平，神殿内的存货只入不出，多的让阿娜丝塔这个曾经的大祭司都觉着羡慕。 一个财大气粗的官方人士，想对付一个自己扯大旗单干的草台班子，过程容易到乏善可陈。 甚至都没有经历战斗，等那些海妖们都没发现，被留在它们当中的“神妃”只是一个幻象，戳一下就会化为泡泡飞上天时，阿娜丝塔早就带着冒牌货通过预设的传送法阵，来到它们靠鱼尾爬都爬不上去的高山上。 山洞内早就生了篝火，洞外却是狂风呼啸。 阿娜丝塔将绑在冒牌货嘴上的布条解开。 冒牌货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说点什么吧？”阿娜丝塔还真不太习惯对付这种硬骨头，从前就算有不得已需要逼供的场合，其实她都尽量不亲自动手的…… “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冒牌货说出了标准台词。 阿娜丝塔叹了口气：“你是认为，反正说不说结果都会很糟糕，干脆死的壮烈，还能保全面子是吧？” 然后一秒翻脸：“想得倒美。” 她将冒牌货拖到洞口，风雪之下是看不到底的悬崖峭壁，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以为我会将你扔下去？从此你会成为一个传奇？不可能！ 你只会被强行封印住所有的力量，被放逐到其他世界去。而如果你愿意把知道的事都吐出来，那或许可以在封印力量的时候，嗯……少封印那么一点儿，这样你到了别的世界，或许不至于成为智能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渣子。否则，大可以让你活着，却活的不成人形。” 这次冒牌货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她意识到阿娜丝塔没有骗人。 求死不能的结局，虽然阴狠，倒也还在她的意料范围内。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所以这件事还有转圜余地……跟我结仇的人竟然愿意放过我？” 她有这么无足轻重吗？ 不怪她震惊，原本按着她做的那些事，跟恐怖分子也没区别了。 可谁让被此事影响最深的，是那位勇者小姐呢？ 似乎是跟懒惰之主混在一起久了，她整个人也被传染的非常懒散。 阿娜丝塔既然愿意替她处理掉麻烦，同时杜绝掉今后可能会出现的麻烦，那么她就很乐意将处置权都交出来。 躺在家当废宅不香吗，为什么要出来杀人。 阿娜丝塔当然不会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是冷声道：“如果我这样决定，有人敢反对吗？” 冒牌货果然顺着这个思路，认为眼前真正的大祭司，当真拥有半神的权能。 她动摇了。 谁也不会当真一心求死，就算被放逐，若落脚处是一个魔法不兴盛的世界，哪怕她的本事被封印住了大部分，没准也能混个不错的地位。 至少比现在强得多。 这个世界里，不管是强大的魔物，还是天赋出众的魔法师，都太多了，哪怕她精心策划，盗用了神妃的名号，经营许多年事业也没多大起色，如今还被轻易捉了。 当然，她是不会知道，其实自己被流放之后，漂流到的世界，99%的可能性，甚至连人类都不会有。她只能在一群草履虫甚至硅基生物之中，当毫无意义的人上人。 动摇之后就是软化。 冒牌货开始争取宽大处理，她将那些妄图称霸整个世界，让海妖能凌驾于人类和其他所有魔法生物之上的，那些大海妖的名单都给了阿娜丝塔。 还有海妖们修建在海中无人岛上，秘密祭坛的位置，还有积攒了很多魔法道具的宝库位置，都画在了航海图上。 阿娜丝塔直接将这些文件，都用魔法传真的方式，丢去给了那位勇者小姐。 至于她是以勇者的身份将其私吞，还是以圣女的身份将其转送给教廷，那就不干她事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说说咱们之间的事了。” 冒牌货瑟缩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神妃明明看起来比方才显得平易近人了，但这句话却让人听出了杀气。 阿娜丝塔蹲下来，直视着这双摘了美瞳之后，不再是蓝色，而变成了墨绿的眼睛。 -- 第81页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的。” 她前些日子，在神殿内可不是白翻阅了那么久的编年史，她能确定，光凭那些记载，绝无可能让人模仿她到如此惟妙惟肖的程度。 一定有一位当年就了解她的人，给了冒牌货支援。 利维坦当年在原世界挖地三尺，仍旧没能找到关于她所背负的诅咒的线索，眼前无疑就是一条被遗漏的线索。 罪犯往往会回到犯罪现场回味他的杰作，就算当时走了，谁能保证罪魁祸首不会再度回到原世界来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冒牌货愣住了，她茫然了很久，似乎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甚至在她出生前近百年就销声匿迹的人，如此了如指掌。 对啊……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她本就与这位神妃十分相似，她也不会生出嫉妒之心。 既然相似，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为什么不能享受同样的荣光？ 这样的心情支配了她人生中一半的岁月，如今被问起来，她却茫然无法想起这种心情是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就是突然的，觉着本该如此。” 又是在记忆上做文章。 阿娜丝塔拿出十二分耐心循循善诱，问她在这个突兀的念头出现前后，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认识过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冒牌货思考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死亡之海……我当时，去过死亡之海。” 阿娜丝塔：……她这好几辈子，跟海还真是有缘。 第46章 . 踏进同一个陷阱 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 阿娜丝塔听说过, 或者自己去过的各个世界中，十个里至少有七个，会有死亡海域, 亡灵之海一类的地方。 毕竟嘛, 人类聚居的地方, 要掩藏大型魔法和宝物就不那么方便。 与之相对, 大海则宽广又隐秘，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就连某个魔法相对而言已经衰落到了鲜有人知的世界之中, 也有个叫百慕大的海域，充满了诡奇传说。 虽然有人一口咬定说那些灵异事件都是谣传。但阿娜丝塔可以确定，所以的辟谣, 都是因为他们没能找到正确的入口，所以压根不曾真的深入那片海域罢了。 而原世界中的这片死亡海域，阿娜丝塔去过, 但没完全去。 因为死亡海域的边界是在移动的。 当年, 阿娜丝塔曾经去造访过一座岛屿, 那座岛上的人在更古老的年代中，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用魔法将自己从人类强行变为了海妖。她是作为大祭司去考察记录了这件事。 按着她前些日子在神殿内看到的世界地图，如今那座岛屿所在的位置，已然在死亡海域的范围之内。恐怕那座岛早就被侵蚀掉根基，和其他的岛屿一同，在死亡海域之内没有规律的漂泊了。 这冒牌货在去死亡海域的时候尚未成年, 竟然能从那地方活着回来, 说明天赋不差。 可惜，她之后没把力量往正地方用。 据冒牌货说，她是雇了船, 想要去死亡海域内寻找上古遗留下来的珍贵法器。 运气不坏，很快就找到了某个藏了法器的岛屿，所以她并未深入，在那片满是雾气，无法分辨方向的海中，只待了三日就返航了。 至于她得到的法器，就是她后来名声大噪的那次献祭之后，侥幸偷生的关键。 说起来，这位冒牌货的人生经历也算丰富多彩，她还没公开表示自己就是嫉妒之主的神妃，因为在不断积蓄力量，从而被称为“收藏家”。 她在沙漠中试图血祭信徒，制造陆中之海，从而将被放逐在外的嫉妒之主重新迎回来。然后就被那位勇者小姐，以及因为太懒，所以力量还未完全复苏的懒惰之主这两位给包围，然后团灭。 倒也不算很丢人，毕竟是对上魔神本尊嘛。 哪怕是最咸鱼的那个，还只有三成实力。 本来，这个冒牌货应该也在那一次仪式中死透的，但她当时从死亡海域，得到的法器是一个可以使用一次的替身人偶，在马上要被懒惰之主的触手碾碎之时，人偶和她的位置置换了。 还并没被那位魔神发现端疑。 她侥幸偷生，过了些日子，再没听说过懒惰之主的消息，以为祂抛弃了祂的情人，就又想去报一箭之仇，又没成功。 之后才开始扯起了神妃临世的幌子。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当然，这之前，我也认为自己或许真的就是神妃您的转世……只不过，本来是想等重新将吾主召唤回来，得到祂的承认，再向世人宣称的。” 结果被搅了局，这辈子都不知道能否再集齐天时地利人和，重新举行召请的仪式，这才不管是否被承认，直接自称了。 如今对着正主，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吞吞吐吐的。 阿娜丝塔扶额。 她确实该不好意思。 毕竟连眼睛的颜色都是靠美瞳才能做到完全一致的。 冒充久了都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啧，也是可怜。 但她并不能分出多余的同情心来给眼前这位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只循循善诱:“你再想想，死亡海域那儿，没有异常吗？比如说，那些船员，他们竟然也都能抵抗得住那地方？” -- 第82页 虽然也听说过，有一些探险家和海盗，从死亡海域中捞出了宝贝，从而声名大噪。但这无不是以惨重伤亡为代价的。 黑金海盗团招募人手，却又并未将这些新人当炮灰肉猪，只凭这一点，阿娜丝塔就能笃定这位团长本质上是个善良之人，就是因为这太难能可贵了。 牺牲，而且是早有计划的牺牲，才是寻宝者们的常态。 而方才这冒牌货将寻宝的经过一笔带过，就好似全程都没遇到危险似的，光是这一点，就很奇怪。 冒牌货却道：“不是没有凶险，而是他们中了诅咒没当场发作而已……” 虽然当时，她也没看出来。 她在第二年，想起之前去了一次死亡海域也没有很艰难，就想再去一趟，捞更多法器，结果又去联络那艘渡船时，却听说当时的船长和船员，无一幸免都惨死。 她认为这是诅咒，而自己研习魔法，有天生的抗性，这才没受影响。 但也不敢再去了。 阿娜丝塔叹了口气。 果然是个被强行蒙蔽了心智的状态，才会这么多年都被利用着，以为是自愿，其实全由不知名的力量操控。 但凡她能想起常识，就该知道，越是会被反弹或抵抗的诅咒，当事人越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大概率根本就没有诅咒，那些船员只不过是被杀人灭口了。 又或者，他们在被找去的时候，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为了将她引入陷阱的导引。 疑云密布。 阿娜丝塔猜不到，为什么有人乐见一位冒牌货的诞生，不过从冒牌货本人身上，是榨不出更多线索了。 毕竟如果只是被动过手脚就能顺着线索摸到凶手的话，那她也被动过手脚啊，用她自己就行了，何至于等到如今。 于是，阿娜丝塔暂且决定，先行去将冒牌货丢给勇者小姐，了结傲慢之主交给她的这桩差事，然而就在她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发现教廷早就将放逐法阵给预备好了。 发现的有点晚，她一脚踩了下去。嘉 难道她也要从此在不知道什么鬼地方漂流了？她还只是个人类，搞不好得飘到死！ 紧接着，阿娜丝塔听到魔法阵外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勇者小姐，在数落教廷的神官们：“你们这么急着启动法阵干嘛？就算你们忌惮那位是嫉妒之主的神妃，也不至于这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吧？ 也就是这种伎俩对她没用，不然等到嫉妒之主什么时候回归，怕不是又要引发战争！” 嗯？对她没用，她怎么不知道？ 阿娜丝塔这样想着，转头就发现身边的冒牌货已经晕了过去，仿佛被洪水卷走了似的，顷刻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她还清醒着。 非常清醒，甚至还能有意识的躲开那些在时空之中，要裹挟着她，不知去向何方的凌厉乱流。 是因为骁骨舞衣，还是她本身因为接二连三的带着记忆重生，所以对此产生抗性，又或者是二者互相作用的缘故，她不能确定。 当然，滞留在这种时空缝隙之中，就跟宇航员只身悬浮在外太空一样，理论上不会遇到危险，但危险随时都存在着。 如果她是一位魔神，或者半神，体内拥有充足的魔力储备，那么她大可以轻而易举的规划路线。 不管是重新降落回原世界，狠狠教训一顿这些竟然把她也算计了，一起丢进陷阱的神官们。还是直接回自己熟悉的，那个自己作为女神混的风生水起的新世界，都很容易。 奈何她原本就刚去抓了个冒牌货，其实如今还挺……疲劳的。 她只能这么悬浮在原世界的空间屏障附近，眼睁睁看着那位勇者小姐，跟光明教会的神官们吵着吵着，几乎都要动起手来。 不过后来被拦住了，教廷那边似乎来了个很有地位的家伙，一边跟勇者小姐道歉，一边打包票那位神妃绝对没问题的。 “她又不是无意之中踩了陷阱，她会很快回来的，比任何一位被放逐的魔神，回归的都要更快。” 嗯？ 阿娜丝塔对于这话很是好奇，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发现那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神官，是重瞳。 在古老传说之中，重瞳之子都是天命的先知，他们体质纤弱，很少能活到成年，也没有什么魔法天赋。但多出来的两只眼眸，一只看过去，一只看未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重瞳之子所不知道的。 啧，真是没想到，教廷竟然藏了这样一位大宝贝。 如果她提前知道这么一位重瞳之子的存在，那她高低也要去拜托他，帮自己找关于诅咒的线索，万一他那两只金贵的眼睛，真的就瞧见什么了呢？ 但她还是不懂，自己到底能怎么回去。 总不会是哪位魔神刚好路过帮了她一把，把她丢回去吧？ 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但等了一阵子，阿娜丝塔发现根本就没有路过的贵人，反倒是她自己，体内某个地方，仿佛生了第二颗心脏似的激烈的鼓动着，让她有些不舒服。 被瞬间回忆起来的《异形》系列电影吓了一跳，可随后，她想起来，这大约是当初利维坦留在她身体内，与她共享的，魔神的生命力。 这份力量原本始终安静，没有存在感，只有在她每一次轮回时，才会跟不愉快的记忆一同，被她拎出来骂上几句。 -- 第83页 可如今看来……这力量，或许她也是可以用的？ 第47章 . 记忆 “不要爱上其他男人，知道吗？”…… 阿娜丝塔第一次, 试图去掌控体内这股力量。 她不知道之前的几次人生中，有没有过这样的尝试，但此刻, 她只是无师自通的, 闭上双目开始冥想。 意念内化之后, 体内的脉络从血肉变为魔力构筑的晶莹网络。 寻找到潜藏的力量之后, 她开始尝试去理解，去融合, 直到这与她原本并非一体的律动，逐渐和她的心跳同调。 利维坦留给她的，与其说是一缕不死不灭的生命力, 更像是硬生生从祂的灵魂中，分割下来的一部分。 它的力量可以使用，耗空了也能逐渐补充回来, 甚至如果利维坦愿意, 都能在其中投放意识。 倘若利维坦真的这样做了, 那确实很可怕，体内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什么的。 但并没有，这只是温和的力量，在让其化用为自身魔力网络的一部分之后，阿娜丝塔甚至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 有了这份力量，阿娜丝塔可以一次性的，施展一个魔神级别的魔法。 或许可以射一道魔法弹, 轰烂那个给她设陷阱的人渣神官。 不过, 在脑内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之后，阿娜丝塔还是决定理智一点，决定进行一次位面旅行, 让自己不至于这么飘着，步奥利菲尔的后尘。 唯一的问题是，她应该将目的地选在哪里。 第一次进行位面之间的穿梭，阿娜丝塔没有可以用来导航的锚点。可选项只有两个，要么去原世界，要么回她的新世界。 左思右想，她选择了新世界。 虽然找重瞳之子打听线索很诱人，但如今嫉妒之主的信徒们，跟光明教会之间，关系很紧张。以她神妃的身份，不是很容易接触得到教廷的大宝贝。 走程序能拖到天荒地老，来硬的更不行，她若是擅自抓了光明教会的高位神官，就等着下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吧。 既然如此，他都说了自己会很快回来，那么就算现在选择去新世界，等他口中那个不久的将来，她能再一次回来的契机好了。 真有想问的话，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况且，她也有些想念她的新世界了。 也不知道自己陡然消失这么久，信徒们会不会以为她死了？ 其他神灵，特别是那个风暴之神，会不会已经蠢蠢欲动，想要鲸吞蚕食属于她的信仰了？ 赶紧回家。 跨越时空的穿梭是格外漫长的。 阿娜丝塔在这期间，只觉着是做了一场冗长又无聊，却不论如何无法醒来的梦。 梦中的风景不由她控制，却连闭上眼睛不看，或者中途休息一下都做不到。 她想，哪怕将来再一次积蓄起力量，能独自进行跨越位面的旅行，她也不会轻易尝试的，这太累人了，几乎能把灵魂都熬干。 她想起之前利维坦半开玩笑的诉苦，其实已然淡化掉了最痛苦难熬的部分，并非是故意在装可怜。 很难想象，利维坦一次次的在这种漫无边际的旅途中，不断往返，只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丁点儿，能解除她诅咒的可能性。 等阿娜丝塔终于回到她熟悉的小家时，正值飓风过境。 自海上吹过来的风咆哮着。 遥望远方的海岛，隐隐有温暖的灯火，看来那些跨洋电缆确实够结实，连这个程度都抵御得住，让人很放心。 只不过，别人家灯火通明，几乎能瞬间联想到欢声笑语，以及炉子里刚烤出来的热面包，而阿娜丝塔这儿，却只有冰冷冷的房间。 冷的仿佛室内室外一个样，就是一栋房子，而非一个家。 进屋之后，阿娜丝塔捏碎了一颗珍珠大小的简易魔力容器。 片刻之后，镶嵌在墙壁上的长明烛悠悠的亮了起来——这玩意儿本来应该是光感全自动的，只要天黑就会自动亮起来。奈何本身很粗糙，“电池”不够大，只能捕捉屋子里的魔力源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久，就连蜡烛都耗空了魔力。 千万别是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不然她就白回来了。 还好，看日历才走过一个半月，正是北半球冬日降临的日子。 这段时间，利维坦留下全自动回复AI始终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所以大部分信徒甚至都没察觉到，女神这段日子根本就是失联状态。 总体来说还算稳定。 私人的联系是完全无法回应，自从十几天以前，哪怕反应再慢的人，都意识到，她此刻就是处在完全失联的状态，让她座下那些格外尽心的神官，还有称得上朋友的几位，都忧心不已。 水晶球里被单独列出来的，并非是祈祷类目，而是单纯的消息堆了非常多。 有贝罗那种哭泣猫猫头表情包三连的，也有墓葬之神那种也不知道是在阴阳怪气，还是过于直接，问她是不是死了的。 阿娜丝塔如今很累，心说反正也不差这一日，就明天再统一回应好了。 她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陷入了冗长的梦境。 梦里，是一片广阔的原野。 她的视角几乎看什么东西都要抬头仰视，大约是个小孩子。 远处有村落的影子，但她并不想回去，似乎是因为夏夜的萤火虫太美好，所以竟然在林中越走越远。 -- 第84页 直到天黑，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也并不担心，毕竟这林子里，据说是没有猛兽的。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自信，梦中的小阿娜就是认定，到了明日会有大人来寻她，或者只是采摘野菜的时候碰巧遇到，将她带回去就可以了。 于是，她躺在林中一片空地上，抬头仰望着星空。 璀璨星河投下静谧的光，她能感受到，内心是平静的，甚至略带一丁点小兴奋。 这无疑是喜悦。 在体会到这一情感时，阿娜丝塔突然回过神来，咦，她竟然在梦里很开心？ 梦是大脑对记忆的捏造再加工，一直以来，阿娜丝塔的梦境基本都有关于回忆。 在诅咒的作用下，就算做梦，梦到的而且是那些并不让人高兴的回忆。 而如今这一段，是她幼年还没遇到利维坦的时期，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竟然回想起了童年的快乐时光？ 这是诅咒逐渐消退了吗？ 正摸不着头脑，阿娜丝塔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循着声音望过去，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生着尖长的耳朵，有着不分性别的美，月光洒在他身上，都显得很温柔。 如果是年少无知的小女孩，大概会被这画面迷惑的神魂颠倒。可如今的阿娜丝塔，只是透过幼年的眼睛冷静审视这男人。一个精灵，还是伪装成精灵的其他东西？ 看不出来。 唯一能确定的是，原来她在这么小的岁数，就已经跟魔法生物扯上关系了。 精灵凑近之后，凝视了阿娜丝塔一会儿，略微歪头，似乎一脸天真：“你不怕我？” 阿娜丝塔听到自己疑惑的反问：“为什么要害怕？” 精灵蹲下来，笑了。 “不知道也不要紧，莫不如说不知道更好。那么，这位可爱的姑娘，你愿意稍作等待，于再回时，成为我的新娘吗？” 阿娜丝塔此刻只觉着满脸问号。 大兄弟，仗着自己脸好，就肆意暴露自己是个恋童癖，这样好吗，要不要收敛点儿？ 而且，她如今还只是个在村里村外乱跑的孤僻野孩子而已，何德何能就被看上了。 她倒是联想起了，在幼年时，听过会有妖精拐骗幼童的传说。 但好像，妖精们都是为了捉奴隶和储备粮，并不是拐童养媳。 但眼前的奇葩人儿并不给少女反应的时间，而阿娜丝塔在这段明显是回忆的梦境中，哪怕清醒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实际上，她也不想改变，她还想看看，这荒唐的家伙，还能做出什么更没底线的事。 于是，阿娜丝塔眼看着这个男人用藤蔓给她编织出一个冠冕。 原本只有绿色叶子的藤条，在他手中，竟然生出了花苞，开出花来。 芬芳四溢。 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稀奇的东西，年幼的阿娜丝塔发出赞叹之声，她非但没拒绝，反而接过来之后，就立刻戴在了头上。 男人笑眯眯的：“既然你答应了，那么将来，不要忘了我，也不要爱上其他男人，知道吗？” 似懂非懂的小孩子歪头看他。 阿娜丝塔心想，不愧是我，在这个情况下，也没傻乎乎的直接点头。 但男人却不管这么多，他自说自话：“接受了我的求婚礼物，那么你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记住，遗忘我，就是遗忘所有的快乐。虽然这世上痛苦远多于喜悦，但如果一丁点喜悦都无法留住，那早晚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丧失掉。”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向辽远的星空，目光中带着很明显的狂热，也不知道那个方向，能让他联想到谁。 等他转而又看向阿娜丝塔时，眼中的狂热变为了审视：“你如果是个聪明的姑娘，就知道该怎么选。” 说罢，人就转头走回了密林之中，柔和的光亮也消失了。 随着他的离开，梦中的星空也暗淡下来，逐渐下起了雨。 第48章 . 幻觉 幻觉和风暴之龙开始交谈。…… 梦境的色调陡然变的真实起来, 凄风冷雨开始砸下来，梦里的小阿娜慌忙忙的在冰冷和黑暗中寻找躲雨的地方，之前那璀璨的发冠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记忆到这里中断, 梦醒的很突然。 阿娜丝塔皱了皱眉头, 她在床上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 只觉着身体还在发冷。 这梦对身体的影响有这么大？ 迷茫了好一会儿, 阿娜丝塔才意识到，她睡觉之前忘了把同样耗空了魔力, 没能自主重新工作的暖气打开，所以被狂风暴雨虐待了一整夜的屋里很是阴冷。 而她作为一个人类，在这情况下, 感冒是很正常的事。还好，虽然总是被称呼为女神冕下，但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人类这一点, 日常药品都是常备的。 在吞下去两片特效药之后, 阿娜丝塔的神智逐渐清醒。 “遗忘他, 就是遗忘快乐？” 阿娜丝塔对于童年的记忆很模糊，但她印象中，自己作为一个乡野孩子很是皮糙肉厚，很少生病。 唯有一次生了重感冒，正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在林子里淋了一夜的雨。 那时候高烧不退，她糊里糊涂的, 能隐约听到父母在低声交谈, 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病死了，又止不住抱怨，说她就算病死了也是活该。 谁家孩子大半夜不回家, 在外边淋雨呢！ -- 第85页 他们甚至还在病床前谈论，会不会就是因为她自幼的古怪，所以才被那些会专门抓走小孩子的妖精盯上了。 而同样因为她的特殊，所以逃了回来。 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他们说，村里已经有其他人在担心，阿娜丝塔就这么逃回来，或许会把那些妖精引回村子里，带来不幸。 要知道，妖精可是很记仇的，如果它们拐不走阿娜丝塔，却将村内其他的孩子抓走怎么办？ 承受着村民们的闲言碎语，似乎正是阿娜丝塔的父母，下定决心将她送去神殿，从此斩断关系的契机。 如今看来，这件事还可能是诅咒的根源。 阿娜丝塔觉着很荒诞。 如果这段记忆真实无虚假，没有潜意识在作怪添油加醋一番，那他可太……脑残了！ 说什么让她等着，别忘掉他，那当时直接把她带走不行吗？ 传说里拐小孩的妖精，那也是连哄带骗的拐，断然没有自说自话一番之后，让小孩主动跟着，不跟着他就会下诅咒的道理。 小孩子哪能想那么远嘛。 而且他说以后一定会回来找她，也根本没来。 利维坦又不恋童，祂跟自己第一辈子，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成年了。 总之，很莫名其妙。 动机不明，阿娜丝塔甚至有些担心，自己该不会只是太过倒霉，遇上了个报社的疯子吧？ 那种家伙在原世界里其实非常多。 不过…… 果然还是有意为之，否则也不会在百年之后，还搞出个冒牌货来兴风作浪。 阿娜丝塔这样想着，将脆土豆片咬的咯吱作响，仿佛是在咬那个万恶之源的耳朵。 空间跳跃带给她的不光是疲劳，还有空乏，对于味觉刺激的渴求让她根本不能满足于病号餐。 不知不觉就吃了三盘子，直到机械性的想去拿第四盘，发现恒温箱里已经见了底，阿娜丝塔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化悲愤为食量。 这样太颓了。 她强打精神，去给所有关心过的人报了平安，转头发现监控室里一片红灯闪耀。 冲过去一看，发现是因为入秋之后，接二连三的飓风，让一些海边居民苦不堪言。 这个季节，很多人都在将先前捕捞上来的鱼晒成干货，这样才能保证，接下来无法出海的日子里，不至于只能刨土豆吃。 再这样下去，那些晒在外头的鱼，恐怕就要被雨水泡烂了。 阿娜丝塔揉着已经圆滚滚的小肚子，心说刚通电果然还是不懂得利用。不靠天吃饭，用机械烘干多好嘛。 如果一时没法制造或者修好那么多机械，至少也应该把旧时代的科技学起来，至少能有个准确率高一些的天气预报，在暴雨到来之前，将晒在海边礁石上，那些一旦涨潮了就收不回来的鱼收回来。 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是她去施展一下神迹的时候了。 反正关于诅咒，她就算被突然塞了一手线索，却也没有调查的条件，不能陷在里头，一味划水不工作。 于是，她闪现到了风暴最严重的的地方，找了个好位置，跳起了止息之舞。 这种程度的风暴，不靠这种近乎于舞蹈的仪式，去用肢体动作来随时感受，并控制魔力与风的走向，是无法解决的。 女神之舞很快吸引了居民们的目光。起先还只能在窗后看，后来雨势稍减，就有很多人冒雨跑出来围观。 与此同时，天空之中有巨大的影子略过。 风暴之龙竟然也来了，它驻足在了不远的礁石上，凝神看着这一幕。 它大约是对普通人用了障眼法，所以并未引发轰动或骚乱。阿娜丝塔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舒服，但最终还是决定假装看不见。 毕竟对风暴之龙来说，这大概就跟看后花园里的土拨鼠没什么区别吧。 等这一曲舞毕，阿娜丝塔也觉着消化的差不多了，刚要一个闪现术离开，突然体内的魔力奔腾翻涌起来。 这样磅礴的力量，非常不对劲，就好像有什么不属于她，不被她所控制的东西要破开皮肉硬生生钻出来似的。 阿娜丝塔额头冷汗直流。 所以记忆的复苏，其实是诅咒下一环节的开始吗？ 否则，她想不通这剧痛是从哪里来。 难道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死亡对阿娜丝塔来说并不陌生，她此刻最强烈的念头，竟然是希望自己能死的体面一些。 好歹是诸多居民的信仰，死也要死的体面。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包庇，这会摧毁他们的心灵支柱。 于是，她忍着强烈的不适，一个闪现术就消失了。 念咒的时候太急切，所以没能规定该去哪里，等回过神来，发现身在一处很陌生的山坳之中。 所幸距离先前的海边有了一定距离，至少没被风暴波及，虽然空气也湿漉漉的，但只是寻常吸饱了露水的厚实苔藓的气味，并不会让人太难受。 苔藓很软，让本就因为剧痛而四肢无力的人踩在云上一般。 阿娜丝塔捂着胸口躺下来。 这辈子就要以此作为棺木，倒也不是非常糟糕。 然后，她听到了振翅之声。 风暴之龙察觉到了不对劲，追了过来。它问阿娜丝塔是否需要帮助。 -- 第86页 阿娜丝塔只觉着自己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她强打精神道：“或许可以拜托您，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把我就地埋在这，并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死了。” 作为神灵，失踪永远比能找到尸体的死亡，更体面一些。 风暴之龙则不解的歪头：“我想，你不会死的。当然，如果你被身体里的异物折磨到了不想活下去，或许我可以帮你把它取出来。” 说罢，尖锐的爪子就朝着阿娜丝塔伸过来。 阿娜丝塔此刻痛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她不禁想，这诅咒难道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一块肉，一个肿瘤吗，竟然说拿就能拿出来？ 如果真能办得到，那利维坦差在哪儿，怎么就解决不了呢？ 然后她就看到，利维坦拦在了风暴之龙面前：“你是要对别人的未婚妻做什么呢，她身上没有任何你能解决的问题，同样的，你也没资格碰她。” 阿娜丝塔觉着自己这一回的死亡场景还挺梦幻的，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走马灯。 毕竟利维坦就算真有这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重新杀回了被放逐的世界，创下开天辟地以来的记录，那至少得有点痕迹吧？她可根本没感受到有利刃劈开空间壁垒，从而将这个世界内外侧相连的剧烈魔力波动。 所以，真的只能是幻觉。 然而接下来，她竟然还隐约听到，幻觉和风暴之龙开始交谈起来。 大概是围绕着，她体内的诅咒和灵智缠绕，不分彼此，非要扯出来当然做得到，但从此她就会成为一张白纸。 难听点就是弱智，无法记住任何东西的弱智，而且是哪怕重新转生都会如此。 风暴之龙认为，但凡圣灵，并非都有灵智，为了减轻痛苦抛弃灵智没什么大不了。但利维坦则充满嘲讽的表示，牲畜就是牲畜，哪怕已经有用半神的力量，却还是狭隘低智。 阿娜丝塔听的想笑。她的幻觉这么厉害，都有了实质了…… 难道从方才风暴之龙出现开始，就是她的脑内妄想？啧，她真是疯了，临死的跑马灯都是利维坦和不相干的家伙争风吃醋开嘲讽。 接下来，阿娜丝塔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在疼醒之中醒来。 随后她发现，自己此刻正被一个人抱在怀里，顺着山谷的走势，顺着溪流往下游走去。 男人似乎体温偏低，所以这个怀抱不是很温暖。 有熟悉的气息。 她勉强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无比熟悉的，暗金色的眸子。 第49章 . 碎片 是祂，又不是完全的祂 “真的是您？” 阿娜丝塔能隐约察觉到独属于利维坦的魔力波动, 不会是旁人伪装的。可这魔力又很微弱。 该不会是祂尚未彻底解决掉身上的污染，就急不可耐的回来找她了吧？ 祂是早就回来了，但一直悄无声息的徘徊在附近不露面么？ 想不通。 利维坦则是叫她先别想太多, 又说她如今还没有适应, 与祂合二为一的这种状态, 具体的情况, 等她舒服一些，再给她解释。 什么叫合二为一啊…… 这词听起来有些糟糕。 但阿娜丝塔确实无暇思考那么多, 她虽然得以清醒这一会儿，但还是很难受。 如今体内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但不适感仍然存在,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她在生孩子，还是剖腹产, 只不过先前根本没打麻醉, 如今打了, 非全麻，所以有意识的知道自己被开膛破腹，只是不疼了而已。 仿佛身体漏了个洞，如果她动一动，把这个洞转到了侧面，力量和灵魂就会一起流出去。 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利维坦哼起了歌, 是阿娜丝塔没听过的语言。 听不懂内容, 就会被旋律所吸引。 利维坦的步子，山谷中偶尔响起的虫鸣鸟翔之声，都逐渐跟曲子的节奏同调。 她很快随着舒缓的节奏悠悠睡去。 再次从沉眠中趋近于清醒时, 耳中听到的调子已经变成了熟悉的海浪声。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很浅的盐池之中，这地方是海水浪头大了才会有水涌进来，经年累月，盐度变高，密度非常大，就和死海一样，不会游泳也可以浮在水面上。 如今，水面被阳光晒的暖融融的，阿娜丝塔泡的很舒服，直到发现身上的疼痛已经趋近于无，她才慢悠悠的转头。 正好看到了一片浅粉色的沙滩。 沙滩上满是深浅不一的繁复纹路，阿娜丝塔意识到，这是利维坦绘制过的魔法阵。其中一部分被远处的海浪打碎，已然看不出原本的作用。 大概能猜到，是让她更好受一些。 她直接一翻身，在盐池中跪坐起来。 水很浅，只将将没过她的胸口。 她太好奇了，根本没法完全抛到一边，只一心享受此刻的舒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现在能给我解释清楚了吗？” 利维坦点头，但随即又眯了眯眼睛：“你想让我，从哪儿开始讲呢？” 看来是没法长话短说了。 阿娜丝塔一指周围：“就从您如今为何衰弱到了，需要画魔法阵的程度来讲吧。” 凭着这一点，利维坦就能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斩获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二项神界记录，只不过这次，是丢人方面的。 -- 第87页 利维坦笑了笑：“好，就从这儿开始讲。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希望，你能不再用敬语来称呼我，毕竟我并非那个嫉妒之主。或者说，我是祂，却又不是完全的祂。” 这话让阿娜丝塔云里雾里的。 他说，自己是嫉妒之主硬生生分割下来的碎片。 跟埋在阿娜丝塔体内的不同，她体内只共享了一部分力量，是生命力也是魔力，但并不具备意识。 而她眼前的这个“利维坦”，是有意识的。 将灵魂切割分裂并不容易，所以这块碎片沉睡了相当久的时间，这才找过来。 “而碰巧，就遇上了对你意图不轨的家伙。” 说这话的时候，利维坦轻哼一声。 “也不知道那只爬虫怎么如此自信，竟然敢一直骚扰你。” 指的自然是风暴之龙。 阿娜丝塔眨了眨眼睛，唇角不受控制的开始上扬。心说来了，就是这个味儿没跑。 这一定是利维坦本尊，化成灰她都认得。 哪怕只是碎片。 “我从没听说过，能将灵魂也分割开，这么说来，你跟……”阿娜丝塔指了指头顶，“你跟嫉妒之主本尊，已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流亡在外，还不断辛苦消化侵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利维坦，会不会嫉妒自己切下来的碎片？ 利维坦笑了：“其实就连我，听说这件事也没有很久。” 据说，这还多亏了那位复苏的懒惰之主……的那位老情人。 当年勇者小姐的前世，也就是鼎鼎大名的那位圣女，就是用分割灵魂的方式，将懒惰之主拆分成了千万个碎片，分别封印在不同的地方，才让祂沉睡了千年之久。 后来，这些碎片复苏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各自为政的，虽然都有作为懒惰之主的全套记忆，但在活着的时候，并不能和其他个体完全共享记忆和力量。 直到其中一个死了，被其他个体融合，二者才算交融共享全部记忆。 而在没死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将自己的经历，发短视频一般，传递给其他碎片。 在阿娜丝塔闭关的那一个月里，利维坦就鼓捣出了一枚碎片。 相比于本体，这枚碎片其实弱小的很，如果跟本体再度接近，就会融合，重新回归本体，自然也就没有嫉妒不嫉妒这回事。 说到这儿，阿娜丝塔眼前的这位利维坦突然玩味的笑了：“虽然到了那一日，祂能共享如今我们经历过的一切回忆，但到底不是祂亲身体验过的，想必心底里，还是会很气恼。” 哦好吧，该嫉妒还是会嫉妒的。 虽然很令她惋惜，甚至不禁去猜想，拆分灵魂会多么痛苦。可这样没有魔神的威压，却能陪伴在她身边的碎片，反倒真的应了她之前赌气说过的那句话—— 或许这辈子，她真能拥有近似普通人的幸福也说不定。 但是好消息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的话题，就让阿娜丝塔的心情又低沉了下去。 因为利维坦表示，她先前的疼痛，跟自己留在她体内的力量无关。 这一点阿娜丝塔早猜到了。 利维坦就算希望自己对祂印象深刻，但祂又不是疯批文学中的男主角，不会采用以痛苦加深刻印的方式。 祂舍不得的。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我体内的诅咒发作了，或者说是诅咒的形态发生了变化，正好您如今就算力量没那么强盛，但知识储备量总还在的吧？可以帮我分析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她从头说起，将关于自己回到原世界的所见所闻，以及昨夜古怪的梦境，一股脑儿都说了。 这期间，随着太阳落山，盐池里的温度也变低了，阿娜丝塔出来之后，给自己用了个小小的法术。 只不过，水分是快速蒸腾掉了，可盐还在，衣服结块了，一动就掉渣，十分难受。 于是，她索性带着利维坦的碎片回家，换过衣服之后才将前因后果都讲完。 天已经黑透了，长明烛的火光幽幽亮起，利维坦的神情在闪烁的火光下晦暗不明。 “我无法感受到你体内的诅咒发生过任何变化。同样，若是在我们相遇以前，你就背负了诅咒，我没道理在那时，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阿娜丝塔茫然不解的看祂，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利维坦继续道：“所以，这诅咒是在你第一次承受死亡时，才开始生效。” 所以，幼年时见到所谓的精灵，这段记忆不是因为诅咒而忘却，大概率只是因为发烧了。 “至于疼痛……抱歉，我之前说跟我的力量无关，看来并非如此。大概是这份力量，想要试图减轻诅咒，又被诅咒反噬，从而在你体内，打了一场战争。” 别管这场战争究竟是哪一方力量获胜，作为战场的这具身体，疼痛都在所难免。 阿娜丝塔陷入了沉思。 力量是前一天就用了，记忆也是那一晚就冒出来了。 没道理会等到了今天中午，她在试图止息风暴的时候才突然疼起来。 除非，还有哪个条件，是她和利维坦，都没有察觉到的。 第50章 . 普通的脸 和戏谑的恶意 触发式的, 隐秘的条件。 -- 第88页 阿娜丝塔陷入了沉思，她只能用排除法了。 细细回忆这段日子的经过。生病？不可能。百十来年过去，大病是没有, 小病她经历过许多次了, 哪一次也没触发回忆, 况且这一次虽然她认为自己即将要感冒, 但也被几片特效药给压回去了。 思来想去，这一次跟往常她经历过的日常有何不同, 也只有一点—— “所以，是因为我使用了您给我的赠礼，这才触发了吗？” 毕竟利维坦分给她的生命力, 其中的魔力，她也是第一次才用了。 她越想越觉着是这个道理：“您看，之前那份力量都是在我死了又转生的时候起效, 但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嘛, 浑浑噩噩的, 就算有意识也没有身体，没身体还怎么痛呢？所以才一直都没触发。只有这一次，我不仅主动使用了这份生命力，还一度将其耗空了。” 而这份力量，是在她去跳止息之舞的时候，开始重新积蓄起来的。 所以刚好启动了对抗诅咒的功能。 可还是有些问题，诅咒为什么会突然反噬呢, 不早不晚, 偏偏在她那一舞即将结束的时候，疼了起来。 还是剧烈的，突然的。 阿娜丝塔想到了一个很糟心的可能性。 “会不会, 是因为那家伙当时，出现在我附近，意识到我体内的力量，或许会让诅咒松动，所以出手加固了？” 毕竟，那段记忆里，不是说过会来找她吗？ 利维坦也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祂甚至瞥了一眼窗外：“也许，此刻我就在你身边这件事，他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说罢，祂凑近阿娜丝塔，似乎想要宣誓一下未婚夫的主权，但见阿娜丝塔面无表情，确实是连开玩笑或者跟祂拌嘴的精力都没有了，便也没做什么，只是打了个响指，让所有的窗帘都落了下来。 阿娜丝塔觉着这大概没用，如果那家伙已经知道了，所以吃醋生气，那如今再遮挡住，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她跟利维坦同进同出，这件事在这个世界内，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自从和廌神那一战之后，传说演化出了许多版本，但对于魔法和魔神的属性，很熟悉的人，应该可以很轻易的推导出浮夸辞藻背后的真相来。 这就很棘手，但阿娜丝塔其实不在乎。 她一早，就做好了被仇人找上门的准备，都不怕因此而死了，其他的更不在意。 就怕那家伙其实并非来寻仇，而是突然要来抢人。 此刻在她面前的利维坦，尚且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威压，不会因为共处一室就不自在，只是一枚碎片而已。 看起来和往常没差，但哪怕只是帮助她迅速恢复力量，都得先画魔法阵，可说毫无战斗力。 万一那个精灵耳朵，把她抓走，又对她的记忆动手脚，让她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都忘掉，再暗中做手脚，将这枚碎片也毁掉，那就糟了。 那样一来，就如同车轮原地转了一圈，费尽辛苦却没有前进。 这才是阿娜丝塔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她看向利维坦：“不然，咱们狐假虎威一下吧？” 万一，那精灵耳朵这么多年都没露面，完全是因为忌惮利维坦，如今发现祂不在这个世界了，这才露头，那她如今搬回利维坦的宫殿里，或许能拖延一阵。 这期间，也能尽量试探一下，看看那精灵耳朵的实力如何。 利维坦觉着可行。 甚至，在连夜搬到祂的住处之后，祂还又将宫殿沉入了海水之下，恢复成了先前那谁都无法找到，除了他自己以及阿娜丝塔，谁都无法进入的状态。 还好，这些禁制本就存在于这城堡的墙体之内，所以如今哪怕只是碎片，也能启动。 先前按着阿娜丝塔的喜好，修建的花窗，并不曾破坏这一禁制，如今透过彩窗，能隐约看到供电之外，鱼群穿梭带来的光影。并不压抑，反而十分瑰丽，是个隐居养老的好地方。 但是，在和利维坦朝夕相对了几天之后，阿娜丝塔又开始待不住了。 虽然她自己这辈子，终究也会重蹈覆辙的沦陷在魔神先生无条件的宠溺和包容之中，从心底里无法拒绝他的追求…… 可她不想过早的开始离群索居的，老夫老妻的生活。 而且，她是喜欢把最喜爱的那颗糖放在最后享用的性格，诅咒的事没解决，她就没法安心。 但她并不希望利维坦的这枚碎片去冒险调查。 只是碎片，真的遇到意外，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守着空旷的城堡睹物思人了。 于是，阿娜丝塔开始假装埋头工作，真正目的是通过信徒的祈祷，寻找这些日子，有没有针对于她的异常。 暂且没有异常。 信徒都在热烈的期盼女神冕下再度露面，这是正常的。 还有人皇在祈祷，询问女神是否肯赐下建造发电站的技术，这也很正常。 到底是能当皇帝的人，常识还是有的，知道跨海电路没法拉那么远，同时，一座核电站也不足以支撑更大的消耗量了。 阿娜丝塔蠢蠢欲动，她突然觉着，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出门一趟。 她决定，不光给人皇回应，同时也打算给她势力范围之内的海岛居民更多的便利。 他们迫于生计太久了，如今有了电力就跟乍富的穷人一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运用，让她忍不住想要手把手的去教。 -- 第89页 利维坦没拦她，这倒是让阿娜丝塔吃了一惊。 虽说如今以一枚碎片所承载的力量，似乎也拦不住，但就这么轻易的放她出去？ “明珠本不该蒙尘，去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祂这样说。 得到了利维坦的支持，阿娜丝塔没有后顾之忧了。 于是先行去了人皇那儿。 这一趟与其说是降下神谕，赐下恩典，更像是在谈生意。从始至终电厂都不是她的东西，她只是指点了人皇，可以凭借她的名义，去海岛上邀请懂得这些技术的人类来协助。 人皇是懂得分寸的，他会给那些背井离乡来搞建设的技术工开出不菲的工资。 属于是人才引进，互利互惠。 转头再去各个群岛，想要开展新的业务，就得先让民众们看到好处。 这稍微有点不顺利。 她的神官们听说要让居民们自发去搜寻当年遗留下来的气象记录，甚至包括修复一些电子设备之类，先一步提出了疑问：“如果只是需要预测天气，那么来向神灵祈祷，不就可以了吗？” 这对他们来说更方便，毕竟不管是否祈祷，祭祀活动总是少不了的，而如果自行修建气象站，似乎是额外的成本。 这确实是阿娜丝塔需要考虑的问题。 神官的疑问，正是居民们一定会有的疑问。 虽然她当过祭司，如今也是被人敬仰的女神，但其实很赞成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理念。 科技既然有的发展，为什么一定要仰赖神灵呢？神灵也是说死就死的，万一再来一场小灾变，让她跟风暴之神一起凉了，相关的领域可就有了空档，很难说接下来会隔多少年，才有新神灵能庇护人类。 毕竟，如今人类也少了，其中基因变异，有魔法才能的神灵预备役，出现概率也更低了。 但她眼里的理所应当，居民们恐怕很难想通。他们不可能接受，自己顶礼膜拜的神灵，随时可能抛弃他们去往生这一事实。 阿娜丝塔思索再三：“既然如此，先办学校吧。” 教居民们知识，是明面上的好处，居民们对于免费的学堂，还是很乐意来听的。毕竟不是每一次祈祷都能有回应，学会的知识越多，就越能够在出海时，或者其他极端情况下，不用等待神灵的恩典，也能好好活下去。 而暗地里的好处，就是让他们重拾作为万物灵长的自信，比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灵身上，不如信自己，信科学，亲手铺下未来要走上的路。 如今，他们或许还察觉不到，但长此以往，一定会奏效。 大灾变之前，人类缺少对自然的敬畏，盲目迷信科学，这不好。 大灾变之后，人类过度依靠神灵和魔法，忘记自己其实有能力过上更安全富足的日子，这也不好。 侍奉海洋女神的神官们，素来因为女神的仁爱，认为自己的人生将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坦途，他们在接到这一神谕的时候，都还没人想得到，这竟然会是事业生涯中最大的难题—— 要当老师，首先自己的授课水准得过硬，其次，还得有学生啊！ 你的学生多了，那我就没学生可以教，虽然游手好闲也不会被降下神罚，可吃空饷总是很让人不好意思。 莫名其妙就卷了起来。 如何协□□师们的心理，同时平衡学校之间的招生大战，这都是很多年之后，才需要烦恼的问题。 如今，阿娜丝塔光是想象一下，或许得人到中年才能看到办学成效时，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还真是飘了，前几辈子都英年早逝，这辈子分明遇到了最多的麻烦，却都开始畅想活到中年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第一所学校的开学典礼。 她给自己做了伪装，混在人群之中了全过程。 折腾了这么久，仍旧没能将那个精灵耳朵钓出来，阿娜丝塔都想放弃了。 或许，之前的假设并不成立，那家伙根本没出现。 又或者只是短暂的来看了一眼，就又溜了。 阿娜丝塔这样想着，正打算找个僻静些的角落用闪现术回去，目光随意的扫过人群，突然脚步停了下来。 在和一个男人四目相对时，她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原本，阿娜丝塔伪装的很好，直接用当地特产的面具将全脸都遮上了，而同样打扮的人在这看热闹的人群中还有很多，没道理只有她会引人注意。 那个男人的脸很普通，可眼神却让阿娜丝塔十分不舒服。 那眼神虽然温和，深层却仿佛藏着某种戏谑的恶意。 这个眼神，让她莫名想到了几个月前那荒唐的梦境。 阿娜丝塔立刻躲入人群，往男人相反方向，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转头就见男人过然跟了过来。 “好久不见，所以，如今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开门见山的直接挑明来意，随后他将一张□□从脸上撕了下去。 并非是用魔法伪装，而是用很人类的手段。 这对于阿娜丝塔来说，更难以看透，而且技术相当高明。 露出的一张脸，果然跟先前梦中的那位精灵有几分相似。 第51章 . 闭环 可笑又无解 如果没做过那个梦, 阿娜丝塔绝不会注意到这张脸。 少了在暗夜之中自带圣光的朦胧感，又没有精灵白入月光的皮肤和尖耳，看起来就平凡很多。只是个普通的, 比较英俊的男人而已。 -- 第90页 十分满分的话, 勉强能得个七点五分的男人, 阿娜丝塔在汹涌人潮中每天都能遇上那么两三个, 她甚至多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给。 如今，她凝视着男人, 虽然明知就这样对上，可能会有危险，却并不想走。她太想弄明白, 自己这近百年来的混蛋遭遇，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男人意识到了她的抵触，没靠近她, 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目光中略带欣喜。 “很好, 你终于回忆起我来了。” 阿娜丝塔很莫名：“所以，我回忆起来了，然后呢？咱们什么仇什么怨，让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折磨我，还要回到犯罪现场来品味？” 她没在男人身上感受到那种，完全无法抗衡的威压。 说明他不是真神，至少不是利维坦那个等级的存在。 看起来, 对手要比想象中的弱。 善于掩藏气息的半神其实她也难以应对, 但至少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所以她态度很强硬。 男人却只是微微歪头：“折磨你？分明是你忘了约定，先对我许诺，之后又去跟别人卿卿我我, 就算看到了我，也彻底无视我的存在，对于被伤透了心的人来说，这点报复算什么？” 阿娜丝塔无语：“别乱说，我可没给过你任何许诺。” 就算真许诺了，她也不可能跟一个莫名其妙的□□搅合在一块儿啊！ 况且，就算她没生过那一场病，忘了幼年时那次堪称灵异的经历，可男人根本没出现过，怎么能算是她彻底无视了男人的存在…… 不对，等等？ “你之前，就是跟方才一样，带着厚厚的伪装，出现在我身边吗？” 男人挑眉：“当然不，我可不至于恶趣味到，如此考验我的心上人。” 他一耸肩：“人类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说的好像都是阿娜丝塔的错一样。 阿娜丝塔悟了。 这家伙当时自说自话之后把她丢在森林里，然后她就淋了一场雨，发烧病了，这之后……那段经历就忘了。 小孩子发烧烧糊涂了，这太常见了。 就算没发烧，童年的记忆随着成长也会逐渐褪色淡忘，只留下一个很模糊的印象，充其量只剩下“自带圣光的精灵”这一个印象。 但她第一世工作的神殿，和精灵的生活范围没有重叠，男人不可能用精灵那种□□级别的形态晃来晃去。 如果男人是以如今这种普通人类的样子混迹在信徒，以及她工作时交涉的人当中，她不可能认得出来。 再之后，她的记忆就因为诅咒发作而彻底乱套了，本来就很模糊的印象，也彻底没了。 接下来再不认识他，哪怕他原汁原味，她也认不出，可就不再是她的责任了。 捋明白之后，阿娜丝塔觉着，男人的理直气壮很没有道理。 “我才是受害人好吗？”她说，“所以你说说看，究竟要怎样，才将我身上的诅咒解开，嗯？” 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利维坦的语气。 如果不是觉着男人必然有备而来，武力威慑没用，她都想挽袖子打一架了。 男人倒是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我也不要怎样，除非你现在直接跟我走，并且对我立下誓约，今后不会再跟那位司掌嫉妒的魔神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阿娜丝塔一脸嫌恶：“有必要吗？所以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她真的受不了这个油腻且自说自话的家伙了。 如果说小时候，还不太能抓准男人的神情代表什么，如今也能明白。 这男人，并不是喜欢她，也大概不在乎她，而是想将她当做猎物抢走。 原因未知。 果然，男人根本无所谓她的态度，轻笑一声，说她不必忙着拒绝，慢慢考虑便是。 说完似乎回身就要走，但那颗头是永远也转不过去了—— 背后突如其来的利刃割掉了他脑袋。 头掉在地上之后滚了几圈，腔子里却没有血喷出来。 人头笑着看向利维坦道：“你是赢不了我的。” 是一具人偶。 看着这具身体逐渐失去了生气，阿娜丝塔不禁感慨：“我竟然连‘线’都没看到，他还真的很厉害啊……” 再看向利维坦，她口吻中带了几分戏谑：“所以，我本来因为他其实都是冲我来的，结果还是因为你吗？” 利维坦耸肩：“确实是因为我，而且很狡猾，知道我的本体如今并不在这里，才敢露面。” 这时，有人看到了仿真人偶的头颅在地上滚，发出了尖叫。 二人默契的立刻一个闪现术，离开了这里。 落地之后，阿娜丝塔刚一站稳，突然就被利维坦抱了一下。 听祂低声道：“抱歉。” 然后，又没等阿娜丝塔做出什么反应，就松开了手臂。 祂说，那个人，使用的是和祂同源的魔力。 也就是说，他得到了嫉妒之主一部分力量的半神，或者按着原世界的称呼，是个魔王。 魔神历来在跟光明教会征战，或者出于其他原因，会经常分割一些力量出去，这些力量多半没有自己的意识，如同静物。 如果这些碎片被当做法器来使用，或者直接被容纳为自身的力量，就会让操控者带有这位魔神的一部分特质。 -- 第91页 说白了，如果阿娜丝塔还留在原世界，她如今的状况，其实也算是半神或者魔王了。 很显然，那个被阿娜丝塔暂且称呼为操偶师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位。 他容纳了利维坦的力量为己所用，却又被这力量所影响，生出了狂妄的嫉妒之心。但他又很清楚，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达到魔神的高度，他应当也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另辟蹊径，想要在某一个方面，哪怕只是很微小的一点，胜过利维坦。 阿娜丝塔很无奈，难怪利维坦要道歉。 “所以你跟你自己的幼稚体打架，牵连到我头上来？你说我应不应当迁怒你，现在立刻搬走，跟你不扯上关系呢？” 她起身，抱着手臂走到利维坦面前，很少见的低头俯视着他：“又或者，我去虚与委蛇一下，哄他先把诅咒解开，如何？” 利维坦却只是轻笑一声：“你不会的。” 阿娜丝塔觉着祂可太自信了，如今虽然二人处在同居状态，可也没有比室友更亲密，怎么就好像拿捏住了一样。 就听利维坦解释道：“因为你从来都不会一时冲动就去做蠢事，与其说是我相信自己，不如说是相信你。”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这话确实很对。 利维坦果然，比她还要了解自己。 她就算如今一时冲动，但在迈出这一步之前，就会考虑到：若操偶师是真的很爱她，那她或许还能哄骗出个结果。 但如果只是为了针对利维坦，那她去那家伙身边，可没好果子吃。 一定会被利用，甚至被洗脑驯化，总之，只是能让他在利维坦面前耀武扬威的筹码罢了。 她无奈的想，操偶师怎么就找上了她呢？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随即，她目光一沉，想到了一个人：双瞳的预言之子。 她亲眼看到过的是个年轻人，可一百多年前，或许会有另一位预言之子的存在。 命运也够奇妙的。 如果不是她先遇到那个操偶师，她的父母或许不会下定决心将她送去嫉妒之主的神殿，这样一来，她也就没有□□偶师盯上的理由了。 是个可笑又无解的闭环。 第52章 . 又要用自己当诱饵了？ 她不同意！…… 这些假设, 本质上是无法验证的。 利维坦的碎片可没法做到本体那样，随时劈开空间壁垒，带着她杀回原世界去。 而且回去了也未必验证得了, 当年的预言之子骨灰都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 但阿娜丝塔认为无所谓, 她又不是非要师出有名去审判谁。 这注定是一场仇杀, 她就算这辈子搞不死那个操偶师, 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 肯定可以。 “没事，不重要，反正现在操偶师就在这个世界里, 就是好事。”她安慰自己，似乎也在安慰利维坦。 在意识到真的完全是因为自己，这才给未婚妻带来如此大的困扰之后, 利维坦出奇的消沉。 搞的阿娜丝塔都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 她还是不习惯对待利维坦这样的温柔或者说……主动, 所以说完这句，又生硬的转头，摆弄起她的祈祷接收器。 正是从这颗小小的水晶球里，她才能够确定，上次不愉快的遭遇之后，操偶师并没一走了之，而是留在这个世界。 利维坦并不似懒惰之主那样, 被人切了千八百片, 很多碎片自己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祂很爱惜自己的力量，就算偶有一些分割出去的, 并未及时找回，也并不会很强大。 这也就证明了，操偶师想要撕裂空间穿梭来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至少也得摆魔法阵，借用外力。借用了外力，就肯定会遗留一些痕迹。 越是锐利的刀锋，越能无声无息的划破时空，而钝器击打，强行撕扯，必然无法那么低调。 就如同大灾变之前那位死神一样，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 阿娜丝塔最近并未放置过信徒的祈祷，她没发现异状，那大概就真的没有。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的信仰比较稀薄的地方？ 想到这儿，她又立刻行动起来，给冰雪之神，墓葬之神，还有几位跟她交集比较少的神灵发了消息，让他们留意有操偶师特征的，奇怪的人或者魔法阵。 这消息发完，立刻引来了信息轰炸。 神灵们以为，是又有类似廌神这样的大麻烦出现了。 如今喘息未定，如果接二连三出现这种事，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这方世界本就不该存在了。 不然怎么会如此多灾多难呢！ 阿娜丝塔一再解释，这只是她的私事。 况且，就算操偶师在魔法师里，无疑是很强的，但再怎么闹腾，也不至于灭世。 但大部分神灵都将信将疑，认为海洋女神这是在安抚他们，宽他们的心。 倒是墓葬之神照单全收，直接相信了。 阿娜丝塔欣慰的想，到底还是傻子好糊弄，就见他又发来了一句消息：“该不会是你招惹的桃花债搞不定了吧？” 立刻心梗。 奥斯莱特倒是很真相，只不过这不是她主动惹来的桃花债。 她瞥了利维坦一样，长叹了一口气，心说就他还会招惹情敌来，就这，怎么好意思天天扛着醋坛子跟在自己身后跑。 介于利维坦的玻璃心大概已经碎了一地，她没将这话说出口。 -- 第92页 奈何利维坦仿佛会读心术似的，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默默起身，往门边走去。 阿娜丝塔眼看着祂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门上的魔法阵，发出淡绿色的荧光。 这也就是说，祂是要传送去远方，而不是去院子里浇个花。 利维坦这个碎片不似本尊那般“豪富”，平日里是需要节约魔力，所以不会频繁的劈开空间穿梭，或者使用闪现术。取而代之的是大殿正门上的传送法阵。 基本上，阿娜丝塔想得到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开门就到。 这是负罪感太强了，要离家出走？ 她急忙去拦，利维坦却说祂才不会这么幼稚。 祂说，如果对方手里有属于祂的魔力，那么还是得由祂亲自来了却这段因果。 “虽然他的目的是通过你，来证明他能在某一方面强过我的本体，不过，有增加自身力量的机会，他应当不会错过。” 阿娜丝塔目瞪口呆。 说来说去，利维坦是又要用自己当诱饵了？ 理智上来看，这当然是个好主意。 掌握了一些魔神的力量，成为半神的人类，只要别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将整个魔神的力量都据为己有，或者作死，这个揪一点，那个揪一点，将不同源的好几种力量都吸收了，把身体当搅拌器用，就不至于沦落到廌神那样的地步。 但这也就产生了制约：想要进一步增强力量，就要去挖掘同源的力量来收为己用。 这个操偶师虽然非常的阴损，让人防不胜防，但想来实力有限——否则也不至于非得藏头露尾的，所以他很难不会对利维坦的碎片，这么一块肥肉心动。 可她总觉着不能放任利维坦去。 “你等等！” 眼看着魔神先生一只脚都踏出门外了，情急之下，她跳过来一把拽住利维坦的衣袖。 “这一次，还有什么后招没有，比如说，其实碎片有两个，如果你作为诱饵□□偶师给抓住并且吃了，还会有另一片苏醒。” 利维坦露出很无奈的笑容：“就算真的有那一片碎片，可他不会有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记忆，也不是我了。” 哪怕是在愧疚之中，都要去冒生命危险钓鱼了，可对于阿娜丝塔有可能将祂的另一部分，当做这一部分的替身，还是会表现出不满。 阿娜丝塔咬牙切齿：“所以你别去不就行了？” 她的记忆有缺失，但终究还是她经历过的，没人能夺走。她有信心，终究某一世，是能将记忆找回来的。 可利维坦的碎片不一样。 倘若在某一日能跟本体融合，自然是无缝衔接的，就如同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过。 但如果这枚碎片丢了，那这段回忆就是彻底被碾碎，尘埃都不会剩下一粒。 这份流露出来的情感，让利维坦很是受用，祂拍了拍阿娜丝塔的后辈，将她虚揽在怀中：“放心，并没有下一个碎片。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做，况且当时也还有许多事要忙，怎么能预备那么多个出来。” 祂又不能预知未来，就算真的能，也八成不会留下多个。 好几个自己的碎片互相嫉妒，甚至内斗，是留下多个碎片之后，必然导致的结果，然后养蛊到其中一片把其他的碎片吞噬掉，好成为唯一一个，可以站在未婚妻身边的胜者。 那就不如一开始就只留一个碎片。 第53章 . 换个诱饵 你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吧…… 最终, 利维坦还是没能走出这扇门去当诱饵。 阿娜丝塔不同意，甚至表示，如果祂非要这么做, 那万一祂真的回不来, 以至于自己必须孤军奋战, 还是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 那她宁可走上那条之前几辈子都没走过的路：自杀。 “我都想好了，这一次走就试着干干净净的走, 直接往终焉之地的绞肉机里跳，搞不好，就能将诅咒碾碎呢？” 不过, 更大的可能性，是将利维坦共享给她的力量也分割开，到时候等她再转世, 就什么都不记得, 而利维坦也无处寻觅她。到那时, 这绵延了百余年的奇妙缘分就真的断了。 这利维坦怎么可能答应。 但如今祂是真的没有能力来强行拦住阿娜丝塔，于是只能听话。 阿娜丝塔则决定，找个冒牌货当诱饵。 并非是冒充她来当诱饵，都重新轮回这么多次了，那个操偶师还能够确认她身上的诅咒和记忆的状态，冒充她是行不通的，绝对一秒被拆穿。 她要沿用利维坦的主意, 找人伪装成祂的另一枚碎片。 这还多亏了先前在操偶师的授意之下, 伪装成她的女祭司，给了她启发。先前为什么搞出那么个假神妃啊，无外乎就是要将利维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好釜底抽薪，让阿娜丝塔落单，操偶师才有下手的机会嘛。 哪知道利维坦根本鸟都不鸟她，还是阿娜丝塔被捉回去解决的…… 总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也算是礼尚往来。 而至于这个替身找谁，阿娜丝塔已经有了人选。 利维坦喜欢海，所以这个诱饵，当然还是要与大海相关。 冬日的北海难得风平浪静，阳光洒在浮冰上，圆滚滚的帝企鹅幼崽猕猴桃一般滚来滚去，突然被雪球砸了一脸，慌忙躲到父母身后。 詹姆斯船长此刻，看什么都不顺眼。 -- 第93页 最近女神冕下都不怎么给他派活干了，这让他有种失宠的焦虑，但船长扪心自问，最近没一样活计不是保质保量，出色完成的。 他并不热爱给别人打工，可替海洋女神办事，太让他有狐假虎威的愉快感了。别人都会认为他是受宠爱的信徒，而海洋女神也不会出来辟谣…… 他决定找大副的麻烦：“所以说，肯定是你去粉饰的宫殿，让女神冕下不满意了！” 大副抱着手臂轻哼：“哦，所以呢，不然咱们分家，我带着我的同乡们出去单干，你就如同一开始说好的那样，将海盗团的资产分我三分之一！” 詹姆斯露出一副“你在想屁吃”的表情，但见大副恶狠狠道：“早些年你夸下的海口，现在不承认可晚了，我那时候虽然落魄，可回音水晶还是买得起的，要不要我告诉所有人，英明神武的海盗王，其实是个说话不算数的卑鄙小人，嗯？” 詹姆斯船长一秒变脸，拿出他擅长的话术笼络住了大副，好不容易安抚完了，身心俱疲的在甲板上抽烟。 “啧，一把年纪满身脂肪，还得我用哄交际花的语气来哄他，怎么敢这么耍脾气的，早晚踢到海里去喂鱼！” 正碎碎念着，他突然浑身难受，下意识就看向遥远的南洋方向。 那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詹姆斯船长立刻联想到，海洋女神之前秘密修缮的宫殿，一夕之间又沉入水下，正和女神冕下开始深居简出是同一时间段。 “这是，有差事要派给我了？” 他立刻开始祈祷。 然而，先前的呼唤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不管是谁，都没回应这祈祷。 与此同时，南洋的神殿内，利维坦正在慢条斯理的剥橘子。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让那个船长来冒充我，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在人类之中，他算是机灵的。”所以才会想将人直接抓过来。 但后来被叫停了。 阿娜丝塔则表示：“光是机灵可不够，莫不如说因为太机灵了，容易扛不住高压，生出一些不需要的小心思，节外生枝。” 利维坦还没说什么，站在不远处的贝罗绝望的开口：“所以我就不机灵，扛得住高压了吗？” 它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抓来当利维坦的替身！ 如果……嗯，是作为这个可怕的家伙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作为情感替身陪在海洋女神的身边，是一百万个愿意的。但如今，这家伙明明还在，却让它去当替身，当诱饵？ 它都想哭一曲红颜薄命了。 阿娜丝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贝罗的肩膀：“毕竟你的身份很特殊，至少在上一次去医神的神庙前，没什么人知道你的存在。而就算知道，你这样的海妖，也很特别。” 一个声名大噪的海盗船船长突然失踪，与此同时凭空出现一个魔神的碎片，就很难让操偶师不做联想。 但贝罗不一样。 它自幼就不喜爱人类，成年之后哪怕因为求偶习性，经常性在有渔民居住的浅滩乱晃，但最终也没付诸实践过，实在是海妖之中的清流。 就算之前作为海洋女神的宠物，露了一次脸，但毕竟是宠物，平时销声匿迹，不被带出门，是很正常的。 贝罗哭的更大声了。 这不是说它没有存在感，就算消失也无人注意的意思吗！ 阿娜丝塔似乎还想安慰它两句，但利维坦已经走过来，将她搭在贝罗肩膀上的手拿开了。 “你当然可以拒绝，但如果，你身上带着属于我的气息，却又极力否认自己是一枚碎片，或许效果会更好。” 毕竟，谁说过，分出来的碎片，会刻意和本体保持完全相同的体貌呢？ 在原世界，懒惰之主被分割出去的碎片个性就不相同，性格身份差异巨大之外，甚至还有女性和非人类。可以说将所有碎片都聚集在一起，都能组成个生态圈了。 而利维坦本身就喜爱大海，祂将其中一个碎片，埋在某个海妖的壳子里，将自己的意识投进去之前，放任这只海妖凭自己的意识行动，这也不奇怪。 贝罗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是颤抖着不说话。 阿娜丝塔无奈的甩开利维坦还扣在她腕子上的手：“别吓唬孩子了，你瞧瞧，它都应激反应了。” 总而言之，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贝罗当然还是要充当诱饵的，只是没它自己想象的那么危险，它的身份还是宠物。 只不过权限大了一些，除了宠物之外，还是神使，去所有海洋女神的庙宇里，替女神冕下解决一些只靠神谕不能解决的问题。 而自此之后，海洋女神本尊不再露面，就会让操偶师注意到这个神使。 从而，在它身上感受到独属于嫉妒之主的力量，那么以他这种惯会搞阴谋论的心思，大概就会脑补出很多大戏了。 譬如阿娜丝塔其实是被囚禁了，所以无法亲自看顾信徒，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利维坦的另一个碎片来完成她的工作一类。 等安排完了之后，阿娜丝塔转头看向利维坦。 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之后道：“其实，如果你真的不再从这座宫殿离开，一切全靠远程操作，似乎也挺不错了。” 阿娜丝塔大惊。 所以你们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吧，还真想搞囚禁那一套？！ -- 第94页 第54章 . 相处方式 比预料中更简单舒服 海洋女神整整三个月没在任何人面前露面。 按着阿娜丝塔的预想, 应当会引起不小的骚动才对。 但实际上并没有。 信徒们还在按部就班的生活，哪怕是几乎已经快要抛弃其他神灵相关的信仰，一心一意信靠她的七岛居民们, 好像都没察觉到如今有什么变化。 虽然期间也经历了原本应当是无事可做的封海季节, 可他们如今忙着呢！要上学, 还要学以致用, 去鼓捣机械，制造工厂, 热火朝天的。 甚至没有谁的提醒，也开始自发的去休整过去留下的设备，准备开展近海养殖了—— 海岛上的旅游业只有温暖的时候才有生意, 他们可不能将生计寄托在别人身上。 信徒们按着预想开始自强不息了，可阿娜丝塔心内却莫名有些失落。 “你说，我这算不算空巢老人心理……”她嘟囔了一句。 声音很小, 但利维坦听到了, 祂将手中一本无名之书合上, 走近阿娜丝塔身边：“孩子早晚都会长大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会很快离开的。到最后，能陪在我们身边的，也只有彼此。” 深情款款，但阿娜丝塔只是没好气的白了祂一眼：“您是搞错了什么吗，我可没答应过您任何事，我不会嫁给您, 更不会和您生小鱼！” 利维坦后退一步, 做了个投向的姿势。 这段时间的相处，几乎要比之前一辈子加起来都要长。 虽然阿娜丝塔仍旧专注于事业，但至少人是在这里的, 朝夕相对，和见缝插针的“约会”，性质完全不一样。 就像有些人恋爱十年，对彼此的了解，尚且抵不上同居一个月的道理相同。 此刻，祂也对未婚妻的小习惯小癖好，有了更深的了解。 比如，一旦她开始用敬语，就说明是真的生气了。 看来这不是个适合开玩笑的时机。 于是利维坦迅速补救。 祂低垂眼眸，开始沉默，虽然没说话，但阿娜丝塔无意中瞥到的微表情里，似乎是疲惫和徒劳交织的，让人感受到窒息的绝望感。 她的脾气瞬间如同一盘散沙，没好气的补了一句：“但我跟别人也不会！”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利维坦的本体还在不知何处漂流着，同时辛苦的，不舍昼夜的消化那危险又恶心的污染，阿娜丝塔就没法真的在狠下心肠拒绝祂。 究竟是几分愧疚夹杂着几分真实的喜欢，她自己也分不出来。 但这不重要，人类的感情本就很复杂，每一份恋情，都是成分复杂的，精心调配的香料。 利维坦当然也不介意这一点。 阿娜丝塔也知道祂不介意。 虽然很能吃醋，但其实祂素来都是骄傲而充满自信的，甚至说过，就算祂没留后手，就算祂的未婚妻被花花世界中的某个存在一时吸引了注意，终究也会觉着乏味，从而回到祂身边的。 当时祂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人会喜欢新鲜的刺激，但深爱永远会留给更古老的东西，泥板上的铭文，跨越时空的残篇，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就是觉着阿娜丝塔会很喜欢祂这样的老东西。 阿娜丝塔当时懒得反驳。 但如今也觉着，利维坦的自信是好事。 至少在偶然间，她当真关注别人时，可以不用太顾忌祂的心情，最多一句话就哄得好。 这是比更早些她的预料中，更简单舒服的相处方式。 总而言之，阿娜丝塔此刻只需要担心，她如今的状态，是不是没法引起操偶师的注意，从而让他只能去关注贝罗。 “是不是干脆连跟朋友们的交流都断掉比较好啊……” 虽然已经不太联系了，但偶尔一些神灵真的因为急事来联络，阿娜丝塔还是会回应。 试想一下，如果是彻底黑化，任由嫉妒心蔓延的反派剧本，那么彻底断掉她跟外界的一切往来，似乎更有说服力。 利维坦当即表示，祂不介意背这口黑锅。 阿娜丝塔叹了口气：“你这哪里是不介意，分明是挺高兴的，说，是不是早就想要清空我的列表了？” 利维坦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不慌不忙的转移了话题：“其实，你应该能想到，或许操偶师已经出现在那条蠢鱼附近了，只不过是蠢鱼并没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他的存在罢了，所以它才没给我们发信号。” 这也有几分道理。 倒不是阿娜丝塔真的认为贝罗会蠢到这个程度。只是傀儡师这家伙其实相当不引人注意。她之前好几辈子加起来，也没一次注意到傀儡师的存在来着。 真的很没有存在感。 这一回，还是误以为诅咒松动了，回忆起了一丁点儿从前的事，过分警惕，又刚好认得出傀儡师那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诸多条件加在一起才认得出，不然还不知道他又要苟多久。 这段时间，阿娜丝塔其实还一度抱着幻想，或许那个梦境带来的回忆之后，自身的诅咒会这样缓慢的消退了呢？哪怕只是按着时间顺序，从前到后的捡回零星回忆也好啊。 但实际上并没有，离奇的梦境是开始也是结束，在这之后，她完全没增加任何一丁点儿的回忆。 看来，那段树林里险些被诱拐的幼年记忆，是在诅咒发作之前就已经忘却了，所以成了个bug。 -- 第95页 眼见着阿娜丝塔嘴上说着再等等，其实心内一日比一日焦躁，利维坦又搞了一点小花招。祂开始投放一些魔法，让贝罗的出场往往伴随着神迹。 演双簧一样。 贝罗从一位忙碌的神使，进化成了众星捧月的神使。 甚至就连某些一开始在卖海洋女神小像的摊贩，都开始研发出了新的，神使的画像和纸片。 海妖，塞壬，人鱼，不管什么名字，都能衍生出浪漫又危险的传说。 而所有的传说，在传到这位神使的耳中时，它都会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甚至包括有一些，传闻它其实是海洋女神的秘密情人—— 虽然之前医神的神官曾经给出过可靠消息，说这条海妖只是宠物，也只能是宠物，女神冕下的伴侣另有其人。 但又有消息表示，那一位更强壮而俊美的海妖，多半是已然陨落的某位真神的化身。 既然真神已经凉了，逝者已逝，未亡人的开始新感情也不奇怪嘛。 毕竟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毕竟也不知道哪一天灾难到来自己也没了。这个世界里的道德标准很低，所以也没人觉着这有什么不妥，甚至纷纷认为，作为替身这位神使似乎也是个好选项。 毕竟都是俊美的长发雄性，人身鱼尾。 太像了太像了。 而这段传言在传到贝罗耳朵里的时候，它仍旧默认了，虽然脸上的笑容很苦涩，但并没反驳。 其实贝罗是真的很怕利维坦！ 生物本能让它意识到，如今的这一位，似乎不再具有排山倒海的可怖压迫力，但弄死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它跟女神冕下多说一句话，祂就会释放出杀意。 惹不起惹不起。 贝罗真的很害怕，这些谣言在将来会成为秋后算账的素材，可谁让它如今的工作就是当替身呢，它不敢否认，只能含泪强颜欢笑。 这画面在戏剧之神看到之后，都拍手称赞：真是绝了，哪怕是谁他生前都演不出如此丰富的感情层次。 第55章 . 监控录像 现代科技的力量 天气转暖, 在一个久违的阳光明媚的日子，海洋女神座下神使突然失踪。 可以说是终于失踪了。 阿娜丝塔摩拳擦掌，第一件事, 就是将贝罗失踪之前, 最后去过的地方, 监控录像调出来看。 没错, 她的诱捕计划可不是拍脑门就干，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的, 她可是给所有贝罗会出现的地方都装了监控。 这现代科技的力量，也是她先前大力促成科技复兴带来的副产物。 在人皇那边开始建立发电厂的时候，就有“技术人才”善意提醒人皇, 说他治下的范围，居民的人口密度实在太高了。 这样的大型城市里，就该学起旧时代的治理方式, 把监控搞起来。这样, 犯罪率会降低很多, 维护治安的成本也能减少。 监控器也不是什么很高大上的玩意，一旦通了电，让旧时代的设备和工厂复原，很容易就造出来了。 阿娜丝塔很笃定那位操偶师一心只向利维坦，就算曾经暗搓搓跟着她，去过现代社会，但也都只是露了个脸之后就溜了。 毕竟还要回原世界搞事。 他对于科技之类的玩意一定不太敏感, 所以这种用魔力无法侦测出的科技小手段, 他注意不到。 果然，明明只要一个过载小法术就能摧毁的画面，都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画面之中, 原本贝罗在百无聊赖之中摸鱼，突然，目光就落在了某个墙角。 墙角处原本空无一物，但逐渐被自内而外挖开了一个小洞，有一个呆头呆脑，乍一看甚至还有点可爱的小木偶钻出来。 虽然可爱，但到底是异常之物，而且贝罗早知道自己这条小鱼需要钓出来的大鱼被称为操偶师。 它害怕的飞速后退。 但才退了没几步，甚至后背都没抵到墙上，它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神色也开始变的平静。 或者说是呆滞，没有生命和意识一般。 贝罗开始跟着木偶的动作，木偶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木偶推开窗户往外开，他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只不过很滑稽，毕竟木偶在窗前，他又不在，所以分明是在推空气。 后来木偶趁窗外没人跳了出去，贝罗僵硬的走到窗边，也跳了出去。 跳出窗台的时候还绊了一下—— 毕竟没腿。 画面中最后拍到贝罗的身影，是它一头从窗台栽了出去，自此失去了下落。 这种魔法阿娜丝塔没见过，但是听说过类似的，是惑术的一种。 介于这个操偶师的魔力本源来自于嫉妒之主，不能掺杂其他，她转头看向跟自己一同观赏了这出诡异滑稽戏的利维坦：“你怎么看？” 利维坦一耸肩：“这种邪魔外道，我是从来不屑于去用的。不过，不屑于去用，不代表不能反制。” 这次的人偶可没直接死在外头切断联系，而且祂在贝罗身体里，也留了东西，当然追踪得到。 二人顺着线索，很快就找到了操偶师的藏身之地。 在地图上定位之后，他们并未多耽搁时间，直接一个闪现术就…… 并没直接到达那里，而是落脚到了附近。 远处，是一座废弃的神庙，旧时代留下的，十分宏伟。 -- 第96页 原本这样的建筑，在如今低下的生产力中，就算不作为祭祀之地，也会被利用起来，但这儿的四周太荒芜了，没有人愿意离群索居住在这里。 灾后活跃的新神灵们也对这片荒芜不满意，因为这附近的魔力乱流也很古怪，以至于闪现术的精度都变低了，目测还得用双腿跋涉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那座张扬的建筑。 阿娜丝塔不耐烦的抱怨：“啧，早知如此，还不如我直接把这儿占了，也省得被这种玩意儿给占了。” 利维坦倒是不似她那么焦急，看起来气定神闲的。 “担心贝罗？”这还是第一次，祂没将其称呼为“那条蠢鱼”。 阿娜丝塔没好气：“当然担心，毕竟也算是重要的朋友。” 其实贝罗跟她，更像是闺蜜，倒也不是说它哪里好，甚至需要它帮忙的时候，它还逃的比谁都快。但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个智慧生物。 这段缘分就很难能可贵了。 人的情感，本质上还是需要一些缘分和共同经过的岁月作为基础的。 她瞥了一眼利维坦。 因为那些经历，一再被她忘却，也确实让祂确实遭受了太多不公平。 但愿这一次，能将这荒唐的循环彻底斩断吧。 这样一来，她和祂，才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等靠近神庙，能看得清那儿的装饰之后，阿娜丝塔就忍不住开始在心底将操偶师和利维坦做比较了。 已经荒废了很多年的建筑，被粉饰一新，庭前绿草如茵，罗马柱上缠绕着碧翠的藤蔓，含蓄的浅色小花点缀其中，莫名让阿娜丝塔想起了上个世界中，中老年特别热衷的风景画日历。 不是不好看，只是太过于追求清新自然，就跟整体的建筑风格，以及四周的荒芜非常格格不入。 审美水平不太行。 “看来他是真的，已经不打算在其他方面胜过你了。”阿娜丝塔这样说。 利维坦一挑眉。 似乎是想说，就算这操偶师有这个打算，他也根本做不到。不过就是个小偷而已，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都用在不知道从哪儿窃取了祂的力量。 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在进门之后，大门突然关上了。同时，有两个很精致的人偶过来迎接他们。 其中一个很明显带着操偶师特征的人偶凑上来：“荣幸荣幸，真没想到，我的前辈和我的未婚妻，竟然会同时到来，有失远迎，不胜惶恐。” 阿娜丝塔面无表情道：“别废话了。” 她对于被称为xxx的未婚妻这种事，真的已经无法忍耐，利维坦那儿她没有生气的理由了，毕竟从前也是自己答应的。 别人凭什么，他算老几？ 利维坦甚至都懒得纠正，这可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自己的，只是冷漠的问：“你将另一个我如何了？” 就见人偶面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魔神阁下，倒也不必继续说这样拙劣的谎言了，一开始们确实骗过了我，可我刚刚已经让那条鱼说实话了，它只是一个诱饵，让你们能找到我的诱饵。” 说罢，他一打响指，立刻有一扇帷幕拉开。 从画面之中能看到贝罗。 它如今可怜兮兮的被绑在一处机关上，脑袋上是一个装了不知什么液体的坩埚，挂着坩埚的绳子，此刻正在一支烛火上被燃烧，已然有融化的迹象。 用不上十五分钟，绳子就会被烧断，坩埚里的东西就会浇在贝罗身上。 “这就是神庙最里侧的房间，门口设置了魔法阵，只有一个人能进去，而且，只能进不能出。” 第56章 . 拆墙很难 那就拆地板吧 阿娜丝塔跟利维坦对视一眼之后, 立刻头也不回的往神庙后方冲过去。 在经过操偶师身边时，她甚至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说到底，不过是个已经疯了的人渣而已。 虽然是个棘手的人渣, 但本质不会变。 而在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 操偶师的人偶夸张的一耸肩, 看向利维坦的眸子里满是恶毒：“你还真的挺失败的, 守护了一百年的未婚妻，看一条鱼都比你重要。” 他眼底闪过一丝诡诈：“我说这画面是同步了那间屋子里的, 她就相信了，而且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可万一, 其实我本人在那儿怎么办？” 他笑的让利维坦看了，第一个想法是—— 如果阿娜在这里就好了，那就回看到这家伙有多猥琐。 眼见利维坦不为所动, 人偶换了一副神情, 看起来格外倨傲：“我懂了, 所谓的嫉妒之主也不过如此，因为只有弱小的碎片在这里，所以什么都忍得下，哪怕是被抢了未婚妻，任由别人在她的身体和灵魂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都只能忍。 毕竟, 不忍又能怎么办呢, 除了自取灭亡之外，什么都做不……” 话还没说完，人偶就被利维坦砍翻了, 祂手中凝结出的冰剑，散发着透骨寒气。 说祂什么都做不了？ 祂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地上滚动的人偶头颅，还在不断狂笑着，似乎仍旧认为，利维坦也就只能用人偶撒气了。 然而下一秒，就见利维坦念了一句咒文，空气中立刻有不明意义的字符凝结，仿佛文字组成的精灵，用如同讥笑一般的窃窃私语，在利维坦身边盘旋片刻，随后飞了出去，穿过了一堵墙。 -- 第97页 它们直接勘破了高明的障眼法，给利维坦指明了道路。 这都是祂的使魔。 虽然平日几乎不会用，但只要是有人性存在的地方，利维坦就可以凭空捏造出这种小玩意。 它们的能力或许不强，但对于嫉妒之心异常敏感，算是用来搜寻食物的雷达。而如今，它们所指的方向，自然就是这附近，嫉妒之心最强烈之处—— 那只能是操偶师所在的地方了。 如果利维坦回头，就会发现，身后那颗落在尘埃里的头，脸上没了那种神气的嘲讽，而是变为了狰狞，恶狠狠的仿佛要将祂吃了。 虽然就算真的回头看到了，利维坦也不会很在意。 想要吞噬神明力量的人，祂可见过太多了。 与此同时，阿娜丝塔已经冲进了神庙后的房间内，给贝罗松了绑。 至于它头顶摇摇欲坠的坩埚，她早就用法术给端了下来，并且冻结住了。 坩埚的内容物果然很歹毒，约等于无法用物理手段来处理的硫酸，一旦有一丁点儿占到皮肤，就会将生物腐蚀碳化殆尽。 贝罗心有余悸，想抱着阿娜丝塔的大腿痛哭一场，却又不敢哭，只是脸色惨白的看着门口方向吸着鼻子：“女神冕下，您是傻么，门口的魔法阵一生效，咱们两个谁都出不去了。” 阿娜丝塔也没有办法，她当时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先破解掉魔法阵，只能直接冲进来。 她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收尸的。 “没关系，就算已经生效了……”她环顾周围，“咱们可以从别的方向走。” 所有的魔法都有可以拆解的破绽，门口的术式画在外侧，里边触碰不到，又太过复杂，所以她决定从另外几面墙壁入手。 但当把墙壁上的魔法阵具现化之后，又觉着自己乐观的太早了。 虽然不是不可以解，但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行。 操偶师很显然也把整个房间，或者说整座神庙的墙壁都加固过了，这儿就跟堡垒一样，几乎没有好突破的点。 每一块砖上都有一个防卫术式，而每一个术式的适用范围，又比砖面大的多，互相重叠，也就是说，想要直接拆除能让一人通过的尺寸，需要解决掉的术式，至少要三倍大小。 约等于一整面墙了。 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就这么不吃不睡的拆解术式，能否在精神和身体到极限之前完成。 而这段时间内，外头利维坦和操偶师之间会发生什么，孰胜孰败，是否大局已定，都是未知数。 来之前，利维坦说过，放心交给祂就行。 毕竟这一切因果，归根到底都是祂的责任，由祂的魔力而起。 “既然是我的问题，就合该我来结束这一切。”祂如是说。 但道理归道理，能力归能力，若利维坦是全盛状态，她当然不担心。 但只是一枚碎片的话…… 具体要怎么解决，阿娜丝塔不管如何问，祂也不肯说，只表示这都要等到时候抓到那个操偶师再定，如今说再多，也只会是敷衍。 好吧，倒是没将阿娜丝塔当三岁小孩子来骗。 而她也只能催眠自己，让自己强行相信利维坦能处理好。不然，她也做不到如此果断，就跟利维坦分开，冲过来营救贝罗。 犹豫是致命的，如今才是最好的局面，她深知这一点。 如今，救完了蠢鱼，担忧就如同野草疯长，她试着将墙壁上那些加固术式铺开，试图拆解，同时心急如焚。 万一利维坦当时说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一句才是敷衍，实际上，他就是拿那位操偶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送死或者用自爆的方法，那怎么办？ 贝罗还在一旁看着。 自女神冕下救完它之后，哪怕它带着哭腔抱怨，也没再也回应它一个字，甚至都不看它一眼。贝罗一条鱼在墙角抱着粗壮的鱼尾心有余悸了很久，之后也凑过来，试图帮忙。 它自知无法使用魔法，就算能看见已经被具象化展开的魔法阵，却也不懂得上头的符号和纹路都代表了什么，更参详不透该怎么破解。 它觉着自己仿佛是多余的，又想哭，却哭不出来，缩在原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阿娜丝塔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贝罗缩了下脖子：“没……没说什么……就是想说，挖地道会不会好一些……” 阿娜丝塔扶额，她都懒得骂了。 哪那么容易？地砖上如果没有防御术式，她踏进来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了！ 不过…… 她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突然眼前一亮。 “你可真是一条大宝贝！”她用力拍了一把贝罗滑溜溜的鱼尾，吓的贝罗差点跳了起来。 地面上虽然也有防御术式，可地砖每一块都非常大，如果只拆解地面的话，就算将整个屋子的地板都掀了，也要比从墙壁突破容易得多！ 第57章 . 战斗 另一种意义上的势均力敌 根据使魔的指引, 利维坦沿着楼梯往神庙的地下深入。 果然，操偶师并未如同先前大放厥词时说的那样，其实就身在神庙后方的房间里, 而是躲在了地下。 从始至终, 他都没直接露过面, 似乎也很不想露面。 “藏头露尾, 那你的本体一定很丑陋。”利维坦在黑暗之中，开起了嘲讽。 -- 第98页 祂也不照明, 只闲庭信步一般。 “让我来猜猜看，其实，你之所以将贝罗抓了之后, 发现它是真的海妖，力量是后天容纳进去而非与生俱来，但又找不到被反噬侵蚀的迹象, 所以才意识到它并非是我本体的一个碎片, 没错吧？毕竟, 你自己愚蠢丑陋，不自量力，别人又怎么能比你强呢？” 这话说完，空气安静了一秒，随后，陡然有绿色的火焰自下往上烧了过来，速度很快, 就仿佛台阶原本就浇了油似的。 利维坦轻巧的越开, 悬浮在半空，躲开了地上的冷焰。 “哦？原来你都不清楚，哪怕只是一枚碎片的力量, 也是不用非要踩着地面的。” 祂继续气定神闲的往下走，悬浮在火焰之上大概一掌宽的距离，狰狞的火舌硬是无法触碰到他的衣摆。 然后又有一群蝗虫涌了过来。 看来是操偶师发现在阴阳怪气的损人上，大概没法胜过利维坦，所以放弃了沟通。 攻击倒是越来越凌厉，五花八门的。 甚至后来，已经可以用天罗地网来形容。 在狭小的楼梯上，这已经不是可以闪避得了的程度，虽然还招架得住，但利维坦的手背和面颊上，已经积累了细碎的伤口。 等来到楼梯尽头，利维坦衣摆上，原本暗绿色的刺绣，已然成了黑色。 而借着身后楼梯上的火光，祂看到了一个怪物。 毫不稀奇，果然是怪物。 整体看起来倒还是人类的形状，只是长了太多的手，一些手里握着魔法道具，看来先前层出不穷的攻击就是用这些道具施展出来的，所以并非都是利维坦擅长的魔法。 另一些手里则摆弄着丝线，大约他所驱使的人偶，就都是用这些手来控制的。 密密麻麻的手几乎占满了整个躯体，让他看起来如同一颗巨大的圣诞树。 想要抓住的东西太多了，这让利维坦嫌恶的停住了脚步：“果然，丑成这样，确实没法用本体去见人，只不过我到如今都有些怀疑了，你真的容纳了我遗落的力量，而非我某个每天都在欲求不满的兄弟？” 什么都不肯丢，非要武装过度，可不是祂的品味。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狂妄！”圣诞树的树冠上传来扭曲的怒吼。 魔力暴涨，空气都随之仿佛变的粘稠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场恶战。 以逸待劳，且魔力更充沛的操偶师明显在这场对决中占优，但利维坦的经验却更老辣，一时之间不分伯仲。 操偶师倒是显得并不着急，他大概是认为，自己储备充足，早晚会赢下这一仗的。 同时，他似乎是想要报方才被利维坦羞辱的仇，一有机会就喷垃圾话：“别挣扎了，我虽然暂不会那么蠢，不考虑自身的极限就吸收你的力量，但你这具身体，还是很好用的，等我将你做成人偶，就能多一个嘲讽你的方式了。 让我想想，就把那个小姑娘也做成人偶，然后在我们亲热的时候，由你来拿着道具记录下影像，如何？” 利维坦躲过一击，又甩出水幕，而水滴在即将落在操偶师身上时，陡然凝结成冰，一根根的冰针直接废了他一条手臂。 对方的储备充足，想要打消耗战？利维坦才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祂会精准的咬掉对方所有暴露出来的弱点，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获。 形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势均力敌。 等下一个回合交锋完毕，利维坦才轻哼一声：“很有创意，可惜了，这只能在你梦里实现。” 就算祂注定要死在这里，也不会给操偶师留多少余力，到时候祂的阿娜就可以轻松补刀了。 祂始终相信，阿娜丝塔不会拖太久的。 她比谁都希望能给这件事画下句号。 正在这时，整个地下室突然就被巨响笼罩了，震动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发生了剧烈地震。 房顶突然就被砸开了一个大洞，烟尘四溢，遮挡了视线，也将火焰、毒雾一类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压在了废墟下。 而随着碎石之类一同落下的，还有两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人和一条鱼。 掉下来的人明显有备而来，还没落地就念了一句咒文，瞬间有光芒从她手心迸发出来，将地下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芒让操偶师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紧接着，利维坦冲了过去—— 留给未婚妻，让她来补刀当然也是个好主意，但既然有耍帅的机会，为什么不呢？ 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阿娜丝塔用的照明术是千百万倍的，她一开始完全没想到会落到战场之中，这是临时决定的干扰措施。 所以她自己当然也没来得及防御强光带来的刺激，根本无法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过了好一阵子，她的眼睛才适应黑暗。 她看到在对面的墙边，一个很诡异的，生着很多只手的怪物，被利刃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强大的冲击力将怪物的残躯抵在了墙上，活像一个标本。 从操偶师身体断裂之处喷溅而出的血迹，放射性的将整个墙面都染红了。 利维坦就站在这面地狱图景面前，轻挥手腕，抖落了水刃上的血污。 “结束了？” 阿娜丝塔有些不可置信。 没得到回答，她越过一地狼藉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人就踉跄了下，差点跌倒。 -- 第99页 这一番大闹，其实已经耗空了自己体内的魔力。 不过这一次，利维坦也稳稳的接住了她。 靠在熟悉的怀抱之中，阿娜丝塔却并没生出快慰来。她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魔力了。 方才的战斗，或许早就耗空了利维坦这枚碎片所能承载的魔力。 祂是如何支撑到如今的，阿娜丝塔搞不懂，也不想懂。 她是活人，只要还有命在，她就能逐渐借助大气内的魔力，以及其他魔法道具将力量补充回来。可利维坦呢，这样一枚碎片，可不可以？ 况且，就算说是身体……这身体也远不能算完好，衣服是湿漉漉的，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她听到这样的声音落在耳畔，“不要哭，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随后，支撑着她体重的怀抱猝然消失。 而阿娜丝塔也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又来？ 她怎么记得上一次分别，好像也是这样…… 等再醒来时，阿娜丝塔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灿烂的晚霞。 贝罗在哭唧唧的将她往外拖，它到底是鱼尾，在陆地上没那么方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板车，颠的阿娜丝塔骨头疼。 “放我下来吧。”她说。 “那怎么行，万一接下来那个人偶师追上来……” 阿娜丝塔迷茫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贝罗跟着她掉落到地下室，在半空中就已经晕了过去。大概是醒来之后，没见着利维坦，也没见着操偶师，只看到晕倒在地的海洋女神，并不能从中整理出，在一片混乱之中发生了什么。 阿娜丝塔转头，看向已然不复华丽的神庙，轻叹一声。 “你放心好了，操偶师已经不存在了，也不会有谁再逼着你去冒风险当替身。” 因为就连利维坦，恐怕在她这一次的人生之中，也不存在了。 魔神的观念里，人类的一生都很短。所以祂说的很快再见，天知道要多久。 第58章 . [最新] 结局 一场盛大的重逢 诅咒的解除, 并没有阿娜丝塔预料中的那般戏剧化。 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或灵魂，比起之前有什么不同。 这让她不禁会担心, 付出那般惨烈的代价, 会不会其实根本没能彻底除掉操偶师。 又或者, 自己身上的诅咒, 并非是杀死施咒者就能够自动消失的类型，需要他活着才能解除之类的。 这些假设让她疑神疑鬼了好一阵。 但接下来平稳的, 再无麻烦的日常，终究让她意识到，这场绵延百年的诅咒, 这一次是真的终结了。 随后，就是记忆的缓慢复苏。 不是排山倒海的突然就获得了全部，而是偶然间, 突然一个恍惚, 脑海中就蹦出一个片段。 譬如昨日, 她只是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手指刚一碰到茶杯，就突然回忆起，自己曾经穿着厚重的宫装，抱怨为什么明明是要上战场去厮杀的，也是全民公认的救世主了，却还得跟传统的公主一样做个花瓶, 去参加王室晚宴这种无聊的应酬。 因为裙摆被撑的太圆, 她甚至没法很轻松的够到茶几上放着的雕花茶壶。 而不知何时已然穿着执事的衣服，大摇大摆的混迹在宫里的利维坦，带着绅士风度, 恰到好处的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见阿娜丝塔仍旧心情不爽，他不急不缓的开口：“在战场上，他们只能着眼于生死，根本无暇顾忌你的美貌，所以也需要这样的场合，让他们知道，这是多么光彩夺目的瑰宝。如果我是一位国王，我也会这么做，毕竟这样美丽的女儿，可比半个大陆的疆土更值得炫耀。” 阿娜丝塔被逗乐了，这之后，在门外舞曲又一次奏响之后，利维坦邀请她跳了一支舞。 仿佛回忆了很久，但等到回过神来，阿娜丝塔发现，现实里也就过了十几秒。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很割裂，对她而言，反而没那么难熬了。几乎每一天都会有那么几次，突然获得一块回忆的碎片。 这些碎片晶莹瑰丽，又甘甜醇厚，总是让她有一种，利维坦其实一直在她身边，从未走远的错觉。 毕竟，所有的快乐记忆，真的如祂所言，绝大多数都与祂相关。 就这样，她就能笑一笑，立刻精力充沛的去做下一件事。 虽然在别人眼里，这挺诡异的，就仿佛女神突然神游物外，而回过神来之后，就仿佛充满了电。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三个年头，阿娜丝塔所有的记忆终于可以完整串联起来，没有丝毫空缺。 从此之后，这种突然陷入过去的状况，自然也不再出现。 阿娜丝塔突然很不适应，甚至想要找地方去度个假了。 在回忆中十分满足，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所以这三年来，她其实都没给自己放过假。 米这个必要。 所以虽然她自己没觉着辛苦，可在别人看来，就是海洋女神突然化身为工作狂，不眠不休的连肝的三个年头的建设。 这期间，她给三个死神灵安排好了新身份，以组合形式出道，成了掌控所谓生死交界之处的炼狱之神。 同时，还推广了电力的应用，七岛成立了公司，专门负责去各地因地制宜的修建发电厂。虽然是专利技术，但并没有以此抬价，始终保持了很公道的价格。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一定是仁慈的女神冕下的授意。 -- 第100页 还有联合学校。 还有连锁医院。 还有能预测各种极端天气，甚至包括火山喷发也能提前预警的研究机构。 总而言之，似乎那些悄无声息退场了的神灵，权柄虽然无人接管，但似乎最终总会成为海洋女神座下神官的业务范围之内，以至于其他神灵，似乎都比不上海洋女神的神名远播。 一度还流传出了些传说，说海洋女神之所以无所不能，是因为她是几位真神（甚至可能还包括了创世神）在地上的投影，每一次突然死机一样，其实是去跟真神交流意见，或者干脆换了个灵魂下来。 神乎其神，但总之都没有证据就是了。 眼下没有了回忆的调剂，再让她这么化身工作狂，她可受不了。 底线不能丢，她这辈子，可是打定主意要当一条咸鱼的！ 而她要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不再继续亲自出面，处理各项事务这件事，让其他神灵十分不习惯。 甚至连詹姆斯船长，都小心的询问，是否是女神厌弃了这个世界的无聊。 如果是的话，那他倒是愿意搞些事来打破如今的状况。比如焚烧幽灵船，来嫁祸给女神冕下看不顺眼的一些家伙，从而将那些死握着权柄，不肯将其交给海洋女神的，没有眼力价的神灵一网打尽。 阿娜丝塔拒绝三连。 她确实觉着无聊，可这并非是因为生活太和平，她又不是史诗中的标准反派！ 单纯是因为，她如今不得不面对利维坦不在身边的现实。 甚至比单纯的离别更糟糕，她分明就是同时谈了好几段恋爱，而每一段都在情到浓时戛然而止，没了后话。 偏偏如今这场戏根本无法落幕，好的坏的结局都不可能有。 毕竟男主角根本不在身边。 利维坦欲擒故纵，装可怜的技巧很高超，可这一次，三年都没有再出现的迹象。阿娜丝塔基本可以断定，这世界里，真的没有祂留下的后手了。 最终也没有办法，为了不让自己陷在伤感之中，阿娜丝塔决定，去一个绝对不会让她回忆起利维坦的地方度假。 这样的地方可太难找了，毕竟她跟利维坦，可是在随机的五个世界中都谈过恋爱。 最终，她精挑细选，找到了一个非常后现代主义，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情的城市。 这是人皇治下的第三大城市，据说在旧时代本就是娱乐之都，埋藏了数不尽让人乐不思蜀的玩意。因为在大灾变之中，这些娱乐设施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所以没有被流民一拨拨的掠夺破坏，反而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当电力不再稀缺之后，这儿一下子就火爆起来。 降落之后，阿娜丝塔瞬间联想到自己上个世界随手翻开的纪录片中，灯红酒绿的拉斯维加斯。 其实，这里更加的光怪陆离，霓虹灯自下而上，将黑夜中的天穹都被染上了玫红色的光晕。各个店铺里的音乐互相重叠着，因为都是欢快的鼓点，并不违和，只是让人跟着共振，很快就晕晕乎乎的。 街边有小贩兜售气泡水，都是掺了酒精的，阿娜丝塔一杯接一杯，几乎上了瘾。 然后在街角，她听到了隔壁街上传来一阵欢呼，正打算去凑个热闹，转弯时突然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人仿佛走路没声音似的，又是从难得的阴影中走出来，实在猝不及防。 她刚要道歉，突然意识到，这人有些眼熟。 阿娜丝塔揉了揉眼睛，发现他分明生着利维坦的脸。 她一秒戒备起来。 “你是谁？” 虽然不管是神情还是看着她时的眼神，都让阿娜丝塔找不出一丁点破绽，可她并没能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丁点属于利维坦的魔力。 这又是谁冒充的？抑或是先前贪杯喝下去的东西里，其实有致幻剂？ 然而，面前的利维坦伸出手，就和如同发生在昨日的，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当时，阿娜丝塔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大祭司，还对未来惴惴不安，独自一个人加班到深夜，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来帮她整理资料。而她当时一点都没多想，这个衣着如此华贵的男人究竟是谁，使唤的格外顺手。 直到加完了班，她伸了个懒腰回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不该有人，或者说不该有普通人能进到这个禁制重重的房间内。 而当时，利维坦也只是笑眯眯的对她伸出了手。 “别怀疑，就是我。” 声音和画面都逐渐与记忆中的相重叠，不由得她不相信。 “是你？！”安娜斯塔面上露出一丝迷茫，“可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口中还说着质疑，阿娜丝塔还是不由自主的扑到了男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她觉着安心，同时，酸楚波涛汹涌的，随着眼泪一同涌了出来。 同时，她听到利维坦在谨慎的解释着：“嗯，说来话长，就是我之前在分离碎片的同时，有这样一个失败作，只有意识而没有力量，也不确定能不能真的醒过来，所以没有跟你提起。” 而事实上，也是直到三年后才能活动。 比普通人类还菜，毕竟这次，连魔法都不会用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狡诈的，欲擒故纵的留了后手。 所以祂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因此惹怒了祂的未婚妻。 -- 第101页 但阿娜丝塔没抱怨什么。 她根本没法去计较，她只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她还是估计错了，实际上，她远比想象中更加思念利维坦。 随后，她被抱的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和下来。 虽然这个怀抱并没有没有萦绕的魔力，但就是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说是这个世界中特有的……残次品？我能有幸获得女神冕下的垂怜吗？” 听到这句明知故问，阿娜丝塔默默用祂的衣服擦眼泪，闷闷的说：“看你表现吧。” 这句话被天际炸开的烟花，以及人们的欢呼声盖住了。 所有的喧嚣，都像是在庆祝这一场盛大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