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男主的十道阴影》 第1页 [穿越重生] 《消除男主的十道阴影》作者:原上离离【完结】 文案: 苏幼青穿到书中世界前,原身就是个小透明,父亲为了荣华富贵抛家弃子,还喜欢上同父异母姐姐的未婚夫。 书里面,又疯又残的男主容程出身显贵,却时运不济,以至于发展成反社会人格,毁灭了他所在的城市。 通过穿越过去得知,原来容程性格黑化的背后,是当年一件件过往的缺憾。如果完成任务,改变容程的过去,就会发生蝴蝶效应,一并改变他的现在。 为了挣到生存下去的生命值,苏幼青像个勤劳的小蜜蜂,白天上班,晚上补梦,拿一份工资,做两份活,忙出了黑眼圈,忙出了容程的新人生。 完成任务一,奖励生命值xx天。 完成任务二,奖励生命值xxx天。 海宁城里的流浪动物得到了救助,容程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遗失在火场的珠宝被找回,私生子没再能成为钢琴名家的学生…… 穿越过去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好,两个人的关系也逐渐微妙。 容程:她一定是喜欢我。 苏幼青: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容程:一切都是命。 苏幼青:一切都为了命。 治愈向,男主性格缺陷深井冰,女主没心没肺慢热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幼青,容程 ┃ 配角: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情有独钟 一句话简介:改变命运,温暖心灵 立意:正能量积极向上 第1章 .初至 苏幼青置身于一幢豪华庄园里。 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化了个淡妆,换上便服就匆匆赶来,和其它盛装打扮,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姑娘们相比,衣着太过简朴,如果不是相貌太过出色,完全像是个做杂务的佣人。 “这是我带来的礼物。” 一个身着白色削肩礼服的女孩,挑高下巴,眼神里带了倨傲,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在苏幼青面前晃了晃。 苏幼青很快明白她误会了什么。 她从印着工作地点,海宁城济民医院配发的帆布手袋里掏啊掏,翻出来一张便笺,嘴里抱歉地嚷着:“啊……不是。” 然后又摸索着,仿佛要把口袋底都掏穿了,才终于找到想要的东西,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在这里!” 她将那张明信片大小的卡片,递给了西装笔挺的门侍,梨窝浅笑,眼波明亮。 “我是来参加今天晚上宴会的。” “你也是!” 掩饰不住内心惊讶,把她错认成佣人的女孩不满的小声嘀咕:“容家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发请柬。” 像是没有听到话里的鄙夷,苏幼青目不斜视,礼貌的向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的门侍点了点头,快步走进宴会大厅。 一瞬间,金碧辉煌的内饰映入眼帘,明晃晃的向世人昭示着主人家的财富。 书里面描写过,容家在海宁根基深厚,握着全城的经济命脉,海宁人的衣食住行,从生到死,住房,就业,上学,几乎都与容家产业有关。 甚至有人说,海宁应该改名叫容城,因为容家人跺跺脚,海宁就要抖一抖,容家人打个喷嚏,全海宁就要跟着一起感冒。 容家到底多有钱,谁也不知道,反正暴露出来的数字,已经足够现在的容家家主,容程,这个才二十七岁的青年,每年跻身于财富周刊评选的排行榜,而且有逐年向上攀升的趋势。 苏幼青嘴唇翕动,好奇的四处张望。 即使亲身置于其中,她还是难以适应刚穿越来的不真实感,站了好一会,才将眼前的画面与书中描写对上号。 “真是个乡巴佬。” 有人错身而过,见她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出言嘲讽。 苏幼青浑不在意,抿唇微笑。 左右不过是个纸片人,还是个在书里连只言片语描写都没有的路人,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个世界,只有她知道,所有的人、事、物,都是一本男频小说《陨落》构造出来的,而她今天不巧因为车祸去世,误打误撞的得到一个系统,穿越了进来。 系统给了她第一个任务,和男主完成第一次相遇。 所以她连工作环境都还没来得及熟悉,甚至不惜冒着护士长的责备早退,紧赶慢赶来到了这座庄园。 还顺便在路上抽空看了下书,补了点剧情。 看过后,啧啧两声, 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选妃那一套,今晚的宴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男主相亲。 她现在的身份,是苏氏食品公司的老总和前妻所生的大女儿,名字也叫苏幼青,还和她一样,职业是个护士。 系统说,她生前救死扶伤任劳任怨,还签了遗体器官捐赠协议,连死了都在帮助人,一定是个灵魂高尚的人,所以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完成全部任务,就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所以我的任务是……” 苏幼青看了看书的内容简介,头皮发麻,这作者……莫不是和男主有仇,给了他优渥的出身,本是天之骄子,却又像个侩子手,一根根折去他的羽翼,让他陷入地狱,再也飞不起来。 【改变他,用你白衣天使的光辉,感化他……】 -- 第2页 “可能吗?” 直接翻到大结局,男主最后与全城人共沉沦,自己死了不算,还把核电站给炸了,搞得海宁城毁人亡。 十足的黑化……反社会人格。 【一切都在于你的所作所为,全城人的性命,未来,都等着你去救赎。】 苏幼青:……… 系统,你这是道德绑架! 我是护士,不是除魔卫道士!!! 【还有一年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你努力,消除他成长经历中的阴影,相信他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如果我离开海宁呢,不就可以躲掉核电站被炸的灾难了吗?” 系统沉默了一瞬,声音变得更加没有人情味:【那么……你会被认定为放弃任务,直接死亡!】 好吧好吧,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幼青认命的点开了系统发布的第一条任务。 一行红字在眼前缓缓打出。 【请携带宴会请柬,完成与男主容程历史性的第一次会面,任务倒计时四小时,任务成功,生命延长一个月,任务失败,直接死亡】 我靠……这么严格的吗? 苏幼青哀叫一声,迅速脱掉了手上因为采血工作而戴上的橡胶手套,匆匆忙忙跑到护士长那,张口就是请假:“我家里有事,今天晚上的班不能上了。” 然后换上便装,在下班高峰期好不容易抢到一辆计程车,开往了系统提示的宴会地点。 因为身体不好,容程现在住的庄园,座落在空气较好的郊区,还建在了半山腰上。 坐计程车来参加宴会,苏幼青是独一份,小黄车的标志在各品牌豪车中煞是显眼,门卫谨慎地看了她的请柬后,确定是本人不是混进来打听八卦的记者,才给予放行。 整座山都被容家给买下来了,大门在山脚,从山脚爬到山腰的别墅要一个小时左右,系统的四小时倒计时还在分分秒秒的跑着,苏幼青不敢把四分之一的时间折腾在爬山上。 “小姐,要不要喝一点什么。” 侍从端举的盘子里,高脚杯盛放着各色的饮品,大多数含有酒精,苏幼青原身是酒精过敏的体质。 所以她谨慎的选择了一杯橙汁。 肚子空空如也,一路赶来,没有吃上晚饭,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苏幼青取了块蛋糕,快速吃了几口上面的奶油,补充身体所需要的糖分。 管家福伯,自宴会开始后一直密切关注着各位小姐的表现,注意到苏幼青,呵呵笑着:“看来那位小姐,倒不怎么在乎吃东西会破坏形象,还挺喜欢吃我们准备的慕斯蛋糕。” 隐在暗处的容程,不置可否。 盛装打扮的各位小姐们,在大厅里穿梭着来来去去,在他看来,了无任何趣味可言。 母亲是一月生日,在世时容家每年都要在一月举办舞会,自母亲去世后,舞会已有多年未举办。 前一段时间,福伯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来了。 “年纪大了,总喜欢热闹热闹,也不知道还能在家里看几回。”他乐呵呵地说。 “那就办吧。”容程轻飘飘的应了下来。 “谢谢少爷。”福伯微微低下他发色如雪的头。 在那片雪色中,容程目光黯了黯,他看到某些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福伯,已经快八十岁,很老很老的年纪,虽然看着身子骨硬朗,指不定哪天就闭眼倒下。 而且他身为管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操持宴会纯粹是自讨苦吃,之所以说什么想热闹热闹,大概率还是放心不下他,想要他成家结婚吧。 容程神色淡漠的做了决定。 这次,就暂且随了福伯的意,应了下来,然后让他死了这条心,以后不要再想着盼着他娶妻生子。 他容程,没这个心,也没这个命。 福伯兴致勃勃:“这些小姐里面,有没有你想认识的,可以喊上来聊聊天。” 容程嘴角微弯,略显苍白的面上神情厌厌:“我都随便,就挑几个红衣服的吧,看着喜庆。” 愿意见人就好,福伯乐呵呵的招呼着,吩咐带人上来。 第一批上来了六位小姐,一个个正值妙龄,身材窈窕,气质各有千秋,都是在城里有一定背景出身,较为出色的女孩。 这些平日里因为自身条件不错,性情多少有些娇纵的姑娘们,此刻鱼贯而入,站得规规矩矩,神色低眉敛目,像是正待挑选估价的商品。 她们知道今晚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容家在世唯一的血脉,容程,不但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残废,还是个有精神问题的疯子,今晚要选个女孩做妻子,或者传宗接代,拿到请柬的家庭如果有意愿,可以让自家的女儿过来。 她们既怕,又隐隐约约期待着,被选上,一步登天,成为海宁城里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凤凰。 “辛苦大家了。” 容程语气是平日里少有的和善,他甚至还露出了冰山消解后的笑容:“为了感谢你们,我安排了个游戏。” 什么游戏? 少爷没说有游戏环节啊! 心里不安地打起鼓,福伯没有吱声,腰弯得更低了。 容程早有准备,摇了摇手边的铃铛,立马有个佣人端了个盘子上来。 里面是几沓黑卡。 他云淡风轻地指了指盘子:“每张卡里金额不等,至少有数百万,密码是六个九,只要你们找到了,就是你们的。” -- 第3页 语毕,佣人将盘子端到窗户边,底朝天洒了个干净。 六个女孩面面相觑了几秒,反应过来,撩起裙子飞速地往楼下跑,还有人在碰撞中不小心崴了脚,尖声呼痛。 “少爷……”福伯面沉如水。 “怎么?”容程俊美的面庞带了几分妖冶的清冷。 “破费了。”福伯眸色黯了下去。 但也只是反对了这么一句,他就吩咐那个刚才端盘子的佣人:“准备一些伤药,待会也许用得上。” 窗户下是大片玫瑰花丛,根根带刺,那些小姐穿着清凉,在黑暗里摸索找卡,怕是要连裙子带皮肤都被刮花刮破。 果不其然,窗户下很快传来呼痛声。 仿佛听见了什么美妙的音乐,容程又小小的开心了一下:“玫瑰与美人果然很配。” 他手指在轮椅上点了点,嫌刚才听得不够过瘾:“把消息散出去,说容家的玫瑰花从里,到处扔着价值百万的银行卡,有需要的可以去拿。”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穿成反派男配小伙伴》求收藏! 文案: 长到十八岁林若若才知道自己穿了书,如果早知道陆铭是里面的痴情反派,将来会对女主死心塌地还黑化的那种,林若若怎么也不会招惹他。 还和他勾手指,约好读大学就当他的亲亲女朋友。 他在b城,等着她考来。 她却转身填了c城的大学,判了他死刑,干脆利落的分手。 本以为年少的青梅竹马如梦里花落,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命运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还有重逢的那天。 那一日的车站,陆铭坐在车里,等着她上来,平静得好像数年光阴从未将两人分离过。 他是来讨债的:“你当年许诺过我的,一直都没有兑现。” 众人:男才女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若若:他迟早会渣了我。 众人:明明是你一直在渣他。 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全世界都要你去爱他。 没有未完的爱情,只有未死的心。 第2章 .宴会 身旁一阵骚动。 苏幼青瞪大眼睛,十几个人龙卷风似的,争先恐后地跑出门,有人连鞋子掉了都不捡,阵仗大得像是出了紧急状况。 “是哪里,起火了吗?” 想来想去,好像这个最有可能。 “并没有,小姐,您也可以去。” 更换食物的佣人,露出羡慕的眼神:“我们家少爷,准备了价值百万的礼物,放在外面的玫瑰花从里,您只要找到,就是您的。” “哦。”苏幼青淡淡的应了一句。 开玩笑,有钱拿,还要有命花,她要是像那些人一样去寻宝,时间到了没完成任务,嗝屁了有再多钱都没用。 窗外喧嚣渐起。 花丛旁早该亮起的灯,今日反常的漆黑一片,一米多高的花丛中,卡罗拉玫瑰开得正盛,在暗夜中呈现猩红的颜色。 一如女孩们被花刺扎破皮肤,流出的血色。 “红,是怒火,是欲念,是罪恶。” 容程从佣人手中接过红酒,并不喝,而是看了看酒在水晶玻璃杯中折射的颜色,意兴阑珊地说:“福伯,你看,比起我这个残废,显然钱更有魅力。” 福伯不赞同他的说法:“如果光冲着钱,海宁没有谁比少爷更有钱。” “也只有钱了。”容程自嘲地笑了笑。 “那位小姐,品位不错。”福伯笑眯眯的指了个方向。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是默默吃蛋糕的苏幼青,她吃相斯文,小口小口,但速度很快,仿若手中捧着的蛋糕,远比百万礼物要来得更吸引人。 一块吃完后,她毫不犹豫的,又拿了一块。 “就是个吃货!”容程嗤笑评价。 家里举办宴会,准备的食物自然都挑好的,食材昂贵,厨师也是顶级,但在宴会上专注于吃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酒水饮料,别的食物鲜少有人碰。 福伯说品味好,不过是因为他也喜欢吃甜食罢了。 宴会离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容程已消耗完本就不多的耐烦心,揉了揉额角,声音中带了疲惫的沙哑:“还有什么节目,没有的话我回房睡觉了,这里有福伯你看顾着就好,给每位客人准备个小礼物带走,宾至如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容家的小礼物,对普通人而言,向来都是大手笔。 “小姐们,还没有展示自己的才艺。” 生怕他直接走掉,福伯不经请示,吩咐进入宴会下一个环节。 至于那些在玫瑰花丛玩寻宝游戏的小姐,嗯……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 “才艺展示?” 苏幼青眼睛一亮:“是不是要去你们家少爷面前表演。” 她表现得,像是容家少爷的狂热追崇者。 就冲这份对自家少爷的热忱,佣人对她生出几分好感,点了点头说:“当然,少爷就在楼上,等着看大家的表演。” “那好,我去!” 苏幼青恋恋不舍的放下盘子,心里盘算起来。机会稍纵即逝,也许……这是今晚唯一能接近容程的机会了。 她跟着佣人上了楼,隔着人群远远站着,还被挡住了视线,几乎看不清容程本尊样貌。 -- 第4页 第一个出场的,正是那个在门口把苏幼青错认成佣人的女孩。 她叫林悦,和别的人不同,她对容程怀了势在必得的心思,今晚精心打扮盛装出席,且用心挑选了礼物,自认为在所有女孩中,无论样貌、学识、家世,她都有优势。 多年前,林悦曾在校园里见过双腿还没出事的容程,惊鸿一瞥,只恨自己生得晚,他高三她初一,还没来得及多见几面多喊几声学长,容程就毕业了。 后来听说了很多传闻,容程的名声逐渐败坏,在许多人眼里甚至是恶形恶状,她也依然记得,当年那张精致到隽永的脸。 如果颜值即正义,那容程一定是正道的光。 腿废了没关系,脸又没受伤。 林悦就是个十足十的颜狗…… 她屏气凝神,脊背挺直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 之所以要弹钢琴,是因为觉得,她弹钢琴的样子最美,再微微侧个头,露出雪白的天鹅颈,和因为小从练舞线条优越的侧颌。 好看死了!!! 这个角度,这个姿势,在钢琴边,她已经不知道拍过多少张照片,人人见了都夸有气质。 音乐如水流淌…… 弹奏的是《爱的罗曼史》,曲调浪漫唯美,她是用这首曲子,诉说对容程的喜欢,像一封娓娓倾诉的情书。 “少爷,怎么样?” 一曲毕,福伯询问容程的意见。 林悦面带微笑,骄傲的,等待着他的夸奖。 容程面无表情的支着下巴,错开目光,看都不看林悦一眼,语调轻佻得欠扁。 “不怎么样,弹错了好多音,节奏也不太对,她弹的是《爱的罗曼史》吗,我怎么听了觉着……像《爱的消亡史》。” 噗嗤~人群中迸出笑声。 林悦笑容瞬间崩裂,像被雷劈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回过神来后,“哇”地哭了出来,大概是觉得太丢脸,远远跑开了。 有了第一个人的铩羽而归,原本打算弹钢琴的女孩们都不敢出手了,一个会跳舞的女孩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为了方便跳舞,她脱下了高跟鞋,□□着脚摆好姿势站定。音乐响起后,原本穿在身上的丝质黑色长裙,随着转身撕开粘扣滑落,变成了贴身小短裙,只堪堪遮住大腿根。 穿着清凉,且舞姿热辣,白如雪玉的皓腕向着容程伸去。 苏幼青咋舌,这是……明晃晃的□□啊…… 容程眸光闪了闪,面无表情,手指向轮椅旁的桌上轻轻一勾。 他讨厌不知轻重的靠近! 原本放在上面的酒杯,被他的小动作带得跌落在地上,玻璃清脆的迸裂声,和女孩的呼痛,几乎同时响起。 音乐在继续,舞蹈却戛然而止。 女孩的脚渗出血液,和原本酒杯里的红酒掺和在一起,在地板上蜿蜒成一片红色,看了触目惊心。 福伯马上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我们少爷不小心打破了杯子,这位小姐您先下楼,马上有医生来给您查看伤口,我们一定会赔偿到位。” 受伤的女孩抿了抿唇,大约也是觉得容家惹不起,皱了眉、忍着痛,在佣人搀扶下离开。 空气陷入尴尬的死寂。 容程一脸的淡漠,仿若刚才真的只是不小心,而不是刻意打破了杯子。 他向女孩们看了一眼,唇角带笑,目光冷冽,被目光扫到的人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还有没有人要表演,没有的话,我先离开了。” 女孩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噤若寒蝉。 果然吓一吓,就退缩了…… 容程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手指按向驱使轮椅的按钮,正准备离开,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我有。” 苏幼青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瞬间成了视线的焦点。她怕再不表演才艺,容程就真的走了。 搓了搓手,又深吸了口气,苏幼青笑嘻嘻地说:“我的才艺有些特殊,需要容先生的配合。” 容程的眉毛,挑了一下,心情更坏了。 如果目光可以造成伤害,苏幼青相信,彼时的她已经被剐了一遭。 但她不害怕,人才刚死过一回,不好好做任务又要死一回,容程再可怕,能比她这地狱里爬出来的穿越者更吓人? 苏.大胆.幼青继续搓手,将两只微凉的手搓热后,站到了容程身后,当手指搭上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手下人肌肉瞬间僵硬。 容程性格扭曲,她虽然没看完书,看简介略知一二。刚才的毒舌,还有故意打破杯子伤人,说明他的性情已经发展到崩坏的阶段。 为了降低对方戒备,苏幼青柔声道:“我是个护士,学过一些针灸按摩的技巧,手法还不错,容先生可以试一试。” 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都上手摸上真人了,这破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果然,眼前缓缓打出一行蓝字。 【任务一,完成,生命延长一个月】 她能活下去了!!! 激动得手下力道骤然加大。 “唔~”容程痛哼出声。 他觉得这娘们也许是故意的,为什么福伯还笑呵呵,一点护主的反应都没有。 苏幼青马上反应过来,收敛了力道,面不改色解释说:“肩颈部的经脉,如果久坐不活动,按摩是会容易觉得酸痛难忍。我用手法给你揉一揉,可以健脑通络,舒缓神经紧张。” -- 第5页 话是托辞,但技巧不是假的,苏幼青穿越前认真学过中医康复课程,此时做来手法纯熟,任谁也看不出丁点漏洞。 按摩了肩颈部,苏幼青的手指又转移到了太阳穴周围。 别的地方,她可不敢乱碰,刚刚那位小姐姐鲜血淋漓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怕以容程丧心病狂的程度,若是不高兴了,捡起玻璃片直接割她一道。 按摩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容程容易犯头疼,晚上经常要靠酒和药物助眠,这会居然觉得轻松了不少。鼻间萦绕若有似无的香气,还有点好闻,他下意识问了句:“你的手上,涂了什么?” “啊,有气味吗?” 苏幼青闻了闻自己的手,极淡的橙花香气。 “也许是护手霜的味道,您不喜欢,那我洗了手再来。”或者干脆不用再来,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 “无妨。”容程闭上了眼,语气恢复了淡漠。 苏幼青揉了揉手腕,认命的给他继续按摩。在场的人,除了苏幼青、容程、福伯三人以外,皆目光发直,眼睁睁看着今晚的宴会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并结束。 想象中的,音乐,美酒,舞会,通通没有了,只剩下养生专场。 苏幼青的声音响彻全场:“头部是诸阳之会,血淤会导致神经不适,宜用点穴法,循经点按……” 第3章 .容家来人 翌日,苏幼青在肌肉酸痛中醒来。 她只考虑到怎么去,没考虑到回,最后离开容家时摸黑走了一大段山路,还是走到山脚下电话联系的出租车来接。 手机里一堆未接来电,微信群里消息也不少。 【有些新人,就是毛病多,不经领导批准,翘班说走就走,这个月的奖金干脆别要了,不以儆效尤,以后大家都跟着模仿】 护士长发的,一看就是针对她。 苏幼青打了个呵欠,当作没看见。 原身才来海宁市不久,到济民医院工作不过三个月,性子绵软,一分到部门就被老人欺负,脏活累活干得最多,夜班安排得最满,休假几乎没有,涉及到绩效分成的部分,又拿得最少。 原身敢怒不敢言,苏幼青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了不起再换一份工作,反正这份济民医院的工作,是原身的父亲介绍的,而那个父亲苏全,又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原身对他有一份念想,才会在母亲去世后孤身来到海宁寻亲。 但除了这份工作,原身不仅没有得到其它照顾,反而在苏家收到容家请柬时,为了不得罪容家,不想自己另一个宝贝女儿苏沐颜在宴会发生什么意外,将请柬拿给了她,要她代替苏沐颜去宴会。 还美名其曰,给她一个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 就……十分的恶心…… 原身也不傻,虽然性格懦弱,也看出父亲是在利用自己,加上心有所属不打算去,一点准备工作都没有做,所以苏幼青穿过来后才必须临时请假,心急火燎的赶赴宴会。 早会上,护士长再次发飙。 “苏幼青,散会后写份检讨交过来。还有,这个礼拜护士站的卫生都由你来打扫。” “哦。” 苏幼青老神在在,看似平静木讷的外表下,是全然不当一回事的洒脱,趁着护士长继续逼逼别人的功夫,她还抽空在脑海里翻阅书本,对照原身留下的相关记忆。 书本里,原来的苏幼青戏份不多,寥寥数语带过,还是因为她的妹妹苏沐颜是男主容程的爱慕者,曾经和容程有过接触,而苏沐颜后来的男友齐岱川,又是原身来到海宁后暗恋的对象。 苏幼青对四角恋没有兴趣,暗自决定离那个齐岱川能有多远就多远,一点感情上的牵扯都不要有。 但没成想,马上见到了本尊。 时间九点半。 心脏内科的护士站,一个小护士兴冲冲跑了过来。 “主任来查房了,大家快看看,各个病房里还有没有没收拾好的地方。” “齐医生一起来了吗?” “来了来了,今天星期三,他会过来一起联合会诊。” “那我要跟着看两眼。” ‘哈……就知道你喜欢他。” “谁不喜欢呢?未来的院长大人!还长得那么帅。” “幼青你不去吗?” 骤然被点名,苏幼青摇了摇头。 “我还是留下来打扫卫生吧!” “真老实了?平日里聊齐医生,你不是最起劲吗?” “没有的事!” 她现在只想和那个姓齐的划清界限。 护士们纷纷走入走廊,或者跟在查房的医生们身后,或者在病房里,等待医生过来询问病情。 时间过得很快,半个小时过去,走廊一侧的病房已经全部巡视完毕。 大队人马,渐渐走近了护士站。 苏幼青也没闲着,抽空打扫了护士站,又将桌子上的物品稍微作了整理,她没注意到,一个身影在经过护士站时,又退了几步回来。 “幼青。” 声音温润,低沉,是好听的男声。 听见自己名字,苏幼青下意识抬起头,一张和声音十分匹配的脸撞进了眼帘,灵魂深处的记忆自动将面孔与名字对上了号。 齐岱川,苏沐颜将来的男朋友,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对象。 -- 第6页 “什么事?”声音淡淡的,毫无热情。此时苏幼青无比希望,齐岱川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打完了赶紧走人。 ‘我听沐颜说,昨晚你去参加容家的宴会了。” “嗯。” “没出什么事吧?” “没。” 苏幼青睨了他一眼,齐岱川温润如水的面上,眼里透出的关切不似作假。 但,一定廉价。 以他的性格,若是对她有关心,也是因为苏沐颜的关系,可苏沐颜和她……连塑料姐妹情都算不上。用关心她来讨好苏沐颜,绝对用错了方法,若她真的出了好歹,以苏沐颜的绿茶性格,不会显山露水,指不定还假惺惺的掉上几滴鳄鱼的眼泪。 难怪追苏沐颜追了那么久,还是个备胎。 将手上的工作日志合上,苏幼青仰起头,面无表情:“我就是去转了一圈,然后回家了,你过来……还有什么事吗?” “没,那个容家少爷,他……” 谈到了容程,齐岱川脸上有些许不自在的窘迫,很快掩饰了过去,嘴角扯出抹淡笑:“没事,以后这种宴会,还是不去的好。” 虚伪! 将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苏幼青挑眉直视他:“我不去,那就得沐颜去,你舍得吗?” “怎么会,你们都不用去。” 言辞中的凌厉让齐岱川猝不及防,他语气慌乱地解释:“那位少爷我见过,脾气……不太好。” 呵……容程的脾气……何止是不好,能和一座城共沉沦,用恶劣去形容,都像是在夸奖他。 摆了摆手,苏幼青懒得和他再多费话:“算了,去都已经去了。你还有事吗,我挺忙的!” 赶人的态度十分明显,齐岱川一下子愣住 齐岱川是济民医院院长的独子,博士毕业,学历高,一路顺风顺水没怎么被社会捶打过,如无意外,是将来医院领导班子的人选之一。 因为身份摆在那,整间医院几乎没有人给他吃闭门羹,走哪都是笑脸相迎,苏幼青也不例外,原本他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和其它护士没什么不同的目光,热忱,又带了几分娇羞,甚至是……爱慕…… 齐岱川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也习以为常,心里丝毫不起波澜。 他的高岭之花唯有一朵,就是苏沐颜。 苏幼青对他的不假辞色,没有激发出他的反感,反而让他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是失落,也好像是自尊受损,胸口闷闷的,积了股郁气。 他静静站在原地,久到连查房归来的主任也过来了,才挪动脚步,作了离开的打算。 苏幼青暗自松了口气。 这位爷,终于走了,但愿以后再不相见。 “请问,苏幼青苏小姐,是在这里吗?” 眨眼间,门口又来了一帮子人。看来今日的心内科病区,注定格外热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医院的几巨头都集合在了走廊里。 “爸,您怎么来了?” 齐岱川回首,和自己的父亲大眼瞪小眼,差点撞个正着。 “有贵客来访,找苏小姐有点事,我陪着一起。” “苏幼青?” “对,你认识?” 没等齐岱川和他老爸拉扯清楚,苏幼青清了清嗓子,举起手应了声。 “我在!” 站在院长身旁的老者,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容程家的管家,他来这里干什么,找她有什么事情? “苏小姐,我叫福伯,是容家的管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见过一面。” “记得。”苏幼青落落大方地说。 “昨天晚上苏小姐的才艺表演,令人印象深刻,我们家少爷也很喜欢。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跳槽的打算,待遇方面,容家不会亏待,比在医院里翻三倍怎么样。” 才艺…… 在场的人,面上颜色纷呈,各自脑补了不少。 容家重开宴会,广发请帖的事,在海宁不是秘密。这个苏幼青,没听说有什么背景,怎么有办法拿到请帖,莫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护士长想到昨晚苏幼青急急忙忙的下班走人,说是家里有急事,联系眼前状况,猜出来她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在人群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啊。”苏幼青满口答应。 干脆得让在场人颇为意外,几乎都觉得她不够矜持。毕竟,在前任雇主面前直接答应跳槽,情商可不怎么高。 但福伯不这么看,容家开口要人,哪怕苏幼青不愿意去,医院也会想办法将人送过来,苏幼青愿意去,不过是一拍即合罢了,还省了迂回的功夫。 “苏小姐的离职手续,就拜托院长尽快办理了。”他笑眯眯的看了眼院长。 已经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齐院长,在他面前乖得像个小学生,连腰都微微低着,面上带了恭谨的笑:“苏小姐是我们院的杰出人才,能将她培养好,送到容家服务,是我们医院的荣幸。” “齐院长管理有方。”福伯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对苏幼青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苏小姐今天就到容宅来,这是联系方式,您的食宿和用车,我们容家都会负责,等您办好手续收拾好行李,打这个电话就是。” 一张熨烫银色字体的黑色名片递了过来。 将名片收入口袋,苏幼青疑惑问:“要这么急吗,今天就?” -- 第7页 “是的。” 虽然面上和善,福伯语气不容置喙。 容家的管家,在海宁城,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他在书里的戏份不少,无妻无子,一生服务容家,将容程当孙子一般看待和维护。 只要是对容程有好处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我明白了。” 忽略掉脑海里系统欢呼的声音,苏幼青垂下眼睛,“我尽量在今天晚饭前赶到容家。” 第4章 .留下 整间医院,沸沸扬扬传着早上的八卦。 各个科室,各层住院部,苏幼青的名字成了高频词汇。 “就是那个齐医生介绍来的小护士?” “对,挺漂亮的那个,大家还以为齐医生和她有一腿。” 她这是琵琶旁抱,要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 “也不见得,掉入火坑也不一定,谁不知道,那个容家的独苗是个残废,还是个疯子。” “嘘……你说话小心点,要是被人告状,知道你在这里编排咱们医院最大股东的坏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饭碗都不保。” “这不就只有咱们两人嘛,除非你想坑我。再说了,我哪里编排了,那个容家少爷每年的体检不是在咱们医院做的吗,他要吃啥药,别人不知道,咱们医院的医生肯定知道,精神有问题那是肯定的。” 处于漩涡中心的苏幼青,不意外的迎来了各色目光,很多人好奇的想仔细观察她,一旦视线相交,又心虚的赶紧转移开。 想表达关心的人,欲言又止,比如齐岱川。 苏幼青:…… 这黏糊糊的劲,优柔寡断的性格,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喜欢他什么。 欺负过原身的人,大概是怕她借容家的势,将从前受过的气报复回来,反而过来恭喜她,比如护士长。 搞得苏幼青浑身不自在,面上虽不显,加快了办理离职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成了迫不及待巴结容家的证据。 医院方面,仿佛生怕耽误苏幼青跳槽去容家,连辞职信都不需要提交,只说一切都会给她代办好。 苏幼青入职才几个月,留在医院的个人物品本来不多,简单打包好,又回租屋拿了些行李,就坐上了来接她的豪华宾士车,径直往容宅去了。 路途上,终于有空和系统交流接下来的任务。 “没想到您居然能混到目标人物的身边,真是太好了。” 苏幼青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地将头上的渔夫帽压低,装作打瞌睡的样子。 “有什么好处吗?” 她也是误打误撞,想换一份工作,才顺水推舟的应了容家管家福伯的邀请。 “目标人物性格复杂,若要解开他的心结,改变他的性格,当然要对他更了解才行。你呆在他身边,可以多观察他平日的喜好和厌恶,他行为模式、精神人格形成的原因,方便任务时随机应变。” 系统声音顿了顿,虽然是电子音,依然能听出雀跃的调子,可见它此时真的很高兴。 “而且,因为你们俩共处一个空间,距离极近,更方便系统将你们的脑电波和身体同频,将时空扭曲……” “说点我能听懂的话。”苏幼青扯了扯嘴角。 “简单的说,就是我们马上能顺利开始新的任务了,原本我还以为很难达成的说。” “时空扭曲……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系统的帮助下,您能在一定条件下,通过梦境,穿越到容程的过去,在那个世界,只有他能看到你,但你所改变的事情,会变成既成事实,影响你醒来后的世界。” “听起来挺有意思。” 本以为穿越到一本书里,已经够魔幻了,没想到还要反复穿越,苏幼青权当自己在玩通关游戏,一个个副本全打完才能通关。 容程,就是那个终极大boss。 车行驶的速度不快不慢,很平稳,明明已经接近下班高峰期,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遇见红灯。 容家在海宁是极特别的存在,这辆车记在容家少爷名下,也就意味着,当这辆车出现在市区时,交通管制同时开始了。 如无意外,堵车这种事情,基本不会发生在容家人身上。 昨夜来容宅,已经夜幕降临,整座宅院在夜色里模糊了轮廓,苏幼青形色匆忙间,也没仔细打量环境。 今日来,正值傍晚,粉色光线仿若气体氤氲在地平线上,将暮色添上了浪漫而温暖的色调。 穹形的大门缓缓打开,在绿草如茵的草地旁,生长着高耸笔直的树木,树上层层叠叠的花朵开着,像缀在天边燃烧的云。 各种花圃组成了美丽图案,一排排枝叶繁茂的灌木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在草坪的中间,有青色大理石筑成的喷泉,水柱喷射至空中,细腻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颜色,如梦似幻。 苏幼青对眼前美景很满意,在花园一样的地方工作,心情会格外好。可惜这样的认知,只持续到她将行李放好,和新雇主容程见面为止。 “她怎么会在这里?” 乍见苏幼青,轮椅上的容程,表情有一丝错愕。 苏幼青没做声,视线睨向福伯。 她困惑着,难道找她到容家做事,是福伯自作主张,还没和容程商量的? 福伯不慌不忙地从容解释:“苏小姐按摩的手艺不错,少爷您昨晚睡得不是比从前好些了吗,连安眠药都没有吃就睡着了。所以我将她请过来做您的特护,也许每天给您做按摩,您的睡眠状况会有所改善,好的话摆脱药物依赖也不一定。” -- 第8页 “我睡眠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也不一定就是她昨天给我按摩的原因。” 容程的语气和脸色,都在显示着他有多不屑和不耐烦:“而且,我也不喜欢人在我身上按来按去。福伯,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还是让她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什么特护,家里的佣人已经够多了,随便叫个人来服侍都比她强。” 要黄!苏幼青心中警铃大作。 她倒不是可惜新工作的高待遇,而是怕失去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好在向来恭顺的福伯,这次表现得很坚持,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沙哑的声音里透着长辈的关怀:“我觉着这孩子还不错,她原本是个护士,多少懂点医学常识,少爷你有个头疼脑热的,需要打点滴她还能帮上忙,不用特地从山下喊人。再说我年纪大了,推轮椅慢慢觉着吃力,有个人搭把手也好。” “那就……” 容程阴沉的面色,没能将他的好相貌减分,反而多了几分禁欲的气质,他本想坚持将人赶走,听见那句“年纪大了”犹豫了一瞬,没有说出口,阴恻恻地看了苏幼青一眼,鼻子里轻哼出声:“你是哪家的?” 身家背景总要调查清楚,若是怀了什么不好的心思,福伯老眼昏花一时不察,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福伯代替苏幼青作了答:“苏氏食品公司苏全的女儿。” 容程眉毛微挑:“就那家,做婴儿产品,被查出大肠杆菌超标导致婴儿腹泻的苏氏?” “是的。” “这家公司有点问题。”容程皱了眉,手指在餐桌上轻点:“食品企业最不能出安全问题,尤其还是婴儿食品,也许接下来……” 他看了一眼苏幼青,见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才又往下说:“资金链会有麻烦,银行那边信用评估会被下调,不会再有银行愿意给你家贷款。” 如果苏全是打着解决经营问题的主意,把女儿送过来搞鬼,那他不介意让它家完蛋得更快一点。 “苏小姐,是不是这样?” 目光有如实质,容程十分有压迫感地看向苏幼青。 “我不清楚。”苏幼青面色坦然,她解释道:“有一件事情你们可能弄错了,我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位苏氏企业的千金大小姐,我的确是苏全的女儿,不过是他和前妻生的,和苏家人没什么感情,平时不怎么打交道,也不了解他家公司的经营状况。” 她摊开手,满脸写满了无奈:“我只是个护士,若是家庭条件优渥,也不至于在医院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了。” 一席话,说得出乎意料外的直白可信,还把自己与苏家人划清界限,虽有血缘关系但无亲人感情,以后大概率不会提出让容家帮苏家的请求。 那她接近他,图的是什么? 难道还是妄想做他的情人,甚至是妻子? 呵呵…… 容程眼底浓黑,神色莫明:“若是没有交道,苏家为什么会把请柬给你?” “可能是舍不得宝贝女儿,怕她被你看上吧。”苏幼青凉凉道。 这话说得,若是容程真信了,只怕苏家更没活路,但苏幼青知道自己说的事实,且对那家人实在没有好感,完全不介意容程会怎么想。 听到她的话后,容程不怒反笑:“你呢,那你就不怕吗,为什么来?” 苏幼青耸了耸肩膀,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从小地方来海宁,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宴会好吃又好玩,就过来了。” 这个回答,倒是宴会上她吃了一块又一块蛋糕的模样对上了,容程和福伯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一幕。 暂时没有找到破绽,容程将视线移开,面无表情。 “那就这样吧,她的事情,福伯你安排。” 苏幼青暗地里撇了下嘴。 不要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我才要做你的特护,要不是因为系统任务,谁愿意和你绑定在一起。 第5章 .晚饭 餐桌上,摆了十来个碗碟,光看卖相都能勾起食欲。 容程对它们兴趣缺缺,筷子随便动了两下就放下了。 “少爷今天胃口不太好。” 福伯面上带了忧色,伸手盛了一碗粥,“小米南瓜粥,养胃的,少爷要不要尝一点。” 容程眼皮子微搭,精神十分不济的样子,尝了一口后眉心拧起,看模样差点吐了出来。 勺子一扔,落在磁盘上声音清脆。 “不吃了。” 他驱使轮椅转弯,正对上站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循环反复默念我不饿……我不饿……的苏幼青。 可能是没有习惯身后多站一个人,见到她的瞬间,容程仰头时有霎那的失神。 她站着,他坐着。 第一次隔得这么近,看清楚彼此样貌。 容程是富家公子,容家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在海宁城深耕经营绵延数十代,对此地的统治力曾经达到近乎王权。 俗话说: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 他的矜贵是骨子里的,相貌经过容家先辈俊男靓女的世代结合,无论dna怎样排列,都是好看的。 映入苏幼青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又精致的脸,头发是与众不同的灰。 这发色要是换一般人染了稍显奇怪,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有种贵族式的优雅,配上冷冽而疏离的眉眼,明明不良于行已久,身形瘦削稍显单薄,依旧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弱者。 -- 第9页 不知身体若是没有残缺,气场该是如何的凌厉逼人。 单看书中描写,说容家人一头灰发,世代遗传,容程天生气质尊贵不似凡人,苏幼青无感。 真正看清本人,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高级感,动静皆宜美如画。 咕咕……咕咕…… 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清晰得无法忽视。 容程睨了一眼。 苏幼青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路上来得太急,我还没有吃晚饭。” 容程没什么表情,抬起手,朝饭桌上虚虚一指:“拿个面包吃。” 苏幼青:…… 真是大方! 那么多点心放在盘子里动都没动,就赏她一个两口能吃完的小餐包。 她将面包塞进嘴里,还没吃完,容程已自顾自走了好几米远,眼看着就要进入从餐厅通向楼上的电梯。 “等一下。” 三步并作两步,苏幼青急忙拦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挤了进去。 视线瞥到容程的手指,正按在关门的按钮上。 还真……压根就没想过要等她! 苏幼青笑容可掬,声音清甜,不带丝毫不满情绪:“少爷,您要去几楼?” “三楼。”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缓缓上升。 容宅三楼,有一个家庭影院,容程径直进去。 ”看什么好呢?” 指骨匀称的修长手指在点播屏上滑动,苏幼青眼睁睁看着容程轻轻一按,画面载入了悬疑惊悚类。 各种青绿色和血色交织的海报惨不忍睹,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鬼! 她曾经在大学时,陪着舍友看了部有关天台的恐怖片,心里留下巨大阴影,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开水龙头都要瞪大眼睛瞧清楚,笼头里面流出来的自来水是不是血红色的。 ”这部怎么样?” 良久,听见容程如是说,苏幼青眼睛眯开条缝,看清楚后差点倒抽一口气。 怕什么,来什么!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书里面的世界也有贞子的电影,《午夜凶铃》四个大字简直像电击一样,扎进眼里! “你介不介意看恐怖片?” 虽然是问话,语气里没有半点征询的意思。 苏幼青实在不想为难自己,正打算摇脑袋。 却听见容程又马上淡淡说:“那就这部好了。” 苏幼青:…… 她确定以及肯定,在画面跳转的瞬间,黯淡光影下,容程唇角往上弯了弯。 这男人性格,真的……狗! —————— 一部电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苏幼青全程当自己是木头人,眼皮子半阖,半点视线都不留给屏幕,只恨音效依旧有如魔音穿脑,没能找个耳塞将耳朵堵起来。 当电影播完,房间重新恢复正常的光亮,她长长舒了口气,连手脚都感觉比刚才温热些。 福伯一直等候在门外,见两人出来,低声说:”少爷,该吃药了。” “不吃。” 容程头一扭,不等苏幼青推动轮椅,自己驾着轮椅往卧室去了。 ”那,要不要让苏小姐给您做做按摩?”福伯依旧为他操碎了心。 “不用了。”被/操心的少爷头也不回。 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福伯将端着的圆盘放下,轻声叹了口气,他将视线看向苏幼青,声音里有一丝忧愁。 “提醒少爷吃药的事,以后就由苏小姐你负责。少爷他经常失眠,这一年愈发严重,需要的剂量越来越大,效果却差强人意,对身体还有不小副作用,所以少爷他越来越抗拒服用。” “没问题。” 苏幼青仔细看了眼圆盘,一个塑料小方格里,静静躺着四粒包裹着黄色糖衣的小药片,她随口问:“这药的名称是什么?” “抱歉,少爷的用药属于私人保密信息,请原谅我不能透露。” “是我冒昧了。”苏幼青赶紧道歉。 她知道有钱人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规矩,也许她刚才的问题,触及了某些不为外人道的禁忌。 “时间不早了,苏小姐你可以回房休息,卧室已经吩咐佣人整理好,衣柜里面有几件新的常服,是容宅里工作人员经常穿的款式,如果你愿意穿的话,随便取用。” “多谢福伯。”苏幼青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我给你带路,这边走。“ ———— 容宅是凵字形建筑,中间是主楼,只有容程一人居住 ,两边副楼用作厨房、花房、及工作人员居住。苏幼青穿过走廊时,受刚才电影的影响,总觉得在沿路一米多高影影绰绰的花丛里,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钻出来。 福伯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走着,脚步像猫一样,放得又缓又轻,几乎没有足音。 为了壮胆,苏幼青没话找话,“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价值百万的礼物,都被找出来没有。” 没有直接回答,福伯身形顿了顿,声音低哑,“苏小姐遗憾吗?” ”遗憾什么?“ ”如果昨天苏小姐也到花丛里寻宝,得到了礼物,也许今天就不用来容宅工作了。”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苏幼青面色坦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比起天上掉馅饼,我更喜欢自己脚踏实地挣来的钱。” -- 第10页 ”说的对,过份的欲念使人堕落。“ 福伯在一扇门前身形站定,笑着说:“这就是你的卧室了。“ 苏幼青表示很满意。 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说是卧室,比原身在市区租住的单身小公寓面积还要大,衣帽间是步入式的,里面只挂着福伯所说的衣服,衣服质地和做工都相当精致。 浴室里,有圆形豪华按摩浴缸,对于喜欢泡澡的苏幼青而言,简直实用贴心道了极点。 大理石洗手台上,一列摆开玫瑰精油洗浴用品,比她自带的超市货要好得多。 看来容程狗归狗,在待遇上,倒是一点不苛刻他的手下。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泡泡浴,将头发用干发帽包好,又敷了个面膜,苏幼青打开房间里的香氛灯,滴了几滴精油上去,在满室馥郁的玫瑰香中,准备敷完面膜就和她的周公去相会。 可一旦身体放松,睡意很快席卷而来,没等将面膜掀开,她人就已经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 睁开眼睛,受睡觉前看过的电影影响,苏幼青脑海里瞬间闪现几个字:午夜凶铃! “苏小姐,少爷这边,有事情需要你来一下。” “什……什么事?” “过来就知道了!” 对方显得很急躁,声音偏年轻,肯定不是福伯。 掀开已经干燥得粘在脸上的面膜,苏幼青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到不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子出门,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OMG! 凌晨一点半!! 这位少爷是要喊她起来吃宵夜吗? 尽管很想说,少爷,不约! 但打工人,不得不向万恶的资本家低头。 苏幼青认命地套了件外衣,穿过昏暗走廊,走到了依旧灯火通明的主楼,进屋后,扬起脸细声细气地问:“请问……找我过来,什么事?” 一抬头,对上容程焦躁的目光。 他的头发,已比晚饭时凌乱得多,甚至有几支不安分的翘了起来,不但削弱了原本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还增添了几分稚气。 就像个……生闷气的死小孩! 苏幼青使劲憋笑,将视线从容程的鸡窝头移开,看向一边站立的福伯。 福伯衣着笔挺,不知道是这么晚了还没睡,还是为人讲究一定要穿着整齐了再过来。 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苏小姐,少爷他一直睡不着觉,我想也许你的按摩会有效果,才要人打电话把你喊了过来。” “要按摩,好啊!” 苏幼青伸出手。 白班、夜班轮轴转她都经历过,随时待命到像是刻进骨子里习以为常,睡到中途被吵醒来做个按摩,在她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抚上容程额头旁边的穴位。 她手上若有似无极其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容程鼻间,安抚了他不定时发作的头痛欲裂。 柔软细白的指腹,在额头、肩颈上,时而轻柔时而重压的落下,初始的酸痛过去后,是阵阵涌上的疲乏。 容程勉强睁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低声道:“可以了。” 苏幼青打着呵欠回了房。 容程昏昏沉沉地躺回了他的超大size的床,直到睡着前,脑海里唯一剩下的一丝清明还在疑惑,为什么酒精、药物的助眠效果,都没有那个小护士的按摩来得好。 不止是他,苏幼青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自然是因为本系统开挂的原因。” 系统电子音不紧不慢地回答:“失眠是躁郁症的表现之一,男主晚上睡眠不佳,白天就容易行为失常,所以在你给他按摩的时候,我分了一部分能量在你的手上,可以帮助他更好的入眠。” “对男主这么好,你可真贴心。” “不客气,我用的是你完成任务挣来的生存能量,严格来说,还是你治疗了他。” “什么?” 苏幼青当场炸毛,那可是她的命,凭什么分给他! “用了多少。”比起容程能否睡着,她更关心自己剩下的时间。 “用一次,扣一天。” 苏幼青:呔! 容程狗贼,还我命来!!! 第6章 .lucky “检测到宿主与任务对象都进入睡眠状态,任务对象容程的人格改造计划开启,宿主可通过梦世界穿越他的既往人生。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要节省能量,系统不会进行过多的指导和提醒,宿主需自行探索新世界,当情境触发任务,新的任务才会发布。” 半梦半醒之间的苏幼青:淦!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依旧对眼前的景象觉得不可思议。 系统是真有本事,日夜颠倒换场景跟翻书似的,上一秒人还睡在光线黯淡的卧室,下一秒置身于如茵草地上,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苏幼青发现,她进入梦境后,身上穿的不是睡觉前换上的小熊睡衣,而是一件纯白色质地的制式服装,看上去颇为眼熟。 这不是……济民医院的护士装吗,怎么穿到了容程梦里面来了。 还有,这片草坪,是在哪……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喊。 “lucky,回来,lucky……” 谁是lucky? 苏幼青正疑惑着,身旁的灌木丛里有了异动,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动物正在里面呼呼嗤嗤的闻嗅着什么。 -- 第11页 苏幼青定睛一看,隐隐约约看见草木间有个金色的影子,在拱啊拱拱啊拱的,心里大致猜测到怎么回事。 她试探的小声喊了句:“lucky?” 悉悉绥绥的声音瞬间停止,哗啦”一下,茂密的叶子破开个口子,钻出个狗头。 是只大金毛,它露出个脑袋,卡在茂密的枝叶中,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一双温润如黑色宝石的眼,好奇地看着苏幼青。 系统说过,穿越到男主的梦世界,除了男主别的人看不到她,那动物呢,动物能不能看见? 苏幼青试探地向大金毛招了招手,蹲下身和它的视线平齐,露出和善笑容:“你是lucky吗,你的主人好像在找你,不要躲在里面淘气了,快点出来。‘’ 大金毛“汪”地叫了一声,将脑袋缩了回去。 苏幼青:……… 这表现………是看见,还是没看见她。 很快,灌木丛里的动静又变大,大金毛整只从里面钻了出来,慢悠悠的,一条大尾巴摇摆着,向着她身处的方向站定。 有反应! “过来啊。”苏幼青心中一喜,手指勾了勾。 金毛狗狗歪了头,脚反而踟躇的退后了两步,似乎在考虑眼前两脚兽的危险程度,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大概觉得她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才吸了吸鼻子,凑近过来。 苏幼青伸出手,挠了挠大金毛的脖子,见它不反对,继续大着胆子上手摸脑袋。 被摸得舒坦,大金毛索性往地上一躺,懒洋洋地翻开肚皮。 苏幼青懂它想要什么,从善如流的给摸肚子,一边摸一边感慨,这金毛一看就养得好,毛色光亮顺滑,肌肉结实,体格健壮。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两个男人跑到附近,又是一声连一声的呼喊:“lucky,lucky……” 金毛狗狗耳朵动了动,迅速打了个滚,没等苏幼青反应过来就窜回了灌木丛。 拍了拍从狗身上沾染到的草木叶子,苏幼青站直了身。 找狗的人离她越来越近,果然如系统所说,他们看不见她,若不是她闪开,都差点撞个正着。 “我说今天是不是就这么算了,回去和小少爷说一声,狗在医院走丢了,谁叫他出来探病,还硬要带条狗呢!” “夫人喜欢,他又是个孩子,不知道动物不能进住院部的规矩。其实若是容家真的想带条狗进去,难道医院还能拦着,无非也就是没把他一个孩子的心思当回事,没开口提要求罢了。” “但狗是我们俩看着的,要是走丢了,小少爷的气肯定会撒在我们身上。” “他能怎么办,骂几句,打几下,不痛不痒的,还能真把咱们开除了不成。再说了,前阵子狗不是发情走丢过一次吗,这次再走丢了也不意外。”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别到处传。” “什么秘密,快说!” “lucky上次走丢,其实不是意外,是陈先生吩咐人带出去的,他早就看不惯这条狗了,因为夫人和小少爷喜欢才一直忍着。现在夫人住在医院里疗养,眼看着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小少爷每天要上学,回来对狗比对他当爸的还亲,可不就看着心烦,正好找机会把狗给扔了。” “那怎么又回来了。” “大概扔得不远,自己跑回来了。” 没看见狗的影子,两人边聊天边走远了。 苏幼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钻进灌木丛里的大金毛,又重新钻了出来,这一回不用招呼,直接过来蹭了蹭她的手,求抱抱求摸摸。 爱怜地揉了揉它的大耳朵,苏幼青给它顺毛,低声问:“你是不是就是lucky,如果是的话,叫一声。” 大金毛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幼青心想,这狗该不会真听懂了吧,不过金毛的智商高,相当于几岁的小孩,简单的话听懂也不意外。 倒是它一见那两人过来就躲了起来的行为,挺耐人寻味的。 初到此地,苏幼青不知道现在置身何处,总不能一直在原地守着大金毛,于是蹲下身对大金毛说:“lucky,你是不是不想和那两个人在一起,那带我去找你的小少爷好不好,你知道小少爷在哪吗?” 系统将她带到一个地方,不会无的放矢,大概率和容程有关。根据找狗二人组的聊天内容,结合书里面的情节,容程母亲在他七岁那年病逝,苏幼青猜测,两个找狗的人是容家的佣人,他们口里的小少爷正是容程。 这条狗是容程的! 容程的父亲不喜欢大金毛,还要扔了大金毛,容程对此一无所知,还将狗带了出来,因为狗进不了医院所以要佣人看着,结果狗可能以为又要扔了它,自己跑了,偷偷在这里躲着。 一听见“小少爷”三个字,大金毛立马有了反应,前腿站了起来,两只眼睛亮得像是看到了肉骨头。 它叼起拖在地上的牵绳,将一头递到了苏幼青手边。 “你还真是……成精了!” 苏幼青感慨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将绳子卷好,别在它脖子的绳圈上。 “走吧!” 大白天的,她不能牵狗绳,否则会出现绳子摆脱重力的奇观。 大金毛显然经过良好的调/教,一路上顾着她步伐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在前方带路,甚至当两人走出大门,走到十字路口时,还会看红绿灯过马路。 -- 第12页 苏幼青跟着大金毛站定,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建筑。 这不是她才跳槽离开的济民医院吗? 不对,应该是很多年前的济民医院,现在已经老旧泛灰的门诊大楼,那时候外墙上还没有深浅不一的水痕,总共十来层的高度,周边没有动辄几十层高的写字楼。 那么,容程他,现在是在医院里探病吗? 书里面对容母描写寥寥几笔,只说她叫容芸,是个性格温柔,心思单纯的千金大小姐,从小被呵护得很好,所以才在父母意外丧生后被陈晋生趁虚而入,一意孤行的将陈晋生带进容家,引狼入室,让他做了上门女婿。 婚后的她,过得不怎么幸福,陈晋生其实并不爱她,表面上千依百顺,实际上和她结婚只是为了攀附容家发展自己的事业,最后在她被诊断得了胃癌后,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少有关切。 大金毛站在门诊大楼门口,对着苏幼青摇了摇尾巴,眼巴巴的望着她,仿佛可怜兮兮地问:我进不去,怎么办? 苏幼青仔细回忆了一下。 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在医院办公楼的后面,有一个医院职工家属的宿舍楼小区,从宿舍楼可以走小路,通过一道小门进医院。 这条路一般人不知道,都是些在本院上班的人在走,而且十几二十年前,医院的围墙都建得没有那么严严实实,也许那道小门无人看守也不一定。 “走,我们换个门进去。” 绕过了办公区,果然出现了宿舍楼,此时的宿舍楼还算新楼,边上的梧桐树没有长得遮天蔽日,墙壁上也没有爬满大片的爬山虎。 坐在宿舍楼门口守大门,戴红袖标的大爷,正举着报纸边晒太阳边打瞌睡,连人往里面走都未必看见,更何况现在苏幼青等于隐形。 顺顺利利的,苏幼青带着lucky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 一进医院里面,lucky就开始东嗅嗅西闻闻,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跟我来。” 苏幼青朝它摆手,将它带到了住院部。虽然隔着大段时光,医院大致的区域划分还是差不多的位置。 “咱们在这等着!” 重新将大金毛牵好,苏幼青将它带到了楼下一处较隐蔽的花坛。 可一旦到了这里,lucky立马兴奋了起来,仿佛知道自己的主人就在楼上一般,跃跃欲试,爪子不安分的细碎挪动。 “汪,汪~” “别叫啊!” 苏幼青捂嘴都不行。 lucky头一甩,又是两声:“汪,汪~” 虽然住院部门口人不多,狗叫声还是挺突兀的,眼见着已经有穿保安服装模样的人走过来探寻情况,苏幼青怕大金毛被抓走,一时间也顾不得诡异不诡异了,拉起lucky就往旁边走。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清脆的童音。 “lucky!” 狗叫的更欢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动弹,一副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会走的架势。 苏幼青抬起头,看见楼上一扇窗户探出个小脑袋,还将手伸出来挥舞摇动。 这是……才几岁的,容程? 第7章 .探病 保安很快走到花坛,嘀嘀咕咕地牵起了lucky的狗绳,“哪里跑来的狗,还挺大只,怎么进来的,看门的眼瞎了吗?” “不准走!” 容程见状急了,尖声阻止,“放开它,它是我的狗!” 小脑袋很快缩了回去。 保安倒也没坚持将大金毛牵走,那间病房里面住的是谁太明显了,容家的女主人,整层楼只住她一个。 若真是容家的狗……他瞥了瞥身旁喘着粗气的lucky,他连这条狗都惹不起。 得!还能怎么样,带着这位祖宗乖乖等着人家来处理呗! 苏幼青站在原地,静静观察后续发展。 容程小小的身影,很快像炸弹一样飞速地从大门口奔出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保姆模样的人。 他径直朝狗奔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与此同时,lucky兴奋得汪汪叫,若不是被保安牵着狗绳,早已经扑了过去。 一把将狗脖子搂住,容程揉着他的大脑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要你在外面等着吗,我看完妈妈就回去,你怎么自己跑来了,照顾你的人呢,怎么没跟着一起进来?” 话是这样说,可他的表情、眼神,一点都没有责怪lucky的样子。实际上大金毛能进来,他比谁都高兴。 “既然进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妈妈吧,我们刚刚才聊到你,她也可想你了!” 苏幼青注意到,刚才容程探出脑袋的窗户,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只是一直依在窗户边,并没有将身体探出。 那会是,容程的母亲,容芸吗? 容家小少爷要将狗带进去,保安面露难色,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止。就当容程兴冲冲牵着lucky迈着雀跃的步子,要进入住院部那扇玻璃门时,福伯走了出来。 他将一人一狗挡在门口。 此时的福伯,明显年轻许多,头发不见银丝,腰板挺得笔直,一副老帅的绅士模样。 他先将lucky的狗绳子换到了自己手上,然后弯下身,用哄小孩的口吻笑眯眯地对着容程说:“小少爷,狗狗不能带进这栋楼,咱们来的时候,门口那位叔叔不是和咱们说了吗,你也同意了呀!” -- 第13页 “可是,”容程此时还有些婴儿肥,白皙的脸蛋,留得稍长的头发,再配上黑黝黝的大眼,若不看穿着,单看面相就是个漂亮的女娃娃。 他微微撅起嘴,长而浓密的睫毛扑闪,“妈妈很久没有见lucky了,她也很想它,我就带它进去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让妈妈看它两眼,摸摸脑袋就好。” 显然此时的福伯,并不是苏幼青见到的,那个永远在容程身前低下头、恭敬有礼的管家。 更像是个慈祥的长辈。 他蹲下身,甚至还摸了摸容程的脑袋,继续耐心哄他,“可是狗狗身上有细菌啊,它又不像咱们一样天天洗澡,夫人她现在生着病,狗狗要是进去了,指不定将细菌留在了病房,夫人也许会因此病情更严重。” 显然他的话对容程起到了作用,在容程心里,容芸的安全比带狗进去玩重要多了,尽管恋恋不舍,他还是放下了将狗带进去的念头,咬了咬嘴唇,沮丧地低下了头。 见他情绪低落的模样,福伯面上掠过一丝心疼和不忍,他一手牵着lucky,一手牵着容程,带着两只往外走到坪里,装作开心的模样说:“虽然不能进去,但是我们可以在楼下和妈妈打招呼啊,妈妈虽然摸不到lucky,看到它也很开心呢!” 楼上的身影,仿佛听到了福伯的话,冲着楼下摆了摆手。 仰着小脑袋的容程,面上终于恢复了笑容,连忙指挥大金毛,“lucky你看,楼上!是妈妈!” “汪汪!” “你想不想妈妈?” “汪!” “和妈妈打招呼!” “汪汪汪!” …… 福伯静静望着容程和大金毛闹了几分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问了句,“小少爷要不要再到楼上去看一看夫人,lucky我给你牵着,夫人待会要休息了。” 面上犹豫了一会,容程点点头,又给lucky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口水巾,叮嘱它,“我要上去陪妈妈了,lucky你在楼下乖乖地等着我,不要乱吼乱叫,不然下次我不带你出来了。” “汪汪。” 大金毛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摇了几下尾巴,安安静静地趴伏在了福伯脚边。 望着容程又飞速跑走的背影,福伯还不忘记叮嘱:“少爷,慢一点,小心摔跤。” 显然福伯的话在容程那还是有份量的,他立马放慢了速度,跟着一起跑出来的两个保姆在电梯门关上前总算跟了上去。 苏幼青:…… 看来自顾自走路,不管别人的毛病看来打小就有! ———— 电梯停在了六楼。 医院里的建筑,哪怕光线明亮,比寻常房屋总要来得冷清,体感温度都要低几度。 因为整层楼只有容芸一个病人,环境安静得连时间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下来。苏幼青左右张望,循着唯一有人声的房间走了过去,站到虚掩的门前,从门缝里悄悄看里面的情况。 容芸和容程背对着门,站在窗边,显然还在看楼下的大金毛。 她听见容程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前几天福伯说你好一些了,那是不是可以和医生说一声,放你回家。“ 容芸的声音和书里面描写的形象一样,很温柔,只是因为生病,难免带了一丝虚弱。 她先是笑了声,然后将手盖在了容程的头顶上,“妈妈还要住一阵子。” “不能放假吗,我上学还可以一个礼拜上五天,休两天,妈妈在医院呆这么久了,不可以放两天假吗?” “不可以,住院和上学不一样哦,程程。” 她笑得更大声了,只是笑着笑着,突然咳嗽了几声。 容程立马紧张了起来,扯住容芸的衣袖:“妈妈你是不是着凉了,我们不要站在窗户边上看lucky了,妈妈你去床上躺着吧!” “好的。” 可能是自己也觉得站累了,容芸任由容程拉着她的手躺回了病床,才躺下,原本趴在病床边上的容程又眼巴巴地看着她。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不是四岁就自己睡觉了吗,怎么今天想和妈妈一起睡了?” “就是……突然想了。”容程抿了抿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实在有点可怜。 其实是妈妈太久没在家,就想粘着妈妈多亲近一会。 “那好吧!”容芸一眼看明白他的心思,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让孩子失望,掀开被子,手拍在被单上,“过来吧!” 病房是特设,病床也不是通用的,大小和普通的双人床差不多,一大一小睡在上面一点都不会挤得难受。 蹭蹭脱掉了鞋子,容程爬进了被窝,头依在容芸的臂弯里。 “妈妈我来哄你睡觉。”他体贴的拍了拍容芸。 “嗯……谢谢程程,妈妈好像真的困了。”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容程反而先睡着,容芸安静的闭着眼睛,直到医生走了进来。 苏幼青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护士服,大着胆子也跟了进去。无论在医生和福伯面前怎样晃来晃去,做鬼脸摇晃手,两人都视若无睹。 真神奇!她心想,如果是个坏心眼的穿越者,利用这个系统功能去犯罪,那不是无敌了。 “宿主你的想法挺危险。” 系统的电子音突然冒了出来,“提醒你一下,如果扰乱了原本世界与任务无关的秩序,系统用于更正世界所消耗的能量,也将从宿主你赚得的生命能量中扣除。” -- 第14页 “想想,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做的。”苏幼青咂舌道。 “容夫人,今天感觉怎么样?” 主任医生面上堆笑,轻声询问病情。 容程睡得并不沉,听见声音,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嘟嘟囔囔地“嗯”了一声。 不想让儿子听到任何有关于自己病情的描述,一直闭目养神的容芸示意保姆将他抱走。 “妈妈再见,我周末再来看你!”临出门时,容程彻底醒了,一边打着哈欠揉眼睛,不忘记挥舞着小手告别。 苏幼青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她想知道容芸的病况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书里面一开始容芸就已经去世,连得的是什么病都没有写明白。 容芸微笑着看儿子离开,等到门关上后,面上露出落寞而虚弱的笑,她没有马上回答医生的问题,反而下了床,走到了窗户边上去看容程下楼了没有。 等到楼下也没有儿子的身影,她才终于转过身,淡淡地说了句:“和昨天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胃口怎么样?” “老样子,吃不下东西。” 依旧神色厌倦,像是已经习惯了。 医生目光里是了然的平静,他看了遍早上查房医生所记录的病历,然后点点头说:“是这样的,最近给您换了一种国外最新的药,副作用比较大,所以影响到肠胃功能,没有胃口是正常反应。” “我得的是胃癌,就算不吃药也一样。” 对于自己身体状况,容芸心里显然有数,她面容姣好而苍白,目光里有与养尊处优身份不相符的凄楚。 医生心里生出一丝同情,向来理智大于情感,见惯生死的他,不由得也低声劝解了一句,“夫人您吉人天相,好好休息保养,生存周期肯定会延长很多。” “延长多久,一年,两年,总之是肯定看不到我儿子长大了。” 话说到后面,已经语带哽咽。 福伯恰巧推门进来,轻声禀告:“夫人,小少爷回去了。” “我知道,”容芸抹着眼泪哭得更大声了,“我看着他回去的,也不知道还能见几次。” “夫人……” “我心里都明白。” 容芸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虽然性格温柔,其实难得在人前失态,也是因为儿子来了内心突然变得柔软,在人前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符合容家人的骄傲。 医生走后,她长舒了口气,目光沉甸甸地看向福伯,声音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慎重和镇定。 “福伯,你帮我约一下郝律师,要他明天过来,我要修改遗嘱内容。” 第8章 .送药 早晨的容宅,是与傍晚不同的美。 半山腰的位置,空气中氧离子丰富,充满了清新的味道。苏幼青从梦中醒来,仔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梦境。 梦里容夫人缠绵病榻,容程年纪尚幼,才刚上学,难道她的第一个任务,和容程幼时有关? 仔细想想也对,“好的童年治癒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癒”,人格的形成幼年家庭环境影响极大,如果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后天的养成才是关键。只是线索还太少,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有了昨天的教训,苏幼青随便抓了一个佣人问路,找到容宅工作人员吃饭的餐厅,居然还是自助式的,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拿了个奶油面包,才刚刚吃完,就接到了福伯的电话。 倒也没有催,只说让她吃完早餐后过去一趟。 “请问,找我来有什么事?” 苏幼青没有拖沓,既然早餐已经吃完,径直去了电话里和福伯约定的地方。 “苏小姐,你来的真快,我还以为昨天晚上打扰你睡觉,你会要晚一些起。” “生物钟,我习惯早起。” 耸耸肩膀,苏幼青微笑着解释了一句。原身和她都是护士,出于职业原因,压根就没有什么懒觉可以睡,能不晨昏颠倒、按时作息就算睡了个好觉。 福伯放下手中物品,看了眼走近的苏幼青。 她站在落地窗旁,清晨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侧后方,穿了一身白色中裙,搭配浅色针织外套,质地同样柔软、洁净,看上去干干净净,妆容浓淡合宜,气质温柔又文雅,虽然会觉得美,但美得没有攻击性,令人容易放下戒备,生出好感。 低下头,福伯招手叫她走近点。 “这是少爷今天要吃的药,从早到晚的,我都已经分好,放在相应时间标注的格子里,你记得按时给他服用。” “要是少爷不愿意吃呢?” 苏幼青可没忘记昨天容程那句“不吃”,她睨了眼药盒,眼睛眨了眨。 白的、蓝的、红的,圆的、长的、扁的,这怕不止十几,连二十几粒都有了吧,难怪容程厌食,这么多药吃到肚子里,都对肠胃小小的刺激一下,是个人都会肠胃不适…… “你可以劝一劝,”福伯一旦皱起眉,面上的皱纹更加深了,“若是他不情愿,那我们做属下的也没有办法,只是若耽误了太多次,没控制好,就怕……” “会怎么样?” 望着福伯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表情,苏幼青试探问。 “没什么……” 福伯显然不愿意多谈,将药盒递给了苏幼青,再次叮嘱:“记得按时叫少爷服用。” “好的。” -- 第15页 苏幼青小心翼翼地将药盒盖紧放进口袋里,“除了按摩和送药,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 开那么高的工资,总不可能就这么点事吧,也太好混了! 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多和容程接触,加深对他的了解,好完成任务。 另一方面,由于书中内容的影响,苏幼青对容程性格乖戾、行事极端的印象极其深刻,下意识能躲就躲,想保持距离。 “听少爷的吩咐就好。他想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记住,不要忤逆他……” “那若是他要我做的事情,违背我的本心,太难为怎么办?” “少爷永远不会是错的,如果少爷有错,那也是你错在先。” “明白明白。” 苏幼青忙不迭点头,容宅里,容程最大,谁惹他谁没有好下场,她一个打工的,能有什么发言权。 没成想,这个选择题,她马上要做了。 —————— “你来干什么?” 有起床气的人,早上的面色总是阴晴不定,尤其是容程这种资深睡眠障碍患者。 一桌子丰盛的食物,他兴趣缺缺地随便吃了两口,就算是用过早餐了。 当苏幼青端着药和水走到面前时,他已经明白了,却故意要发问,还直接驱动轮椅往外走。 “少爷,吃……” 吃药了! 苏幼青悻悻然将手中圆盘放低。认命地拔腿追了过去。 可人家充耳不闻,在前面越跑越远,拐个弯还不见了。 她绕着容宅外围寻人。 “你说少爷啊,他往那边去了。” 终于有个知情的好心人,知道容程去了哪,遥遥指向一条通向林间的路。 容宅的房子大,容宅的花园更大,走过主楼向山的高处攀登,有路面平整的缓坡小道,通向密林深处。 一片一片高低错落的景观绿植,在道路两旁林立,小溪自山顶潺潺流下,形成好几个水潭,阳光照在静如明镜的水上,映出金子般的光。 确实曲径通幽,处处别致,一边散步,一边呼吸山林间的清新空气,心旷神怡。 罢了,就当,散步! 在拐过一个弯道后,苏幼青终于看见一块不小的空坪,被细密的铁丝网围好,旁边有一幢木质结构的小屋子。 容程,正安静地坐在铁丝网外,身旁站了个容宅的佣人。 佣人手上,拎了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动物,正不停地蹬腿挣扎,然而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依旧被拿捏得稳稳当当。 苏幼青走近一看,原来是只兔子。 而在铁丝网里,正一步一步往边缘逼近的,是狼! 足足有十几只!! 它们呜呜叫着,有着不同于狗的杂色毛发,尾巴下垂,嘴巴更长,牙齿更利,眼神中带了警惕。 苏幼青踩在落叶上,走近的脚步声,足以让容程发现有人来了。 “少爷,这是今天早上要吃的药。” 努力的,不使自己的视线看向不停用爪子,用头触碰铁丝网,对着兔子露出尖牙利齿的狼,苏幼青低垂眼睫,将圆盘递了过去。 一杯水,一盒药,走了半个钟头端得稳稳当当,此刻面对容程,耳边狼声呜咽,双手竟有些发颤。 “吃药?” 容程面色平静,眼神没有分来丝毫,手一抬,示意将兔子扔了进去:“是该吃了。” 他说的是狼,不是自己。 兔子一进入铁网中,立马想撒开腿跑,但连一步都没跃出去,就被已等待得急不可耐的狼一口逮住。 很快,几只狼撕咬成一团,为了争抢兔子的所有权,甚至互相攻击。有一只扯掉一条兔腿跑远了,还有一只叼走了兔子的头和脖子,剩下几只追在后面,继续争抢。 只是一瞬间,几秒内发生的事情,苏幼青却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是慢速播放的动物世界,真实的上演了弱肉强食的戏码。 就连兔子雪白绒毛上,瞬间绽开的血色都看得过份清楚。 她摒掉杂念,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手再次往前递了过去。 “少爷,吃药的时间到了,再拖延,恐怕就要和下次的药一起吃了。“ 她拿定主意,只要容程说声不吃,她就如昨晚福伯一样,放弃要他服药的想法,反正职责是尽到了,吃或不吃那是容程的事。 谁知,容程居然回应了。 他漫不经心地指了下佣人脚边的笼子,眼皮子依旧半阖,声音淡漠,“你把它们都丢进去,喂给狼吃,我就吃。” 苏幼青目瞪狗呆! 他在发什么疯…… 她是个护士,发过南丁格尔誓言,在她心里,救死扶伤是崇高的事业,所以穿越过来后,系统要她拯救自己改造容程,顺便拯救海宁城,她没有多少抵触情绪。 但喂狼吃兔子,干她什么事! 穿过来前她没那么圣母,荤素不忌也爱吃肉,但吃已经处理好的养殖动物是一回事,真的上手杀,可从来没干过。 那么白,那么软,那么可爱的兔子,还是红眼睛的。 苏幼青脑袋发抽,想到看过的某部电影,在容程虽然淡漠,却极有存在感的目光下,端着圆盘,哆哆嗦嗦地脱口而出。 “兔兔,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 第16页 容程:……什么玩意? 显然这个世界没有兔兔梗,苏幼青的点,他get不到,没觉得她脑子有坑已经不错了。 他嘴角漾开一抹笑,笑得人头皮发凉,眉眼微扬,语气更凉,“这些狼快要饿疯了,不吃兔兔,难道……吃你?” “我不好吃的!”苏幼青连忙认怂。 她肩膀缩起,用在旁人看来是被吓到傻的状态,在大脑中飞速翻阅书的内容,看容程有没有将人喂狼吃的爱好,虽然印象中没有,但不排除因为书的内容不合胃口,她看得太快不小心忽略了过去。 还没看完,佣人直接打开笼子,抓了只兔子递了过来。 容程好整以暇,又将目光投向她。 “再问你一次,喂不喂?”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童年治癒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癒,此句非作者原创 狼嚎一句,求收藏啊,求收藏!!!蠢作者完结v三本了,真的很需要收藏!!! 第9章 .喂狼 不喂,坚决不喂! 苏幼青僵在了原地,她面色发白,此刻的她,很想拎起兔子爆冲,让兔子腿对着容程那张完美的脸一顿乱蹬。 让你欺负兔兔! 让你喂狼吃兔子!! 当然,只能想想……借她一百个胆她都不敢。 容程眼前的,是一个规矩安静、沉眉敛目的苏幼青,虽然一声拒绝的话都没有说,但人一直瑟缩得像个鹌鹑,没有伸手去接兔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嗤~胆小鬼! 表情似笑非笑,没有耐烦心等下去的容程,显然对她木头一样的反应失去了兴趣,又摆了下手,命令佣人,“扔进去吧!” 铁笼里剩下的几只兔子被接连扔进了铁丝网,毫无意外,没有一只能逃开被狼逮住的命运,咬破喉管,皮肉绽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不管铁丝网里面的动静如何大,狼群们如何奔走,撕咬,嗷叫,苏幼青始终避免视线触及。 又想起她昨天看电影躲闪的目光,容程语气里带了轻蔑,“狼是多么可爱的动物,与其有心去同情兔子,不如放眼欣赏一下真正值得欣赏的。” 苏幼青默然无语。 她承认狼这种生物,有很多优点,比如坚毅、有耐性、忠诚、懂得团队合作等,但狼的残暴、狡猾,和可爱完全不沾边好吗? 就……观感上喜欢不起来。 论软萌可爱,哪里比得上兔子,就连它的近亲……脑海里浮现昨晚梦里的大金毛,苏幼青撇了撇嘴,嗫嚅道:“我比较喜欢狗。” “狗……” 容程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很难察觉,但苏幼青敏感地捕捉到了,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表情接下来绝不是什么好的发展。 果然! “狗怎么能和狼相比,同样是畜牲,披着一张相似的皮,却被豢养成了垃圾。” 苏幼青:…… 小时候搂着大金毛脖子不放的那道不是你? 没有留出时间给她想明白,容程没兴致继续看狼,朝她下了命令,“推我回去。” 不是自己驾车过来挺顺溜的嘛,怎么突然又要她推了,难道是轮椅没电了?还是纯粹就想使唤她。 苏幼青再次弱弱地问了句,“那这药?” “不吃。” 眉心微拧,眼神里闪过一丝戾色,容程一眼都不想多看盘子里的药,语气比刚才冷硬,“走吧!” 麻利地将药塞进自己口袋里,手上的玻璃杯和圆盘一起塞到电动轮椅置物的地方。 苏幼青一双葱白如玉的手搭在轮椅的推手上。 “去哪?” “书房。” —————— 此时的容程二十七岁,离全面继承容家财产还有三年,但依然有许多涉及容家产业,尤其是已经逐步过渡到他名下的那些生意,需要他签字批复。有些不得缺席的股东会议,他行动不便,经常采取视频方式连接现场。 赶回书房,是为了容夫人留下的一项公益基金的年度预算分配。 苏幼青站在摄像头照不到的角落,看见面前投影画面出现一张长桌,十来个西装打扮的与会人员毕恭毕敬,坐得端正,大气不敢出,仿佛容程真的莅临现场。 她还是第一次看这种视频会议,多少有点好奇,容程平时是怎么工作的。 容程看了眼手边一沓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随手翻了几页,没有再看下去,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说,“根据基金去年盈利情况,今年能拿出来一亿多的款项,你们报项目,我看情况能资助多少。” 一名戴眼镜头发稀疏的男人先说话,“阳光午餐计划,给市里面贫困家庭出身,生活困难的十四岁以下孩子提供午餐补助,计划名额三千人,共需资金九百万左右。” “老规矩。”容程漫不经心地掀开一个木盒盖,从里面拿出来两粒骰子,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正想往桌上扔,瞧见站在角落睁大眼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苏幼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将骰子放下,修长手指朝角落勾了两下,“过来!” “我?”苏幼青吃惊地指着自己,以为听错了。 容程用一种还不麻利点滚过来的目光睨了她一眼。 苏幼青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 手在桌面上点了点,指向骰子,容程眼皮子搭拉着,声音像从鼻子里哼出来:“扔一下。” -- 第17页 玩麻将不会,扔骰子苏幼青还是会的,虽然不明白容程要她扔骰子为了什么,还是听从了吩咐,裹着手将骰子摇了摇,扔了出去。 一个三,一个六。 巧了! 容程眉眼微扬,自己也意外这个结果,他嘴角勾了勾,下巴朝投影屏点了下。 掷地有声:“九百万。” 刚才报项目的眼镜男露出欣喜的笑容,旁边人看他的眼光也变得充满羡慕,眼镜男忙不迭点头,“谢谢荣先生慷慨解囊,谢谢这位……小姐。” 那亮晶晶的感激目光,简直把苏幼青视为幸运女神。 就是再傻,苏幼青也瞬间明白了,容程批复的数字,就是她刚才扔出去的骰子点数相加在一起。 就……就这么轻率的吗? 举手投足间,挥金如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没等苏幼青激动完,又有人继续报告。 这回是个面相斯文的年轻人,他样子生得文弱秀气,讲话也带了点水音。 “糖宝天使补助,也是给小朋友的,不过年龄放低到十岁以下,给患有唐氏症儿童的家庭进行康复课程辅导,计划两千名,课程价值4000元,共需八百万,合作单位济民康复医疗中心。” 容程用目光示意苏幼青继续掷骰子,懒洋洋依在椅子上的模样,仿佛连根手指头都不想亲自动弹。 这回明白自己的手气有多重要,苏幼青目光灼灼地盯着在桌上转动尚未停下的骰子。 大大大大大……她心里默念。 视屏中的斯文年轻人,也微眯了眼,好像这样就能帮助他看到其实并不能看清楚的骰子。 一个一,一个三。 四百万…… 苏幼青不由得生出沮丧,只有八百万的一半,因为是她亲手摇出来的,连带着还有些抱歉的负罪感。 容程平静地看了一眼骰子,将视线从苏幼青明显低落,像自己犯了错的神情上移开,轻飘飘地报了个数字:“四千万。” “什么?” “没听错吧!” 与会者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彼此张望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容程神情比刚才不着调的模样正经了些许,他将骰子重新笼在自己手中,像把玩核桃一样,转动摩挲着两颗玛瑙质地的骰子。 “除八百万的康复课程补助金外,另外三千两百万,加入本市妇女的生育补贴里,免费进行唐氏筛查,海宁去年新生儿有两万名,如果操作得当,没有中饱私囊的话,相信可以全面覆盖到所有孕妇。” “这真是,太谢谢容先生您了!”斯文年轻人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言自语着:“还是唐先生想得周到,降低唐氏儿的出生率,才是解决唐氏儿家庭困难的根本办法。” “嗯……”容程支着下巴,对他的感激无动于衷,“每年八百万,生得越多指不定还要逐年增加开支,若是一个唐氏儿都没有出生,那我这八百万就可以省了。” 这话说得,好像纯粹是在算生意上的账,大家也不知该赞同还是不赞同了。 苏幼青倒是真有点意外,虽然扔骰子决定项目资金数是过于儿戏,但从容程改变项目内容和资金数量的态度上看,他又不全然是那么戏谑的不当一回事,而是有自己的深思熟虑在里面。 又一个戴眼镜的小姐姐开始发言,她是与会者中唯一的女性,可能是因为身材娇小,穿在身上的西装明显过分宽大。 而且她有点紧张,报告时结结巴巴的。 “您好,容先生。我是小……小动物,保……保护协会的。我们协会申……申报的项目是流浪猫狗安置计划,为了提高它……它们的生存周期,申请将无领养猫狗的生存时间从十五天延长到一个月,申请资金一……一百万。” 说完,她手捏紧成拳,眼巴巴的看过来。 容程又将骰子给了苏幼青,这次只有一粒。 猫猫狗狗,她最喜欢啦,但愿好运! 苏幼青素手一扬,骰子滴溜溜的转了个二,她心想着,难道是两百万? 却听见容程声音冷漠地落了下来,“二十万。” 然后又蹙起眉眼,看上去神情十分厌烦,“基金项目是怎么审查的,怎么连阿猫阿狗都跑来了!” 大少爷发脾气,所有人都下意识默不作声,小动物保护协会啾恃洸的小姐姐尤其尴尬,她也不知道容程那句“阿猫阿狗”到底是在不满意项目还是骂她,脸涨得通红。 最终还是好脾气地憋出一句:“谢谢容先生。” 毕竟是白拿的钱,就算容程一分不给,她也无话可说。 苏幼青走了神,有了早上的交谈后,她明显感觉出,容程对狗没什么好感,和他小时候爱狗的性格大相径庭。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第10章 .打探 容程小时候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有一个人肯定清楚。 福伯。 视频会议结束后,打着”少爷又不肯吃药“的幌子,苏幼青寻了过去。 福伯正在将佣人已经插好的花位置略做调整,他听了后,没什么表情,像是已经习惯容程的任性,对她接连被拒绝毫不意外,一边继续着手上动作,一边不紧不慢地回复道:“少爷不愿意吃,你尽量让他高兴就行,也许他高兴了,就愿意吃了。” -- 第18页 想起那几只毙于狼口的兔子,苏幼青撇了撇嘴,让容程高兴,那她就得难受,还是算了…… 心中想好措辞,如何将话题引导到狗上面去,她硬生生挤出一丝愁容,看上去颇为难的模样,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吐露了出来。 “少爷他,要我用兔子喂狼……我没喂。” 福伯停下手上动作看着面前温婉的女孩,心底里一软,投来关爱的眼神,声音里多了些温度。 “别害怕,我们少爷其实没有坏心,不是故意吓你的。大概是不知道女孩子心软,对拿活物喂狼这种事情会觉得残忍,不用太在意。” 苏幼青:…… 福伯你莫不真是老眼昏花,看容程自带高度滤镜,那家伙每一字每一句,都明晃晃的表现出……绝,对,是,故,意! “原来如此。” 仿若真的被说服了,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忿,苏幼青恢复了笑脸,清澈的眼看向远处,像是在回忆从前。 “狼看上去有点凶,我还是更喜欢狗狗,虽然它们长得有点像,但是狗狗好玩多了,狼我可不敢伸手去碰它,我以前……” “这话你最好不要在少爷面前说。” 福伯打断她的话,声音里夹杂一丝强硬,但很快觉出不妥,又重新放软,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仿佛刚才的强硬只是苏幼青的错觉。 他低下头轻声说:“少爷喜欢狼,拿狗和狼比,他会不高兴的。” 仅仅是因为如此吗? 苏幼青悻悻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刚才只是奇怪,宅子这么大,为什么不养狗。” 一般人看家护院,首要选择不是狗吗?可盐可甜,又会卖萌撒娇,又能威慑外人。 这一次福伯直接了当的回答:“少爷不喜欢。” 一句不喜欢,更加确定了苏幼青的判断,她像个小白一样,张大眼睛惊讶着,“为什么呀!”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福伯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面前女孩虽然看着单纯,但是太单纯了,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也许就不开眼的犯了蠢,在少爷面前讨不了好。为了避免她吃不必要的苦头,向来对容宅里工作人员只简单命令的他,难得心软,多解释了几句。 “小时候喜欢吃甜食,未必长大喜欢吃。今天还对你和颜悦色的人,未必明天不会背地里落井下石。人的喜好本来就无常,不喜欢,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纯粹的看不顺眼。” 可容程不是啊,他小时候明明很喜欢大金毛的! 是大金毛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苏幼青看得出来,再多言,不知好歹地问下去,福伯恐怕就要恼了,连忙表示受教,“嗯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少爷不是一般人,自然喜欢的也不一般。” “那是自然。” 不管在外面,世人如何批评诋毁,容程声名有多恶劣,在福伯心里,自家少爷永远一等一的好,所以无论苏幼青怎么奉承,他都只会觉得她形容得一点都不过分,没有丝毫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 夜深,容宅周边的山林卷起湿冷而浓密的雾气。 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苏幼青在箱子里面翻找个遍,只寻到一件稍厚的卫衣御寒。容程说不用她陪着让她离开书房后,她没有到处乱逛,坐在花房边看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整理花木的佣人聊天,寥寥数语中,看得出来大家口风紧,一旦牵涉到容程立马有了警觉,闭口不言,不知道是不是福伯管教有方的缘故。 晚上十二点,苏幼青和昨日一样,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因为惦记给容程做按摩的事情,她一直没有睡,不想睡着了又被临时喊起来。 难道,今晚不用? 不用刚好,她惜命! 终于,呵欠连天,再也支撑不住精神的苏幼青,头一垂眼皮子一搭,睡着了。 书房的灯依然亮着,似乎还有继续亮下去的趋势。 福伯叩门进了书房。 听见动静,容程掀起眼皮子,视线从手中文件上移开,落在福伯身上,还有他手上那个熟悉的小木圆盘。 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什么事?” “苏小姐的行李,已经检查过了。”福伯将圆盘放在容程手边。 和白日里怎么问,都不肯吃药的态度截然不同,容程痛快地含了水,将药丸吞入腹中。 他斜睨了眼,问福伯,“怎么样?” “没有可疑之处,不过她今天下午问我有没有假期,说匆忙间过来,衣服带得单薄,需要回家拿些个人用品,顺便把那边的房子给退了。” “放她回去吧,顺便盯着,看她有没有和什么人来往。” “好的,那今晚……要不要喊她来给少爷按摩。” 揉了揉眉角,容程犹豫了一瞬,放下手,视线又回到了文件上,在批复处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不用了。” 他讨厌依赖任何,不管是药,还是人,哪怕再难受,也不允许谁是不可或缺的。 苏幼青,一夜好梦。 容程,一夜无眠。 ———— 早上,睡到自然醒的苏幼青,因为昨日没有在梦里遇到容程,神清气爽,但没有进入梦的世界,意味着任务停滞不前,清醒后连忙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你们两个的身体才能同频,系统才能将你拉入他过去的世界。”系统说。 -- 第19页 “他……昨晚整夜没睡?”苏幼青生出些微的同情。 “是的,容程他很难睡个好觉。” 难怪脸那么臭! 她终于找到了容程喜怒无常的原因之一。 没忘记自己要给容程送药的任务,她屋子里转了一圈,即没有找到容程,也没有找到福伯,正不知接下来该干什么,在餐厅遇见一个佣人,向她转达了福伯的话。 “苏小姐,福伯要我转告你,待会家里有车要下山办事,你可以坐车一起回家里收拾东西。另外……” 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一张联名购物卡,本市里面的商场、超市,还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用。他说苏小姐你来得匆忙,没有给你把东西准备好,这张卡你可以用来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真,贴心! 苏幼青接过购物卡,收在口袋里,向传话的佣人问清楚在哪里坐车后,没有多想就离开了。 她没注意到,那个向她传话的佣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里掠过的一丝忿恨,在又过来另一人后,很快低头掩饰了去。 “媛媛,那就是新来的苏小姐啊,她长得可真好看。” “还行吧。” “若她那长相叫还行,其它人算什么,整栋房子里怕只有少爷能和她比一比了。” “瞎说什么,她就一个护士,哪里可以和少爷相提并论。” “说的也是。” 来人走远了,叫媛媛的女孩抬起头,双手绞紧,嫣红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皮。 三年了,她进入容宅三年了,规规矩矩,丁点错误都没有犯过,就是希望福伯能对她青眼有加,觉得她能干懂事,把她调到少爷面前做事,谁知道少爷面前人跟流水似的换来换去,从来没有机会轮到她。 论长相,她也不差啊,读书时追她的人可不少,她一个人都没看上过。从小她就认定,这海宁城里,没有谁比少爷更值得她喜欢。 论学历,她一个重点本科学校毕业的,虽然不是一流的专业,总比一个小护士要好吧,她可是放弃了好端端的白领工作不做,硬是不听母亲的劝说,执意和母亲一样在容宅当了佣人。 这个苏幼青,她打听过,无非仗着是苏氏企业老总的女儿,有背景进来,她这种容宅佣人的女儿,出身自然比不过,哪怕她再努力,再付出,人家就是觉得千金小姐更优秀。 凭什么少爷会带她去喂狼! 凭什么少爷还让她碰自己的身体,哪怕就是按摩也不行,少爷他以前可从不让女的有机会碰自己! 就连吃饭、处理公务,都要她陪着,以前那些事情都是福伯做的!!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叫媛媛的女孩,眼底的痴狂,已近似魔障…… 第11章 .遇见许真真 下山后,苏幼青先是回家了一趟。 如果有条件,她并不介意享受,但性格对物欲不强,所以那张购物卡揣进兜里后,也没急着去消费,而是先看衣橱里有没有什么能带回山上穿的。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确定原身没有留下什么必需带走的个人物品,苏幼青掏出手机,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告诉房东自己要退租,留下的小物件如果愿意留下,可以给接下来的房客用。 她简单收拾了下房间,将衣橱里剩下不要的衣服打包好,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拎着大袋子往楼下走去。记忆中小区门口有个衣物回收箱,可以把不需要的衣物捐出去,正好废物利用。 此时的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且越下越大,因为出来时没有带伞,很快头发被打湿了。 “要不要共伞?”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幼青回头张望,看见一个眉目清秀,戴着眼镜的女孩站在身后举起一把大黑伞,好心的替她遮住了头顶,正和善地看着她。 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是对方先将她认了出来,“你是……昨天和容先生在一起的那位小姐?” “啊,对不起,请问你是……?”苏幼青怔住,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小动物保护协会的,我是副会长,昨天开会的时候,还是你帮我扔了骰子。” “原来是你!” 没有穿西装,身上是款式简单大方的呢子衣,讲话倒是没有再结巴了,看样子昨天讲话不利索纯粹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想到那远远不及申请金额的二十万,苏幼青看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抱歉,“昨天我只摇了个二,对不起……” 女孩倒是混不在意,摇摇头,“啊这……你不用报歉,不关你的事,容先生他向来对我们小动物保护协会不怎么感冒,哪怕一分钱都不给,我也不意外。” 两人边走边聊天,很快走到了小区门口,看着苏幼青将大包衣服放进了衣物回收箱里,女孩眼里生出赞赏,又和善地问,“雨这么大,你要去哪里?” “待会有车来接我,我在小区门口等着就是。” 瞄了一眼周围,苏幼青想看有没有超市,心想着,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是该买把伞,还是找个小吃店坐着避雨。 “要不要去我店里坐一坐,就在旁边。”女孩手指向几米开外。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苏幼青看见一块白底红字的招牌,上面有醒目的“真真宠物医疗“六个大字。 -- 第20页 她向来喜欢猫猫狗狗,高兴得眯了眼,“好的,真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 “我姓苏,你叫什么名字?” “许真真。” “难怪你的店叫真真宠物店。” “哈……我是个取名废,随便取的。” 宠物店面积不大,布置得整齐干净,色调温馨,看得出许真真在用心经营。 一进店,她就被店员喊去看一只需要做检查的狗狗,所以没有功夫继续招呼苏幼青,她面带抱歉地说:“苏小姐,我还有点事情,这是我们店里撸猫的地方,你要是喜欢猫的话,可以在这玩一会。” 苏幼青抬眸打量四周,墙壁高低错落的几个猫爬架上,果然蹲了几只毛团子。 许真真走了后,几只猫陆续跳下,踩着慢悠悠的优雅步伐围了过来,胆子大的直接擦着她的小腿坐下。 看得出都不是纯种猫,但无一例外的可爱干净,对人亲近,可见平日里生活得十分不错。 苏幼青喜笑颜开。 这种时候,当然是,上手撸! 撸完金色的撸银色的,撸完脸大的撸腿短的,听着猫猫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她心里满足极了。 一时兴起,又跑到购物区买了几样零食。 “来来来,营养膏,见者有份。” 猫猫们围成一团,连带着吸引了店里别的动物,看见这边在吃东西,不安分地挠笼子门,制造出噪音,恨不能出来分一杯羹。 苏幼青记得,她去买零食的时候看到一只小猫,单独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看人的目光可怜巴巴的。于是她扔了几片冻干肉在地上,起身去看那只小猫。 仔细看,比刚才匆匆一瞥更可怜。 小猫看上去顶多四五个月,后腿上还打了绷带,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偏偏一双天蓝色眼睛很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里面水汪汪的似乎充满了委屈,无辜又天真。 “小可怜,受伤了啊,疼不疼,吃点营养膏好不好。” 苏幼青将手上的营养膏挤出一点,凑到笼子跟前,小猫很快伸出脑袋,粉色小舌头一点点舔舐着。 “苏小姐,看来你很喜欢猫呢。” 办完事的许真真回来见到这一幕,细长眉眼里漾出笑意。 “我对可爱又长毛的动物都没什么抵抗力。”苏幼青笑呵呵的,继续挤出营养膏,一点点喂显然还没吃饱的小猫。 ”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养猫或者狗,我们店里有几只很可爱的无主宠物,只要苏小姐愿意领养,留下联系方式签个领养合同,就可以将喜欢的带走。”许真真瞅了瞅小猫,面上带了点讨好。 听了她的话,苏幼青下意识摇头,“想是想,可是我今天才把房子给退了,没有地方,也没有精力养宠物。” 她没说出口的理由是,她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个月,还不知道下次能延长多久,实在没有条件对一个小生命负起责任。 “这样啊……” 眼里浮现出一丝失望,许真真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觉得你挺有爱心的,所以想问问。” “它也是吗?”苏幼青指了指笼子。 虽然样子看着孱弱,可是从品相上看潜力十足,小家伙长大了肯定是只不得了的美猫。 “当然是的。” 许真真将笼子打开,将小猫抱了出来,给它检查后腿的伤口。 “它是我在垃圾桶边上捡到的,当时一条腿都断了,脑袋上还有划伤,可能是被人虐待后扔在了那里,本来以为大概率活不了,但是它很坚强的活下来了,现在养了一个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在它脖子上轻挠,“一直想给它找个家,可是因为后腿有残疾,又不是纯种的缘故,问了好多次都没有人愿意养。其实是个可爱又亲人的小姑娘呢,怎么办才好!” “若是一直没有人领养,要怎么办?”听见许真真如此说,苏幼青不由得也为小猫的将来生出焦虑。 “我也不知道。” 轻声叹了口气,许真真埋下头,语气里透着为难,“按道理,应该送到小动物保护协会的流浪犬猫管理中心,但是一旦送到那里,它就只有半个月的机会,半个月后若是无人领养,就要做安乐死,我实在不忍心……” 声音顿了顿,她又说:“我救了它,就是为了让它好好活下来,如果又亲手送它去死,感情上接受不了,不明白自己救助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所以一直将它放在店里养着,只是我的店子小,平时已经免费或者打折资助了不少,实在能力有限。” “我记得,你的申请项目,是将流浪猫狗的生存周期从半个月延长到一个月,是不是就是那个?”苏幼青若有所思地问。 许真真“嗯”了声,沮丧溢于言表,“我知道市里面对保护流浪猫狗的拨款向来不上心,怕提得太高不被通过,所以只要一百万,其实一百万远远不够开支,那么多的猫猫狗狗,不仅是吃,医疗更是一笔大的开支,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看了一眼听得入神的苏幼青,许真真突然意识到,她是容程身边的人,刚才语气里透的不满若是被打小报告给容程知道了,怕是连那二十万都没得拿。 她立马紧张了起来,坐正身体,“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和你抱怨容先生钱给少了,我就是担心那些小动物的生存状况,所以多说了几句。” -- 第21页 “我明白。”苏幼青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也没真的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小猫圆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两人互动,突然从许真真怀里挣脱出来,轻身一跃,跳到了蹲在一旁的苏幼青腿上,扒拉着她的裤子继续努力往上爬。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一个劲的碰瓷呢!”许真真捂住嘴,笑弯了眉眼。 我也很想养你啊,可是不可以……索性将小猫抱入怀里的苏幼青默默想着。 她想起钱包里那张购物卡,灵机一动,立马掏了出来,“你的店,可不可以刷这张卡?” “可以啊!这是容氏名下企业的联名卡,到处都可以用。” 望着那个熟悉的标志,许真真不知道苏幼青为什么这么问,全海宁城,除了懵懂小孩,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卡用起来有多方便。 很快她就明白了。 苏幼青两只眼蹭地亮了,“那好,这张卡我放在你这里,就当给小猫的伙食费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它被人领走了,可以拿去给别的流浪猫狗用。如果一直没有被领养,我有一天有条件,能够养它的话,再过来将它带走。” “这……”许真真愣住了。 两人到了收银处用机子刷了下卡,看里面的余额,显示足有八千块。 苏幼青痛快地将卡塞给了一脸懵的许真真,大方得仿佛八千块对她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数目。 其实是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还能活多久,索性将卡贡献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看了眼卡,看了眼苏幼青,许真真脸又红了,她觉得她刚才可能误会了这位漂亮的小姐,以她的为人,肯定不会在背后向容先生告状。 而苏幼青,眼睛突然呈现茫然之色,因为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系统提示音,“请宿主注意,新的任务触发。” 眼前缓缓出现几个红字。 【任务二,lucky的命运】 第12章 .第一道阴影 【在男主幼年时,心爱的宠物lucky几次走失,使他从此不再相信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请找到lucky消失的真相,解开男主心结。任务时长,宿主剩下的生命时间。任务成功,延长生存周期一个月,任务失败,死亡】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一看到任务出现,苏幼青神经绷紧,在许真真感激不尽的目光下,走出了宠物店。 出来才发现,大概是因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容宅的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路边。 一见她上车,司机陈哥转过头来,“苏小姐,是否需要去别的地方,福伯吩咐过,如果我办完事时间还早,可以带你一起在市区转一转,晚饭前赶回去就是。” “不用了,直接回去就是。” 原身在海宁城总共没几个熟悉的人,记忆中唯一交道多一点的还是医院里那些同事,还有苏全一家子人,苏幼青不觉得自己有去找她们的必要,处理好房子和衣服的事情,她也该回去了。 毕竟,只有呆在容程身边,她才可能完成任务。 与上次一样,车在路上畅行无阻,陈哥专心致志开车,没有因为空间狭小只有两个人,就找苏幼青聊天。他在心里疑惑着,这位苏小姐,是不是真的像传言里一般,是宴会上胜出来的人选,以后极有可能是容宅的女主人。 若只当个普通护工,那也太漂亮了吧!他就不相信把这么个人放在少爷身边,福伯心里没存点想法。 而且自他给容家开车以来,哪位容宅工作人员有她这样的待遇,出入有少爷的车可以坐,还被叮嘱要尽量满足她的需求,观察她和什么人有来往,回去就要上报行程。这不明摆着,哪怕不是准太太,也是准女友的架势吗? ———— 容宅。 昨夜无眠,容程本就苍白的脸看上去更没有血色,他歪坐在书房的躺椅里,表面看上去睡着了,实际因为大脑胀疼,人一直清醒得很,只是懒得动弹而已。 “少爷。”福伯走进来,轻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 微阖的眼皮子掀起,露出一抹血色。 “您的眼睛。”福伯心疼他,“要不要滴舒缓疲劳的眼药水。” “不用。”容程神色厌倦,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再次问,“有什么事?” 他晚上没睡着觉,如非紧急情况,福伯是不会过来打扰他的。 “这是少爷您吩咐要找的,她的护手霜,我查了,是个很普通的平价品牌,十几块钱就能买到。” “拿过来我看看。” 想到每次按摩时那股可以舒缓头疼的淡香,容程伸手接了过去。 拧开盖子,凑近鼻端,一股子廉价的香味扰得脑壳更疼了,他厌恶地丢开了护手霜,摆了摆手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苏小姐她……用了卡里的钱,而且全部用完了。” “她买了什么?”容程揉了揉眉角。 这该死的头疼,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她去了一家宠物店,在里面直接刷了八千块,至于具体买了什么,还要进一步核实。有意思的是,开这家宠物店的店主,是昨天参与视频会议的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副会长。” “宠物店?”容程手顿了下来。 钱花完他一点都不意外,反正也只几千块钱。他只感兴趣这小护士到底把钱用在哪了,一个人的隐私喜好,完全可以从她的金钱往来上看出来。 -- 第22页 结果居然是宠物店,宠物店! 她去那干什么?难道买了只猫或者一条狗要带回来! “她……”脑海里浮现出昨日里苏幼青口口声声说“比较喜欢狗”的蠢样,容程没好气地说,“告诉门卫,要是带条狗回来,就不要让她进来了。” 显然福伯和容程想到了一块去,毕竟苏幼青也在他面前提了狗,深知自家少爷喜恶厌憎的他,连忙应了下来。 “还有,如果她回来,要她到这来,给我做个按摩。” 既然不是护手霜的原因,那还是按摩起了作用,此时的容程,只想快点睡个觉,哪怕睡着一个小时都好。 ———————— 苏幼青还没来得及放好行李,就被人喊去了书房,她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替她将行李拿去房间的佣人,一定会将她箱子里的东西翻个底朝天。 “少爷。” 她叩门后,里面没有应声,大着胆子推门进去。 容程已经从躺椅里坐了起来,斜依在靠背上,手上拿了本书,还挺厚的,看名字像是有关于哲学方面的。看见苏幼青进来,他仅有的反应是微抬了下眼皮子。 “是不是需要我来给您做个按摩?”苏幼青走到跟前,毕恭毕敬地问。 “嗯。”容程将身体坐正了些。 得嘞!苏幼青一双手先按在了太阳穴处。按摩一次减一天寿命,可金贵了,但愿这位祖宗能睡着,让她快点入梦完成任务。 她才从外面回来,身上穿得单薄,尽管先搓了下手,手指依旧很凉,向来触觉敏锐的容程被冰得睁开了眼,诧异地看她身上的穿着。 一件普通的针织外套,近看是洗得发白的浅灰色,上面还起了细小的毛球,显然是廉价货,质地一般。 哼! 有钱去宠物店买东西,没钱给自己买件过得去的衣服? 越看越觉得衣服寒碜得扎眼,容程不满的别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安静地享受被按摩后带来的舒适感。尽管已经有过两次体验,还是会因为苏幼青的按摩效果之好而觉得诧异,而且是那股极淡的橙花香,再次缓解了他的头痛。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鬼! “可以了。” 一旦头痛不那么难以忍受,容程就果断地要苏幼青停止手上的动作,想了想,他没有立即叫人走,而是将手边的厚书递给了苏幼青。 “从第三百九十六页,第二段的开头开始念。” 苏幼青接过书,翻到容程指定的地方,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念着,“原来意志作为真正的自在之物,实际上是一种原始的独立的东西,所以在自我意识中必然也有一种原始性的,独断独行伴随着这里固已……被决定的那些意志活动……智力对意志所处的那种分立而又从属的地位中……”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看着也不是生僻字,组合在一起就晦涩难懂,苏幼青读得磕磕绊绊,时不时停顿一下,难受无比。 她偷偷的翻到后几页……要跪了,密密麻麻的字组成的段落,一段整整有三页,简直丧心病狂! 好不容易念完一段,容程似乎睡着了,她停了下来,虽然房间里暖和,想给容程身上盖一层东西再退出去。 就在毯子即将盖上去时,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人又睁开了眼,眼睛里依旧清明得很。 “怎么不念了?” “我以为少爷你睡着了。” “继续吧。”容程打了个哈欠。 “这本书,真难懂。”苏幼青重新捧起像砖头一样厚的书,拧着眉翻到了刚才最后念的地方。 “不需要懂,催眠就行。”虽然闭了眼,容程依旧回答了她。 扑哧……苏幼青抿嘴笑了笑。 原来是拿来助眠的,那还指不定真的有点效果!她手上翻动,看了眼书皮上作者的名字,“叔本华,我想他要是这么和女人说话,肯定没女人喜欢他。” 这回轮到容程笑了,他眉眼舒展,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巧了,他也不喜欢女人,认为女性缺少理性和智慧。” “那一定是因为他见识太少。”苏幼青不服气地说。 “后天的认识源自于先天的不足,所谓的偏见,也许不过是受制于自身家庭和环境的限制。” 不等凝神思考的苏幼青回答,容程又闭了眼,命令道:“继续念吧,我想睡一觉。” “主张经验的意志自由……” 依旧是绕口令一般的晦涩语句,苏幼青一边念着,一边思绪飘到了别处,她想着容程最后关于偏见的话。 他是在说那个叫叔本华的厌女男,还是也在说自己? lucky后来到底又遭遇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念的内容来自叔本华《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这本书买了后打开蠢作者只有一个反应。 双手做拳,告辞! 第13章 .第一道阴影 容程还是睡着了。 在失去意识前,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体质,哪怕不是按摩,仅仅是念书,哪怕念的得磕磕巴巴,语句不畅,声音里也带了安抚的力量,在她不急不缓的语调中,眼皮子渐渐沉重。 苏幼青拿起绒毯,轻轻覆盖在他身上。 即便是在睡梦里,容程也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心微拧,呼吸稍显急促,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因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看上去不像二十七岁,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 第23页 想到进入梦中世界的办法,刚好自己忙活一天也累了,苏幼青在旁边寻了个小桌趴着休息。 黑暗的过后,即是光明。 进入梦乡后,她很快置身于一栋华丽与典雅兼具的宅子里。 看得出屋子有些年头,陈设古朴却很有格调,高大的落地窗上,有小块彩色玻璃拼凑组成的花朵图案,阳光透进来时是五彩缤纷的颜色。 这……是哪? 屋外传来人声,苏幼青仗着自己隐身的bug,一点都不怕被发现,循着人声走出去。 一个三角眼男人,正站在院子中间,捂住右手不停地咒骂着,“这狗东西,贼精明,陈先生要我把它带出去扔了,它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似的,怎么都不肯上狗链子,还咬了我一口。” 苏幼青一眼认出,这男人就是上次在草坪里找lucky的两人中的其中一个。 “可能是因为上次也是你把它带出去丢掉的,所以它长记性了。“ 旁边人挤眉弄眼的安慰道,“你看,先生不是放了你三天假吗,还补了你一笔误工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倒是。” 三角眼男人嘴里哼哼着,将肿胀的手指竖了起来,眉头紧锁,“狂犬疫苗还好,那免疫蛋白可是要打在伤口处,你都不知道我这么个不怕疼的人,护士拿着针往我手上钻的时候,人差点没疼晕过去。” “好好休息,打点牌,或者去找个姑娘玩玩,让她好好安慰你,肯定就不疼了……” 两人满嘴污言秽语地走了,庭院里恢复静谧,枝叶繁茂的大树几乎遮蔽了苏幼青所站角落的天空,缝隙中落下点点细碎阳光。 苏幼青陷入回忆。 她记得上次和大金□□遇时,三角眼男人说陈晋生吩咐人将lucky带出去扔了,难道就是这一次? 又或者,因为lucky自己又找回了家,陈晋生还是没有放弃将它丢弃的想法,又把它扔了一次? 苏幼青没有注意到,太阳的位置,在她思考的瞬间变了方向,好像时间骤然间被拨快,一瞬间从中午变成了傍晚,原本金色的阳光变成了朦胧的暖黄。 啪嗒啪嗒……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慢点走,别摔了!” “lucky呢,它怎么没来接我,平时这个点它都在大门口等我放学回来的。” 是小萝卜丁大的容程,他忙不迭地往屋子里跑,后面跟着老胳膊老腿的福伯,手上还提着他的小书包。 “也许是在睡觉吧。”福伯猜测道。 “不,就算是睡觉,他也会到大门口边睡边等我的。” 不得不说,幼小的容程其实比福伯还要了解lucky,他一放学回家没看见狗,就立马发现了不对,连忙到屋里几个大金毛常呆的地方到处找,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lucky。 苏幼青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大声呼喊,遍寻不着lucky的影子。 才一点点大的容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睛红通通的泛出水色,终于害怕得往福伯怀里一扑,“福伯,lucky它是不是又走丢了?” 福伯拍了拍他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慰他,“少爷别急,我吩咐人仔细找找,也许躲在哪个角落睡觉没有出来。少爷你先去吃晚饭,等吃完晚饭lucky就过来陪你玩了。” “那好,福伯你一定要他们仔细找哦。”放心不下的容程,还伸出小手指和福伯拉勾勾,嘟着小嘴的模样乖巧又可爱。 “一定。”福伯笑眯眯的。 苏幼青一直保持距离,跟着容程进了屋子。 虽然年纪小,可是看得出来,容程的教养极好,虽然有佣人但生活自理能力不错。他自己将校服换了下来,换上家居服,又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因为大金毛始终没有出现,坐上餐桌时悻悻然的,神情十分低落。 苏幼青站在餐厅的角落,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和容宅其它佣人差不多的衣服,别的人看不见她,容程哪怕看见也只会当她是个普通的佣人,所以她并不害怕被他注意到。 显然因为lucky不见了,容程心里别扭,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碗不想吃了,想出去找狗。 饭桌上离他不远处,坐着的人应该是陈晋生,容家入赘的女婿,容芸的老公,也就是容程的父亲。 他见容程放下了碗筷就想离开餐桌往外走,皱起眉瞪了一眼,“怎么吃了这么一点就想走,也不打一声招呼,在学校里……你也是这么没有规矩的吗?” 小小的容程,还不习惯父亲对他如此严肃,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咬着下嘴唇,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福伯。 福伯赶忙替他解释,“小少爷也是心急,lucky它放学回来后就不见了。” 谁知道越解释,陈晋生面色越沉,阴恻恻地说:“不就是条狗吗,丢了就丢了,不用找了。正好不用因为整天和狗玩影响了学习,以后玩物丧志,变成个纨绔。” 这话说得……太过了,就连向来行事有分寸,对人毕恭毕敬的福伯也流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正准备说两句缓和气氛,容程小嘴吧嗒吧嗒的,先开炮了。 听说不找大金毛,他气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小手紧握成拳,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和陈晋生抗议,“lucky它是家人,不是普通的随便的什么垃圾,不能丢了就丢了,妈妈说过,我比它大,我要照顾它,保护它,它会陪着我一起长大的!” -- 第24页 不提容芸还好,一提容芸,陈晋生更加生出怒意,他将筷子往桌子上“啪”的一摔,指着容程疾言厉色道,“什么一家人,谁要和一条畜牲当一家人。你妈尽灌输你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话放在这里,那条狗谁都不准去找,你现在就给我对着那面墙面壁思过去,想一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容程才不听他的,急得拔腿就往外边跑。 “你们不找,我自己去找!” 苏幼青见状,赶紧跟了过去。 身后传来陈晋生轻飘飘的一句,“随他去!” ————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此时容程住的地方,并不是半山腰上那座庄园,但地方同样僻静。他跑啊跑,一会儿东拐一会儿西拐的,加上天色暗,身边的两个保姆都没跟上,直接自己一个人出了大门。 路灯昏黄,他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向前走,苏幼青在他身后几米远放轻脚步跟着。 虽然年纪小,出入有豪车代步,容程常识还是有的,他走到一个公交车站,仔细的看了眼站牌,然后坐在椅子上默默等着。 苏幼青也看了看站牌上面的路线,当她看到25路公交车上其中一站是济民医院后,明白小家伙想去哪了。 找妈妈,会搬救兵,脑瓜子果然不错! 很快,25路公交车就出现了,容程年纪小,不用买车票,司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多了个心眼问了句,“小朋友,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人坐车?” 容程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妈妈在济民医院,我要去那找她,到站了麻烦叔叔你告诉我。” 于是司机只当有人在那边等他,没有多说了。 夜晚的道路比白天通畅,用了大约四十多分钟,车就行驶到了济民医院。容程已经来过医院许多次,路线熟悉,过马路,进大门,直接往住院部走。 苏幼青看见他进了容芸在的那栋大楼,再次选择爬楼梯上去。待她找到上次进去的那间病房,站在门口打探,果然听见容芸和容程说话的声音。 妈妈面对孩子,语气永远要温柔上几分。 “什么,lucky走丢了,大家出去找了吗,多派点人手。” …… “爸爸不让找?怎么可以这样子,它可是咱们的家人啊,不能随便放弃。” …… “不怕不怕,你先去跟林姨吃点东西,妈妈打个电话回去说说,他们肯定会听妈妈的话。” 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小容程,容芸招呼了下在医院里陪护的佣人,“带少爷去医院对面的粥店里吃点东西,不要点饮料,吃完了就带他回来。” 待容程走了后,苏幼青直接走进了她的病房,容芸比她上次见到,明显更瘦削虚弱了,她一见儿子走了,立马拨通了电话,面容严肃,眸子里透着薄怒。 其实这时的容宅里,已经为找失踪的容程大家慌了手脚,她打电话过去,倒是让那边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作为容家的家主,哪怕性情温柔,容芸上位者的气势是天生的。 涉及唯一的儿子,就连对方是福伯,她此刻也无法好声好气,“你们看不好狗,连人也不好好看了吗?他才七岁,从宅子里跑到了医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出了事情,你们谁的命都赔不起。我不在家,就忘记这个家姓容还是姓陈吗,告诉那些做事的人,我儿子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别见风使舵的动歪脑筋,我还没死呢!” 说到后面,她已经气得连连咳嗽,人都几乎要晕过去,另一名陪护的佣人赶紧将她扶着回了床上。 容芸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缓和了片刻,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又打了个电话,这一次仍旧是给律师。 “陈律师,麻烦你明天再次来医院一趟,有关于我遗嘱里我先生的部分,我想再修改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还有预收文《女配才是真豪门》,希望小天使看一看支持一下给个预收。 第14章 .第一道阴影 容程醒来的时候,苏幼青依旧趴在小桌上睡着,大概因为穿得单薄,很有些瑟缩的模样,秀气的眉微微蹙着。 冷? 容程随手扯下身上的毛毯,大手一甩将人劈头盖脸的盖住。 睡梦中猛地被袭击,苏幼青微微动弹了一下,依旧没有醒来,几秒后,错乱了节奏的呼吸又重新变得绵长。 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在毛毯中虚掩着的雪白侧脸,容程心脏莫名震了下,他也不知道心中的异样感觉从何而来,最后归结到是自己不该给苏幼青盖毯子的缘故,木了脸转过头,又将毯子粗鲁地扯了下来。 才拥有的温暖突然消失,苏幼青轻哼了一声,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头换了一边继续睡,只是肩膀缩得更厉害了。 可,心里依然诡谲的别扭…… 容程看了眼盖或不盖都不对的毛毯,坏脾气的将它扒拉到了地上,然后拿起扶手边的空调遥控器,将设定温度调高到了三十度,这才觉得妥帖了,又摁动了呼叫人进来的电铃。 福伯很快进入书房。 看见趴睡在小桌上的苏幼青,他先是一愣,然后恢复平静无波的恭谨。 “少爷,什么事?” “我想出去透会气。” 小憩之后的容程,眼中血色褪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戾气也消失了不少,指挥福伯将他扶上电动轮椅坐好。 -- 第25页 “那苏小姐?” 福伯睨了一眼犹自沉睡,对动静毫无所觉的苏幼青。 “随她,等醒来看有没有趁机在我书房里乱翻东西。” 福伯心下了然,看来少爷依旧对苏小姐的来历心存怀疑,只当容程此时要出门,是心存了试探的缘故。 他将容程推了出去,只走了几步,容程又主动问,“今年过年,给家里员工发的新衣服做好了没有?” 过年的新衣?往常过年从没有置新衣一说! 虽然心下诧异从来不管零碎小事的少爷为什么突然过问,福伯没有质疑家主的习惯,只简短地回答了句,“没有。” “那就快点置办。”容程声音淡淡的。 “好。” “款式不能太单薄,最好是轻羽绒,交给SK去做。” 容家名下的SK,专做高端运动品牌服饰,一件羽绒衣少则两三千多则上万,容程这么一开口,等于是给容家的工作人员新年又添了笔福利。福伯只当容程是心血来潮,这点小事自然应了就是。 ———— 一个小时后。 苏幼青是被热醒来的,汗流浃背,几乎湿透了里衣,她睁开眼后犹被梦中的记忆混淆,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否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脚边皱成一团的毛毯提醒她,这是在容程的书房,但容程人却不见了。她打了个哈欠,将毛毯从地上捡起来,叠得整整齐齐,又伸了个懒腰,看都没有看房间里其它的东西一眼,直接出门了。 身上黏腻得难受,她打算先洗个澡,再去容程面前晃悠。 回想了一下梦中内容,苏幼青认为,既然所有任务的最终目的都是改变容程,那么有关于lucky,肯定不仅只简单找到下落,更重要的是解开容程的心结。 梦里面 ,容芸亲自命令要将lucky找回去,不管结果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以容程对大金毛的喜爱程度,不至于由爱生恨,除非中间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故,才导致他连带着对狗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转变。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等她再次进入梦中才能得知了。想到容程入睡需要使用她的生命能量,苏幼青暗暗叫苦不迭,她怕任务还没有完成,就已经被扣得个七七八八了。 如果没有生存期限这个□□,在容宅的日子其实很好混。晚饭后容程一直都没有唤她过去,苏幼青乐得轻松,拿了几本杂志回房间看,一方面是打发时间,一方面是多了解书中世界的环境。 容宅的管理堪称酒店式,房间定时有人打扫,衣物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只是在洗完手抹护手霜的时候,苏幼青遍寻不着本该放在洗手台上的护手霜,她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随手扔在哪个角落里了,重新拿了一管新的护手霜打开。 午夜十二点,她开始犯困,打了个电话给福伯,确定容程大概率不会喊她过去,就自顾自休息了。 此时的容程,已经睡着了。 苏幼青进入梦中的瞬间,重新置身于那间有着五彩斑斓玻璃窗的房间。 里面只有两个人。 陈晋生,和那个扔掉lucky反被咬了手指的三角眼男人。三角眼男人神情和声音一样充满了沮丧。 “先生,这可怎么办,我是听了您的吩咐,才将狗牵出去丢掉的。结果因为最后和狗接触的是我,夫人说我工作有疏漏,要将我辞退!” 陈晋生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的眼镜取了下来,用一张眼镜布擦抹着,略显粗鲁的动作看上去有几分焦虑,他没有直接回答三角眼男人,而是先问,“福伯那边,你有没有乱说话?” “没有没有,”男人忙不迭摇手,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哪里敢说实话,一句话都没有提先生你。就说我带它出去蹓跶,它看见一条小母狗发了疯似的跟着跑了,追也追不回来。” “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陈晋生面色稍微缓和了点,他瞪了一眼三角眼男人,目光里充满了警告,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言辞冷肃。 “扔狗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否则,就不是被辞退那么简单了,你一家老小都别想在海宁城呆下去。” “先生,您可得帮帮我!” 被他一吓,三角眼男人居然“噗通”给跪了。 他哭丧着脸说:“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做事赚钱,只要被容家辞退,在这海宁城里别的地方也难找到工作。先生您可要保证我全家平安无事啊!” 言下之意,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倒霉了,谁都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听出了哀求中的威胁之意,陈晋生更怒了,他站起身,抬腿直接朝男人肩窝子踹了一脚,不顾他呼痛哀嚎,疾言厉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威胁我!” “我是不是个东西不知道,但先生你私下做的事情,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那你肯定不是个东西了。” 话说狠了,事情做绝了,三角眼男人只好亮出底牌。 “你什么意思?”陈晋生横眉怒目,一张斯文的脸,在怒意下狰狞了起来。 三角眼男人无声说了几个字,苏幼青没看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陈晋生面色一僵,明显收敛了怒气,转身重新坐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与刚才踹人的怒气冲冲皆然两副面孔。 “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已经联系人去找lucky当年的卖家,看有没有它的兄弟姐妹,如果有和它长得像的,拿过来先充个数。” -- 第26页 “可不是lucky,带回来也不亲近少爷,时间稍微久点就现出端倪了啊!”三角眼男人疑惑了。 “要的就是不亲近!”陈晋生一张脸阴恻恻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我的工作。” “你还想着工作,能把这事情圆过去,不被赶出海宁城,就算不错了。你放心,事情结束后,我会补偿你。哪怕不工作,先捱一段时间,夫人日子不多了,到时候家里还不得都听我的。” 三角眼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捂住被踢的肩膀,呲牙咧嘴的出了门。苏幼青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陈晋生,走到他身后。 椅子后面是个摆架,架子上有各种陈设,价钱贵不贵苏幼青不知道,反正估摸着以容家的家大业大,绝不差这点东西。 她挑了个看上去不太重也不是古董的花瓶,里面盛满了水,还插了几枝金色跳舞兰。 小手轻轻那么一拨。 哗啦………咔嚓…… 正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的陈晋生,被浇了透心凉,还被砸了个七荤八素。 他捂住脑袋弹了起来,眼冒金星,眼镜都歪了,头发湿哒哒的淌水,肩膀上面还挂着一支金色的兰花,模样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人呢!卫生怎么给搞的,怎么连花瓶都放不稳,快点把福伯给我叫过来!” 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被惊得张大嘴。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把福伯给我找过来。” “福伯他去医院看夫人去了。” “今天这里是谁打扫的卫生?” “今天没整屋打扫,大家都出去找狗了,夫人说,谁找着了,奖励一年的工资!” “都乱了套了!” 陈晋生整个人气急败坏,“狗狗狗,一个个都只惦记那条狗,难怪我回来连个倒杯热茶的人都没有!” 佣人知道他在生气,不方便多言,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他依旧指着佣人脑袋破口大骂,“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我看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连那条狗都不如!” 苏幼青敏锐地察觉到,陈晋生说这话时,歇斯底里得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书里面容程之所以黑化,他这位父亲功不可没。因为是上门女婿的缘故,陈晋生和容芸的地位在城中极不匹配,他一方面要攀附容家,不得不放软身段,一方面又因为男人所谓的尊严,极度厌恶自己身份的卑微,连带着对容程的父爱也在怨怼里日渐消磨,最终扭曲了自己,也扭曲了容程心中对于父亲的形象。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不不不,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没有丝毫值得原谅的。 苏幼青垫起脚,盯住摆架上最高的那只大花瓶,又是一拨。 可惜这次没砸着人,只打到了陈晋生的脚边,但接连砸花瓶的诡异程度,足够将怒气冲冲的他震住了。 缓缓放下指着佣人骂的那根手指,陈晋生狐疑地看了眼窗帘,窗户紧紧闭着,一丝风都没有。 感觉到异样的他,声音里开始发虚,“我问你,这座宅子,有一百多年了,以前有没有闹过鬼?” 第15章 . 第一道阴影 眼见陈晋生吓得面色青白,苏幼青决定见好就收,暂时不与这小人计较。 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容程应该还在上学,根本找不到人。她走出屋子,沿着上次容程离开的路线,一路找到了济民医院。 容芸的病房里,出现了几位西装革履,颇有些精英气质的律师。容芸坐在病床上翻看文件,眉头微蹙,面色疲惫不堪。 容家的财产是在是太多了,哪怕只是牵涉其中一部分的改动,一项项条目列出来,阐明意见,更正内容,字句修改,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不是她现在的身体和精神能承受的,但容芸硬是咬牙坚持,有条不紊的强撑着精神,签完了所有文件。 她将遗嘱中,所有留给陈晋生的部分剔除,或者转给公益慈善基金,或者留给了容程,甚至将自己给容程留下的所有财产,另外指定了财产监护人,从法律上尽可能杜绝了陈晋生动手脚的机会。 苏幼青一边听,一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以陈晋生的为人,若是将财产的管理权交到他手上,等于容程今后人生都被拿捏在他手里,哪怕他成年,能不能顺利当上容家家主都难说了。 “夫人,该休息了。”福伯见容芸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心疼她的身体。 “看的差不多了,再一下就好。”咳嗽了两声,容芸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件,直接在上面修改,签字。 整个遗嘱修改过程的沟通内容,是经过视频录像的,在法律上无人能置喙有作假。看得出她很急,不等律师将修改后的版本重新打印出来,就迫不及待的希望现在修改的部分即时生效。 终于,律师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容芸和福伯,还有一直贴身照顾容芸的两个佣人。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像胭脂渲染成的粉红色,但是这光线再美,也即将被夜色吞没,仿若她即将消失的生命。 容芸面露愁容,眼里晦暗成阴影,轻声问了句,“这个时间点,程程应该快放学回家了。 明白她是想儿子了,陪护的佣人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要不要我去打个电话,喊人把少爷接过来,他肯定也想妈妈了。” -- 第27页 “不用了,”容芸摆了摆手,“前天他睡在我这里,晚上我咳嗽得厉害,都把他吓到了,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事情,要不要喊医生。” 她眼中泪花涌动,“还是不要让他过于担心的好。他虽然是个小孩子,哪怕有些事情没那么明白,但还是能感受到不对劲。我的日子不多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将他今后的路铺好,所有我能为他设想的,都尽量想到。他才七岁啊……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夫人,少爷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佣人低声安慰道。 房间里另外一名佣人,见状动容,偷偷在一边抹眼泪。 容芸眼里的光,像一支即将熄灭的烛火,哪怕依然亮着,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点黯淡火星。 “但愿只是我多心。我和他爸十年夫妻,到现在竟然觉得,这十年里的恩爱是不是错觉。等我离开了,他就会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不会真心对程程好。” “先生他……” 佣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是家主夫妻两人感情问题,说好说坏都有失分寸,于是止住了话题,将话导向了狗,“他确实不怎么喜欢狗。” “呵……他不喜欢的,何止是狗而已,谁叫程程姓容不姓陈呢!” 容芸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笑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这一次越来越厉害,人都喘不过气,几乎晕厥,佣人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结果她人趴着,气倒是缓过来了,却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容芸也被手指上沾染的血色惊吓住,她哆嗦着将手移到眼前,张开嘴发不出声,瞳孔里全是绝望。 “医生,医生!” 一个佣人惊叫着跑了出去,另一个猛摁床头的电铃。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终于变得黑暗,苏幼青像是置身于长而逼仄的甬道,当眼前重新出现光明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声鼎沸,车来车往,她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菜市场。 为什么会在菜市场? 按捺下心中诧异,苏幼青挪动脚步,仔细观察路过的每一个摊子,寻找蛛丝马迹。 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卖卤菜的,卖鱼的,卖……路过一个肉摊时,苏幼青倒退几步,回到了摊子前。 她注意到案板前竖了一块纸板,上面用红色油漆笔写了几个字,本店经营猪肉,羊肉,狗肉。 狗肉! 视线向敞开的门面往进去,果然,在昏暗的房间里,放了十来个铁笼子。 里面会不会有lucky? 苏幼青小心翼翼的从狭小的空间里挤了进去,努力的不碰触到正在招呼生意的老板。 终于走到笼子跟前,她一眼望过去,里面并没有大金毛,都是些身上像是得了皮肤病的狗,又脏又臭,还一个个病怏怏的,在笼子里面闭着眼,蜷缩成一团,对外面的动静毫不关心。 也不知道这些狗的来源到底是哪里,合不合法,苏幼青想起许真真和她的小动物保护协会,轻声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许真真也不知道生出来没有,至于小动物协会,更是不知道在哪里,想举报求助都不知道往哪去。 也许是她的那声轻叹,在嘈杂的人声中反而殊异,苏幼青面前的笼子,一只狗狗睁开了眼睛。 是双很漂亮的眼,黑色,温润如宝石,透着聪明劲。 很像lucky,可模样…… 一见到她,狗狗原本空洞的眼突然来了神,前腿支撑着站了起来。 “汪!” “lucky?” “汪汪。” 毛虽然被剃光,身上还有不少黑泥污渍,但是很明显,相较别的同样在笼子里的狗,这只狗的体格非常健壮,明显原本被养得很好,还没有流浪多少时日。 苏幼青意识到,这只一见她就有反应的狗,很有可能就是大金毛,它被三角眼男人带出来后,直接当作肉狗卖给了肉摊老板。 虽然容家重金悬赏,但大金毛死没死,他都不能将它带回去。死了,容家只当狗自己跑丢了;没死,容家极有可能顺着肉摊老板调查出真相,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叫什么叫,一天到晚就你最吵,本来还想多留你几天,既然你这么呱噪个不停,待会我就把你给杀了!” 肉店老板手上拿了一把锋利的割肉刀,满脸横肉十分不耐烦,他重重地踢了下铁笼门,发出“哐当”声响。 lucky被吓得悻悻然又趴了回去,嘴里呜咽着,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举起一根手指做“嘘”这个动作的苏幼青,大耳朵动了几下。 眼见肉店老板又返回摊子做他的生意,剁骨头,割肉,找钱,忙得□□无力,苏幼青瞅准时机,悄悄打开了笼门。 lucky心领神会,脑袋探出笼门。 苏幼青抓住lucky脖颈上的皮肤,用力道将它快速带了出来。 “跑!”她压着嗓子,小声在它耳边呼喊道。 lucky撒开蹄子向门外冲了出去,动静太大,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几个正在买肉的顾客纷纷避闪开。 “老板,你家狗跑出来了!” “快捉住,会不会乱咬人啊!” 肉店老板艹了一声,扔下刀,顾不上生意了,拔腿向外面冲了出去,苏幼青连忙在他后头气喘吁吁地跟着。 “你给我回来!”肉店老板伸出手呼唤着。 -- 第28页 回去就要变成炖狗肉,怎么可能! lucky脚下生风,左窜右绕,惊起数个在地上摆摊的菜贩,踩踏白菜萝卜数个,打翻鸡蛋鸭蛋各一筐,遭受损失的摊贩拉不住狗,只能拉住肉店老板要他赔钱。 论跑路,两条腿的终究还是干不过四条腿的。 肉店老板眼睁睁看着大金毛一溜烟儿没了影,懊恼地啐了一口,“晦气!” 看见大金毛逃脱了铁笼,又消失在视线可及范围内,苏幼青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根据任务提示,所谓lucky的命运,应该是要将它送回容程身边。 她认命的沿着菜市场边上的马路,继续搜寻lucky的踪影。 现在的她对于常人而言,就相当于一团空气,也不能揪着路人打听,不然就真白日见鬼了。 好在系统很快又将她带回了容宅。 几个人正站在院子里,陈晋生,三角眼男人,还有容家的佣人,容程被福伯牵住手走了过来。 一望见那个三角眼男人,还有他手上牵着的那条戴着和lucky同款格子围巾的金毛,苏幼青就本能的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陈晋生先前说过,要去找lucky的兄弟姐妹冒名顶替,如果菜市场救出来的那条是lucky,那么三角眼男人手上牵着的,不言而喻肯定是个赝品。 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觉得可以糊弄过去。 “阿江,“陈晋生指了指三角眼男人,“他知道错了,找了好久终于把lucky给你找回来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不好!”容程脆生生地说。 看来这小子打小就记仇,不好糊弄! 陈晋生伸出手,想揉容程的小脑袋,容程头往边上偏了偏,让他的手直接落了空。 “这孩子。”他板着脸孔,眼里闪过一抹嫌恶,声音倒是放得软,“还在生几天前我不让他找狗的气。” “lucky,lucky!” 容程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扑向了那条金毛。他的动作和从前一样,只搂住金毛的脖子,揉它的脑袋。 “汪!”金毛露出尖牙。 小心! 苏幼青伸出手,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去阻止。 容程吃痛地缩回了手。 众目睽睽之下,意想中的欢乐团聚没有出现,那条金毛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头往后一缩,嘴还顺带在容程手腕上咬了一口。 “它咬我!”容程泪眼汪汪,满脸的不可置信。 “快洗手,带少爷去打疫苗!”福伯厉声呼唤道。 佣人手忙脚乱的抱走了容程,直到走远了,苏幼青还能听见他在伤心的哭喊着,“为什么咬我!” “狗怎么办?”人群中有人问。 “连主人都敢咬,打死算了!”陈晋生厌恶的发了命令。 “可是小少爷!”福伯还想争辩几句。 奈何陈晋生一口咬定,咬人的狗不能留。 庭院里留下一滩血色。 第16章 .第一道阴影 一辆黑色宾利,从容宅缓缓开出。 容程被福伯抱在怀里,委委屈屈抽噎着,眼泪婆娑地重复刚才的问题,“为什么lucky要咬我?” …… “它是出去玩久了,在外面有了新的主人,就忘记我了吗?” …… “明明我对它那么好!” 福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偏偏司机掉过头来火上浇油,语重心长地说,“少爷啊,狗就是狗,畜牲可没有那么多道德可以讲,只要有口吃的,谁都能当它主人。” 他这么一说,就连福伯也开始附和了: “只是条狗而已,少爷不要太伤心,要不我们和妈妈说一声,回家后再买一条,这一次买一条温顺的。” “不要,我以后再也不养狗了!”容程像是赌气般地嚷嚷。 虽然收回了眼泪,但他的小嘴紧抿,显然还沉浸在情绪里,剩下的路程,一直看着自己脚背,沉默不语。 苏幼青躲在座位后排,她是趁机搭上车的,幸好车里面空间大,多她一个人完全藏得住。 车在济民医院门口停了下来,福伯牵着容程的手下了车,一看见医院的大门,容程就扬起小脸,问道,“我可以去看看妈妈吗?” 面上挤出不自然的笑,福伯少有的拒绝了他,“妈妈今天白天处理了很多事情,所以比较累,要是我们去的话,也许会打扰到她休息。而且少爷你被lucky咬了手,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心疼的。” 容程小脸上堆满了失望,他犹不死心,追问道,“那,要是我不发出声音呢,妈妈要是睡着了,我就看一眼然后走。” 福伯为难地皱了眉,他艰难地回答说,“可是小少爷,只要你去,夫人不可能不醒来的。” 苏幼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猜测着,如果这次进来所发生的事情相隔时间不远,那么福伯之所以拦着容程不让他去见容芸,很可能是因为容芸的病情突然有了变化,实在不方便见儿子,才不得已而为之。 垂头丧气的,容程小手勾着福伯的手掌,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子,一边走进了医院的门诊大楼。 苏幼青想去看一看容芸的状况,于是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夜晚的医院,有不少都市传说,住院部大楼地下一层是太平间,因此在医院内部传说格外多。 -- 第29页 尤其现在是二十年前,虽然房子新,但是照明条件远不如后来,仅有的路灯也是黯淡的。苏幼青边走路边想心事,没注意前面的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个值完班正准备回家的医生。 “哎哟!” 这人手上的资料撒了一地。 “怎么回事?”他惊讶地边捡地上的纸张,边四处张望,“没人啊,刚才我撞见了什么!” 苏幼青落荒而逃。 可想而知,明天的医院,都市传说又多一桩。 她一路小跑到住院楼,仰头向上望,容芸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显然还没有睡。 正踏上阶梯,要进入大门,听见远处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呜咽。 她揉了揉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意识的还是看了眼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边静悄悄黑洞洞,是一丛生长灌木的花坛。 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苏幼青,寒毛竖起,想挪动脚步去看个究竟,又怕好奇害死猫,不管发没发现什么都会被吓到。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花坛里一阵窸窸窣窣,哗啦一声,里面钻出个黑影。 苏幼青吓得倒退一步,下一秒,看清楚黑影是什么后,脸上充满了惊喜。 “lucky!”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都没能压抑住冲动,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可能会听到,直接将名字唤了出来。 好在马上恢复了冷静,她微弯下身,悄摸摸的,将往她身上扑的lucky带回了黑暗的花坛边。 “我们悄悄藏在这里,不要发出声音先,我带你去找你小主人。”安抚地揉了揉lucky已经没了毛的脑袋,苏幼青贴在它耳朵边上小声叮嘱。 她怕lucky中途乱走跑掉,将衣服上的腰带取了下来,绕了个圈系在lucky脖子上当狗绳。好在lucky也许记得是她把它放出来的,一直表现得很温顺,毫无反抗。 “走吧!”苏幼青拍了拍lucky脑袋。 但是当她直起身,发现不远处过来一个一路小跑的小身影。 是容程,他一个人过来了,身边没有别的人。 简直如有神助。 苏幼青看了眼周遭,没有别的路人,于是大着胆子,第一次出现在了容程面前和他交流。 “小朋友!”她唤了一声。 容程显然听见了,脚下一顿,但因为一心找妈妈,头也没有回,反而加快了脚步。 苏幼青心中焦急,又大声地问了句,“这是不是你的狗?” 狗? 容程终于有了反应,他狐疑地向后边看了过来。 “汪,汪汪!” lucky见到容程,马上不受控制,想要挣脱过去。 苏幼青被它拉着,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跟前。 显然没有马上认出大金毛是谁,容程警觉地看着一人一狗向他逼近,没有后退,但也没有上前。 因为面前人是个才七岁的小孩,哪怕他以后再怎么厉害,现在肯定不如大人,苏幼青编起话来毫无心理负担。 简直不打草稿,不用管逻辑是否通顺,张口就来。 “小朋友,这条狗是不是你的啊,我好像看你牵着它在医院里出现过。” 大金毛热情地扒拉着容程的腿,往地上一躺,露出它柔软的肚皮。 不管样貌怎么变,它对他的爱,那双温顺的眼,是不会变的。 容程终于有了反应,仔细看了眼大金毛的肚皮,上面有一块黑色的,像蝴蝶一样形状的斑。 他眼睛里,突然迸发了光彩,惊喜交加地扑了过去。 “lucky,你怎么在这里!” “汪汪汪汪。” 如果狗会说话,苏幼青想,大金毛此刻说的一定是“想死你了”。 趁着有机会,她把想说的话赶紧说了,“我是在小动物保护协会碰见它的,据里面人说,是从菜市场的肉摊那里把它解救出来的,卖它的是个三角眼的男人,好像是听从什么先生的吩咐,说这条狗不要了,便宜卖了换点钱。” 容程懵了,他露出费解的表情,好像受到了极大冲击,努力在消化苏幼青的话。 虽然不知道年幼的容程,是否能明白话里面透露的讯息,也不管容芸如果知道了,追查下去会否发现真相,总之她尽力了,苏幼青功成身退,准备溜之大吉。 因为福伯已经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小少爷,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你怎么还一个人跑了过来,到处乌漆麻黑的,迷路了我可怎么向夫人交待?” 待走近,他看清楚容程手里还正搂着一条大狗,连忙阻止。 “少爷,不能乱摸流浪狗,它们身上不知道带了什么病菌,你的狂犬疫苗还没有打呢,药已经取了,我们快点过去。” “这不是流浪狗,是lucky!”容程眼睛亮晶晶的。 大金毛温顺地舔了舔福伯的手,呜呜叫着。 “lucky?怎么可能,lucky不是在家里吗……”声音顿住,福伯看清楚容程将大金毛双脚抬起后露出的蝴蝶斑。 “怎么……遇到它的?”不是应该还在家里面吗。 “一个阿姨把它送过来的。”容程答非所问。 “阿姨呢?” “刚刚还在这。”容程小脑袋晃了晃,“不见了!” “可我刚刚过来时,明明没看见这里有其它人啊!”福伯警惕地向四处张望。 苏幼青扶头,看来明天医院的都市传说,不是多一桩,是两桩。 -- 第30页 第17章 .第一道阴影 没有阳光的早晨,凉飕飕的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啊秋!” 苏幼青头脑昏沉沉地爬起床,悲催地发现,自己感冒了,除了打喷嚏外,还有点咳嗽。 她向来如果嗓子有点不舒服,就用食疗的办法,拿盐蒸橙子吃,吃上几次后,症状通常能缓解不少。于是找去厨房,想要一颗橙子。 “啊,没有没有,家里没这东西。” 厨房里的厨师之一,徐姐,一听见是橙子,摆了摆手很确定地说。 “宿主,请继续追问。”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 若不是系统提示,苏幼青肯定只会当作凑巧,毕竟容家就算再有钱,也不需要把什么水果都准备得应有尽有。 “没有吗,咳咳……我还想靠这东西治感冒呢,那我托买菜的司机师傅,给我带两斤回来好了。” “千万别。” 徐姐压低嗓子,将苏幼青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你才来不知道,我们少爷特别不喜欢橙子,要是看见了,肯定要发脾气的。曾经有人就是因为在他面前吃橙子,无端端的,什么错误都没有犯,就被解雇了。” “这么严重,那我不吃了。” 苏幼青诧异地想,不愧是一身毛病性格变态的容程,就连颗普普通通的橙子,他也要过不去。 好在没有橙子有可乐,她拿了保温杯,将可乐加热后放了几片姜进去。虽然效果没有蒸橙子好,时不时喝上两口,就……聊胜于无吧! 因为这一耽误,她又没能吃上员工餐厅里的丰盛早餐,随手拿了个小面包塞嘴里,直接去找福伯,想把今天要送给容程吃的药先领了。 福伯一见苏幼青,就开口说,“少爷昨晚吃了安神的药,今天可能胃口不太好,所以别的药,能不吃就不吃。” 吃药了?难怪昨晚睡了那么久,一口气让她获得完成所有任务的时间。 正在庆幸没扣自己的生命能量,苏幼青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脚边嗅闻,呼哧呼哧的,目光下意识向下方望了过去。 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生物从福伯身边的桌底钻出来,和她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了片刻,又一个转身,转头去咬福伯的裤脚。 “这……” 苏幼青眨眨眼,端住保温杯的手差点松开,“狗狗?” 容宅里面什么时候养了狗! “哈哈……兰迪喜欢粘着我,所以跟着我进房间了,吓到你啦?”福伯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一边走,一边任由狗狗像个附件一样咬着他的裤腿,将它带出了门。 …… 他放大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苏幼青的耳朵里。 “大家都去草坪上玩了,你怎么不去,是不是怕汤姆和迈克欺负你,它们是和你闹着玩呢,快点去,活动时间到了,多跑一跑!” 透过宽大明亮的落地窗,苏幼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外面,几只狗狗在草坪上追逐嬉戏,不一会儿兰迪也加入其中,有几个佣人陪着,给它们抛飞碟,扔球。 福伯又念念有词地走了进来,“呵呵,终于出太阳了,小家伙们今天可以在草坪上多活动一会儿。” 苏幼青望着窗外其乐融融的场面,压抑住诧异,问他,“山庄里面……什么时候开始养的狗?” 明明昨天还没有。 没有发现她声音里的异常,福伯乐呵呵地回答,“山庄里面一直有狗啊,少爷还给它们专门建了游乐场,苏小姐你不记得了,你一来我就告诉过你的,还问你怕不怕,你说你很喜欢狗狗,愿意和它们一起玩呢。” 苏幼青:……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怎么不记得。 她确定以及肯定,一定都是系统搞的鬼。 系统再次出声:“宿主,我告诉过你,当你在梦境里完成任务,现实世界也会因为你任务完成而发生改变。所以……” “所以,容程他不讨厌狗了?” “是的。” 苏幼青再次看向了窗外,原本阴沉低垂的云,好似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透出淡金色的阳光,驱散了山间的薄雾,照在了碧绿如茵的草坪上。 这个世界,已经在任务完成后被她改变了,有了新的气象。 点开任务面板,任务二的状态显示完成,从红字变成了蓝字,生命倒计时又增加了三十天。 苏幼青向草坪走去。 待她出去后才发现,容程已经坐在轮椅上,坐在落地窗视线看不到的角落,默默看着狗狗们追逐嬉戏。 他看得很认真,似乎进入了一种发呆的状态,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寡淡,但眼神里少了几分凌厉,身上罩着一件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羊绒衣,因为衣服略显臃肿的原因,甚至看起来还有点温和。 早起活动不看喂狼改看狗了?挺好! 大概是感觉到了苏幼青的视线,他向这边看了过来,苏幼青赶忙错开视线,奈何他已经向她招了手,只能认命地走了过去。 她也想知道,除了不再讨厌狗之外,容程还有什么别的变化。 “少爷,什么事?” 在容程面前,苏幼青暂时都表现得挺老实,她从书里得知,虽然容程长得好看,可他并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甚至会因此而看某人不来,一个不顺眼,就能让人倒霉到倾家荡产。 “今天要下山去宠物医院,给它们检查身体,你要不要一起去?”容程的声音很好听,但因为过于冷淡的缘故,说起话来总让人不寒而栗,觉得他是在恫吓/警告,而不是普通的聊天。 -- 第31页 “哪。” 苏幼青抬起头看他,愕然睁大眼睛不明白狗检查身体,喊上她干什么。 “许真真的宠物店,你不是在那里救助了一只猫吗,她今早打电话过来,说你要是不领走的话,她就给小猫安排主人了!”容程语气颇为不耐烦,他指了下院子里面的狗狗们,“你要是不担心它们相处不来,倒是可以领回来养着试一试。” “啊,要的,要的,我去。” 苏幼青觉得灵魂都要飞起,突然之间,她要有猫了,啊啊啊,她要有猫了!简直想原地拉着容程转圈圈,三百六十度旋转。 当然,在容程看一眼就能冷冻人的目光下,她也只能想想,语无伦次的说着感激不尽的话,然后蹦蹦跳跳的回房换衣服去了。 为什么要换衣服? 因为容程要求,而且特意吩咐要穿厚实一点。 “你要是再给我按摩时手太凉,刺激得我不舒服,就扣你工资,一次……”他皱了眉头,说了个觉得过得去的数字,“三千好了。” “什么?”苏幼青倒抽口凉气,抗议道,“都占我五分之一的月薪了!” “那,一千五。”容程觉得已经打了对折,足够仁慈了。 苏幼青…… 果然是没有感情的资本家。 —————— 打开车门,苏幼青才发现,容程早已好整以暇地坐在车上。 几只大狗规规矩矩地蹲坐在后排,一见她开车门脑袋齐齐看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模样神态像极了吃瓜群众。 奇怪!为什么用吃瓜群众来形容。 她和容程之间,能有什么瓜可吃。 容程的发色偏浅,但眸色浓黑,像是一眼能望见人心底里的秘密。 他看了苏幼青一眼,眉头微皱,好像在说,傻站着干什么,在疑惑些什么,还不快滚上来! 视线在车里转了一圈,苏幼青默默落了座。 因为要出去,容程穿的衣服比往常正式,是件深色西装,外面套了短款同色系羊呢大衣,显然是量身定做的,不然不会如此合身,哪怕坐着,也显得人精气神不同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狗检查身体容程也要跟着一起去,苏幼青也不敢问这位大少爷原因,她眼神偶尔偷偷地睨过去。比起小时候的软萌可爱,长大后的容程帅气归帅气,气质太过阴郁,坐在他身边,连气温都要降几度。 “咳咳咳……”一觉得冷,苏幼青的咳嗽不合时宜的又犯了,她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几口可乐姜水。 “把温度调高点。” 容程面无表情地吩咐了司机,因为闻到空气中浮动的一丝甜香味,他偏过头问苏幼青,“你在喝什么?” “可乐姜水,治咳嗽的。” 容程眉毛调高,眼神里写着不信:“这玩意能当药?” “好像可以。”苏幼青也不确定,谁叫他不让人吃橙子的,不然她也不用尝试这种味道新奇的饮料。 容程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睨了她一眼,然后阖上眼皮子,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这是一路上两人仅有的对话。 下了车苏幼青才发现,原来容程今天下山,目的根本不是给狗做身体检查,而是为了给一座新落成的公园剪彩。 容程自己驾着轮椅上前当活动吉祥物,苏幼青站在前排隔着几米远。 大概是因为主持人念的开场词太过冗长,他的面上很快显现出不耐。 “这是本市第一座以宠物为主题的公园,里面设有宠物乐园,宠物餐厅,宠物美容,宠物书店等设施……” 在热烈的掌声中,苏幼青听见,身后某些窃窃私语格外刺耳。 “切,咱们这鬼地方,狗都要骑到人头上来了,这个容程,别的事情不搞,替狗倒是操了不少心,连公园都要专门准备一个。” “谁不知道啊,做个海宁人,不如做容家一条狗!” “他个残废,听说身体不好,怎么不早点死了,早死咱们海宁城的百姓就早解脱了!” “嘘,你这话小声点说……” “这不,大家都这么说嘛,难道他自己心里不明白,有多少人盼着他容家断子绝孙。” “听说上次舞会给他找到传宗接代的对象了,就是那苏家的女儿,好像原来就在济民医院上班,当个小护士,不知道怎么被看中了。” “难道是,制服诱惑……哈哈哈哈。”一阵猥琐的笑声。 冷不丁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苏幼青被口水呛到,猛烈的咳嗽。 她捂嘴压抑咳嗽的模样,被容程瞧个正着。 第18章 .第一道阴影 凉风卷起几片叶子,在空中翻飞。 主持人打了个寒颤,眼角余光瞄到斜方容程明显沉下去的面色,立马心领神会的缩短了串场词,直接推进到了剪彩环节。 彩带断成几截落到了地上。 “走吧。” 容程扔掉剪刀,径直下了台。 原本坐在苏幼青身后叽叽喳喳着的两人,一见容程朝自己方向过来,立马像鹌鹑一样老实了,战战兢兢收了声。 苏幼青转身,冲两人点了点头,传递了个迷之微笑过去,把两人吓得面如死灰,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苏幼青:……原来这么没有种,刚才背后说人坏话的勇气呢? -- 第32页 她不会向容程打小报告,但是让这两嘴欠的提心吊胆一阵子,她一点都不介意。 望了眼依旧在废话连篇的市政领导,苏幼青诧异问,”不用等开完再走吗?” “不用,他们还不值得我等。” 容程给台上那些人留下的只有后脑勺,那拽得目中无人的表情,仿佛他才是那些领导的上级。 不对,他确实算那些人的老大。 据书里面描写,容家是海宁的地下统治者,绝大部分市政预算来源,无论哪个部门都指望着容家赏饭吃,从来只有他给那些政客脸色,没人敢对他挑三拣四。 至少表面上不敢。 背地里……就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来看,恨他应该不少! 因为宠物公园范围内禁止行车,苏幼青推着容程在公园里慢慢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要他将车开到公园门口等着。 来这里时她已经发现,这个公园的地址,竟然就在济民医院的对面,她第一次遇见lucky的地方。 也不知道后来lucky过得怎么样,书上没有写,冒然打听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又怕被人误会别有用心。 “到那边去!” 容程手指了一片绿草地。 今天公园落成,已经有不少养宠物的人带了自家宠物到公园溜达,远远望着有十来只宠物在草地上追逐嬉戏。 苏幼青走近了,才知道容程为什么特地过来。 草地中间有一座青石雕像,静静地仰望着对面的济民医院方向,那模样……活脱脱lucky一比一翻版。 “它是……”苏幼青怔住。 石雕下并没有刻字,但她知道,一定是容程特地叮嘱人将雕像设立在这的。 容程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雕塑就是雕塑,一座金毛狗的雕塑出现在宠物公园里再正常不过,下面没有说明,一般人可不会问来历。 他指骨分明的手抚上雕塑,明明是在抚摸一座冰冷的石像,但轻柔的动作,凝视的目光,好像在真的在抚摸一条有血有肉的狗狗。 苏幼青从未见过他如此有温度的表情。 “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它和这座雕像,长得很像!” 苏幼青:……能不像吗?就是你要人照着lucky雕的啊。 “它很聪明,每次走丢了,都能自己走回来。” 苏幼青:……嗯,深深地觉得自己深藏功与名。 “但是奇怪的是,每次走失,它都不是跑回家里,而是跑到济民医院去。” ……… “本来我想把医院搬走,建个纪念公园,想一想还是算了,刚好医院对面有片绿地,放着也是放着,就收过来用了。“ 苏幼青:……那还真,谢谢您的不任性! “它离开的那天,我就觉得,也许它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会在这里相遇,说不定又是在济民医院的什么地方,要是把医院搬走了,它指不定就失去了坐标,找不到我了。” 苏幼青:………原来不是怕劳师动众才不动医院的。 容程声音顿了顿,转过头幽幽她,“你说它还会回来吗?” 看着他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锐利,变得清润的眼眸,苏幼青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有些艰难的开口,“也许吧!” 本以为只会听到陈词滥调的容程,有些失望的调转了头。 却听见苏幼青又轻声说,“我看过一个作家说,狗是我们与天堂的联结。我想他说得对。” 容程嘴角勾起笑,“难怪你宁愿花大几千在宠物医院,也不给自己买件衣服?” “什么?”苏幼青一时没明白过来,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没什么,走吧。” “去哪?” “宠物医院,你救助的那只猫不还在那吗?” ———— 依然是真真宠物医院,却又不是几日前她见过的那家。 每一层面积都大了几十平米,招牌更醒目,装潢更精致。 甚至在宠物医院的隔壁,许真真还顺便开了一家猫咖,可以在里面点饮料看书顺便撸猫,客人络绎不绝。 她先看到苏幼青,满面堆笑的走了过来。 ”苏小姐,你是来接小猫回家的吧!“ 待看清她身边还跟着眼熟的几条大狗,和轮椅上不怒自威的男人后,犹如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畏首畏尾,结结巴巴地说,“容……容先生您也亲自来了。” “我来陪它们做一下身体检查。”容程淡淡道。 许真真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动物保护协会那里,谢……谢谢容先生慷慨解囊。” “只是两百万而已。” 容程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得好像两百万跟两块钱没什么差别似的。 两百万,等等……苏幼青愕然睁大眼,不是二十万吗,怎么多了个零? 她马上想明白了,因为找回了真正的lucky,容程对狗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连黄金地段的绿地都能拿出来做公益,何况区区两百万,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真好! 狗狗们被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牵进了体检室 因为店里小动物多,空气里时不时有毛发飘浮,加上苏幼青正感冒,呼吸道敏感,她忍不住捂住嘴,又连声咳嗽起来。 容程掀起眼皮子,在她身上掠了一眼,微皱了眉。 -- 第33页 “检查还要好一会儿,你陪我出去逛逛。” “去哪?”苏幼青继续咳咳咳。 “这附近有一家百货商场,新开张的,容氏有投资。“ 原来是视察业务,苏幼青推着他往外面走。 上车后,容程睨了一眼她的保温杯。 ”这饮料……” 苏幼青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立马觉得喉咙里的不适舒坦了不少。 “什么?”睫毛扑闪,只露出一双舒展的眉眼。 “没什么。” 本想提醒她不要病急乱投医的容程,别扭地转过头,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可能脑子不清醒了,才会觉得她感冒的样子有点可怜。 新开的商场,离宠物医院果然很近,不过十分钟车程。 一至三层是精品区,苏幼青推着容程在一楼转了一圈,全是些香水、化妆品、首饰。柜姐个顶个的貌美如花,招待客人彬彬有礼。 刚开业大酬宾折扣给力,生意也很兴隆的样子。 东逛西逛的,容程一点都没有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反而还有些黑脸。 “可以了。”容程指了下旁边的电梯,“推我去三楼。” 三楼都是些大牌的箱包服饰。 没有一楼客人多,明显冷清不少,但每一样商品都价值不菲,哪怕是一条围巾,都至少四位数起,很明显针对的是高端消费人群。 容程随手指了家店,声音平淡而没有起伏,“进去逛一逛,如果你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带回去。” 苏幼青瞬间愣住。 突如其来的慷慨大方是怎么回事? 他显得很不耐烦,“作为你陪我出来办事,给你的奖赏。” “哦哦。” 苏幼青顿时明了,老板有钱,客气,随便买。 两人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一对情侣正在选包。 “这个红色的我喜欢,这个黑色的我也喜欢,怎么办,买哪一个好!” 有着一头柔顺长发的女孩,背对着门娇嗔地说。 “黑色经脏,就黑色的吧!”她身边的高个男子,温和地说。 苏幼青:……一听就是个直男,你哪怕说句颜色耐看,都比耐脏好啊。 何况,正确答案应该是,既然包包都喜欢,全都买下啊! 望着她使劲憋笑的模样,容程手搭在扶手上,支着脑袋,猜测这人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可惜不能把脑子剖开研究一下。 苏幼青其实也没真想趁着机会占便宜,她喜欢通过自己努力挣钱,用的东西觉着舒服就行,不必太被品牌和价格束缚。 她瞄了一眼店里的货品,被一件款式时尚简洁的轻羽绒衣给吸引住。 是那种见到就很喜欢的感觉! 就算不买,试一试总可以。从容家下山不方便,逛商场的机会不多,若是合身,等发工资了自己再来买也行。 于是她礼貌地问店里的店员,“麻烦把那件衣服拿给我试一下。” “这件?” 店员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在看包的女孩注意力。 她拉住身边的男人走过来,旁若无人地说,“最近变天了,我正想买羽绒服,要不买个包再买件衣服吧!” 店员已经将衣服拿了下来,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可是这件衣服,全市只到了一件,是那位小姐先看中的。” 一般人,总对唯一有特别的喜好。一听只有一件,女孩更不依不饶了。 ”我还是你们品牌的vip,你们就是这么对待vip的吗,衣服又没有卖出去,我先拿到,就是我先得。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挑剩下的衣服给我了!“ 这话说得,不仅仗势欺人,还近乎颠倒黑白了。 苏幼青气得想笑,定睛一看,哦嚯,巧了,还是个熟人。 原身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沐颜。 再一看她身边站的倒霉男人,自己也认识,不是苏沐颜的备胎兼舔狗齐岱川是谁。 第19章 .第一道阴影 原身性格唯唯诺诺,因为父亲的原因,对苏沐颜很是有些心结,如果换做原身,看到她在此,身边还跟着自己的男神,大概率灰溜溜转身就走,然后在暗地里心伤,齐岱川喜欢的终究还是妹妹。 不争衣服争口气。 苏幼青握了握拳,瞄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容程,展开笑颜。 有他在,她怕什么! 今天指不定就得狐假虎威一次了。 “妹妹!”她主动走了过去,和两人打招呼。 苏沐颜一怔,她没想到,会在此看见苏幼青。 “怎么是你。” 面上的冷淡肉眼可见。 倒是齐岱川见到是她后,声音里透着关心,“幼青,你到那边习不习惯,工作怎么样?” “什么工作,你又给她介绍工作了?” 苏沐颜挑高修得精致整齐的眉,眼波流转看向齐岱川,讥讽的笑了声,“你还真是个好人,一向乐于助人。” “不是,幼青她……” 没等齐岱川解释完,苏沐颜又不耐烦地打断他,面上表情似笑非笑。 “好了,知道你是好心。济民医院待遇好,一般学校的都进不去,她倒好,一个大专生还挑三拣四的。话说你俩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一口一个幼青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认识多久,关系有多亲密。” -- 第34页 听出话里面的醋意,齐岱川连忙解释,“沐颜,我只是因为她是你姐姐,才和她熟悉起来的。” 蠢猪! 苏幼青暗暗骂了句,齐岱川这么解释,无异于提油救火,苏沐颜要是能消气才怪。 果然,苏沐颜手指尖都快戳过来了,冷哼混着嗤笑,将心里的不满一股脑发作了出来。 “姐姐?想着如何勾引人男朋友的姐姐吗,她就是怀恨在心,对她妈抢人老公没抢过的事情不甘心,故意接近你,你不要太天真了。” 苏沐颜这么一说,齐岱川看苏幼青的眼神开始躲躲闪闪,苏家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二,到底如何也不是很清楚,没什么发言的立场。 苏沐颜继续假惺惺的指责苏幼青。 “亏我原来还没有看清她真面目,担心她初到海宁,没有学历不好找工作,求爸爸给她安排个工作。” 这话说的,不要太碧莲。 苏幼青冷冷瞅着苏沐颜那张做戏的脸,恶心得像吞了苍蝇。 这是属于原身的生理反应,不是她的。 但她不能不替原身反驳回去。 “我妈抢人老公?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妈,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看看你爸妈的结婚证,登记日期在你生日前还是生日后,当年要不是我妈心软,答应了离婚,你连私生子都当不成,就是个被流掉的胚胎而已!” 要撕逼吗?那就撕啊,反正假的真不了,看谁更不体面! 苏沐颜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得手抖。 店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吵架,一位还是她们品牌店的vip,本地知名食品企业家的女儿。 不对,就吵架的内容而言,两位都是! 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豪门内的恩恩怨怨,刺激死了!! “私生子?” 因为坐在轮椅里,周边又是货架,全程看戏的容程,原本一直不被人注意。 他驱车上前,身形显现。 一见到是他,正在安抚苏沐颜的齐岱川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的僵直了身体,紧张得结巴了起来,“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容程掀起眼皮子。 他也没怎么看齐岱川,可就是逼得齐岱川战战兢兢,冷汗都冒了出来。 明明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气势输了一大截的反而是齐岱川。 “不……不是,我就惊讶在这里看到学长而已。” 容程目光掠过他扶在苏沐颜身上的手,凉凉道,“我也有些惊讶,齐医生这个点不在医院里看诊,而是陪着女人逛商场。不知一心要你接班的齐院长,作何感想。” 此话一出,齐岱川立马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低下头来,甚至羞恼的红了脸。 平时他在上班时间开小差,因为对象是苏沐颜,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一回事,但若是被容程知道了,又是啾恃洸另一回事了。 搞不好,这位爷一个不高兴,父亲院长的位置都岌岌可危,更加别说他这个意定的接班人了。 毕竟,在济民医院容家才是大股东,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苏沐颜虽不认识容程,看齐岱川恭谨的模样,也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不一般,自然不敢再和刚才一样造次。 她小心翼翼地问他,“岱川,这位,是谁?” 没等齐岱川回答,容程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将齐岱川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容”字盖了下去。 “你不是要买衣服吗,挑好了没有。”他转头问苏幼青。 “挑倒是挑了一件,就是被人抢了。”苏幼青睨了一眼苏沐颜手上的羽绒衣。 齐岱川怕苏沐颜得罪容程,赶紧将衣服递了过去。 “她就是看看,看看……” 苏沐颜犹还不知道状况,立马不高兴了起来,“谁说的,我要买下来。” “是吗?”容程挑眉,语带嘲讽。 “没有,没有。”齐岱川拥住苏沐颜,想将人带开,“你是来买包的,买包就行了。” 仿佛再呆多一秒都浪费时间,容程声音愈发冰冷,下巴冲店员点了点,“把这件衣服,连同你们店里这一季的新款,全都按这位小姐的尺码来一套,还有,包括那些包也是。” “啊,这……”店员再次目瞪狗呆。 虽然当奢侈品的柜姐,见到有钱人机会不少,但是像这位顾客这么豪横的,实属罕见。 苏沐颜倒抽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柜姐将她看中,但是还没有买单的两个包包从货架上取了下来。 买自己的包,让别人无包可买! 向来只有她这样干,什么时候被别的女人这么骑在头上过。 苏沐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认定容程此举,就是为了替苏幼青出头,特地羞辱她的,指不定今天在商场的相遇,都是刻意安排好的。 她尖利的声音在怒吼,“好你个苏幼青,不要以为攀附个有钱的瘸子,就能压过我,做梦!” 齐岱川要窒息了。 他脑补了许多可怕的画面,甚至觉得,容程今天要将苏沐颜今天从商场楼顶扔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不是心里对苏沐颜的那点爱意还在强撑着,他压根就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 太可怕了,谁来救救他吧! 他将求救的眼神递给了苏幼青。 -- 第35页 可惜苏幼青丝毫都没有接收到,她被天降的大礼包砸得目瞪口呆。 店子才开张,基本都是新品,店员做成一笔大生意,能拿的提成抵得过一个月的工资,怎么能不心里乐开花,麻利的迅速将商品一样样取出来,还招呼着问苏幼青要不要试一下。 被骂了一句“瘸子”,容程一言不发,很平静地看着苏沐颜,但越是平静,越反常,就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他天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仅仅是目光,都让苏沐颜遍体生寒,惶恐不安地问身边的齐岱川,“他,他到底是谁?” 齐岱川要昏倒,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晚了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爱慕这个女人,或许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忍着惧意,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姓容!” 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想,海宁城里,有几个有钱有势的,还不良于行的容家人。 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什么?”苏沐颜晃了晃,身形摇摇欲坠。 她不是不知道容家家主双腿有残疾,也不是没听说过他标志性的一头灰发,只是她怎么想,都没有把小小一个苏幼青和容家家主联系在一起。 想到最近姐妹圈子里流传容家家主看上一个小护士的流言,她猛然惊觉,那张本来发给她的邀请贴,确实父亲提过,拿去给了苏幼青。 搞半天,苏幼青抱上的大腿,竟然是自己放弃的机会! 这不是亲手给敌人递刀子吗? 无论人脉、钱财、势力,她苏家怎么可能和容家相比。 想到得罪容程的后果,还有那些早已在海宁城里口口相传的传闻,苏沐颜又惊又怕,求救地看向身边的齐岱川。 齐岱川已经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了。 “容先生,您来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刚才有人说在一楼见到您,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原来您上这来了。” 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店里。 “总经理。” 店员一见他就齐齐站正。 胖子经理没空理会员工,一边点头哈腰的,一边带着谄媚的笑问容程,“请问容先生,您今天是来视察商场的业务吗,要不要我陪着一起。” “不用。” 容程淡漠的眼神没有分出多少给他,指了下旁边渐渐堆成小山,已经一件件放入包装袋的商品。 “把这些东西待会送到容宅去。” “好的,好的。”胖子经理连声应下。 容程没再管其它人或者惊恐或者好奇的目光,转过轮椅,对着苏幼青说,“走吧,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 苏幼青推着神色淡漠的容程回到了车上。 关上车门后,容程突然问了她个奇怪的问题。 “那个姓齐的,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苏幼青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 “嗯。” 容程移开审视的目光,轻哼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点小得意。 第20章 .第一道阴影 真真宠物店里,几只大狗已经检查完身体,总体来说都还算健康,只有一只萨摩因为年纪大了,牙齿和腿部骨骼有点问题。 在许真真的介绍下,苏幼青给小猫咪买了全套用品,填完了领养手续需要的资料,将它放进了猫咪航空箱,兴冲冲带上车。 从此也是有猫的人了! 简直是人生巅峰。 容程从她傻笑的脸上挪开目光,冷不丁突然冒了句,“你妹妹今天对我出言不逊。” “她白痴。” 苏幼青头也没抬,继续隔着航空箱逗猫,视线全在小猫粉嫩嫩的爪子上。 萌死了……挠得人心痒痒……好想捏一捏。 “你不替苏家向我求情?” 视线没有离开她的脸,容程想看在她脸上,能否找到一丝动容或者破绽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苏幼青抬起头,耸了耸肩膀,一副冷淡疏离关我屁事的模样。 “我早说过了,我和苏家,没有什么情分。” 以原身经历的憋屈程度,她不落井下石,已经仁至义尽! 容程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懒懒道,“那好!” 好什么……他打算对苏家动手? 苏幼青收回逗猫的手,抱住航空箱默默想。 从书里面内容看,在海宁城里只要容程动念头,逼人破产甚至是牢狱之灾、夺人性命,都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 她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等容程动手,一大清早的,苏家人自己就找了过来。 “少爷,苏氏食品公司的总经理苏全来了,现在在山脚大门处,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容程正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福伯进餐厅来询问。 容程放下餐刀,摩挲了下手指,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旁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苏幼青。 “让他们进来吧,我在露台那等着。” 他侧过脸,又吩咐苏幼青道,“推我去露台。” 早晨的露台,有微凉的风拂过,这里是容程经常喝咖啡的地方,一见他上来,马上有佣人端了咖啡过来。 空气里弥漫诱人的咖啡香。 苏幼青吸了吸鼻子。 一闻就知道和员工餐厅里的不是一个档次的。 -- 第36页 “想喝?”容程将咖啡壶往前面推了推。 苏幼青虽然有点意动,但还是忍住,没露出一副馋相。 “先看戏。” 容程自顾自倒了一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等着。 因为温度偏低,苏幼青贴心地替他将随身携带的薄毛毯盖在脚上。 很快,苏全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苏沐颜。 昨天回去后,苏沐颜本还想隐瞒在商场里遇见容程的事情,还是齐岱川多了个心眼,晚上给苏全打了个电话,他才知道女儿闯了多大的祸。 差点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他一晚上辗转难眠,思来想去的,决定还是在容程出手前,主动上门赔礼道歉,所以拉着女儿一大早心急火燎的过来拜访。 “对不起,容先生,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您,我带她来给您赔罪了。” 苏沐颜心有不甘地看了眼站在容程身后的苏幼青,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赔礼道歉,实在是羞辱。 直到父亲用眼神催促,她才老老实实的给容程鞠了个躬,“对不起,容先生,我昨天说错话了。” 道歉如果有用,要警察干嘛! 这是苏幼青的想法。 容程不。 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嗤笑道,”就这?” 气压低得苏全脖颈更弯了,他赶忙陪笑道,“当然不止,容先生您也知道,我们公司最近出了点麻烦,银行那边不给贷款,但只要容先生您的要求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意思是,希望容程高抬贵手,不要把苏家搞得倾家荡产。 容程眉梢轻微扬起,凉凉道,“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缺钱。” 苏全大喜过望,还以为容程真的愿意轻轻放下,激动着说:“谢谢容先生。” “先别急着下结论。” 容程的嘴角透着戏谑,他眼瞳里掠过异样的光,手指向苏沐颜,“你这个女儿,说我是瘸子。” “不敢不敢。她年幼无知,所以冲撞了您。” 苏全脑袋上开始冒冷汗,心知不妙。 年幼? 容程好笑地看了眼身边的苏幼青,这两姐妹,相差也不过一岁吧。 “这样吧。” 他放下咖啡杯,手指在玻璃桌面上轻叩,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她这么看不起瘸子,就让她切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瘸子吧!“ 什么? 苏全大惊失色。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 露台上,站了几个身形彪悍的保镖,刚好把出路堵住。 容程嘴角勾笑,他指了下正前方,对着苏全道,“如果你女儿,从这里跳下去,那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 苏全面如死灰,他看着面前那张笑得让人不寒而栗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趟来错了,这人果然是个疯的! 苏沐颜比他的反应更大,容程提出的要求,像晴天霹雳一样,吓得她魂飞魄散,失态到尖声惊叫。 “什么,让我跳下去,你这是谋杀!” 容程无所谓地摇摇头。 “你自己自愿跳下去的,关我什么事?” “我怎么可能自愿跳,这都有四楼高了,摔下去何止断腿,我不可能跳的,爸,我们走!” 她转身往后退了几步,几个保镖不是吃素的,立马把人扭了回来。 苏沐颜尖利的叫声犹如杀猪一般惨烈,“你们要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律法了,我要把你们的所作所为录下来!” 结果就是,手机刚刚掏出来,就被扔了出去,砸得直接屏幕碎裂。 女儿被人压制得动弹不得,苏全只敢苦笑,他也算在商场见过世面的,传闻听得多,知道所有的对抗都是无谓的挣扎。 什么律法,在海宁城里,容家就是最大的法。他只能伏低作小,看有没有转圜的空间和余地。 “容先生,还有没有别的方案可以代替,从这里跳下去……属实为难了点,小女不愿意,我也不能强逼她。” “也有。”容程若有其事地点头。 苏全眼里重燃起希望的光。 下一秒,又变得黯淡。 “这样吧,既然你这么宠你这个蠢货女儿,那你代替她跳下去。” ……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鸦雀无声。 从原身的记忆里,苏幼青知道苏全这个人,哪怕再疼爱苏沐颜,人前人后一副慈父相,但骨子里更爱自己,不然当初也不会作出抛妻弃子攀附权贵的事。 所以让他这老胳膊老腿,代替苏沐颜去跳楼,绝无可能。 可看苏沐颜此时她眼里的期盼,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希望父亲代替自己的意思。 果然,苏全天人交战后,为难地看向苏沐颜,“沐颜,爸爸尽力了,你闯下来的祸,你自己要承担。” 明白他意思的苏沐颜,陷入了绝望,她怕哪怕自己不肯跳下楼,容程也会要保镖把她扔下去,反正在传闻里,这人翻脸无情,随心所欲,没什么事情是他不忍心做的。 她跟疯了似的乱吼乱叫,“我不跳,我不跳,凭什么,我不过就是说了句瘸子,他不是瘸子吗,是事实啊!” 苏幼青简直想上前捂住她的嘴。 一口一句瘸子,她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处在失去理智状态中的苏沐颜,就在此时突然看见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惊呼,指着苏幼青,“让她跳!她也是苏家人,让她跳!” -- 第37页 如果说刚才对苏家父女二人,还有一丝同情,苏幼青此时已经气得想亲手上前扇耳光了。 “你愿意?”容程好笑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愿意。”苏幼青咬紧牙关,狠狠瞪了苏沐颜一眼。 “那如果,你跳下去的话,我让苏全将苏家所有财产转移到你名下呢?” 他好整以暇地坐着,一本正经的神色语气让人觉得,只要她点头,他真的会这么干。 毕竟,在海宁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他而言,太容易。 “不愿意,我不要。”苏幼青果断拒绝。 未了,还添了一句,“嫌脏。” “脏?”容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点,颇有兴致地问,“有钱不好吗,为什么,你会觉得脏?” 苏幼青撇了撇嘴,“他的钱,是靠抛弃我妈和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挣的,也就是他的卖身钱,不脏吗?” 这个答案似乎极大的取悦了容程,他脸上绽开的笑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还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的是,软饭男,再怎么包装,也是垃圾。” 这话是在骂苏全,可苏幼青听着,怎么有一丢丢咬牙切齿的恨意。 戏看够了,容程懒得再浪费时间,冷冷道,“我再给你俩一刻钟时间,跳不跳,全凭自愿。” “我们回书房。”他示意身边的苏幼青。 苏幼青麻利地将他推下楼。 苏家父女二人终究还是没胆量从楼上往下跳,灰溜溜的一脸萧索地走了。 “少爷你会放过他们吗?” 站在玻璃窗前看两人离去的背影,苏幼青若有所思地问。 “你希望我放过他们吗?”容程反问。 苏幼青陷入沉默。 “我刚才在露台上说的,依然有效,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从那里跳下去,苏家的财产我分毫不动,都会交给你。” 容程今日里笑得格外多,但他越笑反而显得越生人勿近,偏偏面相极俊美,活脱脱一个拖人入地狱的恶魔。 残忍中又带了些魅惑,连声音都在勾人心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报复吗,看看将他们踩在脚底的样子,看看他们追悔莫及求你原谅的样子,让他们在你手上讨生活,战战兢兢,唯唯诺诺……” “没想过,不愿意!” 苏幼青坚定不移。 “妇人之仁。” 容程嗤笑了声,闭上眼,对继续逗弄试探她,失去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穿成反派男配小伙伴》,温馨治愈双向奔赴,小天使们帮帮忙收藏一下,很需要你们的收藏,鼓励鼓励我吧! 长到十八岁林若若才知道自己穿了书,如果早知道陆铭是里面的痴情反派,将来会对女主死心塌地还黑化的那种,林若若怎么也不会招惹他。 还和他勾手指,约好读大学就当他的亲亲女朋友。 他在b城,等着她考来。 她却转身填了c城的大学,判了他死刑,干脆利落的分手。 本以为年少的青梅竹马如梦里花落,一南一北,天各一方,命运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还有重逢的那天。 那一日的车站,陆铭坐在车里,等着她上来,平静得好像数年光阴从未将两人分离过。 他是来讨债的:“你当年许诺过我的,一直都没有兑现。” 众人:男才女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若若:他迟早会渣了我。 众人:明明是你一直在渣他。 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全世界都要你去爱他。 没有未完的爱情,只有未死的心。 第21章 .第二道阴影 · 虽然因为行动不便, 容程少有去集团公司上班,但他每天要处理的公务,一点都不比正儿八经上班少, 只是那些抛头露面的社交场合他不喜欢,能不去就不去。 也因此, 他一旦忙起来, 餐点推迟是常有的事。 他忙碌于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苏幼青反而能落得清闲, 白天里看书逗猫,好不自在。 昨日送到容宅,堆得和小山一样的精品服饰,在福伯询问过容程意见后, 一样样全拿进了苏幼青的房间。 本来宽敞有余,显得空落落的衣柜,迅速被新衣服填得满满当当。 负责替她整理房间的佣人,暗自啧啧称奇,容先生对这位苏小姐, 果然不一般。 “苏小姐,已经没有地方放了, 您的这些旧衣服,要不要取下来?” “啊……那些,还可以穿,要不叠好放在下面吧。” 相比那些款式新颖,做工考究, 价格动辄上万的新衣,原来褪色、起毛球的旧衣显得寒酸得可怜。苏幼青倒是不介意继续穿旧衣, 不过她老家有个说法,过日子就是有新有旧,全是新或者旧都不好。 “少爷对苏小姐可真好!”佣人语气里,充满了感慨和羡慕。 苏幼青抱着猫,头也没抬,手指在猫下巴上轻挠,“凑巧而已,他就是一时兴起。” “对了,苏小姐,待会你是不是会给少爷送药?” “是的。” 苏幼青想起容程吃药就头疼,没见过比他更不配合的病患,送过去的药,十有八九都是拒绝服用的。 “那正好,少爷午饭没有吃多少,待会给他准备的加餐,要不苏小姐您一块端过去?“ -- 第38页 举手之劳,苏幼青混不在意,没有多想顺口答应了。 ———— 下午三点,苏幼青叩响书房门。 “少爷……” 容程自顾自看手上的报表,没有抬头,手指一页页划过纸页上成串的数据,静默而又认真,有一种沉浸于工作时的魅力。 苏幼青视线在他手上停顿了一会。 是双很漂亮的手,修长而白皙,指骨分明,应该很适合弹奏乐器。 她将餐盘放置在桌上。 “这是下午的加餐……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然后主动打开碗碟上用于防尘保温的瓷盖。 精致的碗盏里,装了七八样食物,份量小,做起来却极为考究。 苏幼青开始没发觉什么异样,直到打开最后一个盖子。看起来是份草莓慕斯蛋糕,但粉色奶油上,却……点缀了几片橙子。 她愣住了。 如果没有因为感冒去厨房要橙子做盐蒸橙子,知道容程对橙子这种水果抱有极大的恶意,她大概率不会觉得食物里出现它有什么不对劲,哪怕上面放着观感不搭,并不符合容家厨师向来对色香味俱全的审美。 做给容程的食物里,怎么会有橙子?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因为她动作突然的停顿,容程敏感的注意到。 “怎么了?”他视线落下。 苏幼青手忙脚乱地想盖回去,却已经来不及,容程一眼就看见那份突兀得扎眼的蛋糕。 原本清明的眼,里面瞬间刮起摧枯拉朽的暴风雨。 声音也变得暴躁,有一丝疯狂的歇斯底里。 “是谁让你把这鬼东西送来的!” 容程捂住头,“滚”字到了嘴边,硬生生死咬住没说出口。 他神情痛苦的将手往面前使劲一扫。 餐盘连带着原本正在看得报表,通通被掀翻在地,因为铺了柔软的地毯,才不至于砸得粉碎。 苏幼青首当其冲,被食物中用作调味的液体溅个正着。 一时间,身上,地上,五颜六色,五味杂陈。 她知道容程的状况不对,下意识第一个反应是去找福伯。 待两人重新进入书房时,容程已经从轮椅上跌坐到地上,脸上大颗汗珠滚下,眉头拧紧,双目紧闭,像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苏幼青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手足无措。 福伯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连忙从抽屉里找出一瓶药。好在容程这次没有疯到拒绝服药,连水都没喝,直接吞服了下去。 过了片刻,当他睁开了眼时,眼眸中已经布满血丝,红通通的,活像做了电影里的化妆特效,看着诡异而妖冶。 似乎连说话都费劲,声音从牙缝里极力挤出。 “你……留下,她,出去!” 在福伯眼神的疯狂暗示下,苏幼青心惊胆战地退了出去。 她看着窗外容宅的大花园,微微有些怔愣,还是同样的绿地,还是同样的蓝天,一瞬间,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影子。 这几日因为任务进行得顺利,容程也没有表现得过于黑化,以至于她放低了戒备,在容宅里都猫遛狗的,甚至生出了像度假的心态,以为除了容程,她不需要对别的人过于关注和小心。 还是大意了! 会是谁呢? 往容程的食物里放橙子,是要害她,让暴怒的容程一气之下处罚她?还是纯粹的,只是为了刺激容程发病而已。 苏幼青开始仔细回忆在房间里整理衣服,拜托将加餐一并端过去的那位女佣,她一边做事时,还一边和自己有说有笑的,看不出任何阴谋的迹象。 而且若是那个女佣,那做手脚痕迹也太明显了。 难道是厨房那边出了问题? ———— ”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后,福伯找到了苏幼青。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尽可能描述清楚,包括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将餐点送了进去。 一番交待后,福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这几日没有收到通知前,你都不用到少爷跟前做事了。” ”为什么?”苏幼青不解。 不用做事,就意味着不能在容程面前出现,她其实除了担心容程状况,更怕耽误任务进度。 他犯病,她要死,怎么看都是她的后果更严重。 福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少爷他……又发病了,我怕他一见到你,会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于你。所以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前,你都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那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容程那模样,实在是骇人,而且他发病多少和她有关,苏幼青心里忐忑不安,绞着双手,想做点能帮助他的事情,没有挪动脚步。 “再说吧,我要去联系龚医生。” 福伯匆匆离去。 宅邸里出了这么明显的纰漏,明显有人在搞鬼,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容许搞鬼的人继续在容宅里呆下去,他得顺着苏幼青透露的信息,将别的相关人员找来,尽快查清。 一辆黑色奥迪车驶入山庄。 在草坪里追逐嬉戏的狗狗们,追着车子一路跟到了正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戴无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显然就是福伯口中的“龚医生”,脚步匆忙地走进了容宅。 -- 第39页 苏幼青隔得远远的,看着他的轮廓,觉得眼熟。 好像在医院里见到过。 她沿着走廊,慢慢走到门口处,逗弄已经重新回到草坪的狗狗,心想着也许能在龚医生离开时,搭上两句话,问问容程现在的情况。 没成想,过了一小时后,等龚医生从容程房里出来,倒是他先走过来,对她打招呼。 “苏小姐,隔远看觉得像,近看果然是你。” 苏幼青看清楚了他的相貌。 三十岁左右,戴了副无框眼镜,身形修长瘦削,气质还算儒雅,周身衣服颜色偏浅,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人。 很多医生都有洁癖,不知道是否和职业有关。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有印象了。 还是因为原身刚到医院时,曾经有人在食堂里对她说,这位精神科的龚启扬,还未结婚,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当时的苏幼青,一心只放在有过几面之缘的齐岱川身上,对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法,所以这事情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天在容家又遇见了。 “龚主任。” 她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知道你跳槽了,我还惊讶了一阵,最近过得怎么样。” 龚启扬笑盈盈地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亲善。 “挺好的。”苏幼青老实回答。 无论是待遇还是工作量,比起医院里没日没夜的,好太多了。 “那就好。” 视线在她今日穿着上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龚启扬露出了然的神情。 墨绿色的两件式软呢套装,即保暖又将身材线条修饰得极为漂亮,金属扣子上隐约勾勒的品牌logo,低调的昭显不菲价格。 不是一个小护士能消费得起的。 他将视线从苏幼青身上的套装移开,掏出手机,躬身亲昵地凑到她身旁。 “我们加个微信吧。” 两个人的脑袋,几乎都要碰在了一块。 苏幼青不着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正犹豫该不该拒绝,又听见龚启扬说。 “既然你现在是他的特护,容先生治疗上的有些事情,我可以直接和你交流。” 一听到可以了解容程的病情,苏幼青终于不再迟疑,痛快的拿出手机和他互加好友。 然后还不忘记自己等在门口的目的。 “容先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吃了药,好些了。”龚启扬仔细看微信里她的头像和昵称,淡淡道。 苏幼青正要放下心,又听见他说。 “他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受不了刺激,一刺激就要好久才能调整回来,还要加重药量,最好定期做心理咨询。” “今天刺激到他的,是橙子吗?” “是的。容先生因为他母亲的原因,特别不愿意看到橙子。” 说到这,龚启扬声音顿了顿,看着苏幼青那双认真而清润的眼眸,扶了扶眼镜,微笑浮上嘴角。 “但是因为容先生本人很抗拒的原因,一直不愿意敞开心扉,所以心理咨询几乎无法开展。不知道,苏小姐是否能帮帮我,由我指导你,去对他进行治疗。” 苏幼青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她面前又出现了两行红字。 任务三:解开容程的心结,关键词,橙子。任务成功,延长生存时间两个月。任务失败,扣除生存时间一周。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点个收藏,还有预收也收藏一下,蠢作者是文案苦手,会好好构思故事滴 第22章 .第二道阴影 · 今晚的容宅, 注定比往日多了不安与躁动。 容程发病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封锁消息,发病的原因倒是没有传开, 大家只是在私底下各自揣摩。 苏幼青坐在员工餐厅里,面对满目的美食食不知味, 随便塞了几口海鲜炒饭进嘴里。 耳边传来各种讨论。 “少爷又发病了, 怎么办,明天是我去他房间里打扫卫生,要是正好撞见他发脾气, 我会不会丢掉工作。”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发作了,听说他最近睡得好一些,还以为控制住了。” “就算要辞人,补偿金能领一大笔, 也不亏。” “这次是怎么发的病,谁在场?” “好像是新来的特护苏小姐。” ………… 几道同情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苏幼青身上。 她面不改色似无所觉,可一直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总归不自在, 于是迅速扒拉完盘子里剩下的米饭,站起身走了。 在她的背后, 餐厅里的流言蜚语依旧没有停止。 “不是说她有可能成为少爷的女朋友吗?怎么就那么倒霉,刚好在场。” “谁知道呢,福伯正在调查。前些日子少爷对她真不一般,还扫了一个精品店的奢侈品,大包小包的往她房里搬。” “她还可以养猫呢, 宅里其它员工,有谁可以在房间里单独养一只宠物的?” “那她还能在宅里呆下去么?” ………… 天色已黑, 橘黄的灯光洒在路径上,却没能添加暖色,宅子里的氛围静谧又冷清。 苏幼青焦虑中加快脚步。 大王还在房里等着她回去呢! 那只从真真宠物店领回来的猫,她给它取名叫大王。短短两天,它已经对她形成了依恋,哪怕给安排了柔软舒适的猫窝,每天晚上关上灯后,都会趁着她熟睡悄悄跳上床,在她枕头旁边的位置找个位置躺下来,还会扒拉着她的手当枕头。 -- 第40页 啪嗒! 用房卡刷开门,苏幼青按下灯开关。 “大王,我回来啦!” 她举目望过去,面上的笑容僵硬住。 房间的角落里多出一个人。 容程。 他正坐在那张再眼熟不过的轮椅上,膝盖上蜷缩着一只毛团,看毛团的颜色,应该是她的大王。 那双好看的,修长而指骨分明的手,有一只正放在大王的脖颈上,一动不动的。 这是要…… 苏幼青屏住呼吸,脑海里闪过可怕的念头,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正常。 “少爷?” 她明知故问。 容程没有回应,依旧坐在阴暗角落没有动作,倒是大王舒展开身体,从他手下挣脱出来,轻巧地跳到地毯上,迈着轻盈的猫步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喵…… 如蓝宝石一般的大眼望过来。 活的! 苏幼青暗自松了口气。 她弯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大王,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去看容程到底来她房间里干什么。 总不可能,特地跑来撸猫的吧! 心脏怦怦跳,一步一步,将阴影中的人看得越来越清楚。 容程似乎睡着了,长而浓密的睫毛搭着,眼尾微红,皮肤冷白,单看脸就像一副画,带了点勾人的禁欲。 这人……怎么跑到她房间里睡觉来了。 苏幼青认命地从床上拿了床毯子,想给他搭上去。 明明动作已经放得极轻柔,毯子盖上后,她正打算走开,一只手突然从毯子下伸了出来,猛地拽住她的手腕。 “啊!” 苏幼青吃惊地回头。 原本一直阖上的眼,已经睁开了,瞳仁漆黑透亮,在角落黯淡的光影里,如同无底的深潭,带了一汪透亮的水色。 “坐下。” 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一点上扬的兴奋,简直不像是容程会发出来的。 大佬,你这是要干啥? 苏幼青紧张地抿了抿唇,从旁边拖了个凳子,依言老老实实在他身旁坐下。 容程拨开身上毛毯,像只温顺的大猫凑了过来,他身上穿的是宽松的黑色丝质睡衣,领子以下几颗扣子没有系好,松松垮垮的,动作之间,一不小心就露出胸口的肌肤。 在黑色面料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肤色瓷白,苏幼青垂着眼,一边努力控制视线不看到衣服里的雪色,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毯子重新拉回盖好。 她语气平淡地问:“少爷,你来我房间,找我有事?” 她总觉得此时的容程,目光、动作,都透着异样。 不过,他平时好像也没怎么正常过。 “我,刚才,吃了药。” 容程扬起头,眼巴巴看着她,一字一句,语速缓慢。 苏幼青莫名觉得他此时的神情,和大王咪咪叫要小鱼干的表情有些相像。 她点了点头,望着容程始终不肯松开的那只手,悄悄往回抽,却被对方察觉后抓得更紧。 索性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然后呢,少爷是不是想睡觉?” “睡,睡不着。”容程磕磕巴巴地说。 原来如此,大概率找她来做按摩的。 苏幼青舒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那我给少爷做个按摩好不好,按摩后,你就能睡着了。” 毕竟,那按摩用的,可是她的命啊!! 效果能不杠杠滴? 可是容程没有答应,微微摇头拒绝,“不,不睡,我,刚才吃了药,很开心。” 他竖起两根手指,目光发直,还有点呆,“两,两倍的,药量。” 两倍! 苏幼青嘴张成O型。 精神类药物啊,这位祖宗,不会吃出问题来吧!! 她想出去喊福伯,无奈容程此时呆归呆,手上力气倒是大得狠,紧紧拽住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看来只能靠哄了。 苏幼青放软了声音。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想吐之类的。” 虽然是两倍药量,但还没有多得离谱,大概率是副作用反应明显。 “没,没有。”容程露出个无比治愈的笑容,反驳她.“我,又没有怀孕,为什么会那样。” 天哪…… 苏幼青差点被他的笑容迷得神魂颠倒。 这人……不阴阳怪气,不颐指气使的时候,原来是这副模样。 她心脏重重震了下,不自在地将视线从他极具迷惑性的脸上移开,清了清嗓子。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容程居然牵了她的手,像撒娇似的摇了摇,眼睛里一片涳濛。 “我想……” “想什么?” “要过年了,想放烟花。” 啊? 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已经自顾自做了决定,松开了苏幼青的手,开始驾着轮椅往外走。 “我记得杂物间里,还剩下不少去年买的烟花,你和我一起去把它们搬出来。” 他的状态实在不对劲,身边又没有别的人,苏幼青急忙跟上前,掏出手机想通知福伯,又发现该死的居然没电了。 容宅的杂物间,面积像个小仓库,里面果然如容程所说,角落里放了一堆烟花,数量还不少,且大部分是那种能冲到半空中燃烧的大礼花。 -- 第41页 “我们两个,顶多只能搬几个。” 苏幼青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已经没有手再去给容程推轮椅了。 容程歪了脑袋想了一会,在轮椅上捣鼓了几下按键,马上联系上人来仓库。 一群人抱了烟花往外走,也没人敢问容程到底要干什么。 “把它们都给我点了。” 走到草坪,他命令道。 嗖嗖的,一道道光束冲上天,又“啪”地一声炸开,火星四溅,大朵亮丽如花束的烟火,层层绽开,容宅外围瞬间明亮如白昼。 这动静,惊动了宅邸里的所有人。 还在餐厅吃饭的,放下手中碗勺,一个个站到落地窗户前,目瞪口呆的,惊叹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怎么突然放起烟花来了,少爷不是不喜欢吗,我记得去年过年,福伯买了烟花,少爷不许放,一直当垃圾堆在仓库里。” “还真漂亮啊!” …… 二楼的窗户,福伯佝偻着身子,站在边上向外看,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在明明灭灭的光亮下,是容程和苏幼青的背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因为牵着对方的手,宛若一对执手相爱的恋人。 空气里弥漫开烟火气息,有些刺鼻,是久违的味道。 楼下突然热闹了起来。 有个叫张诚的佣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福伯,你快过去,少爷说,说要给我们发红包,是真的吗?” 他不敢说明白的是,不是因为发病,胡乱许诺吧! 闻言,福伯眉眼都带了笑意,使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少爷说发红包,那肯定是要发,拿着就是。” 放烟火,发红包,那是多少年前容家过年时有过的事了,自从夫人去世后,容宅里年年准备,却从来没有燃放过,就连为了表示亲和,每年应该从家主手里领到的红包,这些年也一直是由他代办。 他不知道到底少爷今日是怎么了,也许真的是因为发病,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做了。 但眼前一幕,他很喜欢。 福伯整了整自己的衣装,瞪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张诚。 “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领红包去。” 第23章 .第二道阴影 · 苏幼青觉得自己提前过了大年夜。 无论是夜空中绽放的烟火, 还是大家齐齐排队领红包,又或者是人们口中说着的吉祥话,洋溢喜色的面部表情, 都像极了过年。 可此时离新年,她看了看日历, 还有大半个月。 因为一直站在容程身侧, 她不用和别人一样排队,给她的红包是容程亲手包的,厚厚一沓, 不用数也知道数目极为可观。 他已经在按摩后上床睡觉,看那依旧没有回神的懵懂状态,苏幼青有些好笑的觉着,就算容程又一时兴起, 要她拿本儿童读物过来给他念睡前故事才肯睡,都不会意外。 替容程关闭房间灯后,苏幼青回到自己房里,她也觉得累了,睡觉前看了眼兜里的红包, 随手将它塞在枕头底下。 恍恍惚惚,坠入梦中。 啪! 窗外像坠落了漫天星辰。 又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还有朵朵绽放炸开的烟火,房间里光线时暗时明。 一瞬间,苏幼青恍了神,还以为自己仍在半山的那座宅子里,已经睡下的容程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 折腾大家起来放烟花。 直到推开门,走到有灯的地方, 才看清楚是容程小时候住的地方,不是半山腰的容宅。 大家都在哪里? 循着记忆,她先走到了书房的位置。 门虚掩着,容程的父亲陈晋生,正焦急的在里面来回踱步,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苏幼青想听听他如此焦急等待的来电,到底会讲些什么。 “喂,查到了吗?” …… “什么,对方口风紧,不肯详细透漏?你跟他说,要少钱开个价,我出得起。” …… “别跟我扯什么职业道德,还不就是钱钱少的事情。容芸遗嘱到底怎么改的,有没有涉及到我,具体怎么分配,程序已经走到哪一步了,都要弄清楚!” …… “夫人那边?他怕什么,她都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几天好活了,时不时人都不太清醒,还能管得了这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防着她死前留一手,若她真的做了什么,也要想办法不要让她得逞。“ 苏幼青……… 容芸要过世了? 仅管知道她在书中的结局本会如此,但乍一听,苏幼青还是心底微沉。 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位母亲,明知自己即将离世,心里对尚未长大的孩子,会抱有么大的牵挂和担忧。 而孩子的父亲,在她病危之际,心心念念的只有她的财产如何分配,还在和人算计如何将她的财产占为己有。 简直恬不知耻! 苏幼青气不过,想起那日连砸两个花瓶后,陈晋生吓得问佣人这宅子有没有闹过鬼。 呵呵……苏幼青嘴角扯动,胸中腾起浓浓的怒气。 这世界上若真的有鬼,也肯定没有人心里生出来的恶鬼可怕。 怒瞪了一眼仍在喋喋不休的陈晋生,苏幼青猛地推开书房门,故意将力道放得不轻。 -- 第42页 门”嘎吱“一声,开了…… ”谁!“ 背对门打电话的陈晋生,立刻作出反应,警觉地向后看。 空无一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内心突然有些发毛,疑神疑鬼之下,匆匆结束了电话,神情紧张的四处打量,视线在房间里反复打量几遭后,走到开关处将房间里的灯又打开了几盏。 苏幼青见他的举动,唯有冷笑。 灯再亮有什么用,依然照不明内心的龌龊和黑暗! 她拉扯了几下身旁的窗帘布。 陈晋生寒毛竖起。 今晚是大年夜,外面温度只有几度,天寒地冻的门窗紧闭,哪里来的妖风吹动窗帘? 他慢慢走近苏幼青站的方向,苏幼青不着声色地走开。看着他大着胆子,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撩拨开窗帘布,去看后面的窗户。 果不其然,下一秒脸色刷的变惨白。 那后面当然没有一扇是打开的。 这就怕了? 还没有完呢!! 苏幼青玩心大起,狡黠地眨了眨眼,冲陈晋生晃动一根手指,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桌旁。 原本放置在桌上的一本厚书,被她粗暴地一页页翻过去。 但声音偏小,动静还不够明显,只引得陈晋生狐疑地看过来,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苏幼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书桌右边一沓文件整个推倒,又打开了房间里的吊扇开关。 一地狼藉后,风扇呼啦啦的转动,在房间里刮起风,几张纸随着气流飞了起来。 一切都透着诡异! 房间里鸦雀无声,陈晋生面色青青白白,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吓尿了快! 让你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做坏事要小心报应!! 苏幼青无声地吹了下口哨,又是随手一扒拉,这一回,轮到书桌上原本放得稳稳当当的台灯,整个倒下,还摔碎了灯泡。 ”鬼啊!“ 尖利的惨叫划破容宅上空,陈晋生不顾仪态疯狂的夺门而出。 苏幼青在他身后笑弯了眉眼和腰。 她迈着雀跃的小鹿步去找容程。 大变态,哦不,现在还是小可爱,现在住在哪里呢? 二楼是起居室,一间一间找过去,苏幼青很快发现了容程的卧室。 福伯正陪着他,劝说他出去玩一玩。 “少爷,要不要出去放鞭炮,今年又出了新品种,少爷您肯定会喜欢。” 容程站在窗户边,一双清澈黑瞳里,隐约有水光斑驳。 他正在生闷气,撅着小嘴,赌气似地说,”妈妈不回来,没有妈妈在我不想放鞭炮。“ 福伯笑容微微一滞,容程年纪小看不出来,已经知晓内情的苏幼青一眼看出,他已经努力压抑内心的伤感,所以连声音里都有一丝颤抖。 ”大过年的,虽然不能陪着少爷,夫人也肯定希望少爷开开心心的。” “那她就回来陪我啊,一天都好!” 容程突然转过身,握住福伯的手,殷殷期盼地看着他。 “我都一个礼拜没有看见妈妈了,如果她回不来,要不今晚上,福伯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她都还没有给我压岁钱呢,爸爸好像都忘记要给我红包了。” 显然以容芸的身体状况,福伯答应不了,只能带了心疼的目光,任容程怎么摇着他的手,怎么撒娇纠缠,都不肯带他去医院。 此时的容芸,清醒与否都还不一定。 而陈晋生,心思压根就不在儿子身上。 苏幼青想到刚才的电话,陈晋生说容芸已经没少日子了,看着小容程一无所知的天真模样,心里沉闷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生而富贵,也需要呵护成长。 最后容程是想着妈妈,心不甘情不愿的哭着睡着的,福伯替他掖好被角,凝视了他一会,才关了房间灯,轻叹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这时候的福伯,也在替他担心以后吧…… 苏幼青看着合上的门,将手伸进衣服口袋,手指触到硬纸壳。 她这次进来,身上穿的是睡觉前换上的睡衣,原本不知道为什么放在枕头底下的红包却出现在口袋里,脑海突然灵光一现,系统让她带进来,肯定是有作用的。 苏幼青毫不犹豫地将红包掏了出来,塞在了容程的枕头底下。 本来就是他给她的,他既然在七岁这年的大年夜这么希望得到一个红包,那她给他补上吧! 也许二十年后吃错药的容程,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才任性的要放烟花、发红包也不一定。 睡着的容程,可能因为思念妈妈微拧了眉,但面容依旧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毕竟五官生得好,皮肤又雪白雪白的,怎么看都是张让人喜欢的脸。 苏幼青忍不住将他看了又看,最后抵不过对萌娃的喜爱,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晚安,宝贝!” 她替他重新掖好踢开一角的被子。 “做个好梦!”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因为她今晚的举动,产生怎样神奇的变化。 比如,陈晋生开始变得神神叨叨,打着给容芸祈福的名义,连着请了好几个道士到家里做法事,还在身上挂了各种辟邪的物件,甚至连睡觉的房子里都贴了符。 -- 第43页 搞得容宅上上下下议论,先生最近是不是中了邪,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对他吩咐下的命令,不再那么毫不犹豫的执行。 容芸知道后,只给陈晋生评价了几个字。 善恶终有报,好自为之! 又比如,第二天清醒的容程,发现枕头下的红包,开心地问妈妈是不是昨天回来过,被本就草木皆兵的陈晋生否定后,拿出了红包作证据,却被发现里面的钱钞,压根就不是通行的货币,上面印刷的年份居然是十几年后的。 福伯随口说了句,该不会是冥钞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把陈晋生吓得那几天,都疑神疑鬼,不怎么吃得下东西。 而容程,依然坚定的认为妈妈有回来过。 还贴心的替他盖被子,和他说晚安好梦,因此在过年时,终于愿意把家里福伯准备好的鞭炮,放了个痛快。 第24章 .第二道阴影 · 早上起床的容程, 陷入了大脑一片空白的茫然。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天花板,不记得自己何时到了床上。 直到福伯听到召唤后走入。 “我睡了多久?“ 他按了按眼角,问正在替他打开窗帘的福伯。 ”八个小时, 少爷。”福伯的眼睛,嘴角, 全是笑意。 容程的睡眠质量有多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以往不要说八小时了,连续睡上两三个小时都是奢侈。 ”是吃了药吗?” 不像福伯面有喜色,容程紧锁了眉, 记忆消失的感觉让他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反而比失眠更心生烦恼。 他努力拼凑空白记忆里零碎的片断,忍耐着不适,强迫自己去回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幕幕画面闪现。 他正在看文件, 然后苏幼青走了进来,她手上端了个食盘,放下后,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个打开盖子。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头像炸开一样疼痛, 容程差点嘶吼出来,他捂住眼, 呼吸变得粗重。 “苏幼青人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苏小姐这个点应该在员工餐厅里吃早餐。” 福伯转身看见容程捂住脑袋,就知道不对劲,连忙问,“昨天龚医生来过,给少爷换了新药, 说是吃了能改善情绪,少爷要不要继续吃?” “龚启扬?” 容程抬起头, 浓黑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把药拿过来,给我看一看。” 福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上面的标签全是外文。 “他说是通过朋友从国外搞来的,还在三期临床实验中,之前的结果都还不错,所以拿给少爷试一试。” 看了看标签上的简单说明,容程没有说什么,将药顺手放进了兜里。 “这药的成分、副作用是什么,要他给我详细的说明。我昨天的记忆都没了,应该就是这药的原因。” “啊,这……” 福伯声音顿了顿,侧过眼打量了一下容程的表情,小声道,“也许是因为这药……昨天吃错了。” “吃错药?”容程声音和眉毛同时拔高。 “是的,据苏小姐说,少爷你吃了两倍的药量,所以变得……特别的……” “特别什么?”容程冷哼出声。 “特别的开心。”福伯把头埋得低低的。 “开心?” 容程不怒反笑,嘴角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他身边的福伯知道,一旦少爷露出这个表情,那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把苏幼青给我喊过来。”他命令道。 看来这回倒霉的是苏小姐! 福伯摸了摸鼻子,默默退出了容程的卧室。 ———— “少爷找我?” 不明所以的苏幼青,放下手中的事情。 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和淡粉相间的套裙,因为是奢侈品牌,做工精致,剪裁考究,搭配素净又雅致,像一株淡露含苞的荷,眼波望过来的时候,如水清澈。 福伯心底里暗自为她担心。 不知道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苏小姐,会不会在少爷的狂怒下迎来疾风劲雨,被迫离开容宅。 他有意提醒苏幼青小心谨慎,因此话里有话,“少爷刚起床,可能是想问你昨天发病的事情,所以喊你过去。” “是橙子的事情吗,有没有查清楚怎么回事?”苏幼青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暂时还没有头绪。” 福伯拧了眉,容程发病,他首要任务是陪在他身边,折腾之后忙来忙去的,只来得及问几个相关人,每个人都暂时坚称自己没问题。 “待会见到少爷,如果少爷不主动提,你最好不要提橙子这两个字。” “可不可以告诉我,少爷为什么这么忌讳一种水果,他对它过敏?” 别人不知道,福伯肯定知道内情,苏幼青蹙起秀气的眉,故意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 “过敏,也算是吧!”福伯幽幽叹了口气,一时间感慨,不小心透漏了口风,“和夫人有关,他这是心病。” 点到为止,再多的,他就不肯透露了。 苏幼青若有所思的去找容程。 容程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看上去如往常一样,正漫不经心地吃着早餐,手边厚厚一沓今天最新的报纸。 还是被熨斗低温熨烫过的,不见一丝投递运输中生成的折痕。 -- 第44页 看见她进门来,眉眼里的疏离肉眼可见,光看神情和昨晚那个带她去放烟火的人,简直是不像是同一个。 默默怀念了一下昨晚梦中可爱的萌娃,苏幼青凝神静气,声音轻柔地问,“少爷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你是我的特护,成日不呆在我身边,又该在哪里?” 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拧巴的气息,纯粹是挑刺! 容程垂着眸子,看似视线仍落在展开的报纸上,实际上不着痕迹的在打量苏幼青。 不得不承认,原身的这具身体,姿色能算上乘,但因为自身家庭原因性格自卑,遇事畏畏缩缩的,所以气质上差了几分。 苏幼青穿过来后,精气神换了一个人,立马补足了原身的不足,原本外貌的优势凸显出来,使得整个人像是被雕琢之后的宝石,有了熠熠生辉的美。 皮相而已! 容程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表面上依旧神情冷漠,原本在见到人之前仅存的几分薄怒,居然消散于无形。 但不生气归不生气,茬他还是要找的! 不然,昨天的药不白吃了,和她一起做的那些颠三倒四的事情,一点惩罚都没有,怎么行! ”听说昨天我和你一起,在宅子里玩得挺开心?”他不紧不慢地说。 “少爷玩得开心就好。“苏幼青一板一眼的回答。 “想不想继续开心?”容程皮笑肉不笑地问。 苏幼青一时睁大眼愣住,不知道容程卖什么关子,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对,点头还是摇头。 容程替她做了决定。 “张嘴?” 她下意识微微张了嘴。 颗粒状的物品被塞进了嘴里,牙关下意识紧闭,还差点咬了容程的手指。 “很好。” 容程摩挲了下手指,阴恻恻地递了个微笑,那笑容带着压迫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听命于他。 “咽下去。” 苏幼青吞了吞口水。 真的吃下去了! 心中警铃大作。 变态你给我吃了什么!!! 苏幼青捂住嘴,眼睛里全是恐惧。 不会是毒药吧!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可怕的想法。 “放心,吃不死人,就是昨天我吃过的药,让你也试一试而已。” 容程将手中报纸放好,动作缓慢,按着原本的折痕叠成长方形,好整以暇地看着苏幼青。 龚启扬拿来的新药? 据说能拯救不开心? 他可没有那么信任他,到底会如何,干脆抓个人试一试。 同样是两倍的药量,他等着,看戏。 —————— 只过了一刻钟。 苏幼青的眼神,不再如刚才清明。 她先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然后突然一松,原本因为意识模糊逐渐昏暗的世界,突然变得鲜亮了起来。 目光所及,一切都是新鲜而美好的。 看看天,哇,湛蓝得透明,上面的白云,一会儿变成小狗,一会儿变成兔子,像在放电影一样流动。 看看草坪,绿得让人心醉,好想到上面打滚,像狗狗一样撒欢,苏幼青如然明白了狗狗在草坪上嬉戏的乐趣。 再看看面前的容程。 真,真好看! 有了药物助力,苏幼青不但不怕他,反而欺身上前,睁大一双眼,想要看得更仔细。 “你要干什么!” 知道是吃了药的原因,容程包容度比寻常大,倒也没因为苏幼青靠近的举动发怒。 只是她离得实在近,近得他都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玫瑰香气,还能看清楚她精致小脸上,真真白净得连一个小雀斑和痣都没有。 容程不自觉连呼吸都变了节奏,气势弱了几分。 “你。” 苏幼青蹲下,抓住容程手腕以上的衣袖。 睨了一眼被紧紧揪住的袖口,容程居高临下,嫌弃地问,“我什么?” “很正!” 苏幼青认真地看着他,目光非常虔诚。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个答案,容程嘴角上扬,压低了嗓子,像是在诱惑她一般,故意诱导问,“然后呢?” 苏幼青笑得像个花痴。 下一秒,脱口而出,“和我跳支舞吧!” 没等眉毛挑高的容程回答,她自顾自说着。 ”她们给我发了成人礼舞会的请柬,其实就是想看我笑话,想看我穿着廉价的衣服,什么都不懂,在一堆富家千金少爷里出丑。其实我会跳舞的,我穿的衣服还是妈妈给我挑的,用了她一大笔积蓄。为了不让妈妈失望,所以我去了,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没有一个人邀请我跳舞,虽然我去了,但是没有人看得起我,我的成人礼舞会,其实惨得一个舞伴都没有。” 这其实是原身的记忆,但因为怨念太深,苏幼青在精神迷乱的状态下,不自觉混淆了。 她平日里沉静清澈的眼,里面弥漫开忧伤,再配上眉眼间的惆怅,看得容程一怔,居然开始想摇她的肩膀,将她从这种状态中解放出来,大声说“你清醒一点”。 不是说这药的效果是拯救不开心吗? 他怎么觉着,她吃了后更不开心了。 没等容程作出动作,苏幼青又问了一遍,目光沉沉,仿佛是在祈祷。 “做我的舞伴好不好,你比他们都好看,见到你之后,我只想要你做我的舞伴。” -- 第45页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眼光! 容程气得想笑。 他将手从苏幼青手中挣脱,口气中带了几分无奈。 “你看看我的腿,我能做你的舞伴?” 第25章 .第二道阴影 · “能啊。” 仿佛一把小锤子, 在容程坚硬如铁的心肠上轻轻磕,力度不大,却足以产生动摇, 再配上那张无论怎样看都精致无害的小脸,任谁都难以拒绝。 苏幼青浅浅笑着, 面颊上两个梨涡像盛了蜜糖, 甜美得让人想啃一口。 她歪了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容程,目光笃定且认真。 容程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 喉结滚了滚,伸手想去拿咖啡解渴,却被又主动靠过来的苏幼青阻止了动作。 她身体一倒,顺势坐在了轮椅扶手上, 从别的角度看,几乎贴住了容程半边身体,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容宅佣人,个个倒抽一口凉气,佩服她不怕死的勇气。 这苏小姐, 要么一步登天,要么要倒大霉! 容程一脸阴沉, 倒也没立即发作,刚好给了苏幼青得寸进尺的时间。她凑到容程耳旁,轻声细语,像是和他在说悄悄话。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纵横四海》的电影,里面有段轮椅舞, 可经典了!” 这又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了,苏幼青爱好看老电影, 电影里发哥和红姑的轮椅舞,简直可以称作是电影史上的经典桥段。 容程神情微凛,眼瞳里闪过异样的光,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又松开,想将人重重推开的想法只持续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用一种旁人见了心惊肉跳的目光看向苏幼青。 ”怎么跳?“ 苏幼青随意地撩了撩头发,她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里无不透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不那么刻意,不怎么浓艳,反而更撩人心弦。 ”你的轮椅不是电动的吗,带我去个能放音乐的地方。” 容程眼底暗涌流动,他沉默着,像是陷入了纠结,最终声音落下,只一个字。 ”好。“ 手上骤然发力。 ”啊!“ 一声惊呼,苏幼青的盈盈细腰被容程揽住,或者说是锁住,整个人从轮椅扶手上滑下,顿时跌坐到他怀里,抬头就能看到他浓黑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眼神她见过。 好像就在不久前,那些狼,也是这么看兔子的。 他想吃了她?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兔子。 苏幼青吃吃笑了起来,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落在容程眼里更加像是在作死。他移开目光,有些厌恶自己现在的状态,明明骨子里是抗拒的,想将她拒绝,内心却又不由自主的,继续容忍她作出放肆的举动。 一定是因为吃了药的原因!他只是想看看这实验药物到底对人的影响有多么的大。 压下心头异样,容程将自己从泥沼般的情绪里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按下驱动轮椅的按钮。突然启动的后坐力,让两个人贴得更紧,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软玉温香抱满怀。但鼻息间萦绕的淡香,和身体间柔软的触觉,只让他不适应到别扭和难受。 偏偏苏幼青还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 他咬紧牙,压抑住怒气,命令道,”不准动,再动我就把你扔地上去。” 闻言,苏幼青不敢动弹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放得小心而缓慢。 这座宅邸,为了方便容程日常生活行动,所有路径的设计都要求轮椅能够通行。容程带着苏幼青,两个人一路穿行过花园,走廊,直接到了大厅。 苏幼青兴奋得像个到了游乐场的小朋友。 容程脸黑得像陪在小朋友身后,那个忙于应付的大人。 他真的开始后悔将那几粒药塞到她嘴里了。 怎么越来越觉得,没有惩罚到她,受罪的依然是自己。 短短几百米路,是怎么过来的? 一会儿。 “你这轮椅防震功能真不错,能不能变速。” 他是脑子发抽才给她当场表演了速度三十迈换到了六十。 然后又。 ”能不能原地转圈圈?” 他居然真的带着她转圈,往左转了还不够,还在她“哇哦哇哦”的欢呼下,居然又向右转了十几圈。 疯了!疯了! 一路上那些宅里的佣人,是怎样一副目瞪狗呆的表情! 到了客厅后,容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将怀里的人粗暴地推下轮椅。 苏幼青几乎是滚下来的,屁股都摔疼了,她撇了撇嘴,很快恢复了笑容,姿势优雅地站直了身。 楼上突然响起了音乐。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过去,原来是福伯,他打开了二楼的一个留声机,放起了黑胶唱片。 音乐似水流淌,还偏偏是适合跳舞的圆舞曲,显然有意为之。 容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苏幼青却更满意了,她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小裙子,倒真的挺适合跳舞的。 她姿势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边向后退,虽然没有明说,可容程就知道她是在示意他跟上去。 在轮椅滑动到跟前的那一瞬,苏幼青主动牵住容程的手,一个轻巧的转身,在他跟前转了个圈,姿势变成半蹲倚在他身侧,却没有坐下去,很快凭借自己脚部力量恢复站立,又跟着向另一个方向转圈。 -- 第46页 她的笑容像花园里的花一样灿烂。 容程继续失控中……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一点主动配合她的意思,可就不由自主地作出了那些动作。 苏幼青一会儿拉着他左右转动轮椅,一会儿直直倒下,他下意识扶上去,正好揽住她的腰,还正好又驱动轮椅带着她在场内转圈圈,任她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两人真的是在跳舞,虽然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动作的衔接却行云流水,真像那么一回事。 福伯笑得脸皱成一朵菊花,换了一张唱盘,音乐放得更欢快了! 因为音乐声,大厅里吸引来不少容宅的工作人员,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看是容程在此,不敢走近了,隔着十几米远看此处的动静。 都在窃窃私语着: “少爷在和苏小姐跳舞?” “啊,是轮椅舞呢,真有意思,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昨天是谁说苏小姐要被赶出去的,看这样子,两个人感情升温迅速,哪里有一点要被赶走的样子。” “难说,少爷想起一出是一出,中午还好好的,指不定晚上就发展成什么样呢!” “据说昨晚的烟花也是少爷特地放给她的!” “那还真是受宠,少爷的婚事是不是真的有希望了!” ………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有个向来喜欢和人聊容程的佣人,始终低头不语,眼睛里全是忿怨,她涂成鲜红色的手指甲紧紧掐在自己的手臂上,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甚至留下了深印。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发展的! 还以为少爷看见了橙子,会如从前一般,一气之下将人赶走!! 怎么反而对她愈发的好了!!! 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两人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 “大家也一起来啊!” 跳舞耗费体力,又是一曲完毕,苏幼青站起身看了眼四周,气喘吁吁的吆喝。 她还想和谁一起跳? 容程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上前领死。 时间过去几分钟,一个人都没有凑过来,他满意地收回目光,丢下一句冷冷清清的“无聊”,驱动轮椅掉头走了。 走开五六米远,又突然停住,头都不回的,用命令的语气压低嗓子道。 “还不快点跟过来!” “哦……好!” 苏幼青披好外套,忙不迭跟了过去。 容程又到了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他在翻阅了几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后,看到了一份有关于苏氏食品公司的报告,里面请示由于苏氏食品公司未按时归还贷款,是否需要对其提起诉讼,要求其承担逾期还款的责任,将全部贷款一并清偿。 才出的婴儿食品问题,果然很快影响到了苏氏的销量,加上他有意打压,更加催化了苏氏财务问题发酵的速度,如若他今日批准,对高额借贷还不出来的苏氏,很快将面临破产。 睨了一眼坐在旁边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一派岁月静好的苏幼青。 他想打破这份美好和沉寂! 容程故意咳嗽了一声。 如他所料,苏幼青立马放下手中书,关切目光移了过来。 “给我倒杯水!”容程面无表情道。 一杯水很快递了过来。 “烫了。” 杯子被重重搁在桌上,溅出的水打湿了杯子下的文件。 其实温度刚刚好,他就是……故意找茬罢了,想让她注意到那份文件,想知道若是苏幼青知道自己父亲的公司就要倒大霉,会是如何反应。 如若他没有猜错,这个药,说得好听点会让人变得开心,实则是降智,让人放大内心的欲望到莽撞的程度,苏幼青的药效应该还没有过去,她会在他眼皮子底下铤而走险,去通知那家人小心防范吗? 又或者向他求情,将原本对苏家满不在乎的假面撕开? 然而他错了。 苏幼青抽了纸巾,仔仔细细的抹干沾水文件,眼神在看见报告标题黑色加粗的苏氏企业名称后,一点变化都没有,规规矩矩地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容程尝了一口,面沉如水。 “凉了。” 苏幼青扬着小脸好奇问,“不知道少爷平时喝水的标准是什么?” “四十度。”容程随便胡诌了个温度。 这么精细! 此时的苏幼青,在药物作用下堪称苏大胆,什么都敢说,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少爷,这不是给宝宝泡牛奶的温度吗?” 容.宝宝.程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快点给我倒过来,一度不多,一度不少,否则扣你工资!” 第26章 .第二道阴影 · 也许是因为服用过新药的原因, 容程一整日的情绪保持的非常平稳。 就……字面上的,保持他龟毛挑剔,动不动外放冷气, 又不至于爆发到大发雷霆的程度。 吃完晚饭,苏幼青给他做了一次按摩, 眼看着容程眼皮子渐渐沉重, 她将人送到卧室后,赶忙回去把自己洗白白,给大王喵添了食水, 迫不及待地扑向了柔软的大床。 她要去梦里,找到容程之所以对橙子产生心结的原因。 已经习惯闭上眼后,瞬间转换进入新的天地。 -- 第47页 天上飘着那种犹如雾气一般,看不分明, 却能感觉到扑面凉意的蒙蒙细雨。 这次进来穿的还是一身护士装,所站的地方正是济民医院的停车场,身旁一米开外,一位老者正在低声叮嘱:“夫人方才醒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说要见少爷。你去少爷的学校, 不管有没有下课,先把他接过来。” 苏幼青闻声定睛一看, 那位老者原来是福伯,他对面站着的,大概率是容宅的司机。 司机面上挂了一缕忧色,“夫人这次足足昏迷了两天,会不会情况不太好……都说人死之前有回光返照什么的。” 福伯面带悲戚, 浑浊的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 “大夫也说了没多少日子,夫人的意思是, 不如停了治疗回家,多些和少爷相处的时光,但现在为了延长生命,动不动就要抢救,实在离不开医院,也只能将少爷每日接过来呆一会,还怕突然病情严重吓着他,只能挑状况好的时候过来。” 司机眉头拧紧,长叹一声,“若是没了夫人,少爷他……怎么办?” 福伯挺直了腰,语气里全是不容动摇的坚定,“少爷依旧是容家的主人,他总会成长起来的。” “也是,再怎么样容家家大业大,他依旧是富贵命。” 司机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聊天将车开走去接容程,留下福伯独自一人站在风雨里,原本就已现老态的身子骨显得更加佝偻了。 苏幼青和仔细看了看他忧心忡忡的脸。 作为容家几十年的管家,福伯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内情,甚至连改动遗嘱的事情,容芸也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没有避讳,想必在他心里,对容程的未来不是不担忧,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更不愿手下的人随意讨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容程还没来,苏幼青先去看容芸。 见到后先是吃了一惊,原来的容芸哪怕孱弱瘦削,容颜依旧是美的,但此时的她已经瘦脱了形状,面色浮现出死灰色,连眼神都是空洞的,正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仿若随时都可能闭上眼睛,一睡不醒。 良久,她嘴唇翕动,缓慢的发出微弱的声音,“程程还要多久来。” “快了,福伯已经叫司机去接了,太太你要不要先用餐,今天您还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一个佣人抱着保温瓶过来,打开了盖子,“是白米粥,煮得稀薄,放了点盐,没有什么异味应该好入口,太太您试试?” “不用。” 容芸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若是又吐得厉害,人晕过去了,指不定连程程的面都见不了。” 她明显正承受难以忍受的剧痛,歇了一会儿,捱得实在受不了了,又吩咐道,“叫医生给我开止痛针。” 就在这时,门“啪”的一声被推开。 容程飞一样地跑了进来,身上还背着小书包。苏幼青往角落里隐了隐身形,尽可能不让容程注意到自己。 “妈妈,妈妈,妈妈……” 容程一靠近病床,就像个喋喋不休的小鸭子,一声声唤着容芸,满心满眼全是对母亲的思念,他凑到容芸身旁,小手摸上容芸的脸,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好想你。” 容芸几乎要落下泪来,在场的大人都能明显看出她强行压抑下去的悲伤,若不是因为虚弱到气若游丝,恐怕连小小年纪的容程都能听出她语带哽咽。 “妈妈,也,很,想,你。”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极其费劲。 “那妈妈……我今天不回家,和你一起睡这里好不好?” 本想说“好”,连口型都作出来的容芸,硬生生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吞了回去,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揉了揉容程头顶的头发,目光里全是沉甸甸的爱怜。 “你今天多陪陪妈妈,明天想来,妈妈再要人去接你就是。” 苏幼青看出来,她是怕自己病情有变,吓着容程,才强忍住想和儿子待在一块的念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在容程这,伟大的应该只有母爱,那个父亲,就是个畜生都不如的白眼狼。 容程紧紧抓住容芸的手,生怕她反悔,还想和她拉勾。 “那就这么说定了,妈妈你答应了,明天也要让我来看你啊!” “一定。” 容芸轻轻晃了晃手,因为充盈了泪水,眼睛亮得不正常,连忙将脸撇向一边,悄悄抹干净眼泪。 “妈妈你瘦了好多。” 就算是个孩子,容程也看得出来容芸身体实在不健康,只是想得还过于天真,“妈妈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你都教育我在学校里哪怕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食物,也要吃干净,你在医院里有没有好好吃?” 说完,他将脸转向一边的佣人,语气摆足少爷的架子:”你告诉我,我妈她今天吃了多少东西?” 佣人一时间为难,避开容程的目光,哪怕面前的他年纪不大,被他直勾勾盯着还是觉着压力山大,而且旁边还有容芸轻轻摇头示意,明显是不让她说实话。 于是吞吞吐吐地回道,“就……就吃了些白米粥。” “白米粥,那有什么营养。” 容程皱了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转身问容芸,“妈妈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你告诉我,我叫她们去买。” 他不知道,容芸得的是胃癌,而且到了末期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每天都忍着剧痛,实在是吃不下东西。 -- 第48页 容芸不好直接拒绝,认真地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橙子吧,妈妈有点想喝橙汁。” 病房里摆着一个破壁料理机,苏幼青做过护士所以知道,有些癌症病人,晚期时几乎吃不进任何东西,只能靠一些流食补充营养。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福伯,福伯语带焦虑地喊了一声,”夫人,先生来了!” 苏幼青讶异回头。 陈晋生? 他来干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显然他不是来探病的,看那面沉入如水的表情,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爸爸。”容程弱弱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容程,陈晋生第一个反应是不悦,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吩咐身后的福伯,“你先把少爷带出去,我有些话要和夫人说。” 福伯看了一眼容芸,身形没有动。 容芸清冷的目光在陈晋生脸上打量了一番,大概是预料到,接下来两人之间的谈话不会怎么愉快,神色淡漠地吩咐一个保姆,“少爷还没有吃晚饭,你带少爷出去,顺便买点橙子回来。” 眼睁睁看着容程出了病房,苏幼青陷入两难,既想追出去跟着容程,又想留在病房里,看陈晋生到底来找容芸干什么。 犹豫了片刻,她决定还是留下来,静观其变。 容芸见容程出去了,懒得再和陈晋生装,目光和声音一样冰冷。 “开门见山,说吧,你来有什么事?” “就是,你的遗嘱。” 陈晋生摸了摸眼镜,为了掩饰不自在,将眼镜取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去后才又说,“你遗嘱更改的事情,我听说了。” 容芸呵呵笑了两声,眼睛里全是讥讽,“遗嘱更改的事情,要求相关人员保密,不得泄漏内情,要到我死后七日才公布内容,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随随便便就听说了。” “这不,好奇嘛……” 大概是相由心生,明明生了一张好面皮,陈晋生只要一说话,就让人觉得他无论从气质还是语气,都带了几分阴郁。 “与你无关。”容芸厌烦得不想再看他,闭上了眼睛。 “怎么没有关系。原本不是说得好好的嘛,程程年纪还小,你给他的遗产暂时由我代管,等到他年满二十四岁再转到他名下。怎么更改到了那些基金名下管理,而且还设定了不同的监理人,这以后公司处理事情,我一点话语权都没有,还怎么帮程程管理。” 要的就是和你没有关系! 苏幼青暗暗给容芸点个赞,干得漂亮!! 容芸显然懒得和他多掰扯,没有明说,随便找了个借口:“离程程二十四岁还有十几年,找不同的基金管理,有利于分散风险。” “风险,自家人风险不是更小嘛,容芸你这是明显防备着我,亏我入赘你们容家,白白被人看不起那么多年,到最后还是要将我撇开,容芸你要置我于何地?” “置你于何地?死地行不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死!” 几乎是歇斯底里喊出了这句话,容芸面白如纸,喷出一口血。 病床边监控健康状况的设备发出尖锐的警报。 佣人忙不迭跑出去喊医生。 福伯用力地推搡开还想凑近继续发脾气的陈晋生,“先生您先回去,有什么事情等夫人病情稳定了再说。” “她都快死了,怎么说,和她到地底下去说?”陈晋生毫不顾忌容芸此时的状况。 苏幼青再也忍不住了,福伯不敢推,她敢! 她仗着自己隐身的bug,直接拽住陈晋生脖子上的领子,猛地一拽,将他从病床边拉开。 医生们终于围了过来,进行紧急抢救,房间里气氛陷入紧张。 苏幼青睁大眼睛,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容芸去世,是不是就在这天。 如果是这天的话,那此时的容程,还跟着保姆在外面吃东西没有回来。 第27章 .第二道阴影 · 也许是因为容程睡的时间太短, 梦境戛然而止。接下来几日容程闭门不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苏幼青连他的面都没有见上几次, 也没有替他做过按摩,只能从福伯身上旁敲侧击他最近睡得好不好。 医生龚启扬在微信上和她询问了几次容程的状况, 问容程有没有按时吃药, 苏幼青只告诉他情况还算稳定,对于他表示能不能周末出来见个面的邀请,则是委婉的拒绝。 天边卷起沉闷的雷, 容宅在半山上,雷声比闹市区听得更清楚。 福伯像许多年纪大的人一样,时不时喜欢自言自语,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嘴里念念有词,“都快春节了还打雷,该不会和那年一样吧。正月里打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打雷也有说法的?”苏幼青恰巧和他呆一块,睁大一双好奇的眼问他。 “老话说, 正月里打雷谷坟堆,你们年轻人可能不相信这些, 我们年纪大的经历得多,觉着还是有些道理的。那年夫人去世……” 说到这,福伯骤然停住,哀叹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幼青垂眸, 没有因为他避而不谈就放过问清楚的机会,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捋了捋耳畔的碎发,继续问:“少爷他不吃橙子,是不是和夫人去世有关?” -- 第49页 “你怎么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福伯瞬间变了颜色,浑浊的老眼迸发出精光,带了戒备看向苏幼青。 糟糕!是不是操之过急,不露出了马脚了?苏幼青面上不着痕迹,仿佛在审度的目光下,完全没有感受到福伯对她的怀疑,抿了抿唇,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就是……因为少爷发病,大家在餐厅里用餐时私下有一些议论,也不记得是谁第一个说的了。“ 福伯微微一怔。 容程忌讳橙子不是秘密,忌讳的原因虽然知情人不多,但容宅里肯定有人知道,拿出来私下里谈论不是没有可能。 他神色稍稍放松,撇开眼不再盯着苏幼青,轻叹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忌讳,只能说是命,少爷没有见到夫人最后一面,是因为要给她买橙子错过了见面的时间,所以他之后再没有吃过橙子。后来生病了,愈发的变本加厉。” 果然! 第三个任务提示太过简单,要求解除容程的心结,关键词是橙子,而橙子之所以成为刺激他发病的原因,就是因为和容芸去世有关。 可昨晚梦境太短,最后她只见到医生们围到病床前,查看容芸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来得及了解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 若是她一直待在病房里,恐怕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容芸去世而来不及做点什么。她应该在容芸要容程出去后跟着容程走,想办法让他尽量早点回来! “苏小姐。”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苏幼青的沉思,她循着声音望向门边,见到司机陈哥笑着对她说:“少爷有事情要下山,指名要你陪着一起去。” 外面下着雷雨,天气这么不好,容程要出去? “快去吧,不要让少爷等太久。”福伯跟着一起催促。 苏幼青站起身和陈哥一起走到了大门口,才发现不止容程要出去,连带着十几个身着黑色西服,发型一致剃寸头,身形高壮的保镖,也一并站在门口整装待发。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打群架…… 容程已经坐在最中间那辆加长轿车上,半开的车窗隐约见到侧影。 陈哥替苏幼青打开车门。 苏幼青怔愣着看着容程,没有立即上车。 原本目不斜视的容程不耐烦地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指着旁边座位,“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 苏幼青顶着压力坐到了他身旁,立马感受到了人形冰箱的压力,她努力缩起身体,让自己和容程之间的距离尽可能保持最远。 “少爷,我们下山是要去哪?” 实在不习惯路上始终一言不发沉闷到底,苏幼青试探地问。 “去见你父亲,谈一点事情。” 容程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带了冰冷的讥讽。 苏全? 难怪要喊她一起,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幺蛾子在前面等着,苏幼青心里默默哀叹。 —————— 大雨滂沱下的苏氏食品公司,因为陷入了经营危机,真真正正的凄凄惨惨戚戚。 原本一个市值上亿的公司,短短两个月内,因为出现食品安全问题先是经销商将商品全部下架,监管部门介入调查,勒令停产整顿,然后消费者欲提起集体诉讼,贷款还不上后银行断贷催促提前还款。 再不出现转机,就离破产都不远了。 为了解决资金周转问题,苏全打算将一部分员工解聘遣散,另一部分人先放无薪假,只留少部分行政人员处理简单事务。 而容程之所以下山,是因为被放到遣散名单里的员工事先得到了消息,苏氏公司现在缺钱,不要说过年前的年终奖了,他们连一分钱遣散费都拿不到,愤愤不平之下占领了公司办公楼,甚至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人威胁着说要跳楼。 有人报了警,苏全借机说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苏家得罪了容程,只要容程肯放手,银行借款给公司渡过难关,一定能处理好闹事员工的情绪,希望政/府帮忙解决。 还是市长打了电话给容程,希望容程能出面协商处理,至少先稳住那些情绪激动的员工,不要闹出人命。 一见到容程的车队来,苏全先发制人,直接抢了大喇叭,对声称要跳楼的员工喊话。 ”你们不要太激动,看到了吗,容先生已经来了,只要他肯放话让银行晚点催债,你们的问题肯定可以解决。“ 这是要将锅往容程身上甩,万一出个好歹,都是容程狠心绝情不肯帮忙。 苏幼青闻言,紧张地看了眼容程。 容程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不动声色,面对凑过来点头哈腰试图讲和的苏全,声音里一丝温度都没有,话说得直白又绝情。 “你觉得……他们要活要死,与我会有什么关系?” 苏全面色发白,他还以为众目睽睽之下,多少能给容程造成舆论压力,会让他投鼠忌器。 他不知道,在容程心里这世界上还没有谁能用威胁使他屈服的,他们越给他压力,他便越要对着干。 因为容程要来,懂的人都像泥鳅一样滑不溜丢能避则避,在两者之间居中协调的任务,反而落到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科员身上。 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有苏全铺垫好的,有关于自家闺女得罪容程的印象在先,一时间打抱不平,觉得自己有必要伸张正义。 -- 第50页 “容先生,事情还是不要做绝的好,海宁城哪里都有你们容家的生意,苏氏垮得这么快,固然有它生产品控的问题,更关键的还是因为得罪了您。“ 虽然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容程倒也懒得反驳,反而更嚣张地说:”就算我想将事情做绝,那又如何?“ 小科员语塞,脸更黑了。 不能,不能如何,谁能撼动海宁城里的隐形主人容家。 一时间,他心里的恨没有掩藏住,看向容程的目光愈发不善。 都是他,他就是祸根,如果他死了就好了,海宁人,海宁这座城,就解脱了!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容程侧过脸,声音拖长了调子。 触及容程的目光,小科员呼吸一滞,像被针扎似地低下了头:“没,容先生向来支持市政建设,我一直很佩服容先生的能力和为人。” 容程冷笑了声。 这样的人,他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既怕他又恨他,越恨他反而更怕他。 都是一群口不对心的孬种! 他转过头问身后的苏幼青,“你觉得该怎么办?” “幼青,帮帮爸爸。”苏全眼睛一亮,眼神疯狂暗示,只恨不能自己替苏幼青答了。 所有的眼神都落在了苏幼青身上,每一道目光都是一分压力,集合在一起,使她为难得说不出话,脑子乱成了浆糊。 偏偏苏全还在边上作死的喋喋不休。 “幼青,我听说你现在跟了容先生,既然咱们两家有了这层关系,是不是不应该将矛盾激化得那么厉害。你妹妹是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以后找个机会要她向你道歉。从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妈妈,要不我到她坟前去磕头认错,将你的户口迁到我名下。你也不希望爸爸破产一无所有吧。” “住嘴!”苏幼青忍无可忍地呵斥。 哪怕不是原身,她也实在是听不下去,反驳道:“二十年都未认过的错,这关头你突然认错有何诚意可言。还有,我一点都不稀罕你宝贝女儿向我道歉,也不希望户口在你名下,我恨不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想让我替你说好话,做梦吧!” 苏幼青气呼呼地转过身,又对容程说:”少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按法律来就行。“ 容程满意地笑了,舒展的眉眼泄漏出此时的好心情,他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好,那就按法律来,我们走。” 第28章 .第二道阴影 · 雨依然在下。 比起来时人形冰箱的低气压, 容程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 还是那张面无表情,如刀削斧凿般精致却缺乏温度的脸,苏幼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觉出他情绪上的波动。 他高兴了, 她可不高兴。 凭什么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她颐指气使, 老是莫名其妙的给她出难题, 甚至连乱七八糟的药都喂给她吃了。她就是再白目,也知道在苏家的事情上,容程之所以老是问她意见, 纯粹是因为不信任她。 他就那么想看她挣扎、难受,和亲人决裂? 要不要帮苏家,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得亏是她穿过来了, 若真的是原身在此做选择,还不得难受死! 苏幼青一路上一言不发,下了车后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回了自己房,连容程在她身后说了句什么话都没有听清。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谁知才进了房间后不久, 容程又派人喊她过去。 “什么事?” 苏幼青抱着她的猫大王,正撸得起劲, 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少爷喊你给他倒杯水。” 佣人看着她冷冰冰的脸色,突然觉着家主和这位苏小姐之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微妙。 如果容程只是想要杯水,容宅那么多佣人谁不能给他倒,无非就是想折腾她! 苏幼青蹭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吐了口气。 不生气, 不生气…… 毕竟得靠着人家续命!! 她就把他当成那种脾气又怪又坏的病人,平常心对待就行了。 一杯水从圆木托盘里端了出来, 轻放在容程面前。 苏幼青凝神静气,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平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少爷,水来了。” 不等容程伸手端过去尝一口,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温枪。 “哔”的一声过后,垂下眼睛,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四十度,一度不多,一度不少。” 先下手为强,看他还要怎么挑三拣四。 容程:“……” 他像是被噎住了一瞬,薄唇紧抿,然后抬眸,嘴角勾起极浅的笑容,仰头看她,“那天你说的那部叫《纵横四海》的电影,我怎么找不到,是谁演的?” 苏幼青:…… 这下轮到她卡了壳,容程找不到这部电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它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但她又不能明说一切都是因为她穿过来造成的bug,只能支支吾吾的,底气不足的解释。 “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不叫《纵横四海》。” “谁演的总记得吧!” “老电影了,发哥……还有红姑,然后哥哥!” 天地良心,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找不找得到就看容程和他们的缘分了。 容程微蹙了眉,“你说的都是些绰号,大名呢?” -- 第51页 苏幼青索性两手一摊,“不记得了。” 若不是跳舞那天她吃了药,表现出来的状态不太可能会说谎,容程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糊弄他了。 手指在桌上轻叩,容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幼青,把心里一点发闷的不快给压了下去,他指着旁边的座位说:“坐下,上次橙……你给我送东西出了岔子的事情,查出来是谁干的了。” 原来不仅仅只是简单倒水这么无聊。 苏幼青神情微怔,终于肯正眼看容程,恢复了往常说话轻轻柔柔的语气。 “是谁?” “徐媛媛。” “不认识。”她目中一片茫然。 “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没有得罪过这个人?”容程对她的反应也觉着诧异。 “没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苏幼青说得十分肯定,她到容宅的时间不久,除了陪在容程身边当看护,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人独处,偶尔和人聊天也是泛泛而谈,更加别说会和人起龃龉,做出什么得罪人的事情了。 苏幼青睁着清润的眸子,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不解,“为什么是针对我来的,我还以为是少爷你。” “问问就知道了。”容程眼里闪过一抹狠戾。 拿他的伤疤做陷阱,针对谁都不可原谅! ———— 徐媛媛是被推搡着过来的。 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保镖和福伯。 她脸上已有青紫痕迹,看得出被拳脚修理过,保镖们毫不怜香惜玉,将她双手用粗绳反绑,仔细看手腕上已被磨出血痕。 “你说见了少爷才肯老实说,现在让你见到了,说吧,到底为什么在少爷的饮食里动手脚?” 最先说话的福伯,看样子动了真情,除了愤怒还夹杂着那么一点惋惜,他几乎连手都在颤抖,指着跪在地上的徐媛媛呵斥。 “若不是看在你妈老老实实服务容家一辈子的面子上,今天本来不可能让你见少爷的,直接把你处理了。” “还不是因为她!” 将嘴唇都咬出血的徐媛媛猛地抬起头,朝着苏幼青就是一指,眼睛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发出来,恨不能将苏幼青烧得灰飞烟灭。 苏幼青瞬间变成问号脸。 我??? “这有我什么事,我都没和你说过话!”她忍不住了, “都是你,你个贱/货,恬不知耻地粘在少爷身边,就想从他身上捞好处,看中了容家的财富,想着麻雀变凤凰做容家的女主人。做梦吧,你有什么资格,你不怀好心,少爷肯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和少爷,容家女主人?这都哪跟哪,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想和少爷在一起,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苏幼青惊讶得嘴张成了O形。 福伯,包括两个保镖,皆是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该吐槽谁,一个满嘴疯言疯语不知所谓,一个语出惊人不知真假。 毕竟,在其它人眼里,容宅当初举办舞会是什么目的参与人都明了,苏幼青通过舞会被选中,经常与容程同进同出,关系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容宅工作人员,这会子说她没想过要和容程在一起,鬼才信! 容程眼底浓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阴沉得可怕,他掀起眼皮子,指节骨攥得发白,终于正眼看了一眼痴痴望着他的徐媛媛。 “就算她想做容家的女主人,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想阻止她,是你一个人主动的,还是有人在背后唆使你。” 徐媛媛脸上露出微笑,她其实面容生得还算清秀,只是现在的状态几近疯魔,痴傻中带了几分狰狞,就显得可怖了。 她笑着说,“当然有人支持我这么做。” “谁?” “梦里面啊,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想个办法把她赶走,少爷你就会注意到我了。少爷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就很喜欢你,少爷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喜欢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全都知道,我还收集了你不要的梳子,用过的钱包……” “够了!”福伯骤然出声打断她。 不让徐媛媛继续说下去,其实是在保护她,但她已经透露了如此多不该说的,恐怕为时已晚。 他闭上眼,想起对方和自己私交还算不错的母亲,想起是自己将她招进来的,难免痛心疾首,声音暗哑着说,啾恃洸“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少爷的确注意到你了。 然后,你就等着,死,或者生不如死吧! 容程没有管福伯的救场,冷哼混着嗤笑,看着犹不知死活的徐媛媛,凉凉道,“没关系,继续说下去。” “少爷,您记得我吗?” 徐媛媛跪着向前行了几步,眼睛里全是希冀的光,“小时候,我有一次生病发高烧,还是夫人吩咐坐着送您上学的车,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您还给了我一瓶饮料,要我不要怕打针。” “不记得了。”容程冷漠地回答。 但肯定有这么一回事! 苏幼青再次感概,容芸没有去世时,小容程多好啊,还知道关心人,就是个暖心小天使。 “那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被人在学校里堵在厕所里欺负,是您刚好经过替我解了围,您还记得吗?” “不记得。” -- 第52页 依然是没有起伏,冷冰冰的回答,徐媛媛眼里的光熄灭了下去。 福伯叹了口气。 少爷哪里会记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记得,他也只会当作不记得,毕竟这种事情,对徐媛媛也许是天大的际遇,对少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对他的喜欢,她和他的交情,不足以抵掉胡作非为的恶果。 “怎么处理?” 福伯低声问容程,他只希望看在徐媛媛母亲的份上,容程能留条活路。 “你最怕什么?” 容程两手揣在一起,问已经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徐媛媛。 “我怕……怕见不到少爷。”徐媛媛看向他的眼依旧只有痴迷。 “哦。” 容程点了点头,垂下眼睛,用随意的口吻说,“送她去精神病院吧,做一做电疗,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 话一出,福伯几乎是肯定,徐媛媛这辈子大概都出不来了。 她这状态,精神肯定有问题,只是一直关着,每天和一群非正常人类呆在一起,恐怕永远都好不了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在容宅里服侍少爷,哪里都不去!” 徐媛媛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被两个保镖拖了出去,福伯也跟着一并出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容程和苏幼青两人。 一阵大眼瞪小眼静默无语。 容程掠了一眼,突然问,“你刚才说,没有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幼青回答得又快又肯定 容程原本就冷白色的面皮更白了,他嘴角勾起笑,又透着极致的冰冷。 苏幼青听见他说。 “那好,你记着,不要改!” 第29章 .第二道阴影 · 苏幼青总觉得, 自从那日容程将徐媛媛送入精神病院后,他的脾气变得愈发的古怪。 那句“不要改”,偶尔还在脑海里回放,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让她冷不丁觉得不太妙。 容宅更是陷入了愁云惨雾, 佣人们战战兢兢, 走过他跟前时大气都不敢出。 “少爷又发脾气了!” “是不是没睡好觉,前天我见他眼睛,又是从前那种连续失眠的通红, 看着怪渗人的。” “不是苏小姐来了后好些了吗,怎么又发作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欸……苏小姐,你不是很会做按摩吗, 难道现在连按摩都不管用了。” 按摩有用,前提是这位爷愿意接受啊! 苏幼青放下手中的咖啡,嘴角扯出一抹礼貌的笑,“这个……我也不清楚。” 她甚至觉得,容程是故意避着她, 吃饭办公都不用陪了,连每日里的药都重新由福伯负责送过去, 她无所事事到靠看杂志打小游戏打发时间。 容程不睡觉,她就无法通过梦境穿越到他的过去,苏幼青开始焦急,怕时间在无意义的等待中消磨殆尽。 好在又僵持了两日,终于有了转机, 在她抱着大王喵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打瞌睡时,一个佣人走了过来。 “苏小姐, 福伯喊您到少爷房间里去。” “好,我就去。” 苏幼青站起身,情绪有些微雀跃,几日不见她居然有点想那个家伙。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每天能睡多少小时,有没有又对着视频里的属下吹毛求疵挑三拣四,任性地拿着他的骰子决定几百万的生意…… 苏幼青把这种惦记,完完全全归结为护士对病人的关心。 卧室门轻轻叩了几下后推开。 她最先见到的是站在边上的福伯,然后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容程。 “请问……有什么事?”苏幼青走近两人,小声询问。 原本还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的容程,在她发出声音后,顿时睁开了眼,眸光冷冽锋利,看清楚来者是她后,神色明显变得阴沉,翻过身侧向一边的椅背。” “让她出去。”他阖上眼皮,不想见她那张看了就心烦意乱的脸。 “少爷……” 没等苏幼青有所动作,福伯弯了身子,柔声劝道,“你都几天没睡过觉了,让苏小姐给你做一做按摩吧,也许做完就能睡着了。” 几天没睡? 苏幼青蹙了眉,这人能困成什么样,该不会离猝死都不远了吧! “我不用她!” 容程声音暗哑,依旧背对着她。 他现在心情极度不好,甚至有暴怒的冲动。等了会没听见出去的动静,终于不耐烦地翻过身来,抬起眼皮子拧着眉看了苏幼青一眼,眸色里有浓浓的厌倦。 “你让她出去,我再吃几粒安眠药,也许就能睡着了。” “不,少爷,你都已经吃过三倍药量了。”福伯心急如焚。 这一次,苏幼青大着胆子主动伸出了手。 “我试试。” 柔软的手指按在了容程头两侧的太阳穴。 冰凉,却很好的安抚了久久未能入眠带来的焦虑,甚至连像要炸裂的头痛,都在这股凉意下熨贴了不少。 容程本要偏开头,却实在流连这片刻的舒缓,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滚出去”,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死死抓住她一只手腕,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的力气过份大,掐得她吃痛。 -- 第53页 苏幼青默默忍着。 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淡而甜的香,容程觉得自己像一个吸了毒的瘾君子般,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气味?香水、护肤霜、沐浴乳……容程再度动了想要将苏幼青用的东西好好再查查的心思。 按摩了半个小时后,原本赤红的双目褪去些许血色,呼吸在压力释放后变得舒缓,砰砰跳动到似乎再也负荷不了的心脏终于不再抽痛。 脑子里崩紧的弦……松了下来。 容程闭着眼,沉沉睡着了,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五官线条依旧有着梦里见过的小时候的影子。 福伯见容程顺利入睡,欣慰地松了口气。 苏幼青想抽身离开,可容程哪怕睡着了,依旧拽着她的手不放,她怕如果用了太大力气,好不容易睡着的容程又清醒过来。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不睡觉,她无法通过梦境进入他过去的世界。 “你留在这,陪一会儿少爷吧。”福伯压低声音说。 他贴心的给容程加了床毯子,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苏幼青和容程两人。 时间正好是中午,刚好是午睡的时间,苏幼青也有点犯困了,她干脆靠着沙发打盹。 ————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进入梦里。 瞬间被当头的大雨淋了个透心凉,人顿时清醒了。 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苏幼青连忙快步走到路边的便利店外先躲雨。 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是带着东西进来的,手上拎着一袋橙子。一个小孩突然从旁边商店里跑出来,与她擦身而过,还差一点撞上。 苏幼青定睛一看,这冒冒失失的小不点不是容程是谁。 “少爷,您要去哪?”佣人在后面叫。 “我去给妈妈买橙子,她想吃。”容程停住脚步应了声。 “不用吧……”佣人迟疑道。 “妈妈想吃。”容程很坚持。 “雨太大了,少爷,咱们先买把伞。” 保姆自己一个人钻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伞,容程在外面等着。 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轰隆轰隆,震得人心发颤。 苏幼青眨了眨眼睛。 她明白了,福伯说容芸去世的那天也是雷雨天,应该就是这天没错了,容程想去给容芸买橙子,他一个小孩子像个无头苍蝇东奔西跑的,指不定就是这样耽误了时间。 苏幼青提着手上的袋子,向他走了过去,挡住去路。 “请问是容家的少爷吗?”做出一副焦急的表情。 “是。” 容程停下来,用戒备的眼光看向她。 苏幼青庆幸系统给自己准备了一身护士装进来,很好掩饰身份,顺便编造一个让任务顺利进的谎言。 为了抓紧时间,她语速极快地说,“容夫人病情起了变化,病房那边要我出来找你快点回去。” 不等他有所反应,她将手中拿袋橙子塞到了容程手上。 “这袋橙子也是你们家人拜托我出来买的,你拿着,快点回去吧,那边等得急。” 她编的谎言至少在这时,他一个小孩子听不出漏洞,至于事后管不了那么多了,估计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吧。 “谢谢阿姨。” 容程看了眼橙子,小声道谢,还鞠了一躬。 苏幼青再次感慨,这个小不点容程,可要比那个大只的,有礼貌且可爱太多。 “快去吧!”她叮嘱道。 容程不等佣人出来,一阵小跑进了医院大门。 望着渐成黑点的背影,苏幼青心软之下,眼眶微微发湿。 她想起容芸在窗边看着容程离开的眼神。 他还那么小,他不知道,这是和妈妈的最后一面了…… —————— 苏幼青也回到了济民医院。 几个医生在走廊处低头轻语。 “大概率回光返照。” “时间差不多了。” …… 饶是知道这是容芸生命的最后一天,苏幼青亲耳听到,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压抑。 当她走进病房时,病房里只剩下几个人,容芸,福伯,陈晋生,还有正在剥橙子的容程。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程程说。”容芸已经气若游丝。 陈晋生抿了抿唇,心有不甘地被福伯拉了出去。苏幼青仗着除了容程其它人发现不了她,静静地站在阴暗角落。 “妈妈你吃橙子。”容程小心翼翼地将一片橙子递到容芸嘴边。 容芸微微张口,咬了口橙子,其实可能并没有吃进去多少,依旧露出虚弱的笑容,努力扯开嘴角微笑着。 “真甜。” “妈妈你再吃一点。”容程继续举着橙子。 容芸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微微摇了摇头。 她眼角淌下一泪,被小容程很快发现。 “妈妈你怎么哭了,很疼吗?”他连忙用手去抹。 “不疼。”容芸骗他道。 她将容程的小手握在手心,轻声说,“妈妈要告诉你一些话,只能说一遍,程程你即使不明白,也要牢牢的记在心里,好不好?” “好。” 容程满口答应,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睛里的泪大颗大颗往外滚。 -- 第54页 容芸给他擦眼泪,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她的目光里全是留恋和不舍,心如刀割。 骨肉骨肉,生命来到尽头,就是在割骨离肉,每一寸皮肤、血液,骨头,都在叫嚣着痛! 然而她还得尽量平静的与他告别…… “程程,你以后……可能会面对很多困难,可能会觉得孤单,答应妈妈,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可以做到吗?“ 容程哭着点头。 “当你觉得很难,甚至是无助的时候,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会一直有人爱你,就算妈妈离开了,妈妈的爱也会一直陪着你,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不要被恨蒙蔽了眼睛,爱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走的勇气。” “什么意思?”容程抽噎着问,“妈妈你要去哪里?” “妈妈有点累,要去一个休息的地方。” “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 “不可以。程程还要很久才能去,到时候妈妈会来接你。” “妈妈你不要去好不好?”容程暴哭。 “妈妈也不想啊。” 容芸微睁着眼,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看向天花板,气若游丝。 “程程啊,咱们容家是海宁城的守护人,以后,你代替妈妈守护它好不好?” 容程的声音,几乎被泪水淹没。 他低下头,回答了妈妈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好。” 第30章 .第二道阴影 · 这天清晨苏幼青醒来得格外早。 昨夜里容芸离世太过伤感, 直到醒来时情绪依旧带着梦境里的惆怅。她揉了揉酸胀的眼,伸了个懒腰打开窗帘向窗外眺望,刚好看到了日出。 淡青色的云层中, 大片粉红色光晕渐渐扩大,一轮红日像是挣脱了束缚从中跃出, 宛若新生命开始时的朝气蓬勃。 原本的伤感像被治愈一般, 消散于无形。 她打开系统,查看了下任务面板,随着任务三完成, 生命又增加了两个月期限,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任务对目标任务的影响力不同,不同的任务在完成后,能够给予的奖励也不同。 其实苏幼青最想知道的, 是这个世间会因容芸最后的话产生怎样的变化,容程一句幼时的允诺,在他心里还剩下多少份量。 一个立志要守护海宁的人,还会炸了核电站,拉全城人共沉沦? 她理清好思绪后, 先去了员工餐厅吃早饭。 当走到自助取食区的那块,她就知道有何不同了。在水果区域的餐盘里, 放了一整盘切成片的橙子,甚至在饮料区,除了牛奶咖啡外,还多了橙汁。 大概是因为苏幼青在同一个地方站得时间过久,她旁边一个几面之缘的佣人, 好奇地问了句,“苏小姐, 你在看什么?” “这橙子不错。”苏幼青回过神,眼睛里带着欣喜。 “是呢,都是最新鲜的,家里在海外的农庄里产的,不催熟不打药,味道天然又健康。” 原来不止愿意吃橙子了,还做起了有关橙子的农产生意,不错不错! 苏幼青往自己餐盘里夹了几片,又盛了点海鲜炒饭,随便找了个空地方坐下吃早餐。 餐厅里是八卦的发源地。 她什么都不用打听,要默默坐着,就能听到不少容宅里的小道消息 比如a和b谈起了恋爱,c最近离婚了,d一个人带两个宝宝很辛苦…… 苏幼青听得津津有味,时隔多日,她再次听到了徐媛媛的名字。 乍一听,她就支起耳朵,她想知道在容程不讨厌橙子的前提下,系统要怎么将徐媛媛这bug给消除了。 “林姐这么大年纪了,也真是可怜,女儿不争气,居然去偷少爷的东西。” “听说她喜欢少爷。” “胆子也忒大了。还差一点陷害到苏小姐,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少爷和苏小姐是什么关系,那么多的奢侈品都送了,犯得着要去偷少爷一块不怎么用得上的手表去变卖吗,以后结婚了要多少有多少!” “小声点,苏小姐就在边上坐着呢!那块手表也不一般,是夫人当年留下的,少爷宝贝着呢,不见了还被刺激得发了病。” “她真是罪有应得!” …………咳咳咳咳。 苏幼青正在喝牛奶,呛了个正着。 她和容程什么关系,任务执行者与任务目标的关系,友爱,纯洁,高尚……看来系统为了捋顺逻辑,最后还是将锅扣在她的头上。 就……还能怎么样,背着呗! 吃完早餐,按惯例是要到容程那去,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需要做的,但最近容程闹别扭,总是故意不见她,所以苏幼青本来走到书房,临时改变了主意又拐了个弯去福伯那了。 走到门口,一白色的毛绒绒从后方窜了过来,咬住了她的裤脚。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苏幼青将腿拔高,垂下眼无奈道,“兰迪,你松开嘴,小心我踩着你。” 福伯身处的十米范围内,就是萨摩耶兰迪活动的区域,容程在时除外,虽然他已经不讨厌狗了,但自身带了一种隔离的气场,再调皮的狗到了他面前都规规矩矩的。 看来这人长大后不仅人缘不好,连狗缘也不怎样。 “苏小姐,少爷昨晚睡得不错,看来的确有效果,晚上的按摩还是拜托继续。” -- 第55页 福伯对苏幼青向来客气有加,发现她的按摩比什么药物都管用,看她的眼神更加透着亲切。容宅里上上下下都认为苏幼青和容程关系不一般,有他故意放纵的原因在里面。 因身体原因耽误了几天,书房里的容程,已经早早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依然是视频会议。 他一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听着属下冗长的报告,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双眼没有聚焦在前方的投影上。 看见送药的苏幼青进来,原本沉寂的黑眸瞬间微微亮了些许,又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摆了摆手,示意苏幼青在他身旁坐下。 苏幼青没有多想,也没有注意到当她坐下后,刚好在对方视频中露出个肩膀,看得出是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却看不见相貌,与会人都暗自在心里猜想,这位莫不是以后容氏集团的老板娘。 一身精干装扮的秘书,沉稳地向容程报告着: “苏氏企业现在已经濒临破产,据了解苏全已经找了人,将公司一部分债权低价转让,可能就是左手换右手,规避进入破产程序后的资产冻结。” “所以还是不够惨,不知道收敛,明面上没钱给员工支付劳务费和遣散费,私下里依旧在运作见不得人的勾当。” 容程将玛瑙骰子随手往桌上一扔,骰子滴溜溜停稳后,三/点朝上。 他眉心微拧,吩咐道,“给他三天时间,要么把已经转移的钱乖乖吐出来发给那些员工,要么等着检察官上门吃牢饭。” 秘书将他的话记在小本本上,然后抬头问。 “容氏捐助的残障人士康复机构明日落成,请问容总是否有意出席?” “不去,你代我亮个相就可以了。” “下个礼拜市长夫人牵头组织的新年慈善拍卖晚宴,向您发来了邀请函,您是否前往? “都是一群无聊的人争占版面的事情,我去掺合干什么。” ………… 随着一项项询问过后,秘书将容程最近的行程几乎敲定,向他复述了一遍行程安排。 苏幼青听出来了,容程就像个宅男,能不下山就不下山,他一点都不热衷于将工作做得有多么出色,反而像是不得已为之,被迫担负责任。 “你来了。” 容程视线终于移了过来,声线比和视频里的秘书讲话时相比,多了一丝温度。 “少爷,我来送药。”苏幼青将手上的水和药往他面前推了推。 经过一夜,两人之间好像回到了之前相处的模式和氛围,十来天里的避而不见是一场误会或者错觉,容程原本的别扭和拧巴都被治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次情绪平复得那么快,原本像堕入无边无际黑暗中,快要溺死都得不到光亮的窒息感,在睡了一觉后,奇异地触摸到了一点彼岸的边缘。 原本怎么都无法和解,放在脑海深处不愿意触碰的童年记忆,诡异地多了丝温暖和柔软,像是原本黑暗的房间窗帘拉开一条缝隙透来了光,也像是贫瘠的沙漠中长出一颗小小的嫩绿的幼苗。 他甚至在醒来后,突然回忆起妈妈去世前说的话,于是心血来潮,决定有关于苏氏企业公司的债务,无论能收回多少钱,先给那些可怜的员工给付了他们应得的劳动报酬和补偿。 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人可怜…… 真是太可笑了,他意识中的可怜人,有几个真的会对他的慷慨心有感激,那些人会咒骂他,憎恨他,把他当成海宁城里的毒瘤,遗憾为什么那场车祸没有更严重一点,没能带走他的生命。 他为什么要怜悯他们? 就因为妈妈临终前的一句交代,要他守护海宁城? 她应该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不需要谁的守护,反而无比渴望脱离容家的阴影。 在反复的自我怀疑后,容程嘴角浮现出淡淡的讥讽,他转移视线到苏幼青身上,凉凉开口。 “你爸现在在搞些不法的勾当,你说要是我把他送到牢里面去,会怎么样?” “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苏幼青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实在受够了容程对她猫逗老鼠一样的试探,于是望着容程眸色浓黑的眼,脸上坦坦荡荡。 “我希望少爷能理解,我对于苏家是一个外人而已,我不会因为苏家好或者不好而觉到高兴或者难过。所以有关于苏家的事情,请少爷以后别再问我的意见。” 突如其来的强硬,让容程颇为意外,他定定地看着苏友情一会,嘴角嘲讽的笑变得温和了些许,垂头继续看手上的文件,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哼出一声。 “好。” 他应该相信她的,不是吗? 毕竟这么多次的试探,她都没有露出破绽。 从福伯对她做的背景调查看,苏全抛妻弃子,为了事业发展另娶了富家千金小三,他也觉得苏友青同情苏家的可能性极其低,但就是忍不住去试探,去撩拨,用苏家的产业诱惑她,想将她带入歧途。 要她生出一点点贪念,一点点就行,那她的反应就没有超出他对人性的判断。 人都是贪婪的,为了自己的利不吝啬去做出对他人的恶。 可是她没有,每次都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真遗憾,不能一起共沉沦! 明明是这么想着,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 第56页 容程签下名字的笔,因为用力太大划破了纸张。 他扭头看了眼重新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看手上杂志的苏幼青。 那是本双语财经杂志,毫无趣味性可言,看得出文字内容对她而言无聊又吃力,她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阳光透过窗帘在身后投下明亮的背景色。 房间里有时钟嘀嗒嘀嗒走过,和纸张缓慢翻动的声音。 静谧又美好。 他突然觉得工作也不那么无聊了。 第31章 .第三道阴影 ·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因为是外放, 所以苏幼青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内容,依旧是刚才那位秘书的声音。 “容总,有关于下个礼拜新年慈善晚宴的事情, 刚刚收到消息,一条容夫人曾经收藏的项链是此次拍卖会的拍卖品, 所以……” 不等对方将话说完, 容程已经做了回应。 他停下正在签字的笔,仰起头,声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急切, 连连发问,“有没有照片,是哪一条,知不知道卖家是谁。” “是一条珍珠项链, 夫人曾经将它作为慈善公益的拍卖品捐助出去,没想到这次又回到慈善晚宴上。“ ”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容程眸色深沉。 慈善晚宴,珍珠项链…… 苏幼青眼睛一亮,她想起来了, 这两关键词连接在一起,不就是书里面最开始时的桥段吗? 她一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 实则快速在系统中翻阅书中内容。 书中是这样描述那场慈善晚宴的拍卖会: 【容程势在必得,一点都没顾忌这条项链早在拍卖会进行前,已被市长夫人看中,打算低价买给儿子,当作送给儿媳的订婚礼物。她派人放出消息, 要大家意思意思让着点。他机械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竞价,溢价超出原本预计的几倍, 随着锤子一声落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项链收入囊中。】 ………… 苏幼青觉得自己模模糊糊中,摸到了下一个任务的切入点。 情况就是这样越来越糟的,在得到那条项链后,容程甚至还轻蔑的对前来询问的市长夫人轻蔑的回了一句”你也配“,大大的落了她的面子,导致市长夫人没少在关键时刻给市长吹枕头风,只要能给他加塞,绝不手软,让他本就不富裕的人缘更是雪上加霜。 难道这次的任务,是要阻止容程在慈善晚宴上得罪市长夫人? 这边苏幼青若有所思,那边容程也被项链的插曲打乱了工作节奏,和秘书的通话结束后,依旧没有将眼神重新放回文件,手上的笔拿着没放下,却连一个字都没有批复。 良久,终于出声。 “那天……” 苏幼青回过神,侧了脸听他的话。 “你陪我一起去。” 苏幼青:……纳尼? ———— 陪容程出席晚宴,不仅仅只是平日出个门那么简单,不能像上次参加剪彩那样随便换件衣服,不用管穿得好看不好看,反正不用上台,只需要在他后面当个推轮椅的工具人。 既然是新年慈善晚宴,而且是市长夫人牵头组织的,到场的都是些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精心准备盛装出席。 她当天晚上的身份,就相当于容程的女伴。 苏幼青印象中的这种场合,还是属于原身记忆,那次实在不怎么愉快的成/人礼舞会。 而且两者相比,舞会上大多是年纪相仿的富二代,慈善晚宴可是集合了城中各个年龄阶层的名流,老中青三代皆有,显然更有排面。 福伯在收到消息后,立刻做了准备,几个品牌当季新款礼服目录被送了过来。 “时间有限,高定已经来不及了,就这些手工坊系列的有成衣,还来得及订,苏小姐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不妨多挑几件备用着。” 这话说得,好像这些动辄六位数的礼服裙子是菜市场上的青菜萝卜随便买。 苏幼青先是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也明白了,这种场合随便穿是给容程丢面子,所以也不多做无谓的推拒,接过目录仔细看上面的裙子。 穿在模特身上的每条裙子都很养眼。 “就这件吧!”她指了指一条白裙。 款式偏保守,只小露香肩和手臂,胜在剪裁简洁大方,裙摆也不过长,应该方便行动。 本来她也就是个充当工具人的女伴而已,不需要打扮得过份招摇,没必要艳压全场。 福伯瞧了一眼是哪条,嘴角露出微笑。 “苏小姐不用太拘谨,还可以再挑一挑,多选几个颜色。” “还是福伯你决定吧,那天我听安排就好。”苏幼青摆了摆手。 “既然这样,那就等衣服过来的时候,我再问问苏小姐你的意见。” 他昏花的老眼里,透出几分跃跃欲试。 少爷带女伴出席社交活动,这……应该是历史上第一次,可得安排妥当。“ ———— 礼服很快由品牌门店里的工作人员送至容宅,福伯带着几个佣人,将衣服送到苏幼青面前。 “苏小姐,您可以先试一下,如果要做细微的改动还来得及。” “现在就换?” 苏幼青掀起眼皮子,向佣人举起展示的礼服裙看去。 几条颜色款式各异,或者仙气飘飘,或者热辣大胆,或者庄重矜持的礼服裙在面前一字排开。 -- 第57页 要不要准备得这么充分! 她不是只挑了一条裙子么,虽然那条现在也在里面,但比起其它的裙子来,显得过于沉闷了,不那么惊艳。 “穿哪一条?”她也犯了难。 “要不都试一试,少爷你也看一看,哪一条最适合苏小姐。” 容程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苏幼青本来以为他才没有这么闲,有功夫管她穿什么,谁知道听见福伯这么说后,他居然放下了手中报纸,“嗯”了一声,还颔首示意,要人把裙子拿得更近一些。 “这条可以吗,新年慈善晚宴,穿红色应景。” 衣服是他选的,模特穿在身上的效果只有他知道,福伯故意指了下所有裙子中款式最大胆的红裙。他当然没觉得最后挑的一定是这条裙子,但几条裙子中,如果要想故意吸引眼球,甚至是勾引可称之为“战袍”的,肯定是那条红裙。 没穿去晚宴不要紧,少爷能看到就够了…… 苏幼青捧着裙子,走去了隔壁房间。 当她将轻薄贴身的裙子换好后,看向落地镜里的自己,倒吸一口气。 这是不是有点……不对,是太清凉了一点! 红色亮片点缀的曳地长裙,每一寸布料都在恰到好处的勾勒身材曲线,除了腰线以上大片露出背部,细细两根绳子下胸前的部分也是开得极下,腿边一侧更是高开叉到腿根。 随意走两步,哪怕屋子里没有人,苏幼青都露怯得捂住了裙子。裙子的布料少得已经到了她的底限。 虽然房间里温度不高,但她的脸颊、耳朵,全都在发烫,甚至是泛红。 苏幼青将原本盘好的长发放了下来,松松散散地披开,以此遮挡住部分暴露的肌肤,却不知道此时微微凌乱蓬松,长而卷曲的头发,更适合这身衣服。 “怎么还没有换好?” 等在隔壁房间里的容程已经开始不耐烦。 “少爷,耐心点,女孩子打扮要的时间都比较久,等待是为了更美的风景。”福伯笑呵呵的。 他也很期待看到,少爷看见苏小姐穿礼服时的表情呢! 容程垂下眼,无聊到又重新拿起桌上的报纸,因为苏幼青人一直不过来,心里生出一丝浮躁。 只过去一两分钟,他再次放下手中的报纸,“怎么还没来,叫个人去催一催!” “少爷,苏小姐已经来了。” 容程抬眸,一瞬间,愣住。 他从未看过她这样的模样,或者说,从未想象过,她会是这样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知道她有点好看,嗯……也只是比别的同龄女孩子,好看到那么顺眼一丢丢,眉毛不过分浓粗,而是带了一分古典的秀美,眼眸清澈,笑起来弯弯的很有感染力,皮肤最好,像最好的瓷器,白净,有时候坐在那晒太阳,会泛出好看的、像最温柔的玫瑰一样的粉色。 她从前穿得朴素,他送了她一堆大牌服饰后,因为季节和温度的原因,平日里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他也没怎么留意过她的身材。 但是今天这一身,给视觉造成的冲击,实在是不能不注意到,意识到,什么叫做又纯又欲。 容程也莫明地觉得,因为这一抹撩人的红色,房间里点了火,温度开始上升。 都到了灼人的地步。 苏幼青蹙着眉,怯生生地往前走了两步,面上带了点苦恼,嗫嚅道,“这身好像不太合适,要不我换一条过来。” 尽管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不去,容程语气依旧淡淡的,“确实不太适合,福伯你这次看走眼了。” 福伯如往常一般,恭敬的低下了他的头,痛快认错,“老古董了,眼光越来越差。” “换一条。” 容程别开眼,选了那条黑色的。 最不容易出错的颜色,最不容易出错的款式。 苏幼青依言换上。 然而他看了后,更加不满意,评价了句。 “无聊。沉闷。” 苏幼青:……明明端庄又大方。 容程又补充了句,“等你再大几岁,穿这条可能不错。” 难道是这条显老? 苏幼青心里默默想着,穿晚礼服的场合,她这辈子不知道还能有几次机会,大概率压箱底。 “再试试那条。” 容程一瞬间突然感受到小女孩过家家,打扮洋娃娃,给娃娃换装的乐趣。 苏幼青从善如流的带着那条粉色的去了隔壁,因为衣服裙摆过大,还一起跟过去一位帮她穿衣服的佣人。 这是一条仙女裙,没有女孩子不爱的那种,似乎是童话故事里公主才会穿的裙子。 腰身掐得极细,仿若盈盈一握。 裙摆却层层叠叠铺开,像一朵花开得正盛,走动间摇曳生姿。 苏幼青提起裙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脸上露出笑容,她想起了几部看过的迪士尼电影。真是条有梦幻感的裙子,若是穿着这条裙子参加舞会,一定美得不得了。 这条,容程会认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竹马今年三岁半》求收藏,小天使们看看吧(o^^o) 林若若有一个神奇的特异功能,就是她有时候,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所以她特别会讨人喜欢,是幼儿园里的团宠,大人小孩没人不爱她。 可是,有一天,幼儿园里来了个叫陆琛的奇怪小朋友,他不会说话,也不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一个人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就连没人不爱的林若若也在他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 第58页 海王林若若百折不挠,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也会接受她。 在一起经历了大冒险后,她发现他居然是一本书里的男主,将来会继承百亿财产,却喜欢和女主玩捆绑幽禁游戏的那种。 林若若吓得再也不敢和傅临一起玩了。 下课了: 陆琛:要不要玩跳绳? 林若若看了眼绳子:不不不! 捉迷藏时 陆琛指了指纸箱子:你躲里面? 林若若……拔腿就跑 长大后,林若若失去了听心声的能力,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傅临成了迷翻万千少女心的豪门少爷。 唯一不变的,是他喜欢追在她后面跑。 某天,将她逼进墙角:你不是三岁时,就和我拉勾,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 林若若退无可退:如今我太胖折翼了,您老独自高飞吧! 陆琛将人一拉拖到操场,“那正好,从今天开始,每天你和我一起跑十圈减肥,不要再去看什么男子团体选秀了。” 林若若欲哭无泪,“我就喜欢青春的美好的□□,怎么了!” 陆琛咬咬牙,倾身上前,“那只是在电视里,青春的美好的□□正陪你跑步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若若放声大哭,“怎么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海王依旧是海王,偏执狂已成了小太阳。 第32章 .第三道阴影 · 苏幼青最终还是穿了那条自己选的白裙子去, 颜色不至于老气,款式不过分暴露,无功无过刚刚好。 “真好看, 很适合苏小姐你的气质。” 慈善晚宴的那天,守在大门边送两人出行的福伯仔细端详了一眼, 瞄了瞄坐在车中的容程, 嘴角边露出迷之微笑。 “不过好像……还缺点什么?” 苏幼青疑惑地检查了下自己的着装。 “没有啊,这条裙子没有别的配件,我还自己配了条披肩。” 福伯没有再接话, 替她打开车门,意有所指地说,“没关系,少爷明白的。” 这里面有容程什么事? 苏幼青将目光转向已经好整以暇坐在旁边的容程。 他面色平静, 和笑得像狐狸的福伯目光正好对上,对他的话未置可否,对司机吩咐道,“可以走了。” 加长轿车平稳的驶离山庄,向着山下的繁华行进。 新年慈善晚宴, 算是近年来海宁的一大盛事,满城涉及到商业、慈善、时尚界的名流尽出, 也会邀请娱乐圈知名艺人出席表演,所筹得的款项用于渐冻症患者的治疗,和提高公众对于渐冻症的认识。 对于一般人可能一票难求,对于容程,每年都会有vip席位的邀请函发给他, 但他之前从来没有去过。 真要说起来,因为容芸的遗产分配方案, 容家还是那家支持渐冻症治疗基金会的幕后最大金主。 在进入会场之前需要走红毯,红毯两边挤满了记者,相机按下快门咔嚓的声音此起彼伏。对于容程而言,若不是为了拍母亲的遗物,这种场合他向来敬谢不敏。 容家家主向来神秘,极少有照片流传在外,有人猜测是因为容程双腿残疾,不愿意自己残废的形象暴露在公众面前,其实是他自小就不怎么喜欢被大众关注的原因。 主办方早就打过招呼,容程进入红毯时,在场的记者通通不允许拍照,但那么多人里面总有心存侥幸不怕死的,有人偷偷摸摸的拍了张,很快被全程紧盯的保镖带了出去,要求删除照片。 被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的记者,开始还带着侥幸心理,抱着相机狡辩着,“你们不能这样,我又不是想拍他,我只是想拍他身后那位美丽的小姐。” “你确定你不想要你的相机了?”保镖懒得和他耍嘴皮子,不耐烦地伸手威胁。 为了保住吃饭的家伙,记者终于交出相机。因为他的不痛快,保镖痛快的将储存卡都给□□没收。 在威胁的目光下,记者不敢多说什么,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本来还想抢个独家,现在一张照片都不剩下,他开始担心明天的稿子要怎么交,会不会被总编骂得灰头土脸。 恨恨地看着保镖离去的背影,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都怪那个晦气的瘸子!” 他像许多海宁人一样,习惯遇事不顺骂容家,好像他们人生中的任何挫折,都和容家能搭上点关系,怪在容家人身上准没有错。 —————— 走过红毯的容程,在主办方负责人亲自迎接下准备进入会场。他虽然神情寡淡地坐在轮椅上,但因为身份摆在那,气场无人能比。 苏幼青推着他慢慢向前行进,路上吸睛无数。 “幼青?” 声音有点耳熟。 苏幼青下意识循着声音回头望了一眼。 “齐医生。” 她眨眨眼,马上注意到齐岱川身边,挽着他手臂站立的人是谁。 巧了,又是苏沐颜。 看来随着苏家没落,苏沐颜不再吊着齐岱川当备胎,而是马上成了正牌女友。 “你今天真漂亮,差点没有认出你。” 齐岱川眼睛冒星星,说出的称赞由心而发,一点都不作伪。 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或者说是淡淡的失落,为什么从前她在医院时,他没有发现她这么好看,明明他比容程更早遇见她,那时候她的目光还会追逐着他。 -- 第59页 没等苏幼青作出反应,齐岱川身旁的苏沐颜先不干了,“嗤”地笑了声,对着苏幼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就像所有文中的恶毒女配一样,看见自己男友赞美别的女人,一下子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看场合,口不择言道:“成人礼舞会那次你也在场,她穿得也是条白裙子,你不是说她看上去普普通通吗?” 苏幼青听出了挑衅,但她不在乎苏沐颜这个操作,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齐岱川马上变了颜色,看向女友的眼中带了警告和薄怒,挣开苏沐颜正挽着他的那条手。 原本苏家出了事情,苏沐颜哭哭啼啼的来找他,他一时心软,两人一起喝了点酒,半推半就的就……发生了些不可描绘的事情,他觉着自己当了护花使者那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也不能吃干抹净不认账,加上苏沐颜确实是他曾经放在心上的人,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可以,所以这些日子哪怕父亲反对,他依然成了她的男朋友。 新年慈善晚宴,父亲年纪大了,不喜欢出席这种社交场合,就把邀请函给了他,在她的提议下,他将她也一并带了过来。 谁成想,这位千金大小姐也太不知轻重,不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简直是缺乏教养。 尤其在见到像换了一个人的苏幼青后,两相对比之下,他是愈发觉得,和苏沐颜在一起是个错误的决定。 齐岱川微微失神,有些讨好地向着苏幼青看去,没有理会身旁明显生气了的苏沐颜。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也许是被你说的有些话蒙蔽了。“ 苏沐颜说苏幼青妈妈是个小三,差一点害得她家庭破碎,担心苏幼青特地来海宁城会搞出什么事情,和她抢爸爸,抢公司的财产。所以他才安慰她,苏幼青看上去很普通,根本比不上她。 “行了,招呼打完了没有,到底还要在门口磨叽多久。”容程突然出声。 他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苏幼青和齐岱川的几句对话,让他听出了搭讪的意味,没当场落下脸发脾气,已经是给足了自己这位学弟面子。 当然,容程不发脾气,不代表心里不会记上一笔,他已经在心里将色令智昏的齐岱川从下一任医院院长的名单上划掉了。 至于苏沐颜。 容程阴沉的目光在她同样穿着高开叉礼服,光洁的腿上掠过。 苏沐颜打了个哆嗦,她觉得容程还惦记着让她变瘸子那回事,夹紧腿尽量让它藏进不多的布料里。 她在心里咒骂着……这个变态,莫不是还是打着要我断腿的主意? 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百分之百肯定,哪怕齐岱川再爱她,齐家都不会允许一个残废入家门。 “进去吧!”容程薄唇抿了抿。 苏幼青推着他走入vip专用通道,毫无所觉苏沐颜怨毒的目光,正落在她背后。 苏沐颜愤愤不平,今天晚上她和齐岱川两人只能混个普通席位,在全场名流中毫不起眼,而苏幼青却能坐vip席,走到最台前,在容程身边出最大的风头,被万众瞩目。 人比人,气死人! 齐岱川只觉得苏幼青今天好看,热衷于时尚品牌的她一眼就看出,苏沐颜穿的是大牌最新一季的礼服。 而她,因为苏氏食品公司快要破产,哪怕家里还有些财产依旧要低调,不敢花大手笔买新衣服,只能穿从前穿过的旧衣,来之前还担心碰上相熟的小姐妹,怕被看出来嘲笑。 明明几个月前,两个人的身份地位还天差地别,就因为攀附上了那个瘸子…… 苏沐颜毫无所觉,她的神情已经通通落入身旁的齐岱川眼里,齐岱川从她妆容精致的眉目下,看到了那颗并不怎么光明、良善的心。 他双眉拧在一起,声音愈发地冰冷。 “还杵在这里看什么,人家可没功夫和你吵架,快点进去坐下吧!” ———— 会场里,衣香鬓影,众人忙着合照、寒暄。 相比之下,在前排最正中这一席因为有了容程,反而显得过份冷清,人们既偷偷打量他,又不怎么敢主动上前攀谈。 每张座椅上都放了一本小册子,里面印好了今晚拍卖品的照片、简单介绍以及拍卖价格。 容程看都没看,直接将册子递给了苏幼青。 “你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 苏幼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册子里印的是什么,于是打开来看,一看到里面的介绍和那一长串带零的数字后,迅速合上手册。 “没有什么想要的。” 两人并肩坐着,容程将脸侧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就在耳旁轻语。 “来了总要拍几件东西,福伯说你缺了点什么,你看看首饰部分。” 这……苏幼青干笑了几声,她总算明白福伯出门前意有所指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太贵了,而且我也不怎么用得上。”她实话实说。 容程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顶多也就几百万而已,你以后陪我出席这种场合,总不能老是像今天一样,什么首饰都不戴吧。” 苏幼青的笑容僵住。 这几百万挥金如土像买萝卜买白菜一样的随意,原谅她适应不能。 容程没等苏幼青回应,自己打开了册子,他翻了几页,目光定住。 -- 第60页 ”除了这条珍珠项链,其它的你随便选。“ 苏幼青望过去。 猝不及防,眼前突然出现两行红字。 ”任务四,帮助男主获得更多母亲遗物。成功,生命延长三个月。失败,扣除生命周期一个月。“ 第33章 .第三道阴影 · 容芸的遗物之所以存世不多, 苏幼青翻阅了书后得知,是因为在容程十岁那年,容家旧宅起过一次大火, 火源离容芸房间较近。 这场大火烧毁了容芸几乎所有的个人物品,保存在保险箱里的一些珠宝首饰, 也在大火中消失, 始终没有找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容程对今天晚上作为拍卖品的那条珍珠项链,势在必得的原因, 他不可能让任何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它拍走。 目录上有一条红宝石项链,让容程想起那天一眼难忘的红裙。他看了眼苏幼青空无一物的雪白脖颈,默默将这条项链列入了必拍品。 作为慈善基金会的最大金主,容程到场理当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但他生性冷淡,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拍卖前的致辞依旧由晚宴的牵头人市长夫人进行。 当市长夫人从台上下来后,没有回自己席位,而是先过来和容程打招呼。 她自信容家家主哪怕再不近人情, 总要看在市长的份上给几分薄面;另一方面她也好奇,这位海宁城里的鬼见愁, 到底相貌何。 眼中掠过惊艳,她面带微笑主动伸出一只手,表示友好。 “容先生,很高兴您能出席今晚的慈善晚宴。” 视线在市长夫人戴着长手套的手上掠过,容程表情淡漠, 没有伸出手去握的意思。 空气尴尬得凝固了几秒,他终于有了回应。 “您好。” 依旧没有伸手, 但总算开口回了两个字,不至于让对方太下不来台面。 市长夫人讪笑着,收回了落空的手,她听闻过容家家主性格孤僻古怪,此种反应不意外,面上亲和的笑容未因为容程的怠慢减少,依旧热络。 “容先生对基金会一向大力支持,今晚的拍卖品不少,不知道容先生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容程皱了眉。 苏幼青和他相处时间久了,察言观色比从前厉害,多多少少能从容程细微末节的表情变化里,分析出这人此时心情到底怎样。 一看容程要变脸,她生怕他硬邦邦说出一句招人厌的“与你何干”。 或者在知道容程想要拍容芸戴过的那条珍珠项链后,市长夫人说自己也想要,他再脱口而出书里面那句经典的“你不配”。 好在容程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淡漠的敷衍了过去。 “随便拍拍。” 市长夫人的视线落在了苏幼青身上,生出结交的心思。 指不定以后都是一个圈子的,平日里有空,可以一起喝喝下午茶,互相拉抬门面。 “这位……是哪家的小姐?” “我姓苏。”苏幼青礼貌淡笑。 “哦……是沐颜啊,上次在生日宴会上和你见过面,有阵子没见,愈发的漂亮了。”市长夫人对苏氏企业出事并没有耳闻,自以为猜中了是哪家人。 “不,我叫苏幼青,苏沐颜她好像也来了,和齐院长儿子坐在一起。”苏幼青面不改色的纠正她。 “这……这,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怎么好,一不小心就认错了人,我说呢,怎么漂亮了这么多。” 市长夫人尴尬地笑了笑,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 ———— 随着时间推进,晚宴最重头的拍卖进入流程,第一件拍卖品被送上了展台,是本市一位画家所捐赠的小幅油画。 主持人是娱乐圈一位热衷于艺术品收藏的男艺人,他着正装,打领结,手中拿着小锤子,精神矍铄地站在台前。 “起拍价格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两万,竞拍开始!” 对艺术品暂无兴趣的容程头都没有抬,这位画家名气并不够大,举牌的人大多是冲着做慈善而非收藏的目的出价,只加价了三次,这副画就被一位坐在后排的企业家以十八万元收入囊中。 在众多拍卖品中,真正能让场内贵妇小姐趋之若鹜千金一掷的,多半还是珠宝首饰。 虽然进场前和齐岱川闹了矛盾,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齐岱川冷了脸,苏沐颜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没有感受到两人感情已经处在破裂的边缘,出现了致命危机。 她顶着穿旧衣服,被从前小姐妹奚落的风险,硬是缠着齐岱川要一起来,就是想趁机让他在拍卖会上替她买点什么。 天知道家里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她都已经好一阵没有更新衣橱和首饰盒了,整个人憋屈得不行。 鲜红色的指甲在纸页上滑过,她估摸着每个数字下齐岱川买单的可能性,在一处停了下来。 “岱川,这条红宝石项链真不错。” 也不管进场之前两人是何争吵,苏沐颜柔媚眼波递过去,疯狂的暗示。 “嗯,价钱也挺美丽。”齐岱川瞅了眼目录,面上表情很是冷漠。 苏沐颜犹不死心,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我快过生日了!” “不是还有几个月吗?”齐岱川皱了眉。 他不是没听出她话里有话,就是觉得膈应, 他其实很想告诉苏沐颜,想要他买单就直说,拐弯抹角的只落了下乘,令人感觉心机过重。 -- 第61页 “就不能提前吗?”苏沐颜撇了撇嘴,神情带着嗔怒的撒娇,活脱脱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姐模样。 从前齐岱川很吃她这一套的。 “好。”齐岱川又看了眼价格,淡漠地答应了。 苏沐颜自以为小计得逞,露出满意的微笑,又亲亲热热的往齐岱川身边靠得更近。 齐岱川对她的心思却更冷了。 起拍价格三十万,果最后价格不太离谱,就算是……他送给她的分手礼物吧。 只是当几轮过后,那条项链被报出价格后,他没想到原本一直没有动静的容程,会突然举了牌。 “三十六万。”第二位加价者举起牌子。 “六十万。”容程直接将价格几乎翻了一番。 场面一时出现短暂的冷清。 “啊,容先生出价六十万,还有人要加价吗?”主持人第一次询问。 苏沐颜一听是容程在喊价,反而更来劲,挽住齐岱川的手臂一个劲地催促,生怕他慢一点,项链就被容程拍走了。 “加价啊,你答应我拍下来的!” 齐岱川沉下脸,几乎是咬着牙回答她。 “你觉得论有钱,我比得过他吗?” 六十万,果能摆平苏沐颜,他咬一咬牙也就出了,但竞价的对手是容程,想也知道,只要他想要,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有钞能力。 更何况,父亲若是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和容家家主争东西,会有多失望。 “没意思。” 苏沐颜向来都是大小姐脾气,一向只有她给别人使脸色,今天被齐岱川连落两次面子,她心里已经很不高兴了。 “你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齐岱川不耐烦地回答。 “那就这个祖母绿的胸针吧!”苏沐颜看似随意一点。 齐岱川侧过脸,看了眼价钱,好家伙,起拍价五十万,比刚才那条项链更贵。 “好!” 他阴沉着脸,照旧答应了。 可没成想,这个胸针,又被容程以一百二十万的价格给拍走了。 然后是钻石耳坠,古董手镯…… 每一样苏沐颜看上的东西,最后都会被他买走。 苏沐颜气得要发疯,“是不是苏幼青那个贱/人指使的,怎么我要买什么,那边就拍什么!” 听见她骂苏幼青,齐岱川眉头紧皱,“不过是正常的竞价罢了,他钱多愿意花,你不用想太多。” “哪里是想太多,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苏沐颜眼睛里涌出泪花,控诉道,“连你都不帮我!” “不要无理取闹了。”齐岱川坐针针,简直想要撂挑子走人。 在精品店里,容程几乎买下了店里所有新品的一幕再次出现在苏沐颜脑海,就是从那天起,她和苏幼青的人生像是对掉了一样,衣服、包包、首饰,甚至是家里企业的财产,都一样样因为她而失去。 苏沐颜完全没有考虑过,这里面有自己什么错,在她的逻辑里,所有的错都是苏幼青的。 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当容程再次竞价,争拍一条珍珠项链时,她抢过齐岱川手中的竞价牌。 “你要干什么?”齐岱川警觉问。 “买东西啊,放心,不用你的钱。” 苏沐颜气呼呼地举起牌子,开始叫价。 “五十万。” 珍珠项链的起拍价格是二十万,容程直接加到了四十万,本来主持人已经询问过两次,若是她不举这次牌子,容程已经要将容芸戴过的那条项链收入囊中了。 “八十万。” 容程很快又举牌。 “九十万。” 苏沐颜持续加价,她一点都不爱珍珠项链,但就是想争口气,哪怕让对方多割点血也好。 没等主持人继续询问,在听到是苏沐颜报的价格后,容程直接将价格又翻了一番。 “一百八十万。” “不要再闹了,你爸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 齐岱川还想挽救一下她的任性,奈何苏沐颜自以为小计得逞,轻蔑地哼出声。 “又不用你买,你管我干嘛!” “两百万。” 主持人发出惊呼。 “苏沐颜小姐出两百万买这条珍珠项链,还有没有更高的,有没有?” 场内视线齐刷刷看向原本一直在竞价的容程,大家都以为他会继续竞价下去,毕竟之前的每一样首饰,他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然而并没有。 令苏幼青大大讶异的是,他居然没有举牌子,而是任主持人的锤子落了下去。 “两百万,恭喜苏沐颜小姐,拍得这条珍珠项链!” 苏沐颜睁大了眼,此时的她,没有任何惊喜,只有惊吓。 那家伙怎么没有接着竞价下去,她才不想花两百万买一条珍珠项链,太不值了!!! 第34章 .第三道阴影 · 场内工作人员将珍珠项链拿了过来。 “请问苏小姐, 是刷卡,还是支票?” 苏沐颜仍然沉浸在容程居然没有跟着抬价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直到工作人员再次提醒,身旁的齐岱川用手肘轻撞了她一下, 才看明白眼下的处境。 两百万, 咬咬牙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若苏家没出事,她买了也就买了, 眼下爸爸才警告过要低调行事、财不露白,她转身就买了条项链,家里人会怎么想。 -- 第62页 “岱……岱川。” 再没了刚才挺直腰板举牌子的硬气,苏沐颜结结巴巴地, 对齐岱川用眼神求救。 “你不是说不用我出钱,不用我管吗?” 在苏沐颜连番作死后,齐岱川已经拿定主意,狠下心肠拒绝为她收拾烂摊子。 “苏小姐,卡, 还是支票?” 旁边的工作人员再傻,也知道她这么磨磨蹭蹭的不太对劲, 又催促了一遍。 “等,等一下!” 苏沐颜彻底慌了。 慈善晚宴上拍下的东西,如果厚着脸皮毁约不要,那她的名声基本等于毁了,以后不用在名媛贵妇小姐圈混, 交际、婚姻都会受到影响。 为了挽回面子,苏沐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她又是咒骂容程和苏幼青是对狗男女,又是抱怨齐岱川太抠门,不应该和他在一起。 心不甘情不愿的自己买单。 两百万!刷得她心尖都在滴血!! ———— 眼睁睁看着项链被苏沐颜拍下来,苏幼青再没心思在场上其余拍卖品上,她看向容程,可他的反应看起来淡定得像是根本不在乎项链被谁拿走。 “那条项链……” 苏幼青抿了抿唇,问出心头疑惑,“少爷你不是很想要吗?” 容程嘴角上扬,拿起桌上瓷杯喝了一口水,浅淡的笑里带着不屑一顾的嘲讽。 “你觉得她拿得走吗?” “要抢?” 苏幼青想到今天随行的那一堆保镖,个个彪形大汉,是挺适合做打手的。 “笨蛋!” 容程放下水杯,一言难尽的目光剐了她一眼,“你的脑子,能不能思路正常点,容家又不是黑/社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怎么会用。” 谁知道呢……您老的底限说实在的,在书里可并不怎么高! 苏幼青耸了耸肩膀,既然容程说得这么笃定,她就不用庸人自扰替他担心了。 然而容程却没打算这么轻松放过她,浓黑的眼如深潭不见底,又明澈得洞悉人心,他放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声音是好听的,像过了电流一样在耳畔,却像是句来自灵魂的拷问,若是答得不好,只怕又要将他得罪得不轻。 被容程逼近的苏幼青,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她不自在地摩挲了下裙子光滑的布料,避开容程的目光,停顿了一瞬才缓慢道。 “没有,少爷很好。” “有多好?”容程继续穷追猛打。 苏幼青硬着头皮将他一通夸,“少爷与人为善,经常做善事,资助了很多慈善项目,而且经营有方,对海宁城贡献极大。” 半是虚假的夸张,半是真实的描述。 从她在容程身边呆的这些日子来看,容程受身体行动能力所限,不算勤勉,但对容家企业也没有放纵到不管不顾的程度,很多事情都是他定一个大方向,再由底下的人去完善计划细节,除了偶尔拿骰子做决策确实任性,也没作出什么太纨绔到离谱的行为。 因为容芸遗嘱的原因,容氏很大一部分盈利都用于慈善,在容程有限的工作时间里,反而在慈善这一部分花费精力最多。 可惜她越说,容程脸反而越黑,脸上厌恶之色越明显,目光变得愈发冰冷,语气里全是自嘲。 “原来我有这么好,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 “呃……”苏幼青还想挽回一下。 容程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我知道别人怎么看我,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望着重新恢复沉默的容程,苏幼青暗自发问。 真的……不在乎吗? ———— 一直到拍卖会结束,苏沐颜依旧没等来自己拍到的珍珠项链。 出钱的是老大,钱都付了,东西却迟迟不来,她心里一股闷气,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蹬着高跟鞋,怒气冲冲的找到负责拍卖的工作人员,劈头盖脸的发难。 “怎么搞的,一条项链也要弄这么久,你们到底会不会做事?” “不好意思,苏小姐,那边衔接出了点问题,需要你亲自过去。”工作人员不卑不亢的答复她。 “我倒要看看你们卖什么关子,慈善晚宴我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弄得这么差的还真是少见,你们这慈善晚宴以后每年还要办的,小心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苏沐颜泄愤地说着狠话,却没成想身后市长夫人越走越近,正好将她的话听个正着。 “这位是……”市长夫人脸垮了下来。 “苏沐颜苏小姐,她拍了那条两百万的珍珠项链。”一见到是市长夫人,工作人员立马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 “原来你就是苏沐颜啊!” 市长夫人的目光在苏沐颜身上迅速转了一圈,那种打量中带着几分审度和轻蔑的目光,让苏沐颜不由自主的,从气焰嚣张变得束手束脚,明明比市长夫人长得高,却因为低了头显得比她矮。 “夫人好。”她讪讪假笑,嘴角僵硬,心里哀嚎。 慈善晚宴的牵头人是市长夫人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刚才不过是口嗨罢了,无理也要闹三分,更遑论她还占着理,更有恃无恐。 没成想,被听个正着,还真是倒霉到家了! -- 第63页 一番打量后,市长夫人觉得,自己把容程的女伴错认成了这位苏家千金还真是眼瞎,两个人无论从相貌、气质、修养都相差太远,除了都姓苏,其它一点都不像。 她本来还想要拍下那条珍珠项链,当成给儿媳的订婚礼物,结果却被这个不开眼的给拍走了,还牵扯上了官司纠纷,法院的人都打电话过来,说那条项链先不能带走。 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麻烦! 市长夫人联想到刚才知道的内情,脸上颜色愈发不好看了。 “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招待不周,慈善晚宴的名声不用苏小姐操心,下一次的慈善晚宴,苏小姐能不能参加还不知道呢!” 苏沐颜一时语塞,正想再缓和两句,却听见市长夫人马上又说。 “那项链的事情还真是有点麻烦,有银行的律师突然找过来,说你们苏家现在有大堆的案子即将起诉,银行已经申请了诉前财产保全,你这条项链用的钱可能是从你们家公司里账上走的,必须先扣留。” 她大惊失色,“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只是律师,又不是法院,有什么权利扣东西!” “那是你们之间扯皮的事情,我们不想陷入麻烦,做不了主,要真不是公司的钱是你苏小姐自己的,这项链迟早会还给你。” 苏沐颜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晚宴会场。 她心知,那条珍珠项链,九成九是回不到她手中来了,除非公司能够转危为安清偿债务,否则银行怎么可能将吃到嘴里的肉给吐出来。 惆怅间,倏地,她看到一行黑压压的背影。 是容程,正被保镖们簇拥着,身边与众不同的一抹白色是苏幼青。 她突然想了起来,苏家欠债的大头,海宁城里银行的大股东,不是容程是谁。 难怪他不加价了! 他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苏沐颜恨恨地咬牙切齿,推开从身后赶过来的齐岱川,自己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她卡里的钱,是妈妈偷偷放在她这的,就这么用了一大笔,回家可要怎么交待! ———— 隔天,慈善晚宴上的照片陆陆续续流出。 哪怕容程再没有人缘,他在海宁城里的人气无人能及,加上他深居简出向来神秘,流传在外面的照片极少,哪怕只是简单模糊的侧影,都能让人拿出来讨论。 媒体不敢大篇幅报导他,倒是他身边的苏幼青,比他占据了更大的版面。 用词大多极尽溢美之辞,什么身材好气质佳,什么貌美如花艳压全场……总之往不得罪又吸睛的方向描写,写得苏幼青本人看了,也要红脸表示太夸张了。 小道消息,这位苏小姐即将嫁入容家,容先生在慈善晚宴上拍下的数件珠宝,都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对此,收到首饰苏幼青想说,她笑不出来。 因为容程,对想坚持拒绝收礼物的她说,“我送给你,你收着就是,不用多想,只要我高兴,这项链送给你和送给猫猫狗狗没有什么区别!” 苏幼青:…… 突然觉得和猫猫狗狗一个待遇不知道是该荣幸,还是该生气。 还是福伯考虑得周到,给她搬来一个小型保险箱,让她将首饰存了进去。 苏幼青睨了福伯一眼,突然想到书中说的,容程母亲的遗物大多损失于当年一场大火,为了了解更多内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平淡的口吻说道:“这样就稳妥了,我还真怕这么贵的东西保存在我这里,万一有个盗窃啊,起火什么的,弄丢了怎么好!” “是啊,家里当年也是起了一场火,好多东西都没了。” “啊……这里起过火?” 明知道现在半山腰的房子是后来建造的,苏幼青依旧装作吃惊的样子。 “不,不是在这里,是老宅,还烧死了我一个好兄弟。”福伯毫无所觉地感概着。 死了人? 那场火,一定不一般的大。 苏幼青陷入沉思。 第35章 .第三道阴影 · 一座建成上百年的宅院, 经历过时间的洗礼,哪怕修葺得当,依旧与新的建筑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尤其是在夜晚,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茂密的植物遮挡了部分光线, 愈发显得静谧, 甚至带了陈腐的气息。 苏幼青看到墙上挂的日历,得出离她上次进入梦中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一年的结论。 容家似乎依旧没有从女主人去世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宅子里虽然住了不少人,却安静到令人心里发毛。 福伯从她身边匆匆走过,身形瘦削了稍许,面貌明显更加老态。苏幼青跟上他的脚步, 想探一探情况。 原来是陈晋生将他叫了过去。 苏幼青静静站在角落里,照旧做个隐形人,看陈晋生想对他说什么。 他先是客气的斟了杯茶。 “一点小事情,要你帮个忙。” 福伯没有伸手去接那杯茶。 “不敢当,有什么事情, 先生您直说。” 陈晋生脸上僵硬了一瞬。 容芸去世了这么久,他自觉应该已经成了容家的老大, 但就是这些冥顽不灵的老人,始终不肯改口叫他老爷,一如从前一般喊,一口一个先生。 在外人听来“先生”二字是尊称,但他听到时却觉得格外刺耳。 仿佛每一声都是在提醒他, 他陈晋生作为上门女婿,对于容家始终是个外人, 哪怕住在这座宅子里,这座宅子所代表的地位和财富,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全都属于那个屁都不懂还只会哭着要妈妈的小子。 -- 第64页 老子活得不如崽子,这是什么道理! 陈晋生恨恨地摁灭了烟头。 他挤出一抹虚伪的笑:“是这样的,我们陈家那边,最近想扩大经营,看中了一块地,需要上亿资金周转,现在还差个七八千万,银行那边不给放贷,要我们提供等价的抵押品才可以。我寻思着,夫人不是留下了很多珠宝首饰由你保存着吗,先借我用一下,等项目落成地升值了,我就把珠宝赎回来。” 福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下,委婉拒绝道:“对不起先生,那些珠宝我只是代为保管,并没有出借的权利。” 陈晋生脸沉下来。 “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情,多少要讲点情分,别这么死板,又不是借出去不还了。” 不! 苏幼青百分之百肯定,以陈晋生对容家财产的觊觎,东西只要到了他手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是容程的亲生父亲,有血缘关系在那,若是厚脸皮不还,谁都奈何不了他。 好在福伯顶住压力,依旧很坚持,“那些东西夫人都留给了少爷,要怎么用应该是由少爷决定。” 儿子就是自己财路上最大的拦路虎,陈晋生恨恨道:“他才八岁,懂什么,还不都是听你的!” 福伯表情错愕,纠正他的说法。 “这事我的意见没有用。少爷现在才只有八岁,在法律上还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出借这么大一笔财产去进行抵押,需要夫人指定的八位财产监管律师通通都签字同意,我想先生您可以先问问那几位律师的意见。” “别给我拐弯抹角的拿法律说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要入土的老头子来教我做事了!” 陈晋生怒火中烧,一怒之下随手抓了烟灰缸砸过来,正好砸在了福伯的腿上。 苏幼青紧张得瞪大眼。 那么大一个玻璃烟灰缸,砸到身上肯定很疼! 福伯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死咬着牙忍住痛,腰杆始终挺得笔直的。他抬头看向陈晋生,目光凌厉坚定。 他硬邦邦的,掷地有声地说,“我自小在容家长大,服务容家三代家主,容家上下日常皆是我在打点,陪着老太爷出入政商各界,当过夫人入社交圈的老师,自问遇事指点几句,还是有资格的。” 苏幼青听得几乎泪目,向来恭敬有加的福伯说出这番话,他肯定是已经被逼得没办法,准备豁出去了! 陈晋生阴恻恻地瞪着福伯。 “还真是容芸养的一条狗奴才!” “谢先生夸奖。”虽然口里说着服软的话,福伯口气依旧不卑不亢。 陈晋生又将盛了茶水的杯子扔了过来,这次福伯躲了过去,没被砸着,杯子滚落到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福伯将杯子捡了起来,仔细查看杯口有没有缺口,然后慢悠悠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他心里也闷了很久的气,索性将陈晋生得罪个彻底,又继续道,“我记得这个杯子,也是夫人的收藏品之一,是一套价值几万块的古董茶具,少一个肯定会贬值不少。” 陈晋生冷冷地瞪了福伯一眼,“怎么着,弄坏了你还想要我赔?” “只是提醒一下先生,东西不要偷偷拿,万一不清楚情况,报个警,被误以为是贼多不好。” “滚!”陈晋生发出咆哮。 福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但哪怕竭力控制住仪态,腿脚明显比进来时不利索了很多。 虽然很想继续留在房间里,像从前那样吓唬陈晋生,苏幼青担心福伯腿上的伤,咬了咬牙还是跟了出去。 走不多远,她就看见迎面过来一个小人。 容程! 他发现福伯拖着腿走路,睁大眼睛加快步子挡在福伯身前。 “福伯你怎么了,腿受伤了吗?” “刚才不小心扭了下,休息一会就好!” 福伯笑眯眯地弯下腰,问他:“少爷你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容程小脸掠过迟疑,他低下头,闷闷地说了声,“没什么,我就是做作业做累了,出来转一转。” “那少爷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饿。” 容程抬起头对福伯展露笑颜:“福伯你腿疼,快点回房休息吧,也许醒来就不痛了。“ “好的,谢谢少爷关心。” 本来还想和容程多聊会天的福伯,怕在他面前站久了,露出破绽被看到腿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容程站在原地没动。 “你,跟我来。”他指着离他五六米的苏幼青说。 我? 苏幼青吃惊地指着自己鼻子。 她仗着系统给的金手指,跟出来时压根没有考虑过躲藏,没成想撞见了唯一能看见她的容程,还被他点了名。 “过来。”容程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苏幼青:“……” 完了,是真的被小鬼头看见了! 她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想到容程此时不过八岁,应该好糊弄,她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大人还能怕他不成,又重新恢复了自信。 “少爷,什么事?” 学着平日里见到容家佣人在容程面前的样子,苏幼青低垂着头,轻声问。 “跟我来。” 容程丢下指令掉头就走。 -- 第65页 苏幼青跟在他身后,一路进到了容程的卧室。 带她来卧室干嘛,念睡前故事? 苏幼青瞄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才夜晚八点,不至于。 “坐下。”容程指了下沙发。 苏幼青依言照做,眼看着容程从书桌旁的凳子上拿出了书包,掏啊掏,掏出两张卷子来。 “给我签个名。”他将试卷别扭地伸到她面前。 苏幼青怔愣着接过了卷子,打开后,红色的一百分醒目的跃然纸上。 她发出了由衷的惊叹:“哇……少爷,你拿了一百分。” 又看看另外一张。 “不对,是双百,太厉害了!“ 得到称赞的容程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别开眼,递过来一只笔催促道:“快点签,签完了还有别的事。” 拿着水笔的苏幼青刚想签,突然犯了难。 “少爷,我该签谁的名字?” 容程被她问得一愣。 显然他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妈妈过世了,老师都知道,爸爸……容程一张小脸迅速垮下来,他不愿意去找他,也不想试卷上面签他的名字。 反正他都不怎么关心他,妈妈去世后还总对他发脾气,让他甚至生出……爸爸其实一点都不爱他,甚至都不想见到他的念头。 所以他也不想出现在他面前,刚才去找福伯,就是想让他帮自己在卷子上签名,顺便完成其它需要家长监督完成的家庭作业。 但是今天福伯腿受伤了,他想让他早点休息。 容程陷入了困境。 苏幼青也猜到他刚才去找福伯,大概率是想要他帮忙签名。 没了妈的孩子就是可怜! 一时之间,苏幼青动了恻隐之心,率先想到了办法。 “这样吧,我签我的名字,你就和老师说…我是家里给你请的家庭教师,专门辅导作业的,怎么样?” “也行。”容程考虑了几秒,像个小大人般点头。 苏幼青在试卷上落笔写了“已阅”,又签了个大大的“苏”字后,突然想起若干年后两人还会相遇,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一个苏幼青,于是在后写了“小白”两个字。 写完后,看着试卷上刺目的“苏小白”,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这名字……莫不是在自己骂自己,可是已经写上去了,再怎么懊悔,也只能继续顶着这个名字。 容程接过签完名的试卷检查了一遍,满意的让她把剩下那张卷子也给签了。 “我可以走了吗?” 苏幼青怕在容程面前呆的时间越长,会不自觉露出破绽,而且她想去看看容芸曾经生活的房间,现在容宅还没有起火,理论上屋子里面的遗物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不行。” 容程侧过身,又拿了本书递过来,“老师要我们背诵两首古诗,背完后家长……家里人得在课本上签字。” “哪两首?” 苏幼青翻开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第三十二页。”容程回答道。 “原来这里也有《春眠》和《江雪》啊!”看见诗名,苏幼青不自觉感慨道。 容程听不懂她的话,皱了眉,“什么?” “没什么,少爷你可以开始背了。”苏幼青清了清嗓子。 容程没有再追问,开始背起了《春眠》,清亮的童声在屋内响起。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苏幼青视线在他稚嫩的脸庞上仔细打量了一遭,比上次进来,个高了点,下巴尖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芸的离世,使他这个才八岁的小少年,多了丝沉稳的气质。 ………… “好了,你可以走了。” 背完诗,容程合上书。 在苏幼青准备溜之大吉给他留个后脑勺时,他突然又吩咐道。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点,你到我房间里来!” 第36章 .第三道阴影 · 苏幼青很想告诉容程, 鉴于系统不受控制,不是什么时候想来就能来的。 但此时的她,在容程眼里只是个容宅的佣人, 于是面上恭谨,实则敷衍的应了声“好”, 关上了房门。 她沿着走廊向另一间卧室走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容芸的卧室她曾经闲逛进去过。可还没走到卧室,眼前画面像漩涡一般扭曲, 所站的地方瞬间变换。 “站在那发什么愣,不知道时间到了吗,还不快点过来!” 正前方立着一个小萝卜头,气呼呼地瞪过来。 苏幼青揉了揉眼睛, 仔细看清楚小萝卜头的脸。 容程? 她差点忘记了,系统可以在梦境中随意变换场景和时间,理论上只要现实中的容程还没有醒,她就可以一直留在这边反复跳跃时空。 苏幼青小心翼翼地陪笑,和小容程解释, “不好意思,那边有点事情, 所以来晚了点。” 容程没有继续发难,再次催促她,“快点去我房间去,时间耽误了这么久,今天的作业可多了!” 他自顾自转身往前走, 留下个后脑勺,嘴里嘀咕着, “要不是福伯弄伤了脚,要卧床休息一个礼拜,我才不会找你,对了……你知道福伯是怎么受伤的吗?” 苏幼青犹豫了一瞬,不确定告诉容程实话会引发什么不可控制的后果,含糊其辞的回答他,“我也不清楚。” -- 第66页 “那你就去打听一下,打听到了,我有奖励。” 容程一本正经地看过来,目光严肃,可他年纪太小,包子一样的小脸作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完全镇不住场子,反而有几分可爱和滑稽。 苏幼青按捺住疯狂的,想去揉捏他那头标志性的灰发的冲动,嘴角上扬,装作犹豫不定且感兴趣的样子,“什么奖励?” 大概是没想到一个佣人,要好处要得如此直白不知收敛,容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爬上凳子,从书架上取了本书下来。 一本书? 苏幼青视线在书上瞄了一眼,很普通的儿童读物,没什么特别的。 容程翻开书,从里面翻出个红包,打开后里面现出一沓钱,只露出最上面小小的一部分。 厚度可观……一看足有上万来块。 他拿出红包在苏幼青面前晃了晃,“打听到了,这些给你。” 这红包…… 苏幼青眼尖地看清楚红包上的花样,不就是她上次进来,塞到容程枕头底下的吗? 现在又被容程拿出来利诱,简直……是个轮回。 小小年纪,居然还知道玩威逼利诱这一套! 苏幼青忍住笑,点了点头装作满意的样子,煞有其事地应道,“好的,打听到了我就告诉少爷。” 容程背过身,将红包又重新放回书里。 苏幼青没有看到,当他避开过她的视线后,暗地里长吁了口气,好像在心虚着什么。 他年纪太小,虽然被照顾得很好,衣食无忧生活优渥,但为了安全起见,绝无可能随身携带大笔现金。 这个红包是过年时在枕头底下找到的,福伯、父亲都说它是个恶作剧,不是真钱,不能拿出去用,所以才给他留下了。 如果事后她发现他给的钱是假的,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只说有奖励,只说这红包可以给她,又没保证到底价值多少,想来她一个佣人,为了保住工作也不敢把这事情张扬出去,说开了只会对她自己更不利。 之所以那么想知道福伯受伤的原因,是因为昨天晚上吃完饭时,福伯的腿还好好的,怎么从父亲房间里出来就受伤了,加上宅子里的人谈起来遮遮掩掩,态度讳莫如深,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若真的是父亲打的! 容程将小手捏成拳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太小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两个人又开始完成家庭作业。 容程先拿了数学练习册给苏幼青看,只有十来道题,检查后通通做对了。 “少爷真棒,一个都没有错!”苏幼青笑眯眯地说。 小孩子嘛,就是要多夸夸,越夸越开朗越有自信。 容程小嘴抿了抿,忍住骄傲,又掏出了一个作业本,“老师昨天布置了一篇作文,要我参加学校里的作文比赛,题目是《我的爸爸》。” “少爷不知道怎么写?”苏幼青问。 “不……我写完了,老师说我写的不对,要我重写一遍。”小容程显得很困扰。 “我看看。”苏幼青也好奇容程会怎么写他那个渣爹。 打开作业本,豁然可见,歪歪扭扭的字在上面写着。 【我的爸爸,是一个坏爸爸……】 苏幼青啧啧摇头,这也……太写实了吧! 再往下看接下来的内容: 【爸爸很忙,家里总是看不见他。爸爸很凶,总是不准我做这个,不准我做那个,他还不喜欢lucky,想把它丢出家去。爸爸很坏,他对妈妈一点都不好……】 苏幼青:“………” 难怪要你拿回来重写,这么写怎么可能参加作文比赛,指不定老师还因为无意中得知容家的狗血八卦密辛,吓一大跳,怕作文传出去惹上什么麻烦。 “我写的一点都没错啊,为什么要让我重写。”容程皱眉,想不明白。 “是没错。”苏幼青叹了口气,爱怜的看了眼他,坦白道,“但是拿去参加比赛,不太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 容程仰起小脸,眼神纯真无害,表情懵懵懂懂,更激发起苏幼青对人类幼崽的心疼。 要怎么办?还是个孩子啊! 身份再高贵,依然需要人遮风挡雨的,有些职责父母不尽,无人可以代替。 苏幼青放软了声音,耐心和他解释。 “这种作文呢,要尽量写好话,多夸一夸爸爸,即使要写他的缺点,也一定是为了后面再表扬他。” “那要怎么写?”小容程继续犯难。 妈妈去世后,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爸爸的形象几乎和坏人都快要画上等号了,让他夸爸爸,嗯……太违心了。 “这个嘛,你爸爸总是有优点的,我们一起想一想。”苏幼青紧抿着唇回答。 容程将作业本重新翻开,小手在空白的一页上抹平,默默等着她告诉自己怎么写: 努力撇开对渣男的坏印象,苏幼青脑海里浮现出陈晋生那张皮相还算不错的脸。 她开口说,“我的爸爸,他长得很英俊潇洒。” 容程在作业本上写上她口述的话,写到后面,抬头问,“潇洒的潇怎么写?” “呃……还没有学到这个字吗?” 苏幼青拿起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了个“潇”给他看。 容程依葫芦画瓢。 “然后呢?”他又问。 -- 第67页 “他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看上去很干练。” 容程抬起头,“干练是什么意思?” 苏幼青解释道,“就是很能干的样子。” 虽然不能苟同,容程依旧默默照写不误。 “继续。”他的笔尖停下。 “你可以举一反三,发散思维,总不可能这篇作文,全都是我想出来的,那到时候你作文拿奖都不实至名归了。”苏幼青皱了眉。 她不怎么清楚教育小孩子,但完全依赖大人,没有一点自主性肯定是不对的。 容程沉默了几秒,表情凝重。 “好!” ………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描述陈晋生,憋了几分钟一字未动,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开口问她。 “哪方面的?” “你爸爸喜欢吃什么?” “没注意。” “你爸爸喜欢看书吗?” “不知道。” “你爸爸爱好什么运动?” “不清楚。” 苏幼青……哦豁,一问三不知。 她忍不住发问,“你爸爸的喜好,你怎么都不知道?” 容程瞥了她一眼,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委屈,“很正常啊,他也不知道我的。” 比如夹他讨厌的藕片到他碗里,比如送他在五六岁时就已经拥有过的书,比如从来不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会在周末带他去踢足球打篮球,而且爸爸好像从来都没怎么夸过他,哪怕他每次考试都拿双百。 过生日时,容宅里面许多人会送他礼物,爸爸的礼物是他最不期待的,可能还不如司机叔叔送他的招他喜欢。 苏幼青陷入了沉默。 容程也想起了不愉快的记忆,一声不吭。 良久,苏幼青无声叹了口气。 这事,还真不能怪容程…… 小孩子就像一颗种子,落入了家庭的土壤中,需要关爱、教育、扶养才能茁壮成长。 容家的金钱财富或者能创造一片肥沃的土地,但容芸的去世,陈晋生的漠然,让这颗小苗失去了阳光与雨露,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独自在黑暗里成长,缓慢摸索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跌跌撞撞。 不知不觉,不知何谓向阳而生,长成了扭曲的模样。 苏幼青面色肃了肃,不再强求容程自己完成这篇作文。 她在脑海里搜索词汇,努力地组织着语句。 “爸爸他工作很忙,所以总是行色匆匆,很少时间陪我玩,但是他还是关心我的生活和成绩的。” 是的吧,是这样的吧…… 此时的苏幼青,还抱有幻想,心想着再怎么心机叵测,容程毕竟是陈晋生的儿子,他作为父亲不会对他一点关爱都没有。 没注意到正在写字的容程,因为下笔过于用力折断了脆弱的铅笔芯。 他面无表情地摁动自动铅笔的笔头,重新调整了笔芯的长度,直到作文完成,都始终没有将最后一句话写上去。 这是属于一个小孩的,最后的,倔强。 第37章 .第三道阴影 · 清晨, 福伯按照老习惯,起来后给自己斟了杯清茶,苏幼青也跟着一起喝了一杯。 一边端着茶盏, 一边看向窗外的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 陈晋生去哪了? 她来容宅这么久, 还没见过这个人,也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 半山宅院虽然是后来新修的,但房子里面依旧挂着一些容家老照片, 容芸的最多,却没有一张里面有陈晋生这个人。 仿佛凭空消失……活成了一个禁忌。 他毕竟是容程的父亲,书里面后来内容一笔带过,只说他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却未有提及,而且以容程的能耐和个性,自己父亲失踪了不管不问,一定有不为人道的原因。 苏幼青将视线转移到一脸平静的福伯身上。 他也许知道些什么……但肯定不会告诉她。 “少爷起了个大早,去哪了?”苏幼青问道。 她是过来拿药的, 结果福伯告诉她不用了,容程已经服完药物, 自己到山里溜达去了。 “大概是喂狼去了。”福伯回答得一脸平静。 苏幼青愣住,有些日子了,容程表现得还算正常,她都快忘记他这个特殊嗜好,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用活兔子。 “兴致真好。”她言不由衷。 福伯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往煮茶的玻璃壶里添了热水,语气淡淡的, “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幼青愕然,福伯为什么说,梦…… 若说容程昨夜里梦见了什么,大概率和她昨晚上在梦世界里干的差不多,若说那梦中有什么不好,只有陈晋生。 他讨厌陈晋生,即使长大了,依旧讨厌自己的父亲?苏幼青很想知道,那个渣男后来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看着福伯慢条斯理的动作,苏幼青欲言又止,最后决定还是先等完成眼下的任务,再多做打听。 门外突然响起喧哗,几只狗狗汪汪叫着跑了进来。 “可能是少爷回来了。”福伯抬起头,对着苏幼青的方向说:“你去看一下。” 苏幼青站起身,走到门廊时果然看见容程身影,他自己驾着轮椅缓慢驶上做成缓坡的台阶,穿着一身轻薄便装,仔细看头发上结着细小水珠。 -- 第68页 春季多雨,山上气候多变,显然他刚才在外面淋了点小雨。 苏幼青赶忙上前接过他的轮椅,推进屋子后找了块干毛巾,问他,“少爷要不要擦擦头发,或者洗个热水澡,淋了雨可能会感冒。” “就擦下头发吧。” 容程任她用毛巾在头上揉搓,将他的头发揉成了炸毛的形状,顶着一头乱发的他依旧俊美,少了几分凌厉和阴郁。 好看的人,哪怕没有造型也像是做了造型般自带滤镜。苏幼青放下毛巾,看着他沉静的面容,突然有些好奇十几岁的容程会是什么样子。 福伯捧了个有密码锁的金属箱子过来。 容程看到他和箱子,偏过头对苏幼青说,“你跟我到书房来。” 盒子放在了红木长桌上,里面盛放的,正是那天在拍卖会上被苏沐颜拍下的珍珠项链。 苏幼青小小的吃了一惊。 “这条项链……” “苏家被保全执行的财产,先存放在我这。”容程解释道。 语气平静,好像一条本该由法/院封存保管的项链,放在他这天经地义。 心知不管用什么手段,容程总会达到自己的目的,苏幼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拿出珍珠项链,容程将金属箱子往她面前一推。 “其余的是给你的。” 意思是可以连密码箱一起端走。 项链、胸针、耳环、手镯……样样价值不菲,在光照下璀璨生辉。 上次容程给她那些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首饰,她已经在犹豫要不要退回去,没想到还有后续。 她摇了摇头,将箱子盖上。 看见她拒绝的动作,容程眉头微挑,“为什么要拒绝?” “无功不受禄。”苏幼青情绪毫无起伏的拒绝。 “你以后还会陪我出席晚宴。” “太贵重了。”苏幼青依旧很坚持:“而且先生你上次已经送过,如果要戴的话,那些就够了。”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容程出手阔绰又大方,想来只要她继续接受,类似的礼物就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然后久而久之,她可能会自发的认为,收受价值明显不对等的礼物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有收到时甚至会生出失落的情绪。 如果任务顺利完成,她就能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可以离开海宁城,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那时候,离了容程,离了容家,没有了财富和背景带来的便利与骄奢,是否还能保持本心,心平气和的做她自己? 苏幼青不想被束缚住。 比起苏幼青的坚持,容程更强硬。 不……应该说是强塞。 “收不收实物都可以,我给你开个户头,存在银行的保险箱,你什么时候想要了,自己去取。” “我没有什么大额财产,不想开户,也不需要在银行有保险箱。”苏幼青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给你开就可以,不需要你同意。”容程面无表情道。 苏幼青气得想笑。 她忘记了,海宁城里的不少银行就是容家开的,她的证件、复印件什么的容家都有,想要越俎代庖开个户什么的,对他而言还真不是难事。 有钱到一定程度,真是为所欲为! 不……是胡作非为!! 欠教育,欠教育……下次在梦里遇见小容程,要想办法把他的三观给掰直了。 “反正我不会接受,也不会去取。” 她语气恢复了平静,“少爷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起来,时间到了,我要回房去给大王喂食了。”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 容程却罕见的妥协了她的任性,没有阻拦。 眼睁睁看着苏幼青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福伯将视线移回容程身上。 他正眉心微蹙,好像有点不解,或者说是苦恼。 福伯难得的对家主的私事发表意见。 “少爷,苏小姐是个好女孩,如果她只爱钱的话,那她早向少爷提出要求,要你帮她拿到苏家的财产了。” 容程摩挲了一下轮椅扶手,压下心里异样的情绪,目光沉沉。 沉默了半响,他才开口说:“每个人都有价码,或高或低而已,我倒宁愿她爱钱,如果她只要钱,那事情完全可以简单得多。” 毕竟,他穷得只剩下钱了,不是吗? 福伯赶忙低下头,对自家少爷的话不能苟同。 “虽然说爱情也要物质基础,但终究谈的主要还是感情,少爷如果想追求苏小姐,不妨试试别的方式,威逼利诱什么的,恐怕对苏小姐不能奏效。” “谁说我要追求她!”容程眼一横,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 他像一只猫,猝不及防被踩到了尾巴,几乎要炸毛,“我不过是看在她按/摩手艺实在好的份上,在我失眠的问题解决前,想将她一直留在容家。” “对不起少爷,看来是我人太老,多想了。”福伯微眯了眼。 这话说得……他是不信,不知道少爷自己信不信。 容程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尘封的记忆里,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 ……… “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是没有容家的光环,谁会喜欢你,没有人会和你真心交朋友,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你,这就是你的宿命。” -- 第69页 …… 太过真实,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啾恃洸教训,人生经历,一直都在重复验证着这句话。 所有的人在看到他之前,首先看到的先是容家,容家的财富,然后才是他。 人们只知道,容家家主,是那一长串名号基金的持有人,是数个跨国公司的最大股东,是遍及海宁城里各个行业的操控者。 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怒哀乐,厌憎忌讳,没有人真的关心,没有人真的了解。 在许多年里,容程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活像一个高大又虚妄的空壳,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蛛网遍布,结满了各种丑陋的、黑暗的、肮脏的事物。 他就是被蛛网困住的猎物,动弹不得,无法挣脱。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容程声音低沉如喟叹,他在自言自语。 “你不该来的……” 不该出现,不该让他已经封闭的内心又重新燃起希望,隐隐约约,跃跃欲试,想再试探一次,去挑战那句话是不是已经被验证的真理。 如果她爱钱,一切好办多了。 他有很多很多钱,也不奢求能换来很多很多的爱。 妈妈临终前的那句话他一直记得。 爱是他在世间行走的勇气吗? 不! 容程发出质疑,爱是不能凝视的深渊,只要他敢望上一眼,奢求一次,就会跌进地狱。 第38章 .第三道阴影 · 刚回到卧室时, 苏幼青心里还有点小别扭,撸了几下大王喵后,被小猫肚子发出的咕噜声瞬间治愈, 想到容程要强行给她开户的行为,不再那么生气。 在现实世界里丢掉的场子, 大不了, 在梦里再找回来就是。 当夜幕降临,再次入梦,苏幼青站的位置, 正好是容程卧室门外。 她认命地敲门。 打开门后,看了眼房间墙壁上挂着的壁钟,离和容程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没有迟到,不用被小鬼头发难。 苏幼青暗自吁了口气, 完全没有察觉到,不管面前的容程是大只还是小只,她始终都被拿捏得死死的。 小容程头抬起来,见进来的人是她,说了声“等一会儿”, 继续认真写他的作业。 苏幼青等了半小时,无所事事到开始打瞌睡, 眼皮子越来越沉,直到被写完作业站起身的容程连喊了几声,又推了推肩膀才睁开眼,恍惚之中被塞了本书在手里。 她看了眼封面,念出书名。 “《海蒂》。” 好像是一本享誉世界的儿童文学名著。 容程面上没什么表情, 垂着眼皮子说,”老师布置的周记, 要写读后感。” “你自己看不行吗?”苏幼青翻开手中书,看了看目录。 “里面还有很多字……我不认识。” 说这话时容程有几分不自在,视线看向自己的脚尖。 不需要任何人教,他骨子里带着属于容家人的骄傲,哪怕年纪再小都明白,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必须优秀,必须独立,承认自己的不足对他而言,越长大越难以启齿,甚至会生出羞愧。 如果对象是福伯,容程还可以克服此种心理障碍,可眼下福伯腿脚不便需要休息,他觉读书这种事,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 于是他瞄上了已经被支使过的苏幼青。 念书? 苏幼青想起上次容程要她念的那本哲学书,嘴角微微上扬,好歹这次是本儿童读物,念起来没那么痛苦。 “念多少?” 苏幼青翻到最后一页看页码,书的厚度足有二百五十多页,总不可能要她一次全念完完吧! 小容程看了眼时钟,鸦羽一般的长睫颤了颤,声音有点发飘,“就……一个小时吧。” 说完,背过身自顾自爬上了床。 他此时身上穿的,是套轻薄的睡衣。 这孩子……苏幼青开始强烈怀疑,容程的老师到底有没有布置过这样一篇周记,该不会是打着完成家庭作业的名头,要她给他念睡前故事吧! 小容程盖好被子,一双清澈见底的眼扑闪着看向她,里面的期待毫不掩饰,不像长大后那般浓黑如墨,情绪全沉淀在里面,压抑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分明。 也许,他期待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睡前故事么,还有温暖的怀抱,额头落下的晚安吻…… 苏幼青突然心软,有没有这样一篇周记突然变得一点都不重要。 如果容程想要她帮忙完成作业,那她就帮他。如果容程想要听睡前故事,那她就讲给他听。甚至是一个拥抱,一个晚安吻,她都不介意,都可以尽可能满足他。 小容程期期艾艾看过来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苏幼青不得不承认,容程的相貌太有杀伤力了,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几岁的小姑娘,都可以无害通吃。 明明可以凭脸刷好感,不知道这家伙长大后,是怎么把自己活成狗不理的! 苏幼青轻柔的嗓音在屋子里似水流淌,她将本就充满童趣和纯真的故事念得娓娓动听,容程开始还听得入神,听了半小时后,眼皮子逐渐耷拉下去,直至完全阖上。 苏幼青将书放回容程桌上,在最后念到的一页时,夹了张纸折成的心形书签进去。 她将容程被子重新掖好,关上灯,在黑暗中和无声地道了声“晚安”。 -- 第70页 可正当她再次想去容芸的房间看一看,系统阻止了她,眼前画面出现了熟悉的旋转扭曲。 苏幼青预感不妙,惊叫,“又来!” 还是那张门,还是那个时间点,精确到离容程规定的时间同样相差五分钟。 苏幼青再次出现在容程眼前,有气无力的,“少爷,今天晚上需要我做什么?” “你生病了吗?” 容程虽然年纪小,却很敏感,觉出她的不对劲,皱眉问道。 “没……就是有点累。”依旧答得没精打采。 “福伯给你安排了很多事?”容程追问。 “不……是我自己的,私事。” 生怕容程和福伯提起自己,一不小心身份穿帮,苏幼青赶忙否认。 “对了,你知不知道福伯是怎么受伤的?” “具体不清楚,好像和陈先生有关。” 苏幼青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告诉容程些许真相,陈晋生心怀鬼胎,她不想容程因为和父亲的血缘关系在那,对他天然的不设防。 可是容程没什么过激反应,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她带来的消息,然后就此放过这个话题,爬上凳子拿下书,从里面翻出事前说好的红包递过来。 “给你。” “啊,不用!”苏幼青将红包推了回去。 她笑眯眯地对容程说,“帮少爷做事情,一点小忙,不需要收费。” 容程抿了抿唇,没有再继续坚持要她收下。 其实他也在暗地里担心,怕她把红包拿走后,发现里面并不是真钞,然后生气得以后都不肯在约定的时间过来。 那他又要重新找一个人帮他完成家庭作业。 他不想换人,他就是觉得,没人会比她更好。 虽然她只是听从他的吩咐办事,但他就是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也许是看他的眼神,没有那么唯唯诺诺,里面还含着一种熟悉的,只在福伯和妈妈身上见过的关心。 容程不愿意承认自己莫名其妙对个佣人产生了依赖感,他把一切不正常归结到苏幼青念书念得特别好的原因。 “其它作业我已经写完了,还是那本《海蒂》,你给我念完吧!“容程又掏出了书。 看着熟悉的封面,苏幼青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里哀叹一声,认命地翻到上次念到的地方。 容程眼尖,往前翻了几页,“不对,还没有讲到这。” 其实是他睡着了,没有听完全。 苏幼青也没有辩驳,按照他指定的位置继续念了下去。这次时间还早,容程没有睡意,一直听得认真,待她念了大半小时后,还问她要不要喝水。 简直太贴心了,比长大的那只不知道可爱多少! 《海蒂》虽然是儿童读物,但读起来一点都不觉得乏味幼稚,随着故事的推进,苏幼青也开始喜欢上书里面天真可爱的小海蒂。 容程也是。 他甚至和她说,“我也想要个海蒂一样的妹妹。” 但这永远都不可能了,容芸已经离世,他是容家唯一的独苗。 一大一小都想到这一层,倏地,房间里陷入静默,容程悻悻然,从一开始听得入神,变成兴致索然,甚至盖住书说,“今天先念到这,你有没有别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 别的故事…… 苏幼青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她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有没有即适合容程这个年纪,她又能差不多叙述出来的。 有了! 她问容程:“我给你讲《哈利波特》怎么样?” 容程倒也不挑,点点头:“好!” 一个新世界的魔法世界向他打开,新奇,刺激,充满了魔幻的元素。 容程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类故事,乍一听就被吸引住心神,很快忘掉刚才的失落,直到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半,依然了无睡意,缠着苏幼青不让她走,要她继续讲下去。 “再讲半个小时。”他讨价还价。 “小朋友不好好睡觉,可是会长不高的的。”苏幼青替他将被子盖好。 “那你明天继续给我讲,我想听完这个故事。” 听完? 苏幼青微笑,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一共有七部,她脑海里虽然将情节记得熟悉,但也只是个大概,在描述时有不少细节还是她自己加进去的。 她关上卧室灯,在黑暗中对着容程说。 “时间允许的话,少爷,我会给你说完的。” 她愿意,也要系统成全啊! 就每次进入系统的时间来看,能讲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都算不错了。 第39章 .第三道阴影 · 清早起来, 苏幼青口干舌燥,倒了一大杯白开水喝干净才缓过来。 她简直怀疑,若是容程睡眠时间够长, 系统会要她把整套《哈利波特》讲完,才肯把她放出来。 整晚都在陪着小不点耗, 精神消耗过大, 她饥肠辘辘地跨过餐厅门槛,一进去就听到里面议论纷纷。 “福伯摔了一跤?” “是啊,今天早上在花园溜达时摔骨折了, 年纪大了,动不动就容易伤筋动骨的。” “严重不严重?” “谁知道呢,肯定不轻,不然少爷也不会马上陪着一起送医院去了。” ………… 福伯受伤了!!! -- 第71页 原本还带着些微困顿的苏幼青顿时清醒。 她想起书里面的内容, 容家的管家后来换成居心叵测的徐崇瑞,让容程腹背受敌,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次受伤? 因为容程不在家没什么事情可以做,苏幼青搬了把椅子出去晒太阳。 狗狗们成群结队的在草地上追逐嬉戏,时不时跑到脚边躺倒撒欢。 和煦的风吹得她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喇叭声, 一辆标志性的加长轿车从拐弯处缓缓驶了过来。 是容程回来了! 苏幼青昏沉的意识顿时清醒,微阖的眼睁大,站起身走到了大门口去迎接。 容程正好从车上下来,看见苏幼青守在门口,先是一愣, 然后停下正往前驱动的轮椅,很自然的让苏幼青推着他往屋子里走。 苏幼青担心福伯的状况, 一开口就是问病情。 “少爷,福伯情况怎么样?” “比想象中的严重,骨折了两处,医生说他年纪大了,要评估过身体状况后,再决定是否动手术。” 苏幼青吃惊:“那得修养很久才好吧!” 容程沉默了两秒,缓慢道,“不太乐观,医生说即使好了,以后能下地走路就不错了。” 苏幼青倒抽一口凉气。 竟然摔得这么严重,难以想象一位昨天还精神矍铄,看上去身子骨挺硬朗的老人就这么倒下,以后生活自理都可能成问题。 她忧心忡忡地说:“但愿他老人家尽快康复。” 容宅所有人里,不算上和容程在梦里相处的时间,苏幼青和福伯交道打得最多。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在吃完早餐后,到福伯经常呆的房间坐下,和他不咸不淡的聊会天,喝一杯由他亲手斟的热茶。 不管是为了从他口中多了解一些容程的信息,还是为了排遣无所事事的时光,两个人日常相处下来,多少有了些感情。更何况一个人对自己好不好,长久相处下来是能感受到的,福伯对她关照有加她心里明白,虽然有她对容程病情有益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有两人性格投缘的原因。 将容程推到书房后,苏幼青提了要求。 “少爷还会下山去看福伯吗,如果去的话,我想跟着一起去,看望一下他。” “你和福伯,倒挺合得来的,难怪他住院了还惦记着你。” 容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显然因为福伯受伤,他心情也不好,打开桌上的文件又迅速合上,对那厚厚一沓亟待解决的事情提不起半分兴趣。 电铃响了起来,佣人通报。 “少爷,徐崇瑞先生来了,是否让他过来见您?” “让他进来吧!”容程微皱了眉。 这么快! 福伯才刚躺进医院里,这家伙就迫不及待的上位了? 听到“徐崇瑞”三个字,苏幼青头皮发紧,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家伙在书里面是个坑货,利欲熏心,利用职务的便利偷拍了投标书的内容,造成容氏集团在一次大标案中,输给了来海宁拓宽产业的外来竞争者。后来容程精神状况恶化,他将容程病情的证据泄露出去,并且作为证人在股东会上作证,使容程差点被撤换掉执行董事的位置。 不过这家伙,风光了一阵是真的,后来也没有落到好,事情落败后容程抓到了把柄投进了监狱,想来一直在里面被关着,最后也逃脱不了那场核灾。 徐崇瑞人一来,态度倒是毕恭毕敬的,腰弯得比福伯平日里还低。 “少爷,福伯说这边没人管,叫我尽早过来,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苏幼青将他仔细打量。 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丝毫不乱,穿着考究整齐,眉眼里透着精明和机敏,光看外表的确像个能干的人。 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个花架子。 容程对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热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想你也知道了,福伯受伤需要疗养一段时间,家里的事情需要人管,他没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先代管一下。” “好的,小的一定尽力。”徐崇瑞赶忙应下。 容程挥了挥手,冷冷淡淡的,让他出去自己找事情做。 苏幼青看出来了,显然相比从小看护他长大的福伯,容程对这个徐崇瑞,一开始并不信任,不然不会明知福伯今后已经没有办法胜任,依然不松口,只允诺让他代管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否能做点什么,阻止这个心怀不轨的小人在容家成功上位。 “少爷……” 看着徐崇瑞离去时关上的门,苏幼青明知故问,“他是谁?” 容程靠在椅背上休息,微阖了眼,神情里透着疲累,听到苏幼青发问,眼皮子都没睁开,只轻声答了一句,“是福伯的一个子侄,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原来还是福伯介绍来的,不知道算不算引狼入室! 苏幼青忍不住提醒。 “他以前没有在这里呆过,不熟悉情况,直接上手管宅子里的事情,可以吗?” 诧异向来不聊人长短的苏幼青居然也会发出这种质疑,容程睁开眼,目光在她脸上掠过,没发觉什么异样,又重新闭上眼,颇有点认命的。 “行不行都是他了。” 苏幼青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让容程认命?难道里面还有隐情? -- 第72页 容程神经始终紧绷着,沉默了半响,突然又出声说,“明天我还会去医院看望福伯,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 这一夜,容程的房间始终亮着,苏幼青没有能入梦。 医院是个让人情感矛盾的地方,给人生的希望,也给人死亡的悲伤,加上容芸是在济民医院去世,如非必要,容程绝不肯迈入这里一步。 但他破天荒接连两日都过来,都是为了福伯,可见福伯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自小看顾他长大的福伯心里和明镜似的,为了不给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况增加压力,连忙叮嘱说:“我在医院里有人照顾,少爷下山不方便,不用来看我。” 容程不置可否,吩咐手下喊医生过来询问福伯的病情,看向福伯的目光多了些温度,语气放得尤其软,“没什么不方便,不过是坐一下车罢了。” “少爷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有没有按时吃药?” 看见他泛红的眼,福伯就知道容程昨晚八成没有睡觉。 容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关心起他,“您腿疼不疼,昨晚睡得好不好?” 正巧边上一个护士过来换药,替福伯答了,“老人家伤口可疼了,昨晚打了一针止痛药才缓过来,几乎没怎么睡。” 容程眉头锁得更深。 深知容程秉性的福伯,没等他再将话题引导到自己身上,将视线转向苏幼青,“苏小姐,少爷服药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希望你每天按时监督他。” 说着,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容程,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身从枕头下掏出一大把钥匙,从上面取下来一把来,递给了苏幼青。 “我房间书柜里锁着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的是少爷日常要吃的药,怎么吃我等下写张单子给你,你照着给少爷按时服用就是。” 又顶着容程不悦的目光,将剩余的钥匙递给了他。 “少爷,正好徐崇瑞那小子过来帮忙,你就一并将钥匙带走吧,这些钥匙……再保管在我这里不合适了。” 容程没有伸手去接。 他眼底卷起暗涌,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福伯你不用多想,钥匙还是放在你这里,徐崇瑞他只是过来帮帮忙,容家没有人你取代你的地位。” 福伯却依旧坚持要他将钥匙拿走。 “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都已经快入土了,要不是放不下少爷你,我也许早该放手退休了,也不会一直占着位置。” 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福伯索性将心声吐露彻底,“崇瑞他爸爸和我交好,因为我的吩咐才没了命,所以我才格外照顾他,他管理的本事还是有的,可能只是对这边的环境,还有少爷你的习惯不太了解,希望他有做得不对的时候,少爷你多担待。” 容程沉默了几秒,紧抿着唇接过了钥匙。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病床上将终身奉献给容家的老人,也可能是他内心真正认可的,这世界上最后一位亲人。 对于他这个并不怎么合自己心意的要求,最终还是应和答应了下来。 “好。” 第40章 .第三道阴影 · 苏幼青很快就知道, 徐崇瑞到底是什么来头。 当年容宅一场大火,不仅烧毁了容芸的绝大部分遗物,更是在火灾中带走了福伯一位好友的性命, 徐崇瑞是那人唯一的儿子。 福伯一直对好友发生意外心怀愧疚,加上他终生未婚, 索性将徐崇瑞视为己出, 极力栽培,出钱让徐崇瑞去读了酒店管理,又将他招纳进容家, 负责打理看管容家其它没有人住的房屋。 这座半山宅院的管家权力太大,徐崇瑞经验不足,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边看边学, 慢慢熟悉容宅的情况,逐渐上手也不一定,但他工作后始终被福伯保护得太好,在容家混得顺风顺水,以至于野心勃勃, 上来就想做出成绩,好让容程将他作为福伯接班人的事情敲定下来。 为了防止手下人不服管, 他重新制定了所有工作人员的排班表,暂时取消调休,甚至不惜打乱有些人原本职责范畴。 在看到员工花名册里苏幼青的名字时,他眉头一皱。 “这个苏幼青……工资为什么这么高?” 身旁人瞥了一眼,因为假期泡汤本就暗地里不满, 懒得和他多加解释。 “苏小姐原来做护士的,被招聘来当少爷的特护, 工资确实高,不过是福伯定的。” “负责的具体事项是什么?”徐崇瑞又问。 “好像也不做什么,挺闲的,就是……陪着少爷,偶尔给他做一做按摩。” 徐崇瑞发出讶异的声音,“按摩?” 旁人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误会了,“正常的那种!” 这样啊…… 徐崇瑞开始打起小九九。 他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九岁,读的也是卫校,就快毕业找工作了,他一直想给她找个轻松的差事,这个苏幼青的工作看起来实在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想个办法顶替掉。 夜里回房后,徐崇瑞兴冲冲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淑珍啊,明天到半山宅院来,爸爸给你找了个事情做。” ………… “当少爷的特护,别怕,少爷本人没有那么吓人,那些事都是外面传得玄乎。在这里做事情有爸爸罩你,没有谁敢欺负你。工资可高了,比你去什么医院累死累活瞎忙活都好。” -- 第73页 ………… 放下电话,徐崇瑞在苏幼青的名字下用红笔重重划了一横,圈了出来,和另一部分随机挑选出来的人安排了新事情。 ———— 第二天。 “什么,要我去花圃里拔草?” 收到通知时,苏幼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季万物生长,窗外艳阳高照,花圃里的杂草生机勃勃,几天就长成了青青草原,的确将原本打理得挺好的庭院衬得略显杂乱,但这些苗木的事情,原本一直有专门负责园艺的佣人打理,为什么喊到了她的头上。 “徐先生吩咐的,甭问,问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做出头鸟就会烧到自己头上。” 一起去拔草的,原本只需要管客厅卫生的佣人也是一肚子怨气,“谁叫徐管家心急呢,咱们容宅这么一大片地方,硬是要两天内整理好所有杂草,光管苗木的人来做,不吃不睡也弄不完啊。” ………… 原来徐崇瑞的吩咐啊…… 苏幼青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是容程的特护,在容宅一干人等里向来待遇特殊,待遇高不说,除了和容程有关的杂事其它一概不管,徐崇瑞把她也编到拔草的人里,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真不了解情况。 她要不要去当面问一下,又或者直接去和容程说,抗议徐崇瑞的安排不合理? 纠结了一会儿,苏幼青决定见机行事,没有做出反对的样子,和另几个需要帮工的人一起领了做工需要的手套和遮阳帽。 “苏小姐,你去哪?” 一行人看着苏幼青出了大门后,没有跟着去安排好的地方,反而朝别的方向走,连忙问。 “我去那。” 苏幼青微笑着指了指远处一处花圃。 少爷的……书房……下面…… 懂的人带了隐晦的笑,没再坚持要大家跟着一起,反而在心里暗暗期待着,也许会上演一场管家和少爷心尖宠相争的好戏。 苏幼青默默的,认真的在花圃里拔草,除了地方不太对,看上去以点偷懒的意图都没有。时间近午,一直在日头下呆着,阳光有些毒辣,她起先还戴着遮阳帽,后来汗水沁出来,愈发觉得闷热,索性将帽子一摘,直接大剌剌的晒太阳。 若是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容程这个时候应该在书房处理公务,偶尔停歇的时间,他会到窗户边上喝上一杯茶或者咖啡。 就看她的运气如何了。 但愿……这小子眼神不要太不灵光。 事实证明,苏幼青选的时机正好,容程的眼神也没让她失望,在她工作得汗流浃背的时候,容程已经看见有人在下面做除草的工作了,只是因为遮阳帽的遮挡,让他只当作是负责苗木的工作人员,没有多在意。 可当苏幼青掀开帽子的那一瞬,他就认出来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容程欺身到窗户前,眯了眼又看仔细了一次,确定那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边拔草边抹汗的人,是原本以为在哪撸猫逗狗躲懒,所以才没来他书房的苏幼青。 他推开了窗户。 “你在,干,什,么!?”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还带着点质疑的怒气,可听在苏幼青耳朵里,却像是夏天里清凉解暑的冰水。她睁大眼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不满委屈,因为计谋得逞反而有点兴冲冲的。 “拔草啊!” 拔草???? 容程紧皱了眉,用目光将苏幼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觉认为今天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在他掌控之内的事情,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给我,上来!” “好嘞!” 苏幼青扔掉手套,屁颠屁颠地跑上楼,她发誓她是头一次这么心甘情愿地往容程身边凑。 “少爷~” 被日头晒久了没有喝水,嗓子干哑,一出声容程就听出不对劲。 再仔细一看,原本白净得像开了美颜滤镜一样的面颊,泛出不正常的红色,明显是晒伤了。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有几缕还跑了出来,看上去颇有点……惨兮兮的。 其实换做常人,在太阳底下劳作一个多小时真不会这么狼狈,苏幼青这具身体皮肤太白,对紫外线有轻微过敏,才导致晒伤反应更重。 容程愣了一瞬,没好气地看她。 “你是过得太闲了吗,好端端的,为什么无聊到要去拔草?” 苏幼青抹了把汗,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委屈的模样,反而有点不在状况的娇憨。 “听说负责苗木的人手少了,所以被拉去帮忙。” “徐崇瑞安排的!?” 容程眉毛挑高,没等她回答,他已经按了电铃,“要徐崇瑞过来一趟。” 又朝苏幼青命令道。 “过来。” 苏幼青依言走了过去,容程抬手,在她被惊得反应过来向后退前,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 有些凉,还有些硬的指甲,在面颊上滑过。 一声“啊”卡在嗓子眼里没有发出来,苏幼青战战兢兢,原本就泛红的面庞,更是红得要滴出水,连脖颈都跟着一起发烫。 好在容程只是看了看她的脸,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冷冽的目光里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放开后还摩挲了几下手指,嫌弃般的拿起边上的纸巾擦手。 “他叫你拔草你就拔草,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听话。” -- 第74页 苏幼青偏过头,”他是管家啊,难道我不应该听他的?” “呵……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何况是他,谁告诉你他是管家的,他不过是暂时过来帮忙罢了,咱们家的管家只有福伯一个。” 苏幼青抓紧机会给徐崇瑞上眼药,“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当定管家了。他可真是雷厉风行,可厉害了,把大家的休假都取消了,不止是我,还有别的几个人,也被派去拔草了。” 容程黑眸微冷,面色如常地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苏幼青反应慢半拍,因为容程亲手倒茶的举动受宠若惊,一时间没有伸手去接。 容程目光在她干燥的嘴唇上掠过,不耐烦道,”喝掉。“ “谢谢少爷。” 甘洌的茶水很好的滋润了快要冒烟的喉咙,一杯喝完意犹未尽,苏幼青抿了抿唇,容程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又替她将茶水斟满。 徐崇瑞来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坐在一起喝茶的两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漏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这位苏小姐,看上去和少爷的关系,并不那么单纯。 但他又转念一想,不过是拔个草罢了,也错不到哪里去,大不了打消原本的计划,以后不再派她做脏活累活,想着让她自己受不了主动辞职。 反正福伯都说了,以后要他接班。 依少爷和福伯之间的情分,肯定会听福伯的。 他清了清嗓子。 “少爷,您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容程将视线从苏幼青身上移向他,瞬间冷气外放。 “听说你取消了全宅人的休假?” 徐崇瑞被他的目光刺的心慌慌,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连忙解释。 “因为我才刚来,并不熟悉大家的情况,所以想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也为了避免万一有什么事情,人手紧张。” 说着,他觉得自己挺有道理,还挺起胸膛,正色道,“作为管家,我以身作则,也不休假的。” 容程嘴角边带了浓烈的讽刺。 “你不熟悉情况搞不定,是你无能,怎么还拖累上全宅的人跟着你一起不休假了。” 徐崇瑞连声认错,却没成想,容程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是谁告诉你,你已经成管家了。你只是暂时过来帮一下忙而已,没想到尽帮倒忙。既然这么喜欢要人拔草,不如自己先去拔一下!” 第41章 .第三道阴影 · 在众目睽睽睽睽之下拔草, 徐崇瑞显然丢了面子,更失了里子。 他虽然才来不久,却因为上辈人和容宅的渊源, 被容宅一干人等当成福伯的接班人,大家无论怎样被编排, 即使心有怨言, 为了不丢了工作,得罪今后的领导,也忍气吞声的认了, 没人敢做出头鸟反对,更不会到容程面前去说一句不是。 可苏幼青这一遭,将他这个人在容程心里的地位,明明白白的摊开, 让大家看清楚了,原来是个滑稽的小丑,所有的拿腔拿调都是虚张声势,所谓的接班人更是梦幻泡影。 太阳光依旧刺眼,哪怕偶尔吹来一阵风, 都带着闷与热的焦灼。 徐崇瑞规规矩矩地蹲在在草坪上拔草,哪怕晒得满头大汗、眼冒金星, 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顿。 他害怕某个瞬间,容程从窗户里投来不经意的一瞥,如果被发现偷懒了,大概率要收拾行李走人。 恨恨地抹了抹脖颈上的汗水,徐崇瑞发泄似的将手上的杂草甩进篮子里, 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容程刚才漫不经心又轻蔑至极的声音。 福伯不是说已经提了让他接任管家的事情吗?怎么看少爷的意思, 不怎么想答应! 不能够,不能够!! 他一家子的前途都系在容家,还没坐上管家的位子捞足好处,怎么可以轻易认输走人…… 那个姓苏的女人,这次算是看走了眼踩到了雷,如果真和容程关系不一般,福伯为什么不提点他一下! 想到此,徐崇瑞心里又多了几分怨气,完全没有想过,福伯一个老人家,刚做完骨折的修复手术,躺在床上元气大伤,哪里有那么多精神事事交待仔细,如若不是他心里另有所图,想自家女儿占个轻松优渥的位子,又怎么会招惹上苏幼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徐崇瑞心思回转间渐渐拿定了主意,他想明白了,既然得罪了苏幼青才有此一遭,少不得要多给她些好处,修复和她之间的关系。 自家女儿淑珍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 长得一副清秀可人,却原来是个狐狸精! 拔完这块草坪上的杂草,徐崇瑞环顾四周,依旧不敢抬头看楼上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在那些紧闭的窗户后,不止容程,还有别的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正在看着此处。 这回丢脸,是真丢大发了! —————————- 徐崇瑞高估了自己在容程心里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因为苏幼青,容程极有可能压根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苏幼青喝完茶,容程也没放她走,却也没叫她做任何事,只自己忙着办公,屋子里安静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突然放下手上的文件,将目光从枯燥无味的琐事中移开,凝神看了眼坐在不远处,自得其乐拿着本书在看的苏幼青。 -- 第75页 她向来有分寸,安静,却也不会像别的人那般,陪在他身边时像个木头一样,什么都不做,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 不得不承认,她坐在椅子上,垂眸专注于纸页的样子,因为脸长得好看的缘故,动静皆美如画。 也不仅仅是因为好看……想及此,容程眸色更深了。 目光过于胶着,苏幼青仿若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唇角旁溢出浅笑。 “少爷,你忙完了?”她问道。 泛红的皮肤又恢复了原本的瓷白,黑眸莹润,背后的微光落在脸颊上,犹如笼上一层薄雾,明明看得清楚,又好像有什么不那么分明。 容程生出冲动,想将手抚上去,好感受她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于此处。 压抑下心头异样,他闭眼又睁眼,听见自己用不那么冷硬的声音说:“脸还疼吗?” 手指马上不自在地叩了一下扶手椅。 关心这么细微末节的事情干什么,徐崇瑞那边他已经替她出过气了,何必磨磨叽叽的多此一问! “不疼了。” 苏幼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还是有一些不适的,若不想脱皮,晚上回屋少不得要敷面膜补救一二。 容程听她说不疼,原本还有的别扭纠结,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在心底里生出欢喜。 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更多关心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大眼瞪小眼片刻,苏幼青正觉得气氛奇怪,容程终于咬紧牙,又憋出几句话。 “下次遇到类似的事,直接和我说,不用忍着!” “啥?”苏幼青没反应过来。 容程气压一沉,薄唇抿了抿,恨铁不成钢般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谁能随便支使你,除了我之外,你谁的话都不需要听!” 这话说的,颇有种霸道总裁的中二之气,苏幼青却从气急败坏里听出了关切之意。 她嘴角弯的弧度愈发大。 心怀甚慰,心安理得…… 人心是肉做的,容程这小子总算终于知道做人了,不枉费她日里夜里,现实里梦境里,像个劳模一样为了他的将来打拼。 她俏皮地,半开玩笑地回应他,“少爷的意思是……在容宅里,我可以横着走啦!” “何止是容宅,海宁城里,都可以。”容程意有所指地说。 他打压苏家,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苏家人、苏家的生意,全系于他一念之间,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帮她得到她想要的。 苏幼青却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她眼睛眨了眨,得寸进尺地问:“那出了海宁城呢,少爷您是不是还罩着我!” 等任务完成了,没有了性命之忧,天空海阔的,可得看看这个世界别的地方。 容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听到她要离开海宁城,心脏猛地下沉,冷哼里混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嗤笑。 “你还想到哪里去!” 做梦吧你!! 苏幼青对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完全没有感应到,她翻开原本拿在手上的书,一本自助游手册,里面刚好介绍了不少名胜风景。 她饶有兴致地翻到彩页,眉梢扬起。指尖在光滑的纸上划过。 “很多地方都很不错啊,像这个国家地理公园,地貌非常有特色……” 吧啦吧啦……喋喋不休的声音,容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看了眼自己无力的双腿。 爬山? 呵呵,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既然他不可能,那她也不许!! 容程自己都没发觉,他已经将苏幼青陪在身边,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他已经产生了一种,苏幼青就是他私有物的错觉。 将眼底的阴霾掩藏进不动声色的深深深处,容程驱动轮椅,背过身转向门外,微凉的声音不耐烦地打断苏幼青继续畅想未来。 “时间到了,推我去餐厅!” “好的,少爷!”苏幼青连忙起身,推着他往外走到了电梯间。 因为离得近,苏幼青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在容程鼻间。 拧紧的眉宇舒展些许,那些瞬间破土而出,像千万只黑手在抓挠翻搅的恶念,被重新掩埋进去。 冷静下来,容程神色恹恹,他像个旁观者一样,厌恶地唾弃上一秒心思如恶鬼的自己。 甚至连头都不想抬,怕看到苏幼青那张白净得几乎无暇的脸,更被衬托得无能狂怒。 于是他自暴自弃地说,“把我推到餐厅就好,你自己去员工餐厅吃饭。” 他想他需要冷静,而她跟在身后,他压根没办法冷静。 苏幼青做了拔草的体力活,一想到开饭,马上就觉得饿了,哪里还会多想。 容程要她离开,正中下怀。 临走前,没忘记叮嘱一句,“那少爷,我吃完饭再来陪您:您今晚是否需要按摩?” 容程本来想说不用,可听出她知道能离开时语气中的雀跃,莫明生出一丝不爽,话已经在嘴边,改了口。 “要,这个懒你可躲不了!” 权当没听到他说她躲懒,苏幼青乖顺地应和了声,也没管容程的脸色比平日里阴沉,自顾自离开了餐厅。 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少了一人就变得空荡荡的餐厅,满桌的美食,每一样都精致可口,可吃再多口,都如同嚼蜡,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 -- 第76页 “少爷,这盘芙蓉豆腐,还要吗?” 在一旁的仆人小心翼翼地问。 “难吃!”容程冷冰冰地评价,将筷子在盘子上点了点,“把这道菜撤掉。” 仆人连忙将豆腐端远,生怕这道菜在容程眼皮子底下多搁一秒,他吃得不如意要发脾气。盘子掀了事小,自己工作丢了事大,毕竟眼下福伯没在宅子里,出了事情没人转圜。 心里偷偷嘀咕着,少爷前几天不是很喜欢这道菜嘛,苏小姐也很喜欢…… 等等……平日里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灵光一现,今天苏小姐没陪着一起吃,难道少爷吩咐厨房今天做这道菜,不是自己爱吃,是因为苏小姐爱吃? 倏忽间觉得自己看破一个秘密,对苏小姐在少爷心里的地位,在新来的徐管家因为苏小姐受罚后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位苏小姐,绝对绝对,在这个宅子里,是除了少爷之外,不能惹不能得罪的第二号人物!!! 第42章 .第三道阴影 · 苏幼青平日里给容程做按摩, 不管力道和穴位如何,他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过从结果论看, 应当是相当满意的。 容程服用安眠药的次数少了,因为失眠头疼而暴怒的情况, 更是缓解了很多。当家的脾气收敛, 宅里上上下下少被折腾,大家日子相对好过,所以其它工作人员对苏幼青另眼相看, 除了福伯和容程对她明显在待遇上的特殊外,更觉得她有真本事。 今晚,透着股诡异。 往常按个半小时,至多一小时, 容程就会让她停下来走人。 可今天…… 苏幼青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针的位置,趁着换按摩位置的间歇,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认命地将手指重新覆上容程的眉宇,从眉头轻轻柔柔的抹至眉梢上的丝竹空穴。 都快两个小时了……这家伙当她是机器人吗, 都不用休息的,怎么还不叫停!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若不是容程时不时说两句话,苏幼青都要觉得……他人已经坐着睡着了。 她咬了咬嘴唇,视线游移,试探地问,“少爷, 要不要按一下别的地方,还有别的穴位也可以助眠的。” 容程背对着她, 微阖的眼皮子颤了颤,声音低低响起,“哪里?” “神门穴和少阴穴,少爷你把手递给我。” 苏幼青迟疑了一下,主动将手伸了过去,料想对方不会拒绝。 腿上亦有穴位可以助眠,苏幼青也想试试,但容程极其厌恶别人碰他腿部,她胆子还没肥到敢去触碰逆鳞的程度。 果然,容程没有反对,任她将他右手拉了过去,只是在她手搭上的那一瞬,反手一捉,将她手掌包覆在手心。 一种类似电流的热感,从掌心的触碰处,迅速窜上来…… 苏幼青下意识想将手抽出来,却反而被拽得更近,以至于不得不蹲下,仰头,困惑地看向容程。 “少爷……你……” 迎上的,是容程意味不明的目光。 有什么事?想做什么! 没等苏幼青脑海里闪过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容程自己先松开了手。 他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将脸侧开,声音发闷。 “今天到此为止,可以了,你回房休息吧!” 苏幼青权当他刚才反常的动作,只是在拒绝继续按摩下去,正好她也累了,没有多想,笑着道了句晚安,转身走了出去。 —————————— 夜,漫长…… 再次进入梦境中的世界,不同于以往,没有直接出现在某间房,而是庭院中。 一回生二回熟,苏幼青只望了眼环境就摸清方向,径直向小容程的房间方向走去。 嘴角弧度上扬…… 今晚是不是又要给小鬼检查作业,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都还没有讲完,小鬼肯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相比现实里喜怒无常的大号容程,小只的明显比较可爱,还更招人疼,苏幼青去找他的心情,比平日里在半山腰上的容宅要轻松得多。 只是这轻松,很快被打破。 “着火了,着火了!” 没等走进屋,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慌慌张张地叫喊。 黑暗的树丛后,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光。 苏幼青停下脚步,脸色骤变,着火……据她所知,容家老宅确实发生过一场火灾,容夫人的遗物几乎都毁于那场火灾,难道,今晚将是她任务的关键…… 她现在该往何处去? 没等苏幼青考虑清楚,前方两人疾步跑来,差点和她撞上。苏幼青匆忙闪躲,稳定身形后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人是福伯,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和福伯一般大年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福伯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老徐,我去找少爷,这是钥匙,夫人房里的东西,你能抢救出来多少是多少,衣柜里的那个保险箱,尽量带出来。” “好的。” 叫老徐的人和福伯匆匆分开。 姓徐,起火的夜晚,容芸房间钥匙,电光火石间,苏幼青明白了点什么。 难道,这人……就是徐崇瑞的父亲,就在今晚,会因为容宅的火灾而发生意外! 苏幼青改变了原本去找容程的计划。 那家伙今晚不会有事,福伯已经去找他了,系统给她的任务是帮助容程获得更多母亲的遗物,如果能帮助有容徐崇瑞父亲逃过一劫,也许能将任务一起完成。 -- 第77页 甚至有可能,改变福伯因为愧疚而对徐崇瑞产生的补偿情绪,彻底阻绝徐崇瑞成为容家管家的可能,让他无法成为容家的内鬼。 苏幼青气喘吁吁地追了上去。 此刻的容宅,乱成一锅粥,大家哪怕打来水试图灭火,也是杯水车薪,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眼看着火苗几乎快要蔓延到容芸的房间,其它人陆陆续续从屋子里撤退了出来,姓徐的因为福伯的嘱托,依旧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比起他那个吃里扒外的儿子,此人显然要憨厚忠诚不少。 苏幼青脚步顿了顿,咬咬牙硬着头皮也跟着冲了进去。 感受越来越近的红光和热意,苏幼青催眠自己壮胆,此时是在梦境,遇到危险她可以全身而退,不会真的有什么损伤。 容芸的卧室门被打开,里面却已经有了人。 一束手电筒的微光将人的背影照亮,他正躬身在衣柜处。 眼见情况不对,姓徐的下意识喝问。 “你是谁,在夫人卧室里做什么!” 正在衣翻找的身影猛地回了头,这一回头,哪怕光线模糊,苏幼青依旧凭借着轮廓认出了他是谁。 那三角眼,太熟悉了。 “梁强,你不是已经被辞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先生准我回来的。” “那你来夫人房间做什么?” “自然也是先生要我来的,起火了,夫人房里贵重东西多,得转移出去,不然烧坏了怎么好。” 叫梁强的三角眼男人对答如流,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可此时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和他的慢条斯理明显违和。 “是吗?”徐崇瑞父亲将信将疑。 “要不你先将这箱子带出去吧!”梁强推了推面前的箱子。 徐崇瑞父亲终于不疑有他,走过去,伸手去拿。 他没发现,身侧的梁强,嘴角边露出阴险邪恶的笑。 情况急转直下… 危险!!! 苏幼青还没来得及提醒,梁强已经先下手为强,拿着一个花瓶样的物品,向低头搬箱子的徐崇瑞父亲脑袋上砸去。 一声闷哼,箱子和徐崇瑞父亲应声倒地。 苏幼青眼睁睁见梁强再次举起手中的花瓶,还想给徐崇瑞父亲脑袋再来一下,下意识操起手边柜上一个金属相框,使出全身力气,向梁强的脑袋上也重重的砸了一下。 又是一声闷哼,梁强也应声倒地,正好压在已经倒在地上的徐崇瑞父亲身上。 火,越来越大…… 房间里开始充斥燃烧的浓烟,呛得让人止不住咳嗽。 苏幼青蹙着眉头,望了望脚边躺倒的两个人。她有两个选择,或者用仅剩不多的时间抢救容芸的遗物,或者将晕倒的两人带出危险的火场。 怔愣犹豫了几秒后,她无奈地将相框揣进兜里,弯身将晕倒的梁强挪开,优先将徐崇瑞的父亲往外拖。 她压根就没得选。 眼睁睁看着人命在面前消失,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她做不到。 至于任务,如果这个相框也算遗物的话,那么四舍五入也算马马虎虎完成任务,到时候就看狗系统怎么认定了。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得分外艰辛,滚滚浓烟让人几乎辩驳不清哪里是门哪里是路,苏幼青强忍着咳嗽,艰难的将徐崇瑞父亲拖到安全一些的大门口,头一阵子发晕,脱力到无法返回。 喉咙里都是焦灼的热意…… 苏幼青明白了,梦境也许不能伤害到她真实的肉体,可神经上的疼痛一点都不会减少。 她挣扎着想再返回,或者想办法告诉别的人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需要去救,梦境戛然而止。 黑暗的夜里,苏幼青猛地睁开眼,捂住胸口大喘气坐起来,惊魂未定地听着脑海里熟悉的声音响起。 “任务四,帮助男主获得更多母亲遗物,完成,生命延长三个月。” 她垂下眼,用被子紧紧将自己包覆,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43章 .第三道阴影 · 天色阴晦。 太阳隐藏进凝固的灰黑色云片后, 空气是没有一丝风的沉闷,只要不在空调房里呆着,稍微活动一下, 周身都会带着粘稠的不适。 昨夜好不容易睡着后,苏幼青反常的没能早起, 等她睡眼惺忪地爬起床, 时间已是九点,员工餐厅已经停止供应早餐。 每次任务完成,这个世界都会有所改变。 在跨出房门的那刻, 苏幼青犹豫了一瞬,她既期待看到任务完成后,这个世界会有所改变,又害怕有什么事情, 会因为她的介入,发生不可控制、不可接受的后果。 这个点,容程应该开始去书房办公了。 作为他的特护,眼下福伯又住着院,苏幼青理当去他身边跟着看护。 可…… 苏幼青慢吞吞地走到书房门口, 低下头静默了几秒,放下推门的手, 脚跟调转了方向,往厨房去了。 她想她……有必要先把一些事情打听清楚,厨房一位叫秦姨的老人在容宅呆的时间足够久,也许她会知道。 好在人赶巧在厨房里忙活。 秦姨煲汤是一绝,能上容程饭桌的汤汤水水, 多半是她做的。 苏幼青精致的脸笑得蜜甜。 “秦姨,我起来晚了没赶上餐厅的早餐, 您这有没有什么吃的给我垫垫肚子。” -- 第78页 “是苏小姐啊!” 正拿着刀在砍鸡的妇人回头一看是她,面上堆笑,忙不迭看了看时钟,爽朗地笑着说,“再等十五分钟,过十五分钟差不多可以喝了,虽然滋味还不够好,填肚子没问题。” “好,谢谢阿姨。” 苏幼青站到她身侧,装作饶有兴趣地看她准备食材。 “这是打算煲鸡汤?”她问。 “是要煲鸡汤,不过这鸡汤啊,却是用来给白菜提味的。” “白菜?”苏幼青总觉得,容程吃道白菜,大概率没那么随便家常。 果然,秦姨说,“开水白菜,听过没,做起来可讲究了。” 若是往常,苏幼青一定细细打听,这开水白菜到底怎么个讲究法。 可眼下……今时不同往日。 她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已经被秦姨切得像朵白莲花的白菜。 仅仅夸赞了句。 “好雕工!” 然后故意提起容宅的旧事。 “秦姨,我听说这个半山宅院,是后来修的,容家老宅不在这里,秦姨你来容家的时候,这半山宅院已经修好了吗?” “还没呢!” 秦姨一边利落干脆地下刀,一边回答:“我都到容家三十来年了,这座半山宅院才不过十来年历史,老宅被烧后,福伯找风水师傅看了这块地,又花了好些年才将这片荒山野岭整好搬过来。” “起火!” 苏幼青明知故问,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穷追不舍问下去。 “那老宅,怎么会起火,烧得很厉害吗?” 梦境里,确实已将一栋主楼烧了小半,不知道后续救火是否及时。 “嗨,还不是梁强那个作茧自缚的!” 提起起火的原因,秦姨显然动了气,连手上下刀的力气都略重了些许,导致一块鸡肉飞了出去。 她回头蹙眉,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那家伙犯了事,被开除了,心怀鬼胎走邪路,放了把火想趁着大家忙着救火,偷偷去夫人屋子里偷珠宝,结果火势太大,不但珠宝没偷着,抱着装珠宝的保险箱被烧死了!” 死了! 死了!!!! 苏幼青瞳孔巨震,面色青白的松开拿碗盛汤的手。 玉青色的碗掉在地毯上,发出脆响,碎成了几块瓷片。 她赶忙蹲下收拾,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抬头就让人看出刚才的失态。 “苏小姐……你别管,小心别割了手,让我来!”秦姨大手一拦,将苏幼青挡开。 苏幼青坑坑巴巴地道谢,”谢谢秦姨,刚才我笨手笨脚的,没拿稳。” “没事没事,一个碗而已。” “我……我先走了。” “就走了……你不是要喝汤吗,快好了,我再拿个碗给你盛。” “不用了,少爷那边有事要快点去,我还是先不吃了。” 虽然得到了答案,胃口却已尽失。 苏幼青摆摆手,随便找了个借口,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逃难似的离开了厨房。 直到走到无人处,她才敢捂住嘴,浑身颤抖中喃喃自语。 “天呐,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是我打晕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反反复复,像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在回廊处来回走动。 若不是她在梁强的脑袋上敲了那么一下,梁强肯定不会死在火场,她用了那么大力气,他当时就昏倒在地人事不省,临走时火已经烧到容芸卧室外,若没人来救,他哪怕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不……苏幼青猛地摇头。 指不定梁强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她那一下重击敲死的!! 混乱的思绪犹如漩涡,不断打旋。 苏幼青头胀得眼睛阵阵发黑,她踉跄着靠向凉亭的柱子稳住身形。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略显冷淡的声音落在不远处。 换作平时,苏幼青一定听得出来,这声音是容程的,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敛好面部表情,恭顺地走到他面前去,努力使他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现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接收不到任何讯息。 “你在做什么?” 容程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等到回答。 他压了压额角,不耐烦地看向似乎想要将自己缩进亭柱后的瘦削身影,僵持了几秒,终究还是决定,既然她不主动过来,那他干脆过去。 看她在这亭子里一个人搞些什么鬼! 容程驱动轮椅,才看清苏幼青的状况,就发觉不对劲。 苏幼青身上有一种,魂不守舍的虚弱,连目光都失去了焦点,她茫然地看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连他到了跟前,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容程伸出手,抓住她一只胳膊。 “怎么了?”声音难得的放软。 苏幼青微微摇头,眼皮子垂了下去,身体无力地顺着亭柱慢慢滑下。 容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从来都是别人猜他的心思,他要做什么,随心所欲就是,不需要考虑对方感受。 何曾要处心积虑靠猜的,才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状况…… ”不舒服?” 摇头。 “不开心?” 头不摇了,却还是没有点头。 “生气?”他又试着问。 -- 第79页 其实是他自己在生气。 生气苏幼青那张苍白的小脸,瞳孔里没有往日的光彩。 生气他连问了几声,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生气他不知道,容宅里还有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可控制发生的事情。 生气他居然……居然在生气,居然被她的沉默轻易牵动了情绪,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她变成这副模样到底是为何。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苏幼青的睫毛颤了颤,有如坠在梦境里的人一样梦语,声音含糊不清,细若蚊蚋。 “我做错事了。”她抱紧双臂,仿若在抵抗什么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可怜巴巴的。 容程眉毛微挑,”什么事?” 在容宅里,在海宁城里,对于他而言,能称得上事的事情,实在不多。 “不能说。” 三个字,成功让容程的眉心和心情一样纠结。 他真有冲动,将她的脑子剖开,好仔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在作祟,让她变了副模样。 容程开始认认真真考虑,面前的苏幼青,之所以不能如实告知,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 于是他欺身凑了上去,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苏幼青心神大乱,恐惧,焦虑,内疚,沮丧,混成一团如同乱麻。她张开口,嗓子干哑得很,话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我……杀了人…… 她没有勇气承认。 只能像个缩头乌龟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此抵御生命里的不能承受之重。 “没事了,没事了。” 安慰人的话,容程说得干巴巴,安慰人的动作,由他做起来也不怎么熟练,手在苏幼青背上轻拍了几下,又觉得别扭,握成拳头收了回去。 苏幼青却在他的动作间,终于将眼泪憋了出来,发泄出来些许情绪。 “容……容程。” 捏住容程递给她的手帕,她努力收敛,不让自己失态到嚎啕大哭。 ??? 容程沉住气,等着她吐露心声。 “我……我不小心,害死了一个人。” 她不敢去看容程的眼睛,生怕从里面看到厌恶、惊讶、或者是嫌弃。 却听到一声嗤笑。 “就这?” 苏幼青抬起头。 就这! 就这??? 一条人命欸!!! 没等她想明白,容程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容程重新低下头,又凑了过来,近得几乎要抵住她的额头。 他的眼睛在发亮,他的嘴角,甚至还带了可以称之为凉薄的微笑。 “不用害怕,我也……这么干过。” 耳边的低语,犹如恶魔在地狱吟唱。 苏幼青乱成浆糊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些许,她不可置信地将视线移向面上毫无愧色,甚至隐隐约约,还肉眼可见放轻松的容程。 他唇角边的微笑依然没有散去。 “真好,现在我们又多了点共同语言了。” 苏幼青:…… 杀人这回事,还能惺惺相惜的??? 容程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后脑勺留给她。 “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怕是故意的,也没有关系。我相信能让你出手,那个人,一定死有余辜。” 苏幼青:…………我谢谢您的信任! 原本从书中看到容程有反社会人格,没有多深刻的体会,只觉得他脾气大,再加上平日里有做善事,以至于苏幼青生出一种……全天下人都误会容程,他其实是个表面上黑化,实际上还心存良善的角色。 刚才亲耳听到,亲眼所见容程对人命轻描淡写的模样,让她真真正正认识到——这个家伙面子和里子都是黑的,哪怕一刀捅进去,里面流出的血指不定也是黑的。 看来改造之路,任重道远!任重道远!! 第44章 .第三道阴影 · 黑心的容程带着苏幼青去书房。 他离开轮椅, 认真办公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不自觉忽略掉他身体上的残疾,对属下下指令时的不容置喙, 制定计划时的心思缜密,哪怕他只能坐着, 气场也远高于其它人。 何况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 足够赏心悦目,每一个角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一样完美。 有时候趁着他不注意,苏幼青视线落了过去, 被吸引住后要好一会儿,才能抵抗住诱惑,在容程发现前将视线移开。 其实,苏幼青不知道的是, 容程不是不知道她在看他,他那么敏感的人,别人目光中多一分恶意,甚至是爱意,他都能察觉, 且恶心的不行。 但是她看他…… 容程看似在专心看文件,实则漫不经心的签上大名。 他好像已经逐渐习惯, 习惯到在办公时,没她在身旁偶尔的关注,反而心浮气躁起来,以至于在左等右等人还不出现后,索性放下工作, 自己去将人寻了过来。 只是……签字笔重重的在文件后落下黑点。 她今日,还一次, 一次都没有将目光像往常那样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进了屋子后,反而看着书桌发呆。 这张实木桌子有什么好看的,会比他更好看?明天他就喊人换了它。 —————————— -- 第80页 苏幼青一进房间,帮容程从轮椅上坐到书桌前就发现了,上面多了东西。 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相框,相框是新的,里面放了张老照片,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容程的桌上。 泛黄照片里有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怀里抱了个婴儿。 女人侧露的脸上,笑容温柔亲切,只看照片都知道,她一定很爱怀里的孩子。 苏幼青知道她是谁。 病得形销骨立依旧是个美人,照片上的她,正值最好的青春年华,美得让人心惊。 这……许就是她从火场里面带出来的,那个砸晕了梁强的相框里的。 “你在看什么?” 容程终于忍不住问。 “照片。”苏幼青回过神。 容程书桌上,仅有一个相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 他微眯了眼,意外她的回答。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相框一直摆在桌子上,苏幼青早该看过不知道多少次,怎么今日里突然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吗?”他问。 “好看。”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料想溢美之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容夫人长得很美。” “那当然。” 容程扬起下巴,五官神似容芸,气质大相径庭。 容芸是温柔的,娇弱的,美得精致高贵却没有攻击性,很符合她良善的性格。 而容程,说话语言简洁到冷漠,不怒亦带了摄人的高压,哪怕笑起来,嘴角还留三分凉薄。 明明是差不多的轮廓,一个像春天,和风送暖,一个像秋天,无情扫落叶。 在心里叹了口气,苏幼青看了眼容程,忍不住问了个平日里决计不敢开口问的问题,“少爷你,是不是很想念夫人?” 所以才把她的旧照片放在书桌上,位置显要,一抬眼就能看到。 不止在等着放烟火拿红包的除夕夜,也许在今后的许多年里,许多个独自入眠的夜晚,遇见难过的失望的事情的时候,容程都只能对着那张照片,回忆母亲怀里曾经感受过的暖意。 “还好。” 容程的回答出乎意料,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她走得太早,其实留给我的记忆,并不是很多。” 可…… 苏幼青胸口发闷,一下子想到容芸临终的遗言。 她很爱他,全世界最爱他的人就是她,他怎么可以忘记。 他是不是忘记容芸临终时嘱咐过什么了,如果忘记了,自己要不要主动帮他,想起? “少爷,福伯的手术很成功,医院那边来电话,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聊到过往,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两人相顾无言。 幸好持续时间不长,被容程某位助理的一通电话打破。 听到福伯可以出院,苏幼青精神一振,眼睛发亮,看向正在接电话的容程。 “确定身体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容程倒没什么情绪的波动。 “福伯他老人家保养得好,医生说,有些六十岁的人身体状况都不如他呢。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复健了,那些复健的设施,宅子里都有,也有专门的人辅助,比在医院里康复更好更方便。” 因为容程脚的问题,苏幼青知道,宅子里某个地方放置了许多康复器材,还聘雇了懂这方面的医疗人员,只是容程自己内心抗拒,那些人和物都成了摆设。 这回,刚好给福伯用上了。 “那好。” 确定没问题,容程不再纠结是否出院,又仔细地叮嘱交待了助理几项事,便挂断了电话。 当晚,苏幼青又做了梦。 一开始,她以为身处在容程的梦里,却不知,那只是她自己的梦。 她梦见了梁强,他头破血流,满面灰黑,向她来讨命。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梁强踉跄着爬起来。 苏幼青吓得掉头就跑,可前方一片火海,避无可避,要么向前冲烈焰灼身,要么在原地站着不动等着梁强把她抓住。 犹豫间,梁强一只手抓上她的衣袖。“走开!”苏幼青尖叫大喊,用力甩开他的手。 火海的热退去,被抓住的手松开,迎来的是一室黑暗的寂静。 苏幼青打开床头灯,光着脚下床喝了一杯水,第一次觉得,这座半山宅院的夜晚太过安静沉寂。 接下来依然睡得不怎么安稳,第二天清晨,果不其然眼底青色明显,不得不用粉底遮掩,但黑眼圈可以用化妆遮盖,精神不济造成的反应迟钝太过明显。 让苏幼青惊讶的是,容程在用早餐时,居然亲自给她倒了杯咖啡。 “喝吧!”他将杯子推到身旁的座位前。 我??? 站在容程身后的苏幼青左看右看,餐厅里只有她和容程两人。 “不然呢,从到餐厅,你都打了四次哈欠了。”见苏幼青像个木头一样杵着不动,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苏幼青:…… 不知道容程是不是后脑勺长眼睛,背对她也知道她在干什么。 咖啡是她此时需要的,苏幼青也不客气了,坐下来捧着杯子小口喝。 “昨晚,睡得不好?” 她一落座,容程就看清掩饰在她眼底下极淡的青影,微微蹙眉。 他睡眠不好,因此格外知道睡不好的痛苦。 -- 第81页 “嗯。”苏幼青漫不经心的回答,“做了噩梦。” “梦见了什么?”容程垂眼。 “就是……无厘头的,不怎么记得了。”苏幼青本能的撒了谎。 “哦……”容程拖长了调子,语气不咸不淡的,没有追问,好像对她的梦没什么兴趣。 不过就是个梦嘛……苏幼青乐观地想。 她看了眼窗外一大早就像个大火球一样挂在天上的太阳,光天化日的,梦做完就没事了,没什么好怕的。 梁强却依旧不放过她。 他好像要在她的睡梦里住下来一样。 苏幼青只要睡着后,就会进入一个迷宫样的城堡,不管她怎么绕路,怎么选择不同的门打开,最后总会看见梁强藏在某扇门后,一看到她,就要捉她去和他一起下地狱。 “我没做错,我只是要救人,是你害人在先!” 苏幼青最开始还知道挣扎,和他争辩。 到最后。 ”放过我,放过我……“ 又看到那张血淋淋的脸,带着哭腔的声音已近崩溃。 反复几次后,她竟然开始害怕入睡。 【系统,有没有办法帮助我】苏幼青无奈地求助系统。 【很抱歉,爱莫能助,如果你睡不着我倒是可以帮你,和容程一样,消耗生命值就是】 【那算了,如果我睡着了,又看到他还不如不睡】 苏幼青抓着手臂,坐在床上,困到不行又总在头耷拉垂下的那一瞬睁大眼,努力不让自己睡着。当晨曦微露,天边重新出现一抹红晕时,苏幼青揉着酸胀的眼,几乎要热泪盈眶。 可算是把这夜给熬过去了…… 她发誓她现在最愿意呆的就是有极昼的地方。 眼底下的青色,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已经连化妆都遮盖不住了。 难怪正在此早餐的容程一见她,直接把咖啡壶给推了过来。 ”又没睡好?”他问。 “嗯。”苏幼青有气无力的。 “又做了噩梦?”他又问。 “没错。” 苏幼青晚上不敢睡,白天眼皮子重得撑不起来,看见面前的桌子就想趴过去。 “还是不记得?”容程目光凉凉。 “是的。”苏幼青继续铁齿。 容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与往常一样,吃完早餐,苏幼青推容程去书房办公。 “你去那坐着。” 落座后,他随手指了下最远处的沙发。 苏幼青:??? “今天我要开视频会议,你坐那里不会在镜头里出现。”容程今日出奇的有耐心,还给她解释了一句。 苏幼青听话的坐到了沙发上。 虽然心里也有点小疑惑,往常他开视频会议,可没什么顾忌镜头把她往沙发上赶,甚至还会让她直接在书桌边呆着,偶尔帮点小忙,比如拿东西,扔个骰子什么的。 一坐下,身体就不自觉地向后倒。 这沙发……太太太舒服了。 怎么能这么软,还这么宽敞,如果能躺倒更享受。 苏幼青将手边的抱枕拉入怀里……眼皮子不受控制的阖上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房间里,只听到容程的签字笔偶尔在纸张上划动的刷刷声。他偶尔会停下阅读文件,看一两眼睡得蜷缩成一团的她。 说好的视频会议,却直到中午,都没有开始。 第45章 .第三道阴影 · 两个小时后…… 苏幼青伸了个懒腰, 看清楚头顶的天花板后,才回过神自己在哪。 她愣愣地转头,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都快十二点了……依稀记得, 刚进屋子时还不到十点。 也就是说,打个盹, 一不小心睡了两个小时之久。 两个小时!!! 苏幼青瞳孔震裂。 “我睡着了!”她惊呼出声。 “需要我形容一下你打呼的声音有多大吗?” 容程依旧在看文件, 听见她的话,头都没有抬。 上班时间打瞌睡,不用容程批评, 苏幼青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她不安地站了起来,眨了眨眼睛,讪笑着问, “少爷,那个……视频会议,已经结束了吗?” “开完了。”容程面不改色道。 开完了!!! 就连视频连线都没能把她吵醒,可想而知刚才睡得有多死。 而且容程……他居然允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躲懒,宽宏大量得不似他本人。 苏幼青面上一副乖顺的模样。 ”少爷你,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容程扔掉手中笔,合上文件夹, 黑黝黝的眼在苏幼青身上掠过。 就在苏幼青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以为他会继续揶揄她时,他反而心平气和地问,“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这两天晚上,你到底怎么回事, 大白天的睡得那么死,可不像是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我……” 苏幼青卡了壳,内心陷入交战。 梁强的事情,她的确需要纾解压力,但当对象时容程时,向他倾诉,是不是等于请鬼拿药单? 于是她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下。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已经去世的人,有点睡得不安稳。” “你确定只有一点?”容程嘴角扯出一抹笑。 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苏幼青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 -- 第82页 事实上,也的确被容程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用说明白,容程已经知道,她所谓的噩梦是梦见谁了。 无非就是那个在她口中无心害死的人。 苏幼青来海宁之后发生的事情,容家早就调查清楚了,除了苏家那几个恶心的家人外,没有什么和人起冲突,那么一定是她来此地之前发生的。 天知道原本好端端的,怎么又旧事重提,还做起了噩梦。 若是让他知道其中有什么人从中作梗,容程心里响起警报,将苏幼青突然的变化,和福伯受伤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时间上正好撞在了一起…… 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少爷,十二点了,我推你去餐厅。” 为了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苏幼青主动提议。 容程没有反对,任她将自己带到了餐厅。 整个下午,他都持续了难得的好脾气,吃饭不挑食,没有乱发脾气,甚至没有支使她做一件事,什么都不用她干,在一旁干坐着就行,以至于苏幼青在午饭后,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会小盹,醒来后自责没有坚守岗位。 到了夜晚,例行公事的按摩做完,苏幼青第一次不想离开,生出想容程再留她一会儿的愿望。 比起回房睡着了,看见梁强那张又是烟灰,又是血红的脸,还是容程要赏心悦目得多。他那张像是经过艺术家精心设计刻画过的脸,哪怕发疯,都会疯得格外好看。 苏幼青突然生出个念头,紧张的抿了抿唇。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否让容程勃然大怒。 “少爷,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给您按摩一下别的地方,对身体也有好处的。” “哦,是吗?” 闻言,容程语气淡淡的,倒像是对提议没有什么抵抗情绪。 这给了苏幼青付诸于行动的勇气。 她索性一闭眼,大着胆子道,“少爷,要不你去床上躺着,姿势比较方便。” 容程嘴角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床上?” 苏幼青点点头,“床上,放心吧少爷,我会有分寸的,您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喊停就是。” 容程嘴角依旧挽着笑意。 分寸……她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她守不守那个分寸。 ————— 一开始时,苏幼青并没有从容程的腿上开始按,她想先来个过渡的过程,他会比较容易接受。 慢慢的,从手臂,到手肘,再到腕部关节…… 苏幼青弯身,手上动作不停,逐渐往下。 容程一直眯着眼睛,与往常坐着按摩时没什么不同,似乎十分享受她的服务。 她的手,终于轻轻搭在了容程的小腿上。 容程的大腿其实还有部分知觉,小腿完全没有。但没有知觉,不等于不需要做康复治疗,如果不加以锻炼和按摩,他腿部的肌肉会随着时间慢慢萎缩,变得更加无力。 一分钟后左右后,苏幼青试着加重手上力道。 “你在干什么?” 如她所料,容程会表现出抗拒,突然出声阻止。 苏幼青抬头,正对上容程望着她的眼,他目光犀利,有如实质压迫她停下手上动作。 大脑出现空白,原本怕容程刁难,准备好的解释像断了片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张着嘴,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见容程用一种极其平和的口吻说。 “那里不需要按摩,你坐下,陪我说下话。” 这倒是个新鲜要求。 苏幼青想找个凳子过来,容程却拍了下床边。 “就坐这。” 说着,甚至还努力挪动身体,给她空出更大的地方。 苏幼青犹豫了下,还是依言坐下。 一来,容程一个残疾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二来,这房间里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张能搬动的座椅不是沙发就是躺椅,没有一个不沉重,要搬动恐怕得使出全身解数。 而且她现在哪怕回自己房间,也不见得敢睡觉,不如坐在这里陪容程聊天,还能打发消磨掉一些时间。 “少爷你想聊什么?”苏幼青问。 容程望着她没有杂质的眼,温和地说,“就聊一聊,你来海宁之前的事情吧。” “少爷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有兴趣?”苏幼青惊了。 “单纯聊会而已,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容程淡淡道。 他的目光虽然和语气一样温和,却仿佛能看到人的灵魂里。 苏幼青顿时有点心虚,连忙呼叫系统。 【系统,救命,我可不知道这身体来海宁前经历了什么事情】 好在这回系统还算给力。 脑海中迅速出现几百字,看起来像是苏幼青这个人的人物简介,对于她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进行了简单的介绍。 苏幼青轻咳了一声,迅速打好腹稿,强作镇定,将耳旁碎发拢了拢,“也没什么,就是和我妈一起生活,一直挺平淡的。” “你怎么会想起要去读卫校,护士的工作很辛苦。” “是辛苦,不过挺好找工作的,而且薪水也还算可以。”苏幼青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其实不是原身的想法,系统给的简历不可能这么巨细靡遗,而是她自己想成为一名护士的原因。 -- 第83页 穿到这个世界来以前,她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一到十几岁的年纪,迫不及待的想入社会自食其力,哪怕成绩还算不错,完全考得上大学,依然放弃了读本科的机会。 好在她的回答,和容程所知道的,原身的经历并不违和。 原身的爸爸苏全,当年来到海宁迅速搭上苏沐颜的妈妈,为此不惜和原身妈妈离婚,就是看上了对方家里的势力。原身妈妈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离婚后经济上愈发捉襟见肘,拉扯大原身已经很不易。 所以为了独立当护士,完全说得过去。 “你小时候……过得怎么样?”容程试探的问。 有没有被人欺负过,有没有因为父亲的抛弃,母子两日子过得拮据…… 他想知道,苏幼青噩梦中的那个人,到底出现在她多大年纪。 “还行,妈妈对我挺好的。” 苏幼青微微笑了下,面上云淡风轻。 编造谎言时,越模棱两可越简短越不容易出纰漏。她自动将自己话里的妈妈,替换成福利院里的阿姨,事实上她们的确对她很照顾。 “那你从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容程突然问了个意料外的问题。 第一时间,苏幼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侧过脸。 容程冷白色的皮肤,耳根处隐约泛红。 他微微一怔,缓慢的,清晰的,又换了个问题,“你从前喜欢过什么人没有?” “没有。”苏幼青十分肯定。在福利院的日子,一门心思好好读书,做个乖孩子,哪敢早恋。进了卫校,一有多余的课余时间,都用去做兼职挣生活费,更加没心思谈恋爱。 “那个齐岱川,难道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容程微微蹙眉,对齐岱川这个学弟,更加不待见了。 “哪有!”苏幼青几乎要跳起来。 如果按照书里面的发展,原身的确喜欢齐岱川,而且会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但她现在穿过来了,原身对齐岱川的感情表现得还很隐晦,至少没有主动告白。 既然没有告白,那她才不背这个锅。 苏幼青赶忙否认,“我不过是看在他帮过忙,替我介绍过工作,才对他比较尊重。” “是吗?” 容程表情未置可否,看来对她的解释没有全信。 “是啊。” 苏幼青继续加码,“他喜欢的是苏沐颜,喜欢她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上!” ”这倒是。“ 容程垂下眼睛,像是终于接受了她的说法。 第46章 .第三道阴影 · “你呢, 少爷,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 为了阻止容程在原身的过去上继续追根究底,苏幼青只好礼尚往来, 将他问过的问题,再丢还回去。 据她所知, 原书基本等于一本无cp文, 男主的感情线极少。 但书只是书,落到细节处,也许只是写得没有那么详尽, 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十几岁的时候,谁还没个情窦初开什么的…… 苏幼青虽然没有在现实里喜欢过什么男孩子,但是遇到好看的爱豆,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容程这样的, 哪怕是个疯逼,长相、家世都太过优渥,对他有想法的肯定不少。 他就没有个什么……心动的时候? 苏幼青暗戳戳等着吃瓜。 没想到容程否定得斩钉截铁。 干脆利落,两个字。 “没有。” 看见苏幼青投来疑惑目光,他没好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还把“以前”两个字, 咬得特别重。 苏幼青脸上表情肉眼可见地写上了问号。 “很奇怪?” 容程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曾经有人说,如果没有容家的光环,没有人会真心喜欢我,没有人会愿意和我交朋友。” ………… “所以,我为什么要把感情浪费在无聊虚假的事情上。” 苏幼青沉默了。 她想她也许知道, 说出这么过份的话的人是谁。 在容家,除了陈晋生这个杀千刀的, 谁敢这么和容程说话。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孤独,没有人天生就是个疯逼变态,容程最后的黑化,某些人的推波助澜起到很大作用。 小小只的容程,分明还是个挺懂礼貌,聪明又可爱的小孩子。 苏幼青突然觉得很不爽,有种自家种的大白菜,被别家猪拱坏的愤怒,虽然那头猪是自家大白菜血缘上的亲人。 愤怒之下,她打抱不平说,“少爷,这么对你说话的人,一定是个混蛋,你不要相信他说的,那都是些该扔进垃圾桶的胡话!” “嗯~的确是个混蛋,他说的话,应该和他的人一起,通通扔进垃圾桶。” 看着面前的她,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目光中的愤怒不似作伪。容程嘴角的嘲讽消散,渐渐圆融成真实的淡笑。 有她替他生气,他好像已经不那么在乎,那个人那样说过了。 不管那个人说的对或者不对,他都没有那么在乎了。 “还有,谈恋爱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幼青心念一动,她想此时此刻,有机会提醒容程一些可能已经忘却的记忆。 比如……她闭上眼,不敢看容程的眼睛,怕念出来时出现破绽。 -- 第84页 “人和人之间的友爱,是很美好的,爱,是人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勇气。” 容芸离世前,最希望容程记住的。 不要被恨蒙蔽了眼睛,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爱依然会给予勇气。 显然,长大后的容程忘却了。 或者,他没有忘,只是不愿意再相信罢了。 “你……” 如果说先前苏幼青的反应让容程心里有淡淡欢喜,那么此时,便是五味杂成的惊讶了。 多么相似的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口里说出来。 是巧合吗? 还是注定!!! 容程嘴角弧度忍不住上翘,心底里生出一种,暖融融,膨胀起来,又容易一碰就碎的情绪。 他好不容易才将翻滚的波澜给压了下去,定神看将头侧过来的苏幼青,两个人的眼神正好撞上。 “看着我的眼睛。“他说。 苏幼青下意识依言看去。 “你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吗?”他轻声问。 刻意压低放软的声音,极有磁性,苏幼青俯首侧耳,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容程笑了起来。 苏幼青愣了。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她不止一次看他笑过,但这次的笑,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很纯粹,像是卸下了层层面具后,那种最自然的真实。 因为真实,所以动人。 全世界换你微笑。 苏幼青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 她发誓,如果容程肯多这么笑一笑,不需要什么家世,也有的是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真心实意的喜欢上他。 “你是不是很困,很想睡觉。” 容程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语。 “嗯。”苏幼青嘟囔了声。 积攒了几天的困倦,突然像排山倒海一样,压得她眼皮子抬不起来。 容程的笑容,容程的声音,像是有某种磁吸力,将她仅有的一点清明都吸收殆尽,意识浑浑噩噩中,只剩下阖上眼皮后的黑暗。 “睡吧,你该休息了。”容程轻叹了一声。 苏幼青像个听话的娃娃,头一沉,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一室寂静。 空气里有清浅的香,隐隐约约浮动。 是安神香,因为长期失眠,容程房里的香是特制的,还加了特殊药物。 从前负责给他看病的心理医生龚启扬,来容宅给他催眠治疗时,就会点这种香。 作为被催眠的对象,容程极为没有安全感,不到实在不得已,不会同意配合,所以安神香还剩了不少。 看到苏幼青连连做噩梦的状况,他突然想试一试。 于是依葫芦画瓢,按照龚启扬平日的作派,模仿他说话的语气。 没想到,这半吊子的催眠术,居然一次性成功了。 该说她太困,还是他太有天赋? 容程的视线在苏幼青熟睡的睡颜上停留。 睡觉应该要关灯,可是他舍不得……没有光线的房间,就看不清她的脸了。 良久,他靠两只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伸出胳膊,艰难地将苏幼青侧斜在枕头上的身体,在床上拉放平,又盖上毯子。 在办完这一切后,容程又悻悻然沮丧了。 他瞄了一眼挤在床边的苏幼青。 依然不算是个舒服的姿势,如果睡相不够好的话,也许半夜里会滚到地毯上去。 但,他一个残废,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将她抱起来绝不可能。 容程自嘲地摇了摇头,终于伸出胳膊,将床头的开关按下。 或许黑暗,才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 一夜无梦。 苏幼青终于睡了个好觉。 到了生物钟清醒的点,她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伸了个懒腰,这一伸不要紧,触到温热的身体后,手感不对。 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 原本还要在床上翻身,再打个滚的,这下滚不打了,立马从睡眼朦胧中抽离,睁开眼。 看清楚躺在旁边的睡美人,到底是谁后,吓得一个轱辘坐起来,舌头打结,“少……少……少爷。” 容程眼睛睁开一条缝。 因为不是自然醒,扶了扶额头。 周身散发出低气压,“好吵……” 苏幼青依旧处在震惊中,舌头捋不直,“少爷,你……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你的床上?” 容程投来凉凉一眼,成功地让苏幼青认清现实,她到底在谁的房间。 视线所及,论面积,论装饰豪华程度,绝不是她那间客房可以比拟的。 如果她是在容程的房间里,那么代表着…… 苏幼青要裂开了。 她现在躺着的床,也是容程的。 她在容程的床上睡了一觉! 这比做一晚的噩梦还要恐怖!!! 苏幼青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容程,想在他脸上看到情绪的痕迹,生怕他和她计较昨晚睡在他床上这回事。 同时,又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到底是怎么回事,记忆却淡薄得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片段。 她在和容程聊天,聊到感情问题。 也许是因为前两天没睡好,人精神疲乏,她不争气的犯困了。 -- 第85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画面断片。 怎么能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 苏幼青的脸,迅速红得像是发高烧,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赶忙道歉,“少爷,对不起,昨天夜里打扰了。” 容程面上没什么表情。 苏幼青抱着毯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少爷,你为什么不把我喊起来。” “我喊了,你没反应。而且我看你睡得挺香,打鼾的声音也挺催眠的,就干脆大发慈悲,让你继续睡下去了。”容程语气淡淡的。 这个……苏幼青脸红得更厉害了。 昨天下午打盹的时候容程也说她打鼾,难道她的鼾声真的那么大…… “啊,苏小姐您也在,我是不是来早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后,又迅速的关上。 快得苏幼青侧过头后,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刚才进来,一脸懵逼。 望着发呆的苏幼青,容程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是刘嫂,她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来我房间里做整理。” 苏幼青第一时间还没消化容程话里的信息。 等她离开容程床后,才后知后觉刚才刘嫂为什么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她是在容程的床上,床上! 又是这个时间点。 刘嫂一定误解,昨天晚上,她和容程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苏幼青一张小脸,青青白白变换得厉害,一会儿像笑,一会儿像哭。 她满脑子都是:这得怎么解释,才能解释得清楚。 宅子里流传最快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八卦。 不想去员工餐厅吃早餐了,也不想去花园里散步了,指不定会被人用异样的眼睛看。 她捂住脸,哀叹自己无辜失去的清白。 “你很懊恼?”容程缓缓开口。 刘嫂会进来,会看到两人在一张床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极有可能。 甚至连刚才被吵醒的不耐烦,也是故意作出来的。 他其实早就醒来了,比她还要早。 他就是想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惊讶,害羞,还有现在被人撞破的懊恼。 原来和他在一起,被人知道了,她会如此介意。 情绪来回翻滚,容程压下心中波澜,声音有些发紧,“你要是怕宅子里的人乱传,我现在派人把刘嫂找过来。” “也没有。” 苏幼青硬着头皮否认,其实是怕刘嫂已经传了出去,被容程知道了处罚,反而害得她在容宅里不好做人。 “我是怕少爷你的光辉形象,被我拖累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容程被她的理由取悦了,愈发的和颜悦色。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的。” 第47章 .第三道阴影 · 果然, 消一天,苏幼青在容程房里过了夜的消息,就在宅子里传了个遍。 刘嫂一退出来, 就跑去了厨房,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吓死我了, 刚刚去少爷房间打扫卫生,门一开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厨房里的几人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催促她要卖关子, 快点揭晓答案。 “我一抬头,就看见苏小姐和少爷一起。” “很奇怪吗,苏小姐是少爷的特护,在一起是理所当热的吗, 难道是两人正在做什么?”有人问。 刘嫂露出神秘笑容,“做了什么我没有看到,过两人……正都在一张床上。” “啊!!!” 闻者纷纷惊掉下巴。 流言蜚语,总是通过各种途径,方式, 传播得快。一整日,粉红色泡泡在容宅的各个角落满天飞, 越来越精彩,越来越邪乎。 “你知道吗,少爷的特护苏小姐,和少爷他昨晚……” “奇怪,到容宅这么多年, 少爷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你看有他对谁那么好声好气过, 走哪里都带着。” “苏小姐她,成了少爷的正式女友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少爷打算和苏小姐订婚了,连太太当年的首饰都送给她了。” ………… 得亏是苏幼青没亲耳听到,要是听见了,说定就要后悔,没答应让容程一早就下令封刘嫂的口,哪怕已经有几个人知道了,至少会传得这么离谱。 入夜后,她坐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她,锁骨上多了一颗玉坠。 是容程拿给她的,长命锁状,质地温润细腻,银包边,虽小巧但精致可爱。 苏幼青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合眼缘。 但东西是容芸的,她知道这对容程意味着什么。 “少爷,我能收。” 意外她的拒绝,容程垂眸,将装玉坠的丝绒盒子,又重新推了回去。 “银辟邪,玉养人,和田玉亦可以辟邪,这个坠子开过光,你最近睡好,试试戴着压惊,看有没有效果。就本身价值而言,它并是很值钱,用太在意。” 苏幼青犹豫了。 接连做噩梦,使她相信,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有魍魉魍魉的存在。 就在犹豫的瞬间,容程亲自上手,替她做了决定。他将玉坠拿了出来,从一根极细的白金链子中穿过,想替坐在他身旁的她戴上。 略带粗糙的指头,擦过脖颈间敏感的皮肤。 仿若有电流窜过,苏幼青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向后退。 -- 第86页 “我自己来。”她捂住脖子说。 “收下吧。”容程手收了回去,目光很深,又看出波澜。 远处的容宅其它人,正悄摸摸观察两人的动静。 虽支起耳朵,也听清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少爷给戴项链的动作,少爷送出去东西,他们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结合两人昨夜打得火热,一起过夜的传闻。 所有人自动在脑海里补出一场爱情偶像剧。 少爷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 容宅是是,快要办喜事了。 小少爷是是,也快要出生了…… 苏小姐厉害! 为苏小姐鼓掌!! 一干人等,瞪大眼睛,对苏幼青肃然起敬。 ———————— 那就,试试吧…… 苏幼青在入睡前,选择摘下玉坠。 她心想,也许真的有用也一定! 在通过梦境回到容程过去前,据书中记载,容芸的遗物早在一场大火中灭失,还丢了很多珠宝首饰,因此容程才那么依饶的,一定要在拍卖会上,将容芸曾经戴过的一条珍珠项链拍下,因此还得罪了市长夫人。 现在这块玉坠出现,提醒了苏幼青,也许她任务四的完成,仅仅因为从火场中带出来那个相框。更因为,她阻止了梁强打晕徐崇瑞父亲,甚至间接导致梁强丧命于火海。 那么,那些原本丢失的珠宝,应该还留在了保险箱里,没有丢失,现在依然在容程手上。 所以她现在戴的这块玉坠,其实是她保护下来的。 迷迷糊糊睡着前,苏幼青手指摩挲着玉坠,几日里一到夜晚就心浮气躁的状况,在指间温润光滑的触感中,居然得到了缓解。 梦里,没有梁强。 她再次进入了容程的过去。 ———————— 被烧过的容宅,就像一副精美绝伦的画卷,中间突兀的残缺了一大块。 熏黑的墙壁,毁坏的植物,没有玻璃窗只剩下空架子的房屋,让这座百年老宅,整体上的观感从精致厚重,变成了破败凋残。 回想起几日前火场里面发生的事情,苏啾恃洸幼青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迈开腿,缓慢步入进入了主宅。 先去了容程的房间,夜晚八九点,小屁孩在里面,也知道哪里去了。 寻到容程,她仔细斟酌了一下,决定去陈晋生那看看,他的书房离起火点远,应该没有被波及。 果其然,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亮。 苏幼青透过门缝,看见陈晋生和福伯两人都在里面,陈晋生的脸色极其难看,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正在对峙。 苏幼青侧过身,将门缝开得更大,挤进了房间。 里面的人,都没感觉到动静。 她听见陈晋生说。 “福伯,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梁强自己心怀歹意,进来放火盗窃,是你没管好家里,才让他钻了空子,导致损失严重,怎么问到我头上了。” “先生,火灾的事情,我的确有疏失,让他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大晚上的还有机会进来。但就算他能进来,他怎么会有夫人房间的钥匙,怎么会知道装夫人那些首饰的保险箱,藏在衣柜的暗格里。” “你想暗示些什么?”陈晋生怒目圆睁。 “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先生前一段时间,是还想借那些首饰出去作抵押,好用来贷款买地。” 福伯向来在主人家面前低下的头,这回抬了起来,目光直视已然要暴走的陈晋生,仿佛想在对方的气急败坏中,寻找到什么破绽。 “你是想说,这事情和我有关,我指使的。我自己放火烧自己家,我疯了吗,你有证据?” 陈晋生咬着后槽牙,继续威胁道,“要忘记你的脚,怎么,好了几天又忘了疼?” “这个就知道了,过据警察那边说,梁强的家人反应,前些日子梁强和先生您有联系,说您会给笔钱给他,今后生计用愁了。他们好直接找您,就想要我来问问,您为什么要给梁强钱。” “原来就是这个……” 陈晋生神色稍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的回答,“还是因为那条狗,你可能也知道,那条狗其实是我要他丢出去的,他被辞退,等于是替我背了黑锅,所以给他一些经济上的补偿,也算合情合理。” 他的解释,一时之间,听起来没什么破绽。 但细想,却有很多合理。 比如被辞退的经济补偿,金额可会大到一家人以后生活无忧。 比如,依然无法解释他怎么知道保险箱在哪,怎么身上有夫人房里的钥匙。 可是,要指控他,怀疑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对妻子的遗物,对孩子的财产心怀轨,没有证据,太难太难了。 福伯沉默半晌,木然告了退。 他一离开,陈晋生就露了馅。 他恨恨地将眼镜取下,一边用眼镜布擦拭镜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死的,怎么没把他烧死。” 重新戴上眼镜后,又说,“那个梁强,真是没用的,做啥啥行,早知道找他了。” 真的是他! 苏幼青恍然大悟。 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遏制的怒气。 这还是个人吗? 这算是父亲吗? -- 第87页 他让人放的火,又是夜晚,他可曾想过,容程的卧室离容芸的也远,一小心可能被波及。 就为了那些首饰,就因为利欲熏心,他在乎这个宅子被毁,在乎容程的安全,更在乎像福伯这样的员工是否会逃生及,命丧火场。 苏幼青视线在陈晋生身后的书架上掠过,真可惜,上面没什么花瓶类的大件物品,能推倒砸他个头破血流。 只好玩玩开灯关灯的鬼故事游戏了…… 苏幼青垫着脚尖,走到门口处,按下了开关。 明亮的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 陈晋生疑惑道,“停电了?” 话音刚落,灯亮了。 等他的眼睛适应光亮,又听见啪嗒一声轻响,重新陷入黑暗。 苏幼青嘴角上扬,手指按个停。 开!关!开!关!开!关! 反复几遭后,成功地让陈晋生前一段时间的记忆重新勾起,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坐立安。 这宅子有鬼,有鬼! 天怕地怕,平生最怕鬼!! 陈晋生被唬得夺门而逃。 苏幼青遗憾地缩了缩肩膀。 胆小鬼! 她还想玩一会,比如向他脖子后面吹气,让他更毛骨悚然的,怎么就跑了呢!! 乐着乐着,熟悉的漩涡感传来,苏幼青眼前一黑。她以为系统要将她带到别处去。却成想,这一次,真的只是带她来看一看,并没有转换场景。 【我想,也许你知道事情的缘由后,内疚感就会那么深了】 在她陷入沉睡后,系统自言自语。 ———— 清晨。 天边出现红晕,金色的曙光驱散山间的雾霭。 苏幼青拉开窗帘,手指如昨晚睡着前一般,摩挲着锁骨间的小玉坠。 好像,真如容程所说,这玉能辟邪。 她醒来后,如释重负,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惶恐安。 没有做噩梦。 她想通了,梁强是罪有应得。 她只是让坏人的阴谋诡计没得逞罢了。 相比好人无辜受难,那还是让坏人去死一死比较合适。 正在打理植物的花匠看见从窗口探出头的她,友好的挥了挥手。 苏幼青同样向他挥了挥手。 花园里,火红色的玫瑰花开得热烈,和青草一样在喷水系统启动后挂上了晶莹的水珠,朝气蓬勃。 她想她应该喜欢,而是难过这个被她改变后的世界, 因为有一些事物,本就是向死而生的。 第48章 .第四道阴影 · 一辆黑色商务车, 缓缓从山脚驶来。 负责看大门的门卫,放行后拿起对讲机。 “福伯回来了,快去通知少爷。” 几分钟后, 容程书房的门被叩响,一人躬身进来。 “少爷, 福伯已经出院, 快到大门口了。” 苏幼青抬头一看。 这来报信的,不是徐崇瑞是谁。 看来,因为父亲和福伯交好的关系, 他依然得到了暂替福伯主事的机会。 容程面色如常,就在苏幼青以为他要将手上的公事处理完,再去看望福伯时。 他却果断将视频电话中断,用一句简短的‘明日里再讨论”打发了下属。 他侧过脸问, “你想去看看他?” 苏幼青:……会都不开了,应该是你自己急着想去探望吧! 嘴上只能毕恭毕敬的承认,“是的,好久没看到他老人家,怪惦记的, 也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应该不错,手术完之后几天, 已经尝试下地走了几步,在家里多做康复应该会好得快。“容程嘴角上扬。 苏幼青推着他出了书房,徐崇瑞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出了大厅口正好遇上。 “少爷。”福伯喊道。 “气色还不错。” 容程很自然地握上福伯手。 “拖少爷的福,给我找的主刀医生都是最好的。” “应该的。” 容程又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两个坐轮椅的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宛若一对病友。 苏幼青忍俊不禁,微笑着说, “这里有风,我们先进去。 她推着容程,徐崇瑞推着福伯,一起往福伯的房间去。 在苏幼青开口的瞬间,福伯的视线从容程身上移到她身上,昏黄的老眼蓦地亮了亮。 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了,“苏小姐,最近我不在家,照顾少爷,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幼青嘴角挽着笑意, 容程从鼻子里轻轻哼了声,“确实不辛苦,一天到晚的,不是打瞌睡,就是找不见人,比福伯你在时,还要不务正业。” “可我看少爷你的样子,不像是对她的工作不满意啊!”福伯笑出声。 容程…… 他撇开眼,没否定福伯的打趣。 几人将福伯送到房后,本来应该都离开,让福伯好好休息,福伯却说,“少爷,我很久没见苏小姐,想和她聊聊天,让她在房里再多陪我几分钟吧。 容程看看一老一小两人,直觉有异,又看不出端倪。 终究还是遂了福伯的意,让苏幼青留在了房里。 “苏小姐。” 容程走后,福伯唤了声。 “什么事?” -- 第88页 苏幼青低下头,替他将床上的被角掖好。 “崇瑞的事情,我替他向道个歉,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他不知道你对少爷的特殊性,导致他做错了事。” 初见福伯的喜悦,因为福伯的话沉了下去。 苏幼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如果是别的人,得罪了她,福伯亲自缓颊,她肯定就此揭过。 但徐崇瑞是个两面三刀的,哪怕这次没得到重用,以后上了位,还是有可能对容程做出背叛的事情,她不能不介意。 自动将福伯话里的特殊性理解成特护,苏幼青语气恭顺,态度坚决。 “福伯,我觉得……他知道,或者不知道我是少爷的特护,支使我去拔草,差别不大。我倒没什么,宅子里面忙的时候偶尔帮个手,我不会不愿意,但是他打乱了大家做事的节奏,将原本的各司其职搞得混乱极了,还没由头的,把大家的休假都给取消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管理的水平很有问题,需要多磨练,和福伯您治家的水平比起来,天差地别。“ “是吗……你不讲,我真还不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具体做了些什么。” 福伯面色严肃,声音顿了顿,恳切地说,“我找人具体问一问,要是他真的不能胜任,我也不会再在少爷面前推荐他。” 他在医院里静养为主,苏幼青拔草的事,徐崇瑞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可能因为这样,少爷对自己有些不满,要他帮忙说些好话。 没想到这小子,说话避重就轻,差一点把他也绕了进去。 不是个靠谱的!!! 还没问别的人,福伯在心里已经给徐崇瑞记了一大过。 他单独将苏幼青留下,其实是为了别的事情。 视线移到苏幼青脖子上戴的玉坠,仿佛透过时空,看到当年某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吃吃笑着追在他身后,要他抱抱举高高。 “苏小姐,这个玉坠,有点眼熟,是少爷送给你的吧。”他笑眯眯地说。 “是啊。” 苏幼青捏起玉坠,低下头看玉坠,“我最近总是做噩梦,少爷说这个玉坠可以辟邪,要我带着收惊。” “你可知这玉坠原来是谁的?”他又问。 “是……容夫人的,”苏幼青不好意思地问,“是不是很贵,我也觉得太过珍贵了,不做噩梦了就该还回去。” “不贵,不贵,就是个小玩意,当年还是我去寺庙里找大师开的光,所以觉得亲切。少爷既然送给你,就戴着吧,你皮肤好,戴着挺好看的。”福伯笑得像个和气的弥勒佛。 他心里想着:苏小姐,你搞错了,这颗玉坠的价值,压根就不是钱不钱的。 容家钱多得花不完,但容芸的遗物,在当年大火后,剩下的极为有限,每一样对少爷都弥足珍贵。他送自己母亲的遗物给一个女孩子,哪里是为了帮她压惊,分明是有别的含义。只是看苏小姐这糊里糊涂的样子,两个人的窗户纸还没捅破。 他要不要帮少爷一把? 想及此,福伯收敛住笑容,面色严肃地说,“苏小姐,我避开少爷,喊你留下单独说话,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过陈文原这个名字。” “有点印象。”苏幼青恍恍惚惚记得,好像在书上哪里看过。 她迅速在记忆里搜寻,终于想起来。 陈文原,不就是陈晋生的私生子吗? 脑海中警铃大作……相比徐崇瑞,这位算数一数二的反派,专门和容程作对。 他要出现了? 他要出现了!!! 苏幼青如临大敌。 “他其实是少爷同父异母的兄弟,前几年一直在国外,混得不错,成了驰名世界的青年钢琴家,人称海宁之光。我收到消息,他最近要回海宁办音乐会。” 虽然嘴里说着对方是“海宁之光”,福伯面上的嫌弃毫不掩饰,好像这个人,只要一谈起来,都会让他觉得恶心。 “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幼青沉眉敛目,她知道,随着陈文原的到来,新一轮的任务也许就要来了。 “多陪陪少爷吧,少爷的精神状况才有些起色,我怕这家伙回来,又刺激了他。”福伯目光里带着沉甸甸的请求。 “好。”苏幼青答应得心甘情愿。 容程的命就是她的命,一切危及到他好好做人的,她义不容辞。 —————— 福伯的归来,意味着容宅这一阵子因徐崇瑞造成的混乱,即将结束。 哪怕不明说,大家面上的喜色肉眼可见。 “真正主事的回来了,称霸的猴子这下不敢耍威风了。” “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拿不定主意,还是去问福伯吧。他老人家虽然腿脚不方便,心里比那位要清楚得多。” 一时间,徐崇瑞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哪怕心里恨得不行,在福伯将他找去臭骂一顿后,为了将来的前程,也不得不被按头道歉。 他在餐厅里,对着所有用餐的员工,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大家了,前些日子是我考虑不周,害得大家都受了委屈。” ………… 还特地在入夜后,找到苏幼青房,给她单独道歉。 “对不起,苏小姐我……” 没等他说完,苏幼青摆摆手,打发他快走,“一场误会,没关系的,说清楚就好了。” -- 第89页 她忙着呢,没功夫和这家伙虚与委蛇。等福伯腿脚好利索了,她得想个办法,让这家伙快点从容宅消失。 房门在徐崇瑞的错愕中迅速合上,苏幼青爬上/床,继续在平板电脑上查阅“陈文原”的信息。 打开微博。 好家伙,足足有两千万的粉丝。 一张自拍照片,数万点赞和转发,下面评论一水的“好帅好帅,就是我心里的王子”,或者“啊……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 看来是女粉居多。 平心而论,陈文原的确生了副好皮相。 他的面容和陈晋生有几分相似,薄唇高鼻,轮廓英气,再合上钢琴王子的美好光环,内外兼优,能收获大片好口碑,得到路人好感一点都不意外。 但,苏幼青对某些人说他容貌惊艳绝伦的说法,颇不以为然。 见惯了容程那张脸,再看陈文原,就好比照片的原图和精修,一个高级得无可挑剔,一个就是普通的好看而已,不放在一起还好,一旦比较起来,就是云泥。 但麻烦的事,这个陈文原不是无名之辈,已经在国际上有了知名度,又有上千万的粉丝做他后盾,一旦和容程起了什么冲突,只要在网上说几句话,就有数不清的人为他打抱不平。 在舆论上,一个在海宁城里被许多人心怀怨恨的容程,对上他,毫无优势。 果然是个劲敌! 苏幼青握紧拳头,皮绷紧。 根据书里面的内容,陈文原不会一个人回来,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疯女人。 这个疯女人,家族背景强大,也是个学艺术的,在国外对陈文原一见钟情,缠得他不胜其烦,却又在其家族背景的威胁下,不得不当了她的情人。 陈文原的盘算是,你喜欢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嘛,我找张更好看的,看你到时候会不会见异思迁。 他回海宁,哪里为了造福家乡人民,开音乐会的。 分明是回来甩锅的!!! 第49章 .第四道阴影 · 几日后。 海宁城里, 刮起了一股“钢琴王子”的旋风。 陈文原要归来的消息,经他的微博确认,在互联网上像颗石子, 激起城中粉丝层层波心。 许多人早早的开始打听消息,他是否会举办音乐会。 里面有古典音乐的爱好者, 也有纯粹的颜粉, 他们都希望陈文原作为“海宁之光”,这次回来能多见见粉丝。 甚至在他归来的当天,有媒体蹲守在机场接机, 进行sng连线,现场直播采访。 一家地方小电台,网上同时在线收看的人数,居然达到了数十万, 创下历史最高记录,足见陈文原的受欢迎程度。 墨镜遮面,一身白色休闲装的陈文原,在记者的追访下,面带微笑, 态度友好,完全不摆架子。 “陈先生, 众所周知,您已经定居f国生活,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的恩师许老,他快九十岁了,他希望能在今年, 办一场他自己作品的音乐会,我会在这场音乐会中, 进行钢琴独奏的表演。” “不会有您自己的专场音乐会吗?”记者有些失望的问。 “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陈文原抿唇而笑,眼里的笑意溢出。 采访记者顿时变成星星眼,对他的好感度愈发直线上升。 “您会在海宁停留多久?”记者又问。 “暂定一个月左右吧,我还有家人在海宁,很久没见了,希望能多陪一陪。” “冒昧的问一下,虽然大家都知道陈先生您是海宁人,可是对您的家庭知之甚少,今天方便介绍一下吗?” 陈文原正在行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摘下墨镜,正对镜头,神色比刚才严肃,仿佛在透过镜头,对某人发出正式的宣告,甚至是警告。 “大家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我不会刻意隐瞒。” 说完,一台保姆车正好缓缓行驶而来,停在旁边。 陈文原说了声“抱歉”,结束采访,和助理一起上了车。 才上车,助理埋头看了眼手机,忧心忡忡地对陈文原说。 “先生,我已经收到安娜的讯息了,她说她今晚会坐私人飞机赶过来,还要我问你,为什么关掉手机,不接她的电话。” 这个疯女人……一天的清静日子都不给他…… 陈文原厌恶地推开助理递过来的手机,语气十分不耐烦,“我在坐飞机,开什么手机,而且手机已经没电了。她再联系你的话,你就说我太累已经睡着,明天醒来会回电话。” “可是安娜说,您要是不立刻打电话给她的话,要小心……小心……” 怯懦地看着陈文原阴沉的脸色,助理顶住压力,选择把话说完,“小心你的手指,可能会有什么不测。” 弹钢琴的人,怎么能忍受手受伤! 刚才被推开的手机,被重新夺了回去。 陈文原怒瞪了助理一眼,按动屏幕上的数字键。 在电话接通的瞬间,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仿若刚才溢于言表的的厌倦、怒火,只是旁观者的一场幻觉。 “亲爱的,我才刚到,飞机上不能开手机,所以没有接到你电话,你别生气。” ………… “你今天晚上就过来嘛,太好了,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一段时间了。” -- 第90页 ………… “酒店?不不不,就住我家好了,你还没有去过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有没有兴趣?” …… 轻言细语,温情款款,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有的对话。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这两位的相爱相杀,逢场作戏,他早已见怪不怪,只希望在夹缝中不被波及,别做了炮灰。 从他当陈文原助理的那天开始,他就发现了,陈文原之所以能成为国际知名青年钢琴家,幕后最大的推手,就是安娜。 难怪前任助理离开时,对他的忠告是——宁可得罪陈文原,不可以得罪安娜。 得罪陈文原,大不了丢掉一份薪资优渥的工作,得罪了安娜,那可能会送命。 ———————— 两日后,容宅,观景台。 福伯坐着轮椅,和容程一起从高处眺望远处山景。 他有些忧心自家少爷的精神状况。 陈文原回来的消息,经过媒体报道后,在城中算大新闻,瞒是不可能瞒住的。 所以他选择早些说,让少爷有个心理准备。 容程听到后,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了几下,“原来许老师今年九十岁生日,他是他的高徒,老师办音乐会,他回来捧个场,也是应该。” “少爷,他这次回来,会不会有所企图?”福伯揣测道。 容程目光淡漠,“海宁城又不加盖子,他想回来,自然回得来,总不可能指望他一直在国外,不回来处理这边的财产。” “少爷的意思是,他是回来要钱的?” 从容程的话里,福伯品出了不同寻常的讯号。 “不然呢,许老的音乐会,不过是给他一个时机罢了。再者,他可能觉得,这两年他在国际上混出了些名声,我要对他出手,多多少少会顾忌公众影响。” “他能有机会冒出头,还不是先生当年偏心,少爷放弃学钢琴,让他成了许老的关门弟子,被推荐去洛克音乐学院。” 一遇到陈文原的事情,就连向来沉稳的福伯都不能淡定。 容程抬手,眉头微挑,“放弃就放弃了,不过是我不要的,不用再纠结。” 福伯依旧忧心忡忡,“可……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静观其变。” 容程看着远处岿然不动的山岭,苍白的唇角浮上嘲讽,“一个跳梁小丑而已,他爸是,他也是,在海宁城里,容家是座大山,他们不过是在山里寻宝的强盗罢了。” 这话说得,好像陈晋生,和他只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完全没有把他当父亲在看。 一直陪伴在两人身后的苏幼青,眼底出现异色。 因为系统突然提醒她:【新的任务已触发】 两行红字浮现在眼前。 任务五:阻止陈文原成为许恩的关门弟子,任务成功,生命延长六个月,失败,扣除三个月。 —————— 苏幼青能理解,为什么系统会发布这个任务。 容程与陈文原,在海宁人的心中,一个像光,一个是暗。 一个受人喜爱到被称为“海宁之光”,一个被唾弃成海宁城里的“万恶之源”。 从福伯的三言两语里,她大致可以猜测到,如果陈文原没有成为许恩的关门弟子,那么他在音乐上的造诣,一定没有现在高。 失去了“钢琴王子”的光环,他的人格魅力就会减色不少,拥护和支持他的人相应就会减少。 结论:削弱敌人就是壮大自己。 苏幼青决定在进入梦境前,先找福伯聊天,看是否能套出更多过去的细节。 她独自一人,特地避开容程,在入夜后去找福伯。 “福伯。” “怎么,苏小姐,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是少爷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少爷看着心情还好,我找您,是想问些事情。” “什么事?” “就是……有关于陈文原的。” 一听到陈文原的名字,福伯脸上出现欣慰之色。 他觉得,自己的算盘是打对了。 看来苏小姐的确对少爷很上心,他嘱托一句,她就跟进。 “苏小姐请问。”福伯点了点头。 苏幼青开门见山,“那个陈文原,和少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福伯你今天说,是因为少爷放弃学琴的原因,他才能成为许老的关门弟子。” “你可知道,其实少爷弹钢琴的天赋,一点都不比那个私生子差。” “我从来没有见过少爷弹琴。”苏幼青愣了。 容程弹钢琴……好像书里面,从来没有描写过。 何止没有描写过弹琴,他在生活上有什么爱好,几乎通通没有写过,好像他这个主角的所有人生,都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作为一个纸片人,彻底贯彻了美强惨的路线。 苏幼青暗暗为容程抱不平。 “他像小姐,音乐天赋高,许老原本是海宁城里最有知名度的音乐家,教过小姐,因此才愿意收下少爷。不过容家人不靠这个,所以不会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培养兴趣爱好上,他首先得在商业上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其次才考虑到个人的偏好。” 讲到这,福伯神色黯然,“如果不是因为先生他当年太过偏心,少爷不会从喜欢,到厌恶弹钢琴,那个陈文原,打着陪练的名头和少爷一起学琴,在少爷放弃学琴后,才被许老肯定收下。” -- 第91页 苏幼青恍然大悟。 她似乎抓到了任务的关键。 事情发生的顺序是这样的。 容程放弃学琴,陈文原成为许老弟子。 那么如果容程不放弃,一直学了下去,许老还会不会收下陈文原还是个未知数。 “福伯,要是当年少爷没有放弃学钢琴就好了。” “是啊,”福伯感慨道,“如果夫人在,他肯定不会,都是先生闹的。” 陈晋生? 苏幼青忽然意识到,她一直有些问题没有答案。 陈晋生这个人,现在在哪,是否还活着? 容宅里的人都挺八卦,但唯独从来没有八卦过他这个在宅子曾经举足轻重的人。 就好像,大家口径一致,抹灭了他的存在。 既然福伯人在面前,想必他很清楚。 苏幼青问出心头的疑惑,“福伯,少爷他父亲,现在过得怎么样?” 福伯突然从喉间爆发出剧烈的咳嗽,他捂住嘴,避开了苏幼青的视线,缓和了一阵,才低声说,“他这样的人,若是过得好,那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苏幼青还想问下去,却听见福伯说。 “陈文原那小子,在机场里讲的,也不算错。大家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苏小姐,你就等一段时间,也许不用我说,你自己就能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的预收文,小天使们可否收藏一下,依然是慢节奏温馨文,真的很想要个鞭腿,还从来没有感受过欢颜的鞭腿。 第50章 .第四道阴影 · 福伯越是如此说, 苏幼青对陈晋生的下落,就愈是好奇。 书中,陈文原曾经在后期, 指控容程害死了自己亲生父亲,却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和情形。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苏幼青蓦地想起, 前些日子, 她因为对梁强的死心怀愧疚,失魂落魄之时,容程在她跟前满不在乎地说着, 他也那么干过。 他!干!过! 难道他说的那个人是陈晋生? 这个答案,她迟早都会找到。 夜深,万籁俱寂。 正常人都该睡得昏天暗地。 但人家睡觉是休息,苏幼青看了眼周遭的环境, 无奈叹了口气,她睡觉依旧在打工。 白天挣钱,晚上挣命,怎一个酸爽了得! 福伯给她订的工资高吗? 不高,一点都不高, 她所做的事情,是灵魂的工程师, 是救人于水火。 一份钱两份工,比996还要劳模!! 眼前一座三层高的白色别墅,楼前的花园不算大,胜在精致漂亮,处处都看得出用心打点的痕迹。可能因为老宅遭火灾受损, 容程暂时搬到了此处。 苏幼青走到门口时,看见几个人在大厅里忙碌, 一个大的泡沫箱,放置在客厅里,十分显眼。 负责指挥的工作人员,出声提醒手上拿了剪刀,准备拆开泡沫箱的另外几人。 “仔细点,待会儿搬动时,别磕着碰着了,大几百万呢,蹭掉点漆咱们都赔不起。” “少爷换新钢琴,那旧的那架,是不是要顺便搬出来。” “福伯没吩咐,先只把这架放进去,反正那间练琴室够大,放两台绰绰有余。” 苏幼青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容程的时候,就有个女孩子在容程面前表演才艺,被容程嘲讽值拉满,说她弹的不是《爱的罗曼史》,而是《爱的消亡史》。 如果他不会弹钢琴,就听不出女孩在弹奏过程中的错音、漏音,不会对女孩的琴技嗤之以鼻。 苏幼青脑海中开始想象容程弹奏钢琴的模样,只论形象,应该比那位所谓的“钢琴王子”,更要王子。 她真的,开始有点期待亲耳听到容程弹钢琴,在他还没有放弃学琴的时候。 很快,接容程放学的车回来了。 等在大厅的苏幼青,眼睛一亮。 脸上的肉变少了,轮廓更精致,身量明显长高,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少年。 少了稚嫩,容程面上已经有了后来的清冷气质,他将书包丢给迎过来接他的福伯。 “我先去练琴。”他说。 “晚饭快做好了。”福伯笑着问,“少爷要不要先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他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过了一会,旋风一般地跑了下来,木质楼梯被踏得咚咚响。 到底还是个孩子,沉不住气,人都没到,音先至。 “福伯,福伯!”他大喊。 “怎么了,少爷?”福伯回头,手上还拎着他的书包。 “琴房里怎么多了一架琴。” 因为激动,容程气喘吁吁,眼睛都在发亮。 “老爷买的,呵呵。” 福伯低头看跑过来环抱住他腰,面露兴奋的容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少爷你不是快生日了吗,我估计这台钢琴,就是老爷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提到陈晋生,容程原本发亮的眼,染上晦暗阴影。他瞬间沉默,视线看向别处,从头到脚都写着别扭二字。 福伯好声好气的劝他。 “先生他到底是少爷你的至亲,心里头还是对你好的,少爷你还是不要为了避着他,借口练琴,不上桌吃晚饭。” 容程似乎不为所动。 福伯提醒他,“那架钢琴很好,还是古董,老爷花了大价钱买的。” -- 第92页 “那好吧…”容程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勉为其难地说,“看在钢琴的份上。” 看得苏幼青,想上手rua,弄乱他的头发。 这小子太好看了,任何角度,任何时期都赏心悦目。她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吃饭时光看着都能下饭。 ———————— 华灯初上。 容宅的伙食,可以用铺张来形容。 如果说容程吃饭,只是菜色丰富了些,那陈晋生的排场,有过之无不及。 满满一桌菜,只坐了两个人,彼此相隔的距离一米多远。 立在桌旁服务陈晋生吃饭的人,比吃饭的人还多,足有五个。 好家伙! 苏幼青按了个倒赞。 比当年容芸刚离开时,这家伙更摆谱了。 父子俩像是严格践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除了碗筷磕碰时发出的声响,几乎没有别的动静。 苏幼青算是明白,为什么容程不愿意过来吃晚饭了。 沉闷如此,不知道会不会吃得胃疼! 明明是容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容程却像个客人,几乎只吃面前几个菜。 稍微远一点的菜,都没伸过筷子。 苏幼青甚至看到,有时候,他甚至直接连续吃几口白饭。 一种细微的,可以称之为心疼的情绪,渐渐萦绕而上。 她想知道,此时的容程,在他亲生父亲面前,到底是拘谨,还是见外…… 时钟走过二十分钟,容程一碗饭即将见底。 “对了。”陈晋生突然出声,“吃完饭,先别走,跟你说件事。” “吃完了。”容程马上将筷子放下。 他神色冷漠地看向陈晋生。 福伯的算盘打错了,哪怕坐上同一桌,父子俩的氛围,只见疏离冷淡,和父慈子孝实在沾不上边。 陈晋生眉头微皱,也放下碗筷。 “前些日子,那个叫刘文原的弟弟你还记得吧,是刘阿姨的儿子,他想学钢琴,需要找老师。我想着,许老每个礼拜都会来家里给你上课,他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干脆你们两一起学算了。他的钢琴也买好了,就放在琴房里。” “琴房里的新钢琴是买给他的?”容程猛地抬头。 如果陈晋生仔细看,会发自己儿子睁大的眼睛里,有不可置信的愤怒。 可他什么都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理会,只简短的回答,“对啊。” 对啊! 两个字,轻飘飘的。 有如重钧,砸到容程头顶上。 他紧咬了下嘴唇,想说点什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一样,迅速跑离了餐厅。 一无所觉自家儿子的失落,反而对他不打招呼就走生了怒气,陈晋生不满的自言自语,“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吃个饭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底我是老子你是老子。”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个当父亲的样子!!! 苏幼青气得想赏他两巴掌,只恨周围人太多,不好搞小动作。 她循着容程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容程上了二楼后,步伐逐渐慢下来,他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手都覆上把手了,又掉转头继续往上走。 苏幼青放轻脚步在后面跟着,和他保持差不多两三米的距离。 两人一直爬楼梯,上了楼顶天台。 苏幼青心里一个激灵,这孩子,不会想不开吧! 然后觉得自己多想了,容程成年后腿才受的伤,这会儿应该没出事。 天台上,灯光昏暗,徐徐晚风带来凉意。 容程找了张躺椅坐了下来,苏幼青站在黑暗的地方,目光专注在他身上。 不管容程是否发现她的存在,在这个时候,她想陪着他。 悲伤是流动的,不言,不语,看不见,听不着,也能互相传递。 苏幼青能感觉到,此刻的容程,虽未爆发,却在涌动的暗流中,在沮丧中,一点一滴的磨灭掉对亲情的渴望。 难怪他后来,谈起陈晋生的口吻,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过了大约半小时,可能是收到父子俩在餐厅闹不愉快的消息,福伯找了过来。 “少爷。” 他一声轻呼,将容程视线从漫天星辰的星光中拉了回来。 “福伯。” 声音低低的,能听得出委屈。 “别难过,我再去找先生谈一谈,许老是冲着容家的面子,才来当少爷你的钢琴老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过来分杯羹。” 容程主动将头靠过去。 ”原来那架钢琴不是买给我的,是买给那个女人儿子的。” “咱们不稀罕。” 福伯心疼地搂住他。 “少爷你要多贵的钢琴,买就是。是我弄错了,让少爷你产生误会,对不起。” “不怪你。” 容程摇了摇头,”我知道福伯你对我好,可是爸爸怎么想的,你做不了主。他要我和那个女人的儿子一起学琴,我不想看到他,我讨厌他,如果和他一起,我宁愿不学琴了!” “我会去和先生再说说,少爷先别急。” 福伯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少爷先回房吧,今天的作业还没有写。” “好。” 容程站起身。 苏幼青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腿都麻了,她呲牙咧嘴的尝试迈开步子,一不小心碰倒旁边一盆植物。 -- 第93页 ”什么声音?”容程狐疑地回头。 苏幼青生怕被他看见,顾不上腿麻,赶紧蹲下。 “我去看看。”福伯走了过来。 幸好是看不见她的福伯! 苏幼青抚着胸口,大气不敢出,看着福伯在离自己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伸出手将歪倒的花盆扶正。 “没什么,一盆花倒了,可能是位置没放好。” 福伯站直身,终于和容程走远了。 容程回房写作业,苏幼青继续在别墅里闲逛。 新地方,她得摸清楚环境,下次进来指不定还是在这幢房子里。 茶余饭后,是聊天的好时候。她一路走,一路听着人们口里的闲言碎语。 “原来今天运来的钢琴,不是给少爷买的,是给先生新女朋友儿子买的。” “天呐,那么贵的东西,就为了讨好女朋友,先生连给少爷都没有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吧!” “可不是嘛,对比这台钢琴,少爷哪一年收到的礼物,都像是在敷衍。” “要不怎么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呢,这还没成后妈心都偏成这样了,将来进了门怎么得了!” “进谁的门,再进也不是进容家的门,少爷就算年纪再小,他也是容家的继承人,在这海宁城里,谁能大过他。” “都是因为夫人走太早了!” ……………… 一人走进来。 “你们在这乱说话,门都不关紧,小心被先生听见,裁了你们!” “怎么没关,刚才关了的啊!” 苏幼青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这门,是她刚才打开的…… 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一双眼笑成月牙。 陈晋生为人太坏,不予以惩戒,今晚睡觉都可能被气醒 不如,呆会儿去他房间转转,玩一玩今夜鬼敲门的游戏吧! 第51章 .第四道阴影 ·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苏幼青一早上醒来, 就有人过来通知她。 “少爷他去山上喂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福伯说,苏小姐要是有兴趣的话, 可以去那里找他。” 苏幼青:………… 她都快忘记了,山上还存有狼这种危险生物。 去找容程? 不不不……她可不要亲手给狼喂兔子。 吃早餐时, 想到容程, 她还怔愣了好一会儿。相处久了,容程在她心里,渐渐从书中反社会人格的初始印象, 变成了幼年丧母的小可怜。他并不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也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她对他了解越多,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有血有肉,有无奈也有痛苦。 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突然跑去喂狼了? 难道真的如福伯所担心的,陈文原回来的消息,刺激到他, 他可能会犯病? 心理医生龚启扬的名字还躺在微信列表里。 苏幼青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 她想问问他, 容程若是发病,她能做点什么。 毕竟是专门负责给容程看病的医生,她问一问,应该不算泄露雇主隐私吧…… ———————— “少爷回来了,快给书房准备茶水。。” 大厅里, 一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苏幼青瞬间将视线看向大门。 碍于对狼的心理阴影,她虽然没有去山间找容程, 却一直等候在大厅里,容程一回来,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让她意外的是,腿脚不便的福伯,也跟着一起上了山。 他应该……是不放心容程一个人去吧…… 福伯先看见她。 “苏小姐。” 容程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习惯了他隔三岔五的冷淡,苏幼青站到了轮椅后。 “苏小姐,我还以为你会一起的。”福伯意有所指地说。 “我……”想寒喧几句的苏幼青,被容程打断。 他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 “胆小鬼!” 苏幼青:…… 还有心情骂人,看来这一早上担的心全是白费劲! 老人家上趟山不容易,哪怕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福伯依旧精神不济,脸上现出疲色,他揉了揉额头,对苏幼青说。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麻烦苏小姐照顾少爷,下次要喂狼的话,我们一起!”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喜欢喊人去看狼。 苏幼青硬着头皮,表示抗拒,“我还是更喜欢兔子。” 容程挑了挑眉,“大概物以类聚吧,我看你就挺像只兔子。” 苏幼青再次被兑得哑口无言。 她撇了撇嘴,将容程往书房推。 “少爷,如果我像兔子,那你像……”故意拖长了调子吊胃口。 “像什么?”容程微微抬头向后看,露出半个侧脸。 苏幼青弯了弯眼睛,“像熊猫。” “为什么是熊猫?”容程问。 “重点保护动物嘛。”苏幼青差点没憋住笑。 还有——因为吃了太多笋啊! ——————— 去书房的路,刚好会路过一架黑色钢琴。 角落里光线昏暗,它仿佛是被主人刻意遗忘在此处,很容易被忽略掉存在感。 如若不是那次宴会,苏幼青恐怕都会难得注意到,这里居然有一架钢琴。 -- 第94页 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宅子虽大,物件都会定时清洁,肯定有人对它进行保养,可保养得再好,价格再昂贵,因为久久无人弹奏,已然成了摆设品。 “怎么?”觉出异样的容程问。 苏幼青抿了抿唇,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原来少爷会弹钢琴。” “很久都没有弹过了。” 容程声线清冷,因为她停在原地不动,催促道,“我不喜欢弹琴,弹得也不好,走吧!” 真,的,吗? 苏幼青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 琴音如行云流水,从指间的黑白琴键中倾泻而出。 容程弹琴时,面上不是清冷的,而是投入的,享受的,认真的,甚至是喜悦的。 和十几年后的他,两相对比,怎么都不像不喜欢弹琴的样子。 再次入梦后,苏幼青特地在宅子里找到了日历,算一算时间,此时的容程应该是十岁,即将过十一岁的生日。 因为练琴时太过投入,容程完全没有注意到,门缝有人偷看。苏幼青特地留在门口没有进去,就是怕万一被容程注意到,打扰到他练琴。 “新钢琴在这里,看看你喜不喜欢。” 苏幼青循声望去,定睛一看,陈文原手上牵着个打小领结的男孩,心中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这个小男孩……看着模样秀气乖巧,和陈文原有几分相似。 果不其然,陈晋生叫出了他的名字。 “文原,来……进去。” 苏幼青错身让过。 门被一大一小两人推开,大剌剌闯进琴房。 正在弹钢琴的容程,觉出动静,原本正弹奏的曲子戛然而止。 他皱着眉头,看着父亲将自己视若无睹般,牵着陈文原的手,面露笑容,将人带到另一架钢琴前。 说话声音是他久违的温和。 “文原就要开始学钢琴了,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喜不喜欢啊!” 小男孩好奇地在琴键上乱敲了几下,脆生生地说,”喜欢!“ “喜欢就好好练。”陈晋生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大一小身旁,有如空气的容程,目光渐渐从疑惑,到愤怒。他原本放在琴键上的手,垂到身侧,捏成了拳头。 “出去!”他放大声量,咬牙切齿地说。 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陈晋生终于正眼看过来,面上完全没有刚才的和颜悦色,厉声问,“你说什么?” “出去!” 容程几乎是用喊的。 苏幼青能看见,虽然没有流眼泪,可是他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被容程的怒气吓到,陈文原怯生生地捏上陈晋生衣袖,往他怀里缩。 陈晋生将他抱入怀里,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对容程说,“要我们出去,凭什么,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都吓到弟弟了。“ ”他不是我弟弟。“ 容程眼睛里凝上阴云,对面两人的姿态越是亲密,对他的而言越是难以忍受。 他看着陈晋生,愤怒溢于言表,“我在练琴,这是我的琴房,你们出去!” 陈晋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他将怀里的陈文原抱得高高的,居高临下地反驳。 “什么你的,你以为这是在老宅,这栋房子是我的,姓陈,不姓容,你吃的饭,住的房子用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要赶人出去,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容程被呵斥得半晌没有回过神。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陈晋生话里的讯息,明白他在说什么。 明白了,终于有了动作。 他几乎用了全身力气,压根不管手下动作会不会让琴键受损,几乎用砸的,将琴盖合上。 在噪音的余音中,一阵旋风般地跑出了琴室。他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苏幼青跟在他身后,差点没跟上。 “福伯,福伯!” 容程像是一个急于找到浮木的溺水者,各个房间四处跑动,寻找在这栋房子里,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 终于找到匆匆赶来的福伯时,已经声嘶力竭。 “福伯,我们走!” “去哪?” “回老宅。”容程大喊。 “老宅还在整修,暂时住不得人。” 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福伯,疑惑地问,“少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走,我们走,不在这儿呆了。” 到底年纪小,十岁的容程只知道,要逃离这个让他难受到呆不下去的地方。 “到底发生什么,少爷,你先告诉我。”福伯急得胡子乱颤。 “这里不是我家,不是我家,我不呆在这,福伯你带我走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终于哭得涕泪横流,容程抽噎中拉扯着福伯的外衣。 容程人生里,开口求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苏幼青眼睛酸涩,她听出了哀求里的绝望。 隐忍的,冷漠的,倔强的背后,像黑洞一样能把光亮吸收,能把美好湮灭的绝望。 第52章 .第四道阴影 · 每天早上, 是容宅最美好的时光。 山林间的雾气、鸟语,使这里的环境格外清新幽丽。 苏幼青从梦中醒来,一切好像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在差不多的时间去员工餐厅吃早餐,给容程带去需要服用的药物, 然后推着他去书房, 看他签署各种文件,和助理进行简短的视频通话。 -- 第95页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作祟,苏幼青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她总觉得陈文原的归来, 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打破此处得来不易的平静。 她还记得,陈文原在机场说这次回来希望陪一陪很久没见的家人。 难道那个人……会是陈文原? 可陈晋生现在是死是活, 人在哪都不知道。既然福伯不肯透漏风声,只好去找别人问。 “秦姨。” 苏幼青笑着进了厨房,手上拿了一个带了咖啡渍的马克杯,为了制造出痕迹,她早上喝的留到下午才洗。 “这杯子洗不干净, 有没有苏打粉,给我一点。” 正在洗青菜的秦姨擦了擦手, 连忙打开橱柜去寻。 “有,这东西做面点要用,肯定一直备着。” 一小包还未打开过的苏打粉递了过来。 苏幼青接了过去,撕开一个小口,倒了些粉末在马克杯里, 将剩下的递还回去,“不用一包, 稍微放一点就够了。” “在做什么好吃的?”她向灶台上望了望,没话找话。 “小米海参粥,给少爷炖的。”秦姨一边继续洗菜,一边回答。 苏幼青侧过眼,唇角上翘。 好了……她等的就是秦姨主动提起容程的这一刻! 她一边开水笼头洗杯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有个问题我困惑好久了,为什么你们一直喊他少爷,他是家主,不是应该喊先生吗?” “先生是少爷父亲啊!”秦姨脱口而出。 “少爷的父亲,怎么没有在宅子里见到过。” 苏幼青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她压低声音,凑到秦姨跟前小声问,“难道是过世了?” “没,没……” 秦姨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嘴里嘟囔着避开苏幼青的视线。 “少爷父亲多大年纪了?”苏幼青追问道。 “五十多岁,不到六十。” “那应该身体还不错,为什么不和少爷住一起呢?” “我也不清楚。” 秦姨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索性关了灶台上的火,“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苏小姐你洗完杯子后,麻烦帮我把厨房门带一下。” 说完,急急忙忙夺门而出,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留给苏幼青。 看着她唯恐避之不及的背影,苏幼青明白了——对陈晋生讳莫如深的,何止福伯,恐怕全容宅知道内情的人态度都差不多。 看来她旁敲侧击打听消息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此招不行,苏幼青尝试向系统发起求助。 【系统,能不能直接让我从梦境中看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一个任务还没有解决前,直接略过故事线跳跃到后来任务的时空环境,可能会引起时空混乱,导致再也不能通过梦境回到过去】 苏幼青歪了脑袋,她一时之间没大理解明白系统的意思。 【所以呢?】 【所以,如果宿主要这么做的话,有可能导致后面的任务无法触发,无法得到新的生命值】 好吧! 苏幼青跃跃欲试的心缩了回去。 收益太小,风险太高,她还是稳住发育,别浪的好! 苏幼青随后去找容程,晚饭时间快到,她该去书房寻他,推他去餐厅用晚餐了。 当她走进房间时,发现容程和福伯两人都在里面。苏幼青愣住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本该静养休息的福伯,不会亲自找容程处理。 眼见她走了进来,福伯向容程递了个眼神,目光里有不同寻常的讯息。 “继续。” 容程半垂着眼,提醒福伯不用顾忌苏幼青在场,有什么话直接说。 “这是许老生日宴会的帖子,山下刚送过来,我想……少爷您不太方便,那天就挑件贵重的礼物,让苏助理带过去。” “你是想说,那天……陈文原也会在场,所以不希望我去吧!” 容程面上看不出喜怒厌憎,他打开红金相间的帖子,目光在几行毛笔字上停留了一瞬,将帖子合上,声线清冷,“不必了,他去或不去,都不至于让我避着。” “如果少爷不希望在宴会上见到他,也很简单。”福伯眼睛微眯。 苏幼青听出来了,他话里有没说完的意思,是要给陈文原找茬,制造麻烦,让他不能按时赴宴。 容程会怎么做? 凭心而论,不要说福伯了,就连苏幼青,也不希望容程去赴宴。在她搞清楚当年的事情前,在她完成任务让陈文原的社会地位、影响力下降前,容宅是容程最安全的地方。 不如两人所愿,容程直接拒绝了。 “不用多事,派人看着他的行踪,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回来,能有些什么手段。” “那……” 福伯看了眼苏幼青,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将话说全,“那我先回房了,有什么消息,我再向少爷你来禀报。” “去吧,苏助理那边我会安排好,福伯你不用太担心,你才出院不久,这段时间还是要多休息。” 容程将请帖随手放到抽屉里,视线移向苏幼青,目光里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推我去院子里转一转,屋里太闷。” 其实整栋屋子都开着中央空调,哪怕外有骄阳,内里凉爽,和闷热实在沾不上边。 -- 第96页 苏幼青猜测他大约是心情烦闷,所以借口屋里闷想出去。 有时候,她也挺同情他的,看似拥有庞大的财富,几近一城之主,却被困在方圆之地,母亲早逝,父子成仇,脚下寸步难行,人生风景的美好之处还没怎么看到,已是崩塌到满目疮痍。 容程坐在轮椅上,看夕阳西下。 苏幼青在看他。 天上原本一团一团的柔软如棉花糖的云朵,在红日沉入后,像被化开了一般,变成了紫色和粉色的云气,连光线都氤氲成粉紫色,落在各处,浓墨重彩的添染了颜色。 在进入容宅后,苏幼青不止一次感慨此处风景太好,早、晚、春、夏,各有各的美,宛若避世之地。至于秋冬,还没有经历过,想来一样不会让人失望。 她默默猜测,或者风景好,就是福伯选定将此处作为新宅的原因。 “你发了很久的呆,在想什么?”容程突然问。 他其实知道她在看他,他想知道她在看他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幼青从失神的状态中恢复,在容程审度的目光里,心脏突突跳漏了节拍。 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就是看到太阳落山,突然想到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容程饶有兴致地问。 既然他问了,苏幼青不能不回答,否则刚才就是在说谎。她想起昨日梦里,听见容程在琴房里弹奏的曲子,一首在书里和原本的世界中,都有的曲子。 恰好她一直喜欢。 “卡农,莫明觉得,很适合夕阳。” 容程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语带揶揄。 ”你真的听懂这首曲子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每次听到这首曲子,就觉得它像是在回忆,回忆里有一个穿蓬蓬裙的女孩,在玫瑰园里旋转跳舞,夕阳的光落在玫瑰园里,玫瑰的颜色,她脸蛋的颜色,还有花园里光线的颜色,都是粉紫色的,就像现在这样。” 苏幼青抬头向远处望,却发现残阳已燃尽最后的余晖,天色变得阴暗,夜幕正要笼罩上来。 容程沉默了。 当他再看向她时,突然提了个要求。 一个让苏幼青震惊,却又惊喜的要求。 “推我去钢琴边吧!”他说。 苏幼青睁大眼睛,心率都要失衡了,夹杂着兴奋和喜悦,她唇角上翘,简直算得上脚下生风的将容程推到了钢琴边。 “扶我过去。”容程命令道。 苏幼青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了琴凳上。 打开琴盖,手指放在琴键上。 是双适合弹奏钢琴的手,骨节修长,白皙有如玉色。 第一个琴音落下的同时,容程不急不缓的声音同样落在耳畔。 “你所说的卡农,应该就是这首吧,卡农其实是一种曲式,而非一首曲子特有的名字。” ……………… 苏幼青安安静静听着。 弹钢琴的容程,和梦境里十岁的少年,宛若情景重现,在眼前奇异重叠。 “它是一种复调音乐,间隔数音节,一个声部的曲调,会始终追逐着另一个声部,是规律,也是循环,所以听起来连绵不绝。” 讲起乐理,对于苏幼青这种毫无音乐素养的人而言,脑袋上是大写的问号。 容程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温柔。 琴音倾泻,他避开她望着他的眼,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听见的是怀念,而我听见的,只有追逐。” 日思夜想,终不可得。 多么可悲!!! 就像他身边的她,是美好的,温暖的,柔软干净的,像阳光一样能带来光亮的。 而他属于黑暗,沉沦在深渊,就算仰望日出,也只会被刺痛。 所以他只看落日,等待光明拥抱黑暗的那一瞬。 琴声戛然而止。 苏幼青错愕地问,“还没弹完呢!” “不弹了,后面的谱子不记得了。”容程神色淡漠地说,他指了指餐厅,“吃饭时间到,今晚陪我一起吃吧。” 苏幼青任劳任怨地推着他往下楼的电梯方向走,两人没发现,在走廊的尽头,福伯静静看着两人离去。 “我的少爷啊!” 良久,他发出一声谓叹,几乎要老泪纵横。 “该走出来了,这么多年,该走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卡农的介绍参考了百度百科,乐理方面的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小天使有没有觉得蠢作者写得悲伤了点,对不起,可能跟码字时听的音乐有关 第53章 .第四道阴影 · 这天夜晚注定不平静。 苏幼青做完例行按摩, 道了晚安离开后,福伯敲响了容程的房门。 “少爷。” “什么事?”容程停下解开衣扣的手。 越是不良于行,越是想亲力亲为, 对于睡觉前换睡衣这种事,他几乎从不喊佣人帮忙。 “苏小姐……她今天找人询问过, 有关于先生的事情。” “先生?” 容程眉心微蹙, 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福伯口里的先生是谁。因为按摩已经疲困的神经,顿时紧绷成弦。 他神色疏离地,“她问了什么?” 福伯怕生出误会, 赶忙替苏幼青解释,“也许只是巧合和好奇。苏小姐问了厨房里的人,为什么我们一直喊您少爷而不是先生,厨房的人说先生是您父亲后, 她才问了别的。” -- 第97页 容程眼底卷起浓黑,过了一会儿,才紧抿着唇,“不用瞒着,她下次再问, 直接说就是,没什么好避讳的。” 说完, 掉转了头,故意避开福伯的注视,像是自暴自弃般的弃掉了眼神中最后一点光亮。 “她要是被吓到了,想走,就让她走, 不用挽回,也不许使手段强制她留下来。” “好的, 少爷。” 福伯太了解自家少爷的性格了。 这种说话的语气,不会有任何反对的余地,也就不好再去劝解什么了。 再加上,他自己也觉得:一直藏着掖着不是什么好事,与其让苏小姐疑窦重重,越来越感觉到不安,还不如尽早将事实摊开给她看,孰是孰非,她自己心里自有判断。若是人不站在少爷这边,尽早离开反而是件好事,免得到时候少爷真的放不开手,更不好处理。 与容程不同,福伯心情其实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凝重,甚至算得上乐观。下午凑巧看见两人在一起弹钢琴的一幕,让他突然有了信心,隐隐期待……或许这次会有惊喜也不一定。 所以他才在秦嫂禀报后,第一时间过来告知少爷,而不是选择先将消息压一压,如果苏小姐没有了后续动作,就这么船过水无痕的算了。 感情的催化剂,有些时候不总是正面消息…… 在福伯离开后,容程睡意全消,直到后半夜天边微亮才勉强睡去,间接导致了苏幼青半夜醒来生出疑惑,为什么睡着后没有穿到过去。 明明按摩做了啊……容程人也明显乏了……难道系统今天罢工了??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 苏幼青将枕头换地方折腾了几次,横睡竖躺侧翻换了各种姿势,才终于又睡沉了。 当看到那栋白色楼房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系统磨出ptsd了,没有在容程的过去里走一遭,居然都睡不好觉。 除了容程,这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她,苏幼青放心地在房子里四处转悠溜达,一会儿就看到了陈晋生,坐在楼后的小花园里和一位客人喝茶。 客人看上去年纪挺大,气质不同寻常,一头蓬松的银发披肩,看上去十分有涵养,看外表不是个博雅的学者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艺术家。 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陈晋生对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用讨好来形容。 “许老,咱们海宁城里,最有名望的音乐家就是您,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老师了,收徒的事情,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 被叫做许老的客人明显不为所动,直接拒绝了。 “陈先生,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教少爷也是因为夫人当年是我的学生,和夫人的情谊在那里。再加上少爷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在音乐上的造诣一定不低,所以我才想多教些日子,他应该是我最后的关门弟子。” 苏幼青顿时明白,眼前的客人就是自己任务里的关键人物,陈文原的钢琴启蒙老师,许恩。 陈晋生打定主意,执意要让许恩当陈文原的老师,哪怕被当面拒绝了,也不肯轻易放弃。 “容程这孩子天赋是不错,但是许老你也知道,他将来是要继承容家家业的,不可能当什么音乐家,学钢琴也只是为了拓展审美,当个兴趣,不需要太过刻苦。” 许恩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作为一名音乐家,音乐就是他的生命,他肯定不乐意别人将学音乐当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哪怕真的明白陈晋生说的是事实,心里不好受,面子上更过不去。 看见许恩生出疑虑出现动摇,陈晋生赶紧趁热打铁,谎话张口就来。 “而且……容程他最近课业愈发紧张,每天做作业都做到很晚,忙着忙着练琴的事情就顾不上了,越来越倦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练过琴了。” 苏幼青气得快跳脚。 容程若是真的没有练琴,那也是被你气的! 他哪里是因为作业太多不练琴,还不是因为你把私生子那架钢琴给放到了琴室里,还说了那些个混账话,他不愿意呆在那间房! 许恩脸黑得快要滴出墨汁,已经隐约能看到怒气。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走了过来,禀报说,“少爷回来了,已经等在琴房里。” “我先去上课。”许恩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结束交谈。 陈晋生犹不死心地,继续推销陈文原,“收徒的事情,麻烦许老再考虑一下。那个小朋友同样很有天分,聪明伶俐程度不下于容程的。” 大概是因为陈晋生推销别的孩子推销得太过热络,许恩觉出其中的反常,明面上不好出言讽刺,只略微提醒。 “容程是夫人的孩子,我想他更应该得到先生您的关注才是。” 只差没明明白白的打脸,说谁到底才是你的亲生儿子,怎么只听见你说一个外人的好话。 两个都是亲生的,一个弃若敝帚,一个视若珍宝,不要说两碗水端平了,陈晋生的做法,简直是在给一碗里添水的同时,去打翻另一个碗。等等,两个……苏幼青突然想起来,上次容程和陈晋生在用晚餐时,陈晋生称呼陈文原,用的是刘文原。 姓刘,也就是说——此时大家还不知道他是陈晋生的私生子,如果是私生子,福伯压根不会给他进入家里的机会,只当他是陈晋生新女朋友从前生的。 -- 第98页 也不知陈晋生是怎么瞒下来的,看网上资料陈文原比容程小了五岁,那么至少在容芸去世的三年前,他就已经出轨了。 苏幼青跟在许恩身后走到了琴房,容程已经等候在里面,看见许恩进来,他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行了一礼。 许恩也看到琴房里新添置的钢琴,布满皱纹的手在琴盖上抚过,赞叹了句:“好钢琴。” 看来他也以为这台钢琴是买给容程的。 容程憋屈地咬了咬嘴唇,没有解释。 “把上次留的作业弹给我听,看你最近进步了没有。”许恩在容程身旁坐下。 容程将手指放在了琴键上,深吸了一口气。 音乐流淌而出…… 苏幼青听不出个好歹,只觉得容程小小年纪,挺厉害的。 许恩不同,最开始神情平静,随着音乐节奏加快,容程的手指在琴键上飞速挪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好了,先停下!”他说。 …… “你几天没有练琴了?”语气严肃。 容程低下头,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讷讷回答说,“四天了。” “四天!一天不练手就生,何况是四天。你看看你,上节课我提醒的,教过的,都忘光了。钢琴是要靠勤学苦练才能弹好的,如果只想练个半调子功夫,少爷找谁做老师都可以,不必非当我的学生!” 因为陈晋生刚才的挑拨,许恩教训容程的话说得格外严厉。 听在容程耳朵里,就像扇耳光一般。 少年气盛,何况是他这种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孩,除了偶尔在陈晋生面前被压制过,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怎么听到过重话。 许恩的批评,让他接受不能,也不知道解释几句,直接盖上琴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拔腿想走。 “你要去哪,把曲子弹完再走!” 面对熊孩子,许恩也没招。 容程气呼呼地坐下,重新打开琴盖,在琴键上敲击了一下。 刚好是曲谱上练习曲最后一个音符…… 余音未绝,他已将琴盖合上,还气死人不偿命地看向平日里敬重有加的老师,挑衅一般的。 “弹完了。” “你……你……” 许恩指着他,胡子气得和头发一起打哆嗦。 容程没管他,自顾自离开了琴房,哪怕许恩在他身后,大声呵斥了一句。 “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后就不要和我学琴了。” 脚下步子只轻微一顿,少年的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不理会老师的威胁,反而加快步子走得迅速。 只是那离去的瘦削背影,在苏幼青看来颇有几分凄凉惨淡。 容程的学琴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苏幼青一阵唏嘘,她……不甘心…… 如果容程不放弃学琴,也许后面许恩就不会收陈文原为徒,她的任务自然而然就完成了。 可……眼睁睁看着师徒俩心结已成,苏幼青又不知道如何化解。 久违的眩晕感有如汹涌的波涛涌上来,苏幼青知道,系统这是要切换场景了。 当眩晕感消失,看清楚面前的场景后,一阵手忙脚乱。 容程正从隐藏在楼梯间的工具房里钻了出来,手里拎着把大斧头。 啊啊啊!!! 这孩子……是要干嘛? 不要告诉她,他是想去砍了陈晋生,虽然这家伙被砍也算罪有应得,可是小小年纪,还是应该诉诸爱与和平,不要这么暴力好吗!!! 情急之下,苏幼青也不管容程会不会发现她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住去路。 “少爷,好久不见!” 她笑眯眯的打招呼,宛若没有看见那把可以当成凶器的斧子。 容程精致的小脸神色阴沉,见有人挡住自己,先是一怔,过了几秒回过神来,认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谁后,眉头皱了起来。 “苏小白……你回来了?” 第54章 .第四道阴影 · 有些日子没听见“苏小白”这中二的名字, 乍听见苏幼青还有点不适应。 脑门上几道黑线,她只恨当时嘴快,没取得好!!! 一边讪笑着应下, “是……是我,少爷, 您这是要干什么, 有啥事情你喊我们做就是,不用亲自动手。” …… 没有被久别重逢转移注意力,容程警惕的退了一步, 将拿斧子的手背到身后。 苏幼青笑容僵在脸上:…… 小鬼!我已经看见了,你藏也没有用!! 容程仰头问她,“老宅遭火灾后,你没有出现, 我还以为你被辞退了。” “本来确实离开了,不过最近为了找新工作,又回来了。” 情急之下,苏幼青只能承认她从前是被辞退的,不然不好解释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容程暂时相信了她的说辞, 点了点头,又问:“你没给我讲完的那个哈利波特, 到底是谁写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福伯也说国内所有的书店里都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书名了?” 苏幼青只好继续糊弄,“没有啊, 我无意中看到的,也许是那个作者不怎么出名, 国内没有出版吧。” “那你去和福伯说一下,如果国内没有出版的话,我们可以帮忙。你不是说一系列有几本吗,都给出了,我想快点看到大结局。” 苏幼青顿感不妙,一个头两个大,她没想到当时哄小孩睡觉的无心之举,如今成了不得不跳的坑。 -- 第99页 这个世界没有哈利波特,她总不可能自己当个文抄公,重新再写一遍吧! 再看看容程,说要帮忙出版书时轻描淡写的语气,宛若偶像剧里,霸总霸气侧漏的对着属下下令: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这女人全部的资料! 有钱就是底气,霸总从小到大都是霸总!!! 眼下霸总还不到十一岁,拿着把大板斧,正准备,准备…… 苏幼青将出书的麻烦事暂时抛到脑后,又问了一遍。 “少爷,您打算去哪?” 容程稍许卸下的警惕重新回到脸上,两人大眼瞪小眼,有如菜鸡互啄,气氛尴尬了一瞬。 “你让开,就当没有看到过我,呆会出什么事,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果然是要搞事情! 臭小子你是不是真的要谋杀亲爹!! 苏幼青身形不动,坚挺得像座山一样堵住了去路,“不行啊,我已经看到少爷你了,要不我去喊福伯过来,他最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 “你敢!” 容程作出凶狠模样,可惜年纪太小,哪怕威胁人也像只两三个月大的小狗,奶凶奶凶的,毛茸茸胖乎乎,呲牙咧嘴的让人想上手rua,造成不了多大的杀伤力。 “那我不喊他,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 苏幼青倒是想去喊福伯,可除了容程谁都瞧不见她,她怕福伯年纪太大、心脏不好被她吓出个好歹。 “我要把那架钢琴劈了!”容程气呼呼地说。 “钢琴?” “对,你就当作今晚没看到我,不然指不定又要被开除了!” 原来只是要拿钢琴出气啊……不是要砍人…… 苏幼青暗自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就在今日,容宅里会发生血案。 相比砍人,砍钢琴尚可接受。 她蹲下来,目光和容程差不多平视,语重心长的劝告,“少爷,那架钢琴很贵的,听说要大几百万。” “大不了赔钱就是。” 容程对钱满不在乎的态度,是自小在钱堆里养成的。 “赔了,再买一架怎么办?” “再砍!” “那先生太过生气揍你怎么办?” “他敢!” 语气斩钉截铁,苏幼青毫不怀疑,如果她今天不出现在此处,容宅里近期会隔三岔五上演父子相杀、鸡飞狗跳的场面。 “我觉得吧……少爷,你就是不想让那架钢琴放在琴房里。” “对,太丑了,丑得我静不下心练琴!” 强行解释的说辞让苏幼青忍俊不禁,她压住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情要办就要办得漂亮,永绝后患。少爷你今天歇着,先交给我试一试,也许我有办法能让这架钢琴消失。” “你可以?”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如果不行,到时候少爷再回来拿斧子,把那架钢琴砍了就是。” “好的,我相信你这一次。” 容程终于动摇了。 苏幼青将他手上的斧子接过,拿到自己手中,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未免节外生枝,她又哄着容程回房。 “少爷,时间不早了,你先回房做作业。” “你该不会把我骗回去,然后去向福伯告状吧!” 年纪小归小,容程可不那么好糊弄。 “没呢!” 心里躁得想把人捆起来丢出去,偏偏还发作不得,苏幼青只能好声好气地解释,“让你回房,是想洗清你的嫌疑,到时候大家找罪魁祸首,都找不到少爷你头上。” “那你小心点!”容程终于点头离开。 “谢谢少爷!”苏幼青满脸堆笑。 她差点儿被他的体贴感动了,只恨身上没几张模拟试卷当久别重逢的礼物,好让死小孩忙于做题,没空想些有的没的。 —————— 墙壁上的壁钟时针指向九点。 正好是宅子里所有人开始休息,却又未入眠的时刻。 今夜,宜装神弄鬼,宜除恶务尽。 苏幼青悄悄潜入厨房,那里有成事所需要的材料。她在黑暗中找到一个手电筒,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在厨房里翻箱倒柜。 “蜂蜜……很好,这里有一大罐,做蛋糕用的食用色素在哪……奈斯,找到了!” 要做假血,用新鲜动物血更逼真,但她一个穿越者,每次过来时人落在哪都是随机,没办法去菜市场搞这些,只能蜂蜜、水、糖,色素,淀粉,混在一起做个简易版的了。 捣鼓了大半小时,做好了几包假血浆,用保鲜袋兜着。她先是去琴房准备了一阵,放好东西,然后找到陈晋生的卧室门口。 食指和中指叩门,咚咚咚响三声…… 里面先是没有回应,该不会已经睡着了吧! 手上力道加重,又咚咚咚三声…… “谁啊!” 终于有人出声,一听就是陈晋生那牲口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苏幼青都不想把他当人看了,她不想容程亲手杀了他,也不过是因为,动物也是有生存权的不是嘛…… 苏幼青将门推开一条缝,故意让门发出悠长的咯吱声响。 已经躺在床上的陈晋生,蓦地感觉到一阵冷风从后耳处吹来,背后寒毛竖立,他直觉不太对劲,穿上鞋子走下床,向着门口走过来。 -- 第100页 见人上钩了,苏幼青又敲了几下门,嘴角上翘。 陈先生~半夜鬼敲门的游戏又来了,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门在陈晋生的迟疑中被推开,在推门时,他已是小心翼翼,因为脑海中警铃作响,某些诡异恐怖的记忆隐隐浮现。 门外是空荡的走廊,因为夜深少有走动,并没有将全部光打开,仅仅留了微弱的照明。 没有人! 那刚才是谁在敲门,还连着好多下,陈晋生可不觉得那是幻听。 呼~~ 耳边有热气拂过。 陈晋生瞳孔急缩,他看到……看到…… 两个红色的脚印,突然凭空出现在房门口,然后从无到有,一直向前延伸,通向楼梯处。 遍体生寒的陈晋生战战兢兢地跟着红脚印走到了楼梯口,前方陆续出现的脚印,像什么人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一路走进了琴房。 苏幼青光着脚丫子,在琴房里满屋子转悠,乘着陈晋生没胆量马上进来,又往脚上涂了些假血浆,继续踩得木地板咯吱作响。 脚上的踩完了,她还嫌效果不够震撼,又抹了满手,一下下的,将血红色的手掌印顺着钢琴腿拍到了黑白琴键上。 猜想陈晋生差不多时间该进来了,那把容程偷拿出来的斧子,重新被苏幼青提在了手上。 她举起斧子的时候,内心毫无一丝犹豫,只有快意。 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用尽全身力气。 宛若劈开的不是木头,是旁观者对一个孩子遭受欺辱的不舍与不甘,是命运落在容程身上的不公与不义! 如果人生路上艰难险阻,那么她此刻,就是在为他披荆斩棘,除掉将他拖入泥沼的荆棘!! 砰! 琴身上应声出现一道裂纹。 苏幼青喘着粗气放下斧子,将剩下的红色液体尽数倒在裂纹上。 原本光鲜价值不菲的钢琴,变成了凶杀案现场的恐怖道具,一道大口子里流出汩汩红色血液,像是难伸的冤屈终于得到释放,顺着琴键流淌到木地板上,蜿蜒成猩红曲折的诡异线条。 “谁,谁在里面!” 琴房的灯被打开,即使心里害怕,陈晋生听到动静还是忍不住推开了琴房的门。 苏幼青随手将斧子扔到地上,毫不介意斧子掉在地上的声响会引起什么后果。反正容程这会儿应该留在房间里做作业,别的人看到的只会是空气。 容宅里的幽灵传说,今天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要干就干票大的,让悠悠众口去发挥想象力,让陈晋生真正吓破胆有所顾忌。 满室死一般的寂静! 斧子从钢琴上跌落下来时,陈晋生看得清清楚楚,这屋子除了他自己,哪哪都没人!! 满目的血红色,如排山倒海,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他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来人啊!来人啊!” 意料之中的反应……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苏幼青嗤笑了声,随手拽过窗帘布,擦了擦脏污的手脚。 她很满意今晚的成果。 眼前的钢琴已经埋汰得不行,想来陈晋生也不会有胆子让陈文原在上面练琴,容程再也不会觉得它碍眼不想来琴房了。 如果陈文原敢再搬一架新的来,那她就再劈一次,看看到底是他的钞能力厉害,还是她的超能力厉害。 第55章 .第四道阴影 · “早啊!” “早!” 员工餐厅里, 苏幼青与人打招呼。 “苏小姐今天看上去格外精神。” “可能因为昨天晚上做了个好梦吧!” 她拿着食物夹,迅速选好想吃的,整个餐盘都被放满, 醒来后饥肠辘辘,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顿能吃两顿的量。 旁人往逐渐堆高的盘子好奇地瞄了瞄。 “看来胃口也不错。” “梦里消耗比较大。” “什么梦这么神奇, 还能提高食欲?” “我梦见我在打怪兽,还打赢了,怪兽屁滚尿流的逃走。” “哈哈哈哈, 苏小姐你几岁了,还做这么幼稚的梦。” 苏幼青露出蜜汁微笑。 “嗯……其实我是在助人为乐,那头怪兽欺负了小朋友,我帮小朋友教训它。” “苏小姐你真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哈……” 打趣了几句,旁人拍了拍她肩膀离开,苏幼青唇角的微笑过了好一阵才消失。 虽然在梦里忙活的是她,可梦却是容程的,梦里面的容程还只有十岁, 的确是个小朋友,她这么说一点毛病都没有。 —————— 容.小朋友.程, 早上醒来,神清气爽。 好像一口堵在胸口多年的闷气,郁气,突然间得到了释放。全世界像被大雨冲刷过般新鲜,花更香了, 草更绿了,窗户外的蝉鸣不吵了, 看什么都格外顺眼。 这种状况从前只有加大剂量嗑/药才会出现。 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吃的药,确定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能将突如其来的变化归结到玄学的范畴。 因为心情好,容程没喊任何人陪同,自己在花园里的玫瑰花圃里转悠。碗口大的玫瑰,一簇簇,一丛丛,花瓣有如天鹅绒般柔软,颜色妩媚鲜红,随着早晨微凉的风摇曳生姿。 -- 第101页 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家花园的植物长成什么模样了…… 花丛茂密,有一米多高,两个正在整理花圃,用剪刀剪取新鲜花枝插瓶的佣人,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你明天休假?” “是啊,大半个月没有下山了,想我们家那位了。” “准备去哪里玩?” “吃火锅,看电影,逛大街……这山上风景好是好,就是无趣了点,每天看同样的风景,看久了也腻歪了。” “说得没错,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无聊的要长毛了。” “哈哈哈哈,哪里有这么夸张。” ………… 直到两个佣人剪完花枝走远,容程的轮椅再没有往前移动,他陷入了沉思。 在他身边呆着=在山上,在山上=无聊。 得出结论——在他身边呆着=无聊。 眉心蹙了起来,延续不到一个小时的好心情,遭到了严重破坏。 思来想去,容程果断拿起手机。 “福伯,我今天想下山一趟。” 福伯正在专业人员的辅助下做康复,接到电话,他停下动作,抬手示意身旁人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声音。 “我记得今天少爷没有下山的行程安排,是突然间有什么急事吗?” “没……” 太阳渐大,容程在花丛旁找了个凉亭遮荫,“就是天气热了,闲得慌,想下山透透气。” “透气啊……” 福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里喜好清净,如非必要绝不下山,一切工作几乎都送到半山宅院处理,为何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下山凑热闹。 又听见容程咳嗽了声,语带迟疑地问,“福伯,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平时休息的时候……一般喜欢去什么地方玩?” ??? 被康复练习折腾的腰酸背痛的福伯,顺间来了精神,眼中精光迸现。 他低下头乐呵呵地问,“少爷,你是要和苏小姐去约会?” “没。” 约会两个字让容程耳根发热,他侧过头否定,“是我想下山去转一转,顺便带上她。” 还真顺便! 自动忽略掉话里的口不对心,福伯向自家少爷贡献出建议,“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买买买。” 潜台词是,少爷你有钱,带苏小姐去商场,她喜欢什么,随便挑就是。 “可是她好像不喜欢收我送给她的礼物。” 容程可没忘记,每次送东西,苏幼青要么不收,要么收得不那么痛快。 “那……看电影,吃饭,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流行什么,反正我们年轻时谈恋爱就是这些。”福伯按了按额角,表示略难。 容程挂断电话。 福伯的建议,和刚才花圃里的佣人说的没什么区别,基本等于没说。他望向湛蓝晴空,眼睛里依旧是找不到答案的迷茫,口中喃喃自语。 “逛街,吃饭,看电影,情侣之间约会做的事情,都是这么无趣的吗?” —————— 一个小时后。 黑色轿车缓慢行驶出山脚大门。 “少爷,我们要去哪里?”苏幼青问。 她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秦姨一早熬好的,加了药材的鸡汤,说是如果少爷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吃,可以喝汤垫垫肚子。 都要在外面用午餐了,苏幼青猜想事情不简单。 “下山办点事。” 容程语气淡淡的,目光从苏幼青今日装扮上掠过。 “你为什么……穿得这么……”他一时语塞。 这么随便!!! 头发就绑了个最简单的马尾束在脑后,宽松到不露任何曲线的t恤,膝盖上有洞的七分牛仔裤,相较平日里穿得较多的的精致名品裙装,简直算得上不修边幅。 如果不仔细看,连妆都素净得几乎没有,和精心打扮完全沾不上边。 “怎么了?” 苏幼青看了眼自己衣服,还以为上面沾上脏东西了。 “没什么。” 容程半阖上眼,心态躺平,“挺好看的。” 打扮得再简单,脸好看随便穿,平日里穿裙子淑女,今天多了几分活泼,也算是青春洋溢。 他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呆会儿可以去柜台扫一波货,上次给她买的都是冬装和春装,现在该换夏装了。 容程悟到了,原来福伯说的逛街,是这个意思。 确实非常之有必要…… “少爷觉得好看?“ 苏幼青眼睛弯了弯,”出来穿t恤和牛仔裤,活动方便又舒服,那我以后在山上也多穿穿。” 才怪! 容,直男,程,连忙掀起眼皮子,改口道,“不过,你穿裙子更好看。” 苏幼青:…… ———————— 车子驶进商场的地下车库。 已经收到通知的商场经理等候在车位旁。 “视察业务。” 下车前,容程解释了句。 不明所以的苏幼青点了点头,将保温杯递给了随行的一个保安,推着轮椅和容程上了预留的专属电梯。 商场经理姓刘,临时被喊来毫无准备,见的又是商场运营幕后最大的老板,战战兢兢,唯恐被发现什么不对,要遭到降级或者炒鱿鱼。 商场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开得挺足,可他依旧不停冒汗,忙着在脑海里搜刮信息,极力好好表现突出亮点。 -- 第102页 一路边走边介绍:“最近要过节,所以商场开始促销活动,有会员活动充值满一定金额抵扣消费额的,也有和品牌方联系拿到年度最低折扣的……” 容程本就不是来视察业务,嫌他呱噪又碍眼,一句都没耳朵里去。他挥了挥手,“可以了,我自己随意看看,刘经理你先回办公室。” 经理忐忑不安的离开了。 容程又吩咐保安散开,和两人保持一定距离,不远不近的落在后面。 苏幼青推着轮椅慢悠悠走着,问他:“少爷想去哪?” 容程声音放柔,“都行,随便逛一逛,你想往哪走都可以。” 都行…… 苏幼青漫无目的的开始瞎逛,她也不知道容程葫芦里卖什么药,走到另一层,她突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弯下身,在容程耳畔悄悄说,“我明白了,少爷你是想微服私访。” ??? 容程一言难尽地看向她,嘴角抽了抽,“你说得对!” 瞄了眼时不时投来关注目光的甲乙丙丁,苏幼青压低声音,“那我们还是低调点,别让他们发现是你。” “怎么低调?”容程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走!” 苏幼青推着容程大步流星的进了一家潮牌店。 她直接走到了配饰区,除了一些包包和项链外,墙壁上的两层木架还放了十几顶帽子,正好是她的目标。 “来,试一试。” 她拿了顶黑色棒球帽压在容程脑袋上,弯下身对他左看右看,眼睛里溢出笑意,“看上去挺不错,少爷你这头灰发太明显了,露在外面容易被发现。” 容程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遮住了头发又怎样,他坐的轮椅更明显,恐怕现在全商场的柜台都收到人来了的通知,只要不是个缺心眼的员工,差不多都能认出来。 可看她对“微服私访”的兴奋劲,只能勉为其难的配合演一演了。 “那你也选一顶,不能只我一个人戴。” “好,我也戴。” 苏幼青又从帽堆中挑了一顶白色的,和她今天穿的t恤一个颜色。 “好看吗?”照了照镜子,扭头对着身后的容程问。 “好看。”容程真心实意的回答。 突然能体会到逛街的乐趣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觉得——花钱买东西原来是件这么开心的事情。 苏幼青踩着雀跃的步子,将选好两顶帽子带去柜台,“麻烦开单。” 店长诚惶诚恐,刚想说容先生买东西不用开单,却看见大佬在美女身后冲她点头,瞬时心领神会,没有将准备的话说出口,换了说辞。 “好的,开完单后在我们柜台买单就可以了。” “真方便。” 苏幼青直接掏出手机,高高兴兴地付了钱。 潮牌价格比起奢侈品算平价,两顶帽子用不了很多钱,容程上次送她玉坠压惊,她今天送帽子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送给你。”……………… 买完单,她将帽子扣到容程头上。 “礼物?” “礼物。” “谢谢,我很喜欢。”容程唇角上弯。 要命了,又是这种笑! 苏幼青抚住节奏失衡的心口。 她暗自咋舌——看来这家伙,戴不戴帽子都掩盖不住风头,刚才那些频频侧目的路人都是在看他,该会儿推出去不会还是引人注目吧! 那还……怎么……微服私访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第四道阴影 · 两人又开始闲逛。 到了四楼后, 容程注意到,来来往往的顾客几乎人手一杯饮料,尤其是女孩子, 一边端着杯子,一边对着镜头做表情卖萌嘟嘴拍照。 女孩喜欢喝的…… 又是一对手捧饮料的情侣擦身而过, 他扭头回望, 问,“她们喝的是什么?” 苏幼青循声望去,刚好看见对面隔着十几米远的地方, 一家奶茶店门口排着一溜烟人,看起来生意极好,堪称餐饮区人气最旺。 “沫沫茶言……”她将招牌上的字念出声。 “原来是这家店啊……我在网上瞄到过,是一家本地网红奶茶店, 只有我们海宁才有,有些外地人,为了喝这家店的奶茶,还特地跑到海宁来渡假。” “从外地赶来,就为了喝一杯奶茶, 有那么好喝?” “应该很不错,大家都排着队等呢。” 容程若有所思地看向投向排队的人群。 苏幼青注意到他的目光, “少爷想喝?” 了解得那么详细,难道不是你喜欢吗? 容程垂眼,未置可否地说,“嗯……把奶茶品牌引进商场,能招来更多客源, 我们就……尝一下吧。” 苏幼青跑到店门口将招牌旁的海报拍了下来,上面有罗列整齐的商品品名和价格, 将照片放大送到容程扬皮子底下。 “少爷想吃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选你喜欢的。” “那我去下单!” 向一个最近的保镖招了招手,苏幼青告诉他自己和容程要喝芒果奶盖和草莓奶盖,要他留在奶茶店排队,顺便给其他人也来一杯。 她则继续推着容程到别处转悠。 时间接近饭点,餐饮区逐渐热闹起来。 走几步,路过一家牛排店,再走几步,又是一家火锅店。 -- 第103页 空气里交织着食物的咸香味,甜腻味,麻辣味……真人间烟火气,还没有进去光闻着味已经食指大动…… 想起从山上带来的鸡汤,苏幼青将保温杯取了过来。 容程却摇头,将保温杯推开,意有所指地说,“这里有很多吃的。” 苏幼青顿悟——老板要趁机考察商场里餐饮项目! 连忙问,“少爷你想去哪家店?” “都可以,随便你。” 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容程心想着,买买买有过了,该轮到吃吃吃了! 两个人出发点完全不在一个平面上,又因为某种认知错误奇异的达成共识,交流时意见毫不违和。 苏幼青将他就近推进了寿司料理店。 之所以选择寿司店,主要是觉得——寿司店里有隔开的卡座和包厢,且油烟味轻,比较适合喜好清静,需要隐私空间的顾客。 这家寿司店面积虽小,装修处处温馨文雅。 保镖们自然不可能留在外面,也跟着一起前后脚进去,牛高马大的几人堵在门口,把本来就不大的地盘占了不少。 老板看见客人上门,笑脸迎了过来,“几位客人,坐卡座还是包厢?” 苏幼青想说八位,却听见容程抢先说,“我们两位,包厢。” 这是要分开坐了……苏幼青没多想,只当他依旧是不喜欢人多。 保镖们自发自觉的去了店里最大的一张卡座位,几个大汉挤在小角落里面,手脚都放不开,颇有点可怜兮兮的。 “要不你们也开个包厢?” 苏幼青体贴地指向余下的最后一个包间。 no~no~no~ 保镖们齐刷刷摇头。 开什么玩笑,出来之前福伯叮嘱过,苏小姐和少爷就是出来约会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约会变成了考察业务,但眼下两人独处着,万一少爷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去隔壁当听壁脚的电灯泡! 在榻榻米上落了座,苏幼青打开菜单,看着里面食物的照片,迟疑地问容程,“这些个……生冷食物,少爷你可以吃吗?” “无妨,你随便点,都可以。” 能不能吃容程其实自己也不确定,他不怎么爱吃寿司,生冷食物更是吃得少,但既然已经坐下来了,就没有直接走的道理。 反对他而言,吃什么不重要,和谁在一起吃更重要。 苏幼青掂量着容程和自己的胃口,还有平日里观察到的容程吃饭的喜好,大致的点了几样清淡的。很快服务员端来一大盘,里面几个碟子,份量小,摆盘精致卖相上佳。 她拿起一个鲜虾卷,送入口中没吃完,放置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原身是个外地人,来本地不久,身边没有朋友,母亲过世,父亲有等于没有,平日里就算开着手机也没有人联系,所以在屏幕亮起来提示有新的消息后,苏幼青讶异的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是心理医生龚启扬发过来的。 【苏小姐,有些事情想问问您,请问现在是否有空】 苏幼青回了个抱歉的笑脸。 【对不起龚医生,我现在人在外面,今晚可以吗?】 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不到半分钟,手机振动,龚启扬的消息迅速回了过来。 【当然可以,晚上我再联系您】 苏幼青这次没回话,选了个可爱的猫猫挥手的表情发了过去。 见她忙于和人聊天,坐在她对面的容程眸光闪亮,语气出奇地有耐心,“是谁吃饭的时候还联系你。” 苏幼青重新将手机放下,毫无所觉屋子里隐隐约约散发出的低气压。 “龚启扬,龚医生。” “你和他很熟?”容程眉头微挑。 两人从前在一家医院共事过,也许有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交集也不一定。 “不熟,就认个脸。” 苏幼青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事情找我,我说没时间,晚点再联系。” 原来是泛泛之交…… 房间里凝聚的低气压,又随着苏幼青的回答消散了去。容程愉快地将一块鳗鱼烧吞入腹中,吃得有滋有味。 “外面的一位啾恃洸先生说这是你们两位的奶茶。” 服务员再次进入,除了餐盘手上还拎了两个袋子。 苏幼青忙不迭地接过奶茶,将芝士草莓放在自己面前,芝士芒果给了容程。没穿过来前,她也是个奶茶爱好者,读书时没钱舍不得买,工作后经常时不时来一杯。 将吸管插/进去后,苏幼青滋溜滋溜的一口气喝了一小半。容程才喝了一小口,就觉得太过甜腻,不想再喝第二口。 看着她一脸享受,他简直怀疑她手里的和他刚放下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这么好喝?”他问。 嘴忙于吃东西,苏幼青只能点头“嗯嗯嗯”的回应了。 女孩子果然是喜欢喝奶茶的,容程在心里默默记下。 他突然觉得,那杯粉红色的奶茶,比自己面前金黄色的颜色要好看太多,也许真的味道相去甚远也不一定。 “下次要是再买,也给我点草莓味的。” 既然要喝,那肯定要喝好喝的。 “少爷想试一试,喝我的尝尝?” 苏幼青将手中奶茶举过去。 容程低头,很自然的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 第104页 粉色的液体,依然是甜腻的滋味,在甜腻中有种草莓特殊的香气,将那股子甜腻烘托得不那么生厌,反而想接着再喝一口。 结论:草莓味的果然比芒果味的味道要好!!! ………… 苏幼青在容程张嘴喝的时候就愣住了。 容程用的是她的吸管…… 她顺手那么一递,没想到他不换成自己的吸管,直接喝了。 用同一支吸管,那岂不就等于两个人间接…… 苏幼青耳根泛红,脚趾抠地,装作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将视线从奶茶上移开。 好在服务员再次救场,将剩余的餐点端了进来,同时还送上了贴心小礼物…… 城里传说中的大魔王出现在自家店里,寿司店老板表面上一脸平静,实际上从人进屋起,已经在内心高唱好几遍忐忑了。 既要讨好,让客人宾至如归,又不能讨好得太明显,反而让对方生厌。结合商场环境,自家财力,还有包厢两位顾客的亲密程度,店长决定送上最近新上映的电影票两张。 服务员当工具人,满脸堆笑的念出店长准备的说辞,“因为两万消费金额满了五百元,所以可以送电影票两张,请问是否需要。” ??? 还有这么好的事! 苏幼青望向拿主意的容程。 嗤~ 如果没听错的话,似乎听见了极轻微的笑声,可仔细看,容程只是平静如常地吐出两个字。 ”需要!” 哦,需要……苏幼青又明白了——老板要去视察影院的业务了,这一天天的,工作还能顺便娱乐,真滴巴适! 容程压住上扬的嘴角,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上下拨弄。 店里的海报没有任何促销内容,点餐前服务员也没有提醒,一听既知是被认出来了,人家临时安排的,偏偏她一无所觉,天真的相信漏洞百出的讨好。 虽然这店长讨好的手段不高明,但,他喜欢,回去后可以吩咐经理将这家店以后的租金降一降。 逛街,吃饭,看电影,约会果然是差不多的流程,福伯诚不欺人…… —————— 为了圆优惠酬宾的谎,店长给店里所有消费的顾客几乎都送了电影票。虽然是3d电影,但因为是工作日,又是上午,折扣下来每张才四十,他还有得赚,不那么肉疼。 所以不止是苏幼青和容程,连在卡座里的保镖们,也每人收到一张电影票。老板要看电影,他们自然也要做陪,一群人又从寿司店,浩浩荡荡转移去了电影院。 商场刘经理,立马收到了消息。 “什么,又去了电影院,这位爷今天呆的可真够久。卫生搞好了没?仔细点,地上一片瓜子壳都不许有……” 与刘经理提防不定时炸弹的紧张心态不同,苏幼青一派轻松。虽然票面位置是最好的中排中间,但是容程爱清静,大家都坐在了没有卖出去票的最后一排。 电影是一部奇幻冒险片,3d大制作,耗时两小时,回去的路上聊起电影,苏幼青觉得还不错,容程却评价平平。 “我最喜欢魔法什么的了。”她说。 可能和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里有关,一旦看到,就爱上那种魔法可以改变命运的设定。 “这电影特效不错,故事性勉强及格。” 容程眉头微皱,“有关于魔法的,有一个叫哈利波特的小男孩你听说过没有……” 苏幼青脑海中像是有一团烟花炸开。 过去,现在,梦境,现实,在她脑子里重合了。 她张开嘴,听说过三个字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也不能说出来。 这小子居然还心心念念的记着! 那是她欠的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 第57章 .第四道阴影 · 人生总是喜忧参半。 当天晚上, 苏幼青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容程晚饭都没吃,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因为才刚吐过, 脸色犹为苍白。 急召来的医生进行了简单检查后,确定没有大碍, 抬头询问屋里其它人, “应该是吃错东西引起的,容先生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容程紧闭双目,长睫之下眼底一圈暗影, 呼吸声稍显急促。他现在说话都费劲,刚才吐了之后,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劲缓解了,随之而来的是头晕, 只要睁开眼,看什么都难受,连屋子里并不怎么明亮的光线都刺得慌。 一直陪在旁边的福伯,看向屋子里唯一的知情者苏幼青。 苏幼青开始回忆进入商场后,和容程吃过的食物, 她掰着手指头一路数过去,“有芒果和草莓味的芝士奶茶, 鳗鱼烧饭,鲜虾寿司,蛋饺……” 福伯脸色渐渐发青。 容程从小到大的饮食,他就算不亲自过问,也知道个大概, 不要说受伤后身体需要谨慎注意了,就是受伤前, 路边的零食小摊也几乎从来没有吃过。 在老人家眼里,奶茶约等于垃圾食品,没什么营养的高糖饮料压根就不该进自家少爷的肚子。因为担心在外面玩久了没有合适的东西吃,他特地叮嘱秦姨,带个鸡汤什么的,结果还是出了事。 还有,喝奶茶就算了,为什么喝两种口味的,难道是两杯? 医生皱起眉,“太杂了,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容先生不能吃这些。” -- 第105页 苏幼青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错。 同行的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个人有医护背景,最应该小心注意的人是她,容程没有反对,她就以为没事。 内疚油然而生,“对不起,我……” 容程眼睛睁开一条缝,阻止她道歉,声音发闷“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想吃的。” “睡一觉就好了。”他重新阖上眼。 若是别人的错,福伯呵斥的话早说出口了,但对象是苏幼青,少爷都说没事,他更加没什么好责怪的,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多管闲事。 他示意佣人将他推回房,临走前,向苏幼青嘱托说,“今天晚上少爷这边要个人陪着,麻烦苏小姐了。” “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苏幼青心怀愧疚,只想着怎么弥补才好,应得毕恭毕敬。 福伯人走后,医生也走了。 满室只剩下静谧。 医生开的药里有镇静的成分,容程昏昏沉沉中,感觉到一只手抚上额头,微凉、柔软的触感很舒服,可惜只停留了一会,很快抽走。 大概是在看他有没有发烧…… 努力从即将坠入的黑暗里挤出一丝清明,容程含糊不清的说,“我没事了,你回房间睡吧。” 被角似乎被掖得更紧,肠胃炎的人怕冷,裹紧柔软的被子确实能缓解不适。 他突然又不舍得她走,想让她继续陪着了。 苏幼青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少爷睡了我再睡,好好休息吧……” ————— 白色小洋楼,在沉寂了一段时日后,重新在某个时间段响起了钢琴练习曲。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敲在楼人的佣人耳朵里,是灵异传奇。 敲在陈晋生的脑袋瓜上,是重拳暴击。 楼下的陈晋生,不胜其烦地戴上隔音耳套。 再心中不满,他也不能明着反对自己儿子练琴,所以只能要人送来一堆隔音耳罩、耳塞,只要一有钢琴声响起,立马把耳朵堵起来。 那臭小子弹的哪里是琴,简直是他的命…… 他生来就是克他的!!! 陈晋生原本以为——离了那座阴沉沉的老宅,此类事件不会再有了,没想到噩梦重演,还变本加厉更加渗人。 虽然报了警后,警察分析说房间里面的血是假的,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 可那天在琴房里,他看得明明白白的,斧子在空气中自己动,边上亮堂堂没有一个人。还有那些在他眼前逐渐出现的血脚印,拍在钢琴上的血手印,全宅子里的人都查了一遍,连当晚不在宅子里过夜的都算上了,指纹没有一个对得上。 难道真的如那些佣人们私下议论的,是容芸阴魂不散…… 陈晋生决定,马上去找能降妖伏魔的高人,不管花多少钱,他都要把这宅子里的秽气给去了! ****** “少爷,时间差不多了,该吃晚饭了。” 眼看练琴已经练了快两小时,福伯催促容程结束,以免错过饭点。 ”福伯,你也觉得琴房里的事情,是闹鬼吗?” 容程合好琴盖,一双黑黝黝的眼,偷偷打量身旁的福伯,神色是否有变化。 他心里大概知道,那天晚上是苏小白做的手脚,砍钢琴的斧子就是他从工具房里找出来被她拿走的那把。 本来想找到苏小白,问问当晚具体怎么操作的。 谁知连续几天,把宅子里各个角落溜达个遍,硬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无奈之下,容程只好又去问别的佣人,苏小白去哪了。 得到的回答不是“有这人吗,没听说过啊”,或者就是“新来的?不熟,没印象”。 憋了好几天得不到答案,最后只能问福伯,家里雇了哪些人,不管新人旧人,做管家的最清楚。但不确定的是——福伯现在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福伯不知道,他走漏口风就是在害苏小白。 “哪里有什么鬼,不过是人做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罢了,少爷不用怕。” 福伯笑眯眯地扶上容程背,带他去餐厅吃饭,语气里没有一丝不确定。 因为太过肯定,容程反而会错了意。 他最近看的小说都是侦探类的,在跌宕起伏的故事影响下,开始喜欢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去发散思维,得出真相。 大脑里自动排列组合一堆的可能。 苏小白是得到福伯的同意才动的手,两个人一起制定了计划。 之所以消失了这么久,是因为在福伯的安排下,要躲避警察的盘查。 甚至连大家都被封了口,隐去了她在宅子里生活过的痕迹,也是福伯下的命令。 高手啊!!! 一瞬间,福伯的身形,在幼小的容程眼里愈发高大起来…… 福伯将容程领到一个小餐厅,自从上次容程闹着离开这栋房子后,父子俩就再没同桌吃过饭。 刚才他之所以急着否定,其实是怕容程信了传言,以为夫人的灵魂真的出现在家里,将希望寄托在荒谬的途径上,以后和先生一样迷信,徒增烦恼和伤心。 这两父子,关系怕是缓和不了了…… 那夜过后,他不是不知道,佣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几年里容宅怪事不断,先生时不时喊道士和尚过来贴个符、颂个经,这次莫不是夫人泉下有知,对先生又找新女朋友,又对女朋友的便宜儿子偏心生了怨气,所以才闹得跟凶杀现场一样。 -- 第106页 说实话,福伯也希望琴房里的事情是夫人显灵,但既然血是人造的糖水,那肯定不是鬼干的,如警察所言是人在装神弄鬼。 只是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毫无头绪,找不出来。 无论是谁他都感激,既帮忙解决眼下少爷不愿意练琴的难题,又吓得行事越来越过分的先生收敛了脾气,不敢将那女人的儿子带过来,没再和许老提收他为徒的事情。 —————— 夜深人静,苏幼青踩着月光进入小楼。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她不知道这么晚了,系统把她放进来,有什么用意。 而且她出现在这里,意味着正在看护容程的她已在床边睡着了。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大不了趴着睡一夜第二天手麻落枕,可今天容程是个病号,她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得赶紧醒回去。 【系统,系统,快放我回去】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苏幼青愕然。 【他已经看到你了。】 …… 【你先在这呆着,如果容程身体不适,他自然会醒来,梦境会中断】 随着电子音消失,苏幼青看到几米远处,小容程正冲她挥动手臂,看架势不过去是不行了。 得了,不管大的小的,总之还是一个人,她先应付了这边。 更何况她也想知道,上次进来后,容程的过去有没有向好的方面变化。 “苏小白!” 才走近,容程便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几乎要一蹦三尺高。 “你是来找我的?进去说……” 直接将苏幼青拉进了自己卧室。 苏幼青这才发现,原来她刚才站的地方,就是容程卧室附近,难怪会被发现,不冤! 没等苏幼青开口,容程已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话。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么让我爸相信是闹鬼的……这事情办的太漂亮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要是警察抓到你,你就说是我要你干的,他们不敢罚我。” 苏幼青摆出世外高人的姿态。 举起一根手指在容程眼前晃了晃。 “这是秘密,不可说。” “我懂,我懂…”小容程眼睛发亮。 苏幼青??? 你懂什么了…… 容程又问,“今天来找我干什么,这么晚了,我都快睡觉了。” 睡觉…… 视线在床头柜叠放的几本故事书上划过。 苏幼青蓦地想起,还有笔陈年老帐,趁此机会能还一点,是一点。 她莞尔一笑,“我是过来给你讲故事的,哈利波特,想不想听?。” “想!”容程眼巴巴地望着她。 苏幼青没马上开始,而是清了清嗓子,“有些口渴,可不可以给我点水喝。” “房子里没有了,我去给你倒。” 容程心急火燎地想开门出去。 “慢着。” 苏幼青喊住他,“我想喝四十度的水,一度不多,一度不少。” 容程一脸懵,“我怎么确定,水刚好是四十度?” “可以用温度计量啊,或者,饮水机上可能有设置温度的功能啊,总之我只喝四十度的水,你想听故事就给我倒过来。” “那……好吧。”容程乖乖的去倒水了。 苏幼青笑弯了眼,乐得活像偷腥成功的猫。 大的有疾在身,她不忍心也使唤不了,活蹦乱跳的小只就不一样了。 人生就是这样,环环相扣,你来我往,一报还一报…… 第58章 .第四道阴影 · 苏幼青将哈利在霍格沃茨第一个学期讲完, 小容程才心满意足的睡了,临睡前,还拉着苏幼青的衣角, 像等待投食的小动物,眼巴巴地问, “你明天还来不来, 后面怎么样了,哈利能不能复仇成功!” “当然会成功,你要相信, 这个世界邪不压正,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苏幼青摁灭床头边的电灯开关,在黑暗里轻声,“至于我来不来……看情况, 如果有机会的话。” 一梦一世界,一瞬即过若干年。 能否再与十岁的容程相遇,要看系统的安排,剧情的走向,她能决定的实在不多。 卧室门合上, 眼前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有如漩涡将人吞没, 黑夜变成了白天,视线重新变得清楚时,依然身处差不多的地方。 想想还在床上躺着昏睡的容程,和在他身旁打盹的自己,苏幼青叹了口气, 看来系统是铁了心不放她出去,要满足小朋友的愿望, 让她在他的世界里多呆些时间。 ———— 琴房里,弹奏的乐曲戛然而止 “少爷,今天……” “今天老师还是不会来给我上课是吗?” “是。” “没关系,你下去吧。” 一个佣人打扮的人从琴房里走出来,苏幼青从门缝向里看,容程将琴谱翻到了下一页,却一直坐在琴凳上发呆,没有继续弹奏。 想到自己的任务,苏幼青将门推开。 “少爷~” 容程听到动静回头,失神的眼瞬间有了光彩,“苏小白!” 苏幼青一只手按住肩膀,将准备起身的他摁回了琴凳。她装作对那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问他,“少爷怎么不练琴了?” “老师不来上课,我练得不起劲。”容程悻悻然低下头。 -- 第107页 “为什么不来上课,他是少爷的老师啊!” “因为……” 容程一双手在衣角上扯弄,声音低得含糊不清,老实承认,“因为我惹他生气了。” “老师是大人,肯定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和少爷置气,要不然……少爷给老师认个错,老师就会回来给少爷上课了。” “不用,我不会认错的。” 容程板起面孔,别扭的将头扭向一边,“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认错。” “谁的?” 教育要从小抓起,少时长歪了,以后更直不了。 苏幼青板起面孔,“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这是规矩,懂么?“ ”我不管,在这里,我就是规矩!” 容程气呼呼地瞪她,明明身量矮一大截,气焰嚣张得在两人对峙中丝毫不落下风。 苏幼青气得手痒痒,奈何对面的打不得,骂不得,只好拿讲故事来要胁。 “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讲故事了!” “不讲就不讲,谁稀罕!” 容程负气的将头一扭,身体背过去。 “那我走了!”苏幼青咬咬牙。 …… “真的走啦!!”她向门边走去。 …… “好吧,就这样吧。” 被熊孩子气得眼不见为净,苏幼青想着——与其在这里和小屁孩吵架,还不如出去看看房子里其他人在干什么,也许对任务有所帮助。 琴房的门被带上,随着极轻的“咔哒”声响,容程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他咬了咬嘴唇,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次,系统终于没把她再强制留在梦里,苏幼青醒了过来。 她果然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睁开眼,揉了揉眼睛。 房间里灯光调得极暗,容程在微弱的光线里沉睡,呼吸清浅得像是没有声音,头发柔顺的搭在额侧。 明明是那么浑身带刺的一个人,睡着了却极有欺骗性,看上去人畜无害。 刚才在梦里被气到的余怒未消,苏幼青伸出手,在容程脸颊上肉最多的地方轻轻戳了一下。 报复成功!耶~~ 高兴不过三秒,当她眯着眼睛想收回手时,却蓦地对上一双已然睁开,清明的眼。 容程,他醒来了!!! 苏幼青秒怂。 她自动将几秒钟前发生的事情过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放软了声音问。 “少爷,你醒来了,要不要喝水?” “好。” 捱了十来秒,容程才缓慢地吐出一个字,苏幼青生怕他问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赶紧起身去倒水。 容程又开始慢条斯理地话。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想起了一些已经忘记的事情……” “什么梦?” 苏幼青拿起备好的保温杯,往杯子里倒了些温水,又倒了一点在手腕上试了温度,确定差不多是四十度才给容程端了过去。 在他身边呆久了,因为他这个变态的喜好,她都能当人体温度计了。 “我梦见我倒了很多杯水给有个人喝,她跟我,她就喜欢喝四十度的温水。所以我才一直觉得,这个温度是最适合人喝的。“ “咳咳……” 苏幼青差点一口气不顺,被呛出个好歹。 明明是大只的容程折腾她,她才在遇见小只的时候,小小伺机报复一下,怎么倒变成了因为她要容程倒几杯水,容程才养成这破习惯。 完全倒果为因,时间线错乱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她造成的bug。 容程又问,“几点了。” 苏幼青看了眼手机,“五点。” 夏天天亮得早,她估摸着,过一会儿天边就应该露出鱼肚白了。 屏幕上还显示几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一打开,全是龚启扬的。 从“苏小姐,请问您现在有空吗”,到“苏小姐,现在方不方便接个电话”,再到“麻烦收到后回一下讯息”…… 苏幼青拍了拍脑袋,惊呼出声;“呀,我忘了!” 容程一发病,根本顾不上看手机,后来看护他睡觉,为了不打扰到,手机设置成了无声无振动,完全忘记和龚启扬晚上联系这档子事。 “忘记了什么?” “忘记答应要给龚启扬回消息。” 又是这个人! 餐厅里消散的低气压,再次拢聚在容程身侧,他身体不舒服,忍耐力跟着下降,顿时觉得听到龚启扬三个字都厌烦,冷冰冰地,“他就一心理医生,我都烦见他,你理他那么多干嘛!” 苏幼青手指飞速打了几句话回了过去,大意是不好意思,今晚有点事没看手机,明天会找空联系。 再看容程,终于发现这位爷好像有点不高兴。 但,苏幼青才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归根结底,容程不高兴太正常了,刚认识他的时候,几乎从早到晚,脸上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近期才有所好转。 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少爷,你还想睡么?” “不想。”容程神色恹恹。 “要不……” 既然两个人都不想睡了,苏幼青将窗帘拉开,“我们看日出吧!” 才发现,天边已是霞光初露,淡蓝的晨曦中出现晕开的朱红色带状云。 -- 第108页 “时间刚刚好!”她回头笑道。 “你喜欢看日出?” “刺破黑暗的黎明,拥抱阳光,谁不喜欢呢?” 容程垂下眼,默默在心里答了句。 我! 我不喜欢!! 嘴上却嫌弃的着,“哪里有人在屋子里看日出的,要看……也是出去看。” “少爷想出去看……那我把轮椅推过来。” 苏幼青转身找轮椅。 容程眉眼低垂,声线微凉,“我知道有个地方,看日出绝佳,你去不去?” “远不远,太远的话,会不会还没走到,太阳已经出来了。” “大不了边走边看,还有……你不是好奇我父亲去哪了吗?” 苏幼青瞳孔骤缩。 她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少……少爷,你什么?” 第59章 .第四道阴影 · 苏幼青心跳不止, 若不是系统不可能被发现,又确定言谈举止没出过什么纰漏,她差一点都要觉得——是不是被容程发现身份有问题。 空气静默了几秒, 容程面色平和,三言两语, 犹如玩扑克牌盖牌梭哈前的故弄玄虚, 试探对家反应。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喊我少爷,而不是先生?” 声音顿了顿, 语气和眼神一样的讥讽,“因为有个人还没死。” ……… 想来你也知道,那个人是我父亲。” 苏幼青内心炸开锅,意料之中夹杂一丝庆幸。 没死, 没死… 这么说容程说的那个被他误杀的人,不是陈晋生,还没有到父子相残,不死不休的地步。 下一秒,却又听见。 “不过, 现在和死也差不多了。” ??? 怎么回事!!! 看见苏幼青惊愕到失去面部表情控制,容程嘴角笑意渐起, 也不知是在笑陈晋生现在过得凄惨,还是笑苏幼青一惊一乍,继续说话时,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走吧,拿轮椅过来推我出去, 再不出去,太阳都直接出来了, 看不成你想看的日出了。” 苏幼青:…… OMG……被你一说,谁还想有心思,去看那劳什子日出!!! —————— 林间步道,溪水潺潺。 山间空气湿润,太阳还没有出来,吸一口氧离子丰富的空气,像喝茶一样沁人心脾。 苏幼青越走越心惊。 这条路,如没记错,初来时,她曾经走过…… 当看到被细密铁丝网包围住的空坪,还有隐约蹿动的身影,她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又不敢相信是真的。 …“走啊。” 轮椅停下,没往指的方向行进,容程催促,下巴扬起,“去那。” 苏幼青十指在轮椅上紧了紧,指节骨泛白,紧张地问,“少爷是要去喂狼?” 容程回头望了一眼,见她缩起肩膀跟个怂包似的,撇了下嘴角,以为是在害怕拿兔子喂狼的事。 “放心,时间点还没到,那些狼先饿一饿,让它们多活动活动。“ 这话说的,苏幼青听不明白,不过怎么喂狼她毫不关心。她按着容程的指示,咬咬牙假装镇定,从铁丝网旁穿行而过。 一路上,时不时有狼扒在铁丝网上,看到有人来了,一路跟着,尖利的爪子将铁丝网挠得发出哐哐声响。 两人在紧挨空坪的一处木屋前停下。 容程示意苏幼青走上前去,按门铃。 门开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探出个头,见容程已到门口,赶忙将门大开,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来看看他。”容程神色淡漠的说。 妇人点点头,领着两人往屋里走。 路上的猜想变成了现实。 开始还觉得可能是多虑,真看到躺在床上,面容苍老头发全白,不像五十而像七老八十,脖子插上管子,下面插着尿袋,靠呼吸机和鼻饲生存的陈晋生时,苏幼青又觉得不那么意外。 虽然活着,离死也不远了,走不动路,说不了话,可能连智商都下降得厉害,难怪在宅子里没什么存在感。 “老东西。”容程缓缓开口。 躺在床上的人眼睛睁开,目光直直看向天花板。 苏幼青默默在心里评估陈晋生的身体状况——听到声音能睁眼,还是有意识的,脖子都不转一下,大概率全身瘫痪,完全不能自理。 真……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回来了。你猜他会不会来找你,或者说……找你的遗嘱,来和我要财产。” 陈晋生眼睛明显睁得更大。 容程坐在轮椅上,看他的眼神跟看死人没有什么区别,语气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见陈晋生有反应,他嘴角上扬,像生出了更大的兴致,凑得更近,生怕陈晋生听得不够清楚。 “你说,他若是敢上山来找死,我是留下他一条腿,还是一只胳膊……就胳膊好了,没有胳膊,他这个钢琴家还怎么弹钢琴……” 陈晋生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想说话,被一口痰堵着吐不出来。 容程知道他急了,一只手放在了呼吸机的管子上。 苏幼青差点上手挡,她怕容程一个高兴,或者不高兴,直接将陈晋生的管子拔了出来,让他当场嗝屁。 好在容程手放上去后,没有下一步动作。 -- 第109页 对大脑清醒的陈晋生,他手放上去威胁效果已足够大,无异于被掐住咽脖,每一秒都深陷在死亡的恐惧中,旁边的生命监测仪器显示,陈晋生瞬间心率飙涨。 两父子目光相接,一个愤怒恐惧,一个冷漠癫狂,没有其它。 不看动作,容程依旧面色平静,慢条斯理的说着听了使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想不想他来陪你,把他整个人都留下也可以,就喂给这窗户外面的狼吃了。山上清静,他爬山时一不小心迷了路,被偷跑出的狼袭击也很正常,你说对不对,老东西……” 除了能发出点咕噜咕噜的声音以示愤怒,陈晋生什么都回答不了,事实上容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此番来,就是纯粹想要他不好过。 苏幼青在一旁听得寒毛竖立。 这就是反社会人格的真实心理状态吗……太太太扭曲了,真的还有得挽回吗? 她向系统喊救命。 【系统,怎么办,怎么办,如果陈文原真的被容程要剁了喂狼,难道我还能狼口夺食,把他救出来。】 【冷静!】系统回了两个字。 【怎么冷静,谁都冷静不了】苏幼青要炸毛了。 系统那边似乎叹了口气,终于愿意解释得详细点,“你不是看过《陨落》那本小说吗,陈文原活到那么后面,还在蹦跶,容程现在怎么可能杀了他。” 苏幼青被吓跑的智商终于被拉扯着再次上线。 “对哦,那容程现在……就是在吓唬人,不是真的要动手?” “多半是的。” 系统今日格外不像个机器,苏幼青从没什么起伏的电子音里,居然听出了几分伤感。 “看完了,可以回去了。” 容程将轮椅掉转了个头。 苏幼青将手搭上轮椅扶手,加快步伐,把他推出了气氛压抑窒息的小木屋。 将两人迎进来的妇人,目送两人离开,又默默将才打开不久的大门合上。 觉得哪里不对劲,苏幼青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容程像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缓缓开口道,“她叫阿娣,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难怪……苏幼青恍然大悟,她刚才就是觉得,那人太安静了些。 至于为什么找个哑巴看护陈晋生,她想,那大约是因为,哑巴不会乱说话…… 说是要来看日出,实际上等两人从小木屋里出来,太阳早就出来了,虫鸣鸟叫此起彼伏,阳光明亮温热,透过层层叠叠树叶投下细碎斑驳。 一开始,与来时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同,谁都没有说话。走到半截,已经能隐约看见半山宅院主宅的楼顶时,容程终于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但是涉及到过去,恐怕太过详细的,你也不会告诉我,苏幼青果断摇了摇头,“没有。” 反应不在预料中,容程又问,“我刚才那样说,你不害怕吗?” 怕,可系统解释过了,你在吓唬人,不会真那么干…… 苏幼青又摇了摇头,“不怕!” “不觉得我做得不对?” “少爷自然是有少爷的理由,他大概是……坏事做多了吧。” 苏幼青斟酌了用词,她想着,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让陈晋生一病不起。 没有质疑,没有指责,没有恐惧,甚至连基本的好奇都没有……种种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在苏幼青身上出现,以至于容程都产生了不真实的荒谬感,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反应,像被发了一张无懈可击,通通打在了棉花上。 他压下心底情绪,突然笑了下。 今天来小木屋是临时兴起,结果收获了双份的快乐。吓到了那人,顺便看到她知道真相的反应,接受度出乎意料的高。 很好,她果然没让他失望! 苏幼青其实还是有问题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出来,“我就觉得一件事情奇怪,少爷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那幢小木屋里,是想要用狼来吓唬他?“ 小木屋虽小,里面设施一应俱全,二十四小时恒温,隔音效果也不错,单论居住环境不算差,恐怕恐吓效果不怎么样。 容程笑得愈发明显。 “那自然是因为,狼心狗肺的东西,应该和同类生活在一起。” “原来如此,明白了。” 苏幼青觉得他的回答,好像很有道理,又有哪里不对劲。 第60章 .第四道阴影 · 三天后。 许恩的寿宴, 汇集城中名流,举办地点在五星酒店格悦庄。 因陈文原的关系,格悦庄外聚集了一批粉丝, 一部分还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有人只是单纯应援,在外面拉个横幅, 希望能得到签名, 送个礼物什么的。 有人已经各种找关系,花几倍的价钱订房间,想在当天混进寿宴现场近距离接触, 幻想最好还能偶遇,仗着颜值高出身好,和偶像攀谈几句,指不定连微信号都能加上。 离寿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等在外场的粉丝,百无聊赖中互相闲聊。 “一个寿宴,排场这么大的吗,我过来时……一公里外已经开始交通管制,只允许有请帖的车辆通行。” “这个许恩, 是什么大人物,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就是陈文原的老师, 如果不是陈文原,谁知道他啊……欸~我说这交通管制,该不会因为陈文原来了吧,宾客里最有名气的是他。” -- 第110页 旁边正好站了一位海宁城本地姑娘,听到对谈后, 翻了个白眼。 瞎扯淡! 虽然同是陈文原粉丝,也认为他是海宁之光, 但许恩德高望重,在海宁城里的艺术家里影响力无人出其右,那两人的话,在她听来,太过无知。 立马怼了过去。 “许恩是我们国内早年有名的音乐家,早几十年就名扬海内外了,他的成就,比陈文原只高不低。今天的交通管制,和陈文原没什么关系,应该是那位也会来,所以提前清了场。” “那位……是哪位?” “就是……那位呗!” 姑娘手指往前虚虚一指。 接连几辆车牌连号的豪华轿车行驶过,单看车,已觉得里面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我们海宁城里的最大的财阀,容家的家主,等他过去后,那交通管制估计就会取消了。” “容家……这个我知道,就是那个在财富榜上经常能看到的容程吧,他虽然有钱,好像也长得不错,可惜是个残废。” “他最大的问题不是腿残,是这里……” 本地姑娘一只手指向自己脑袋,轻点了几下,压低声音说,“他有精神病,所以到现在还没结婚,我们海宁人都讨厌他,巴不得他一辈子不结婚,容家断子绝孙,以后就不会祸害海宁了!” “哈哈哈哈,这么垃圾的吗……” —————— 不是第一次陪容程出席公众场合,苏幼青驾轻就熟,当摄像机、照相机包围过来时,已不再那么神经紧张。 还能稍微找点角度,让照片更上镜。 容程今日着装是平日里少有的正式,手工定制西装,打领结,在炎炎夏日里包得密不透风,可见对许恩的尊重。 给苏幼青准备出席的裙子,倒还算凉快,简洁优雅小礼服裙,长度刚到膝盖,和容程身上西装同色系,连裙上花纹都和领结颜色一样,站在一起,两人般配得像是穿了情侣装。 “少爷,他们都在看你。” 一走进宴会现场,就收获大片注目礼,苏幼青只当和以往一样,大家对鲜少露面,大多时间神隐在山上的容程充满好奇。 容程听了,微微有些觉得好笑。 他用猜的,都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满腹心思都写在脸上。 结合最近城里的传闻,无非也就是——卧槽!那个瘸子有女朋友了…… 或者,看来容家继承人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的愿望落空了,海宁城永无宁日……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他们在看你。” “哈……我有什么好看的。” 苏幼青才不相信他随口胡诌的话,她这张脸再好看,能好看过容程去?单看脸,任谁站在他旁边都要失几分颜色。 既然误会,他不介意让误会更彻底一些。容程垂眸,手扯了下衣领,故意说,“领结是不是歪了,帮我重新整一下。” “好像是歪了。“ 如他所愿,苏幼青半蹲下来,凑到跟前给他整理,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姿势,神态,透出不一般的亲昵。 一个没多想,一个有意为之,让围观吃瓜群众,齐刷刷吃了波狗粮,更加确定两人关系亲密,待两人背影远去后,迫不及待的开始八卦。 不久前参加过慈善拍卖宴的其中一人,认出了苏幼青。 “我认识她,是苏全的女儿。” “不会吧,苏家不是经营不善,快破产了吗,如果女儿搭上容家,应该还有得救啊,怎么会沦落到要出售公司的地步。” “听说是外室生的,和苏家感情不好。“ “那就难怪了,出事后整治苏家最厉害的,就是容家,难道是为了她?” “对哦,我说怎么苏家那么不开眼,会去招惹姓容的,原来有这层关系在,不得罪也得罪了!” “看来一飞冲天的,不一定是凤凰,也有可能是狐狸精。” ……… 瞬时间,容程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霸道总裁,苏幼青成了借靠身体上位的狐狸精。 ———— 容程亲自将生日礼物送到许恩跟前。 “老师,生日快乐。” 保镖将锦盒递给专门负责收礼的人,里面装有若干种珍稀药材,有价无市,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对老年人身体进补极有裨益。 许恩正被一堆宾客环绕,见容程本人来,脸上先是惊喜,然后起身时,脸上现出一丝明显的迟疑。 为什么是迟疑? 当苏幼青看到人群中,一身白衣形象出脱的陈文原时,顿时知道许恩为什么迟疑了。 原配生的儿子,和私生子同时现身一间包房,旁边高朋满座,若是两者发生什么冲突,岂不是闹了笑话。 大概许恩送帖子去容宅,只是出于两家的交情,自己也想不到,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容程会亲自过来。 “哥,好久不见。” 没等许恩招呼,陈文原一个闪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带笑容,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来个爱的抱抱。 空气里是比刚才容程出现时,还要凝固的安静。 那声哥,容程恍若未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反而是苏幼青看他不顺眼,心有戒备,先跳了出来。 “这位先生……你是谁,先别套近乎,再往前面走,我们保镖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 第111页 几位保镖听了她话,有所动作,大踏步向前行了一步,大有陈文原若是还敢往前走,就把他团团围住的态势。 陈文原诧异地看了眼苏幼青,用他自认为对女人无往不利的笑容,微笑着向她解释,“你是我哥身边新来的佣人?可能没有见过我,我是……” “哦,我认出你来了!” 苏幼青故意大声嚷嚷,打断他的话,“你是那个钢琴王子对不对,最近才回海宁的。” 王子的名头一加,陈文原有点小得意,“对,我……” 没等他说完,苏幼青又咋咋呼呼起来,嘴上的话像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请问你今天会不会在现场弹钢琴,会不会在我们这开专场音乐会,很多人都很期待,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的,都上微博热搜了!” 说着,她点开微博热搜排行榜,十几二十名的位置,豁然可见#陈文原一身白衣#,是他的粉丝才帮他刷上来的。 陈文原熟练的用对付记者那一套,来维持神秘感,“待会儿,答案会揭晓。” 苏幼青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期待感,撇了撇嘴,“哦……这样啊,不说就算了,反正弹钢琴和弹棉花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在一个钢琴家面前,没有比这毫不在意的态度,这粗鄙的比喻,更让他觉得受到侮辱的了。 陈文原笑容绷不住了,他已经忘记,看到容程的见猎心喜是为了什么,他想问咱们爸最近过得还好吧,他想借悠悠众口将自己的身世宣扬出去,他想……安娜嫌包厢里太无聊,出去喝酒补妆去了,他得把时间拖到她回来,让她看到容程…… 谁知苏幼青插科打诨完了,见好就收,将容程轮椅一转,“少爷,我们礼送完了,该去哪里落座?” “这边请,这边请……” 马上有专门负责安排宾客的人,在许恩嘱咐后,忙不迭过来将两人安排落座。 许恩虽然也是钢琴家,对苏幼青刚才“弹钢琴,弹棉花”的话没太产生恶感,反而暗自庆幸,台面下的暗流,没有变成台面上的风暴,这一出兄弟会,算是过去了……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陈文原真正身世的人,一个是曾经爱徒唯一的血脉,一个是学而有成,给老师长脸的高徒,手心手背都是肉,真闹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能偏帮哪一个。 于理在容程那边。 于情嘛……一个名扬国际的陈文原实在比海宁城里的大魔王要讨喜一些……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十来年的相处,一个渐行渐远,一个逢迎讨好,不知不觉中,心其实早偏了…… “少爷,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一落座,苏幼青兴冲冲凑到容程跟前邀功,“我刚才说弹棉花和弹钢琴没什么区别,那家伙鼻子都快气歪了,他那矫揉造作的笑,都快要裂开了!” 容程面上眉眼舒展。 见到陈文原,是在他意料之中,毫无冲突,又是在意料之外。 至于她出言维护,又是惊喜了,比原来准备的计划,还要让他身心舒畅。 他牵动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 “还不错,不过……要是你不插一脚的话,他可能不止是鼻子气歪了。” “少爷想怎么对付他!”苏幼青睁大眼。 “大概是……把他腿打断吧!如果断的不是手,打着石膏,装着钢钉,还是能凑合凑合弹钢琴的,毕竟许老的音乐会他还得一起表演,总得留点面子给他老人家。” 苏幼青:……亏了,亏了! 还以为这播操作遛得好顶赞,谁知道血亏!!! 真打上石膏,她倒要看看,陈文原那家伙还怎么一身白衣胜血,摆造型装逼! 第61章 .第四道阴影 · 陈文原想来个当场认亲, 被苏幼青横插一脚阻拦了,一眨眼容程不见人影,独角戏唱不下去, 只能咬碎牙齿坐回座,表面笑嘻嘻, 心里mmp…… 他是陈晋生的私生子这件事, 海宁城里知道的人数,不会超过十个手指头,出于各种原因皆守口如瓶, 所以当他嘴上喊出那句“哥哥”时,旁观者虽然惊讶了一下,也没太往别的地方想。 或者是,不敢想。 名声斐然的钢琴王子, 原来是陈晋生情人的儿子,看年纪和容程相差不远,可能一起长大有情分在。可从那声哥……和容程置若罔闻的态度看,两人又实在不像是相处愉快的样子。 里面的弯弯绕绕,足够人们八卦出n个版本的流言蜚语。 离场许久的安娜终于回来。 她一只手旁若无人的揽上陈文原肩膀, 在他耳旁吐气如兰,状似亲昵, 实则抱怨,“亲爱的,太无聊了,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们可以提前走吗?” 陈文原瞄了眼其他人, 见大家神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 他只庆幸——安娜是个外国人,说再没礼貌的话,在场的应该没人能听懂。 这位大小姐,仗着自家强大的财力,和祖辈上贩卖军/火留下来的黑/道势力,我行我素惯了,何曾管过他人的感受。 就连他这个所谓的男朋友,也就比个跟班好一些,别看人前风光,人后动辄得咎,要打要骂都随她,做她的舔狗,说不得一个“不”字。 她就是条毒蛇,缠得人窒息! 心里骂得再厉害,陈文原也只能忍了,怕安娜一直闹到下不来台,他连忙好声好气哄她。 -- 第112页 “亲爱的,对不起,让你陪着我一起,参加这么无聊的宴会,可是我们不能提前走,待会儿有我的钢琴表演,特地为老师祝寿准备的,亲爱的再忍忍。“ “好的,那我就给亲爱的面子,多等等,我最喜欢看你弹钢琴的样子了。” 说虽是这么说,可安娜的神色极其敷衍,一点都没有正常情况下,心有期待该有的样子。 陈文原头皮发麻。 安娜喜欢他弹钢琴? 也许吧,最开始可能是的。 在一起后,就像她自己某次所说的——你哪天不弹钢琴,有什么可看的! 然后…… 她就把弹钢琴这件事,玩出了花样。 重点不是弹得怎么样,而是怎么弹,在弹奏的时候,错了一个音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各种羞耻到极点的衣服、小道具…… 往事不堪回首,陈文原一个激灵。 救命啊!!! 他已经被玩出心理阴影,二十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要靠药物才能完成那档子事,还要被安娜嫌弃中看不中用。 长此下去不想办法自救还得了,他真的受不了这个疯婆子了! 就让容程去代替他承受吧,疯子配疯子,完美!天作之合!! ……………… 或许是陈文原祈祷的心声太过强烈,被老天听到了,喜宴快结束时,他终于等来了柳暗花明的一刻。 好巧不巧,容程离场的时间,和因为安娜作妖,只能提前走人的他撞上了。 两拨人在电梯口狭路相逢,同样身后跟着一堆黑超遮面的保镖,难免互相打量。 容程先上电梯,他后到,虽然不用共乘一部电梯,但不远的距离,已经足够让安娜发现人群中最特别的存在了。 ”那人是……” 看着容程被推进电梯,安娜眼睛发亮。 陈文原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每次安娜看见什么势在必得的东西时,就是这副鬼样子。 他心里乐开了花,仿佛看到前途又重新有了光明,唇角边漾开笑,“我认识,还挺熟。” “是谁?” 进了电梯,安娜迫不及待地问。 “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容程。” ———————————— “少爷,您的老师,知道陈文原的身世吗?” 回去路上,苏幼青好奇问。 她的新任务至今还没有完成,那么就代表着,容程的过去依然没有发生决定性的改变,导致陈文原失去许恩这一大助力。 “知道,不过老师也是后来才知情,那时候……他已经收陈文原做关门弟子了。” 容程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直接点出了关键。 苏幼青秒懂。 容程的意思是,如果许恩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文原是陈晋生的私生子,那么也许……出于先来者的情分,压根就不会再收他当弟子。 她要怎么才能将信息传递过去,能看见她,能和她说话的,只有十岁的容程啊!!! 如果直接说你爸的情妇的儿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容程会不会把她当疯子赶出去,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友好交流了! 苏幼青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 入夜。 同样天旋地转的感觉,同样傍晚时分的白色洋楼。 走进客厅,苏幼青看了眼电子时钟显示的日期,离她上次进来,又过了一个多礼拜。也不知道容程人在哪,应该是练琴的时间,可楼上并没有传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声。 她先去了琴房,人不在。 又去了卧室和书房,依然不在。 小屁孩,到底跑去哪了…… 苏幼青满屋子转遍了都没有看见人影。 容程人没见着,倒是看见屋子里某个房间,放了尊一米多高的神像,还有和尚在敲木鱼念经。 许多房间的门楣上,甚至贴上了朱砂画的符,再加上燃烧檀香所散发出来的烟,把好好一幢房子,弄得乌烟瘴气。 看来陈晋生心里害怕,终于还是请了和尚道士来做法,只是不知道,念再多的经,烧再多的香,能否抚慰他那恶毒的心肠。 屋子里寻不到人,苏幼青只好去花园里碰碰运气。 碰巧的是,花园里虽然没有容程,却有另外两个人。上次陈晋生和许恩一起喝茶的小圆桌,这次依然有许恩,另一人换成了福伯。 许恩摸着胡子问,“福伯啊,你们这房子里……到底在捣鼓什么,搞得像僵尸片一样,孩子还怎么练琴。” “所以我给少爷安排了一个夏令营,让他避开这阵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恩又问。 福伯替许恩将茶水斟满,沉默了片刻,好似掂量了一会儿,才决定开口。 他叹了口气,“原本是家丑,不应该外扬,但您也算夫人的长辈,看着她长大的,所以我就老实对您说了。” 人都有好奇心,哪怕是许恩,也不能免俗,更何况还牵涉到了自己曾经的学生,他今日本不需要来,就是听到些风言风语,才过来想弄明白。 他放下手中茶杯,向福伯作保证,“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现在外面都在传——小芸显灵,容宅闹鬼,是不是真的?” “这个……警察还在查,他们讲究科学办案,暂时没个结论。其中有些缘由倒是真的,先生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那女朋友原本还有个儿子,先生为了讨好新女友,给那孩子买了架钢琴,一定要放在琴房里,还把不情愿的少爷骂了一通,所以上次他才隔了那么久没练琴,都是被先生气的。” -- 第113页 “有这种事,真是岂有此理!” 福伯一说明白,许恩立马联想到上次和陈晋生的对话。 “他不仅仅只是买了架钢琴,他大概率还想我做那女朋友儿子的钢琴老师,难怪上次不依不饶的。我就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好心,就算捧个好苗子到我面前,想要我栽培,也不需要贬低自己儿子来对比,原来是这个原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许恩气得几乎要跳脚,“他真的当我什么人都教吗,我要是真收了,小芸地下有知,指不定怎么怪我。” 不收了!!! 话音刚落,苏幼青听到系统熟悉的电子音。 【任务五,成功完成,奖励生命时长,六个月】 第62章 .第五道阴影 ·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 才能搞定的任务,竟然在一番谈话后自动完成了,就像是平白无故被大奖砸中, 白捡了六个月的命。 躺赢! 福伯——真.最佳助攻! 苏幼青睁开眼,确定天花板是自己房里的, 不是在梦中, 一个激灵坐起来,迫不及待的滑手机看微博,找到陈文原的账号。 她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陈文原幼时没有被许恩收为弟子,哪怕再有天分,学琴路途走得也不会那么坦荡。 他的微博账号,一夜之间粉丝从千万数量变成了一百多万, 虽然依旧算个网红,影响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且在自我介绍那一栏上,描述从知名国际钢琴家,变成了青年钢琴家, 文字上就显得底气不足。 确定世界已被改变,苏幼青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 踩着小鹿步出了卧室门。 “王婶,今天的报纸,从山下送来了没有。” “来了,可是还没有熨烫,是少爷那边催了, 要看吗?” 早餐时段,摆在容程餐桌上的报纸, 永远熨烫平整,折叠方正,虽然他几乎都没怎么翻看过,佣人们依然不敢在细节上打马虎眼。 “我就是随便看看,马上还给你。” “苏小姐想看什么?” “海宁日报,就我们本地的。” “啊……苏小姐是想看许老先生昨天寿宴的报道吧,昨天城里最大的事。报纸全都就在那,我还没分呢。” 苏幼青走过去,迅速翻找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以昨天陈文原受关注的程度,本地报纸不可能不对其大肆报导,甚至还有可能上头版头条。 一页页翻找过去,连夹缝中的小简讯,都走马观花的看了,没有一行字是给陈文原的,苏幼青满意的将报纸还给了王婶。 她来到书房里,凑巧容程和福伯一起讨论的,也是陈文原。 “少爷,查清楚了,昨天陈文原那小子,之所以能混进许老寿宴,是因为和他一起的那位女伴,她拿到了请帖。” 苏幼青支起耳朵。 她又发现任务完成后的变化了…… 陈文原当不了许恩关门弟子,和他关系疏远,就连寿宴也是靠别人的关系才进去的。 “那个外国女人。” 容程揉了揉眉心,时间太短,他没注意对方长相,再回想……只剩下模糊记忆,连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是的,据说她愿意赞助许老,支持他在全世界开作品巡展音乐会,所以许老将她奉为座上宾,连带着陈文原那小子一起,还被邀请在后面的音乐会上进行独奏表演。” “其实……老师如果想多开几场音乐会,需要赞助,可以来找我,实在没有必要和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打交道。” “许老估计是拉不下脸面。对了,那位好像……来头还挺大的,如果身份属实的话。她自称姓坎贝尔。” “坎贝尔……姓坎贝尔的人不少,最有名的应当是那个贩卖军火起家的家族。” 容程揉弄眉心的手指停了下来,声音顿住,过了几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说他为什么回海宁,敢在我面前晃悠,原来是有备而来。” “陈文原那边我会派人盯着。”福伯警惕道。 “顺便把那女的查一查,陈文原没什么本事,她倒真可能是个麻烦。” ………… 三言两语后,容程不再和福伯说话,转而向苏幼青说,“今天不用办公,你随我去山下走一趟。” “去视察业务?” “不,检查身体。” 原来是例行看病的时间到了。 山上宅院环境再好,医疗配备只有最基本的,真做仔细的检查,还得去医院。 没成为容程特护前,苏幼青听同事抱怨过——每当容程要来医院做检查,阵仗大得比上级单位来检察还严格,所有人都得为他的需求服务,唯恐犯一丁点错。 平日里犯错可能是扣奖金扣工资,在这天犯错,大概率丢工作。而且这错,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不对,也许是一句话不对,总之容家认为你错了,你就得低头认错。 霸蛮至极,令人厌恶。 可站在容家的立场,只觉得理所应当,海宁医院里最大的股东是容家,说医院是容家的私产都不为过。 自家的地盘上,规则想怎么订就怎么订,只要不违法,不是很正常么! —————————— 容程要做的,大多数检查苏幼青都可以陪同一起,当来到精神心理科时,因为涉及隐私,需要单独和医生呆一会。 -- 第114页 苏幼青等候在过道,看着办公室外的医生名牌,骤然间想起——她答应龚启扬有时间联系,一直在放鸽子,已经过了好多天。 正尴尬着,待会碰面怎么解释,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幼青,好久不见。” 齐岱川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苏幼青见是他,礼貌的笑了笑。 这位……若不是今儿个见着了,姓啥名谁都快彻底忘记了。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不错的。”苏幼青向后退了一步。 她真的确定,原身虽然暗恋过齐岱川,可两者没什么交情,为什么齐岱川此时的眼神,说话的口吻,活脱脱一副久别重逢的难忘旧情。 齐岱川又问,“他对你好吗?” “谁?” “容……容先生。” 苏幼青想了想,作为老板,容程给的薪资优渥,活少福利多,又点了点头。 齐岱川脸上的笑越来越勉强。 “是嘛,那还挺好的,本来我听别人说,还不相信,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确实比从前快乐。” 人靠衣装,眼前的苏幼青穿着打扮比从前精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眼睛里有光,举手投足大方自信,比起从前在医院当小护士,像只鹌鹑畏畏缩缩,一见他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要有吸引力得多。 齐岱川不知道——所有的变化是因为换了一个灵魂的原因,只当容家的财势将苏幼青点石成金。 可容家,容程,真的会是良配吗? 齐岱川生出一丝不忿,冲动之下,话脱口而出,“你真的了解他吗,就这么轻率的认定跟着他,他有精神病你知道吗,所以才要来看精神心理科。” 苏幼青对他突如其来的激动一脸懵,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发呆的样子,正好被认为是吃惊。 自以为是在点醒梦中人,齐岱川干脆不吐不快,“他的精神病是治不好的,万一他伤害你,因为他有这个病的原因,以容家的势力,连法律都没有办法制裁他。而且精神病还能遗传,你也不想自己的小孩,以后和他一样是个疯子吧。所以,以我之见……” “以你之见,怎么着?” ”你还是想办法,离开容家的好,他不是个好人。” 苏幼青看齐岱川的眼,冷了下来。 话里信息太多,以至于不知该先吐槽哪一个。 容程的精神病,和她的孩子会有什么关系? 容程、容家每年花那么多钱在慈善上,那些钱都是喂了白眼狼吗? 说容程不是好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所知道的,所看到的他,虽然脾气糟糕,极端起来还会发疯,但从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精神病人怎么了,精神病人就没有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权利了么,连个朋友都不可以有么,不值得被帮助被爱护么? 最让苏幼青生气的是,齐岱川身为医生,言谈中充满了对精神病人的歧视,缺乏基本的怜悯。 就算全天下人都放弃容程,她也不可能放弃他,容程是她的命,他不好,她也好不了,系统给的生命值全靠他赚。 苏幼青面沉如水,言之凿凿,“齐医生你多虑了,容先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没有那么可怕,我不会离开他,除非有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才会走人。” 齐岱川突然慌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倒不是因为苏幼青刚才的话,而是因为发现,在他与苏幼青对话的时间里,不知不觉中,容程已经从龚启扬的办公室看完诊里出来了,此时正阴沉着一张俊脸,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像看死人一样看他。 他刚才那些足够容家将他整得生不如死的话,不知道被听到了多少。 “学……学长。” 齐岱川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他知道,他完了。 可能还要连带着自家当院长的老子一起,一起打包从医院里滚出去。 苏幼青反应过来,回头,马上变换了语气, 轻声细语的问,”少爷,看完了吗,我们待会儿要去哪?” “看完了,回家。” 容程瞥了瞥齐岱川,看见对方躲闪的眼神后,冷哼了一声,突然没了追究刚才两人到底在讨论什么的兴趣。 反正,他已经听到最想听到的话了。 就算那小子对他出言不逊,小施惩戒,或者不予追究算了。 回去路上,苏幼青原本以为容程在打盹。 谁知半道上,他突然睁开眼,对她说。 “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苏幼青:……??? “我不会不需要你的。” 苏幼青:…… 那当然,你那失眠的老毛病,除了我谁能治! 第63章 .第五道阴影 · 晚上十点, 苏幼青回到卧室,正准备洗漱,龚启扬来电。 “苏小姐,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放了人家那么久鸽子, 没个回信, 苏幼青脸微红,“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最近太忙, 一直没给你回消息,有什么事吗,刚好我现在忙完了。” 龚启扬那边背景声嘈杂,似乎在喧闹的KTV、酒吧一类, 有人唱情歌,有人大声说话,他急急地说了句:“等一下!” 过了半分钟左右,终于安静了,“是有关于容先生的事情。今天看完诊后, 医院通知,以后我不再是他的主治大夫了。请问……苏小姐是否知道, 是因为什么原因换掉我。” -- 第115页 换医生了? 苏幼青愣了一下,诧异道,“我连他换大夫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原因,需要我帮你问问容先生吗?” 龚启扬急忙阻止, “不不不,不用了, 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容先生应该不喜欢别人问他这么琐碎的事情。我再去问问别人。” 电话挂断得和打来一样突兀。 苏幼青生出一丝疑惑。 龚启扬是海宁医院里,精神心理科最好的主任医生,负责给容程看病已有好几年的时间,他被换掉,只有可能是容程有意为之。 放着了解病况,已建立起信任的医生不用,要换人,究竟是为什么? 齐岱川说容程有精神病,书上也说容程最后发了疯,但她穿来后一直在观察,看到现在,他除了行事偶尔极端了点,周期性失眠,吃一堆不明用处的药以外,似乎一切正常,至少处事决断,还在正常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容程从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经历长期治疗,世界上最了解容程内心世界的人,应该是龚启扬。 苏幼青犹豫片刻,数日前编辑好又消除的消息,终于还是发了过去。 【龚医生,请问容先生他今日看病的结果怎么样,是好是坏】 等了半个多小时,那边都没有回消息,想到刚才电话里传来的嘈杂声,苏幼青只当龚启扬在忙,放下手机,继续电话接通前被打断的洗漱。 —————— 夜色酒吧。 龚启扬坐在吧台前,喝得酒醉微醺。 脱下白大褂,摘掉金边眼镜,平日里医院里精英中的精英,此时像个潦倒失意的中年男人,蓬头垢面,靠酒精排遣失意。 眼看着酒已喝干见底,他伸手招呼调酒师,话还没说出口,斟满蓝色液体的高脚杯,被推到眼皮子底下。 “好久不见,我请你。” 模糊的视线,迎上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是……” 龚启扬眯着眼睛,用不怎么清醒的大脑,摘掉眼镜后的四百度近视,试图分析出——谁那么好心,请他喝酒。 “我叫陈文原,四年前,我们见过的。” “陈……文……原。” 重复了一遍名字,龚启扬失神的眼看向天花板,半晌过去,呆若木鸡,好似在哪个垃圾堆里寻找荒废的记忆。 “你应该会记得。” 笃定对方不会忘记,陈文原看着他,“我说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合作的。” “不,不记得了。” 龚启扬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扭头背过身,甩开陈文原试图搭上他肩膀的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他的主治医生,你去找别人,不要来烦我!” 他拿起放在吧台上的眼镜,哆嗦着手戴好,慌不择路的撞上个脾气火爆的小年轻,还在对方骂骂咧咧的推搡中,差点跌倒。 陈文原目送他离去,背影消失后,拿过吧台上未喝的酒,啜饮了一口,“嘴上说不记得,不还是承认了。我又没说名字,就知道我说的是哪个。” 不对,曾经的病人…… 陈文原的脸,面色骤现阴沉,逐渐扭曲。 一曲完,原本在舞池跳舞的安娜凑过来,一只手不安分的从他腰身往上摩挲。 “亲爱的,情况怎么样,你说的帮手,谈好了吗?” “不太顺利。” 薄唇抿成一条线,陈文原借着酒吧里黯淡光影,稍稍退后,释放出一丝不耐,避过安娜还想继续作妖的手指。 他的计划执行的还算顺利。 自从在寿宴上见到容程,安娜就像只饥肠辘辘的野兽,见到了中意的食物,立刻表现出狩猎的兴致,要求手下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容程的全部资料。 “就这么点?” 当资料送到手上后,安娜一目十行看完,面带寒霜,纸张被抛散在地。 薄薄两页纸,罗列了容家投资的产业,挂在容程名下的各个头衔,有关个人成长的经历极少。 有钱人本就注意隐私,容家到了容程这一代,更是做到了极致,流传在网上的照片清晰的都没几张,所以手下能拿给安娜过目的资料,基本上就是明面上那可以查到的那些。 陈文原一反常态,没有在安娜怒气冲冲的时候尽量避开,而是迎了上去。 他知道安娜要的是什么,因为他也曾—是她的猎物。 如今……则是被驯养的宠物…… 为了更好下手,安娜会先了解攻略对象的喜好,只要她愿意,她会是个最好的演员,柔弱的,天真的,谦逊的,友好的,善良的…… 投其所好让对方产生兴趣,逐步卸下心防,一旦真正沦陷,将一颗心系在她身上,那便是灾难的开始。 她不是在谈恋爱,而是为了将虚伪到极致的美好展现给人看。 就像一朵花,她其实既不爱它的颜色,也不爱它的芬芳,只爱将花瓣一片一片撕下,扔到泥地里,再踩上两脚,让人意识到被伪装被欺骗,然后在崩溃和恐惧中找快感。 所以那档子事,安娜真的那么喜欢和他做? 次数多了,陈文原觉得,她可能更喜欢看他吃药时的窘迫,讨饶时的卑微,明明恐惧又不得不做出的亲昵。 要不是为了崭露头脚,要不是被容程逼到国外没法了想要找个靠山,他怎么会遇见她…… -- 第116页 想及此,陈文原恨意更甚。 他捡起地上的纸,看了两眼,柔声说,“难怪你会生气,这上面的资料,随便在网上就能找到,他们这些做事的太废了,一点都帮不上忙。亲爱的想了解他,为什么不问我,毕竟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们一起生活过两年,而且我还知道一个人,他知道的更多,如果能让他开口,保管你满意。” “是谁?” “龚启扬,容程的心理医生,你知道——在催眠下,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话……” *** 龚启扬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满室黑暗。 连灯都懒得打开,他懒洋洋地倚靠在沙发上,睁开的眼,在黑暗中,格外亮。 父亲母亲都已离世,三十多岁还未婚,全家就他一个孤家寡人。长期离群索居的孤独感,使他有时候宁愿忙一点,多服务一些病人,哪怕加班,没有钱拿都没有关系。 其实,几年前,他本有个女朋友,一度谈婚论嫁,她会是个温柔可人的妻子。两人曾计划着,要生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 在下班回家时,有孩子扑过来抱着大腿喊爸爸,屋子里亮着光,厨房里飘出饭菜香,那才是他龚启扬梦寐以求的生活,平淡无奇却温暖人心。 可是他不敢,作茧自缚的决定,让他心生怯意,生怕迟早东窗事发,害到身旁最亲密的人,彼此万劫不复。 再一团乱麻的生活,也可以抽丝剥茧,找出线头。 在想起陈文原是谁的那一瞬,龚启扬的酒,就已经醒了。他仿若看到,在命运的一端,面孔尚显稚嫩的陈文原正握着那个线头,露出狞笑,对他说,“你是他的心理医生,你知道他最害怕什么,你只要让他相信,他的病很严重,他就一定会严重,对吧!” “说的是什么胡话,如果你不是来看病的,还请你快点出去,不要耽误别的病人看诊,我这里忙得很。” 龚启扬当场义正严辞的将人轰出了办公室。 但那番话,就像颗恶魔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成了魔,于是在某个时间点,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再也回不了头。 如今,陈文原回来了,容程又把他换掉,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联? 龚启扬一想到两者之间的可能性,就不寒而栗,他害怕,害怕得发抖,在黑的夜里不敢开灯,不敢去迎接明早依旧会升起的太阳。 第64章 .第五道阴影 · 日子平静了几天。 苏幼青知道, 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触发系统新任务的原因。 清晨,几张许恩作品音乐会的门票, 送到了容宅。苏幼青展开宣传手册,演奏曲目、指挥介绍、乐团介绍下, 一个名字豁然出现, 膈眼得很。 陈文原。 青年钢琴家,钢琴演奏博士。 苏幼青略感失望,哪怕影响力被削弱, 这家伙还是找到机会,参加许恩音乐会的演出。 福伯问,“少爷,那天……要不要亲自去?” 容程想都没想, 斩钉截铁的,“去。” “可是陈文原。” “老师多年夙愿,首演不去,不合礼数。” 福伯依旧犹豫,不想容程和陈文原有机会接触。 “我总觉得这事儿, 小心谨慎为上。那个叫安娜的女人,明显打算给陈文原做靠山, 所以才来的海宁。” “无妨,如果只是弹弹钢琴,搏点名利,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还打别的主意, 那就刚好和从前的账一起算。” 容程眼神渐转冰冷,直到看向苏幼青, 才将其中一丝狠戾抑去。 他问她,“要去听音乐会,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苏幼青:??? 话题转换太快,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想到前些日子的约会,容程清冷声线里,多了不易察觉的柔和,“去音乐会要着正装,你要不要去商场,挑几件衣服?” “不用,我有裙子,能够应付。” 苏幼青想也不想的回答。 前些日子,容程善心大发,给员工发福利,她的衣柜再次更新了一遍,被填得满满当当。哪怕每天穿新衣服,还有好多件夏装,连吊牌都没有拿下来,从里面挑一件款式简洁优雅的就可以。 “我们今天可以去山下。”容程提示。 苏幼青却会错了意,“又要去视察业务?” 容程面色微僵,不自在的“嗯”了声。 “要去多久?” “几个小时,总是要的。” 估摸着吃买逛看电影的时间,容程说了个大概。 “我去和厨房的秦姨说一声,给少爷准备些吃的。”苏幼青行动迅速,立马出书房去张罗。 前车之鉴,容程是个玻璃胃,她可不想再次见到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 “不用……”在外面吃就好。 在福伯不赞同的目光下,容程未说完的话收了回去。 等苏幼青走远,福伯问他,“我不记得,少爷今天有计划要去山下视察业务,是临时有事?” 容程没有回答。 什么视察业务,不过是将错就错,临时编造的借口罢了。 越来越看不明白两人之间怎么回事,又不好直接问,问了也未必能得到回答,福伯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道,“少爷想和苏小姐去约会,为什么不明说呢?” -- 第117页 容程垂着眼,低声答,“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没差别? 我的少爷……差别大着呢!! 心知在感情方面,自家少爷道行尚浅,和榆木疙瘩没什么两样,福伯替他着急,“你和苏小姐说开了没有,有没有那个……” “哪个?”容程抬起眼皮子。 “就是,表白。”福伯冷汗都要下来了。 “有……吧!” 想到前几日,容程信心倍增,再次语气肯定的。 “有。” 福伯既惊讶又欢喜,“少爷你主动?” 容程加重声量,“当然是她。” “哦……” 福伯放下心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难怪最近感情升温如此之快,原来是女追男,隔层纱。 ——————————— 容程心目中的约会三部曲——买买买省略了,吃吃吃被随行携带的餐盒给替代了,就剩下看电影一项。 加上保安,一行人径直去了电影院。 放映厅外的卖票处,充斥着爆米花香,光闻着味,都觉得滋味软糯甜腻。 安排一位保镖排队买票,苏幼青跑到前台另一端,对里面的服务员说,“给我来八桶爆米花,八杯可乐。” 说完,意识到除了保安,还算了容程一份,犹豫的看向容程,“少爷,你可以吗?” 作为一个男人,自尊不容小觑,无论任何时候被问及,当然是…… “可以。” 盯住在柜台上,一字排开逐成小山的爆米花桶,容程神情,像极了要走向战场的战士。 至于敌人——香喷喷,甜滋滋的爆米花。 不是生冷食物,苏幼青心想,浅尝辄止不会出问题。 “那待会少爷你少吃一点,尝一下味道就好。” “不用有顾虑,我说可以,肯定可以。” 容程誓要将敌人消灭干净。 ————— 人手一桶爆米花,一杯可乐,悠哉悠哉。 保安们愈发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少爷脾气收敛,行事不再乖张,只偶尔喜怒不定,就连出来视察业务,还像发福利一般,有得吃有得玩。 苏小姐功德无量,他们衷心祝愿__苏小姐早日成为老板娘! 随着放映厅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一条条广告播放完毕,电影总算开始放映。 上演的是商业爱情片,轻喜剧,讲的是富家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老套,俗气,永远有人喜闻乐见。 可惜在喜闻乐见的名单里,不包括容程。 前排坐了一对情侣,两人的互动,对渐觉无聊的他,比大荧幕上的电影还要抢戏。 一会儿,互喂爆米花。 你一口,我一口,好像不是对方桶里的,就不够好吃似的。 容程看了眼苏幼青,她目不转睛盯住荧幕,捧住爆米花桶,一颗接一颗,吃得咯吱咯吱的,一桶很快去了三分之一,也不知是电影更吸引她,还是手上的爆米花更香。 一会儿…… 男的:亲爱的,你那杯奶茶好不好喝? 女的举起杯子:好喝,你要不要试一试味道? 男的低头,就着女的手喝了一口,顺势在女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语带双关地说,“果然是你的比较甜。” 黑暗里发出低笑声,极短,一瞬消失,像只轻挠的小爪子,在容程心头挠动,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看了眼自己座椅扶手旁的饮料架,可乐。 再看了眼苏幼青的,可乐。 可乐=可乐。 一样的品种,没有交换价值。 就……心塞。 但爆米花不同,可以互喂。 容程像个有耐心的猎人,隐藏在黑暗里,默默等待出手的时刻。 半个小时后。 苏幼青一桶爆米花几乎见底。 其实她平日里不怎么爱吃爆米花,可一旦看电影,就像嗑瓜子一样完全停不下来。可能在潜意识中,爆米花就像电影的调味品,少了它作佐料,电影会失了几分颜色和精彩。 不甘心的手指又转了一圈,捞了捞,终于没再次碰触到圆圆的颗粒,苏幼青低头检查一遍,在昏暗光线中,看清楚纸桶已见底,于是放下爆米花桶,伸手去拿可乐。 眼前又出现一颗爆米花,送到嘴边的。 想也不想地一口吞了,还没有咽下,又送来一颗。 苏幼青瞬间睁大眼,终于反应过来。 世界上没有自动喂爆米花的机器,那么嘴边的爆米花,是哪里来的??? 唇边的手指,刚才喂食时触碰到过,触感冰凉。她侧过头,看向身旁常年体温偏低的容程。 他目光落在荧幕上,似乎被电影中吵吵闹闹的情节吸引,毫无所觉她在看他,但与她相邻的右手,始终举着,捏着那颗……她还没吃进去的爆米花。 没有别人!就是他! 他喂她吃爆米花!! 她的嘴唇,刚才还不小心碰到他手指了!!! 要死要死,不知道这个有洁癖的家伙,会不会嫌弃可能沾到口水,但说到口水……苏幼青又想起上次容程直接和她喝一杯奶茶,共用一根吸管的事。 那次是吃过了,这次只是沾到……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脑子里一团浆糊,耳朵嗡嗡响,电影男女主吵得再厉害,她都听不见了。 -- 第118页 因为苏幼青一动不动,容程终于将目光从屏幕上收回,低声问。 “不吃吗?” 语气极平淡,平淡得让苏幼青都生不出异议,好像他喂她吃东西,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不吃了……” 苏幼青讷讷拒绝,“才吃了一桶,吃……吃饱了。” “哦……” 容程收回悬停在唇边的手。 诡异的压力总算消失,苏幼青一口气松到半截,又提了上去。 满满一桶爆米花,被塞进怀里,看样子没怎么动过。 耳畔传来轻飘飘一句。 “那你喂我吃。” 苏幼青:……什么情况??? “方便么?”容程又问。 苏幼青眨了眨眼睛,“呃……方便。” 能不方便么,她是他的特护,哪怕他整天躺在床上,要她给喂饭,也说不了个不字。 手已经像上了发条,自动捏了一颗,送到容程嘴边。 就算看电影,也要时刻盯梢注意安全的后排保镖,见到眼前一幕,定力不够的,几乎要发出土拨鼠尖叫。 互相疯狂使眼色。 【啊啊啊,看到没有,少爷和苏小姐互相喂东西吃!!!】 【好甜,好甜,这就是传说中的cp发糖吗,磕到了,磕到了!!!】 ………… 电影最开始误会重重,最后皆大欢喜,男女主成功牵手。因为故事太过老套,笑点稍显刻意,若不是男主够帅,女主够美,这部片其实可看性乏善可陈。 电影散场后。 “少爷,你觉得怎么样?”苏幼青问。 “还可以。”容程回答。 其实整个观影过程,绝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走神,具体有什么情节都串联不上。 “有点意外少爷居然会评价比上次那部还好。” “你不喜欢?” 容程生出诧异,他以为,女孩子都会喜欢看爱情片,所以才附和了句。 “嗯……怎么说呢,故事有点老套。” 苏幼青认认真真评价,“现实里大多是门当户对,哪里有什么麻雀变凤凰,像男主那样的有钱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孩子会做点饭菜,又长得漂亮,就轻易喜欢上她还想娶她。” “你觉得,不可能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万分之零点零一还不到吧。” 容程眼波好似一潭深水,里面在酝酿漩涡。 “那我呢?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有可能吗?” 苏幼青一无所觉即将被什么卷入,“哈哈哈哈,少爷你,更不可能,你又不是恋爱脑。” “啊哈哈哈哈……” 铃铛般的笑声里,保镖们瑟瑟发抖,齐齐在心里祈祷。 凛冬将至,苏小姐你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吧!!! 第65章 .第五道阴影 · 不用一天时间, 容宅里两百来号人,全都知道了——少爷和苏小姐下山约会不顺,心情糟糕透顶, 没事少在他面前晃悠,免得触霉头。 别人可以躲着, 苏幼青作为容程的特护, 避无可避,首当其冲。 容程情绪不好,就爱犯拧巴, 拧巴得出类拔萃,花样百出。 比如,又开始只喝四十度的水。 “少爷,该吃药了。” 容程抿了一口。 “凉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幼青端起杯子,转身就走。 换水。 再来一杯。 “烫了。” 杯子再次放下,药盒里的药看都不看,反正不吃。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苏幼青有备而来, 从口袋里掏出温枪,哔的一声过后, 屏幕上显示——不多不少,刚好四十度。 容程瞄了一眼数字,面不改色,胡说八道。 “不准!” 苏幼青恨不能一口盐汽水喷出去——合着您的嘴比仪器还精确是吧! 她表面淡定自若,实际上特别想将温枪和水杯砸容程身上。 四天了, 四天! 容程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这样挑三拣四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四天!! 忍忍忍, 就当神经病犯病,没什么道理好讲。 苏幼青对着饮水机,连来了几次深呼吸,才平复好心绪,她心里明白——容程作妖成这样,哪里是不满意水温,分明就是在折腾她。 思来想去,最了解容程的一定是福伯,苏幼青决定暂避风头,先去问问他老人家,她到底哪里惹到容程了。 一通苦水倾倒后。 福伯叹了口气:“苏小姐,你真的……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 苏幼青眨眨眼,见福伯一言难尽的表情,两手一摊,“难道我应该知道?” 福伯只差点直说,大概全屋子就你不知道。 门“吱呀”了一声,人老眼不花的他,发现门开了一条缝,缝隙处隐约可见轮椅。 罢了罢了,就让他挑破窗户纸吧! 福伯拿定主意,故意压低声音问,“苏小姐,你对我们家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轮椅停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 “什么意思?”苏幼青一脑袋黑线。 “就是……” 福伯小心翼翼的措辞,“你把少爷他,当成什么?” “老板啊!”苏幼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 第119页 “就没有别的想法,没有一点特别的?” “确实挺特别的。” 被折腾了几天,苏幼青气不打一处来,掰着指头数落,“特别挑食,特别拧巴,特别吹毛求疵……” 她声音顿了顿,好吧,还是有优点的,“特别大方。” 至少福利待遇方面,从来不打马虎眼。 福伯尤不死心,追根究底。 “那,感情方面呢,你喜欢少爷吗?” “我怎么会有那种非分之想。” 苏幼青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多么荒谬的事情,她以为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福伯耳朵里,连忙解释。 “少爷是我的病人,也是老板,我可以尊重他,关心他,照顾他,但是不能掺杂进私人感情。” 否则,就会越过界。 弄得不好,彼此都尴尬。 轮椅迅速从门后消失。 福伯眼皮子跳了跳,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兴致明显比苏幼青刚进来时索然,既然该听到的人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再问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苏小姐,少爷那边,希望你多包涵理解,他一路走来,实在太不容易了……不过,如果他做得实在过分,苏小姐你避开他就是,告诉我,我给你休假,就算你想下山渡假我都可以安排。” 连假都可以给,福伯够意思了。 苏幼青有被安抚到,气消了大半,点了点头,决定暂时不和容程计较。 ———————— 夜深人静。 时隔几日,终于再次穿越到容程的过去。 苏幼青站在一条几十米长的直道上,直道两旁栽种了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阳光透过树叶,留下斑驳树影。 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树叶后,虽然并不高大气派,却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写的是什么。 “明琰中学。” 中学! 小屁孩上中学了?! 难道说,她这次来,已经与上次相隔好几年? “快快快,还有五分钟,我们快迟到了!” 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女,拎着书包,与苏幼青擦肩而过,脚底生风闪进了校门。 苏幼青才意识到,她这次进来,系统对她的外形再次进行了改造。 身量直接缩水,只有一米五左右,穿着白衬衫,及膝格子A字裙,脖子上还系着个丝带蝴蝶结,妥妥的学生妹模样。 苏幼青挥动手上的手提包,款式和刚才进去的两个少女差不多,不用想都知道是书包了,提着还挺沉的,指不定里面连全套的书本和习题集都有。 想到要再上一次中学,苏幼青头皮发麻…… 她高中毕业都多久了,别的还好,数理化已经毫无印象,全还给老师了。 现在再让她跟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一起上课,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苏幼青皱眉问: 【系统,你该不会是要我和容程做同学吧!】 【嗯】 【我该往哪走?】 【你衣服上有名牌,前面宣传栏刚好贴有指示】 苏幼青低头一看,果然在左胸处,有个白底红字的牌子,揪住衣服翻看,上面写着几个字———高年级二三六班,苏小红。 苏,小,红。 苏幼青当场翻脸。 【欸~系统,你这名字起得能不能更敷衍一点!】 【总比你起的苏小白好】 一句话,被噎得没话说,苏幼青恨恨的将扭歪的名牌扶正,往宣传栏找指示,看她要去的教室在哪。 上课铃声响起。 苏幼青耸了耸肩膀,一点都不着急,反正没人能看见她,迟到了又怎样,既不会被纪律委员记小本本,也不会被老师点名去走廊上罚站。 早上初升的太阳,照射在一排排明亮的玻璃窗上,反射出金光。 晨读课开始了,各个教室传出朗朗读书声,交融在一起,热闹,却不嘈杂,和初升的太阳一样朝气蓬勃。 久违的美好。 苏幼青长舒一口气,她突然间释然,不那么抗拒系统把她变回十几岁了。 记得高中毕业很久以后,高中玩的最好的朋友对她说,要是能再回一次高中,她一定好好学习不浪费时间,争取考上喜欢的大学;一定对喜欢的男生告白,在毕业时找他给在校服签名;一定要把学校食堂里最好吃的小笼包,连续吃上一个月,一定…… 苏幼青当时听了只是淡淡的笑。 她的选择不多,从来都只能将就着过,所以从没奢望——能将高中过得有多么精彩。 小笼包要五块钱一笼,她的早餐费是两块,买不起就不会想吃。 喜欢的大学当然有,但理想在高处,够得着才实在,所以她选择读更好找工作的卫校,尽量早日经济独立。 至于喜欢的男生,没有,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从到福利院的那天起,她所有得到的东西都靠施舍,来自于慈善,心有杂念,只会让她生出罪恶感。 边走边打量,苏幼青不禁感慨,明琰中学和她读过的那个非重点普通学校相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学校环境优美,绿植遍布,就连校服,也兼顾了款式和舒适。 十几岁的年纪,皮肤干净,眼神清澈,是什么化妆品和美颜滤镜都修饰不来的美好,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和格子裙,就能穿得好看。 -- 第120页 高年级二三六班,在三楼最东头。 朗朗读书声越来越近,苏幼青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教室。 只一眼,她就找到了容程人在哪里。 他坐在全教室最角落,最后排的位置上,哪怕埋着头,那头标志性的灰发实在难以忽略。 教室里只剩下一个座位空着,就是容程右手边的那张,苏幼青要是想找个位置坐下,只能坐他旁边。 随着越走越近,她逐渐看清楚,容程不是埋头看书,而是在……打瞌睡……。 苏幼青微微一怔。 这家伙莫不是高中开始逆反期,走的是校霸的路线吧! 将书包放好,苏幼青准备等容程醒来,进行初步的,友好的,交流。 可惜,天不遂人愿。 晨读课的下课铃打响,容程不为所动。 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苏幼青本以为,既然上课了,容程会醒来。结果他扭了扭头,露出额头和小半边侧脸,依旧睡得昏天暗地。 苏幼青简直怀疑——他和自己一样被系统施了隐身术,老师像没看见他在睡觉一样,该讲课讲课,该提问提问,完全没管。 第二节 是数学课,上了大半后,容程终于开始动了。 他的呼吸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得沉重,然后甩了甩头,睁开眼,因为睡久了口干,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 苏幼青冲他挤出个友好的笑容。 一屋子人,她要是开口说话,一个不小心,又要白日见鬼,吓坏小朋友们了。 可惜算盘再次落空,存在感薄弱。 容程一无所觉她的努力,没有发觉身旁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他扯了扯已经松垮的领带,不耐烦的直接将领带取了下来。因为一直趴着睡觉,他的眼角微带了一点潮红,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瞳仁黑亮,带着点禁欲的酷帅。 曾经的小屁孩,长成美少年了!!! 苏幼青抚住怦怦跳的心脏,露出姨母笑。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越长越开,越长越漂亮了!!! 好在虽然秀色可餐,依然没忘记要套近乎,苏幼青从作业本扯了张纸,写上字,递了过去。 「你好,我是班上新来的同学」 容程看见落在桌上的纸团,先是一愣,然后打开,看向她,开口即是: “你确定,你要坐在这里?” 第66章 .第五道阴影 · 确定! 苏幼青点头示意。 她装作不知道容程的名字, 又写了张纸条。 「我叫苏小红,你呢?」 纸团落在桌上,容程从抽屉里拿了本杂志, 明目张胆的摊在桌上看。 任苏幼青在那比划,对纸团视若无睹, 冷淡得把她当成一团透明的空气…… 苏幼青止不住好奇, 伸长脖子,视线偷瞄他在看什么,结果发现——杂志上面印的全是外文, 密密麻麻的,像堆小虫子挤在一起,一句都不认识。 ORZ……大佬从小骨骼清奇,连开小差也开得与众不同。 下课铃响。 老师敲了敲黑板, 提醒大家课后还有布置的作业,在离开教室前,他喊了一嗓子,“容程,到老师办公室来一趟, 老师有事情找你。” 容程慢悠悠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身形修长,估摸着已经长到一米八, 走路带风,走到哪都引人瞩目。 待他走出几米远,苏幼青也跟了上去,身后是女孩子们抑制不住的躁动。 “啊啊啊,容程好帅!” “他哪天不帅!” “要是能坐他旁边就好了。” “你想死吗, 敢坐他旁边,会被修理到自闭吧!” ??? 苏幼青敏感的捕捉到, 两个女孩子聊天内容里不同寻常的讯息。 刚才容程也问她——你确定要坐在这里? 难道容程边上的那个位置,还有什么禁忌不成! 办公室里聚集了几位老师,把容程叫到办公室的数学老师,正好是高年级二三六班的班主任。 他笑着说,“是这样的,容程啊,全国高中生数学奥赛要报名了,大家都知道,全校数学最厉害的就是你,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愿不愿意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比赛。” 第一节 课见过的语文老师,在一旁帮腔,“我们明琰中学,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奥赛上拿过名次了,要是容程你去的话,肯定比其它人都有希望。” “对的,要是你去,肯定行……” 其它老师也随声附和,说的话差不多,都希望容程能去参赛。 如果是一般的学生,学校早就直接指定了,因为人选是容程,谁都不敢强求。 哪怕容家现在没有人在校董会,每年学校的预算,有相当大一部分还是要靠容家拨款,老师们心知——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比在场任何一人在学校里都有话语权。 殷殷切切的目光下,容程没有立即答应,他沉默了片刻,问了个问题。 “有几个名额?” “一个,全国性的比赛,能直接有一个,还是因为我们学校的学生成绩好,教学质量高。” 容程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不去。” 老师们都急了。 “可以再考虑一下吗?奥赛是否获奖,直接关系到保送大学的名额,因为几年没有拿过奖,我们学校保送b大的名额都快被取消了。” -- 第121页 “可以要齐臻去,他数学成绩也很好。”容程推荐了个人选。 数学老师想也不想的否定,“他怎么能和你比,高中后的数学考试,他从来没有拿过满分。” 容程皱眉,“啾恃洸也就差几分。” “差十来分也有过,不是我看不起他。实话实说,你拿满分是因为你游刃有余,他差的那几分,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 容程又沉默了。 语文老师见他态度松动,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和齐臻关系好,所以想把机会让给他,可是这不仅是你俩的事,还关系到学校的声誉,和今后低年级学弟学妹们的切身利益。所以,大家还是希望你去,拿奖的希望比他大很多。” “我再考虑一下。” 容程终于松了口。 老师们守得云开见月明,眉眼瞬间带上喜色。 在容程要走出来那瞬,苏幼青及时闪避开,以免被发现听壁脚。 新任务来得猝不及防,耳畔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任务六,揭穿齐臻的真面目,解救陈晨,任务成功,奖励生命值十八个月,任务失败,扣除生命值八个月】 苏幼青脑海里齐齐冒出几个问号。 齐臻是谁?容程的朋友? 陈晨是谁?她出了什么事? 书里面完全没有提到,看来又是一段被隐去的密辛。 趁着课间休息时间还没有结束,苏幼青跑到讲台上找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在讲台右上角,找到一张方便老师上课点名的花名册。 齐臻,坐第二排第三座。 苏幼青向着座位看去,上面现在空着,也许是上厕所去了。 陈晨…… 找遍了花名册,名字压根没有出现在上面,难道是别的班的学生? 苏幼青决定去别的教室逛一逛。 教学楼的三楼都是高二年级,找到第四间教室,苏幼青才看到花名册上写着陈晨的名字,座位也空着的,人不在。 短暂的下课时间结束,苏幼青站在讲台边没挪动脚步,决定等陈晨回来再走,认个脸熟。 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她长得挺漂亮,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杏仁眼清澈透亮,直接向着教室里唯一空着的位子走去。 苏幼青眼睛一亮。 就是她了! 老师微皱眉,看着踩着铃声尾巴进来的陈晨,虽稍有不满,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打开教案开始上课。 苏幼青注意到,陈晨落座后,迫不及待悄摸摸打开一个信封。 她在看什么? 苏幼青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眯着眼睛,从虚掩的书本下,努力看清楚字迹。 行云流水,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跃然纸上。 努力,b大见。 容程。 容程!!! 苏幼青瞳孔巨震,这封信居然是容程写的。 那下面的签名,曾经在书房里见过许多次,各式文件最后签名处,笔迹走势差不多。 少男少女的那点小心思,她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私底下传个小纸条,写一写交换日记,甚至是情书,都是青春躁动期的正常现象。 但这些个现象放在容程身上,太不正常。 不知道怎么回事,苏幼青就是觉得,眼前红着脸庞,漾着微笑的女孩,虽然可爱,虽然漂亮,绝不会是容程喜欢的。 他那双眼睛,冷得很,不知道什么样的火山爆发,才能让里面的寒冰稍微融解。 何况因为噩梦连连,不小心在他卧室睡着的那天晚上,容程还亲口对她说过,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从未…… 苏幼青冒出无名火,难道容程是在骗她? —————— 回到教室,容程依然埋头于不知名看不懂杂志,无论怎样使眼色,他都懒得分出一丝心神。 不理我是吧…… 苏幼青气不打一出来,拿出本物理习题。 砰! 砸了一下。 容程眼皮子颤了颤。 砰砰!! 又砸了两下。 容程眯了眼。 正在上课的老师,还有周遭同学,被突然的响动惊到,狐疑地看过来。 容程终于将注意力从杂志上移开,看向莫名其妙捣乱的苏幼青。 两方视线,天衣无缝地对上。 老师,同学,都以为声音是容程弄的,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上课。 容程,则以为苏幼青刚才下课,又晚到上课途中回来,是遇到了什么……在他意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 他坐在教室最角落已经两年,除了前面有个其貌不扬的男同学,后面、左边、右边全没人,一直没要求换位置的原因是——乐得清静,免得一天到晚被奇奇怪怪的视线包围,不堪其扰。 曾经有个女生,见座位空着,不怕死的坐在他旁边,后来被一群人堵在厕所,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过了一个月才来上学,从此以后只敢绕着他走路。 这个…… 容程瞄了一眼躺在课桌上依旧没有打开的纸团。 差不多的伎俩,没什么新意,看来也不会有意外…… 忠告已经给过了,不走,是她自己蠢,怪不得他。 苏幼青见容程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又写了张纸条,这次她学聪明了,直接一张纸大剌剌递过去,不折成纸团了。 -- 第122页 还是用最醒目的红笔写的。 送到眼皮子底下,不看也看得着了。 ……… 好端端的,杂志被遮挡住,容程掀起眼皮子,终于开始不耐烦。 看来新来的这个,不仅特别蠢,还胆子特别大。 他没好气的看向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特大号纸条,看完之后,她不走人,他也要把她连人带桌子给扔远了。 一行红字扎眼得很。 【我叫苏小红,我姑姑苏小白,要我向你问好!】 苏!小!白! 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解开了封印,哐的一声,砸得他目眩神晕。 这下轮到苏幼青好整以暇,笑眯眯的等他上钩了。 小屁孩! 我回来了!! 第67章 .第五道阴影 · 苏小白是谁? 一个隔着时光, 极特别的存在。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可一旦提及,就如石破天惊, 将那段幼时的幽暗岁月,点亮了萤光。 萤火虽微, 但为其芒, 所以弥足珍贵。 她是极少能给容程安全感的人,不同于福伯那种稳如泰山、牢不可破的关系,她更像故事里的游侠, 来如风、去无踪,帮他解决难题,保守秘密且不求回报,还带了几分神秘色彩。 她说的故事是别人不曾知道的, 她给过的帮助是别人不曾办到的。 在等待许久后,确定苏小白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出现,容程也曾后悔过——如果那天他能不任性,不死鸭子嘴硬犟着, 守着无谓的自尊不肯给许老道歉,苏小白会不会一直留在容家, 陪在他身边。 几年来,哪怕钢琴课已经随着精力有限,逐渐放在一旁,容程依旧对许恩尊重有加,逢年过节不忘聊表心意, 隐隐约约的在心里期待着,如果还能重逢, 他可以理直气壮的站在她面前。 告诉她。 ——你说的知错就改,我做到了…… 带着审度的视线,在苏幼青胸前名牌上掠过。 “苏小红”三个字,明晃晃的扎眼,也不知是谁取的,和苏小白如出一辙的不咋滴,姑侄俩名字中都有个小字,乍一听还以为是同辈。 十几岁的容程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内心深处,情绪来回翻滚,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依旧神情寡淡,见不到一丝动容。 他考虑了几分钟,拿起笔,在苏幼青递过来的纸条上刷刷写字,回了过去。 ——十二点后,到学校医务室那栋楼前等我。 看过纸条,在心里比了个v的手势,苏幼青露出微笑,落在容程眼里,又是似曾相识的熟稔。 满脑子剩下的念头都是——她长得好像她姑姑啊,她姑当年也是这样,笑意吟吟的,眉梢眼角有一种自然而亲和的气质,让人见了心生亲近。 摆在桌上的外文杂志,直到下课,都没有再翻动过一页。 —————— 明琰中学的医务室,远离教学区域,在学校的旧教学楼里,边上是植物茂密的小花园,地偏人稀,独享一份宁静与别致。 因为是已经不用的教学楼,楼道采光不好,走在里面有种恐怖故事的阴冷,平日里除了几位值班医生,几乎没有什么人会过来。 此刻是中午吃饭时间,连医生都不在,医务室的大门紧闭无法进去。 苏幼青转了一圈,看见外面的草坪上放置了几把木椅,随意找了处坐下,安静的等着容程依照约定过来。 过了十几分钟,脚步声由远及近。 “容程。” …… 又连着一声。 “容程。” 苏幼青听见呼唤,连忙起身,一眼望见几米开外,容程正扭头,对一个戴着黑色边框眼镜,身形瘦削的男生说,“齐臻,你怎么跟着我来了。” ………!!! 齐臻!眼镜男是任务里的齐臻!! 苏幼青一个激灵,脑海里警铃大作,像发条被拧到最大处一般神经崩得紧紧的。 “我开始在食堂门口喊你,你可能没听见,我就跟过来了。” 挠了挠头,齐臻面上带了讨好的笑,“容程,今天老师是不是喊你去办公室,说了有关奥赛的事情。” “是的。” 容程左看右看,发现正扒拉着椅背,露出半张脸,好奇张望过来的苏幼青。 他侧过身,往左移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挡住齐臻一部分视野范围,声音语调没有起伏,“她们想要我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数学奥赛。” “你那么忙,哪有那个时间浪费啊,哈哈哈哈……” 齐臻的笑声假得很,一听就言不由衷,绿茶味十足。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容程否定,他收住笑,语气里有一丝紧张的不确定,“你不会真的答应了吧。” 容程抿了抿唇,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不是很忙吗,会有时间参加?”齐臻急了,往前又走了一步。 容程神色意外地看向他,慢吞吞的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那你如果考虑好了,麻烦告诉我,如果你去,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准备了,咱俩谁去都一样,啊哈哈哈哈……” 虽然嘴里说着都一样,可苏幼青看出来了,齐臻的满腹心,都写在脸上,他话里话外,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容程——我也想去,最好把名额让给我。 -- 第123页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苏幼青厌恶的皱了皱眉。 容程不想和齐臻继续纠缠在有关奥赛名额的问题上,开始不耐烦。 “再说吧,现在还不一定。” “好的,我去食堂吃饭,要不要一起。” “不用,我今天带了餐。” 见容程神色不悦,齐臻识颜观色,闪得比兔子还快。 ****** 容程目送齐臻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后,才转过身径直走到苏幼青面前坐下。 他手里提了个餐盒,两层,第一层放了五六样菜式,荤素搭配,第二层全是饭团,做成了可爱的狗狗形状。 看见狗饭团后,容程眉头微蹙,将第二层又盖了回去。 苏幼青眼睛尖,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呼道,“好可爱啊!” 那一个胖乎乎的饭团,有眯着眼的,有脑门上三把火长得像哈士奇的,还有酱油色微微笑像柴犬的。 这种造型,她只在动画片里见过。 脑袋忍不住凑过去,“让我再看看。” 容程手比脑子快,顺着她的意,把第二层餐盒打开。 反应过来后,他微微有些失神。 怎么回事? 长期活在同学异样眼光下,向来不喜欢隐私被窥探。 可她一提要求,他居然…… 一无所觉容程内心波澜,苏幼青完全被造型可爱的饭团吸引去注意力,除了狗狗造型,里面的饭团还有做成狗爪子的,怎么看怎么萌。 “好可爱啊……” 词穷到脑子里除了可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你喜欢?” 容程见她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鼻子里哼出声。 “嗯……”苏幼青点头。 “那你把它们吃了吧!” 容程注意到,下课铃一响,她就往医务室方向过来了,那么意味着——没有时间,去食堂吃午饭。 “你不吃?” 苏幼青有些意动,她确实眼馋。 容程的餐盒很大,论份量,足够两三个人吃了,她吃他几个饭团,应该不会饿着他。 “幼稚。” 容程嫌弃的将餐盒第二层推给她。 第一眼看见饭团做成狗狗造型,已经在心里吐槽秦姨,又不是小时候,怎么还弄哄小孩子的一套,若是一个人单独吃还好,被人看见,总觉得怪难为情的。 “不幼稚,我很喜欢。” 苏幼青乐得眉眼弯弯,捏起一只狗爪子饭团塞进嘴里。 “好吃……” 腮帮子鼓了起来。 系统将她这具身体时光倒流得过于幼齿,脸上本来就肉肉的,有些婴儿肥,嘴里塞满食物后,愈发像只松鼠。 容程看了眼手上的筷子,忍住上手戳的冲动。他约她来此处,可不是为了野餐,谈正事要紧。 将不爱吃的青椒丝挑到一边,他垂眸问,“你姑姑,她现在人在哪里?” “去国外了。” 来之前,苏幼青已经准备好说辞。 “她……” 容程张了张嘴,想问苏小白更多的情况,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毕竟相处时间只有那么长,也许当年的事,只有他因为感恩,还心心念念记着,人家早不当一回事了。 于是不着痕迹的改了口,“她是不是要我在学校里照顾你。” “差不多吧。” 苏幼青将手伸向另一只狗饭团,上面居然还点缀了粉色花瓣,细节满分。 容程薄唇抿成一条线,“照顾你可以,但是你姑姑她可能不知道情况,在学校里,如果哪个女生和我走得过近,容易引来非议。所以……如果你想好好在明琰读书,人前不要主动接近我,你现在坐的位置,最好尽快换一个。” 那陈晨呢? 你都给她写信了。 苏幼青腹诽,睨着眼看他,“那你岂不是很惨,连恋爱都谈不成。” 容程神色平静,淡淡的看了她一样,“有什么惨的,老师没告诉你,早恋是不对的么?” 苏幼青:……我信你有鬼,老师还说上课不要开小差,不要打瞌睡呢,你哪条没犯! 她耸了耸肩膀,将话题转移,“刚才追着你来的人是谁?” “齐臻,我们班班长。” “他是不是人不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我听你们说奥赛,感觉他挺言不由衷的,又当又立……” 苏幼青只差没直说,齐臻就是个男版绿茶。 齐臻停下筷子,抬眸看她,微拧的眉现出一丝严肃,“你才刚来,有些事情没了解清楚前,没有发言权。齐臻他家境不怎么好,所以机会对他格外重要,语气有些心急,也可以理解。” 苏幼青还想辩解几句,“可是……” 容程却不打算和她继续聊天,再聊下去,他怕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 女生,在他的认知里,是一种娇气,软弱,又难缠得麻烦的生物。 哪怕眼前人,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同,也不想破例。 他声音冷冷淡淡的。 “食不言,寝不语,我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苏幼青点了点头。 她想起十岁的容程,和陈晋生坐在一张桌子上默默扒白饭的样子,觉得他的要求可以理解,还有些同情他。 -- 第124页 于是“嗯”了一声,乖巧的没有再争辩下去。 系统既然要她揭穿齐臻的真面目,那么齐臻一定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事,她只要找到证据就行了。 到时候只要容程知道,不用她劝,他自然会改变对齐臻的看法。 小楼重新恢复了宁静。 容程抬眸望向天空,少了耳边的嘈杂,他竟然觉得,此处……异常的空旷。 憋了几分钟后…… 他认命的点了点筷子,“算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苏幼青………??? 第68章 .第五道阴影 · 第二天一早, 苏幼青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连续在梦里上了几天课,英语、数学、化学、物理……各种知识填鸭子一样的塞过来,任谁都精神疲劳。 睡个觉, 比白天上班还要累! 她按照惯例,在早餐后去找容程。餐厅, 书房, 到处都不见人影,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有人过来告诉她, 少爷一大早下山开董事会了,晚上音乐会举行前,会有人过来接送她去音乐厅。 苏幼青这才恍恍惚惚想起——许恩的作品音乐会,时间订的是今天。容程不提前打招呼直接晾着她, 大概率老毛病又犯了,一如既往的别扭。 幼稚鬼!!! 比起在梦里见过的,那会给她吃狗狗饭团,会和她聊天写小纸条的,十七岁的容程, 二十七岁的容程,简直白费了时光, 光长了年岁。 一股无名火蹭蹭上涨,苏幼青气不打一出来,“鼻子哼”了声,生出个念头——几日里两看相厌,容程不使唤她, 她还乐得悠闲。 因为外面天气好,苏幼青索性将大王喵从屋子里抱出来, 带到小花园的阴凉处,打算给她拍一组猫片,正拿着逗猫棒逗弄得起劲,大王上蹿下跳,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佣人过来通知——约好的造型师来了,已经等在大厅。 “就来了?”苏幼青看了眼手机时间。 才上午十一点,音乐会是晚上八点,相隔九个小时,会不会太早了点。 她抱起大王,径直往大厅走去。 “苏小姐您好。”造型师主动迎了过来。 他面相陌生,不是从前出席活动给她做过造型的那个,还是个混血儿,身上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手边带了一个大箱子加一个小化妆箱,大概率里面装的是带来做造型的工具和衣服。 苏幼青平日里看人虽不完全看脸,但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她友好的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手。 “您好。” “您的猫真可爱。” 造型师按耐不住,上手摸大王的脑袋,被大王一口逮住手掌,狠狠咬了一口,留下齿印。 “唉哟哟!” 造型师赶忙收手。 “出血没?出血了要打疫苗。” 苏幼青连忙捂住还在炸毛的大王,抱歉的解释,“它见的外人少,认生。” “没事。” 造型师无所谓地看了眼手,“是我冒犯了它。” 人美,对小动物还有包容心,苏幼青愈发觉得这位叫林可的造型师不错。 两人边走边聊。 “苏小姐对造型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不太懂,你看着安排就是。今天晚上的活动是出席音乐会,不要太浮夸就好。” 其实过得去就行了,她日常化妆都是淡妆,上好底妆后,稍微修饰一下眉唇,只需要一刻钟左右,就能快速搞定。 “明白了,我先给您弄头发。” 原来如此。 苏幼青明白了,弄头发动辄三四个小时,难怪林可这么早来。容程也许不是故意晾着她,而是因为两边时间安排确实相冲突。 心里积压的怨气稍稍平复些许,苏幼青将造型师带去自己卧室,那里有大的落地穿衣镜,如果要换衣服,搭配首饰什么的,她的房间更方便。 ———— “您皮肤底子真好,细腻白皙,跟打了光似的。” 林可替苏幼青整理头发,指甲不经意间滑过脸颊,虽然不疼,但有点尖锐,苏幼青不自在的向后缩了缩。 造型师比一般人更注重自己的形象,为了更好的服务顾客,避免在服务过程中误伤到顾客,许多造型师的指甲都修得圆润整齐。 他的指甲,明显过长。 将一侧头发用发夹往上夹好,林可微笑着问,“苏小姐,您想不想换个发型?” “怎么换?” “比如,剪个刘海,或者,头发染一点颜色?” “染发!”苏幼青生出兴致。 穿来之前,穿来之后,她还从来没有染过头发,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新奇的体验。 林可躬着背,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找染发剂。 “紫色怎么样,您皮肤白,很适合。” 望着染发剂盒子上过分鲜艳,几近杀马特的示例图,苏幼青赶紧摇头。 “那蓝灰色呢,实际染出来的效果是迷雾一般的灰,看起来很高级的颜色,室内室外因为光线不同,还会有深浅的区别。” 示例图挺好看,苏幼青跃跃欲试,可一想到晚上的音乐会,又打了退堂鼓,“呃……有没有,更稳重一点的颜色。” “那就棕栗色吧,百搭,决不出错。” 林可埋头在大箱子里捣鼓,苏幼青坐在椅子上“嗯”了声;表示同意。 -- 第125页 “稍等一会儿,我做准备工作。”林可拿出一块毛巾和瓶瓶罐罐。 苏幼青点了点头,垂着眼,拿起手机翻看刚才给大王喵拍的照片,点开美图软件,打算利用零碎时间修修图。 过了几分钟,她将简单修好的图发了个朋友圈。 林可倾身过来,左手扶上她肩膀。 “我们先擦个脸,卸妆。” ………… 卸妆? 不是要染发吗? 苏幼青张开嘴,正想发问,一股淡淡的果香,又有点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医院工作过的她,本能的警觉到不对劲,睁大双眼。 这味道……怎么那么像麻醉药…… 恍神间,毛巾紧紧捂上,一只胳膊钳制住脖子,她无论怎样用劲,也无力推开罩在口鼻上的手掌,只能在恐惧中……被黑暗拉扯,慢慢合上眼。 失去意识前,还隐隐约约听到林可的轻笑。 “没办法,我可不会染发,不然再陪你玩一会角色扮演,毕竟你长得,还挺对我胃口的。” 本来在角落玩球的大王,发现不对劲,喵喵叫着冲过来,弓起背,对将苏幼青放倒在地上的林可呲牙咧嘴。 “畜生,你在威胁谁呢!” 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林可脸上再没了初见时对小动物的喜欢,毫不犹豫的,直接抬脚将大王踢开。 …… 半个小时后。 林可和来时一样,神色如常,戴着墨镜拖着大箱子走出容宅。他径直走到自己开来的轿车前,将行李箱装进后备箱。 途中遇到几个佣人,甚至是巡视的保镖,无人觉出异样,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下盘山公路,在某个偏僻无人烟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树荫遮蔽处,停放着一辆宝蓝色新车,连牌照都还没有上。 “小美人,我们要换车了。” 林可吹了声口哨,将行李箱从后备箱搬了出来,拉着行李箱向蓝色车走去。 他自说自话,走了几步,拍了拍被石头硌得砰砰响的行李箱,“不好意思,你快闷坏了吧,再忍忍,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 —————— 海宁城黄金地段,市中心最高的恒通国际写字楼。 二十六层。 容森集团本年度第一次董事会召开,会议时间从上午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三四点。 这是少有的,需要容程本人出席列会的会议,因为他是董事长,会议需要他召集主持,下一年度公司的发展战略,重点方案,基本会在在本次会议里讨论出个大概。 苏助理代替容程,拿着文件夹在台前念倡议书。 “容森集团虽然在海宁城独占鳌头,但更广阔的市场是国内其它城市及海外,因此,建议将公司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以及新的资金投资方案,侧重于新市场、新领域的拓展,给公司注入新血液……” 倡议书早就看过,甚至亲自参与拟定,容程听得百无聊赖,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上没等一等,没带苏幼青一起过来,就算是需要为晚上的音乐会做造型……谁说写字楼里不能做了…… 他人虽然不在,办公室一直留着,地方总是有的。 他也不怕被人见着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反正有关于他的,各种荒谬的、奇奇怪怪的言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点绯闻。 越想,容程眉头拧越紧。 写字楼的茶水没她泡的好喝,咖啡也堪比馊水味,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对面一位注意察言观色的公司高层,眼尖的发现容程的不耐烦和隐隐约约要爆发的迹象,自以为把握上意,决定待会发表意见时,投反对票。 神马拓宽新市场,增加外地投资,都是狗屁,容森集团的根据地在海宁,当然以本地为重!!! ……… 时间慢腾腾过了十几分钟,容程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滑开手机,点进朋友圈。 苏幼青果然有更新——一张大王喵和玫瑰花合影的大头照。 阳光灿烂,猫猫可爱。 比他坐在这不见阳光,空调开得凉嗖嗖,一屋子男人臭的地方好多了!! 容程面无表情的抬手,示意会议暂停。 他驾着轮椅到僻静处,拨通了福伯的电话。 “福伯,通知苏幼青到公司来,造型师也通知一下,造型地点改到公司就好,衣服什么的一起带过来。” 电话打完,原本全身上下,哪哪都不对的那股劲总算消停了,容程进入会议室,示意会议继续。 …… 过了大半小时。 福伯打来电话。 这次容程没有叫停会议,直接在会议室里接了电话。 二十余年里,他少有听到福伯那么慌张的声音,哪怕不面对面,都能感觉到语无伦次的里的无措和紧张。 “少,少爷,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容程沉声说。 “那个……约的造型师时间到底是几点,怎么来了一个小时人就走了,还有……苏小姐,她……她……” “她怎么了?” 危机感越扩越大,容程指骨攥紧,面色发白。 “她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屋子里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王好像也受伤了!” 第71章 .第五道阴影 · -- 第126页 苏幼青醒来时, 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暗室,躺在冷冰冰的瓷砖地上。她试图起身坐起,却发现手脚酸弱无力, 连起身都困难。 “你对我做了什么?”努力支起胳膊,挣十几秒之后, 人又倒了回去。 “一点点控制的药罢了, 放心,副作用很小,你的虚弱只是暂时的, 我这个人……向来对美人有优待,用在你身上的货,搞到手可不便宜。” 林可,不对, 苏幼青再傻也明白,面前这个雌雄莫辨的美男子,绝对不是什么造型师,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她现在失去行动能力,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要想顺利脱身,只能寄望于对方对她没有太大伤害的故意。 【系统, 他到底是谁,书里面可没有这一出】苏幼青赶紧call系统。 系统表示,它也爱莫能助。 【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你前几次任务,改变了世界的发展轨迹, 所以他才会出现】 【那他要对我不利,甚至是撕票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缓一缓, 但是以现在的能量,应该还不太够……】 忍住不骂系统不中用,苏幼青又问。 【我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 好一个见机行事,和撂挑子差不多,意思就是它也没办法,全靠自救了。 苏幼青调节好呼吸频率,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要冷静”,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和对方说话。 “林可,你费心思把我绑过来,到底为了什么。我只是个护士罢了,银行卡里的存款都没超过六位数,绑了我,你可没有多少钱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套我话。” 林可探过身,尖锐的指甲滑过苏幼青脸颊,因为满意指腹下手感,恶作剧的在她腮帮子处又捏了一下,然后顺着颈线,下滑到衣领处。 像是被一条毒蛇正好缠住要害,苏幼青心脏狂跳不止,身体发冷,想动,又不敢动。 你想做什么……她睁大眼,无声发问。 林可定定地看向她在昏暗光线中依然清澈的眼,忽然咧开嘴笑了。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要你性命,只要你配合我,玩一场心跳游戏,做个实验。” “什……什么实验?”被当成小白鼠的恐惧笼罩而上。 “一个验证……我主人猜想的实验。” “你的主人是谁……啊……!” 下巴被重重捏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头生生捏碎,苏幼青下意识用手去掰林可的手,可是无论手指怎样扒拉,在药物作用下也是徒劳无功,根本使不上力。 眼泪从眼角迸出来,太TM疼了…… 僵持了几十秒,林可终于放松力道。 他刻意压低嗓子说话,声音不似初见时清亮,像掺了沙子,有些暗哑,“刚才就告诉过你,不要套我话!这只是个小惩罚,再不老实……就不止如此了。” 知道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能招惹变态生气,苏幼青听话的垂下眼,一声不吭,安静得像个鹌鹑。 身体不能动,思绪反而更活跃,脑海里瞬间掠过事情走向的许多种可能,甚至是……花样死法…… 不想则已,越想越心惊,甚至觉得——有必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找机会在林可手上、脸上刮几道血痕,抓下他几根头发,哪怕死了,现场也留下点什么,好留给警方破案。 虽然林可说暂时不会要她性命,但罪犯的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有可信度。 ……… 暗室面积不大,统共几平方米,两人在逼仄的环境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说话干熬着实在有些无聊,林可偶尔出声,甚至还会讲冷笑话,可有了前车之鉴,苏幼青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能不接话就不接,唯恐他喜怒无常又玩变脸,到时候遭罪的还是她。 时间在煎熬里流逝得极慢。 林可渐渐等的也有些不耐烦,时不时拿起手机看时间,骂几句脏话。 伴随着短讯收发提示的水滴声,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终于主动亮起来。 林可拣起手机,盯住屏幕看了几秒后,眉毛上挑,高兴的说了声“可以了”,开始蹲下,捣鼓身旁的箱子。· 苏幼青盯着他的背影,心底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 当林可转过身来时,手上拿了个细长针筒,在昏暗的光线里笑得诡异,连带原本优越的五官都失去了美感。 宛若恐怖电影里,最后举起凶器的变态杀人魔。 “我再提醒一次,你要是想减少痛苦,就配合我,乖乖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吗? 强压之下,苏幼青只能点头。 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能说个不字? 望着越来越逼近的林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针筒扎下的时候,用微薄的气力掐紧对方手腕,还不知道有没有刮破表皮,让他的皮肤组织留在指甲里。 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她能想到,对方也能想到,林可该不会为了掩饰罪证,把她的指甲都给拔掉吧! 那会……好痛啊…… 黑暗再度侵袭。 手腕上传来微凉触感。 苏幼青睫毛颤了颤。 —————— 因为苏幼青的失踪,容宅里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所有佣人都被要求,除了另行通知,都呆在原地,不可以活动,等待警方调查。 -- 第127页 全市的交通管制令紧急实施,在非上班高峰期,路边悄无声息多了警察站岗,查询可疑车辆,几个小时里,酒驾,醉驾,甚至是违法携带毒品的犯罪嫌疑人查了几个,出现在容宅的神秘车辆,还有伪装成造型师潜入的绑匪下落依然不明。 “人到底哪去了?”福伯问。 人到底哪里去了。 容程也在心里发问。 董事会开到一半戛然而止,他身处容森集团久未用过的董事长办公室,身边几人,皆是可以信任,且在容宅任职多年,资历相对可靠的工作人员。 福伯在电话那头分析。 “苏幼青的背景,我们之前都查过,唯一有个不对付的苏家,已经被整得破产,哪怕想不开要对她动手,没实力,也没胆量直接从容宅里绑人,还做得这么干净,所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容程冷声道。 他坐在写字楼最高层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如蝼蚁般穿梭不停的车流、人流,愤怒和忧虑同时激荡在胸口,理智犹如在高空中走钢索,悬于一线。 他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撕掉,烧掉…… 将随身携带的药,送了两片入口中。 闭上眼,直到过去几秒,在黑暗里压抑去脑子里那股久违的,几乎能将人格吞没的潮涌,容程才重新睁开眼。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既然是冲着我来的,肯定会有所求,如果找不到对方,那就等对方来找我们。” 一个字,不变应万变。 “等。” ……………… 夜幕低垂。 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逐渐点亮苍穹之下城市的轮廓。 相比白日,夜更温柔,也更宽容。 那些在日光之下见不得人前的创痛,矛盾,遗憾,在夜里能得到稍许机会释放,所以深夜电台里,总有人将歌点给前任,马路的路边,偶尔有睡倒的醉汉。 然而,夜释放的不止有各色放大的情绪。 也包括,罪恶。 黑暗是罪犯最好的保护色。 绑票案的黄金救援时间是七十二小时,一旦过去七十二小时,受害者的生存率直线下降。所有关心,知道这件事的人,一颗心都揪着,害怕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后,依然毫无头绪。 容宅里,一部座机,终于等来了不具名人的电话。 手段一如绑人时的老道,干净,只接通几秒钟,说完就挂,任何手段都没办法追踪地址。 七个字。 “要容程去音乐会。” 福伯一听就明白了。 今时今日,海宁城里的音乐会,除了许恩的,还会有谁。 他忧心忡忡地说:“少爷,既然对方是冲着你来的,目的和手段都不明朗,你最好不要如对方所愿,以免涉险。” 容程捏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反问,“我还有得选吗?” 有! 一个字卡在嗓子眼里,化成唏嘘的叹息,福伯说不出来。 他其实心里也明白,如果对方是冲着苏幼青来的,那么大概率用钱就能解决,但若是冲着自家少爷,情况复杂得多,如果对方没有露出马脚,短时间根本没法查清是谁干的。 如果要尽可能保全苏幼青,只能让容程亲自去一趟,他竭力阻止都不行,奈何不了容程自己愿意。 得出结论后,福伯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家少爷情窦初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情牵一人就意味着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厌憎恐惧一并牵系,哪怕明知是昏招,是陷阱,也不得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音乐会那边……” “按原定计划出席,在场外增派人手,哪怕有什么意外,也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容程声音愈发冰冷。 —————— 八点整。 音乐会准时开始。 因为临时决定继续出席,容程比音乐会开始的时间,稍稍晚了几分钟到。 从知道苏幼青失踪的消息,到接到电话后,差不多七八个小时,他终于吃了点东西。 苏助理也没想到,向来挑食的容程,居然会主动要求吃压缩饼干,这种无论从口味和价格,都不符合自家老板身份的食物。 大概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容程皱着眉头咽下饼干后,要了杯水。 “可以补充能量就好。” 他不知道今晚迎接他的将是什么,只能尽量将失控的状态调整好。 如果说之前,他的希望是她。 今晚,她的希望,是他。 第70章 .第五道阴影 · 海宁城文化艺术中心, 音乐厅。 九十岁的许恩,身体依旧健朗,耳聪目明, 他走上指挥台,向场内观众鞠躬致意, 观众们则回报以热烈掌声。 当掌声渐息, 小提琴手拉响第一个音符,音乐会曲目演奏正式开始。 上半场不需要钢琴伴奏,陈文原留在后台, 独自占有一间供演职人员休息的包厢,这是他作为特邀嘉宾的优待,别的人,哪怕是乐团的小提琴首席, 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从前台传来的乐声时大时小,逐渐从开始的悠扬缠绵,过渡到激昂澎湃。 一首曲目过后,门外有人不紧不慢地走来,高跟鞋噔~噔~噔~噔……仿佛踩在了音乐的节拍上。 -- 第128页 也踩在了陈文原越来越躁动的心脏上。 平日里, 这逐渐走近的高跟鞋声,只会让他胆战心惊,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甚至隐隐期待着,安娜的出现,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十来秒后,安娜推开虚掩的门, 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织锦旗袍,扭腰摆臀, 娉婷袅娜地走进来。 她今日里打扮得格外用心。 用她的话说,“特别的日子,当特别的对待。 一见陈文原,眉眼上扬,“鱼儿上钩了。” 陈文原大喜过望。 安娜不满的撇了撇嘴,又说,“你们这的演奏大厅太无聊,既不能吸烟,还没有手机信号。那个许恩,瞎写些什么破烂曲子,跟锯木头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资助他办什么巡回音乐会。“ “若是你不喜欢,海宁城这场过后,我们毁约就是。” 如果能借这次机会得偿所愿,陈文原巴不得和安娜撇清关系。只要能拿到父亲的遗产,后续什么音乐会,不参与也罢,本来也就图个名头,根本捞不到什么钱。 安娜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桌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根烟。 不用指示,陈文原自动掏出打火机,替她将烟点燃。 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红唇微启,慢慢吞吐烟雾。 一根抽完,她才从手包中拿出手机,看过后,嘴角挽着笑,“克里斯那边,已经处理完了。” “很好。” 听到克里斯的名字,陈文原面上现出一丝僵硬,纯粹生理性的,对这个名字忌讳惧怕。 安娜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四国混血,时男时女,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出于什么心理,对安娜忠心耿耿,爱得死心塌地,活越脏越喜欢。 他试探地问,“克里斯是不是把那个女的,给……” 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斩草除根的动作。 “看她运气,也看容程的态度,对她到底有多上心。我们才来海宁,人生地不熟的,一来就闹出人命不太合适。再说了,她只是饵,抛出去试探的,饵是死是活,重要吗?” “是是是。”陈文原捣头如蒜。 安娜抽完烟,准备回音乐厅,临走前拍了拍陈文原的肩膀。 “上半场差不多快结束了,该轮到你上场,真遗憾……你不能和我一起,看容程的反应有多精彩了。” “那间房里装了摄像头?” “当然,先验证一下那个姓龚的猜想,直面记忆深处最痛苦的场景,得到他最真实的反应,如此好戏……我怎么能错过。” ———— 上半场结束,掌声如雷。 容程坐在音乐厅二层包厢,从一开始,到结束,始终心不在焉。 为了避免演出被打扰,一旦演奏开始,所有手机信号都将被屏蔽。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方就在现场,甚至已经在暗处观察他,就是不知道何时,会以何种方式,再次提出要求。 “容先生,您要的水。” 终于,一个穿着音乐厅工作制服的工作人员端着盘子过来。 保镖之一使了个眼色,最近的两人逼近,将人逼退到角落,迅速伸手制住。 ”你们要干什么!“工作人员惊呼。 “查你的身份。容先生根本没有要人送水。” “可是,刚才有个人……把东西交给我,要我送进来。” “人呢?” “走啦。” …… “把水端过来。” 容程只看了一眼,既知道,是个被匡来递消息的,对方做事利落干净,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犯错误。 果然——水杯之下,压了一张白色卡纸。 翻开后,上面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三楼,309,一个人来。 309…… 容程眉头拧紧。 他极不喜欢现在的状况,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对方精心计算好的。 但她在等着他,就算是猎人的陷阱,他也得作为猎物,义无反顾的踏进去。 放下卡纸,无视保镖们担忧的目光,容程沉声吩咐。 “我一个人去就好,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们,还有警察,务必……守住每一个出口,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轮椅随着电梯迅速升至三楼,当驾着轮椅行驶出电梯的那一刻,望着悄无一人的昏暗走廊,还有消防指示的绿色灯光,容程生出异样感。 他好像走在两个时间相交的奇点上。 如果那边,真的如他想象…… 双目瞬间赤红,不……是不能想象…… 孤注一掷的勇气,在看到309虚掩的那张门后,竟然不够用,要靠两只手才能将门推开。 这是间没有窗户,没有开灯的杂物间,里面放了张木桌,一台黑胶唱片机置于桌上。 唱针徐徐转动,是首耳熟能详的,名为《昨日重现》的老旧曲子,因为播放不畅,偶尔卡壳,呜呜咽咽的,仿佛在哭诉着什么。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铁锈味,大片的暗红色液体浸过地面。 容程呼吸几乎停滞。 许多年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受伤的时候,可以流那么多血。原来只要血流得足够多,连空气都会有铁锈的味道。 当血液渐干,会黏稠得好像怎么都洗不干净,任洗多少次,依然会闻到——那股子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 第129页 以至于哪怕洗再多次手,手上的皮肤都擦破了,也还是觉得手上不干净。 陈晨…… 一个埋在坟堆里的名字,被搅和着,刨开泥土,跃入脑海。 它就是开启深渊大门的一把钥匙,将那些原本被锁链锁住,躁动着的,咆哮着,能将他变成一个疯子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齐齐释放出来。 不……不是陈晨…… 容程痛苦地捂住脑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今天躺在地上的,那具悄无声息的身体,不是陈晨的。 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也一样!!! 空气里的铁锈味,太重了,他会不会和当年一样,来得太晚。 “苏幼青。” 容程坐在轮椅上,声音是硬挤出来的,因为太轻,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在讲什么。 “苏幼青。”他又唤了一声,这回更有力,清楚了。 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辩驳不清她在的位置,容程弯下身,挣扎着伸出手,第一次捞空,第二次依然只是擦过地面,反而摸到一手黏稠的液体。 这触感,太熟悉了,忘不掉,怎么都忘不掉。 这气味,太恶心了,恶心得他心脏狂跳到嗓子眼,想吐…… 容程屏住呼吸,闭着眼,趁着憋气不适感稍有缓和的一瞬,终于摸到了苏幼青的手,他使出全身力气,将她身体从地上拉了起来,抱入怀里。 ———— 一楼的电梯口,警察加保镖,守候了十几人。 因为不放心容程,哪怕腿脚不便,福伯依然赶了过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等得心急如焚。 终于,电梯门旁的电子屏,数字3动了。 2,1…… 叮咚! 门缓缓打开。 容程坐在里面,不知经历了什么,似乎已陷入昏迷,歪着头一动不动,面色惨白,浑身血迹。 他怀里的苏幼青,情况更糟糕,衣物几乎全被血色浸透,生死未知。 “少爷!”福伯痛呼。 保镖们蜂拥向前。 在场还算镇定的是警察,立马通知已准备在外的,救护车上的医疗人员进来抢救。 伴随着救护车呼啸而去的笛鸣,演奏大厅里再度响起最后,也是最热烈的掌声。 音乐会结束了。 最深的夜,才刚刚展开。 第71章 .第五道阴影 · “不过是听个音乐会, 怎么还把我们关起来了。” “快点快点,大几百号人呢,磨磨蹭蹭的, 得检查到什么时候去。” “放我回家行不行,家里还有孩子等着照顾!” …… 音乐厅安检门旁的大厅里, 摩肩接踵, 人头攒动。 部分被登记身份,要求检查随身物品的观众生出不满,情绪逐渐崩坏。 维持秩序的警察伸长手臂, 竭力挡住想冲破封锁线的人员,扯着喉咙,放大声量耐心解释。 “刚才音乐厅里,发生了一起恶性刑事案件, 所以我们需要对在场人员进行初步排查,请大家多多理解我们的工作,配合警方调查。” “出什么事了?” “什么案子,难道死人了?” “听个音乐会还能遇到死人,晦气!” ………… 与前门的拥堵不同, 本场演出的乐团成员,因为身份关系没有作案时间, 犯罪嫌疑小,可以从后门先行离开。 陈文原身在其中,离场时故意磨磨蹭蹭,落在了队伍最后。 当待查的队伍变得越来越短,他用眼角余光左看右看, 神情微凛,直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背琴盒的人, 在昏暗光线中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才神色稍霁。 “你是?”警察表情严肃,按规定询问盘查。 “一起的,乐手。” 已经被放行,可以先一步离开的陈文原,主动替身后人答话。 检查了当晚演出的证件,还有琴盒中物品后,警察没察觉出异样,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 后门枝繁叶茂的老榉树下,没等表演结束就已经离场的安娜,早早等待在车上,见到身背小提琴的男人,抬眸莞尔一笑。 “克里斯,你今天的动作,可比我预计的晚了会。” 如果苏幼青在此,一定会惊呼,那个自称叫林可的男人,此时怎么又换了装束,摇身一变,成了乐团的乐手。 林可,也就是克里斯,上车后一边摘下帽子和假发,一边心有余悸地说,“本来动完手,我就应该尽快离开。可他们反应太快,到处有摄像头和安检,要不是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可能连脱身都麻烦。” “克里斯,那个女的怎么样,挂了没?” 陈文原坐上前排副驾驶,扭过头,迫不及待地问。 他无比期待——克里斯能给他满意的回复。 从苏幼青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出丑,轻蔑地对他说出“弹钢琴和弹棉花没什么区别”时,他就记恨上了,希望能找机会,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深刻教训。 更何况,她居然跟容程有亲密关系! 容程的女人,当然是凉得越快越好!! “我在她手腕上割了一道,一个小时,如果送的及时的话……” 克里斯摸着下巴,嘴角扯动,“还有得救。” 答案让陈文原略有失望。 -- 第130页 “你很关心她?”安娜凉凉地看了陈文原一眼,“今天第二次问了。” “不不不,我关心她干嘛,我只关心……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得偿所愿,毕竟她和容程关系亲密,也许会成为你的阻碍。” “你想多了,狮子在猎捕羚羊的时候,会把兔子当对手吗?” 当然不会。 安娜连答案都不需要陈文原回答,不屑的将头撇开,看向车窗外,“不止是音乐厅,这路上的警察,巡逻的警车,也明显增多了。” “他们反应速度还算快。”克里斯评价道。 “所以……” 安娜嘴角漾开志得意满的笑,“我的计划是对的,海宁城里我们势单力薄,能做的手脚不多。要想得到容程,首先得击溃他,一个清醒的,在自家闭门不出的容程,要比一个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的他,难对付得多。” “我在排队时听见,大半个小时前,有人看见音乐厅外接连过去几辆救护车,他会不会就躺在上面。”陈文原兴奋道。 “当然在!” 安娜神采飞扬,眉毛挑高,眼睛亮得过份,“你们是没看见他当时的模样,连正常的视觉都没有了,在房子里瞎摸,为了找回去的路轮椅原地打转,差点没出去那张门。” 听见容程狼狈的消息,陈文原只觉得痛快,出了口陈年恶气,通体舒畅。 “龚医生的猜测是对的,容程的精神状况,就像座承重墙被破坏的大厦,只要刺激到敏感的点,哪怕只是轻轻着力,都会瞬间崩塌。” “所以……”接下来,他是我的了。 “所以……”接下来,他死定了。 安娜和陈文原,相视而笑,各怀鬼胎。 ———————————— 苏幼青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时。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吸顶灯,还有…… 她在虚弱乏力中,抬起手腕,打量白色纱布缠绕的手腕。 “这是……医院?” 恍恍惚惚中,问出声。 “你醒了。” 一人听见动静,从床边的座椅上站起。 “嗯。” 苏幼青怔愣地看着对方,她面前是个年轻女孩,身上穿着标识明显的浅蓝色制服,胸口上别有数字编号。 警察? 警察,坐在她床边干什么。 “你被绑架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年轻女孩凑近,温柔地看向苏幼青,语气格外和善,“我姓林,是个警察,如果你现在情况允许的话,有些问题,我和我的同事想来问问你。” 原本断层的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涌来。 苏幼青从恍惚中逐渐清醒,她不安的看了眼房间,再次确定,自己是在医院里,病房和曾经工作过的海宁医院相似。 死里逃生,哪怕对面站的是警察,她依旧缺乏安全感。 “我想联系一下熟人,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 她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医院的病号服,没有手机,电话号码也只记得福伯和容程两个人的。 “可以。” 林警官痛快的掏出手机。 第一个电话,先打给容程。 没有接…… 苏幼青焦虑地咬了咬嘴唇,又拨通了福伯的电话。 响了十来秒后,接通了。 “苏小姐,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幼青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踏实了些许。 “我在别的病房,马上过来。” “福伯你在医院?” 一句话没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苏幼青诧异地蹙起眉。 福伯来得很快。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不知是因为房间内光线过暗,还是没有休息好,显得苍老憔悴了许多。 “苏小姐。” 声音竟是干哑发涩的。 “福伯,怎么了,您怎么会在医院里。” 苏幼青本能的觉得不对,哪怕她出了事,容家派人照顾就是,不会让年老,又正在养病,腿脚不便的福伯来守着她。 除非……除非…… 脑袋嗡嗡响。 没有受伤的手,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苏幼青急急问,“容程呢,他有没有出事?” 福伯欲言又止。 在过来之前,他是患得患失的,苏小姐人虽然好,是个能走进容程心里的好对象,但在他心里,怎么都比不上自家身份悬殊的少爷,不值得容程为她涉险。 但当亲眼看见,苏小姐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他的反应——就是担心少爷,又没那么心有不平,觉得少爷此次付出的代价,过大了。 感情的事,总归是一报还一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少爷既然给予苏小姐最大的善意,那么想当然……苏小姐对少爷也会有所回报,至少目前看来,她是可以信任的。 危机已在靠近,助力多一个是一个。 沉默了一瞬,福伯心下拿定主意,叹了口气,“苏小姐现在能起身吗,如果能起身的话,和我一起去看看,就全明白了。” —————— 海宁医院,vip病房。 隔着玻璃门,苏幼青不敢置信地望着里面,正在沉睡,身上连着许多监测仪器的容程。 “他怎么了?” 明明在昏迷前,还好好的下山去开董事会,身边应该有很多保镖才对,怎么会也躺在医院里,看上去样子比她更糟糕。 -- 第131页 “他也被绑票了?” “没有。” 福伯垂下眼,“他的伤不是在身上,而是……脑子里……心里……随时可能会好,也随时可能更糟糕。醒来后,要么一直发呆不理人,要么呼吸困难几近窒息,甚至是抽搐,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 “医生说他是惊恐发作,只不过,症状比一般人严重得多,所以现在为了舒服一点,只能用镇静剂让他睡觉。” “怎么会?”苏幼青睁大眼。 书里面,容程后来是疯了,但怎么疯的,没有太具体。她接连做了几个任务,眼看着改变了他的过去,性格也不再那么糟糕,她以为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去。 哪料突然急转直下。 “到底怎么回事?” 苏幼青原本就因为受伤没有血色的脸,愈发惨白。 “因为过去的一些原因,少爷原本……对某些事情很是避讳。昨天,他为了救你,一个人去了对方安排好的地方,大概看见了此生最不想看见的场景,受了刺激,旧病复发,所以……” 说话间,福伯时而哽咽,浊黄的眼里隐约有眼泪。 他收住悲伤,抬起头看向苏幼青。 “苏小姐,如果少爷不能在短时间清醒过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本来少爷作为董事长,要主持本年度的董事会。因为苏小姐你被绑架,他临时中断了会议。现在,已经不断有人到医院来打听他的病情。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拿到证据,少爷的病情不再适合担任董事长,那么现在,就是换掉他最好的时机。” ………… “如果是平时,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待召开董事会,还有时间缓冲。但现在,董事会正在召开,重新选举新的董事长,只需要有人代他行使董事长权利,由出席董事会的全体董事,形成新的决议即可。” 苏幼青恍然大悟。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是现在容程的处境。 第72章 .第五道阴影 · 苏幼青回到病房时, 除了原本在病房里守着她的林警官,另外又来了两名她的同事,拿着纸笔和记录仪, 准备做笔录。 “你是否还记得,绑走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苏幼青垂下眼, 半躺在床上, 竭力回忆林可的模样。 “身高一米八左右,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是个混血儿, 棕红色短发,长得挺好,五官深刻的那种,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 说话带点口音,但具体是哪里的口音,我分辨不清楚。” “他们用什么手段绑走的你?” “用药,我闻着像是某种麻醉剂,不过不确定, 醒来后他还给我打过一针,打完后就没有知觉了。” “打在哪个位置?” 苏幼青卷起袖子, 指着手臂上某个位置,警察仔细查看后,发现上面果然有个细小针孔。 ………… 接下来,警察又问了苏幼青许多问题,可惜除了将她绑走的林可, 苏幼青一无所知,连自己是在音乐厅里被救出来的都不知道。 “我们会有同事值班, 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里守着,保证苏小姐你的安全,请安心养病。”警察最后安抚道。 当病房门被关上,只剩下自己一人,苏幼青将视线从纯白的天花板上收回。 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 【系统,绑架的事情,你有什么线索吗?】 【在容程来之前,你身边自始至终只出现过那个叫林可的人,所以我比你知道的多不了多少。】 【会是什么人?】 苏幼青努力回忆书里,后期出场的各色人物,可惜零零落落的,每一个都可疑又不那么确定,总结下来就是毫无头绪。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先看看生命值,为了缓解流血的速度,治愈你被挑断的手筋,我用了生命值能量在你身上恢复,所以……】 【他还把我手筋挑断了!艹,王八蛋,我想骂脏话!!】 不待系统说完,苏幼青已经打开人物界面,豁然可见,生命值那一栏醒目无比,变成警告专用的红色。 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拔凉拔凉滴。 【五天!我只剩下五天时间!】 才脱离虎口,又入了死穴。 系统也很着急。 【所以你要抓紧时间,把任务完成,不然会因为无法继续走剧情而猝死。到时候,医生大概率会认为,你是失血过多引发的器官衰竭。】 【我明白了】 苏幼青过了好一会,才压下心头的慌乱。 完成任务,需要她和容程同时睡着,容程现在就在隔壁沉睡,所以,只要她睡着了,就可以进入梦境。 苏幼青毫不犹豫的,选择按下床头铃。 vip病房都是专房专护,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护士很快进来。 “苏小姐,请问什么事?” 苏幼青按了按额角,秀气的眉微微蹙着,面色苍白看上去虚弱无比,“我现在头有点痛,又困又睡不着,能不能要医生给我开点安眠药,原来我也有睡眠问题,偶尔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好的,我帮你问问医生。” 十来分钟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龚主任。” -- 第132页 看清楚来人是谁,苏幼青愣了一下。 “我刚才在隔壁查看容先生的情况,护士妹妹和我说,你想要吃安眠药,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药不可以乱吃,如非必需,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吃的好。” 看见龚启扬,苏幼青有些讶异,仔细想想又不那么意外了。 虽然他已经不是容程的主治医生,但海宁医院的精神科主任是他,容程从前在他那看诊了几年,论对容程病情的了解,整间医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容程出事精神状况失常,他参加会诊在合理之中。 “容程他情况怎么样?”苏幼青忧心忡忡地问。 “老实说,不怎么好。” 龚启扬扶了扶眼镜,“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也许需要电击治疗,多种手段一起上 ……” “不是惊恐发作吗?” 苏幼青从半躺变成了坐立,她不安地看着龚启扬。 “没那么简单。” 龚启扬斜着眼看过来,“难道你不知道,容程有精神分裂,发病时有暴力倾向?” 苏幼青闭口不语。 ………… “难道他们一直瞒着你,就为了让你安心呆在他身边?” 龚启扬语速加快,甚至带了点咄咄逼人,“上次齐医生他好意提醒你,结果被处分,已经调离原本科室,去了行政岗位。他本来有大好前途,可惜……” “龚主任,麻烦开安眠药给我,我头痛,想好好休息。”苏幼青大声打断他。 她失血过多,脑子和时间现在都不够用,才没功夫理会齐岱川出了什么事。 “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药我会开给你,不过只有三天的量。” “五天吧,我估摸着我会在医院多呆两天。”苏幼青讨价还价。 她垂着头,揉了揉眉心,容程状况越糟糕,她越觉得心力交瘁,哪怕没有安眠药,也真的想睡一觉了。 五天和三天,在龚启扬的认知里区别不太大,他痛快的满足了她的要求。 “好的,我待会开药,护士会拿给你。” —————— 苏幼青从阴冷的病房,瞬间置身于炙热阳光下。 她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眯了眼。 嘟~~ 尖锐而短促的哨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不远处的篮球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突然间群情激昂,爆发沸腾。 “好球!” “啊啊啊啊,比分快追上了,加油啊!” “容程,靠你了!!!” …… 从一堆混杂在一块的声音里,蓦地听见容程的名字,苏幼青赶紧钻进人群,靠着娇小灵活的个子,费劲挤进了最前排。 正好看见半空中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篮球应声入网。 “进了,三分!!!” “平了,平了,啊啊啊啊,我们打平了。” 身旁一个娇小女生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 “请问,这是哪打哪?” “高二年级打高三年级,你新生?” 被问话的小哥哥一脸的惊讶,像是很诧异这么重要的比赛,苏幼青居然都不知道。 “我刚转学来。”女孩笑着解释。 “难怪了。” 人声又开始鼎沸,小哥哥顾不得和女孩聊天,视线紧盯篮球场。 有个身影,在场上数十个男孩中格外耀眼,灵活地左突右进,转身运球,快得像道闪电,连续摆脱了三个人的防守。 又是一个上篮,球擦板进了。 容程。 “好球,我们赢了。” “容程太强了,有他没他完全两种局面,要么被压着打,要么压着打。” 女孩又厚着脸皮问小哥哥。 “那个……容程,他篮球打得很好?”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要不是他自己不愿意,我们学校的篮球队队长肯定是他。”小哥哥眼睛里全是对容程的赞赏和崇拜。 一边鼓掌还补了句,“他这样的人,真的是,走到哪都闪闪发光。” 容程,穿着背心球衣,汗水流满脸颊、肩背,在刺眼的阳光反射下,皮肤真的像在闪闪发光,他迅疾地奔跑,投跳,跃动…… 苏幼青被眼前一幕,刺激得湿热了眼眶。 那个坐在轮椅上神色恹恹的容程,那个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的容程,那个拿着骰子扔点数对工作漫不经心的容程。 也曾经是个如此美好的少年。 快如电,疾如风。 她突然,有些心疼他了。 “84比78,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小哥哥兴奋得大喊,嘶喊得太厉害,以至于声音都嘶哑。 “十五分钟追了二十一分,容程,你是我永远滴神!!!” 终场,哨音落。 人群渐渐散开。 苏幼青站在场边没有动,直到看见容程从地上的一箱矿泉水里抽了瓶水,往远处越走越远,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体育馆后,容程停了下来。 “你们先去更衣室洗澡,我还有别的事。” 一起打球的队友互相挥挥手,走远了。 容程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慢悠悠喝完手中的水,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又往左边人迹罕至的器材存放室走去。 苏幼青放轻脚步,尾随了上去。 -- 第133页 他停住脚步。 苏幼青正想着,他到这来干嘛,突然听见他对着空气说。 “出来吧,这里没人。” 苏幼青一动不动。 “苏小红!我都看见你了!!” 容程伸出手指,在体育馆巨大的玻璃墙上戳了戳。 原来早被发现了。 苏幼青吐了吐舌头。 她走上前,还没等她开口,容程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堆问题。 “你这两天怎么没来上课?” “是不是有人因为你坐在我旁边,欺负你了!” “你电话号码多少,我手机号码你有吗,有事情你可以找我。” …… 苏幼青睁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在梦里面,系统怎么安排的,这次把她丢到了哪个时间点。 容程这熊孩子,居然还知道担心她的人生安全,感动了…… 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系统安排的,有没有手机,手机号码,她还真不知道。 容程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答。 见她傻在原地。 脱下的球衣啪地砸过来。 “怎么了?” 苏幼青从头上扒拉下湿透的球衣,嫌弃地扔回去,“臭死了。” “那你别发呆,倒是说啊!” 体育馆里没开空调,有些闷热,容程的汗又开始飙,连带着脾气也格外躁。他看见苏幼青扎了个丸子头,手欠的捏了捏。 一边还嘴欠。 “怎么扎的,怎么刚好一个球。” 苏幼青赶紧挡住他作恶的手,情急之下,胡乱地找了个借口。 “我肚子痛,所以请了两天假。” “肚子痛,所以不上课?”容程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 “你不懂。” “怎么不懂了,你又不是阑尾炎要开刀,怎么请两天假。” “又不是只有阑尾发炎会肚子痛,生理痛,你们男生懂么?” 苏幼青被纠缠得烦了,恶狠狠地吼出声。 瞬间,万籁俱寂。 ”那确实……不懂!“ 容程涨红了脸,仓皇逃走。 第73章 .第五道阴影 · 知道容程去更衣室洗澡, 不可能一直跟着,苏幼青走出体育馆,眼前画面如漩涡扭转。 当重新站定后, 抬头一看,直接懵圈。 系统是要搞事情吗, 她想走, 硬是又传回了体育馆,还直接站到了男生更衣室门外面。 更衣室有什么好看的,冒然闯进去, 指不定画面辣眼睛。 一个男生头发湿哒哒的从里面出来,差点撞上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苏幼青,她闪身避过,直接进了更衣室。 好在担心的, 一堆人扎堆换衣服的场景没有出现,里面放置了几排长长的柜子和凳子,直接连接着浴室,朦胧雾气从浴室飘散而出。 别的人先来,已经洗完澡, 容程正光着膀子,在柜子前翻翻找找。 少年人的身体, 一般都比成年后单薄。但容程不同,他生病后缺乏锻炼,肌肉多少有些萎缩,此时是他体格最好的时候,宽肩瘦腰, 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苏幼青只瞥了一眼,面红心跳, 赶紧移开视线,扭头躲到容程视线触及不了的另一排柜子后,避免自己被发现。 “容程。” 更衣室里又闪进来一人。 黑框眼镜,齐臻。 苏幼青顿时明白了,难怪系统硬要把她给强扭回来,原来是这小子会出现。 可他跑到更衣室来干嘛? 她偷偷从角落里探出脑袋,暗中观察。 “什么事?” 容程已经穿好上衣,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干净的袜子,找了张凳子坐下。 齐臻跟了上去,畏首畏尾又扭扭捏捏,像个曲意逢迎的跟班。 “就是……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下个礼拜十八岁生日,我想帮她办个生日聚会,你来不来?” “不去,没时间。”容程一口回绝。 齐臻变了脸。 容程穿好鞋子,本拔腿要走,见齐臻站在原地不动,又返头解释了句,”不是不给你面子,我最近真的忙得不可开交。白天要上学,晚上要补金融方面的课,还因为要准备奥赛,刷一堆老师给的题,实在没功夫参加聚会。” …… “我想在聚会后对她表白,所以想喊你来撑撑场面,你知道,她挺崇拜你的,也许有你在成功率会更高。”齐臻硬挤出笑容。 “是那个叫陈晨的女孩吗,撑场面可以,不一定要我到场啊!“ 容程满不在乎地说,”想要哪个酒店做场子,只要是我们容家的,随便你挑,我喊人帮你布置,当天的费用全免了。” 齐臻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天要不是我们年级的球赛,兄弟们临时跑来喊我救场子,我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多亏你,我们才没输。”齐臻脸上堆笑。 “嗯,这几天我要请假,提前祝你生日快乐,还有……告白成功!” 容程拍了拍他肩膀,拎起包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幼青放心大胆地从柜子后走出。 她心里嘀咕着刚才在对话中听到的名字。 陈晨……和她的任务有关,本以为和容程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却不成想,是齐臻暗恋的对象。 -- 第134页 三角关系,好麻烦! 在容程走后,齐臻面上笑容很快褪去,脸上没有一点被承诺包办费用的喜悦,反而阴沉得有些可怕。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从凳子上捡起一样东西,快步追了出去。 ”容程,你的手表!“ 忘记拿了。 他站在门口,顺手将手表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因为任务原因,对齐臻天然的没什么好印象,看见塞手表的动作,苏幼青眉毛挑高,直接怀疑他会不会把容程的手表,给偷偷昧下了。 甚至盘算着,如果齐臻不还手表,她就去容程面前告状,只是不知道,单单昧下手表的行为,算不算任务中的“揭穿真面目”。 ——————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快点,快点……吹蜡烛,许愿!” 当系统再次切换场景,还没看清楚到了哪里,先听见生日快乐歌。 苏幼青揉了揉眼睛。 一个布置了汽球,鲜花的大包厢里,一群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将一个穿着白裙子,打扮得挺仙的女孩团团围住。 是陈晨。 她头上戴了顶贴满亮片生日帽,手上拿着切蛋糕的刀,显然是今日的主角。 寿星公。 齐臻站在离她最近的位置,端着纸盘,殷勤地替她将切好的蛋糕分发给众人。 这天,应该就是齐臻说的,想向陈晨告白的日子。 他会如愿以偿吗? 苏幼青看了眼桌上剩下的饭菜,满满一大桌,大多是荤菜,连海鲜都还剩下不少,看来这个齐臻,有便宜就占,一点都没打算给容程省钱。 “吃完饭了,我们搞点活动吧!”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搞个party,场子又这么好,不要浪费了。” “上酒,嗨起来,我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我还差两个月。” “没关系,一点点,喝一点点,回去就没酒味了,不会被发现的。” …… 起哄之下,苏幼青看见齐臻和陈晨耳语,他看她的目光,温柔得简直能滴出水。 在陈晨微微点头同意后,齐臻快步走向门外。 一个男生,挤眉弄眼的,大声嚷嚷,“陈晨,齐臻对你可真好,他是喜欢你的吧!” “你们俩,青梅竹马,般配!” 苏幼青也觉得太明显,齐臻喜欢陈晨,连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陈晨却变了脸色,急忙否定,“没啊,我们是邻居,因为一起长大的,所以关系好。” 另外一个女生撇了撇嘴,“不喜欢你,能帮你搞生日聚会?他家里条件……可不像是有多好的样子。” “当然不是他出钱啊。” 陈晨抿着嘴笑,唇边有个小梨涡,“他哪里出得起,是……” “是谁?” “还不确定,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陈晨你这个家伙,神神秘秘的,偷偷谈恋爱还不告诉我们!” ”哈哈哈哈,我刚才许愿了,要是能成功,到时候肯定说。” “越来越期待,到底是谁啊……” ———— 一群人,笑着,闹着,忙着起哄。 除了跟出去的苏幼青,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出去的齐臻,其实已经站在了大门口,身后跟着端了鸡尾酒,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要杵在门口,一直不进去的服务员。 他原本要去推门的手,捏紧成了拳头,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浓黑得像最深的夜,里面有化不开的怒气,还有少年人,初识情滋味难以开解的怨气。 变脸,只是瞬间的事。 齐臻神色很快恢复,他领着几个服务员,将盛满酒的盘子端了进去。 在场十几个人,大多没喝过酒,连鸡尾酒都没见过长什么样。” 一看见就好奇地围了上去。 “这酒颜色好漂亮,还分层。“ “不难喝啊,甜滋滋的,跟饮料一样。” 一口饮尽。 举起手欢呼,“棒呆了!” 见此情景,苏幼青想骂傻子,酒就是酒,因为调了别的东西在里面,口感偏甜容易入喉,但酒精可不会少,喝多了照样会醉。 可这群少年人,纵情享受眼下奢侈的自由和欢愉,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你一杯我一杯,不到一小时,几盘酒被喝了个精光。最开始说的一点点,变成了一点又一点。 尤其是陈晨,作为寿星,挨个的来找她敬酒,有些人还不止一杯,齐臻护着她,连带着也喝了不少。 一个小时后,大家越来越上头,好一点的酒醉微醺,只是有点话多。醉得最厉害的,比如陈晨,已经闭着眼趴在包厢的沙发上,嘴里嘟嘟囔囔的傻笑,被扶起来时,路都走不了几步,又直接瘫软。 “齐臻,你和陈晨住得近,你送她回家。” 几个还算清醒的男生,和齐臻一起善后。 齐臻体贴的拿了块毛巾,用冷水给陈晨擦脸,“快醒来,要是叔叔阿姨看见你喝成这样子,会骂死我。” 陈晨烦躁地将他手推开。 陈文原眉头拧紧,对旁边的同学说,“她醉的太厉害,我得给她买点解酒药,不然她爸妈骂我还好,指不定怎么凶她。” “还是你对陈晨好。” -- 第135页 “哈哈哈,祝你迟早得偿所愿,陈晨这傻子,大概就她自己,不知道你喜欢她。” 同学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走了。 一室安静。 齐臻将陈晨扶起来,神色黯然。 他在迟疑中,将一只手扶上陈晨背,动作无比小心翼翼。 苏幼青大概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喜欢的人,就像是水中月,天上云,碰不到的时候望着,碰到了,怕如梦幻泡影,稍微用力就碎了。 “走,我们去买药。” “你走开!” 陈晨不满地在他怀里扭动身体,扭了几下后,挣扎不开,索性使劲推了一把。 两个人都站不稳,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进来收拾残局的酒店领班,看见这一幕,知道他是容程关照过的客人,连忙过来热络地问,“她喝的这么醉,要不要开间房,先休息一下。” “好。” 齐臻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又问,“能不能派个人先照顾一下她,我想去药店给她买解酒药。” “好的,没问题。”领班满口答应。 连手续都不需要办,领班直接带着两人往电梯口去。 看着齐臻扶住人事不知的陈晨往楼上走,苏幼青突然明白了,待会可能会发生什么。 孤男寡女的,开一间房,又都喝了酒。 一个已经毫无反抗能力,一个又心怀爱慕,如果齐臻心怀不轨,想做点什么,那简直太容易了。 不好,要糟!!! 苏幼青拔腿往电梯跑。 本来电梯口人太多,她一个透明体不适合在里面呆着所以没跟上去。 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小姐,苏小姐! 是谁在喊她? 苏小姐,你睡了很久,该吃药了! 吃药??她为什么要吃药? 入目是刺眼的白光,纯白色的天花板,一张漂亮的,年轻的脸凑到跟前。 护士妹妹。 苏幼青犹如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粗气,她抚住胸口,差点捶床,“你为什么要把我喊起来,为什么!” “怎么了?”护士被她责怪得莫名其妙。“苏小姐你睡太久了,该吃药了,再不吃就错过时间了。” “错过吃药算什么。” 苏幼青被现实击溃得欲哭无泪。 就差一步上电梯,这运气,要命了。 第74章 .第五道阴影 · 伤口在手腕, 加上系统已耗费大量生命值,对伤口进行过治疗,苏幼青的活动能力并不受限制。既然醒来了, 暂时又睡不着,她索性去隔壁看容程的病情。 出乎意料, 福伯依然没有回去休息, 执着地守在医院里,苏幼青到房间后,他只抬起眼皮子, 微微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看着他心力交瘁,似乎连话都没力气多说的模样,苏幼青真怕容程没有醒来, 他老人家又跟着倒下了。 她开口劝道:“福伯,你要不要先休息会。” 或者,换她守几个小时也可以。 反正房间够大,还是套房,多摆两三张床都不成问题。 “不, 我得在这里守着。”福伯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谁守在医院, 他都不放心。 容程的病况,不容许医院走漏风声,治疗过程中所有接触容程的人,都必须得到他的首肯。 “刚才接到电话,集团里有几位股东要过来看望少爷, 被我给回绝了。可再怎么拖延,顶多只能缓几天, 只要少爷人没清醒,那些人就会蠢蠢欲动,想尽各种办法,穷极一切手段来知道少爷的病况,一定会在董事会上有所动作。” 苏幼青听出事情的严重性,抿了抿唇,“那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拖,我也不知道了。” 无奈之下,福伯长叹一声,“说实话,医生给的判断不理想,如果短时间内想让少爷恢复如初,只能祈祷奇迹发生。” 事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苏幼青跟着福伯一起忧心忡忡,她问出心中浓浓疑惑。 “少爷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场景,到底是什么?” 按照福伯的说法,容程发病是因为受了剧烈刺激,那么是否代表着——如果能解开他的心结,就能顺利清醒过来。 她有系统作弊,哪怕现在没办法,也可以在将来,生命值充足的时候,通过容程的梦境里解决隐患。 不然,一刺激就发病,始终是容程致命的弱点。 问题一出,福伯反而更沉默了。 他盯着睡在床上的容程足有两分钟,似乎在内心挣扎拉扯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有关于少爷的过去,本该由他自己选择是否告诉你,但是他现在的样子,如果我不说,也许苏小姐你就不知道,当时少爷为了救你,扛了多么大的压力。” 如果一切境况,因为此次意外一败涂地,福伯最不甘心的——就是容程未能得偿所愿,明明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却对他的感情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付出得默默无闻,得到的仅仅是感激,太不公平。 苏幼青低声道,“福伯你说吧,我想我有必要知道。” 尽量压抑住情绪,福伯声音暗哑如沙。 “少爷第一次发病是在高二,那时候的他在众人眼里,还是个出类拔萃,未来有无限可能的优秀继承人。” -- 第136页 …… “当时隔壁班,有个叫陈晨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少爷和她到底产生过多少交集,据我所知是应该是没有。她很喜欢少爷,喜欢到了病态以至于产生幻觉的程度,以为少爷和她在谈恋爱,然后当众纠缠不休,少爷一直没搭理她,她的行为变得越来越疯狂。” “陈,晨。”苏幼青将名字重复念了一遍。 眸子骤然缩紧,又是她! 福伯继续回忆过往,“她死的那天,曾经打了个电话给少爷,可是少爷当时没有接到,看到讯息后,急急忙忙地赶去她给的地点。结果发现在学校的旧教学楼,一间很小的杂物间里,她割腕自杀了,血流了一地,发现时人就没气了。身旁留下一封遗书,说少爷始乱终弃,上面压着块少爷的手表。” “手表!” 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苏幼青神经高度敏感,捕捉到了关键。 手表,陈晨,齐臻,开房。 齐臻喜欢陈晨,陈晨暗恋容程,容程在更衣室里丢过手表。 零碎的片段,词句,终于组合在一起,连成了事实大概的轮廓。 见苏幼青紧皱眉头,福伯以为她在意手表的事,长吁了一口气,“少爷说他不知道手表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她那里,他原本只当手表丢了。我猜测……是那女孩偷的,她臆想症太严重,拿着块手表,就以为那是少爷送给她做定情的信物。” 苏幼青下意识猛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手表不是陈晨偷的,是齐臻拿给她的。 难怪那场生日party,隐隐约约,觉得对谈中哪不对劲。 以容程的表现,他根本和陈晨是陌生人,对她只有个名字的概念,知道她是齐臻爱慕的对象。 而陈晨在生日那天的欲言又止,含羞带怯地说“以后成功了再公开”,又显然是觉得,她和容程会有希望。 到底是谁给了陈晨不切实际的希望? 除了齐臻,不会有第二人选! 他,肯定,骗了她!! 凝视睡得一脸平静的容程,苏幼青神情渐转严肃,心里依然有疑窦,“所以,少爷从此以后,见不得很多血的场面?” 后果太过严重了点。 陈晨是自杀的,就算别人不明白,容程心里一定明白,他和她之间并没有感情上的纠葛,需要内疚自责到精神崩溃? “不,这仅仅只是开始,或者说,诱因。” 福伯苦笑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听起来好像很明白,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恐怖。” …… “人心如流水,往高,需要长时间步步为营累积,往低,总是一泻千里。从众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和跌入泥坑的下三烂,有时只需要一件事就能转变认知。” “难道没有报警,没查清楚吗?” 苏幼青依旧想不明白。 “查不清楚,很明显的自杀案,警察结案很快。一个死的不明不白,一个保持缄默不肯开口,我猜……就连少爷自己,也没明白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女孩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而且人家死都死了,谣言四起,即使澄清又有几个人相信。” …… 福伯的话,经历过网络信息流量爆炸的苏幼青听得懂。 人们总倾向于同情弱者,总觉得手段更激烈,结果更惨烈的那个是受迫害的。而相对强势的一方,在大环境的舆论中反而成了弱者,因为地位上的诧异,天然的被各种猜测和阴谋论。 不知道那个在球场上,说着容程“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小哥哥,会不会也在事情发生后,义愤填膺地吐上一口吐沫,痛骂容程是个人渣。 福伯又接着说,“如果说这个女孩子的死,大家只是对少爷的印象产生了变化,私下里传些风言风语的话,那么另一个少爷当时交好的朋友,从教学楼顶被少爷推下楼摔死,就是真正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了。从那以后,学校里再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少爷作朋友,没有人愿意当他是个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怕警方最后以正当防卫结案,也难堵悠悠众口。” …… “海宁城里,最人人称赞的容家继承人,就这么开始,成了个……因为权势滔天,而逃过惩罚的杀人犯,人人唾骂。” 福伯眼底,全是沉重的痛惜。 “那个交好的朋友,是不是叫齐臻?”苏幼青问。 “少爷向你提起过?”福伯诧异道。 猜到的。 苏幼青没有回答。 她想起容程在得知她不小心害死人后,曾经对他说的那句,“不用害怕,我也……这么干过“。 她一直在猜,容程所说的,身上背负的人命到底是谁。 最开始以为是陈晋生,可陈晋生虽半死不活,至少还活着,肯定不是他。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了。 陈晨和齐臻。 两个人,两条人命。 不管是割腕,还是从楼顶跌下,毫无疑问都会血流满地,如果容程是因为亲眼目睹参与了两次事故,那么他受到的冲击,还有舆论和信任的崩坏,一定会对他产生相当大的压力,正常人都会产生心理问题。 可陈晨,真的是容程害的吗? 齐臻,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将他视为朋友的容程,亲手将他推下。 -- 第137页 要想看得更清楚,只能回到当年去找答案。 苏幼青拿定主意,收回目光,从床边的座椅站起身,对福伯说,“福伯,我有点困,先回房了。” 当她走出几步后,福伯忍不住,追问道,“少爷的过去,是不是让苏小姐害怕了。” …… 他突然想赌一把。 一帆风顺时,不足以见真心。大难临头,不离不弃的,哪怕没有爱意,至少还有几分义气。 人心经不起考验,可留在少爷身边的人,必须经得起。 他沉声道:“如果苏小姐觉得害怕,不如就此抓住机会,远离少爷吧。少爷那里早就给苏小姐准备好退路,苏小姐能拿到一笔钱,足够这辈子衣食无忧,也算是感谢这段时间,苏小姐对少爷的照顾和陪伴。” 在质问中,苏幼青侧过脸,苍白的面颊虽然柔弱,可又无比坚定。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我相信少爷过去即使做过什么,一定也情有可原。我相信他不久后会清醒过来,而且,会越来越好。” …… “既然他能为了救我,奋不顾身,我也可以为了他不离不弃,以后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福伯听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觉得,他赌对了,少爷果然慧眼如炬,没有看错人,一颗真心没白付。 却不知道,苏幼青根本没得选。 她只剩下五天生命,容程的心结,任务的完成,现在全系于一线,哪怕拿再多的钱,只要问题不解决都是没命花。 容程他,真的是她的命。 第75章 .第五道阴影 · 吞下一粒安眠药, 苏幼青等待半小时后,意识逐渐昏沉。 她也知道连续吃药对身体不好,但时间紧迫, 系统留给她的余地不多,没有办法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操作。 趁着脑海中还有一丝清明, 呼叫系统。 【系统, 能不能将我传送到陈晨生日那天?】 如果当天齐臻真的做了什么,她阻止了,是不是后面一系列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能, 但即使去,你仅仅能旁观发生了什么,而不能试图改变,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浪费时间】 【为什么, 任务内容不是让我解救她吗?】苏幼青疑惑不解。 【因为你只剩下五天生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果不按照世界原本发展轨迹走剧情,擅自大动作改变走向,那么快速完成任务的契机就会错过。你也许救得了陈晨这次, 但指不定还有下一次。还有揭穿齐臻的任务,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 让你慢慢在学校里上课,取得容程信任后去做。】 【我还是想回到那天,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必呢,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又无能为力。罢了, 还是满足你吧……】 在系统的唠唠叨叨下,现实里, 苏幼青被黑暗拉扯,彻底失去意识。 —————— 装饰豪华的客房,家具、床品、摆饰,沐浴用品……都是名牌,无一不考究。 与房间精致氛围稍有违和的,是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酒气。 陈晨在大床上睡得极沉,黑色蓬松的长发覆在洁白床单上,面容恬静,宛若天使。 至少在放轻脚步走近的齐臻看来,她安静睡着的模样,是如此美好。 他手上端着杯水,手上置了两粒药,目光几近贪婪的看了陈晨几分钟,然后才扶起她的头,低声在耳边说,“陈晨,你快起来,吃两粒解酒药我们好回家。” 陈晨睡得正香,长睫颤动几下后依旧紧闭双眼,接连被喊了几次都毫无反应。 齐臻只好伸手去掰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感受到疼痛,陈晨嘤咛一声,不耐烦地伸出一只手,胡乱挥动,正好将齐臻手上的药打翻。 小小的两粒白色药丸,滚落到柔软的,昂贵的猩红色地毯上,醒目得扎眼。 也刺痛了齐臻。 他叹了口气,没有去捡地上的药,也没有拿出药盒重新拿药,而是索性揽住陈晨的头,让她上半身几乎窝在自己怀里,叹息着,仿佛在哀求般地自言自语。 “我该拿你怎么办?” …… “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只喜欢他,只看得见他。哪怕我对你再好,费心思给你准备生日party,也比不上他写给你的几个字,让你高兴。” …… 说着说着,齐臻的表情渐渐从哀伤,变得逐渐冷硬,甚至是讥讽。他抓住机会,索性将平日里不能吐露的心声,一次性说个够。 “你以为他真的收到了你的情书?我怎么可能转交给他。” …… “你以为他真的觉得你很不错,鼓励你和他上一所大学?不……你收到的那封信,只有落款是他写的,上面的b大见,其实是我写给你的,他为了快点继承家业,根本就不会离开海宁去外地,我得让泥巴离他远点。” 齐臻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紧紧搂住陈晨,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是知道的对吧,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你就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从进明琰读书开始,你的眼睛里就只有他,甚至为了接近他,还利用我,帮你牵桥搭线想成为他的女朋友。你真的很残忍,很残忍……” -- 第138页 齐臻哆嗦着,从口袋里掏了瓶药,倒了几粒出来。 苏幼青眼尖的发现,药丸是黄色的,比刚才掉在地上的颗粒要小! 不是解酒药!! 齐臻这次动作比刚才更用力,也更快,迅雷不及掩耳将药塞进了陈晨嘴里。 陈晨不适地咳嗽了两声,将药丸吞了进去。 苏幼青下意识感觉不对,想阻止,可喉咙却像被禁锢住,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手脚更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事情按照她的猜测,一步步滑向深渊。 齐臻将陈晨放倒在床上,眼眶泛红,手指解开自己白色衬衣上的扣子。 “既然你都那么对我了,那我也只能对你同样残忍!放心,我会很轻的,不会弄疼你,只要你对他死心,你就会喜欢我的,对吧,到时候……你也许就知道我的好了!” 他放弃了最后的良知和挣扎,覆身上去。 你个禽兽! 苏幼青一口气憋着发泄不出。 画面扭转前,系统似乎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只能阻止你了】 —————————— 可恶!!! 切换场景后终于恢复行动能力,苏幼青手握成拳,垂头丧气地捶了下身前的树。 有些事情,有些结果,道理知晓,就是难以接受结局。 她微微喘着粗气,花了好些时间,才恢复平静。但也只是表面平静,内心深处依然有头野兽在横冲直撞,咆哮着,想将齐臻撕碎。 看过当年的真相,对于齐臻从楼顶上被推下这件事,她一点都没有办法产生同情了。 他该的! 陈晨的死,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突然,平静突然被打破,错落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先后走近。 苏幼青定睛一看,原本才稍许平复的心绪,又掀起涟漪。 齐臻。 还有,陈晨。 两人在医务室旁的水池边站定,左看右看,以为没人,开始说悄悄话。 陈晨看上去比生日时消瘦,下巴都尖了,她揪住齐臻的袖子,面色十分焦虑。 “齐臻,你帮我问问容程,为什么我的电话他不接,短信也不回,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他为了参加奥赛,去外地进行封闭式训练,可能没有时间回应你吧!” “一天没有时间,两天没有时间,难道半个月都没时间吗,我不相信,自从我生日他来过后,都消失这么久了。” …… ”他是不是,是不是,玩完就算,不想负责啊!” 陈晨的情绪,从焦虑变得激动,又迅速崩溃,捂住脸开始低声抽泣。 “你别急……” 齐臻支支吾吾的,显然因为心里有鬼,声音都在发虚,“我……我帮你问问他。” “肯定是的。”陈晨急得要跺脚。 “他要是有心,为什么那天走的那么早,只留了块手表给我。” “你要反过来想,他要是没心,就不会留块手表给你做信物,留钱就行了,对吧。”齐臻安抚道。 这个解释打动了陈晨,抽泣的声音明显变低,她接过齐臻递过来啾恃洸的纸巾,边擦眼泪,边抽噎着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那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情况不对,差点报警,要不是你阻止我,我还不知道他来过。知道是他,那几天跟做梦一样,晚上睡着都会笑醒。” “嗯嗯……” 齐臻低垂了头,看不清表情。 苏幼青冷笑,她想他现在,心里恨得不得了。 陈晨咬了咬嘴唇,眼睛放空,声音停顿了十来秒,又眼泪汪汪的,“最近几天,我天天晚上都做噩梦,因为那天后……我恍恍惚惚的,没有想起吃药,然后这个月的生理期,本来应该早两天就来的,结果到今天还没来,我怕……” 她话没说完,齐臻已然明了意思。 他整个人像遭了雷击一般,面如死灰,僵在了原地。 陈晨自顾自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怎么办啊,要不要去买个验孕棒,可是我不敢,齐臻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好,好。”齐臻点头,声音虚得像全世界都快要毁灭一样。 “那你去买,学校门口就有药店,我在这等你。”陈晨催促道。 “好。” 齐臻的头,直到消失在树影背后,都没能抬起来。 —————— 结果不出所料。 两道杠。 陈晨慌,齐臻更慌。 两个才成年的少男少女,乱了阵脚,干脆逃了课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告诉容程。”陈晨往口袋里掏手机。 “不行!” 齐臻厉声阻止,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 在陈晨惊异的目光中,他赶忙放软了声音,好声好气说,“他现在正准备奥赛,还有一个礼拜就比赛了,你现在告诉他,不是扰乱他的情绪吗?” “那我呢,我怎么办,都有了!”陈晨又开始掉眼泪。 “先等一个礼拜,也不差这几天。” 齐臻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用力踩住一颗,将石子往土里压,“或者,我先帮你探探口风。” “你一定要帮我。” -- 第139页 陈晨再次揪住齐臻的衣袖,宛若溺水的人,死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苏幼青看得直摇头,不知道该说陈晨是太过信任齐臻,还是太天真,直到这时候还是满心相信齐臻,不知他说的全是鬼话。 当年的事,越来越清楚了。 她做了个决定。 【系统,把我传送到陈晨自杀的那天吧。】 第76章 .第五道阴影 · 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云, 秋高气爽,北风微凉。 某日,明琰中学午间广播点歌环节, 几乎成了容程的专场。 “xx班全体同学,祝贺容程同学在此次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 为学校争光, 获得金牌。” “xx年级全体老师,祝贺容程同学荣获奥赛金奖……” 为了赶时间,苏幼青行走如风, 经过交头接耳的学生时,听见他们聊天的话题和午间广播一样,照样离不开容程。 “好些日子,没有在学校里撞见过容程学长。” “他早几天比完赛回来了, 就是太忙,每天只在学校里出现几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 “我哥和他是隔壁班。” “他得了金牌,那明年保送b大的名额,是不是会占一个。” “就算占了也是凭本事拿的,奥赛金牌, 每学期年级总测第一,如果他没保送资格, 那其他人都没有。” “说的也是。” …… 眼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以至于苏幼青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意外会发生今天,发生在这么一个看似平常,又洋溢着祥和气氛的下午。 容程桌上空荡荡的, 抽屉里倒是放了书包。 看来人来了,却不在教室。 齐臻也不在。 再去找陈晨, 同样不在。 三个人同时都不在,那么是否意味着,该发生的已经正在进行时了。 苏幼青一颗心,骤然间突突跳得厉害,她尽量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慌,转身向外走。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容程或者陈晨,要么让容程去救陈晨,要么哪怕白日闹鬼,也要阻止陈晨做傻事。 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东找找西找找,满学校转悠,两条腿都走酸。 操场,不在。 小卖部,没有。 图书馆,中午时间段,里面一个上阅读课的学生都有。 路过体育馆时,苏幼青突然想起来,容程上次发现她在后面跟着,故意将她引到存放体育器材的区域。 那里确实清静,他会不会在那? 苏幼青拐进体育馆,没有先往人多的各种球场去找,而是直接去了器械区。果然,当她拐进低矮的长廊后,不远处站着两个眼熟的身影。 齐臻和容程。 容程只见背影,齐臻看不见她,苏幼青放心大胆的听壁脚。 她听见容程声音温和地说。 “保送的事情你放心,高考后我要留在海宁,不会去b大念书,所以我会和学校说,将我的那个名额让给你。” “谢谢,幸好是你参加的奥赛,换成是我,也许连名次都拿不到,更加别说是金牌了。” 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可齐臻死气沉沉的脸上,丝毫没有喜悦。 容程又问。 “你和那个叫陈晨的女生,到底怎么了。那天我刚回来,和学校打了招呼后准备回家,她突然冲了过来,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开始一个劲地哭,旁边的保镖以为她精神有问题,当场把她撂倒在地上。” ……… “我当时急着有事,所以也没管后续。” ……… 齐臻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 “我和她表白,但是她说她喜欢你,没有办法接受我。所以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她想和你解释,要你不要因为我不接受她。” “她想多了,我不可能喜欢她的。”容程声音陡然变冷。 他拍了拍齐臻肩膀,“原本你说她可爱,我对她印象还不错,谁知道真的一接触,感觉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看错她了。” “还好,还好。” 齐臻不自在地躲开容程搭拉在他肩膀上的手,急急说,“我想上厕所,先走了。” 当齐臻走出几米远,容程慢悠悠的转过身,终于看见一直站在拐角处的苏幼青。 “你……” 怎么在这? 苏幼青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贴在嘴唇上。 容程秒懂,虽然觉得诧异,依然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待齐臻一无所觉地走远,苏幼青才走上前。 一见她近身,容程再次手欠,又来捏她的丸子头。 嘶……这熊孩子! 苏幼青下手不客气,“啪”地打开他的手腕。 “别小气,就捏一下,手感好像不错。”容程尤不死心。 “你不知道我们女生,最讨厌被弄乱头发了吗?”苏幼青嚷嚷道。 “是吗?没有研究过。”容程漫不经心地收回手。 他也就捏过她的。 见过那么多女孩子留长发,扎马尾的,梳丸子头的,编辫子的,用发带绾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见她的会手痒。 简直奇了怪了! 容程认真地看向苏幼青,想看出她的丸子头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我原来以为,我上课上的够少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少,你该不会又是不舒服,所以才没来吧。” -- 第140页 苏幼青面不改色地唬弄,“是啊,我身体不好,时不时就要住院,或者多在家里休息。” 容程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他看着一脸坦然的苏幼青,问,“什么病,不会很严重吧!” 或者是因为幼时对容芸留下的记忆,他对住院这回事,格外抗拒。 一条短消息的铃声突然插入。 低头看过讯息后,容程眉头微蹙,说了声”莫名其妙”,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苏幼青清了清嗓子,想和他正式谈一谈齐臻和陈晨的事情。 “容程,那个陈晨……” “我和她没什么。”容程立马打断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别扭,在苏小红面前谈陈晨,比在齐臻面前还要让他不自在。 “她……” “我不会喜欢她的。” 不耐烦地掠了一眼,容程以为苏幼青是因为刚才在一旁是听到了什么,才会提起陈晨。 “别说她是齐臻喜欢的人了,就是齐臻和她没关系,我对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你不知道,齐臻对她……” “齐臻对她有意思,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希望她以后不要来纠缠我就行了。” 停! 接连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打断,苏幼青快被容程气死了。 她索性狠狠一脚踩上容程脚背。 在容程短暂惊诧到变形的表情中,终于得到了好好说话的机会。 “刚才的短信,是不是陈晨发过来的?” “是,你怎么知道。” “她说什么?” “上午约我去医务室那栋楼见面我没去,就发短信过来威胁,如果不想后悔的话,半个小时之内就要到。真是莫名其妙。” “那你还不快去!”苏幼青几乎吼出来。 行动最重要! 她顾不了那么多,撒开腿,拉着容程就往医务室跑。 长这么大,容程第一次被人牵着手跑路,对象偏偏还是个女生! 他试图挣开,却在临用力的那一瞬,又放弃了,任苏幼青牵着他急冲冲出了大门,还差点撞到准备进体育馆打球的学弟。 “刚才过去的是容程学长?” “好像是。” “他好像很急的样子,什么事?” “打听打听去!” 容程是学校里毫无疑问的焦点,他出任何事,哪怕只是无关痛痒的小感冒,也能传得人尽皆知。 —————— 跑了不到四百米,苏幼青开始力竭,气喘吁吁,速度明显放慢,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容程两条大长腿简直算是慢悠悠跑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红通通的脸庞,突然觉得,好像这么跑步也不错。 嗯……撇去陈晨的因素,就当和她在一起运动了。 哪怕累极,苏幼青牵着容程的手都不敢少一点力,生怕他中途使性子跑掉。 因为嗓子干哑得疼,她吞了吞口水,问:“在……医务室……那栋楼……哪间房?” 容程掏出兜里的手机,重新看了遍早先的讯息,“309,奇怪,为什么要去三楼,那栋楼除了一楼用作医务室,楼上的房间根本没人去,连灯都不开,她想干什么?” 干什么? 苏幼青咬咬牙,陈晨给了半小时,她都已经可以想象到,陈晨要么已经动手了,要么正准备动。 “自杀!你不知道吗,那种地方最适合自杀了。” “什么?你不要乱说!”容程惊讶地收住脚步,反而不动。 “千真万确,不信你去看!” 苏幼青在他耳边吼,她发誓,从小到大她说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粗鲁过。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么荒唐的猜测,容程大概率一笑置之。可面前人是苏小红,她和她姑姑,身上都有种奇异的,让他不自觉亲近和信任的力量。 于是他信了。 而且慌了。 “快走!” 容程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这回轮到他牵着,不,是拖着苏幼青跑路了。 两个人动起来的能量相差太大,以至于苏幼青适应不能,跑了一小段就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 “容…容程…你慢点。” “不是你说要快的吗?” “我……我不行了…” “快到了,快到了!” ———— 医务室所在的旧学楼,楼前依旧风景如画。 安静,闲适,是容程从前对这块地方的感觉,所以有时候他在学校里想躲开人独处时,就会跑这里来。 算是他的一个小秘密根据地。 学校里不知从何时起,就流传这栋楼晚上会闹鬼,所以如无必要去医务室看病,压根没什么人会到楼里去 但他不怕,基于小时候的某些原因,他甚至觉得——如果真的有鬼也没什么。 他比学校里任何一个学生都了解这栋房子的构造。 三楼,三零九,是以前教师之间老师的办公室。 因为时间久远,大门的挂锁坏了,随便一扭就能打开,是整栋楼为数不多能进去的房间。 不要问容程为什么知道,把那把旧锁拧下来的人就是他。 “这里,电闸在这。” 容程一到三楼,立马跑到墙壁一处打开电闸门,一个个分控按钮按下。 -- 第141页 要找人,显然打开所有光亮更合适。 原本一片漆黑的走廊里,灯挨个点亮,有如悬疑电影中的场景。 309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容程直接推开。 借着门外昏暗的光线,他隐约看见,在房间老旧的桌椅旁,瑟缩着一个身体。 啪嗒。 容程顺手将门旁的电灯开关打开。 当光线不再成为视觉的阻碍,他被眼前一幕震住,连呼吸都差点停滞。 陈晨一动不动缩在角落,她穿着学校的制服裙,原本打底的白衬衫,还有脸上,身下,到处是血渍。 “快送她去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不对,可以先去医务室简单包扎,打电话喊救护车!快!” 苏幼青推了把懵了的容程。 容程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起陈晨往楼下冲。 苏幼青目送他离开,后面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但愿还来得及…… 第77章 .第五道阴影 · 容程一打开灯, 瞬间被满目血色吸引了注意力,忙着将昏迷不醒的陈晨带下去施救,完全没发现在陈晨身旁还放置了一个信封, 上面压了块手表。 屋子里空落落的,苏幼青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见地上有东西。 毫无疑问, 信是遗书。 手表是容程遗落在更衣室,被齐臻拣去的那块。 如果陈晨死亡,出事现场肯定会有警察或者学校方面的人过来, 遗书和手表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 苏幼青毫不犹豫的,将遗书和手表一并捡了起来,直接打开信封展开信纸, 想知道在当年的遗书里,陈晨到底写了什么。 因为书写时情绪激动,信纸上水迹斑驳,还花了几处字迹,陈晨留下的每一行字句, 都饱含失望,绝望, 还有恨意。 …… 【原本以为,他选中我,是我的幸运。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太单纯,他压根不喜欢我, 就是玩玩罢了。可为什么对象是我?我觉得,我今后的人生都完了, 不会再好……】 …… 看完,苏幼青不由得叹了口气。 陈晨……何止是单纯,简直是单蠢。 如果她不是那么冲动的选择一死了之,谎言终究是谎言,时间久了自然会被揭穿,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肯定能调查清楚。 至少,孩子的爸爸是谁,dna一验就知道,错不了。 可她却听信了齐臻的一面之辞,仅凭一块手表就认定那天和她发生/关系的是容程 。 让苏幼青意外的是,遗书里,陈晨通篇没有提怀孕的事情,怎么发生关系的也没有写清楚。 如果没有被救下,她就这么死了,死因很明确,是因为割腕自杀流血过多。只要家属不要求验尸,警察根本不会发现她怀孕。 而唯一知情的齐臻,只会对此保持缄默,巴不得脏水一直泼在容程的头上。 一个平日里相貌姣好,性格文静的少女,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决绝,去控诉另一个人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情愿相信——她的出发点只是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一旦信的内容被公开,大众的反应是什么? 毫无疑问,枪口一致对准信中的肇事者,渣男,容程。 哪怕容程否认,解释,别人也不会相信他的说辞,只当他在狡辩,只当天理难昭,容家借着权势将事情压下,花季少女一条命白白丢了。 法律不制裁和囚禁容程,舆论会,人心会。 苏幼青能想象到,从陈晨自杀而死的那天起,身在事件漩涡中的容程,已然被套上无形的枷锁,被关在了偏见的冤狱。 难怪他会在多年之后,依然因为这件事情那么痛苦。 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极其刺耳,不一会儿,楼下喧闹得厉害,伴随着同样尖厉的鸣笛,车远去了。 看来陈晨已经被救护车带走,苏幼青稍微安心。 突然,又一人错身闪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看清楚是谁时差点惊呼出声! 齐臻,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苏幼青屏住呼吸,生怕在狭小的空间里,齐臻能发现因她存在造成的异样。 齐臻迅速地在几平米的屋子里转了几圈,像是在仔细找什么,每个旮旯角都不放过,一无所获后挠了挠头,面上表情极为躁郁。 “哪去了?”他自言自语道,“难道已经被人拿走了?” “这位同学,你在干什么?”一位老师模样的人突然站在门外喊。 “我……听说这里出事,过来看看。”齐臻赶忙转身。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回教室上课,刚才你没碰里面东西吧!” “没碰,没碰,我才来的。” 在老师视线的威逼下,他不得不退出了房间,临走还一步三回头,刻意放缓的脚步,暴露了此刻的心不甘情不愿。 见他背影消失,苏幼青松了口气,手揣进兜里捏了捏藏在里面的遗书和手表。她大胆猜测——齐臻刚才在找的,会不会就是她口袋里的东西? 如果是,难道他事先知道陈晨会自杀,会留下一封遗书,甚至连遗书的内容都曾经看过? 如果自己没有提前拿走遗书和手表,按照原本事情发展的轨迹,遗书到了齐臻手里,他肯定会将遗书内容宣扬出去,尽可能将矛盾的焦点,大众的视线集中到容程身上。 -- 第142页 想到此,苏幼青脊骨一阵发凉,阵阵后怕。 真如猜测的话,齐臻的心思,心计,不可谓不深沉,简直歹毒得可怕。 —————— 时间过了半小时,狭小的空间里,依旧有难闻的血腥气。 苏幼青皱了皱眉,她走下楼梯,正准备去医务室看看情况,发现在楼前那张曾经和容程一起吃过午饭的座椅,上面坐了人。 看背影,就知道是容程。 他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塑,也像被施了法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不会吓傻了吧! 苏幼青心里嘀咕着,赶忙走上前看情况。 “你没事吧!” 看清楚容程的模样,她又接着说,“你身上很多血,要不要换一件衣服,洗洗手。” 如福伯所说,容程受不得遍地是血的刺激,他此刻狼狈失神的样子不怎么正常,苏幼青想让他快点从异样中恢复过来。 齐臻走是走了,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动作,容程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绝不能再次落到他的圈套里。 听见声音,容程缓缓抬起头,平日里好像冷得目中无人,又亮得像星辰汇集的眸子,此刻黯然了不少。 见来人是她,他睫毛颤了颤,眼底下一块暗红的血印,看着可怖,活像也受了伤。 “谢谢你!” 沉默了十来秒,第一句话竟然是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 苏幼青不管那么多了,拉着他直接往水池边上洗手台走,再次重复道,“你快洗洗,脏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你。” 她拧开水龙头,还开得挺大,哗啦啦的流水在池底冲出泡沫。 “都是她的血。” 一边搓手,一边盯着逐渐变成粉红色的洗手池,容程讷讷道。 “怎么,舍不得,难道你还想留着?”苏幼青故意没心没肺的,把事情往轻了说。 容程木然地摇了摇头,“不是。” “那就快点收拾干净了,下午还上不上课?” “不上。” 苏幼青点点头,抹了一把水在容程脸颊上,“嗯……出了这么大事情,我想你今天也没心思上课了,去了也是走神。” 容程皮肤那么白,眼底下那块血印,光看着都觉得脏污碍眼。一次没擦干净,苏幼青索性用袖子,又在容程脸上擦了擦,连皮肤都擦红了,才满意地放过他。 “脸上手上是干净了,但是你衣服全弄脏了,还是换一件吧!”她又道。 “体育馆的更衣室柜子里,有我备用的衣服换。” “那快去换了。”苏幼青催容程快走。 “还是不了。” 容程慢腾腾走回刚才发呆的座椅,“如果去体育馆,里面现在有很多人在上课,他们都会看见我,可能会吓到别人。还是回家再换算了。” 洗完手和脸,他的精气神似乎回来了一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陪我坐一下。” “好。”苏幼青应声道。 进来后一通折腾,现在事情告一段落,她的确累了想休息一下,于是依言坐到了容程身边。 ——————— 风吹着草坪旁的梧桐叶,微微晃动。 容程盯着颜色逐渐泛黄的树叶,沉默了几分钟,才又开口,“你没来的时候,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又也许,我从来都没有做对过。” 苏幼青耸了耸肩膀,依然故作轻松,“事实就是,你没有错,这只是个意外罢了。” “意外吗?” 容程苦笑道,“真有人,用生命来做代价,就因为喜欢我?” …… “我早就知道,和我走得近,喜欢我,不是什么好事情。” 苏幼青微微蹙眉,奇怪他的逻辑是如何扭曲到得出这种结论的,反驳道,“你别乱想,喜欢你太正常了,家世好,人聪明,长得又帅,不喜欢你才奇怪吧。” 她在容程身上,看到的都是少年人美好的样子,如果没有那些意外,想必能一直美好下去。 “那你呢?”容程突然侧过头。 苏幼青冷不丁被问住,支支吾吾道,“我当然……” 在容程逼视下,诡谲地说不出个“不”字,只能改口:“当然也喜欢你,同学的那种。” 对她的回答未置可否想,容程半阖了眼,“以前我只知道,和我走的近的女孩子会被集体排斥,甚至是霸凌,所以和女生尽量保持距离,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比愤怒更让人致郁的,其实是自责,苏幼青不希望容程觉得是自己的错。现在陈晨已被送去医院,任务还剩下揭穿齐臻的真面目。 在脑海里简略过了一遍目前的猜测,苏幼青看向容程,“你有没有想过,这次的意外,也许是某人计划好的?” 容程像听见了天方夜谭,直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掏出口袋里的信和手表,将两样东西一并递过去,苏幼青认真地问,“你难道就没有奇怪过,同样是喜欢你,陈晨为什么会如此与众不同,几近疯狂?” “她……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容程一边回答,一边皱着眉头看手上的东西,他不明白苏幼青的用意。 苏幼青定定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这块手表,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 第143页 第78章 .第五道阴影 · 容程微眯了眼, 仔细回想了一瞬。 少年人,对表哪里有什么热爱,可能摆在面前还不如个游戏机有吸引力。他的手表大多是人情往来收的礼物, 有些价值不菲动辄上百万,有些只值几万没什么收藏价值, 除了正式场合讲究搭配戴贵一点的外, 平日里用的都是随便戴着玩的。 苏幼青递过来这块,十来万块钱的价格,即使丢失了, 他也没太在意。 “不记得。” 容程抿了抿薄唇,也有些懊恼自己在此事上的忘性。 “你和高年级打篮球,力挽狂澜的那天。”苏幼青提醒道。 容程眼皮子抬了抬,“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那天, 在体育馆聊天时,我见你手上戴了。”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那天丢的啊! 容程没有急着质疑,他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自那天后, 行程安排准备奥赛,甚至离开海宁去外地, 就一直没怎么戴手表了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不再纠缠于手表丢失的时间问题。 苏幼青又指向信封,示意他打开。 信纸被重新展开,容程一目十行,看清楚内容后, 满脸难以置信的懵逼,“她怎么会, 会觉得我在和她谈恋爱,还……还……” 发生了关系! 十八岁的年纪,连情窦初开都未有过的容程,面对同样一脸单纯如白纸的苏幼青,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连说出来都觉得污言秽语,更何况做。 信中的指控,对他而言,属实荒唐了些…… 为了完成任务,苏幼青现在极度乐意为容程答疑解惑,她垂着眼皮子,指向充当关键道具的罪魁祸首,语气之笃定,神态之镇定,活像女版福尔摩斯再世。 “因为这东西,她知道是你的。” 容程依旧一脸的疑惑不解,同时保持沉默,认真的侧耳倾听。 “她的确和人发生了关系,不过那个人不是你,那个人非常卑鄙的骗了她,把手表作为信物,让她以为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容程下意识反驳。 苏幼青言之凿凿,语速越来越快,“怎么不可能,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以为你对她和别人不一样,有特别的好感,给她写过信,还给她出钱办了生日party,再加上她信任的人言之凿凿,说进了房间的人是你,以她当时六神无主的精神状态,被轻易哄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扯到生日party,容程终于回过味来,心里震惊到像是火药炸开,灵魂都快被崩得出窍。 “她的生日party,是齐臻在帮她准备,齐臻一直很喜欢她,还和她表白过,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 “没错。” 总算点通了! 任务完成在即。 苏幼青竖起一根手指,加重语气,“就是齐臻。他利用你和陈晨的信任,先是骗了陈晨,然后骗了你。甚至,我怀疑陈晨的自杀,都和他有关系,是他在背后鼓动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饶是苏幼青说的有板有眼,容程依旧觉得不可置信,“说不通啊,他喜欢陈晨,她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苏幼青丢出最后的重磅炸弹,“因为他的行为,是强/奸,被发现了要坐牢的。而且,陈晨还怀孕了,一化验孩子的DNA他怎么都逃脱不了制裁。你最好现在就打电话给福伯,要他在医院那边安排人,可能会需要警察取证。” 话一出,容程看苏幼青的目光,逐渐变得诡异。 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似是穿凿附会凭空猜测,又笃定得不容置疑。以至于他在情感上是相信的,理智又在抗拒接受她的说法。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容程终于憋不住,还是问,“你怎么知道她怀孕了,信里面又没说。” 苏幼青一耸肩,“前些日子,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在这栋小楼前我找了个地方打盹,他俩以为没人聊起来,被我听见了。” 原来如此,难怪表现得像个先知。 虚虚实实中,被苏幼青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容程反而信了,随之而来是抑制不住的怒意。 苏幼青却喜不自胜,差点喜极而泣。 一席话说完,她终于听到久违的,宛如天籁的任务提示。 【任务六,揭穿齐臻的真面目,完成,解救陈晨,完成,奖励生命值十八个月】 小命终于苟住了!!! 幸福降临得突如其来,她没有注意到,容程那双时常冷漠到好像除了淡定没有别的情绪的眸子,顺时间掀起了暗黑潮涌。 被齐臻欺骗、栽赃的愤怒,使得他大脑冲血,若是拿个血压计过来量,想必比正常值高个几十都有可能。 “我去找他对峙!”他蹭地站了起来。 兄弟,对什么峙,那可是强/奸罪,甚至还有杀人罪,你应该直接报警啊!! 苏幼青张了张嘴,想将人拉回来,奈何护士又在她耳边催吃药了。 “苏小姐,我们得给你换药了。” 犹如从泥沼中被人强行拉扯出来,苏幼青睁开眼,身体仍旧带着下坠的不适。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护士拆开手腕上的纱布,用沾了碘酒的棉签在伤口上来回擦拭,动作小心轻柔,仿佛手下是一件多么珍贵的易碎物品。 不得不说,VIP病房的待遇和服务,确实比普通病房要来得好。 -- 第144页 “容先生,醒来了吗?” 命暂时保住了,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容程。 “没有呢,一直昏睡着,苏小姐你真关心他,一醒来就问。”护士小姐姐一边换药,一边偷偷打量苏幼青。 这位一直在病房里躺着,应该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医院里有多红,简直是茶余饭后,科室同事之间最频繁提起的名字。 原本只是苏家一个不被承认的女儿,在医院里和她一样当个苦哈哈的小护士,不知怎么走了鸿运,被容家青眼看中成了容程的特护,飞上枝头变凤凰,甚至成为容程的未婚妻都有可能。 两人几乎是同时被送进来的,据说送上车之前,这位苏小姐一直被容先生抱在怀里,哪怕昏迷了,手也紧紧的不肯松开的那种。 据说,连院长的儿子,原本前途大好的齐医生,也是因为她得罪了容家,被调去了行政岗位。 真乃神人也! 在护士小姐姐的眼里,苏幼青因为失血过多略显苍白脸,与红颜祸水没什么区别。 “好了。” 重新包扎完,护士收拾好盘子里的东西,又给了苏幼青几片需要服用的药,看着她吃下去后,端起盘子往门外走。 她前脚才离开,苏幼青后脚掀开被子下了地。 任务已经完成,容程因为陈晨的死受到的刺激,还有舆论的谴责,大部分都已经被化解,当心结不再是心结,按道理应该很快会醒才对。 看了看时间,离她上次去容程去见容程刚好六小时。 苏幼青推开病房门。 门口站了两个保镖,见来的人是她,没有出声,微微颔首致意。 容程住的病房,里间是容程住,外间还有一张床给陪护的家属睡,现在躺在上面的是福伯。 人年纪大了,再怎么熬也熬不过年轻人,何况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动间苏幼青尽量蹑手蹑脚,不吵醒已经睡着的福伯。 房间里,静谧无声,已经站了一人,举手捏着挂在一旁的输液袋在看。 “龚医生。”苏幼青轻轻打了声招呼。 龚启扬收回手,不自然地冲她挤出一丝笑容,“你醒来了,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 “担心他,所以过来看看。” 容程睡着的时候,身上的冷意会降低不少,现在又穿了一身病号服,愈发显得人畜无害。苏幼青替他将头上支起的乱发拢了拢,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 “你对他,挺好的。”龚启扬推了推眼镜。 眼前温情脉脉的画面,因为主角是容程,心里泛起一丝扭曲的厌恶。 苏幼青没有回应他的话,视线依旧胶着在容程身上,只问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还不醒,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如果按照福伯推测,再不醒来主事,由着董事会那帮人闹,外面都要变天了。 “难说,也许明天就可以,也许很久都不行。”龚启扬模棱两可地答着。 他看见苏幼青慢腾腾的,用缠绕纱布的手去给容程整理被子,愈发觉得碍眼,索性将眼镜摘了下来,对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画面,总算心平气和了点,“我们会尽力,容先生自己也要努力。” “听到没,你要努力!” 伸出一根手指,在容程脸上戳了戳,苏幼青索性趴在床边了。 在福伯醒来前,她都不准备离开容程病房。 听说有植物人的家属,数年如一日,对着人事不知的亲人说话,终于盼到奇迹等来亲人苏醒。如果她现在和容程多聊天,指不定说的话,做的动作,他全都能感知到,促进他的恢复。 龚启扬留在病房里自觉多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出了病房后,他转身进了安全通道,侧身站在暗处,阴沉着脸抽了根烟,然后掏出手机发讯息。 简简单单两个字。 【没成】 就差那么一点,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老家伙睡着,只要再给他十几秒的时间,针管里的药物就能注射进输液袋。 再过半小时,会有别的医生来交班,容程这里即使会巡房也不是他了,短时间内再没有合理到天衣无缝的借口进入到病房。 对方很快回讯息。 【等待时机,再试】 龚启扬捏了捏白色大褂口袋里的东西,穿过长廊,回到办公室。 “龚主任,快下班了?” “对。” 迎上笑容甜美的护士姐姐,依然是张斯文有礼的脸。 一切平静如常。 第79章 .第五道阴影 · 容程无声无息地躺在病床上, 合着眼。 苏幼青猜得没错,他在朦胧中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这意识, 时有时无,还不怎么智商在线。 他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监测仪器启动时的滴滴声,偶尔还有人刻意压低嗓音的说话声。他只觉得困倦,还有时不时的眩晕, 让他在听到这些声音时想逃避,恨不能再挪块地方,两耳清静安安稳稳地一直睡下去。 恍恍惚惚中,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有一点很神奇, 它能把人拉进多重时空,曾经以为时间久远的,连自己都记不清的事情,却能在梦境里毫发毕现,连带着里面的人一起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或许那些记忆从来没有消失过, 一直存在于大脑,只不过被刻意忽略, 一旦被神经反应无意中打捞起,就能在大脑中排列组合,重新构建成千奇百怪的片段。 -- 第145页 他看见了很多年前的陈晨和齐臻。 两条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消逝得极为惨烈,以至于午夜梦回, 他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过——到底是不是他的错,为什么一个两个, 和他走得近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难道真如陈晋生所说,他就是个灾星,没有人会真心爱他,没有人会愿意和他做朋友,所有人,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带着各怀鬼胎的目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哪怕闭着眼睛,容程都知道走来床边的是陈晨,她缓慢俯下身,在他耳畔低语。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我?” ——“你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下面过得很寂寞。” 容程听着直皱眉,他努力过,可惜太晚了,这女的就是个偏执狂,是个疯子,自己下地狱也要拖着他一起去,做梦都不放过他。 可是他,当年还真的……被拉扯到在地狱里迈进了一只脚。 齐臻也过来了,他急急忙忙地将陈晨拉到自己身后,厉声说,“你怎么还对他死心不改,人家压根就不管你的死活,只有我,只有我对你最好,我连死都可以陪你一起!” “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陈晨又哭又闹。 “好吵……我在睡觉,你们两个要吵架……换个地方行不行!” 容程不耐烦地冲两人吼。 他一出声,立刻吸引住齐臻的注意力,齐臻放开被他禁锢住的陈晨,怒气冲冲地倾压过来。 “这个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你以为你真有那么优秀,不过是生来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的轻而易举罢了!我把她当宝贝,你呢,你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过!” 笑话,她算哪根葱,他为什么凭白无故的,要把她当宝贝…… 喉咙被锁紧,呼吸困难,容程却懒得挣扎,反正是在做梦,再难受躺平就好。 他甚至还抽空自暴自弃地想——公平,这世界何曾公平过? 就比如他,好像拥有很多,又好像一直什么都没得选,就那么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一次又一次。 窒息中,眼前的黑越来越深,有人提了把斧子逆光走来。 是谁来着?看着身影很眼熟。 “走开!” 一声清脆的呵斥。 高举的斧子重重劈下,陈晨和齐臻有如泡沫消散,瞬间不见了人影。 脖颈上的桎梏松开,氧气得到补充,伴随着余留的眩晕感,容程看到一个早就忘记面容的人。 苏小白。 有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凭空出现在他眼前,她笑眯眯的摇着手,见面还是那句老话。 “好久不见!” 被人掐住脖子,都躺平不反抗的容程,终于不再淡定了,他在震惊中睁大眼。 苏小白,她为什么,长着一张苏幼青的脸!!! ———————— 门外,保镖和来访的几人,已经对峙到白热化的程度,以至于原本在隔间小憩的福伯,都不得不被喊醒,加入到针锋相对中。 董事、股东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来的得比预计的时间要更早。或许是因为再怎么防备,医院人多嘴杂,还是走漏了风声。 福伯人老,眼却不昏花,认出面前几人中有他眼熟的。 这帮子人,多年前就曾经反弹过,在董事会反水不成被容程压制了几年,明面上的刺头有的释出股权退出了容森集团,有的解除了董事身份只当个分红而不参与经营的股东,这会子又死性不改,跳了出来。 “老先生,我们都是容总多年的朋友,下属,他生病过来探望一下,不算什么为难的要求吧,合情合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说话的,正是眼熟的那位。 他和容程,可算不得什么朋友,若真论起被赶出董事会的经过,仇人也差不离。 福伯坐在轮椅上挡住门口,摆明了不让人进去。他稳如泰山,面色不见喜怒,语气不急不缓,垂着眼皮子说,“感谢大家的心意,只是医生叮嘱了,少爷现在需要静养,等他醒来后我会向他转告大家的关切。” 最后关切两个字,说得尤其重,隐隐约约在讽刺。 可是来都来了,哪里是几句话就能打发走的。 另一人皮笑肉不笑,“容总到底生了什么病,重不重,我们不知道情况,心里总挂念着不放心。” “要不让我们见见医生吧,容总需要静养,医生总不用吧!” “就是,董事会开到一半暂停了,关键的事情都处理不了,医生要是说容总暂时没有办法主持会议,我们再选一个人出来主持也可以。” “行不行,给个实话吧!” “我听我在医院的朋友说,容总状况不乐观,问题出在脑子,不是什么普通的外伤!” …… 福伯冷着眼,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拉抬,捧哏,突然有些明白少爷这些年管理家族事业时的漫不经心,还有意兴阑珊是为了什么。 如少爷所说,公司只要不怎么亏损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赚更多的钱,分再多的红,这些人也不会感恩戴德,找住机会就会来落井下石。 蝇营狗苟,勾心斗角,光和这些人站在一块,都觉得面目可憎得恶心。 正恍神间,身后门“啪嗒”一声打开。 刚才还争吵不休的几人,听见动静下意识都收了声,看见里面门打开了,个个探着脑袋往里瞧,好像隔着一个房间都能瞧见容程一般。 -- 第146页 其实哪怕门打开了,也只能看见病床的床脚,连上面躺没躺人都不知道。 苏幼青嘴角微微向上扯动,和福伯对了个要他放心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众人。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少爷说,请你们进去!” ———— 空气诡异的安静。 刚才还咋咋呼呼,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疑心是不是容家人耍的空城计,又不想错过一探究竟的机会,犹豫中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终于还是进了病房。 容程确实醒了。 他半倚靠在床上,一醒来,就将身上用于监测的仪器管线给拔了个七七八八,病号服上的扣子大半没有扣,虚掩中露出锁骨线条和雪色肌肤,看上去冰冷,潦草,又禁欲。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任谁无论在梦中,现实,都有一堆人在旁边吵吵闹闹,情绪都不会好。 何况像他这种有起床气的人。 凌厉的目光在几个刺头身上掠过。 他声音不大,因为许久没喝水还有些暗哑,却依旧能像钝刀子一样,在站得畏手畏脚的几人身上又割又磨。 让他们疼,让他们痛,让他们害怕到像只缩肩躬背的鹌鹑。 “你们是来看我的?” “是是是。” 个个捣头如蒜。 “听说有人闹事,想代替我主持董事会,甚至重新选董事长?”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齐齐否定。 “待我出院了,会回公司一趟,到时候再和你们好好聊聊。” “不用不用。” 头摇得像拨浪鼓。 “医生说了,容总需要静养好好休息,不急着去公司。” “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么……” 容程紧抿着唇,一脸阴沉又不耐烦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都滚吧……” 福伯嘴角边挂上嘲讽的笑,“我送送大家。” 一行人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走,您老腿脚不方便,也多休息。” 病房瞬间恢复了安静,容程深深地吐了口气,刚才梦里面的场景,又如暗涌在脑海中翻覆。 实际上,他醒的比那群混蛋来得早,只是人虽然醒来了,意识依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以至于在混乱中躺了好一阵,慢慢整理好思绪,才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梦里,陈晨死了,向他来讨命。 可是醒来后,他分明记得,当年的陈晨被救了回来,只是后来经过警察调查得知真相,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崩溃休学了,后来再没有过消息。 至于齐臻…… 他本来就该下地狱,没什么好愧疚的,不知道梦里面的他,在心软纠结个什么。 容程揉了揉眉心,看见眼前出现一杯水,蓦地一愣,他没有接水,怔愣中望见递水过来,正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苏幼青。 “少爷,你要不要喝水。” 连声音听起来,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苏幼青,是苏小白? 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苏小白离开那年他才十岁,十几年过去,除非是个妖精才能保持容颜不改。 那,苏幼青,是苏小红? 等等,苏小红,苏小红她不是…… 太阳穴突突地疼,容程不得不阖了眼。 “怎么了,少爷,你哪里不舒服吗?” 冰凉凉的手抚上额头,熟悉的淡香,恰到好处的安抚到突如其来的不适。 “容先生,你醒了。”房间里又多了一人。 容程睁开眼,看见杵在床头的龚启扬,他那身干干净净的白大褂,在他看来白得太过碍眼。 于是,就着还未消尽的起床气,容程索性又任性了一回,他冷冰冰地说,“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我的主治医生已经换了。” 第80章 .第六道阴影 · 被人当面打脸, 饶是龚启扬工作了十来年,应付了无数难缠的病人,练气功夫已经修得炉火纯青, 依旧哑然片刻。 对方是容程,就是有意见也发作不得。 他不自在的将手插进兜里, 垂着眼, “我只是例行巡房,容先生现在的主治医生是安医生,他今天坐门诊, 不方便过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和院里说,要求重新安排人。” 对于他的建议, 容程未置可否,他单纯的不待见龚启扬罢了,接过苏幼青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才神色漠然地说了句,“你走吧。” 龚启扬转身离开, 表面看着面色平静,隐藏在兜里的手, 已经因为用力握得青筋毕露。 如果说从一开始,他对容程下手是因为被人鼓动的冲动,事后还有那么一丝丝懊恼和害怕。那么现在和那些人一起合作,想将容程毁灭的欲望已经愈发强烈,甚至没有丁点道德上的歉疚, 更无所谓犯法不犯法。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这是替许多像他一样的, 在容家庞大势力下讨生活的蝼蚁争取生存空间,只要容程不死,不疯,不倒,海宁永无宁日,没有迎来正义的那天。 在他看来,这么一个目中无人,不知尊重二字怎么写的纨绔,凭什么成为海宁城里最有权势的人,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可惜昨晚慢了一步。 只一步,就如同天堑,又将成功与失败隔成了两端,计划又要重新开始。 -- 第147页 依然是走到昏暗的,几乎不见五指的安全通道,龚启扬掏出手机,向对方发去讯息。 三个字。 【他醒了】 —————— “醒了!” 海宁城中一栋小洋楼,几乎是同时,传出惊呼。 “亲爱的,你吵到我了。” 慵懒的女声,慢悠悠地传来。 一只宛若凝脂的手,掀开了帘子,将原本透过帘子照进投射在木地板上的阳光,变得更加强烈。 如果苏幼青站在楼外,一定能认出来,这栋外墙被岁月侵蚀得逐渐泛黄的小洋楼,正是在梦中容家老宅被烧后容程搬来的地方。 她在里面装过鬼,劈过琴。 现在住在里面的,是安娜和陈文原。 安娜原本阖着眼,像只猫一样窝在躺椅里打盹。 因为早起后没有化妆,失去了腮红和唇彩的点缀,她的皮肤在太阳光下白到透明,美得苍白柔弱,带着种被残暴凌虐后,奄奄一息的凄美气质。而当她被吵醒后睁开眼,眼波流转摄人心魄,精气神发生变化,整个人又明艳动人了起来。 如此矛盾分裂的气质,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无缝切换,随时变更,陈文原曾经感慨——难怪是个疯子。 “你说谁醒了?” 安娜款款走近,她今日才起来不久,依旧穿着一身吊带丝绸睡裙,身材凹凸有致,走动间裙摆飘逸带风,因为身高腿长,步态优雅,几米的距离,硬生生走出了T台秀场的即视感。 陈文原收住对大片雪色肌肤心猿意马的眼,这样的蛇蝎美人看看就好,消受起来还真hold不住。 他随即将手机递了过去,语气中有一丝不甘,“容程醒了。” “原来是醒了啊,看你大惊小怪的。”安娜轻飘飘的回答。 她眉眼间极淡,仿若计划失败,容程苏醒,早在意料之中。还用眼神示意陈文原走开,自己坐到了琴凳上。 陈文原意外的挑了挑眉毛。 因为出身优渥,安娜自小弹琴唱歌都受过专业训练,虽不算精通,随便来一段驾轻就熟,而她愿意弹琴唱歌的时候,通常代表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琴声如流水,叮咚叮咚,恣意流淌。 安娜唇角上弯,偏过头对陈文原笑了笑,碧绿色的眼瞳流光溢彩,十足魅惑,“你有看过猫抓老鼠吗?” “没有。”陈文原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 “猫抓老鼠,可不会第一时间将老鼠咬死。它会不停地把老鼠放掉,给机会让老鼠逃跑,待老鼠跑出一段距离后,再重新抓回来,一次又一次,直到玩腻歪了,用尖利的牙齿咬断它的脖颈,结束游戏。” “你是说,你是猫,容程是老鼠?”陈文原回味过来一点意思。 安娜没有直接回答,她换了首更活泼的曲子弹奏。 “猫的快乐,不是把老鼠当作食物吃掉,而是享受追逐的乐趣,相比填饱肚子,抓捕是更高级的欲/望。如果容程被我们一击即溃,那我对他虽然有兴趣,却只当个普通的玩物罢了。” …… “若是实力足够,能陪我多玩几个回合,才算是棋逢对手,是值得被珍藏的宠物。用你们这里的话怎么说,是不是叫天作之合?” 陈文原很想告诉安娜——天作之合不是这么用的。不过转念一想,安娜的想法和常人不一样,也许在她看来,天作之合的意思真的形容贴切。 也是,疯子配疯子,天生一对。 于是几不可见地点头,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再绑架那个女的一次?” 安娜摇了摇头,“同样的手法再用一次,岂不是没有美感,慢慢来,亲爱的,我们在海宁要多呆一段时间了。” “都听你的。”陈文原乖顺的低下头。 —————————— 海宁医院,VIP病房。 “你好像很不喜欢龚医生,为什么?” 待龚启扬走后,苏幼青趴在床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问容程。 没什么,气场不合,单纯不喜欢那个人罢了。 哪怕容程是他多年的病人,依然不喜欢龚启扬看过来的眼神,那种明明带着揣测,又好像一副能看透任何的样子,让容程从一开始被治时,就感觉到被冒犯,不自觉想避开。 视线在苏幼青缠绕纱布的手腕上停留了十几秒,容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出自醒来后心里最疑惑的地方。 “你……以前,真的没有来过海宁吗?” “没有。” 苏幼青拿了个橙子过来开始剥,一边剥皮一边庆幸,好在伤到的是左手腕,不影响右手用力。 房间里橙香四溢。 某段记忆,在容程脑子里一闪而过,快得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皱眉,“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苏小白的人。” 或者,也有可能是远房亲戚,福伯虽然做过背景调查,也不可能七大姑八大姨的面面俱到。 “不认识。” 苏幼青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回答。 她心里已经慌得一逼,心脏都砰砰跳漏乱了节奏,若是床边的那堆仪器的线连在她身上,能当场原地报警。 幸好刚才容程问时,她没有正对他的视线,不然以瞬间裂开了的心态,还不知道会不会露出马脚。 -- 第148页 【怎么办,系统,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别慌,他的记忆都是做过模糊处理的,即使对你的相貌有点感觉,也不会很肯定。】系统很自信的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 自觉马甲披得厚厚的,苏幼青终于敢迎上容程的目光,将剥开的橙子递了过去。 容程尤不死心,继续要求道,“你说一句,好久不见,给我听听。” “好久不见,少爷。”苏幼青敷衍地举起手,笑容倒是真诚的灿烂。 看得容程心情也像晒了太阳,莫名明朗了起来。 他自己也觉得——刚才要求的有些莫名其妙,将苏幼青和苏小白是否有关系的疑惑暂时放下,将视线转向一直默默陪在房间里的福伯。 “绑架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对方手脚很干净,留下的线索都断了。” 容程揉了揉眉心,脑仁又开始突突的疼。 能给苏幼青放血,能诱使他进入梦魇一般的犯罪现场,恶意不是一般的大,不把幕后的藏镜人找出来,如鲠在喉,就像没有拆开的未爆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袭击。 “查一查陈文原那边。” 单靠直觉,他指了个方向。 “还有……” 强迫自己回忆音乐会那天的场景,容程睫毛不适地抖动着,“查一下龚启扬。” “龚医生!”苏幼青惊了。 不止是她,连福伯都呆住,“少爷怀疑龚医生,有证据吗?” 容程将那股子在胸口,在脑海翻涌的暗黑尽数压回去,拧着眉厌厌道,“我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巧合,音乐厅里的那间房正好是309。” 才从梦境中回来,对当年的事情,记忆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苏幼青恍然大悟。 对方的手脚确实很干净,很专业,可是为了刺激容程,太过注意细节。 309,正好是陈晨自杀的那间房。 她思考时呆若木鸡的样子,容程只当是被吓到了。 他眼底卷起浓黑,提起不堪过往,语气依旧平淡得没有起伏,“当年的事,也是发生在那栋楼309,因为是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根本没什么人会注意记得。只有两个地方会有记录,警察局当年的笔录,还有,我的病历。” “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警察局那边泄露出去的。”福伯依旧是不敢置信龚启扬会参与其中。 “都查查。” 第81章 .第六道阴影 · 容程醒来的第二天, 苏幼青和他办理出院。 幕后人还没有找出来,在不需要多少治疗的情况下,相比将病情走漏, 已经不那么靠谱的医院,山上的安保措施显然更周全。 “龚主任, 收到上面通知——我们医院有人涉及重大违规, 相关人员要停职检查。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将停止一切门诊和住院部的诊疗, 带薪休假,待调查报告出来后,如果没有疑问,再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一大早, 两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看着面生,着装也不似院里面的保安,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措辞,挡住了刚来上班的龚启扬, 不让他进办公室。 “你们这是……” 龚启扬先是一阵错愕,反应过来后带了隐隐的怒气, “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我一个上午有三十来个病人的号,下午还有二十个,基本都是提前预约的,你们不让我完成今日的诊疗,那些病人怎么办, 难道都临时取消!” “医院方面会酌情处理,或者改日, 或者退费。”两个大汉不为所动,没丁点松口的意思。 不管龚启扬脚步如何挪移,他们将一米的门挡得严严实实,让人连探个脑袋,稍微一探办公室里现在的情况都不能。 龚启扬泄愤地咬咬牙,“里面还有我的私人物品,和调查无关,总得让我进去拿走吧!” “对不起,为了保证调查的完整性,保密性,所有接受调查的场所,均不能进入其它人员,尤其是嫌疑对象。” “你们这样弄,知道的是内部调查,不知道的还以为警察办案,我的办公室成了犯罪现场。” 声量越来越高,没有被调查,还能自由出入办公室的其他医生护士,听见动静逐渐探出脑袋,围观两方对峙,大多对龚启扬投来同情的目光。 命令来得突然又果决,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各种猜测都有,闹得人心惶惶的。 “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就算有也不是要紧的,几天不拿不会丢。你一个劲地要进去,莫非是心里有鬼,想进去做手脚!” “你……说的是什么话……血口喷人!” 龚启扬脸色青青白白,激愤之下,动手推搡了过去。 可他哪里是眼前人的对手,人家站的笔直,跟棵树一样纹丝不动,大手随便扒拉,就让他一个踉跄站不稳,连眼镜都蹭歪了。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 “算了算了,主任,就几天的事情,忍一忍就过了。” 隔壁办公室的成医生,向来和龚启扬交好,又是他同一组的,见此情景怕事情闹大了,连忙跑过来打圆场,搂住龚启扬的肩膀,半拖半扯地将人带远。 正在气头上的龚启扬,压根就不领成医生的情,反手开他,连声招呼都不打,气冲冲地上了电梯直奔停车场。 海宁医院的地下停车场,离建成已有些年头,里面的灯时常坏了也不及时修,阴森,且总伴着股发霉的味道,不用bgm自带恐怖片效果,他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愈发觉得气闷。 -- 第149页 反正班都不用上了,也不用打扮得衣冠楚楚。 龚启扬脱掉外套,粗鲁地将领带扯松,丢在旁边的副驾驶上,连衬衣扣子也解开好几粒,缓了好一阵,才渐回理智。 手机来电铃声,在空旷的地下车库,格外刺耳。 龚启扬瞄了一眼,本不想搭理,看见来电人是院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起来。 院长是好心打来安抚他的。 “启扬啊,内部调查的事情,我也是一早上才得到消息,决定不是我做的。” “是谁?” “还能有谁?岱川他是怎么被调去行政岗的,你忘了?” 龚启扬没有吱声,捏住手机的手紧了紧。 …… “启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容家在海宁能一手遮天。你看岱川那时候,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意见都不能有。这次调查也就是个过场,警察都掺合进来了,你没问题,是好人自然不会被冤枉,停诊就当是休假了,反正工资一样拿。” ………… “喂……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久唤不应,直到变成电话那头挂断,变成“嘟嘟”声,龚启扬都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趴伏在方向盘上,面色灰白,如丧考妣。 院长透露的消息,好比一桶冰水,将他从头浇到底,淋了个透心凉。 刚才的燥热,愤怒,气郁,通通消失,如同见了烈日的积雪化成水,又汹涌成一波又一波的潮浪,带来能将人扑倒吞没的失望。 院长说警察掺合进来,好人不会被冤枉,可他真不冤枉。 容程更换了主治医生。 容程醒来见他第一眼,就不信任地将他赶出病房。 容程出院后的第一日,内部调查启动,全院那么多人,他偏偏榜上有名。 这已经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风啊雨啊的,很快能把他的防备、伪装卷成筛子,让他锒铛入狱,身败名裂。 龚启扬六神无主,下意识第一反应,依旧是给对方发消息。 【医院开始内部调查,他们怀疑我了】 与从前不同,等了半天,对方没有丁点回应。 生出不妙预感,他模模糊糊中明白了点什么。 容程是魔鬼,那群人也是,小孩子都知道——故事里和魔鬼做交易,交换灵魂的,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他早该知道的,跨出了那一步,已然回不了头,身在无间地狱。 过了一个多小时,龚启扬的车,才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他精神恍恍惚惚,一路上车开得如坠云雾,闯红灯,压黄线,超速,一趟路能把驾照上的分都扣光了,若不是运气好,非得血溅当场,出个交通事故。 到了小区停好车后,,他无精打采地在住宅楼下面的超市里,买了几个饭团和几包烟。 打开门,龚启扬随手将门钥匙放在玄关的鞋凳上,拎着装了饭团的塑料袋进了客厅。 因为窗帘拉得严实,哪怕是白天,房间里光线依旧昏暗,心烦意乱的他懒得开灯,将塑料袋往茶几上一扔,直接瘫软在沙发里。 “你回来了?” 啪嗒一声,客厅灯开了。 龚启扬蓦地睁开眼。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人。 “你是谁!”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一个眉眼精致的混血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方式,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屋子,正步步逼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带你走的人就行了。” 来者不善! 一瞬间汗毛倒竖,龚启扬心里咯噔打鼓,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了,蹭地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跑。 晚了! 从他进门那刻起,结局已注定。 对方在他动作前就预判到逃跑的意图,长腿一伸,轻轻松松,直接将他绊倒在了地上。 眼冒金星中,没等再次爬起来,龚启扬像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鸡子一样,被拖拽至卧室。 对方看着没有比他高多少,手劲极大,十几米的距离,蹬脚,抓挠,愣是没能阻碍丝毫。 “进去吧!” 主卧厕所的浴缸里,已经放满水。 温热的液体,迅速从鼻腔里钻进,龚启扬被呛得下意识张开嘴,反而喝进去更多。 窒息的感觉很快上头,他感受到死神在靠近,生存的本能下想抬起头,换口气,可无论怎样挣扎,依然被混血男人牢牢按在浴缸底。 意识越来越模糊。 龚启扬曾经看过个说法,溺水窒息的最后,反而不会觉得难受,而是身体一松。 是真的,他终于,解脱了…… ———————— 时间过去几日。 “少爷,医院那边来消息说,龚启扬失踪了。” “失踪?该不会是心里有鬼,畏罪潜逃了吧。” 容程目光越过福伯,落在十来米开外的苏幼青身上。 她正拿着根逗猫棒,带了大王喵坐在草坪上逗弄,阳光正好,笑容明媚,除了手上包裹的纱布,看不出丁点刚经历过绑架案的痕迹。 也好,省的他担心,她会因为被绑留下什么类似ptsd的后遗症。 因为不喜欢在自家安装摄像头,容宅里只有部分区域安装了监控。出事那天,苏幼青留下的最后镜头,和今日何其相似,就是和大王喵一起嬉戏自拍。 -- 第150页 一切的美好,都可能被意外打破。 他必须快点解决身边的未爆弹。 “警察那边,查的怎么样?” 绑架案又过去几天,还没有一点新消息,办事的效率,是不是太低了点。 福伯却以为他是在问龚启扬失踪的事情。 “龚启扬是独居,因为接受调查没有上班,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失踪了,直到有几个同事都说联系不上他,医院喊他谈话也没回应,大家才觉得不对劲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后,发现屋子里没人,调取公共区域的监控后,也只看见他进来,没发现他出去。” 没有出去……难道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容程眼神放空,一只手支着脑袋整理思绪。 苏幼青再次挥舞手中的逗猫棒,大王喵每天好吃好喝,被养得肥硕健壮,堪称灵活的胖子,在空中一个劲地左右扑腾。 容程目光逐渐锐利。 如果龚启扬的失踪案,和苏幼青的绑架案是一伙人做的,就说得通了。 龚启扬绝对有问题,对方让他消失,是想抹去痕迹。 想到苏幼青被带走的方式,容程摩挲了下手指,冰冷眼神中带了丝乖戾,“要我们的人去查,看看小区那几天的监控,有没有什么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出入。” 第82章 .第六道阴影 · 翌日。 龚启扬的尸体, 在海宁城郊三和湾码头,被早起打渔的渔民发现飘荡在水面上。 虽然被泡得肿胀难以辨认,好在牛仔裤里的钱包没被水冲走, 里面有身份证件。因为他在本地已没有亲朋好友,所以警方联系上医院, 要医院方马上派人过去确认身份。 龚启扬意外身故的消息, 很快在医院各个群组炸开,前几日因为内部调查而人心惶惶的局面再次现。 “淹死,好端端的, 人无缘无故怎么会淹死?” “他才三十多岁,太可惜了。” “三和湾那块,水流看着平和,实际上因为挖沙船常年采沙, 河床底挖得到处坑坑洼洼,底下知道多少暗流,龚主任也许是去游泳,一个凑巧……” “你们说,会会是意外, 是自杀?” “会吧……事业有成的,能有多大事过去。” “怎么会, 他一个正主任,全科室最厉害的医生,没给个正当理由,说停职就职了。虽然说是带薪休假,金钱上伤害大, 可是侮辱性强啊。那天被人挡在办公室门口,你们是没看到, 两边差点打起来,指定多生气。” 有人点头表达赞同。 “龚主任近些年是太对劲,谈恋爱结婚,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爱参与集体活动,偶尔还会在酒吧里买醉。你这么一说,真看着有抑郁的倾向,而且他自己就是精神科的,自己给自己看病,开点药吃,谁都知道他生病了。” “如果真是自杀,那就是姓容的害人,和他爸一样,被打压的!” “你少乱说话,内部调查还没有结束呢,医院里还有容家的人。” “怕什么,人都死了,能说几句公道话?” ………… 一辆警车从川流息的的马路上奔驰而过,直奔龚启扬居住的小区。 原本被当作失踪的当事人已经死亡,虽然死因要等法医解剖后才能确定,但因为上头打了招呼,列为重点侦破案件,需要重新搜证。 重案组的陶乐警官,本来负责苏幼青的绑架案,因为案子没有进展,压力山大,成天被上面骂到臭头,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无处发泄,这会听到两个案子并到一块查,更加火大得想要骂脏话。 他和同事下了警车,直奔龚启扬家。 一边走路,一边忍住叨叨,“哪怕这个叫龚启扬的医生是意外死亡,是被谋杀的,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和那件绑架案相关,容家怎么硬是将两个并到一块查。他家是做生意的,又是开警察局的,怎么查案的事情也要过来指挥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海宁城里,还有容家能插手的事情吗,他偶尔来,交警还帮忙进行交通管制呢!” 陶乐身边的搭档,比他年长七岁的老刘,毕竟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情多些,性格也淡定得多,“上面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左右也会整冤假错案来,顶多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熬过去,多加点班就是了。” “我都一个礼拜没回家了,再回去,我家一岁的女儿该更亲近我了。日加班,夜加班,月月加班,小棉袄变成黑心棉,都是加班害的!” 两人说着,到了龚启扬的家门口。 门口已经守了一人,西装笔挺,站姿作派隐约看受过训练。 仿佛等候已久,见两人现,他还点了点头。 龚启扬家的大门经过昨天的破门而入,虽然已做修复,但并没有从前那么结实,锁只能算是做个样子,稍微用劲撞一下,门就会打开。 “你在这干什么!” 陶乐瞳孔一缩,给老刘使了给眼色,两人将门口人堵住,“你刚才进去过这间房没有,破坏现场有可能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我什么都没干,就在这里等着,少爷说,要我给你们两看点东西。” 其实容程的原话是,给警察局那帮子没用的家伙提个醒。 “你家少爷是?” “容家。” “哦,好的。” 一听是容家,两位警官心里咯噔一声,正色问,“什么东西?” -- 第151页 “监控。” “什么监控?” 三人脑袋凑在一块,开始看手机里的视频。 小区的监控录像设备有几年了,像素两百万左右,算上非常清晰,加上手机直接从监控上录屏,屏幕变小,看得更是没有那么清楚。 陶乐眯了眼,当看到镜头中一个头戴帽子,身着休闲服,拖了硕大行李箱,仿若要去哪旅行或者差的男人时,原本表面一本正经,其实以为然的心态瞬间收敛。 将苏幼青绑走的嫌犯,在容家的监控中始终没有露真容,要么被物体遮挡,要么低下头被帽子挡住脸,完美避开所有的监控。 为了找破绽,他最近看过无数次监控画面,放大局部,抠小动作细节,已经到了一看就想吐的程度。 陶乐甚至调侃,凭借自己一双火眼金睛,在看了这么多次录像后,指定对方化成灰都能认识。 现在,事实证明,他真的能认来! 哪怕看清脸,哪怕刻意低调的戴了帽子,穿深色衣服避人耳目,单看大致的身形,走路的步态,还有那无论走到哪里,扮成什么样,依旧骨子里带着点拿腔作调的气场。 “是他!” 陶乐激动的抓住老刘臂膀,大声指认,“一定是他!” 调查龚启扬失踪案的人是他,是别的同事,如果早一点换成他来,指定早已经从小区监控中发现对了。 此时的陶乐,心里再也没有对将两案并查的疑虑,他看着屏幕中遍寻着的帽子男,恨得牙齿痒痒。 老子查案查得天天挨骂,焦头烂额,你们又顶风作案搞得风生水起! “就是一伙人干的!” —————— 如果没有陶乐的指认,或许龚启扬的案子,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小区里的监控坏了少,的确有盲点。 龚启扬家在三楼,他门时没坐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走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小区拐到没有监控的巷子里,是没有可能。 法医初步鉴定,龚启扬是溺水而亡,尸体上没有别人的DNA,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如果陶乐没有一口咬定,那个小区监控里现的拿行李箱的男人,和苏幼青绑架案中的那个绑匪是同一个,这个案子连作为谋杀案立案都缺乏必要的证据支持。 那些有可能成为破案线索的信息,就可能永远的,随着三和湾码头的河水,浩浩荡荡奔赴大江大海,再也会被打捞起。 “少爷,如你所料。” 福伯将警方最新过来的消息报给容程,一边呈上厚厚一沓复印好的资料。 苏幼青站在容程身后,容程打开资料,纸页上的内容,她跟着一览无余。 “这是……”她发惊叫。 法医报告里,那肿胀的,比鬼还难看的…… 是龚主任? 龚启扬??? 苏幼青赶紧捂住眼,敢往下看,想往下想。 容程连忙将资料往后翻了一页,翻到文字部分,纸页上没有任何图案。 他侧过身,拉下苏幼青捂住眼的手,低声说,“没事了。” 声音明明也没有多柔和,因为是他做来,安抚的味道尤其浓重。 容程手掌的温度,从手腕处,温温热热的传来,苏幼青脸莫名一烫,咬了咬嘴唇,视线低垂看向容程依旧没有松开的手。 她找了个借口,”看这东西我行,怕夜里做噩梦,少爷的茶冷了,我去换一壶热水。” “好。”容程终于放开了手。 苏幼青松了口气,往书房外走去。 自从院后,容程对她简直可以用紧迫盯人来形容,从早到晚,都把她提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事情可以做,要逗猫要玩游戏看小说都可以,人必须呆在跟前。 苏幼青表面上虽然一直没有表示反对,实际上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她实验过,除了睡觉以外,容程对她在身边的忍耐程度顶多一刻钟。 只要超过一刻钟,追魂夺命连环call就过来了,甚至还考虑过给她戴追踪手表这种定位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一个屋子里还要定位,干脆戴电子脚镣算了。”苏幼青瞠目结舌。 “好主意。” 容程若有所思,似乎正在认真考虑有没有可行性。 苏幼青赶忙摆手,“我说笑的,我又是犯人,戴那个鬼东西干嘛!” “可惜了。”容程抽回目光,垂下眼。 可什么……惜…… 苏幼青差点咬到舌头。 容程在沉默中微微皱起眉。 如果可以,如果管她是否介意,如果他真的可以无所顾忌,只凭心意,把她留在身边…… “少爷!” 福伯一声呼唤,将暗黑潮涌中沉沉浮浮,犹豫定的容程拉回岸边。 福伯看来了,自从院后,自家少爷人是清醒了,思维敏捷,慧眼如炬,连案子的事情都能猜个八九离十,表面上没有一点异样,就是对苏小姐的态度,太正常。 “苏小姐换房间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他小心翼翼提议。 这事苏幼青还知道,容程直接和他说的。 虽然在宅子里,容程身边的安保,确实比其它地方要来得好,但是哪怕这次苏小姐怕麻烦接受了,少爷会会变本加厉,比如为了随时看苏小姐状况是否安好,采取在她房间里装监控这种更为激进,常人没有办法接受的做法。 -- 第152页 福伯想容程和苏幼青两人,因为没必要的冲突生罅隙。 “已经有十分钟了。”容程盯住桌子上的时钟数字。 福伯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要回房,顺便去找苏小姐过来。” “好。”容程放下手中纸页。 自从苏幼青离开书房,他的目光就停滞了,手里的案件资料,再没有看进去过。 第83章 .第六道阴影 · 换完热水重新泡茶, 苏幼青用的是本地产的银针,泡开后色泽嫩绿如洗,入口甘润微苦, 多喝几口还会回甘。 热水在透明茶杯中浮出泡沫。 细针一样的茶叶,缓缓沉浮, 三上三下后是饮用的最佳时机。 容程偏好喝咖啡, 对茶倒是不讲究,银针茶价廉物美,苏幼青之前也泡过几次, 他从来没有表示反对过。 此时天干物燥,喝绿茶正好。 “泡好了。” 苏幼青将杯盏轻轻放在木桌上,容程很快伸手来端。 端茶的瞬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有那么一秒钟左右的时间,轻轻擦过她手背,那种……类似在手腕上发烫,又像被电击到的酥麻感觉,顺着手背上的皮肤向上窜动。 苏幼青不由自主的一颤, 差点连另一只手上的热水壶都没端稳。 怎么回事? 她不着声色地看了看容程。 他一手端着茶水,小口抿着喝, 视线全集中在眼前的案卷资料上,全神贯注,应该对她刚才的异常一无所觉。 不管是他,还是她,自从绑架案发生后, 都有那么些些变化,透着诡异的不对劲。 苏幼青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想着也许隔容程远一点,就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脑子里浮现出昨日向福伯抱怨——容程的紧迫盯人太过窒息,福伯对她说过的话。 “少爷最近行为举止乖张,和苏小姐被绑架的事情有关,他也许……不是也许,而是肯定,是因为害怕再次失去苏小姐,担心苏小姐的人身安全,所以才做得过分了些。希望苏小姐可以理解,这段时间……先担待一点,也许等案子告破,少爷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一切自然变好。” 苏幼青:“所以说,容程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才一个劲地折腾我?” 福伯为她的迟钝,默哀了几秒。 他忍不住有所提示,“苏小姐,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以身犯险,甘愿冒着生命的风险,忍受住自己最不堪回首的回忆,是为了什么?” “他人太好?” 苏幼青想都不想的回答,给容程发了张他这辈子都没想领过的好人卡。 福伯面色僵了僵,平日里控制得不错的血压,瞬间往上飙升,亟需降压药维持。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两人,别的地方都好,单单遇到感情的事情,一个闷葫芦光做不说,一个迟钝到神经大条。 再这样下去,两人间隔的那层窗户纸何年何月才被捅破! 顽石都需要点化,才能开智的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面前的苏.顽石.幼青,自认为放了个送分题。 “爱与和平,两个答案,你选一个吧!” “和平。”苏幼青答得挺快 福伯:“……”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看来他亟需的不仅是降压药,连速效救心丸也要含几颗。 心塞地摆了摆手,福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放弃治疗,告诉苏幼青他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 一室静谧,房间里只有容程翻动纸页的声音。 爱与和平…… 苏幼青站在他身后默默念。 福伯的问题言犹在耳,两个答案放在天平的两端,砝码不停地放上,拿下,再放上,又拿下…… 她其实不如表现的那么迟钝到几乎冥顽不灵,她只是不敢相信,除了“和平”,还会有别的答案罢了。 容程是一本书里的人物,哪怕穿越过来,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也因为既定印象在先,始终隔了一层平行空间。 至于他对她的感情,类似在游戏里做任务练等级,游戏npc发放任务奖励增加好感度,取决于她任务的成功与否,而不是真实的情绪。 如果,纸片人,不再是纸片人,而是有血有肉有灵魂,喜怒哀乐厌憎都会有的,和他一样的人,那么答案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再清楚不过。 爱,爱吗? 这个了不得的想法一旦冒出来,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念头,更加多了。 苏幼青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还是加了很多种料的,滚烫到噗嗤噗嗤冒泡泡,再不关火或者加水,就要粘稠到糊的那种。 原本以为,我解你岁月忧愁,你渡我重生一世的两清,突然间认识到,其中还掺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顿时不知所措,失去了平常心。 苏幼青恍然大悟。 或许这就是,她今天过于敏感,神经触觉异样的原因。 连容程看过来的一个普通眼神,都能怀疑一下里面有没有含情脉脉的成分,换做从前,会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自恋到自大的程度。 他可是容程啊,小说故事里没喜欢过半个女人的容程,她从一个小萝卜丁开始,到小少年,到十八岁成人,一步步看着长大的。虽然过程是快进了,可一个个任务做下来,和养成系也差不多。 -- 第153页 怎么着,母爱要渐渐变质,往女友方向去??? 就……乌鸡鲅鱼……瞎扯淡……荒唐! 苏幼青索性心一横,眼一闭,决定当缩头乌龟,权当昨晚和福伯的那场交谈从来没有过,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回应,免得犯尴尬癌。 可依旧是心绪不宁。 夜晚,入梦。 睡觉前思来想去,精神没放松的后果就是,哪怕睡着了,神经依旧保持高度活跃,意识像发散开去的电波,能听到声音,甚至能看到画面。 苏幼青一开始还以为,她再度穿越到容程的过去。 可是并没有,她此时听到的声音,看到的画面,都属于很久没有想起,早年陈芝麻烂谷子的记忆。 她穿着一身碎花小裙子,懵懵懂懂的,被带到一扇大铁门前。 有个看不清面目,身材娇小干瘦的女人站在面前,温热有些粗糙的手掌牵着她的小手,先是紧紧的不放,在铁门前来来去去徘徊了几遍,终于还是放开。 是妈妈啊…… 有多少年没有梦见过了,二十来年里,想梦见一次都难。 苏幼青其实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但奇怪的是,只要一梦到这个场景,就知道面前女人是她的妈妈没错了。 妈妈在铁门前站定后,蹲了下来,两手按在她肩膀上,谆谆叮嘱。 ”青青,妈妈待会要离开。你要记得站在这个门口,暂时别动,会有人来接你。不要往别的地方乱跑,更不要往马路上走,否则会有危险。” “妈妈你要去哪?”她天真的以为妈妈只会离开一会儿。 “妈妈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带上你一起。对不起,青青,对不起……只要你好好呆在这个地方,会有人像妈妈一样来照顾你,爱你的。” 妈妈脸上的眼泪,无论她怎么伸手擦,都依然水迹斑驳,擦不干净。 那时她才三岁左右,别的同年龄阶段的记忆都没有,唯独记得这段最后被送到福利院门口的场景。 是因为之后妈妈再也没出现,所以才怎么都忘不掉,隽永一般的刻在了脑子里吗? 苏幼青不是没有机会被领养,和许多因为脑瘫,或者别的先天性疾病被弃养,送到福利院的弃养婴童不同。她身体健康,且模样生得可爱,只要在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生育,来挑选孩子的家长面前表现得乖巧一点,她被领养出去,重新获得家庭照顾的概率很高。 可她偏不,她执着的认定——总有一天,妈妈会回来带她回家,她要是去了别的地方,妈妈就找不到她了。所以只要阿姨们一提起给她找个新家,就扭头跑掉,在那些要领养的家长面前故意表现不好,或者大喊大叫,或者毫不理人,表现得比自闭儿更像自闭儿。 她甚至经常一个人,呆呆站在福利院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车流,人流,幻想着里面会出现妈妈的身影。 家是可以被替换的吗? 就算家可以,妈妈可以吗? 在幼小的苏幼青心里,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绝对不可以,所以她从此再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妈妈。 爱……听起来很美好,也很窒息。 如果不把它当成氧气、食物、水一样的必需品,她可以变得尤为坚强,无懈可击。 苏幼青仿佛躺进一片温热的,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水包裹着她的身体,摇摇晃晃,舒服得压根不想醒过来。 蓦地,额头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短暂的离开后,更冰凉的东西覆盖了上来,苏幼青皱了眉,眼睛睁开一条缝,被亮光刺得又迅速闭了眼。 “她发烧了。” 有个人在耳边说,”是不是伤口感染,去喊医生过来。“ 听声音是容程。 苏幼青想告诉他——伤口已经长好了,不用喊医生。可能是昨晚站在阳台上想清醒大脑,吹夜风受了凉造成的。就算真的是发烧,随便吃点退烧药就好。 却因为意识依旧迷糊,只发出几声不明所以的哼哼,愈发显得孱弱无力,想拉人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晃了几下,只拉住了一片布料。 轻薄,手感柔软到像是在摸天上的云朵,不用看,光用摸的都知道价格不菲。 苏幼青闭着眼,胡思乱想的猜着,容程现在穿的到底是睡衣,还是休闲服,如果是睡衣,她也想整一套来穿,手感太好了。 容程本想给苏幼青拿耳温枪再量一次体温,却被她扯住袖子不方便操作,叹了口气,放下耳温枪,反手握住她扯动布料的手。 “快点好起来。”他低声说。 苏幼青又皱了眉。 半梦半醒间躺的那片海水,因为从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从温热,变成了灼热,泡在里面越来越不舒服。 苏幼青终于真正地睁开了眼。 她的眼角,带着梦里一点余留的残泪,还有高热的红晕。 看向坐在床边投来关切目光的容程,声音干得发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84章 .第六道阴影 · 容程垂眼看向苏幼青。 额头粘了个临时找来的儿童退热贴, □□相间的图案上印有俏皮的猫脸,正对着他吐舌头,模样颇有几分滑稽。 若不是眼睛眨都不眨, 他简直要怀疑,她是在说梦话。 指不定真烧糊涂了……此时此景, 怎么看, 都不像是告白的好时机。 -- 第154页 沉默了几秒,容程将苏幼青落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拢了拢,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稍微加了些力气,攥紧。 也罢,哪有那么多天时地利人和,大多时候, 不过是“凑巧”二字。 看着近在眼前,让他数次想亲上去的脸,容程稳了稳心神,有些艰涩,又终于解脱般地, 说出人生第一句告白。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苏幼青微微张开唇,眼里的惊讶出现后, 很快一瞬而逝。 甚至生出——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将容程像洋葱一样,剥开一层又一层,直到看见心的勇气。 “仅仅是喜欢吗?” …… “是什么样的喜欢,像我喜欢大王喵一样的, 还是喜欢喝奶茶看书追剧那样的,又或者像福伯对少爷那样的…… 越听越不对劲, 容程眉头微蹙,急急打断,“自然是不一样的喜欢。” “有多不一样?”苏幼青目光闪烁不定。 她将被容程攥住的手,向外扯。 容程以为她要退缩,连忙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去,两只手都拉住她。 他喉头一阵发紧,薄唇紧抿,有些不自在的避开她视线,终于低哑着嗓子承认。 “我说的……喜欢,是爱你。” 怕她听得不够清楚,还重复着重强调了一遍,”是的,我爱你。“ 洋葱的心,果真是粉红色的。 苏幼青得到了答案,反而蓦地一阵心慌。 容程的眼,隐隐流光溢彩,直勾勾地盯着她,明显在等着她回应。她开始隐隐后悔,刚才逼容程逼得太紧,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正好,高热的困倦,带着头痛一并袭来。 苏幼青索性眼一闭,拧着眉心哼哼,顺便转移话题,“我头痛,你有没有退烧药。” ………… 拿来的退烧药是复合型的,里面的成分有退烧的,也有止痛的,还有安眠镇定的。 苏幼青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轮红日,鲜红欲滴,旁边的云彩被渲染得浓稠如血,在将要贴近地平线的时刻,将城市的建筑笼上一层晦暗颜色。 天台上的风带了点闷热,吹着只会让人躁意更盛。 已经离放学时间有一个小时,学校里的学生,除了住校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 十八岁的容程,站在天台上,被燥热的风吹得更加心绪不宁。 医院传来讯息,陈晨已经进了手术室,输血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既然没有闹出人命,那么他想给这个在学校里,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一个解释的机会。 离开了苏小红的他,还存有一丝幻想,也许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别的可能,苏小红只是凭借只言片语猜测,将齐臻想象太坏。 “来了?” “来了。” 两人碰面第一句话,宛若警匪片中卧底交换情报。 齐臻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容程,容程摇了摇头,他自顾自又掏出打火机,抽上了。 学校里禁止学生抽烟,不过有不少男生,会私下里偷偷抽一两根。 齐臻抽烟,容程破天荒头一次见。 他印象中的他,一直是个谨遵校规,勤奋学习,标准的好学生。 撇开同学、朋友之谊,当容程从另一个角度看齐臻时,发现他的脸看着陌生极了,这个在他眼里努力、和善,只是有点怯弱的人,也许从未真正认识过。 或者,撕掉表面虚与委蛇的讨好,齐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评奖评优也好,竞选学生会干部也好,乃至于最近的奥赛金奖推荐名额,齐臻自始至终,只把他当成一个有利可图的对象罢了。 被利用,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在刚成人,还有着少年意气的容程身上再次发酵。 他被怒气冲得头脑发胀,都等不及让警方介入调查,想当场试探出真相。 “刚刚医院来消息,陈晨死了。” 齐臻拿烟的手抖了抖,烟头掉在地上,发出哭腔,“怎么会?她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去自杀!” …… “她就是太喜欢你了,才那么傻!”齐臻捂住脸,开始哀嚎。 被他浮夸的栽赃气得想笑,容程索性直球对决,丢出重磅炸弹,“陈晨在死前,留了一封遗书,说她怀孕了,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 “怎么会?遗书上……怎么会写…” 齐臻的哀嚎骤然停止,他声音顿了顿,将捂住脸的手拿了下来,瞪大眼睛问,“你看到遗书了,她留的?” “是啊。” 容程从口袋掏出信封,里面的信已经被他替换成一张白纸。 “除了怀孕,她还说了孩子的爸爸是谁,你猜猜,她写谁?” 齐臻乍听,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后,目光逐渐狠戾。 他脸色阴沉地说,“我怎么会知道。该不会是你吧,她向来喜欢你,要做也只会和你做。” 这倒打一耙的伎俩,瞬间恶心到容程,他是真想狠抽自己,把曾经看走的眼抽回来。 容程不慌不忙地抖了抖手上的信封,“其实验证很简单,报警就是了,让警察查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DNA到底是谁的。我敢去警察局做是否匹配的化验,你敢吗?” ………… 答案自然是,不敢! -- 第155页 话已经说得不能再白了。 齐臻自觉容程已经知晓一切。 当放弃了伪装后,他像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冲容程大叫。 “你懂什么,你这种天生什么都有的人,怎么会懂我的心酸和难处!” “如果你说的是栽赃,陷害,甚至是□□的话,我的确不懂!我不可能和一个罪犯共情!”容程语气比冰还要冷。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中齐臻的痛脚,使得齐臻几乎使出全身力气嘶喊,一张脸都变了形状,面目狰狞。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你,还要跟在你身后,像条狗一样的讨好你,不敢得罪你,不敢和你争,我很愿意吗?” “我应该从来没有和你争过,无论是陈晨,还是别的,你纯粹是自己心怀不轨,不要栽赃到我身上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齐臻颤抖的手指向容程,“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哪怕给别人造成了困扰,也永远不会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是容家的继承人,你以为你会比我优秀?” 容程本想坚定不移地回一个字。 会。 但齐臻原本抱住书包的一只手,突然松开书包,露出属于金属的冷色。 “去死吧你,陪陈晨一起!”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水果刀! 饶是容程反应迅速,因为双方距离太近,措手不及,右手臂上依旧被划了一道,顿时鲜血直流。 一击不中要害,齐臻再次刺向容程,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往心窝子去,怎么狠怎么攻击。 容程几次躲避后,被齐臻压着退到天台最边缘处的围栏,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将他握刀的手腕紧紧握住,不让他跟往下一点。 两人僵持了十来秒钟。 苏幼青被系统传送到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让她吓得魂飞魄散的一幕。她想都没想,冲上去从侧面推了齐臻一把,刚好给容程解了围,也给了他反击的空间。 为了防止被别有用心的人绑架,除了保镖,容程自小没断过防身术的练习,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拉,蹬,甩,过肩摔的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像条件反射一样,一气呵成,将再次扑过来的齐臻狠狠甩了出去。 但是他忘了,或者说是压根没有时间去考虑到,他现在站的位置,是教学楼天台的角落。 伴随一声惨厉的呼喊…… 齐臻,被他,从七楼上,甩出去了!!! 苏幼青吃惊地捂住嘴。 比她更震惊到瞳孔欲裂的,是容程。 他,刚刚看到齐臻跌落到围栏后。 又亲眼见证,他眼前的苏小红,瞬间消失。 全世界在他眼前,都魔幻了!!! 这天,在明琰中学的历史上,注定是惨烈的一日。 教学楼哪怕走得已经不剩几个人,依旧有人很快发现楼下的惨状,惊叫之后,慢慢围来学校的老师,保安,领导…… 救护车,警车,呼啸着接连驶来,碾碎了暮色四合的平静。 容程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趴在天台上,看着楼下一个个像黑点一样攒动的脑袋,还有那滩红得发黑的血,意识渐渐模糊不清。 —————— 时间嘀嗒嘀嗒走过,每一声都敲在心坎上,每一声都是疑问,都是拷问。 容程躺在黑暗的,没有开灯的房间,已经三天没有走出房门。 “他还是不肯出来?” 陈晋生看着紧闭的大门,不耐烦地问福伯。 “是的。” 仅管打心眼里看不起眼前男人,因为他是容程血缘上的父亲,有权利过问容程的状况,福伯仍旧恭敬地回答道,“学校那边已经请了半个月的假,事情太大,外面风言风语的,等警察吧事情调查清楚,还少爷一个清白。” “他清白?” 陈晋生鼻子冷哼一声,“我啾恃洸看未必,人家女孩子是他招惹的,那个男孩子是他亲口承认甩下楼的,还瞎掰出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叫什么苏小红的同学做证人。警察不把他先关押起来,都是看在容家的面子上。” 福伯抬起头,语气变得生硬,“先生是少爷的父亲,我想在这件事情上,先生应该相信他的品格。” 感受到他的不满,陈晋生知道眼前的老头子只是表面对自己恭谨,撇了撇嘴,”我相信没用,要警察相信才行。况且,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肯定干得出来,毕竟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时不时要看他的脸色。” …… 福伯还想替容程辩驳。 陈晋生伸出一只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他吩咐道,“他明天再不出来,把海宁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喊家里来看诊。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人,被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凭空消失,我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毛病。” 第85章 .第六道阴影 · 连续高温天气后, 台风逼近,海宁城终于下了场大暴雨。 夹杂了啸叫的风声,密集的雨劈劈啪啪打在窗户上, 各种植物在花园里狂魔乱舞。苏幼青从梦中惊醒,看到外面天空黑云压顶, 一时间分辨不清到底睡了多久, 此时是白天还是晚上。 只要苏幼青离开视线范围,容程左右不放心,索性一直守着, 稍微打了个盹,因为她醒来的动静,一并睁开眼。 -- 第156页 他天生眼尾狭长,微微上挑, 刚睡醒的样子,若不是故意沉了脸,平添生人勿近的气场,还带了点慵懒的性感。 苏幼青怔愣着被美色/诱惑,暂时忘却梦里可怖的场景。 没意识到容程和自己的可能性时, 他长得再好,顶多当画作欣赏。一旦意识到, 离得又如此之近,难免对这张有如艺术品的脸想入非非。 空气里多了暧昧朦胧的味道。 “你还好吧!” 容程被她看得心里发慌。 “你一直守着我?”苏幼青终于回过神。 “反正睡不着,顺便。” 容程伸直因为坐太久,隐隐作痛,不怎么顺便的腰。 一看他眼底泛青, 苏幼青就知道怎么回事,扒拉开被子坐了起来。 “这几天你肯定没睡好, 我给你做一下按摩。” 现在生命值还算宽裕,做一次消耗一天,偶尔为之完全负担得起。 容程不肯,低头,将她又按了回去,“你管我做什么,好好休息。” “烧退了,没事。” “手还受着伤,不好用力,按摩的事,不急。” “其实纱布可以拆了。”苏幼青嘟囔道。 她自己就是护士,知道状况如何,三下五除二将纱布上的医用胶带撕开,露出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就等慢慢长好的伤口。 看着苏幼青手腕上紫红一道,容程瞬间恍神,脑海里浮现出309号房惊心动魄的一幕,鼻间依稀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不,眼下房间里,没有血。 是他有病的大脑在作祟,生出的幻觉。 眼神掠过暗色,容程软着嗓子说,“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到类似的伤害。” “是坏人干的,你又没错,不用你道歉。” 苏幼青微微笑,作乱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换做从前,可不敢这么虎,直接对老板上手! 因为手感不错,她还想再来一次,容程自觉威严有失,眼疾手快地按住。 “胆子越来越肥了。”他手掌温热,覆在她手上,不紧不慢地说。 可惜一点警告的效果都没有。 看向她的那双眼,染了月光一样透亮,里面威胁的意味丝毫没有,魅惑倒是不少。苍白只带了点淡粉色的唇,弧度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显然心情不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不会动怒。 两人互相凝视了几秒,目光交织在一起,渐渐升温。 一室宁静。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瓢泼而落,仿佛天然的屏障,摒除旖旎气氛外所有干扰。 “容程。” 苏幼青嘴唇翕动,讷讷地喊了声。 刷刷刷刷…… 除了雨声,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活到二十几岁,保持母胎单身,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不敢。 被弃养的身世,再也没有回来寻子的母亲,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她,如果连血缘亲情都不可信,都可以割裂,那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真正牢固的感情。 她人生的底色,就是悲观主义。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连得到一并都舍弃,从来没有得到过,就无所谓失望,无所畏惧。 容程打动她的,不是告白,是行动。 如福伯所问,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可以用性命以身涉险,去面对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梦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爱吧…… 他说他爱她,她信。 至于这爱会不会消失,谁都无法保证,但至少,这人曾经把她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这就够了。 谁说只有她在救他。 他也一样,给了她孤独深渊中唯一的渡船,如果修行得当,也许能到达彼岸。 如果说,真正的爱是双向奔赴的,那么救赎也是。 在她忙着将他过去的危机消弭于无形的时候,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像一块橡皮擦一样,擦去了她身上一部分属于童年的阴影。 苏幼青本想说——我们可以试一试。 话到了嘴边,想到剩下的十八个月生命值,能在这个世界上混到什么程度还不一定,又突然觉得,再拖一拖,先享用福利。 反正他的命,她的命,是绑定在一起的,有没有恋人的关系在,注定牵扯不清。 苏幼青一边起身,一边将没被捉住的手,顺势往容程脖子上勾,在容程惊讶的目光中,闭了眼,不管不顾地向近在咫尺的俊脸亲了过去。 心里唯一剩下的念头是——淡粉色的唇,看起来像樱花果冻,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结论是,和他的人一样,微凉。 唇是凉的,苏幼青脸红得发烫,她心脏砰砰乱跳,浅尝辄止后,想退开。 腰骤然被圈住收紧。 没等她下意识抵住胸膛上的手用力,容程的吻,已经细细密密落了下来。 和她一样,对于亲热这件事,容程不怎么熟练,还在找感觉。 可,苏幼青不得不承认,哪怕都是菜鸡,这男人的学习能力,比她高得多,不愧是全国奥赛的金牌得主,学什么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 而且惯于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先是又慢又轻地在唇上摩挲,磨得她心尖在都在发颤,气血上涌,甚至主动仰着头,想索取更多一点。感觉到她的回应,他扣在她后颈上的手用力,将两人贴得更紧,开始更深入的学习。 -- 第157页 两个都带着刺,装了盔甲的人,头一次将所有防御撤下,互相探试对方的领地,同时感受领地被侵犯时的新奇。 苏幼青何止心尖发颤,魂都要丢了。 两人亲着亲着,越来越靠近,苏幼青不知不觉中,半主动半被动离开床,被容程抱着坐在身上。 第一阶段学习告一段落。 容程圈得松了点,苏幼青气喘吁吁,眼睛泛红带了点水光,在容程胸膛上锤了一下,力度软绵绵的。 瞪他。 “你怎么……” 声音顿住。 怎么这么会? 不像是责难,更像是夸奖,比起她那个浅尝辄止的,小儿科级别的吻,容程做的简直将级别提高到外科手术级,让她甘拜下风。 欺负我! 不对,是她先主动的,他不过是顺势发挥,而且发挥得过分精彩了点。 得……苏幼青摸摸鼻子,怂了。 容程对她短时间的心路历程毫无所觉,将人抱在怀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好像获得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满足,这种满足甚至可以抵消掉一些,积累了很多年,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有不安。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对吧!” 苏幼青鼻子“嗯”了声,懒洋洋的。 都亲成这样了,说不,好像有点始乱终弃。 “我会对你负责。” 容程一本正经,说得好像刚才两人不仅仅只是接了吻,还做到底。 苏幼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重新勾上他脖子,屁股挪了挪,想换个姿势。 不动不要紧,一动,发现了端倪。 她视线向下移,盯住柔软布料下,明显突起的痕迹。 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跳回床上。 “你你你……”头埋低,嘴烫得吐字不清。 她是个受过生理教育,看过言情读物,还有各种启蒙电影的成年人,知道那种形状意味着什么。 容程知道苏幼青发现了什么,对比她的惊慌,他反而坦然得没有丝毫羞赧。 淡淡道,“只是正常反应。” “我以为……” 以为你可能不行,毕竟双腿残疾肌肉萎缩,指不定某些功能跟着一并退化。 苏幼青偷偷瞄了一眼。 容程光用猜的,都知道她可能在想什么,既自尊作祟得牙齿痒痒,又哭笑不得,为了避免给今后的福利造成障碍,只能认命地揉揉额角,好声好气的解释。 “我是腿上神经受损,膝盖以下没有知觉,不影响那里。” …… 看着像鸵鸟一样,已经越来越有趋势,将自己埋进被窝的苏幼青,他声音顿了顿,笑得蔫坏蔫坏的。 ”不对,还是有影响的,比如说,做的时候,你在上面,比较方便。“ ”闭嘴!”苏幼青忍无可忍。 抓起一个枕头,咻的砸过去。 第86章 .第六道阴影 · 大雨过后, 天空湛蓝,明媚清新。 没有干透的水珠挂在植物上,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光芒, 犹如这得不易,弥足珍贵的日子, 闪闪发亮。 容宅内发生的一切活动, 按照流程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好像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有哪里从此不一样。 苏幼青和容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往日里, 两人一起吃的情况不是没有过,所以当背景板的佣人初始还没太在意。 直到看见自家少爷拿了勺,端着碗,亲自给苏小姐盛海鲜粥。 瞬间睁大眼, 脑袋上冒出多个惊叹号。 且不论出院有些时日,伤好没好利索的问题。 苏小姐伤的是左手,右手好端端的,拿筷子、盛汤没什么不方便,怎么也轮不着少爷亲自给她盛粥。 再不济, 还有他们这些佣人可以使唤呢! 除非少爷心甘情愿,主动为之。 今儿个算是开眼界了! 原少爷这般冷淡的人, 也有做老婆奴的潜质,夫纲不振指日可待。 才盛完粥,容程又指了指不远处,盘子里的白灼罗氏虾。 “想不想吃?” 即使取得阶段性进展确定关系,心里乐开了花, 容程始终保持几分清醒,深觉自己除了有钱以外几乎没啥优势, 恋爱经验约等于零。 为了避免踩雷,他从网上临时找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经验之谈。草草看过之后,他发现那些所谓的恋爱攻略,小窍门,看得人云里雾里,比起上市公司的报表、文件都要难上许多倍。 在列举男友N个贴心举动中,有网友说了给女友剥虾的例子,浅显易懂,容程记忆深刻,于是看到今日餐桌上有罗氏虾后,做了个让在场人惊掉下巴的举动。 剥虾。 容程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十秒钟内迅速剥好一只虾,将虾肉放到苏幼青碗里。 她才意识到,他是给她剥的。 连忙阻止容程继续夹第二只,“我自己。” 开什么玩笑,让那么好看的一双手给她剥虾,沾染上虾的腥气,简直在亵渎老天造就的艺术品。 容程这才有些遗憾的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他不吃虾,基于某些原因,任何带腥味的东西都碰得极少,但是给苏幼青剥虾,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不会因为沾染异味有丝毫犹豫。 -- 第158页 喜欢一个人,连为她吃苦都是甜的,何况只是剥虾。 用餐完毕,福伯拿一份山下送的请柬。 因为加强安保,减少外界接触,送请柬的人在山底大门处被拦住了,根本上不了山。 “慈善舞会?”容程打开后瞄了一眼,皱眉。 因为容芸当年遗嘱将财产大量分配到各种基金,容家到了容程这一代,参与的慈善项目多了很多。 项目是多了,容程亲自露面处理的却很少。 除了私下行程,他对任何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公开场合能避则避,久而久之,海宁城里举行的普通慈善活动,只要得到容家的资金支持就行了,压根不怎么指望能请动他本尊。 更别说……活动举办形式是舞会了! 谁不知道容家家主身有残疾,邀请他参加舞会,无异于揭短,龙触逆鳞,不拉下脸砸场子就不错了。 “舞会是西斯尔公司筹划的,据传此家公司最近和市政府方面走得很近,有意海宁参与电力公司的竞标。” “你是说……坎贝尔家族投资控股的西斯尔?”容程挑眉。 他最近疏于公务,递到面前的文件数量直线下降,电力公司的招标计划案,是其中必须处理批复的一件。 哪有那么巧,刚查出陈文原身边的女人是坎贝尔家族直系,现在家族掌门人的二女儿,西斯尔公司的业务就跟着进了,两者之间一定有关联。 “市政府那边对西斯尔公司很感兴趣,因为如果要建核电厂,它们的技术更先进,且报价十分有诚意。” 容程沉吟片刻,不好立刻做出判断,西斯尔公司的举动是纯粹出于商业考量,赚取商业利益,还是为陈文原撑腰造势。 倒是苏幼青听见“核电厂”三个字,有如惊弓之鸟,差点从凳子上弹起。 “核电厂!海宁要建核电厂!!” 她可不会忘了,书的最后,容程最后选择全城共沉沦,就是毁了海宁城里的核电厂,爆炸过后造成的核污染,让整座城市不再适宜人类生存。 “就不能……考虑考虑别的发电方式吗,风电,太阳能,水力……既环保,又无污染。” “你说的方法,能用早用了。” 容程解释道,“海宁城用电高峰期在夏天,缺口在百分之十左右,虽然地处海滨,但是季风主要发生在冬季,和用电高峰不在一个季节。” 苏幼青听得似懂非懂。 他继续道,“太阳能听着环保,要补足缺口需要占地极广,像海宁这样人口密度高,连耕地面积都不太够,不能保证农产品自给自足的城市,根本提供不出多少土地用作太阳能发电。水力就更不可能了,海宁地势平坦……” “那还有火力发电,煤炭,天然气,总不至于都不成吧。”苏幼青不死心。 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让容程对一个在他看没有争论的问题,耐心到一项一项,分析利弊了。 “煤炭发电的污染对城市空污影响极大,不但有破坏大气层全球变暖的问题,还会造成肺腺癌确诊比率上升。现在国际上的趋势,都是在保证一定量的基础上,逐渐舍弃掉煤炭作为发电燃料。至于天然气,出于安全角度考虑,本地现有发电比已经饱和,没有更多的储存场地。” “所以,说说去,只有核能发电一条路可以走。但是它不安全啊,万一核燃料泄漏了怎么办,万一地震啊,海啸啊,受影响怎么办?” “你说的顾虑在设计施工时都会考虑到,选择场地时会评估地质条件是否能抗得住地震,至于泄漏和海啸……”容程笑着揉了揉苏幼青头发,“不用担心,现在的核电厂技术,自动触发保护机制,按照操作流程,根本不会有泄漏的可能。” 一言蔽之,相信科学。 可……炸核电厂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一点都不理智不科学,有时候,事情恰好出在那万分之零点零几的玄学。 虽然是个先知,却站在了大势的对立面,苏幼青感觉自己有如螳臂挡车。 沮丧中埋了头,她声音有些低落,“那万一,有人要去炸核电厂呢?” 说得容程都笑了。 他唇角上扬,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该不会以为……核电厂的安保都是假的吧,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是内部人干的,没那么困难。 苏幼青默默想。 容程放下请柬,温声说,“不用太担心,全世界那么多核电厂,计划在建的只会更多,历史上还没有出过几次重大核事故,而且那些出事的都是老技术,和现在的不同,放在现在根本不会出事。” …… “况且,” 他垂下眼,懒散地说,“要不要建核电厂,主要还是看政府那边的意思,容家已经逐渐放手对海宁城公共资源的影响力,在电力公司里的股份只剩下百分之二十,政府有百分之四十,选择哪家公司作为合作对象,选择建什么样的电厂,主要看政府的决定。” 眼下,他唯一要考虑的,是西斯尔公司参与进,陈文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有什么样的目的。 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动,动作细节让福伯大概确定,他那天问苏幼青的问题,让窗户纸真正捅破了,笑意染上皱纹深重的眼角。 ”这个慈善舞会,少爷去不去。” -- 第159页 容程摇摇头,“和我有什么关系,不去。” ———— 才说不去,市长电话亲自打。 说当天不仅仅是舞会,还邀见几方参与投标的公司,和所有电力公司的大股东。 苏幼青刚好不在书房,容程犹豫了几秒,对方理由太充分,终于还是答应了,当天亲自去。 既然是舞会,自然少不了舞伴,容程的舞伴,除了苏幼青,不会有第二人选,挑选礼服如那次参加拍卖会时一样,都是再三验过身份的工作人员送到容宅。 “红色吧,红色亮眼。” 十几条裙子依次展示,容易挑花眼,名品店的小姐姐先做介绍,取出条吊带高开叉丝绸长裙,“苏小姐你身材好,穿这条显身材。” 那是……后背清凉到一丝布料都没有,能不显身材吗? 没等容程站出反对,苏幼青第一个否定。 “可能和少爷那天的衣服颜色不太搭。” “紫色,那条暗紫色的怎么样,高贵典雅,剪裁大方简洁,出席舞会再好不过。” 苏幼青仍是摇头。 好看是好看,就是裙摆太大,太长,她还要给容程推轮椅,可不想推着推着,轮椅从裙摆上碾压过去。 “都留下,你回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容程抬眸,淡淡吩咐道。 喜得名品店小姐姐连声道谢。 一口气买十几条六位数的裙子。她今日的业绩,足以抵上一个月了。 “怎么买那么多?” 虽然容程有钱,苏幼青仍想替他省着点。 “总会有机会穿的。” 视线在一排衣服上巡过,落在刚才放回去的红色丝绸裙上。 “你试试看。”他眸色幽深。 “这件?刚才不是说了嘛,可能和你西装颜色不搭。” 苏幼青依言转到屏风后换了衣服。 不到一分钟后,踩着一并换上的细高跟走了出。 细到好像一扯就断的吊带,虚虚吊在肩膀上,红色丝绸的光泽衬得肌肤雪白如玉,裙子上每一条褶皱,都在勾勒前凸后翘的身材曲线。 如果自身有六分风情,这条裙子能把风情增到九分。 加上情人眼,连剩下的一分都给补足了。 “过。” 容程的声音,带了压抑的暗哑。 在他面前不需要扭扭捏捏,苏幼青扭着小蛮腰,款款走去。 全然不知道那样走路,是在煽风点火。 “好……”看么? 走到跟前,只得及说出个好字,剩下的字全吞没在容程的气息里。 身体紧贴着,容程低喘着,在她耳旁轻啄了下,“好看。” “那穿这件去?” “不准!” 霸道而热烈的吻落了下,堵住了任何抗议。 以吻封住这一室燃烧,如火如荼的风情。 他想说,不仅好看,还很好摸。 比柔软的丝绸更柔软更光滑的,是他手掌之下的肌肤,抱住了就不想放开,抚过后更是成瘾。 这条熨烫平整,价值不菲的裙子,最后被揉弄成皱巴巴一团,扯落了吊带,成了一次性用品。 苏幼青为自己的没羞没躁只反省了几秒,继续投入到好像在比谁肺活力更好的拥吻中。 好吧,不止他喜欢亲她,她也喜欢。 第87章 .第六道阴影 · 搬卧室的提议再次提到苏幼青眼前。 她明确表示拒绝。 理由是——虽然两人确定关系, 走到一起,还是要保持神秘感,以免感情很快失鲜。 虽然不明白隔着一层楼与几米的区别, 对保持神秘感有多大作用,但苏幼青坚持, 容程就没有勉强, 至少表面上暂时认同了她的决定。 他有别的算盘。 等绑架案的事情解决了,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把她搬到隔壁这么简单,拐到一个房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的起居室是不是面积小了点,女人衣服多,是不是该把隔壁的墙打穿做个衣帽间? 将苏幼青送到房门口,看着人进去不到两秒, 门合上,容程正打算转身,门又开了,她探出个头来,笑嘻嘻的给他比了个心。 容程突然认识到——好吧, 隔一层楼,和隔几米远还是有区别的。 读高中的时候, 年级里有一对情侣,因为早恋每天出双入对的,被学校以影响不好为由,要求不能在学校里交往过密,还将其中一人调去别的班级。 从此之后, 那段时间,这两人一个在三楼, 一个在四楼,一到下课,别的事情都不干,就楼上楼下互相含情脉脉地望着,几成全年级笑柄,可两人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在意旁人的风言风语和异样眼光。 想起这一段,容程心有戚戚,突然能理解一点,当年那对小情侣的心思了。 不是什么神秘不神秘,而是你喜欢一个人,想和她在一起,就希望一睁眼,一抬头看到的都是她。只要跟前有她,全世界的阴霾都散开,阳光透进,明媚如夏。 手机屏幕点亮,显示有新的讯息进来。 【回房了吗】 容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房门,想象一门之隔的她现在在做什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还在门口傻蹲着,手指迅速敲打出两个字。 【回了】 【早点休息,要是睡不着的话,记得喊我过来给你按摩】 -- 第160页 没等他回复,一条讯息又闪现。 【别想歪,纯洁的那种】 到底是谁想歪了? 容程唇畔浮现出笑意,将原本打出的”好”字消除,换成另外一行字。 【还是不了,我怕你把持不住】 苏幼青愤愤将手机砸向软绵绵的枕头,她就知道,容程外表看着冷淡禁欲,实则还是个不正经!! 一会儿,咬咬嘴唇,把手机重新拿了起来,抱着膝盖发了今晚最后一条讯息。 【晚安,好梦】 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她怕她真如他说的那样,把持不住,答应搬他隔壁去。 那也……太不矜持,太快了一点。 以为苏幼青终于打算睡了,容程放下手机,按动按钮,架了轮椅缓慢驶向电梯。 唇畔的笑依旧未散去。 好梦?那除非是梦到她才可以。 殊不知,苏幼青字面下的意思。 就是——梦中,我来寻你。 ———————— 恍恍惚惚,飘飘渺渺。 一片红叶在空中翻飞,打着圈,落到脚跟。 秋天到了? 苏幼青仰头,看了眼身旁有些年岁的枫树,视线转向喷泉池前的大理石,上面几个鎏金大字。 容森置地有限公司。 在海宁城里,只要看见公司名号上带容森二字,就知道和容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每次只要更换任务,系统就像玩变装游戏似的,给她换个造型。第一次进来是护士装,后来变成佣人服,再后来是校服,她想知道,这次给她安排的身份是什么。 三寸小高跟,过膝黑色a字包裙,浅蓝色雪纺衬衣,领口处绑有深蓝色丝巾,妥妥的OL风。 胸口处别的名牌是路引。 销售部二组,苏筱蓝。 好吧,是个上班族。 苏幼青踩着小高跟,兴致昂扬,满心期待地走进公司。 她根据电梯里贴着的楼层指引,来到十八楼,销售部在公司里算大部门,占据了整层楼的空间。 看一看时间,离上次入梦又过去两年,容程此时应该是二十岁,不知道在此间公司任什么职位。 以他的身份地位,难道是总经理,拿控股小公司练手? 脑海里浮现出霸道总裁俏秘书的n个桥段,苏幼青正当担心要过五关斩六将,制造各种偶遇桥段才能接近容程,突然发现,不用了,和想象不符。 容程,一进门就能望见,坐在销售部最外面的集体办公区域,一个小格子间里。 他那头标志性的灰发,染成毫不打眼的黑色,刘海长得像几个月没有打理,乱糟糟的遮住部分眉眼,还带上了黑框眼镜,看着低调了不少,削去了锋芒毕露的凌厉,五官没那么精致到让人过目不忘。 身上穿的,也很普通,是一两百块的廉价货,款式平平无奇,手腕、脖颈上空荡荡的,没有丁点配饰。 看着像个,长得还挺好看,只是不怎么打扮的小伙子,经济能力很一般。 苏幼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她有限的认知来看,容程喜欢私下巡视业务,现在乔装打扮出现在集团公司下面的业务部门,无声无息的摸清楚公司情况,也不无可能。 不是总经理那样高高在上的职位,只是个普通小职员,正好方便她套近乎。 眼尖地看见容程身旁的格子间没有人坐,桌上干干净净,没放包没有水杯类的个人用品,苏幼青兴冲冲过去占了位置。 初次见面,她还没有想好说词,不过第一次见面,本来也不用聊得太深。 容程正在电脑上做报表,密密麻麻一行行格子和数字,从上往下拖,看得隔着玻璃相望的苏幼青眼花缭乱。 他注意力全在电脑上,偶尔推一下眼镜,全然没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小程啊,这是明天开会要用的学习文件,你复印一下,每人一份,一共需要三十份。” 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女人,拿着一沓资料走过来,扔容程桌上,交代完直接走人。 过了一会儿,又过来。 “许经理要我问你,部门上个月的总结报表你做完了没有,也是明天开会要用的。” 容程头也没抬,淡声道,“快了。” 待她走到没了人影,隔着几个桌的小哥,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一边收拾背包,一边冲容程挤眉弄眼。 苏幼青听他压低嗓子说,“报表、复印的事情向来是向秘书在做,哪会要新来的业务员弄,许经理肯定是因为你对向秘书有意思,故意整你。” 说着,看了看手表,又道“你看,都六点了,可以下班走人的时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点给你丢事情,不明摆着使绊子嘛。” 容程停下敲击键盘,斜睨了一眼过去,冷漠地否定,“我对她没意思。” “是是是,没意思,你只是刚好在她不小心跌倒的时候扶了一把,还在见客户时帮她挡了几杯酒而已,还拦了许经理的胡,送人家回家,你所做的都是出于同事的关心。” 话是这么说着,小哥语气揶揄,脸上全写着不信,他大步流星的离开后,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快走到只剩下仍然在做报表的容程。 苏幼青感觉机会来了,站起身手扒拉着隔间的板子,冲容程大大方方微笑。 -- 第161页 “我是新来的同事,名叫苏筱蓝。” 容程抬头,视线落在苏幼青佩戴的名牌上,目光一滞。 他揉了揉额角,将眼镜取了下来,一双眼锐利冷然,重复念了一遍名牌上的名字,每个音一个个发出来,像是咬在唇齿间品尝。 “苏,筱,蓝?” “嗯。”苏幼青点头。 内心疯狂活动开,为什么有人,简简单单的动作,做起来就是好看,揉额角,摘眼镜,一个字。 帅! “你认识苏小白吗?”容程侧过头问。 苏幼青呆住。 “如果苏小白不认识,苏小红呢,认识不认识?” 苏幼青犹豫后点点头。 刚才她还在想如何与容程套近乎,机会就送上门来了。以上次任务经验来看,报出苏小白的名号能迅速拉近距离,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再三确定她认识苏小白,也知道苏小红,容程撇开头,继续做报表,再没分来一丝心神。 哪怕苏幼青主动问他要不要她帮忙做复印的事情,他也无动于衷,连个眼神都没给。 那态度,岂止是冷淡,妥妥的恶劣。 苏幼青心里炸开锅。 不是应该放下手上的事情,性急地问苏小白哪里去了,苏小红最近好不好,怎么成了一声不吭? 想不明白的苏幼青,捂住脑袋发懵,一筹莫展。 时间流逝得很快,七点左右,容程终于将报表完成。 他站起身,出去上了个厕所。 顺遍洗个脸,醒了醒神,然后慢悠悠走到楼下街边的速食店,打算把晚餐解决了,再回来做复印的事情。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穿小鞋了,只是懒得计较。毕竟来此间公司,做了全套假资料,神不知鬼不觉安插进来,是为了从侧面了解集团公司底下运营的真实情况,不是来和人争风吃醋,搞意气之争的。 就算真的要收拾,也得等离开之后,正式接手集团公司再动手。 无聊地靠在椅子上等餐,容程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像有一口郁气积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走出餐厅,掏出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烟,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拨通福伯的电话。 “福伯,给我约个精神科的医生,时间定在周末。” …… “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又出现幻觉了。你别急,应该没大事……” 快餐虽然不健康,但是高油,高糖,吃过后迅速饱腹,血糖上升,有种类似补充多巴胺的快乐感。容程填饱了肚子,总算觉得心情恢复了些许。 他准备将最后的零碎事情收尾,然后回在公司旁临时租住的小公寓洗澡,看球赛。 当他打开可能被保洁阿姨关闭的灯,看到自己位置旁,没有了那个扰人的身影后,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一步步走近后,才松下去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桌子上放了几沓厚厚的资料,正是下班前,被拿来过来明天开会要用的。 全都已经复印,装订好。 是谁干的? 第88章 .第六道阴影 · 容程前二十年的人生里, 住过的房子,从来没有小于几百平米。眼下为了符合伪造的身份,在公司旁临时租住的公寓, 刻意选在条件一般的普通居民楼。 四十几平米,一室一厅, 没有电梯, 好在光照充足,电器齐全,家具朴素舒适, 算个小小的安乐窝。 没有福伯,没有佣人,一切全靠自己打理,生活体验全然新鲜, 始时有些不适应的杂乱无章,比如将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混洗,导致白衬衫被染色不能再穿,比如拿微波炉热饭菜用错了碗,里面直接冒烟, 第二天不得不去超市搬了个崭新的微波炉回来赔给房东老板。 提前下班的容程,带了满心复杂的情绪回到公寓, 苏幼青却早已等在房间里。 别问,问就是系统干的。 乾坤挪移大法,它想把她丢哪就丢哪。 要不是进来后看见床头摆了一张容芸的照片,苏幼青初始还以为系统给她传错了地方。 她将屋子转悠一圈熟悉环境,东看看西瞧瞧, 感慨容程现在住的地方,简陋得还不如半山别墅里一套普通客房, 听见门口吱呀一声。 门了。 下意识转身,正好撞见换完鞋,抬头看过来的容程,两个人的视线隔空交汇,噼里啪啦电光火石,整个世界凝固,俱是一愣。 苏幼青一阵慌。 她现在像傻大个一样站在客厅里,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还亮着,再显眼不过,容程要是看不见她人除非眼瞎。 心里想的是,要死要死,该怎么解释为什么出现在屋子里,会不会被当成贼乱棒子打出去。 容程却很快别视线,恍若刚才看到的是一团空气,什么都没说,踩着拖鞋,慢悠悠往角落的冰箱走去。 苏幼青不解。 【系统,他是不是和别的人一样,也看不见我了?】 【不可能,他肯定能看见你!】系统坚定地回答。 【可……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容程打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一罐啤酒,单手拉指环,一边喝一边走,从厨房走到浴室,又从卧室走到阳台。 所有房间的灯,通通打,跟正月十五到了似的亮堂。 -- 第162页 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先是调到了体育频道,里面正在播送国外的俱乐部足球联赛,正到精彩之处,一方犯规被裁判了点球,没等罚球结束看到结果,他又迅速按动遥控器,从第五台始,画面闪烁不止跳到了六十几台,终于停了下来。 苏幼青听见电视里,传出个平和到几乎无欲无求的声音。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全程唱诵,语调平顺没有起伏。 十来分钟后,苏幼青昏昏欲睡,目光发直。 容程一双眼在昏黄灯光下,黑黝深沉,牢牢盯住屏幕,虽然没有动作,但苏幼青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听。 这是……突然对信佛感兴趣? 不然为什么大晚上的,听这种无聊枯燥的东西听得入神。 可——苏幼青觉着还是不对,看容程平日里的性格,还有和她在一起后,红尘滚滚的表现,哪里有一点六根清净被佛感化过的样子。 似有所觉她灼热的目光,容程终于将注意力从电视机上移,英俊的眉眼拧着,看了看仍然站在原地的苏幼青。 视线里的成分,有困惑……还有烦恼…… 苏幼青终于确定。 系统说的没错,容程不可能没有看见她,他早就发现她了。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她视而不见。 唱诵完毕,电视里出现一位上了年纪的法师,慈眉善目,始讲一些轮回因果,玄之又玄的道理。 苏幼青鬼使神差的得到了点拨,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觉得,容程,可能是把她当成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个误会,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正中下怀! 她刚刚还在发愁,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屋子里,没想到容程已经自己脑补完了。 难怪他会打房间里所有的灯,难怪他要放佛经,原来是想超渡她。 哈哈哈哈哈…… 苏幼青内心疯狂憋笑,收敛住表情,迅速拟好草稿,编造了段自认为不错的说辞。 她慢腾腾的,挪到沙发对面的一张板凳上坐好。 果然,容程表面上漫不经心的,眼皮子都没抬,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的做出了防备姿态。 苏幼青声音可怜兮兮,抬起眼眸,幽幽说,“你看得见我对不对?” 对面男人睫毛颤了颤,依然有如阴影耷拉着,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看得见我的,你在办公室回应我了。” ………… “其实我没有恶意,我就是……已经离这个世界很久了,都没有人和我一起玩,突然有个人能看见我,觉得很新鲜,忍不住想靠近。” “我很可怜的,我以前就在你工作的那栋楼里上班,但是因为意外去世了,从此以后,我就被困在那栋办公楼里,出不去也转不了世,直到今天你可以看见我,我才发现可以跟着你出来。” 苏幼青给自己的小机灵点赞,这么一来,她哪怕在系统的操作下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也解释得通了。 容程恍若未闻。 这个男人向来不好搞,有此反应苏幼青不意外,她继续主动追击。 “我们做个朋友好不好,我可以帮你忙,你那些会要用的资料,就是我复印好放到你桌上的。” 她不提复印资料还好,一提起,容程从沙发上迅速起身,拎起钥匙直冲大门口,砰地关上门,一溜烟没了人影,连个背影都捕捉不到。 一室寂静。 少了他,不大的房间,竟然让苏幼青感觉到空旷。 她又回到了一筹莫展的状态。 虽然尚不清楚接下来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如果容程一直以抗拒的姿态和她相处,恐怕会很难。 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苏幼青也没闲着。 如果容程不是她的男朋友,她大概率会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等他回来再看怎么办。 但现在,她既然来了,就想让他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尽量过得舒坦点。 容程算是自律的男生,独自居住,没有佣人伺候,起码的日常整理还是有的,没有将房间搞得脏乱差,但他白天忙于上班,有时候还要加班,晚上回家后不可能有心思进行大扫除,所以有些零碎的垃圾难免没有收拾好,地板和家具上的灰尘落得厚了点。 苏幼青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计划下次如果再看见容程,该怎么步步感化他,让他相信她的存在没有恶意。 抹了桌子又抹椅子,抹完柜子再抹书柜。 门口传来门的声音,容程终于回来了。 他手里提了几个巨大的塑胶袋。 里面有…… 苏幼青好奇探过头,看着他一样一样往外面拿东西,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逐渐堆成小山。 香烛三四五六把,纸钱一大堆,好家伙,还分了好几个币种。 纸衣服,纸电器,纸手机,纸房子,纸家具…… 苏幼青目瞪狗呆,她男人,这回下血本了。 哪个鬼见到他手里的东西,都要眼馋。 “你这是要……” 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苏幼青声音发颤,手指发抖。 容程从厨房拎出个大铁桶,拿起打火机点燃纸钱,一张张往里面扔着烧。 -- 第163页 烧了几大沓后,铁桶里一堆黑灰,他下巴扬起,终于冲苏幼青说了自回家后的第一句话。 “去拿吧。” 苏幼青:……??? 容程不耐烦地,眸色冷冽,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一堆祭品。 “还有什么喜欢的,去挑一挑,都烧给你。” 苏幼青:……!!! 久久没有等到回答,又见苏幼青一动不动,容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嗖”地拍在苏幼青脑门上,力度大得她头昏眼花。 “这东西可以超渡你么?祭品店的老板说可以。” 苏幼青扯下脑门上的纸,定睛一看,好家伙,还是用朱砂画了符的。 他怕不是想超渡她,是想镇住她,拍得她魂飞魄散吧! 亏她在房子里像个田螺姑娘一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替他苦哈哈做家务,想要的友谊没有收获到,结果就收获一堆……香烛纸钱??? 苏幼青忍无可忍,将手中黑不溜秋的抹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回容程天杀的俊颜上。 “我看是你需要还差不多!” 第89章 .第六道阴影 · 装鬼一时爽, 再装火葬场。 苏幼青开始后悔刚才的莽撞。 好不容易容程相信了她的说辞,好不容易容程终于愿意开始和她交流了,她怎么就没忍住一时意气, 将人给怼回去了。 她就应该假惺惺地表示感谢,同时告知他那些东西她都不需要, 她只要跟着他就好了, 指不定能让他以为,她是一只死心塌地,愿意追随他的好鬼。 将抹布拍上容程脸时是痛快的, 待抹布被他拿开,一双漆黑的眼凌厉锋利地看过来时。 死定了! 苏幼青讪笑,秒怂,瑟瑟发抖。 好在容程没发脾气, 他只是神色冷淡地看了眼颜色不明的抹布,在苏幼青毛骨悚然,以为他不贴符纸,转而发刀片的时候,起身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 里面传出哗哗水声,还有沐浴液淡甜香味。 原来是去洗澡! 苏幼青松了口气, 在容程坐过的沙发缩成一团,惶惶不安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破系统看来铁了心要把她丢在这个时间点,一点要转换时空的意思都没有,指不定今晚都要和容程一起过夜了。 一起过夜! 想想都刺激!! 她忘记此时的她, 对于容程而言,是不知哪里跑来的孤魂野鬼, 不是女朋友的身份。 男生洗澡没有女生那么多繁琐的步骤。 十来分钟后,容程腰间裹了一条浴巾,光/裸了上身,湿漉漉地走出来。 他身形修长,出落得比两年前更为结实,宽肩窄腰,冷白色皮肤之下,肌肉线条明显,动静间蕴藏男性的力量感。 刚洗过澡容易口干,他走到桌前,一只手拿起没喝完的啤酒罐,一只手撩开仍在滴水的刘海,喉结滚动,大口吞咽下啤酒。 苏幼青视线凝固在上下起伏的喉结,口干舌燥。 这男人……生得太蛊,举手投足,不撩也胜撩了。 容程没理会她温度逐渐上升的目光。 因为进浴室时没有带换洗衣物,他走进卧室,打开斗柜翻找出衣物打算换上,正作出解开浴巾的动作,被门口探头探脑打算跟进来的苏幼青撞个正着。 嗷嗷嗷……苏幼青惊声尖叫,急急忙忙捂住眼睛。 立马举起一只手发誓。 “我是下意识跟过来的,没有心怀不轨,没想偷看你的果体。” 容程意外地挑了挑眉,停下换衣服的动作。 勾起唇角,“我一个人连鬼都不怕,你一个鬼……还怕人换衣服?” 苏幼青眼珠子转啊转,手指头挪开一条缝隙,声音闷闷的,“非礼勿视,会长针眼。” 就算要见,那也得等现实里两人坦诚相待,不知道是多远以后的事情。 嗤—— 对面嘲笑了声。 一条布巾,劈头盖脸的罩过来。 “那就先遮住你偷看的手指缝吧!” 苏幼青一时语塞。 这男人,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尖,明察秋毫得好像是柯南! 待苏幼青手忙脚乱的扒拉下浴巾,容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内裤和短裤,拿了件当睡衣的白色宽松t恤,正从头往下套。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无情的嘲弄。 “你去世前是怎么死的,该不会是吓死的吧,胆小鬼!” 胆小鬼??!!! 没等苏幼青屈辱地举起布巾,表达强烈抗议,她骤然间想起来,手上抓着的白色物体,不正是不久才罩在头上的,容程拿来裹腰部以下位置的浴巾? 和重要部位,亲密接触过。 轰…… 脸烧起来了…… 苏幼青将手上白色浴巾,像烫手山芋一般甩开,又一阵鬼吼鬼叫。 “你怎么能!” “你很吵!” 明天还要上班,为了不影响睡眠质量,容程将她拒之门外,砰地关上了卧室大门。 “我不知道鬼要不要睡觉,如果要睡的话,你可以睡沙发,或者去玩茶几上那堆你的玩具。总之不要进来吵我,不然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哪怕花大价钱,都要将你镇压。” “知道了。”苏幼青耸了耸肩膀。 容程不提还好,既然提了,她打算等他睡着,偷偷溜进去,看看他睡觉时是不是会打呼噜磨牙齿说梦话,要是有的话明早换她嘲笑他。 -- 第164页 仿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几秒后,咔哒一声。 门反锁了。 苏幼青:…………… 草泥马呼啸而过。 ———————— 翌日,清晨,厨房。 油锅里冒出轻烟,苏幼青打了个鸡蛋,一个不够,她想了想,又打了个进去。 冰箱里的食材少得可怜,除了鸡蛋只有挂面,她就算是想继续扮演田螺姑娘,给容程准备丰盛早餐,也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只能做个简单的鸡蛋面,一碗面,配两个荷包蛋。 面条出锅前,她还尝了尝,咸淡适中,鲜香可口。 最普通的食材,做出不普通的味道。 她给穿越后依然没有退化的厨艺点了个赞。 “吃吧。” 将面条端到洗漱完毕的容程面前,苏幼青笑得像个体贴入微的老阿姨,一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亮晶晶的。 就差明说——快点吃,快夸我! 容程没有伸手接筷子,垂眼,看了看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声音平淡没有起伏,“你是从冰箱里找的鸡蛋和面条?” “对啊!” “那不能吃了。” “为什么?” “调料、食物都是上一位租客留下的,很可能,已经过期了。” “什么!!!” 苏幼青飞奔至厨房,一阵心急火燎的检查后,悲哀又绝望的发现,酱油、辣椒酱、面条……全部都是过期的。 她刚才为了试味道,还吃了好几口。 心理作用作祟,胃里一阵翻涌,yue了…… 看着她对着垃圾桶试图想吐,容程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蹲下来饶有兴趣地问。 “鬼吃坏了东西,也会生病的吗?” …… “你们怎么治病,总不可能连药,也是纸做的吧!” 苏幼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这种关心,有还不如没有。 —————— 鸡蛋面吃不成了,早餐还是要吃的。 容森置业相邻的街边上,有很多家不错的早餐店,里面上班族来来往往,生意兴隆。 容程将苏幼青带去了一家消费较高的早茶餐厅,略贵,人相对少,适合眼下特殊情况。 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容程将菜单推到苏幼青面前,用眼神示意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苏幼青选了两样,吃起来方便,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虾饺和流沙包。 容程拿回单子,漫不经心地浏览,点选自己想吃的。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不请自来。 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好死不死,坐了下来,选的还是苏幼青正在坐的位置,唬得苏幼青猛地起身,差一点被当成人肉垫子。 “程东。” 不自觉抢了位置的红衣女生笑意盈盈,“进来时看着像你,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你,这么巧撞见,一起吃个早餐吧!” 说着,有意无意的,往旁边站的另外两个女生看了一眼,拖长了调子,暗示着什么,“向岚也在哦。” 容程眼皮子都没抬,在菜单上的海鲜粥旁划了个勾,淡声道,“不方便。” “什么?” 红衣女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容程大剌剌的又重复了一遍,语速放慢。 “不,方,便。” 清楚得不能更清楚,拒绝的姿态不能更明显。 气氛陷入尴尬,红衣女生反应过来,立马变了脸色,拎起包气呼呼站起身。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给你机会一起吃早饭,还这么小气。” “不稀罕,谢谢。” 容程视线始终没离开过菜单,仿佛眼前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远不如菜单上的食物名称有吸引力,他边回话,又给春卷和翡翠烧卖打了勾。 “给脸不要脸,向岚,我们走!” 几个女生簇拥着离开,大概因为闹得不愉快,特地选了餐厅另外一个角落,和这桌隔得远远的。 “你……” 苏幼青坐回位置,小声问,“这么直白的拒绝,会不会没朋友。” “我需要吗?”容程挑眉,反问。 两年前,一场意外,虽然后来警方澄清事实,还他清白,但过程中的流言蜚语,亲人、学校、路人的各种质疑和指责,犹如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让他看清了现实。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也没有真正的亲人了。 即使亲密信任如福伯,也半夹杂着属从的关系。 如果是别人,苏幼青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是”。 但对象是容程,看明白他眼里的淡漠,心中狠狠刺痛了一下。 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明明是个天之骄子,从小拥有最好的,长大也应该成为最厉害的那一类人。 她想起明琰中学那天下午,球场旁围满了喝彩欢呼的人,容程在球场上奔跑,挥洒汗水,闪闪发光。 那个像风一样的少年,那个自信和骄傲同样满满的少年,终究还是像一堆燃烧的柴火,哪怕依然保存了热度,渐渐暗蕴了光彩。 有人说,人生无论曾经怎样热闹,最终的方向依旧是孤独。 她不想他走到孤绝。 容程在点了一笼蟹黄汤包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手指在餐桌上点了点,“再说,如果她们坐下来一起吃了,你还有得吃吗?” -- 第165页 苏幼青表示十分赞同他英明的决定,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刚才在这里的向岚,是不是就是昨天,你隔壁小哥说的那个向秘书?” 那个容程送她回家,帮她挡酒,因此被部门经理穿小鞋的向秘书。 苏幼青不得不承认,哪怕昨天容程亲口否定,他对向秘书没意思,她此时的语气,依旧难免像吃了酸葡萄。 甚至后悔刚才没将那几个女生瞧仔细,到底长什么仙女模样,能让容程另眼相看。 容程一脸的未置可否,“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一个鬼,八卦这些干什么?” 苏幼青皮笑肉不笑,呵呵,没什么,等我醒来,有你好看! 一笼虾饺先端了上来,皮薄如纸,晶莹剔透,粉色肉馅隐约可见。 苏幼青夹了一颗,沾了酱料送入嘴中。 下一秒,秀气的眉皱在一块。 “酸!” 容程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你不吃酸,为什么要沾醋?” 苏幼青,委屈巴巴的,“我以为是酱油。” 容程嘴角抽了抽,指向她刚才倒过调料的瓷壶,上面一厘米左右的贴纸,写了个端正的醋字。 “识字吗?” 苏幼青自觉丢了面子,不理他,不吃虾饺了,恶狠狠夹起蟹黄汤包,报复性地一口咬下。 下一秒,再度欲哭无泪。 可怜兮兮地看向容程。 “烫…” 容程毫无同情心:“我昨晚猜错了,你应该不是吓死的胆小鬼。” …… “是笨死的蠢鬼!!!” 第90章 .第六道阴影 · 容森置业办公楼。 时钟指向九点, 电梯门叮咚打开,容程踩着上班点进入办公室。 昨天苏幼青见过的,交代工作任务的中年妇女已等在他座位旁。 “来了?”她冷淡地打了个招呼。 隔壁桌小哥, 隐晦的在她背后冲容程挤了下眼睛,意思来者不善, 兄弟你悠着点。 容程同样不冷不热的回应, 点点头,“李组长找我?” “报表和复印资料弄好了没有,许经理一早就在催。” “做好了。” 容程掏出钥匙, 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复印材料,又打开电脑鼠标点了几下,屏幕显示文件正在发送中。 “报表已经发送到公司系统李组长你的邮箱。” 暂时挑不出刺, 李组长面色稍稍缓和下来,她拍了拍容程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有锐气是好的,适当的时候也要低点头, 不然吃亏的不仅是你自己,全组人跟着一起被穿小鞋。” 巴拉巴拉……在苏幼青听来, 全是废话…… 容程没说话,沉默地盯着自己电脑屏幕。 苏幼青仗着别人看不见她,一会儿冲李组长做鬼脸,一会儿举起两只比v的手,伸到李组长头后。 从容程的角度看过去, 李组长活像长出了两只犄角的老巫婆。 他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幼稚。” ——鬼。 ??? 李组长正说教得起劲,口沫横飞, 冷不丁的,听到面前看似规矩的年轻人刺了一句,停下发表长篇大论,本就纹得水平低劣,有如横刀立马的眉毛更加要飞起,调子愈发拔高。 “幼稚,的确幼稚,你现在的表现就是幼稚。你是不是觉得让你一个跑业务岗的,天天做后勤的事情是委屈你了?告诉你,新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懂得尊敬前辈,前辈要谁喝酒,谁就喝酒,前辈要你往东,你最好不要往西……” 说来说去,公司pua文化的典型论调。 可惜她今天面对的是容程,不是什么没有底气初出茅庐的新人。 哪怕是陈晋生,容程不爽了也照顶不误,何况只是个集团公司下面控股公司的小组长。 他推了推眼镜,倒也没正面刚回去,只冷淡地斜睨了一眼李组长。 就是这看似平淡的一眼,隔着平光眼镜,上位者的气势依旧传递个七七八八,李组长被看得一愣,突然感觉到身上汗毛竖立,来自dna中对危险的直觉让她下意识闭了嘴。 ”你……好自为之吧,试用期三个月还没过呢,我骂你是为你好,能不能留下正式入职,还要看许经理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情况已经很明朗——销售组试用期能否过要看试用期的业绩,许经理最近针对程东,按着他尽做些后勤的事情,就是想让程东分身乏术,在没有经验没有人脉的情况下更加难完成业绩。等三个月试用期过后,业绩不达标,自然有借口考核不通过不录取任用。 但此时此刻,看见程东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态度,李组长突然想起来,这小子进来后低调得很,穿着打扮也很普通,以至于她忘记了——最初收到人事那边的消息是,程东也是个关系户,是上面不知道哪个领导塞进来的,指不定人家不显山不露水,背后真有大靠山。 算了算了,许经理和小业务员之间的争风吃醋,她就不掺合了,免得误伤。 世界终于清静了。 检查有无迟到摸鱼情况的李组长一走,整个办公室气氛渐渐恢复活络。 该滑手机的滑手机,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 就容程入职后一个月的观察,容森置业整间公司,都处于咸鱼状态,哪怕是最应该锐意进取的业务部门都是如此,更遑论其它部门的办事效率了,难怪海宁城近年来房市火热,房价几年上涨了近五六成,容森置业的盈利却不温不火,堪堪维持个收支平衡。 -- 第166页 他目光在办公室环视了一圈。 小风波的始作俑者苏筱蓝已经没了影子,不知道又溜达到楼层的哪个角落去了。对于她昨晚说的——什么因为意外离世,不能离开这栋办公楼的鬼话,容程是一个字都不信。 要查。 他给福伯发了条消息。 【查一查容森置业这栋办公楼,自建成后有没有员工死于非命,性别女,年级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再查一查本市叫苏筱蓝的人里,有没有差不多条件已经过世的。】 福伯很快回了讯息。 【收到。海宁医院那边,龚启扬医生愿意本周末为少爷看诊,少爷是否有时间。】 容程放下手机,一瞬间有些心不在焉。 平心而论,他宁愿苏筱蓝是鬼,不用去看什么劳什子龚医生,不用被那人旁敲侧击的研究。每次见过那人之后,他表面上是平静了,实际上不过将所有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假装治疗有效。 可……如果一切依旧还是他的幻觉,就如十八岁那年,都是他自行脑补出来的想象,事情会往什么方向走,不可想象……在这个,母亲遗嘱规定的,交接部分股权的节骨眼,不能出任何纰漏。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手指缓缓打出回复。 【有,确定好具体时间后通知我。】 —————— 办公楼里八卦的集散地,非茶水间和厕所莫属。 苏幼青没有如容程所想去别的地方happy了,而是被早上那几口尝的面条祸祸得,去上厕所了。 门外人来来去去,大多是表面寒暄,碰面打招呼。 “上厕所呢?” “上厕所。” …… “向岚。” 苏幼青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名字。 耳朵像是天线一眼,登时竖了起来,她打开厕所门,悄摸摸站过去。 向岚和一个穿黄衣服的女生,一边补妆,一边站在镜子前面嘀嘀咕咕地聊天。 黄衣女:“听说今天早上你们去吃早餐时,被程东那小子怼了,他不是挺喜欢你的嘛,为此还被许经理找麻烦,怎么突然不对付了。” 向岚:“谁知道呢,晶晶说他是小气,不肯请我们吃早茶,看他那模样,确实经济条件不太好的样子,现在还在试用期,工资都没领过,指不定是真没钱请客,不好意思直说,又怕丢面子。” “这样啊,他喜欢上你也是自不量力了,虽然长得不错,但性格一毛不拔哪里追得到女孩子。而且他事业才刚起步,一个月的工资都抵不得你手上拎的一个包。欸……我说,你看不上他是肯定的,但是那个许经理,你有没有意思答应人家?虽然离过婚,长得油腻了点,好歹是个部门经理,嫁过去经济上还不错。” 向岚轻笑了声,语气很不屑。 “哈……我还年轻,为什么要在一家公司里面吊死,我们公司里的男人,老的老小的小,要么结婚了有老婆有孩子,要么还不够成熟经济基础不行,没几个优质的,我还想……” “还想什么,难道你想跳槽?”黄衣女惊讶问。 “不是,下个月总集团公司不是有成立八十周年的舞会嘛,我拿到了名额,我想去舞会上见识见识,什么叫作青年才俊,什么叫作颜值与财富并重。” “我也听说了,你怎么拿到的,许经理给的?” “对,我答应做他的舞伴了。” 黄衣女嗔笑着轻拍向岚的后背,”真有你的,你把人家当垫脚石,人家还当你在和他约会。” “别的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他。” 化好妆,两人齐齐转身。 苏幼青看得一愣。 她想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容程会对向岚另眼相待。这个叫向岚的姑娘,眉目之间,像极了低配版的容芸。 虽然没有容芸与生俱来的贵气,五官也不那么精致如画,但打扮妆点过后,也是妥妥的美女一枚。 苏幼青心情复杂起来。 如果说早上的酸葡萄还是在庸人自扰,那么见到向岚的长相后,她心里的酸度直接爆表,都快要酸出天际,连带着才建立的自信坍塌了一角。 偏偏在这个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她等了好久的新任务,终于来了。 【任务七,容森集团成立八十周年的舞会,即是容程二十岁步入社交场的成年舞会,在舞会上成为他的舞伴,和他共舞一曲。任务成功,奖励生命时长,二十四个月,任务失败,扣除生命时长,十二个月。】 苏幼青疑惑不解。 跳舞? 听上去就荒唐,为什么还有这种任务! 她现在的身份是鬼。 容程会愿意和鬼跳舞? 还有,向岚也会去舞会,此时此刻,她和向岚同时站在容程面前,容程对谁更有好感,会选谁做舞伴,她真没有丁点信心。 毕竟,那张像容芸的脸,太作弊了…… 不知道向岚若是发现,公司里不起眼的业务员程东,原来是容森集团未来的主人,会不会立马低下她高傲的头,见猎心喜。 她自己承认的,去舞会的目的,就是吊一个金龟婿,整个海宁城没有比容程更真金白银的了。 带着满腹心事,苏幼青坐在容程身旁的隔间,发了一上午呆。安静得连原本不大想搭理她,嫌她吵的容程,都发现了异样,在仔细观察了几秒后,终于出声问。 -- 第167页 “你在想什么?” 跟在玩都是木头人的游戏一样,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我在想。” 苏幼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和乌龟长得像不像。” 你是白痴吗? 容程神色复杂。 虽然没有直说,苏幼青依然从他一言难尽的表情里读明白了意思。 容程转过头,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 他决定,直到下班前,他都不要和身边的这只来历不明的鬼说半句废话。 第91章 .第六道阴影 · 苏幼青决定给容程先打预防针。 她计划一步一步来。 在她强烈要求下, 容程下班后去了趟超市,购置了一推车食物和调味料,把冰箱和厨房里上一位租客留下的全都替换了。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是坏的, 菜炒下去后,满屋子呛鼻的味道, 青烟缭绕。 容程咳嗽了几声, 一只手抄在兜里,看着苏幼青里里外外忙活,总算有点良心地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苏幼青摇了摇头。 该洗的, 该切的都已经忙活完了,他才知道要帮忙,是不是晚了点。 西红柿炒鸡蛋,青红椒炒牛肉, 再加一个清炒丝瓜汤。 家常小菜,是容程少有的体验。 容家自不必说,苏幼青见识过,端上桌的菜永远时令、新鲜,讲究荤素搭配, 咸淡合宜,种类丰富。 容程也是这阵子在容森置业隐姓埋名工作, 出来单住了,才偶尔有一搭没一塔的吃外食。 可是外食这种食物,偶尔吃一下还会惊艳,吃多了都是千篇一律的味道,和家常小菜平平无奇又百吃不厌的口感不同。 “味道怎么样?”苏幼青问。 “不错。”容程微微眯眼。 其实是很不错, 他就是不想见她得瑟。 苏幼青刨了几口饭,觉着容程此时心情不错, 是个机会,于是装作不经意提起,“今天听人聊天,说你们公司最近有舞会。” 容森置业没有,但是容森集团有,她不信身为当天主角的容程会不知道这回事情。 容程专心干饭,没有接茬。 苏幼青继续旁敲侧击,“你会选谁做你的舞伴?是不是那个叫向岚的女孩子,你对她真的没有一点意思?我看她和你床头上放的那张照片长得挺像,你是不是……。” 前面的话还好,容程顶多置若罔闻,当苏幼青提起床头边的照片时,容程抬头,狭长的眼蓦地睁开,声音冷淡,“你的脑子里最好少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从现在开始,我的卧室你不准进。” “那公司的舞会——” “吃饭。”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闭嘴!” —————— 清晨醒来,苏幼青余怒未消。 别问,问就是,今天早上连喝的水都是柠檬味的。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莫名其妙的,没有丁点容程对向岚有意的证据,单方面自个儿生闷气。 可就是,一想到向岚那张脸,关联上容程送她回家替她挡酒的举动,又暗暗生出——容程可能真的曾经对向岚有过好感的念头。哪怕那念头很快因为识破对方是个拜金女而消散,也不代表它没有存在过。 如果苏幼青没有同时处于两个时间线,她不会当一回事,偏偏同时处于两个时空,一边是容程把她当成鬼冷冷淡淡,一边是身边的人言语中有意无意的提及,容程对向岚有意思。 早餐的餐桌上,容程明显感觉到苏幼青的心不在焉。 他初始以为,是食物不对胃口,于是将平日里苏幼青喜欢的芒果蛋糕端到她面前。 无动于衷。 看都没看,没有伸手的意思。 又换成她也爱吃的汤包。 好死不死,刚好是蟹黄汤包。 想起梦里被容程损成蠢鬼的一幕,苏幼青新仇旧恨一起上,更加不愿意动筷子。 “你有心事?” 确定不是吃的问题,容程倾身靠近,捏了捏苏幼青的脸,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亲昵。 苏幼青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 明显言不由衷。 容程不动声色,命人将桌子上的食物都撤下去,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和往日一般,要她推他去屋子外面转一圈,透透气。 阴霾总被阳光刺破,他不爱晒太阳,她是爱的。 在日光之下,鲜花如锦,绿草成茵,心情或多或少跟着一并明朗。 穿行在一两米高的玫瑰花墙间,容程指着一枝花苞含苞待放的要苏幼青摘,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摘玫瑰,苏幼青依言停下推动轮椅,绕到前方,踮起脚尖去够比她还要高的花枝。 刚刚捏到花茎,就被容程伸手捞住纤细腰身,搂入怀里。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温热的呼吸在颈边喘息,有些粗粝的手掌划过肌肤,激起战栗。 容程低声在耳边,“生我气了?” 苏幼青缩了缩肩膀,想向后退,可他的唇已经细细密密的落下来,从耳边到脸颊,再到唇畔,流连不去。 小心翼翼,又缱绻缠绵。 比此时的阳光照在身上,还要让人热得发烫,温柔地牵引着暗潮涌动。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 第168页 感觉到怀中人意志正逐渐消融,容程将苏幼青的头,枕在自己肩窝,手轻轻摩挲在她的背上安抚。 “我会改。”他承诺道。 苏幼青牵了下嘴角,忽地就心软了。 要容程那么骄傲一个人,主动低头认错服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刚才的话,已经可以用纵容来形容,纵容她对他使小性子,纵容她莫名其妙的情绪不定。 “没……” 苏幼青回应了一个吻,落在容程侧脸。 “我只是昨晚睡觉没睡得好,做梦太多,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什么梦?” 苏幼青曾经有过梦魇导致连日失眠的情况,容程担心她又和上次一样。 “梦见你骂我胆小。” “???” “你骂我笨。” “……” “你还把门锁了,不准我进你卧室。”越说越委屈。 “怎么可能,我求之不得。” 容程求生欲旺盛,“我的卧室,我的床,随时为你准备打开。” 还补了句,“亲爱的,相信我,梦是反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幼青笑着锤他。 见怀中人总算开心了,容程暗暗松了口气。 他算是相信了那堆恋爱攻略里说的了——女人很多时候的不开心,对于男人而言都无厘头的,有时候爆发的点都不知道在哪里,不要去试图分析合理性,这个时候男人唯一能做的,需要做的事情是: ——哄。 顺便要点福利。 比刚才更用力,更激烈,唇舌纠缠在一起,狠狠地,像是无法自拔后的沉溺。 苏幼青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却像通了电一样,酥麻的感觉从头皮穿到脚尖,随着容程的节奏不由自主地迎合上去,感受他柔软的唇碾磨着,吮吸着她的唇,一遍又一遍。 几乎要瘫软成春/水,苏幼青面色潮红,找准机会咬了容程肩膀一口。可他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向着她的脖颈发起进攻,又痒又麻,时轻时重。 “你是要把我吃了吗?”苏幼青呜呜咽咽,急得又咬了他一口,“你要是在我脖子上种草莓,那给舞会准备好的裙子,都不能穿了。” 知道再弄下去人就要恼了。 容程恋恋不舍地抬头,依旧搂紧苏幼青不放开,黝黑的眼凝视她。 两人十指相扣。 苏幼青将头偏了偏,问,“后天的舞会,我们两个真的要跳舞吗?” “跳不跳都可以。”。 容程把苏幼青头发暂时当成了玩具,修长手指勾住苏幼青一缕头发,松开,缠上,缠上,又松开,然后像是爱上了这个简单又幼稚的游戏,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我腿脚不方便,要跳,也只能像上次那样和你跳轮椅舞,只要你不怕吓掉全场人的下巴,我是不介意。” 苏幼青闭上眼想了想那次吃错药的情形,捂住眼睛。 “那还是……算了吧!” 她想和他跳舞,不过不是在众目睽睽的现在,而是在遥远的过去。 ——————— 有关于过去的事情,当面问容程不好意思,福伯不仅知道得多,还很愿意讲给她听。 老人家上了年岁后,多多少少有些喜欢话说当年。 “你说少爷的成年舞会啊,我记得,当初是和集团公司成立八十周年的庆典舞会一起办的。本来应该分开办,哪个都不能含糊了,少爷怕麻烦,执意放在一起了。” ……… “他的舞伴是谁?” 苏幼青给福伯斟满茶,“我听说,这种步入社交场的舞会,连舞伴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家世、相貌、年纪都得相当。” “没有。” 福伯满脸无奈地摆手,“我挑选了几个出色的女孩子,可少爷说,他不喜欢跳舞,那天如果真的想跳,在现场随便邀请个女孩子就行了。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敷衍,果然那天他没有跳,满场的女孩子在他面前来来去去,一个人都没邀请。” “那他岂不是……” 苏幼青大致明白,为什么系统会发布个这么无厘头的任务了。 成年舞会,既然有舞会两个字,不跳舞就像某个重要环节未完成,始终残缺。 【系统,我怎么觉着,你对容程格外好?】 工具人苏幼青连call系统,系统却像死了般沉寂,没有回应。 【连他没跳舞你都心心念念挂成了任务,可见他才是你的亲生子,我就是个哪有用往哪搬砖的工具人。】 系统。 持续装死,躺平。 第92章 .第六道阴影 · 苏幼青再次进入梦中, 第一时间既不在容森置业的办公楼,也不在容程租住的小房子。 她再次来到了海宁医院。 七年前,海宁医院新门诊大楼刚落成, 领导迫不及待地下达了搬入新楼的命令,走在走廊里, 甚至还能闻到装修过后残留的刺鼻气味。 系统直接将她传递到第七层。 因为整层楼空无一人, 苏幼青边走边张望,正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将她传送到没有人的医院大楼,终于有一间办公室露出一条门缝, 在空旷安静的大楼里,隐隐约约传出模糊人声,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悄悄潜了进去。 她探着脑袋看,只见办公室靠窗处, 龚启扬和容程正面对面坐着。 -- 第169页 想到现实里的龚启扬已经成了冰柜里一具泡得发烂肿胀的尸/体,凶手不明,又极有可能和绑架案的凶手存在关联,甚至是帮凶,苏幼青心中百感交集。 世事无常, 就看落在谁的头上。 龚启扬靠在黑色沙发椅上问:“听福伯说,你最近又产生了幻觉, 什么样的幻觉,和我说一说。” 容程背对门看不见苏幼青,双手抱胸,声音淡淡的,“也许不是幻觉, 而是灵异现象。” 和一个精神科医生谈灵异,他大概率只会当你神经病, 但龚启扬没当面反驳,而是语气平和地问,“为什么你觉得是灵异现象?” 容程沉默了。 病人不说话,龚启扬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扯谈。 讲讲连续高温天气,讲讲最近的生活,交到新朋友没有,世界俱乐部足球支持欢哪一支球队。 但无论怎样绕来绕去,话题总要回归到幻觉这个话题上来。 “那么——你这次见到的人,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苏筱蓝。” 圈子兜久了,容程也觉着没意思,索性不再抵抗,配合进入正题。 “嗯,又姓苏,后面两个字怎么写?” 龚启扬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递给容程。 容程在纸上刷刷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拿过纸看了后,龚启扬若有所思,他用在”苏“和”蓝“字上勾划了两个圈。 ”你有没有发现,她们都姓苏,虽然名字不同,但最后一个字都是颜色,白,红,蓝,其实是有规律的。” 容程:“什么意思?” 龚启扬:“意思是——这次依旧是你幻想出来的伙伴,而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 “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可能时间久了,你忘记了。所谓幻想中的伙伴,在心理学上,是人在处于极度孤立,或者巨大压力之下,为了缓解孤独感,为了有人可以共同承担分担压力,自己创造出来的伙伴。甚至有人,连一个世界都可以创造出来,当他需要陪伴的时候,这个伙伴就会出现,当他想逃避现实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降临。” 容程对他的说法显然不赞同。 “我最近并没有什么大到不可承受的压力,生活一切正常。” “有时候压力是下意识的,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龚启扬开始在病历本上记录,瞥了他一眼,“据我所知,容先生你已经满了二十岁,开始要涉足家族产业,真正运营一家那么大的公司,面对股东的期待和怀疑,你很有压力吧。” 容程懒洋洋回答,“看来龚医生除了本职工作,对别的领域也消息灵通。” “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有关于容先生你的消息,不管是出于医生对病人的关心,还是一个海宁城居民的好奇,其实不用很费劲,从别人的闲谈中就能听到。” 容程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笔,低头哂笑,“不愧是学过心理学的,什么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管对不对。” 龚启扬对他的不信任依旧好脾气,“如果你认为是灵异现象,其实从宗教的角度讲,也不算错。” 容程挑眉,似乎终于被提起一点兴趣,拉长了调子,“哦——” 龚启扬侃侃而谈,“据说藏传佛教中有一门密法,名为朱巴。朱巴的本意是,化身,幻象,是通过意念召唤出来的人造灵体。” …… “不管这个叫苏筱蓝的人,是容先生幻想中的伙伴,还是召唤的灵体,她都和容先生息息相关,你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她的出现是因为你有需要。容先生,我这么说,你满意么?” 容程没有正面回答他,挑眉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放下一直翘着的二郎腿,起身,“今天就到这里。” 龚启扬点点头,“鉴于您的情况,应该换一换药,愿不愿意试试国外的新药,国内还没有批,但我有同学可以帮忙搞来。” 容程:“再说吧,我现在也不是很困扰。” 当他转身,和站在门口的苏幼青四目相对,视线撞个正着。 被抓住偷听了! 苏幼青讪讪笑着举起一只手,像只招财猫摇了摇。 容程垂下眼皮,声音里像淬了冰,“龚医生今天还有别的病人吗,门怎么打开了。” 龚启扬抬起头,视线看向门口,苏幼青站的位置。 显然,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温和地笑着回答,“今天是VIP服务,特意加班,就只服务容先生你一个。” ………… “应该是您进来时门没有关紧,被风吹开的。不用担心,精神科周日不看诊,估计整层楼现在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还真是,麻烦您了。” 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若有似无地挂在容程嘴角。 见他走近,苏幼青笑笑的靠过去。 容程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和她擦肩,径直走过。 宛若她真是透明的风。 ———————— 容程人高腿长,出门不一会儿,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你要去哪,回家吗?”苏幼青追在他身后问。 容程目不斜视,一点慢下来等的意思都没有,上电梯直接按关门,苏幼青扒拉住电梯门,在最后一秒挤了进去。 -- 第170页 她想了想,以为他的冷淡是因为照片。 毕竟是容芸的遗物,容程不喜欢别人乱动,也可以理解。 连忙认错:“是我不对,不该乱动你的东西,我给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晚饭……” 叮咚,电梯门打开。 容程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幼青咬咬唇,不死心,又像牛皮糖一样粘上去。 她眼睁睁看着容程走近地下停车场停放的一辆小车,生怕他启动油门扬长而去,赶紧去拉副驾驶车门,想抢先钻进去,却被容程从身后拉住胳膊,直接按在车门上,动弹不得。 力道之大,撞得后背生疼。 苏幼青抬眼,怔愣住,她从未见过容程如此模样。 容程不高兴的时候,会暴躁如雷,会言辞尖刻,会大声呵斥,但那些都是有温度的,而不像此时此刻,明明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一件死物。 不对,她自称是鬼,在他眼里,本该就是死的。 苏幼青嘴唇微张,紧张的,“你——” 想干什么? 容程指尖抬起,拂过她脸颊,力道逐渐加重,似乎毫不痛惜她可能会因为力道过大而吃痛。 有如观察实验用的小白鼠,他言辞成刀,企图一点点将苏幼青解析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是他的幻觉,是精神召唤的灵体,还是真如她所承认的——是一只无法超脱,困在办公楼里的鬼。 粗糙指腹摩挲着皮肤,“热的,软的,” 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触感是不同于男人的细腻,柔滑。 像是患了肌肤饥渴症一般,容程手掌逐渐游走向下,以一种掌控者的姿态,在苏幼青身上探寻,两人近得连彼此呼出的热气都能感觉到,唇与皮肤的距离不到一毫米。 “身上的香味,仔细闻着像是橙花,如果是我心中所念,召唤出来的,为什么不换成我更喜欢的玫瑰香。” ………… 哪里都是软的,都是热的,这样一具身体,若不是别人瞧不见,容程真不相信会是鬼或者幻觉。 他的手掌从衣服里探进去,原本正经的观察变得不正经,偏离了轨道,违背了初衷,逐渐心猿意马,滋生出来的绮念,像得到了春雨沐浴的青草疯狂生长。 苏幼青惊呆了。 以至于在容程探索的初期过程里,她都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惊讶里,毫不反抗。 卧槽!我被容程非礼了! 卧槽!容程连一只鬼都下的了手!! 卧槽!容程你今天是不是不做人,改当禽兽了!!! 回过神来后,她想夺回主动权。 一只手攥紧容程的上衣,将他扯近,仰起头不管不顾的,踮起脚尖含住他的唇,用才学会的不怎么熟练的技巧,时轻时重的亲着他。 你不是像个冰箱一样不理我吗? 好,都亲上了,我看你还要怎么不理!! 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 容程初始被亲得瞪大眼睛,长睫剧颤,几秒后放弃了拒绝的念头,眼里的清明逐渐迷离,远本冷漠的锋利柔软成自我沉沦的放弃,他将原本抵在车门上的手松开,改为紧紧搂上她的腰,重新拿回主动权。 苏幼青被禁锢在他怀中,后背是冰冷的车身,前面是火一般的热意,在冰与火之间,血液像是挥发的汽油,膨胀着,鼓噪着,摇摇欲坠。 “轻……点……” 时间久了,她发出一声嘤/咛,一只手软绵绵地推了推容程的胸膛。 够了。 两人现实里的亲密,也不过如此。 容程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向后微微退开,压抑着情绪,看着怀中人眼角点点水光,面色潮/红,一副被欺负得惨淡的样子,惊觉自己刚才做了多么荒唐的事情。 人生中最失控的时刻也不过如此! 放开苏幼青,他揉了揉眉骨,声音里终于有了温度。 “上车,先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幻想中的伙伴,灵感和解释来自网上一个网友的经历。 《消失的同学潘博文》,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搜一搜关键词看看,我还挺喜欢看这种都市传说的事情。 第93章 .第六道阴影 · 为了符合身份资料, 容程今日开的车是平民廉价款,外观半新半旧,内饰简单得连车载导航都没有。 但他本人长相气质加分, 不说话,却又有一点高冷的懒散, 使人产生一种错觉——正在开的不是买菜车, 而是最新款的跑车限量。苏幼青看了他一路,想起有人评价超模之所以是超模,哪怕披块麻布也像在拍大片。 容程身上的矜贵气, 真不是什么廉价品能随随便便压下的。 车驶近街口,眼看着快到居民小区大门,他反而急打方向盘,快速掉头转弯。 “要去哪?”苏幼青疑惑问。 “你不是要做晚饭吗, 我们去超市。” 临到家门口,容程放弃了吃外食的想法,他想看看——不管是幻觉,还是灵体,又或者是鬼, 苏筱蓝这个特殊的存在,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 就放纵沉沦一段时日, 应该也不会出乱子。 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用对世界说抱歉。 如果她是他心中所想,是他心中所念,为他而来。 -- 第171页 那么他要做的, 难道不应该是拥抱,而非抗拒? 苏幼青单纯的以为, 容程就是想吃她做的饭菜罢了。 “你想吃什么?” “佛跳墙、开水白菜、芙蓉肉、醉虾、豆芽镶肉……” 一个个高难度等级的菜名,挨个报过去。 苏幼青:“……” 她见过容宅的秦姨做开水白菜,耗时长久,真弄起来别提有多麻烦。 再加上其它的菜品,她确定容程哪怕跑到五星级饭店,也未必能将刚才说的菜点全。 怕不是,存心刁难??? 见苏幼青眼睛睁圆,嘴越张越大,容程嘴角勾起,“开个玩笑,你擅长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反正没有贡献,帮不了什么忙,等吃就行。” 呼—— 苏幼青松了口气。 立马反应过来,“你逗我!” “不然呢?”容程笑容逐渐扩大。 他配合的样子,依稀和另外一个时空的模样重合,苏幼青一阵恍惚,这男人今晚的笑不要钱似的,难道心情格外好。 要不要趁趁机,提舞会的事情…… —————— 炝白菜,白灼虾,清炒豆芽,糖醋里脊。 一道道菜端上桌,容程明了,这不就是按着他说的菜名,挑了几个做的简配版嘛! 他配合地露出捧场的表情,活像苏幼青端出来的不是家常小菜,而是真正的满汉全席。 厨房的抽油烟机依旧没有修好,最后一道菜油大烟重,房间里余味未消。 苏幼青捂住嘴咳嗽了声,容程递过来一杯水给她润喉,自己开了罐啤酒,依旧是单手开瓶罐的操作,动作简单帅气,看得苏幼青一阵好奇,跃跃欲试。 从前只在动漫中看见,没想到现实中也有人这么干。 可她手指纤细,不如容程长而有力,抠来抠去闭口处纹丝不动,最后易拉罐上的环是下来了,啤酒没打开。 苏幼青抱歉地眨了眨眼。 “我再试试!”她不信邪,明明看起来挺简单的。 “还是我来!” 啤酒总共没剩下几罐,为了避免悲剧再次重演,容程制住她邪恶的手。 呲—— 伴随着拉环打开的气声,啤酒摆在苏幼青面前。 “我没有想喝。” 咬了咬嘴唇,苏幼青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单手拉开。” 容程无语静默了两秒。 正当他准备将啤酒移到自己面前,苏幼青却像壮士扼腕般,端起啤酒罐。 “要不……试试?从小到大,我还没喝过酒呢!” 那表情,活像捧着的不是酒精度个位数的啤酒,而是穿肠毒药。 两人回来的晚,做饭又耗了快两个小时,此时吃晚餐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赶上了宵夜。 电视里正播放世界俱乐部足球联赛,容程刚好是其中一个俱乐部的支持者,身边有人一起看球,一边喝点小酒,本来还觉得不错,认为将苏筱蓝带回家是正确的决定。 直到情况的走向,渐渐出现偏差。 双方队员鱼贯而入,主持人挨个介绍出场球员。 苏幼青:哇哦,这个队里面金发小哥好帅哦……那个衣服不同,穿长袖的也长得不错。 容程侧头,睨了她一眼:那是守门员。 苏幼青:”哦哦哦。”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容程明了,苏筱蓝不仅没喝过酒,大概率连球赛都没看过。 他会幻想出一个不懂球,把足球当选美的女孩子陪他看球? 图什么??? 几分钟后,一方长传冲吊,球直接落入对方后场,前锋被两名后卫围堵,球被后卫铲出边界。 苏幼青:“怎么回事?摔倒了?犯规了?大家为什么开始往一个方向走?” 容程:“……” 问题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 任意球开出后,一道漂亮的弧线,几个球员争抢,球磕碰在伸腿防守的队员脚上,绕过守门员的指尖,滚入球门。 苏幼青:“球进了,咦?为什么主持人要说可惜,不是进球了嘛?” 容程一言难尽,却只想言简意赅,清了清嗓子:“乌龙球。” 苏幼青:“乌什么球?” 容程:“…………”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上半场结束,进入中场休息。 容程如释重负,耳根终于……清静了。 苏幼青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一罐啤酒饮尽,酒精在她几乎没有耐受过的身体里上行,瓷白的皮肤泛出娇嫩粉红,眼神越来越迷离。 有的人喝醉了喜欢哭,有的人喝醉了喜欢笑,有的人埋头呼呼大睡,有的人碎碎念话特别多。 苏幼青属于最后一种。 “奇怪,味道也不怎么好,为什么就是停不下来?” 容程看着她又拿了罐啤酒,打开,以比刚才小口抿痛快得多的姿态,像喝水一般大口牛饮。 他不咸不淡地警告:“再喝你就醉了。” “不会。”苏幼青满不在乎地摇头。 “你会这么说,代表你已经醉了。” “没关系。” 苏幼青摆摆手,“就算醉了,我也很开心。” 下一秒,仰头看他:“容程,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过向岚?” -- 第172页 “你为什么老问我这个问题?” “想知道。” “很介意?” “是。” 喜不喜欢向岚,在容程看来是个连解释都浪费时间的问题,他本不欲回答,但当视线对上她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给了答案。 眼睫低垂:“不是。” “不是就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苏幼青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咪,冲着老虎呲牙咧嘴,露出毫无威胁的爪子。 容程眉毛挑高,哂笑,“你要怎么不放过,说来听听。” “我……我……” 苏幼青坐直身,倾身凑到容程面前,脑袋在酒精作用下阵阵发晕,摇摇晃晃使不上力。 她煞有其事的:“我撞你!” 智商降得厉害,短时间唯一能想到的报复方法,竟然是以头去撞容程的头。 容程稍微偏了偏身体。 被苏幼青一头扎向怀里。 静默了一瞬,两人都没推开对方。 苏幼青还顺势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撒娇一般,闭着眼说话,声音含含混混。 “容程,带我去舞会好不好?” “我想和你跳舞,你的舞伴不能是别人,只能是我。“ ………… “好。” 良久,容程应了下来。 球赛的广告时间已经结束,双方球员重新上场,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怀里的醉鬼,继续看球赛,最多大发慈悲的把沙发让给她睡,再盖上一床被子。 然而他的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时,突然不想放开了。 无关理智,无关欲/望,就觉得简简单单的,坐在沙发上拥着她的感觉也不错,感受她的体温,听世界静止后她的心跳声,是不是和他节奏一致。 半场球赛过去。 苏幼青睡沉,偶尔嘟囔出声,声音带了懒散的鼻音。 容程抚上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缠住一缕,然后整晚再也没有松开。 他抱着她坐了一整夜,在疲惫睡去前,默默想着——龚启扬说的没错,他也许真有隐藏不自知的渴望,所以才在幻想中创造出一个苏筱蓝。 容家继承人的成年舞会,舞伴通常是当时的恋人,而且从几代人的经历看,舞伴基本都是今后的伴侣。他没有恋人,也没想过随便找一人充当舞伴的角色,才干脆将成年舞会和公司周年舞会放在一块,企图随便糊弄过去。 在他看来,那不仅仅是步入社交场的见面礼,更是在对世界宣告双方不一般的关系。 如果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那就宁缺毋滥,让那个位置始终缺席好了。 也许在心底里,他也觉得——在人生如此重要的时刻,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的见证,也没有可以携手同行的伙伴是种遗憾。 花在等春开,云在等风起。 她为他而来。 第94章 .第六道阴影 · 夜晚, 海宁城中历史最悠久的克林酒店,聚集城中政商名流。 七点左右,已有受到邀请的客人陆续入场。 苏幼青和容程不早不晚, 七点半左右到。 她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布料亚光质地, 斜肩剪裁, 长至脚踝,腰身处收紧成褶皱,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细细勾勒出纤细腰身, 让苗条又紧翘有致的身材曲线尽显。她的头发被烫成自然蓬松的形状,只搭在一边,另一边露出精致锁骨和肤若凝脂的香肩。 既落落大方,又不失娇俏妩媚。 福伯在目送两人上车时, 比了个大拇指,赞叹:“漂亮!” 容程穿的西装同样是黑色系的,和她临时订购的成衣礼服不同,他衣橱里每一件西服都量身定制,布料熨贴地裹住身体, 完美契合身材,连原本因病略微瘦削的身形, 也很好地掩饰在剪裁与布料质地里,眉眼中散发出英气。 进入会场,与核电厂投资项目有关的商人们自然而然聚在一起。 名义上是舞会,大家嘴上谈的都是生意。 容程一入场,一如往常被各种视线围观,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让苏幼青坐在他大腿上, 轮椅缓慢滑进舞池。 “这样做会不会很奇怪?” 苏幼青依旧不适应被瞩目,挣扎着身体微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只手勾住容程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她们好像都在看我们。” 容程表情轻松:“随她们看,我们跳我们的。” “可你一直在带我转圈。” 容程就是不让她落地,一脸的理所当然:“现在放的不是圆舞曲吗,而且我记得,你很喜欢我带着你转圈的。” “你还说,那次要不是你把那药丢我嘴里,我怎么会——” 提起黑历史,苏幼青只想把他的嘴捂上。 跳完一曲,旁观者都觉得容程和苏幼青两人只是在场内无所事事的瞎晃悠,有机会上前攀谈,其中几人约着一起围了过来。 笑呵呵的:“容总好兴致。” 容程神色淡漠,“可惜被打扰了。” 来人都是商场上混久的老油条,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像是没听见容程话里的不满,依旧端出笑容:“有关于核电项目合作的事情,容先生是否可以到那边详谈。” 本就是为这事来舞会的,容程没继续拿乔,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声,侧脸看向苏幼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 第173页 不出意外,苏幼青摇头。 商业合作的事情,她不懂,宁愿自己留在舞池边休息。 容程知道她是觉得陪一群男人聊生意没意思,留下几个保镖负责她的安全,自己到二楼去了。 容程一啾恃洸走开,就像生人勿近的结界被撤掉一样,对苏幼青好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一个人站在舞池旁的窗户边,皮肤白皙透亮,唇色饱满,身姿绰约,明艳却不过分张扬,像一幅浓淡合宜的画,每一处落笔都恰到好处,每一处颜色都赏心悦目。 不是醒目的位置,却无端端让人想多看上几眼。 知道她身份的,不会不自量力的过来邀舞,不知道的,会想打听了解——这个女孩到底是城中哪家藏起来的宝贝女儿,怎么从前没有印象。 “小姐,是否能有幸请你跳个舞?” 苏幼青淡笑着摇头,她今晚的舞伴,只会是容程。 连着走了几拨人,知道这位好看的小姐姐高冷得很,动念邀舞的人渐少。 “苏小姐——”一声懒洋洋,拖长了调子的招呼。 还以为又是哪个路人过来邀请跳舞,苏幼青脸上带了礼貌的拒绝,抬头,愣住。 站在她面前的,是陈文原,他如机场那天一身白衣,扮作风度翩翩的模样,看在他人眼里大概有七分倜傥帅气,落在她眼中光剩下轻浮的造作。 大概是恶感在先,穿得再金玉在外,也只见败絮其中,欣赏不来。 苏幼青收了笑,表情冷漠,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离我远点,声音没有温度,“什么事?” 她不信陈文原趁着容程不在单独找过来,没有什么目的。 “可否赏脸,跳支舞?” 肉眼可见的冷淡,让自认在女人身上无往不利的陈文原,差点没能维持住绅士风度。 苏幼青开眼不看他:“我已经有舞伴了。” “你说我哥是吧,他指不定现在已经和人在跳舞了。” 陈文原意有所指的暗示,视线往二楼瞄了一眼。 苏幼青未置可否,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下,拿了桌上的饮料小口抿着喝,入口后才发现拿的是鸡尾酒,粉红色的液体中,混合了酒精和果汁,入口甘甜,果香留芳。 她漫不经心地晃动手中的高脚杯,见陈文原像牛皮糖一样粘过来,暗自想着——要不要装作不小心,一杯酒浇在他白色的衣服上…… 陈文原依旧不放弃搭话,他自信满满,认为舞会前已将苏幼青的身家背景调查清楚了,必能踩中她的痛脚。 “容程许了你什么好处,苏家的财产?还是帮你报复苏家当年对你的弃养。其实苏小姐如果求财的话,不妨考虑一下的选择,容程可不是什么好的交易对象……” 苏幼青抬起眼皮子,清澈的眼像宝石一样剔透,目光在陈文原脸上冷冷掠过。 陈文原一阵发怵,他蓦地觉得,面对的好像不是个娇俏美人,而是见了就自觉矮上一截的容程。 在年少岁月中,容程就像一道阴影刻在了他的心上,对他永远不屑一顾。在他面前,陈文原心里面那点肮脏,总藏不好痕迹,无所遁形,被知晓得明明白白。 容程他比不过,难道他身边的女人他都比不过? 陈文原咬咬牙齿,面色泛白,想到安娜今晚交待的事情,不死心的继续叨叨,“其实也不用你付出什么,就比如这次核电站招标,大几百亿的生意,我们可以合作,苏小姐只需要在他那边多美言几句,或者透漏点消息,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幼青慢条斯理的放下酒杯,她怕自己一个冲动,真把酒给洒人身上了。 她轻笑了下,“有一句话,不知道陈先生听过没有,大概率没有,毕竟像您这样的人,琴弹得像弹棉花一样,书读得估计也不太多。” “说来听听。”陈文原木着脸。 苏幼青拐弯抹角的损人,“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容程是不是个君子另说,但陈先生你一定是个小人,你看问题都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你以为我接近容程,就是为了苏家那么点财产,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容家富可敌国,我就不能看上整个容家?我就不能光冲着容程这个人,喜欢他想留在他身边?” 陈文原被气得皮笑肉不笑,阴恻恻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整个容家,苏小姐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被容程知道了把你怎么样!再说了,他一个瘸子,你嫁给他,能不能生小孩,有没有性/生活都不一定,除了表面上的风光,暗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空虚寂寞,今后有你哭的!” “这就不劳烦陈先生操心了,我们好着呢!” 苏幼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嘴角上扬,“他那方面还挺厉害的,我们每天晚上都很和谐。孩子肯定会有,而且他心疼我,说将来生一个孩子就够了,不论男女,孩子太吵影响我们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倒是陈先生,和安娜小姐怎么没有一起出来,她不是你的舞伴吗,还是……你只是她的选择之一,做不得准的,连舞伴都捞不着,啧啧……难怪不了解我们这种光明正大谈恋爱的人的快乐。” 陈文原被气得要跳脚,终于顾不上风度了,拉下脸蹭地站起来,身形居高临下,一时间给苏幼青造成压力。 苏幼青面无表情地瞪他,捏紧手边的杯子,心想着他要是再敢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她连酒带杯子砸得他脸上开花,反正不远处边上站了保镖,谅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 第174页 “陈文原。”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幼青循着声音望去,脸上露出惊喜,“你回来了,这么快!” 容程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一脸嫌恶地看向陈文原,“我才离开,你就被这狗东西缠上,下次遇见记得直接喊保安把他拖远。” “容……” 原本上涨的气势立马没了影,陈文原眼神畏畏缩缩的躲开。 他一见容程,就知道安娜那边进行得不顺利,多半是话不投机。亏那女人舞会前精心打扮,特地挑了白色的裙子,想装小白花去接近容程,以为按照苏幼青的模样,容程好的是温柔恬静那口。 可这女人表里不一,哪里温柔恬静了,分明是呛口小辣椒。 “你是自己滚,还是要我喊人来把你拖开?”容程冷声问。 陈文原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灰溜溜的走了。 看得苏幼青捂嘴笑,凑到跟前狡黠地眨了眨眼:“你其实可以晚点来的,我正打算把酒泼他身上。” 视线无意中在容程身上扫过,她笑容收敛,放下酒杯,轻“咦”了一声。 抚上容程衣领,手指在一处红色印迹上摩挲。 “我记得你离开前,我的口红没有蹭上你衬衣,而且——” 苏幼青狠狠瞪向容程,秀气的眉蹙着,痛心疾首,“颜色也和我今晚用的不一样。” 才离开多久,就有艳遇了,这男人招蜂引蝶的本事也太大了点吧! 容程漫不经心的瞅了眼痕迹,面色从容,似乎一点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只淡淡说:“事情谈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领子上的口红是怎么回事?” 苏幼青没真吃醋,她就是想闹一下他,外加好奇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往容程这个人形冰柜上扑。 “有人故意,不小心,差点,跌倒,大致如此吧!” 容程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下刚才屋子里的状况。 故意,不小心,差点……几个关键词,苏幼青大致明白了,有人想制造偶遇,可惜伎俩太低,被心如止水的容程看得明明白白。 她挑了挑眉,追问:“然后呢?” “然后她真的摔地上去了。” 容程将苏幼青拉回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趁着她恍神,迅速将话题转移:“刚才听说你想和我生孩子,要不我们今晚回去计划一下,你说的对,一个就够了,我不想人分去你太多注意。” 苏幼青一阵窘,面红耳热,情急之下想起身,却被收紧在腰上的手给禁锢住,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那不是随便说说吗,不想陈文原诋毁你的能力。” “光说不做怎么行,我的确该和你证明一下我的能力,免得你以为自己在虚张声势。” 容程压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禁欲的暗哑。 “你不会来真的吧!” 苏幼青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认真的。 容程低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怕她像只惊弓之鸟一样逃走,搂在腰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轮椅启动,往会场外的走廊驶去。 二楼舞池上方,倚靠在栏杆处,陈文原目送两人离开,柔声问正在揉手臂的安娜。 “你还好吧!怎么受伤了?” 雪白的皮肤上,一道青印格外明显,还隐隐泛出紫色,显然不是磕了就是碰了。 原本想扮作一朵惹人娇怜的小白花,谁知道现在成了被摧残过的小白花。 他不问还好,一问安娜原地爆炸,她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边上站了什么人,冲着陈文原大吼。 “滚!” 刚才在房间里被痛摔在地上的经历,让她发誓,一定要成倍从这个叫容程的男人身上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欧阳修 第95章 .第六道阴影 · 一弯明月挂上树梢, 山谷中的微风吹拂淡薄雾气,夜莺在丛林中低吟浅唱,偶有虫鸣, 空气是湿润且清新的,漫步在林间道中, 能闻得到植物自然散发出的清香。 城市里昼夜喧嚣不停, 夜的神秘与温柔在灯红酒绿里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不似容宅地处偏郊,风景绝美。 容宅的后山, 苏幼青从没登上顶峰,到了后才发现一间大几十平左右的木屋座落在山巅之上,屋顶和四周墙壁用了大面积玻璃窗,无论躺在床上或是泡在浴缸里, 抬头即是星光璀璨,身周是延绵群山。 苏幼青松了口气:“你吩咐把车继续往山顶上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又要带我去看狼。” 容程失笑:“大半夜的,我带你来看狼干什么,那些家伙一个个眼睛绿得像小灯泡, 我还怕吓着你。” 苏幼青哼了声:“又不是没有前科,那会儿不是还要我亲手把兔子扔进狼窝里!” “我错了。” 容程压低嗓子, 柔声说,“我们今天晚上在木屋过夜好不好,你可以先洗个澡,换洗衣物都准备好了,在浴缸边的凳子上放着。” 苏幼青将木屋又打量了一遍。 满室昏黄的灯光, 浮动的暗香,像是在发出邀请, 暗示着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脑袋嗡嗡响。 她将浮想联翩的画面按下静止键。 “这屋子全开放设计,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浴缸连道帘子都没有,我要是去洗澡,那还不被你看光了。” -- 第175页 容程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要是觉得吃亏的话,等我洗的时候你可以看回来。” 苏幼青:“……”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浪荡。 “你怕了?怕自己把持不住,还是怕我心怀不轨?” 又是一句似真似假的逗弄。 明知是在激她,却依旧像条没有脑子的鱼,不得不咬上钩子。苏幼青咬咬牙,闭上眼,嘴硬道:“我为什么要怕,真有什么事,我跑得肯定比你快。” “那倒是,毕竟我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还是你把我怎么样的概率大一些。” 屋子里的空调才刚打开,温度偏高,容程脱去外衣,又解了两粒衬衣扣子,领口微敞,在烛火微光中影影绰绰露出锁骨,眼神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懒散,气质拿捏得刚刚好在苏幼青的审美上。 你以为是你的矛,最后却成了对方的盾。 苏幼青心知说错话,顿时卡了壳,“你知道我不是嫌你,我就是……就是觉着……我们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夜黑风高,月明星朗的,气氛正好。 适合做一些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情。 容程深深看了她一眼,将手机递给过来,界面上,【仙女座流星雨】的热搜挂在第一。 “今晚有流星雨,难道你不想看?这屋子里的装修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为了看星星特地建的,没有考虑什么私密空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喊车来接,现在回宅里。” “别……” 苏幼青拉住他衣袖,主动靠过去,“若是回去了,下一次能一起看流星雨,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不久,双子座流星雨每年都有,大概还有四个月左右。” 容程仰头看向屋顶的天窗,喉结清晰,眼神干净坦荡,好像脑子里除了看星星,真的没有混入别的杂念。 苏幼青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生出了点遗憾。 感觉就像一块肉挂在嘴边,硬喂强塞肯定不想吃,被拿远了,倒心心念念惦记起香味来。 不能想,再想意志就不坚定了! 她将容程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扶他坐到床上,放了几个枕头在腰身后垫好。 然后脱下高跟鞋,踮起脚尖踩在光滑洁净的木板地上,走到浴缸旁,一边看凳子上准备好的换洗衣物,一边叮嘱:“说好的啊,你不准回头看,我待会也不会偷看你。” 容程散漫的声音懒懒传来,“说到做到。” 哗…… 房间里水声喧哗。 女人洗澡是项细致活。 苏幼青一弄就是近一个小时,等她抹好身体乳,穿上浴衣,走到床前想喊容程去洗澡时,他已安静的半趴在枕头上,眼皮阖紧,呼吸轻浅。 似乎是睡着了… 苏幼青蹲下身,盯着容程看了好一阵。 这张脸,和二十岁的他,其实没很大区别。 如果真要比较,那就是更为清冷,瘦削,眼睛里带着一股厌世的劲,好像对人世间生不出多少欢喜,看什么都像在凝视深渊。 喜欢一个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心疼他。 苏幼青由衷的觉得,她会努力让容程变得更快乐一点,至少…… 让他发现这世界还是有让他留恋的地方。 从感情被催化,变质的那刻起,系统给的任务已经不仅仅是任务,也是她心中所愿。 她细白的手指从英挺的眉骨上划过,试图揉平微拧的眉心。容程闭着眼,面色不动,蓦地攥住苏幼青停在他脸庞之上的手腕。 “痒。” “吵醒你了!” 苏幼青笑着说,脸上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 容程睁眼:“我没睡。” 苏幼青:“那你无声无息的,在练龟息功呢!” 容程揉了揉额角,支起身体坐起来,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宠溺:“你不是在偷偷看我吗,我想试试,你到底要看多久。” “我那叫偷看吗,我是光明正大的看。”苏幼青不满地反驳。 微微使劲将她拉上/床,控入怀里,容程将头埋低在苏幼青的颈窝上,像只小动物一样嗅闻,然后是更深的吸气,好像苏幼青是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吸一口都能灵魂飞天。 “好香……”声音暗哑,干涩。 苏幼青眨眨眼,故意提醒,“还是你最喜欢的玫瑰香哦——” 地下停车场,容程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在看到浴缸旁那些瓶瓶罐罐中,有玫瑰香味的身体润肤乳时,毫不犹豫地抹上了。却不知道——香味有时候是催化剂,能刺激到某些特殊的神经反应,就像干柴落入火星,风吹重燃眠火,成了点燃彼此的最后一把推力。 容程的呼吸骤然加重,上身压过来,一只手依然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开始游走,探索。 连吻都是不同以往的用力,孜孜不倦的架势,八成要被种上草莓了。 苏幼青暗念要糟,欲哭无泪。 她身上穿的是件浴衣,腰上虚虚系了根腰带,里面……几乎等于没穿,连胸衣都是解了的。 容程这小子,现在若是想做点什么,太方便了!!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容程种完一颗水果,声音闷闷地说。 “后悔什么?” 苏幼青推搡着他胸膛,奈何力量悬殊,纹丝不动。 -- 第176页 手指在敞开边缘的衣襟上挑动,容程视线向下,声音委委屈屈,看来是真有了怨念:“后悔今晚下定决心只带你看流星,明明还有更好的风景可以看。” 苏幼青一时间觉得好笑,下巴抬了抬:“想看?” “想得都疼了。” “如果真的看了,能忍住不做?” “不知道。” 回答得倒是诚恳,手又开始不老实的摩挲。 “那还是算了吧!” 趁着容程犹豫的空档,苏幼青翻身坐了起来,将松垮的腰带系紧,还不放心的打了个死结,看得容程直皱眉。 为了表示歉意,她安慰的在容程唇上留了个触之即离的吻。 “今晚流星雨几点?” “夜晚一点至凌晨三点是高峰,现在还差几十分钟,不过肯定能看见零星的。” “那可得好好许愿,你想好许什么没?” 苏幼青此时看起来像个天真烂漫的高中生,又急急叮嘱了句:“不要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 容程别开眼:“幼稚。” “也许心诚则灵呢!” 自从经历过重生、系统、穿书,对鬼神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苏幼青比较慎重。。 “我不用许,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容程两只手放在脑后枕着,视线透过透明天窗,投向浩瀚无垠的星河。 苏幼青诧异地问,“实现了,什么愿望?” “你不是说不要说吗?” “已经实现了,就无所谓灵不灵了。” 苏幼青趴在容程身上,一双眼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闪发亮。 容程怎么忍心拒绝这亮光。 他将她一缕乱发捋到耳后,慢悠悠说:“在遥远的深海,有一条叫Alice的鲸鱼,它被称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因为别的鲸鱼发出的声音频率是15至25赫兹,而它的频率是52赫兹,没有鲸鱼听得懂它在说什么,所以它没有同伴,无法加入鱼群,从一片大洋游到另一片大洋,跨越千里,永远都在流浪。” 苏幼青听懵了,光听容程描述,她也觉得这条鲸鱼好惨。 可这关他的愿望什么事? “科学家原本以为——它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了,但在发现它二十五年后,又在海洋中捕捉到同样的52赫兹的鲸声,而且不是Alice发出来的,这说明……” “说明Alice有机会能找到同伴!”苏幼青抢先回答。 容程觉得眼睛有些热,于是捂住眼,嘴角上扬:“不是有机会,他已经找到了。” 苏幼青突然明白了。 他说的哪里是鲸鱼,明明就是他自己。 这是在变相的表白…… 心又躁动起来。 苏幼青揪住容程衣领,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勇气去咬他的唇,没想到力气太大,直接将扣子扯落了两颗。 可谁会去管哪两粒扣子落在了哪里。 甚至连陨落的星辰落向何处也来不及关心。 容程闭上眼,任她在身上点火,克制而隐忍的闷哼偶尔泄露出难以压抑的情/欲。 关于结局,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没找到能懂得彼此的同伴,这条鲸鱼宁愿孤独至死。 一鲸落,万物生。 如果没有她,死亡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祝福,对海宁城最后的守护。 作者有话要说: Alice这条世界上最孤独的鲸鱼,是真有,非原创,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搜搜。发现它并且一直追踪它的科学家已经去世了。 也许那位科学家,才是全世界最懂它的。 第96章 .第六道阴影 · 灰姑娘的舞会是什么样的? 南瓜马车, 仙女教母,水晶鞋,华服美裳…… 苏幼青站在睡着前才离开不久的克林酒店, 一时间晃神,她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要奔赴一场舞会, 找寻命中注定的王子跳一支舞。 站在门口处,透过金属装饰的反光,看清了系统给她新换的装束。 层层叠叠散开的及地白色蓬蓬裙, 白色长手套,白色绸缎高跟鞋,头发挽起编织成发髻,头上戴着水晶皇冠。 这是—— 苏幼青忍不住向系统吐槽。 【为什么穿得跟个新娘子结婚似的, 又不是结婚,一身白】 系统只告诉她,舞会上但凡有意做容程舞伴的女孩子,今晚都会这么穿。 行吧! 苏幼青明白了,所谓的成年舞会, 大概就和她与容程初次见面的舞会一样,是准备给容程选择对象的, 只是最后没成功。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灯火通明的会场。 —————— “少爷,楼下那么多女孩子,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福伯跟在容程身后, 依旧不死心的,想让容程临时去找个舞伴, 哪怕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随便挑一个,都比空缺着要好。 毕竟,这可是成人礼舞会啊!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谁家家长愿意让孩子单着。 夫人已经不在,陈晋生干脆不来,他看着少爷孤孤单单一人应付人生中这么重大的场合,都忍不住为他抱屈,心疼鼻酸。 “福伯,我自己在这里呆着就行了,舞伴什么的随缘。对了,我说过的包厢准备好了没有?待会可能要去里面休息。” -- 第177页 容程没福伯那么多想法和纠结,他漫不经心地扯下手上的白手套,随手搭在身下椅子扶手上。 若不是今晚舞会有着装要求,作为绝对主角的他不好带头犯规,连身上这套黑色燕尾服和蝴蝶领结,他都想脱下来。 福伯听得只想叹气,视线又在楼下的白裙女孩中扫了一圈,想知道少爷说的随缘里,那个缘究竟在哪里。 前几日听见容程要求准备一间足够大的包厢,他还挺高兴,以为少爷有特别安排,舞伴终于有着落了,谁知道最后还是只用来休息。 “包厢已经准备好,舞会开始前的致辞,时间差不多了。” “嗯。” 容程点点头,一副兴趣寡淡,不痛不痒的模样。 他心里不上不下,放着别的事情。 已经大半月了,那只自称苏筱蓝的鬼,在他见过心理医生龚启扬的那晚后,再没有出现。 难道真是新药起作用了,其实真是幻觉,吃过药后抑制住了病情? 容程甚至停了一个礼拜的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重新找回来。 几分钟后,他收敛了散漫的神色,站起身,大步流星走下楼,来到大厅处,变脸成福伯今晚期许的模样,挺拔,精神,像株骄傲自信,在狂风暴雨中也屹立不倒的小白杨。 龚启扬认为他接下来要接受集团公司,面对那些老古董的挑剔与考验,心里一定充满焦虑,容程嗤之以鼻。 他了解自己的想法。 与其说是焦虑,更不如说是厌倦。 从出生那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设计好,像一个个代码,一个个框架,按部就班,步步为营,都是为了这天在做准备。 容家继承人是他的身份,但他不知道,也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他掌控了容家,还是容家的财富让他变成了一个傀儡,一个牵线木偶。 就如同此时此刻,他所扮演的角色。 ——人形读稿机。 主持词是助理早就写好的,只需要提前熟悉一下,站在台子上照念就可。 容程语调平顺,看似稳重沉着,实则百无聊赖,衷心希望今晚快点过去。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陌生的脸,在他视线余光中模糊成马赛克。 “容森集团成立的八十周年,是在前辈及诸位的努力下,锐意进取的八十年,是充满了机遇与挑战的八十年……” 感谢诸位到场,今后的容森集团,也将砥砺前行…… 陈词滥调,毫无新意。 容程一边念,一边厌烦地想,若有下次,要吩咐助理准备的稿子一定要更短。 其实台下人,多半也没仔细听容程到底在说什么,大家关注的焦点,主要还是集中在他的长相还有年纪上。 “这位就是容家的少爷啊,本人长得跟个明星似的,不对,比明星还要帅,眉眼里的矜贵,真不是包装能有的气质。” “才二十岁,太年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个花架子,能不能镇得住董事会里面的那帮老狐狸,听说他们已经有动作了。” “没办法,容家就剩下他一个独苗,时间到了不上不行。连大学都还没有念完,真不知道有多少本事,要是个不懂事的,咱们集团公司,恐怕到他这一代就要没落了。” “听说挺厉害的啊,不是高中时拿过奥赛金牌吗?肯定聪明。” “我还听说他高中时杀过人呢!” “啊!不会吧,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容家一手遮天,买通警察,把事情压下去了。” ………… 在众多围观者中,容森置业公司作为集团公司下属的核心公司之一,代表们站在前排几列。 向岚目光灼热,连续几日,她忍饥挨饿减肥,顿顿只吃酸奶,原本清瘦的巴掌脸下巴愈发尖得能戳人,就为了穿上身上这条能将身材曲线挤压到极致裙子,连呼吸都收着小腹,生怕现出丁点赘肉,破坏了美感。 一进场,身材火辣宛若移动花瓶,浓妆下明艳照人的她,已收获不少惊艳的目光,除了不动声色的沾沾自喜之外,她时刻提醒自己——今晚她的目标,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不见兔子不撒鹰,非青年才俊不可。 至于身边这个油腻男…… 向岚厌恶地放下原本挽在许经理胳膊上的手臂。 作为拿到入场资格的感谢费,她顶多陪他跳开场舞就行了,别的,他还不够格。 “向岚,你觉不觉得,台上的容少,和有个人长得好像。” 如果苏幼青在此,她会发现,那天在厕所里和向岚一起聊天的黄衣女,也出现在了周年庆典的现场,就站在向岚身旁。 她一身白色礼服,显然是今晚适龄,且家世合适,有意成为容程舞伴的女孩之一。 “像谁?”向岚侧过脸,微微皱眉。 虽然身上这条裙子是很漂亮,但在她心里,依旧不及身旁人乐清的一身白裙。 有些人,因为家世好,出生就能躺平,得到别人手段用尽才能得到的东西。乐清是她的闺蜜,按道理她应该心平气和的接受她今晚也能来此,甚至为她高兴才对,可心里就是像扎了根刺,看见就欢喜不起来。 “像喜欢你的那小子程东,话说他最近几日都没出现在公司,是不是试用期不合格被开了啊,得罪了许经理,日子肯定不好过。” -- 第178页 “不知道,没关注。”向岚冷冷回应。 她仔细盯着容程看了几秒,又道:“哪里像了,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里的泥,两个人,论身份地位,论穿着打扮,差远了。” “是么,” 乐清撇了撇嘴,“我倒觉得程东那小子没那么差,他身上有股劲,对上谁都不怵,冷冷淡淡的。说实话,若不是他穿的用的太普通,还被许经理修理得没有招架之力,我真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种从骨子里磨灭不了的骄矜自信,乐清看得出来,就连她身边那帮一起长大的富家子弟,也没几个比得上。 “你喜欢他?” 向岚嘴角弯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乐清,“怎么老是帮他说好话,一直在我面前提他。” “可能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仗势欺人吧,他就算喜欢上你,也不算什么错,用不着被整对不对?” 乐清就算再傻白甜,也感觉到向岚话里话外不仅嫌弃了程东,还隐约带刺讥讽了她。 大不了以后不做塑料姐妹了……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旋即迈步离开向岚,舞会即将开始,她得另外找地方呆了。 —————— 旁观者的窃窃私语,容程虽听不见,但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会有些什么反应,他念完讲稿后,向后退了几步,将流程交给主持人继续主持,转身又上了楼。 他没注意到,在他向后退去的时候,有个姑娘仗着没有人看得见她,一手拎着脱下的高跟鞋,一手拎着裙子,穿越舞池,不顾形象的一路狂奔。 “容——容程——” 终于在旋转楼梯处,苏幼青追到了。 她气喘吁吁,嗓子因为奔跑干哑得厉害,说话都疼。 “等……等等……我。” 容程一开始还以为错觉,当耳朵里的声音确定是苏筱蓝后,在最后一阶楼梯蓦地站住,不可置信地回头。 一双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撞进他的视线, 或者还有心坎里。 苏幼青捂住胸口砰砰乱跳的心脏,隔着两米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答应今晚要和我一起跳舞的,记得么?” “记得。” 容程此时的状态就像是魂游天外。 “你还是……来了……” “对啊。不来怎么跳舞。” 苏幼青完全体会不到,也无法得知容程近日的纠结。她的记忆一直还停留在分别的那晚,感觉只隔了一天没见,不对……白天也见过,只是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他。 她躬身,穿上因为跑路而脱下的高跟鞋,腿却依旧酸软,扶着栏杆,一步步走到容程跟前。 几步路的距离,像被放了慢动作一般漫长。 台下主持人宣布,开场舞即将开始,已有约定互为舞伴的人,可以跳两首曲子,之后自由搭配。 欢乐的音乐回荡在大厅里。 苏幼青笑意盈盈的俯瞰楼下成双成对的人们,看向容程。 “现在,可以请你一起跳吗?” 容程眉眼低垂,整个人都温和了下来。 他向她伸出手:“错了,按规矩,应该是我邀请你才对。” “我答应了。” 苏幼青将手放入他掌心。 任容程牵着她,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包房门口。 容程站定:“进去吧!” 苏哟青:“……”??? 按了按额角,容程耐心给她解释,“我们不在单独的房间里面跳,被人看见了,不是很奇怪吗?” “对哦!”苏幼青恍然大悟。 包房本来自带音响和灯光,用作开小型party。容程找到氛围灯开关,有如深海的深蓝色灯光打在地板和墙壁上,泛出水波纹。 楼下的圆舞曲,飘荡至二楼,依然清晰悠扬。 苏幼青腰身被轻揽住,步步带入房间中央。 华尔兹,华尔兹,你退我进,摆荡回旋。 有如爱意,如潮似涌,肆意生长。 第97章 .第七道阴影 · 清晨的阳光照进天窗, 落在纯白被单上。 鸟儿们轻吟浅唱,一声声,将人从梦境中唤醒。 苏幼青醒来后有些口渴, 在明亮的光线里,踮着脚尖, 无声无息走到窗边倒水喝。 趁着容程还没醒来, 她在脑海中查看任务进程,果不其然,任务七已显示完成, 生命时长增加了二十四个月。加上原本已获得的十八个月,三年,她可以在这个世界,至少活三年。 昨夜第一支舞跳完, 苏幼青已经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却只顾着和容程继续跳舞。 她甚至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存在于容程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因为加进了私人感情,越了解他的过去,越参与到他的人生, 就越不舍他逐渐崩坏成后来的样子。 “你还会离开吗?” 两首曲子跳完,容程扣着她的手, 低下头柔声问。 音乐明明还在继续响,她却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砰砰……砰砰……鼓噪着胸口,温热发胀,连带着她的一起。 …… “那天龚启扬对我说的话, 你都听见了对不对,是不是只要我愿望足够强烈, 你就会一直出现在我身边?” “你是鬼也好,是什么朱巴……甚至是我的幻觉也好,如果你可以不离开,那些治疗用的药我不吃也罢。我觉得有你很好,比我之前过的很多年都要好。” -- 第179页 容程低下头,将下巴搁在苏幼青的肩膀上,像是无助到虚弱,需要从她身上汲取力气去支撑住身体。他搂上她的腰,声音暗哑:“别动,我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抱一下。” 刚才的重逢有多惊喜,此刻就有多患得患失,他甚至想嘲笑自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 苏筱蓝留下,他的病永远都好不了。 苏筱蓝离开,他觉得更不好。 他不明白反复拉扯的情绪从何而来,心底里的酸涩,甚至是疼痛为何而起,唯一能确定的是——苏筱蓝是他现在唯一的愿望,极力想抓在手心里,不想放开的 容程,你到底在希望什么? 希望她一直陪着你,陪你吃饭,陪你看电视,弥补你人生中各种缺憾。 可笑不——竟然想守着一只鬼,颠倒梦想,妄念成执。 苏幼青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静默无语。 做了这么多次任务,她每个进入的时间点都是随机跳跃,由不得她自己,答应了容程就是在给他不能兑现的承诺。 可容程看她的眼,好像星火一样,里面燃着不明热度。她实在不想说个“不”字,然后亲眼看着那团火一点点熄灭,湮灭成灰烬。 “容程……” 苏幼青想了想,柔声说,“我不能保证一直在你身边,但是当你真的有需要的时候,我保证,我一定会出现。” 我会在未来等你。 我也满心期待和你下一次的碰面。 所以在没有我的日子,不管是忍受孤独还是承受非议,甚至是迫害,请你相信,一旦我可以,我会马不停蹄的来找你。 “真的?” 容程仍是不确定地问。 人在问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本意是想得到确定的答复,但实际上通常隐藏的另一层意思是——我不相信。 苏幼青伸出小手指,弯了弯眸:“要不,我们拉钩?” “幼稚。” 容程薄唇微抿,脸上表情还有些许别扭,手指倒是配合地伸了过去。 就在两人微弯的手指要碰上的那瞬,苏幼青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旋转的水波纹骤然出现,她知道当波纹一圈圈漾开急速转动,就是她彻底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 糟糕! 狗系统,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挑这个时候。 苏幼青神色大变。 终于,连一声道别都来不及,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拉扯进无意识地沉睡里。 …… 容程错愕地盯住前方,手指还保持着拉钩的姿势。 几秒后,他缓缓放下手,自嘲又无奈地笑了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上一次,是在明琰中学教学楼的天台上,他将齐臻甩下楼之后。因为沉浸在可能杀人的震惊里,对于苏小红的消失,他感觉反而没那么强烈,远不及这次的深刻。 就像水中捞月,捞起时才发现是梦幻泡影,一场空而已。 容程独自沉默良久,然后将西装外套脱下,领结解开,找到酒柜里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等把酒喝完了,站起身将外套搭在肩膀上,晃悠悠推开门。 得知容程进包房休息,许久没出来,福伯等在门外候着。 “走吧,回去!”容程眉眼冷峻。 福伯诧异问,“舞会还没结束,不多呆一会儿?” “已经跳完,可以走了。。” “和谁?”福伯眼皮子直跳。 容程没再回答,长腿迈开,自顾自走远。 留下福伯暗自揣测少爷的话是真是假,还面带疑色的又看了一遍里面包房,检查是否还有别的人。 “明明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也没看见哪位小姐走出来啊!”他自言自语道。 接下来那几天,福伯一直在研究一个问题,舞会当天,少爷究竟和哪位神秘的姑娘一起跳的舞…… —————————— 山林间晨间雾气缥渺,阳光渐渐驱散薄雾,揭开了山的面纱,露出青松怪石,有如山水画中神仙隐居的地方。 容程刚醒来,睡眼惺忪地,发现身边床空着。 顿时清醒了不少,仰着脑袋四下打量,直到看见苏幼青,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她正坐在飘窗向外看,上身穿了他昨晚出席舞会穿过的白色衬衣,露出雪白笔直没有一丝赘肉的长腿。 她在看风景,他也在看风景。 此生最美的风景。 “醒了?” 像是感觉到容程有如实质的视线,苏幼青侧过脸,微微笑着,斜眼看他。 “你怎么穿着我的衬衣。”容程声音里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沙哑。 微微蹙眉,“他们没有给你准备好换洗衣物吗?” “不不不,衣服有,是我自己想这么穿的。” 苏幼青从飘窗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迈着轻巧的步子重新回到床上。 随着她晃动的雪白长腿,容程视线游移不定,在她钻进被子后,别开眼清了清嗓子,“很犯规。” “你说什么?” 苏幼青没听清。 容程却闭了嘴,不肯重复刚才说的话。 苏幼青没多想,一手支着头凑到他跟前,勾住脖子先亲了下,然后躺下来说:“以前看电影,不明白为什么女主和男主在一起过夜后,总喜欢穿他的衣服,而且还一定是白衬衣。今天早上起来后,看见你的衣服落在一边,突然间明白了。” -- 第180页 “为什么?” 容程心不在焉地问。 一边手臂稍稍使力,将苏幼青人翻了个边,原本侧躺的姿势变成趴在他身上。 苏幼青用指尖在他下巴上细细描画。 “你穿过的衬衣,上面肯定留有你的气味。你不觉得,这样就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 容程勾了勾唇:“如果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个方法更深入,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苏幼青敏感地感觉到身下变化。 她揪了下容程手臂上的肉,“你又想干什么?” 容程闭上眼,压下心里的火,面上却是一副人畜无害,我很无辜是你污的表情,懒洋洋道:“男人早上都会有的反应,很正常。” 好像的确……无可反驳。 苏幼青想到昨晚上没拉成的钩,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于是格外温柔的问,“我不要我帮你?” “嗯。”声音闷闷的。 “什么?”她忍住笑,一定要他挑明。 “帮帮我。” 容程捉住她的手。 ………… 两人明明九点前就起来,却一直在木屋里腻歪到快十一点才喊车过来接。 容宅里来了访客,容程没回来,福伯正在客厅招待着喝茶聊天。 福伯:“少爷,这位是穆林医生派来的助手于医生,我们委托他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容程听清来客是谁,松开手对苏幼青说,“你先回房整理,我忙完了会过来找你。” 他表面上看着清冷,实际上心情很不错,早上一阵软磨硬泡后,苏幼青终于答应他把卧室搬到隔壁。 “因为事关当事人隐私,所以穆医生嘱托我——必须当面转交,有些话,也只能当面和容先生说。” 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递交到容程手上。 于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不要让福伯避一避。 “说吧!” 容程拆开文件袋上的密封条,拿出里面的报告。 既然当事人都不在乎,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于医生不再遮着掩着,正色道:“据我们检查,容先生拜托我们检查的药物里,一部分已经通过药监局审批,没有什么问题,是精神病人的常规用药。但是另外一部分……” 容程收敛了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他已经看到报告上,有关于成分的说明。 声音冷厉:“有问题。” “是的。” 于医生点点头,继续解释,“那些所谓的国外临床试验药物里面,有些混入了别的不明药物,根本和标识的不是同一种成分。分析后发现,对精神病人不仅不能起到治疗的作用,反而还会加重病情,有造成幻觉,躁郁,暴力倾向,甚至是诱发脑癌的副作用。 …… “而且还有成瘾性。如果只是少量服用,短期戒断可能会身体不适,随着时间过去药物代谢掉,自然而然就恢复正常。但累计到一定量,说实话,对个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们也不能断定。” 第98章 .第七道阴影 · 容程一声不吭的, 坐在书房里抽烟。 他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除非心情极坏,才想起来抽一支。自于医生告辞后, 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支,看样子不会停, 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少爷, 要不要我再联系别的医生会诊?” 福伯眼睛都红了,除了心疼,还有自责。 龚启扬在药里面做手脚,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容程十八岁那年,出了场全市瞩目的意外,一瞬间从容家未来可期的继承人跌落神坛,成了命案的嫌疑犯。他在笔录中陈述的不合理之处, 被警方在精神鉴定后认定为——重大刺激后出现的精神错乱,因此哪怕后来警方查清事实,证明当时属于正当防卫,在陈晋生的强烈要求下,容程开始在海宁医院的精神科定时会诊。 其中种种手续流程, 甚至选定哪位主治医生,都是他一手操办,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他亲手将容程推入火坑。 “暂时不用。” 容程慢慢吐出薄雾,他斜斜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 目光散漫没有焦点,重复着吞云吐雾的动作, 眉目在烟雾中淡漠又冷峻。 多年下来,习惯在受到刺激的时候大脑放空,强行切段与现实的联系。他蓦地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诗,当时不懂,此时从记忆的旮旯角落里扒拉出来。 我的痛苦是一块绝望的冰。 因为绝望,才冷得透明。 渴念、希球、流动的眸子。 已在无情的晶莹中得到安宁。 ………… 容程仰头看向天花板,声音里透着疲累。 “福伯,你知道一个人的绝望是怎么形成的吗?” ………… “就像悲剧将美好撕碎给人看。绝望是希望不断闪现,又反复和失望交错,一次又一次,既让你憧憬,以为触手可及,又不让你得到,最后消耗殆尽。” 越美好的,崩坏时越悲惨。 越是巨大的希望,泯灭时越能带来失望,甚至是绝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没有见过,没有期待过,自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美好,怎样一种心潮澎湃的心向往之,就无所谓好不好,无所谓有没有得到过。 要命的是他见到了,还伸手想要,还以为是自己的掌中之物。 -- 第181页 福伯赶忙安慰:“少爷,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们还可以继续治疗,如果海宁的医疗手段不够先进,我们去国外。” 终于压抑不住情绪,容程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已经烟熏火燎许久的喉咙受不住,边说边咳嗽。 “我吃龚启扬开的药有多久了,足足有八/九年!现在他人都死了,什么时候开始动的手脚,还有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在里面,已经根本查不清,怎么治?治不治得好都是未知数。我他妈的……连自己会不会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都不知道,连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控制不住!我还算是个人吗?”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颓然的闭上眼,容程用力摁灭了手中香烟。 火和热熄灭后,最后剩下的只有灰烬。 自己的身体,自己能感觉到。 从发现龚启扬可能有问题,他当机立断直接停了药,但是心底里的那些个黑暗,暴戾,疯狂,见不得光的想法,就像是阴影一样总在某些时刻暗戳戳的滋生。哪怕他警觉到不对劲,哪怕苏幼青在身边时能稍微缓和一点,始终没有办法斩草除根。 他原本以为只是药物戒断后的偶然,现在看来根本是注定。 他的灵魂是畸形的,不管是先天形成,还是后天药物刺激,都代表着丑陋,代表某些美好他不配拥有,甚至不配接近。 因为他会亲手,将它撕裂,将它摧毁! 真是可笑,原本以为能拥抱比过去光明得多的未来,到最后还是与黑暗为伍。 总是要走得够远,才能看清楚。 他也许,可能,已经没有机会。 和她一起走下去。 “福伯,明天让许律师过来一趟,我要立遗嘱。” “少爷!” 福伯惊觉他打算做什么,猛地抬头。 “你还年轻,不至于!” “如果我真变成一个失去理智,民事行为能力受限,甚至是完全没有行为能力的疯子,这个时候立的遗嘱也会受到法律上的质疑,就像我妈当年那样。” ………… “如果容家到我这结束了,我总要留下点什么,给我想保护的人。另外,要让一部分人死了心,不要虎视眈眈地盯着容家的财产。” 容程低下头,眼泪淌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哭,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现在才知道是想象力太过贫乏。命运这只翻云覆雨手,哪怕是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照样被无情镇压在五指山下。 孙悟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渡劫成功,他这才哪到哪! —————————————— 日子平静得似乎毫无波澜,除了搬寝室的事情。 在容程的急不可待后,又变成了慢慢来。 福伯给苏幼青解释:“苏小姐,搬寝室的事情暂时缓一缓,少爷旁边的卧室我看过,面积不够大,还需要重新改造衣帽间,最好是将两间寝室打通,中间造个门。” 苏幼青不疑有它,只觉得再装修麻烦,不用太折腾。 “我现在这个卧室大小已经够了,衣帽间什么的……现成的也够用,大不了放一些到别的房间。不改造不行吗,叮叮当当的,会不会影响容程休息?” “不会,装修的事情到时候我们会安排好时间,不会吵到少爷。”福伯笑笑地说。 其实苏幼青私下找福伯聊天,压根也不是为了搬寝室的事情,毕竟如果容程不着急,她更没什么好急的。 主要是一连几天,两人待在一起时,容程的话越来越少,偶尔亲昵间,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极淡的烟草味,哪怕他刻意换过衣服,依然能闻得出来。 从前不抽烟的人,突然时不时抽烟,明显是有心事。 那么——容程有什么心事是她不知道的? 苏幼青看了眼不远处,在长廊上晒太阳的容程,确定他听不到两人对话,压着嗓子小心翼翼问: “公司那边,少爷他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福伯面色如常,“苏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怪怪的。”苏幼青拧着眉。 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都是细枝末节的微毫之差,可叠加在一块儿,就是直觉认为有问题。 “据我所知,公司方面一切正常,可能是案子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他担心情况有变,有些焦虑吧。” 福伯目光低掠,本想依着容程的吩咐含糊其辞,因为苏幼青主动问起,心底里一阵酸涩,声音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苏小姐可以多关心一下少爷,也许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和难处,不方便说出口。” “嗯。”苏幼青应了声。 她没觉出他眼中异样,因为余光看到容程往这边过来,赶忙将话题迅速转移回搬寝室的事情。 “福伯你说的对,两间房中间开个门,就变成一间房了,方便我们两交流聊天。” “在聊什么?”容程坐着轮椅缓缓驶近,靠在苏幼青身边停下。 苏幼青:“搬卧室的事情。” “过一阵再搬,不急。”他淡声道。 “怎么又不急了,我看你前几天,急得跟火烧眉毛似的。”苏幼青挑高眉。 “总要安排好,才妥当。再说,咱们两隔得也不远。” -- 第182页 “你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幼青手指在容程身上点点戳,“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容程没有躲开,只无奈地笑了笑,任她捉弄了好一会儿,才牵上她的手,捏了捏掌心,声音温润无比,“每天在宅子里呆着陪我你闷不闷,想不想去旅游?若是想的话我让福伯给你安排。” 他说着说着,别开眼看向庭院中挺拔的七叶树。 清风徐徐,树叶随风轻颤,细碎阳光从中透过,投下斑驳陆离的阴影。 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语调没有起伏:“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去哪里游玩都合适。你想不想试一试滑雪,或者潜水?我记得你说过,虽然海宁靠海,可你还没有好好去海边玩过。如果是浮潜,还是国外小岛的生态环境好,水流和缓,水质清澈,而且生物种类丰富。” 苏幼青有些意动,想着容程最近总闷闷不乐,也许出门情况会有所改善,点了点头同意了。 想想又担忧地问:“长途旅行你身体受得了么?如果去国外,会不会不方便。” 容程神情有一瞬的僵硬,他一只手扶住额角,揉了揉,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仰头看向她,面上带着清浅的笑,“这次我就不去了,事情多走不开,你在外面记得想我就行。” 苏幼青一愣:“要去一起去,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你先忙重要的事,我等你忙完了再出去玩也可以。” “到时候天气冷了,就不那么好下水了。” “没关系,只是不能玩水,世界那么大,草原、雪山、森林……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哪怕就去海宁的郊区搞个烧烤,我都乐意。” 容程失笑,“咱们就住在郊区,要搞烧烤,不用出去,在宅子里也可以。” “对哦。” 苏幼青像发现了新大陆,拉上福伯兴致盎然的,“不如我们今晚上就吃烧烤,再加上露营。” “都随你。”容程目带宠溺。 如果可以,全世界都可以,换你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痛苦是一块绝望的冰……” 原诗:《冰》,作者:陆萍 第99章 .第七道阴影 · 因为苏幼青提议, 烧烤的地方从容宅前的空坪,换到了山顶小木屋外。 还在屋子外搭了个帐篷。 佣人们把东西搬上来后,苏幼青就要他们先回去了, 光留下必要用品,剩她和容程在山顶上过夜。 容程负责看火。 火点着后, 他一开始加多了松枝和松针, 火苗从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猛地窜出来,发出刮刮杂杂的声音,差点烧着头发, 还被浓烟呛得咳嗽。 在一旁串食物的苏幼青见状,赶忙用铁钳从里面夹出一些枝条,才堪堪抢救下第一批烤的肉串。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 “我从前没有自己烤过。” 容程微蹙眉,觉得有些丢了面子, 又拿了几根松枝。 “我再试试。” “别……” 为了避免已经外焦里生的肉串,彻底糟蹋成不能下肚的黑炭,苏幼青阻止他继续添柴的举动。她指着脚边的一个塑料袋,“还是用木炭吧,虽然烤出来没那么香, 火好控制。” 容程倒是没再坚持:“好的。” 苏幼青将火扒了扒,将火势弄得更小, 挑了十几块大小合适木炭投入灶中。 很快,木炭暗蕴红光,的确好烤了不少,把肉串放在上面慢慢能自然熟。 她解释道:“这些肉串外面已经烤得糊了点,不能大火。” 容程抬眸看她, 笑了下,“你好像很熟练。” 苏幼青:“当然啊, 我小时候,最喜欢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在院子里捡树叶、捡树枝生火了。那时候没有什么零食吃,我们找着什么烤什么,红薯,竹笋,蚕豆……连田间捡到的谷粒都能烤。而且经常烤得半生不熟的,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容程听她说得有趣,侧脸问,“谷粒怎么烤,那么小一粒,不会烧成灰吗?” 苏幼青拍拍手:“注意好火候就行,从灰里扒拉出来,白白的像爆米花一样,其实每次就十几粒的样子,大分着吃挺香。” 黄口无饱期,福利院没有短了孩子们的吃食,吃饱是肯定可以的,至于其它,限于当时条件,零食什么的除非逢年过节,或者有外面人来看望慰问才能吃上一些,所以孩子们一起玩乐时,大小孩会带着小朋友,想着法的找东西吃。 苏幼青烤东西的本事,其实都是那时候学会的。 容程歪了脑袋想,也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一种乐趣。 “直接吃爆米花,不好吗?一口一大把,更香!” “何不食肉糜。” 苏幼青白了大少爷一眼。 “哪里有现成爆米花吃,一年吃上一次就不错了。” “是吗?” 容程噎了下。 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这么惨! 她里那时候条件……那么差? 也是,苏全抛弃子,她妈妈一个人拉扯她长大,肯定很不容易。 “再烤些馒头片。” 苏幼青忙着拿刀切馒头。 “我烤馒头烤得最好了,保证整片金黄微酥,吃起来香香的。小时候肚子饿了没东西吃,有时候会去冰箱找馒头,用筷子串着在煤火灶上烤。” -- 第183页 “听起来不错,那我等着吃。” 容程盯着她忙碌的身影,沉默下来。 他自小虽然锦衣玉食,因为教的原因,也不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 “顿觉眼前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 这句话年幼时母亲念叨过,长大后福伯也说过,想来也是有意提醒他,哪怕身处高位,心也要底下尘埃。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 世人千万种,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难,别人的苦难他也许可以见过忘过,也许可以通过各种慈善基金的操作给予救助。 但是她的……哪怕他再舍不得…… 那是过去的缺憾,追都追不回。 想着想着,心思又活动开—— 只让苏破产,是不是太便宜那子势利眼。 他还可以做得更多,只要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 不让她过好日子的人,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和她同在一片蓝天下生存,甚至连惩罚都微不足道。 灶膛里飘出的烟火将视线模糊,光暗了下来,容程逐渐看不清山间的风景,甚至连苏幼青蹲在灶旁的身影都像是虚影,飘忽不定。几乎咬破舌尖,才将脑海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劲压下去,嘴里泛着血腥气,逐渐恢复清明。 第一批烤串很快烤好。 苏幼青挑了串看上去色泽和火候最好的,递到容程面前。 “尝尝。” “还不错。” 容程咬了一口,嘴角上扬。 其实他根本没吃出什么味…… 最近对食物的味觉都出现了问题,无论什么吃进嘴里都是寡淡的味道,甚至会觉得恶心,想吐。 而且睡眠时长和睡眠质量都在下降。 是他熟悉的,即将要犯病的感觉。 苏幼青自己也拿了串,吃进嘴里后皱眉:“淡了,香料也撒得不够。” 看向容程,“你口真淡!我怎么觉得没入味,确定不用再撒点盐和孜然什么的?” 容程:“我都可以,你按照你的喜好来就是。 吃什么本来就不重要,和她在一起才是重点。 因为吃烧烤,地上摆放了各种饮料,苏幼青打开塑料袋,一样样拿出来,问容程喝不喝,当拿到啤酒时,一直摇头的容程终于点了头。 她将罐装啤酒递了过去。 容程照旧是单手开罐的操作,修长指尖勾住拉环。 下一秒,呲—— 得心应手,动作神态比起当年来,更加漫不经心的懒散。 苏幼青看得一怔。 她咬了咬唇,自己也拿了一罐。 她就不信这骚操作她学不来! 历史再次重演。 拉环被她抠了下来,封口处没打开,这罐啤酒算是废了。 扒开装饮料的塑料袋翻找,里面总共两罐,再没新的给她试了。 容程全程目睹,看着她挑了挑眉,“你想喝啤酒?” 将手中还没有喝过的递了过来:“你喝我手上的。” 苏幼青不好意思地冲着容程笑了笑:“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单手打开。“ 容程垂下脑袋,静默了几秒。 一模一样,和当年苏筱蓝干的事情,说的话,一模一样。 龚启扬那时候说的话,从记忆里翻了出来,瞬间堵得心发慌。 “她们都姓苏,虽然名字不同,但是最后一个字都是颜色……” “她们是你幻想中的伙伴,是你在处于极度孤立,或者巨大压力……给自己创造出来的伙伴……她的出现是因为你有需要。” 白,红,蓝,青……所以……现在轮到青了是吗? 难怪第一眼见她,哪怕心里再却不情愿,哪怕不认同福伯暗地里存的小心思,却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是不一样的。 那个那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苏筱蓝,有如梦幻泡影一般,和他跳了成年礼上开场舞的苏筱蓝,口口声声说着,如果他有需要会再次出现的苏筱蓝。 真的回来了!!! 容程抬眸,眼睛发涩。 他看向正在翻烤馒头片的苏幼青。 他多希望她是真的,活生生的,给他带来希望的,鲜活的生命。 就像是驱散黑暗的一缕阳光,就像是寒冬过后的春风送暖…… 心脏砰砰跳,几乎要跳出胸膛的鼓噪。 脑海里的希望和失望还有绝望搅合在一起,理智已经分不清该听哪个的。 连声音都听不见…… 只看见她起身走过来,将签子递给他,嘴唇开开合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容程面色木讷。 他突然很想一死了之。 随便往前面走个十几米,往下一跳,很容易,肯定救不回来。 身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间地狱。 好像怎样都没差…… 数十年如一日,他像是坐在一列永远在山洞里穿行的火车,一直暗无天日,一个山洞接着一个山洞的穿行,循环反复,没完没了。 他倦了,累了。 就算这列火车没有到达终点站,他也不想当乘客了,临时跳车摔得个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行不行? 苏幼青终于发现容程不对劲,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像是和她不在一个空间,毫无反应。 -- 第184页 “容程!” 她皱眉,轻声唤他,一只手搭上容程肩膀。 “你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和她说说笑笑,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容程喉结滑了滑,依旧没有说话。 “是不是哪里难受,不舒服,我打电话给福伯要他派车来!” 苏幼青想打电话,手腕募地被容程抓住。 “……”她被惊得没拿稳手机,手机甩出去,刚好砸在一块石头上。 “你——” 她尽量压低嗓子,温和的说话,不刺激到容程,“不想我打电话?” 容程依旧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哑着嗓子,声音里像惨了沙子,终于开口。 “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是或者不是,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明白了吗,如果明白,现在先点头。” 苏幼青下意识点了点头。 在她脑子里全被容程听不见的突变震惊占据,又听见容程一字一句的问。 “你,到底,是不是,苏筱蓝?” 作者有话要说: “顿觉眼前生意满,须知世上苦人多。”—— 宋代某儒士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怦然心动 第100章 .第七道阴影 · 苏幼青整个人都呆住了。 电光火石间, 她在脑海里,把今日和容程相处的细节快速过滤了一遍,想不明白是哪里露出破绽, 让他毫无预兆的猜出了端倪。 容程深邃如幽潭的眼,紧紧看着她, 想躲都是徒劳, 根本闪避不了视线。 连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苏筱蓝是谁……这样含糊其辞的话,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而且,他现在听不见, 说了也约等于没说。 也撒不了谎…… 明明只要摇一摇头,事情暂时就对付过去了,她就是不想骗他。 谎言就像一张网,撒了一个后,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为了圆谎一个接一个,层层叠叠,直到最后作茧自缚。 但如果老实承认,她该怎么解释其中的各种匪夷所思,难道向容程坦白——她有一个系统, 他是她的任务,为了挣生命值, 她才一直接近他帮助他? 直觉告诉苏幼青,如果她这么说了,很可能会失去容程的信任。 两人才在一起不久,论感情基础,苏幼青没有什么信心, 她怕真的如实坦白,容程就算不当场和她翻脸, 从此也只当彼此是各取所需的利益相关人。 让苏幼青瞳孔欲裂的还在后面。 容程和她对视着,目光里有着久日不见的疏离,似乎很快要刮起狂风骤雨,将她好不容易隐藏起的企图,面具,伪装,通通都扒得一干二净。 因为迟迟得不到答案,他又缓缓问: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苏小白,苏小红,苏筱蓝,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是不是,其实都是你?” !!! ………… 苏幼青所有想说的,不想说的,说不出口的话,蓦地都堵在嗓子眼里。 哽得发疼,艰涩得无法开口。 她眼睛闪过一丝狼狈,手指攥紧,指甲尖戳在掌心上,勉强堪堪维持住冷静。 明知容程听不见,还是声音弱弱地说:“这个问题很复杂,能不能等一段时间,我想清楚怎么告诉你,然后再回答,好不好?” 又忐忑不安地抿了抿唇:“你现在不舒服,我们先回宅子里,有必要的话马上下山去医院。” 她不想骗容程,却也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和他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在容程眼里,完全解读到另一个方向。 在他发作后,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充满恐惧,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嘴唇开开合合,说了长长一段话,他却无法得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罢了! 容程垂眼,放弃了逼苏幼青说出答案的念头。 他极轻的嗤笑了声,将视线移向远山。 落在苏幼青耳朵里,是因为隐瞒,在生她的气。 实际上,容程真正在嘲讽的是他自己。 他想着——再怎么心心念念想保护她,哪怕变成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子,起码能够在变故出现之前,给她规划好未来的出路,不让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孤立无援。 不还是伤害了她? 连看着发疯的你都害怕。 容程,你闹够了没有! 就算她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你幻想中的伙伴。 就算她们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对不起你的,需要被你审问,逼迫! “算了!”他低声道。 苏幼青:“……”??? 容程突然间恢复平静,连说话的语调也似往常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如果仔细听的话,里面藏着浓厚倦意。 “我手机没有电,还是你打电话给福伯,告诉他今晚不在山上过夜了,我们现在回去。” “好好好,快点回去好。” 苏幼青赶忙去捡甩在地上的手机。 她心如乱麻。 还搞什么烧烤,看什么星星,现在只想快点把容程带下山,去检查一下他突然失聪的耳朵。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幼青捡起手机后,又发现屏幕已经肉眼可见的四分五裂,触压也不太灵光,反复点选了好几次才点进了通讯录,找到福伯的电话号码。 -- 第185页 “福伯,麻烦派一辆车接我和少爷下去。”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容程,她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少爷他……突然听不见了。” ———————— 好在容程听不见只是暂时的,两人到达容宅后,听力逐渐恢复了正常。 但病还是要尽快看的。 医院已经下班,只有住院部有医生值班。 容程制止了福伯想要把专家教授喊回医院加班的举动。若不是福伯和苏幼青坚持,他甚至会放任自由发展,连医院的大门都不会进来。 “反正今天大概率只是开检查,谁看都一样。” 负责看病的是位年轻女医生,叫许诺,面容白净,气质谦和,说话慢条斯理,她第一眼见到两人,没有多看面容更夺人眼球,在传言里更为神秘的容程,反而对苏幼青多关注了几眼。 然后问了些有关于病况的问题。 “这种暂时性失聪的情况出现多久了,出现过多少次?” “今天第一次。” “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比如说头疼,耳鸣,耳朵疼?” “偶尔头疼,一直如此,别的正常。” “有没有服用什么可能会对听力造成影响的药物?” 容程迟疑了一会儿,想到了龚启扬给他的那些药,眉心微蹙,淡声否定:“没有。” “我们先做检查,排除一下原因。项目比较多,常规的听力学检查是肯定要做的,还有脑部的ct,血液检查,有一些检查因为时间原因,别的同事已经下班了,所以需要明天做,容先生您看方便不方便明天再过来一次?” 听到脑部ct检查时,容程心脏震了下。 他记得,那些药的不良反应里,甚至是有诱发癌症。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可以。” 许诺缓缓松了口气。 容家在海宁一手遮天,如果容程提出把已经回家的同事喊回来加班,院长根本不会拒绝。她谨慎的将一项项解释清楚,尝试着问他意见,也是生怕她这么个资历浅薄的年轻医生,一个不小心处理不好,让容家迁怒海宁医院。 但没想到,在海宁城里形象不佳的容家家主,意外的好说话。 他全程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就是面上没什么表情,冷淡了点。 还挺配合的。 也许只是传言传得离谱,容家家主,虽然高冷了点,性格并没有那么难搞。 而且看着,他对那位原本海宁医院姓苏的小护士,传说中未来的容家夫人,还挺好的。 至少看她的眼神,里面是有温度的,虽然话依然很少,但言谈之间,连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与外人截然不同。 医院里人人都说苏护士和容家家主在一起,是攀龙附凤,动机不纯。 就连她现在的男朋友,齐岱川也一样这么认为。 他向她描述过苏幼青和苏沐颜起冲突的场面,还有两人的心结缘由,分析苏幼青对苏家一定是心怀怨恨,尤其对苏全不满,才借容程的势力一举将苏家搞破产。 但现在看着,好像不一定是那么回事。 看一个人爱不爱另外一个人,其实很简单。 ——眼神作不得假。 “医生,请问一下,我们这种情况,严重不严重?” 趁着容程去隔壁做检查的空档,苏幼青晚一步走,拉住正在敲打病历的许诺小声问。 许诺抬头。 又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 细白的皮肤,清澈的眼,稍加修饰明艳大方,若是素颜又温婉可人,这种美看着无害,却又有如润物细无声,一点一点攻破心防。 难怪齐岱川谈起她时,语气里会隐藏着意难平。 将心里的一点酸意收敛,许诺清了清嗓子。 “阵发性耳聋有很多种原因,要看进一步的检查结果,找到病因才能断定情况。容先生现在还年轻,及早治疗就好。” “幼青。” 刚刚才消失在门口的容程又转了回来。 仿佛她一刻不在跟前都会不安。 苏幼青赶忙低低说了声:“谢谢医生。” 赶上前扶住容程的轮椅。 许诺听见她在门外说。 “待会儿要抽血,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 “不用。你刚刚在和医生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什么情况。” “那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医生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要是我以后时不时耳聋……” 没等容程话说完。 苏幼青抢着回答:“那我就当你的耳朵。”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走远。 宛若一对平常的情侣,和常人谈起恋爱来,没什么不同。 还真是粘得紧…… 许诺敲打完病历的最后一个字,按下打印的图标。 她拿着订书机,往病历本上订打印出来的病历,唇边浮现浅笑。 这世上,就是一物降一物。 再高冷的性格,遇见对的人,怕也是百炼钢成了绕指柔。 ———————— 做完检查,轿车行驶出海宁医院,外面已是夜幕降临,霓虹闪烁。 苏幼青和容程并排坐在后座。 容程似乎累了,一路上阖着眼,没有说话,只和她手牵着手。 -- 第186页 因为手心逐渐沁出汗,苏幼青试图将手抽出来,他的眼皮动了动,又将掌心重新覆上。 反复试了几次,苏幼青也就由着他了。 看着窗外的风景,她思绪发飘,想起山顶上的质问。 刚刚用屏幕碎裂的手机艰难的打字,查过阵发性耳聋的原因,其中一条是心因性的,压力过大造成。 虽然检查结果没有出来,可她就是觉得——容程突如其来的失聪,大概率和他对她的疑问有关系。不然怎么会一个接着一个,刚好同时发作。 顿时又纠结了起来。 如果根源真的是在她,似乎只有老实承认一条路可以走。 该怎么解释才好…… 回到容宅,福伯早早等在大厅。 在容程先行一步上楼后,他看向苏幼青,“苏小姐,你和少爷都没有吃晚饭,我已经要厨房给你炖了燕窝,已经送去房里了,就放在书柜旁的桌上。” “那少爷呢……” “准备了别的。” 苏幼青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往常福伯给准备宵夜,从来都不会送去房里,却也没多想,只当这回偶有偏差。 因为福伯的提醒,走回自己的房间后,她没有忙着洗漱,径直先去了和卧室一墙之隔的小书房,里面果然放了一盅加了盖的彩瓷碗。 碗下压着个a4大小的纸袋。 苏幼青眉头微挑,绕开缠在封口处的线。 里面是一份复印的,长达十几页的医学报告。 在一大堆难以理解的医学名词中,她试图找到关键字,理解报告上的信息。 “名为xxx的药品,实际成分为……有……的副作用。”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是容程定时服用的一种药之一。 半个小时后,终于将报告囫囵吞枣大概看了个遍。 苏幼青面色凝固,又发了半小时的呆。 系统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八,阻止龚启扬为容程看诊,任务成功,奖励生命时长五年,任务失败,扣除生命時長,三年。 第101章 .第七道阴影 · 看报告出具的日期, 已有一些日期。 福伯借燕窝特地提醒她看,且用隐晦的方式送过来,说明事先瞒着容程。 也就是说, 容程在拿到报告后,并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难怪他开始抽烟。 难怪他最近看她的眼神, 总带着极深的压抑和克制, 好像里面隐藏了什么难以言喻的秘密。 本来以为是欲求不满。 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错得离谱。 …… 思来想去, 苏幼青左右睡不着,索性翻身下床。 看了眼时钟,已经十二点,她径直去了楼上。 容程果然还没有睡。 打开门一见她, 诧异问,“你还没睡?” 苏幼青唇线抿直,“你不也一样没睡。” “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你又不是神仙,吃喝拉撒睡, 哪样都少不了。” 语气不似平日柔和,好似带着气, 多少有点硬邦邦的。 右眼皮跳了两下,容程长睫微颤。 他柔声问:“你怎么了? 苏幼青语气冷淡:“既然睡眠不好,为什么不找我。最近你脸上都有黑眼圈了。给你做个按摩,躺好。” 柔软指腹直接按上太阳穴。 苏幼青一遍遍在脑海中默念:【系统,让他快点睡着, 用多少能量都可以】 被她烦得不得了,寡言少语的系统终于回应:【知道了, 知道了,说一遍就够。我不会给你省能量的,你放心。】 手上动作不停,苏幼青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比平日沉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淡。 容程一边感受按摩带来的昏昏欲睡,一边依旧心思敏感地观察苏幼青的反常。 终于,他掀起眼皮,低声问:“聊会天?” 苏幼青极轻的“嗯”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淡淡问了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容程:“……”他不明白她是不是话里有话。 是发现了什么? 还是单纯的问他想聊什么话题。 容程欲言又止,仰起头去看她,想知道她现在什么表情。 面无表情。 什么都看不出来…… 心中不安逐渐扩大,连带着因为按摩阵阵涌上来的睡意,都被赶跑了不少。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他拉下苏幼青的手,用比刚才更温和的声音问:”你是在生气吗?” 有这么明显? 苏幼青挑高眉毛,语气依旧带了点阴阳怪气的生硬,“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你为什么觉得我在生气?” 嘴上说着没有,任谁都看得出来口不对心。 只差没把生气二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容程:“因为我在山顶上对你的胡言乱语。我那时……那时……犯病了,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对不起,这回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问你那样的问题了。” 苏幼青垂下眼,心情没有因为他的道歉有丁点好转。 就算嘴上不问,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不会因为不问就不存在,在没有弄明白之前,他始终会带着疑问去看她。 “好吗?”容程目光柔软。 -- 第187页 定定的,看向苏幼青的心坎里,直击软肋。 他的眼睛形状介于丹凤眼与桃花眼之间,眼瞳极黑,平日不怎么正眼看人的时候,眼皮微微搭着,里面像幽潭一样深不可测,自带三分凉薄和凌厉。但当他认真看人,甚至是刻意讨好的时候,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和眼瞳一样浓黑有如眼线的浓密长睫,又自然勾勒出一副情深如许的模样。 仿若在下钩子,一点一点钩动她的心。 两人视线交织,苏幼青蓦地心软,突然想通了。 原本就是假装生气,现在更只剩下对他的心疼。 ——有病的是他,被人陷害的是他,他比她更不好过。 着急上火计较什么呢? 若是事事计较,那她的来历不更加隐瞒得过分,他都向她道歉了,她再强硬下去——是不是显得不够宽容了。 苏幼青放弃了今晚追根究底的想法。 她决定,既然容程还没想好怎么说,那就等他想好再说…… 而且等她新的任务完成,这件事大概率都不会存在。 苏幼青神色放软,弯腰,嘴唇在容程唇上碰了碰。 意思是,我咱俩和解了。 感受到她态度的软化,容程松了口气,手上用力,苏幼青被他搂住翻了个身,一瞬间两人的位置掉了个。 比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热烈得多的亲吻,细细密密落下来。 容程像是要在刚才的冷淡中找补偿,先是一下一下地吻着,时轻时重,时缓时急,略显粗重地呼吸里带着缠绵与急切。 越来越炙热。 苏幼青大脑放空。 容程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压抑:“张嘴。” 苏幼青配合地张开嘴,下一秒,唇舌相抵。 她原本还微微张眼,索性阖上眼皮,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沉沦于感官的刺激。 容程的唇,带着比体温稍高的温度,逐渐吻过她的下颌,颈线,又如温柔的春雨落在别处。 点点滴滴,丝丝缠/绵。 积成了一池春/水,暖如温泉。 苏幼青思绪逐渐恍惚,身体随着层层荡开的水波一起,越来越烫,只需再加一把火,就沸腾了起来。 苏幼青也开始喘气。 她咬了咬唇,睁开眼,伸手摸到床头的灯控按钮,指尖微动。 咔…… 一声轻响,房间里陷入真正的黑暗,这下不用闭上眼睛了。 脸发烫得厉害,口也有些干。 她舔了舔嘴唇,几乎用发颤的声音问:“做么?” 若不是在黑暗中,未必真问的出口。 其实不仅仅只是因为欲/望。 苏幼青想着,也许对彼此身体探索的最后一步迈过去,有些不能道出口的隔阂,连着一并消除了。 如果她愿意为他打开身体,他能够做到敞开心扉么? 容程身体一僵,停下动作,一只手仍撑着上身,没有完全覆下来。本来就情难自制,苏幼青轻轻两个字,又轻而易举的撩拨得他几乎将理智推倒。 愈发难受得厉害…… 做么? 一遍遍在脑海里回问。 做吧! 恶魔一样的声音一直在鼓动。 脑子,身体,瞬间炸开。 不受控制地想沉沦,不管不顾。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身处伊甸园里,被诱惑着吃高挂在树上的苹果。红彤彤,水灵灵的果实,就摆在眼前,见之垂涎欲滴,是他渴望已久的。 是吃,还是不吃? 吃的话,就目前身体状况看,未来有诸多隐患,从为她考虑的角度,过于禽兽。 不吃,那就是禽兽不如。 “你怎么停下了?” 苏幼青哪里知道容程心里的挣扎纠结,一只手勾着他脖子,一只手的手指还作乱的在他领口处摩挲,一下一下添柴加火,温度透过柔软的布料扩散。 “你不是说没有问题吗,难道是不行了?” 连激将法都用上了,她倒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像只贝壳动物,壳只要闭上了死撬都撬不动。 容程眼神微变:“……” 他将头埋下,在苏幼青脖子上蹭了蹭。 然后终于不再撑着上身,重量随着扑面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压下来,笼罩全身。 脖子又痒又有点刺痛,大概率又要种上草莓了。 苏幼青不耐痒,条件反射的地扭动身体。 “别动。”容程抱紧她。 “再动就真的忍不住了。” 苏幼青几乎要给他翻白眼。 “我没让你忍啊!” “没有套。” 容程苦笑,总算找到个过得去的理由:“而且这么晚了,要买还得下山。” 这倒是个问题。 苏幼青也冷静下来了。 她现在,好像的确不在安全期,万一中了…… 心思敏感的时候容易想偏。 “你不愿意我怀孕!”苏幼青睁大眼。 “不愿意。“ 在苏幼青要炸之前,容程马上补救了句:“暂时。” …… “我们现在还不适合要小孩,案子没结案,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身边还有些隐患没有排除,等一切……” 想到身上的隐患,容程喉中艰涩,清了清嗓子才能继续说下去:“等一切安定下来,我身体再调养一阵,状态比较好的时候再要,会比较好。” -- 第188页 优生优育,有理有据,比她的心血来潮要周全,苏幼青被说服了。 她将声音放软,又低又闷的回了句:“好。” 仿佛挺委屈的。 容程揉了揉她的脑袋。 语气些微有点得意的上扬:“这么想要小孩,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嫁给我?” “你婚都没求,我怎么嫁给你!” 苏幼青用手去推他的胸膛。 “下去,重死了。” 容程笑着翻身,一只手扶着额头。 “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翻脸翻得真快。” “你自己不愿意的。” 苏幼青撇了撇嘴,坐起来,“啪”地打开床头灯。 重新恢复的光亮,刺激得两人眼睛俱是一眯,刚才的旖旎气氛被扫荡个一干二净。 苏幼青眼尖的看见,床头柜上的摆件后放了个打火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抽屉里应该有…… 不由分说,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藏着烟。 苏幼青将烟拿了出来,捏了捏。 半空的包装显示,容程至少已经抽了半包。 动作太快,容程一时怔愣,没反应过来。 带着抓现形的道德制高点,苏幼青下巴抬了抬。 “说说……怎么回事,你原来不是不抽烟的吗?” 容程坦然地笑了笑,“也不是不抽,偶尔抽一下,就是在你面前没有,所以你不知道。” 得——依旧是个不开嘴的蚌壳。 苏幼青点点头,也不深究了,她伸出手指,从中夹了根烟。 打火机火星窜了出来。 “我试试什么味。” 容程眼皮子直跳。 激情褪去后,他依然觉得她今晚反常得厉害。 好在苏幼青是个新手,不会抽,压根就没有将烟吞进去,只在口腔里过一遍就吐了出来。 这还是忍着心里“这玩意苦苦的,有什么好抽的”吐槽,故意作出来的样子,架势倒是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摆足。 一只手的纤细手指,夹着同样细长的香烟,另一只手横端着,下巴微抬,微敞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锁骨以上还有淡红痕迹,提醒刚刚发生了什么。平日里如绸缎一样,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披散开,因为些微的凌乱多了野性美。 此时的苏幼青,又纯又欲,有些陌生。 容程喉结滑动,身体又开始热起来。 他突然想起不记得在哪看来的某段文字。 ——女人最美的样子,不是在床上,不是脱/光光,而是在她抽烟或者拿枪的时候,前者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高冷,后者带了力量的反差。 当时嗤之以鼻,以为抽烟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女人抽烟能比男人更帅。至于拿枪,更是花架子,普普通通的手/枪拿着跟玩具似的,没点力量端得起什么重机枪,连后坐力都受不住。 亲眼所见才知,原来真的如此。 容程舔了舔嘴唇,将苏幼青手上的烟劈手夺过塞进自己嘴里。他咬着她吸过的烟头,漂亮的眼发亮,斜着看过来。 “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你还想做么?” 第102章 .第七道阴影 · 苏幼青将额边凌乱的碎发拢了拢, 别开视线抵住视线中的火热诱惑。 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句:“不做。” 过了这村没这店,刚刚还跟个柳下惠似的冷静自持,她要是答应了, 指不定容程又半途而废,搞得好像是她更急切。 就不该惯着他…… 苏幼青凑近身, 轻飘飘的在容程脸颊上给了个晚安吻, 在他反应过来前,急速抽身离去。 明明已经走出去几步,又从门后探出个脑袋。 唇角微弯:“早点睡。” 贴心的顺手按了门框边的电灯开关。 容程伸出试图去抓她的一只手, 悬停在空气中。 几秒后垂落,揉了揉额角,在黑暗中苦笑。 好在一番折腾,他是真的困了, 安静下来后,比前几日容易得多的进入梦乡。 苏幼青今晚等的就是这刻。 ———————— 容森集团总部写字楼。 二十六层。 果然,一旦有新的任务发布,她就能回到容程的过去。 苏幼青看了眼身上装扮,依然是有如换装游戏的焕然一新, 白色针织贴身中裙,浅紫色小香风外衫, 脚下三寸小羊皮高跟柔软舒适,身边是同样一身利落职业装扮,像是生怕浪费一分一秒,全力以赴忙着工作,行走间带风的年轻男女。 荣森集团太大, 她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董事长办公室。 正心想着, 容程此时是不是就在办公室里,不远处的门开开合合,走出来两个看起来马上要哭出来,哪怕脸上浓妆化得再漂亮,依然掩饰不了一脸愁云惨雾的女人。 她们与苏幼青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长发的,对另外一个短发的说:“老板的暴脾气,我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觉得那副长相实在贵气,赏心悦目得比明星还明星,哪怕跟个中央空调似的,看着还挺带劲。现在才知道——岂止是高冷,以他那张办公桌为中心画圆,直径一百米以内,简直就是北极,能直接把人冻死。” “你还说……到底是谁让你过来送项目策划案的,不知道容总这几天心情不好吗,来了就是触霉头。答不上来问题只是甩脸色,只把你骂得狗血淋头,没直接把文件丢地上要你走人,都已经算好了!” -- 第189页 “这么严重!” “一点都没有夸张。昨天有个部门经理,在会上答不出问题,今天就被人事部通知交接工作,要么接受职位连降两级,要么直接收拾东西拿遣散费走人。” “这么吓人啊。” 长发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在六楼,哪里知道这么多二十六楼的情况,李助理,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给我打圆场,可能老板真的要我走人了。“ “唉……不用谢。我看我也是自身难保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短发女一脸的生无可恋,“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水深火热来形容都嫌不够!每天上班跨进集团大楼的门,感觉跟踩在生死线上一样。” ……………… 两个人边走边聊,逐渐行远。 苏幼青若有所思地盯着董事长办公室深棕色的木门。 她从两人对话中提炼出有效信息。 好消息是,容程现在的确在办公室里,她一推门就能找到人。坏消息是,他现在似乎处于暴走状态,连续几天情绪都不怎么好。 但容程情绪不好是什么新鲜事吗? 对几年后的苏幼青来说,简直稀松平常。 她相信,就算容程真的冷得像北极,她也跟爱斯基摩人似的,已经冻着冻着冻习惯了。 苏幼青一脸的淡定,她清了清嗓子,叩响门。 没等里面喊进,直接走了进去。 每一次重逢,都要做自我介绍,或者,这回,她可以用真名,这样在任务完成后,现实里容程在山顶上,有关于她到底是谁的灵魂拷问,对两人不再是问题。 把未来的问题放到过去解决,她可真是个小机灵!!! 听见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声音,容程拧着眉骨,抬起眼皮子,刚想发作,一抬头愣住了。 这张脸,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记忆里某种猜测不可思议的又成了真。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幼青。 苏幼青面色刷的惨白。 她的脖子,像被什么死死掐住,每当尝试说出苏幼青三个字,冥冥之中有股强大力量在阻止,声线被掐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几乎要窒息。 系统冷冷提醒:【在没有完成所有任务前,宿主不可以向任务对象透露真实身份信息,也不可以用原来执行任务时用过的名字,以免造成时间线上的混乱,这是最基本的规则】 苏幼青滴下冷汗:【你怎么以前没告诉我?】 系统:【因为你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 好吧! 苏幼青闭了闭眼睛,在容程已经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中,咬了咬牙,换了说辞。 依旧是老套路:“我叫苏晓紫,此时的您应该不认识我,不过我的几个亲戚您应该认识,苏小白,苏小红,苏筱蓝……她们都是,今天刚到公司,她们要我到您这里来报到,请多关照。” 深深鞠了一躬。 这回,连苏幼青自己都觉得自己鬼话连篇,处处是漏洞,只敢掀起眼皮子,用余光去打量容程。 果然容程像是要裂开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他定定看向她,目光里的审度好似x光机,要将她研究得透透的。 苏幼青在凝固的空气里,忐忑不安,用手心摩挲了几下裙子。她紧张地咬了咬嘴唇,想着再说几句缓和气氛,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意味不明的“嗯”了几声。 过了半晌,容程揉了揉眉心,靠向椅背。 开口,竟然是意外的熟稔。 宛若和老朋友在打招呼:“你来了啊!” 然后,原本紧绷冷硬的面容,明显放柔和了几分:“这次又换了种颜色,是想把彩虹都凑齐吗?” 苏幼青:“……” 对方接受太快,一时之间,反倒是她适应不来。 又听见容程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名字怎么听着这么中二,我起名字的水平有这么差?” 苏幼青:??? 明明是我说的,为什么是你起名字。 没等她想明白,容程指了指角落的沙发。 语气神态恢复了从容淡定,“到那坐着吧!” 苏幼青乖乖坐到了沙发上。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处于咸鱼状态。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点心,有茶水,还有杂志,苏幼青吃吃喝喝,随手翻阅了几本杂志,除了一本有容程接受采访内容的看得稍微仔细了点,其余的因为都是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看得懂的财经内容而简略翻过。 在大约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她看着容程接了N通电话,喝了一杯咖啡,接待了几位主管,又签了大堆的文件,时间被各色事情充实得满满当当。 此时的容程,对工作全力以赴,压根不是几年后的漫不经心,一副潦草应对的模样。 除了偶尔睨过来的视线,让她觉出容程还是有在关注她的,其余时间,不管是看得见她的容程,还是看不见她的其它人等,都似乎没有因为她的出现,受到任何影响。 只有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如蒙大赦的主管们,才感觉出了不一样。 几日里,在水深火热中快被折磨出斯德哥尔摩的某人,摸着后脑勺说,“老板今日心情好像大好,今天进去,居然没挨骂。” -- 第190页 虽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已经是难得的温和。 年纪轻轻,发起脾气来吓得死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大权在握杀伐果断,手段快准狠,短短时间,已经拿捏住公司差不多所有的高层。 不管喜欢还是厌恶,谁都不敢小瞧了二十岁出头他! ……… 写字楼下,车水马龙。 天色渐晚,随着一辆辆车驶出停车场,原本停得差不多满满当当的前坪,变得空荡荡的。 时间来到七点,整栋大楼只有少数不多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容程依然醉心于工作,似乎打定主意,要做集团公司里最后一批下班的人。 大概是因为忙,比起上次在梦中见面时他明显清减了不少,面部轮廓线条更为瘦削,头发剪成寸长,现得利落干净,眉峰凌厉冷峻,气质已经完全摆脱了少年的青涩稚嫩,是经过洗礼后的成熟冷静。 苏幼青微蹙着眉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终于忍不住提醒:“这么晚了,你不饿吗?” 容程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在文件上批的笔没停。 冷冷清清给了两个字。 “不饿。” 十来秒后,合上文件夹,将笔放回笔筒。 “你饿了?” 他记得,她们在他面前,和正常人一样,都是会吃东西的。 容程其实内心并不如苏幼青以为的那样波澜不惊,连工作的效率都放缓了不少,所以今日才拖到七点都还没下班。 他每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睨向沙发一次,都要感慨一遍——哪怕是幻觉,是自欺欺人,依旧逼真得可怕。 只是这次再遇见,心态不同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暂时没有去找龚启扬加强治疗的打算,也许等过一阵子,不用什么治疗,这个所谓的苏晓紫,自己就会消失。 只要注意好细节,不要让旁人发现啾恃洸他的异样就好,毕竟董事会那帮子跳蚤才被他强摁下去,老实了没几天,要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少不得又要废一番手脚才能摆平。 苏幼青被晾在一边太久,渐感无聊,哪里知道容程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存在,只要能暂时从这间房离开就好,连忙点头。 容程起身问:“想吃什么?” “都可以。”她向来不挑食。 “那我们回家做吧。” 苏幼青:“……” 第103章 .第七道阴影 ·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煎得微微焦黄的荷包蛋覆在最上, 乳白色的面汤上漂浮了几颗鲜绿葱花。 简单,家常,在饥肠辘辘时引人食指大动。 苏幼青盯着面前的鸡蛋面发愣, 半天没拿起筷子。 “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容程从厨房出来, 同样端了一碗面, 见她还没有开动,以为在等自己,走到对面坐了下来。 海宁虽然临海, 气候相对内陆温暖潮湿,但此时已是初冬气温偏低,苏幼青穿着单薄外衫坐在阴凉的屋内,依然隐隐约约感觉出寒意。容程却没等空调的温度上来, 一进门脱去外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衬衣,连袖口都解开,衣袖挽至手肘,露出清瘦手臂和腕表。 苏幼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皮肤是冷白色,一双手有如上好白玉雕琢成的艺术品, 若肯去做手模肯定大有市场,苏幼青见过这双手弹钢琴,也被这双手挑动过情/欲,但无论如何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 这双手还会亲自给她煮一碗面。 比什么山珍海味都还要来得稀奇。 第一反应居然是——容程居然会下厨,能吃吗?味道会不会堪比毒药。 苏幼青试探地挑了一口面送入口中。 眼睛眯起来, 味道……竟然意外的不错…… “你怎么还住在这里?” 她边吃边问,声音含混不清。 话说容程今日给她的意外,远不止这碗面条,他居然把她带到了上次梦中相见时,他在容森置业旁租住的都市花园小区。 虽然此小区离容森集团总部也不远,开车大约半小时,但容程此时已亮明身份,完全不需要乔装,要什么装潢豪横的好房子没有,何必蜗居在这么一间老旧公寓,空调呱噪得扰人清梦,和他身份极其不搭。 “只是偶尔来。” 容程漫不经心的简短回答。 去年从容森置业离开后,他便动了心念,花了两倍市场价从房东手中买下这间房。原本只打算做个纪念,所以房间内的物品,一应保持原样,未做改动,直到最近才派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搬了进来。 论用处,只是在下班后过来睡个觉。 论舒适程度,恐怕董事长办公室边上的套间,都要比它好上太多。 但奇异的是,只要是睡在这间房里,哪怕那台老破旧的空调吱呀呀的聒噪,也睡得远比其它地方要沉得多。 苏幼青一进门,极快的打量了屋子。 鸡蛋,面条,葱都是现成的,家具表面也没有落什么灰尘,显然容程最近一直生活在此,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偶尔,到底是多偶尔。 想到此次任务,她心里酝酿着说辞。 两人接下来十来分钟,竟是各自沉默着吃面,各想各的心事。 容程先吃完,他懒洋洋依在椅背上,看着苏幼青吃完后又开始喝面汤,似乎真的很满意他给她煮的那碗面,唇角稍纵即逝的勾了勾,从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 第191页 香烟夹在手指上,打火机才要点燃,又放下。 清冷的声音里带了点困倦:“介意我抽根烟么,不喜欢闻烟味的话,我去阳台。” 苏幼青清澈的眼看进他黝黑的眼瞳,在里面寻找蛛丝马迹。 “抽吧,我还好,没那么讨厌烟味。” 不那么讨厌,意思还是不喜欢。 容程准备起身去阳台。 苏幼青瞥了他一眼:“你不开心?” 容程微微仰头,避开她的视线,断然否定,“没有。” 哪里有什么开心不开心,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为那些个烂人破事不开心太不值得。他就是纯粹因为最近睡不好觉,情绪不太稳定罢了,想来在这间房里多住几天,很快能调节恢复。 “你不开心。” 苏幼青放下碗,这回用的是肯定语气。 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能从他的行为,而不是语言里判断出他真实的想法,容程虽然嘴上否定了,那略显僵硬的表情,急着闪躲的态度,更能说明有问题。 她试探着说:“有什么事,你可以把我当成树洞倾诉,指不定我可以帮你。” 容程转过头看她,失笑:“你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吗?” 苏幼青心想,我比你那害人的心理医生龚启扬可靠谱多了。 声音放得温软:“也不用那么正式,我们不是才见面嘛,随便聊聊。” 容程又笑了下。 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像是在遮蔽头顶上吊灯洒下来的光,也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半晌,在苏幼青以为他要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突然出声。 “我爸他要再婚了。” …… “孩子都怀上了,已经有八个月。大概是怕我动手脚,一直藏着掖着,在国外呆了几个月,最近回来准备婚礼,打算连着小孩的百日宴一起办。” 虽然尽量轻描淡写,但语气里的嘲讽和低落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苏幼青张了张嘴,本来想安慰几句,但是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所有的安慰都是假大空。陈晋生就是个牲口,做出什么卑劣的事都不奇怪,让容程和他和解,好比缘木求鱼,完全不用指望。 于是索性安安静静的当一个称职树洞,不动声色的扮演木头人。 容程的声音低沉。 “其实我妈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再去找别的女人,再婚,都很正常。而且刘姨已经跟了他很久,生个小孩,我有什么必要下手对付,难道那小孩还能和我抢什么不成。但我就是心里不高兴,不舒服,恶心。见到他那么维护刘姨,还有刘姨的小孩刘文原,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不是他亲生的,和他不是一家人,那些人才是一样。我就觉得他背叛了我妈,还有我……” 这些埋藏在心底里的话,他从来没有掏心挖肺地对人说过。 连福伯都没有,更不可能对龚启扬说。 甚至连偶尔念头一起,都很快被压抑下去,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代表他还在乎,代表了内心的软弱,他不接受自己长到二十岁,还像个想吃糖的孩子一样,幼稚地渴望什么亲情什么父爱之类的早已经和他绝缘的东西。 但是她不一样。 不管是朱巴,还是幻想的伙伴,在容程的认知里,再次出现的她就是他的念想。他和她坦诚相对,就像对自己坦白一样,没有那么多余的羞耻感。 承认吧,他就是失望了,这么多年后,他就是该死的,还是对那个所谓的父亲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再受冷落,偏见,以为自己起码他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只是做不好一个父亲罢了,不是对他毫无情感。 见容程意志越来越消沉,苏幼青讷讷出声。 ”也许,你爸的婚宴,有可能办不成。” 陈晋生的事情她后来又向福伯打听过,因为容程的默许,福伯倒也没藏着掖着,没说他后来又结了婚,更没给容程再弄出个弟弟。 可那个孩子哪里去了? 苏幼青蓦地一惊。 系统不会无缘无故把她投放到一个时间点,一定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变故。 容程却以为她是在鼓励自己做点什么。 他微拧着眉眼,摇了摇头,“你是说要我出手?” 一根烟终于点燃,吞了一大口,一点都没吐出来,任其苦涩的滋味慢慢由肺腑消化。 “也对,如果我想让这事情黄了,肯定有办法能做到,关键是我为什么要让它黄。既然我不在乎,少费心思任其发展不是更好吗?” 苏幼青脱口而出:“可是你,明明就是在乎啊!要么他们不好过,要么你不好过。两相比较,那还是让他们不好过吧!” 明明就是在乎啊!!! 容程眼睛直愣愣看向天花板,他认真地想了想,好像心底里的确存了这么点意思,难怪面前的她会这么说。 她就像一面镜子,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某些不那么大白于天下的念头,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想法,都能大剌剌摊开,直面最真实的自我。 “你住在这,是不是因为不想回去看见他们?” 苏幼青又问。 容程摇摇头否认,难得的多解释了一句:“不是,如果不想看见他们,住酒店,住别的房子都可以。” 他现在明白这间房有何不同了。 因为这里她来过,也许在内心深处,他本能在需要抚慰的时候,希望她会再次出现。 -- 第192页 而她果然不负所望的来了。 既然已经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总要看紧一点,时时刻刻在身边才好。 夜深,容程将床的另一半归属权给了苏幼青。 苏幼青被他的大方再次小小的讶异了,本来以为要继续睡又冷又硬的沙发的。 这可是几年后都没有的待遇。 当然……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觉得容程求之不得,也不会拒接就是了。 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苏幼青翻找出新的被套。 因为是一起采购的,和原来容程盖的那床是同一款,只是颜色不同,一个淡蓝,一个粉红。她套好后,将两床被子并排整好,淡蓝和粉红相间,又是同一花色,宛若情侣套装。 “可以睡觉了!” 事实上不管在现实,还是梦境中,苏幼青早困了。她钻进软绵绵的被子,将整个人埋在里面,几秒后,露出个黑黑脑袋顶。 “你放心,我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不磨牙,不会吵到你的。” 容程不置可否,她好像连关心的重点都错了。 他脱去衣服,关上灯,依旧心事重重。 “你睡了吗?” 过了十几分钟,身边人呼吸轻浅,毫无动静,苏幼青轻声问。 容程沉默地闭上眼,没有理她。 “睡了呀!”苏幼青侧过身。 容程感觉到唇边温软的触感。 他眼睫颤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代表什么,热意很快撤去。 黑暗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等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身旁人早已经背过身。 恍若错觉。 第104章 .第七道阴影 · 一夜无梦。 清晨, 容程对着身侧空荡荡的被窝,自嘲的笑了笑。 幸好现在是独居,不然被别人看见了, 不知是怎样一副怪异的场景。 幻觉中,一切皆有可能。 在他的认知中——昨夜里的所谓相会, 应该是下了两碗面条, 自己一个人全吃光了。身旁这床被子也是自己套的,为了符合幻想对象的性别,还特地选择了粉红色。 至于那唇边若有若无的吻, 容程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眸色幽深。 也许是梦吧,明明已经睡着了,还为醒着。 受到父母感情的影响, 他那方面的欲/望一直淡薄,连青春期都没怎么躁动过,很久才纾解一次,且都是在浴室里,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匆匆解决,谈不上过程有多愉悦。 唯一强烈到要失去控制,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那次和苏筱蓝,在地下停车场里。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他都不敢相信,那是从没和人有过亲密行为的自己, 脑子里能幻想出来的。看来是太久没弄了,至于又有了欲望, 心思还动到了她的身上。 脏!龌龊!! 容程神色厌倦的用冰冷的凉水洗了把脸。 手上用力过度,至于原本冷白色的皮肤,被毛巾擦得泛红。 好在优质的睡眠,比吃什么药和催眠治疗都有效。 在容森集团里泛滥成灾,令众人战战兢兢一点就炸的劲头,经历一晚竟然沉淀了下去,化成了通体的懒散。离开房拿着钥匙反锁门的时候,他突然有些不想去上班,但自小养成的自律,依然催使他果断放弃了翘班的想法,在和平日差不多的时间走出公寓楼。 步行一百米后,才是小区里停车的地方。 因为是比较老的小区,预留车位不怎么够,就是在这种车位紧张,连车行道都暂时被占用的情况下,容程开的那辆全球限量销售几百台的布加迪旁,宛若设下结界,左右无车停靠,空出一大片位置。 原因是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这辆车肯定贵得离谱,哪怕蹭脱点漆都可能赔不起,所还是不要挨着停好,万一发生了点什么,肠子悔青都来不及。 他的车,和他人一样,出现在这个小区里,处处显得格格不入。 容程打开车门,正要上车。 突然听见身旁有人柔柔弱弱的唤他。 “容……容总。” 睨眼看过去,是个许久未见的人,向岚。 她穿着一身紧身运动装,头上箍着紫色吸汗带,小背心,七分裤,露出纤细腰肢,身材曲线被展现得淋漓尽至。 如果忽略掉此时清晨十来度的温度,哪怕是做运动,依然穿得太单薄,容程可能真的会相信她是在晨跑,而不是故意制造偶遇。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没再多分去丁点眼神,也没想向岚为什么能和他偶遇,她到现在到底有没有猜到——他就是当初做了不久,离开公司的那个程东。 留下向岚郁闷地站在车道上,目送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她才搬到都市花园小区不久,近几日,偶然看见有人在小区群里聊天,说是咱们小区住了位大佬,连开的车都是千万级别的。 千万级别的车? 还来这老破旧小区住,一辆车都抵这十几套房了。 向岚原本不为然,为是夸张,等点开图片后,愣住了。 她见过这辆布加迪,在容森集团总部,有一次去办事无意中瞥见,身旁人告诉她那是老板的座驾,全海宁仅此一辆,绝对错不了! 自从一年前,容家新的继承人容程正式接管容森集团,就开始着手整顿各个分公司、子公司,不少关系户因为各种问题接连降职,去职。她原本的靠山,曾经对她有意思的油腻男许经理,也被查出有虚报冒领的问题而收拾包袱走人。 -- 第193页 连带她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不再那么总能捡到轻松又赚钱的差事。 所她才想着,能不能在大老板面前混个眼熟,也许能此为契机,被提拔到集团总部也不一定。集团总部虽然说工作压力大,可待遇是一等一的好,运气好能直接在现有的基础上翻几倍。 可惜人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枉费她不顾天气寒冷,穿的这身装扮。 向岚在凉风中打了个喷嚏,连忙往家的方向走。 还有几十分钟就是上班时间,她得换衣服,现在考勤抓得紧,动不动扣几百,可不敢再迟到了。 —————————————— “容总。” 开完早会,容程一进办公室,李助理跟进来,手上抱着了几个文件夹,放置在办公桌上后小心翼翼地问:”陈扬陈经理一大早了就过来了,一直等在外面,想见您一面。” “不见。”容程语气冷淡的回绝。 他挂好大衣,转身看见沙发旁的茶几,上面几本财经杂志,无序的摊开。 苏晓紫昨天坐在那,百无聊赖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 他呼吸一窒,沉声说:“把茶几整理一下,换点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再拿个新的平板电脑来。” 这是……要招待谁? 点心,水果,平板电脑,感觉不是正经谈事的对象。 李助理心里觉得奇怪,面上不动声色的应了,想到陈经理的嘱托,和对方曾经对自己有过的关照,无奈地再次提起。 “容总,我对陈经理说过,你不会见他,但是他告诉我,他有事情要告诉您,非常重要的事,是有关您家人的。” 家人? 容程原本沉淀下去的戾气,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浮动。 他周身散发出低气压,只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让李助理立马后悔刚才的多嘴。 好在火气没有如前几天排山倒海的倾泻出来,除了眼神冷得像淬冰,不紧不慢的声音里压迫感十足,没有迁怒。 “那好,再给他一次机会,把他喊进来。告诉他,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好不要进这个门,浪费我的时间,后果自负。” 李助理唯唯诺诺的出了门。 容程揉了揉眉心,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文件夹,一点打开的欲望都没有。 他突然意兴阑珊,不知道自己一整年下来,每天活得跟个斗鸡似的,和董事争权权,对高层整治,到底在图什么。 钱吗?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管这些人有没有烂透了干什么? 李助理口中想见他的陈扬,是陈晋生的一个堂弟,早年间容芸还在世时。被关照安插进了集团总公司。 因为这层和容家的关系,他原本在公司里吃得挺开,至于养大了野心,该拿的不该拿的统统都要,挪用、侵占公司项目资金几千万,在最近一波的账目清查中被查了出来,已经收到警告,要是不在一个月内将钱吐回来,少不了牢狱之灾,职务侵占罪妥妥的逃不了。 这还是因为有亲戚关系在,若是没有,公司早报警了。 容程能想到,因为是陈晋生的弟弟,陈扬肯定知道某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甚至本人就在其中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他倒是想知道,陈晋生到底能有什么事,能被他用来交换消灾。 “容总好!” 端着李助理给的热茶,陈扬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 容程在公司兼任董事长和总经理两个职位,初到公司,他只当对方是陈晋生口中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除了出身好,根本不怎么懂经营管理,一年之后才知道,妥妥的容家人,厉害角色。 容程没心思和他打太极,手指在扶手上轻磕了几下,开门见山。 “李助理说你有事情告诉我,实话实说吧,什么事,你有什么目的?” 陈扬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雨。 若不是昨天找陈晋生求助,想要他帮忙给容程说情,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也不会走这步险棋。 若是说了,搞不好容程会更翻脸,但不说,他就得再没有机会免去牢狱之灾,几千万的钱除了投资房产的还略有余留外,其余的基本都在股市里亏空蒸发了,要填补上窟窿,哪怕拿出全副身家去抵,也还差个一千多万,怎么都补不完。 一千万,看着挺多,也不过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买辆车的钱,对方压根不怎么在乎,想怎么拿捏全凭心意,却能带给他面顶之灾,搞不好就是妻离子散。 他咨询过律师,如果真的移交法办,他的情况没个十年二十年出不来,甚至可判无期,他可不想下半辈子全在监狱里渡过。 陈扬声音有如蚊喏:“你爹……和刘姣她最近打算办喜宴。” 容程眼皮子跳了跳,面上看不出喜怒:“这事我已经知道,不用你通知我。” 虽然知道的,也不怎么久。 “刘姣她还怀上了。” “嗯,八个月,肚子大得很明显。 “她有个儿子,叫刘文原。” 越听越不耐烦,容程皱眉:“……”这TM还要你告诉我? 说来说去,都是些废话。 容程目光如刀,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陈扬,仿若在说——下一秒再不好好说话,立马把人赶出去! -- 第194页 陈扬在冰寒的目光下打了个冷颤,一哆嗦,不再做铺垫了,直接将实话吐露了出来。 “刘文原他其实不是刘姣前任男朋友的孩子,就是你爸和刘姣生的,刘姣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就跟了你爸,那时候你妈还没过世呢!” ……… 为了避免容家的报复,陈晋生将这个秘密藏得极严实,恐怕在世上,除了他本人和刘姣,压根没什么人知道。 若不是一次过年在陈家本家喝高了,两个人坐在一起边醒酒边聊天,陈扬话里话外的激陈晋升生,说他这辈子过得不值,入赘了容家,结果老婆处处防着,捞着的好处不多,孩子也跟他不齐心,连过年都不给面子一起过来,一起来的是别人的儿子。陈晋生一怒之下说漏了嘴,说什么别人的,就是老子的血脉。他还不知道后面隐藏了个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房间里一瞬陷入了静默。 容程比他想象的要平静得多。 他先是沉默了几分钟,然后面无表情,冷冷牵起嘴角,一副谈生意,公事公办的口吻:“你保证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陈扬举手发誓,“都这时候了,我怎么敢再欺骗容总您。” 容程垂着眼皮子,意味不明:”好的,我知道了。“ 陈扬:“那我挪用钱的事!” “我会看着办。” 一个文件夹砸了过来。 陈扬吓得赶紧窜出门。 李助理关切地问,“情况怎么样?” 陈扬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不知道,你们容总最近可能心情不会太好,你到他面前时说话小心一点。” “还能更差!” 李助理摇摇欲坠,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第105章 .第七道阴影 · 白色别墅小楼里, 其乐融融。 只要容程不生活在这栋屋子里,剩下三个主人就觉得通体舒畅。所以他最近搬出去住,没人反对, 也没人关心他什么时候会再搬回来。 陈晋生和刘姣坐在客厅沙发上,研究婚宴和百日宴同办, 需要定制的喜饼样式。 刘姣翻看商家提供的目录, 因为怀孕微胖的面颊上,全是幸福的微笑:“宝宝属猪,要不做成小猪形状的!” 陈晋生指了个长命锁样式的, “吉祥如意锁也不错,喜庆又吉利。” “猪的可爱。” “锁的寓意好!” 两个人拿不定主意,转头问正在一边看电视的刘文原,“你看哪个好?” 刘文原无所谓的瞥了一眼目录, “差不多。” 知道他在应付,刘姣嗔怪着说,“本来就是要你给点建设性意见,结果还是说废话。” 陈晋生笑着摇头,“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要个妹妹, 知道你妈肚子里又是个男孩,不高兴了, 和爸爸妈妈闹情绪!” “哪里有这么严重!” 刘文原无奈地放下手中遥控器,走过来和两人挤在一块坐着,他把目录拿到自己手上仔细看,“我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争什么宠, 是弟弟是妹妹都好。” “这才懂事!” 三人笑做一团。 刚好掩盖过容程进门的声响。 他从暗处玄关走出,并排而坐, 仿若在拍全家福的三个人刺得他眼睛发胀,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内心无比讽刺。 很快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呢! 那他算什么,他妈算什么? 陈晋生扶持家族事业的跳板? 吃绝户没吃成功的失败品? 被人侵门踏户的侮辱,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称心如意下去,他就枉为人子,不配当容家的继承人了。 “陈晋生。” 容程第一次直呼陈晋生的名字。 虽然彼此早就厌恶得恨不得血液里没有对方的DNA,但是以往见了面,容程起码还有一句冷淡的“爸”作为称呼。 今晚,他是彻底放下什么亲情血缘了。 既然注定要反目成仇,还顾及什么屁用没有的颜面。 乍一见他,沙发上的三人俱是一愣,神色凝固在脸上。 然后,各自反应不一。 刘文原作为一个见了容程就觉得心里不舒坦的私生子,这么多年来一直从心底里害怕容程,感觉只要有容程在的地方,就像平底拔高而起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样,光不亮了,风不吹了,哪哪都压抑,直接说了声“我洗澡去了”,逃离了客厅。 刘姣从那句直呼其名的“陈晋生”听出来不对劲,神色紧张的看了眼身边的陈晋生,手上使了把劲,捏了捏陈晋生的胳膊,提醒他注意。 陈晋生第一反应毫无疑问是愤怒。 他怒气冲冲的大声嚷嚷:“容程,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点礼仪都不要了吗,我的名字也是你能直接喊的?” 容程无视陈晋生的怒气,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他眉目冷淡的对过来倒茶的佣人说,“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然后自己点了根烟,在陈晋生的怒目而视下,吐出烟圈,嘴角勾起,语气是极度不屑的轻佻:“不然呢,喊什么,畜牲?” …… “喊你一声畜牲,那都是在侮辱小动物。”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站在一旁的佣人,预感到即将发生地震级别的灾难,生怕被波及,想走又不敢走,被迫留下来看戏,瑟瑟发抖。 -- 第195页 “你这个逆子!” 陈晋生额角青筋暴起,抓住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想要砸向容程。 手腕却被早有准备的容程攥紧,动弹不得。 容程年轻,身材高大,有力气的优势此时太过明显,他毫不费力的从陈晋生手中夺过了烟灰缸的掌控权。 还低头掂量了下烟灰缸的重量,轻描淡写地说:“我小时候,福伯有一次腿受伤,就是你砸的吧!” “是又怎么样?” 陈晋生看他的眼神狠戾,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怎么着,今天是想回来报仇的?” “你俩好好说话不行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刘姣捂住胸口,这父子俩的硬碰硬让她心惊肉跳。 谁跟你是一家人! 容程没有丝毫想缓和气氛的意思,“报仇?如果有仇,当然要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得……好好算一算账了。” 他看了眼已经落在地上的喜饼目录,垂着眼皮子说,“提醒一下,什么喜饼款式你们不用纠结了,订了也是白订,你们的婚结不成。” 陈晋生发出怒吼:“你什么意思,未必老子结个婚,还要问你的意见不成,你还能管到我头上?” 涉及到多年夙愿,刘姣觉得委屈,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爸他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结个婚,也不是多么不合情理的事,难道你还是介意。” 容程像是被吸引过注意力,终于睨着眼看向她。 从前他只觉得这个女人,长得也不算多出色,优点是柔顺,服从,能满足陈晋生那点入赘容家被打压多年的自尊心。虽然看着爱耍小聪明,无伤大雅,不过都是为了讨好他父亲,也不怎么碍他的事,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反正陈晋生年纪只有那么大,身边的女人不止她一个,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现在却觉得,这女人真是心头上的一根刺,无声无息扎了多年,哪怕连血带肉,也非得拔了不可。 容程面上是笑着,字字诛心,直戳刘姣的脊梁骨。 “多年,多少年?是不是应该从你读大学时候算起!那时候我妈还没过世呢,怎么着,你个小三,还想着带着你那一直跟你姓的私生子,登堂入室,名正言顺的上位?“ 刘姣下意识摇头。 ………… 容程嗤之以鼻:“别急着否认,带着刘文宇原和他亲子鉴定做一做,不就什么都证明了。” 亲子鉴定!!!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同一时间,刘姣和陈晋生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听到了末日的号角,正在齐齐吹响。 容家在海宁的力量有多大。 要人生,催人死,翻云覆雨,不在话下。 容程真心翻脸对付,不要说刘芸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了,就连陈晋生,和他背后的陈家,照样能被吃得渣都不剩。 “求……求求你……原谅。” 刘姣还想求情,挺着大肚子几乎要跪下,哀求的眼望着容程。 可她的反应,恰恰告诉本来手里没有证据的容程,不用去找证据了,陈扬今天和他说的都是真的,刘文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是母亲容芸缠绵病榻时,刘姣和陈晋生偷情生下来的。 “原谅,就算我能原谅,我妈能原谅吗?” 容程一个一个,毫不留情的掰开刘姣挽在手臂上的手指头。他现在已经躁怒得想要杀人,还指望他菩萨心肠,放过他们,真是做tmd白日梦。 “等着吧!” 他转身想拔腿走。 每在这个屋子里多呆一秒,就多恶心一秒,再呆下去,他可能真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拿烟灰缸去砸陈晋生的头。 那也太简单粗暴了! 折磨人有很多种手段,不必选择弄脏自己手的。 慢慢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后悔莫及,让他们求助无门,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容程,你听我们解释!” 刘姣被他甩开后,依旧不死心,急急忙忙想追过来,没走几步路,突然面如死灰。 她穿的是有些厚度的睡衣,因此暂时从表面上看不明显,但裤脚的湿热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羊水破了。” 而且不是一点点那种,是大破,几乎倾泻而下,若是不注意姿势,因为羊水几乎不剩,孩子随时可能会有缺氧的风险。 “送我去医院。” 已经有过生产经验的她,为了尽量保全肚子里的孩子,直接往地上一躺。 “洪嫂,喊洪嫂来!” 陈晋生冲着端茶倒水的佣人大叫。 屋子里很快陷入兵荒马乱。 容程深深地看了一眼围成一堆的几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深夜十二点,容程收到了福伯的消息。 【刘姣生了,是个男孩,因为早产,生下来就无法自主呼吸,送到icu加护病房去了。】 他站在窗前抽了一根烟,窗外没有一点星光,黑暗无边无际的蔓延开。 两个小时后,依然没有睡着的他,又收到福伯的另一条消息。 【刘姣生完小孩后,出现大出血症状,医生诊断是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人已经去了。】 容程一夜无眠。 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 -- 第196页 这个仇,好像是报了,又好像没报…… 原本有全身的力气,卯足了劲已经发力,结果目标却凭空消失,攒下的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使,收力反而要自伤八百,怎么都不得劲。 一点都不畅快!!! 闹钟滴滴答答响起,提示该起床上班了,他拧着眉,直接把钟扔到地上砸了。 什么早会,什么项目,什么董事会股东会,去它的。 这个艹蛋的世界! 若是能买到一张到月球的太空票,哪啦是单程的,他都愿意毫不犹豫的选择逃离。 第106章 .第七道阴影 · 苏幼青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她只是在梦中, 再次被系统进行了时间点的跳跃,同一张床,不同的时间点, 被容程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地醒来。 还没来得及发觉——明明是分被子睡的, 怎么两个人又滚到一个被窝里, 迎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里面有迷雾,有山峦叠嶂,也有星辰闪烁。 不分明, 又好像分明在你,哪怕眼睛的主人不带丝毫感情,被这样一双眼盯着,不由自主容易陷了进去。 好在他和她, 是两情相悦的。 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到的都是所爱之人,苏幼青心情大好。 唇边漾开笑,眉眼弯弯:“早啊。” 才入睡不久, 又被怀中动静惊醒的容程,微眯了下眼。 时间已是下午, 无论如何和早搭不上边,环在苏幼青身上的手臂只僵硬了一瞬,很快松懈下来,重新阖上眼皮,放纵自己沉溺在温香软玉的触感中, 甚至将头埋得更低,鼻息间尽是她身上浅淡香气。 这次是他喜欢的玫瑰香, 恬淡,带着有如春末午后带着阳光的暖意,一点一点融入身体,既很好的安抚了血液里的焦躁,又让某种陌生的情绪蠢蠢欲动。 苏幼青像只乖顺的猫一样,配合地蜷缩在容程怀里。 彼此身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本来已经清醒的大脑,又开始变得迟钝,被睡意重新侵袭。 可惜这样的平静注定无法维持长久。 砸坏的闹钟不响了,还有余电的手机,电话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响。 容程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时间长了,倒是苏幼青忍不住,从容程怀里探出个头,清楚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她伸长手拿过手机,推了推容程温热的胸膛:“是福伯。” …… “连续打了这么多个,也许有急事。” 容程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一只手环依然抱着她,另一只手接过手机,直接按了外放,平淡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冷得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什么事?” “少爷,昨天夜里的事情,刘文原那小子报了警,说是你推的他妈,才导致刘妍早产,所以她的死你要负责任。因为他报了警,警察那边想找你了解情况,也不是正式的笔录,就是随便问几句,电话里面说也可以。” “我没有,今天没空。” 简单七个字,就算是对福伯的解释了。 说完,直接将手机挂断。 容程神色平静得,仿佛身后若是洪水滔天,也如履平地。 苏幼青惊诧刚才听见的消息。 她心里打了个突,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昨天夜里,昨天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出什么事了?” 刘妍,早产,死亡…… 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她心惊肉跳,睡意全无,有种不详之感。 好像不知不觉中,错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情节,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容程若有所思的了她一眼。 没有纠正她关于时间上的错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理会。” 语气倒是比刚才柔和了些许。 事到如今,他不找刘文原的麻烦就不错了,怎么着,这小子居然和他闹上了,也不知是不是陈晋生出的昏招。 觉是睡不下去了。 从高二那年后,容程已经习惯时不时的失眠,所以一晚上没怎么睡,也不急着补觉。 他将苏幼青重新揽在怀中,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苏幼青被刚才的电话搅合得心不在焉,她揉了揉眼窗外面,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答案:“都可以。” 容程唇边扯开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掌心覆在她脑袋上,柔声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 天色阴沉。 晦暗空中飘起濛濛细雨,夹杂在冷风中,有如雾气扑面而来。 坐在海宁城地标建筑的八十八层,云中餐厅VIP包厢,苏幼青听到侍者介绍晚餐时段特供餐点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线出现了断点。 容程没有和她一直呆在一起。 在两个时间点的期间,他到底做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那么刘妍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上完食物后,容程特地吩咐,侍者不要进来打扰。 落地窗外,城市的风景一览无余,苏幼青无心欣赏。 菜色极尽精致,却食不知味。 她第一次和系统起了争执,或者说,仅仅是她单方面在闹情绪。 脑海中对系统连连追问:【刘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 第197页 等了许久,系统都没有给答案。 苏幼青:“……” 她明了,一旦系统不想回答,就习惯性选择装死。 低垂的眼睫之下,因为愤怒,眸色又暗了几分。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现在做任务的时间又不赶,你特地把我支开,是不是就是不想我插手,避免我改变什么剧情?】 …… 【陈晨原本是会死的人,你让我救她,那么刘妍呢,你这么做,是希望她死吗?】 …… 【本来刘妍是陈文原的妈,我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也不会圣母心大发想要救她,顶多关心这件事里面,容程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希望他不要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举动。但是这么大一件事,你无缘无故直接跳开,让我连旁观都不能,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一声声质问下,系统自始至终没有回应,愈发衬得苏幼青的质疑是在无能狂怒。 因为忙着和系统交流,她和容程的互动在进入包厢后几近于无,不同寻常的沉默,让容程从再次相遇的惊喜,迅速过渡到冷静。 初始,他只以为这家餐厅选错了,菜色不合口味。 他坐在她对面,一直在观察她,自己几乎没动筷子,一张脸冷得不食人间烟火。 良久,才问了句:“不喜欢?” 苏幼青没听清容程说什么,混乱之下含含混混的“嗯”了一声。 “在想什么?” 瞎子都得出她心不在焉。 “想刘妍的事情。” 不知不觉,苏幼青将心中所思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容程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冷白色皮肤在室内通明的灯光照耀下,愈发白得像是快要透明。 他静静地着她,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她……你想她干什么?” 苏幼青从口吻中觉出不对劲,赶紧补救,“你不是说她的死不是你干的吗,我就是奇怪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容程垂眼:“羊水栓塞。” “这样啊!”苏幼青松了一口气。 羊水栓塞有着超高的死亡率,应该是容程左右不了的意外,就算她在场,也改变不了什么。 以为自己错怪系统的苏幼青,下一秒,心又提了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因为容程唇边卷起笑。 “她之所以会早产,是我刺激的。” …… “我发现,刘文原,是她和我爸生的。” …… “她这么快死了,也算是解脱,不然就算她不死,我也会让她生不如死。” 身体倚在椅背上,容程像是卸下了伪装,又像是全副武装着,戒备地对苏幼青审视,从苏幼青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哪怕寻到的痕迹同样会让他失落至极,他也要清楚明白,她眼中的自己到底有多丑陋不堪。 然而苏幼青只是认认真真问:“你推她了?” “没有。” “打她了?” “没有。” “没有喊别的人害她?” “还没来得及。” 苏幼青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那就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容程:“……” 苏幼青:“刘文原诬告你,背后是不是你爸怂恿的?” 容程:“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他毫不在意,如若不挂念那丁点血缘情感,陈家想和容家做对,无异于蚍蜉撼树,即使陈晋生失心疯了想要和他来个鱼死网破,第一个想出来阻止的,希望息事宁人的,就是陈家那一帮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恐怕都不用他亲自动手,那边已经能摆平。 苏幼青:“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容程神色厌倦的笑了笑。 能怎么办? 刘妍死了,她和陈晋生的婚显然结不成,留下一个见他就躲的刘文原,唯唯诺诺成不了气候。而且,他对刘文原顶多就是厌恶,谈不上是恨,也没想把父母辈的恩怨附加到他身上报复,所以哪怕有千万种手段,偏偏无处使,没劲得很。 他语气平淡地说:“或许……当作无事发生,对彼此是最好的选择。” 高门大户最要脸面,虽然他压根不在乎这东西,反正也没几个人能让他有好脸色,但不妨碍别人在乎名声这种东西。 事情的真相如果传开,容家也许有损,但最不好过的肯定是陈家。 姻亲的关系没了,指不定还成了仇家,从仗着容家的关系高人一等,变成痛打落水狗的对象。 就是不知道那边现在已经收到消息没有。 很快不再纠结于刘妍的死,苏幼青想起自己的任务。 “你最近是不是还在心理门诊?” 容程面色不动,但心率在她问出问题后,瞬间失衡。 他静默了几秒,才沉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 苏幼青能感觉到,这次来容程对她的接受度极高,好像都没有熟悉的过程,直接当她是关系极其亲密的人。 不然也不会直接把她往屋里带,还分一半床给她。 所以她才能毫无心理障碍的提出突兀的要求:“你那个心理医生,龚启扬,有点问题,你能不能不要在他那诊了。” 第107章 .第七道阴影 · 容程听到后, 明显一怔。 -- 第198页 “什么问题?” “就……” 苏但是幼青拿着勺子在碗里舀了几下汤,声音含糊不清:“就是他给你开的药,有些还在试验阶段的新药, 感觉来历不明,不要尝试。” “你弄错了, 他没有给我开过没有经过药监局批准的药。” 容程语气平淡地说, 喝了口面前的红酒。 苏幼青:“……” 心中一阵窃喜。 她高兴龚启扬现在还没有开始搞鬼。 想着只要任务完成,那份报告应该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桌子上。 于是继续打预防针:“现在是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你要记得,如果他将来会给你开所谓的什么新药,一定不能吃。” 容程扫了眼她:“好。” 声音顿了顿,又缓缓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满心以为事情进展顺利的苏幼青:??? 她拿起餐巾, 在唇边轻拭,疑惑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待会就知道了。” 容程懒洋洋地说。 —————— 暗黄的光线从头顶上倾泻而下。 只是一盏小射灯,落在肩上,半是光明,半是黑暗。 在明与暗中, 容程的侧脸轮廓依旧清晰的好看,鼻高唇薄, 眉眼间的凌厉在昏暗光线中迷蒙成缱绻。 苏幼青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容程提的要求,居然是这样的。 一回到容程住的小公寓,她整个人被容程抵在了墙壁上, 唇被重重咬住。 只来得及惊呼:“容程你——” “别说话。” 一只手被扣住,举高压过头顶, 以一种缠握的姿态。 苏幼青凭着本能,闭着眼享受,在唇舌之间发出喘息,偶尔泄露像小猫一样的微弱甜腻的低吟。 勾得容程欲罢不能。 吻了又吻。 他本来只是想试试,确定她是不一样的。 谁知道试了之后,犹如中了毒,渴求一般的上瘾,完全停不下来。 甚至将理智冲破了红线,跃跃欲试的有了冲动,想进行到最后一步。 苏幼青的大脑开始处于宕机状态。 这么激烈的吻,哪怕是那晚夜宿山顶,两人差点到最后一步,也从未有过。 容程像是在不知飨足的索取,也像是在发泄,甚至还夹杂着一点点轻微的疼,和心惊肉跳的刺激。 苏幼青觉得有哪里不对。 混沌中想到——容程可能将她当一个泄/欲的工具,总算恢复了点清醒,推搡着他的胸膛。 气喘吁吁的:“够了,够了。” 不是说让他亲一下吗,怎么一下又一下,昏天暗地,没完没了。 容程低低笑了声,埋头再接再厉:“不够。” 他终于能确定,地下停车场那次失控的亲密接触,也许不是纯粹的意外。 她就是有种天然的,吸引他的魔力,能带给他别人不能给予的某些情绪。 夜晚安然入睡是如此。 就连情/欲也是。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苏幼青的侧脸,鼻尖,唇角。 容程好像当她是一块甜美无比的糖,要用最虔诚,最珍惜的方式吃掉。 又是苏幼青熟悉的,怎么也抗拒不了的亲昵方式。 很快,她所有的抗议,都如同螳臂挡车,淹没在无力抗拒的温柔缱绻中。 黑暗中的火是最热的。 两人外套早在进门时,被剥离落在地上。 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彼此身体都在迎合对方,像是藤蔓一样,努力地缠上去,交换温度。 吻着吻着,仿佛水到渠成的,容程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身体落在床垫上时,苏幼青面红耳赤,心脏跳得像里面有小鹿在奔跑。 她蜷缩成一团,弱弱地对容程说:“等一等,你是想?” 羞于说出口。 但意思,两人都明白。 容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吮吸了口。 他的动作,仿若电流蹿过,让苏幼青呼吸一凛。 她微阖着眼,听见容程在黑暗里低着嗓子说话,带着压抑的沙哑。 “我很想,但是今晚不行。” 苏幼青和容程,就像是两条渴水的鱼,如果仅仅只是相拥着,再怎么热,耳鬓厮磨,都解不了渴,反而像在引火烧身,火舌一遍遍在皮肤上淌过,又难过,又欢愉。 真是甜蜜的折磨! “我可以帮你。” 苏幼青耳根发烫,她闭紧眼,一只手扶住容程的胳膊。 在未来,他们不是没有过。 所以现在那样做……应该也不算是,很离谱吧…… 容程用实际行动让她知道。 只要她愿意,什么都可以。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这种事,只是对象很挑剔。 在他高中毕业后,不是没有女生在他面前挑逗,可他除了那一瞬间生起的恶心和厌恶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现在竟然难受得,用了全部理智才堪堪控制住自己,不变成禽兽将她给吃了。 …… 不知过去多久,栗子花的味道在房间弥漫开。 苏幼青面上泛着桃花一样的红晕,微拧着眉,小声嘀咕抱怨。 “怎么这么久!” 她很确定此时的容程还没有过和异性这样过。 -- 第199页 不是说一般第一次不长的嘛,怎么这家伙……天赋异禀得她中途想放弃。 容程仰着头,懒洋洋地睁开眼,看样子还没从刚才极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眼神不怎么清明。 他长臂一捞,将连滚带爬准备下床,想离他远一点的苏幼青又捞了回来。 开口即让人头皮发麻。 “再来!” “还来!” 苏幼青大惊失色。 刚刚已经是意乱情迷一时不慎,再来一次,她的手还要不要了。 “这次我帮你。” 容程认真的在她耳边说,咬上她秀气的耳垂,鼻息间的热气让那处皮肤又暖又痒。 苏幼青缩了缩脖子,在被拽入他给的混沌之前,不忘叮嘱:“你要说话算话,不要吃龚启扬给的来历不明的药,最好不要让他再当你的主治医生了。” “专心!”容程又咬了她一口。 窗外下起了雨,起了风,树叶哗啦啦的翻动,雨点扑簌扑簌打在玻璃上。 和屋里的喘息,低吟,一起交织成了夜曲。 ———————— 翌日。 雨后放晴。 枕边人如上次一般,消失不见。 只有床单上的痕迹还在提醒着,昨夜有过怎样的旖旎。 容程除了心底里的一丝空荡,走出门看见洒了一地的阳光时,心里竟是海阔天空的明净。 他不需要纠结,也不需要愧疚。 欺骗过他的,伤害过他母亲的那个女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已经离开了人世,没有得到她最想要的名分。 至于那个男人,他名义上的父亲,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总会让他得到教训。 两个身着便衣的警察等候在车旁。 直到他走近,才亮出证件。 “容先生,有关于刘妍女士那晚的事情,我们需要例行公事做个调查,您方不方便配合一下。” “可以。” 容程将拉开的车门合上,无所谓的指了指大门不远处的门面:“那里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说吧!”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容程慢条斯理的将当晚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原因,告诉了两位警察。 态度亲和得,让以为他很不好搞,原本硬着头皮来完成工作的两人如释重负,脸上的笑容终于发自内心,而不是僵硬的。 “原来如此。” 其中一位老警官深谙有钱人家的顾虑,多年前还经手过容程高中时的那件正当防卫杀人案,他知道这种丑闻,豪门向来不愿意外传,好心安抚说:“容先生请放心,我们今天做的调查,笔录内容,都会严格保密,不会泄漏出去一点。” 他可得嘱咐局里面的兄弟,不能因为八卦的好奇心,看了案卷,然后将里面的内容泄漏给媒体。 真闹大了,容家若仔细追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却不料,面前人薄唇勾起,居然笑了。 容程:“没关系,既然引起了社会关注,自然是要公开前因后果,才能消除大家的疑虑。不然大家会以为——警察是在包庇容家,形成这样的印象,司法单位怎么能有公信力。” 两位警察:??? 好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信号。 这位的意思是……不但不要遮遮掩掩,反而要公开? 容程买完单,留下不菲小费,离开了咖啡店。 一念起而天地宽,他想通了,一味的沉默,顾及容家的脸面,只会让真相越来越不明朗,反而得不偿失。 如果陈晋生想先下手为强,利用社会舆论是最简单有效的。 把受害者塑造成加害者,把加害者美化成受害者,然后让社会同情,让人们即使看到真相也只愿意相信那是被掩盖的虚假。 强者,未必不会受害。 而弱者,也未必真的无辜。 人们也许会同情一个因为羊水栓塞离开人世的产妇。 但如果她是个小三呢? 人们也许会觉得失去所爱之人是种遗憾。 但如果是个渣男呢? 人们也许会垂怜一个失去母亲的小孩。 但如果是个私生子呢? 一切都会不一样,只要愿意说出真相,容家有足够的实力,让舆论扩散反转。 那些罪,那些恶,口水唾沫,本就不应该由他背着。 该谁的,就归谁去承担吧! 第108章 .第七道阴影 · 容森大厦, 二十六楼。 李助理带着同情的目光,打量了下正在闭目养神打盹的老人,想到他已经等待了快三个小时, 等到下班时间都快到了,心中有点不忍:“陈老, 可以进去了。” 坐冷板凳坐得腰酸背痛的老人, 浑浊的眼睁开一条缝,拄着拐杖站起身,在李助理的搀扶下摆了摆手, 示意可以自己走进董事长办公室。 容程坐在办公椅上,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看见有人进来,他只冷冷淡淡的瞥了一眼, 然后继续看手上文件,仿佛浑然不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又慢又煎熬。 老人是陈家现在主事者之一,叫陈甲。 尽管已经做好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看见一个后辈对自己如此不假辞色,平日里总被众星捧月奉为上宾的他, 心底里生出几丝不忿,心想这个容家的小子, 果然是个迕逆子,如传说中的那般不懂礼数。 -- 第200页 只是他今日来是有求于人,心中再有怨忿,也不敢泄露分毫,反而要挂上和善的笑容, 当作从来没有被怠慢过。 陈晋生东窗事发,一夕之间, 容家和陈家所有的合作案陷入了停摆,连带着一些别的公司也在观风向看笑话,抢合同停项目,明着暗着各种下黑手。 因为前几年极速扩张,陈家背负了十来亿债务,以往有银行支持,资金周转不是问题。但最近银行方面收紧银根,变得步步紧逼,不但不发放新的贷款还催收债务,导致状况急转直下,资金链断开,眼看着部分债务到期,却没有偿还能力。 容家就像东风,直到这时,一直背靠容家好乘凉的陈家人才知道,这东风可以送他们上青天,也可以摧枯拉朽,送他们入地狱。 因为陈家几位主事者中他年纪最大,想着对方会看在辈分和年纪的份上多少给点面子。大家商量了一下,先派他来当说客和容程讲和。 陈老的拐杖轻磕了磕,在大理石上发出一声脆响,提醒容程不要忘记屋子里还有个人。他努力挺直已经随着岁月逝去再也笔直不了的脊梁,摆出长辈姿态。 “你爸再婚的事情,最近闹得纷纷扬扬,影响很不好!其实嘛……你爸他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但都是家面里的事情,你怎么不出面压一压消息。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婚肯定结不成——” ………… 容程放下手上的文件,在文件签名处用钢笔快速签了个名,终于将视线移过来。 他目光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在无声地问:然后呢? 陈老心里打了个突,原本准备好的,滔滔不绝的说辞,突然间变得难以启齿。 他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那些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后生晚辈,能坐稳容氏集团的第一把交椅,让陈晋生无法拿捏,肯定没那么好对付。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过是些桃色绯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两家不需要闹得这么难看,平白让旁人坐收渔利看笑话,连带着股票都跌了不少。” “那——依你看,该怎么办?”容程嘴角上扬,浮出浅笑。 陈甲:“你爸那边,我们已经批评教育过了,作为出轨的惩罚,他会主动从公司的董事会退下来,以后也不会再插手公司的经营业务。市场上容家只要摆个姿态,放出风声,两家会继续合作,只要明面上两家不撕裂,什么都会过去……最好银行那边……” 想着海宁银行里有容家的股份,陈老心中暗恨,知道最近催收得紧肯定有容程的手笔在里面,他清了清嗓子:“最好银行那边能放宽贷款,只要银根不断,等城东那块地卖出去,公司很快能筹集到一大笔钱将钱还回去。“ 容程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那笑容里的漫不经心让陈老隐隐生出不安。 果然,他没有答应。 而是用一种不紧不慢,让人听了觉得愤怒又无可奈何的口吻反问。 “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们?你们以为简简单单把陈晋生从董事会上撤下来,丢个不痛不痒的职位,每年照样吃红利,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股票都两次跌停了,你还想怎么样?” 陈老情绪激动起来:“他毕竟是你爸,不过是出个轨,总不可能让他去坐牢吧!或者说……只要你忍心,找到路子把他关进去,我们也不拦着,反正是你们两父子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受累到两家的生意!” “不,过,是,出,个,轨……” 容程一字一句,咬着重音重复,眼底冰冷:”既然陈家的诚意只有如此,那我们也不必谈下去了,慢走不送!“ ”要怎样你才肯收手?“ 没有达到目的怎么肯走,陈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来。 容辞冷漠得的看着他,身体靠向椅背,轻描淡写地说:“很简单,我要求不高,既然我爸和我妈的婚姻是一场设计好的骗局,那么恢复原样就好,至少不能让骗子占便宜。” “什么意思?” “意思是,两家的联姻就像一份合同,既然合同出于欺骗目的签订,或者一方没有诚实履行,那么就当作合同自始无效或者可撤销,陈家要做的,就是返回财产和赔偿损失。我会看在我的出生陈晋生好歹贡献了一颗精子的份上,赔偿就不要了,但是陈家这些年从容家捞到的好处,都要通通吐出来。” ………… “在和容家联姻前,你们不过是个制药的小公司,每年产值刚过亿,所以制药这一块我不会动,你们以后就专心做老本行吧,能发展成什么样靠自己的本事。” “你这是……这是……”要陈家彻底垮掉。 全白的胡子气得发抖,陈老全然失去理智,他颤颤巍巍地指着容程:“兔子急了还会蹬腿,容程你不要欺人太甚!” “过分吗?我怎么觉得再公平不过。” 容程语气里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都过来认错求饶了,却还没摆正位置。 人,气不受到自己头上。 都以为能吞得下去。 想起容芸去世前,一次次修改遗嘱内容,容程终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也许她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办法去找寻真相,只能用垂死前仅剩的一点精力,极力为他铺平今后的道路,将一部分财产归作基金由专门的经理人打理,每年能得到收益却无法交易,一部分设置继承年龄,万一其中有变,哪怕他没有活到全面继承容家财产的三十岁,那些未继承的财产也会归做公益用途,不会落入有心害他的人手中。 -- 第201页 在他成长的近二十年里,为了从容家牟利,陈晋生做了什么,陈家做了什么,盘根错节,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彻底查清。 但他也懒得一笔笔算了,索性全部推倒,反正陈家一点都不冤枉。 ”你等着,你等着……” 陈老被李助理连搀带拖的请了出去,办公室里终于恢复宁静。 只是安静不过一刻钟,又被一通电话打破平静。 容程正准备下班,他拧着眉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龚启扬。 蓦地想起苏晓紫消失前的叮嘱。 按下接听键,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淡。 “龚医生——找我有什么事?” “容先生,您最近一次的定期门诊没有按约过来。我打电话问过福伯,他说您最近暂时不想看诊。我想问问原因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太忙。”容程随便找了个借口,语气平淡。 “这样啊……” 那边的龚启扬停顿了几秒,仿佛在思考,又接着说:“你的精神状况最近不太稳定,再没有时间,持续的治疗还是有必要的。容先生,您最近有没有又出现幻觉?” “没有。”容程本能的否定。 苏晓紫的存在,他今后不会再对任何人提及。 “有没有失眠?“ “偶尔。” “既然有失眠的状况,就代表有恶化的可能。我上次开的药您差不多吃完了吧,是这样的,我有个同学在国外,也是精神科的权威,他那能开到新药,有些处于三期临床阶段只是部分揭盲,但是疗效非常不错的药,容先生你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 “喂——容先生您还在听吗?” 等待了许久,龚启扬都没有等到回答。 他以为是信号问题,挂断后又打过来。 这一次,容程没有再接。 他保持一个姿势坐了许久,面色比初次主持董事会还要凝重。 苏晓紫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绕,像是解不开的谜宫,找不到出口。 “他给你开的药,有些还在试验阶段的新药,感觉来历不明,不要尝试。” ……… “你要说话算话,不要吃龚启扬给的来历不明的药,最好不要让他再当你的主治医生了。” ………… 龚启扬可能有问题,龚启扬会给他开试验阶段的药。 原本以为的胡言乱语,竟然成了真的现实。 如果她只是他的幻觉,那么她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她不是他的幻觉,那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夜幕降临,办公室里只有透过巨大玻璃窗透进来的光亮,一切都在昏暗里混沌不明。 容程冷淡阴郁的眼,亮得不同寻常。 他越将从小到大和她的几次相遇仔细回忆,越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 第109章 .第七道阴影 · “受冷高压气团影响, 明后两天,预计有一轮强风降雨过程,气温将下降六至八度……” 如天气预报里播报的那样, 寒潮席卷了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灰蒙阴暗的天空之下, 冰冷的风夹杂着细雨, 像针刺一样无孔不入,钻进衣服每一处缝隙,让人不由得裹紧衣服, 有了几分瑟缩姿态。 刘文原浑然不觉得冷。 他已经没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模样,站在海宁医院前的十字路口,衣衫单薄,神情恍惚, 红绿灯变换了几次,也没和身旁等候的行人一起走过斑马线。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TMD不真实了。 不久前,妈妈还言笑晏晏的坐在他身边,告诉他终于可以改姓陈,成为爸爸名正言顺的儿子, 以后再也不用在人前喊爸爸叫叔叔了。 天知道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多久!!! 刘文原一直觉得, 论天资,论勤奋,他其实一点都不比容程差,唯一差的,就是名正言顺四个字。 这四个字像五指山一样, 牢牢压制,让他不能真正当个天之骄子。 哪怕刘妍和陈晋生表现出再多疼爱, 他可以轻易的,在陈晋生身上获得远比容程要多得多的关注和包容,依然活得没有底气。 因为在许多人眼里,他不过是个因为母亲高攀,顺便沾光读了私立学校,其父不明的平民罢了。那些富家子弟,和他多说几句话,勉为其难的在一起玩,都是看在容家和陈家的面子上。 有很多次,刘文原都差点忍不住,在公共场合直呼陈晋生“爸爸”。 做梦都想光明正大的喊一声…… 梦做了那么多年,眼看着终于要梦想成真,婚宴的喜帖都发出去了,改名字的事情也提上了议程,谁知道一夕之间变换了天地。 老天爷见不得他过好,一直都在帮容程!!! 妈妈不在了,弟弟也没能保住。 没有了昭告世人的婚礼,他依旧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在户口薄上,和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切都是容程的错! 是他害死了妈妈和弟弟!! 冲动之下,他瞒着陈晋生报警,告诉警察当天晚上刘妍之所以会摔倒,是因为容程推了她。 但是警察过来调查时,爸爸,还有在场的一个佣人,都口口声声说当天容程确实没有碰过妈妈一丝头发。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警察,陈家,甚至是社会大众,都站在容程那边。 -- 第202页 头一次感觉到世界是这么的孤立无援。 太不公平了! 越想,刘文原对容程的恨意愈深。 他不信! 没有那么巧的,肯定是因为惧怕容家的势力,所以大家才不敢说出实情。 他爸爱他妈,也爱他,但是同样更爱自己,还有他身后的陈家。 不然出事后只在担心容程找麻烦,完全没有一点要为妈妈报仇的意思。 刘文原甚至怀疑——就连医院里,也有可能有容家的内应。 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大出血,指不定根本不是什么羊水栓塞,而是容家勾结医院,在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 他今天来医院,就是想调越妈妈的病历,找一下当时抢救的医护,看看是否能在其发现什么不正常的蛛丝马迹。 一道清亮的男声打断了思路。 “你一直站在这,不过马路吗?” “……” 刘文原看了眼催促自己的路人。 好像有点眼熟,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男人站在他身侧,面容儒雅,温和地笑了笑。 “ 我姓龚,叫龚启扬,是海宁医院的医生,在你家里见过你几次。刚刚出来买点东西,过来的时候看见你站在这里发呆,回来的时候还在这站着。” 海宁医院的医生! 刘文原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他知道他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 容程有段时间状态不好,他见过这男人上门诊疗。 很多人不知道容程是个精神病,会出现幻觉,还长期因为失眠神经衰弱,他是知道的,龚医生一直是容程的心理医生。 想来,这位龚医生应该能赞同自己,容程就是个危险人物的观点。 而且,他好像和容程,还有点私仇。 准确的说,是和容家。 记忆来自久远的,一段陈晋生与刘妍的对话,他们旁若无人的聊着,完全没注意到在一边默默看电视的刘文原其实在侧耳倾听。 …… 刘妍:“这个龚医生,真是个人才,无论外表和学识,都是一顶一的,不知道家世怎么样,如果没有女朋友,可以介绍给我朋友的女儿做女婿。” 陈晋生唏嘘了几声:“家境一般般。不过……若不是当年他爸得罪了容家,被踢出了医院董事会,现在坐在院长位置上的,可不是姓齐的,会是他爸,他爸当年可是全国的脑科权威。” “怎么得罪的?” “还不就是容芸遗嘱的案子,因为她癌症后期扩散,连脑部都有症状,股东董事怀疑她当时的病况已经神智不清,根本没有完全的民事责任能力,不能对自己做出的遗嘱有清醒的认知,所以找了龚医生他爸作证。” “他去了?” “法庭传唤,不得不去。” 刘妍一脸的讶异:“他是收了多少好处,居然敢站在容家对立面,质疑容芸当时的精神状况!” “有没有收好处不知道。容芸那时候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他只是把她的病况如实陈述罢了,没有偏颇,只是容芸的详细病历流落到对方手里,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泄露的?” “我要他复印给我,然后又拷贝了一份电子档给别人,只是容家只查到他一个人,自然只怀疑他了,直接把他从医院开除。这人也算是倒霉,在海宁混不下去,不能在本地执业,就应聘到别的地方当医生,结果往返海宁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死了……” ……………… 终于在孤立无援找到可能的友军。 刘文原散漫的目光突然间有了焦距,抓住龚启扬一只袖子,像是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不知道因为风太冷,还是激动过度,颤抖着:“龚…… 龚医生,我想复印我妈妈的病历,你能不能帮帮我。” 龚启扬的脸,在听见复印病历时,微妙的僵硬了一瞬。 他声音不复温和,冷淡甚至有了撇清关系的意思:“复印病历,医院里有详细的规定,你是家属,只要带齐资料,自己就可以复印,不用找人帮忙也可以。” 刘文原低下头,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怕容家拦着不让我弄。毕竟……我妈早产,是容程动的手。” 哪怕嘴里说着一直被否认的话,刘文原依旧坚定的认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所以表情真挚无比,情绪到位。 龚启扬没有怀疑他在撒谎。 面前还未脱去少年稚气的年轻人,有副天生的好相貌,寒风身形单薄,脆弱无助,仿佛风再大点,雨再密点,就会当场昏昏倒地。 能轻易激发人内心的保护欲…… 如果他的对立面不是容家的话,龚启扬可能毫不犹豫的帮他一个小忙。 可是容家。 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爸当年,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龚启扬面无表情的将手的伞递了过去,给予了他觉得的,自己唯一能给予的一丁点善意。 “医院有医院的章程,相信你可以排除困难自己找到真相。天寒地冻,你应该多穿点,这把伞送给你。” ——————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偶遇。 却不想,也会成为人生的转折。 几日后。 龚启扬坐在办公室,看到电脑屏幕上第一个病人的名字时,蓦地愣了一下。 -- 第203页 刘文原。 他也出现心理问题了? 也是……突逢巨变,人有抑郁、焦虑的情绪很正常。 在初始的波澜平静后,龚启扬面色如常地操作叫号系统。 不到一分钟,刘文原出现在他眼前。 比不久前十字路口相遇时,眼里的阴桀更甚。 龚启扬不由得微皱着眉,因为他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些精神分裂病人身上才有的疯狂。 刘文原没有理会龚启扬的惯例询问,他就像是被人堵住嘴,八百年都没有说过话一样,一进门就自顾自念叨。 开始时还正常,只是在控诉医院对他复印病历时种种阻挠,怀疑病历有过修改,怀疑当时在进行抢救的根本不是病历上署名的医生,怀疑输血不及时…… 作为一个精神科的医生,龚启扬早已习惯病人向他倾倒各种情绪上的垃圾,所以很有耐心的等待情绪纾解到适合沟通的时候。 偶尔在纸上写几个字,对刘文原的精神状况简单评估。 他听得出来,刘文原恨容程恨之入骨。 其实,他也是。 听刘文原骂得多了,心底里甚至暗暗生出几分快意,因为哪怕明明讨厌得不得了,他都从未……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出他对容程有一丝的不喜欢。 那人,总是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让人在相处时极有压力。 这就是财富、出身带来的生而不公。 被压迫的何止刘文原一人,容家就像一座大山,或者说是阴云,牢牢的压在海宁城上,没有人能轻易逃脱。 龚启扬努力压下心底情绪,静静欣赏眼前的闹剧。 作为容程的医生,他比一般人知道更多容家的秘密,也更能明白,眼前的刘文原对容程而言,绝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存在。 陈晋生对他的态度,对容程能产生极大挫败。 尽管容程从来没有承认过,龚启扬用猜的都能知道。 不然为什么容家人没有精神病史,到容程这就突然发作了,还是在少年时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龚启扬遗憾地看了眼挂钟。 可惜刘文原已经进来快一个小时,后边的病人应该等得快不耐烦了。 扶了扶眼镜,他终于打断刘文原继续的滔滔不绝:“好的,我会开一些检查给你,等结果出来后,你可以去网上预约下一次的复诊时间。” 刘文原瞪大眼睛:“龚医生,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来看病的吧,我怎么会和容程那个家伙一样有精神病。我知道你也很讨厌他,不用急着否认,你父亲的死,不就是容家害的吗?” …… 觉出事态渐渐失控,龚启扬神色疏离地停下手上动作。 “我想你可能有妄想症。” 刘文原狞笑着:“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做到。你是他的心理医生,你知道他最害怕什么,你只要让他相信,他的病很严重,他就一定会严重,对吧!” 人前人后都文质彬彬的龚启扬,少有对病人不假辞色,将个人情绪带入工作。 但这次他真的发怒了,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他甚至打算喊保安将人轰出去。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如果不是来看病的,还请快点出去,不要耽误别的病人看诊。我这里忙得很。” 刘文原识相的自己离开。 龚启扬却未能获得想要的平静。 他甚至连续几日,在深夜里,又梦到父亲死去那天,他站在在icu病房外,得知父亲已脑死亡,亲手签下放弃抢救的同意书时的情景。 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名字写得歪歪扭扭,心像万箭穿心一般疼痛。 终于在某天,醒来后的龚启扬心绪难平,他悄悄起床,为了不打扰到身侧女友安睡,悄悄走到凉台抽烟。 橘色光亮在黑暗被点燃,苦涩的味道舌根处漫开。 疯狂滋长的念头,在夜里像一颗恶魔的种子,生根,发芽。 在善与恶的一念之间,做了抉择。 第110章 .第八道阴影 · 阳光染黄了树梢。 “苏小姐, 你在看什么?” 路过的佣人,好奇地问苏幼青。 她已经在窗边站了足足半小时。 外面只是一片草坪,连狗都还没放出来溜达, 实在没什么风景好看。 “看天。” 苏幼青头也不回地说。 佣人点了点头:“的确是个好天气,连气温都回升了几度。” 苏幼青唇角上扬:是啊, 太阳出来了, 感觉恍然一新。” 恍然一新? 佣人没听懂,但她懒得仔细琢磨话的意思,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匆匆将早上新摘的玫瑰插进花瓶,然后走远了。 屋子又只剩下苏幼青一人。 阳光之下,蓝天像明净的湖水一样,纤尘不染。 苏幼青面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 想着容程身上又一个隐患被排除, 她自言自语:“今天真是,又新又美又愉悦!” 第八个任务已完成。 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苏幼青看清楚房屋内的装饰后,很快明白自己回到现实世界。 迫不及待地打开任务界面。 果然,奖励的五年生命时长已加入。 推开卧室一墙之隔的小书房, 书桌上,原本那个a4大小的纸袋, 凭空消失,除了她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那曾经存在过怎样一份报告。 -- 第204页 “苏小姐,少爷那边已经准备好,我们可以出发了。” 福伯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今天有外出的行程, 什么重要的事?” 苏幼青惊诧道。 自从绑架案后,容宅安保人员成倍增加, 容程排定的行程能减则减,两人尽量呆在相对安全的容宅内,如无必要不会外出。 “你不记得了?医生要少爷放下工作多休息,所以你提议今天一起去海边玩。” ??? 苏幼青一时间没有掩饰住脸上的诧异。 她很快反应过来。 很明显,又是任务完成后,世界被修正造成的偏差。 “哦……” 拖长了调子,苏幼青疑惑:“现在去海滩,安全么?” 福伯点点头:“是小岛上的私人海滩,周围没有陌生人,所以没有关系。” ——————————— 洁白的沙滩,细沙柔软。 一波接一波的海浪翻涌不止,深蓝色的大海在阳光之下波光粼粼,宛如闪烁着无数璀璨星子。 临行前,苏幼青换了一条白色雪纺裹身裙出门,裙子腰身处收紧,现在站在风口浪尖处,宽大的袖子和下摆灌满风,飘飘欲仙。 之所以拗造型,纯粹是因为容程心血来潮,想要给她拍照片。 “好了没有?” 她举手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还有笑容僵硬的脸。 “再拍一张。” 容程黝黑眸子漾着温柔而清浅的笑意:“再换个姿势。” 他手用的相机,不是什么价钱了不得的单反,而是个几百块的拍立得,照片在轻鸣声启动后很快打印出来。 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哪怕未经修饰,也有一种复古之美,仿佛时光已在画面上沉淀了许久。这张照片拍得极好,背景简洁明丽,蓝天白云大海,苏幼青长发在风肆意舞动,一只手向前伸过来,眉眼间笑意盈盈。 容程眸色微暗。 自从发现了某种可能性后,她总是让他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有种捉摸不定的困扰。 既甜蜜,又折磨…… 但只要是她给的,他都甘之如饴。 又拍了一张后,苏幼青不耐烦,迫不及待地跑回来:“不拍了,这风太大,再吹下去指不定我人都要被吹跑了,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被这么一吹,像不像个风筝?” 听到她这样比喻,容程低下头无声轻笑,肩膀微微颤抖。 视线所及之处,一双玉足皮肤雪白,脚趾莹润。 还真是每一寸,每一分,都长在他审美上的好看 他弯下身,拭去上面沾染的细沙,然后抬头,在苏幼青惊诧的目光中,做了刚才在拍照时一直想干的事情。 抱住她。 吻她。 苏幼青面上的笑容凝滞。 两个人的身体贴近,因为是情侣,亲密点没什么。 容程一只手揽在她腰上,也没什么,她早被他抱习惯了。 此时此刻,让她脑海警铃大作的是……裹身裙上的腰带,正捏在容程另一只手。 苏幼青蓦地想起山顶木屋的浴衣。 两者款式有着同工之妙,穿脱都极其方便,全靠腰间一根带子收放。 现在那根要命的腰带,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被打上死结,而是个漂亮的蝴蝶结,只要轻轻一拉,立马见光死。 要知道因为来的是海边,她此行特地带上了泳衣。 衣柜几种款式,连体的,分体的,带外披三件套的,哪条都好使,她偏偏鬼使神差,又鬼迷心窍的选了布料最少的一套比基尼。 结果就是——在海边的小木屋换好衣服后,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纤细的绳子,险险吊在脖子上。 从蓝过渡到紫的珠光布料,剪裁缝制成贝壳形状,半遮半露,烘托出棉花糖一样蓬松的雪白轮廓, 就连腰身之下也是系带设计,胯边的两根绳子,细得让人怀疑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扯断。 好看是好看,衬托得身材前凸后翘,臀腰比极好。 可这么设计……简直,是在赤果果的勾引人犯罪。 苏幼青又作死又怕死。 她毫不怀疑,若是她这么穿着走出去,被容程看见了,会认为她在主动邀请他做点什么,恐怕走出门就走不动别的道了。 苏幼青咬咬嘴唇,在容程问了两遍“好了没”后,情急之下想了个办法,套上来时穿的裹身裙,装作无事发生走了出去。 容程抬眸,见她进去这么久原样出来,还诧异地问了句:“不是换泳衣吗?” 苏幼青嘴角抽了抽:“外面晒,先穿在面了,等要下水时再脱。” “哦……” 容程装作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进去那么久,出来时能看到你穿泳衣呢!” 苏幼青脸颊发烫:“你想看我穿泳衣?” “想看。” 容程直白痛快的承认,一边牵上她的手。 他声音低沉,面宛如掺杂了蜜,有异样的甜:“亲爱的,我想看,你给不给看?” 勾子一样,勾得苏幼青心弦颤动。 她忍住心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不假辞色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件很普通的连体泳衣,类似运动员比赛时穿的那种。” “是吗!” -- 第205页 容程明显不信,目光微抬,眼睛的温柔像潺潺溪水,已洗去她的伪装,透过雪白的布料看清楚面的光景。 “是的。” 苏幼青强作镇定。 她决定,待会儿以水凉为理由,打死不下水。 但现在…… 苏幼青头皮发麻,几乎要滴下冷汗。 现在已经不是不下水就能不暴露的了。 她的腰带就捏在容程手上,只要他轻轻一扯,什么都看见了。 那样的话……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欲擒故纵?还是欲露还遮? “你要干什么?” 感觉自己像颗即将被剥开皮,露出果肉被吃掉的水果岌岌可危,苏幼青如临大敌,赶忙手上用力,阻止容程的危险举动。 “牵住我的风筝啊……不然她飞走了怎么办?” 浑然不觉她的紧张,容程带着促狭的笑,继续懒洋洋的开小玩笑。 热气从脖颈上呼过,连带着脑子一起发热。 毫无意外的,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苏幼青真正像只在风摇摇欲坠的风筝,在逐渐炙热的温度中迷失了方向。她被吻得呜呜咽咽,渐渐浑然不记得,要命的带子还捏在对方手上。 理智的弦,崩断在毫秒之间。 腰带在有意无意间,不知不觉中扯落,原本将躯体包裹得严实的裹身裙,像披肩一样松松垮垮的散开,连一边的肩膀都露了出来。 春/光乍泄,一览无余。 容程微阖的眼,看清楚面的风景,眸色更浓。 他低声轻笑:“原来运动员比赛时都这样穿。 丢脸丢大发了! 苏幼青又羞又恼,软软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还说……” “很好看。” 容程抚上她细滑雪白的肩颈,摩挲着,指下温度让苏幼青一阵战栗。 雪色肌肤在热意下泛出粉色。 “我很喜欢。” …… “你这么穿,让我想起美人鱼。” “鱼?” 苏幼青屏住呼吸。 完了完了,和食物联系在一起,要被吃了。 这回,她想偏了。 容程真实的意思是——童话故事的美人鱼,救了心爱的人,却口不能言,无法诉说真实的身份和爱意。他已经想到,如果苏幼青一直用各种身份在他身边出现,是不是因为也有难言之隐? 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说不出口。 好在两人是彼此相爱的。 既然她不能说,换成他说就好。 不管猜测是否正确,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容程将想逃开的苏幼青抓紧,一只手抬上她肩膀,将滑落的衣襟拉好,再次将人揽入怀中。 他安抚道:“别担心,今天抱抱你就好!” 黝黑的眼,此时已恢复清明,理智在意乱情迷的边缘被强行拉扯回 。 今天早上醒来后,他的脑子突然像被强行塞进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多花了半个小时才回过神,连带着拖延了出门的时间。 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明明是真实的,又觉得哪不对,有问题。 原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样子? 这种异样感在早晨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一次还好,两次,三次…… 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 直到再也无法忽略。 绝,对,不,是,错,觉! “我问,你答。”容程轻声说。 他小心翼翼,尽量不吓着她:“如果说不出来,你不需要给我答复,不出声就好。” 苏幼青乖巧又安静地眨了眨眼。 她不知道容程在卖什么关子,但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也许很重要。 “你不是我的幻觉。”容程语气极为肯定。 没有任何幻觉,这么错漏百出又真实得可怕。 当把别的可能性排除后,唯一剩下的,哪怕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苏幼青张了张嘴,她还能发出声音:“当然。” 容程:“你还有别的身份。” 情况直转而下。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左右了身体,苏幼青呆若木鸡,不仅发不出声音,连眨眼都做不到。 好在这回,容程已经从她的反应,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他将他的猜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为了避免被神奇又不知名的力量干扰,只暗示而又模糊的:“你存在于我的过去,也存在于我的现在。” …… “你是为我而来。” …… “你总是突然出现,又消失不见,这次会呆多久?” 躯体被控制住,灵魂宛若被关起来做这场对话旁观者的苏幼青,极其难受,她看着容程患得患失的模样,不忍心,又无可奈何。 终于,系统像是叹了口气,放两人一马。 桎梏在她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恢复行动能力,苏幼青主动搂上容程的脖子。 她依旧对刚才的异变心有余悸,将脑袋埋在他胸前,像是在躲避什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认真说:“很久。” “很久是多久?” “至少八年。” …… 第111章 .第八道阴影(二) · 容程思绪紊乱。 -- 第206页 他望着怀里的苏幼青, 一时间心绪不宁。 苏幼青的感觉发没有错。 他是在患得患失。 当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揭开隐秘的真相。在窥看到命运的轨迹后, 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八年时光很多吗? 也许。 占到人生的十分之一,甚至更甚, 不可谓不长。 可对于真正相爱恋人而言, 又太短。 短到哪怕有心,也不足以许下诺言和期许,无力携手到白头。 容程突然想起, 前些日子两人曾无意中聊起过孩子的事情,苏幼青表现得——好像并不怎么抗拒和他生儿育女。 但如果她在八年后即将离开,可想而知他和她的孩子将会面对什么。 生命里将缺少母亲的陪伴。 就和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 容程目光微冷,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 他决定了, 什么孩子什么继承人的不予考虑,从今往后只有两个人,将余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费,认认真真过。 两人肩并肩坐在沙滩上。 一天之中低一次涨潮的时间到了,滚滚而来的海浪, 一浪高过一浪,卷起雪堆一样的泡沫, 击打在礁石和海滩上。 天高地远,水清海阔。 愈发衬托得此处宛若隔世之地,幽静偏僻。 “他们都走远了?” 苏幼青警惕的左右张望,海滩上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她和容程, 数小时里没有一个人影。 “嗯。” 一只手拿起防晒霜,容程挤出白色膏体, 一边漫不经心的答话:“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个岛上只有我们的人,我让他们都在外围守着,这一片是被圈起来的私人领地,几百米以内,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 苏幼青这才放心享受日光浴。 她懒洋洋躺在铺平的沙滩巾上,等着容程给她抹防晒霜。 容程:“从哪开始?” “腿吧。” 苏幼青一只脚曲起,原本下垂的裙摆斜斜散开,半遮半露出纤细合度,骨肉匀称的雪白长腿。 刚才容程提议替她抹防晒霜,她没有多想,想着反正如果背后衣服解开,也要晒太阳的话,确实由他抹更方便。 虽然现在天气不太热,紫外线还是不容小觑,就算不会晒伤,她也不想今天回去后直接降两个色号。 容程捏住苏幼青一只脚踝,先是试着揉了下,确认手劲刚好,不轻不重,才仿若按摩一般,将防晒霜从腿上推开,徐徐向上。 苏幼青咬了咬唇。 在容程温度略高的掌心游走之下,差一点闷哼出声。 她好像,被碰到敏/感的地方了。 又或者,如果是对的人,无意的触碰都可能激起触电的战栗,更何况这么大面积的皮肤。 不过几分钟,双腿不由自主的微微打颤,苏幼青下意识往回缩。 容程这……是故意的吧! 他真是在认真抹防晒霜么? 又慢,又热,简直和调情也没什么差别了。 一时间呼吸错乱了节拍。 苏幼青欠起身,伸手想拿回防晒霜。 “够了!” 可容程早先一步察觉到她的意图,扣住脚踝,哪怕苏幼青用力,也挣脱不得。 “躲什么?” 容程似笑非笑,上身倾压过来,投下阴影,挡住了一半阳光。 他天生长了一副禁欲的脸,肤色冷白,唇薄鼻挺,眉目间气质干净,又带着股厌世的淡漠,哪怕内里已火烧火燎,乍一看面色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有仔细寻找,才能在黝黑眸色中察觉出深藏不露的情绪。 再迟钝,苏幼青也看明白了,里面浓厚深沉非常。 逼仄的空间,容程近在咫尺,她退无可退,动弹不得。 只好睁大一双眼盯着。 无声问。 你想干啥? ——不能描述。 容程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他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发紧:“还没完,才刚给你抹完腿。” 抹上瘾了不是? 苏幼青瞪了他一眼。 可惜收效甚微。目光里责难不多,更似娇嗔。 天地俱静,视线所及之处惟有彼此。 海浪也仿佛在一旁应和,有节奏的将心弦推波助澜,靠近再靠近。 想到容程先前的话,苏幼青嘴角扯了扯,下巴示威的向上扬。 “不是说只抱抱吗,你想反悔,还是玩火?” 容程失笑,埋头,低声呢喃着说:“你觉得……已经逮住兔子的鹰,会放过喂到嘴边的美味么? 这这这…… 苏幼青能感觉到,脖子上岌岌可危的带子,在容程口齿拉扯间,已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别别别啊!!! 苏幼青内心土拨鼠尖叫,第一次上来就是露天的,容程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这么刺激奔放! 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容程又是一声轻笑,在耳垂上轻啄了下。 “不逗你了。” 舍不得。 也没打算草率行事。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对她的爱,是在黑夜里滋生的藤蔓,渴望着光,又惧怕着热,明明想缠紧到融为一体,又只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试探的枝条,稍有不对就缩了回去。 -- 第207页 怕她害怕,怕她拒绝,怕因为太快显得不够珍重。 于是克制而隐忍。 —————————— 整个白天都在无所事事中渡过。 蓝天,大海,沙滩。 浮生若此,悠闲得不得了。 以至于苏幼青离开时还有点恋恋不舍。 容程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你若是喜欢,等这边的房子收拾好,我们可以搬过来住多住一段时日。” “那还是算了。” 乍一听还挺有诱惑力,苏幼青想了想,瞬间打消了念头。 绑架的事情还没了结,还是呆在山上更安全。 最主要的是,山上的房子改建过,容程去哪都可以无障碍通行。换成海边,很多地方都不适合轮椅行走,会给他日常生活带来诸多不便。 而且万一身体有突发状况,从小岛上转移到医院还要看天气状况,遇见暴风大雨,连直升飞机都无法保证安全。 她无所谓地摆手:“我就是图个新鲜,真住还是山上更好,空气清新,地方也大。” 容程依旧暗自计划着,生出念头将此岛上的地面建筑进行扩建,作为两人将来的渡假屋。 如果不是回去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开始通气不畅,隐隐约约有了感冒迹象,苏幼青真要觉得这天称得上完美。 向来被人盯着按时吃药的人,终于也有了盯人的一天。 “把这碗热汤喝了。” 苏幼青睨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碗,不用尝,隔着距离光闻味都知道一定加了不少姜煮出来的。 恰巧,她向来不是很喜欢浓厚的姜味,炒菜时放一点调味倒是能接受。 “不用,我没事。” 啊啾——— 连忙捂住鼻子。 被推回去的碗又递过来。 容程语气淡淡的:“喝了它。” 苏幼青扭过头。 “有点烫,先放放。” 至于放到什么时候,最好是很久很久。 容程手再次试了试碗的温度。 “不烫,刚刚好。” 苏幼青索性坦白:“我不爱喝姜汤,等我回房,泡包板蓝根喝也是一样。” “那玩意没用。” 容程眼神含笑,揶揄她:“不是说不挑食吗,原来你也有不爱吃的东西。” 苏幼青不服气:“做调料当然可以,熬成汤就……” “乖……喝完我给你糖吃。”容程揉了揉她脑袋,目光宠溺。 “又不是三岁小孩,谁稀罕糖啊。” 说是这么说,苏幼青终究还是接过再次被端来的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难喝死了…… 蹙眉放下碗,她嘟囔着说:“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配合你拍照,我站在风口上吹了大半天的海风,肯定不会感冒。” “糖呢,你说的糖呢?” 她摊开掌心,孩子气的追着容程讨要。 角度刚刚好。 容程揽住人,低头,两人唇轻浅的碰了碰。 “给了。” “就这?” 苏幼青不依不饶,扯住容程的衣领,重重的回啃了口。 “不够甜。” …………… 笑闹间,福伯低垂着眉眼进来。 他也不想打扰两位年轻人,为了避免尴尬,视线始终在自己鞋尖上打转。 “少爷,梁凯瑞前一段时间出狱了。” 容程表情凝住,虽然依旧搂着苏幼青,让她坐在大腿上,可身体肌肉的僵硬,和福伯如出一辙的严肃,让房间里旖旎的气氛瞬间破灭。 声音清醒而冷淡: “我知道,他出来前几天,你就告诉过我了。我不是吩咐过要人盯着他的行踪吗,是不是有新啾恃洸发现?” 福伯点点头:“今天他去找过陈文原。 陈,文,原。 这三个字,真是阴魂不散,听了都引起生理性的不适。 苏幼青想都不用想,直觉认定,他是不是又想在背后搞什么鬼。 “梁凯瑞是谁?”插了句嘴问。 随后,听见容程说:“有听到他和陈文原在说什么吗?” 福伯沉声:“他两见面的地方很隐蔽,是寻常人进不去的会所,所以跟踪的人没能在边上监听,不过这两人见面,本身就能说明,当初少爷你车祸的那件事,和陈文原脱不了关系。” 车祸??? 容程的腿,是因为车祸才残疾。 苏幼青找过当年网上的新闻报道,据说车祸是意外,当时还唏嘘不已,容程真够流年不利的,身上的麻烦就没消停过。 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呢不为人知的密辛? 她抬头看容程:“等等,我捋一捋……你们的意思是说,当年的车祸,是陈文原指使的?” 福伯替容程回答了:“对方不承认是故意,警察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最后被当成了普通的交通肇事处理。进去坐牢是查到了别的伤害案。我们原本一直怀疑是陈晋生动了手脚,现在看……好像陈文原更有可能。” 因为当年陈文原还没有满二十岁,所以查的焦点主要放在了陈晋生身上,因此错漏了真相。 “多派些人,想办法监听他的手机,陈文原也一样。”容程缓缓说。 眉宇间冷淡如常,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时间流逝,连恨都不再那么耿耿于怀。 -- 第208页 苏幼青愣了愣神。 叮咚——— 任务九上线。 避免容程因车祸残疾,任务成功,奖励生命时长十年,任务失败,系统回收,系列任务终止。 第112章 .第八道阴影(三) · 【系统, 任务失败系统回收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没有完成任务,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我将离开这个界面,你可以留在此地继续生活, 直到用完余下的生命时长。】 苏幼青皱眉:【八年?不能更多了?】 【是的。】 【后面还有多少任务?如果我都完成了, 是不是能获得足够长的生命,在这里活到老?”】 系统缓缓打出【理论上如此】几个字。 身旁的容程和福伯聊完,又将视线转移回来, 温声叮嘱:“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感冒了早点休息,如果等我忙完你还没有睡觉,我再去找你。” 因为系统突然发布的任务, 苏幼青产生了危机感,离愁别绪带来的担忧使她没有马上起身离开,而是将脑袋埋低在容程胸膛,闻着衣服上熟悉的冷冽气息,小声问:“容程, 如果你的脚没有出问题,最做什么?” …… 房间再次静了下来。 容程怔住, “为什么起问这个?” “就是…… 突然间问罢了,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 “不介意,既成事实没什么好避讳的。我不喜欢作假设,所以从前没有过。” 容程垂眸,面上没有不虞, 仔细了才回答:“大概就是……走路吧,从这个房间, 一直走到山顶。” 苏幼青破脑袋也不会到,得到的是这么个答案。 “就这?” “嗯。” 容程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耐心解释:“只有失去后才明白,那些当时觉得寻常的,其实珍贵难得。” 空气,阳光,水。 无处不在,从来都缺一不可。 哑巴说话,瞎子拥有光明,聋子听见声音。他现在不良于行,所以撒开腿正常路是都不能的奢望。 不止,因为有了她,要的更多了。 容程像是到了什么,嘴角勾起:“还抱着你,从这个房间走到卧室去 。” “也许有一天,真的可以。” 用的虽然是假设,语气极为笃定。 容程只以为她说的是医疗科技发展带来的机会,加上脑子里还在着福伯刚才带来的消息,回应得有点漫不经心。 “早点休息。” 在离开前,苏幼青叮嘱道。 这样才能留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他的过去。 不管是为了生命时长,还是容程治愈的机会,新任务,非完成不可! ———————— 灯光幽微。 窗外桐花开得繁盛,气味有种独特的馥郁,从树上噗噗坠落时,敲打进梦里。 梦里没有她,所以春天始终不至。 离刘妍出事的风波过去几月,容程依旧没有搬家。公司小区两点一线,连司机都没有指派,自己开车上下班。 连福伯也弄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何如此执迷于一个老破旧小区,只能在私下猜测——此地离容森置地近,少爷也许是看看小区情况,把这块地给收了建新的写字楼。 咯吱咯吱。 垂死挣扎的空调又停止了工作。 天气咋暖还寒,这间房子楼层低,湿气重,不开空调还是有些冷。容程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没试着重新打开,也不打算修理。 楼上准点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懂了吗?” …… “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怎么还不懂?” 然后是拍桌子的声音,夹杂小孩细细的抽泣。 容程关掉电脑,走到阳台上,准备在洗澡前再抽根烟。他有点可怜那小孩,也同情给孩子辅导作业的妈。 昨天是语文,今天是数学,一个总做错,一个怎么也讲不明白,上一秒母慈子孝,下一秒鸡飞狗跳,天天都热闹得很。 是他不熟悉的人间。 吵吵闹闹,鸡毛蒜皮,充满了市井气。 会让他觉得,世界的颜色又五彩缤纷了些,虽然有时候稍嫌呱噪。 在小区里连续住了几个月,容程的邻里关系得到极大进步,与小区里的邻居都渐渐熟络起来,虽然彼此仍不知道名字,路上遇见了偶尔会点头微笑。 有几个闲得发慌,热衷于做媒的老太太,甚至时不时候在他回家必经的桐树下,主动过来攀谈,说些“小伙子多大了啊,有对象了没有,我认识一个挺好挺漂亮的姑娘要不要认识一下……”之类的话。 也有大胆的女孩子直接过来要微信。 甚至上门借东西。 终于意识到是车的锅,他那辆布加迪在小区里实在太过招摇,容程干脆重新换了辆几十万的商务车。 马上有好事者上来问:“哥们你那车呢?” “还回去了。” “我说呢,开这么好的车,怎么住我们小区。不过你现在这车也不便宜啊,挺好的。” “这是我们公司老板的。” “你给他开车啊!” “算是吧。” …… 容程发誓,他可一句谎都没撒。 至于怎么理解,见仁见智。 很快,小区业主群有人放出消息。 -- 第209页 【原来我们小区那位神秘富豪,只是个大老板的司机。】 【搞半天,原来是装B。】 【人家装了吗?是你们这些人自己无聊,在那里瞎猜,什么房地厂商啊富二代的。】 ……… 【@秋天的叶子(o^^o)妹妹你看看,别再惦记人家了,除非你嫁一司机。】 【司机怎么了,司机很差吗?老子跑出租,一个月能挣一万多,你说说你的薪水,看比老子这个司机多多少,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 效果立竿见影。 大妈们终于不守株待兔了。 除了极个别还和他发展关系的女生,过来尬聊的人也几乎没有了。 指间烟火明明灭灭,呼出的轻烟在狭小空间里散开,混入晦暗的光和潮湿的雾气,容程在漫不经心的回忆中,看见楼下出现一个人影。 向来冷静到没什么情绪,几乎被怀疑是斯德哥尔摩症的他,倏忽间一颗心突突直跳,火烧火燎,原本斜倚撑在围栏上的手紧紧抓住冰凉的栏杆。 几秒,又像是过去了很久。 四下张望的人抬起头来。 俏生生精致小脸映入视线。 眉眼像是入了画,无一处不好看,全都熨贴在他的心坎上。 “苏……” 容程掐灭烟头。 他不知道,这回对方名字会是哪种颜色,反正都妆点了自己的灰白空间。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开心,开心到飞起。 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从冬等到春,等到繁花落地,终于等到了他期待的春天。 两人四目相对。 各自心有默契的绽开笑,挥了挥手。 容程迅速转身去开门,黑洞洞的门后,不多时闪进来苏幼青的身影。 她还穿着上次离开时的衣服,连头发长度都没有改变,好像离开的不是一百多天,而是短短几小时。 苏幼青再次奇怪容程怎么还住在这。 “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的。” “这儿有什么好?” “大概是……热闹吧!” 到山上清静到不能更清静的宅子,苏幼青扯了扯嘴角,没来得及多,被屋子里的阴冷凉得打颤。 “好像有点冷呢!” 搓了搓手,她往手心呵气。 “没开空调,你等会……我试着打开。” 容程弯身,凭着记忆在沙发上翻找,终于在沙发垫的缝隙中找到了遥控器。 按了几下开关键,始终没有滴滴声。 看来是彻底不工作了。 为什么出问题一个多礼拜了,自己就是懒得换掉它? 眼底带着懊悔:“我们明天……去买新空调吧。” 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递了过去。 “你衣服穿少了,先披着这件。” 苏幼青没有伸手去接。 两人相距不远,她索性直接扑进程怀里,双手环抱住精瘦结实的腰,脸在温热的胸膛上像小动物般蹭了蹭,仰起头,清澈的眼眨了眨,带着点上扬的水音撒娇:“抱着你就暖和了。” “你有没有我?” 容程原本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他嘴角不受控的上弯,眉心也是久违的舒展,眼神虽然依旧清冷,心跳已悄然加速:“。” 非常。 到夜不能寐,到心尖都会发疼发慌。 每一天过得都像是在开六合彩,不知道能不能有幸中特等奖,把她给盼来了。 苏幼青改为搂着容程脖子。 在面颊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真乖。” 现在的容程,对于几年后的他而言,就是条小奶狗。 别样的乖,别样的帅。 容程最关心的问题是:“你这次会呆多久?” 苏幼青摇头:“不知道。” 那要看任务的完成情况。 而且一旦任务失败,系统回收,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回到容程过去,两人下次见面是在几年以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既然不知道,那就更要珍惜时间。 嘴唇被重重含住,身体贴近,苏幼青一会儿就被吻得软如秋水,堪堪吊在容程身上。一回生二回熟,接吻这种事,对于容程这种优等生,只要有机会技术当然越来越好。 苏幼青全身都是热的。 感觉自己像是在浴缸里泡了个很久水温很高的泡泡浴,大脑昏昏沉沉。 容程将她抱到了沙发上。 苏幼青喘着气,头向后仰。 她本以为容程会再接再厉,甚至做好准备,不介意给等候已久的他一点甜头时,听见同样气息炙热的容程在她耳蜗边说。 “忘记问你,现在几岁了?” “大概是……” 苏幼青迷迷糊糊的做算数。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算,在那边她是二十一岁,但是眼下是五年前,也就是…… “十六岁?” 迟疑着,不确定的报了个数字。 “艹……” 容程肉眼可见的迅速黑脸。 他的身体不再紧紧贴着她,而是受了惊吓般弹开,坐得笔直,一脸遭受重击般的不可置信,还有难以言喻。 “你居然……居然未成年!” 他是真急了。 破天荒的没忍住骂了脏话。 就在刚才,他起心动念,差点犯罪! -- 第210页 第113章 .第八道阴影(四) · 苏幼青反应过来, 捂住嘴向后瘫倒。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爆发出止不住的响亮笑声。 岂止是没心没肺,离幸灾乐祸也差不离。 她越笑,容程越郁闷, 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颇有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怎么办? 想想都脑壳疼。 才十六岁呢…… 以前是不知道, 一时冲动做下的事情太过荒唐, 现在知道了,在成年之前肯定碰不得。 “好啦,不逗你了。 知道再戏弄下去, 人真惹恼了,可能多少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苏幼青极力压住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眼睛依旧发亮,弯弯的像天边的月亮。 “其实也可以算作二十一岁,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好过了点?” 回答她的是一室静谧。 容程抱着胳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冷峻的眉眼看不出情绪,似乎持保留态度, 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只有他自己知道,暗地里是真真实实的松了口气, 如释重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年龄也可以像薛定谔的猫处于两种状态,在十六和二十一之间反复横跳,但听见苏幼青这么说,他终于可以不在天雷滚滚之下拉满罪恶值,认真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朋友? 谁和朋友搂搂抱抱加亲亲。 女朋友? 眼前人来历不明, 行踪成迷,名字换了N个没个准信, 有人在一起时是连姓谁名啥都搞不清的么? 眼神深邃得有如漫天黑沉的夜。 容程试探地问:“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愿意!” 苏幼青差点忍不住说——何止是现在,将来我也是你女朋友! 姑且看在他一次又一次喜欢上她的份上,不拐弯抹角的要他再告白一次了。 容程的眼,蓦地亮了起来。 黑沉的夜挂上银亮的月亮。 又清冷,又温柔。 如果内心活动能被看见,苏幼青会发现,此时默不作声看似有点漫不经心的他,心里噼里啪啦的,像是有大团大团的烟火在炸开。 绚烂,且流光溢彩。 如果再仔细一点,两人贴得更紧一点,也许她连他砰砰作乱的心跳声她也能听见。 一分钟后。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的地方突然好了,老破旧空调突然有了反应,滴”的一声,亮了灯。 苏幼青注意力被吸引走:“空调好了?” 容程低头,拿遥控器按了开关,嗯了一声:“暂时的,明天还是得去买新的换了。” “去商场买?” 想起容程出事的原因,推断车祸时间点肯定离现在不远,苏幼青赶忙阻止:“不用那么麻烦!现在也不是很冷,我们多穿点就暖和了,不用换新空调。” 现在外面有危险,最好减少外出,如果可以,甚至连容森集团那栋楼,她都不想他去了。 容程却异常坚持:“不麻烦,公司附近有商场,随便选一台,半个小时都不用。” 苏幼青环顾四周,十分不解:“你真的要一直在这个屋子里住下去?” 不论面积和舒适程度,单看日常生活和安全保障,养着一堆保镖和佣人的大别墅,肯定比这间小公寓要好得多。 “住习惯了,就觉得也不错。人少,麻烦也少。”容程淡淡带过。 苏幼青咂舌。 人家是由奢入俭难,容程倒好,反着来。 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容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房子小,适合两人独享二人世界,住在人多嘴杂的大房子里,一时不察,就会像从前一样被当成闹鬼。经年累月三番两次的,她留下的都市传说已是不少。 苏幼青:“那个……陈文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容程目光闪了下。 他是收到消息,陈晋生在连番打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谁的意见都不听了,不但没按陈家人的意思来低头求饶,想办法和容家和解,反而起心动念去和刘文原作亲子鉴定,打算将刘文原正式带入陈家。 怕容程再出来阻挡,他事情做得隐秘,只有几个人知道。 容程惊讶的是——她才来不久,没头没尾的,是哪里得知此事,还仿佛刘文原改姓陈已既成事实,说得极为笃定。 一次两次的,都未卜先知。 联想到上次对于龚启扬的判断,还有那薛定谔的十六岁和二十一岁,容程不动声色的平静下,已推测出和事实极为接近的联想。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觉得,她极有可能从未来穿越而来。 如此一切才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为什么要帮他解决钢琴的事情,为什么要向他揭发齐臻的真面目,还有刘文原其实是陈晋生的私生子……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心里的刺。 如若不是早已知情,她又如何能算得刚刚好,一根一根,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点出现,将它们从他心底里拔除。 如果没有她的帮助作为转机,后来将会是怎样暗无天日的走向? 容程不敢想象…… 还有,她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纠正话里姓陈还是姓刘的错误,容程垂睨着眼,波澜不惊的回答:“没什么大不了的异常,因为学校里缺课太多,可能被劝退,陈晋生打算安排他去国外留学,大概过几个月就走。” -- 第211页 “你要小心他心有不轨!” 话到嘴边,苏幼青有些紧张,手指绞在一起,声音都像是在发飘:“他最近和一个姓梁的搅和到了一起,好像要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 说完,不敢看容程的反应,鸵鸟般地低下头。 今夜不请自来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提醒,处处是漏洞,漏得像个筛子,完全经不起推敲,抛却两人之间的感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劝人家相信。 “知道了。”容程眼睛眨都不眨。 没有怀疑,就那么淡淡的,心平气和的应了下来。顺利得苏幼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以为是在幻听。 直接避免了被问得哑口无言后的尴尬。 “放心,我会处理好。” 容程侧过眼,伸手搭来,温软指腹轻轻揉捏了几下苏幼青手心。像是一眼看穿她的欲言又止,在体贴的,安抚她惴惴不安的焦虑。 “那你最近最好减少在公共场合露面。” “可以。” “尤其开车要小心,现在交通事故那么多。 “好。” ……… 所有建议,容程全盘接受。 那模样,仿佛她若是开口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苏幼青心下稍安。 只要容程有意识防备,任务完成几率会大幅度提升。她毫不怀疑,当容程真的想做成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执行力会有多么恐怖和到位。 时针指向十点。 “想不想睡觉,要不咱们再看会电视?”容程提议。 “看电视吧。” 一番折腾,苏幼青还精神着。 谨记上次看球赛留下的教训,容程换来换去,将频道调到了电影台。 正在播放的是部经典老电影,还是根据名著改编的。 《乱世佳人》。 不管书还是电影,苏幼青从前都看过,再看一次,依旧看得目不转睛。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在于画质哪怕已远跟不上时代,依然犹如陈酿着的酒,无论何时取出饮用,都散发出醇厚诱人的香。 窗外万家灯火渐灭,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 “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当女主念出结局的经典台词,苏幼青惆怅中用手肘抵了抵容程。 “你说,郝思嘉能够把白瑞德追回来么?” 容程将视线压低,瞥了她一眼:“你希望她追回来吗?” “当然。” “那应该可以。” 容程替她捋了下耳蜗旁的碎发。 苏幼青笑:“说得好像男女主命运由我掌握似的。” 容程拎拎她耳朵:“本来就是开放式结局,你心里认定是什么样,就会是什么样的发展。不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吗,郝思嘉这么坚毅勇敢的性格,只要她想,一定能做到。” “我倒觉得,有句话更贴切。” 苏幼青依在容程肩窝,“世界上没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所以你一次次来到我身边,是因为爱我?”容程半真半假问。 “美得你!” 苏幼青笑着推开他。 又被直接拉入怀里。 温热,硬梆梆的胸膛,只罩了件深色磨毛衬衣,有着明显高于她体温的温度。苏幼青将脸紧紧贴着,满足得像只猫一样蹭了蹭。 “该睡觉了。” “嗯。” “你先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容程打开储物柜,拿出一床厚被子,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 他给福伯打了电话。 “福伯,刘文原那边,你派人查一下,看他最近是否有和一个姓梁的打交道。” 深夜接到电话,福伯觉得诧异,以为有突发情况:“刘文原?是先生那边有什么动作,亲子鉴定出来了?” “也许和陈晋生无关,是他自己作死,先查着。”容程神色恹恹。 连番打压下,陈晋生早已在陈家失去话事权,什么职位都没有保留。 不过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陈家现在债台高筑,连个愿意接盘收购的都没有,眼看着已成了破落户。 若不是苏幼青的提醒,容程本已打算收手。 但看来,有些人不想让他停。 打完电话。 容程往卧室走,推开门时,发现苏幼青已经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在床沿边坐下来,一只手小心翼翼抚向她的侧颜。 眼前的画面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哪怕明早一起来,她可能消失不见。 太阳东升西落,爱意至死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没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张小娴 第114章 .第八道阴影(五) · 天气乍暖还寒, 欲晴又雨。 路边的草由黄变绿,枝上的鸟儿追逐飞鸣,万物在微凉的风中, 透着欣欣向荣的生趣。 早上八点半。 大爷大妈们已拖着采购的买菜车满载而归,背着黄色小书包的小朋友, 蹦蹦跳跳牵着家长的手去上学, 早餐店门口挤了一堆赶着上班的人,店面里冒出腾腾热气。 董事会的会议临时不好取消,容程决定带着苏幼青一起去公司, 忙完后再和助理更改接下来的行程。 -- 第212页 苏幼青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容程的薄棉运动外套,上身是暖和了,光洁的长腿依旧露在外面, 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短靴,好看是好看,只是有老寒腿的风险,看得容程直皱眉。 “外面冷。” 瞅了又瞅,忍不住出声提醒。 苏幼青摊开手:“你这又没有适合我穿的裤子。” 容程在衣柜里翻找, 找出同款外套一个色系的运动裤,递过来:“要不你先穿我的将就一下?” 苏幼青扭头就给塞回柜子, 理直气壮的拒绝:“太不合身。” “……” 容程张了张嘴,看着她额边细碎凌乱的头发,怕她不高兴,没勉强说裤腿卷一卷也能穿。 终究是为了迁就他的上班时间,急着出门, 连最基本的打扮都算不上。 苏幼青马尾上扎着的,是从食品包装袋上撸下来的橡皮筋, 他一个男人住的屋子,何止是没有合适她穿的衣物,适合女人用的东西几乎都没有。 看来以后通通都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衣服不要披着,漏风。” 脚已经露在外面了,衣服总要穿好。 容程将外套的拉链拉好,顺便还帮忙捋了捋头发。 在苏幼青还没来得及反对前,他低头吻了吻,将抗议封缄入唇,然后才柔声说:“要是冻生病了,人家又看不见你,难道我还能让医生给一团空气看病?“ 好像无可反驳。 苏幼青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是这样,好丑。” 衣服一拉好,纱质的小裙子箍得紧紧的,被束缚住后的裙摆美感荡然无存。 将她的小情绪看在眼里,容程牵了下嘴角。 “下班后我们去商场,买空调再加买衣服。” “好吧。” 反正是要去买东西的,买一样是买,多买几件危险程度也不会增高,苏幼青终于心甘情愿的妥协。 磨磨蹭蹭,两人总算出了门。 走下楼。 正踩在满地落花上做早操的大妈,冲容程呵呵直乐。 “早啊!” “早。” 容程微微点头回应。 这位是热衷于给容程做媒的热心人之一。 此时正笑得暧昧不明。 见到她,容程就直觉不妙,加快奔向车位的步伐,‘ 可对方像是一眼看穿他的打算,毫不退缩,洪亮的大嗓门在后面吆喝开。 “小伙子,我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容程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人家有事找你呢!” 不明就里的苏幼青,成功扮演猪队友,拉住容程胳膊,瞬间拖了后腿,让大妈找到可乘之机挤了过来。 大妈今天等在树下,是思来想去,觉得小伙外表实在好看,虽然是个开车的跟在老板后面提包,以后只要勤快未必没有出息,配她原本介绍的几位高学历的姑娘不行,但还有别的人选,比如某亲戚家在商场做柜姐的小妹。 “小伙子啊,你看看这几张照片。” 说着,打开手机点了几下,翻到某条朋友圈:“这姑娘比上次那个漂亮吧,人性格特好,温柔贤淑型的,很会照顾人,对父母又孝顺……” 话说到这份上,苏幼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甚至仗着人家看不见,脑袋都凑到手机边上,睁大眼睛盯着照片看。 容程不动声色地将人扒拉到身后,一本正经的摇头:“不巧……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吗?” 看表情,大妈是不信。 关注容程几个月了,她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位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从来都没有过伴,一点都不像是有对象相处的样子。 也许只是没看对眼的搪塞? 心直口快间,大妈不知不觉就把想的给问了出来。 “怎么没看过和你呆一块呢?” “我俩远距离恋爱。” “异地恋啊,那可不容易。”大妈咂舌。 “嗯,我很爱她。” 容程语气极为诚恳:“所以阿姨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介绍女朋友,如果我女朋友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 声音顿了顿,还补充了句:“她一生气,就很难哄。” 没再管阿姨脸上的表情有多失望,他忙不迭抽身离开,顺便把已憋不住笑的苏幼青一并带上车。 系好安全带,苏幼青盯着身边男人看。 眉目清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 除了后来两人亲热的时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就像一汪平静如镜的水,哪怕投进去一个石子,也是咚的一声没了动静,掀不起什么涟漪。 很少有这么和人调侃,甚至带了一点俏皮的时候。 有些人不怎么说情话,一旦说了,会特别动人。 亲耳听到容程说爱她是一种感觉,听他对别人说爱她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苏幼青第一次发现——原来吃自己的狗粮也很香。 她揶揄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那么怕我吃醋。” 又指指自己的鼻子:“难道在你心里,我……很难哄?” 这是道送命题。 可得好好答。 回答怕或者不怕,好哄或者难哄,都可能被找茬。 -- 第213页 容程目不斜视,答非所问。 “这种事,你们女孩子不是都会介意吗?” “还好。” 苏幼青想了想,如果换做一般人,男朋友被人追着介绍对象相亲肯定会不高兴,但是主角换成容程,就莫名的有喜感,只让人想笑。 他可是被张罗着广发邀请贴相亲过的。 再回忆当天戏剧性的场面,还有容程肆无忌惮乖张的举动,苏幼青颇有些感慨。 想来两人的初遇,已被系统修改于无形,往玫瑰花丛里洒银行卡,众女竞相表演才艺的情景不会再有了。 苏幼青又惊奇,“那位大妈是不是不止一次给你介绍对象?” 在容宅的时候,如非必要,就没见过容程和几个人说话。 她以为他一直都是生人勿近的状态,友好邻里的绝缘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都让人关心起他的人生大事了。 容程斜睨了她一眼,料想话题继续聊下去,会越来越危险,又将话题岔开:“你早上想吃什么?” “就包子吧!” 车行驶出小区出车口,苏幼青遥遥看着远处的包子店招牌,心想着——眼下不是讲究的时候,顺便把早餐给解决了也不错。 容程将原本加快的车速放缓:“好,我去买,你在车上等着。” …… “想吃什么?” 就在苏幼青考率是包子还是烧麦,要不要豆浆加油条的时候。视线不惹眼处,左前方马路对面,一辆小货车突然启动,冲了过来,速度在早高峰时快得不同寻常。 苏幼青心脏蓦地揪紧。 虽然是在反方向的车道上,但这架势…… 身体比言语上的反应更快,她下意识扑向方向盘,用尽所有力气瞬间将方向盘打死——— 一声巨响! 安全气囊弹出的挤压,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头部剧烈的疼痛,与黑暗同时袭来。 最后消失的知觉是听觉。 好像有人在喊什么,但她仅存的意识已经分辨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了。 脑海里只滑过一个念头。 狗日的系统,要不要这么真实。 太tm疼了!!! —————— 小货车在逆行与SUV相撞后,又撞坏了行人道上的防护栏,才停了下来。 好在此时人行道上没人,不然除了SUV里的乘客,受伤的人更多。路人见出了车祸,纷纷涌过来,有热心肠的已经凑到SUV旁往里看。 里面只有驾驶员一个人,正仰着头,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紧紧推挤在座椅上,从外观看没什么外伤,没有血迹。 “先生,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容程从眩晕中竭力挤出一丝清明,睁开眼后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边的副驾驶座。 空空如也。 但受到的撞击一定很严重。 玻璃碎了,门也是扭曲形状。 最严重的是后座,已塌陷下一小部分。 苏幼青最后那一下。 让车子几乎掉了个头,于是本该撞上驾驶座的小货车,撞到了没有人乘坐的后坐。 眼前依旧一阵一阵发黑,左手臂也许骨折了,疼得使不上力。他顾不得看自己的伤势,踉踉跄跄下了车,心里没有丁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怎么样了? 有没有事? ……… 第115章 .第八道阴影(六) · 收到消息的福伯, 处理好交通事故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因为容程执意独居,他已经快有月余没见过自家少爷, 没想到再见时竟然是在医院,正常人有事没事都不想去的地方。 走近门诊大楼, 一眼望见容程站在放射科门外, 低垂着头,视线垂在脚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福伯连喊两声, 他都没有反应,不知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么。 福伯又将声音放大。 容程这才听见,将视线缓缓移了过来。 一场车祸,不可避免有擦伤, 棱角分明的脸上几处青紫,眉梢眼角愈发凌厉尖锐。 看得福伯心惊肉跳,后怕不已。 虽然看上去没有大碍,但这次也太惊险了点! 倘若小货车撞击到的不是车的后座,而是驾驶位, 恐怕此时的容程正躺在抢救室,而不是全须全尾的站在树下安然无恙的抽着烟。 ———也许是夫人在天有灵, 保佑着,才让少爷虚惊一场, 想到此,福伯眼角微微湿润,他快步走近:“少爷,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容程咬着烟, 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左手臂骨裂,休养一阵就好。” 骨折,脑震荡! 看着容程混不在意的模样,哪怕稳重如福伯,心里也急得不得了,以为他依旧不打算搬回,焦急劝道:“那也得至少得养一个月。少爷你现在身边不能少人。市里面几处别墅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搬进去!” 从听到陈晋生打算和刘妍结婚消息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那个家太糟心,容程肯定呆不下去,一直在做准备,将几处地段合适的房子重新做了装修改造,早早的将属于容家的人带离了陈晋生名下的别墅。 容程低声答:“你放心,我稍后会有安排。” 车祸发生几小时,他的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从最高处急转直下,拐了七八道弯,宕到谷底。就等检查结果出来的一会功夫,已连续抽了好几支烟,烟熏火燎之下又一滴水没喝,此时嗓子干得难受,反而是手臂上的痛麻木得不怎么感觉得到。 -- 第214页 容程抬起眼皮子:“交警队那边怎么说?” 福伯皱眉:“对方开的车是辆二手车,刚买来没多久,据说当时刹车失灵所以速度没控制住,逆行冲了过来。保险倒是买够了,赔偿应该不成问题。” “赔偿!” 容程语气冷到极点:“这是赔偿的问题吗?” 福伯愣了愣。 看容程表情,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他连忙提醒:“警察说少爷后来冲过去打人,对方被揍得肋骨骨折了两根,受的伤也不轻,该出的气应该差不多了,所以要我劝劝少爷,这事情……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呵呵。 容程怒极反笑。 算了? 怎么可能! 他们哪里知道,因为这场车祸,他真正损失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声音中寒意更甚:“事故责任认定书出了吗?” 福伯掏出手机,里面最新的照片正是交通事故认定书:“已经出来了,只是还没有发,少爷你看……” 容程一眼瞥见照片上小货车司机的名字,念了出来。 “梁,凯,瑞。” 一字一顿,听得福伯胆颤心惊。 他看着容程阴桀的眼神,小心翼翼问:“少爷想怎么处理?” 福伯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容程的怒气不同寻常,可是交警说了,这是场意外,双方只有车损、轻伤,保险还能赔,总不可能把人家送进监狱。虽然使点手段,容家也不是办不到,但少爷以前从来不屑于这么干…… 容程眼底黑沉,将烟头摁灭:“和交警那边说,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先别发,事情没这么简单。找人查……用尽所有手段,把蛛丝马迹都找出来!还记得昨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要你查刘文原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姓梁的人接触吗,就是他,这两人之间肯定有联系。” 比起简单认定的责任认定书。 容程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有苏幼青的预警。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而且每次来,都会遇见不好的事情。 若是他开车时再小心一点注意到那辆车,若是他更谨慎的选择今日不去开会,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尖锐的痛意在心口漫开。 后悔,惭愧,愤怒…… 情绪上来,大脑阵阵眩晕,容程忍住喉间因为脑震荡上涌的呕吐感,满心疲倦又抱歉地想,原来还是他一直在拖累她…… 春天终于来了,可花期太短,还没开,就谢了。 —————— 低温持续了好几天。 当太阳重新从云后露出明媚的脸,天气真正开始回暖,阵阵和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大家开始脱去棉衣,只穿着卫衣和针织衫在外面活动。 笼罩在陈家上方的阴云,却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去,没有一缕阳光能透进来让陈家看到逃出生天的希望。 容家手段频出,雷厉风行之下,原本以为还能保住部分产业的陈家人发现,陈家遭受到的是毁灭性的打击,连最后一点体面无法保留,哪怕贱价出卖手中的固定资产去融资都没有任何渠道。想要求人,结果四处碰壁,根本没有办法从以往的政商人脉中得到支持。 建筑工程承包的红包回扣,银行贷款的暗箱操作虚假证明,偷税漏税问题…… 以往大家心照不宣,睁之眼闭之眼的私下动作,此时成了道道催命符,已经有好几位公司负责人被带进了警察局,收押在看守所,为了防止串供连取保候审都不行。 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像张织得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罩来,要将陈家一网打尽,压得陈家人喘不过气。 在惶恐不安的时候,陈家其它成员不敢对容程反抗,倒是把气全都撒在了陈晋生身上,打电话谩骂算是轻的,更有甚者,直接提了菜刀上门,说你儿子不把我儿子放出来,咱们两个就同归于尽。 “容程何止是想要陈家倒,他是想让陈家死!让我死!”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陈晋生将玻璃杯子砸了个粉碎。 他一直有饮酒的习惯,原本只是为了养生,每日小酌一杯,后来宅子里闹鬼,睡前不喝睡不着加到了两杯,眼下已经到了一日三餐不可无酒,不在醉里面梦着就是在酒里面醒着的程度。 餐桌旁的佣人没有上来收拾玻璃渣,默默等他发泄完。 昨天是这样,前天也是这样。 再这么砸下去,恐怕家里的餐具都不够砸的。 “酒,再给我拿酒来!” 陈晋生脸红脖子粗,酒劲上来桌子拍得震天响。 佣人张了张嘴,抿紧唇,没自找麻烦劝他少喝点。反正劝了……多半也是一顿臭骂,人家根本不领情。 此时此景,不胜唏嘘。 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醉生梦死浸在酒精里,已是什么仪表都不顾了,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连衣服都是乱穿的,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 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酒!” 没人拿酒来,陈晋生不耐烦地将面前盘子甩到了地上,四分五裂,连着里面的花生米撒了一地。 发不出工资,连厨子都跑了,下酒菜都没好的,还喝什么喝…… 佣人腹诽着,面无表情的去找酒。 酒柜里的好酒早没了,眼下就冰箱里还有几罐啤酒,凑合着也许能喝。 -- 第215页 “啤酒?“ 陈晋生拧起眉,显然不满。 “家里除了做菜用的料酒,就只有这个了。”佣人好声好气的解释。 “艹……一个个的,做事越来越不上心,早晚得把你们都给开除了!” 陈晋生骂骂咧咧,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将谩骂和愤怒咕咚咕咚吞入腹中。 没注意到边上低眉顺目的佣人脸上已明显的不耐烦。 钱都不发不出来,谁开谁还不一定呢! 佣人决定,明天他就走,这家再呆下去欠的工资只会越来越多。 “爸!” 门口传来怯生生的一声轻呼。 陈晋生暂时还没喝到失去神智的程度,听见动静,抬头瞄了眼,眉心川痕更深:“你怎么回来了?” 佣人也跟着看了看,见是刘文原,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出事前,在他们这些家里帮佣的人眼里,刘文原和容程,那就是云泥之别。 出事后,更是不待见。若不是刘文原不依不饶的闹,去警察局报警,容家和陈家也许还不至于决裂到这种地步。 刘文原走过来:“爸,您少喝点。” 陈家和容家决裂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反正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他索性明面上也不装了,人前也喊陈晋生“爸爸”。 陈晋生心里有气,全当只有他一个儿子,对他改口只有接受没有反对,甚至还要将他纳入族谱,正式上陈家的户口。 刘文原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而且已然没了梦里的风光。 “我有事……想告诉您。” 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和玻璃渣,刘文原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陈晋生是否清醒到能听明白他要说的事,但已经非说不可了,除了爸爸没人能帮他。 陈晋生招手让他坐下,打了个酒嗝。 “什么事?” 刘文原垂着头,面色凝重:“我必须……单独和您说。” 陈晋生挥挥手,让佣人离开。 看着佣人身影消失,刘文原又关上餐厅的门,确定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了,才艰难的开口。 “爸,我好像办砸了一件事。” “家里现在事多,你小子能不能省点心。” 陈晋生以为他还是学校里面那点破事,不耐烦地又喝了口酒:“不是跟你说了嘛,学校那边暂时不去也没事,国外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家里现在虽然困难,给你留学的钱早预留在那,幸好当时把户头开在国外,不然也一起给冻结了。” 刘文原手心攥紧,指甲在手掌上留下浅白月牙印。 “我喊人去撞容程的车,他现在被抓起来了。” “什么!” 陈晋生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睁大充血的眼,像是从未看清过自己这个儿子一样,将他从头到脚重新打量。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116章 .第八道阴影(七) ·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不漏一点光。 昏暗的房间里,苏幼青侧躺在床上,黑发如瀑布散开在枕头上, 浓密的睫毛微颤,呼吸渐渐由轻变重。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眼睛睁开一条缝。 视线所及处, 出现一双交叠的腿。 不对劲! 房间里有人!! 被绑架后多少有点ptsd,对环境异样格外敏感,苏幼青蓦地清醒, 条件反射,嗖地坐起身。 “醒了?” 声音耳熟到,闭着眼也知道是谁在她房间里。 “是你啊。” 警报解除,活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苏幼青又懒洋洋的倒了回去。她将纯白柔软的被子往上拉高,挡住白皙脖颈下风景大好的领口,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过来了?” 两人起床时间不同,往常等她起床洗漱好,容程通常都已经吃完早餐, 开始简单处理公务,专门在房里等着她醒来的情况从没出现过。 视线在容程交叠上的腿打转, 可惜人坐在两米开外的座椅上,没有站起来,暂时看不出是好还是坏。 苏幼青伸出手,露出一截洁白如藕玉的胳膊,嗓音里带了撒娇的水音。 “抱一下。” 容程没如愿起身走来。 他视线依旧落在手上的文件, 平静无波地说:“脑震荡前几天必须卧床休息,除了上厕所去卫生间, 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我会在这间房里工作,顺便陪你。” 眼皮微抬,又改成:“不对,监督你!” 语气认真得不行。 苏幼青:??? 她疑惑地看着容程。 “我?” “……” “脑震荡?” “什么时候的事?” 眉梢扬起,容程仔仔细细看了苏幼青几秒,放下手中文件,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 “福伯,你给昨天看的脑科医生打电话,问轻微脑震荡为什么还会有失忆,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再去医院做一遍检查。” 挂掉电话,终于如苏幼青先前所愿,径直向床边走来。 啊啊啊啊啊啊! 苏幼青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到,内心土拨鼠尖叫。 容程他,真的,站起来了! 一步,两步,三步!! 不用坐轮椅,没有残疾!!! 容程将手放在她额头上:“你还有没有其它地方不舒服?” -- 第216页 苏幼青正想回答没有,眼前的光突然开始亮一下,黑一下……脑袋又痛又晕,一阵天旋地转,捂住嘴,依然没抵住遏止不住的恶心感,扒拉着床沿开始干呕。 一边吐,一边问系统:【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脑震荡?】 系统冷冰冰地回答:【你确实在梦境里受到比较大的冲击,精神上的,症状和脑震荡差不多,为了保留更多的生命值,我决定让你在现实中修养。】 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不好对系统骂骂咧咧,苏幼青放弃吐槽,将不适带来的仇恨值转移到了容程身上。 她睁着一双涟涟泪眼,无声控诉容程。 都是你害的!!! 可惜两边频道不同,容程只觉得她大概身体很不舒服,连忙用温热的手掌轻抚后背,眉心拧成浅川。 “怎么好像比昨天还严重,是不是昨晚上我离开后,你又不听话下床随意走动了?” 声音顿了顿,将人圈紧:“今天晚上你和我睡,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想干嘛干嘛,胡作非为。” 被人抱在怀里,比被子还暖和。苏幼青懒得争辩自己没有乱走动,安安静静闭着眼,鼻间全是容程衣服上熟悉的冷冽香气。 过了几分钟,终于觉得那股子眩晕的劲头缓下来了。 她侧过脸:“昨天怎么回事,我都不记得了。” 果然是失忆! 容程眼神黯紧,语气低沉:“你说去洗澡,给你发消息结果很久都没回,我不放心过来看一下,发现你晕倒在浴室里。” 苏幼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晕倒在浴室里,系统能不能安排得更狗血一点! 等等……浴室……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当时什么都没穿? 果着的!!! 脸轰的热意上涌,差点当场拿被子蒙住脸。 虽然知道是系统安排修改过的记忆,但在容程的认识里,那可是实打实发生过的真事。 苏幼青舌头像被烫了一样打结。 “你你你……你帮我穿……穿的衣服?” “总不可能把你光着抱出来。” 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幼青听得面红耳赤。 容程低声笑了下。 他知道苏幼青在尴尬些什么,可昨天那种情况,哪怕一丝不挂,除了担心她出事,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哪还有功夫去想些有的没的。 “害羞了?” 本来没想逗人,看见苏幼青埋在怀里像个鹌鹑,容程牵了下嘴角,咬着红透的耳朵,暧昧低语:“又不是没在我面前这样过。” 苏幼青瞪了他一眼。 那能一样吗,在被子里罩着,灯拉黑,渐进式的亲/热,羞耻度不至于那么爆表。 “要不等你好了,我再给你看回来?”容程似笑非笑地说。 促狭的口吻,气得苏幼青哼了声,直扭头气呼呼:“谁要看你的。” 瞬间被身后的力道带着,仰倒在床上。 在家办公,容程穿得休闲,他两只手撑住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腰间衣服下垂滑开,浅灰色织物中露出一截小腹。 苏幼青无意中瞥到,目光停顿了几秒。 不同于双腿残疾后缺乏运动造成的清瘦,这具身体明显要精壮,有力,腹部平坦肌肉线条清晰,算得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合上容程那张禁欲系的脸,她觉得,他好像更勾人了。 心跳得厉害。 “还是你,现在就想看?” 大概是苏幼青的目光太过炙热,容程捉住她的手。 苏幼青本下意识想挣脱,真上手的那刻,感受到掌心温热还有明显不同于自己皮肤的质感,忍不住又摸了摸。 差点让容程没绷住表情。 他主动放开手,躺到她身侧,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粗哑沉闷。 “现在不是时候,你安分点。” 一时间不知该说倒打一耙还是脸皮厚,苏幼青咬了咬唇,报复性的在他腰上软肉不轻不重的捏了把。 容程一声闷哼。 声音听起来不像呼痛,反而像是在强行忍耐压抑某种欲/念。 他调整呼吸,叹了口气。 “我突然发现,你不能随意乱动,难受的不止是你。” 脑震荡卧床休息期间,要避免颠簸,避免情绪激动,连下地走路都尽量减少,接吻乃至于更亲密的动作肯定也被禁止。 苏幼青明白他什么意思,视线向下睨了眼,哼哼唧唧挪了挪身体,像只猫一样挥舞着爪子作死,试探容程的底限。 “你有什么好难受的,躺在床上无聊得生无可恋的又不是你。” “生无可恋不至于,欲仙/欲死也许差不离。” 容程喉结滚动,感受软玉温香抱满怀,又摸不得碰不得的煎熬,用一只手挡住眼,深深吸了口气。 “不如等你好了,我们就……” “就怎么?” 苏幼青的指甲在他皮肤上打圈圈,划得他心尖都在发颤,只能竭力克制住不有所回应。 “就做到最后一步,怎么样?” “那算什么,恭喜我康复吗?” 苏幼青吃吃笑,知道他难受得厉害,总算大发慈悲,不再恶搞了,转了个身蜷缩成一团,面对面看他,月牙一样的眼闪亮闪亮。 容程一本正经的摇头,“不,应该是庆祝我解/禁。” -- 第217页 苏幼青开玩笑:“那要不要看看黄历,挑个好日子。” “不需要。” 容程牵住她手,“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都是好的。” 这情话说的,又直白,又俗气,还让人止不住的乐呵。 ———————— 五日后,下山复查。 在医生那里报了道,检查确定身体已经无碍,可以正常行动后,苏幼青和容程回到家。 被当成一块豆腐供着的感觉并不怎么好,苏幼青总算体会到——容程在任务完成前说的,最大愿望是想下地走路是怎么感觉。 她也想撒开蹄子撒欢。 车开回容宅后,没有往屋子里走。 而是牵住容程手说:“陪我散会步。” 容程以为她只是想在院子里走走,谁知却是要爬山。 苏幼青比划着:“从这里,走到山顶,怎么样?” 就算那个不良于行的容程不会再出现,她也记得他的愿望,如今刚好是实现的时机。 容程抱着胳膊看她,又看看天边四合的暮色:“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想在山顶上的木屋过夜?” 从半山处的房子,走到山顶,如果速度不快的话,至少一小时,到山上肯定天黑了,来来回回的,确实不如直接住山顶上方便。 苏幼青倏忽想起几日前容程在耳边的话,换了主意。 “明早吧,正好看日出。” “可以,只要你起得来。” 容程懒洋洋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无所谓地说。 苏幼青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往屋里走。 容程腿长,哪怕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不多时赶了上来,在她快合上房门的时候,手挡住门,单手挽住腰,关上门的同时瞬间将人抵在墙上。 手从衣摆处往里钻,吻也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问她:“还记得几日前我说过什么吗?” 苏幼青装死:“不记得。” “没关系,我帮你慢慢回忆。” 温柔缱绻,缠缠绵绵。 苏幼青像是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船,随着他的劲道时轻时重地摆着。并不算激烈的吻,因为几日没有亲/热而格外敏感,两个人心里都拱着火,碰到了一起就像烈火烹油,点着了房子。 不知不觉,姿势从站立变成了坐姿,门边的衣柜正好敞着,苏幼青仰着头坐入衣柜,容程在她耳畔的脖颈处吮吻着,因为空间狭小愈发贴紧的身体,叫嚣着陌生又熟悉的渴/望。 第117章 .第八道阴影(八) · ! 容程用手掌垫着苏幼青脑袋, 避免她被身后的木板膈疼。 在退无可退的距离中,苏幼青双手无力的抵着他结实的胸膛,身体软得有若无骨, 迷迷糊糊中容程舌头伸进来,搅得她除了张开嘴去追逐跟随, 无力思考其它。 接吻的声音时轻时重, 像是黑暗里的蚕啃食桑叶,带着细细密密的节奏,和填满不了的渴/望。 就在苏幼青努力从深陷的沼泽中拔出一丝理智, 思考接下来是不是真的要放纵沉溺,投入人类河蟹大联欢时,突兀的声音不和谐的响起。 咕咕咕。 她饿了…… 容程将埋低的头抬起,额边热汗涔涔, 黝黑的眼像浸过水一样湿亮。他喘着粗气,无奈地起身,顺便将苏幼青一并拉起来。 “你马上去吃东西,免得又犯低血糖。” 身体各项指标大致正常,没有检查出为什么会在浴室里昏倒, 医生只能推断——当时苏幼青可能低血糖发作了,离开医院时还特定叮嘱, 不要小看低血糖的危害,一不小心救得不及时甚至可能会送命。 所以容程才忙不迭的抽身,要苏幼青赶紧去吃饭。 没法向他解释自己压根不是什么脑震荡,苏幼青只能认了医生的说辞,面色绯红的拉扯好身上卷皱的衣服, 系好扣子,又捋了捋头发对着镜子反复照, 确定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痕迹,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你先去吃。” 容程在后面站着不动,嗓音低哑紧闷:“我要回房洗个澡,洗完再过来找你。” “那你快一点。” 因为活动范围不同,隔着几天两人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苏幼青怪怀念的。 “那得看它肯不肯了。”容程意有所指地说。 都拱火拱到差一点最后一步,临门喊停,换谁都难受得够呛。 —————— 翌日。 苏幼青特地起了个大早。 可惜天公不作美,浅灰色的片状云在上空低低垂着,不是预想中的晴天。 无所谓。 反正爬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日出,就是纯粹的散步。 容程不忘记吩咐福伯,若是三个小时后两人还没有下山,就派人将午餐送到山顶上去。 一日三餐,准点进食。 有医生说她低血糖,厨房阿姨说她身体气血不足。脑震荡的症状虽已消失,活动范围解了禁,但容程还是不放心,生怕她没在眼皮子底下时又出个好歹。 苏幼青已经可以预见到,今后的日子一定过得相当养生,随身携带的水壶里,连枸杞都泡上了,还加了党参、大枣、黄芪一类的,搞的苏幼青拿到手时傻了眼。 这是喝水吗? 分明是喝粥吧! 天干物燥的,阿姨不怕她补过头流鼻血么? -- 第218页 —————————— 山林深处,枝桠繁茂,浅白色雾气缭绕其间。 最开始的路程,容程在前面走,苏幼青落后一点不紧不慢的跟着。 任务完成几天,她依然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怎么会有人连走路都走得这么好看! 肩宽腰直,身形修长,走得快时疾步如风意气风发,走得慢时,带着闲庭信步的懒散和从容。 这样的容程,才是他真正该有的模样。 狼群还没喂食,发现有人出现,以为有吃的来了,精神格外亢奋,一只只相继凑过来,尖利的爪子在防护网上抓挠,冲撞,发出哐哐声响。 见的次数多了,苏幼青对它们已不像最初时那么害怕,甚至还饶有兴致的和容程讨论哪一只是它们的头。 果然是膘肥体壮,没有乱叫的那只,连眼神都透着股我和那些货色不一样的淡定气质。 木屋边,阿娣正好在打扫屋外的落叶,看见两人来了还以为要进去看陈晋生,连忙放下扫帚要去开门。 “阿娣,你继续扫地,我们只是顺道路过。”容程隔着几米远吩咐。 阿娣低眉顺目的冲他鞠躬,目送两人离去。 苏幼青回望木屋:“他最近怎么样?” “谁?” “陈晋生。” “老样子,活不好,也死不了。” 容程漫不经心的口吻,仿若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苏幼青明了。 看来陈晋生的身体状况,与任务完成前并无差别。她所做的事情主要改变的是容程的命运,陈晋生该瘫还是会瘫。 “他是怎么出事的,意外还是生病?” “脑梗,酗酒成瘾,把自己给喝瘫了。” “酗酒啊,难怪了。” 苏幼青在医院急诊室呆过,因为醉酒跌倒,或者诱发自身本身疾病导致脑出血的不是什么鲜见个例。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把他弄成这幅模样?”容程停下脚步,转身问。 他眉眼深邃锋利,一瞬不瞬望着人时,稍微有点严肃,就显得格外冷峻。 “没。” 苏幼青心突地一跳,赶忙扶住容程手肘解释。 “我就是不知道,好奇问一问而已。” 若说一点怀疑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可都属于两人还没有互相熟悉的从前,现在的她早就相信容程不会没有底限的报复陈晋生。毕竟以容家的实力,即使容程成年,也还允许陈晋生舒舒坦坦蹦跶了那么多年,如果刘文原的事情没被揭露,指不定他都继续一直忍着不拔掉心底里的刺,放任那几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 容程垂眸,看着苏幼青牵在衣服上的手指,知道问题太过直白和冷硬,让她紧张了,将手包在自己掌心里,紧紧握住。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就是,不用自己胡乱猜想,我不会对你隐瞒。” …… 声音顿了顿,唇线抿直:“也——不需要对你隐瞒。” 他说的是真话。 若说此生心心念念的是什么,那便是可以心无挂碍的看着她,想牵手时便牵手,想拥抱时便拥抱,而不是如前几年一般,守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在漫长又无法割舍的思念中等待下一次重逢。 比起苏幼青看他像正常人一样走路的新鲜劲,容程只有后怕和不安。几天前。当熟悉的感觉在大脑中再次出现时,他就知道,她一定又做了什么。 脑震荡? 当年那场车祸,他也脑震荡,谁知道浴室里的跌倒和那次车祸有没有联系。 那些填充入脑海里记忆,让他在不动声色的平静之下,也会惶恐不安,害怕哪次意外之后,她又会消失不见。 像是阳光之下五彩斑斓的泡泡,想接近,就碎了。 “知道了。” 苏幼青同样紧了紧手心。 容程拖着她手继续往山顶上走。 话题打开了,接下来的对话要容易得多。 “他一直都酗酒吗?” “不,刘妍死后,我开始打压陈家,他在陈家越来越没有地位,失去了公司里所有挂名的职位,甚至股权也被冻结。佣人说他每天不是在发脾气就是在喝酒,最开始喝的还是好酒,后来没钱了,连几块钱的劣质酒都喝……” 浓密的长睫低垂,在眼底投下阴影。 容程其实不怎么愿意回忆有关陈晋生的一切。如果记忆可以分类,有关于陈晋生的记忆,大致属于不可回收垃圾。此时重提,就像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恶臭扑面,苍蝇乱飞,依旧会下意识的嫌恶,会影响到情绪。 刘妍死后两人水火不容,父子之间感情比仇人还不如,容程是想让他财产上受到损失,让陈家在海宁没落。 但那场车祸…… 将一切本就丑陋不堪的事实更堂而皇之的摆在眼前,树欲静而风不止,于是不管是陈晋生也好,陈家也好,他已经收不了手。 陈晋生不是没有钱,如果他甘心从此做个普通人,光靠名下的不动产此生已无忧。但他却将所有的钱几乎都给了刘文原,在收到刘文原可能会被警察讯问的消息后,立马将人通过偷渡的手段送出国。 甚至在他提出放过陈家到此为止可以,让刘文原回来配合调查的条件后,直接拒绝。 -- 第219页 还愤愤不平地说:“他是你弟弟,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容程那时真的问了出来:“如果换成我喊人去开车撞他,警察来逮捕我,你会希望我不承担法律责任吗?” 陈晋生眼神闪躲。 容程又冷声问:“如果我当时真的丧命或者重伤,你会对他生气,还是继续给他改名认祖归宗,甚至心底里还觉得他做的是件好事?” 陈晋生依旧无言以对。 容程无所谓地笑了笑,让他走人。 多年以来,他这个父亲在让人失望这件事情上,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不说,他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陈晋生不是不疼儿子,只不过,可能在他心里,儿子就那一个。 真,艹蛋的恶心。 苏幼青的声音将容程拉回现实。 带着惊喜。 “太阳出来了。” 远处,阴沉的天色似乎开了个口子,太阳在暗灰的云层后露出灼灼光华,将云的边边角角渲染成了金色。 苏幼青推了推容程,眼睛含着笑,里面像是一波清澈湖水被阳光染了色一般,又亮又明净。 “我们快点上山,指不定真能看上日出。” 容程鼻子嗯了一声,嘴角不自觉上翘。 不需要,在她眼睛里,他已看过最美的。 第118章 .第九道阴影 · 礼拜一。 市区主干道, 车流如织。 本还算宽敞的双向四车道,硬生生堵了半边,人群渐渐集结成洪流, 占据几个地方的交通要道,造成了大塞车。 海宁城里, 发生了建城以来历史上最大的集体抗议。 在水泄不通中, 急着上班的气得按喇叭骂娘,不着急的下车看热闹,有的人干脆把车往路上一摆, 加入示威抗议的人群。 电视台实时转播现场情况。 一位穿着黑色t恤的中年人,举起手上的旗帜挥舞了几下,对着摄像镜头说话,喉咙因为过于激动而沙哑:“我们坚决反对在海宁城建造核电厂, 万一发生核泄漏事故,贻害子孙,后患无穷。” 记者问:“那如果是在通过科学评估,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你们是否接受?” “不接受。因为在现有构架下, 政府和资本沆瀣一气,根本不可能做出客观公正的判断。这是阴谋, 赤裸裸的阴谋!” 记者点了点头,又将话筒递向挤在一旁的另外一人,“先生,您站出来的理由是什么?” 这位男士年轻俊朗,穿着时髦。 他微微一笑, 与前面那位的慷慨陈词不同,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海宁长大, 有权利和义务保护这里的山山水水还有一草一木,这里生活环境一直很宜居,房价也贵。如果建造了核电厂,周边居民的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农副产品的安全存疑,房子也会贬值,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一定要在这里放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只为了经济利益考量,而不管有续发展。” 记者:“不建电厂,你们不怕缺电停电吗?” “缺电?我想这只是某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拿出来恐吓民众的借口罢了。从前海宁又不怎么停电,可见不缺,哪怕以后真的缺了,也应该先限制那些工厂的用电大户,为什么要用我们这些贫民百姓的生命健康安全去为那些工厂买单。” 说得头头是道。 簇拥在身后的人频频点头。 可想而知,此番言论一出,不少在电视机面前的人,不管原本是支持,还是反对建造核电厂的,都将心中的天平往反对那边又倾斜了一点。 连记者似乎都要被他说服了,跟着若有所思。 对啊! 建,生活环境可能会有极大风险。 不建,对自己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那我为什么要支持,为什么不站出来反对? 越来越多人表示要加入抗议的队伍,在政府明确表示项目停止前,抗议活动如火如荼,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态势。 海宁城被骤然间架在了火上烤。 原本各行各业,各色人等积压的情绪,不满,此时像被闷在了高压锅里,都积蓄着力量往一个方向爆冲。 ——容家。 逻辑很简单,和建不建核电厂一样简单。海宁城里最有势力的是容家,最大的用电户是容家的产业,所以核电厂就是为了容家建的。 都是容家的阴谋诡计。 反对就对了! 各种版本的流言甚嚣尘上,就连四五岁的小孩子,接连不断听大人在耳边议论多了,也会讲上一句。 “不要建核电厂,会死人的啦!” 稚嫩的童声,天真无邪的表情,在短视频被放上网后,迅速获得几十万的浏览量和几千评论。 …… “乌合之众!什么游行,这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正义的人,自我感动式的狂欢罢了。跟他们讲科学,他们说是阴谋,跟他们讲数据,他们说是造假,问他们那如果缺电了怎么办,他们说是政府无能,合着解决问题也不是不解决也不是!” 紧急召开的协调会议上,某位理工科出身的市议员暴躁发言。他是核电厂招商引资项目的负责人之一,万一项目停摆,意味着近两年他有关于这个项目的工作和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相比较他,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容家,容森集团的代表,显得过于平静。 -- 第220页 容程的助理之一,苏助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我们容总的意思是,既然百姓们反对意见这么大,项目暂时搁置也可以。只是因为海宁城里的发电量已达不到电力增长的需求,所以在未有新的电厂扩充发电能力的项目投入落成之前,容森集团将不再对本地进行投资,预计新能源车厂和石化冶炼厂将另外选址。” “别啊!” 原本还老神在在的市长急了。 电厂建不建他不关心,但到手的几大项目投资飞了,他这几年的政绩可就乏善可陈了。 脸上挤出笑容:“海宁城的发展还是要仰赖容家,饮水思源,容家离开海宁发展得肯定没有那么便利。大家都不要冲动行事!” 苏助理冷淡的笑了笑,了解老板心意的他未置可否。 他不是本地人,毕业后才被容森集团招纳来到海宁生活,所以观察角度和自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同。 在他看来,容家是在海宁发家不假,但说容家靠吸海宁血致富就太言过其辞了,谁养谁还不一定呢! 没看容家的财务报表,都跟专业做慈善的差不多了!! 前任家主,容总的母亲,当年为了不让容家资产旁落,为了更多力量站在保护容程这边,是真博爱到让容家几乎成了市政府公共项目支出的小金库,也是近两年随着容总大刀阔斧的改革,还有年纪达到遗嘱继承要求,对容家资产分配在财务上更自由,情况才好了点,有余力腾出钱往别的地方发展。 海宁城里新旧势力互搏,作为旧势力代表的容家在舆论上天然处于劣势,以至于明明是做牛做马为市民服务的好公司,却颠倒黑白成了吸血大魔王。 如今看来,要将容森集团注入新的活力,是真不如一别两欢,出走海宁了。 ……… 二十来个人,几方代表吵吵闹闹,协调会议的结果就是议而不决,下次再议。 接到苏助理电话,报告有关情况的容程一脸平静,事情的走向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爷,事情越闹越大了……” 客厅里,福伯瞄了眼正在播放新闻访谈节目的电视,欲言又止。 他介意的倒不是什么核电厂建不建的问题,反正不过是个投资,黄了顶多股票跌一跌,不至于伤筋动骨,主要是电视上那个频繁露脸的人让他很不爽。 刘文原。 自从那天在大街上被记者露脸采访后,因俊朗的外表和有条有理的谈吐一炮而红,已然成了网络上抗议群体中的头脸人物,连电视台的访谈节目都上了。 当年偷渡出境,如今高调归来,明显和容家在做对,也不知暗地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苏幼青也发现电视上的人是他。 手指举起,惊呼:“陈文原?” “刘文原。”福伯纠正她。 苏幼青了然。 看来仓惶出走,这人没来得及改姓认祖归宗。 她和福伯有着同样的疑惑:“他想做什么?就只是和你做对吗?” 当年那场车祸,因为刘文原的出走,姓梁的又死咬是意外事件,警方查到关键处不了了之,所以刘文原回来后没有遇到什么明面上的麻烦。 “可能是想找死吧。” 容程淡漠地回了句,拿起遥控器换了台。他可不想因为这家伙,影响到晚上和苏幼青相处时的心情。 第二天,刘文原接下来几天和电视台约好的嘉宾访谈被全部取消,视频网站上有关于他对核电厂看法的视频也在迅速消失。 问原因,要么没有,要么支支吾吾。 网络上的热度,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个礼拜时间,已经足够人们忘记曾经有过他这号人物,还没尝够网红滋味的刘文原,眼睁睁看着失去了热度,微博下留言数寥寥无几,恨得直要吐血。 他在房间里发脾气,砸东西,碰巧被路过的安娜看见。 她扭着腰进了房间,双手抱在胸前:“说实话,虽然我帮了点小忙,但是你居然能让项目几乎停摆,做到这种程度,我很意外。” “只是停摆,没有伤筋动骨,政府那边硬来也不是不行。”刘文原见她走近,略微收拾脸上狠戾神色,压着嗓子说。 “那岂不是更得罪人,不得民心,我想他们如果足够聪明不会这么干。” 安娜摆了摆手:“收手吧。他不同意和我合作把招标案给我们,我让他受点损失,报复他那天给我的羞辱,现在两清了。这海宁城没什么好玩的,我已经呆腻了,如果你还想留下你就自己继续呆着吧,我已经订了包机,三天后回去。” “不,不可以走!” 刘文原倏忽听到安娜要走,急了。 人脉,金流,安娜一走他就失去了靠山,在海宁城里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安娜眉毛挑高,没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给一个理由。 垂下眼,定了定心神。 刘文原露出乖巧的笑。 这样的笑在他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身上有些违和,可他知道,是安娜这种控制狂最喜欢的。 “几天后,有一场活动,容程肯定会出席,我想你可以在现场看场好戏。” 第119章 .第九道阴影(二) · 几日后, 抗议的声浪依旧没有消减。 有组织的,无组织的,背后像是有只无形的手, 将千千万万的海宁人集结到一起,浪潮一波接一波, 将容家推上风口浪尖。 -- 第221页 反对建核电厂? 不, 已经不仅仅如此了。 与其说是在反对项目落成,更不如说有人在借着这波声浪造势,反抗掌握海宁数百年之久的容家, 希望借着这波抗议活动的浪潮,将海宁人与容家分割成界限分明的两个阵营。 不是亲友,而是敌人。 核电厂能不能落成已经不那么重要。 这是一场反对者与容家的战争,谁服软, 谁退步,谁就输了。 连地处偏郊的半山庄园都失去了平静。 山上属于私人领地侵入违法,上不了山,抗议者们在山下安营扎寨,挂横幅, 放鞭炮,开高音喇叭……伤害小不算触犯法律, 但骚扰程度不低,还差一点和因为堵住路不方便上山的容家司机发生冲突,幸好边上有警察执勤一直盯着两拨人,及时拉开,双方才没真打起来。 似乎早预料到接下来的发展, 容程在山下出现零星几顶帐篷的时候,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开走, 往海岛上的别墅去了。 那些反对者白天喊的标语,晚上放的烟花,在新闻版面里占有一席之地,但他听不见,也看不到。 入夜。 天边银亮的月牙发出朦胧的光,如烟似雾的笼在海上。轻轻柔柔的浪花,像是闪着无数星子,涌动到岸边,留下细碎泡沫。 海岛上种了椰子树,据说已经能吃了,苏幼青好奇这个季节椰子的味道,容程就喊人拿工具摘了两颗,一颗喝椰汁,一颗拿去厨房做菜。 椰子鸡,苏幼青点名要吃的。 容程:“虽然海宁到处有椰子树,一年四季都挂果,但是好吃的椰子要等到七八月份,天气最热的时候,味道才好。” 苏幼青将吸管插进钻好的洞,眯着眼吸汁水。果然如容程所说,天气不够热,椰子水味道寡淡,好喝谈不上,用来解渴还不错,喝了几口后将椰子放回桌上。 她扫了眼松松散散躺在沙滩椅上,一脸的清心寡欲,好像外面纷纷扰扰与己无关,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海的容程。 “抗议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虽然海岛上的日子很悠闲,但总不可能一直躲下去。我非常怀疑——哪怕这里是私人海滩,那些人时间久了迟早知道你人已经不在山上,会开着各种船把这里包围住,到时候我们有什么事情出去都只能坐直升飞机。” 容程笑笑,看上去是真一点都不急。 “快好了,亲爱的如果觉得无聊,只需忍过这几天。到时候有个向社会大众的公开说明会,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苏幼青挑眉:“据我所知,有关于核电厂安全不安全的问题,节目上专家解释过没有上百回也有几十回了,单开个说明会,就能有转机?” 她是不信。 专家再专业,翻来覆去无非就那么几句话,同样的几套说辞,耳朵都起茧子了,海宁人要是愿意听,也不会一直全当耳边风在那里天天闹抗议了。 皎洁月光下,容程眼底笼着同样清冷的颜色,他和她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又将视线落在了远处。 海的另一边,是陆地。 良久,久到苏幼青以为刚才的转机也许只是随便说说,容程除了暂避风头其实也并无其它好办法。 他话中有话,却依旧是在卖关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了等于没说。 苏幼青报复地捏了下容程腰身上软肉。 人的胃口就是这样,摆在面前可能觉得兴趣缺缺,要放不放或者放一下又拿走反而提起了兴趣。 这下她是真相信容程有法子应对了。 “你想做什么?” 手挪到小腹。 海边夜晚风凉,容程像是不怕冷,上身只穿了件白色衬衣,扣子敞着,露出一块块结实平坦的腹肌,诱惑得她忍不住摸了几把。 这一摸,就跟点火似的,想抽身而退已然不行。 容程将她人揽着拉过来,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很多事就方便做了。 比如,稍微一低头,吻便落了下来,鼻尖,肩颈,唇上。 “我想不过就是个核电厂项目,至今也只有个意向书和招标方案,就算预期违约也不过陪个几千万的违约金,犯不着跟那些人硬杠,海宁想摆脱容家的控制,容家也并非一定要留在海宁发展。” 苏幼青捂住胸口上的系带。 她今天穿的是条连衣裙,甜美风,碎花,胸口以上全靠系带收紧,若是解开,里面风景大好。 此时夜黑风高的,四下无人,她想都不用想,都能从他那双逐渐炙热的眼里看明白他想干什么。 椰子鸡还等着她去吃,可不能在这里厮混到忘记时间,到时候福伯找来了,又免不得心知肚明的尴尬。 “你是说……把公司营运的重心转移到外地?”苏幼青问。 她前几天是看到消息,容森集团打算将新能源车厂和石化厂都另行选址。 亏得椅子结实,大小差不多等于一张一米二的小床,能承担两个人的重量。 容程索性将人抱着转了个身。 他执着的和带子较上了劲,被用手抵住胸时也不说话,湿亮的眼盯着她看,像吃不到糖的小孩,苏幼青坚持了一瞬,便由他去了。 吮了几口,留下花瓣一样的绯红印迹,容程才满足地换了位置。 声音低低的,依旧在耳边吹着热气。 -- 第222页 “不止是新投资,原本一些不良资产和不怎么赚钱的产业,也要一并清一清,。” …… “容家和海宁城就像一对怨侣,现在都为彼此的付出觉得不值得。抛开立场和利益,其实我挺能理解他们,这年头早不流行父母之命了,自由恋爱的话想分分想合合,趁早一拍两散各自精彩。”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渣呢……难道容程有渣的潜质?也是,腿好了后,他条件好得几乎无懈可击。 苏幼青眨眨眼,喉头发涩:“是吧,有天我俩吵架了,你会不会……” “说什么呢?” 话没说完,容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环着她的腰,收紧,眼神不善,语气从漫不经心逐渐正经,“说的是公司经营的事情,好端端的怎么扯到了我们俩的感情上。” “你用的比方不就是感情的吗,谁知道你有天会不会说变心就变心?” 身体被掌控得无处可逃,苏幼青也不想像条死鱼一样躺平任凭摆布,她蹬了容程一脚,虽然光着脚,一点力道都没收着。 容程忍着痛,皱眉仔细看她。 过了几秒,从苏幼青绷紧的小脸上,看出点紧张和不安的痕迹。 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总玩消失不见的人是她,怎么想该担心的人都是他才对。 声音顿了顿,敏感地觉出苏幼青情绪变化的没那么简单,又问:“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没。” 眼睛里闪过一丝狼狈,苏幼青翻身坐起,只想快点结束这个引火烧身的话题,逃开。 容程看得没错,她就是没有安全感,这种感觉从上一个任务完成后开始的。 问题不在容程,他对她好,好到无可挑剔的那种。但她呢,在容程双腿恢复后,她还能为容程做什么? 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系统的原因,苏幼青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需要解决的问题,神经一直崩紧,像个上紧的发条,从来没有松懈下来。 现如今,容程身体康健,不仅腿好了,连失眠的症状都没有了,她每天在容宅里像条米虫一样吃吃睡睡,原本要做的护理工作全不需要,生活的重心骤然失衡。 就像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罗盘,没有了灯塔,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里。 就算她曾经帮过容程一次又一次,可那都是在梦里,在过去,容程能记得多少? 连他怎么看待那些过去,她都不敢细问,生怕问了,对方与自己想的天差地别,到时候失落的还是自己。 胸腔里都是酸涩味道,苏幼青觉得自己每多呆一秒,都会被容程看得更透彻,连地上的鞋子都不顾,逃避地想尽快离开沙滩。 “别走。” 容程从身后拥过来。 “你是真不知道,你对我而言是什么吗?” “是什么?” 声音听着平静,其实已掀起涟漪,苏幼青心脏怦怦直跳,她垂着眼,眼睫之下的阴影和月色一起,模糊了反复的情绪。 “奇迹。” 容程用一种极为肯定的口吻说。 耳垂不轻不重的咬了下去,接下来是脖子。 他一边咬,一边说:“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现在会怎么过。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原本其实没有什么是生动有趣的,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都差不多。没有什么让我欢欣,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难过。我可能……” 月色迷离。 容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失落。 他捏着苏幼青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和他吻着。 “可能什么?” 呜呜咽咽中,苏幼青不忘记他没说完的话。 容程继续在肩颈处流连。 “可能压根都不知道,爱是什么,爱的滋味是什么。” “现在知道了?” “当然。” 就是你。 这世界如果有颜色,一是其它,二是你。 这世界如果除了厌倦,平淡无奇还有其它感受,那还是你。 苏幼青之于容程,是上天的礼物,和奇迹。 第120章 .第九道阴影(三) · 六日后, 公开说明会如期举行。 毫无意外,这么明显的靶子抗议者们不会放过,说明会的会场外聚集大量民众, 围了个水泄不通。稍微晚点车子根本进不来,连主持会议的市长都不得不下车步行进入, 步步维艰, 承受抗议民众如雷贯耳的怒吼。 市长,市议员,得标方代表, 电力公司的领导,专家,民众谈判代表,旁听代表……济济一堂。 电视台的新闻转播画面在会议开始前已经接入, 网络同步进行直播,民众们在弹幕上刷着各种表情,爱心、炸弹、鸡蛋满屏乱飞。 大家问的最多的:【容森集团的代表呢,怎么还没有出现?】 有人号召:【待会等容森集团的人出来,大家一起丢鸡蛋!】 【满屏鸡蛋, 糊他们一脸,让他们感受一下全民的愤怒, 哈哈哈哈……】 【只差五分钟开始,人还没有来,会不会爽约不出席了?】 【市长都亲自出席,他们不来也太不给面子,多半堵在路上, 我听说方圆几里都堵住了。】 苏幼青独自斜靠在沙滩椅上,和普通吃瓜群众一样, 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会场现场,心里想:明明大早上人没吃早饭就走了,就算是堵车,算算时间应该也已经到了。 -- 第223页 仿佛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容程那边蹦出一条消息:到了。 苏幼青放下心来。 再看直播现场,已经被满屏的惊叹刷屏了。 【我艹,容森集团的总裁,原来长这么帅的!】 【不得不说,虽然容森集团狗,不干人事,但人家老总是真的帅。】 【这是企业家的颜值巅峰了吧!】 【何止企业家,就算放到娱乐圈里,又有几个比得上。】 【电视里面霸道总裁都是演的,这位货真价实,身家全世界都排的上号。】 【现在改口叫老公还来得及么?】 也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说你们这些颜狗,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之类的云云,被淹没在各种如果长成这样我可以,我喜欢斯文败类的言论中,骂骂咧咧退出了直播间。 容程穿着一身深色笔挺西装,在几个下属和保镖的簇拥下步入会场,肩宽腰挺,步子迈得不紧不慢。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即使面对镜头也是冷冷的,眉眼凌厉,鼻梁挺直,矜贵二字在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股抓人的禁欲感。 没打算出风头博取流量,但他人站在那,已是流量的焦点。 有人在弹幕里嗷嗷喊着:【啊啊啊,我想做他身上那件西装。】 楼下点破心思:【楼上的,你应该是想扒下他的西装吧!】 苏幼青:“………” 说好的满屏鸡蛋呢,哪里去了? 为什么她看到的都是些星星,鲜花,爱心,烟花,火箭…… 果然这个世界颜狗遍地走,好看的人哪怕身处劣境也会被优待。 如果换做是别的人来,哪怕同样多金且英俊,也不会有这样出其不意的反转效果。 容程不同,他极少在社交场合露面,连影像资料流到外面的都很少,海宁城里的居民对新的容家家主,除了根深蒂固的抵抗情绪外,依旧有着好奇。 所以他一出来,就犹如石破天惊了。 …… 苏幼青嘀咕:容程这小子,今天该不会是想用美人计吧! 若容程明了她的心思,恐怕会弹一下她的小脑瓜。 想什么呢! 美人计,要用也是对你用,别人不配! 该来的还是会来。 吃瓜群众,和那些真正反核反对容家的人不一样,一个是纯粹看热闹,一个是真想搞死对方。 媒体记者也不会忘记身上的职责,犀利的问题都准备在那,蓄势待发。 容程和市长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全场的焦点。 两者之间不同的是,大家无论怎么看容家都是主犯,怒火首当其冲对准的是容家。 这场仗,很硬,不好打。 容程坐在主座上,目光落到最远的相对方。 对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浅笑。 看在其它人眼里,也许是在客套,也许是为了缓和紧张气氛而做出的友好表示。 但容程知道,不是。 因为那个人是刘文原。 他当面如此笑,纯粹是为了挑衅罢了。 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仿佛压根没看到这个人,容程垂眸和身边的市长寒暄了几句。 刘文原在桌子底下的手收紧。 他就知道,容程依然目中无人,依然看不起他! 哪怕搞出再大的乱子,看他的眼神和从前并无两样,里面除了漠然没有其它。 容程可能,压根都不把他当个人看! 这种认知,让刘文原在愤怒中不可抑制的带出自卑感,他从小到大,最无力摆脱又耿耿于怀的。 他发誓,一旦让他得到发言的机会,一定极尽手段,让容程也尝一尝被羞辱和鄙夷的滋味。 你不是用手段阻绝了我在新闻媒体发言的机会,不让我上访谈节目吗?那我更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你面前,在直播现场和你当面对峙,让你如鲠在喉,如芒在刺,如坐针毡! 光想想让容程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刘文原都觉得痛快。他厌恶极了容程游刃有余的姿态,他想再看一看容程方寸大乱的样子。 曾经见过一次,不得不说,那次,很爽。 等等…… 刘文原原本清晰的思路像被塞进一团乱麻,骤然间记忆含混不清。 那次是绑架了那个叫苏幼青的女人,容程的反应总算不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露出类似焦虑,恐惧的情绪,但好像不止如此,应该会更狼狈,怕血,晕血…… 奇怪,容程那么冷血的人,为什么会怕血…… 终于轮到民众代表发言。 刘文原揉了揉额角,阻止自己继续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他发言的机会只有几分钟,不能浪费了。 清了清嗓子,他面色严肃:“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核电站的事情海宁城里人心惶惶,大家都对核电厂怀有非常大的疑虑。 容程云淡风轻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建造核电厂,不仅成本昂贵,短期内根本看不到经济利益,而且从长远看,还有核污染的隐患。” 容程颔首:“这些的确都是核电厂的缺点。” 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刘文原仔细看了眼容程。好整以暇,高高在上,怎么看都还是原来那个他。 于是开始发力,肢体语言也跟着一起上,手往桌子上拍。 -- 第224页 “海宁城根本不适合建核电厂!” “你说得对。” 容程眉梢微扬。 刘文原:??? 他十分不习惯容程赞同他意见的模样。 简直比唱反调还要让人觉得讨厌。 弹幕里又开始热闹。 【我怎么觉得,两拨人其实是一伙的.】 【哈哈哈哈哈,要是一方一直赞同另一方,完全辩论不下去】 【说反方的话,让反方无话可说。】 【容森集团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财团的咄咄逼人欸。】 【终于有人说句实话了,容森集团一直是良心企业,市里面好多公益项目的资金来源背后都是它,也不知道最近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反对。】 ……… 舆论悄悄在转变。 苏助理抽空看了眼手机,知道按照计划安排的人已经带上风向了,将注意力转移回会场。 前一段时间,对于舆论的控制,容森集团不能说是力有未逮,而是几乎没有发力,不然也不会任事态几乎一边倒发展。 “我要打的不是被动的消耗战,而是一击必胜。”容程如是说。 苏助理不解,如果仅仅只是在公开说明会上带带风向,靠容总的美色顺便刷刷容森集团的形象,不至于能将舆论反转。 公司核心高层心知肚明,核电厂将另行选址,明面上的矛盾已经压根不存在,容总才无所谓的将对方的话通通认同。 可做到这种程度,只能算是避战,没什么赢面。 容程果然将准备好的说辞,气定神闲的缓缓道来。 “考虑到海宁城里的民意,和公司运营需要,核电厂还是要建的,但是大家放心,地址绝不会是在海宁,而是花城,我们已经与那边洽谈好,将来落成后所发的电不仅供给花城,还会输出一部分到海宁,用以满足稳定电价和工业区的发展需求。” 几句话,让台下的民众,抗议代表面面相觑。 还有什么可说的? 海宁不要的,人家花城要,隔着几百公里,人家的事情你管不着。 而且容森集团还仁至义尽的愿意将一部分电力输送过来,缓解海宁的供电压力。 不用辩论了,因为连议题本身都已经压根不存在。 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因为一开始闹得太大,反而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犹未尽。 太顺利。 就好像拿着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大无畏去做,结果却只是遇到颗绊脚石,都不用自己搬,人家就给你挪开了。 市长很不开心。 他一听到核电厂会落到花城,就知道被同僚撬了墙角,新能源车厂和石化厂的项目也一并被拿走。 事情还没完。 就在所有人以为,说明会将以虎头蛇尾,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式收场,容程话锋一转。 他掠了眼刘文原,语调微冷。 “相信这段时间,大家的生活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抗议的影响,原本应该科学专业判断的项目,变成了无意义泼脏水的口水战,我们集团很抱歉,也很遗憾,所以做了详细调查,发现事情背后的阴谋远不止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 ……… “如果不是及时阻止,今天的说明会本来会变成另外一场悲剧的开始,成为大家对容森集团继续发难的导火索。为了避免相同事件再次发生,我们决定让当事人亲到现场说明,避免今后再有人上当受骗。” 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从身形高大的保镖后露出露脸 刘文原满目震惊,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瞬,他好像看见末日降临。 第121章 .第九道阴影(四) · 在众目睽睽之下, 被摄像镜头和记者的□□短炮对准,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男人依旧难免紧张, 声音里带着一丝怯弱的颤抖。 想到会议开始前那位的话,双方各自做的保证, 他尽量将台下黑压压人头当做地里面的大萝卜大白菜, 深吸了口气。 反正准备豁出去了,结果再差还能怎样? 现在的状况,已经比原本以为的要好上太多太多。 “我叫刘承平, 家住在幸福湾,就是原本市政府规划要建核电厂的地方,但不在拆迁补偿的范围内。” ……… “如果核电厂建成,离我家只有几公里远, 所以原本我非常,非常,非常反对这个项目。所有能参加的抗议活动,堵路,去市政府拉横幅, 到容森集团门口静坐……我都去过,如果你们有心找, 一定能从新闻报导的画面上看到我。” 会场内鸦雀无声,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人都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刘承平低头,往随身携带的塑料袋里摸索着向外掏东西,几样纸被拿了出来, 他举起手,将其中一张正对摄像头。 “这是有诊断结果的一张病历资料, 上面写明我已经是淋巴癌末期。因为家庭条件一般,支付不了昂贵的治疗费用,我妻子想卖房子救我,可是因为核电厂的原因,那里的房子不但脱不了手,还贬值了不少。这让我忧心忡忡,很害怕等我走后他们将要生活在核电厂的阴影下,所以冲动的在网上发表了一些过激言论。当时真的只是随便说说,没有想到那些言论会导致被有心人盯上,我的不幸和愤怒,被当作可以利用的工具用来对付容森集团。” -- 第225页 “容先生,他到底来干嘛的?” 市长眉头蹙起。 人是容程带来的,可话听起来站在反对者一边,不知道在卖些什么关子。 容程用眼神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刘承平眼睛里泛出泪光。 “一个星期前,有人联系我,说如果真的想把事情啾恃洸闹大,他可以帮我,反正我只有两三个月的生命了,不如豁出去给家里人多挣点钱,只要在现场搞个喝农药,跳楼,自/焚什么的,哪怕没死成,政府出于□□的需要也不能不管我。他还会帮我开个募捐账号,同情我家的人会给账号里捐钱。为了表示诚意,还打了十万块钱到我的账号。” 要闹自杀? 现场人面面相觑,一阵止不住的躁动。 互联网上更是掀起轩然大波,跟炸了锅一样,直播聊天室里信息刷屏,潮水一样涌动的讯息来不及看清就一闪而过。 【这也太不择手段了!】 【反核反到失心疯了吗?连人命都算计!】 【还有没有良心,人家得癌症已经够可怜了,剩下的生命应该好好陪家人。】 【报警!教唆人自杀是实打实的犯罪!】 …… 刘承平郑重举起右手:“好在警察及时找到我,容森集团的人也跟我解释过了,才没有在今天犯下大错……我发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聊天记录,银行里多出来的钱都在那,都可以作为证据。如果因为我曾经有过的言论和举动要负什么法律责任,我绝不逃避,当然……或许我的生命已经不足够支撑到那时候。” 只差一点点。 他今早和家人道别出门的时候,袋子里装着一瓶农药,据说喝一口就救不回来的那种。 他允诺和那人的交易是抱有侥幸心理,双方一直只在网上联系,他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但当时那种情况……一次又一次的言语蛊惑之下,他终于动了心,认为好像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帮他了,容森集团这种势力遍及海宁各个角落的庞然大物,不是喊几句口号就能抵抗得了的。 好在那位年轻的容家家主亲自找了过来,寥寥几句话,就让他明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在说明会开始前,刘承平还有一丝忐忑不安的纠结,害怕容程的说辞只是缓兵之计,为了避免他做出偏激举动才编造的谎言。那么在听到公开说明核电厂压根不会建在海宁后,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是真的。 不用玉石俱焚,他的家人不会生活在核污染的恐惧之下。 而且他还得到了允诺,只要如实向公众陈述那笔交易,容森集团会替他支付所有接下来的医疗费用。 这意味着……不用卖房子,他的生命也可以再延长一段时间,哪怕多一个月,两个月,已经是上天意外的恩赐,弥足珍贵。 “刘先生,是谁唆使你,是否方便透露?” 站在前排的女记者率先发问。 刘承平正想回答对方一直只在网上联系,所以对方的姓名,长相,身份自己全都一无所知。 视线里出现三位警察,他们身着正装,快步步入会场,径直走到刘文原身前。 为首之人亮了下证件,公事公办地说:“刘先生,有案件需要您配合调查,请跟我们去警察局走一趟。” “你们想干什么?” 刘文原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脑子里算计着做过的事情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警察手上到底有多少证据,他还来不来得及通知安娜救他。 嘴里念念有辞:“你们是不是容森集□□来打击报复的打手,我是守法公民,不能无故传唤,有没有拘传票?” 直播的弹幕里暂停了几秒后,又开始热闹。 【天哪,刚才说的教唆自杀的该不会是他吧!】 【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是狼心狗肺。】 【别总带上狗,狗招谁惹谁了,狗比他可爱一百倍好吗?】 …… 刘文原已是强弩之末,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不可能逃的掉,也没有机会拿出手机交待那些不能当面说的事情。 他说越多,只会让人更观感不佳。 尤其是和他面对面的几位警察,若不是电视正直播着,恐怕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为首的警官声音洪亮,在鸦雀无声的会场,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他在说什么:“刘先生,我再说一遍,请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只能采用强制手段了。” 何止是会场,警察办案现场直播,海宁的每一个角落,守在电视机前的,拿着手机看的,都在关注这一幕。 留给刘文原的时间不过几秒。 后面两个互相使了个眼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将刘文原手往后翻脖子摁在桌子上,一人已经拿出银色手铐,眨眼间将他拷上。 “本来还想多少给你留点面子,让你体面点离开,看来你不需要。” 被押解出会场,刘文原坐上警车后,坐在他身边的人淡淡说。 刘文原喘着粗气,手铐在背后的姿势不舒服极了:“我又没犯罪,你们为什么抓我?” “是吗?”警官别有意味地掠了他一眼。 拍拍他肩膀:“进了警察局的犯罪嫌疑人,都会听到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觉得刘先生有必要好好仔细想一想,自己最近干过的事情,你自己想起来肯定比我们提醒你要好得多。” -- 第226页 “这东西能不能先摘下来?” 警官丝毫不同情:“不能。你最好适应一下,毕竟以后用上的机会还不少。” 每一次审讯,出庭,都必须带着。 不一定是背拷的姿势,也肯定不会将铐子铐得那么紧,但谁让这小子越看越不顺眼呢! 多吃点苦头,等下到了警局才知道收敛点,不会像只蚂蚱一样继续蹦哒。 —行人,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到了警局。 负责询问的警官换了人,换成重案组的两位资深警官。 如果容程在场,恐怕会认出来,这两位正是当年那两个去找他了解刘妍之死情况的警官,老的那位姓李的已经升了一级,年轻的陈警官已然褪去青涩,不再是涉世未深的新手菜鸟,不然也不会被分到重案组。 审讯室的房间只有几平米大。 打开门的瞬间,一片黑暗,刘文原望着就脊背发凉,汗毛竖起,觉得里面吹出来的是些阴风。 步步深渊。 其实纯粹心理作用,审讯室连个窗户都没有,关上门蚊子都飞不出,哪来的风。 “别磨蹭。” 警官啪地打开灯。 白织灯雪亮的光落下来,房间每一寸地都亮蹭蹭。 刘文原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甚至觉得还不如暗点好,这样明亮的光,让他恐惧内心深处的阴暗角落都被照得毫发毕现。 好在总算从背铐换成了前铐,手放在小桌板上活动时,不至于疼得像要快断掉。 陈警官瞅了眼开机进程中的电脑,用笃定的口吻:“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吧?” 刘文原心神荡了荡,强作镇定:“不知道。” “真不知道?” “是不是容程要你们来的。我告诉你们,他就是打击报复,他一直恨不得我死,因为我是他爸的私生子,爸爸压根就不喜欢他只喜欢我,所以他想报复我!” “欸—” 将案卷材料的其中一沓打在桌面上,手指骨咚咚敲了几声,陈警官眉头锁成川字:“只要不是犯罪,豪门的爱恨情仇我们不管。你也不用和我们耍花枪,反正证据都在那,就算你不开口承认,我们也有办法将案子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陈警官威吓完,李警官缓缓开口,他显然是那个唱白脸的,人年纪大,说话听起来格外语重心长:“我们现在让你自己说,其实是给你机会,让你能从轻处罚,年轻人做错事情,还有机会改正。” 刘文原哆哆嗦嗦挤出一句话。 “我需要个律师,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你们的问题。” 第122章 .第九道阴影(五) · “想请律师, 可以,那是你的权利。” 陈警官盯着刘文原看,目光犀利且耐心十足, 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正在等待着最佳时机伏击猎物, 不发则已, 击必中。 他将几张打印纸递了过去。 “仔细看看上面的聊天记录,贴吧微博帖子下给刘承平留言的人都是你吧,分身术玩的不错, 大号小号男号女号轮着给人家加油打气鼓动人家往绝路上走,别人的命不是命是吧!” 刘文原头埋低,只消眼,看清楚信息前缀的账号名, 就知道大概率要糟,警察要抓他不是无的放矢,果然有证据才找上门。 但依旧心存最后丝侥幸。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的算盘继续噼里啪啦打个不停,负隅顽抗:“网络上的口嗨罢了。这些账号就算都是我的, 法律没规定不能同时开多个账号,多几个也不犯法。” 他的态度, 彻底触怒了陈警官。 于是语气跟着起愈发严厉:“跟我在警局玩什么避重就轻,我说的是你精分的事情吗?口嗨不犯法?谁说的!你是不是以为这种程度的话还叫作言论自由?告诉你,再怎么言论自由,那也是有限度的。你处心积虑,将人家步步带到坑里, 三番五次鼓动他去自杀,为自杀提供精神上、经济上的支持, 这在法律上是故意杀人,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 陈警官像不怕疼样,指骨敲得桌子咚咚响。 也不是没有作用,刘文原心跳如擂,后背冷汗涔涔。 杀人罪,最高可以判死刑。 哪怕未遂,关个十年八年的,人生差不多等于废了。 他输不起。 避开审度的目光,刘文原僵着脸回答:“我不知道警官您在说什么,我单纯的就是在网上说了点不太适合、有些情绪化的话,而且还是因为反对建核电厂的原因,我相信和我样愤怒的人大有人在。刘承平他想去死,主要还是因为得癌症,和我没那么大关系。” 给刘承平的十万块,是通过国外银行和别人的人账号转入,刘文原自信国内警察应该查不到。 “是吗?” 陈警官站起身,走到刘文原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重,却让刘文原仿若承担千钧重量,眼皮子重重跳了几下。 “是的。”他咬紧牙关。 必须是。 他还有大好前程,不能余生在监狱里渡过。 正在做笔录的李警官抬头,面色平静的告诉刘文原:“我们同事已经在搜证,你的手机,电脑,相关的记录哪怕删除了,我们也有手段恢复。剩下的时间不多,你可以考虑下,到底是配合我们警方主动交代事情经过,还是等待证据全放在你面前后,失去从轻处罚的机会。” -- 第227页 刘文原面色刷地惨白。 是了,他怎么那么天真,以为警方单单凭几份聊天记录就抓人,还说得那么笃定。 手机,电脑,上面的联络信息,转账记录,只要抓到蛛丝马迹,肯定会暴露出更多问题。 为了造出更大的骚乱,他找的人可不止刘承平,被警方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最后点侥幸湮灭得渣都不剩,刘文原惶惶不安,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安娜,连忙说:“我需要请律师,我要打个电话给我朋友,拜托她帮我找律师。” 陈警官在背后嗤地笑了声。 又绕到他跟前,躬下身,凑到耳边,有如死神在低语。 “你说的是不是那位和你在起的漂亮外国小姐姐,恐怕她现在正在忙,接不了你的电话。” 什么意思? 刘文原目光呆滞。 审讯室大门被推开,名警官探进半个身子,对里面说了声:“人抓回来了。” 陈警官点了点头。 他转身收回桌子上几张打印出来的聊天信息:“你现在回羁押室,好好考虑下,晚上我们还会再找你,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想清楚知道配合。” “我要找律师。” 腿脚发软,刘文原的精气神像极速耗光了样,连说话都透着虚弱无力。 “会有的。” 两位警官似笑非笑地,半拉半拽带着他往外走。 羁押室和传讯室隔着条长长的过道,中间连着两条通道。走到转弯处,两位警官走过来,他们推了下身前身材纤细的女子:“进去。” 女子口中冒出叽里咕噜串外语:“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外国人,我要通知我们的大使馆!” 这个声音…… 刘文原惊恐地回望。 安娜,怎么连安娜也在这! 难道说刚才那位进来说人抓来的警官指的是安娜? “事情和她没有关系。” 他连忙趁着陈警官还没走,低声下气地解释。 讯问结束,陈警官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样子,冷冰冰的目光,像把尖刀插进刘文原的心脏。 “有没有关系,不由你说了算。何况这件事没关系,别的事情呢?” “还……还能有什么事?” 刘文原蓦地阵慌,心跳得比刚才在审讯室里还要来得厉害。 “嗯……我好心提醒下吧,以免你记性不好,龚启扬这个名字,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刘文原:……… 门“咣”地落上了锁。 昏暗的房间里还关了两个人,各自占着个铁栏杆隔开的小间。大概是待久了无聊,有新人进来,他俩都站起身,隔着栏杆热情问候。 “兄弟,犯了啥事?” “兄弟,什么事进来的?” 刘文原已是六神无主,他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听不见边上的声音。 “喂~问你呢!” 久久得不到回应,连眼神交流也无,其中人不满地晃了几下手,手上铐子和栏杆相撞哐哐作响。 噪声闹得刘文原烦得不行,他抹了下脸,哑着嗓子随口答了句:“杀人。” ……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半响,才终于又有了声音。 刚才敲手铐的男子,对刘文原笑了笑:“看不出来啊,你长得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下手那么狠。” 刘文原不想搭理他,缓缓从墙壁滑坐在地上,心乱如麻。 他想他是在安娜身边呆久了,见惯了她在家族势力保护下肆无忌惮不择手段的样子,便以为自己跟着照做也会没事。 可安娜是安娜,他是他,家庭背景,社会地位天差地别。 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安娜能不能把他捞出去,而是安娜为了脱罪,会不会把他当作替罪羔羊,让他成为几个案子的主犯。 毕竟,他恨容程显而易见,龚启扬的死,谁都会以为他才是那个主谋。 ————— 审讯室的画面,全都透过监控,传到另外间房。 安娜和刘文原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警方特地安排好的,目的是让两人互相产生猜疑,生出罅隙。 “等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再提讯次,那时候人精神疲累,容易攻破心防。” “辛苦了。”容程淡淡道。 说明会结束后,他作为事件当事人有必要到警局做笔录,简要回答问题后,全程围观了刘文原和安娜的讯问过程。 负责做记录的女警忍不住又瞅了他眼。 冷淡,疏离,矜贵…… 看了本人才知道,言谈举止都有种高级感是什么样,无论做什么举动,这位自带气场,跟洗眼睛样赏心悦目,神仙颜值无敌了,难怪在做笔录时,全警局的女同事都差不多来了,有意无意的在门口转来转去。 隐隐约约记起八卦消息里好像说容家家主有女朋友了,还是个出身不怎么好的小护士,真难以想象阶层相差如此之大的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 严肃的气氛里,突然响起不和谐的铃声。 谁的电话在响? 还用这么幼稚的动画片主题曲。 房间里的几人互相对视,怎么都没想到,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面不改色地掏出了手机。 电话铃声,是苏幼青前几日在岛上处晒太阳时手机没电,拿容程的玩,闲得无聊改的。 -- 第228页 今天几个手下听到时,忍笑已忍得很辛苦。 容程不是没看出来别人脸色不对,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至于人家会不会觉得用这个当铃声掉价,他没考虑过。 来电的是苏幼青,她估摸着容程差不多办完事了,问问情况。 容程侧过脸,压低了嗓音和她说话。 “在警局有事,晚点回来,亲爱的你不用等我,要按时吃饭,别待会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市里面好吃的多,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夜宵…夜宵想吃香满楼的小龙虾,那我现在点……” 锋利冷峻的眉眼温和了不少,放软的声音里,依稀可听见丝温柔,好像刚才的骄矜、冷淡只是众人的错觉,这位天资过人,身家百亿的富豪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会小心翼翼的哄女朋友,会用逗趣可爱的手机铃声,会害怕晚回家女朋友生气。 又叮嘱了几声,挂掉电话。 容程周身那股子疏离感瞬间回来。 猝不及防被塞了嘴狗粮的众人收回目光。 刚才还在质疑两人地位悬殊如何谈恋爱的小姐姐暗自咂舌:啧啧,听听这说话的语气,看看这眉梢眼角流露出的缱绻情意,流言蜚语里的猜测果然都是胡说八道,两位肯定是真爱,没错了! 第123章 .第九道阴影(六) · 夜幕降临, 海风徐徐,雾气在水面上弥漫,像一个天然的结界, 将小岛与外界隔绝开。 一艘游轮破开浓厚雾气,停靠上岸。 苏幼青坐在二楼阳台的摇椅上, 摇摇晃晃中意志渐渐昏沉, 眼皮子耷拉着,好似下一秒就要睡着。 当见到游轮上走下来的熟悉身影,原本还在打瞌睡的她, 立马来了精神,风一样往楼下去。 跑到大门处,几乎迎面撞上。 “小心点。” 容程将步履踉跄的她扶稳。 苏幼青仰起头问:“事情处理完了?” “差不多。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容程笑了下,一手环上她纤细的腰, 一手将手上的袋子提起:“香满楼的小龙虾。” 足足十几斤。 麻辣、油爆、清蒸的都有。 够她大快朵颐。 欢欢喜喜接过最近食物喜好度排行榜第一名,苏幼青没忘记问:“你吃了没有?” “警局里随便用了点。” 苏幼青了然。 随便,盒饭。 容程嘴有多挑,她是知道的,大概率只意思意思了几口。 于是拎起小龙虾往厨房走:“我拿去给秦姨, 要她加工一下,就着汤汁再下两碗面。” 容程看了眼时间:“离晚饭时间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你又吃面,不怕撑着?” 何况还有十几斤小龙虾。 不敢说因为一天没怎么活动,所以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苏幼青权当没听见,速速离开。 没成想, 马虎眼打得太不成功,很快被福伯交了底, 在她人走后,一直关注容程有没有回的他老人家也出来了。 老人家喜欢闲话家常。 “少爷,苏小姐今天一直在等你回来,连晚饭都没吃,说要一起。” “我不是……” 容程愣了愣,眉挑高,眼里闪过异色:“我电话里叮嘱过她晚上不要等我,自己先吃。” 只当是情侣间的小情趣,福伯浑浊的眼里含着笑意:“可能是惦记少爷,所以特地等着吧。” 容程嘴角扯了扯。 呵。 他看她惦记的是小龙虾。 没见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她就捧着小龙虾跑没影了。 屋内中央空调开着,温度有二十度以上,容程利索地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边走边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扣,大步流星去厨房抓人。 苏幼青一无所觉的在厨房里和秦姨讨论小龙虾怎么吃。 “油爆的卤汁拿来拌面最好,清蒸的调味汁味道差点,秦姨你可以另外再调,香辣的我来热,待会先拿出去吃了。” 微波炉叮了三分钟。 苏幼青取出食盒。 转身,容程倚在门框上,手上袖子半挽,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臂,冷白色皮肤上青筋微凸,解开的领口锁骨半遮半露,线条平直清晰。 他正松松懒懒的垂着眉眼,视线睨过来,若有似无的笑着看她。 也不知在门边站了多久。 苏幼青走上前:“去哪吃?” “天台。” 容程慢悠悠往外走。 天台上有桌有椅,还有个装饰了灯串的葡萄架子。晚上打开,星星一样的灯从葡萄架上倾泻而下,还挺浪漫的。 苏幼青只觉得容程挑了个好地方。 她走到门口,脚步定住,回头叮嘱:“秦姨,待会下弄好了送到天台上去。” “好嘞。” 秦姨忙着调酱汁,头也不抬的应了声。 苏幼青继续捧着香辣小龙虾上了楼。 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浪拍岸,阵阵涌动的浪声绵绵不绝,像是在涤荡冲刷着什么。 喧嚣中,有种奇妙的静谧。 天台上的星星灯还没有开,光线昏暗,暗红色火光在她出现的瞬间湮灭,空气中依旧留有余味。 容程在抽烟。 苏幼青放下食盒,走到他身边,顺便将灯给开了。 “去那边吃虾。” -- 第229页 橘黄色的小灯在她背后温温柔柔的亮着,衬得她单薄的身形像是笼了一层黯淡又美好的光。 容程眸色深处多了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白日里,忙忙碌碌,来回奔波余留的浮躁,如尘埃落定般沉淀下来。 果然要见到她,世界才会恢复清明。 你饿了?” 容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似是随口问了句。 苏幼青眨了眨眼,避开他的视线。 还真饿了,本来在阳台上打瞌睡时还不觉得,带着食盒去厨房后,看着那一只只鲜红麻辣鲜香的小龙虾,馋虫蠢蠢欲动。 苏幼青脸不红心不跳的否认:“没有。” 她可是瞒着容程没吃晚饭这回事。 若是让他知道饿了,肯定能猜出来——她是故意留着肚子给夜宵的,不然谁吃了饭,还能有胃口吃大几斤虾和一碗面条。 那下次,他人再外出,还有没有夜宵外带回来就难说了。限于交通方式的限制,比起山上,这岛上风景好是好,吃食属实单调了点。 “哦……我也不饿。” 容程漫不经心地将苏幼青额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脑后,手顺势捧住她后脑勺。 “我不想吃小龙虾,我想吃的是……” 最后一个字的音,吞没在唇齿相接的亲吻里。 阖着眼,苏幼青脚尖不自觉踮起,被动的承受着容程越来越炙热的吻,他好像真的想把她吃了,气息里的急促,和眉眼间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苏幼青手勾上容程脖子。 她真是爱死了他这种……同时冷淡禁欲,克制,又欲/求不满的模样,像是在悬崖处放风筝,一面是紧绷的弦,一面是自由的放飞,每次都撩拨得不行,下一秒好像要失控,又始终踩着最后崩溃的底限。 面颊贴着容程温热干燥的脖颈,苏幼青心跳得厉害,呼吸跟着失衡的心率一起急促,身体温度也上升,连带着身后的围栏都感觉不再那么冰凉。 恍恍惚惚中,听见容程哑着声音说:“约定已经完成,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苏幼青脑袋嗡嗡响。 不消他说,说明会结束后,听到脑海里那句——任务完成,增加生命时长十年后,苏幼青就知道容程办到了。 几日前,容程问她,是不是应该商量个日子订婚,把两人关系对外正式确认下来。 看着电视里如火如荼进行的抗议活动,苏幼青心不在焉地说了句,等你把核电厂这事解决再说吧。 容程点了点头,之后没再提。 因为系统又发布了新任务,要求解决掉核电厂的隐患,苏幼青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正焦虑着,所以容程问的时候才随口那么回答。 谁知道他真的办到了。 还那么快。 回想一下说明会的反转过程,还有结束后网络上讨论的氛围,苏幼青真觉得这次系统给她的任务简直像是在白送。 她不费吹灰之力,一份力气没出,容程自己就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在容程平直的锁骨上啃了口,苏幼青哼了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声音有点幽怨:“婚都没求,就成你未婚妻了,过程是不是敷衍了点。” 容程跟着闷声笑了笑。 将人搂得更紧。 “觉得亏了?” “嗯。” 其实一点都不亏,就当他是拿着十年命求婚了,还有比这更贵重的? “对不起,我给你补上。” 两人在一起后,得益于恋爱秘籍的教导,容程承认错误的态度,向来又端正又快。 “我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求婚,经验不足。” “我也是啊。” 苏幼青抬起头,眼角泛红,水汪汪的。 容程以为她真委屈了。 其实是刚才亲得狠了,留下来的生理/反应。 那眼睛里的亮色,用春水来形容还差不多: 心酸软得一塌糊涂,容程想,是啊,两人都是第一次,都不容易,谁也不应该委屈了谁。 他和她,用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的相聚分离,依然面对着不可说出只能猜测的神秘力量,好不容易在一起。 怎么能草率! 怎么舍得草率!! 蓦地觉得此事上,自己是真有点没考虑周全,容程抱歉的吻了吻苏幼青眉心,又从眉心细细密密的一直吻了下去。 像是在抚慰伤痕般,温柔缱绻。 热恋中的人时常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该来的总会来。 苏幼青完全忘了她叮嘱过,让秦姨将小龙虾送上来的事情。 “面来了!” 一阵惊慌失措摆东西的声音,几秒后,秦姨端着空的盘子落荒而逃,连带着撞翻了地上一盆植物都没给回头扶好。 苏幼青尴尬地松开手,耳根绯红,整理了下衣服。 不是她的,容程的。 她将他的扣子,一不留神又扯落了两粒,此时哪怕衣服掩紧,也像欲盖弥彰似的,依旧若影若现的露出优越线条。 坐到圆桌前,苏幼青移开视线,尽量只看桌子上的食物。不是她色令智昏,而是这男人生得太蛊,就跟眼前这几盘小龙虾似的,活色生香,一旦品尝到滋味,欲罢不能。 不知容程若是知道,她把他和小龙虾放在相提并论的角度上比喻,会是什么表情。 -- 第230页 多半会再也不给她带小龙虾回家当夜宵。 第124章 .第九道阴影(七) · 一夜烟火, 流光溢彩,城市上方明明灭灭,被点燃成璀璨模样。 网上议论纷纷。 【非节假日非大型活动, 政府为什么要放烟花?】 【肯定不是政府放的,这么大型的烟火秀, 连个提前通知都没有, 不太可能。】 【就特么离谱,足足两个多小时,都看麻了, 比过年还喜庆,得花多少钱才能这么烧?】 【业内人士告诉你,起码两百万起跳。】 【啧啧,还是有钱人会玩……】 【听说是容森集团放的。】 【容森?财大气粗的容家?那不奇怪了。公司成立周年庆, 还是新公司开业庆典?】 【都不对,好像是公司老总订婚了。】 【我艹,是容程啊,才发现个极品蛊王,结果人家英年早婚!】 【集美们我求安慰, 才恋爱又失恋了。】 ……… 人与人的悲喜果然不相通。 海宁城里,有人即将迎来光明欢欣的未来, 有人如阴沟里的老鼠,与肮脏污秽为伴,见不得天日。 比如一开始没有在警方逮捕计划中,趁着混乱逃走,神不知鬼不觉躲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工厂仓库, 只能趁着夜色掩护偷盗一些生活用品用以渡日的克里斯。 比如已被关了一个礼拜,被刑事批准逮捕的刘文原。 轮番审讯下来,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数次在连番逼问下起过念头,要将事情一股脑的,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全交代干净了。 鼓动刘承平自杀,顶多是个杀人未遂。 龚启扬的死,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既遂,警方暂时把事情算到他头上。 据两位提讯他的警官说,那边不管怎么问,安娜始终咬死说她对相关犯罪行为的事情经过完全不知情,只是因为刘文原是自己的情人,就借手下给他用一用,谁知道出了人命。 疯女人! 果不其然,拿他挡枪!! 听到警察转述后,哪怕怄得要当场吐血,刘文原也只能捏紧拳头光愤怒,忍气吞声的,除了否认自己有指使过克里斯杀死龚启扬,什么都不敢说。 因为安娜不仅仅是安娜,她背后还有做军火生意起家的坎贝尔家族,家族势力人脉遍及世界。他若是敢主动把安娜供出来,就算能把自己从案子里摘出去,或者当个判几年刑期的帮助犯,坎贝尔家族里的那些人出于报复,也会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在监狱里给弄死了。 如果不主动交代,心照不宣的顶了罪,安娜也许还念着点旧情,给他请个好律师,律师巧舌如簧下不落个死刑,打点一下安排个环境好点的监狱,不用去挖矿采石的那种,然后留一笔钱坐个十几二十几年牢,出来之后再用。 审讯室的灯再次打开。 雪亮得像是要照进人灵魂里,让所有肮脏、污秽无所遁形。 几进几出,刘文原已习惯房间里光线强烈的明暗对比,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僵硬着脸坐在椅子上,蓬头垢面,魂游天际,不知把对面两位警官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我们每次都会和你说,因为确实除了配合调查,你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依然是李警官唱白脸,他和颜悦色,慢条斯理的开始讲道理。 刘文原低垂着头,视线在脚尖上打转,对李警官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反应。 陈警官一如既往的炮火猛烈。 “你以为不说话,凭现在的证据我们不能定你罪?你在手机里面和龚启扬密谋过什么,自己心里没个数?” 当然有数…… 刘文原表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内心懊恼不平。 苏幼青的绑架案也好,容程在医院住院时预谋注射药物致死的事也好,出面的人都是他。 不知道克里斯有没有被抓,但哪怕真被抓了,作为安娜的忠犬,肯定会向着安娜,将罪则尽量推给他。 无论做什么事情,联络、打掩护的都是他刘文原,每次计划做什么事情,安娜只需要轻飘飘的丢一句话,他俩照做就是,根本没留下过什么实质的把柄。 而且,最主要的是——警察知道他恨容程,若干年前曾经报警,指控容程故意杀了他母亲刘妍,他有足够的动机和仇恨去为了报复而犯罪。 李警官:“如果不是觉得案子没搞清楚,为什么克里斯要去杀龚启扬还有疑点,我们压根没有必要和你费功夫,没必要问你要不要改口供。刘文原,事情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替人瞒着,主犯和从犯、帮助犯的区别你清楚吗,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纵一个坏人,即使你是个犯人,我们也希望你所承担的罪则和你真正犯下的错相匹配,而不是稀里糊涂只为了结案了事。” “那容程呢?” 刘文原抬起头,目光幽深怨毒:“你们为什么放过他?还是说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杀了几个人,你们都只当作没有看见?” 陈警官闻言皱眉。 “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容先生犯罪的证据,更遑论是杀人。” “他曾经把他的高中同学从楼上摔下去摔死。” “那个人因为强奸罪行暴露,拿着刀刺他,容程他当时纯属正当防卫。” -- 第231页 明珉中学两学生一自杀一坠楼事件,曾经闹得海宁城满城风雨,个中曲折众说纷纭,因为身份关系,警察局内部人比外面知道更多没有披露的案件细节。 所以刘文原提及此事,唬一唬一般市民还可以,陈警官则完全不在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范围内。 相反,一个已经板上钉钉的案子,被翻来覆去的拿来阴谋论,只会让身为警察的他心生反感。 刘文原冷笑:“他还把我妈推倒,导致她早产,大出血去世。” 又来了…… 双方谈的次数越多,陈警官越觉得——面前哪怕是头猪,都比刘文原好说通道理。 他情绪上来,习惯性的拿指骨敲桌子:“说过多少次了,你妈她死于羊水栓塞的意外,在场人都说容程没有推她。” 刘文原不信。 或者是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谎言重复一千遍,连说谎者本人都可能骗过自己。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充当受害者发泄愤怒,博取旁观者的同情。 “是与不是,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没好报,真正作恶的反而什么事都没有。” “合着……” 陈警官歪了头,冷声不解问:“你觉得你还是个好人,唆使人家去自杀,又杀了个龚医生不是在作恶是吧?” “不是作恶什么…替天行道?” 连惯常不口出恶言的李警官,也忍不住讽刺了句。 没成想,刘文原差一点就点头了。 在他心里,报复容程做的事,那都不叫做坏事,的确是替天行道没错。只可惜,全世界似乎都站在他的相对方,都在帮容程脱罪。 就因为容程…… 刘文原眼眶发红,就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什么都没了。 母亲,父亲,前途,自由…… 刘文原猛地抬头。 “警官,上次我向你检举揭发,我爸陈晋生他被容程害死的事情,你们有没有调查?” 当年买通人拿车去撞容程,结果容程运气好,只受了点轻伤,而且硬是在交警队那边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扣着姓梁的不放,要将简单的民事纠纷往刑事方向搞。 觉得苗头不对,生怕警方把他也抓了去,爸爸交代了些注意事项,给了几张以他名义开的银行卡,用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出国,然后就几乎没有过联系了。 那两年,最开始时刘文原忧心忡忡,害怕容程神通广大,自己万一打电话泄漏了行踪,会被什么人秘密找上绑走。 后来发觉国内风平浪静,事态似乎平息了,才试着打电话找爸爸,却再也没打通过。 回国后,好不容易找到几个陈家人问情况,要不一摇脑袋说什么都不知道,要不骂骂咧咧的说你还有脸问你爸,都是你把你爸害惨了。 由此、刘文原作了个看似大胆又很合理的推定,因为他的逃走,爸爸承担了容程的怒火,要么被容程搞死了,要么被容程关在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所以大家才讳莫如深。 据说提供他人的犯罪线索有机会获得减刑,刘文原抛了出来,他倒看警察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义正严辞,真去查容程。 爸爸死了,他可以拉容程下水,让他跟自己一样成为杀人犯,还是弑杀亲人被唾弃的那种。 爸爸没死,正好可以出面帮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律师都还没见到。 一时间,刘文原不知道自己是该盼望陈晋生死还是没死,两种结果都是他希望的。 “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迸出笑声。 在刘文原狐疑的目光中,陈警官拿起自己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一边用戏谑的语气说:“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儿子的,自己爸爸死没死,都没弄清楚,这些年在国外尽谈恋爱去了吧,连你爸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 刘文原抿紧唇。 是他不想吗? 分明是容程不让! 嘟嘟几声后,视频接通了。 视频里一个女孩子的脸一闪而过,很快切换了镜头,从前置摄像头换成了后置。 “我拿着手机拍,你和警官们交流。” 在场的人,都听见她侬软绵甜的声音。 是女的,又能直接称呼容程作你,除了那位传说中和容程订婚的苏小姐,不做其他想。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小姐姐好奇侧过头,想从陈警官小小的手机中,一睹真容。 第125章 .第九道阴影(八) · 手机屏幕画面显示在室内。 若不是装修风格不同, 任谁捡见到了,都以为看到的是医院icu病房。 各种医学仪器围绕在旁,一张电动病床在按下按钮后, 缓缓抬起病人头部,正对摄像头。 是个老人。 准确的说, 是个形容枯槁, 仿佛随时可能断气的老人。 他头发全白,大概为了方便打理,被剃得极短只留寸余长, 眼睛在镜头拉近后始终紧闭,连一丝颤动都没有,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昏迷状态。若不是边上的监测仪器依旧有反应,单看画面, 悄无声息地躺在那,简直像是一具尸体。 虽然瘦脱了形,面容老得不像话,刘文原一眼认出,躺在床上的病人是陈晋生没错。 他下意识第一反应:“容程你把爸爸怎么了?” -- 第232页 清冷的声音, 从镜头外传来。 “他在你出国不久后,得了脑梗, 已经瘫了好几年,一直靠仪器和护理维持生命。” “我不信!” 刘文原呼吸骤然粗重,若不是被拷在椅子上,能原地弹起来。 “我离开前他身体分明还好好的,红光满面, 根本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肯定是容程你假借生病, 把他整成这样的!” 呵。 不屑的一声轻哼。 容程面无表情的出现在画面里,眉眼深邃利落,语气里透着冷然的锋利:“你确定他那叫红光满面,不是成日里酗酒造成的病态?” ……… “当年发病抢救的相关病历资料,医院里还有存档,警方应该已经派人核实过,如果有问题早抓我了,没什么好拿出来质疑的。我今天同意视频连接通话,不是为了陪你玩什么你问我答的游戏,而是满足他思念儿子的念想,想让他看一看,他心心念念保护的宝贝儿子,如今落到了什么田地。” 说着,声音顿住。 画面里,容程弯下身,凑到陈晋生耳朵旁。 不知道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话,陈晋生居然真的有了反应,他眼皮微微颤动,像是努力到极点,终于撑开一条缝,露出无神的眼珠子。 陈警官配合的将手机举到刘文原跟前。 刘文原戴手铐坐在审讯椅上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了陈晋生的眼里。 嗬嗬嗬…… 陈晋生木然枯槁的脸上,出现了焦急激动的神色,连嘴都张开,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脑受损,长久以来靠流食进行鼻饲,早就失去了语言能力。这满屋子昂贵的仪器,也不过是刚刚能吊住他一条命。 容程比谁都知道陈晋生的反应代表什么。 医生说,他此时的智力,可能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 可他依然挂念着刘文原。 可他依然恨着自己。 无所谓了…… 少年时那点父子之情,出于羡慕嫉妒恨什么的耿耿于怀,早已消磨殆尽。他派人照顾陈晋生,保住他一条命,不是出于什么感情或者道义,纯粹就是觉得,他这么活着,比死亡还要难堪和折磨罢了。 容程垂着眼皮,内心无悲无喜。 他神色淡漠,仿佛话中的人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 “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今天可以说出来,毕竟你犯的是死罪,指不定还走在他前面,这应该是你俩的最后一面。” 来自仇人的嘲讽,格外让人眼红。 “容程,你说老实话,你就是嫉妒我对不对?爸爸只爱我不爱你,爸爸恨不得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你有什么比我好的,论心狠手辣,没人比得过你,和你有关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刘文原面目狰狞,癫狂得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铐砸椅子,被两位警察合力制止后才安静下来。 做记录的警察小姐姐,刚好又是前几日容程在警局时做记录的那个。几番下来,她不动声色的神情下,对容程早已是各种无条件的支持和同情。 天知道知道那么多豪门密辛后,为了维持表面的淡定,不向前来八卦的人透露口风,她忍得有多辛苦。 容家家主,拿的是什么美强惨的剧本! 幼时丧母,父亲不爱,和小三还有私生子住一起,被同学栽赃陷害,还被私生子买/凶杀人,一次又一次…… 果然越有钱,豪门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越多。 现实比电视剧还要离谱荒诞。 好在现在看来结果还不错。 这不……那燃烧点亮了整座海宁城的烟花,也许就是幸福的开始。 她真的很好奇,传说中的苏小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让周身透着股乖戾冷漠的劲的容程,在不经意间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 ——————— 海宁城下起了濛濛细雨。 微凉的风里,雾气里,涤荡着浮世的尘埃,人们在阴云之下,反而获得了暂时的宁静。 苏幼青和容程两人步行在山道的小径上。 沿路枝叶繁茂,将细雨遮挡个七七八八,不打伞也没关系。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手牵手走了两三里路。 苏幼青睨着眼,视线在容程身上时不时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问:“不开心?” “没有。” 容程侧过眼,和她对视了会:“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苏幼青嗯了声,低头看脚下的碎石路。 她不知道容程需不需要安慰,看起来刚才和刘文原的视频,的确影响到他的情绪,早知如此,她就不同意这次视频通话了,看起来对破案没什么帮助,不过是各逞口舌之快,互揭疮疤罢了。 苏幼青默默决定,陈晋生呆的这个木屋子,以后和容程一起时,都绕着弯走,绝不靠近。 手指紧了紧:“都结束了。” 容程喉结上下滚了滚,似是欲言又止。 半响后才开口:“是啊,都结束了。 爱也好,恨也好,都随风而逝,一并了结了。 他讨厌的人,要么瘫在床上,要么被关进了监狱,也许过几个月就会被判死刑,可能连缓期执行的机会都没有。 -- 第233页 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两个血亲,父子相残,兄弟相杀。 刘文原有一点确实说得没错。 他容程注定亲缘寡薄。 和容程呆久了,他冷淡压抑的样子,苏幼青有时候很喜欢,有时候又忍不住看不下去。 又走了一段路,看见半山别墅的屋顶时,她故作轻松的抱住容程一条胳膊,笑着问他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纤细嫩白的手指上,粉色钻戒bulingbuling。 和几日前漫天花火一样,璀璨亮眼。 容程求婚的方法其实挺老套,跪地,鲜花,钻戒,烟火。 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经典,因为套路之所以是套路,在于它直接有效,如果再叠个财大气粗的buff,盛大至极,一样的撼动人心,除了感动挑不出一点刺。 不,还是有新意的。 容程用来求婚的钻戒,不是一个,是七个,环绕在大得有些过份的戒指盒里,赤橙黄绿青蓝紫,同样的款式,每一颗宝石的重量都是9.26克拉。 她生日的日期。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苏小白,苏小红,苏筱蓝,苏晓紫,苏幼青…… 每一个她,都是闯入他生命的奇迹,化腐朽为神奇,将他的灰色空间变成五彩斑斓的鲜活模样。 面对着单膝下跪的容程,苏幼青捧着戒指盒,没有拿乔就点头同意了。 还能说什么呢,这份心意,这个男人,她完全拒绝不了。 讲到婚礼,容程眉眼温和了些许。 “结婚的事情还需要筹备,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去爱丽舍登记,那里城堡多,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选个好的举行婚礼。” 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苏幼青想着,自己应该已经可以出海宁城,点点头:“为什么要去爱丽舍登记?” 两人走到玫瑰花墙处,一株野生的藤蔓从有些萧索的花枝垂下,上面缀了石榴籽一样的红色果实,还怪好看的。 苏幼青捏了几颗放手上。 “不能吃。” 想都不用想都猜透她的心思,容程果断将果实拿走,避免她不怕死的跃跃欲试。 走了几步,他才回答刚才的问题:“爱丽舍是世界上唯一不能离婚的国家。” 一旦誓约立下,牵绊余生,再无反悔的余地。 苏幼青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性格不合想分开都不行。” 话一出,四下俱静。 连鸟儿都好像感受到了肃杀气氛,瑟瑟发抖,不肯吱一声。 容程抬起眼皮,声音淡淡的:“还没结婚你就想着离婚的事情?” “也不是。” 自觉说话煞风景的苏幼青缩了缩肩膀,把头埋入容程怀里。 “我就是乍一听,惊到了,觉得有些不合理。” ……… “万一你以后渣了我怎么办,万一我生了孩子变丑了变胖了你嫌弃我怎么办,万一你看见别的好看的姑娘也喜欢上了怎么办……” 越说越离谱。 容程索性将人的嘴堵住。 不然再让她说下去,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得住,欺负得更彻底。 “没有那种可能。” 将人亲得五迷三道,晕晕乎乎后,他说:“过些日子,公司的股权我会转到你名下,离开你的容程,一文不值。” 拥有你的容程,才是真正的心向阳光,拥抱着这个世界。 第126章 .第十道阴影 · “容先生, 刘文原那小子为了不判死刑全招了,说安娜为了能……能控制你,所以找人绑/架了苏小姐, 又想借机在你住院时注射神经类药物,因为你醒的及时没能得逞。后来龚启扬被调查, 他们怕被牵连, 决定杀人灭口。至于核电厂唆使刘承平自杀的事情,是他自己主使,安娜没怎么参与。” 电话里, 陈警官没好意思直说,刘文原的原话是——为了把容程变成安娜的孪宠。 孪宠??? 乍一听,陈警官当场石化。 连当了二十几年警察,见识过各种奇人异事的李警官也露出诧异表情,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刘文原再三确认,说安娜极其迷恋容程的脸,一心一意想要把他搞到手,两人回忆了下容程人在警察局时几乎所有女同事都跑来串门的场景,又觉着好像有点可信度。 然后咂舌。 真TM的敢想! 容程是什么人, 不要说整个海宁城,哪怕放到全国去, 也属于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安娜一个外国人,来到异国他乡不好好的安纪守法,居然搅风搞雨,想控制容程当性/玩具, 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疯了! 几日过后。 消失的主犯之一克里斯依旧行踪不明, 案件完全告破的曙光未见,反而多了新的问题。 安娜的律师递交了精神疾病证明材料,同时要求做精神状况的评估,打算从刑事责任能力上来逃避惩罚。 安娜,果真是疯的。 陈警官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他连忙打电话告诉容程,提醒安娜可能因此脱罪。 更为棘手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坎贝尔家族在背后运作,案子被境外媒体注意到,登上了主流媒体的版面,报导内容多有偏颇,甚至从同情的角度去描写安娜,一字不提安娜本人性格问题,把她塑造成一个涉世未深,因为被男友控制,而沦为报仇工具的形象。 -- 第234页 层层压力堆叠下来,办案的压力已经不仅仅只在两位办案警官身上身上,全警局,甚至海宁城的政府都要谨慎小心,生怕搞得不好,造成国际纠纷。 陈警官:“再这么下去,安娜搞个取保候审,只要出去了,海宁城又靠海,指不定买通什么人,或者偷渡或者直接飞走了。” “我会搞定。” 作为受害当事人,容程表现得比他还淡定。 两个礼拜后,有外国记者在外交部的新闻记者会上提问,安娜为什么迟迟不能取保候审,是否因为受到容森集团的影响,才导致本案司法过程中,对待外国公民更为严厉。 外交部发言人从容不迫,掷地有声的回应:“外国公民在我国的一切活动,应遵守我国的法律,如有违法犯罪行为,应当按照我国的法律进行审判。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的司法绝不会因为外国人的身份,而使外国公民受到特别的优待,或者特别严重的惩罚。 记者会后,终于有人在网上发声,揭露安娜的成长经历中,从学校到出社会,各种霸凌他人的行为。 那股让安娜取保候审的压力,宛若被更大的势力所排挤,自动消失了,上头交待秉公办理,陈警官松了口气。 出狱无望,安娜依然死咬着刘文原不松口,不肯承认杀龚启扬是她指使的,只说在帮刘文原报仇,刘文原想要谋夺容家的财产,说世界上只有他和容程有血缘关系,只要容程死了,他就可以继承大笔遗产,两人门当户对了,婚事才能得到家族的认可。 听上去挺合理。 在关键人物克里斯被抓之前,到底是谁主使,宛若罗生门,没有关键性的证据。 如今,唯一能知道他可能在哪,有他联系方式的人,是安娜。 但安娜提了个要求。 她向警察要了支烟,抽完后,仰起因为没有化妆,而显得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我要见苏幼青。” “不见。” 容程断然拒绝。 “跟她说,有什么话对警察交待,如果想在监狱里日子好过点,就不要耍花招,对她没有好处。” “只是见一面,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如果能因此得到线索,苏幼青倒是无所谓。 她对安娜没有什么印象,对克里斯倒是印象深刻,被绑架时陷入昏迷前耳边的低语,醒来后得知手腕被划开放血的愤怒,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克里斯一天不被缉拿归案,案子就没完,心里像吊了块石头,不上不下的。 甚至连筹备婚礼的事情,都兴趣缺缺。 冥冥之中总觉得,还不到时候。 几经拉扯软磨硬泡,原本坚持的容程,终于软化了态度,同意她去见安娜。 “不要和她多说话,一有不对,你就立马出来。” 苏幼青点了点头,随即跟随两位警官进了警察局的审讯室。 为了这次会面,他们已特地将人从看守所提了出来。 历经月余,海宁的春天已真正到来。 会面的审讯室有个三十厘米大小的气窗,透过窗户,能看到办公楼外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繁茂枝条上,阳光透过树叶穿透下来,新叶颜色近乎果冻般的鲜嫩。 小鸟在上面筑巢,发出啾啾鸣叫。 苏幼青进去的时候,安娜正看着气窗发呆,面颊上的皮肤白得透明,有种近乎破碎的美感。 若不真正了解她曾经干过什么,恐怕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是个弱女子,像菟丝花一样需要养在温室,不经风吹雨打的那种。 然而一开口,滤镜破碎。 两人语言不通,交流需要翻译人员,交流过程稍显磕磕绊绊。 她注意到苏幼青的出现,目光从散漫变得锋利,有攻击性。 尖锐的下巴扬起,似乎用鼻孔在看人。 “听说你想见我。” 苏幼青坐下,率先问。 安娜嘴角上扬:“还以为容程喜欢的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特地把我找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看看长什么样吧! 苏幼青默默想。 她眉一挑:“我想我们今天见面的目的,不是比美。” 安娜依旧纠缠不清:“我不明白你比我好在哪里,听说你只是个护士,没学历没钱没背景。” 被人一而再的人身攻击,苏幼青也不打算再忍了,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也许容程就喜欢我这样的,比如说,没体味,比如说,不长雀斑,比如说,皮肤紧致老得慢……” 处处都是国人的人种优势。 就差直白说,我比你进化的更完全。 安娜脸上果然出现一丝愠色。 几秒之后,她呵呵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翻译人员一阵不寒而栗,他担心地看了眼气氛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翻译的时候,稍微婉转一点,让这场谈话不至于太难看。 安娜:“克里斯没把你直接杀了,真是够走运的。” 实际上,若不是系统帮忙修复伤口,以克里斯当时下手之重,哪怕容程来了,苏幼青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但这话,她不可能告诉安娜。 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苏幼青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克里斯,他人在哪里。” -- 第235页 “他在他该在的地方。”安娜敷衍地说。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一直旁听的陈警官不忍了,提醒道:“你说要见苏小姐,才肯说克里斯的行踪,她现在人在这里,如果你不肯交待,那现在就回监狱去,不要玩花样,我们不吃这一套。” “我要喝咖啡,你们这里的监狱条件太差,连咖啡都没有。” “你以为渡假呢!” 陈警官声音拔高。 “给她。” 李警官吩咐,“反正人都不嫌麻烦带出来了,烟也给了,再给杯咖啡没什么。” “不是咖啡的问题,而是她的态度……听听说的叫什么话,都被关起来了,还把自己当成大小姐。” 陈警官认命的打开门,喊人送咖啡。 不多时,一次性纸杯装的咖啡送了进来。 安娜看了眼,将头撇开,说了个牌子。 “我要喝xx的,速溶的不要。” “没有,就这个,你爱喝不喝。” 陈警官看见她就一肚子气,不愿意惯她的臭脾气。 “好吧!” 安娜似乎终于认清现实,不再作妖,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下一秒。 噗地一声。 满口的咖啡,好似水雾,连带着被掀翻的纸杯一起,全向正前方泼洒而来。 苏幼青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冷不丁被溅了一身,脸上,头发上,滴滴答答的坠着褐色液体。 安娜咧开嘴,像是在笑:““怎么这么烫!” 忍住情绪上瞬间的冲击,苏幼青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安娜要喝东西是不是心血来潮,但在被铐着手的情况下,把咖啡全溅在她身上,肯定是故意的。 她开始怀疑今日来见安娜,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克里斯的下落没有供出来,反而被摆了一遭。 伤害不大,就……纯粹闹心。 李警官关切问:“有没有烫到?” “没事。” 苏幼青用纸巾擦了擦脸,淡漠地看着安娜:“今天我很有诚意的来了,但看来……你没有诚意。” 安娜冷笑:“你说得对,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罢了。” 想起刚进审讯室时,安娜望着窗外发呆的表情,苏幼青点了点头:“行,那你抓紧时间好好享受吧,海宁的春天很美,可惜你以后只能透过这么点大的窗户欣赏了。” 安娜的笑意冻结在嘴角。 随之而来的,是被戳破心思后的歇斯底里。 “你得意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的结局会比我好!” 想起容程的叮嘱,苏幼青起身离开审讯室,只要关上那扇门,安娜再怎么咆哮,哪怕喊破喉咙,她都听不到了。 审讯过程中,容程一直等在外面,他坐在沙发椅子上,两条长腿懒洋洋搭在一起,和一位警局领导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苏幼青一靠近,他就发现她满身的污渍,愣住了。 “怎么搞的?” 苏幼青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弄的。” 容程皱起眉。 苏幼青:“我去厕所整理一下。” 到底是加了糖奶的饮料,纸巾再怎么擦拭,依旧擦不干净,尤其皮肤上,总觉得黏腻。 容程站起身:“我陪你一起。” 苏幼青边走边摆手:“不用,又不远,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厕所一般在走廊的尽头。 打开水龙头,苏幼青先洗了把脸,然后低下头擦拭衣服。 她今天穿了套米白色的小裙子套装,深色咖啡渍在上面极其显眼,而且这种手工定制的衣服,通常很难打理,有些甚至不能水洗,一洗就毁色。 身后传来冲水的声音,一扇厕所门打开。 镜子里出现个影影绰绰的高瘦身影。 苏幼青没太在意。 注意力依旧在衣服上。 直到腰上缠上一根手臂,被拉入陌生而危险的气息。 雌雄莫辨,依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第127章 .第十道阴影(二) · “唔唔……”你想干什么? 苏幼青下意识第一反应去掰开禁锢身体的手, 无奈力量悬殊,只几秒的时间,就被连拉带拽, 拖入了洗手间最里面的卫生间。 惊慌中瞥见一张浓妆艳抹,美丽中带了点违和的脸, 配上雌雄莫辨的嗓音, 苏幼青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瞬间感觉不可置信,犹如被雷击中, 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克……克里斯?” 眼珠子往后瞟,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警察连日全城搜查,踏破铁鞋都无觅处的人, 居然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警局?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被淡笑着肯定了猜测。 下一秒,冰凉刀尖毫不客气地抵上脖颈。 克里斯似乎十分享受刀尖之下,她控制不住身体颤栗发抖的反应,嘴角和语调一起上扬:“知道是我,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苏幼青嘴唇翕动, 没出声。 惊……惊喜个头! 只差魂飞魄散了好不好!! 危急关头,脑子动得前所未有的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一两分钟内迅速整理了一遍。 -- 第236页 克里斯善于伪装,今日戴了顶大波浪卷假发出现在女厕所, 是装作女人躲开警察的怀疑,用报案, 或者在警局周边故意和人发生冲突的手段混进来的。 只要进来就有被抓的可能,他冒着这么大风险潜入,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知道她什么时间一定会来,所以在厕所里埋伏着。 苏幼青瞳孔骤然收缩。 她明白了…… 安娜要的那杯咖啡,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哪怕不给咖啡,警察局总不至于连杯茶水都吝啬给予犯人,只要两人坐的距离足够近,她照样会被早有打算的安娜泼中。 又或者,哪怕坐得远远的,只要安娜磨磨蹭蹭,把时间拖得足够久,自己一旦去上厕所,照样会被守在厕所里的克里斯得手。 安娜,哪里是想要见她,才肯告诉克里斯的线索,根本是借着克里斯的由头来引她上钩,从一开始,要求会面的目的就是她。 不对……也许不止。 还有容程。 刀尖就抵在大动脉上,游走在生死边缘,全身血液像被冰冻一样无法流畅的运转,苏幼青忍住后背蹿升的冷意,沉声问:“你想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克里斯懒洋洋回答。 旁边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 重重踢了踢两个蹲位之间的塑料隔板墙,克里斯不再用雌雄莫辨的嗓音,而是正常男声放大声量说话。 “隔壁的,出去后随便找个警察,告诉他苏小姐在我手上,如果想要她活命,让容程过来和我谈判。” 他这么一说,又是在女厕里出现男人,傻子都知道肯定有情况,一阵急促错乱的脚步声后,厕所里没了动静。 苏幼青试探问:“你抓我想要什么,让警察放了安娜?” “不不不……” 克里斯连连摇头,刀刃在苏幼青细白皮肤上轻划,直到造成一道小伤口,细微的刺痛让她轻哼了声,才将刀子稍稍拿远。 他阴阳怪气地说:“我没有那么天真,以为拿你做人质就可以带安娜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再说了,你们的外交部发言人不是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吗,好像很有原则的样子,若是就这么把我们放了,你们国家的面子在哪里。” “那是为什么?是安娜叫你来的吧!想要报复我们?” 克里斯冷笑了声。 他抬起狭长带了阴桀的眼,刀口对准刚才划开的破皮处又使了使力气,让伤口更深更大,留下鲜红潋滟的刺目血痕。 “现在不用套我话,反正待会等容程来,你就知道了。” 苏幼青心头凛然。 果然……抓她依然只是手段,最终目的还是容程。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静默了几秒,克里斯冷不丁问。 不明白问题的用意,也不认为克里斯在气氛紧张的现在,纯粹闲得无聊想聊天,苏幼青不敢贸然回答。 克里斯也没想要个答案,带着点忧伤的调子,自言自语:“我很爱安娜。” 苏幼青:…… “如果单论程度,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从十几岁认识她开始,她就是我心里面的小公主,我则是为她冲锋陷阵的骑士,无论她要我做什么,当男人或者扮女人,当床伴或者当跟班,哪怕是杀人防火,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听起来很深情。”苏幼青配合地说。 不过太卑微,且变态…… 默默在心里补充了句。 克里斯还以为她真的认可他。 想到安娜,他唇边漾开抹笑,又很快精分成狠戾。 “容程他算个什么东西,安娜小姐看上他,他却不识抬举,三番两次拒绝安娜小姐,还害她被抓起来坐牢。他爱你对不对,都肯冒着风险单身去救你,不知道有没有我爱安娜那么深,我愿意为安娜去死,你猜……他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 对话戛然而止。 外面一阵喧哗。 厕所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密密麻麻的人。警察局里,从未有过如此兵荒马乱的场面,能来的几乎都来了。 没来的,也在联系其它单位警力支援,联系担任狙击手的特警。 被嫌疑犯在自己的大本营里把人给劫持了,简直是奇耻大辱,怪只怪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出手。 不管是在路途上,又或者半山和海岛上的别墅,因为容程日常谨慎小心,两人身边都有严密安保,克里斯孤身一人,想动手极难成功。 偏偏到了警局,大家个个放松了警惕,完全没有想过出事的可能,苏幼青独自一人处在陌生环境中,克里斯反而有机会趁虚而入。 透过门缝往外看,知道人来得差不多了,隔着上锁的门板,克里斯冲外面叫嚣。 “进来的人太多了。诸位如果不想苏小姐受到伤害的话,一分钟时间之内,通通都站在洗手间门外去。我手上有刀,还有枪,反正我今天没打算活着出去,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抓我或者杀我容易,保住她的命可就难了。” 所有人暂时退到了门外。 克里斯还警惕的从门缝里检查了一下,看是否有人偷偷留下。 原本和容程一起聊天的警察局领导,率先回应:“你让苏小姐出声说句话,我们要确认她现在的状况。” -- 第237页 克里斯胳膊紧了紧,提醒苏幼青:“喊容程。” “容……容程。” 苏幼青不情不愿地喊了句。 “我在,别害怕。我一定会救你。” 容程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人群的最前面,眉眼凝重而冷峻:“不要伤害她,说出你的目的。” 身后是几位警察的窃窃私语。 “厕所门关着,又是个最里面的死角,窗户看不到,根本没有从远处狙击的角度。” “能不能用递东西的方法,骗他开下门。” “开门的话,除非是近距离正面射/击,否则也没有角度,机会稍纵即逝。” “太难了!这家伙这么狡猾,我们抓了好久都没抓到,可见反侦察能力极强,又是个心狠手辣有人命在手的,下手肯定果断,人质现在状况很危险。” …… 越听,心越乱。 容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明明脑子里的弦已经崩得就要断掉,依然要作出一副镇定如故滴水不漏的样子。 他得冷静,不能让她有事…… 克里斯在苏幼青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你猜……他会不会像我爱安娜一样爱你,他这次会不会救你。” 仰起头:“容程,如果你想救苏小姐的话,半个小时内,走到警察局对面的天台上去,上面墙壁上有一个用蓝色油漆喷好的电话号码,你到那里,就打那个电话号码,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会告诉你。”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警察局长也来了。 “狙击手还要半个小时到,先拖一拖时间。” 不妙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扩大,容程隐隐约约摸到克里斯的意图,事情的确如警察局长所说,如果听克里斯的话乖乖去对面楼,就等于直接落入对方提前设计好的陷阱,已经不战而败了。 只能以拖待变。 他沉声说:“克里斯,你是不是想救安娜出狱?”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不会以为我那么幼稚,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带着她安全的离开吧。” 李警官灵机一动:“安娜她人现在就在警局,你想不想和她通个电话?” 克里斯接电话的时候,也许能露出破绽。 良久,紧闭的门里没有回应。 被克里斯扣在怀里的苏幼青,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僵硬了一瞬。 有犹豫…… 虽然是畸形的爱慕,但他没说谎,他对安娜是真的爱。 抱着几乎必死的心态而来,今天之后,也许再没有机会,见到心爱的安娜小姐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安娜小姐,你耐心等一等。” 其实安娜人就在几十米外的审讯室,为了拖延时间,少不得多耽误会功夫。 “什么,克里斯来了?” 安娜嘴角噙着笑,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脸上反而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没怎么拿乔,她答应了和克里斯聊聊天,但不同意说服他放了人质。 “虽然他是我手下,我只是叙叙旧,可不保证他会听我的。” 见到她的反应,陈警官就明了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原本算计好的,这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疯女人。 “电话接通后,不要乱说话,当着警察的面教唆伤害人质,你会罪上加罪。” 安娜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觉得我会唆使他犯罪,都说了事情都是刘文原策划的,我才没有那么坏。” 陈警官咬着牙回答:“但愿如此。” 他又不是三岁半,这女人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第128章 .第十道阴影(三) · 克里斯坚决不肯开门拿手机, 用来通话的手机,被长杆挑着放进来,离门边二三十厘米处。 安娜的声音, 通过手机外放传入室内。 “克里斯。” “小……小姐。” 克里斯喉头发紧。 “你在干什么?” 毫无关心属下现状的焦虑,语气反而颇有点不耐烦。 “我……” 一物降一物, 克里斯在安娜面前, 气焰肉眼可见的低了下去,想要说的话像卡壳般戛然而止。 他吞了吞口水,迟疑着, 有些艰难地说:“我想……是不是有可能,和警方谈条件,把你救出去。” 安娜断然否定。 “不可能,这么多警察围着, 我们就算出得了警察局,又能到逃到哪里去。哪怕给架飞机,都能半空中给拦下来。” “所以……” “所以,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再想着能救我, 光凭你一个人绝不可能办到。” “明白,我知道了, 请小姐放心。” “祝你好运!” 电话干脆利落的挂断。 安娜下巴尖抬了抬,示意陈警官将手机拿走。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陈警官感觉敏锐,抓住寥寥话语中的细枝末节:“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 “你说……要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是不是约好了要做什么事情,在暗示他快点动手?” 安娜大笑。 “警官, 你是不是案子办多了,无论看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可疑。我一直被你们关在监狱里, 连个电话都不能往外打,能和他约定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眉梢眼角毫不掩饰的张扬,还是暴露了她心底里的得意。 -- 第238页 陈警官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她可能在对克里斯暗示什么。 可是他没有证据。 哪怕因为这通电话,克里斯铤而走险,法律也追究不到安娜的头上,模棱两可没头没尾的话太好解释,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推脱掉。 如果说……之前对刘文原指控几起案子的主谋都是安娜还半信半疑,那么现在陈警官已经相信了个九成。 这个女人,表面上楚楚可怜柔弱无助,娇气怕吃苦,实际上有副蛇蝎心肠,行事又疯又狠。 不然,也不会仅仅因为医院那边调查了下龚启扬有没有泄漏病人资料,就把人给灭口了。 这边挂断电话,那边的克里斯像是意识到警方在拖延时间,放弃了谈判,开始催促容程,要他按照指令半个小时内去对面楼。 去,还是不去? 就像是生还是死的抉择,那样让人两难。 鉴于容程的身份,没人敢担责任,更多的是阻拦。 “容先生,不能过去,小心有诈。” “我们再和他聊几句,兴许还能缓一缓。” “那边楼有什么情况,人已经过去了吗?” “过去了,到了就会搜查,排除险况。” …… 容程脑袋嗡嗡响。 救她救她救她…… 怎么救?哪怕按照对方的指示做,对方会不会真的放过她还不一定。 外边没有反应,克里斯手上力道更重。 于是苏幼青下颌处又多了条伤口,细长血流蜿蜒而下,将衣领浸出血色,她死咬住下唇,不肯泄露出丁点声音,怕一旦示弱,会影响容程的判断力。 克里斯见苏幼青哪怕吓得面无血色,依旧竭力忍着,意外地挑了挑眉,将她沾血的针织外套粗暴的扒拉下来,扔了出去。 他记得容程不怎么喜欢见血,所以上次特地划开了苏幼青手腕,这一次……刚好再提醒他,时间很紧急,后果很严重。 “容程,你若是拖拖拉拉的不去,到时候可不要怪我对你女朋友下手太狠。虽然现在没到半小时,我割她一只耳朵,切掉一根手指,她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 “对了,差点忘记说,只能你一个人去。那里我留着监控,要其它想去天台上的警察都下来,没有看到满意的结局前,我不会放苏小姐离开。” “等着我。” 容程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克里斯,还是苏幼青听的。 身后保镖试图阻止。 “容先生,不可以!” “不能答应他。” “去了就等于落入对方圈套!” 容程脚步不停,声音平静好似往常。 “还有别的办法吗?” 所有人沉默了…… 是啊,如果以苏幼青的生命安全为优先考虑,为了缓住克里斯,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两边就像在进行一场德州扑克的赌局,对方的牌面更好,正在叫牌,如果选择不跟,的确能保住剩下的筹码,但前面付出的全部都会被赢走,甚至连对方的底牌都看不到。 理智的人面临此种情况,通常会选择就此罢手,赌徒才不肯死心地跟进。 苏幼青,是已经摆在牌面上的筹码。 容程则是剩下的。 没有别的选择。 输了她,等于输了全部。 他只能当个赌徒,把自己一并梭哈了,要么全输,要么全赢。 看着容程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上次做笔录的警察小姐姐肃然起敬,甚至抹了抹眼睛。 后来,只要谈起这段,她就会不胜唏嘘:“天可怜见的,我又相信爱情了。” —————— 刺耳的警笛拉响,划破城市的喧嚣与宁静,给春日丽景蒙上一层阴影。 不仅仅只是公安,连消防、救护单位也在收到消息后往警局赶来,甚至连海宁城里唯一的一架警用直升机,也迅速升空,突突突地发出噪音,盘旋在高楼上方。 不明所以的路人,本能的感觉到身边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都在打听本市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怎么这么大阵仗。 “他还真去了,我就知道他会去,上次也是这样,孤身一人去救你。” 克里斯呵呵笑着。 他越开心,苏幼青越觉得不对劲。 那边楼上到底有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容程去天台上做的……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让我猜猜,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说。” 等待的时间里,闲着也是闲着,克里斯不介意和苏幼青聊会天。 “你最终的目的还是容程,安娜喜欢他,他却把她送进了监狱,你想报复容程对不对?” “难道不应该吗?”克里斯反问。 下颌处的血流了一阵已凝固,苏幼青低垂着眼皮子,忍了忍才没怼回去,继续问:“你想怎么报复他,或者说……安娜想怎么报复他。杀了我?” 克里斯没回答,轻笑了声。 苏幼青心头一渗,用肯定的口吻说:“不,仅仅只是我死怎么可能满足你们,我对你们而言,不过是个算不上多重要的牺牲品,仅有的作用也只是对容程的。你们想要的,还是容程的命对不对?” 其实不难猜。 -- 第239页 只要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事情隐隐约约的走向,容程自己心里更是门清。 所以才都劝容程不要过去。 但他还是去了。 他不得不去…… 为了一个希望,能保住她命的,虚无缥缈到也许可能性为零的希望。 “我的爱情死了,总要有人殉葬,作为陪葬品,当然是容程更适合。你放心,我对你其实没什么兴趣,只要容程做得让我满意,我会留你一条命。” 言尽于此,克里斯倒是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苏幼青沉默了一瞬。 因为她脑海中,系统突然火烧火燎的警告:出现原著中没有的危险剧情,如果目标人物丧命,那么会被判定为最终任务全部失败,没能改变男主的命运,没收掉所有生命值。 危机关头,连系统也来凑热闹坑她! 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弄得没有了脾气,苏幼青甚至都懒得看系统发布的新任务奖励惩罚方案。 肩膀颤动,低低笑了起来。 这回轮到克里斯讶异。 “知道他快死了,我还以为你会伤心。” “我的确不伤心。”苏幼青回答道。 因为他不会死…… “你其实并不那么爱他?” “不,我爱他。” 以至于哪怕没有系统任务,多半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苏幼青将头向上仰起,目光终于和克里斯直视。 这一刻的她,尽管半张脸上沾有血污,眼线睫毛膏早就糊花了妆,模样狼狈不堪,但却让克里斯第一次觉得,原来容程喜欢的,并不是个平平无奇的美人。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有一种力量,像光,也像热,极干净,极赤诚。 让与她对视的克里斯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甚至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只配与黑暗为伍,从来都畏惧光明,永远都不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也……不配拥有。 “你刚才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 克里斯饶有兴致的等着苏幼青的答案。 他喜欢这个话题。 爱与和平,人类能拥有的最美好的两样东西。 他听见她说。 “爱情也许有很多种,但真实的只有一种,它不是毫无节制的索取,也不是没有原则的成全,否则,那不叫爱情。比如你对安娜,再自认为感天动地,也不过是一场笑话或者闹剧。” …… “所以,你以为你为了安娜,做了那么多事情,当男人扮女人,做跟班做床伴,她会很感动?不……她只当你有病!” 反正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苏幼青不打算忍了,索性怼个痛快。 “准确的说,你们俩个都有病!” 不然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海宁来,动不动杀人绑架一条龙。 没等恼火的克里斯惩罚她,她自己将自己往刀尖上送,在克里斯错愕的表情中,用最大声音冲门外喊。 “杀人啦!杀人啦!快进来救我!快进来!!” 人质受到生命伤害,蛰伏已久的警察突击找到了理由。只需要十来秒,直接从隔板攀爬上来,冲着克里斯的脑袋开枪。 正在乘坐电梯的容程,心脏骤然间绞痛得无法稳住身形。 左侧随同警察的对讲机传来呼叫。 “绑匪已击毙,人质受重伤,可撤回!” 第129章 .第十道阴影(四) · 数辆警车拉响警笛。 安娜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声, 嘴角弯了弯,一抹带着得意的笑在浅色薄唇边漾开。 她似乎笃定正在发生什么合她心意的事情,还故意问:“警官, 事情处理好了没有,我那个不怎么乖的属下, 没给你们造成什么大麻烦吧!” 一直在审讯室守人, 低头关注手机群里讯息的陈警官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刚好没有错过那抹稍纵即逝的笑。 浓厚而平直的眉拧起,他压低声音, 故意略带低落的说:“人死了,不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安娜笑得更开心了。 “是谁死了,容程?苏幼青?他们两个都死了?” “都不是。” 陈警官眼皮都不眨,冷冷看过去, “只有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死了,至于其它人,不劳你操心,还活的好好的。” 安娜:…… 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会?” “怎么不会?” 弯下身,陈警官凑到跟前, 狠厉的眼神,身形的差异, 让安娜下意识做出防备姿态。 他咄咄逼人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中了你的圈套,是不是以为拿苏小姐要挟容程,他就会乖乖的听话去对面楼?很高兴告诉你,他们都得救了。而你,就等着去监狱渡过余生吧!监狱里可不会让你养尊处优的活, 人人都要劳动改造。看见我手里的打火机没,指不定哪天我手上用的, 就是你亲手做出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 安娜用脚猛踹桌子。 此时此刻,陈警官只想让她更不好过。 “或者……你更喜欢踩缝纫机?警察的制服有不少也是监狱里的犯人们做的。到时候用心一点,衣服做不好,平时表现分可不会高,没什么机会减刑。” -- 第240页 “克里斯那个没用的,又把事情办砸了!” 不管安娜怎么发疯,没有人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 几辆警车开道,救护车在马路上像流星一样疾驰。 苏幼青渐渐失去意识,哪怕医护人员用手按压住伤口,给她做了临时性包扎,汩汩血流依然从指缝中溢出,将身下的一次性蓝垫单染成暗红颜色。 有经验的医护一看就知道,这么大的出血量,肯定伤到了动脉。 要救命,必须和死神抢时间。 没等容程跟过来,众人将苏幼青抬上救护车,车子一秒都不耽搁,直接往最近的医院开。 医院和警局相隔路程十来公里。 听起来很短,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分分钟要人命。 除了最开始刀子捅进去那几下疼得厉害,过了一阵后,苏幼青反而感觉不到痛痛,只是逐渐因为失血过多,眼皮子越来越沉。 她看不见紧跟在救护车后来到医院的容程,在亲手将推床送入抢救室后,直接跪坐在了门口。 也听不见耳边声声呼唤。 “别睡,撑住,睡了可能就醒不来了,不能睡……” 抢救争分夺秒。 上呼吸机。 建立静脉输液通道。 止血…… 急需的血袋被送了进来,一袋又一袋血用光后,刚从血库拿出来的血袋,甚至都来不及放到复温箱里复温,只能直接输送。 一位护士贴心的把血袋捧在怀里,用体温帮助血液升温,帮助她身体适应一点。 血压骤降。 心率骤降。 ……… 看着几乎要拉成一条直线的屏幕,医生护士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希望已越来越小。 ————— 苏幼青的意识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系统带入梦境一般的空间里。 看见花园一样郁郁葱葱的环境,她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赌对了。 上一次被克里斯劫/持,系统能用生命值作为能量修复身体伤口,这一次理论上应该同样可以。 所以哪怕她深受重伤,相比容程,相比普通人,存活率依然不低。就看修复的力量,和生命流失的速度,谁更快一些。 比起亲自执行对方设计好的程序,她更愿意打乱对方的节奏,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用玉石俱焚的方式。 至少,还存在变数。 “来了就坐下吧!” 前方坐在白色圆桌前享用茶点的女人,侧过脸,单手招了招,示意苏幼青过去。 原本就觉得环境眼熟,坐下后再看,苏幼青终于知道刚进来时那股熟悉感从哪来的了。 这是容家被火烧过的老宅。 而眼前这个面目陌生又熟悉的女人。 苏幼青愣住,怔怔看向她,有些不可置信。 “你是……” 容程的妈妈,容芸? 可……容芸不是早死了吗,就算能穿越到过去,怎么还能和她面对面在一起交流。 除非…… 苏幼青眼睛睁大,一个看起来异想天开的猜测,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你猜对了。” 宛若听到她的心声,女人笑眯眯地点头肯定。 她用与相貌并不相符的口吻,老气横秋地说:“你也可以喊我一声妈妈,反正你和容程都快结婚,现在改口也不算不合礼数。婚礼那天你敬的茶我是喝不上了,就在这里咱们喝一杯吧。” 苏幼青乖巧的给她杯子里倒好茶。 “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着这么一张年轻貌美的脸,那声妈暂时喊不出口。 容芸不紧不慢地和她解释。 “就像你猜的那样,系统就是我,或者说,所谓的系统,一直都是由我控制的。” ……… “作为一个母亲,不能守护孩子长大,已经是极大的遗憾,尤其知道因为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孩子所遭受的那些不公后,更加自责到无以复加。所以在进入到另外一个维度的时空,知道有机会改变容程的命运,我毫不犹豫的参加了。” “那您现在属于什么状态?” “我们自认为是更高级的生命体,对平行世界的守护者,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苏幼青试着想象了一下。 “所以,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系统之前不合理的行为终于有了合理解释。 为什么它对容程如此之偏爱,似乎每一次任务都完全站在他那边,以至于苏幼青都忍不住问了句,容程是不是你的亲生子。 而对于其他人,哪怕能有机会改变命运,它也表现得不怎么想干预。 比如从楼顶上摔下的齐臻,比如大出血死去的刘妍,比如后来脑溢血瘫在床上的陈晋生,它从来都没有给过机会,让苏幼青做点什么,好让他们改变命运。 当然,苏幼青也没有那么圣母心,觉得那几个渣渣有必要救。他们是伤害过容程的人,站在容芸的角度都是罪有应得,想当然只会认为死了更好。 容芸还以为苏幼青的心不在焉,是在担心外面的状况。 她唇边漾起一丝微笑,耐心解释:“医生现在在对你进行抢救,我也在用能量修复你的身体,虽然几乎是必死之伤,不过放心,大不了多用些能量,你肯定死不了。” -- 第241页 “那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最后只剩下几天生命值。” “不会。” 容芸很肯定的说。 她定定的看着苏幼青。 眼眶逐渐泛红,轻柔的声音里有一丝伤感 “你是容程选定的爱人,也是我认可的媳妇,既然茶已经喝了,我理当给你个大红包。” …… “我会把我的能量都给你,帮助你在这个世界上和容程能白头到老,所以等会面结束你醒来后,放心和他好好过日子,身体不会有问题。” “那你呢,能量给我的话,会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 任何交换都有代价,苏幼青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像容芸说的那么轻松简单。 容芸依然是笑了笑:“没有关系,反正我的心愿和执念都完成了,儿子最大的心愿,就让我做母亲的来成全吧。本来还想着能在这个世界呆久一点,看着你们结婚生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我贪心了。” “那……你还会存在于别的世界吗?” 苏幼青小心翼翼问。 如果要以容芸消失为代价,换来她和容程的幸福,她于心不安。 “会,只是不再是这个身份了,可能转个世,投个胎,重新有家庭,不会再记得你们。不过那样也好,放下执念,重新开始。” 容芸的释然,不知道是真的想开了,还是为了安慰苏幼青,故作轻松。 “您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容程吗?” 和系统相处久了,多少有点情分,尤其在知道真实身份后,苏幼青更加不舍。 今天一别,是真的永别了。 容芸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苏幼青看不见的暗处。 “话……就不用说了,免得吓到他,就……替我抱抱他吧。” 想说的话千言万语。 最后只归于一句。 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她已经用所有的努力,能量,去践行了。 第130章 完结 爱是补丁 六月, 春天飘然逝去。 一年四季,海宁的夏最美,每一天都是晴朗明丽的, 碧海蓝天, 植物茂盛浓密,路边行道芒果树结出累累果实, 一颗颗缀在枝头,随着气温变高由绿转黄, 预示着收获丰厚的未来。 出院后,苏幼青一直深居简出,过了月余伤才好得差不多,被容程关在家里不准出门,躺得骨架都快散了。直到前几天, 她抗议了又抗议,容程才同意放她出来溜达一下。 但他没想到的是, 她第一个想去的地方, 居然是埋葬母亲容芸的陵园。 她的理由无可反驳:“我们要去爱丽舍登记结婚, 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去拜祭一下,告诉妈妈一声。” 自从在icu病房醒来后,脑子里再没有系统存在的痕迹,连带着原本禁锢她的, 许多不可说、不能说的力量也一并消失不见。 苏幼青想去拜祭, 一是出于感恩和礼貌,一是因为还心存着——也许冥冥之中,容芸依然能通过这种方式能感知到这个世界念头。 容程却依旧不打算放她出门,一副听而不闻, 过些日子再说的神情,苏幼青差点和他急。 她拿指尖戳容程肩窝:“外面现在足够安全。安娜和刘文原已经被起诉,克里斯死了,坎贝尔家族经过和你的交涉也已经表示不会再管这事,我不知道还要担心什么,而且还有那么多保镖跟着,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把我关在这山上不让出去吧,那样我成什么了,笼中鸟,金丝雀吗……” “好。” 怕她动了真怒,也知道自己近日的确紧张过度了,容程终于应声答应。 视线交错,剩下的不满以吻封缄。 一切都像水到渠成。 恰好的夜色朦胧,恰好的四下无人。 苏幼青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容程身上。 是她仰头先吻的,亲着亲着,容程从被动变主动,将人搂入怀里,胳膊收紧。 苏幼青微睁的双眼长睫轻颤,感受着容程身/体的变化,她想从他那张清俊冷淡的脸上,看到类似失控的表情。 自出院后,容程碰她比两人在一起后任何时候都要少,就连仅有的几次亲吻都是蜻蜓点水式的,拥抱也温柔到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多用点力都会伤重复发。 苏幼青看得很清楚,即使在两人抱在一起时,容程的眼神依旧清明得好似在完成一项工作,哪怕她作乱的小小撩/拨一下,想试试他到底还会不会有反应,他也只是用不咸不淡的借口推脱,或者像块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毫无回应。 三番四次的,苏幼青简直怀疑,那场绑架给容程带来的心理创伤,比她这个亲历者本尊还要严重。 “做吧!” 苏幼青涨红了脸。 若不是有昏暗的光线打掩护,她想她绝不会如此大胆而直接的说出这两个字。 容程当然不是不想碰她。 相反,他想了很久,想的次数远比苏幼青以为的,知道的,要多得多…… 那些念想,像火药,一直很好的埋在封闭的、阴暗的空间,如同那张清冷禁欲的脸一样,过风无波,过水无痕。 直到在黑夜里犹如烟火骤然被点燃引信。 点点星芒后,沉寂了几秒,嗖地一声,在脑海里大团大团大绽放,如火如荼,星火四射,将夜空点缀得炫丽夺目。 -- 第242页 容程的吻,在苏幼青说完后,变得热烈而无法招架,几乎是带着侵略性的夺取了氧气。 苏幼青眼眶被激出泪光,呜呜咽咽中,松软无力的拳头捶着他的臂膀。 “我还以为你不行了。” …… 祸从口出。 她是脑子不清不楚,被亲得发懵了才乱说话。 容程沉默了几秒,抬起上身,黑如耀石的眼掠过来,瞳仁里的温度和热意,全是火一样的暗涌在流动。 苏幼青未说完的话哽住。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最近冷起来是真的冷,但从前浑起来,也是真的浑。 论身体力行,回回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不在一个级别。 预感到眼里的火将烧到自己身上来,苏幼青眼神发飘,顿时有点不敢直视容程。 她像条咸鱼一样,翻了个身避开。 刚好被容程亲吻后颈,两人温热的呼吸交错着,沿着耳际,细细密密,像鱼逐投食般,时轻时重。 一夜难眠。 身为一个男人,容程用身体力行告诉她,话不可以乱说的道理。 尤其是那几个字。 物极必反,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幼青开始怀念容程小心翼翼把她当玻璃易碎品的日子。 热情过头了也有烦恼。 真,累。 —————— 一行人,三天后去了与半山别墅隔了几十公里的墓园。 与城区的繁华热闹相比,墓园在的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绝美,就是冷冷清清,连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都像是在衬托此处的僻静。 容芸的长眠之地一直有专人打理,定时放置她生前最喜欢的玫瑰花。容程将墓碑前有些枯败的花束清理掉,换成苏幼青清晨特地从自家花园中剪下,亲手包扎好的白玫瑰。 “妈妈,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今天带她一起来看你,是想告诉你,请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而且我们以后会好好在一起。” 容程说完,苏幼青想起容芸最后的心愿,侧过身,伸出胳膊。 “抱一下。” 两人相拥而立。 她在心里默念。 妈妈,我替你抱过他了。 一只蓝色的蝴蝶悄然而至,久久不去,停在墓前放置的白玫瑰花束上,仿佛在回应苏幼青般,翅膀翩翩扇动。 容程压低的声音,轻得像一碰就碎。 “妈妈去世前,曾经跟我说过——当我觉得处境艰难,甚至是孤立无助的时候,要记得这个世界上会一直有人爱我。就算她离开了,她的爱也会一直陪着我,不管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不要被恨蒙蔽了眼睛,爱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勇气。” “她说的没错。” 苏幼青眼眶微红。 她也真正做到了。 一直陪着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用尽她所有的力量。 “走吧。” 十指紧扣,容程牵上苏幼青垂在身侧的右手。 他对着她,唇角上扬:“我的勇气。” 没有了神秘力量的限制,在苏幼青陆陆续续的陈述中,他已经知道系统的存在,一次次不可思议的相遇背后,和容芸存在的紧密联系。 妈妈给了他此生。 而她,是新生。 爱是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勇气。 爱是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最后的补丁。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