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恋爱7×24小时》 01、 恋爱7×24小时 01、 我参加了一个恋爱综艺,叫什么不重要,反正恋爱综艺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套。 我要和一个不熟悉的男嘉宾假扮情侣,在24小时的镜头下同居一周,有主线台本,是撒狗粮甜宠向。 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刚刚工作人员忽然打电话告诉我,由于安排失误,另外和我搭档做对照组,走欢喜冤家剧本的那个女嘉宾档期冲突来不了。我说:“呃……那是只有我一组了对吗,我和伏黑惠嘉宾?” “不是,”工作人员说,“恭喜,你有两个男朋友了!” 我:“哈啊?” “经过讨论决定,你、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接下来一周将一起在这栋别墅同居,并同时出演甜宠撒糖和欢喜冤家两个剧本。” 我说:“这能过审吗?” 工作人员说:“已经过了。” 我说:“我是那种正经人,男朋友有一个就够了。” 工作人员说:“你说气话,我不信。这是两位男嘉宾照片,不满意?” 一静一动两位帅哥。黑发微微遮住眼睛,清冷安静的,有些不自在地用侧脸面对相机的是伏黑惠,为了保证收视率,我们在拍摄前只被允许了解对方的基本资料。但节目组估计并不知道,我们还是初中同学。 而那位对着镜头招手,露出雪白牙齿笑着挥手的粉发少年,大约就是虎杖悠仁了,对于他,我完全一无所知。 我说:“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 工作人员说:“我们开叁倍薪酬,合同已经改好,就等你签字。” 我说:“什么时候开拍?” 今晚就开拍,我拎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伏黑惠已经在别墅等我。 他穿一身休闲格子衫,款式宽松,可少年立在那里依旧显得高挑颀长,漂亮的胸肩线条在腰部窄窄一收,身材比例赏心悦目,宛如一株翠绿的竹。见我来了,淡淡点了下头,自我介绍:“伏黑惠。” 我们拿的是甜宠撒糖剧本,因此我露出一个可以迅速拉进距离的笑容,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这档恋爱综艺分24小时直播和剪辑作为节目播放两个版本,经过预热以后,合作的直播APP已经开始弹出直播开始的通知,陆陆续续有预约直播的新观众加入进来观看。 此时镜头正好切到正面,我和伏黑惠走路的身影出现在直播间里,我对镜头的位置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谢谢你们来看直播。” [是惠和妹妹两个人同框!!] [天啊磕死我了!!] [是小情侣贴贴!磕晕了!] 我:? 不是,就这,我和惠就说了两句话你们就开始“磕死我了”? 弹幕有人发出了和我一样的疑问。 [呃……虽说是恋爱综艺,但你们是不是激动得太早了?伏黑惠看起来完全不关注女嘉宾啊?] [你不懂,这种看似无所谓其实在意得要命正是我们惠的风格!] [惠就是这种反差萌人设啦。平时看起来还挺稳重的。结果去年新电影里一言不合开大招同归于尽的疯劲,吓到我今天都没敢忘记……] [而且我总感觉他不是演的角色疯,而是本人就真的这么疯] [惠粉就喜欢看他这种反差] [纯路人,惠粉也粉随正主是纯疯批?磕点好几把怪啊!] [谁说的!我们磕的可是纯爱。惠一直偷看妹妹呢!] [提示后来的朋友,00:13:55惠的右手抬了一下,是打算要扶妹妹,后来看妹妹站稳了就又收手了,妹妹根本没发现!惠,不愧是你!虽然看似目不斜视,但根本一直在关注妹妹!好甜,磕到了!] [前面的姐妹你好会磕!] [我来得早,分享一个我发现的磕点] [惠一开始等人的时候是插兜站的,听到门口车停下来的声音,立刻站直了身体,把手拿出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就特别紧张。结果等妹妹走下车的时候他又把手插回去了……这让人操心的孩子] [不错,是我们惠无误了] [我来,我是惠长期铁粉。我来分享一个新粉不知道的磕点] [惠当年是被迫出道,他爹禅院甚尔那堆事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惠出道那几年非常排斥演戏,状态也很差] [然后!命运的转折出现了!] [惠在一次访谈提到过,那时候有个学妹一直陪在他身边,用温暖的笑容鼓励支持他,在他最崩溃的时候骂醒他,他也是因为她才爱上演员这个职业] [那段时间他真的很难,家里欠债天文数字,母亲去世,父亲什么事都不管还常常失踪,惠才初中就要一个人扛那么重的担子。惠粉都非常心疼他,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到五年前抱抱他,妹妹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大部分惠粉都对妹妹有好感的] [虽然惠没有说出妹妹任何信息,但经过百万惠粉的显微镜筛查,已经初步确定就是妹妹。尤其是……惠参加综艺或访谈时,只有被CUE到妹妹才会整个人气场都温柔起来,也太明显了哈哈哈] [说实话惠会答应上恋爱综艺我一开始还非常震惊,直到看到妹妹官宣,我情不自禁露出属于奶奶粉的欣慰慈祥微笑:伏黑惠,你可算夙愿得偿了!!!] [上面的,你还是没磕到点子上,我们论坛已经有小论文分析,惠和妹妹这么巧分到一组同居,很难说不是惠同意参加节目的条件之一] [你们还有CP论坛??!!] [纯路人,参加这种综艺,伏黑惠就没有脱粉回踩的女友粉吗?] [笑死,这人过激女友粉一般在入坑一个星期补完物料后就会大骂“狗男人有老婆还撩我!”迅速回踩,哪还等得到今天] [身为惠女友粉,就是要能够同时爱惠和妹妹呢……] [就是要有“我是来加入你们的”这种良好叁人行心态] [上面的朋友收敛一点,小心直播间被封] [怎么说,凡是粉了有段时间的惠粉,没有人不知道妹妹对他多重要吧,如果没有妹妹,或许我们就看不到现在偶尔还能笑一笑的惠了,大家其实还挺感激妹妹帮惠挺过那段最艰难的时间的] [但最惨的是,妹妹其实……] [上面的别说了,我已经开始忍不住爆笑了] [哈哈哈哈] [纯路人,来个解释?] [惠这破拧巴性格,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喜欢她好多年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也太能憋了吧!!] [因为他爹那堆事嘛,惠一直认为自己不能给喜欢的人带来幸福,态度非常消极,其实也能从他的作品里看出来吧,他演得最好的永远是那种有自毁倾向、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疯子。应该是最近被妹妹在社交平台上安慰了,终于有勇气去靠近妹妹……也很不容易,对一直缩在安全区的惠来说,他是真的很喜欢妹妹了] [希望在妹妹的影响下,惠能更珍惜自己一点,或者妹妹来珍惜他也挺好的!] [呜呜呜好感人哦,我也磕了,希望惠能和妹妹在一起] [只要你也磕惠和妹妹,你就是我们百万惠粉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从直播开始我们论坛已经炸开锅了,有人甚至开了贴开始逐帧抠糖] [最新发现:惠在妹妹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嘴角上扬了叁个像素点!!!] [???] [你们也太努力了吧!] [看着令人心疼] [实在是这么多年来急的,难得这次惠主动出击,惠粉纷纷热泪盈眶:孩子终于长大了] [不过话说惠也太惨,好不容易可以和妹妹同居,结果临时出意外,还要增加一个素人和他共享妹妹] [你是说虎杖悠仁吧,虽然是素人,但看官宣照片颜值还挺在线,不知道是不是P过头] 到这里我们已经走进别墅坐下,弹幕刷得飞快,看来开播热度不错。 我瞥了一眼飞速滑过的弹幕,满屏幕[磕到了磕到了][太好磕了][呜呜呜磕晕了]。忍不住感到迷惑:你们到底在磕什么?我和惠全程只说了两句话啊。 我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坐在离我八丈远外的伏黑惠,他坐姿有些局促,双手搭在身体两侧,修长笔直的双腿困在沙发前一小寸地方,抵着落地灯,就像被罚不许动的小动物,待在那里一动不动。 节目开播快20分钟,我们还没有进一步接触,我决定主动一些。 我站起来,走过去,靠近他坐下。裙子挨着他宽松黑色的休闲裤,能感受到伏黑惠隔着布料传来的,微弱的体温,和发间清爽的水汽。 来之前洗了澡吗?好正式啊。还是说惠对工作是比较认真的那种类型? 他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睫毛颤了颤。飞快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惠,”我试着发音,“可以这样叫你吗?” 为了节目效果,我们已经事先沟通好,这里要装作陌生人。 “嗯,”他说,“我的行李已经放好,需要我帮你整理房间吗?” 我说:“等下再弄吧,先看看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每天桌子上都会放有当天的任务,需要男女嘉宾配合完成。我拆开桌上厚厚的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盒抹茶味Pocky,和一张对折的卡。 我打开来,鎏金的卡面上印着漂亮的英文单词:Pobsp; Game。 这是十分常见的派对游戏:两个人从一根Pocky的双端开始吃,先松口或是先咬断Pocky的人失败,需要接受惩罚。 或许因为今天时间已经比较晚,任务十分轻松。 我简单和惠说了下规则,拆开包装,拿出一根Pocky,说:“那就开始吧。” 我咬住有抹茶巧克力的那头,示意伏黑惠凑上来。 他抿了下嘴唇,黑发的阴影落在他的蓝眼睛里,宛如海中游鱼。他靠近过来,我能感受到他清爽的气息接近了,伏黑惠咬住另一端,我们两个人开始一口一口吃。 快要吃到中间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到底要先认输,还是就这样亲上去? 身为多年好友,我知道惠从不接有亲密镜头的电影剧本,我想他大概是很排斥这种行为。游戏开始前,我还以为惠会拒绝呢。 他眼睑微落,睫毛轻颤,认真地吃Pocky,看起来乖巧又听话,简直不像电影里那个疯狂的家伙。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甚至能够感到他睫毛扇在我脸上轻微的,像被蝴蝶吻过的痒意。意识到这一点,伏黑惠似乎身体更加僵硬了。 虽然我和惠私交甚笃,但也不能用友谊来束缚惠帮我完成任务。我正要咬断Pocky认输,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啊,你们在做什么?” 比我还要被吓了一跳的是伏黑惠,少年几乎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像是现在才知道害羞一样,猛地拉开和我的距离,用手背遮住下半张脸,蓝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的嘴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边咀嚼剩下的半根Pocky,一边看向来人。 穿着撞色连帽衫的粉发男孩,琥珀色的眼睛下十分潮流地纹了两道纹身,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呦,我是虎杖悠仁!你们好!” 直播间飞快刷过一阵五颜六色的弹幕,淹没过了前面CP粉哀嚎没亲上的铺天盖地的悲鸣。 [是那个素人欸] [我还以为官宣图P得太过,没想到本人比照片还帅。这么可爱的小帅哥是真实存在的吗?再见,I'm外星人,这个素人都能出道做偶像派的地球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不不不,其实悠仁也不能算是纯素人吧] [有情报?] 等了几秒,弹幕终于慢悠悠飘过一句。 [那个,五条悟,大家都知道吧?] [??!!] 如果此时有节目组工作人员在后台监管,或许能够发现本次直播弹幕的峰值是此刻。甚至直播间都卡住了。 过了几十秒,页面终于回复正常,弹幕陆陆续续重新滚动,右上角的在线观看人数直线激增。 [草,这个腥风血雨的男人] [笑死了,直播平台今年年初才出通稿,说采用了新算法,几亿人同时观看直播都丝般顺滑,虽说肯定言过其实,但也已经是目前最尖端的科技了。现如今居然卡了几十秒] [不愧是你,五条悟] [大家用“那个男人”来指代他吧,否则我害怕直播间又要卡住……] [总之,悠仁是“那个男人”的学生] [??!!] [虽然是“那个男人”的学生,不过悠仁的专长在体育竞技方面,已经在国际上拿了一堆奖了。我就是悠仁的事业粉,第一次看到他出现在体育赛场以外,还是娱乐圈,特地过来支持。] [我也是来支持悠仁新领域发展的事业粉] [我也是我也是!前面惠粉磕惠和妹妹的CP磕那么猛我都不敢发言……] [事业粉卑微落泪,终于看到我们悠仁了] 弹幕飘了一阵认亲发言,有人说。 [咦,这么一看虎杖悠仁的粉全是事业粉,而且还不少啊] [那是你没看过悠仁在赛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真的很难不心动,推荐你一个新粉入坑大礼包→链接] [?突入事业粉卖安利现场] [纯惠粉,刚好奇点进链接看了一眼,短跑、撑杆跳、自由泳……怎么什么视频都有,还有什么是你们虎杖悠仁不会的吗?] [过奖了,水平一般,只不过恰好每个项目都能破世界纪录拿国际金奖罢了] [做悠仁事业粉真的太爽了,他每次都不会让你失望,倾情推荐这个纪录片→链接。光是拍悠仁房间里的奖杯就拍了半个小时,而且还没全拍完,悠仁还作为画外音介绍每个奖杯的来历,特别燃] [上面推荐的视频悠仁粉必看,真的把我看哭了,虽然他拿了很多奖项,在外人看来付出了很多汗水,但全能小天才悠仁其实也真就轻轻松松随便拿的]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虎杖悠仁粉竟个个是凡尔赛大师?] [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悠仁妈粉,想看崽在这个综艺里谈恋爱才来的] [@惠粉,速来,你们对家出现了!] [我来了!!!] [???你们悠仁粉想做什么,妹妹是我们惠的!!] [惠和妹妹可是纯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亲密无间相携相伴,是娱乐圈夫妻档未来模范幸福家庭!!] [我们有一个论坛的同人粮和磕糖小论文,你们有吗?!] 事业粉占大多数的虎杖悠仁粉,其实基本上是来看热闹的,纷纷表示只要节目好看,悠仁能发展新事业,妹妹最后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 直到一条弹幕出现。 [虽然但是,对妹妹来说,在感情方面,这两个男嘉宾都是天降吧] [……] 弹幕陷入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惠粉含着眼泪发弹幕。 [孩子不争气怎么办] [还不是要继续磕惠和妹妹的CP] [姐妹们!你们大意了!这波其实是你以为是天降其实我是竹马的套路,不错,宿命的锁链缠绕惠和妹妹,天生一对,磕到了!] [??!!姐妹你好会磕] [还有这种磕法?!我也磕到了,好甜!] [草,你们惠粉这也能磕?] [笑死我了] [熟练得令人心疼] [伏黑惠你倒是快支棱起来啊!] -- 02、Pǒ⒅z.cǒⅿ 02、 和伏黑惠一样,虎杖悠仁今天需要和我完成的任务也是Pobsp; Game,他拆开桌上盖有小老虎火漆的信封,倒出来一盒Pocky和一张任务卡。 拆开Pocky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愣了一下,随后又拿出一根抹茶绿色的Pocky,咬住巧克力那头。 含着饼干,虎杖悠仁含糊不清地笑着说:“我们速战速决?” “嗯。”我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咬上去之前,我有点担心地看了下伏黑惠的方向,他坐在落地灯边缘的单人沙发上,灯光昏黄的光晕恰好只停在他身体边缘,少年表情影影绰绰看不清,黑暗中只有蓝幽幽的眼睛看着我。 发现我看过去,伏黑惠立刻把视线挪开,欲盖弥彰的味道浓郁。惠怎么了?我想,有心事的样子。 我转过脸咬上Pocky,因为心里想着惠的不对劲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控制好距离,差点撞上虎杖悠仁的鼻子。 ——刷啦。 我听到伏黑惠所坐的方向,传来他猛地站起来的声音。 还没等我瞥去,虎杖悠仁就动作奇快地咔嚓咔嚓几口,咬到中间,恰好是抹茶巧克力覆盖到的末端,一口咬断,然后举手认输。利落干脆。 “我失败啦,”他嚼着东西说,笑容非常有亲和力,让人也忍不住心里暖洋洋的,“下面是惩罚时间吧?” “对。” 我摸了摸鼻子,不明白为什么虎杖悠仁要主动认输。 听说这个节目组整蛊手段多样,惩罚一定也挺让人吃不消的。我有点忧心忡忡。 桌上正好放着惩罚抽签箱,虎杖悠仁拿起来抛了抛,很快摇出一根签。 “啊,是50个负重俯卧撑,”他很快说,笑容灿烂,反转签子让我看,“需要你配合坐在我背上。可以吗?” “没问题。”我爽快地答应。 进组之前我有了解到,虎杖悠仁是十分出色且专业的体育特长生,听说破了不少世界纪录,这项惩罚对他来说应该轻轻松松。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那边躁动的声音有些明显,他从那边走过来,拿过签筒随手摇了摇。 哒,掉出一根竹签。 他握住竹签看了一眼。 下一秒,整个人僵硬了。 “怎么了?”我关心地询问好朋友。 他什么话也没说,看着竹签上的字发愣。过了片刻,对我说:“我去和节目负责人打电话说明,换个惩罚方式。” 我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他拿着手机走到连廊拨号,虎杖悠仁已经在原地做好热身运动,示意我坐到他背上去。 “这个重量可以吗?”我大半个重心放在双腿上,努力不给他造成太大负担。 “就像云朵一样……抓好我哦。” “嗯?”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下面他的动作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非常快速且果断的下落,第一下的时候我就因为没坐稳,直接歪倒在他背上,狼狈地抓住他的后背衣料维持平衡。 一个、两个、叁个…… 因为需要运动,悠仁脱下了撞色连帽衫。里面是一件贴身纯黑T恤衫,随着腰腹手臂肌肉发力,紧贴身体的衣服下隆起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起伏伏。 他的呼吸有节奏而规律,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有效呼吸。伴随着运动和出汗,T恤衫稍微有些湿透,更加黏附于身体,按在腰脊的手掌能够感受到少年腰窝凹陷下去的漂亮形状。 我歪倒在他背上,跟随虎杖悠仁的动作摇摇晃晃,闻到少年人微微的汗味,让人想到夏天和阳光,青春里生机勃勃的一切。 四十八个、四十九个、五十个! 最后一下的时候他翻身过来,动作利落漂亮得就像格斗游戏里设置好的连环击那样,一把接住惊呼下落,以为要摔在地上的我。 “抱歉,吓到了吗?”他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训练时老用这招和同期玩,差点忘了是在拍节目了。” “稍微有被吓到,不过还挺好玩的。”我笑着说。 伏黑惠讲完电话,从连廊那里走过来,黑暗迅速从他身上褪去,他走入昏黄的落地灯范围。 “那边没有同意,”他说,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眼睛黏在某个地方不动了,死死盯着,嘴里说话的速度放慢,“我的惩罚照样。” 惠好像很在意看到的那个东西。如果是这个方向的话,是——?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在我身上。 虎杖悠仁的身体温度略高于常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运动过。双臂环绕着我,以至于连带着我像被一颗小太阳照射着,周身暖洋洋的。 我趴在他身上,手掌被压贴在他的胸前,摸起来稍微有些潮湿的T恤衫下,少年人的肌肉几乎没有一寸是多余的,恰到好处,又带有独特的身高抽长期的律动美,胸腔跟着运动过后略显急促的呼吸起伏。 伏黑惠捏紧耳侧的手机,指骨凸起清晰痕迹,额前黑色碎发遮住神情。 弹幕有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自己磕到了] [家人们,你不是一个人] [请问你说的这个磕到了,是不是和我想的那个磕到了一样] [如果你想的那个是妹妹和虎杖悠仁,对] [有一说一,我也磕到了] [还挺甜,是高中生贴贴那个味道] [配个BGM就是校园青春剧啊,汗水和少年少女懵懂的初恋,剪刀手快行动起来!] [?出去泡了个面回来,我看不懂新剧情了,妹妹和悠仁?这是什么新邪教???] [别说我现在在回看,妹妹被虎杖悠仁接住那几帧好甜,有种我的珍宝落入我怀中的浪漫味道] [我心跳扑通扑通的,好像也恋爱了] [这样的邪教CP是我们可以磕的吗?] [你们快醒醒,不要被惠粉洗脑啊!!这个综艺本来就是两个男嘉宾都可以和妹妹组CP的啊] [伏黑惠和妹妹、虎杖悠仁和妹妹两个CP都可以磕啊!官宣照都发了两个版本呢!] [还要选?就不能全都要吗!我是妹妹粉,我认为我们妹妹值得!] [嚯,叁人行,刺激] [以虎杖悠仁方才的体力来看,我们的可爱妹妹撑不撑得住啊] [别说悠仁,伏黑惠她也不一定扛得住啊,你们看这张合照→链接。妹妹穿的是平底鞋,才到伏黑惠胸口] [夹心饼干,好耶!] [这也行?我也好耶!] [上面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姐妹们收敛一点,否则我看直播间迟早有一日要被封] [说起来惠粉怎么还没到战场?] [别说了,惠粉没出来吵架都是在心疼正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恶心惩罚,能让伏黑惠牺牲和妹妹贴贴的机会跑去打电话] 伏黑惠把手机放进衣兜,顺势掏出竹签。上面写着惩罚任务:和女嘉宾同寝一晚。 我:??? “为什么和我一起睡觉是惩罚啊?!”我生气了,“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这是对伏黑惠的惩罚,”虎杖悠仁好像知道为什么,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睫表情不定的惠,看着我咧开嘴笑,说,“他宁愿做五百个负重俯卧撑,也不愿意做这项惩罚任务。啊,不是有意听到你打电话的,我从小五感就比一般人敏锐。”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没事。”伏黑惠蹙眉摇了摇头,对此并不在意,他走远打电话是有别的原因。 伏黑惠似乎陷入人生最艰难的抉择,他看着我,蓝眼睛明明灭灭:“我不会让你困扰,大不了我今晚申请退出综艺。” “不行啊,违约金很高的。”我道。 我拉着他的胳膊朝我的房间走去,惠全程心不在焉,一直看着被我拉住的胳膊,直到站定才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走了一路。 虽然是单人床的规格,但因为是豪华别墅,即使是单人床,也能勉勉强强塞下两个人,我搜罗了几个枕头和玩偶,在床上摆出一条线,整个床被分成两半。 “大功告成,”我擦了把不存在的汗,乐滋滋地欣赏劳动成果,“我睡右边,惠睡左边,中间用玩偶隔开,这样就可以啦!” “嗯,”他看着我点了下头,淡淡道谢,“谢谢。” 是他一向言简意赅,沉默清冷的性格。 但……是我错觉吗,为什么惠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我返回客厅拿行李,惠在房间整理一些其他杂物。 我拖着行李箱路过垃圾桶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我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两个刚刚扔进去的Pocky盒子,两盒都是绿色的,但后扔进去的那盒,绿色更亮眼一些,并不是我想的抹茶味,而是……我弯下腰查看。 专门用来整蛊的——芥末味。 应该是虎杖悠仁后来自己吃完,扔掉的那盒。 我思索了几秒,反应过来,悠仁是为了不让我咬到芥末味那头,被整蛊用的高浓度芥末辣到。所以才……故意飞快咬断认输的? 甚至为了不让我对他产生歉意,虎杖悠仁在一开始就隐瞒了这是整蛊芥末味这件事。 如果不是我意外发现,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他对我——一个刚认识的女生做出这种温柔的事。他就像是自然而然知道该怎样做。 和热情开朗,如同火焰与太阳一般的外表不同,心思意外如水般细腻。 弹幕一片疑问,不明白为什么镜头在这里停留这么久,直到有人截图拉大画面,看到了包装盒上的小字:芥末味。 一开始还有人不懂,直到有几条分析发出来,弹幕一下炸了。 [啊这] [这……] [这波是你以为我在第叁层,其实我在大气层?] [我看过宣传,妹妹和虎杖悠仁拿的是欢喜冤家剧本] [这个任务,节目组应该是想让他们俩争论谁咬芥末巧克力那头,打打闹闹,然后营造出感情张力,谁知道悠仁……] [虎杖悠仁,一个靠实力把冤家吵架扭成心动挑战的男人] [一个永远不会让事业粉失望的真正硬汉] [纯悠仁粉,试问谁能不喜欢我们小老虎呢!] [妹妹似乎也发现了,在垃圾桶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妹妹该不会对悠仁有好感了吧……] [什么??!!不要啊!!!] [噫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行啦妈妈不同意这门婚事!!!] [不可以啊!!!] [是谁啊,是谁吵到我眼睛了?哦原来是无能狂怒的惠粉在哀嚎,那没事了] [笑死,甚至有些心疼] [救命啊妹妹你看看惠,一根Pocky算什么,我们惠为你独守空房十八年啊!!] [惠粉流下卑微热泪,蚂蚁竞走十年了!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支棱起来啊!!] [惠粉也别难过啊,今晚伏黑惠要和妹妹一起睡了欸] [五年老粉,别说一起睡,就算妹妹脱光了抱着他,惠也只会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妹妹裹上问冷不冷] [叁年老粉,我作证,是真的] [草,原来伏黑惠是这种人设吗?我只看过他几部电影,还以为他是那种纯疯批] [嗐,惠会对所有人发疯,唯独对妹妹不会的] [什么?我又磕到了] [磕死我了,妹妹是他心底最柔软的一束光] [我复活了,噫,好磕,真好磕!!!] [草,你们惠粉怎么回事,什么都能磕] [正主不争气就是这样的] 我换好睡衣,和同样换上睡衣的伏黑惠在床前面面相觑。 因为刚刚编导组似乎不满意我的“随机应变”,分开睡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展开,直播热度需要有爆点的话题搞上去,因此——他们只给我们准备了一床被子。 所以,要么我和伏黑惠其中有一个人不能盖被子入睡,冒着感冒发烧的风险。 要么,我们就得盖一床被子睡觉。 对于这个结果,惠怎么比我还不能接受的样子? -- 03、 Pǒ⒅z.cǒⅿ 03、 伏黑惠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着。 我是从他眼下浅淡的黑眼圈看出来的,从这个距离看过去的话,能够发现惠瞳仁的颜色是近乎于黑的墨蓝色。眼睫颤抖着。 我专注地望着,说:“惠,你的睫毛好长啊。” 他缓缓侧过头,像是才发现我醒了,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我,半晌才有神采。 我睡觉的姿势大概不是很规矩,昨晚我们讨论好入睡时,是非常公平的两个人各占一半床,相互道过晚安,双手交迭放在腹部躺得规规矩矩。 而我方才醒来,却发现惠的右胳膊被我压在脑袋下睡得正香,而大半张床都是空着的,我们俩挤在很边缘的地方,惠有一半身体是悬空在床边缘的,似乎是昨夜我比较畏寒,一直往惠的方向挤,而惠不愿意叫醒我又一直躲导致的。 难怪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我有些内疚。稍微抬起身子靠过去,关心地问:“对不起……你还好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没有说话。 我发现他的目光下移,僵住不动了。 用来入睡时穿着的睡衣是宽松舒适的款式,领口宽大,布料随着重力下落,非常容易走光。 啊,如果是惠的视角,应该已经看到了。 还没有等我把衣领拢起。 扑通一声,惠整个人摔下了床。 “惠?!” 我探出脑袋查看他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伏黑惠就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我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好可怜。 我爬下床,跪在他旁边,有些纠结地,隐晦地说:“我现在还在生长发育期,还是可以长大的潜力股哦!” 伏黑惠没有任何反应,呆呆的,好像傻掉了。 没有办法,我避开摄像头的位置,趴下来贴到他耳边小声说:“就是说这个尺寸还是可以长大的嘛,经纪人也有经常买木瓜给我吃。没必要摆出这种表情,让我很受打击欸。” “不是这个原因……”他小声说。那是因为什么呢?他说完这句话却又没再继续说了。 就像世界观被重塑的小猫咪,第一次发现逗猫棒以外的玩具,既茫然又畏惧,看起来好可怜啊。 似乎是发现我心情低落,他鼓起勇气安慰我一句:“对我来说这个完全无所谓……不如说只要是你——”他忽然停下,像是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努力往旁边望去,并没有看我。 “呃,只要是有毫不动摇的人格的人……什么样都很可爱。”他很不自在地说。 “谢谢你安慰我哦,惠。”我把因俯身落下的鬓发掖到耳后,抱了抱他。 发现他被黑发遮住的耳朵,像蒸熟了一样透红。 “饶了我吧。” 他用手臂横过来遮住表情,发出奇怪的悲鸣。 “咦?” “那个,胸,太近了……” 虽然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惠还是无法接受拥抱吗? 这到底是单纯因为不想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还是说,只是不想被我拥抱? 说起来当年我们能够做上好朋友,也只是我跑到看起来快要撑不住的惠面前自说自话,让他不要浪费自己的青春,而他没有让我滚而已。 这几年也常常是我主动去联系他,惠也几乎从来没在任何媒体上说过我是他的好朋友。就连津美纪姐姐和我在一起聊天的时间都比他多。 我认为的我和惠是朋友,似乎只是我以为而已。 啊……总觉得深想下去,我和伏黑惠的友谊会就此破裂呢。 我打断思绪,洗漱之后去了厨房,虎杖悠仁已经在那里忙碌了有一会儿了。 “早。” “早啊,今天早上是烤饭团、玉子烧和味增汤。” “好啊,闻起来好香啊。” 我顺势帮忙打着下手,问道:“悠仁怎么会想起来接拍这档综艺呢,不是说不适合的意思……只是我听说好几个体育竞技项目组都抢着要你,领队差点打起来之后发现你来娱乐圈发展了。” 场面就很好笑。 他扭过脸对我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五条老师说,年轻人的青春有无限可能,所以让我来这里追逐自己的可能性。” “悠仁的可能性?” “‘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他忽然说了一句电影台词,“是我在五条老师的电影里客串的一个角色的台词,对了,今年夏天就会上映,到时候一起去看吧!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很受触动,好几天神思恍惚。五条老师说: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什么死不死的,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小鬼头。” 他把玉子烧装盘,继续道:“于是五条老师就把我踹进这个节目组,说是让我学习一下什么是恋爱的感觉。” “恋爱感……” 我若有所思。 虎杖悠仁端着盘子往餐厅走去,我在他身后喊他。 “悠仁。” 他放下盘子,转过身:“嗯?” ——我想到了。 我厨房的落地窗前,对他笑了笑,然后几步跑过去蹦起来,双腿夹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 他用双臂托住我的身体,我比他高出半个身位,弯下腰用额头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宛如溪水。他看着我笑起来,喊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 他的体温略高于常人,如同太阳般温暖,我捧着他的脸,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我笑着望进他的眼瞳。 “悠仁,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爱是猝不及防的甜蜜,一瞬间的心动,温暖的拥抱。 和每天清晨你温柔的笑容。 “……”他怔忪几秒,眼中所倒映的我的样子清晰起来,“嗯。” 他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手,像蹭主人手的大狗狗一样。漂亮的眼睛望着我,他的笑容渐渐扩大,笑到眼睛都弯起来。周身洋溢着蓬松喜悦的气泡。 “原来这就是恋爱啊,我明白了。” “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这样的未来固然不错。可是每天都能够和这样温暖的笑容一起迎接清晨的未来,让人从内而外感到愉悦和放松。 就像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得到恢复的筋骨肌肉,慵懒地舒张开。透光的朝阳和食物的香气,鸟鸣与笑容,每一个都有无限可能。 世界鲜活起来,万物染上色彩,他开始期待起“未来”。 弹幕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刷过一大长串五颜六色挂着无数个感叹号的弹幕,密密麻麻,甚至看不清。直到几分钟后才正常下来。 [磕到了] [我也磕到了] [做了五年悠仁事业粉,一夜之间变CP粉,怎会如此] [贴,给我使劲贴贴] [亲人们,什么是怦然心动,什么是一眼万年,就是我们悠仁和妹妹的CP啊!!!] [这就开始磕了啊] [有一说一,是挺好磕的,和伏黑惠那边好想急死你的风味不同,是DK和JK恋爱的甜甜味道] [最心动不过年少初恋,我甜晕了] [干什么???你们悠仁粉不是说妹妹最后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只要虎杖悠仁事业能够发展就可以吗???] [不好意思,爱情事业也是事业的一部分] [一直想看看你这幅表情,这副嫉妒我的表情] [哈哈哈哈] [隔壁是谁在无能狂怒,哦原来是惠粉啊,那没事了] [我好像听到惠粉被气哭的声音] [???好笑,你们悠仁粉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妹妹是凭本事母胎单身的钢铁直女,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 [呵呵,悠仁粉真是天真,你们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 [CP越纯同人越○] [???] [妹妹和惠纯洁友谊这么多年,我们论坛的同人那是要多○有多○,你们有吗?] [???草,我看疯批的不是伏黑惠,是你们这群惠粉] [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做朋友五年,伏黑惠有和妹妹贴贴过吗?] [有倒是有,论坛有贴分析过,但那之后惠会连续好几天神情恍惚,避开妹妹,所以妹妹就减少了和惠贴贴的次数] [……然后惠就一个人拧巴大半年,以为被妹妹讨厌了] [等等——姐妹们!我发现一个新磕点!!妹妹以为被惠讨厌了,惠也以为妹妹讨厌他!这是什么?这波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是我灵魂的另一半,惠和妹妹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灵魂,磕到了磕到了!!] [我磕疯了] [惠和妹妹是宿命,是爱的同调,是命运的舞步,磕死我了] [哭了,我CP太真了,我一边哭一边磕] [这也行?] [我忽然看不懂这个世界] [惠粉的抠糖功力我是服气的] 下午的时候肚子忽然痛了起来,我蔫蔫地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选课。很快被虎杖悠仁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关心地问,“肚子痛?是肠胃炎?我带了应急药箱。” 我有气无力摇了摇头,抿了口热水:“生理期……” 似乎是因为早上发生的事,伏黑惠一上午都在避着我,我和悠仁讲话的时候,他在二楼特别认真、专心致志地背剧本,没想到他却听到了。 我眨了个眼的功夫,就看到黑发的少年出现在我面前,手上拿着皱巴巴的剧本。我恰好看到上面的名字。 咦,这部电影不是已经杀青了吗?惠怎么还在背台词? “你没事吧?”伏黑惠低声问我。 “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我动了一下调整姿势,潮热的血涌了出来,立刻并拢双腿不敢动了。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这两位都是五感相较于常人敏锐的体质,一般人闻不见的轻微气味,他们可以轻易嗅到。 包括血腥味。 和那股微妙的,女性为了繁殖释放出来的吸引异性的气味。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几乎是在同时抽了抽鼻子,他们俩对视一眼,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伏黑惠后退一步,即使拉高衣领的动作很快,我还是看到漫上他脖颈的红晕。 “我、我……”我几乎听不到他藏在衣领里的含糊说话声,“我知道一些能够缓解疼痛的按摩穴位……” “吃点热热的东西会比较舒服吧,”虎杖悠仁蹲下来,恰好和我位于同一个水平线,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笑着说,“我去给你煮点糖水,喜欢芋圆还是麻薯?” -- 04、 04、 虎杖悠仁,厨神。 芋圆糖水热乎乎甜滋滋的,我咕嘟咕嘟吃了好几碗,倦怠饱足,整个人都像陷在软绵绵的暖流里,暖呼呼的。 身体一放松下来就开始犯困。但今天的综艺任务还没有完成。 虎杖悠仁将桌子上的信封递给我拆开。 第一天晚上事出突然,但今天是第二天,任务已经调整好,不再是两封信,而是变成叁个人也能完成的一个总任务。 ——穿着规定衣物,使用厨具制作泡芙。 这款恋爱综艺的赞助商之一是某个大型厨具品牌。 提供的围裙和衣服也印有赞助品牌祥云形状的LOGO,要求在直播前使用厨具制作甜品,应该也是某种软广告吧。 当然,节目组不会那么好心让事情一切顺利,特别提供的衣服就是阻碍之一。 虎杖悠仁的脑袋上带着可疑的耳朵,橘棕色的条纹看起来像虎耳,手上的特制兽爪手套也是同样的条纹,看起来很不好抓握东西的样子。 但是把两手张在脸侧,“嗷呜——”一声叫出来的虎杖悠仁好可爱啊。 “适合我吗?” 我拼命点头:“非常适合,很可爱,让人很想摸摸头。” “没问题啊。”他说。 “咦?” 他半蹲下来,手掌撑在膝盖,把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凑过来:“如果是你的话,想摸就摸吧。” 他对我眨了下眼睛:“放心,今天的老虎是不会咬人的。” 心脏受不了。脸热起来。 好犯规。 但是很可爱,我伸出手摸了摸,硬硬的发茬抵着掌心,像在被带着倒刺的猫科舌头舔舐,我幸福到飘起来。 伏黑惠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低声问:“我的话,怎么样?” 虽然清晨的时候和惠闹了别扭,他单方面不和我交流,躲开眼神,避开我一个早上,不过方才他主动提议帮我揉过了穴位之后,我们又重归于好了。 一对灰色的兽耳在他的脑袋上。 “这是……狗狗吗?”我说,“惠家里就养着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吧。” 我想到好笑的事情,噗嗤笑出来:“咦这样的话,津美纪姐姐不是要养叁只狗狗了吗?” “……” 我看着他的表情低落,蓝眼睛垂下去,才坏心眼地说:“开玩笑的啦,这套也很适合惠哦。怎么说呢,可爱到如果是我,也想养惠这样的狗狗呢!” 那双深灰色的耳朵宛若活的一样,从萎靡耷拉迅速支棱起来。但主人依旧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嗯。可以。”他说。 可以什么?我不明白。 毛茸茸的蓬松大尾巴垂在身后,走路时需要当心。 我已经提前穿好了荷叶边的白色围裙,从身后拿出猫耳和铃铛项圈戴起来。 “喵嗷——”我动起来铃铛也跟着响,猫耳晃了晃,“怎么样,我这身?” 按照我有来有往商业互夸的营业观念,既然我友善地夸过他们俩,那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理应同样夸回来给我。但是他们却一个红着脸支支吾吾,一个劲往后退差点摔在沙发上,一个在原地发愣,没有一个在夸我。 稍微有点沮丧。 我没有理他们,独自一个人走进厨房,开始查看材料和厨具。 虎杖悠仁的手指不能灵活使用,伏黑惠因为尾巴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我是阻碍最小的,只有铃铛会响而已。 但节目组安排任务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我是在生理期吧。 总而言之,叁个“伤残人士”要开始制作泡芙了。 制作过程颇有些手忙脚乱,惠还因为心不在焉差点被面糊烫到,我把他推去洗碗,自己负责搅拌。一回头发现虎杖悠仁鼻尖上一点白面粉,特别好笑。 “怎么了嘛?”他还很茫然地问我。 我用手背抹去那点面粉,笑吟吟展示给他看。 “啊抱歉,我有点在想别的事……”他说。 “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我,又转身去查看酥皮冷藏的程度,声音从冰箱那里传过来:“和伏黑想的一样吧。” 和惠在想一样的事? “只要努力不去看你,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为什么不要看我,”我转了个圈,裙摆和荷叶边围裙一起飘起来,铃铛丁零当啷,“我觉得今天搭配挺好看的啊。” “问题就在这啊,”他把酥皮拿出来,比划着厚度试图切片,整个过程一直没有投来视线,“太可爱了所以我会分心。” “啊……” 我的脸后知后觉热起来:“是可爱的吗?刚刚你什么也没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啊,真是……放过我吧,”他把刀放到一边,琥珀色的眼睛才看向我,坦诚地说,“非常可爱,太可爱了,不如说超过人类能够接受的极限所以每看一眼都会呼吸困难程度的可爱,没忍住在偷看的伏黑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所以我在学习忍耐。” 哐当—— 忽然被提到的惠失手打碎了一个碗。 他在听我和悠仁说话吗? 惠有在看我吗?他不是在那里洗碗?为什么我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站在厨房一心想着做泡芙? “你可以对伏黑再做一下那个吗?”虎杖悠仁做了个“喵嗷——”口型,“他的反应就是我忍住没有看你的原因。我想你看到那个应该就全部明白了。” 我点点头。 “惠。”我拍了拍他。 “怎么了?”他望着我。 “喵嗷——”我歪着脑袋。 一分钟后,我走回去把面糊装进裱花袋,对虎杖悠仁严肃地说:“我已经全部明白了。” 惠他,看起来好痛苦的样子,几乎忘记如何呼吸了。如果不是我提醒他,他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忘记怎么呼吸而窒息死亡的人类。 太可怕了,等做完任务我就立刻把这身脱下来。 在等待泡芙壳在烤箱里烘烤的时间,开始打发奶油。惠总算把碗洗好,一个一个摆好沥干。我走过去对他说:“惠,还好吗?” “没什么事。” 他摆好碗,又拿起勺子,帮我往奶油里加入配方所要求份量的糖粉。 “这还是第一次和你做点心,”他忽然说,“初中时的家政课,我们不在一个年级,没有一起上过。” “但是惠有收到过我做的曲奇吧,还是说扔掉了?”我把奶油装进裱花袋,“毕竟那时候惠一副校霸的样子,我凑上去给曲奇的时候还以为会被你打。谁知道你居然收下了。” “吃掉了。”他说,“很好吃。” “没有浪费就好。” 烤箱传来“叮”的一声,我带上烘焙手套拿出烤盘,心满意足地看到每个泡芙壳都鼓起来。 等晾凉以后,我们叁个人分工合作,将奶油灌入泡芙里。 因为找到了一些可可粉和抹茶粉,所以这次一共做了叁种口味:可可、抹茶、原味。 挨个摆放好的泡芙看起来小巧可爱,十分美味。 “可以吃吗?”我专注地挑选最完美的那一个。 “应该可以?” 虎杖悠仁翻出任务卡来回看了几遍:“上面没说怎么处理,吃掉应该也没事?” “好哦。”我挑出最好看的那一个,在厨房逡巡了一下,找到摄像机的位置。 “下面是吃播时间,”我对看直播的观众说,摆出恰到好处的完美笑容,“谢谢大家来看我们的直播。剪辑版今晚八点将在合作的视频网站释出,内容是直播的第一天,额外增加了一些花絮,即使是错过直播的朋友也可以享受欢乐。无论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请大家多多支持——” 我单手比了个心。 “哇,好专业啊。”虎杖悠仁在我身后说。 我转过头去对他笑,小声比口型:“节目组说播放量达到某个数字,有额外奖金的。” 所以要努力营业! “这颗泡芙是我精心挑选的,酥皮完美,膨胀程度刚好,是我们叁个人共同努力制作完成的,爱情的象征!” “爱情的象征……”伏黑惠在我身后小声重复,声音就像被水呛到的小狗狗。 “那么,下面我要开始吃播了!” 我咬了下去。 大概是太过在意在镜头前的表现,我没有注意到泡芙开口的地方是面朝我自己的。随着牙齿咬下去,被挤压出的奶油溅了我一脸。 “啊……”我半闭着一只眼睛,感觉脸上有冰凉而甜腻的奶油在滑落。 好丢人。 直播间的弹幕飘过去一大串感叹号和问号,覆盖了前面一大长串的[妹妹好可爱]。 [???] [!!!] [呃,请问,刚刚是不是开过去一辆车?] [很快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车轮就从我脸上压过去了] [开快点!!往二楼卧室里开!] [上面的姐妹路子很野啊] [我手速快,已经截图放大分析了。总结:以前我们都以为妹妹走清纯可爱钢铁直女路线,万万没想到,色起来妹妹也是一流的。GIF下载地址→链接] [就,莫名其妙很诱人] [对啊,茫然无辜地被射了一脸,还乖乖地看着镜头,让人很想再用力欺负她,让她哭出来] [隔着屏幕我心中的恶魔都被刺激得蠢蠢欲动,后面两位男嘉宾直面现场,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惠粉,久仰你们论坛大名,请问有无类似的粮可以蹭] [惠粉支棱了起来!] [已经有人开帖当场连载《恋爱7/24》综艺同人了,文笔特好,又黄又甜,指路→链接] [草,惠粉都是什么手速] [这一声好大哥真心实意献给惠粉] [不敢当不敢当,只要大家吃了我们的粮,支持惠和妹妹的CP就好] [好大哥!从今天起我就是惠和妹妹的CP粉了!!] [???悠仁粉呢,你们再不支棱起来,整个直播间都要站伏黑惠和妹妹了] [虎杖悠仁的爱情遭遇滑铁卢,原因竟是粉丝个个是冷酷无情事业粉] [别催了,论坛在建了] [框架搭好,域名买了,半个小时后就开放注册,届时欢迎大家来玩] [???] [早说过,爱情事业也是事业的一部分。我们悠仁粉决不允许悠仁事业受挫!!] [厉害,悠仁粉事业心好强] [这个行动力我是服气的] [叁人行党在哪里?也给我支棱起来啊!!] [叁人行???这又是什么新邪教]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夹心饼干才是最好的!叁人贴贴!!] [可能惠和悠仁反应太快,大家没有看到,不过没关系,还好平台有回放功能,我录了下来慢速二十倍抠出了糖,下面就让我来给大家分析一下夹心饼干的香甜美味。] [首先15:48:56,在发现妹妹镜头前失误以后,两个人都只愣了0.1秒就立刻冲上来救场,速度太快了,我回看了十几遍才截到图→链接。悠仁是直接把妹妹身体一转,面朝自己抱在怀里。这个只到胸口的身高差真是让我心痒难耐,妹妹小小一只,穿得特别可爱,乖乖地被悠仁抱在怀里,还“嗯?”地问了一句“好像把你衣服弄脏了?”——实在是太甜太乖了,我当场兽性大发。] [最后一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惠就比较直奔本源,他直接站在镜头前把画面遮住了,我们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大尾巴……可恶,让我看妹妹啊!] [笑死我了] [还好付费的话能看到其他镜头的直拍,只不过不是正对面。啧啧,奸商平台的险恶用心,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要说谢谢平台爸爸!让我们只要花钱就能看到叁人贴贴的真相!]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统统都不算问题] [就是] [草,夹心饼干粉都是富婆吗,富婆看看我] [我切到客厅的机位,能够在边缘角落看到厨房里的画面,但不是很清楚。镜头被惠挡起来以后,妹妹才被同意抬起头,在这之前,悠仁一直温柔地按着她的脑袋说着什么。直接看正面机位看不出来,反而是这个侧面机位看得很明显,悠仁动作非常小心轻柔,脸部线条也特别柔和,就像怕弄碎妹妹一样。姐妹们,这可是那个一拳能直接干碎一面水泥墙的男人哦?] [水泥墙什么梗?求解??] [给不明白的路人指路这个视频→链接。悠仁有次逛商业街的时候遇到抢劫案,绑匪劫持了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对警方开出的条件都不满意,场面僵持数个小时,眼看绑匪精神失控,孩子就要遇难。悠仁直接绕到绑匪所靠的墙壁后面,一拳把墙轰出一个洞,趁绑匪还没反应过来,把孩子救了下来。] [事后受采访时,还特别不好意思地挠头说:还好不是钢筋混凝土的,否则他也砸不碎。这个人是对自己的力量有什么误解啊?那可是一堵墙欸??墙欸??!!但就这样一个力气超恐怖的男人,现在用最大的温柔抱着妹妹哦,只有对待非常珍视、害怕弄坏的宝物,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吧?] [?磕到了] [我想到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妹妹就是小老虎的蔷薇花] [太浪漫了,我磕拉了] [还没完。妹妹仰起脸以后,惠挡着机位没法离开找毛巾,就只好拿自己外套一角给妹妹擦脸上的奶油,我切到厨房门口的机位,能听到一点点声音。妹妹声音特别低落,说我刚刚好丢脸,大家一定都在笑我……惠就安慰她,声音特别低沉温柔——] [可是,你怎样都是美的。] [姐妹们!!!这可是那个伏黑惠说出来的话啊?你们懂吗?那个暗恋五年什么进展也没有的伏黑惠啊!!建议惠粉裱入CP论坛大事记!] [我们全员已经在论坛乐疯了,孩子终于争气了!!!] [他是真的看不得妹妹伤心难过啊,估计心疼死了又不会表达,一着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看着直播回放小心脏都扑通扑通的,为他感到紧张。还好我们妹妹是凭本事单身的钢铁直女,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反而特别感激地说:谢谢你,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妹妹,凭实力单身的女人] [怎么说呢……妹妹当初点头接这个恋爱综艺,想必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不恰当的认识。我看七天之后总投票,妹妹以为自己恋爱感营造的最好一定是第一名,她不知道,真正在认真工作参与恋爱综艺的只有她一个人。] [笑拉了,工作狂和恋爱脑,还有这种磕法,我磕到了] [站一秒钟叁人贴贴] [先不要急着站队姐妹们,刚直播间弹出通知,说今晚有个新活动,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收到了通知] [我也,到底是什么啊,写着关键词是【野外】,还写保证惊险刺激,敬请期待,我想到奇怪的方面] [你不是一个人] [妹妹,注意保护好自己] [???上面车速好快] -- 05、 05、 我把微型摄像头和麦克风别在衣领上,试着“喂喂”了几声,“能听到吗?”,等了片刻,编导组发消息过来说没问题。 今晚忽然接到了节目组的突发任务,据说是《恋爱7/24》直播热度上升趋势不错,观众付费意愿较高,高层决定趁热打铁,节目组紧急和直播平台开会讨论出这个【夜间心动大挑战】,和我们补签了合约,今晚就开始实行。 在每日正常的直播以外,只要观众付出另外的价钱购买SVIP,就能够在专属SVIP房间观看【夜间心动大挑战】。 当然,价格不低的前提之下,是内容有足够的吸引力,据编导组说,这款恋爱综艺开播两天CP就炒得如火如荼,CP粉们磕起来那是热火朝天,各种邪教舞成一片。 编导组决定在这方面用劲加点料,将CP炒得更火爆,话题爆到最高。 所以【夜间心动大挑战】,就是针对CP粉们脆弱敏感的心灵席卷而来的狂风骤雨。 论玩CP,编导组是一流的。 别墅建在海边,夜晚有温柔的哗啦浪涛声。而在半明半暗的海面之上,【夜间心动大挑战】即将开始。 被放逐于大海之上的公主,第一个找到她的骑士,将可以得到公主的吻。 毫无疑问,收到王冠发卡的我便是那位公主。 我将头发盘起来,露出脖颈,插上发卡,细小的碎钻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公主穿着纯白的纱裙。 “这艘船安全吗?”虎杖悠仁在忧心忡忡检查那艘单人船,敲敲碰碰,看手法十分专业。对哦,似乎记得,他拿过帆船竞赛的国际奖。 “我会游泳的,”我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即使翻船了也可以自己游回来。” “不,至少相信我一下?你的裙子浸水以后会很沉。我会去救你的哦,我的公主殿下。” “咦怎么突然说这个?” “怎么了?” “公主殿下什么的,”我不好意思地挽了下头发,脸红红的,“有点心动。” “哈啊——”虎杖悠仁忽然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悠仁?” 他嘀咕了一句,对我说:“你才是,忽然说这么可爱的话,受不了,心跳好快。” 我:“……谢谢?” “这点也好可爱,无论说什么都好可爱。总是对我笑也好可爱。心脏好痛苦,迟早有一天我的死因会是被公主殿下可爱死掉哦?” 哇已经入戏在演起来了吗?我也不会认输的! “啊对不起——!” “完全没在反省啊你,不是在偷笑吗?!” “可是因为悠仁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该出发的时间了吧。” 伏黑惠忽然有些生硬地打断我们俩。 我看了下时间,的确快到九点了,于是和悠仁笑了笑。对着镜头挥了挥手,迈步爬上单人船。 可怜的公主即将被放逐,找到她,被公主献上香吻的骑士又是哪一位呢? “快点来救我哦,骑士先生!”我双手绕过头顶,对岸边渐渐缩小的两个人影比了个心,看到这个,他们似乎立刻躁动起来。 单人船在马达的驱动下飞快驶向海中央,我在海风中抱膝蹲坐下来,心想纱裙虽然仙气飘飘,但夜间寒风凛冽,胳膊好冷,应该披件外套出来的。 正想着,就在船头发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弹幕此刻已经惊叹了十分钟直播平台的神奇黑科技。据说采用了最先进的色彩补充算法,即使在黑夜,直播间的画面也十分清晰,能够看到人物的行动和表情,而不是黑漆漆一片。 [好清楚啊!我都能看到妹妹的睫毛,这钱花得还挺值] [讲话硬气点,这个房间里的都是花了钱的爸爸] [区区这点钱,和妹妹的神仙爱情相比,不值一提] [请问你说的这个神仙爱情,是妹妹和哪位男嘉宾?] [哈哈哈这什么引战恶魔难题,我看马上有十个人回答你十一个答案] [当然是和我们惠!] [悠仁] [夹心饼干才是最香的!] [就我一个人磕妹妹独美吗?] [抱走我崽,悠仁还是个宝宝,我们不约] [哈哈证明现场] [好了好了再聊真的要吵起来了,我们看看妹妹捡起了什么] [这题我会,是惠趁妹妹不注意把臂弯挽着的一件自己大衣丢到船上了] [伏黑惠好好的放自己衣服干什么?] [呃……有没有人注意到妹妹在发抖?] [该不会是冷的吧?虽然现在是夏季,但是入夜海上很冷,更别说船速度这么快,海风应该很大] [节目组就这么对我们妹妹??!!我今晚就提刀暗杀总编导] [这是个临时企划吧?从弹通知到实行就叁四个小时,肯定有很多疏漏。虽然道理上说得通,但妹妹看起来太惨了,那么小一只蜷起来瑟瑟发抖,还穿的是抹胸裙,看着就冷死了] [等一下?姐妹们,那么多工作人员都没发现的细节,伏黑惠不仅发现了,还默不作声给妹妹带上了保暖的衣服?我怎么感觉磕到了] [伏黑惠,宁愿一声不吭放衣服,也不好意思开口提醒妹妹今晚很冷的男人。在打开箱子之前,你也不知道箱子里的伏黑惠这回支棱起来没有,我愿称之为薛定谔的磕到了] [笑死,好了好了伏黑惠,大家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设了] [妹妹披上衣服了] [啊,男友大衣,被裹起来的妹妹没在发抖了。看起来好暖和,妈粉安心了……] [怎么看着好糟糕,和妹妹一比,惠也太大了,我是说大衣] [什么太大?] [刚刚是不是开过去一辆车?] “衣服上这个味道……是惠?” “好大啊。根本塞不进去……” [??!!我听到了什么] [瞳孔地震] [妹妹你不要亲自开车啊啊救命!!你还是个宝宝啊!!] [已经到年龄了,可以了] [可以什么?详细说说,我不缺这点流量] [呃……我是今晚看了剪辑版光速入坑的新人,请问直播版车速一直这么快吗?这两天仿佛错过了很多] [居然有新人,新人磕什么CP?] [还不确定,都挺香的] [新人喜欢车速快的吗?看看我们惠,指路CP论坛→链接,别的不说,搞○这方面我们还是有保证的] [新人一看就是那种事业心极强的精英,你一定会对我们悠仁感兴趣,论坛刚建好,今天入坑还可以拿限定小老虎嗅蔷薇花头像框→链接] [路别走窄了年轻人,为什么要做选择题,我们成年人就是全都要,看看夹心饼干,叁人贴贴,专属于成年人的快乐。还有今天下午新鲜出炉的惊天巨糖,包甜包刺激→链接] [草,你们太热情了别吓跑新人] [聊点别的吧,你们觉得谁会第一个找到妹妹?] 我觉得有点无聊。 裹上惠的大衣之后,体表温度终于维持在正常,体温不再流失,呼出的水汽在夜晚的寒风中迅速凝结成白色水雾,转瞬即逝。 船驶离岸边有段距离后,速度便放缓。我得以有空闲欣赏夜景,海浪哗啦哗啦的声音,风吹过耳边的低语,星星无声的闪烁。 只是呆坐着等待被拯救不是太无趣了吗?等到船彻底停下来,随波逐流的时候,我趴在船边,随口和直播间的观众聊些闲事,用手划过海面,冰凉凉的海水从指缝间穿过去,这里的水质清澈,能够瞧见海面下飞快游过的黑影。 在没有导航,也没有任何提示,只是给出“找到被流放的公主”这一个提示的前提下,真的有人能在黑夜的苍茫大海中,找到这一艘渺小孤单的船吗? 船咯噔一下撞到什么,彻底停住了。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立刻起身将船底的杂物掀开。糟了,不知是哪里的暗礁,船被撞开一条裂缝。 “喂喂,能听到吗?”我对麦克风说,把领口别的微型摄像头凑近汩汩流水的裂口,还有心情开个玩笑,“抱歉抱歉,骑士先生们,公主这回要独自逃走了。” 节目组那里乱成一锅粥,我用不知道哪里翻来的生锈刀片把裙子上多余的白纱都快割完的同时,才发来消息。 因为【夜间心动大挑战】是临时策划出来的任务,使用了点特殊手段才快速通过审批,安全预案的文件根本没做,如果没出事,自然能糊弄过去,皆大欢喜。 可现在,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出现了。 直播几乎是立刻炸开了,趋势热度一路上升。一大部分人忙于公关,只临时发给我一份地图和航向说明,告诉我救援船已经在路上了。 新时代独立自主公主,就是要学会自救呢! 单人船本就狭窄,即使我用大衣堵住了裂缝,水依旧迅速漫到我的小腿。 我对着月光艰难输入那边提供过来安全密钥,启动发动机,终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不会开船啊。 新时代公主独立自主的生涯刚开始就惨遭滑铁卢。 “喂喂?在吗?可以发一份新手开船指南过来吗?” 开开玩笑,只不过是调整我自己紧张到不行的心态。如果真的要等节目组救援,等他们回复的时间,我就要被淹死在船上了。 我把麦克风按下,一边在黑暗中困难地辨认导航图,一边凭着感觉乱按,单人船在海面上打转了几十秒,歪歪扭扭朝我想要的方向突突驶去。 与此同时,接到通知【夜间心动大挑战】临时结束的两位男嘉宾愣在当场。 他们俩对视一眼。无形的默契。 “意外事故?”伏黑惠问,嘴角死死抿住。 “船进水了?”虎杖悠仁重复那边工作人员的话,猛地闭上嘴。 空气里一股叫人脊背发寒的沉默。 只有海浪哗啦的声音。 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最先响起的是伏黑惠的声音。 “立刻、马上、把她的位置发过来。” 他的声音竭力维持冷静。 “可是——”那边的人还在安抚。 “……” 伏黑惠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在喘息,牙齿咯咯作响。 眼前一阵黑过一阵。 总是、总是电话……电波那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判定了所有他在乎的人的生死。 因为害怕而紧绷、几乎抻平到最顶点。脆弱的精神拧成细线,在崩溃失控边缘。 他不能再失去更多了,他总是失去重要的人,一直温柔笑着的妈妈,即使年幼的他哭着不停说不要走,也还是变成了一块小小的、冷冰冰的墓碑。 继母带来的、很讨厌的、只会管教他不要打架的津美纪姐姐,因为某个怪病躺在病床上叁年有余,只能隔数月间歇性恢复意识,随后又陷入漫长沉睡。 为了姐姐的医药费,他被迫放弃了伏黑这个姓氏,跟随并不熟悉、从没有一天尽到过责任的父亲认回禅院家。 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中途认回的陌生父子将会继承未来的禅院家,那些被夺了果子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但至少他还能和她说说话。那些温暖的话语和笑容通过电波传来,那是他仅有的精神支柱。 现如今,电波也将带走她,他连最后的、最重要的人也要失去了。 他感到没顶的苦涩海水迅速将他溺毙,绝望与痛苦的浓黑稠液死死裹住他的口鼻,无法呼吸。 他感到恐慌、畏惧、怀疑,对失去的抗拒、愤怒、懦弱,黑色负面的情绪缠绕他周身,令他动弹不得、麻痹知觉、五感错乱。 他感到痛苦;他感到迷惘;他感到命运无声的嘲弄…… 他感到——爱。 冰冷的恐惧与潮热的爱几乎同时袭来,来势汹汹,潮涌不决。 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气,从黑色的稠液中浮出。 船彻底被淹没的前一秒,我套上救生圈,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跳进海里,这里离导航图上画好的救援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不知道我能否游到那里,在和悠仁夸下海口的那时,我并没有夜游的经验。不清楚野外的海洋,竟然如此寒冷。 体温迅速失去,我瑟瑟发抖,呛了几大口咸涩海水,咳得满脸眼泪,无比怀念那件随着沉船一起落入海里的大衣,那裹起来真的很暖和。 更糟的是,我的右腿似乎抽筋了。 麦克风进了水,那边已经听不到我的声音,卫星定位器在船身上,如果我离开船太远,节目组将会失去我的定位。而我并不确定救援船能否开到这里。 不会吧不会吧,我心里沉甸甸的,演戏时虽然也不是没有出过意外,可这还是我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过。 随着体温迅速流失,意识也昏昏沉沉起来。我一会儿想起别墅里养的盆栽该浇水了,一会儿又想起经纪人说给你找了个肯定能爆的恋爱综艺兴奋得满脸油光,一会儿又是惠安静的样子,每次我投注视线,总能捕捉到他急匆匆收回的目光。 他总是沉默地注视着我,没有表情。让我不知道我这样凑上去自说自话、追逐着要和他做朋友,有没有给他造成困扰。 我出发前,还没有和惠说过话。他会不会难过呢? 我迷迷糊糊地想,感到困意和些微后悔迅速袭来。 我快要睡过去了。很快、很快……海水也不再冰凉彻骨,反而像母亲温柔的怀抱,起伏波澜,包裹着我,摇摇晃晃就像摇篮,我感到安心、喜悦、宁静和温暖。 妈妈温柔的怀里,永远是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 晚安。 ——我被什么人抱住了。 力气之大,几乎叫人痛苦。 困意宛如潮水褪去一些,我睁开眼睛,疲惫困倦地看着眼前打扰我入睡的一切。 他的手臂湿漉漉又滚烫,像是烙铁一般捆住我。 我感到隔了一层厚重纱幔似的迷惑,触感和反应都变得缓慢生锈,提不起一丝劲。迟钝的大脑运转了好久,才认出黑发蓝眼的少年,是我的多年好友。 “惠?” 我嘴唇动了动,喊他的名字,却只听到没比幼猫哀鸣高出多少的呜咽。 好奇怪,为什么我的声音这样小。 “我好困,惠……”我抱怨。 我连自己都听不清我在说什么,那实在太低太轻,宛如濒死前的呓语,惠却一下子激动起来。整个人都难以遏制地剧烈颤抖着。手抓得我身体好痛。 “别睡……求你……”声音轻颤,几不可闻。 无望地祈求不可能的事,漂亮的脸上湿漉漉的,惠是在哭吗? “别离开我……” 脆弱易碎的表情,悲哀绝望的哽咽。他发出溺水般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隔了沉重的水面传来,我宛如海底的游鱼,好奇地张望海面上的事物,可透过水,声音、图像、触感,都扭曲失真。 我好想睡过去,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绝望地看着我。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惠。 我们认识五年,我见过他初中时被人叫“伏黑哥”的桀骜不驯模样;我见过他生病发烧躺在床上,脆弱敏感的模样;我见过他愤怒;我见过他烦恼;我见过他尴尬地拒绝女生的情书。 我见过伏黑惠许多面。我们认识那样久了。 可我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看上去很——我想到一个词。 疯狂。 冷静与癫狂,寒冰与烈火,两种特质矛盾地同时出现。 几乎有冰冷的火焰在他蓝幽幽的眼睛深处燃烧。 这让我感到害怕。 “惠……”我困倦地喊他,嘴唇因寒冷而麻痹,身体已经没有一丝热度。 混合着咸涩的海水,他忽然用力吻了上来。 在挽留重要的人这件事上,伏黑惠已经失败过许多次。他总是被丢下、被离开、被迫看着别人背影的那一个。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这一切再度发生。 -- 06、 06、 “你放心,现在全网都是直播录像证据,我一定让他们赔得裤子都掉了。” 经纪人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我怎么觉得他热血沸腾了起来? 不是前段时间还和我说,他都四十多岁,在娱乐圈这个吃青春饭的地方已经是暮年,准备带带我和几个新人混吃等死到退休?我还和他说心理压力不要太大,我也不是那种争强好胜必须要什么好资源的人。 怎么现在,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他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个人说了半天进度,我嗯嗯点头,末了意犹未尽,他有些八卦地说:“所以你到底对谁最有好感?” 伏黑惠倒水的手微微颤抖,眼看水都漫出来了。削苹果的虎杖悠仁忽然手一抖,把长长的苹果皮削断了,据说完整削完可以许一个愿望呢,我惋惜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话说,这两个人偷听别人电话也稍微掩饰一下怎么样? 而且怎么回事,听觉未免超过正常人太多了吧,隔了这么远都能听到,我并没有开免提啊! “嗯?”我困惑地说,“既然是恋爱综艺,不是要和谁都有恋爱感,才有热度吗?” 他忽然在那头发出特别奇怪的声音:“啊、啊……是这样没错,”他竭力掩盖话里看好戏的憋笑,“嗯、嗯,总之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带出过几个准一线的人,他们公关不到我的。这件事热度也很高,不少媒体联系到公司了,我们准备好好讹……嗯,和他们有理有据地商量。几分钟后公关部要开紧急会议,我得出席,先挂了。你好好养病。” “好的哦,辛苦你了。”我说,“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是这两个人硬要我在床上躺着来着。 我还没有说完,嘟嘟,经纪人挂了电话,看来他真的要开始忙起来,在职业生涯暮年焕发新生了。 伏黑惠心神不宁地将水杯放在床前。 “啊,惠,你的手背,没事吗?”我注意到他的手被漫出来的热水烫红了。 他像是才发现水杯里的水过满,收了回去,说:“这杯会烫到你,稍等,我去再倒一杯。” “不,我昨晚已经喝了够多海水了,现在提起水还有点反胃。倒是你的手……”我锲而不舍。 他甩了下左手,不甚在意,反而开始寻找起热水壶:“没事,等下去冲一下凉水。” “这可不行!”我说,一把掀开被子,抓着他的胳膊往浴室走。 伏黑惠叹了口气,虎杖悠仁对他耸了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口型。 他只好被我摁在水龙头下冲了20分钟流水。 惠垂着眼睫,他的睫毛一向长而浓密。我们俩相顾无言,我和伏黑惠通常的相处方式,都是我先贴过去找他。于是像过去每一次那样,我主动和惠提起话题。 “昨天是惠第一个找到我的呢,好厉害,如果不是惠,我可能就死了也说不定。” “别说那个词。”他看了我一眼,低声说。 “嘿嘿,惠就像小孩子一样,小孩子会对任何不喜欢的话题发脾气,表达自己的恐惧,”我笑嘻嘻地说,“惠也是,拒绝讨论任何会让你不开心的事,是这样吧?嗯……总觉得这样的惠有点可爱呢。” 他忽然发出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但是你平时却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和惠说这种话的交心好友,会不会让惠不高兴。我很珍惜这段友谊,不想与他疏远,只好把过于剖心的话吞进肚子里,换成另外一句。 “那么按照任务奖励,我得亲惠一下。” 他被口水呛得更厉害了。 “要亲吗?”我说。用余光寻找机位,试图拍出最有恋爱感,让人心动的画面。 “……不是亲过了吗?”他说。 “啊……你是说那个?”我疑惑,“那不是惠在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有种他好像有些受伤的错觉。 老实说,因为即将失去意识,昨晚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有伏黑惠……好可怕的印象。 为什么,我会觉得惠可怕呢? 搞不懂。 我将他冲凉过的左手擦干,拿出悠仁带来的急救箱里的烫伤膏,小心涂抹。 虎杖悠仁,天使。 “不亲吗?”我说,“啾啾?”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把脸别过去。 “这种事上倒是别那么敬业啊……”他小声说。 “可这是工作,”我不解,说,“既然拿了钱,有所付出不是应当的吗?” 有人付出汗水获得薪酬,有人巧舌如簧赚得投资,有人出卖才华以求裹腹。 总想着什么也不做就能有收获,什么也不牺牲就能讨得所有人喜欢,一无所知享受他人的宠爱和好感?别开玩笑了,世界可是很残酷的。 我将无菌敷贴裁剪,小心贴在被烫伤的地方。伏黑惠静静看着我动作,他在思考什么,半晌开口,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 “如果不是我,也可以吗?” “嗯?” “如果对象不是我,而且其他什么你不认识的人,只要是工作,你也可以吗?” 可以去吻他,去爱他,像爱一个真正的恋人那样,在意他,关心他,体贴他。 而这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在甜蜜恩爱的表象之下,是伪装出来的裹着糖衣的冰块,哽在喉间,冰冷、沉甸甸,又舍不得那丝甜味,明知寒冷也要吞进肚内。 被放逐的公主谁也不爱,她献上热吻,只为性命得救。她傲慢地将自己作为砝码,是因为她知道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趋之若鹜。 而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是不是换成谁都可以? “可以啊。只要不涉及底线。”我说。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问。 伏黑惠周身的气场忽然冷下来,他阴沉沉的。 我有些不习惯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抓住胳膊。 “惠……?手、手不要用力!”我抬眼,急促劝告。 他吻了下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 和我所想的不一样,这和伏黑惠平日里安静沉稳的气质大相径庭,犹如暴风疾雨,我说不出任何话,只能被迫承受,发出“唔唔”的声音,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嘴角淌下。 他眼睫轻颤,蓝幽幽的眼瞳阖起只余一线。吐息急促而愤怒。忿忿咬着我的唇肉和舌头,却又舍不得用力。 他生气了。 欸?为什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生气呢! “这是工作,你和我表现出来的恋爱感太过薄弱,”他冷静地说,“我可是很敬业的。” 我胸口起伏,大口呼吸空气,捂着被咬得有些痛的嘴唇,感到脸上热度褪不下。 我惊疑不定看着惠,不是,这个吻,也未免敬业过头了吧?而且恋爱感,没有必要一定通过亲吻表达吧? 惠这次发脾气,真是莫名其妙。我有些恼火。 “我的嘴唇很痛,而且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亲上来了,”我口齿不清地说,“我很生气,请惠向我道歉。” 他看了我一眼,蓝眼睛里碰撞激荡着什么,在我故作姿态的受害者目光下,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房间。 他好像很失落和沮丧,背影落寞。 明明我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我心里一紧,我很在意和惠这么多年的友谊,不想和他吵架。 “只要道歉我就原谅惠哦?”我在他身后有些别扭地喊他,“惠、惠?” 他连脚步也没停,就像没听到我放软的语气,递出来的台阶一样。 “……” 看着他的背影,我抿紧唇,感到唇瓣尖锐的刺痛。 我真的生气了。 虎杖悠仁看着从浴室里一声不吭,脸上阴云密布走出来的伏黑惠,接着又是生闷气的我。 “吵——架——了?”悠仁做口型。关心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就是没有吵架,才让人生气。至少吵架的时候,我还能听到惠情急之下的真心话。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吗? 他宁愿和悠仁聊天说话,相互捶胸笑骂,眼神对视之间就明白未尽之语,像两个真正的少年好朋友,也不愿意和我说一句心里话。 我认识他五年,他对我露出的笑容屈指可数。而悠仁才和他见面两天,两个人的默契却好似认识许多年的兄弟,在一起总有许多话可以说。 比起我,他和悠仁才更像是那个认识了好多年的挚友。 第一次的,我忍不住开始想一件我一直不敢深想的事。 ——惠真的有把我,当成他的朋友吗?有这样只是我单方面努力,去追逐他迎合他的朋友吗? 我就像他高兴时给个笑脸,不高兴时理也不理的小宠物。 我的内心深处早就有了回答……对这些问题,我一直没有任何自信。 悠仁放在果盘里的苹果块已经有些氧化,表面覆上棕褐色,我忿忿一口咬下去,咔嚓。 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惹我生气的旧同学。 就这样,谁也不肯低头,我和伏黑惠的冷战开始了。 《恋爱7/24》开播叁天,我和伏黑惠冷战叁个小时。 我们一句话也没和对方说。 “好奇怪呢,”我虚张声势大声道,“怎么记得有人喜欢吃生姜搭配的东西,是谁呀,不会是悠仁吧?” “不是我哦。”他说。 “那悠仁喜欢吃什么东西呢?” “我什么都能吃。” “咦?不是什么都喜欢吃,而是什么都‘能’吃吗?” “也会有这样的情况,训练时为了补充大量蛋白质,要吃虫子。” “虫子?!” “要去荒岛训练的话,也不能带太多东西,有不少食物需要就地取材,别说虫子,奇怪的手指也吃过好多。”他摸了摸眼下的纹身。 “荒岛?!”什么训练会要去荒岛?不等等,手指又是什么?问题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哪个好。 “五条老师的建议,说是极境中更能激发潜力,托训练的福,的确有所成长。” “不,这样的成长代价也未免有些沉重?是说那个传闻中的五条先生私下是这样不靠谱的人吗?悠仁那时候还是未成年吧?” 他挠了挠头:“应该有在暗中保护我们的吧……五条老师。”他不确定地说。 不,倒是给我认真对待自己生命一点啊? 怎么惠也是,悠仁也是,一个个都是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让人操心的家伙呢! 啊,惠…… 一不小心又想到他了。 我看了眼他,因为我和悠仁旁若无人地无视他在聊天,他一个人安静地在吃午餐,好像丝毫没有被影响。 好像还在幼稚生闷气的不成熟的人,只有我一样。 什么嘛。 他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只有悠仁回应了他。他等了一下,没听到我说话,就一个人起身,沉默地端着自己的碗碟去洗。 我注意到,那双他握过的筷子,有被即将折断的裂缝,断口的木茬有没有刺伤他的手心?我忍不住操心,惠就是那种会对自己伤口满不在乎的人。我隔着长长的桌子看开放式厨房里的他,伏黑惠看了一眼摇摇欲折的木筷,把它们扔进垃圾桶。 他虽然力气很大,不然初中时也不会被混混们叫“伏黑哥”,但控制不住情绪折断物品,还是第一次。 到底是什么,让一向冷静克制的惠情愫激荡呢? 我看着他出神思索,伏黑惠察觉到什么,忽然侧过身看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收回视线,假模假样吃饭。 敏锐得,就像一头黑夜里蛰伏狩猎的黑豹。 我第一次和惠有直接交流,是在初二那一年冬天。 入学已经将近两年,我在同学口中已经听过浦见东中学“伏黑哥”的大名,也远远看过他在学校里躲风纪委员、逃课睡懒觉、和小混混们打架……一系列让人生不起什么好感的行为。 制服裙老老实实过膝,裙子里穿打底裤,制服外套每天都扣上最高一颗纽扣的我,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但也有人持相反观点。 “可是伏黑同学足够帅啊……”有人这样和我说。 “打架飞踢的样子帅爆了,”她说,眼睛闪闪发光,“看着他的脸,他做什么我都能原谅。” 不,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这完全是被那张脸俘虏的可怜怀春少女吧。 我看着伏黑惠在楼下,坐在那群被他打趴下的混混们身上,一双腿裹在浅色西式制服裤里,又长又直。 帅不过叁秒,就被闻风赶来的津美纪姐姐揪着耳朵拎走。 “这么逊的伏黑同学,在你看来也很帅吗?” 我问刚刚那个女生,他黑色的头发上,甚至还有津美纪姐姐砸过去的,草莓牛奶的液体滴落,狼狈不堪。 “好可爱。”她陶醉地说,声音甜蜜,“好像被雨淋湿的黑色小猫咪。” 这个女人已经没救了。我冷酷地下了最终审判。 在伏黑惠被津美纪姐姐拽着走进大楼的前一刻,他忽然抬起头,视线锁住我这个方向。 我隔着叁楼的玻璃窗,被那样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心跳若擂。 浦见东中学的伏黑惠,果然……很可怕。 最好……以后避开他在学校里生活。 下了这样的决定,当天放学后,我就在学校花坛里,捡到了伏黑惠同学。 茂密的绿植疯长,已经到了一月一修剪的时候,却迟迟不见校工来。过盛的野草反而遮盖住深处的人影,如果不是我被路边乱丢的黑色制服包绊倒,摔在他身上,或许连我也不会发现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我和他的身上满是刚刚撞落下的,寒冬枯叶,一头一脸,我呸呸吐着草叶,终于看清楚身下人的脸。 啊。 这、这不是那张,被女生大肆赞美的帅脸吗。 ——伏黑惠。 那个,打起架来又疯又野的“伏黑哥”。 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几乎快要吓昏过去——我砸晕了那个大名鼎鼎的“伏黑哥”,会不会被他暴打? 虽然没见过他打女生,但我也听过“伏黑哥”疯起来连津美纪姐姐也拉不住的传闻。 他这下被我砸得够呛,就连眼睛都紧紧闭着,睫毛轻颤。 啊,救命。要死了。 我支撑着想要起来,终于发现身下人的体温不正常。 我撩开他的头发,把手心贴上去。好烫! 嗯? 这个人原来不是被我砸晕了,是在发烧吗? 伏黑惠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褚石色的夕照将一切镀上一层金边。 “你醒啦,”我托着腮看着他,眨巴眼睛,“保健室的老师已经下班了,我从窗户翻进来开了门。毕竟是为了救伏黑同学,所以这件事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好不好?” “作为共犯者同流合污的情义,”我从书包里拿出白天家政课做的曲奇,有些心虚地把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曲奇塞进他的手里,“你饿了吧,用这个填点肚子吧。虽、虽然看起来不好看,但是味道我还是挺有自信的……大概。” “……你是谁?” 过了片刻,他口齿不清地问。他的脸颊因为高烧滚烫,两颊生晕,蓝眼睛也湿漉漉的,迷蒙懵懂地看着我,满是水雾。 有点呆呆的。 反应迟缓。 好可爱。我颠叁倒四地想,好像被雨淋湿的黑色小猫咪。 咦……? 我呆住了。 我完了。 那之后我壮着胆子跑去找他聊天,发现他倒不会像传闻中那样随便揍人,反而还挺安静的。总是包容地坐在那里,听我絮絮叨叨叽叽喳喳一些琐事,偶尔嗯上一声。每次转头,总能捕捉到他凝视着我的,来不及收回的隐秘视线。 所以我们的相处模式总是……总是我主动去靠近他,和他说话。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主动贴上去,会不会他也无所谓呢? 反正我这样唠叨厚脸皮的朋友,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他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喊他“伏黑哥”、崇拜跟随他的小弟,也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生。就连总是管教他的津美纪姐姐,其实也是担心爱护着他才那样做的。 他习惯了被簇拥高高在上,因此我的好意便变得不足为奇、乏善可陈起来。 对伏黑惠来说,我真的重要吗? 我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只是吃了这么一点,胃里却像塞满了东西,沉甸甸,下沉坠痛。 我已经足够饱腹了。 我起身端着碗和伏黑惠擦身而过,目不斜视,我们的冷战还在继续。 -- 07、 07、 我坐在沙发这头,伏黑惠坐在沙发那头,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我看着书,伏黑惠看着手机,虎杖悠仁拿着文件夹站在我们俩中间,挠了挠头,不知道先和谁说话。 “真是——”他大声叹气,把我们俩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道,“你们俩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啊!” “啊哈,闹别扭,和谁,伏黑先生?怎么可能。” 我若无其事说。 “这还不是闹别扭吗?”悠仁大声反问,“这不是都改口叫伏黑先生了吗!” “反正伏黑先生也无所谓吧,”我酸溜溜地说,“他已经有悠仁这个好朋友了。” 战火忽然波及到他身上,悠仁愣了一下,手指指向自己鼻尖:“我?不不不,伏黑对我和对你是不一样的哦。” 不一样在惠和悠仁能够平和交流,和我在一起就什么话也不想说吗?那可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说起来,这个——” 悠仁把文件夹打开,怼到我面前:“明天,伏黑的爸爸要过来哦。” “哈啊——?” 我吃了一惊。 是说第二天【夜间心动大挑战】的意外发生之后,项目就被紧急叫停,直播也临时取消,改为录播剪辑,每晚八点,还是发布在原本合作的视频平台。 《恋爱7/24》的热度绝对远超预期,但不是以节目组期望的方式,自从溺水意外发生以后,综艺的负面评论和质疑铺天盖地,公关部联合策划部力挽狂澜,将原定第七天过来的飞行嘉宾紧急调到明天。 听说花了一大笔钱。 我看了惠一眼。 他正拿过文件夹,皱着眉翻阅,不是很惊喜的样子。 惠和父亲,关系不好吗? 我关心地想。 客厅里的电灯“哔啵”,忽然黑了下去。 海边有临时聘请来的专业人员排查海底暗礁,以免我那样的事故再度发生。这栋远离市区的别墅独立供电,配有两台大型发电机,其中一台抽调去海边给仪器供电,剩下的那台供电不足以涵盖整栋别墅,因此间或灯会黑暗一瞬间。 节目组并没有对此采取任何措施,或许是打着能有什么浪漫的、脸红心跳的展开的期待。 真抱歉。 如果惠没有打着营造恋爱感的幌子突然亲过来惹我生气,我或许还有一些闲情逸致,弄些恋爱事件。而现在我只是干巴巴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灯再度亮起来,好继续在专业书上做笔记。 既然直播暂时取消,恋爱感这种事,还是交给剪辑师烦恼吧。 反正他们就连昨晚的意外事故,都剪得无比唯美浪漫,伏黑惠就像从天而降的王子一样英雄救美,我湿漉漉的长发与他交缠在一起,呼吸缠绵交织,夜空中繁星点点。 我可是差点没命了诶,为什么要拿这种给我造成心理阴影的事件做素材剪视频啊。 灯光短暂黑了片刻,又重新亮起来。 我发现眼前的阴影依然没有消失。 我抬起眼睛,伏黑惠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面前,从飞快收回身侧的手臂来看,他刚刚是想抱住我? 惠看了我一眼,抿了下唇,又离开了。 仿佛逃避什么追问一样,他径直回了二楼自己的卧室。 我看着他咯哒关上门,满脑袋问号。 “你怕黑吗?”悠仁忽然问。 “啊,还好?”我不确定地说,“但是灯灭得太突然,稍微有被吓到。” “我虽然没被熄灯吓到,但被你吓到了哦。” 悠仁从门口的位置回来。 这栋别墅采用感应式门锁,一断电就意味着大门形同虚设,什么人都能推门而入,悠仁方才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跑去查看了。 “备用门锁需要安全密钥才能开启,”他说,“至少在节目组回复消息之前,和我待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当然,拥抱也是免费的,哈哈。” “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人?这么偏僻,更别说海边还有通宵作业的整个团队。” “不,是你。”他大大咧咧地说,“你怕黑吧。” “……”我嘴唇嗫嚅,意识到悠仁和惠一样,有超越一般人的五感,想必早就发现了,嘴硬没有任何意义。 “唔……”我说,不好意思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稍微有点……” 那就像忽然被人按进黑色的潮水里,未知的恐惧,躁动不安的黑影,无法呼吸。 “灯黑的那个瞬间,你的呼吸和心跳频率立刻都变了,”他眨眨琥珀色的眼睛,蹲下来看着我,笑容亲切,“我本来想过来,可是伏黑离你更近,在我起身的时候,他已经到你身边了。” 可是我并没有被什么人抱住的触感啊? “和好吧,”虎杖悠仁看着我的眼睛说,“伏黑今天一整天,都蔫蔫的。真可怜,我和他说话,也心不在焉。总是看着你的方向。就像、就像……” 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比喻:“被晒蔫的小花?” 我“噗”的笑出来。 “而且,你这本书,一整晚都没有翻页。”他不知是洞若观火,还是随口提起,托着下颚笑着说。 “你也和伏黑一样吧。” 我笑不出来了。 我看着他,他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明亮。 虎杖悠仁,和爽朗大方的外表不同,真的非常、非常敏锐。 距离入睡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应该来得及。 我把书合起来,夹好书签放下,往开放式厨房走去。 我记得上次做泡芙的时候,还剩一些黄油和面粉。 冷战也好,闹别扭也好。是我和惠的私事,如果在惠的父亲面前还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分了。 在明天惠的父亲到来之前,和惠和好吧。 赔礼道歉的礼物是亲手制作的曲奇,是我和惠第一次认识时分享过的食物,想必勾起惠当年的回忆,他就不会生气了。 如果能问出来他是为什么生气就更好了。 悠仁在一旁给我打下手。 我打发黄油,顺势问起悠仁未来的理想:“这两天学校里在选课,我也考虑了不少未来想做的事。悠仁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是怎样呢?” 他摸了摸鼻子,说:“做个消防员应该不错?” “消防员?”我有些惊讶,“悠仁在体育竞技方面,应该更强吧。” “因为我想要去拯救他人。只是在竞技场上比赛,那不就和拿着剧本按部就班表演的演员没什么两样吗?” 他称量面粉,搅拌混合,随意地说出闪闪发光的语句。 所以他的老师是“那个五条悟”,也是因为,他觉得目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舞台上表演? 和璀璨明亮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越是深入了解虎杖悠仁,越能挖掘出他性格中细腻敏感、感知力强的一部分。 “极限运动对身体机能的负担很大,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暂,”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遗憾怨愤,反而十分豁达,“所以未来可供我安排的时间还有很多。不过说真的,消防学校的考试题目,好难——” 我接过搅拌好的面团塞进模具塑形:“那……加油?” “稍微认真一点鼓励我怎么样?”他故作不满,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我。 “嗯,虽然这样说有点自私……因为在悠仁身上看到了让我胆战心惊的一点,”我说,“你和惠一样,对自己的生命都不怎么爱惜吧?” 手上和身上训练出来的浅淡伤疤,仔细看的话,新旧迭在一起,已经有许多年了。 “如果去做消防员那样拯救他人的工作,悠仁会是那种听到火场里有孩子没逃出来,就不管不顾地往里冲的人吧。” “唔,”他老老实实点头,像一只被训的大块头狗狗,“好像是这样。” “什么叫‘好像是这样’啊!”我曲起食指在他额头用力敲了一下,留下一点白色面粉,没好气地说,“给我反省。” “反省?” “也是会有人担心你的啊,”我说,“你的爷爷、五条先生、惠……伏黑先生、还有我,都会担心你的。为了我们这些夜以继日为你担心的可怜人,给我认真反省。记好了,你的生命不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想要伤害它之前,得先问过这些关心在意你的人。” 他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哔啵。 灯在这时黑了。 我屏住呼吸,心跳若擂。轻柔地,有什么带着黄油面粉香气的手臂抱住了我颤抖的身体。 我浑身冰凉,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虽然同样是黑暗,但这里的黑暗不让人害怕和讨厌,反而十分安心宁静,暖融融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我闭上眼睛。 “……我做不到。” 黑暗中,虎杖悠仁忽然闷闷地说。 “如果因为我没有去救,那个孩子死了的话,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我心里一紧。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那个深陷火海,在绝望恐惧中哭泣的人是你的话,”他闷闷地说,“我刚刚发现,我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他抱着我的手臂在颤抖,他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哔啵。电流流通,灯重新亮起来。 世界被投诸光芒。 我抬起头,望向他。 “我大概明白了,”虎杖悠仁认真地说,琥珀色的眼睛里是尚未褪去的脆弱稚真,“原来我在意的人担心我时,是这样不安的心情。 “世界就在那个瞬间一片漆黑。连思考的功能都被剥夺了。 “我永远不可能做到不去拯救他人,对陷入危机中的人视而不见。可是……”他弯起眼睛,像个少年那样笑起来,“在下一次将我自己放在天平另一边的时候,我会认真考虑这份心情的。 “嘛,虽然就结果来说,并没有变。” “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我没好气地用力敲他额头。结果痛的是自己的手指。 这个人头骨也未免太结实了,气死我了。 叮——的一声,烤箱预热好了。 我推开他,生气地将托盘放进烤箱内,烤制曲奇。 惠也是,悠仁也是,一个两个都不听劝,自说自话决定好一切! “生气了?对不起——” 琥珀色的狗狗眼看着我,虎杖悠仁绕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和总等着我低头的惠不一样的是,这边这位道歉道得很快。速度快到甚至我怀疑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是犬系和猫系呢,我冷酷地下了判断。 但都不是听主人话的好孩子。 养着养着身上就出现很多不知名的伤口,或许哪天就直接因为伤势太重躺在路边,回不了家了。 我装好曲奇,用漂亮纸袋和丝带包好,拿着往楼上走去。 虎杖悠仁本来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像大只跟宠似的绕来绕去,被我大臂一挥,指挥去收拾烘焙工具。 今晚的电压十分不稳定,我楼梯走了一半,视野骤然黑了下去。 啊糟糕,我在心里想。直接喊出声有点丢人,要不就在这里等灯光重新亮起来? 我没有想到的是,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却因为害怕的余韵往后倾倒,我的身后是十几级楼梯,摔下去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擦伤和软组织挫伤不可避免。 要喊悠仁过来吗?以他的速度的话,应该来得及……我还没有想清楚—— 咯哒。 我听到楼上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惠? 就在脑子里蹦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即将摔倒的我被什么人顺势接住了,整个人砸进身后那个人的怀里。被稳稳扣住腰,手臂力量准确精当,用巧劲借力消力,卸去惯性冲力,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宛如做过千万次那样。 是惠? 等我站稳以后,他很快松开我,我在黑暗中转过身,寻找他所在的方位。 在一片落地柜的阴影中,蛰伏着一个人,黑暗中辨不出轮廓,巧妙地利用视线死角完全融入阴影,显出他极度擅于藏匿身形。 知晓惠就在我身前,黑暗也不那么可怕,更何况,手中的曲奇还提醒我,有件急迫的事需要在明天之前完成。 “惠……”我对着那个方向,嗫嚅着,声如蚊呐,在黑暗中,勇气与恐惧一同增长,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惠。我们和好吧?” 话一说出口,勇气随之攀升,语句反而流畅起来:“我不应该故意无视你,不和你说话,还在悠仁找你的时候幼稚地抢他过来,想要你不要和他做好朋友。我真坏。 “你可以原谅我吗?惠,你可以不要生气,和我和好吗?” 我把曲奇饼干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收下这个,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吧?” 黑暗中,我不安忐忑地等惠回应。 那里传来一声轻笑。 声音低沉浑厚,尾音轻颤,宛如大提琴一串和弦。显然是成熟男人的声音。 不是惠?!别墅里进了别的人?! 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电灯哔啵亮起来,断了许久的电经过轮转终于恢复正常。 我看着眼前那个,我以为是伏黑惠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陷入石化。 黑发黑眼的成熟男人,嘴角一道旧疤横贯,健美壮硕的胸肌将黑色薄衬衫绷得紧紧,看起来危险又性感,宛如一头安静蛰伏的黑豹。 “你就是那个,我儿子喜欢的女人?”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打量我,开口道。 我:“……?” 哈啊?他说谁——? 不等等,他又是谁啊? -- 08、 Pǒ⒅z.cǒⅿ 08、 《恋爱7/24》的总策划被骂上了趋势。 究其原因,今晚八点释出的《恋爱7/24》Day03的明晚(Day04)预告中,出现了某位神秘男人的剪影。 通过广大惠粉经年累月积累的,强大的显微镜抠糖能力,在节目播放完毕的半小时内,已经基本扒出这位神秘飞行嘉宾的个人资料。 在弹幕还在欢天喜地磕糖舞CP的时候,有人往里面甩了一个链接。 [大家来看看这个吧,明天要来的飞行嘉宾→链接] [这是什么?] [禅院甚尔?这人是谁?]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已经是我老公了] [上面的姐妹,请问我可以加入您和您老公吗] [?收敛一点] [呃,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位肌肉型男姓禅院] [什么意思?] [等等?!你是说御叁家之一那个禅院?!草,震撼,节目组那是真的牛逼!] [那个禅院家??我没看错?!] [姐妹们,把节目组牛逼打在公屏上] [节目组牛逼] [求科普,禅院家是什么?御叁家又是?] [哇,快看这里有个老实人] [这年头居然还有不知道御叁家的小白?平时不看电影电视剧综艺的吗?] [哈哈也别这么损人家,搞不好人家一直专心学业无心娱乐呢] [说来话长,你应该有注意到视频右上角那个丑得要死的像脑花一样的图案吧?] [嗯嗯] [那是台标。《恋爱7/24》节目组背后的公司,隶属于加茂家的。它和五条家、禅院家在娱乐圈叁足鼎立,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其他小型娱乐集团在这叁家庞然大物面前抱团取暖才得以苟延残喘,不足为惧。因此大家把加茂、五条、禅院这叁家合起来称为御叁家。] [顺便一提,五条家这代之所以能够跻身御叁家,基本上都靠“那个男人”] [五条悟这么厉害的吗?我是他路粉,只知道他很忙的样子,基本很少上浪费时间的综艺……] [啊啊啊不要随便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 [热知识:“那个男人”的名字会让视频平台卡顿] [灵异事件???] [顶流罢了] [那、个、男、人] [怎么大家云淡风轻地说着很厉害的东西?!] [小妹妹,年纪很小吧,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小妹妹才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可怕之处了] [想起我青涩无知的当年……忽然有种怜爱之情] [咦?] [好了说回这个飞行嘉宾,是素人,但我们刚扒出来一个惊天动地大消息,@惠粉,这个舞台让给你们] [咦?惠粉怎么了?] [狗策划你妈飞天!!!] [草???突然] [《恋爱7/24》策划人已经没了,骨灰我今晚就给你扬了] [是谁在天上飞?哦原来是狗策划和他的妈啊] [狗策划***你***我***!!!] [发生了什么,你们五分钟前不还在叫伏黑惠和妹妹啵嘴两次,这波是惠粉的胜利吗?] [还阴阳怪气悠仁粉败犬,现世报,笑死] [?惠粉怎么一进来就口吐芬芳,小心被封号] [惠粉心中两大意难平。一、孩子不争气,暗恋五年暗恋了个寂寞。二、孩子的爹,人渣,有了不如没了。在伏黑惠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这爹直接人间蒸发逍遥快活,留着两个孩子相依为命,要不是妹妹帮忙,伏黑惠差点没撑过去。现在这爹要来节目了,惠粉的心,已经不会再痛。] [信息量太大我没听懂??] [诸位,这位禅院甚尔,是伏黑惠血缘上的亲爹。] [草??!!惊天大瓜??!!] [等等,我捋捋。伏黑惠姓伏黑啊,又不是御叁家之一的禅院] [我们已经扒了一点出来了,禅院甚尔好像入赘过,所以惠也跟着入赘的那个母亲姓,前几年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俩又认回禅院家,这才把姓氏又改回来] [那伏黑惠怎么没改姓?] [还在扒,但节目组这一出真是把我们惠粉气笑了,就净瞎几把整活] [但凡做点功课,都不会不知道惠和他爹关系不好吧?别的恋爱综艺请大家长玩什么见父母的套路,那是感人落泪,亲情爱情两手催泪弹,大家喜闻乐见。你《恋爱7/24》请禅院甚尔?呵呵,我们惠粉不被气死就算好的了] [这种人渣能说什么好话啊!我真的气哭了,我们惠做错了什么摊上这种爸爸!] [本来这次更新里,妹妹看起来就和惠闹僵了,禅院甚尔再使把力,好家伙,我们惠彻底没希望了。悠仁粉大胜利!心疼我们惠,怎么这么惨啊……] [呃,不要这么悲观,好歹是伏黑惠父亲,再不济也不会看儿子情路坎坷吧……?] [是啊,这么帅的男的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啊] [呵呵,天真,各位路人真应该看看这个帖子→链接。没什么是他禅院甚尔做不出来的,他认回禅院家之前,还在几个有钱女人那里辗转做小白脸吃软饭呢] [有一说一,就那个脸和身材,我要是有钱我也乐意啊,我当场无痛当妈] [别往惠粉伤口上撒盐了好吗!] [我恶心死了,从今天起全体惠妈粉母爱变质,谁爱养小白脸谁去,我们惠粉看到这人就烦] [消消气消消气,现在给节目组打电话发邮件反馈?] [气死了,如果是直播我们还能这样做,现在录播,禅院甚尔人都在妹妹家呆一天了,还能怎么办啊,什么事都尘埃落定了] [就是,只能一边气一边蹲明晚录播给《恋爱7/24》刷热度,想想就来火] [说到底还是《恋爱7/24》节目组傻逼,整什么【夜间心动大挑战】幺蛾子,害得直播取消,否则哪怕拉横幅堵公司大门静坐我们也要让飞行嘉宾换人。傻逼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啊!] [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 [这人又是谁啊??]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惠粉一个两个都是老娱乐圈人了,懂好多啊] [这个官网就有啊,加茂宪伦,免鉴定,妹妹粉] [我看完那个帖子回来了……天啊,伏黑惠他爸好人渣啊,加茂家现在掌权的夏油杰听说也在他手里吃过亏?] [夏油杰?加茂家家主怎么姓夏油?] [现在改名叫加茂宪伦啦,就是上面被骂得狗血淋头那位] [?你们御叁家都那么喜欢改名的嘛,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不这压根连名带姓全部换了吧?搞不好人都换了就剩个壳子??] [笑死,想象力真丰富,改名前他就整天穿袈裟搞得特别世人皆醉我独醒,改名后他还赶时髦在额头纹了身,还挺潮流] [姐妹们新料来了!!有人通过各种调高对比度饱和度亮度锐化……分析出了这个剪影的禅院甚尔,似乎是抱着什么人,根据两人身高差推测,被抱住的人身材娇小,体格纤细] [啊这,别墅里,符合这个条件的……] [自信点,就是你想的那个,他抱着妹妹] 弹幕瞬间爆炸。 [我***??!!] [禅院甚尔我杀你了!!!] [啊啊啊呜呜呜呜我**!!!] [禅院甚尔!!我今晚就提刀把你杀了!!!我们惠失去亲爹也能做勇敢好小孩!!] [你他妈不管儿子就算了,现在连儿子女朋友都要抢?!你还是不是人啊!!狗东西!!我气哭了!!!] [草,惨还是惠粉惨] [惨,惠粉,惨] [?不悠仁粉也在骂啊] [我们悠仁的爱情事业决不能受挫] [就让我手刃这小白脸,让我们悠仁前路无忧] [区区绊脚石罢了] [妹妹和悠仁一起做曲奇,太甜了。我将用生命和利刃守护两位小情侣的笑容] [错觉?悠仁粉怎么个个发言叫人慎得慌] [毕竟奖牌堆出来的底气] [草,两大主流CP粉竟唯有在此刻同仇敌忾] [你们冷静点啊?就抱了一下,搞不好是妹妹有危险所以顺手救了一把?] [怒火中烧的CP粉是不讲道理的,看戏就好] [看戏看戏] [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杂食党就是谁和妹妹在一起,都磕得很快乐] [大家一起来更好,成年人从不做选择] [?你不对劲] 我,伏黑惠,禅院甚尔,站在楼梯上,时空仿若凝固在这一刻,永恒。 伏黑惠在楼上的台阶,面无表情,禅院甚尔在楼下落地柜的阴影中,抱臂而立,我拎着送不出去的曲奇在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迟疑开口:“呃……刚刚我的话,你听到了吗,惠?” 伏黑惠从上面走下来。站到我身边,僵硬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笑了笑:“他们出了个不错的价钱,让我过来看看你。” “那你可以走了。” 呃,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好僵啊。 我拉了下伏黑惠衣服,小声问:“这是谁?” 他似乎有点别扭,毕竟几乎一整天没有和我说话。好半天才咳嗽一声,拉开和我的距离,声音平板地回答道:“禅院甚尔,我爸。” 什么?! 这就是那个明天要来的飞行嘉宾,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而且惠还没和我和好的样子! 我看看他,又看看禅院甚尔,勉强找出两人面容上的一些相似之处。旋即又提起心—— 他们俩关系看上去,不太好啊。 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在我招呼禅院甚尔坐下,把曲奇倒出来邀请他品尝时,这对父子俩之间的温度可以说是降至冰点。 显得我白天和伏黑惠冷战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曲奇……那不是,给我的吗?”伏黑惠低声问,眼睫轻垂,看向地面。 原来那时候他听到了啊? 因为禅院甚尔动作更快,所以惠没来得及救下我,只能被迫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吗? 怎么说呢,感觉像是错过了最好的同意和好的机会,又不好意思再提起。现在有点别别扭扭地,朝主人靠近的猫咪。在离主人叁米远的地方躺倒露出肚皮和湿漉漉蓝眼睛,暗示主人主动来摸。 如果被摸了,那就是和好了吧。是想法单纯好懂又千回百转的猫系呢。 如果不是认识这么久了,他这方面还真是比较难以捉摸。 我试着抬手摸了摸他的黑发,和想象中不一样,柔软轻盈的触感,发丝在手掌下发出细微沙沙摩擦声,让人心情宁静放松。他整个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打了个激灵,手指紧紧陷进沙发里,下颚线条紧绷。 讨厌吗?看上去也不像。 被摸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已经和好了吧?我乐观地想。 “因为别墅里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啦,正好这个曲奇是现成的招待品。”我说。 “他对甜食好感一般,不会吃的。” 嗯?我发现了什么——虽然关系恶劣,但惠也不是漠不关心,有暗地里在意父亲在食物方面的癖好啊。 我在心里暗自点头,唔唔,他们俩的关系似乎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我做的是咸口,”我说,“惠不太喜欢甜的东西吧。那可是专门用来道歉的,可别小看我啊,我道歉的诚意可是满满哦!” “那就给我吃,”他强调,“全部。” 怎么这方面这么坚持? 我在心里叹息,真是好难哄的猫咪。 说起来以前我不知道他讨厌甜食时送他的甜味点心,他都一个人皱着眉全部吃完了,即使是津美纪姐姐他也没有分。 难道说特别喜欢我的手艺? 被肯定了自己的能力,我感到有些高兴。但是这个要求…… “可那是客人?”我犹豫。 “那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到底是惠的父亲嘛,”我看了一眼懒散躺坐在沙发上的成年男人,因为即将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而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但我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为什么?”他不解。 “因为是你的亲人啊。”我小声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惠是我的好朋友,想要在好朋友的家人面前留下好印象,被喜欢,这个动机很奇怪吗?如果被讨厌的话,惠也会被影响,不知道该不该和我做朋友了吧?” “所以……是为了我?” “不,应该说,只是为了惠哦。” “……” 只是,因为他吗? “冷战什么的就算了,那部分我也有错。可就算都是惠的错,让我生气得不得了,满脑子都是‘伏黑惠是让人讨厌的坏家伙!我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了!!’——惠也是我的朋友。 “即使再生气,我也不会忘记这个事实。为好朋友做事,还要问什么原因吗?这就是友情的宝贵之处啊。惠也是这样的吧?” 我看着他的侧脸,将右手盖在他放在身侧的手背上,他的温度透过相贴的地方传达过来。温暖而沉静。 “朋友之间不可能永远融洽和谐,总会吵架、争论、乃至决裂。可就是这样在观念的碰撞、融合和理解中,我们才相互影响、了解、感知彼此,成为无可取代的那个重要的人。” 我握住他的手,五指相扣。他掌心的纹路,血液流淌汩荡的频率,身体的温度和颤抖,都通过这一小小的交接处传达。 人心的距离那样遥远,每个人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了解另一个人。而这尝试了解探知另一个生命体的过程却发生在日常生活的每一秒,往往充斥争吵、怒火、压抑……一系列负面感情,甚至许多人因此彻底分开。 负面感情化作的诅咒,却是拉进人与人心的距离的唯一道路。 憎恨是诅咒;痛苦是诅咒;快乐、愤怒、悲哀、恐惧是诅咒。 但爱,也是诅咒。 我们活在诅咒之中。我们活在痛苦憎恨悲哀恐惧愤怒中。我们也活在爱之中。 “所以不要担心,这是我们一定会遇到的。下次再吵架的话,就来拉住我的手吧。让我知道惠也同样和我难受苦恼着,我一定不会再生气了,我保证。” 我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他。 呼吸猛地加重,少年眼睫轻颤,下颚的线条抖动了几下,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低声道。 “对不起。” “嗯?怎么突然道歉?”我惊讶。 “昨晚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还做出……那种事……”他避过我的视线,说,“是我不对。” “惠不知道吗?道歉是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说的,”我身体前倾,去捕捉他的视线,“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惠。” “……”他呼吸了几秒,缓慢抬起眼睫。 蝶翼似的阴影从深蓝的海中褪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些微迷茫,深倦,与某些浓郁颤抖的,行将破土而出的复杂情愫。 蓝幽幽的,深夜平静结冰的海面,冰面之下汹涌澎湃的激荡暗流。 “我……”他张开口,喊了我的名字,我嗯了一声,看着他继续说。 “想说什么都可以哦。”我鼓励他。 “呼……”伏黑惠深吸一口气,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事。 他认真地凝视着我,蓝眼睛倒映着我的轮廓。他说:“在道歉之前,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昨晚之所以会对你做那样过分的事——” “唔……我好像被无视了?” 隶属于成年男人的独特音质的话语打断了我们这边的对话。 我和伏黑惠一起转头望去。 蛰伏黑豹一样懒洋洋休憩的黑发男人,似乎终于打量完那盘被做成各种可爱小动物模样的曲奇,确认无毒。 他捏起一块兔子形状的饼干,当着伏黑惠的面扔进嘴里,在那双骤然收缩的蓝眼注视之下,咀嚼着笑着开口。 “还行吧,”他挑叁拣四地说,“那这就是我的了。” 他几口吃完了那盘曲奇,一块也没给他的儿子留下。 原本在我的安抚之下和我和好的伏黑惠,周身气场温和沉静,犹如宁静海面。 而现在,冷凝着寒冰的大海骤起波澜,黑发少年冷脸看着自己的父亲。 “……” 我看着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的伏黑惠,和懒洋洋笑着一脸无所谓的禅院甚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恋爱7/24》开播第叁天深夜,禅院甚尔突袭十分钟后,我终于知道这对父子俩为何关系如此僵硬了。 ——这两个人,都是别扭的大猫猫啊。 任重而道远,我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 09、 Pǒ⒅z.cǒⅿ 09、 第四天清晨。 昨日深夜而来的飞行嘉宾禅院甚尔,带来的是今天的综艺活动任务。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飞行嘉宾,自然要物尽其用,相比于前几天较为居家的活动——当然,那个所谓的特别活动【夜间心动大挑战】惊险刺激在了大家都猜不到的地方——今天的任务更有新意一些,需要出外景。 【一日店员PK】 我眨了眨眼睛,等着禅院甚尔接着说下去,他却闭了嘴,打着哈欠问我有○○提神吗。 “你说这个会被消音的。”我对他科普,表情认真,“而且现在是录播,真的给你了,要么会被剪辑掉,要么就要打上马赛克。很影响粉丝观感的。” 禅院甚尔露出了“麻烦的女人”的表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头对自己儿子抱怨:“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 “闭嘴。”伏黑惠猛地打断他。惊慌地看了我一眼,蹙着眉心,烦躁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 这样的什么? 哇,不好。发现伏黑惠的弱点,禅院甚尔的笑容越来越恶劣,惠也快要被撩出真火来了。 “你现在还没和她说吗?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男人火上浇油。 “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管我的事。”伏黑惠冷冷道。 “噢?可我现在可是拿着几百万的出场费,被请过来做嘉宾照顾我的宝贝儿子的。” “如果知道临时换成你来,我——” 唔啊啊啊不要吵架啊! “那种很边缘的违禁物品,这边也不会有的,禅院先生。”我连忙打圆场,“请您把今天的挑战任务介绍完。” “哈啊……” 大概是嫌麻烦,他直接把一整袋文件全部扔给了我。 “呜哇——” 我手忙脚乱差点没有接住。还是虎杖悠仁帮了我一把,我将文件在桌子上倒出来。 说明书一式叁份,我们一人一份,各自坐下读起来。 【一日店员PK】 叁名常驻嘉宾加一名飞行嘉宾。 今天你们就是啾啾咖啡厅的一日临时店员。 使用自己的魅力迷倒顾客,和……喜欢的那个人吧! 请抽取你的代表色。 每位到店消费顾客将得到一次投票资格。结束后票数最多的员工,将得到特别奖励—— 独自二人的,甜蜜?约会。 大概是吸取了前面的经验教训,这次的地点是很大牌有名的咖啡店,要进行拍摄的本店在市中心,提前清过场,安全度很高,店员身着英伦风女仆执事装是卖点。 “不对啊,”我说,“规则本身很好理解,各凭本事。只是这个奖励,惠和悠仁任何一个赢了可以和我单独约会的话。如果PK是我赢了呢?” 飞行嘉宾有很高的对游戏规则的解释权,如果遇上比较有综艺感的嘉宾,全程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粉丝观看体验宛如坐过山车,充分调动人的肾上腺素。 这是节目组故意安排的。 即使栽过跟头,还是不放弃有爆点的话题,该说不愧是能捧出数个大热综艺的金牌导播吗。 “啊……”禅院甚尔只不过稍稍思考了半秒钟,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随意开口了,“那就由你自己选和谁约会。” 他看着我,在伏黑惠忽然臭起来的脸色中懒洋洋笑了笑。故意补充道:“选我也行。拿钱办事,收了出场费,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他穿着不像名门禅院家的人,满身高定。反而朴素简单,干练利落,只一纯色T恤一阔腿裤。紧身黑T裹在他身上,显出健美的肌肉和有力强壮的臂膀。宛如蛰伏黑豹般,虽慵懒漫不经心,但下一瞬便能一跃而起,捕食因此放松警惕的猎物。 ……具有迷惑性的肉食动物者的伪装。 一直觉得伏黑惠身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迷人气质,让人又想靠近又害怕。原来是遗传自他的父亲。 因为是惠的朋友,我听过一点他父亲的传闻,据说在禅院甚尔还叫伏黑甚尔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又嗜赌成性,做过不少脏活。什么都不忌讳,也辗转在数个女人之间做小白脸。 许是因此,他有着股浑然天成的,让人畏惧又渴慕的矛盾魅力,对喜好飞蛾扑火的异性来说,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这个男人只是看着我的方向,倦懒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暗示自己也是可以被选择拥有的。就仿佛夺取了这个空间的掌控权,让人情不自禁将全部关注投注于他。 就像望见巍峨冰山崩塌的那一刻,危险而宏壮的意向令人心驰神往。无法移开目光。 禅院甚尔满意地看到自家小孩脸色臭起来。 另一边那个不认识的粉发男孩,也对他投来算不上友好的目光。 禅院甚尔了然于心。这一个也是啊。 和成熟男性相比,他们俩果然还是……就像青涩的毛头小子。 危机感。 不服输,好胜心。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应该是担心等下的任务能不能获胜吧。 我在掌心敲了一下,说:“哎嘿,那我们就一起约会呗!” 我放下说明书,迎上看过来的惊诧目光,坦然道:“这样惠和悠仁都可以拥有镜头了。” 恋爱综艺,恋爱感以外,曝光率也是很重要的。无论是客串电影即将上映的悠仁,还是一直在演艺圈深耕的惠,多出现在大众眼前,留下印象是很重要的。 虎杖悠仁忽然苦笑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担心你会忽然开窍的我果然想太多了。” 即使是情商高如虎杖悠仁,有时候也会说出这样无自觉瞧不起人的话呢!论恋爱综艺,我可是做过很多功课的! 凭什么说我不开窍! 这份愤懑延续到我们下车,经过简单的培训。在中午前,我们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节目组早就准备好了和店内制服统一的服装,尺寸按最开始合同上填写的制作。穿起来十分合身。 只是…… 我抖开深黑色的布料,看着眼前展开的制服,不禁疑惑。是……弄错了吗? 我拿着制服走出更衣室,禅院甚尔作为飞行嘉宾,也要参与到任务中来,至于是帮忙还是捣乱,是帮谁还是全都不帮,就要看他的选择了。 这也是节目试图制造的看点之一。 所以他也需要换上制服。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他穿着十分不合身的女仆裙。头上歪歪扭扭不耐烦地戴着花边头箍,紧绷的胸肌几乎撑开花边围裙,纽扣也岌岌可危。裙长更是短到离谱,露出健硕的大腿和勒在腿上的雪白中筒袜。斜斜靠在更衣室外面等我们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我觉得我要晕倒了。 “禅院先生,这里是禁烟区!”我生气地说。 我发誓他绝对不满地嘀咕了一声“麻烦的女人”,像被抓到偷吃外卖的猫那样鬼鬼祟祟收回爪子,又摆出傲慢和理直气壮的样子翘着尾巴走开。 禅院甚尔把烟熄灭。就这么会儿功夫,虎杖悠仁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等等、等等! 我忽然意识到说明书上含糊其辞带过去的内容:原来要我们穿上制服……是—— 我看了眼手中剪裁合度的执事装,又看了看愣了下,对我笑起来摆摆手的虎杖悠仁。感到大脑一阵接一阵的眩晕。 ——我穿执事装,他们全都穿女仆装的意思吗? 虎杖悠仁的衣装倒是尺寸正好,只是裙长也短得过分。运动员的双腿肌肉充满爆发力,平日包裹在长裤里,完全看不出来如此精干强壮,每一块骨骼肌肉都恰好,想必体脂率一定低得惊人。 上身虽然合身,但也没有女性特有的柔美。线条坚硬利落,男性的阳刚之气。 这看起来完全没有女仆的娇俏可爱,反而健气活泼,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活力。朝我挥手时,领饰上的虎斑纹毛球微微摇晃。毛绒绒的。 ……嘛,也不是不可爱。 既然确定没问题,不是工作人员拿错了衣服。那我也乖乖退回更衣室换衣服。换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伏黑惠这次怎么动作这么慢? 直到我换好走出来,他的更衣室门还是紧紧关闭的。 “惠?”我出声,“你没事吧?” “……” 静默了十几秒。忽然响起门把被拧开的声音。 伏黑惠平静地走出来,看着我们,说:“可以开始了吗?” 如果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朵根没有红到爆炸,或许我还以为他和他父亲一样,为了高额出场费坦率地接受了女装。 -- 10、 10、 [录播版放出来了家人们!!] [冲呀!悠仁宝贝妈妈来了!!] [每晚八点,准时与各位姐妹相遇] [如果不是节目组作死,咱们可以有24小时直播能看,气死,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啊!] [加茂宪伦:?] [每有一个新人入坑,就有一个加茂宪伦受到伤害] [救救加茂宪伦] [在车上?他们是要做什么] [左边单独坐的那个男的就是禅院甚尔吧,看来惠粉显微镜扒预告图居然真的扒出来了] [哦哦往右边拍了] [!!!] [是夹心饼干贴贴!!妹妹坐中间,和伏黑惠还有虎杖悠仁这么一对比,好小只好乖啊] [嘿嘿嘿] [妹妹今天的裙子好可爱哦] [伏黑惠在车上一直偷看哈哈哈] [暗中观察.JPG] [哼哼!要看就像我们悠仁一样正大光明地夸你今天好可爱,然后一直盯着看] [看看,什么叫高情商,这就叫高情商] [妹妹: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伏黑惠:……没有。 虎杖悠仁:不是。因为你今天非常可爱,忍不住总是想看你。] [这惨烈的对比……] [不忍再看] [没差啦,因为我们妹妹是凭本事单身至今的钢铁直女,直球和傲娇对她来说都没用!] [楼上是惠粉吗,在自豪个什么劲w你家青梅竹马都没打过天降的虎杖悠仁] [不过妹妹是真的箭头回避机] [的确,已经被盯着看了五分钟了居然还没有察觉到不正常] [甚至连脸都没有红……一脸认真地在看台本] [反而伏黑惠因为靠得太近,车子颠簸时能碰到妹妹膝盖,整个人在镜头面前僵硬得要抽筋了] [旁边的虎杖悠仁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青涩的小情侣,初恋的感觉……磕到了] [叁个人的初恋!夹心饼干,好耶!] [不,是只有妹妹不知道的初恋] [妹妹:初恋竟是我自己?!] [这场恋爱,妹妹本人毫无参与感] [笑死了] [欸——??!!] [怎么又转镜头了!!] [呜呜呜给我们看小情侣贴贴,谁要看莫名其妙的飞行嘉宾啊!] [唉,录播就是这点不好。要是直播,就可以花钱切想看的镜头了……] [我知道富婆下一句要说什么,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啊] [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啊!!] [草] [飞行嘉宾在做什么啊……好不敬业啊,是不是在睡觉] [……镜头为什么一直盯着他拍,这男的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姐妹,你可能没发现节目组的险恶用心] [??什么] [大啊……] [真的好大] [太大了……] [眼泪从奇怪的地方流了下来] [我知道不应该屈服的……但是禅院甚尔他——真的好大啊!] [确实] [你是说哪个部位大] [哪个部位都] [……] [草,无法反驳] [收敛点,小心直播间被封] [禅院甚尔,一个靠很大的内个让大家在开播十分钟迅速倒戈的男人] [毕竟只是随口磕CP的路人比较多,看脸也正常。讨厌禅院甚尔的,都是真情实感的多年惠粉吧] [早就想说了,惠粉从开播以来就一直霸屏卖安利也太KY了] [真当所有人都磕惠和妹妹啊] [……] [……呃,惠粉和伏黑惠电影里的疯批劲可是一脉相承,楼上小心惠粉冲出来狙你] [?] [……@惠粉] [@惠粉,居然没出来发疯,是习惯大家在你们伤口上撒盐了吗?] [笑死……] [滚啊!] [惠粉都在紧张看节目呢,哪有心情发弹幕] [是啊,好担心这渣爹会不会又对我们惠做些什么恶趣味的事] [……听起来你们都像有禅院甚尔PTSD了] [怜爱一秒] [领了个悠仁粉真爱弹幕框,发条看看效果] [是背靠背看星星贴贴的小情侣,好甜,磕死我了] [我也买一个] [纯路人,这个做得很可爱,我也买了] [哇还有小老虎特效,是之前做泡芙时的装备吧,出得好快] [《恋爱7/24》出氪金周边一向出得很快] [那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要乖乖为它花钱!看看我新到手的CP粉真爱弹幕框] [天啊……和惠贴贴的妹妹Q版……好可爱好可爱,昏迷了,还有亲亲,磕疯了,我晕了!!!@所有惠粉姐妹,速来购买!我赚了,《恋爱7/24》节目组血亏] [惠粉真是什么糖都能磕呢] [呵,我看你们悠仁粉就是嫉妒我们有亲亲] [就是说有的人已经和妹妹亲亲贴贴两次,而有的人还是只会在那里打直球。悠仁粉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啊?] [呵呵呵,总比有的人暗恋叁年一无进展,妹妹还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好呢。对不对,惠粉妹妹?] [哎呀,差点忘了。甚至和好道歉还是妹妹先呢,妹妹这么可爱贴心,当然是和我们同样天使的悠仁最般配啦] [你们不要太过分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妹妹更在意惠一点吧] [不好意思,没看出来呢,反而妹妹怕黑的时候是我们悠仁在保护安慰她呢,太甜了磕死我了] [呦呵,这算什么糖。我们早就调高亮度对比度抠出来了,是惠先伸的手,只不过当时在冷战所以妹妹不知道而已] [你也知道伏黑惠在和妹妹冷战啊] [名义上是冷战,其实是推拉和张力,磕到了] [?好笑,你们惠粉真是不挑食,这也能磕] [因为惠和妹妹天生一对青梅竹马,从校服到婚纱,你们羡慕不来的] [通常来说,竹马是打不过天降的] [你们悠仁粉——] [别吵了各位] [听我说] [?] [家人们。这波,这波是夹心饼干粉的胜利] [什么意思?] [撕CP撕傻了吧,快去看妹妹粉的真爱弹幕框] [看过回来的人说一句,节目组玩得真大,牛逼,舞CP这手算是给《恋爱7/24》周边组玩明白了] [??快说啊怎么了,人数太多网页卡住了进不去急死我了] [我就发一个弹幕给大家看看妹妹粉的真爱弹幕框什么效果] [……] [牛啊] [牛哇] [瑞思拜] [想出一左一右各一个男嘉宾,两手通吃我全都要的周边策划究竟是什么过审宝才] [节目组捡到鬼了] [而且意外做得还很可爱] [毕竟妹妹到今天还不知道一个人暗恋她好多年,一个人对她也蠢蠢欲动。这种“拍完恋综我就多了两个好朋友!”的敬业心态,让她摆出弹幕框上拉着两个人的手比心的姿势,估计也以为是节目需求吧] [众所周知,这种所谓的“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线,在很多作品中就是……] [住嘴!孽障,不能再说了,再说直播间要被封了!] [楼上的姐妹懂的很多嘛] [禅院甚尔还在睡,这边妹妹自己把抽签筒准备好了开始抽,这明明是飞行嘉宾的任务] [妹妹是黄色] [悠仁是红色] [惠是蓝色] [应援色刷起来] [冲呀!!!惠,赢了就能和妹妹约会了] [在比赛这方面,悠仁粉从不怀疑悠仁的实力] [但这可是比投票……身为素人,虎杖悠仁很吃亏吧。大部分人都会把票投给有荧幕知名度的伏黑惠或者妹妹] [没办法,赛制本身就不公平] [不] [悠仁粉的意思就是] [我们不认为会有人不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喜欢上悠仁哦] [谁能抗拒得了我们小老虎的笑容呢!] [确实] [很有感染力] [性格也很好,情商也高。这么一讲真的很难说最后会是谁赢] [真有悬念啊] [反正不会是禅院甚尔2333] [虽然他很大] [虽然真的很大] [虽然太大了] [你们2333到底要说几遍] [可是的确很大] [说起来悠仁粉真的好有自信哦] [和虎杖悠仁本人的气质也很像,粉随正主吗?] [去两个主流CP粉论坛逛了一圈回来了,我大为震撼] [???] [详细说说] [惠粉论坛想必大家都猜到了,所谓CP越纯同人越……] [懂] [懂了] [看惠粉平时发言也能看出来] [笑死] [因为是多年的老论坛,粮够多大量管饱。物料也全部贴心准备好了,可以说是只要你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入坑的想法,能被连环塞几十个G的物料。] [论坛气氛也好,惠粉估计是年轻时苦过,知道糖的来之不易,伏黑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奔相告走喜极而泣,惠终于支棱了,呼朋唤友开始磕糖产粮仿佛永动机,我张着嘴哭着说太多了不要了吃不下了] [这才去了几分钟,就被传染上了惠粉的车速] [恐怖如斯!] [然后呢,作为刚开没几天的新论坛。悠仁粉的论坛就完全不一样,人不是很多。但特别精美细致,品味高雅,就像什么商业性网站,我不太懂,但感觉很高级,角落里有很多悠仁和妹妹的小元素,很用心的感觉] [嗯,站长闲聊时说过请了专门的网页设计师,拿过国际奖的那种] [请拿过国际奖的设计师设计CP论坛??!!] [价格也不是很高,就○○○○○○○吧] [个、十、百、千、万、爹] [……] [震撼] [我现在磕悠仁和妹妹还来得及吗?] [这还只是网页设计,框架代码域名什么的都没算,估计也不会太便宜] [妈耶,原来隐藏富婆竟是悠仁粉] [所以事业粉的意思是不仅支持虎杖悠仁在体育竞技乃至娱乐圈的发展,也包括粉丝本身的事业吗?] [能约到大牌设计师,悠仁粉本身也有一定社会地位吧] [这为爱发核电啊!!] [等等,大家别关心论坛了,等录播看完再去,节目好像有什么情况,妹妹发现了什么……] [这个签纸后面好像有印刷什么图案……] [哦哦我看出来了!是衣服……好像是女仆装和执事装的照片?下面还有简单的一两句话介绍。有人能认出来是什么牌子吗?] [我我我,我在东京,这是我们这里很有名的连锁咖啡店的店员制服] [这是什么意思?妹妹和几个男嘉宾要去那个咖啡厅做侍应生吗?] [八九不离十了,上一季《恋爱7/24》的几个嘉宾也去了一家餐馆外景卖中华料理。] [就是说可以看到妹妹女仆装了?!] [还有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执事装?!] [还有好大……不是,禅院甚尔的执事装?] [我是在做梦吗] [这也太爽了] [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恋爱7/24》节目组,永远滴神] [笑死,五分钟前还在刷加茂宪伦滚出娱乐圈] [《恋爱7/24》节目组永远滴神(期间限定)] [草] [姐妹们我看清楚制服款式了,哈斯哈斯,太会了,节目组太会了] [我做了清晰一点版本的截图大家看看→链接] [从古典正统英伦女仆装到日式改良女仆装应有尽有] [执事装也分了很多种类,从繁复华丽到简约时尚] [眼泪从奇怪的地方流了出来] [女仆妹妹,我们DT惠扛得住吗?意思是我肯定扛不住] [忍住啊伏黑惠,不,是说等回别墅再释放内心的野兽] [内心的野兽(指盖被子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发生第二天还差点灵魂出窍)] [执事装悠仁,敬语系……小太阳……笑容……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到的内容吗?] [上面的姐妹清醒一点,我们进直播间是花了钱的] [草,确实] [哈哈哈哈] [既然都付费了那就大胆一点,我坦白,我想看女仆装妹妹当着悠仁和惠的面,将裙摆提起,露出大腿袜的蕾丝花边和勒住腿肉的吊袜带。] [???] [????哪里来的车,从我脸上压过去???] [绝!!!!!] [妙啊] [还是夹心饼干粉会磕,配上妹妹天然可爱的脸,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刺激两个男嘉宾心脏的事……比故意这样做更色] [节目组的任务罢辽.JPG] [这也太内个了,悠仁和惠还是个孩子啊噫呜呜噫不要放过妹妹] [??楼上] [我看直播间迟早要被封] -- 11、 11、 签纸背面印有等下要去的咖啡店制服的款式。需要我们在上面进行选择。 我的签纸背面是许多精致优雅的执事服和女仆装,深思熟虑之后,挑选了深黑色的执事服,样式比较现代化,活泼俏皮的风格。 感觉会很适合他们叁个。 飞快地选完之后发现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还在纠结。就连禅院甚尔也醒了过来,摇出最后一张签。打着哈欠打开。 是白色。 只不过看了签纸背面一秒,就勾出了选择的衣装,随手丢给我。 “还有半小时车程,拜托你统计交给节目组了。” “好的。” 我翻过来,看到他选了一款极为暴露的女仆装……欸、欸?我冷汗出来了,这种款式我可应付不来啊。 尤其是他还特地备注了要小号尺码。 那不是露出度更高吗? “嘛,”禅院甚尔解释道,“虽然你看起来像是走可爱风。不过适当的性感对男人来说是催化剂。对吧,惠?” 他逗儿子。 “……” 伏黑惠表现得就好像一团空气在和他说话。 “这个应该会比较适合你。” 伏黑惠把他选好的签纸交给我。 大家就这样自然而然默认了这是为对方选择衣装,因为上一季《恋爱7/24》就是做了这样的安排,只不过不是咖啡厅,而是餐馆。 伏黑惠选择的是最古典正统的英式女仆装,漆黑长裙裙摆直到脚踝,立领领口包裹脖颈,浑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 看来是要故意和禅院甚尔对着干。 怎么说呢……虽然伏黑惠一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如果不是在意父亲,怎么可能如此在意对方的一言一行。惠他果然还是……真别扭啊。 还好他和别人,比如说我相处,虽说沉默寡言了一些,但总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直言不讳的。 我若有所思,伏黑惠盯着我发了会儿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用手抵唇假咳了两声。 ……为什么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一定在想奇怪的事吧这家伙] [比如真空女仆装之类的、长裙下的秘密之类的、“少爷,别这样”之类的……] [……懂得还真多啊上面的姐妹,惠粉论坛几级了?] [已经默认车速快的全是惠粉了吗?!] [父子俩爱好还真不一样,一个喜欢直白官能刺激的,一个喜欢含蓄下流的] [裹得越多,思想越肮脏] [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伏黑惠] [不,脑子里肮脏的只有你们这群CP粉吧?!我看伏黑惠没这么想吧!!就是不好意思妹妹要穿自己选的衣服,很纯爱啊] [啧啧啧,所以说不是我们惠粉就不懂了] [怎么说怎么说?] [我们惠粉已经在长期抠糖中养成了敏锐的观察力] [别忘了连惠对妹妹笑了叁个像素点都有惠粉大佬抠出来了] [……佩服] [所以说相信惠粉的洞察力吧,孩子憋太久了,有点想法很正常,再说女仆装妹妹的确让人把持不住,就问在座的大伙把持得了吗?] [想象了一下,确实把持不住] [伏黑惠竟是我自己] [嘿嘿……妹妹……嘿嘿……] [斯哈斯哈……妹妹……女仆装妹妹……嘿嘿……] [妹妹……老婆……麦外敷……] [@妹妹粉,速来执勤,这里有个变态] [活久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男友(女友?)粉。我们妹妹因为一直形象比较甜美可爱,乖巧听话,所以圈内几乎都是姐姐粉和妈粉。对妹妹/女儿出手太变态了] [今天我就姐妹情和母爱一起变质!!] [???叛徒滚啊!] [诸位,咱们惠粉的《恋爱7/24》DAY04特别活动已经安排上了] [?] [论坛最新火热出炉,女仆妹妹少爷惠的英伦庄园禁断之恋接龙故事,欢迎大家参与,点赞最高赠送实体周边→链接] [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草,我看不是伏黑惠憋太久是你们这群惠粉憋太久了,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搞○] [后半句不是这样的吧?!] [就冲惠粉这个事业心,我也要入坑了,太努力了] [泪目了家人们] [事业心?] [什么?哪里有事业心?说起搞事业那咱们悠仁粉可就不困了] [啊……悠仁也选好了,和禅院甚尔的款式差不多,也是改良日式女仆装,但是可爱很多,棉布蕾丝和花边都比较俏皮可爱] [虎杖悠仁的小心机在脖饰这边吧,是虎斑纹的绒球呢] [小老虎一直是粉丝对虎杖悠仁的爱称吧。所以虎斑领饰。戴着我的象征←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 [又纯情又色] [比起“让我看到你穿女仆装的性感/可爱的一面”,更想看到“你身上带有我的气息”?穿着什么无所谓,只要你是我的……都如此令我着迷。] [哇……楼上的姐妹也太会了。好浪漫……磕晕了] [好像大型猫科动物标记所有物] [→这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天啊太甜了!] [暗搓搓宣示主权但因为很可爱所以不会令人反感] [没想到虎杖悠仁是这样会玩的男嘉宾,路转粉了] [欢迎楼上来磕我们悠仁和妹妹] [既然悠仁都这么暗示了!我们悠仁粉也不能认输,论坛活动搞起来。已经在联系画手了,凡是节目结束前注册悠仁粉论坛的,都可以获得妹妹穿悠仁选择的女仆装的限定头像框] [不愧是富婆事业粉] [噢噢这边后面的路程都剪辑了,直接放到他们下车了。其实不用剪辑也行啊,大伙就爱看妹妹和两个男嘉宾在车上贴贴] [是啊是啊] [居然说既然你们都看过了,那我就不再解释规则了。就这么让妹妹和他们几个一起去换制服……好直奔主题] [算了,原谅他吧。相信大家都等妹妹女仆装和自家正主执事装等着急了] [美美等悠仁换好衣服出来] [惠一定很适合妹妹给他选的执事装] [期待期待] [焦急等待]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好像也挺期待的] [确实] [看着妹妹悄悄吞口水被我发现了] [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火药味很浓哦] [毕竟不知道妹妹会选谁为她选择的女仆装嘛] [虎杖悠仁还抬了下手,帮妹妹理了乱掉的发饰流苏] [伏黑惠错失良机,气死了2333] [等等?!只有我没拿显微镜看直播吗??] [太明显了……除了妹妹那样的钢铁直女,谁看不出来他们俩对自己有意思啊。本身就是刚成年的高中生,又没有恋爱经验,哪里会遮掩心思,以前上综艺又有剪辑倒还好。这种24小时跟拍的,细节上太明显了] [这得亏是喜欢的咱们妹妹,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发现吧]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心疼伏黑惠,还是为他感到庆幸] [笑死] [噢噢,进去更衣室了] [就是说女仆妹妹一整个大期待了] [虽然不知道用不用的上,但我提前准备好了纸巾] [?你不对劲] […………………] [等等……???] [发生什么事了??悠仁没事吧?] [惠怎么不说话?] [更衣室里有什么整蛊道具吗?进去以后,虎杖悠仁“欸?”了一声,沉默了好几秒才有点换衣服的声音。为了听清楚我回放录下来到软件里处理了一下,大家可以下载来听听是不是这样→链接] [惠进去以后好像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然后就一直没出声,好担心。里面有什么东西?节目组想干什么???要是惠有事,我今夜就提刀杀了导播!!!] [那可是内脏摔出血都把戏拍完再自己去医院的伏黑惠,可以说非常敬业了,不可能在拍综艺的时候这么失常的。有什么能让他沉默这么长时间啊?] [悠仁也是,体育竞技伤病很多,但无论哪场比赛,哪怕带伤上场,悠仁粉也没见过他闷哼一声] [怎么这种该剪辑的时候不剪辑,吊大家胃口,急死我了,节目组我***] [啊,禅院甚尔出来了] [……] [??草] [?????] [??!!] [噗哈哈哈哈这啥啊为什么忽然女装??] [有一说一虽然不合身,但这种恰到好处的紧绷和束缚,衬托出了很大的内个……眼泪情不自禁从嘴角掉了下来] [实不相瞒,俺也一样] [好辣] [辣晕了] [斯哈斯哈,太辣了,这是我花钱就能看到的内容吗?] [是,客人,这是付费内容] [笑死,那这钱花得可太值了] [等等不对啊……] [怎么了??] [那个,大家没发现吗?] [什么什么???快说啊急死了!] [他这身很眼熟啊,我刚去前面姐妹发的链接确认了一下→链接。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款式,这是禅院甚尔之前在车上给妹妹选的女仆装] [????什么] [草,真的哎,我去看了眼,一模一样] [等等,诸位姐妹。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我猜的准不准] [不知楼上的姐妹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相] [什么什么??大佬救救我,孩子没看明白] [就是说,无论是咱们,伏黑惠、虎杖悠仁、禅院甚尔,乃至妹妹,全都被节目组的文字游戏耍了] [用前一季的任务流程给了所有人一个错误的判断,以为是选给对方穿的制服,其实——] [是选给自己穿的] [那……] [我的脑袋忽然有点晕] [手指微微颤抖] [节目组居然歹毒至此(赞美),以后加大力度多来点这样大伙爱看的] [意思是说等下出来的会有……] [穿执事装的妹妹,和……穿自己选的女仆装的两位男嘉宾吗?] 我看着面前镇定自若的伏黑惠。他穿着裙长及脚踝的女仆长裙,面料厚重优雅。花边围裙的绑带在身后绑了一个超大的蝴蝶结。宽肩窄腰,黑发蓝眼,具有某种飒爽英气的古典英伦风,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 他有些不自在,和强装出来的镇定自若。在听到禅院甚尔刻薄大声地嘲笑他以后更是恨不得掉头就走。但是视线触及到我身上的时候顿了下。 我看向穿衣镜,头发高高束起扎着单边马尾,发饰是原先就有的一粉一黑两个绒球,流苏坠下来。脸上架着金丝单边眼镜和玫瑰金镜链,深黑色的执事装和小马甲,只有宝蓝色的领结是一抹亮色。 虽然是抱着“惠和悠仁穿一定很帅气”的心态选择的这款,但我自己穿起来效果也不差,看起来非常有精英执事的风采。 “在工作之前,要先来拍个合照吗?” 我拿出手机,笑着提议道。一手一个,勾住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的脑袋。 他们俩顺势弯下腰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动作都非常僵硬,不怎么敢看向我的方向,笑容也很勉强,以至于照片成品出来的效果有点奇怪。 起身的时候,虎杖悠仁的领饰勾到了我的头发,解了许久才解下来。只是原本的发饰被弄坏了。 “啊啊抱歉抱歉,”虎杖悠仁说,“作为赔礼,这个……暂时代替一下。” 蕾丝领饰具有松紧,轻松地就扎在绑好的马尾上充当了新的发饰。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不太配这身执事装,但是虎斑纹的绒球非常可爱。颤巍巍的,像小老虎蒲公英似的。 虎杖悠仁也说非常适合。 伏黑惠一直没有说话,弥漫着一股不甘心的味道。禅院甚尔路过他的时候,忽然懒洋洋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欸——?” 我猝不及防,直接被他压倒往后仰,摔在接我的虎杖悠仁身上。 扑通。 好、好痛。 现在被两个发育良好,体格健壮的高中生挤在中间,我感觉好像要不能呼吸了。手、手掌的触感也很奇怪,是摸到了悠仁的大腿了吗? -- 12、 12、 我往上摩挲,男孩子的身体摸起来和女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触感新奇而陌生,指腹所接触的体温比常人要略高一些,是职业的缘故吗?我思绪飘远一会儿,虎杖悠仁在我身下闷哼了一声。我才意识到摸到了太靠里的部位,是女仆裙太短了吧,没注意就卷到了很边缘的位置……说起来店里没有提供安全裤吗? 看不到被压着的虎杖悠仁的表情,但耳边他的声音变得很奇怪,有些细小的喘息夹杂在尴尬的“等等、这边不要摸”。吐息湿润滚烫。 是我和惠太重,压得他不舒服了吗? 我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推了下伏黑惠,示意他快点起来。他却好像呆呆的,大脑没回神。 还是第一次见到稳重的伏黑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摔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掌恰好覆盖在我的胸脯上。现在伏黑惠的额头上面都冒出冷汗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一边的禅院甚尔的笑声异常的看好戏:“哈哈哈,儿子,不用谢。” 说到底伏黑惠倒下来,我们叁个顺势摔倒,不都是这个男人害的。结果现在居然摆出一副功臣的模样。伏黑惠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太辛苦了。 站起来,把弄乱的制服整理好。和店长说明可以开始拍摄了。等待好的,被抽选中的客人就可以进来了。 能够进店消费的,都是居住在周边城区,被抽选到的《恋爱7/24》的观众,事先签了保密合同。一进店就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激动雀跃地等待我们几个上来服务。 禅院甚尔第一个过去了。 那桌应该是伏黑惠的粉丝,刚刚一直在对伏黑惠的方向张望。一看到过来的是禅院甚尔,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勉强收住了。 好像是有听过传闻,惠的粉丝不太喜欢他的父亲。 ……怎么感觉禅院甚尔是故意挑了这桌。 但没有几分钟,那几个粉丝眼神就变得非常奇怪,脸蛋红红的,非常兴奋。禅院甚尔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一齐笑得花枝乱颤,有个人甚至从钱夹里摸出几张福泽谕吉,就往禅院甚尔把女仆装绷得紧紧的胸肌里塞,末了似乎还摸了几把。更离谱的是,居然真的夹住了。 这里应该是正经的咖啡店。不是什么牛郎店吧? 禅院甚尔回来的时候,大腿的袜子上和胸口都塞了不少钞票。他这样马上要做禅院家家主的男人,居然毫不介意,拿出来一张张数好收起来。让我对他有所改观。 门口放了我们四个所代表的颜色的小篮子,每位客人都能得到一张票,在离店时放入篮中即代表投票成功。 伏黑惠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再盯着他的手掌发愣。拿着菜单去下一桌客人那里。 我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也努力起来。 有时候会遇上比较奇怪的要求。比如拜托我和另外的男嘉宾互动。 我懂。 恋爱综艺有CP粉很正常。 比比心相互抱抱什么的也不算什么过分要求。既然参加的是恋爱综艺,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只是……要求叁个人一起互动的,到底是磕的我和哪个人的CP,我还真弄不明白了。 这桌客人的要求,就更奇怪了。 “可是……”我说,“禅院先生只是飞行嘉宾……” “拜托拜托,真的很想看。” “……好吧,我试试看。” 我想了想。跑去找了禅院甚尔。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答应了。 “偶尔也要刺激那小子一下,才知道主动。白白浪费那么多年,我的儿子可不能输给后来的人。” 他笑起来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又恶趣味。瞥了不着痕迹朝这边看过来的虎杖悠仁一眼。 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禅院甚尔就把我整个人扛了起来。我尖叫了一声,心跳加速,坐在他的手臂上一动也不敢动。紧紧抱着他的脑袋。 那桌客人也吓了一跳。 只是要求稍微亲密一点的互动,禅院甚尔对亲密的理解是不是有点奇怪?但效果却很好。那桌客人在吓了一跳之后忽然捂着心口或脸颊,兴奋得脸色通红,凑起来叽里咕噜交流一些东西。 “好、好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我的余光看到伏黑惠正在走过来。 “惠,那是七号桌的拿铁,不是这里的。”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禅院甚尔抱住我,我以为他要放我下来,没想到直接借着身高,把我放在了店里用作装饰的墙面书架上。 “禅院先生?!” “跳下来,看看谁会接住你吧。” 禅院甚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胸腔舒张,我听到他胸口布料岌岌可危的声音。 我脚尖离地面很远,书架很窄,缩着身子抓着木板才能勉强不掉下去。更可气的是把我丢在这里之后,禅院甚尔就几步走到旁边,抱臂看好戏了。摆明是不会接住我的。 这人也太乱来了!和惠完全不一样。 客人们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节目的台本还是我真的害怕到要哭出来。几个人犹豫地站起来,不确定是否要过来帮我。 虎杖悠仁要过来的时候被禅院甚尔伸手拦住了。我瞪了他一眼,自己找好角度,闭着眼睛跳了下来。 ……扭到脚了。 膝盖好像也有些刺痛。还好穿的是裤子,并不是太严重。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一瞬间,继而躁动起来。 节目组的人出面安抚客人。我被撞开禅院甚尔跑过来的虎杖悠仁打横抱起,周围围着几个工作人员,一路去跟组的医疗队那治疗。 禅院甚尔也有些错愕。他应该是没想到我没等有人过来就自己跳下来了。看了我好一会儿,直到被伏黑惠捶了一拳。 “你发什么神经?我们俩自己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其他人。” 禅院甚尔不怒反笑:“你到底是在气我还是气你自己?” 伏黑惠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禅院甚尔道。 “我是不会回禅院家的。” “你还要和我呕气到什么时候。”禅院甚尔笑得懒洋洋的。 他说的自己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伏黑惠手指掐进掌心。 “在你把妈妈和姐姐抛下来,一个人消失的时候就该知道,你不会是我父亲了。”伏黑惠别开脸,冷冷道。 “所以你要延续这样的错误吗?” 禅院甚尔深深望着他,撂下最后一句。 “不主动未必意味着保护和退让。不主动……会让你失去一切。自以为对那个人好的做法,其实并不是为那个人好。作为过来人,我不想你和我一样。” 走过伏黑惠的时候,他伸手把儿子的头发弄乱了。 即使不承认,但他的确流着和他同样的血。表面张牙舞爪,却只敢在暗处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当靠近会伤害心爱的宝物时。就失去了靠近的勇气。 他的儿子,是个胆小鬼。 虽然中间有插曲。好在我休息了半小时就基本上没事了,便提出回去继续拍摄。 后面来的客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求伏黑惠和我互动的时候,能感到伏黑惠动作非常僵硬。 “惠,有心事?”在后厨拿餐饮的时候,我借机问他。 “你会怪我吗?”他问。 “为什么?” “……”他只是在一边看着,什么都没做。明明那个男人摆明了是给他创造机会。可他厌恶那个男人,加上一点儿长久以来的心结……他只是看着。 看着虎杖悠仁跑过去。 他不甘心,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听明白为什么,我笑起来:“你说这个啊。我没有生你气的。做你想做的事。惠,”我说,“不想动也没关系,没有人生来就是要保护他人的。”我拉着他的手,和伏黑惠击了个掌。对他眨眨眼睛。 “所以,别害怕。靠近我吧。” 今天的投票结果,是虎杖悠仁赢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虽然是素人,但几天直播下来,也累积了不少粉丝。加上今天的满分笑容服务,对比禅院甚尔像牛郎一样的诡异风格,和伏黑惠半天挤不出一个笑脸的酷哥风,喜欢虎杖悠仁服务的客人以微量优势帮他赢得了最终胜利。 “那么,赢得双人甜蜜约会的,便是虎杖悠仁先生。”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地宣布。劈哩叭啦的彩带飘得满地都是。气氛组努力营造粉红氛围。 “明天,我有件事想对你说。”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伏黑惠微微弯下身子,气流擦过我的耳侧。 我没听清楚。于是靠近他,踮起脚尖。 “惠,你说什、欸——” 我忽然被另一个人拉了过去,倒在怀里被抱住。对方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温度略高于正常人体温,宛如太阳般温暖。 “抱歉啦。”虎杖悠仁笑着说,眼睛里却没有笑容,看着伏黑惠。 他是不是在对惠生气? 因为我受伤了? “按照规则,明天这孩子是全程属于我的哦。” 伏黑惠:“……” “总是需要她主动靠近包容你,让她满脑子都是你,一颗心为你忧虑担心,没法看到别的在意关心她的人。自己却总是后退,抗拒她的靠近。伏黑不觉得自己太狡猾了吗? “如果伏黑总是这样,因为你的犹豫退却让她一步步不顾自己受伤来靠近你、拥抱你。保护不好她。 “无论作为朋友还是保护者,都如此不称职……那为什么我还要继续忍耐?” 在伏黑惠猛地收缩的瞳孔中,虎杖悠仁补充道。 “毕竟……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机会,永远属于有准备的人。 虎杖悠仁收紧胳膊,揽住我的腰,我感到身后胸膛,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滚烫而炽热。 对面的伏黑惠慢慢抬起眼睫,虹膜是幽蓝色的。 惠? 我的心提起来。 他的表情很不对劲。 -- 13、 13、 回程的路上,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是因为投票输给了一个素人吗……伏黑惠脸色很难看。整个人阴沉沉的。一直看着地面,双手交握,一言不发。似乎在纠结什么事。 “惠——” 我刚要开口询问他怎么了,虎杖悠仁却打断了我。 “我说,稍微也关心一下我这边怎么样?”他大大咧咧地笑着说。眼下两条深色纹身弯起来。 “总是看着伏黑,我也是会吃醋的。”他像是开玩笑似的说,眼神却很认真,“如果摆出失落的样子就能得到你的关心在意的话,我会忍不住学他的。” 那不是有两条被雨淋湿的狗狗要我照顾了吗? 我想象了一下狗狗眼的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完全没法抵抗。 “诶、诶……那样我会有点困扰,”我说,“因为太可爱了。” “咳咳——” 虎杖悠仁忽然发出了被呛到的声音。 “你这样让我怎么……”他吞吞吐吐起来,声音放低,像是有点害羞,掩饰似的揉了把我的脑袋。 “算了,考虑这么多不是我的风格。”他很快变成平常活力满满的样子,笑容灿烂,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努力营业了一下午。“来讨论下明天的双人约会吧。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有些迟疑,虽然是节目组的安排,但完全撇下伏黑惠,我们俩人出去真的好吗? “最好能在别墅附近完成……”我缓慢地思考着说。 虎杖悠仁打了个响指:“那来做那个吧。第一天我就去看过了,别墅附近的海水水质很好,非常清澈,很适合那个。” “那个?” “潜水。” 他笑着说。 我手指冰凉。笑容有些勉强:“还有些别的选项吗?” “你不喜欢潜水吗?”他疑惑。 “也不是……”我手指绕着发尾,掩盖表情,打着哈哈,“没什么经验。” “我会教你的。”大概是以为我有些紧张,拿过国际比赛奖项的虎杖悠仁说。 我看着他,他笑盈盈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温暖的光。 我不擅长拒绝他人的请求。 尤其是,来到这里第一天就去看了附近环境,悠仁一定很想试试在这里潜潜看。因此几乎是立刻就想出了这个方案。 我不擅长让他人因为我,勉强自己忍耐。 只要看到向我投来的期待的目光,我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比起勉强他人,我更擅长勉强自己。 我说:“好呀。那就拜托悠仁了。” 我在感受水温。 悠仁说得没错,这是适合潜水的温度。海水蔚蓝清澈,水下砂石分明。我靠在船上,把手收了回来。感到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薄外套。 能做到吗,我? 现在好像有些骑虎难下了。 工作人员在尽职尽责地拍摄,悠仁也在旁边教了我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却没听进去几个字。 明明悠仁辛苦赢得了比赛,我应该要更专心对待这次约会的。 “这次要尝试的是自由潜,面镜和脚蹼我选择了这两款,你看下有没有问题?” “悠仁选的肯定没问题啦。”我打起精神说,“今天天气很好呢。” 开到适宜的潜水点,船就停了下来。我把薄外套脱下来,硬着头皮换上面镜和脚蹼,非常适合。不愧是虎杖悠仁的眼光。 他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我不能再拖延了。只好抓着扶手和他一起慢慢下海。 穿着深色湿衣的虎杖悠仁完美体现出好身材,肩腰比赏心悦目。如果能看到弹幕的话,现在应该叫成一片了吧。 但我现在几乎没有太大精力去想这些事。我只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海水中。它没过我的膝盖,接着是大腿,然后、然后是…… 我跌坐在台阶上,感到湿衣内满是冷汗。双脚发软,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勉强笑了笑,说:“好像滑了一下呢。” 虎杖悠仁是情商很高的男生,我觉得他早就看出来我的不对劲。可一直没有说,就像现在这样,他眨眨眼睛,仿若未觉:“现在好点了吗?拉着我的手。” 不,我根本不想下去。 可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我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就像第一次拍戏时那样,明明不想说些很伤人的台词,可只能做导演的要求下演出胡搅蛮缠的样子。 明明不想去潜水,可因为虎杖悠仁很期待,一直在说着想要让我看的有趣海洋生物,我怎么也无法拒绝。 眼前泛起白花花的东西,雾蒙蒙一片。我手指颤抖伸过去,拉住他,被他一下拽下来,彻底落到水中。 我……我不行了。 我感觉恶心,反胃,干呕。一直冒虚汗,全身都是冷汗。颤抖个不停。几乎失去体温。旋转着坠入海里。 那个……那个天上挂满星星,寒冷的夜晚,因为节目组的失误,我一个人在一望无际的海面。见不到任何人。 冷、混沌、晕眩、倦意。漆黑的死亡伴随着海水。 我原本是不害怕海洋的。 可自从那个夜晚过去后,听着海潮声,我在别墅里整夜整夜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没过头顶的水面。海水宛如丝带缠绕住我的身体,将我往海的深处拉拽。我伸出手,却只能看到海平面伴随着微弱的星辰余晖,离我越来越远。 海水不再是包容温柔的。而是危险可怖的。它将把我从我深爱的人和物身边带走。使我永远永远沉没在海底,陪伴着它,直至化为骸骨。 这个时候我装作起夜去楼下喝水,浑身冷得发抖,只有水温灌入胃里的感觉能让我好点。海景别墅的落地窗大而明亮,窗外便是波澜夜海。我却一眼都不敢看。虎杖悠仁在二楼卧房推开门,泄出一丝光亮,握住门把揉着眼睛问我怎么了,怎么还没睡? 我被他的声音吓得水杯打碎在地上。 他动作一顿,彻底清醒了。我看着地面上冒着热气的水和玻璃碎片发愣的功夫,虎杖悠仁就从二楼跃下来了。 ……这个高度? 他一下把我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蹲下身去看有没有被玻璃碎片划伤脚踝。毛绒拖鞋被脱下来,握住我的脚仔细查看。手掌温度透过相接的地方传来,是比常人更高的暖意。 我有点不好意思,脚趾缩了缩,要抽出来。却被反手抓得更牢了。 能感受到他手指在足背一寸一寸摸过去,细细摩挲的痒意。 窗外的海涛声仿佛近在耳边。 哗啦,哗啦。 我有些喘不上气。 “还好,没有划伤。”他松了一口气。借着这个姿势仰着头看我。 他半跪在地上,我坐在沙发之上,俯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又温暖。 我往后退去,手掌在身后抓着布料,死死揪紧。 我讨厌海浪声。 我整个人都缩到沙发角落,虎杖悠仁朝我靠近过来。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 我心里一惊。敏锐得可怕。 “没什么呀。”我说。 “噢,”他笑了笑,“那就好。抱歉,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努力将注意力移到他身上,手心都是冷汗。这才发现对方靠得很近,高于常人的体温,暖融融的气息。 他的手臂越过我,撑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我愣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你……”他想了想说,“不想让人为你担心,反而会让人更为你担心。有什么事可以和我商量的。” 他顿了顿:“或者,依赖我也可以。” 我觉得有点晕晕的。沙发离落地窗很近,后背被冷汗浸湿,我连头都不敢侧过去。耳边满是海潮声起伏。 就像此刻。 我要落下去了。 海水是蔚蓝色的,惠的眼睛也是蔚蓝色的。在幽深的,拉拽着我的身躯将我溺毙的海水中,好像看到这双眼睛就能安心下来。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将我拉了出来。 可是……可是我不能总是依赖他。 像只聒噪缠人的鸭子那样,整个初中都拿着午餐盒去找惠缠着他聊天,往往叽叽喳喳说上很久,才有一两句回应。剩下的时间,他只是看着我,眼睛很少挪开。 有时候他看到我被高年级的人在路上拦下,会伸手将哭出来的我拽到他身后,然后慢条斯理卷起袖子。 我不知道惠怎样看待我们的友谊。 可友情这种东西是消耗品。如果我总是这样去烦他,让他听我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麻烦他处理欺负我的前辈。甚至……让他为我担心,去和节目组起冲突。迟早有一天,情谊消磨光,他会讨厌我的。 我不想伏黑惠讨厌我。 只是去想这个可能性,就感到悲伤而难过。喘不上气。 所以,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会好了。 只要还像以前那样,我就能够继续维持着和惠之间,我单方面主动的联系。 总是需要拯救没用的友人,惠也是会感到厌烦的吧。 可是……可是…… 深夜里说不出口的不成眠。 灌入口腔内咸涩的海水。 无法呼吸,只是下沉、下沉、再下沉…… 我真的很害怕。完全不像嘴上说的那样“没事”。 ——依赖我也没事的。 那双幽蓝色的、宛如静海般的眼睛,仿佛幻影泡沫般破碎了。 琥珀色的,清亮温暖的眼睛正在看着我。 我呛了一下水,才意识到虎杖悠仁正抓着我。轻轻摩挲我的脊背,嘴里说着什么。 我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牙齿打颤,不停出冷汗。 这是应激反应。 “我抓着你,我正抓着你呢。放轻松,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我得过上好一阵,才听清楚虎杖悠仁一直在对我说什么。 我手脚都无力,抖得厉害,完全是靠着他帮忙,才没有沉下去。 那双手臂一直抓着我,坚定有力,充满安全感和力量。即使隔着海水和湿衣,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太阳似的暖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喘了几口气,忽然狼狈地抱住他,号啕大哭起来。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慌乱了几秒钟,把我往船上带。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问怎么了?虎杖悠仁没有说话。 是他……只有他看出来了。 他早看出来了。 所以今天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如果我总是忍耐压抑自己,那就找到让我爆发出来的那个点。恐惧就像久不痊愈的伤口,一味遮掩只能让伤口恶化,只有暴露出溃烂的创口,挖去腐肉,才有好的可能性。 作为后来者,只有抹去前面人在漫长岁月所留下的痕迹,才有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性。 好狡猾啊,虎杖悠仁。 好过分啊,虎杖悠仁。 ……太讨厌了。 我哭得很厉害,死死抓着他不肯松开。哆哆嗦嗦说着颠叁倒四的话。 “对不起,我很害怕。” “嗯。没事的。有我在呢。” “我……我讨厌海水,讨厌沉下去的感觉。我也不喜欢潜水。” “好,那今天的节目任务就到这里结束。” 我哭得更大声了。 虎杖悠仁有点迷茫起来,他不安地摘下我的面镜。眼泪和海水一样,都是咸咸的。 “抓住我吧,”我断断续续说,“别松手,别让我沉下去,陪着我。” “我会抓住你的,”他说,手臂很稳,“每一次。 “所以,”他看着我,琥珀色,明亮而温暖,“依赖我也没关系。不如说——” 只依赖我就好。 -- 14、 Pǒ⒅z.cǒⅿ 14、 手掌顺着脊背往下摸,一下又一下。摩挲揉捏发根和后颈,安定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平复下来,止住喘息和哭泣,渐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抹着脸上的水珠,不自在起来。 坐在台阶之上,膝盖以下都泡在水里。虎杖悠仁满身都是湿淋淋的海水,顺着湿衣往下淌。或许是方才情急,面镜歪在一边,都没有来得及摆正。见到我平复下来,才伸手去调整位置。一边弄一边问我:“等下还要继续吗?” “诶?”我有些为难。 “脱敏治疗,”他说,“你得增加接触海水的频率,才有好起来的可能。而且,”他笑起来,“不是说了吗?我会一直抓着你,不让你有事的。试着依赖我吧。不是只有伏黑才能抓住你,不是吗?” 我看着他。膝盖还是有些打颤,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但我得克服自己的弱点,我不是天生害怕海水的,只是一次、一次错误的落海。一段心理阴影。一个可以被治愈的创伤。而且—— 我……想要相信他。虎杖悠仁值得信任。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好。因为悠仁会抓住我的。” 虎杖悠仁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他高兴得不得了,笑着抱住我,我感到炽热温暖的气息一下靠近。 “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抓住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但即使下定了决心,幽深的海水漫过头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栗。有种下沉的错觉。 巨大的恐惧伴随海水一齐淹没我。 只好重新回到海面或者船上调整。体力消耗很大,也浪费时间。虎杖悠仁遵守承诺,一直在做个好导师,时刻观察我的状态。通过简单的手势沟通,稍微有点不对劲,就立刻放弃下潜。 最开始我只是感激和动容,次数多了,我便有些尴尬,以至于愧疚起来。 悠仁明明可以自己玩得很开心的。 能看出来,他很喜欢潜水,并且十分擅长。 没有我的话,这次游玩可以更好、更愉快的。 这么想着,心里像坠了块石头沉甸甸的。我好像变成累赘似的,越是不想产生应激反应,身体接触到海水,被海水淹没头顶所带来的条件反射越是激烈。以至于浪费了大量时间频繁修整。 “那个,我想休息一会儿……”在又一层因为我,不得不上浮调整后,我有些犹豫地说。 即使是虎杖悠仁,带着另一个人频繁下潜,时刻关注对方细微的身体反应,都十分消耗体力。他胸腔起伏,做着高强度运动后平缓心率的深呼吸,湿衣下的肌肉起伏非常性感。 闻言,他顿了一下。 “你累了吗?” “嗯,”我说,“我在这边看一会儿,悠仁自己去玩吧。拍点有趣的海底景色给我看看吧。” 他看着我,忽然好半天没有说话。 “怎、怎么了?”我紧张起来。 虎杖悠仁吐出长长一口气,挫败地撑着额头说:“我说,你是不是没有搞明白……” “嗯?” “今天,是我们两个的约会啊。” “啊……” “约会途中抛下女朋友自己去玩,”虎杖悠仁说,“也太不会看气氛了。” “不,啊,那个……”我脸红起来,结结巴巴,“不是的,只是我想要休息。但悠仁还有体力的吧,正好可以在我休息的时候潜水,这样不是更好吗?我可以休息,悠仁也能轻松愉快地潜水游玩。” “不是想要休息,只是不想继续麻烦我了吧。”他说。 虎杖悠仁,有时候真的直觉敏锐到仿佛什么大型猫科动物。 我嗫嚅着,还想继续狡辩什么。最后只是垮下肩膀默认——被这双眼睛看着,我没法继续说违心话。 他干脆也翻身坐在我旁边,摆出要长聊的姿态:“怎么说呢,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诶?”我侧过头去看他。他脸上湿漉漉的,都是水珠。 “只有不够熟悉,关系不够亲密。你才会产生‘给这个人添麻烦’了这种心情。”虎杖悠仁说,“如果是伏黑的话,虽然你也会不好意思麻烦他照顾你,但你会直接告诉他,问他是不是感觉麻烦。而不是想出其他借口吧。” “……” “所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怪怪的,“在你心里,我只是‘好朋友’。可以拜托我做一些事,也可以适当地依赖我,但是会本能地保持距离,不给人添麻烦。 “是职业病吗?”他说,“你很害怕被人讨厌。” 要顾及荧幕中的形象,投资的赞助商,乃至其他琐碎事宜。艺人需要在公众场合保持完美无缺的体态。 如果被讨厌了。纷至沓来的质疑和违约金,能够把我压得喘不上气。 “我不会讨厌你的。”他坦率地说,“对我展露不那么完美的地方也可以。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和你约会的男朋友。尽管依赖我,对我撒娇吧。” 我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这只不过是《恋爱7/24》节目组的设定而已,虎杖悠仁并不是我真正的男朋友,就连惠也不是。在镜头前展露观众粉丝爱看的互动是一回事,自大到真的以为被喜欢上了做出任性的行为才是艺人失格。这一切都不过虚假的,是演出来的。是不存在的,七个二十四小时过去就结束的关系。 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敬业,要表演好自己。 二十四小时直播,也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无间断演出。 要表演出观众们爱看的戏码。 太过入戏,投入过多不应该的感情……就会暴露出没人爱看的丑态。 嫉妒、患得患失、酸涩、不安…… 大家都爱看光明的、正面的、甜美温馨的恋爱,谁愿意在恋爱综艺中看到一个女人得到爱情又失去的丑态。 ——我不能被讨厌。无论是谁都不能。 所以要忍耐。不能任性。不可以给人添麻烦。 但是,明明是这样想着的。 明明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不依赖他人这样活下来。即使知道告诉惠他就会出门帮忙解决那些前辈,即使知道呼救的话就会有人接住从书架上跳下来的我,即使明白……对经纪人撒娇的话,他可以舍弃那些高额赔偿金,让我得到应有的公开道歉。 即使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没法开口。 就像有什么堵住我的嘴唇,让我说不出一个祈求他人帮助的字。 不可以总是麻烦他人。不能总是任性依赖他人,自己不努力。 因为这样做会被讨厌。 明明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生活着到现在的。 就好像成为某种本能。 可某个瞬间,心脏像被什么撞击似的。我想起无所依凭的大海中,牢牢抓住我的手,在气泡和面镜后,一直看着我的那双眼睛。是琥珀色,太阳光的颜色,温暖而明亮。 他总是说着“依赖我也没关系”。 手掌的温度从相接的地方传递至心脏,十分温暖。 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近距离观察过这双眼睛,他咬断了Pocky。弯起眼睛笑眯眯的。 所以,我真的可以去依赖别人?稍微任性撒娇,给别人添麻烦也可以吗? 这样做也不会被讨厌吗? 如果没有虎杖悠仁抓住我的话,下一次我能够鼓起勇气,到海里去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心跳很快,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胳膊。声音干涩紧张,很害怕会被拒绝。 “好,我知道了。那作为男朋友,悠仁现在可以再陪我下去一次吗?我还想再试试看。” 虎杖悠仁很明显地眼睛亮起来,高兴地拉住我的手。非常用力。 “就是这样,对我提要求,多任性都可以。”他说,“再多依赖我一点。把我当做你想要获得帮助,想要撒娇任性不讲理时,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人。” 因为他每一次,都会稳稳接住你的。 次数多了,养成了习惯。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只是好朋友”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身体湿漉漉的都是海水。需要回房间淋浴洗掉。 虽然还是很害怕,不过在虎杖悠仁的帮助下,已经能够颤抖着睁开眼睛,自己游上一段距离了。再进行几次脱敏训练,或许能够彻底摆脱这个心理阴影。 就连耳边的海潮声,都不像以前那样令我感到浑身出冷汗,和恐惧了。 我擦着洗干净后湿淋淋的头发,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虎杖悠仁在外面等我。 我歪了下脑袋:“悠仁,洗得好快?” 他好像有些激动,胸膛不停起伏。眼睛看着我,显得有些雀跃。 连头发都没有擦,像只被雨淋湿的狗狗。T恤衫也是随便套的,下摆卷起来,露出小腹上分明的肌肉和隐约的伤疤。 “我刚刚想明白了!” 声音也因为情绪显得有些大。 说起来我和虎杖悠仁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惠,他去哪里了呢? 我的思绪被虎杖悠仁下一句话拉回来。 “我根本努力错了方向,从一开始,你就没把我们俩的心情当真,觉得是综艺效果,是演出来的。”他用力抹了把脸,像是感到好笑,自己笑起来,“真是,亏我还那么担心你会直接选择伏黑……毕竟你最开始看起来真的很在意他。还有那么多年的相处,我根本没法赢。” 他在说什么? “结果那家伙也根本不在状态,只有我一个人在对着空气努力……看起来好蠢啊。” “诶?悠仁,没事吧?”我说,蹩脚地安慰他,“没有那回事,悠仁很聪明的哦。” 他被我逗笑了,笑起来。 “艺人在镜头前不能做真实的自己,要带上伪装。所以你才一直做些完全不符合你性格的亲密互动,让我和伏黑总是、总是……呃……”他忽然卡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勺。顿了顿,才道,“所以,你今天稍微对我展示了你真实的一部分,在镜头前面。你选择了真实的自己,只是因为我。这是否证明……” 他忽然靠近过来。我有些奇怪地抬头看着他,能闻到统一配置的睡莲沐浴露的香气。他发梢的水滴,落在我的脸颊上,是温暖的。 眩惑的气息。 “我是有机会的,对吧?”他的声音格外欣悦。清越而上扬,“想明白这点,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什么都顾不了,立刻来找你了。”他的眼中闪动着喜悦而明亮的光芒。 我不明白虎杖悠仁是什么意思……? 他细细看了会儿我的表情。无奈地苦笑起来。 “啊,果然,不直白对你说出来。你是不会懂的。伏黑那家伙,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吧……” “悠仁要对我说什么?”我不解地说,停下擦头发的手,摆出认真对待的模样,“惠怎么了?” “和伏黑没关系。”他说,“别在我和伏黑之间摇摆不定了。既然这档综艺的开始,就是一个意外。叁个人因为这个错误都卷入其中,那么现在也该到选择的时候了。我想知道,我和伏黑,你更青睐于哪一个?” 啊,二选一。真是个有爆点的话题。 身为素人,虎杖悠仁也开始渐渐学会怎么营造综艺效果了呢。听说他是五条悟的学生,有这样的悟性也算是名师出高徒了。 我想了想,努力摆出苦恼的模样,说:“好啊。让我认真想一想回答你。” 话音刚落,门口一阵响动,我转头望过去。伏黑惠站在门口,捏着水杯静静看着我。 虎杖悠仁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样大的动静,拉住我的胳膊,继续说。 “你大概搞错了。我这么问你,不是为了节目效果。” 欸? “或许一开始与你互动是为了综艺效果,但后来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喜欢你。如果不说清楚你就会误会的话,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是男性对女性之间的那种喜欢。是看到你,就想要拥抱亲吻你,与你肢体接触,一整天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不会腻的那种喜欢。” “……” 水杯砸在地上。伏黑惠已不见身影。 我要追过去,被虎杖悠仁拉住胳膊。我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扭头看他。 他喊我名字,将我硬生生拉回来。 “我在等你的答案。”他目光坚定。手掌少有的用力钳制着我,强势而固执,没有丝毫放开的迹象。 ……等等。 我怔了下,终于弄明白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 15、 Pǒ⒅z.cǒⅿ 15、 虎杖悠仁在专注地看着我,空气里很静谧。 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 我刚刚,被虎杖悠仁告白了……? 在惊讶疑惑浮上心头前,首先出现的是,某种奇妙的,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别人告白。能够被发掘登上大银幕的拔尖长相,显然让我成从小到大为人群中最先被注意到的那个人。但令人意外的是,我从没有被男生告白过。即使是特殊的节日,情人节或是圣诞节,也没有一次收到过巧克力和情书。更别说准备回礼,就仿佛异性绝缘体,虽然有能聊得来的男性朋友,但没有一个有想与我更进一步的打算。 就连关系最要好,相处时间最长的伏黑惠,也只是把我当做普通朋友。 ……不,说起来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到今天还不是很确定。 啊,差点忘了,这么说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到过巧克力。有时候情人节,能收到伏黑惠像是可怜我一样送过来的义理巧克力。 大家都有巧克力,只有我没有,不是太尴尬了吗?惠应该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看到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座位上,才好心买了巧克力送我。 因为惠不爱吃甜食,白色情人节的回礼送什么可费了我一番脑筋。 询问津美纪姐姐想要得到参考。她却露出非常古怪的笑容。 “你搞错了两件事哦,”她似乎很想笑又努力忍住,“第一,看到惠那家伙‘这孩子是我的’的可怕眼神,没有人敢当着他面送你巧克力或者情书吧。都是惠的错。并不是你不受欢迎……不如说你受欢迎过头了,要怎么才能不漏下任何一个试图钻空子的害虫,惠经常为此焦虑烦恼。” 咦?我是……很受欢迎的吗? “第二,那可不是惠随便买来的巧克力。” 可包装和口感都很高级,不是购买的高级品,那是怎么来的? 还没等我问出口。津美纪姐姐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随便做点什么吧。无论那是什么,只要是你送的,惠都不会拒绝的。” 这个倒是真的。无论我有多聒噪,整天说一些自己身上发生的琐碎小事,无聊又无趣,伏黑惠也没有一次出声赶我走。他只是撑着脑袋眼睛一直在专注地看着我讲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即使是不感兴趣的事物,也非常有忍耐力。 但我希望他能喜欢我送的回礼。而不只是“不拒绝”。 还在念书的我,拿不出多少钱买昂贵的礼物。好在礼物贵重在心意。我选择了自己动手制作,利用几个放学后的社团时间,拜托了陶艺社团的朋友借用器材和教我制作方法,终于在一个月的期限内做出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礼。 因为觉得伏黑惠很像猫,所以做了一只毛有点炸炸的黑猫陶器,蓝色眼睛。懒洋洋地趴着不说话。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这只终于有些像样,活灵活现又可爱。只是看到它就能想起惠的样子。 我用心包装好,在白色情人节那天小心放在了惠的鞋柜里。 之前有说过,学校里被他那张脸迷惑,爱慕他的女生不少,即使没有收到巧克力,白情给伏黑惠赠送回礼的女生也不在少数。我已经到校足够早,可把礼物放进去的时候,鞋柜里,已经放了不少礼物盒和信件了。 不知道惠会不会喜欢呢。 我思考着,慢慢走回自己的鞋柜。 那之后我观察了很久,也没有见伏黑惠把那个陶艺小挂件拿出来用过。是没有收到吗? “你说那个啊,”伏黑惠难得有这样不自在的时候,他别过眼神,“放在家里收起来了。” 只是……放在柜子里,和其他东西一起落灰吗?我做了好久,好多失败品中才挑出这一个,以为惠会喜欢的。我看着他。感到巨大的失落。 伏黑惠蹙起眉,问我怎么了,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事……惠喜欢就好。” 因为要做陶艺剪得秃秃的指甲,被我局促地藏在身后。 好多个月以后,我才知道因为没有署名。那个辛辛苦苦做了快一个月的陶艺黑猫,和那天其他送给他的礼物,一齐被丢给津美纪姐姐处理了。 知道是我送的以后,跑回家喘着气问津美纪姐姐,伏黑惠得知了早就被送人的事实。 那个瞬间,他表情难看得无法形容。 “你问得太迟了,”伏黑津美纪静静看着他,“你总是这样,发现得太迟,做得太迟,说得太迟。迟早有一天,你会彻底失去她的。” “……”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惠。”津美纪说。 “她会的。”伏黑惠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从胸腔里沉沉吐出一口气,“她说会一直帮我的。” “你可以试试看。”津美纪道。 我真的不知道,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把我的礼物送给了别人,却还欺骗我自己好好保管了这件事,我居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那个瞬间,我的表情一定很难堪和尴尬吧。干笑着帮伏黑惠说话“哈哈,惠也不是故意的啦”也是身体的下意识行动。好像如果让别人都认为我和惠是朋友,就能变成真的一样。 可这样单方面的主动,做得太久了就好像变成了习惯,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感到累。 惠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就像他对自己的父亲一样,隐藏在话语之下。只有努力观察分析他的行为,才能知道他在意他的父亲。可我却认为爱是清晨伴随着阳光的吻。不展现出来明白告诉我,我搞不懂,也弄不明白。 大概就和悠仁所说的那样,我是别人不说明白就弄不懂的笨蛋。 不,其实也并不是这样。只是不想自作多情罢了。 如果想得太多,就连和惠做朋友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不是没有见过他生硬地拒绝告白女生时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尴尬,又有些不耐烦,并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认为被女生青睐和追逐,是件有面子,值得夸耀的事,他觉得这有点麻烦。但也不是很难处理。就像他遇到的每件事一样,总能解决的。他被那些混不吝的家伙尊敬地叫“伏黑哥”,被女生们爱慕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我不想成为被处理掉的那些物品。放在柜子里安静地落灰,很多年后大扫除时才发现,自己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如果做出超过界限的事被惠误会,我就会失去他。他会像拒绝那些人一样,拉开和我的距离。 既然我不想被这样对待,那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人才是。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发梢滑落水珠的细微声响。 镜头被缓慢抻长。 “我要好好想一想,悠仁,”漫长的沉默过后,我非常认真地仰头看着他,说,“现在还在《恋爱7/24》节目的拍摄期,不可避免,我要做出许多适合拍摄的行为。这些互动或许会影响我的判断。让我误会我的感情,进而影响我的判断和回答……我认为这是对这份工作的不尊重,也没有认真对待悠仁的心意。 “所以……我能不能在节目结束后,好好思考我对悠仁的心情,然后再回答你呢?请放心,这不是婉拒的意思。是我思考之后认真回答悠仁的结果。” 虎杖悠仁看着我:“也就是你并没有拒绝我的意思?” “为什么我会拒绝悠仁呢?”我说,“被喜欢、被爱着是很幸福的事。虽然不明白悠仁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我很高兴。也想努力回应这份期待,顺从自己内心的感受。但如果高兴之下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悠仁,才是对悠仁的不尊重吧。我得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自己真实的想法才行。没有节目组的安排和任务,没有让人误会的亲密接触,除掉这些外因,我内心真正的感情。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还是对悠仁有异性方面的喜欢,那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高兴地答复你的。”我想了想,坦率地补充道,“很抱歉,因为节目还没有结束,需要你再多等我一段时间。” 虎杖悠仁猛地舒了一口气,异常郑重地看着我:“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悠仁会……忽然道谢? “只是觉得,喜欢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他笑着猛地吐了口气,忽然像没法控制汹涌激烈的情感那样,用力抱住了我,“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努力的样子也好、会认真对待他人感情这方面也好……哪一方面都好喜欢。哪怕最后要拒绝我也无所谓,只要你还没有喜欢上别的什么人,我就还有追求你的机会。我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说话时呼出的温暖气流,让人心里暖洋洋的。仿佛晒过太阳的被子那样,蓬松轻盈。 我怔忪住,眨眨眼睛。忽然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眼前不知为什么变得有些湿润。 即使我今天那么麻烦他,拜托他一次又一次帮我潜水下沉和上浮安定,他也不厌其烦地每一次都认真观察我,及时出手拉住我。 就算我这么做了,就算我表现得很脆弱和反复无常,一个劲给他添麻烦提要求,他也依旧喜欢这样的我。觉得我无论怎样都可爱,应激反应冒冷汗浑身发抖很可爱,被水呛到咳嗽呕吐很可爱,头发湿漉漉的都是海水也可爱,狼狈难堪的样子都被他看过了还是觉得可爱。头发都没有擦干就跑过来,等我出门之后立刻告白了。 原来我是被爱着的。 我也是可以被爱着的。 我似乎变得有点奇怪起来。 “我也、呜……能够被悠仁喜欢,也真的太好了……”或许是被悠仁感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鼻子发酸。 作为偶像,我被许多人喜欢着,并不缺少告白和爱慕。但他们喜欢的是我荧幕上所表现出来的形象。那就是为了被人所喜爱才塑造出来的,喜欢那样的我,我毫不意外。 可原来真的像悠仁所说的那样,即使我任性一点也可以,撒娇耍赖也没问题,想要依赖他的时候就尽情依赖吧。因为即使我这样做,悠仁也不会讨厌我。 即使是不那么完美的,会撒娇耍赖,依赖别人的我,也可以被喜欢。 和我担心的完全不一样,悠仁喜欢的,只是我而已。完美也好,真实也罢,他所认识的,只是这短短几天,和他一起生活过的,鲜活的我。 要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好像肩上的担子都轻了很多。我擦着眼泪,抽着鼻子说:“抱歉,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这样的我……我好高兴,对不起……让我稍微静一静。” 虎杖悠仁这时候倒没有展现出他的知情识趣,没有按我所说的离开。而是顺势安抚起哭到有些打嗝的我,宽厚有力的手掌抚摸脊背,发出令人舒适的沙沙声。 “好啦,没事的……”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忽然哭泣起来,但绝对不是悲伤的哭泣,所以他只是安慰我,“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被这么多人喜欢,你喜极而泣也没关系噢。只是不要哭得太厉害,会伤身体的。” “不、不是……”我抽抽涕涕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很开心……这是因为、因为悠仁说喜欢我。对不起,现在没办法好好回复你的心意,连话、话也没法好好说。”我打起嗝来。 “别着急。慢慢说,我会好好听着的。” 就像闹剧一样。我一直哭个不停,颠叁倒四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虎杖悠仁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最后被我弄得紧张起来。以为是自己的告白搞砸了。我又笨嘴拙舌地解释了半天。 第五天的晚上,就这样混乱地过去了。虽然哭了很久,但精神上却从未有过的放松。一直以来捆在心头沉甸甸的自我束缚也松开些许,我能够喘上气来。 吃晚餐的时候,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我用了点化妆品修饰,希望镜头不要拍出来。毕竟综艺还没有结束,不能从“演戏”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要表演好这最后几天。 从傍晚就消失的伏黑惠终于出现在餐桌上。不知道去做了什么,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得奇怪,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阵。忽然喊了我的名字。 “有事吗,惠?” 我正在很自然地把烤牛肉夹给虎杖悠仁,在坐在饭桌之前,来到餐厅的路上,我就听到他嗅了嗅味道,眼睛亮起来,说了“太好了今天有烤牛肉”。 因为今天我和虎杖悠仁出去双人约会,晚餐是节目组提供的。本来如果我们潜水顺利,还可以抓一些海鲜加餐,这也是原先预定的安排之一。可惜的是,时间全消耗在我的应激反应和安定上了。 惦记着虎杖悠仁喜欢烤牛肉,我把其中最美味的一块夹给了他。 “是悠仁说喜欢吃的吧?” “啊,是。谢谢!”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冒着油光的烤牛肉放在白米饭上,大口吞下咀嚼——看着虎杖悠仁吃饭的样子,会让人非常有食欲。我笑眯眯的,也学着这样吃饭。 伏黑惠沉默地看着那块烤牛肉,把原先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禅院甚尔的话他并不是没有触动,然而刚刚鼓起的勇气被虎杖悠仁猝不及防的发力打断。在空无一人的别墅中几乎待了一整天,他也想了很多。 可明明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功夫。 明明只是参加节目的短短五天。 为什么? 怎么会? 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不会的。 他有漫长的整整五年,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他没有开口。他什么也没有说。 顾虑重重。 有最终的退路于是就不去思考主动的可能。就像他的出道作也是成名作一样,那个男主角同样,有了两败俱伤的大招,就不去思考活着打败强敌的可能。 就连发现虎杖悠仁在告白,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上前争抢。而是下意识冒出“就算这样……她也不会丢下我的”这样的想法。 他总是这样,发现得太迟,做得太迟,说得太迟。以为立下誓言就不会被丢下。可这样说的妈妈死去了,永远会保护他的爸爸离开了。就连最重要的人,也会被别人拥入怀中。 迟早有一天,他会彻底失去。 伏黑惠想起几年前,津美纪对他说的话。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惠。 所以就连唯一在意的人,都不会继续等他了是吗? 这样对虎杖悠仁展露出的,仿佛卸下心头重担,毫无防备又轻盈的笑容,让伏黑惠心里咯噔一下。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绝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约会和告白那么简单。 他不应该……那时候不应该不想听到回答,径直赌气跑掉的。 不、不对。伏黑惠想,他的想法明明更卑鄙一点,想要女生追过来的。丢掉虎杖悠仁追上来和他语无伦次着急地解释,无论怎样都不会丢掉他。或者干脆直接说,喜欢的人是伏黑惠。 像是在恶劣地比拼谁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更重要。 可你没有追过来。 百试百灵的方法失效了。 ……还给了对方机会。虎杖悠仁的反应,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拒绝了。 心脏沉甸甸的,仿佛压了块冷铁。即使他离开之后做了些努力,联系了节目组取得了一些支持,算得上雷厉风行,可这都建立在虎杖悠仁告白失败的前提下。 他哪里来的自信呢?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呢? 津美纪早就告诉过他了。 伏黑惠一直在看着我被化妆品遮盖的泛红眼角。 “你刚刚哭过了吗?”他忽然问。 ……我不想让他担心的。 -- 16、 16、 “……是。”我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这给了我一点思考时间,于是我找到合适的说辞,含糊其辞道,“不过并不是悲伤的眼泪,反而是喜悦的泪水,惠不用在意。” ……刚刚,他听到了吗?如果让惠误会是悠仁把我惹哭的就不好了。他们俩这段时间以来,关系还挺不错的。希望我的解释有用。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伏黑惠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伏黑惠彻底将筷子放下来,手指敲了下桌面,抬起眼睛看我,“不再对我说你的心事了?” 他在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宛如澄澈的冰面,涌流着冷凝的气息。有一些破碎的,宛如星屑般的期翼和隐痛。 我迟疑起来。 惠好像……情绪很低落? 从很久以前起,我就被这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不知不觉对伏黑惠说一些自己身边发生的琐事。 我负责倾诉情绪,他负责听。风在两个人之间的空隙吹过,吹向远方。看起来就像两个毫无关联,没有交集的行为。 所以是从何时开始,我不再告诉他自己的事了。甚至选择部分隐瞒呢? 虽说单方面倾诉没有回应是很让人气馁,但一来我知道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确没什么好回应的,什么出门前没有带伞被同学借了很开心,中午的配餐有胡萝卜但也努力吃掉了,这种小女生才会计较的琐事,伏黑惠能够忍耐我每天都讲,已经很不错了。 二来……其实我不是那么计较惠有没有在听的。 我只是想和他做朋友。因为惠那时候,看起来……很寂寞。 一个人发着高烧,在草丛里躺到放学后也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喊着名字找过来。虽然被喊着“伏黑哥”簇拥着,但他其实是不是……并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呢? 在那个久远的,被黄昏夕照的光线所笼罩的傍晚。窗台上的盆栽都镀上一层金红色的光晕,我趴在保健室床前,眨巴眼睛地看着伏黑惠。他的睫毛纤长浓密,嘴唇干燥起皮,眉心在无意识状态也是微蹙的。 脸颊因为高烧泛红,皱眉呓语着什么。我起身为他换了一副退烧贴。手要拿开的时候却被他猛地抓住了。 我猝不及防倒下去,吃痛地小声叫了一下。 发育中的男子国中生身量高挑挺拔,他手掌大过我许多,力气也很大。扣住我不得动弹。我只能被迫趴在他的身上,手被拉着,对上那双警惕睁开的蓝瞳。 那里盈润着湿润的水汽。像只刚睡醒的黑猫,睁着蓝眼睛,迷茫地看着吵醒他的人。 “你……是谁?” 他身上有高热的温度,和草叶被揉碎之后青涩的汁水香气。 这个被我的朋友说是“被雨淋湿的黑色小猫咪”的家伙,这个被混混们尊称为“伏黑哥”的家伙,这个会被津美纪姐姐砸一头草莓牛奶,头发滴着牛奶冷着脸被揪着耳朵带走的人。 在这个瞬间,在我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叫伏黑惠的普通男生而已。有漂亮的蓝眼睛,一个人发着高烧,晕倒了也没有管的,会感到寂寞,也会被生病打倒的普通人。 在路边的纸箱后面,远远听到生人脚步,会自己躲开的黑猫。 明明都受伤了。明明也没有大猫咪照顾保护他了。在逞强给谁看呢? “你醒啦。伏黑同学,是我救了你哦!”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弯起眼睛笑起来。 ——我想做他的朋友。 黄昏的光,保健室消毒水的味道,蓝色的眼睛,草叶汁液的香气。 这个想法,前所未有地扎根于心中。 我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的。 在他幽蓝色的眼睛里,看到逐渐清晰起来的,我的影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对他说那些无人在意的,青春期少女凌乱琐碎的心事?平常普通的日子里,一点点开心的事,一点点生气的事。只要他没有说你很烦,我就可以在这双蓝眼睛的注视下,说上一整天。 只是被聆听着,就很开心。这给了一种错觉,一种这样做就可以拉近关系,成为孤独黑猫的朋友的错觉。 在听到生人脚步躲开之前,他会分辨一下,那脚步声,是否来自于我。 这一点点特别对待,让我欢欣雀跃。 虽然口中说“没有的,我现在还是很愿意告诉惠,我自己的心事。也希望惠可以和我分享你的心情”,但我其实清楚明白地记得,是哪一天,哪一刻,哪个瞬间。 我忽然就……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好辛苦。 惠他应该也明白,我在对他说谎。 不仅不再与他分享自己的情绪,甚至连真实的想法也掩盖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知道为什么,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是真的太迟了吗? 第二天的任务,是让我们制作手工陶器。 几乎在抽出卡片看清示意图的下一秒,我就疑惑地看向惠。 那是一只黑色的,有蓝眼睛的猫咪。 是很久之前,我自己亲手做了将近一个月的款式。 “是。”他说,“昨天我联系了节目组,临时更改了今天的任务。” “……啊。” 他这么说以后,我就完全明白了。伏黑惠的确是知道那件事。也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诉说自己真实的心事。 从无话不谈的朋友(单方面)变成两个人都不说真心话这个样子,我感觉很难过。 “但是悠仁……”我犹豫着说。 “我可以学的哦!”虎杖悠仁高高举起手。笑起来眼下的纹身也弯起来。 “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说,“姑且我算是这里面唯一一个会做的人。虽然也就是好多年前自己学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越说越没底气。 “好厉害,你还会这个?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虎杖悠仁非常捧场地说。琥珀色的眼睛都因为喜悦而闪闪发光。 谁制作的和提供的模型图片最像。谁就可以获得一次“甜甜蜜蜜LOVELOVE亲密接触”抽签机会。 是说这个抽签的名字好长好肉麻。 尽管听到名字起就不怎么期待了,但……我看了一眼伏黑惠。 希望这一次,能把完好的陶器黑猫亲手送给他。 我拆开黏土。 无论是手感和细腻程度,都不是当年社团课的黏土可以相比的。质感非常高级,塑形也很方便容易。稍微花了点时间找手感,我对照图片开始捏起来。 最初捏得歪歪扭扭,后面就好起来。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总算有点像样。松了口气,暂时把半成品放下之后我去看他们俩的。虎杖悠仁捏的与其说是像黑猫,不如说是像……兔子?有点像我的样子……? 而惠那个勉强有点猫的样子,大概是接触陶艺的时间太短,不能彻底模仿。和图片上有点孤僻不爱理人的表情不一样,他捏的黑猫表情懒洋洋的,显得非常娇憨可爱。我后知后觉想起来,惠虽然整天挂着一张冷脸,但意外很受小动物欢迎,他本人也养了两只玉犬。 咦……我抬头看了看他抿着唇认真蹙眉的样子,心里咕嘟咕嘟冒泡,痒痒的,惠这点还真可爱啊。 等到规定的时间。把成品交给负责的人员拿去烧制,大概晚上的时间就可以送过来了。 在等待的时间,我泡了热巧克力,请大家一起喝。 黄油牛奶和丝滑的巧克力融合在一起,所带来的高热量的快乐。为了身材管理,我只给自己倒了很小的一杯。 珍惜地感受口腔内的甜苦香气时,伏黑惠忽然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了。那里凹陷下去,能够感受到侧面坐了人,靠近过来的热度。 “我有话想对你说。” “怎、怎么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伏黑惠的表情很严肃。 他眼神飘了一阵,像是不知道从何讲起,他并不是能言善辩的那种类型,也不善于剖析自己的内心。 “关于那件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他言简意赅地说。声音倒是很诚恳。 联系到昨天他的反常,以及今天临时调换的任务,我一下就明白是哪件事。 那只破碎的陶器黑猫,隔着光阴,出现在我眼前。蓝色的眼睛,静悄悄看着我。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还是记得。 说着被惠“放在家里好好保管”的那个,我做了很多失败品才终于成功的礼物。 碎成很多片,脏兮兮的,扔在了垃圾桶旁边。因为是我亲手制作的,画了草稿,对照着做了不知道多少个失败品,每天放学都去借用朋友的材料和场地制作,几乎烂熟于心的模样。所以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它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是放在家里的柜子里了吗?不是收好保管起来了吗?哪怕藏在角落里落灰也没关系,为什么要打碎扔掉呢? 扔掉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碎它。我真的做得很用心很努力,挑选了最好看的那一个送过去的。 是不喜欢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做其他的东西送惠啊。 不……我忽然明白过来,不喜欢的到底是礼物,还是——我呢? 不拒绝我每天黏过去,会在意我的事,为我出头,到底是特殊对待,还是正义感作祟和勉强维持对女性的礼貌呢? 只是这样去想,我就浑身冰凉,觉得自己好像供人取乐的小丑一样。 一旁的友人看我忽然跑去垃圾桶旁边,蹲在脏兮兮的垃圾堆旁一动也不动。担心地跟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出疑惑的声音。 “咦?这不是你做的吗?”她说,“整个月都在忙这个东西,成品还是我帮忙挑选出来的呢。是被你要送的那个家伙丢在这里了吗?” 我看到碎片中落下一颗颗水珠,化开陶器上的灰尘,显得更加脏兮兮的了。我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轻松地说。 “惠、惠也不是故意的啦,哈哈,应该是不小心弄坏了所以丢掉了吧,”我说,“等下我问问津美纪姐姐怎么回事。” 我想做惠的朋友的。我是真的很想,很努力去做了。可是好难啊,没人告诉我,和一个人交朋友会这样困难。直到努力了那么久,我才明白过来,这么久以来,我一头热想和伏黑惠做朋友,却从没有问一问他的想法。厚脸皮又不知轻重。 伏黑惠或许根本不需要朋友。 ……伏黑惠真的有把我当做朋友吗? ——经常会自问这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说,是我早就心知肚明答案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吧。 他没有把我当做过朋友。或许比那些他懒得回头看一眼的喊着他“伏黑哥”的家伙重要一点,或许是因为我和他在意的津美纪姐姐关系要好。或许只是我黏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我到底是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只是那一些若有似无的“特殊”,在明白他真正的想法后,再也没法说服我去欺骗自己。 即使后来从津美纪姐姐那里得知到,是转送给了其他人,惠并不知道这件事。津美纪姐姐也含着歉意对我道歉,我却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脑子里乐天派地什么也不想了。 和我以为的,我们是在做好朋友不同,只是我单方面在给伏黑惠添麻烦,而他在忍受我而已。 往常脱口而出的话语变得凝滞干涩,黏在喉咙里难以吐出。我学会了用些轻飘飘的,无伤大雅的闲话填补这些让人尴尬的沉默。 但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让我改变。像以前那样继续缠着他说东说西。 或许他也松了一口气吧。我终于不像以前那样,说些他没法回应又过于私密的,和朋友分享的情绪和琐事。 我没有想到伏黑惠并不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着我,忽然说。 “让我们回到以前吧……可以吗?”他握住我的手。 我低下头,看到他比国中那年更加宽厚有力的手掌,覆盖住我的。手心的温度略烫,仿佛要把话语连同温度,一齐传达到内心。 “我想知道……想了解你所有的事情,你的心情,再多告诉我一些,和我分享。就像、像以前一样。”他说,“我已经明白了。无论是那个男人的话,虎杖的行为,还是这段时间你的转变。我都想了很多,这一次,我会好好回应你的。我保证。” 他说得很认真,幽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惠也在改变吗? 往常他不会说出这种略显直白的话的。 “可是,惠,”我为难地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吐出剩下的话,“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沉溺于过往。 耿耿于怀。 错过的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 就像打翻的牛奶,就像被墨水弄脏的笔记本。 就像不会再回来的童年,就像空掉的波子汽水瓶,就像停下来不再旋转的陀螺。 就像,无论这一只陶器黑猫做得再像再完美,它也不会是当年那一只了。 小时候总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地球围着自己转。想要的都要得到,想做的事情撞到南墙了也不会回头。直到长大了才知道。 缺憾与不完美,才是人生。 太迟了。 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为送出去的礼物没有被好好对待而那样伤心难过。 伏黑惠的脸色变得很苍白。那点隐约的不安化为了现实。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以前的态度……” “我从没有生过你的气,惠。我甚至还是被惠特殊对待的那一类不是吗?你还帮我出头,和高年级的前辈打架,我一直很感激惠为我做的事。”我打断他,“只是,就只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都这么久过去了,我现在也不是那种会拿乱七八糟的杂事打扰别人,给人添麻烦的人。总拿年纪小的时候干过的蠢事来说,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啦。”我挠了挠脸颊,说,“那些毕竟都是些挺私人的情绪,我们都长这么大了,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伏黑惠好半天没说话,有些失魂落魄。半晌失了魂似的喃喃道。 “所以我曾经拥有过……那些明明是我的。” “你在说什么,惠?”我皱起眉,有些不安,“你今天怪怪的。” 他看着我,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僵硬的笑。 “我不对劲?我只是……那你能够对虎杖展示自己的脆弱,对他哭泣,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甚至接受他的安慰。我就不可以吗?!” 他声音越来越高亢,但下面说的那句话却低下去,沉痛而微不可闻,仿佛蕴藏着无限痛苦与懊悔。 “明明,那些全部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有些不安。 “惠……?” 我蹙眉吸气说:“你弄痛我了。” 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怕?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完全没法抽出来。紧紧凝视着我,幽蓝色的眼睛里掀起暗色海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