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相府千金绣球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接到相府千金绣球后》作者:格重【完结】 顾瑾被从天而降的钢筋砸爆头,从年轻有为的商界新秀穿成了没户口,没房子,没媳妇的穷酸乞丐。 一睁眼就是黑乎乎的破庙,和半头栽在土里的惊悚开局。 乞讨没活路,啃了三天馍馍的顾瑾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于是捡起上辈子的经历,再次白手起家。 在上元灯节变魔术,第一桶金get √ 买房子,搞户籍,收服整个上京的乞丐 get √ 忽悠冤大头(bushi)投资,开报社 get√ …… 一步一步为生活努力的顾瑾,却没有想到,在某天为收集报社头条新闻的时候,不小心接到了来自相府千金的绣球。 当时还穿着一身乞丐装的顾瑾:“……”这还能退回去吗急在线等 抛出绣球的相府千金:“……我不要嫁给乞丐QWQ” * 于是,顾瑾早早就誊写好的未来人生规划,不得不为了这个天外飞来的绣球而更改,生活中多了娇娇相府千金季婉婉。 曾经的顾瑾:“……放心,等过阵子风头过去了我就与你合离,成全你和表哥。” 后来的顾瑾:“……成全?我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呢?”【微笑】 cp:顾瑾x季婉婉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瑾 ┃ 配角:季婉婉 ┃ 其它:预收《朕总在被攻略》 一句话简介:如何靠乞讨发家致富 立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第1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皇觉寺附…… 年节刚过不久,上京的街头还存留些许喜气,去岁年景不错,各地都没有什么旱涝之灾,也无需朝廷支出赈灾款,圣上龙心大悦,挥手下旨免去各地三成的赋税,一时之间,各地充满喜洋洋的喜气,上京位处天子脚下,自是不例外。 长门街上的摊贩过了年节,也渐渐开始出来营生了,做包子的小李向来是这条街上最勤快的,一大早就蒸好了一笼包子出门摆摊,先是扫干净地上的积雪,这才支起摊子。 “今天天气真不错。”小李笑容满面,一边动手掀起蒸笼上的盖子,一边用手扇着风,包子的香味一下溢出,混合着空气飘散,窜入某人的鼻腔。 顾瑾蹲在角落,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衣袍,偶尔露出来的棉絮也是又黑又硬,一看便不能保暖,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顾瑾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人家卖包子的身上移开来。 他麻木的看向青石板上的积雪,想象着这就是包子,并试图尝试望雪止饥。 没钱真难啊。顾瑾发出如是感叹,他穿到大杨朝已经很多天了,原主是一个在冬天因为没有棉服保暖而生生冻死的流浪乞丐,顾瑾穿过来的时候,原主身体已经僵硬得不能动弹了,正躺在同屋乞丐好心挖的坑里,一铲子一铲子被人埋着土。 顾瑾动弹的时候,一群乞丐直呼见鬼,顿时跑得撒腿跑得不见人影,徒留顾瑾一个人躺在坑底,抹了抹脸上的土,颇有些哭笑不得。 再三呼唤之下,那群乞丐才确定顾瑾不是鬼,讪讪着将人拉起来,愧疚说道:“对不住啊大兄弟,我们看你身体都青了,鼻下有没有气息,还以为……对不住啊!” 顾瑾失笑:“没事,你们也是好心。”换了别的冷漠一点的乞丐,看见死人顶多冷眼瞅一下,哪里会盯着寒风从破庙里出来替人收尸呢? 尽管这个‘尸体’是他自己,顾瑾默默想,不由得有些庆幸大雪天,乞丐们动作慢,不然等他睁眼,自己怕不是就要在土里清醒了。 顾瑾在大年三十穿到大杨朝上京郊外的破庙乞丐窝里,被一群好心的乞丐救了,他们见顾瑾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纷纷从自己的衣服中揪出棉絮,硬是给顾瑾七拼八凑凑出了一件能御寒的棉服。 一行人靠着几个入冬前存下来的葛根生活,好歹熬过了年关。 在这过程中,乞丐们发现顾瑾似乎识得一点字,连忙惊呼,好说歹说摸着顾瑾给他们讲故事,年关过去了,故事讲完了,顾瑾这个外来的流浪乞丐反倒成了这帮人的头头。 顾·乞丐头头·谨:“……” 想起破庙这几天渡过的神奇日子,顾瑾偶尔还是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在公司年会演讲的小顾总,而不是大杨朝一个饭都吃不饱的流浪乞丐。 啪嗒——一个包子从天而降,准确落到顾瑾面前的小破碗里,成功让顾瑾回过神来。 他疑惑的转头向包子摊看去,见到卖包子的老板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吃。 丢完包子的小李:“这年头乞丐也不容易。”被眼巴巴盯了许久的小李终究没有那么狠心,瞧着顾瑾缩成一团似乎饿极了的模样,拿起一个模样没那么漂亮的包子丢了过去。 “权当积德了。”小李自言自语道,见那乞丐万分感激的眼神看过来,顿觉身心舒畅,摆了摆手,飘飘然的表示没什么。 顾瑾……顾瑾无奈,却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将包子包了起来放进怀里,而后感激的朝小李鞠了一躬。 这才坡着脚,一瘸一拐的朝城外走去。 没错,并非顾瑾一定要遵循原主的职业继续乞讨,实在是条件限制了他,小顾总刚刚穿过来的时候,颇有一番雄心壮志,要报答这群救了他的乞丐,自己挣钱让他们都能吃饱穿暖,谁料到,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 第2页 顾瑾还没走出破庙,就被乞丐们纷纷劝阻,说是年关将至,上京府伊下令,不允许乞丐们在年关期间进城乞讨,须得大年初三过后,方可放行。 正想进城找份活干的顾瑾:“……”那我在城外找。 乞丐们又七嘴八舌的告诉顾瑾:“现在城外的老爷雇佣人可严格了,不仅要求身体壮实,勤劳能干,最重要的是,要得有户籍证明抵押,据说是为了防止藩国探子混入本朝,新出来的规定。 顾瑾疑惑:“所以……我们没有户籍吗?” 众乞丐轰然大笑。 “我们哪来的户籍,以前都是流民,逃荒到了京城,无力在行走,有没有活干,老家回不去,这才沦落到乞讨为生。” “就是,小顾,我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乞丐……” 大杨朝成立没多久,前几年一直在闹饥荒,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为了逃荒,便选择南下北上,谁知到了上京的时候,饥荒却过去了,他们一行人欢欣着想回老家的时候,大杨朝却出了新的律法,重新普查了人口,须得拿原来的户籍去登记入户才行。 一众逃荒中的乞丐哪里还拿得出户籍呢,这下好了,从上京回到老家,须得经过数个府城,无一例外都需要户籍证明,成为黑户的乞丐们竟是被困在了上京,寸步难行。 上京作为大杨朝的都城,对探子的监管又是十分严格,无论是打长工还是短工,都需要户籍证明签押,一份所谓的户籍难倒了所有的乞丐,久而久之,他们这帮人也就成了上京百姓最不喜欢的,以乞讨为生的乞丐了。 听完乞丐们苦楚的顾瑾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貌似好像也是一个……黑户? 晴天霹雳!不认命的小顾总硬是在大雪天的时候顶着风雪去找工作,无一例外都像乞丐们说得那样,愿意雇佣他的人家一听说他没有户籍证明可以签押,立马变脸驱赶他。 “去去去,乞丐救别来这边捣乱,大年初一的,回你们的破庙去。” 顾瑾:“……”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称颂的小顾总还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嫌弃过。 他抹了把脸,不死心的一家一家询问下去,没有一户人家愿意雇佣他做工的,到了最后一家的时候,似乎是看他过于可怜,女主人还给了她几个热乎乎的馒头,没有更多了。 难得感到十分挫败的顾瑾再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自己的脚,这下就更惨了。 最终只能暂时妥协,接了一众乞丐们给他找来的破碗和拐棍,一瘸一拐的进了城门找了个角落开始窝着。 看着别的乞丐开始磕头乞讨,嘴上一连串好话脱口而出,最后换来几个铜子便喜笑颜开的场景,本想着干一行爱一行的顾瑾瞪大了双眼,准备好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该死的自尊心和羞耻心。 顾瑾羞愧难当,婉拒了同行分他几个铜子的好意,自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却被卖包子的小李丢了一个包子。 我堕落了! 尽管很想拿着包子回去还给包子铺的老板,但是想到破庙里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热的小乞丐,对方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口热腾腾的包子,顾瑾咬咬牙,还是将包子揣进怀中。 走出城门,上京的寺庙似乎都在建在一块,顾瑾他们呆着的破庙不远处就是一向具有盛名的皇觉寺,专为皇家供奉,偶尔也向达官贵人开放进香。 每年正月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这几天顾瑾不止一次看到过装横富贵的车马一辆接着一辆从自家破庙门前经过,然后去往隔壁的皇觉寺。 人比人气死人,小顾总感叹,正要接着往前走的时候,又有一辆马车飞快地从他身边驶过,那架势丝毫不逊于飙车,从顾瑾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顾瑾的头发都被掀飞起来。 “赶着去投胎么。”顾瑾按住头发,小声吐槽道。 却不妨见到前方马车掀起帘子,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姑娘被从马车上丢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一头倒栽进路旁的莲花池塘。 恰好目睹了一切的顾瑾:“!谋杀啊!” 正月雪还没消,盛夏本开莲叶田田的池塘现今只有残荷败叶耷拉着,偶尔有几块浮冰沉浮,这种情况下,人要是无意识摔下去,怕是没多久就得被淹死冻死。 马车丢下人之后继续哒哒往前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痕迹,顾瑾看了看池塘上沉下去的姑娘,眉头一皱,快速脱下身上的棉服,不忘将包子也放好,随后纵身跃下池塘,准备救人。 冰冷的池塘水冻得顾瑾一个机灵,手脚差点麻痹不能动弹。 “早知道应该先做个热身再下来的。”顾瑾苦笑,然而现实哪来的功夫让他慢慢做热身呢,没见那姑娘人都快看不见了吗? 咬咬牙坚持着往前游去,顾瑾很快找到了那个姑娘,对方手脚都被绑着,被丢下来前明显是昏迷着的,现在被水一起呛,开始无意识挣扎起来,原本塞在口中的布团被水冲走了,但这却不是一件好事,没了布团的阻挡,池水开始往她嘴里灌。 咕噜噜—— 顾瑾心生不妙,加快了速度,好容易够到人,一把将对方揽在怀里,开始抱着人往岸上游去。 第2章 哗啦——顾瑾抱着落水的姑…… 哗啦——顾瑾抱着落水的姑娘出水,将人放在岸边,顾不得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就开始对昏迷的人进行急救。 -- 第3页 反复几次按压胸口后,等到躺在地上的人咳嗽着吐出几口水,开始恢复意识之后,顾瑾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心思打量起落水的人的样子,对方穿着富贵,身上的首饰看着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怪不得会被绑架。 曾经也是富贵人家的小顾总瞅了眼自己放在岸上被冷风吹凉的包子,竟诡异的感到一丝心酸。 他好笑的摇摇头,先走过去将衣服穿上,别的不说,泡在冰水里出来吹冷风,在冬雪未消的天气里着实是一件刺激的事。 “咳咳。” “醒了?”顾瑾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小姑娘半睁开的眼睛,凑过来询问道,当然没靠太近,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多被人嫌弃他这几天已经感受到了。 “你还好吗?家住哪里,需不需要我帮你叫人?”顾瑾温声问了好几个问题。 本以为刚刚醒来的小姑娘再不济都会下意识回答一个问题,却不料对方只是神色略带茫然的伸出手,放在眼前挥了挥,然后转头看着他,眼睛没有焦距。 “现在,天黑了吗?”小姑娘带着软糯的声音,迷惘问出声。 顾瑾:“!” * 上京郊外还是一片萧肃,除了必须要出门行商的商户,没有多少人会在过年没多久出来瞎晃悠,顾瑾穿着湿哒哒的衣裳,背上背着一个被绑架的姑娘,慢慢往破庙走去。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背上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趴在顾瑾宽厚的背上,纤长的手指蜷缩,有些害羞。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和堂哥,她还没有和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尽管莫名其妙被人绑架,醒来后眼睛还看不见,季婉婉心里也没有多大害怕,她能感觉到救她的人是个好人。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顾瑾:“……” “没事,谁看见落水的人都会想着救一救的。”察觉到背上的人有下滑的趋势,顾瑾连忙颠了一下,调整好姿势,引来身后人的惊呼,虚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顾瑾:有些不能呼吸。 感觉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回来。顾瑾再次叹气,好不容易走到了破庙,庙里的大家都出去乞讨了,只剩下一个发烧的小虎躺在草堆上休息,看见顾瑾这么早回来,小虎眼睛一亮。 “顾哥,你回来了。” 将背上的人放下来,顾瑾先是拨了拨闷着的火堆,让其烧起来,这才揉了揉凑过来的小孩的脑袋,从怀里掏出那个凉了的包子递给对方,带着笑意说道:“拿着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小虎惊呼一声:“包子!肉馅的!”眼睛唰的一下放光,咽了咽口水,明显能看到他很馋,却还是不舍的又塞回顾瑾手里。 “这是顾哥你要的,我不能吃。”小虎看得可清楚了,顾哥一看就是抹不开面子乞讨的人,这个包子指不定要得有多艰难呢,他不能吃顾哥的口粮。 小屁孩。顾瑾一眼救看穿小虎心里在想什么,好笑的揉揉对方的脑袋,将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一半塞到小虎嘴里,示意对方慢慢吃,一半拿着走到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旁边,递给对方。 “包子,伸手拿着。”他放缓了声音说道。 季婉婉愣了愣,眼睛眼不见的她能听到顾瑾的话,下意识伸手,半凉的包子被递过来,季婉婉接过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布满薄茧。 “谢谢。”她耳畔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口包子,有些凉,包子皮不够松软,肉馅也泛起结了油,令人无端生出油腻的感觉,放在平日里,这样粗糙地吃食别提入她的口了,连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都不会有,但现在季婉婉却觉得这个凉了的包子有点好吃。 看见人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吃起来,顾瑾这才在破庙里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罩在吃东西的季婉婉身上,救人救到底,大冷天的,别染上风寒。 顾瑾:“你知道你家在哪吗,我去让你的家人来接你回去。” 话音刚落,顾瑾就眼尖的看见小姑娘的捧着包子的手僵了一下,不一会,破庙里救响起对方软糯的声音。 “我家……住在长门街九巷三十八号。” 顾瑾听见对方这样说道,小姑娘的眼睛下意识向下瞟了一下,是没说实话的表现,看来对方身份不简单,顾瑾了然,接着问道:“直接去说就好了吗?” 季婉婉犹豫了一下,伸手拔下头上的红玉簪子递给顾瑾,今天出门就带了这么一根簪子,幸好没丢。 “要是有人问,你就拿着这个给他们看。”簪子是娘亲过年的时候刚刚送给她的,认识她的人一见到这个就能知道。 顾瑾接过簪子,上面还残留写些许水汽,幽深的眸子看了眼坐姿端正,显出良好家教的季婉婉,有些了然,看来要避讳着点了,顾瑾想,姑娘家的名声在这里还是挺重要的。 也就是这个姑娘看不见,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救了,不然该露出嫌弃的神色了,哪会像现在乖巧坐着。对自己现在连卑微的穷人都比不上的身份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小顾总如是想到。 不是顾瑾过于贬低自己,实在是这几天被人嫌弃的次数多了,没有怀疑人生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顾瑾幽幽想到。 -- 第4页 他对一旁脸上浮着好奇神色探头探脑的小虎叮嘱道:“照顾一下这位姑娘,我去去就回来。” 小虎咧开嘴笑了:“放心吧顾哥,我会看好的。” 顾瑾还是不怎么放心,又再次叮嘱了一下两个病者的人:“别太靠近火堆,小心烫着。” 小虎吸了吸鼻涕,应道:“顾哥,你啰嗦的样子好像我奶奶。”小虎的奶奶去年救去世了,顾瑾也有所耳闻,这位奶奶以其特别能唠叨的技能给破庙里的众乞丐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被比作啰嗦奶奶的顾瑾:“……臭小子。” 一旁听了个全部的季婉婉“噗哧”一声笑得眉眼弯弯。 * 长安街和长门街仅一字之差,居住的人家却天差地别,长安街居住的人尽是朝廷官员,其中居首的便是当朝季丞相的府邸。 此刻,季府中一阵兵荒马乱,不为别的,只因为季府的千金季婉婉在去皇觉寺上香的时候被歹人绑走了,至今还没有着落。 季夫人快担忧的哭湿了三张帕子,一边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季婉婉一起出门。 “都怪我,要是不因为贪懒,跟着婉儿出门就好了,我就知道,哪能放她们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独自出门呢。”季夫人怔怔说道,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又被新的覆盖。 季相爷也是沉重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不停的叹气,是不是像管家询问:“有婉儿的消息了没有。” 管家一脸苦色:“回相爷,家中的下人几乎全派出去找人了,京兆府那边也差人去报官了,但还是没有消息。” “唉!”季相爷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的着急不比哭成泪人的季夫人少。 此刻站在大厅里的人除了季相爷、季夫人和管家之外,二房的一个姑娘也就是季婉婉的堂妹季苓也在,就是她约着季婉婉出门上香,然后因为三急去了茅厕,再回来的时候大殿里就只剩下一个被打晕的丫鬟,本该在进香拜佛的季婉婉却不见人影。 季苓一惊,马上叫醒丫鬟下山赶着回相府告诉季丞相,季婉婉不见了的这个坏消息。 当时季丞相和季夫人正在说笑,闻言两人都差点没挺住,季夫人更是当场晕厥,到现在才醒过来。 季苓拽着帕子,垂下眼眸,眼里的泪水也是一直在打转:“也怪我,要是我一直跟着婉婉就好了,这样也不至于……” 季夫人怔怔回过神,勉强安慰了一下季苓这个侄女强行打起精神:“别这样说,幸好你走开了,要不还不知道婉儿现在不见了呢,要是再耽搁得久一点,说不定……”季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季相爷连忙拍着肩膀安慰:“婉儿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对方高深喊道:“相爷,有小姐的消息了!” 季相爷:“!婉儿在哪?!”季相爷一连串声的问道,着急的模样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朝堂上镇定自如的丞相风范。 被安慰到一半的季苓:“!” 小厮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长门街夫人的铺子里,有一个乞丐拿着小姐的红玉簪子上门,说小姐在京郊城外皇觉寺旁边的破庙里……” “破庙?怎么会在那?”季相爷一楞,很快回过神来,吩咐管家:“快备车,和我去接人!” 管家:“是。”应完马上前去套车了。 季相爷和季夫人很快风风火火的出门了,徒留眼泪掉到一半还没反应过来的季苓一个人待在大厅,手里的帕子忽地撕碎。 第3章 顾瑾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 顾瑾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长门街九巷三十八号是一家银铺,见到的时候挑了挑眉,小姑娘心眼还挺多。 想是这么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拿着簪子上前找人,守在柜台的伙计见到顾瑾踏进门,愣住了,不过倒是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只以为顾瑾是来要饭的,当下就要喊人去后厨拿两个馒头,被顾瑾哭笑不得的拦住了。 “我是受人之托带来一件东西的,不必劳烦小二哥了。”顾瑾说完,掏出放在怀里的红玉簪子。 “受人之托?”伙计还有些纳闷,看了看红玉簪子,不解的挠了挠头,刚巧从楼下走下来的掌柜看到簪子却是瞳孔一缩,匆匆走下来,焦急的询问顾瑾:“你可知道簪子的主人在哪?” 看来没找错地,顾瑾含笑说道:“在郊外皇觉寺旁边的破庙里,是一位姑娘。” “对对对,是大小姐!”掌柜激动得拍了拍桌子,令人马上去相府传唤消息,而后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顾瑾,对一旁的伙计小声耳语一番,才转过头来笑眯眯对顾瑾说道:“这位小哥,真是多谢你带来的消息,这二十两银子你拿着,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今天这事儿……” 掌柜的话未说尽,就笑眯眯的看着顾瑾。 顾瑾秒懂!不就是让他保密么,这题他会。 愉快地接过那小二十两银子,同样笑眯眯说道:“我只是进来讨两个馒头吃罢了,从未见过什么簪子和人。” 掌柜的十分满意顾瑾回答,笑呵呵地照着他的话拿了让伙计给拿了两个馒头,左右看了下,见到没人亲自送顾瑾出门。 等到季相爷和季夫人来的时候,顾瑾已经拿完钱走人了,季相爷得到准确消息后,紧赶慢赶去郊外的破庙接了人,马车的速度怎么着都比人的腿快,等顾瑾慢慢走回破庙的时候,那个从水里救上来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人影了。 -- 第5页 小虎还在慢慢磨着那半个肉包子,舍不得一下全吃完:“刚才有一架好漂亮的马车过来接走了那个姐姐,顾哥你回来晚啦。” 顾瑾四处张望,看着有哪里可以放银子的地方,一边回答:“我知道。”总算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坑,将银子放进去,然后上面用干草掩埋,最后压上一块石头,顾瑾这才放心。 一大笔钱带在身上着实有点心惊胆战的,小顾总如是说道。 救人这事顾瑾权当做了件有报酬的好事,讲真,跳个河换二十两银子,顾瑾甚至觉得还赚了。 “小虎,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你都能吃肉包子了。”顾瑾好心情对着小虎说道。 然后迎来对方亮晶晶眼神的崇拜。 “真的吗?”小虎想了一下天天吃肉包子的场景,咽了咽口水说道。 “当然,顾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顾瑾揉了下对方的脑袋,说道。 手里有钱的感觉大大缓解了他这几天哪哪遇挫折的挫败感,顾瑾眯着眼睛想,准备想办法去搞个户籍找个正常的活干,这几天的深刻经历让他了解到,乞丐是他当不来的复杂职业,那些令人羞耻的台词着实令我们小顾总开不了口。 “请问一下,上京还有多远才到。” 就在顾瑾和小虎畅想着日后美好生活的时候,破庙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顾瑾转头一看,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对方嘴唇干裂,有些气喘,一手扶着门框,开春后不久就是春闱了,想来对方应该是赶考的学子。 顾瑾回答:“再往前走不久就能看到上京的城门了。” 站在门口的陈长青一听,脸上带着的笑容变得真实了几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破庙,本来打算进去歇歇脚的,但是现在……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穿着破烂的顾瑾和小虎,踩在干草上的脚又往回缩。 “多谢。”陈长青颔首,随后转头准备走人,突然,天上挡着太阳的云层被风吹动几分,阳光透过破庙破败的屋顶洒进屋中,门口的干草堆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闪着光。 陈长青眼尖的瞥到了,看着不远处一无所知的顾瑾和小虎两人,陈长青眼神闪烁了两下,本来要走的身体却突然依靠着门框滑落,同时嘴上发出呼哧喘气的声音。 陈长青:“呼呼,不好意思,两位小兄弟,我老毛病犯了,能给我一碗水喝吗?” 被陈长青的突然发病吓到了的小虎:“啊,你没事吧。” 小虎拽了拽顾瑾的衣袖,“顾哥,要不给他倒杯水吧。”他小声说道,这孩子在破庙里挺活泼的,实则有些怕生,这会说话都是小小声的,顾瑾不注意听,还以为小虎只是拽了一下他而已。 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半倚在门框在的陈长青,顾瑾扭头去倒水了。 这个书生面上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却装得不够像,暗地里嫌弃的小动作全都被顾瑾看在眼里,碍于人家是个问路的,顾瑾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不明白,本来准备要走了的人怎会突然‘发病’? 看着顾瑾转身去倒水,那个小一点的乞丐也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陈长青飞快地扫过四周,确认没有人,同时手飞快地往旁边的干草一摸,将那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的东西揣到袖子里。 “水来了。”顾瑾端着一碗温水靠近陈长青,见对方还是他去倒水时的姿态,不过神情多了几分愉悦。 顾瑾:“?”奇奇怪怪。 “还需要水吗?”顾瑾问道。 陈长青刚得了东西,还在警惕中,措不及防之下被顾瑾的靠近吓了一跳,很快眯着眼睛镇定下来,神色自如的从顾瑾手里接过水一饮而尽,然后道谢。 “多谢小兄弟,突然感觉好多了。”陈长青笑道:“天色不早了,在不上路我怕待会城门关了。” 天色不早? 顾瑾抬头看了眼天上还没走到中间的太阳,再看看面前带着微笑的陈长青……年纪轻轻,时间都看不清了,他看向陈长青的面上带着一丝微妙。 顾瑾说道:“那你赶快上路吧。”还是不要让这人在庙里多待,要是将眼睛不好的毛病传染给小虎就不好了。 陈长青没有听出来顾瑾话中的嫌弃,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破庙,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将紧紧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拿出来看。 触手生温,玉质通透,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 “没想到乞丐窝里还能有这种好东西。”陈长青用手举着,看着玉佩在阳光下晃动,满意的眯了眯眼,随后顺手将玉佩塞回衣袖,准备进城后找个当铺当了。 “顾哥,刚才那个问路的哥哥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小虎问。 顾瑾:“可能吧。”而且行为还奇奇怪怪的,一屁股坐下去东张西望的,难不成他们这破庙里还能有什么宝贝给他挖不成。 顾瑾早在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就把破庙掘地三尺翻了个遍了,尝试找出前人埋下的宝藏、黄金之类的东西,然后现实精准打击了我们小顾总那颗大龄了还没泯灭的中二心,破庙里除了干草就是破瓦砾,连供奉的佛像都没有。 这个残酷的事实加上黑户的事情让顾瑾焉了小半天才缓过来,不得不接受自己没钱,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靠要饭过活的现实。 好在今天得了二十两银子。 -- 第6页 顾瑾摸了摸自己放在坑里的银子,一脸心满意足,没想到做个好事还能有这样的报酬,感谢那个小姑娘善良的家人! 有了本金,顾瑾之前的想法也就可以试着弄一下了。 这边顾瑾在想办法办户籍,让自己脱离黑户的身份,尚且还不知道在破庙里摸走了玉佩的书生陈长青来到了长安街季丞相府上,敲响了季府的大门。 吱呀—— 门房打开大门,探出一个头来,见到敲门的是一个书生,还以为是仰慕自家丞相才学,上门前来讨教的学子。 “我们相爷今天有事,不见客。”门房说道,今日大小姐莫名被歹人绑走了,幸得好人心救助才能归来,那可恶的歹人竟然还在小姐眼睛上下了药,小姐这几天都看不见东西,相爷为此愁的不得了,哪里来得心情见客呢。 门房想到这里,好心提醒陈长青:“这位公子,你可以改天再拿着拜帖过来。” 陈长青却道:“我是你们夫人侄子,还请你帮我向季夫人通禀一声,说吴花叫我来找她。” 门房一听便惊住了,只因季夫人娘家确实是姓吴,眼前这个书生瞧着也不像说谎的样子。 门房:“那你等一下,我进去禀告。” 陈长青行了一礼,温和道:“有劳。” 随后站在门外等待,端得是一副有礼的姿态,门房气喘吁吁跑出来。 “这位公子,我们夫人有情。” 成了。 陈长青敛眸,“多谢。”随后随着门房走进去,接待他的是季夫人,季相爷还在书放处理公务,跟在季夫人身边的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姑娘,绛红色的襦裙和头上的红玉步摇沉得对方更是肤白似雪,陈长青有一瞬间看呆,向季夫人行礼的时候袖子里的玉佩滑落出来,叮当的声音夹杂着他特地装出来的温和嗓音。 “侄子陈长青,见过姑母。” 这个声音?跟在季夫人身旁的季婉婉动了动耳朵,觉得十分耳熟。 “拿着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白色布条下,季婉婉的眼睛动了动,想起来早上吃的那个有些半凉的包子。 第4章 夜晚,乌云遮住了几颗闪亮…… 夜晚,乌云遮住了几颗闪亮的星子,乞丐们摸黑回到破庙,顾瑾已经先烧好了水,大冷天的喝上一口热水属实惬意不过。 “小顾啊,这是今天要到的,你看看。”一个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三个白馒头和半个面饼子,这两样食物是最能要到的东西,至于铜钱之类的,只有及其好运的时候才能遇到。 老乞丐带头之后,其它乞丐也有样学样,纷纷从怀里拿出自己今天要到的吃食,摆在顾瑾面前,一个两个眼巴巴看着顾瑾。 要说捡到了顾瑾之后,乞丐们有什么高兴的事,那就是顾瑾既然有着一手好厨艺,即使是最普通的杂粮馍馍,顾瑾也能想办法让它变得不划拉嗓子,比从前只能就着热水生啃好多了。 顾瑾看了看地上摆着的东西,也许是过年的缘故,乞丐们要到的吃食种类丰富了不少,顾瑾看到里面有两个鸡蛋和一小把葱花还楞了一下,随即笑开。 “今晚吃馒头片吧。” 将馒头切成一片片的,裹上打好的蛋液,蛋液里加一点盐和切碎的葱花,然后将乞丐们藏得严实的油瓶拿出来,顾瑾就开煎了。 打火将锅烧热,放油放馒头片,顾瑾的动作十分熟练,很快金黄色的馒头片就煎好了,滋滋冒出油烟气,在场的人被味道一勾,无不咽了咽口水。 小虎年纪小,更是忍不住,称着顾瑾搅拌旁边罐子上的泡馍的时候,偷偷先抓了一片,不顾烫的塞进嘴里,然后哇哇大叫,引来周围人的哄笑。 顾瑾看得好笑,敲了一下小虎的脑袋,说道“叫你小子心急,等放凉一会再吃又不会有人贪了你的份。” 小虎不好意思吐了吐烫红的舌头:“我忍不住。” 众人再次大笑。 吃饱过后,乞丐们早早就各自找了个地方准备窝着睡觉了,大冷天的还能干什么呢。 顾瑾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挪到乞丐中年龄最大的人身旁,跟着一起躺下。 老乞丐看了一下溜过来顾瑾,手里摆弄着稻草的手不停,他从前是江南某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手艺人,编的一手好竹编,可惜一场大水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他瞥了顾瑾一眼,出声:“你小子有什么事,跑过来打扰我老头子的清净。” 顾瑾眯着眼睛笑道:“瞒不过你老。” 他先是奉承了一句,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李爷爷,你知道怎样才能得到上京的户籍么。” 老乞丐折着稻草的手突然顿住,他转过头细细打量顾瑾,脸上的神色突然就变得沧桑起来。 “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老乞丐神色伤怀的说道,当年还体壮的他带着妻儿也有过挣下上京户籍,能够挺直胸膛生活的时刻,可条件实在太苛刻了,数十万的流民,当时刚刚经历过战火的上京哪能接收得过来呢,因此定下了再普通百姓看来及其严苛的条件。 “流民若是想在上京获得一份户籍,首先得在上京拥有一栋屋子,然后每人缴纳二十两纹银,并找一个愿意为你担保人的人……” 顾瑾惊了,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买房落户的规矩……上京是大杨朝的都城,可谓是整个北方最繁华的地方,上京的房价是多少……来着? -- 第7页 顾瑾掐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最后悲伤得出,不管多少,都是他现在出不起的价钱。 老乞丐怜爱的拍了拍顾瑾的肩,将手里编好的小玩意塞到顾瑾手里,说道:“早点回去睡吧。”虽然现在不是白日,但做做梦还是可以的。 听出了老乞丐言下之意的顾瑾:“……” “那行商呢?”他最终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这句话,“不能打短工长工,上京总不会要求每个行商的人都有这里的户籍吧。” “这到是没有,不过也是要求商人有原户籍证明的。”大杨朝对于户籍看得十分重要,基本你没有户籍,就寸步难行,他们这样的流民也是吃了当时政策的亏,当初清点户口的时候留在了最不好蒙混过关的上京,否则哪里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说来说去还是要银子的问题。顾瑾按了按突突跳个不停的眉头,开始琢磨该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 想要办理上京的户籍,就要有大笔的银子,而行商是来钱最快的途径,但是也有条件……这个倒是好办,找个外来的小商人和交易一下就行了,正好他那二十两银子还没动,可关键是他能在上京买什么呢,二十两连进货都不够。 在商业方面从来都是如鱼的水的小顾总头一次遇到这样大的难题。 “上京最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 “上京什么都不缺。”老乞丐砸吧着嘴说道。 天子脚下,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整个大杨朝顶顶好的,在老乞丐看来这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上京哪里还会缺东西呢。 老乞丐的话显然对顾瑾冲击很大,夜深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尽在琢磨那句话:“上京什么都不缺……”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当物质基础生活得到最基本的满足的时候,人们往往会产生……精神上的需要——来自从小到大某个科目课本的知识。 顾瑾突然想到他能在上京卖什么了。 “娱乐,生活富足的百姓不会介意花一点钱买个让自己乐呵的东西。”顾瑾想,他有一点想法,但目前手里的钱还不够他做最开始的花用,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赚到第一笔投资金。 第二天的时候,顾瑾难得拖着好得差不多的腿,蹲在这座繁华的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观察路过百姓的一些行动。 上京的贫富差距虽然不明显,但也随着等级分化出了明显的东西两地,东边一般是大户人家密集的地方,不少银铺酒楼也都是开在东城的街上,最寸土寸金的地方是金台,那里几乎集结了所有挥洒金子的奢靡场所,想要短时间赚到大量的钱选对地方是很重要的。 那二十两银子,顾瑾没有按照想得找外地的商人,反而是去了西城找了一个着急用钱的木匠,用五两银子让对方答应租界一段时间的户籍给他用,拿这张户籍先去衙门办理了一份临时的行商证明,再购买了两身能将自己从头包裹到脚的黑色衣袍,拿上他让老乞丐用干草按照他提供的图纸编制出来的稀奇小玩意,顾瑾看着放在破庙里的东西,喃喃自语。 “成与不成全靠今天了。” “顾哥,你要的东西做好了!”小虎撒着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木制手柄带着一个圆环,里面镶嵌着一大块磨成特殊形状的透明琉璃,赫然就是后世常见的放大镜。 顾瑾见到东西眼前一亮,接过手试用了一下,和他以前见到过的没什么区别,顿时笑开。 “不错,谢谢小虎,等顾哥今天挣到钱了,请你去吃王阿婆家的阳春面。” “嘿嘿。”被夸奖了的小虎挠挠脑袋,露出牙齿。 “顾哥,你说的锣鼓我也会敲了,待会吸引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小虎拍着胸脯保证,眼里都是亮晶晶的光,顾瑾今天要干的事昨天已经先演练过一遍给他看了,当时他被那炫技一般的手法惊讶得口中都能塞下两个鸡蛋了,小虎虽然年纪小,但为了乞讨也是走遍整个上京的人,毫不夸张的说,小虎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稀奇古怪的术法,他觉得一定能行。 顾瑾乐了,摸摸小虎的头,说道:“行,那就交给你了。”小孩子还是要多夸奖才行。 “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小家伙中气十足的回答。 “那就出发。” * 刚巧了,顾瑾准备行动的这一天恰好是年关过后的第一个重大节日——上元节,即使已经入夜,但通明的灯火和四处悬挂的彩灯将上京渲染的如同白昼一般,街上人来人往,擦肩接踵,嬉闹声和玩笑声在每一条街道上想着,时不时在街上燃起的烟花更将节日氛围推向高.潮。 齐喻年作为太子伴读,小心翼翼避开人群,紧紧跟着前面那位金贵的主,不知道这位殿下是在想些什么,好好在宫里写着书法,突然就脑袋一拍说要微服私访,还兴致勃勃地从衣橱里翻出一身寻常人家的衣裳,明显早有准备的模样惊呆了一旁的伴读齐喻年。 “殿下……这不好吧。”齐喻年哭丧着脸劝阻,太子出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他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给殿下陪葬的。 太子却是打定了主意,只笑眯眯说了一句:“你要是不跟,那孤就自己去。” 齐喻年……齐喻年还能怎么办呢,只好苦哈哈跟着出来。 -- 第8页 “公子,公子,你慢点!”齐喻年好不容易在密集说笑的人群中追上太子,连连说道:“公子,这上元灯会也就这样,你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 太子饶有性质的看着摊市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说道:“再看一会儿。” 这架势是看一会就走的模样吗?齐喻年一颗提着的心七上八下的,正待要说些什么,突然,一旁响起一阵阵鼓声。 咚咚咚——声音极大,还颇有韵律感,让人的注意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瞧一瞧看一看,上元夜魔术师的精彩表演,错过这一摊就瞧不着了。”稚嫩的童声伴随着锣鼓声一同响起。 被鼓声吸引的百姓扭头看去,却是见街角处站了一大一小两个黑袍人,小的手里拿着锣鼓不断敲着,大的站在原地,一双手伸着,指尖上一根糖葫芦不断翻转,时而不见,时而出现,让人好不稀奇。 齐喻年看着,却是心里一个咯噔,有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嘎吱嘎吱,扭头朝一旁的太子殿下看去,果然见对方一脸饶有兴趣地模样,正性质勃勃地朝黑袍人站着的地方挤去。 齐喻年:“!”天杀的黑袍人。 第5章 正专心变着魔术的顾瑾自然…… 正专心变着魔术的顾瑾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无意间吸引来了怎样的大佬,他转动指尖,让那根路上买来的糖葫芦跟随鼓声的不断变化在手里和宽大的袖子之间来回翻动。 托现在年轻人玩的东西稀奇古怪的福,顾瑾曾经在某一次的年会上抽中了表演魔术的节目条子,当时从来没接触过的他一脸茫然的捏着纸条站在台上,台下一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属起哄着“来一个”,连他板着脸威吓都没用,最后还是主持人善意的笑笑,给他递了台阶下,才让小顾总免于面对连下属都镇不住的尴尬场面。 当然,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顾瑾私下居然真的找了一个有名的魔术大师跟着学了一个月,不能说精通,可勉强糊弄一下外行人缺绝对不成问题。 咚咚咚——鼓点声渐渐加快,顾瑾的速度渐渐加快,手中那一抹红色几乎变成残影,围观的百姓从未看到过这样稀奇的古怪的,不同于杂耍的表演,一个个口中发出阵阵惊呼,不断喝彩。 “爹,爹,快看,糖葫芦没了,又出现了!”一个骑在自家父亲肩膀上的小姑娘伸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顾瑾,兴奋的说道,眼睛一眨都不眨。 明显赞叹的童言童语愉悦了顾瑾,他突的手一翻,手里的糖葫芦突的不见,在人群中发出疑惑的声音的时候,小虎的鼓声又突的变得激烈,顾瑾双手一合,再拉开,下一刻,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多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草编兔子,栩栩如生。 “好!”大家伙静默了片刻,随机爆发出巨大的鼓掌声和叫好声,一度吓到较远处的游玩的路人,发现这边人一层围着一层的时候,被好奇心勾引的他们也开始朝这边涌去。 “那边好像有热闹可看。” “是杂耍班子吗?” “人那么多,肯定是不错的表演,走,去看看!”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条街上出来灯会游玩的人纷纷朝着顾瑾所在的那个角落挤去。 而顾瑾正笑眯眯的将那一只变出来的兔子编品送给了骑在父亲肩上的那个小姑娘,感谢这位小观众的卖力捧场。 接下来他又花样百出的表演了许多经典魔术,什么大变活人,凭空取物……曲目一套接着一套,显得神奇不已,围观的百姓们可谓是心满意足,再加上他时不时送出去几个草编的小玩意,现场的气氛便更高涨了。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百姓们不满足的喊着,让那黑袍人再表演一个。 就在顾瑾拉出一个大箱子准备一个刺激的人体切割作为最后的压轴表演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像是踢场子的男声。 “这位先生,刚才的表演很精彩,但都是你本人操作的,接下来这个所谓‘切割’的节目,能不能换人来。” 踢场子的人来得措不及防,百姓们齐齐扭头朝那个出声的人看去,小虎一直敲个不停的锣鼓声骤然停下。 小虎懵住:这要怎么处理,顾哥没说啊,表演都是要人配合的,临时换人被看出破绽了怎么办。 小家伙不知所措,茫然抬头看向顾瑾。 顾瑾罩在宽大帽檐下的脸色不变,今天晚上一直沉默着表演的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线出人意料的年轻,甚至没有被砸场子的气急,反而带着微微的愉悦。 他说:“可以,谁来都一样。” 说完之后停顿片刻,似乎是体贴的考虑到出声者更好的观察体验,还微微欠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想亲身体验一番?” 这话一出,周遭围观的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某个跟着任性‘公子’微服出门的伴读就先着急了。 没错,刚才出声的人正是从头到尾观看了顾瑾表演的太子殿下,对方显然对顾瑾展现出来的神奇手端十分感兴趣,在顾瑾上一个表演刚刚结束,下一个表演还未开始的阶段,便兴致勃勃开口,将伴读齐喻年吓了个半死。 齐喻年:“公子万万不可,怎可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这什么人体切割的一听就很危险,远处看个稀奇便也罢了,怎能叫太子殿下亲身上阵尝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叫他怎么担保。 -- 第9页 齐喻年顾不得以往谨守的对太子殿下的尊敬,死死拉住对方的袖子,生怕这位爷一言不合就冲了上去,用行动来表明他对这件事的坚决反对。 齐喻年苦口婆心用眼神示意:殿下,这不行,真的不行的呀! 本来跃跃欲试的太子看到自家伴读胆颤心惊的都在发抖的身体,难得考虑到对方脆弱的承受力,再加上,下一个魔术名字听起来确实有些危险的样子,这才遗憾作罢,对顾瑾说道:“还是不了。” 周围的百姓还以为这个俊俏的公子哥要亲自上场,此刻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禁有些失望,发出嘘声。 “切——” 顾瑾始终被黑袍遮住的脸下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连带着说出来的声音都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镇定。 他摆了摆手,为出声的太子和齐喻年打圆场,“既然这位公子不能上前和我们神秘的表演互动,但是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鲜的想法,只在下一个人表演未免有些枯燥,那么,在场的观众们有哪个愿意上来帮我一个小忙的吗?” 此话一出,刚才还兴致高昂的百姓们纷纷缩了缩脖子不出声了,看着顾瑾放在箱子上的那把澄亮的锯子和巨大的箱子,纷纷怂了。 这看起来确实有些令人害怕,他们还是看看就好,百姓们这样想着,却冷不丁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我!我来试一下。”纷纷转头看去,想看看是哪个如此英勇的人用于挑战。 站在后头的七子挤过人群,站到顾瑾面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可以吗?” 顾瑾乐了:“可以,请!”说罢鞠躬,请七子进入木箱内。 啪的一声,箱子合上的那一刻,面面相觑的上京百姓终于反应过来,下一刻,叫好声排山倒海般响起,掌声络绎不绝。 “好,真汉子!”这是某个本来想上去但是有点胆怯的小贩。 “真的进去了,那把刀真的要切进去吗?”这是某个打铁的铁匠,他一眼就看出来桌上的家伙不是摆设。 “有意思。”这是某个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哥。 总之,不管前面大家怎么嘘声,在真的有人敢上去的时候,观众的热情达到了顶峰,因为那个敲锣的小黑袍人事先已经向大家解释过接下来的这个魔术要怎么操作。 首先,得来个人躺进那个巨大的箱子里,其次,那个高个的魔术师会拿出两把锋利的锯刀将箱子分成三段,这期间躺在里面的人也会被分成三段,稍后魔术师三段的箱子复原成一个,这期间,躺在箱子里面的人会安然无恙。 听起来十分惊险的操作让百姓们目不转睛的看着箱子,断了许久的锣鼓声又再一次响起,时而密集,时而激烈,鼓点不断打着,也将百姓的心吊着。 高个的黑袍人拿起了刀,他先锯开了最上面和最下面的面板,刚刚进去的瘦弱男人的脸和脚漏了出来,好叫大家待会能更清楚的看到魔术效果。 接下来就将两把锯子深深的、狠狠的插了进去,将箱子分成三份。 “哦——” 不少胆子小的人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血流成河的场面,因为依据他们的判断,箱子被锯开了,里面的人也应该被锯成了三段才对。 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从最开始被切开的那个小面板来看那个瘦弱的男人,对方居然还咧开嘴笑了笑,明显还活着,也没有受伤大的痛苦。 “怎么会这样!” “神奇,太神奇了。” 众人纷纷惊呼,然而表演还没完,激烈的鼓声不断敲着,只见那个高个子黑袍人用手抵在中间的那一段被锯开的箱子上,轻轻一推,箱子和上下两截错开来了! 百姓们:“!!!”刺激,这也太刺激了吧! 顾瑾依旧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稍等了一会,等百姓们都观察完,确定箱子里面的人还活着之后,便将隔空错开的箱子又推了回去,然后将两把锯刀抽了出来,接着打开箱子的盖子,里面赫然站着刚刚躺进去的瘦弱男子!完好无损!滴血未流!和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好——” 所有观看到这个表演的百姓们红着脸兴奋的鼓掌,手都拍痛了还未曾停下,他们将掌声献给站在角落里微微欠身鞠躬的顾瑾,为他喝彩!为他在今夜带来这样一份精彩的表演! * 顾瑾的表演很成功,直到他说散场的时候还有人激动的想上前询问他怎么做到的,顾瑾只能让小虎出面,说这是家传绝学,怪不外传,这才将人打发走。 没人的角落里,摘下兜帽的小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上面还带着热汗,在春寒未过的时节里热成这样,可见他刚才有多紧张。 “好厉害呀顾哥。”小虎崇拜的看向顾瑾,因为表演太成功的缘故,单就今天晚上他们就收到了不少大方百姓的打赏,小虎偷偷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个银棵子,甚至还有一抹金色。 更别提那些老乞丐做好的草编了,顾瑾一个一百文钱的价格通通卖了出去,一个不剩。 一百文钱啊! 小虎简直不敢相信值一百文钱的东西是就是他平常没事从老乞丐那里随手拽过来玩耍的玩意,要知道一斤肉也就十文钱,也就是顾瑾敢仗着当时百姓们高涨的气氛敢这样卖,换了别的摊子,不得被骂想钱想疯了。 -- 第10页 顾哥真厉害! 今天晚上可谓是大丰收,去年一整年要到的钱说不定都没今晚加起来的多。小家伙差点笑得牙不见眼。 然后一边收拾着道具,一边向顾瑾询问今天晚上差点被人砸场的事。 “顾哥顾哥,那个一看就有钱的公子说要换人表演的时候你怎么不着急呀。”要是对方真想上来试一下怎么办? 当时他可是紧张手里都出汗了呢,生怕事情不能按他们计划好的来,小虎歪着脑袋想,不明白顾瑾为什么能那么淡定。 顾瑾也掀开黑袍,露出脸,揉了小虎的脑袋,正想回答,旁边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 “傻瓜,你也知道对方是‘一看就很有钱的公子’了,怎么还会问出这种话?” 第6章 一个人瘦弱的男子从墙角的…… 一个人瘦弱的男子从墙角的黑暗处走出来,毫不客气地打击小虎。 小虎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乐呵呵叫人:“七子哥,你今天也很棒!很厉害!” 来人正是刚才自告奋勇上前当顾瑾道具的七子,他是顾瑾的托儿,也是破庙乞丐里的一员,为人本性不坏,就是有些嘴贱,让人听了忍不住想痛打一顿,整个破庙里只有小虎傻呼呼的不介意被骂,才勉强能和七子搭上几句话。 似乎被小虎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七子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嘴上却仍然凶巴巴的说:“笨蛋。” 顾瑾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对小虎解释他刚才的疑惑:“正因为他是个有钱的公子,所以他才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尝试一件看起来就很危险的事,而且……”而且那个人的出现的问话,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能够刚刚好的引出七子上来,增加观众的参与感,就算没有人出声,再等一会顾瑾安排的另外一个自己人也会喊出声。 小虎似懂非懂,但他心很大,怀里紧紧抱着装钱的小匣子,满脑子只有很多的小钱钱,他迫不及待的对顾瑾说:“我们要回去了吗顾哥?”他已经等不及要算一下今天晚上到底挣了多少钱了,应该能买好多肉吧,小虎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顾瑾笑着摸摸他的头,对他说:“你和七子先回破庙,顾哥还有点事情要做。”他今天晚上最大的一笔买卖还没做呢,顾瑾微微眯起眼,看向不远处东张西望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人,拍了拍七子的肩膀,示意对方带着小虎先走,不要被人认出来。 “公子,刚才的黑袍人确实是往这边走了的。”齐喻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说道,面上一副勤勤恳恳为太子指路的模样,谁又能知道他心里其实装满了泪呢,这眼看着就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这位太子爷还不肯回宫,非说找什么黑袍人,齐喻年劝又劝不动,只能尽量帮着一起找,祈祷回宫的时候不会太晚。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过一圈,齐喻年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收拾东西的穿着黑袍的顾瑾,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公子,我瞧见了,在那!” 太子蹭得一下眼睛亮起来,甩了甩手里拿着的穗子,脚步一迈,朝前走去:“走,去找人。” 顾瑾拿着东西正要走人,突然被人从身后叫住。 “这位先生,请等一下。” 顾瑾转头,发现是方才表演的时候出声问能不能换人表演的那位公子,黑袍下的眼睛愉快的眯起:“有什么事吗?” 太子一脸真诚:“刚才先生的表演着实是神乎奇技,我想询问先生是否能告诉我其中原理,我出这个价。”说完比了一下手指。 太子的母亲也就是大杨朝的皇后娘娘近日来总是愁眉苦脸地不开心,原因无他,过了年节不久,很快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圣上是个孝子,这寿辰宫里定是要好好大办一场的,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到了皇后身上,其实这倒也好办,无非是按照往年的例子安排一下歌舞,准备一下筵席的事情。 偏偏太后她今年不知怎么的说这表演节目要新颖一些,让她老人家也学学年轻人的朝气。 这话一出,太后开心了,已经准备好寿宴的皇后娘娘却是得皱着眉推翻下面人呈上来的单子,费心费力的安排了,为此皇后娘娘的脸好几天都是臭的,浑身上下的低气压连往日里最受疼爱的太子也不敢靠近。 谁能知道这就巧了呢!心血来潮出宫看个灯会都能碰到新奇的表演,这神奇的魔术,不正恰好合了太后的要求么。 于是太子殿下一拍手掌,当下就要找到表演的黑袍人,询问对方这个表演能不能教人,他愿意出高价。 顾瑾听完太子殿下是因为家里人过寿辰所以想让人学会这样的表演,再看了下对方给出来的价钱,他……可耻的心动了。 但问题是,他一开始还以为人家是来请他去表演的,没想到却是要过来买方法的,这倒也不是不能卖,只是魔术有别于其他东西,一时半刻还真不一定能学得会,而要是长期教……去哪教?京郊城外的破庙么?想一想顾瑾都觉得不成。 人家能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一个消遣用的表演,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主要是怕暴漏身份后人家不乐意,这单子就要飞了。 正在想解决办法的顾瑾一阵沉默,然而开完价的太子殿下却误以为是顾瑾对价钱不满意,也对,毕竟是人家祖传的手艺,于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可以再往上多出三百两。” -- 第11页 顾瑾:“!”加上刚才的价钱上来一共就是八百两,而他打听过的上京最偏僻的地方的房子差不多也就六百两左右。 饶是早有准备的顾瑾,也为眼前这位爷的出价咂舌,这一出手就是上京的一栋房子呀,虽然是比较远的、比较小的可能还是比较破的房子,但想到自己现在黑户的身份和老乞丐说得上户籍的条件……顾瑾:“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后天派个人到新城街五十四号找我。” 太子殿下笑眯眯说道:“成,小齐……拿钱给这位先生。” 莫名其妙就要掏钱的齐喻年:“!”他就关心一件事,这可是他背着家中母老虎攒下来的私房钱,太子殿下能给报销不? 过了一会,手里拿着银票,给对反开了凭证然后目送对方走远的顾瑾喃喃自语:“过于一本万利了。” 瞧瞧今天晚上他都付出了什么:小虎和七子两个人工劳动力,死皮赖脸求着老乞丐用河边一大把的蒲苇草编出来的草编,买来的户籍,疏通办理表演证件的打点,哦,还要算上曾经处于某种倔强心里学来的魔术表演,总共成本——二十两银子! 开单即给自己赚回了一个户籍的小顾总感概:由衷感谢上辈子的自己和那个被绑架了的小姑娘,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是以后自己会时时刻刻祝福她一生顺遂,永远不再遇到这种事情的,真的。 这边顾瑾正扒拉着自己的小金库会城外破庙,那厢被他念叨过的季婉婉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啊欠。”刚一打完,季婉婉就愣住了,随即十分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捂住了嘴,羞涩低下头。 旁边的陈长青见状,及时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季婉婉身上,温和说道:“表妹,是不是穿太少着凉了,我就说你前几天刚落水还没好,不应该出来走动的。” 季婉婉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脸色微红,轻声说道:“我没事,今天外面有灯会,不能出去,在府里看看也是极好的。” 季婉婉偷偷看了眼俊俏的陈长青,在心里感概,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巧,前几天她去庙中上香的时候歹人绑走了,对方还妄图将她溺死,幸好一个路过的人救了她。 只可惜自己当时看不见,不能记下救命恩人的模样报答,映像最深刻反而是对方温和中带着无奈的声音。 也许是上天的缘分吧,那天季婉婉回到家中,刚刚请大夫给眼睛上好药,就听见有一个表哥前来拜访,对方的声音和救他的人一模一样,身上还带着她不小心落在破庙里的玉佩,季夫人还开口唤表哥的乳名:“谷哥儿。” 一切的一切都和就她的人完美合上了,季婉婉当下就有些坐不动了,只是她不明白表哥怎么没和她打招呼。 “表妹出落得这般漂亮,倒是一时间认不出来了。”陈长青和季夫人笑道。 哦,季婉婉懂了,毕竟是落水么,湿哒哒的自己肯定很丑,和平时的自己一点也不一样,表哥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季婉婉很快找好了合适的解释,本来听见陌生人要暂住他们家的小小不开心很快就被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欣喜,当下就同意了。 这几天在季府中也时常能和对方偶遇到,比如现在: 季婉婉在房间里闷的有些许无聊,想着花园中月光正好,便想着出去走走,没想到又碰上了陈长青。 对方礼貌的将身上的披风解给自己,又让季婉婉不禁让季婉婉想起来那天落水被救起来后对方背着自己时的场景。 少女易怀春,尤其是季婉婉正处在谈婚论嫁的花季年龄,读多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她很容易就对救了自己的陈长青抱有好感,时不时回对对方一些暧昧的小举动感到害羞。 哦对了,除了爱做些小动作这个行为令季婉婉感到有些意外,那天救她时候虽然相处不多,但季婉婉能感觉到表哥十分君子,从不做僭礼的事情,即使是背着她的时候双手也很老实的放在她的膝盖处,到歇息地方后很快就将她放了下来。 但现在陈长青却总是爱碰碰她的手,摸摸她的耳朵,夸一下指如削葱,耳若白玉这样的话,令季婉婉感到些许不好意思和……不自在。 表哥这样有些不太好,季婉婉认真想,他们又还没有什么……正式的关系,所以要不要委婉的跟娘提一下呢,会不会显得她有些不矜持呀。 “表妹……表妹……”陈长青将手放在明显是走神了的季婉婉面前晃了晃。 “啊——怎么了?”走神被抓到的季婉婉有些不好意思。 陈长青微微一笑:“没事,就是想问一下,既然你觉得有些闷了,不如明天我向姑姑说一声,带你出去玩。” 季婉婉惊喜:“可以吗,娘不是说让我好好养病么?” 陈长青碰了碰季婉婉的头发,说道:“我去和姑姑说,她会同意的。”他也是巧合才知道季婉婉在他来得那天落水被人救了,刚巧就在破庙处,还捡到了对方落下的玉佩,行礼的时候掉出来的时候陈长青还在暗道不好,没想到会被当成救了季婉婉的人。 想到季婉婉漂亮的容貌和季府唯一的千金的身份,陈长青的笑容不禁加深了些许。 “放心,这件事交给我。”顶着季婉婉期待的目光,陈长青这样说道。 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创造和季婉婉独处的机会,让对方对他产生足够的好感的。 -- 第12页 陈长青果然说道做到,第二天用过早膳便向季夫人说了这件事,季夫人本来就因为陈长青救了季婉婉这件事而对这个久不谋面侄子抱有很大的好感,更别说陈长青在季府的这几天天天都在用功读书,简直让季夫人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一听说是陈长青要带着有些闷的季婉婉出去走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是还有些不放心,大手一挥,便派了十个孔武有力的家丁一同跟随。 季夫人:“这样你们也安全一点,我也放心一点。”季夫人淡定掀着茶杯盖,十分好心情的说道。 本来计划两人独处的陈长青:“……”笑容渐渐消失。 第7章 顾瑾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才刚…… 顾瑾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才刚刚念叨完那位落水的姑娘,第二天早上就又见到了,而且还是在一种极其尬尴的情况下。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拿着大笔钱回去的顾瑾越想越不放心,生怕后天的魔术教学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不能收到尾款,秉着第一笔大生意绝对不能黄的顾瑾在模糊着睡了三个时辰后,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准备去找牙行找人将他提前看好的的新城街五十四号的房子先拿下来,也好有个教人的地方。 找牙人,找买主,看房,商量价钱这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原房主开价说要六百两,顾瑾愣是一番口舌将价格给压到了五百六十两,都不用牙人出面,顾瑾一个人就把房主说得面色戚戚。 “行了行了,五百六十两就五百六十两,你这个小伙子是真能说。”房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个在外地当县官的儿子,不放心他一个人年纪大了,相接老人家过去颐养天年,因此老人家才会想着将房子卖掉。 “过日子吗,自然要精打细算,要不是手里没那么多钱,我也不至于占你老人家的便宜。”顾瑾笑道,他跟老人家约好先付一半定金,后天过来付剩下的钱。 估计是看出了顾瑾的窘迫,房主愿意将房子先腾出来给顾瑾使用,三天后将剩下的钱筹完了后,再去办理过户手续。” 房东叮嘱顾瑾三天后去福同客栈找他 ,他现在住那。 顾瑾笑道:“那可真是多谢您老人家了,帮了我大忙。” 房子的事情办好之后,顾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半块,现在就等明天教完人之后钱到手了,户籍就能搞定,他终于就又能变成一个良好的普通百姓,而非去码头扛货人家都要嫌弃你的黑户了。 不容易啊,顾瑾感概,走出新城街的他准备去长门街买两个肉包子,回去给小虎当早饭吃,破庙的乞丐其实不多,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除了小虎一个孩子,就只剩下七子那个怪脾气的人了。 也许是大家曾经都是良民的缘故,在昨天晚上顾瑾他们拿许多钱之后,李叔他们一众上了年纪的人也没有多花用,而是平静的将分给他们的钱推到顾瑾面前。 “我们一帮快入土的老家伙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呢,能过一天是一天。”老乞丐砸吧着嘴说道,“小顾啊,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从你一晚上能挣上我们一帮老家伙乞讨一整年都要不到的钱,我就知道,这个破庙困不了你多久了,我们也没能帮你做些什么,现在却要厚着脸皮分钱,将我们当成什么啦,乞丐也是要脸要皮的,不然百年之后,我那婆娘知道我老了还要贪小辈的钱,哎呦呦,铁定要揪我耳朵啦。” 破庙内的众人一下哄笑起来,上了年纪的乞丐么纷纷说道:“就是,小顾,自己拿着吧,你不是还要办理户籍么,攒钱可不容易。” “不用理我们这帮老家伙,你要真想做点什么,就将来出息了,多带带小虎和七子,他们还年轻,还小,不能和我们一样,在破庙里一辈子吃着馒头。” 乞丐们出乎顾瑾意料的话难得让他怔愣了很久,令人心酸的话语即使是顾瑾也不能无动于衷,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好日子会来的。” “还哭了哎呦!”老乞丐们又一哄声全部笑话起顾瑾来了。 令人感伤气氛直到出去买烧鸡的七子和小虎回来之后才有所好转,昨天晚上大家伙闹腾的厉害,于是决定今天早上不出门干活要饭了,睡饱了下午再出门。 顾瑾想到一伙人可能还在睡觉没醒,便想着到长门街买点早饭回去。 没想到刚踏进长门街,却是被另一伙年轻的乞丐团团围住了。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他跑过来,面目狰狞,就在顾瑾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正紧张的时候,那群乞丐中明显是领头的小个子从中走出来,朝着顾瑾一步步靠近。 顾瑾皱眉,警惕的向后退,目光不断打量周围有没有可以让他撤退的地方,人多势众,他决定战略性撤退。 顾瑾的呼吸渐渐放得缓慢,那个逼近过来的乞丐速度却越来越快,顾瑾不由得瞳孔微缩,越来越近了,就在他以为那个人要挥拳的时候,对方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真情实感地大声喊道:“老大,我们可终于找到你了!”眼泪都飙出来了! 莫名其妙被冠上老大名号的顾瑾:“???”你谁? 小六是城东那一块乞丐的头儿,但他最近很愁,为什么愁呢,只因为他这个头儿的名号是暂替的,他们东城丐帮的头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喝多了说出去解个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 第13页 小六震惊!小六含泪!不是,他们城东丐帮那么大那么明显一个头儿呢,就过个年的功夫怎么人就没了呢? 小六向来是他们头儿的顶级死忠,头儿虽然暂时不见了,但是头儿组织起来的城东丐帮可不能散,他们城东的乞丐可不像缩在西城那帮人那么窝囊,每天只想着讨几个窝窝馒头吃饱就成,要是讨不来,还能‘坑、蒙、拐、骗’,这是他们头儿语重心长定下来的帮规,从此兄弟们都过上了不用干活就能吃烧鸡、喝小酒的美妙生活,死心塌地跟着头儿混。 但是现在头儿不见了,于是二把手小六子被迫顶上,一边监督着兄弟们年后乞讨大业的开工,一边战战兢兢打听自家头儿的下落,好容易终于在一个小喽啰的嘴里听到,城西这边看到过向老大的人,小六子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赶忙带着身边的兄弟们就赶了过来在城西这边的街道一条一条蹲着,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小六子,盼到老大回来了! 长门街墙角处,顾瑾面无表情看着扒着他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六子,等对方看起来缓过来一点的时候,才委婉的说道:“……能先放开我再说吗。”昨天才刚洗完的衣服。 小六子一点没感觉到顾瑾暗暗表现出来的嫌弃,还以为自家老大心疼他哭这么久,一时之间更是感动了,眼泪汪汪说道:“老大你怎么在城西住下来,还那么久不回来,兄弟们都很想你。” 顾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有没有接收到原主的记忆,所以,能来个人告诉他原主究竟是干什么的吗?难道不是个乞丐吗? 小六子震惊:“老大你在说什么,普通乞丐怎么能和你比,你可是我们城东丐帮的头儿!坑蒙拐骗样样精通的人!”小六子说起这个,十分得意洋洋。 顾瑾:“……”好的知道了,还是个不良乞丐头头。 看顾谨没有接话,小六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知道了!老大你来城西是不是想盘下这边的地盘,扩大我们城东丐帮!也是,城东丐帮这个名字确实没有上京丐帮来得好听,真不愧是老大,想得深远,还早早打入地方内部,我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呢。” 一脸麻木的顾瑾:“……”我不是我没有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只是过来买个包子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还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家老大? 顾瑾垂眸,想着该怎么委婉的和对方说你认错人了才能脱身,一旁跟在小六子身后的小喽啰却是拽了下小六子的袖子。 他是新来的,听说过老大是无所不能的,在小六子的不断吹嘘之下俨然也变成了顾瑾的死忠崇拜者,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过老大的本领,所以“老大能给我们露一手吗?” 吹嘘顾瑾吹得正高兴的小六子眼睛眨都不眨地应了下来,“那当然,头儿是谁,他可是一手创立了东城丐帮的男人,小的们等着,头儿马上就会大显神通了,看见对面走来的那个姑娘没有,头儿能不动声色的偷到对方的荷包,大家记得看清楚点,待会都给我好好学学知道吗,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知道了!”众乞丐喽啰们兴奋欢呼,双目炯炯有神的顶着顾瑾,准备好好观摩老大的动作。 见状,小六子十分满意,转头就向顾瑾卖好:“头儿,我又一次树立了你高大的威严,嘿嘿,快看那边走过来的那个漂亮小姑娘,身上挂着的荷包鼓鼓囊囊的,一定装了不少银子,对头儿来说一定是手到擒来的吧。” 小六子搓了搓手,和众人一样满脸期待的看着顾瑾,指望着对方露一手,说实话,他也好久没见到头儿开工了嘿嘿。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得顾瑾:“……”数不清今天是他第几次说不出话来了。 深深看了一眼小六子,顾瑾意味深长,讲真,要不是对方脸上一脸真诚,他真的以为小六子是来坑他的。 前三观极正·良好市民·除了赚点黑心钱从不干坏事·顾瑾撸起袖子,决定好好纠正一下这帮乞丐们的三观,没想到,一抬头,目光就顺着小六子指出来的被偷东西的倒霉对象看了过去——站在一个糖人摊子摊子前笑着和人说话的倒霉对象不正是他前几天在河里救上来的姑娘吗? 对方正拿着做好的糖人新奇的咬了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这边一群乞丐正摩拳擦掌地盯上了她的荷包,毫无警惕心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好下手……如果忽略对方身旁站着的十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壮汉的话…… “老大加油!” “老大快上! “老大真厉害!” 见顾瑾转过头来,还以为他需要掌声的小六子连忙带头鼓起了掌,并带着吹了一波彩虹屁。 其中一个壮汉似乎是注意到了角落这边的动静,凶神恶煞的转过头来,刀一样的目光扫射着周围,散发出无形的警告。 我家小姐不是好惹的jpg.——壮汉挥舞肌肉动图。 被盯上了的顾瑾:“……告辞,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这乞丐头头的身份绝对不能认下,认下就没命了,他的户籍还没到手呢! 第8章 顾瑾僵硬的转头,让自己的…… 顾瑾僵硬的转头,让自己的目光和那个凶恶盯过来的壮汉错开,试图表现自己是个良民的事实,同时对着一帮眼睛亮晶晶的小弟深吸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其实……我失忆了。” -- 第14页 顾瑾依稀记得某天午休的时候路过公司前台,听见两个小姑娘吐槽现在的电视剧一穿越就说自己失忆,梗都被用烂了,没有一点新意。 然而招不在老,有用就好,顾瑾此话一出,本来还等着老大大显神威的小六子顿时惊了:“失忆……老大你怎么得了这种富贵人家才能得的病,你还记得我吗?怪不得你都不回来,原来是病了呜呜呜哇——”说罢真情实感的哭了起来。 小六子越脑补越觉得自己老大活不长了,他很快就要变成没有老大的流浪乞丐了,顾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拯救下来的袖子,没多少功夫又被小六子的眼泪泅湿了,所以袖子它又做错了什么呢? 顾瑾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谈?”顾瑾十分肯定不远处的壮汉大哥是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其中有一个人甚至往这边走了过来,他们再不走,怕是要被堵在这打了。 小六子眼泪汪汪看着自己老大,顾瑾这会说什么他都应好,转身对着小喽啰们却瞬间变脸:“去去去,老大身体不舒服,怎么能干活呢,改天再让你们见识老大的威武。” 顾瑾:“……你这头头当得不是挺好的吗?”他本意是要夸小六子领导能力不错,谁知道小六子却误以为顾瑾是不满意他抢了台词,也是,训诫小弟这种事,以前都是老大亲自上阵的,他怎么能抢老大的位置呢。 不过老大真的变了好多啊,以前他要是这样做准备被骂,现在老大居然夸他了,呜呜呜果然老大病得不轻。 不知道小六子在脑补着什么的顾瑾带着人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打听清楚原主的情况,在这件事上是他疏忽了,睁眼就在破庙的他只记得原主是个乞丐,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原主就呆在破庙里,往往没想到乞丐里也分势力,原主看起来还是压迫人的那种? 得出这个结论的顾瑾心情复杂极了,转头就走的他忘记了刚刚看到的季婉婉,对方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他刚才待过的地方看了过来。 “怎么了,表妹?”陈长青拿着糖人笑道,举到季婉婉嘴边试图喂她,却被沉浸在思绪中的季婉婉偏头闪开,陈长青的动作一下僵硬起来。 季婉婉却没有注意到,“我总觉得刚刚有一个熟悉的人在看我……”她朝不远处的墙角看去,那里一个人的都没有。 “奇怪,是我看错了吗?”季婉婉小声说道。 陈长青不着痕迹的转移季婉婉的注意力,他今天出门是为了和季婉婉培养感情的,可不能让季婉婉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 他咳了两声,在季婉婉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人前一贯温和有礼的笑容:“表妹,我听说前面有一家不错的点心铺,要不我们去看看……” 季婉婉果然被吸引了,转头羞涩的朝陈长青笑笑:“好啊,既然表哥要去,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东街走去。 这边顾瑾将小六子带到了一个比较清净的地方,听对方情绪丰富的说完了原主‘跌宕辉煌’的经历——就是一个只会乞讨的小乞儿意外之下跟赌场的一个混混学了其他手段,于是渐渐每天都能吃饱的他吸引了一大帮同行的乞丐。 大家为了学习原主能‘吃香的、喝辣的’的手端,纷纷奉原主为老大,因为主要活动痕迹在东城,在这里起居的都是富贵人家,因此东城的乞丐们也自以为和西城的乞丐不一样了,都说着要和那群穷酸的同行划清界限,便学着茶楼里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好汉’,结起了一个所谓的‘东城丐帮’。 而原主确确实实因为大年三十那天喝了酒,迷迷瞪瞪之间竟然从东城走到了京郊城外的破庙去解手,没成想一个摇晃栽倒在地,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小半个时辰之后,顾瑾才穿到这具已经凉了准备被乞丐们埋掉的身体上。 根据小六子的话推测出原主的经历,还有自己穿过来的真相的顾瑾感到头十分疼痛:“……”所以眼前的这些都是原主留下的摊子? 他可以不管吗?假装自己不是原主?眼前的小六子看起来也能接手这个所谓的东城丐帮的样子?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内心腾升起几息的时间,顾瑾就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心悸,接着一股强烈的抗议情绪在脑海里无端升起,然后脑海里就只剩下‘要成为京城最伟大乞丐的念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冷静,我管,我管行了吗?!”顾瑾难得没了冷静的模样,咬着牙说道,他没想到原主在这个身体里还有残存的执念,估计是遇到小六子之后才爆发出来的。 听到顾瑾这般保证后,那股情绪又在他心头上再次蹦跶了一下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缩了回去。 “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发了?”听到顾瑾的闷哼,小六子关心的询问,很是担忧。 顾瑾摁了摁眉头,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没事。”他在想原主的所谓的手下到底要怎么管,刚刚得知自己被迫接手一大班人的小顾总脸色不是很好。 首先肯定是不能再使用无赖的手法坑蒙拐骗的,也就是原主一帮人对自己的名声没有什么自觉,顾瑾不止一次听老乞丐们说过东城这边的乞丐简直是坏了他们这一行的名声,某段东城这边闹得比较凶的时候连西城这边的乞丐都要不到钱,百姓们见到人都没有好脸色。 -- 第15页 “长安街的人家非富即贵,那里是我们这样连户籍都没有的人惹得起的,也就是被偷被骗的嫌麻烦没有报官,不然……”老乞丐摇了摇头,在老乞丐看来,东边乞丐们都是一群年纪小的孩子,他能理解他们想过好日子的想法,却不能赞同他们用的方式。 “只希望圣上那一天大赦天下的时候,顺便再重新清算登记一下上京户籍了。”老乞丐这么想,也就是这样的念头支撑他们每天厚着脸皮出去朝百姓们要几个馒头,撑过一天又一天。 所以得找个办法,让小六子他们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哪怕老老实实乞讨,都比坑蒙拐骗好吧。 顾瑾冥思苦想,有了! “其实我被阎王爷托了梦。”顾瑾突然对小六子这样说道,“阎王爷他老人家告诉我,我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 小六子:“啊?”他挠了挠头,听到阎王爷的时候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是因为什么? 顾瑾做愁眉苦脸状,深深叹了口气,似乎他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事情,顾瑾严肃的说道。” “阎王爷说,坑蒙拐骗是十分不好的行为,每做一次,身上的罪孽就加深一层,死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因为是我带坏了你们,所以我的恶果要更重,阎王爷为了惩罚我,就抽取了我的一道生魂,因为魂魄不全的缘故,所以我这段时间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刚刚听你说的时候我才慢慢想起来。” 顾瑾说着说着,忙背过身去,手指在眼睛上抹了抹,一副我有罪,我错了的模样。 看得小六子心酸不已:“不是哇老大,这账……这账怎么能怎么算呢,你让兄弟们过上了好日子,怎么能叫带坏呢?”小六子急地抓耳挠腮,这阎王爷怎么能罚他们老大呢。 顾瑾一看有戏,眨眨眼,硬是让自己逼出两滴眼泪,显得更真实,握住小六子的手,声音微微哽咽道:“我多受点苦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不忍心兄弟们跟着我一个不成器的老大,生前受苦也就算了,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日日受磨难,听说要赤着脚爬那堆得高高的刀山,我路过油锅地狱的时候,瞧见不少人在烧得通红的铁锅中翻滚,身上的皮肉被一层层烫熟……” 顾瑾描述地狱画面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气,尽量留给小六子更多的想象空间,他就不信,都这样了说了,对方还能坚持当犯罪团伙的一员。 小六子果然被顾瑾所说的吓到了,眼睛瞪大,不自觉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拽进了顾瑾的衣袖。 “老……老大,那……那我们现在应该……应该怎么办?”小六子颤颤巍巍说道,他不想下地狱,不想在油锅里翻滚。 顾瑾叹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可能要吃点苦……唉,算了,我怎么能让兄弟们去过苦日子呢,这不符合我们城东丐帮的帮规。” 小六子急急忙忙道:“帮规可以改,老大你是头儿,你说了才算,兄弟们知道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顾瑾欲言又止,在小六子要哭了的时候才说道:“阎王爷说只要我们从现在起不再干这种不好的事情,老老实实凭本事吃饭,就能将功抵过赎罪,以后死了就不会被鬼差投下地狱。” 小六子听到解决办法,惊喜不已,但又比较纠结,无他,如果发展他们东城丐帮的副业,那么兄弟们差不多也要回到从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乞讨可比下田干活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意,有时候跪在路上哭喊一整天,对每个路过的行人不断说着好话,也许才能得到一个半凉的馒头。 小六子脸都皱起来了,一边是死了之后要下地狱,一边是目前的好日子,到底选哪个呢,他犹疑不定。 顾瑾见状,加了一把火下去:“要不还是算了吧,其实梦也不一定是准的,人死后还不一定去哪呢。” 顾瑾越这么说,小六子就越怕,他是个坚定不移的相信有神鬼的人,想到顾瑾刚刚描述的话,咬了咬牙:“不!老大你要相信阎王爷托梦是真的,这就是预示,我们不能不在意。” 小六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这就回去召集兄弟们,和他们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不能辜负老大的心意。” 成了!顾瑾勾起嘴角。 接管一家经营不善岌岌可危的新‘企业’,第一件事就是要转变管理方式。 小顾总今天也在努力规划呢。 第9章 这边暂时解决了一点原主遗…… 这边暂时解决了一点原主遗留下来的问题,让小六子最近尽量先管理好‘东城丐帮’里的乞丐们,交代完事情,顾瑾只感觉肩膀上瞬间压了一个大担子。 虽然打击犯罪人人有责,但是这要付出的代价也过大了些许吧,顾瑾头疼的想。 别看他三言两语劝小六子回去整合兄弟,但其实真正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么多的乞丐,即使从前原主让他们吃饱是靠不太正当的手段来实现的,不干这种事之后呢? 光靠乞讨养活的了这么多人吗?最后的结果还是得给人找一个能挣钱的正经活计。 毕竟人只容易看得到眼前存在的利益,虽然一时间的恐吓能够制住他们一段时间,但想要永久有效,却是不现实的。 然而在上京找活干需要户籍,而乞丐们目前大多数和他一样,都是黑户,所以……掐指数了一下那么多份户籍需要多少钱后,顾瑾眼前一黑,觉得还不如当初自己被砸死来得划算。 -- 第16页 时间一晃就如流水般过去了,不管顾瑾再怎么苦恼,到了他和雇主约定好的时间,还是穿好黑袍,不耽搁的朝新城街走去,这可是大主顾。 新城街附近,又一次微服出宫的太子和他的伴读齐喻年已经带着人在那里等待了。 齐喻年的内心是充满绝望的,他觉得伴读这么重要的位置他一个平庸之人实在是担当不起,时时刻刻想向太子殿下请辞。 然而都被压了下来。 太子:“孤认为喻年不仅气宇轩昂,还才华过人,何必这般自谦。” 齐喻年:不,你不懂,跟着这么一个令人不省心的主子,迟早英年早衰。 然而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面上依旧恭恭敬敬给向太子行礼。 “公子,人来了。” * 顾瑾将人带倒提前腾空的房子里,屋主老人家已经将东西陆陆续续搬走了,而顾瑾也在昨天将教学时候要用到的道具准备好了放在屋子里了,其实并不多,除了一个大木箱子外剩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考虑到魔术是为了在寿辰上表演的,顾瑾在教学到最后一个‘切割人体’的时候,委婉地向对方提出需不需要换一个节目,毕竟有些过于刺激,万一吓到家中长辈就不太好了。 太子眨了眨眼,深觉有理,很高兴顾瑾能够想到这么多,大手一挥,顾瑾到手的钱比原来谈好的价钱又多了一百两。 顾瑾:“……” 看着到手的银票,他默默收到怀里,并给眼前的这位看起来相貌堂堂的公子打上‘人傻钱多’的标签。 顾瑾所教的魔术并不是那种复杂难学的,加上太子带过来的人手脚也很利落,一个上午过去后,基本就教的七七八八了。 到了最后一些收尾的小细节的时候,顾瑾高度集中的精神总算放松了点,一边教着一边想着如何处理昨天的事情。 给那么多人都办理户籍肯定是不现实的,他的这一份还是比较好运遇到了一个不在意钱的主,才能如此顺利,不然光是上京的房价,就足够顾瑾苦恼好久了。 “听说长门街那家书局的掌柜说,他们要关门了。”一个身着青矜的学子路过顾瑾家门前,说话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来。 “消息可是真的?这长门街附近就这么一家书局是肯便宜买纸笔的,掌柜的要是不开了,以后不紧买文房四宝的时候要多跑一条街,还要多费些许银钱……唉。” 搭话的是另外一个学子。从对话来看,显然这两位读书人家境都不富裕,不然也不会担忧日后多那么一两厘的纸笔钱。 顾瑾乱七八糟的想着,耳边又传来那两个书生渐渐变得不清晰的声音。 “说来近日春闱也临近了,家中却总是缺上那么一两本书,每每都要跑到三条街外的书局去找,但真是麻烦,若是小二能送上门就好了……” “说来掌柜那还有一本珍藏的去岁考题,据说上面有上届会元的手书,若能借来一观便也无憾了……” 送上门……借阅……书局? 顾瑾脑海中闪过这样这几个看起来互不相关的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怔住。 本来正在认真听课的侍卫也愣住了,这位先生是怎么了,这就完了吗? 侍卫不知所以然的看向一旁面露奇色的太子。 太子爷在这个因为拆家充满了尘土的小院呆了整整一个上午,自下了早朝后就坐到现在,竟也不觉得枯燥,只因为顾瑾所讲解的‘魔术原理’过于奇特’,纵使他阅览遍四书五经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神奇的道理,尤其看起来还不像胡诌出来的,而是自有一层体系的感觉。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顾瑾突然就顿住了,太子被吊起了胃口,连忙追问:“先生为何不再继续?” 话问完,却见眼前穿着宽大的黑袍的顾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然后下一刻,太子殿下就听到了对方开口,压低嗓音像是诱骗人上钩一般说了一句玄妙的话:“这位公子,投资商铺吗?” 太子一阵恍惚,“什么?”他没怎么听懂,商铺倒是好理解,投资是何物?看来回去需要让太傅多进一些稀奇的书籍了。 太子的回答却是顾瑾正正需要的,他勾唇一笑,接下来就又用了一个时辰,发挥他上辈子刚创业时见天使投资人的口舌,彻彻底底向太子推销了“新式书局”这一极具投资价值的项目。 “除了向广大的寒门学子开放书籍借阅这一块,新式书局还可以卖一样非常值钱的东西……” “什么?”太子好奇询问。 顾瑾一笑:“消息。” 无论在什么时候,消息都永远是具有非常大的价值的,嗅觉敏锐的人们往往能从各种小道消息上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然而消息却又很难估价,同一条消息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往往具有不同的用处,要针对性推销给某一个人,在目前的大杨朝来说是很难实现的。 因此,它适合被广泛的售卖——在顾瑾的时代有一种我们很常见的东西,其实就是各种消息的贩卖——报纸。 老乞丐对于上京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上京目前缺什么呢? 正处于蓬勃发展期的它不缺基础生活物质,上京百姓所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而阅读门槛较低的报纸恰恰好能满足这一需求,可谓是前景可期的产业。 -- 第17页 顾瑾极尽所能的用稳重但却自信的口吻向眼前人傻·钱多的太子殿下卖着安利,务必要让对方动心然后参与投资。 太子原本半倚在椅子上的姿势随着顾瑾的话语渐渐坐直,他饶有兴趣的用随身的扇子敲了敲手心,提出三个疑问。 “那么,这收集消息的渠道你可想好如何安排了?” “报纸是个新鲜玩意,你准备怎么让上京的百姓知道有这个东西,放在书局摆卖么?”太子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这个方案不可行。 自孔孟传道以来,儒家学说深入人心,士农工商,普通百姓对读书人天然有着一种别样的敬畏心里,除非需要,一般轻易不会踏足书局,要是像四书五经一般摆在书局里头,成效怕是没有眼前这位奇特的先生说得那般好。 太子十分好奇顾瑾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顾瑾微微一笑,在谈及他擅长的领域的时候他一向很自信。 “乞丐。”顾瑾缓缓吐出两个字,成功令太子殿下怔愣。 “乞丐?”他咀嚼这两个字,慢慢的像似懂了什么似地,抚掌大笑:“先生大才!这新式书局我投……投……” “投资。”一旁的齐喻年小声提醒。 “对。”太子殿下含笑点头,“投资。” 他又说了一遍:“先生需要多少银钱。” 这是成了! 顾瑾眼前一亮,慢慢放松下来,他掐着手指头估摸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目前暂时需要三千两。” 嘶——出钱的太子还没怎么样呢,旁听的齐喻年就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先前的魔术好歹是看得见的实物,也确实神奇,但现下这人空口白牙的就要从太子殿下这里要走三千两银子……齐喻年不得不谨慎的进言:“公子,三思。”加上先前那九百两银子,您怕不是去年攒下来的小金库都要贴进去一半。 太子却一挥手,示意自家伴读不必再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先生。” 观眼前这位的谈吐,不像是骗子,太子愿意给出他为数不多的几分信任,为顾瑾那个绝妙的计划。 当然,太子笑眯眯的想,要是真有人敢骗他的钱,怕是整个大杨朝都要呆不下去。 顾瑾同样笑眯眯:“当然,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三个月内,连本带利我给你翻两倍回来。”能挣钱同样也是他的底气。 双方谈的都很满意。 顾瑾愉快的领着一块能到钱庄领钱的印信走了,这边太子也赶在日落前回宫了。 提前学好魔术的侍卫已经将满足太后要求的花样给皇后娘娘带回去了,解决了烦恼的皇后容光焕发,引得一同用膳的皇上连连侧目,忍不住问道:“梓潼,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 他明明记得前阵子皇后见到他还没有好脸色来着,怎么这会心情这般好? 皇后当然不会将事实讲出来,不然这会儿的高兴,岂不是显得她先前很不乐意为太后操持寿宴,这不符合她对外尤其是对皇上展现出来的风范。 不过是抚了抚云鬓,说道:“臣妾在想太子的婚事呢,过了年太子也要十九了,老大不小了,他身边的伴读都娶妻了,太子竟然还单着,我这个母后岂不是要操心。” “原来是这个。”圣上哈哈大笑,赞同道:“太子确实该娶亲了,不然下面的弟弟们也不好越过他,梓潼可有看好的人选?” “陛下觉得季相家的千金如何?臣妾不久前在年宴上远远瞧过一眼,当真是伊人难得,还颇有贤名。”皇后笑吟吟道。 季婉婉是她早早就为太子看好的太子妃人选,不仅人貌美聪慧,深得她心,最重要的是,她是季相唯一的千金,若是谁娶了季婉婉,相当于在朝堂上夺得了季相的相助。 第10章 “这……”听到皇后说出…… “这……”听到皇后说出的人选,本想一口答应皇帝却是迟疑了。 “嗯?怎么了陛下,可是季相家的千金有何不妥?”察觉出皇帝的犹豫不决,皇后眉头一皱,问道。 不应该呀,她可是多方打听了季婉婉的,家世能力皆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难不成是身体方面又隐疾? 看着皇后陷入深思的模样,皇帝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这季婉婉哪里是不好,就是太好了才叫他发愁,用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来形容这季家千金季婉婉半点也不错,皇帝想到。 这个月,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过看好的年轻朝臣,宗室子弟,武将都纷纷托人委婉的向他表示能不能求个指婚圣旨,对象当然就是季婉婉,就连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让各自的母妃前来询问了。 那阵子皇帝真真是喝各种补汤喝到撑,见到嫔妃就躲着走,没成想在皇后这也…… 皇帝愁啊,季相那个老家伙他是知道的,对唯一的掌上明珠看得跟命根子似的,他要是敢随随便便安排他女儿婚事,怕是那老家伙能当场给他来个血溅承乾殿。 然后史官便会记载:某某年某某日,圣上罔顾两朝老臣意愿,私嫁其女,老臣呕血在心,竟血渐承乾殿,已死明鉴! 想到那样的场景,皇帝就两眼发直,齐齐摇头,这不成,不成。 “梓潼啊,你要不换一个姑娘看看?”皇帝委婉的向皇后建议。 他越是如此,皇后便越是好奇这在她看来样样都好的季家小娘子有何处不妥,皇帝被追问得没办法,只能将近期发生的事情如实俱告,听得皇后也不禁微微怔愣:“还有这事?” -- 第18页 皇帝也是苦笑,要说这朝臣之类的他倒是可以一道折子直接打回去,但是自家的几个臭小子却是不太好办,要是将季家小女许给任何一个对其他人也都不合适,皇帝自认为是个公平的父亲,最忌讳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事情了,哪怕是他最器重的太子,也不能让他开这个例外。 眼见着这桩样样都好的婚事就要这样黄了,皇后眉头一皱,着实有些不怎么甘心,也许是最近琢磨着太后要的新式表演琢磨多了,心里念头一转,猛地一个奇特的主意便上了心头。 她有些迟疑的开口:“陛下最近既然为这件事烦恼,那何不让这季小娘子自己抉择,陛下只需赐下恩典,准其“抛绣球招亲”?” 皇后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只要到时候她和季夫人先行沟通好,让季婉婉将绣球抛给太子,这天定的缘分,到时候谁还能置咄不成。 皇后笑眯眯看向有些动摇了的皇帝,越发温声细语,三言两语将这件事的好处慢慢道来…… 半个时辰后,用完膳的皇帝走了,皇后心满意足的倚靠在软榻上,这是成了。 于是小半个月过后,整个上京的百姓都得到了一个令人沸腾的消息,他们当朝丞相的掌上明珠,被圣上特许赐下凤冠霞披,准其在西湖畔摘星楼进行抛绣球招亲,日子就定在三月初三那天。 “这可是一大喜事,听说季小姐有着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谁若能接到他的绣球,那可是三辈子才能修的来的福气。”一个书生这般说道,脸上有着某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心思。 于是被周围的的哄笑。 “得了吧,周家小子,就你这考了七八回连个童生都没考回来的‘才华’,能有什么样的福气接到季小姐的绣球。” “回去读你的圣贤书吧哈哈哈。” “就是就是,要我说,非得皇亲贵族才取得到季小姐呢。”卖猪肉的王大娘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说:“我上次路过长安街那道岔口,不小心,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季丞相的马车,当即吓了个半死,幸好丞相大人有大量,不仅没责备我,还细心让下人送我去医馆……季丞相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你们可不许议论季小姐,不然老娘的菜刀不是白磨的。” 王大娘说罢,蹭的一声将菜刀砍在案板上,警告的看向对面那几个笑嘻嘻的小年轻。 周围的人也纷纷称是,责备年轻人不懂事。 他们生活在上京,对勤勤恳恳为百姓做事的季丞相好感颇深,对此次季小姐抛绣球招亲的事情也抱着一种祝愿的态度,真心希望季小姐得遇良人。 一群百姓围在一起,纷纷赞美起了丞相,每人察觉到当中偷偷走了一个人,赫然便是夹杂在人群中打听消息的顾瑾。 顾瑾手里拿着一根削好的炭笔和一章记满了东西的白纸,他原本是为了调差附近的市场需求才混迹在人群中打听的,没想到既然得到了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这抛绣球招亲他也是从前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大多都在书本上看到过资料而已,没想到现在倒是叫他碰上了。 若是到时候有空可得去瞧瞧盛况,顾瑾弯了弯嘴角,心情颇好的想到。 “老大!”小六子远远就看见了顾瑾,顿时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 “老大,你交给我的事情都办妥了,兄弟们这几天可卖力的在收集消息了呢。” 顾瑾赞许的看了小六子一眼,夸奖道:“做得好。” 小六子得了夸赞,本来一蹦就要上天的人倒是突的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道:“……也没有啦……” 看得顾瑾好笑不已,接着认真询问小六子目前的进度。 小半个月前他从某个‘人傻·钱多’的大主顾那里要来了一笔投资,计划着将报社开起来,那么第一要紧的事情便是先将未来产业的地盘给盘下来。 顾瑾先是到福同客栈将新城街那栋房子剩下的钱给结了,然后请老房主做个保证人,一同到了衙门先将户籍办理了,房子过户了,这才安心。 感激的送走老房主之后,闲不下来的顾瑾又打听到了几天前听到的门外书生说要倒闭的书局在那条街上,马不停蹄的过去和掌柜的谈了许久,最终将店面给盘了下来,顺带请掌柜的留下来继续做掌柜。 顾瑾一脸诚恳:“这书局毕竟是您前半辈子的心血,我想您老要不是因为实在支撑不住了,也不会想着卖掉它,索性您也还没有考虑好卖掉书局后要干什么,不若接着留在这,我每月给您开工钱如何?” 本来正不舍的抹眼泪的掌柜一楞:“……你要雇老夫?” 顾瑾笑道:“是啊,你老答应不?” 瞧见顾瑾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掌柜的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人老了,难免念旧,要不是家中出了事情,他也不会卖掉他的老伙计,这会能不走,自然是好的。 就这样,顾瑾不禁有了一个最基础的门面,还顺便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前书局掌柜。 可别小瞧了人脉的重要性,书局掌柜在这附近开了十几年的书铺,与不少书生都是熟交,因为他有些心软降价些许书钱纸钱的缘故,学子们都念着他的好,顾瑾便请王掌柜介绍了两位屡次落第,不准备接着考试,要回来养家人品又不错的秀才,同样用较高的月前与他们签了合同。 -- 第19页 于是报社最基本的编辑就有了。 接下来就差信息了。 太子曾经询问过顾瑾要如何得到那般多那般琐碎的消息来填充报纸内容,当时顾瑾给出来的回答是“乞丐”。 确实也不错,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遍布整个上京,一整天都在换位置乞讨的只为多得几块馒头的乞丐们更了解上级每个角落发生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可能某个集市中,东家的媳妇正在和西家的姑娘抱怨最近肉钱又涨价了;某个医馆门口,十个看病的病人十个都说这家医馆的医术不好,不仅不会治病,而且让他们病更重了;某家大户人家门口,门房抱怨自家老爷家中的小妾抢了佃农的田地,那佃农恰好门房表亲…… 这零零总总加起来,便汇聚成一整个鲜明生动的上京,古人言,不出门便知天下,顾瑾打出来的就是这个卖点。 乞丐们将收集好的信息每天固定时间到书局汇报,由编辑先生们记下汇总,最后再到顾瑾这边过目,筛选出能用的信息,然后便安排下去让人加工誊写成文章。 小六子目前负责的事情就是指挥乞丐们收集消息,然后和书局这边对接,不久前小六子和手下的小弟们进行了第一次的汇报,过程很是顺利。 因此忍不住的小六子便出来找在外面调查市场的顾瑾寻求夸赞,顺便告知顾瑾,书局那边已经按照他的要求试着誊写了一则报道,让顾瑾回去看看合不合理。 “速度这般快?”顾瑾惊讶道。 为了不让事情出任何纰漏,顾瑾在出门前是有交待说,让编辑先生们试着用送来的消息撰写一两则小文章出来进行试阅,但他以为这事怎么着都要两三天的时间,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就有人写好了。 顾瑾不由得心情大好,他拍了拍小六子的肩,道:“那我们回去看看。” 第11章 柳木是一个落第多次的秀…… 柳木是一个落第多次的秀才,倒也不是没有实才,只不过运气着实是差了一道,不论哪回上考场,到他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意外,上次是分到了臭号,旁边恰好有一位学子吃坏了肚子,于是一整天下来,那个味道……柳木被熏得没办法集中心神;上上次旁边有人作弊,被抓时不甘心毁了他的试卷;在上上次是有大型舞弊…… 总之一句话,柳木的科举之路属实充满坎坷,家中贫寒,供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了,于是柳木经过熟人的介绍,来到了一家新开的书局做工,据说是当什么编辑? 柳木还是第一次听说书局有这样的活,架不住东家结的月钱高,柳木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根据下面的人呈上来的消息写一小篇幽默诙谐的文章,看完了要求,柳木眨眨眼,心想写文章还不容易吗,更何况要求还不多,于是自信一笑,大笔一挥,不一会儿,一篇高谈阔论,辞藻华丽的文章就好了。 “柳先生,东家待会要过来查看了,请问您的文章做好了没有。”虎子掀开帘子,探头探脑进到内室,有些小声的询问柳木。 柳木说:“好了,早就好了。”他还抽时间多润色了几下呢,自以为发挥得还不错,勉勉强强中上水平,柳木心想,东家一定会满意的。 * “……柳先生,你这……可能需要重写。”顾瑾性质勃勃的带着小六子回来,这时虎子和柳木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柳木拿着一部字词详解,正无聊的给挨个给虎子讲解,顾瑾见到,不由得眉头一挑,心里对这位柳秀才的好感提高了一点。 两人因为之前见过一面,所以顾瑾草草寒暄了一下,便拿起放在桌面上做好的文章开始看起来。 柳木选择的小事件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姨娘的亲戚仗着权势,霸占佃农田地的事,冲突性较强,可供往下挖掘的点也比较多,在顾瑾看来选材这一点基本过关,就是…… 顾瑾沉默的将正片文章从头看到尾,看得本来自信满满的柳木心里都打起来鼓,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柳木稍微有些不淡定了:“东家,可是有哪里写得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顾瑾看着面前柳木略带忐忑的申请,在心里措了一下辞,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点:“并不是先生的文章写的不好,在我看来,文章立意高深,点题明确,用词讲究,华丽但不喧张……” 顾瑾没有一上来就批评柳木写的不好,反而先夸赞了一下他,让柳木原本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不自觉沉浸到顾瑾的话中去。 大杨朝的文字是繁体,托曾经和某个行政区有过商业合作的福,对方那边用的字体依旧是繁体,顾瑾为了看懂合同,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现在勉强能看得懂,不至于辛辛苦苦上了学,一朝穿越就成了文盲。 柳木写得这篇文章在他看来是一篇合格的古文了,文章先是详略的讲解了事情的经过,然后义愤填膺的指责了该亲戚的目无王法,最后委婉提出建议的解决办法,十分的标准,无可挑剔。 但报纸的文章不是这样写的! 顾瑾放下手头上的纸,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报社未来的受众,主要是上京的百姓,而并不是每一个百姓,都曾读过四书五经,他们大多数不识字,好一点的曾经进过学的人可能会看,但他们绝对看不懂像策论一般高深的文章。” -- 第20页 “报纸的存在,我希望是能够让所有上京的百姓都能毫无阅读障碍的看懂的,就像我们日常说话一般……懂吗?” 柳木若有所思:“您是说……这报纸,要用白话文来写?” 对了! 顾瑾一笑,赞许眼神的看向柳木,这让柳木感到一丝兴奋,他试探地接着说下去:“既然是给百姓看的,那最好能够写得日常一些,通俗一些,像话本一般,东家是这个意思吗?” 顾瑾笑了,掌柜的找的这位柳秀才,着实很不错,他含笑点点头,表示肯定。 柳木拍了拍桌子,兴奋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写了。”说罢匆匆拿着稿子进了内间修改去了。 将稿子的事情解决完,顾瑾也不急着走了,索性坐下询问小六子城东丐帮的乞丐们最近怎么样。 为了后期报社能顺利的将报纸卖出去,顾瑾是做了一个完善的计划表递交给了太子殿下的,也因此对方才会那般爽快的给钱。 这个计划说难做也不难做,人们通常回对新事物有着一种既好奇有抵触的心理,这种时候推出新事物的商家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干等着百姓们自己上来了解,那样的话距离倒闭也不远了。 现代的报纸采用预定送上门的形式,但其实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更合适的是早期卖报纸发展过的第一个阶段,批发给报童。 恰好顾瑾手中就有这样一批适合当报童的人——原主的乞丐手下们。 可以说,顾瑾当初是为了解决这么多个人的活计,才会萌生出开报社的念头的,以来不仅能够解决乞丐们不坑蒙拐骗后靠什么生活的问题,而来顺便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为了能够让乞丐们更好的胜任报童这一活计,顾瑾还特意找了一个启蒙先生,给所有人开启了浩浩荡荡的扫盲的之路,好歹要能看得懂几个字。 总不能到时候在街上卖报的时候,买报纸的客人指着上面的消息问你这是什么,卖报的自己都抓耳挠腮的回答不出来,这可就好笑了。 顾瑾看向小六子,扫盲班开启的是轮流制,说来这个时候小六子应该在认字才对,怎么……顾瑾心里一个咯噔。 “大家学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小六子苦恼的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就那样呗……” “哪样?”顾瑾皱眉,看着小六子的眼神躲躲闪闪的,顾瑾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该不会集体逃学了吧? 小六子讨好地看向顾瑾:“老大,不是我们不愿意学,实在实这个字太难了,你让兄弟们坐在椅子上一整天不动弹,可容易憋死人。” 顾瑾气笑了,感情不认真学还是字的错了,他敲敲小六子的头,故作阴沉道:“那你是学还是不学?” 小六子被顾瑾瞬间黑脸的模样吓住了,忙不迭道:“我学,我肯定学,老大你放心,我会好好看住那帮小崽子的。” 顾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看得一旁的虎子偷笑不已。 你老大终究还是你老大! * 这边顾瑾忙着处理报社的事情,上京的另外一个地方,则是上演着一场好戏。 寄住在季府的陈长青本来计划接着救命恩人的身份,慢慢让季婉婉喜欢上他,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像季丞相提出求亲,这样一来,疼爱女儿的季丞相和季夫人就肯定会答应这门婚事。 毕竟上京的青年才俊那般多,他和别人比起来属实没有什么优势。 谁知道计划的好好的,突然杀出来一道“抛绣球”的圣旨,差点没让陈长青噎住。 他着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和季婉婉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他看的出来季婉婉对他印象还不错,因此今天晚上在院子里约了季婉婉出来,想借不错的月色表明心意,挑破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 院子里传来鞋子走动的声音,陈长青心里一喜,以为是季婉婉到了,扭头朝后面看去,说道:“表妹你来了,我……怎么是你!” 陈长青瞳孔一缩,惊呼道。 随后一个娇俏的女声响起:“看到我很意外吗?表哥?”最后两个字语气上挑,带着一种惑人的感觉。 第12章 轻薄的乌云被风吹过,皎…… 轻薄的乌云被风吹过,皎洁的月光撒在季府花园的树上,也照出树下露面的季苓,她面上含笑,手里拽着一张丝帕,一身特地挑选过的水红色的衣裙映衬着树上零碎的花朵,倒也显出几分姿色。 “表哥真是偏心,见到妹妹的时候就那般高兴,对我却没什么好脸色……”季苓嘴上说着伤心的话,面上却一点也不见伤忧,反而笑吟吟的。 陈长青不耐的皱了皱眉,“我姑姑是季相夫人,婉婉才是我正经的表妹,你一个二房的又算的上什么,别叫得这么亲密,男女授受不清!” 虽然在季府住的日子不久,但陈长青为了心底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倒是将季府上上下下都打听了个便。 季家是簪缨世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曾经出过不少大儒名士,没成想到了季相的父亲那里,确实没什么读书的天赋,终身奋斗也只考了一个举人回来。 季祖父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也就是季相和祖上一般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就得中进士,步入朝堂,次子却像极了季祖父,天资平平,读不进书,季祖父一直担忧小儿子以后的日子,临死前拉着季相让他发誓,除非二房有人进入朝堂,否则绝对不能分家。 -- 第21页 季相想着照顾弟弟也没甚么,于是季家二房一家便默认住在相府多年了,完全是靠季相养着的。 直到真实情况的陈长青自然不会对什么都没有的二房的季苓感兴趣,他唯一的目的只有季婉婉。 饶是被陈长青这般拒绝,季苓的面色也依旧没什么改变,甚至没有一点不悦的神色。 她迈着婀娜的步伐缓缓移动,慢慢靠近陈长青,身上的熏香飘到陈长青的鼻子下,令他眯了眯眼,本来打算走开的脚步也停在原地不动。 季苓含笑,伸出纤长的手指,抵住陈长青的胸膛,慢慢往下滑,最后一把勾住陈长青腰带,贴身靠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陈长青身体僵硬,不自在的动了动腿,却没有推开季苓,心下反倒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享受。 季苓见状,咯咯一笑,然后往陈长青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对方瞬间软下来的身体,这才小声说道:“表哥对我这般无情,可真叫我好生伤心,若是一个心神恍惚,不小心在妹妹面前说出,那天从西湖边上救她上来的其实另有其人,这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陈长青本来有些晃荡的心神被这句话一吓,什么心思都没了,他瞳孔一缩,一把手大力的拽住季苓,厉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表哥自己心里清楚。”季苓甩开对方,斜眼看了陈长青一眼,转头又道:“我也不是心狠的人,只要表哥答应我一件事,我自会帮表哥将‘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落实,如何?” “答应你什么?”陈长青下意识反问道,对于冒充季婉婉的恩人这件事,一开始他不是没有过心虚的,生怕背他顶替的人突然出现揭穿他,但小半个月过去了,一直都风平浪静,陈长青渐渐便也放下了警惕,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享受着季府上下对他的尊重。 然而假的终究是假的,此刻被季苓一戳穿,哪怕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诈他,陈长青还是心慌了。 季苓娇俏一笑,说:“表哥只说答应与否就是,其余的,可以以后再说。” 陈长青眼神闪烁不定,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咬了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 “这才聪明人该做的选择。”季苓满意一笑,她靠近陈长青耳边,小声说道:“明天我会约季婉婉出去,提前找人将她绑了,丢在一处没人的房子里,到时候你只要……” 陈长青一边听着,一边默默握紧了拳头。 * 敲打完不爱学习的小六子一帮人,顾瑾抽空去了一趟木匠铺,询问一下活字印刷的进度。 报纸上刊登的是时事传播的消息,上面的内容不能每天重复,这就对印刷有了很大的要求。 顾瑾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某一天,他做好报纸栏目的排版,兴致勃勃地向突然前来的太子讲解各个板块的作用时,对方听完后,沉思了许久。 顾瑾还以为是这位爷对他的排版不满意,没想到太子却开口问了一句:“这样的话,报社岂不是得请许多木匠一直待命,才能满足的了每天换一块模刻的需求?” 时下常用的印书方法,是百年前一位木匠发明的雕版印刷,将字体一个一个刻在木板上,使用的时候沾上墨,往白纸上一印,字就被印下来了,因为书籍多为读书人所阅,所以常用到的模刻也就四书、五经、千、百、三……等书籍,只要不损坏,一块模刻能用上好几年。 但这方法对于顾瑾的报社来说却并不怎么适用,只因报纸上的内容每天都要更新,而一块模刻,便是上面雕错了一个字,整版便都算报废了,所以前一天根据报纸内容雕好的模刻,到了第二天就不能重复使用,须得更换新的了。 太子殿下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询问顾瑾可有好的解决办法,每天雕一块模刻,不仅费时还费力,万一碰上什么意外雕好的模刻毁了,当天又赶不上重新雕刻新的,那可就误事了。 太子将这个顾虑说出来的时候,顾瑾也是一楞,他没想到大杨朝使用的印书方法时雕版印刷,于是下意识的忽略了印刷这个难题。 “既然一整块雕版不好更换,不如做成活字印刷?”顾瑾沉吟了一会,试探的说了一句。 “活字雕版?”太子跟着重复了一遍,而后问道:“怎么做?” 顾瑾当下就拿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用刀子将每个字分割开来,而后摆弄给太子看。 “黄公子瞧,假使我们不将内容雕在一整块木板上,而是根据字词典,用木头将每个字制成活字,根据部首排放,等要印刷的时候,再将这一个个制好的活字根据需要分拣出来排版印刷,不就省下了每天雕刻模刻的功夫了么?” 顾瑾摆弄那几个他写好的字,本来在一张纸上毫无关联的字词,剪下来排列后,竟成了一句‘玉不琢,不成器’。 太子越听眼神越亮,到最后看着那行字竟是忍不住自己动手重新排列了一下,将其中几个字换成新的,便又成了一句‘人不学,不知义’。 “好,好一个活字印刷。”太子忍不住抚掌称秒,新奇的看向顾瑾,作为一朝太子,他的眼光并不局限,通过顾瑾这一番小小的举动,太子已经能够想象,如果这活字印刷的理论流传到各个书铺的东家后面去,该掀起多大的风浪。 -- 第22页 比起雕版印刷,这活字印刷着实方便不少,不必老练的木匠师父一字一字的雕成模刻,才能印刷书籍,只需提前准备好活字,时时刻刻都能排版印刷,这其中省下来的银钱,不知有多少。 “先生大才。”太子又忍不住夸赞道,光凭这活字印刷,哪怕顾瑾最后这报社亏了,太子也觉得这三千两花得值当。 顾瑾笑道:“担不得您一句夸赞,这活字印刷却不是瑾想出来,只是偶然巧合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法子,合该是前人的功劳。” 不过是听到雕版印刷术的时候,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活字印刷而已,毕竟在顾瑾的认知了,这两种印刷术一直被拿来比较来着……不过是站在前人的树荫下乘凉罢了,他哪能厚着脸皮接受太子的夸赞,但又不能说出事实,只好将这件事推到某本不存在的古书上面。 太子一听,果然对书籍产生了兴趣,问顾瑾那书现下在何处。 “是许久之间见过的了,后来不记得放到何处去了,想来应该是丢了。”某人毫不脸红的说道。 既如此,太子也只能遗憾作罢,只是让顾瑾早早将这活字印刷做出来,做两套,他有用。 投资人的要求怎么能不答应,顾瑾当然是笑眯眯说好。 而后便找了一个常年给书谱雕刻模刻的老木匠,将自己的要求和他说了,问能不能做。 老木匠和雕刻打了一生的周道,区区活字自是不再话下,顾瑾找了本字词典予老木匠,说是快雕好的时候找人通知他一声。 这会顾瑾便是去查看的,令他遗憾的是老木匠这几日病了,耽搁了些时日,因此才做好了一半,顾瑾宽慰道:“不急,慢慢做便是,身体重要。” 老木匠感激称是。 顾瑾又呆了一会,感觉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想着回他新买的房子看一下。 说来也凄惨,在上京的第一套房落实之后,他居然一次都没回去看过,任由房子孤零零在那落灰,实在是罪过。 小顾总一边惭愧,一边愉悦地拿起钥匙准备开门,进去打扫房子,冷不丁地听见隔壁传来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婉婉呢?季苓,你不是说人在这吗,怎么没有?”是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你疯了拉我过来干什么,被季婉婉发现了怎么办?人不是在里面吗?我特地交代人将她绑到这里的——人呢?”陡然拔高的是一个女音。 顾瑾被吓得手一抖,冷不丁打开了锁,破旧的大门被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开一条缝隙,顾瑾眼尖的瞧见,里面躺着一个被五花大绑昏迷着的姑娘…… 小顾总沉默了。 好家伙,这是绑架绑错地方了吧。 第13章 “我就说这个计划不靠谱…… “我就说这个计划不靠谱,现在好了,出纰漏了吧,婉婉人不见了。” “……现在说这话也没用,赶快找人。” 隔壁还在不停叭叭叭说着,这边沉默够了的顾瑾却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理地上躺着的这个绑架走错地方的姑娘。 为了不惊动隔壁讨论得正‘兴起’的两个人,顾瑾进屋子的时候特地放轻了手脚,小心的将门合上,准备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人长得有点眼熟。 又是你。 顾瑾顶着季婉婉眼熟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感到季婉婉的运气可能真的不太好。 距离上次被绑架才过去了多久啊,这就又……顾瑾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推了推季婉婉,想将人叫醒。 “姑娘,醒醒。” 季婉婉迷迷糊糊间听到了熟悉的低沉男声,对方一直不停的在她耳边嗡嗡嗡,意识还恍惚的她嘟哝了一声别吵。 而后那吵闹的声音就消失了,头疼的快爆炸的季婉婉总算感到轻松一些,紧蹙的眉头微微放松,抵抗不住药力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徒留下愣住的顾瑾。 这要怎么处理? 好歹上次救上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这次干脆直接就躺着了,瞧对方这个样子,明显是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顾瑾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喊人,生怕是什么厉害东西,让他给搞得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隔壁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方才说话的两人已经匆匆忙忙出门找人了。 上次就猜测季婉婉身份不简单的顾瑾,现在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哪个普通人家会接二连三的被绑架啊。 但这么放任人躺着也不是一回事,万一被人查上门来,搞不好还以为是自己绑架了人呢。 小顾总任命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将沉睡的季婉婉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人给背了起来,然后朝着上次季婉婉给他留下的地址走去。 新城街在上京西边,而长门街在上京的东边,顾瑾要把人送过去,相当于要负重九十多斤横跨整个上京,这路程,换了上辈子锻炼有素,身高一米八五还有着八块腹肌的小顾总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但换了现在这个小时候忍饥挨饿过久,长大后大荤大素暴饮暴食,只有软白肉没有肌肉的小白脸身体……就有那么一点点艰难了。 路堪堪走到一半,顾瑾就开始轻微的喘着粗气,一月份春寒未过的天气,顾瑾的额头上竟然开始沁出点点热汗。 小顾总十分不能相信这个走不到两步路就开始喘的废废是自己,停下脚步,咬咬牙调整好背上人的角度,死死抿着嘴唇,一步一步往前走。 -- 第23页 顾瑾眯着眼睛,幽幽的想,一定要把锻炼捡起来,一定! 季婉婉的意识是在摇晃中慢慢恢复过来了,尽管眼皮依旧沉重得掀不开,但耳朵已经能捕捉到外面的声音里。 自己这是……在哪里? “该减减重了姑娘。”一个略带笑意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尽管仍然精神恍惚但依旧听了个真切的季婉婉:“……”在一个姑娘面前说她需要减重这种行为……也太不君子了吧。 季婉婉有些气恼,恨不能睁开眼睛同刚刚说话的人争辩一番,她其实一点都不重。 然而睁不开眼的沉重现实让她只能委委屈屈的认下这口黑锅。 表哥着实过分,明明前天还拉着她的手,夸赞她体态轻盈,端庄娴雅,今日竟然趁她昏迷的时候悄悄说她的小话。 着实……着实有些令人气恼。 回去之后,三天都不要和表哥说话了,季婉婉幽幽的想。 没错,季婉婉认出身下背着她的人是谁了。 这熟悉的背,熟悉的气息,还有熟悉的低沉的声音,不是上次从湖里救她上来的表哥还能是谁。 真没想到她又被表哥救了一次。 季婉婉趴在顾瑾宽厚的背上,听着男人细细的喘息声,对方明显很热的样子,热气透过背上薄薄的衣裳传到季婉婉的脸颊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蜷缩起了手指。 难不成真是她太重了? 季婉婉秀美的眉微微皱起,反思想道。 要不,将三天不和表哥说话的时间改为两天?季婉婉犹犹豫豫,下一刻,背着她的人停了下来,调整了一下背她的姿势,这才重新往前走,明显是很累的样子,却依旧没有放下她。 莫名感到背珍视了季婉婉嘴角泛起笑意,算了,原谅表哥啦,她大方想道,只要以后表哥不再说她重,那么这件事还是可以过去的,向来都很大方的季婉婉想道。 上京的西城和东城的距离着实很长,顾瑾慢慢的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到,轻轻的摇晃的感觉成功让本来就有些头晕的季婉婉又晕了过去。 “总算到了。”顾瑾看着眼前的熟悉的银铺,总算松了一口气,沉重的步伐又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他真的,重来没有想到过,上京居然有这么大! 顾瑾无奈的叹了口气,为自己现在这没有一点力量的身体感到一丝心酸,并深深怀念前世的自己。 银铺的小二眼尖地瞅到了站在门口的顾瑾,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第二眼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拿着大小姐簪子过来的乞丐么,嘿,对方怎么又上门了。 小二有些乐呵,因为季婉婉被背着的缘故,是以,若非特地绕道后面看的缘故,是看不出来顾瑾背着的人就是季婉婉的。 小二笑着跟顾瑾打招呼:“有什么事吗?”这是上次救了他们大小姐的人,小二对顾瑾还蛮有好感的。 顾瑾见到人家和他打招呼,也是松了一口气,走进银铺找了张椅子将季婉婉放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小二说道:“在新城街那边看到昏倒在我家附近的这位姑娘,连忙将她送过来了。” 小二这才看到季婉婉,惊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这这这……这不是他们大小姐吗? 季婉婉常来银铺这边挑选首饰,是以银铺里的人都认得季婉婉,当下小二就急了。 “我们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顾瑾便将刚才发生的情况简略的说了一遍,重点放在听到隔壁的人的对话,怀疑是有人想绑架季婉婉,但是可能没有想到新城街那一块的房子极其相像,所以搞错了安置地方的事情上,听得小二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是听到这边动静的掌柜也走了出来,见到昏迷的季婉婉也是大惊失色,询问道:“怎么回事?!” 顾瑾只得再次将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掌柜的也是后怕不已,要是绑匪没有搞错地方,那现在季婉婉会怎么样根本就不得而知。 掌柜的庆幸不已,连连向顾瑾道谢。 “不用这般客气。”顾瑾还记得上次是掌柜的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才能够让他有机会遇上现在的投资人,尽管掌柜的可能将那当成他救人的酬劳,但这份情顾瑾还是记下了。 “贵小姐两次遇难都能叫我碰上,想来是缘分,况且路见不平之事,相助于人是应当的,掌柜的不必多谢。”顾瑾笑道。 这样的姿态倒是叫掌柜的惊讶,他抚了抚胡子,朝顾瑾拱手,说道:“既如此,这个情我们季府记下了,他日小哥若是有事,寻到银铺这边来,能帮忙的老夫一定尽量帮。”掌柜的是季夫人的陪嫁,倒也有底气代季夫人说出这样的话。 顾瑾倒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闻言便笑开了。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 因为时辰不早了,顾瑾在银铺喝了口水,便向掌柜的告辞,说是家中还有事。 可不是嘛,被季婉婉的事这么一耽搁,顾瑾想要收拾屋子的想法到现在都还没动手呢,再拖下去,怕是天就要黑了。 掌柜的留不住,只能让他走了,于是等到季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银铺里只剩下昏迷着的季婉婉。 “婉婉怎么会出事?”季夫人一来就皱着眉头向掌柜的问道,她走道躺在银铺内间床上的季婉婉旁边,心疼的握住女儿的手。 -- 第24页 掌柜连忙垂首,将事情告知。 季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是有人在算计季婉婉的时候,已然震怒。 啪——楠木做的桌子被一下拍响,可见季夫人有多么生气。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是不把我们季府放在眼里啊。”居然多次对她的娇娇婉婉下手。 季夫人决定待会回到府上便向季相说明情况,彻查此事,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对了,救了婉婉的人是谁?”带着季婉婉要上马车回府的时候,季夫人突然想起来问道。 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再说听刚才老李的描述,救人的是个男子,季婉婉刚刚被圣上赐下“绣球招亲”的旨意,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传出于名声有损的事情。 因此季夫人想知道是谁救了季婉婉,出钱封对方的口。 掌柜的闻言,便笑了,说道:“夫人,这倒是巧了,这回救了小姐的,和上回在京城郊外救小姐的,恰好是同一人。” 哦,季夫人了然,是侄子陈长青,那没事了,回去叮嘱一下便好了。 于是季夫人向掌柜的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第14章 于是等在外面疯狂找人的…… 于是等在外面疯狂找人的季苓和陈长青,收到季婉婉已经被平安接回季府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季夫人见到陈长青,还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将婉婉送到银铺那边去了,出了这种事,该及时回来告诉我才是。” 陈长青的头脑永远在需要的时候转的特别快,此时此刻,一下子就听出了季夫人的话中意,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救了季婉婉,但是季夫人认为那个人是他。 陈长青于是垂下眼眸,将错就错,按照他昨天和季苓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本来带着两位妹妹正常在街上走着,没想到不过一个错步的功夫,婉婉和苓儿两位妹妹就不见了人影,我只能尽力寻找,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昏迷在地的婉婉,苓儿妹妹却不见人影,于是只得先将婉婉放到较近的银铺中,来不及赶回家里。” 陈长青羞愧至极,一幅他十分没用的样子。 季夫人拍拍他的肩,说道:“哪的话,姑姑要感谢你才是,若不是你三番两次救了婉婉,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季夫人有些惆怅,因为她向来与人为善,真的不明白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一直对着她的女儿下手。 还好没能得逞。 季夫人看眼前玉树临风的侄子陈长青是越看越顺眼,要不是碍于圣上突然下来的旨意,她说不定就要撮合婉婉和自家侄子了。 季夫人不是不知道婉婉作为季府唯一的孩子,在整个上京的大户人家家中有受人欢迎,小时候还好,这几年婉婉年龄渐长,到了适婚的时候了,季夫人出席各种宴会的时候,时常是各个夫人的重点关注对象,无他,全都是来给季婉婉说亲的,对象则是各个夫人们的儿子、弟弟、侄子、外甥等。 然而这么长时间,季婉婉都没有定下亲来,不是没有好人选,但是季夫人考虑到季丞相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决定先等两年,免得无辜让季婉婉的婚事成了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没成想左等右等,却等来了圣上的神来一笔。 赐婚旨意下来的那一刻,季夫人真的是差点昏过去,不是喜的,是吓的。 出身世家,又嫁给季相多年的季夫人哪里不明白,这道旨意是多方博弈之下圣上无奈妥协的后果,简而言之就是要牺牲她的婉婉。 与其如此,季夫人想,还不如让婉婉直接将绣球投给她喜欢的人。 季夫人是瞧出来了季婉婉和陈长青之间的暧昧气氛了,本来她是不看好的,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未尝不可。 陈长青现下孤身一人,和朝廷势力没有任何关系,婉婉又喜欢,到时候索性要是别人有意见,就叫长青直接入赘好了。 季夫人眯起眼睛,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想。 “婉婉在后院,你去看看她吧。”既然做好了决定,季夫人自觉要对陈长青好一点,便笑得十分和蔼。 陈长青莫名感到后背一凉。 “是,姑姑。” * 时间像流水般划过,一眨眼,小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你说你要干什么?”太子殿下不雅的挠了挠耳朵,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要将报社的开张时间定在三月初三相府千金抛绣球招亲那天?!” 你疯了吧。 太子手里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顾瑾淡定的将手上的做好的计划表拿给太子,并表示这是他认真挑选过的日子了。 “三月初三有什么不好,我已经找先生算过了,那天是黄道吉日,宜开张,宜嫁娶,更何况,当天我们报纸的头条新闻——‘相府千金的绣球究竟花落谁家?’买就看系列绝对不会亏,我相信整个上京的百姓都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 至少他挺感兴趣的,顾瑾愉快的想。 然而那天要到场抢绣球的太子就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闹心,被迫参加不喜欢的活动就算了,还要被不良合作商坑,哪怕是史书上也找不出他这般凄凉的太子吧。 “我觉得,要不还是换个时间。”太子委婉建议,并积极给出意见,“二月二十七殿试这一天如何,我们也可以将头条改成状元打马游街,探花貌似潘安?” -- 第25页 太子试图强行将属于自己的苦难丢到未来的状元探花身上去。 然而顾瑾并不为之所动。 “我算过了,风水先生说那天不宜开张,易破财,不是什么好日子,不可。” “二月二十九那天呢,大杨朝每年一度春祭的日子,可以写圣上亲身躬耕于田野的事。”太子并不死心,再次建议。 顾瑾皱眉,“不可,怎可妄议圣上,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当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涉及到皇帝的事情,顾瑾觉得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觉得自家父皇不仅不会介意,甚至还会有点乐呵的太子:“……” 他又不能说,没事,写吧,圣上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万一顾瑾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要怎么回答。 太子绞尽脑汁,都没能成功劝说顾瑾放弃三月初三开业的念头。 于是为了不让很有可能接到绣球的自家成为某人笔下的头条,本来就不喜欢的季婉婉的太子当下就回宫,告诉自家母后,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只待对方年岁到了便可商讨成亲之事,让皇后娘娘不必为为他安排三月初三那天的事情了。 皇后娘娘虽然不赞同太子放弃季相这般好的助力,但仍旧以太子的意愿为主,于是吩咐手下人不必暗中那天相助太子了。 然后毫无压力的某个太子,成功搭上了顾瑾离谱的念头,并且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好的主意。 “那么此篇文章由谁来攥笔?”太子问道。 顾瑾垂下眼眸,摆弄了一下手上铅石削成的笔头,淡淡说道:“我来。” 开局第一张报纸的第一版头条新闻,当然得是他自己来写,才比较有意义,小顾总如是想道。 所以他对太子这样说道:“当天能不能将我安排进西湖的绣楼内,我要亲自观摩现场,才能写出文章。” 第15章 “倒也不是不行,那天我…… “倒也不是不行,那天我直接给你安排一个富家公子的身份,你就靠边站远点,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太子啃着瓜说道,“就是到时候记得换一身衣裳,别再穿得这般……别具一格。” 太子第一次见顾瑾的时候,顾瑾还是浑身上下裹着黑袍,一副神秘有成算的样子,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也都是十分的高冷,声音永远低沉沙哑,让太子以为这位高人有什么古怪的癖好。 直到某一次,微服出宫装上.瘾了太子,在和顾瑾见完面,看完了报社的装横进度后,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就着热闹的人声,逛起了上京的繁华的街市,在某一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黑袍顾瑾。 正想高高兴兴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却看见对方淡定的脱下了身上的黑袍,露出了内里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不知穿了多久的衣裳,接着拿出一个小破碗,就往街角熟练的一蹲,完美的和周围的乞丐融为了一体…… 手里还拿着小食的太子:“!!!”是我眼花了么? 他当即扭头看向自家伴读,询问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今早喝错母后的补汤精神紊乱了。 齐喻年也是一脸茫然,看了看蹲在熟练蹲在街边的顾瑾,要说对方是为了讨饭吧,也没有和旁边的乞丐一般对着路过的行人吆喝,要说对方是个骗子吧,在拿了自家主子那么大一笔银钱之后,也没有必要穿成这样伪装乞丐吧。 古人云:眼见不一定为实。 为了防止冤枉好人,齐喻年谨慎的三思过后,才犹犹豫豫地对太子说道:“可能,高人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告人的癖好?” 太子:“……言之有理。”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那位先生。”齐喻年看了看太子依旧充满好奇神色的脸,真诚提出建议。 “算了。”太子突然高深莫测起来,“这样不好,要学会尊重人。” 太子点点齐喻年,面上的通达之意让也有些好奇的齐喻年羞愧不已。 果然殿下就是殿下,此心性乃常人之不能及也。 然而这种想法刚刚腾升没多久,齐喻年就发现太子出宫门的频率变高了,而且每次都是来到这条街上,偷偷观察顾瑾‘悲惨’的乞讨生活。 齐喻年:“……” 早就发现这几天身后跟了个尾巴的顾瑾:“……” “公子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不必每天偷偷摸摸跟在我后头……”拎着小破碗的顾瑾突然出现在主仆两人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神情吓了太子和齐喻年两人一跳。 太子讪讪一笑:“……先生莫介意,发现您的行为实属巧合,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会告诉旁人的。” 堂堂一国太子尾随他人被抓,还能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太子深深反省。 齐喻年也赶忙接上太子的话,两人都是读过圣人书的人,明白窥探他人私事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的事。 倒是被发现的顾瑾毫不在意,挑挑眉,看见对面两人不自在的神色,晓得对方应该是误会了,把他的古怪行为当成了私人癖好,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哪里是他想的呢,存粹是原主留下的那一抹执念在作祟罢了。 顾瑾估计原主是死在他费心整合好东城丐帮之后的第一天,当时还恰逢大年三十,原主连一口讨来的热乎烧鸡都没吃上就一脚踏空死了,于是顾瑾接手这具身体之后,做什么都没问题,唯独在那天小六子出现,刺激了原主仅存的那点执念之后,顾瑾只要一动不当乞丐了的念头,就会感到心绞痛。 -- 第26页 彷佛原主在抗议顾瑾丢掉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一般。 顾瑾:“……”可是真靠乞讨吃饭他怕是得饿死。 没办法,最后顾瑾只能身扮两角,一边每天拎着小破碗,穿着破破烂烂,找个没人的角落蹲一蹲,就算完成原主努力干事业的遗愿了。 另一边则是黑袍人处理跟太子交接处理着报社的事情,给原主帮派的手下们找新活计干,顾瑾就不信,等到原主剩下的那一点执念,看到自己的小弟们,都因为努力劳动而过上了好日子,还能坚持让他去街上乞讨么。 怀揣着早日解放乞讨这一令他羞耻的日常活动,顾瑾对于报社的进度是上心得不能在上心的,他比太子这个投资人都生怕报社开不起来到时候赔了,没地去找另外一个人傻钱多的公子爷为他投资,那可就真要讨一辈子的饭了。 小顾总:……打死我,我都要干成这件事。 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顾瑾觉得,他在当乞丐这方面,可能真的没有天赋,同样是乞讨,小六子偶尔兴趣来了和他一起重操旧业,小半天下来,对方的碗里放满了铜板,而顾瑾的小破碗里,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个铜子。 顾瑾:“……” 小六子为此还感到十分美滋滋,“以前都是老大要到的钱甩我一条街,今天老大终于让了一下我,我太开心了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小六子的鼻涕眼泪就又都抹到了顾瑾的袖子上。 顾瑾:我不是,我没有放水,我真的被吊打了,怀疑人生jpg. 以及,能放开他洗干净不久的袖子吗? 扯远了,暂时回到前文。 顾瑾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报社负责,身为报社最大股东的太子原本理应为这事感到高兴,奈何顾瑾每天的着装都过于……一言难尽,让太子愁得手里拿着的西域新进的贡品瓜都不香了。 然而问题是,穿什么压根就不是顾瑾他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上辈子非高定不穿的小顾总,能龟毛的挑剔出现在身上这件衣服的百万个不足之处,然而现在…… “没有严苛要求我蓬头扩面已经很满足了。”顾瑾喃喃自语。 扯了扯身上带补丁的袖子,顾瑾深深的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对太子的问话最好的反驳。 不,那天我可能还是要穿成这样去。 听懂了暗示的太子:“……你不如一剑杀了我来的快。” 然而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找的合伙人,为了报社的开张销量彩头,太子只能咬咬牙,干了这件事。 “到时候你可别给我出岔子。”太子深深看了一眼顾瑾。 顾瑾见状笑了,挑了挑眉,笑了。 “放心,谁出岔子我都不可能出岔子的。” 此时的顾瑾还不知道,以后的他,会恨不能穿越回此刻捂住自己的嘴。 别立flag,立了就是要被推倒的。 当然,距离相府千金季婉婉抛绣球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报社开张的日子也还有大半个月,就在顾瑾以为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报社最重要的活字印刷出了问题,让他不得不匆匆赶回报社。 “怎么回事?活字印刷怎么会出问题。”顾瑾皱眉,询问道。 此时报社里一片狼藉,因为刚刚老木匠将废了大劲雕刻好的,大多数常用字先行送了过来,在报社里呆着的练习写稿的柳秀才,才发现原来报社准备采用的印刷方法,不是现下常用的雕版印刷,而是将字体一个一个单独刻出来,要用的时候再进行黏贴排版上墨的活字印刷。 这可是新奇的事! 柳秀才身为一个读书人,听到活字印刷的使用方法之后,当然马上就联想到了,所谓“活字”较之“雕版”的便利之处。 易携带,存放便利,刻错字了不必整版报废重来,可反复利用。 后两点对于柳秀才来说是最重要的,有了这活字印刷,那以后印书岂不是方便快速了许多,这书籍,想必也不会在那般稀少到,一本书只能翻来覆去借阅的程度了吧。 柳秀才震惊了,他迫不及待的询问老木匠具体的用法,然后亲自上手,排版了一页最为常见的论语,要印刷的时候,却发现印刷出来的自己不清晰,有些字迹深,有些字迹浅,有些压根就没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柳秀才拿着那一张墨迹不一的宣纸,震惊了,随后又再次印了几次,都发现了这样的问题,这下柳秀才可慌了,连忙让人去请顾瑾,这才有了上面顾瑾看到的那一幕。 “怎么回事?” 第16章 顾瑾拿着柳秀才刚刚排好…… 顾瑾拿着柳秀才刚刚排好的模板拿起来仔细观察,又自己上手印刷了一下,发现问题果然如同柳秀才说得那样,字迹深浅不一。 这是怎么回事? 顾瑾端详着模板,发现是因为木板上的单个木活字高低不一的原因,手脚麻利的将上面的活字给拆下来,顾瑾这才发现,老木匠用来黏粘木活字与木板用的是一种软乎的黏土,压根就没有塑性。 木活字固定上去后,因为在印刷过程中要施加压力,但人力难免有所不均匀,所以会出现一些木活字轻微下陷,接触纸张的时候只有少部分墨水沾上了,自然揭开的时候就会出现字迹深浅不一的现象。 -- 第27页 这要怎么处理。 顾瑾头都大了。 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当初是根据记忆中仅有的印象,向老木匠描述了一下该如何操作,以及后期的排印方法,为了防止出现这种问题,顾瑾当初还特意交代,每一个木活字大小高低都要尽量做到完全一致。 没想到,老木匠精湛的手艺确实将木活字做得无可挑剔,然而问题却出在了将木活字排版固定这上面。 顾瑾的眉头深深皱起,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他思考。 柳木是最先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东家可看出了是什么问题?” 顾瑾沉吟了一会,将问题所在指给他看,“是粘合剂的问题,这种粘土虽然能固定木活字,但是终究太软,稍一用力……”顾瑾将手指放在木活字上面,摁了下去,本来立得方方正正的木活字瞬间就歪了一小块。 “就会像这样倾倒,所以着墨就很容易不均匀。” 柳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随即又愁上了。 “那到底该怎么解决呢?”柳木真诚询问,在报社待了这么多天,柳木也算明白了一张真正的报纸应该长什么样子. 顾瑾曾经用雕版刻出过一张来给全报社的人观摩,不得不说,报纸的排版是真的和时下的书籍大不相同,每天的内容要及时换新,每日收集上京的日常情报,然后再筛选,写稿,最终定下版面,最后才能拿将样稿拿给木匠进行雕版,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印刷出来。 这般紧促的时间,即使是再熟练不过的老木匠,也没办法连夜赶出来一版模刻,所以顾瑾所提的活字印刷,对于别的书局来说,可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活字用不了,那就换雕版。 什么,你说雕版用的时间长?没事,一版三字经雕刻出来之后,只要模刻不损坏,能用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呢,而他们报社行吗,今日的模刻用完了,明天就得报废换新,这更新的速度比报废速度都快,用雕版印刷压根就没有活路可以走。 是以柳秀才着急得不得了,顾瑾是个不错的东家,他深诣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的道理,即使现在报社还没开张,仍在整合阶段,也依旧给柳秀才等人开出了不少的月钱,是以柳秀才等人都不希望顾瑾的报社,还没开张就要倒闭。 一旁的小六子等人不识字,也没想到那么深的层次去,但看见柳秀才这样的读书人都急了,也以为是很大的事,纷纷抓耳挠腮的,替顾瑾着急。 然而当事人确实最快稳下心的那一个。 顾瑾笑眯眯安抚大家:“没事,很快就能解决好,距离报社开张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大家放宽心,这事会解决的,先回去干活吧大家,该认字的回去认字,该写文章的写文章。” 顾瑾都这么发话了,柳秀才等人也只好忧心忡忡的回内室做事去了,只留下老木匠和顾瑾在商讨解决办法。 因为这次的问题主要是出现在粘土上,所以顾瑾询问老木匠,能否换一种粘合剂。 “有没有比这黏土更硬实些的东西。” 老木匠搓搓干瘪的手,砸吧了下嘴,说道:“有是有,就是粘合性没这玩意这么好,到时候活字粘上去怕是会掉。” 老木匠刚才听了一下顾瑾和柳秀才的对话,也明白顾瑾需要的是什么,他坦白的告诉顾瑾,这种黏土已经是他目前能找的最好用的一种了。 “我还特地问了我那烧陶器的老友呢,他才是这方面的行家,这种土还是他给我介绍的。” 顾瑾皱眉,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将木活字给黏在板块上。 正想得入迷的时候,突然发现时候不早了,又到了每天该蹲墙角的时候了,否则待会身体又该不舒服了。 顾瑾真的要服了原主的执念,没见过谁的愿望是要一直当乞丐的,哪怕是成为人生赢家都好,这才是小顾总的强项啊。 顾瑾一边拎着小破碗往熟悉的墙角走去,一边心不在焉的仍旧想着怎么解决木活字的问题,冷不丁的一个没注意,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臭乞丐,走路不会看路吗。”陈长青怒气勃勃,手上心疼的拽着新作的衣裳,这是用蜀地的云锦做的,季夫人听闻他这几日要出去参加诗会,特地从库房拿出来交代下人做的。 陈长青从没穿过这般好的料子做成的衣裳,听闻这次诗会,他从前的同窗也会前去,陈长青就兴致勃勃的,迫不及待地想让从前那帮人瞧瞧,现在的他,是他们高攀不起的了。 没成想路上一直在想待会诗会的事,没注意看路,就倒霉的遇到一个走路都不知道往边上靠,恬不知耻地走在正中间的乞丐,蹭花了他的新衣袍,陈长青一下子怒了。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臭乞丐,眼睛是不是瞎了,赶紧给我滚,免得脏了我的衣袍之后还要接着脏我的眼。”全然没有在季府时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形象。 被莫名奇妙骂了一通的顾瑾:“……” 讲点道理,撞到人是我不对,可也没有必要人身攻击吧。 他哪里脏了,有着轻度洁癖的他每天都洗澡。 顾瑾眼眸渐渐变深。 而陈长青看顾瑾还愣在那,又轻蔑的补了一句。 “还不滚,臭乞丐是等着本公子我赏你两个铜板吗?”不得不说,季府的生活终究是让陈长青有了很大改变,至少一个月前,他遇到顾瑾时,还会装模做样的装斯文问路,一个月后,搭上了季婉婉的他,自觉身份不一般了,口气自然也硬了。 -- 第28页 说着,还往顾瑾手里的拿着的小破碗里,丢了一个铜板。 叮当当——是铜板撞击陶碗的声音。 “够了吧,够了就让开。” 第17章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路过的行人将目光投给站在路中央的陈长青和顾瑾,好奇的看了一眼,又看了顾瑾手中的碗。 顿时人们就真相了。 哦,原来是好心的公子在施舍呀,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陈长青有些享受的听着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心情很快好了起来,大方的对顾瑾说道:“行了,本公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你走吧,记得下次自觉点靠边走,不是什么人都像我一般有仁心,好讲话的。” 说罢高昂着头,等着顾瑾感恩戴德的朝他道谢,然后让路。 顾瑾:“……”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一枚铜子,就这? 小顾总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笑,不是不能把他当成叫花子打发,但是这银钱你总得来个上千上万,才好意思这么说话吧。 顾瑾:“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路,撞到您了,您请——” 长长的尾音令陈长青十分满意,他弹了弹衣袖,拂去上面压根不存在的灰尘,轻蔑的看了顾瑾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顾瑾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不变,直到人走远了,才直起身,面带微笑的找了个角落蹲下,小破碗摆在地上,里面空空荡荡。 你说那枚铜钱呢? 哦,路边捡到的钱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物归原主了,顾瑾如是说道。 他还怕陈长青不知道,贴心的放在了人家的头顶上,并夹带了刚才排版印刷印废了的字条,服务十分周到,想来对方应该是会满意的。 顾瑾窝在墙角,面带微笑想道。 ——珍藏多年的私房钱 陈长青一路彬彬有礼的走到诗社,一路上不断有行人向他投来惊羡(大雾)的目光,令他有些飘飘然,果然人靠衣装,还是这身蜀锦才配得上他的身份,陈长青想。 全然不知,在他走过的一路,都留下了窃笑声。 “那个人头顶为什么要插着一枚铜钱,还贴着字条,上面写了啥?”一个买布的汉子挠挠头,不解的问道。 而旁边的同伴却是个识字的,他忍不住盯着陈长青的后脑勺看个不停,最终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真有趣,这家伙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促狭鬼,被人家捉弄了,头顶的发髻上竟然插着一枚铜钱,上面还贴着字条——‘珍藏多年的私房钱’哈哈哈哈哈……”同伴笑得乐不可支,将纸条上的字说给买布的汉子听。 汉子显然没能悟到笑点,只是有些迷惑:“就一文钱也值得珍藏?一文钱都不够买个肉包子的勒。”上京的物价飞涨,现下一个肉包子要两文钱才能买到了,一文钱就只能买到不带肉的素包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汉子这般说,同伴笑得更是厉害了,眼角处都笑出眼泪了,汉子不知道,刚才那人的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不知道得罪了谁,被对方在头顶上搞了这样一个玩意,偏生那人还不知道,头顶着一枚铜钱和字条招摇过市……够狠,够绝。 同伴抹掉眼泪,对整出这促狭一招的人拍手叫绝,既不动分毫,又叫人丢了面子,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存在呢。 顾·不能得罪的存在·瑾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深深的忧虑了。 在将铜板物归原主之后,顾瑾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顺了,也能好好琢磨木活字出现的问题了。 之所以会出现印刷着墨不均匀的状态,是因为木活字不好固定,但是他明明是按印象中的方法来的,又怎么会这样? 顾瑾头疼的按住额角,其实,历史上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虽然比起雕版印刷来说要便利许多,但一直未曾受到重视,只因活字印刷的排版需要识字的人来操作,而且只有在大量印刷面前才能显出成本的低下,更何况活字印刷须得费心费力的去烧制几万个胶泥活字,没有点底子还真不好操作。 是以顾瑾才没有让人制作毕升发明的胶泥活字,他压根就不知道配方,改用后期朝代更流行的木活字,虽然也有着种种缺点,但制作简单、方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才是最实用的。 但是毕竟不是毕升发明的原版原装的胶泥活字,所以才不能学胶泥活字那样,用黏粘的方式固定吗。 那到底要怎么处理呢? 顾瑾的眉头深深皱起,他无意识拿着碗在手上转来转去,总觉得解决办法就在脑海里快要呼之欲出了,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苗头,让他抓不住。 * “……妹妹,刚刚那个簪子真好看,牡丹纹样的簪子我还没有过呢,上次在春日宴上,我就瞧见扶摇郡主带了一支类似的,果然是人比花娇。”季苓挽着季婉婉的手,语气略带羡慕的说道。 季婉婉有些复杂的看着季苓,不敢相信这位待她极好的堂姐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上次和上上次都被绑架过后,季夫人就起了疑心,开始对季婉婉身边的人进行调查。 幕后之人藏得十分隐蔽,饶是季夫人费了大动作,都只查到蛛丝马迹,最后结果隐隐指向二房的季苓。 -- 第29页 季夫人最初也是不敢相信的,“会不会是搞错了。” 季苓这孩子怎么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疼爱着,跟季婉婉这个亲身女儿也没有什么差别,季夫人想不出季苓有什么理由是要害季婉婉的。 但是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却留下的种种迹象都隐约指向季苓,季夫人也是在年轻的时候也是见过各种后宅阴私的人,不敢轻言马虎,之后几天就总是观察着季苓,发现她和季婉婉在一起的时候,眼底偶尔会克制不住的流露出羡嫉之色,季夫人当即就心道不好。 人最怕心生嫉妒,一旦内心被嫉妒腐蚀了,做出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即使幕后指使者明显就在眼前,她也不忍心拆穿,只能暗示性的敲打了季苓,并将心中的怀疑如实的告诉了不久后将要出嫁的季婉婉。 “你以后与你堂姐出去时,记得谨慎一些,离过手眼的东西千万莫要入口,也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季夫人这样叮嘱道。 季婉婉还处在震惊中不能回神,闻言,艰难的说道:“……当真是堂姐做的么。” 季夫人说:“……娘也没有确切证据,也很不能接受,但是当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怎么让人感到不可置信,很大程度上,就是事实。” “你是娘唯一的宝贝,也许终究是娘偏心,但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季夫人说道,这一刻,她隐隐约约懂了,就算平日里她对季苓再好,可能在对方看来,也比不过婉婉,这可能,才是那抹嫉恨的来源。 “小心些你堂姐。”季夫人最后说道。 季婉婉怔愣的点头。 今日季苓照例约季婉婉出门的时候,避了季苓好几天的季婉婉正心乱如麻,一个不注意,就点头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去珍宝阁看最新出的首饰,我回去换件衣裳。”季苓笑道。 反应过来的季婉婉:“!”等等,我们说定什么了,你再说一遍? 第18章 因为不是真心想买首饰,…… 因为不是真心想买首饰,季婉婉一路上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季苓从珍宝阁出来之后,提了四五次那只新上的牡丹簪子,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搭话,说要给买下来送给她。 季苓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了,季婉婉这么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季苓不自在的笑道。 季婉婉神色复杂的看了季苓一眼,说道,“没什么,走罢。”她还是想再看看。 两人说话间,就撞上了刚刚头顶着铜钱,被从从诗社里嘲笑出来的陈长青,对方手心紧紧捏着铜钱和字条,脸色铁青。 “可恶,千万别让我再看见那个乞丐……”陈长青咬牙切齿,他今天的脸面算是在同窗面前丢尽了。 “表哥!”是季婉婉惊喜的声音。 陈长青条件反射回头,就看见季婉婉和季苓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下一刻,他马上就端起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 “……是表妹呀,你们怎么来了。”陈长青温声对季婉婉说道,低沉的声音让季婉婉不自觉脸红,这几日不知怎么的,总是想起表哥背她时候的接触。 怪叫人羞煞的。 季婉婉眨了眨眼,瞬间就将季苓的事情抛在脑后,不好意思的看着陈长青,两人含情脉脉对视,好不登对。 一旁围观了全部,包括陈长青迅速变脸的顾瑾:“……” 就,人生真是精彩呢。 他看向三人走远的方向眯起眼,对季婉婉还有着深刻的印象,毕竟对方两次遇难都被自己救了。 “小姑娘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啊。”顾瑾喃喃自语,为季婉婉堪忧的目光感到可惜,却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只因为他想到如何解决固定木活字的方法了。 顾瑾一咕噜站起来,匆匆往报社走去。 之前是他局限于书上所说的黏土粘接,所以一直现在这个怪圈里打转,但是刚刚陈长青那一瞬间的变脸,让他联想到,没有必要一直固定在一个思路了,换一种办法看看,也许会更好。 “……老大,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拿着书本抓耳挠腮的小六子看见顾瑾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不由得好奇探头。 顾瑾却没时间多说,而是拿起一块拿起一个个活字,将其排好,用一条条细长的木块夹紧固定,而后在中间的孔隙里插入细小的木片,使其牢牢稳住,这样不用粘合剂的木活字就固定在一整块木板上。 顾瑾试着用手晃了晃,发现很稳定,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 刷墨,贴纸,按压,一整套下来,揭开纸张,上面整整齐齐的行书令人赏心悦目。 “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的柳秀才突然惊呼。 顾瑾拿着纸张转向阳光处,柔和的光线透过薄薄的宣纸照在脸上,“是的,成了。”顾瑾笑道,接下来可以准备开张了!” 三月初三的上京头条新闻,他准备好了。 * 三月初三,京城西湖边上,人山人海,精心修缮过的绣楼,挂满了红灯笼,精致的绣布妆点着围栏,上面不少身穿红色侍女服的秀美婢女正手捧托盘站定,最前方的那一个托盘上,就放置着一个满是金线玲珑玛瑙点缀的红色绣球,揭开绣球的红布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发出浪潮般的惊呼。 -- 第30页 他们脸上散发着善意的笑容,准备等会看是哪位天之骄子,能有幸接到相府千金的绣球。 十里红妆,从相府一直蔓延到西湖河畔,沿路街头,处处是张灯结彩。 绣楼下,王孙公子齐聚一堂,纷纷摇着扇子闲聊。 他们中间,有的是对京城第一美人感兴趣而前来的,有的是被父母赶过来了,还有的是冲着季婉婉身后的季府来的。 各个身份显赫,说出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王兄,是你啊。” “李兄,许久不见。” “小弟我仰慕相府千金许久,若是待会绣球到了我们这,王兄可要有做大哥的气度,让让小弟。” “非也非也,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仰慕季小姐许久了,这美人之事,可不分礼让一说,待会各凭本事。”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绣楼之下的各个角落当中,而拿着太子给的凭证进来的顾瑾,则是一群人最格格不入的,衣裳褴褛,浑身上下毫无玉石佩戴,仅拿着一支笔和一叠纸,在拼命记录着东西。 “李无相,户部尚书之子,年二十,单身未婚,性情温和,平日喜好做美人画,曾公开说过仰慕相府千金,隔天遭到季相的叱责,认为男儿不立业,怎能成家……” “王立节,当朝大将军弟弟,年十九,家中有过一房貌美妾室,此次抛绣球之日,曾放话说能给季小姐十里红妆……” 顾瑾不断压缩着身形,游走在众位公子哥之间,从对话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随后,一篇篇人物小传被从西湖畔传回新城街的报社,柳秀才等人按照顾瑾之前嘱咐好的消息,直接开始上手排版。 上京日报的第一期,争取绣球的百位俊秀公子,你最看好谁? 直白又粗暴的标题名很容易引人注目,身穿统一服装,训练有素的乞丐们压了压身上满满的报纸,向往常一样,朝上京的各个街道涌去。 距离京郊西湖有些远,没能前往一观绣楼盛况的上京百姓,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转载直播。 “瞧一瞧,看一看,绣球招亲即将开始,上京日报为你时刻转载,只要一文钱,一文钱,你就能第一时间得知最新消息。”小六子卖力吆喝着,时不时拿起报纸,对着大街上被吸引过来的行人大声朗诵起来。 念的正是顾瑾所记下来的人物小传,经过润笔,变得十分有趣,让人听了便不觉入迷,想知道现场都有些什么人在场。 偏生小六子念了一个户部公子李无相,谈到人家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才高八斗,如今已是举人身,只稍等三年后会试,便能高中,但真是天上文曲星,与相府小姐十分般配。 百姓们正听得如痴如醉,纷纷点头觉得有礼的时候,小六子却又画风一转,夸起了王大将军英武无双的弟弟,天神神力,熟读兵书,且对季小姐痴心一片,也是不错的人选。 不是,这夸人怎么还能夸两个呢? 百姓们的反应不一,有的觉得李公子与季小姐更般配,才子佳人,话本里都是这般写得。 但也有人不服,说是将军美人,神仙眷侣,更为般配。 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有一群人,知道绣楼不可能只有这两个公子在场,连忙催着小六子快点讲,他们等着猜测呢。 小六子确实微微一笑,不肯再说了。 “只要一文钱,报纸里啥都有,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让你第一时间知道相府千金的绣球究竟花落谁家,稍后我们上京报社还会有更多转载,您来一份?” “可我们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啊。” “您家大郎不是识字么,叫他给您念,刚才隔壁家的王大爷都买了一份呢。” “什么,这我可不能比他晚知道消息,不就是一文钱,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 “给我也来一份。” 小六子一边忙着递报纸,一边忙着收钱,笑得牙不见眼。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上京的每个角落,靠着尚未开始的一场绣球招亲,上京日报在京城打响了第一炮。 第19章 张灯结彩的季府中,季婉…… 张灯结彩的季府中,季婉婉身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的凤冠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来的,金凤衔珠,流光溢彩,姿容稍微逊色一点的人,都容易被这华衣凤冠给压下去风采。 季婉婉却不然,无论是金丝云锦绣成的霞帔,还是东珠镶嵌的凤冠,都只衬得她愈加明眸皓齿,皎若秋月,艳如桃李。 喜婆给季婉婉梳妆的手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她赞叹道:“老奴为许多出嫁的娘子梳过妆,再未曾见过比姑娘更出众的容貌了。” 季婉婉一楞,眉眼弯弯,她从未做过这样盛大隆重的妆扮,模糊铜镜中的自己漂亮却又带了些许陌生,令她有些新奇。 季夫人还在前方招待着宾客,须得等会才能过来,喜婆为季婉婉打扮完后,便下去向季夫人回禀了。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季婉婉和一群侍女。 嗒嗒嗒—— 突的,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季婉婉眼前一亮。 “咳咳,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季婉婉对屋中的侍女说道。 “是,小姐。”侍女秀衣福了福身,带着一众丫鬟走了出去。 季婉婉刚忙提起裙子,走向窗户,将其打开一条缝隙,露出窗外人的脸——赫然是偷偷溜到后院来的陈长青。 -- 第31页 “表哥……你来啦。”季婉婉有些羞涩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侧过身面对陈长青。 这一动作,将姣好的侧脸彻底露在陈长青眼睛下,令他不自觉征住。 “表妹,你今天真好看。”陈长青打开扇子,遮掩自己失态的反应,而后夸赞道,这期间,眼睛一刻钟都没从季婉婉身上挪下来过。 不同于以往季婉婉较为清秀的衣裳妆容,今日的她,盛装华服,凤冠流彩溢溢,窗台上的姑娘抿嘴一笑,亦是国色。 季婉婉眨了眨眼,也许是那日被从水中救上来的时候,双目失明的缘故,季婉婉对那天那个低沉的声音印象尤为深刻,陈长青一说话,季婉婉常常就会不自觉红了耳尖,心神不定。 此刻亦不例外。 她紧张的揪着手里的帕子,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说:“……表哥待会站哪?” 前几日陈长青过来同她说,叫她三月初三那日,将绣球往他那个方向抛,季婉婉当下脸都羞红了,小声应道“好。” 因此今日陈长青才会出现,他需得将提前观察好的,人比较少的容易接绣球的地方告诉季婉婉,他会站在那里。 绣楼是在太高,陈长青生怕季婉婉到时候认错人,抛错了地方,到时候美人和硕大的季府家业就要一起拱手让人,陈长青怕是得呕血。 至于季相季夫人那里,陈长青微笑,这可是圣上亲自下旨定的绣球招亲,哪里能随意反悔呢,这可是抗旨不遵。 “……我在……等你,表妹。”陈长青突然靠近季婉婉,带着笑意快速说道,而后怕被人发现,脚步匆匆的走了。 徒留季婉婉脸色羞红的站在原地。 “绣楼西南处么,我记住了。” * 日头越爬越高,正值初春,绣楼低下等着的众位公子,此刻倒也不觉得热,只是焦急等待的心理随着时辰的推移一点一点慢慢推高。 顾瑾站在绣楼较为偏僻的西南处,他走了好几个地方,最终发现,还是这个角落最隐蔽,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整个绣楼下到处乱晃的顾瑾也实属无奈,他也不想这样东躲西藏的,奈何身上的衣服着实过于高调,尽力压低存在感的他偶尔还是会被注意到,尽管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躲藏,依然忍不住皱眉。 “原主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顾瑾无奈叹气,真是,不说过于奢侈的绫罗绸缎,现下家中细软干净的棉布应有尽有,偏生脑海深处的那股执念,只喜欢一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只要顾瑾身上的衣服不是破烂的,乖巧蹲着的执念立刻就要造反,在顾瑾的脑海里打滚闹腾。 “行……停下,我把衣服剪烂再穿总可以了吧。”顾瑾捂着额头,牙齿紧咬说道。 这还差不多。原主的执念再顾瑾的脑海里得意洋洋的晃了一圈,满足的看着顾瑾身上的衣裳重新变成他熟悉的模样,才慢悠悠的找了个角落蹲下,进入安眠。 这种事情来上两三回,顾瑾便是再不喜欢现在的装扮,也得将新作的衣服剪破了再穿。 而愈是如此,顾瑾看着尚未开张,但仍显得干劲十足的报社,和虽然一开始不情不愿去认字,到后来尝到了甜头,开始乐在其中的一众乞丐们,眼眸越发幽深。 他倒是要看看,这点穿破烂的执念还能再未来绫罗绸缎的攻势下抵挡多久。 顾瑾眯着眼睛,手里的炭笔不断动着,前面的绣球最终人选买股的报纸应该已经卖出去了,包括他交待的,去往各大酒楼兜售,这会整个上京,应当都是报社的顾客。 那么最后一招,第一时间揭秘绣球究竟花落谁家,这个独家新闻,就稳了。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碎金的阳光洒在绣楼的栏杆上,浮光粼粼,煞是好看。 唯有宫廷宴会时才会奏起的鼓瑟响起,弦乐入耳,伴随着一阵阵的脚步声。 “季小姐出来了——” 哗地一下,不知道是谁喊得这一句,宛若在沸水中投入滚烫的石块,人群一下子哗的嘈杂起来。 “季小姐这里。” “季姑娘看我——” “绣球朝我这扔——” “不愧是上京第一大美人……” 听得周围人的欢呼声,顾瑾跟着抬起头去,想用比笔记下这上京第一美人季家千金的容貌,未曾想,一抬头便愣住了。 绣楼之上站着熟悉又陌生的人,那日被他从河里捞上来的小姑娘,穿着嫁衣的模样,好看得不像真人。 云想衣裳花想容。 顾瑾从前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宛然一笑,对好友说道: “人都长一个样,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去?” 好友却是笑着摇摇头,说他不懂,“能被诗仙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的杨贵妃定然是人间绝色,寻常人只恨不能一见芳容,你这个工作狂又怎么会懂。” 他现在懂了。 顾瑾手中的笔陡然停下。 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如何,顾瑾依旧不知。 不过……顾瑾抬眸,认真的看向绣楼之上—— 今日,他倒是见到了,这上京的人间绝色。 第20章 季婉婉身着凤冠霞披,漫…… 季婉婉身着凤冠霞披,漫着日光,嘴角轻抿,手捧着一颗玲珑精致的金丝绣球,庄重的站在绣楼之上。 -- 第32页 从上往下俯瞰,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有人接用热情似火的目光望向她,她被吓了一跳。 “莫怕。”季夫人从身后拍拍季婉婉的肩膀,说道:“看上了谁,就将绣球抛给谁。” 今日无论是是谁接到了绣球都无所谓,季婉婉身后站着一整个季府,难不成婚后还有人敢为难她吗? 季夫人含笑望着下方的众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圣上下得旨意未必是一件坏事。 季相今日特意推了所有事情,也站在绣楼之上,听到季夫人的话,他没出声,只是矜持的季婉婉点点头,表示他和季夫人是一样的想法。 相府就这么一个娇娇千金,如果可以,季相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季婉婉当玩具耍弄。 季相不是不清楚,自从自家宝贝女儿及笄之后,为了他在朝堂的地位而前来向季婉婉提亲的人有多少。 原本他是想好好挑一挑的,却没想到宫中那几位皇子也……最终逼得圣上不得出此下策。 “爱卿啊,你若是同意这事,朕向你保证,不仅那几个臭小子接不到绣球,最后人选出来的时候,朕为婉婉侄女她添妆,保证让她风光出嫁,若是你舍不得,叫那人入赘也是行的。” 圣上为了平衡后宫他宠爱的各位妃子,也是煞费苦心。 季相本是被突如其来的的圣旨吓到,怒气冲冲的准备进攻找圣上讨个说法的,然而在听到了圣上之所以下这道旨意的缘由后,却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那圣上可得说话算话。”季相皮笑肉不笑说道,身为两朝元老,他对大杨朝忠心耿耿,当然在某些时候,也不觑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当今。 圣上摆摆手,表示君无戏言。 “季姑娘看这——” “你居然抢我的位置,让开——” “抢绣球就是要各凭本事,你才让开……” 低下的嘈杂声将季相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慈爱的看向季婉婉,和季夫人一样拍拍女儿的手。 季婉婉眨了下眼,缓解眼眶的突然的酸涩。 鼓瑟之声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得激烈,一下一下的鼓点落在众人心中,当绣楼之上的季婉婉举起绣球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气息,眼睛死死盯着那颗绣球。 楼下的人乌泱泱站成一团,季婉婉试图寻找陈长青的身影,却又觉得每个人都差不多,最后看来看去,只能记得那一句“我在西南方向等你。” 洁白纤长的手指握住绣球,楼上的美人手腕轻动,那承载着希冀的绣球便高高抛起,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线…… “绣球朝这边来了!”依誮 一句话使的人群沸腾起来。所有人都不自觉举高了手,幻想着那绣球下一刻便落入自己怀中。 有武功高强的人早早便腾空跃起,想率先在空中夺得绣球,将将要碰上的那一刻,却又被其他人阻拦。 短短的时间内,一颗绣球从一个人的指尖擦过,就马上从下一个人的头顶晃去,所有人都抱着一个相同的想法——抢绣球,即使自己抢不到,也不能落入别人手中。 被抛起,然后又落下,再抛起,再落下…… 绣球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过程,看得绣楼之上的季婉婉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表哥能拿到绣球吗? 她攥紧手中的绣帕,紧张的盯着那颗游走在半空中的绣球,眼睛一眨不眨。 咚咚咚,鼓瑟声越发密集,绣楼之下的竞争也越发激烈……季婉婉看着那颗红色的小球,被不断拱起落下,朝着外边的西南方抛去。 户部尚书之子李无相就要碰到绣球的那一刻,大将军的胞弟王立节一脚踢开了他的手,顺带将原本落下的绣球也再次踢飞。 眼看着就要拿到绣球的李无相气结:“你个莽夫!” 武功高强的王立节脚尖一点,就要跃上半空拿绣球。 “打算盘的,这抢绣球,是要凭本事的!我王家的十里红妆,看来今日是要送往相府了哈哈——” 被截胡的李无相咬牙,哪里能看着王立节就这么从他手里抢到绣球,一把拽下身上的玉佩,便朝半空中的绣球打去,生生将绣球打落。 半空中只摸到绣球上的穗子的王立节:“!” “绣球呢!?” 一声大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西南这块角落来,因着这里偏僻,不是抢绣球的最佳地方,因此人也零零散散没几个。 此刻被李无相的玉佩打落的绣球,正朝着此处飞来。 早早就再那里等着的陈长青见到绣球,心中一喜,面上也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一旁因为刚才激烈的争夺战,一窝蜂挤在一起,此刻来不及冲过来抢绣球的众人:“!” “这是谁家的公子?” “可恶,既然这般好运……这绣球既然朝他飞去了……” “看来今日接到绣球的人就是他了。” “长得也不怎么样吗。” 酸里酸气的话一点都没影响到陈长青的好心情。 不枉他算了一整天,才算出这个绝佳的位置,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长青理了理衣袍,矜持的抬脚,准备以最优雅的姿态接住绣球,不屑的看了一眼极得满头臭汗得众位公子。 呵,怎么和风度翩翩的他比。 -- 第33页 今天,这绣球,是他的了! 绣球近了! 陈长青自信的抬脚……抬脚……没看到地上一颗圆滚滚珠子的他一脚踩了上去,成功一个趔趄,伸出去的手将朝他落下来的绣球给拍了个拐弯,朝着站在角落里的人飞去,而后,稳稳当当的,落到了那人怀里。 陈长青:“!” 他的绣球! 以为陈长青十拿九稳的众位公子:“!” 快要到手的绣球都能丢,这人也太废了吧。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朝着角落的那人看去…… 现场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站在绣楼之上的季婉婉只知道有人拿到绣球了,却不知道是谁。 顿时有些着急。 季相见状,站了出来,挥手示意鼓声停止,说道:“谁接到了小女的绣球?” 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再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 等了一会儿的季相不得不再次开口:“谁接到了绣球?” “……是我。” 这个声音……是表哥! 季婉婉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笑弯了眼。 神色期盼地看向绣楼西南处,那里从太阳的阴影下,缓缓走出来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衣着犹如街边乞丐的……顾瑾。 他抬头,望向绣楼之上的季婉婉,阳光洒在他的俊美的半边脸上,离得近的众人这才发现,这个乞丐居然长得还不错。 顾瑾举起绣球,神色复杂道:“接到绣球的人,是我。” 第21章 曾经在商讨报社事宜的时…… 曾经对顾瑾选在三月初三这一天开张,还非要亲自进来的观摩的行为十分不理解的太子,在安排顾瑾进绣楼的时候,玩笑似地说过:“那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出什么岔子。” 彼时的顾谨挑眉自信道:“谁出岔子我都不会搞砸的。” 然而现在,小顾总低头看着手里精致无比的红绣球,深深沉默了,他现在把这东西还回去,当作什么没发生过,还来得及吗? 顾瑾一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用震惊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尤其是旁边因为崴了脚,而将到手的绣球送到他怀里的陈长青,更是眼睛里都快能冒火了。 小顾总沉默了。 看来今天这事……不好办了。 场上一片寂静。 “……这乞丐是怎么混进来的。”陈长青铁青着脸低吼道,他显然认出了顾瑾就是那日令他在诗会上出大丑的乞丐,今日居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混了进来,从他手中夺得了绣球。 新仇加上旧恨,陈长青此刻恨不能撕了顾瑾。 顾瑾挑眉,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看不爽陈长青的李无相却是开怼回去了。 “你怎么说话呢。”李无相哼了一声,在他看来,顾瑾是好运接到了绣球,但陈长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是趁他和王家那莽夫想争的时候,一个捡漏的罢了,哦,还是个没福气的,到手的迎娶美人的机会都能拱手让人,真是废物,还不如最后的那个小子呢。 李无相嘲讽道:“这年头还不许人家有个独特的穿衣喜好了,前朝太宗早年还喜欢穿破旧布衣下皇庄干活呢,若是穿得破了一点便是乞丐,那么这位兄台是说,前朝太宗也是皇帝喽。” 毫不客气地话直接让陈长青有口难辨。 前朝太宗那是一世明君,直接推翻了上任暴君的统治,制约了当时猖獗的王族,废除了不公平的九品中正制,改选科举选拔人才……种种功绩,实在是数也数不清,当今世人,提起那位三百多年前的前朝皇帝,总是敬仰的。 现在李无相将顾瑾的衣着比作太宗,便是再给陈长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接着说顾瑾是个乞丐,除非他想得罪在场的敬仰前朝太宗的诸位世家子弟。 陈长青咬牙挤出几个字:“……我不是那个意思。” 即使他心里清楚顾瑾真的是个如假包换的乞丐,然而此刻却没法挑明,心里的苦,简直要泛滥成灾了。 他只能期冀的看向绣楼之上的季婉婉,以表妹对她的心思,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乞丐拿着绣球。 殊不知季婉婉此刻也在震惊中。 明明她刚刚听到的,接到绣球的人是表哥,怎么一眨眼,就换成了一个……一个陌生的男人。 季婉婉明显也看到了顾瑾那……别具一格的穿着,说实话,真的很像街边的乞丐,然而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让季婉婉不至于随便做出什么看不起人的反应,此刻震惊于顾瑾穿着的她,完全忘记了顾瑾接到绣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西南方离绣楼太远,此时场面又乱糟糟的,绣楼上面的人压根就听不清下面的话,因此季婉婉自然也看不清陈长青暗示的眼神,说实话,跟蚊子眨了下眼是差不多的效果。 然而季婉婉没反应过来,身为父亲的季相可不会这样,出了这样的意外,不管是要认下顾瑾,还是从他手中收回绣球重新抛选,都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 季相立刻让季夫人带着季婉婉先回季府歇着,然后让鼓手敲击声乐,表示招亲暂停,请各位来宾到绣楼之内暂做稍息,静待结果。 季相发话,尚是年轻人的一众小辈们自是不会不从,以李无相和王立节为首,众人浩浩荡荡的散了,临走前,怼够了陈长青的李无相朝着顾瑾不屑的哼了一声。 -- 第34页 “那个书生是没用,但你也没好到哪去,今日参加招亲的无一不是盛装,唯有你……呵。” 李无相不岔,觉得顾瑾这副样子前来接绣球,不仅是羞辱了季婉婉,同时也是羞辱了一同竞争的他们。 “我记住你了。”李无相仰着头说道。 被无形中认为是奇装异服前来挑衅的顾瑾:“……” 心中再一次鞭打原主那奇奇怪怪的执念。 “这位公子,我们家相爷有请。”小厮快步上前,对场内的顾瑾说道。 顾瑾沉默的看了看手中的绣球,以及写到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新闻稿子…… 真是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最后,产瓜的人会变成他自己. * 绣楼有两层,李无相等人在一楼等待,顾瑾则是季相请上了二楼。 踏上楼梯的一瞬间,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顾瑾下意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将方才在人群中挤皱的衣服抚平,肩膀挺直,整个人的气度瞬间一变,仿佛他还是那个年少有为的顾瑾,而非现在落魄的乞儿。 进到厅内的一瞬间,季相锐利的眼神就直直射到了顾瑾身上,满含着打量。 “就是你小子接到了绣球?” 到底是一个历经两朝,浸淫官场多年的丞相,季相这一眼带来的压力,饶是顾瑾,第一反应也是避开,但随后不知道从心底哪出泛上来的情绪,叫他转身的脚步生生顿在原地,毫不犹豫地顶住压力,对视回去,而后向季相行了一礼。 “……小子顾瑾,见过丞相。” 良久,季相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些许,淡淡道:“起来罢。”语气中含着对顾瑾表现的几分满意。 他虽然老了,但眼神还尖着,看人从来不凭衣着外貌,而是内在的气度和品行。 顾瑾虽然身着旧衣,但身上的气质却不像落魄下层的人。 更何况,这是圣上下旨定下的绣球招亲,季相当初虽然不满,但既然应承了下来,便不会做出那等出尔反尔的事,今日谁接到了绣球,谁就是他的季家的女婿。 不过……老谋深算的季相捻了捻手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确实未曾在上京见过顾瑾,这代表顾瑾至少不是上京官宦人家的子弟。 “……你可有婚配?”季相突然对着顾瑾问道,即使今日前来的人家中都无正妻,但季相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 刚刚起身,措不及防被问话的顾谨:“……” 他下意识回到:“未曾。”前世忙于工作,没考虑过这件事,今生这个条件……莫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和他一起,拎着小破碗蹲上京的墙角? 季相点点头,接着又问道:“我膝下只有婉婉一女,不舍得嫁她出去,你今日既接到了绣球,可愿入赘?” 第22章 入赘?手上还紧张捏着打…… 入赘? 手上还紧张捏着打着新闻稿的顾瑾有一丝丝的恍惚,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叫他上来不是来要回绣球的吗? 顾瑾沉思了。 小说套路不都是这么的写的吗? 富家千金家人看不起穷小子,于是拿出大比银票甩到穷小子脸上,让人不要不识好歹,交上绣球拿钱走人……多年以后穷小子飞黄腾达了回来打脸这样的发展? 虽然顾瑾不是小说中的的主角,也没想着打脸什么的,但要是季相准备照小说中的套路拿钱来赎他手上这个意外得来的绣球,顾瑾是一点也不会在意的,更别说像小说中提到的羞辱感什么的……小顾总表示,这从天降下来的一笔钱,拿个绣球就能换,不要的都是傻子好吗。 然而上辈子只看男频升级打脸流小说的顾瑾,不会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小说发展叫晋江,这个网站的文,向来那么有违常理,不按套路出牌。 是以,做好了交还绣球准备的顾瑾,被季相的一句“是否愿意入赘”给问得愣住了,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这在季相看来,就是变相拒绝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理解顾瑾的沉默。 时下男儿入赘确实遭世人瞧不起,只有实在没本事、娶不起媳妇的人才会倒插门,便是农户之家,也少有愿意入赘的。 若是今日接到绣球的人不是顾瑾,换成任何一个季相熟悉的官家子弟,他都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上京世家水深着,哪个家族能愿意赔一个年轻有为的子弟进来呢。 毕竟入赘就相当于姑娘嫁人,以后一身的荣辱都只与他季府有关,死后也是要进他季家的祖坟的。 世家培养子弟,是为了使家族更加昌盛,不是白白送给别人家的。 季相深知这一点,即使圣上下招亲旨意的时候,开玩笑说能让接绣球的人入赘,季相也没当真,毕竟从狼群嘴里叼肉不容易,还容易落得怨恨。 直到今日绣球招亲出了顾瑾这么一个意外。 季相的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他没印象,代表此人非上京官家子弟,虽然衣着破旧,但眼神清明,行事进退有度,非为非作歹之人,更重要的是,能扛得住他施加的压力……不卑不亢,是个不错的苗子。 还长着一副不错的样貌……嗯,这点勉强配得上他家婉婉。 季相心里对顾瑾是有几分满意的,于是也就没在意顾瑾的身份,直截了当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入赘。 -- 第35页 没成想顾瑾确实沉默不言了。 他皱眉问道:“你不愿意?”声音杀气腾腾的,准备顾瑾一说不愿意,便要上前抢绣球了,若是要他嫁女儿,那么季相的标准就不是目前的顾瑾能够达到的了。 还在沉思剧情的发展为什么不符合他的想象的顾瑾,被季相的问话惊回了神。 他一下子握紧手中的绣球,眼前一晃而过季婉婉身穿嫁衣站在绣楼之上的场景,然后沉默的思绪便跟不上他的行动了。 他道:“……我愿意。”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发展,便都出乎了顾瑾的意料,季相听见他的话,确认过顾瑾没有一丝一毫勉强的情绪,便愉悦的抚了抚胡子,直接让顾瑾跟着他回季府,当下就可以准备拜堂的事了。 于是,还在季府想办法见季婉婉的陈长青直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看着季相领着顾瑾进门,让对方换上喜服,和他一样处于晕乎乎状态的季婉婉盖着红盖头,两人在媒人的高呼下就要拜堂。 当下陈长青就要出声阻止。 怎么可以,他怎么能让一个了来历不明的乞丐娶走他的表妹,拿走……将来会属于他的一整个季府。 然而就在他要出声的那一刻,陈长青突然听见了身旁宾客的议论。 “听说这位顾公子是要入赘的,这京城第一美人果然不是好娶的……” 入赘?陈长青恍惚了一瞬,到嘴边的反对声愣是给咽了回去。 男儿怎么能入赘呢,即使是季婉婉再高贵,可她也是女子,不应该嫁人么。 陈长青没想到季相既然会要求顾瑾入赘,那么如果他此刻出声说季婉婉心悦的人是他,季相会不会也要求他入赘? 陈长青下意识皱眉,于是原本还想着破坏婚事的他难得沉默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顾瑾和季婉婉行婚礼。 鼓瑟弦乐奏起,媒人喜笑颜开的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 啪的一声,新房的房门合上,侍女们奉了季夫人的吩咐,待侍弄好一切之后,便含笑着退下,将整个新房留给季婉婉和顾瑾。 季婉婉整个人是懵的。 从她的绣球被顾瑾接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缓过神来。 明明听到的是表哥的声音,怎么拿着绣球的确实另一个男人。 季婉婉瞪大了漂亮的双眸,不知所措的被季夫人带回府中,正胡思乱想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被通知要拜堂。 盖上红盖头那一瞬间她还有种不真实感,在大厅内,透过盖头的余光,季婉婉能看见陈长青在她要拜堂的时候脚步顿了一瞬。 表哥要出来阻止吗?季婉婉抿嘴期盼着。 可谁知陈长青只那么顿了一下,便再无其他动作。 季婉婉只好失望的垂下眼眸,当堂宾客之多,她不能任性的不拜堂,给爹和娘添麻烦,只能顺着媒人的话动作,直到此刻坐在喜床上,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于是等顾瑾掀开盖头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双杏眼里满含着警惕的季婉婉。 此时房间内四处都是大红的颜色,墙上装饰的绸布,桌上成双堆成的喜果,窗边贴着的双喜……还有摇曳燃烧着的一对红蜡烛。 顾瑾的手中还拿着刚刚掀开的红盖头,上面的流苏因为惯性轻轻摇晃,拂过他的手腕,也轻轻拂过他的心房。 事情发展的太快,回不过神来的何止只有季婉婉。 顾瑾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过想着写个报纸头条,晚上的时候他便穿着喜服和他准备报道的文章女主成亲了。 真可谓……世事难料,然则,既来之则安之,曾经顾瑾一朝穿成乞丐时能坦然面对,现在就算娶媳妇也不会慌乱到哪里去。 哦,忘了他现在是入赘,是人家娶他。 不过没关系,抱得美人归,口头上的名分,让一让又不会少块肉,顾瑾如是想到。 他现下也算回过神来,为什么季相回任下他接到绣球的事实了,自然也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占了季婉婉的便宜的。 毕竟如果不是季相想要招赘,今晚站在喜房内的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见顾瑾半天不说话,认定他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季婉婉憋出来一句:“……你别过来。” 却没想到因为过于紧张,声音细若蚊蝇。 对比着今日有意识锻炼起身体,逐渐恢复高大身材的顾瑾来说,简直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第23章 听到季婉婉警惕声音的顾…… 听到季婉婉警惕声音的顾瑾眨了下眼,轻笑一声,在季婉婉惊恐的眼神中慢慢探身靠近床。 季婉婉瞳孔紧缩:“你要干什么!”她头上的凤冠还未拆,一着急闪避,凤冠带着头发稍微向后滑落,头皮传来的刺痛感令她忍不住轻呼。 本来只是想抱一床被子铺在地上的顾瑾:“……” 见到季婉婉手忙脚乱的伸手去解头上的凤冠,却因为看不见发丝和凤冠上的流苏缠绕到一起,而越弄越是扯着头发。 顾瑾用手抵住唇角,轻轻咳了咳,掩盖住嘴边的笑意。 没想到,看起来凶巴巴的千金,内里是个有些蠢萌的小姑娘,脾气像极了顾瑾曾经养过的一直小白猫,猫刚被接到他家的时候,也是这般警惕。 -- 第36页 想到这里,顾瑾不由得放缓了语气,说道:“别动,越弄越乱了。” 声音低沉舒缓,一下子让季婉婉愣在了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听话的停了下来,任由顾瑾俯下身靠近她,伸出宽大的手帮她摆弄头上那个沉重的发冠。 顺滑的头发在手中滑过,顾瑾一点点解开那些和流苏缠绕在一起的发丝,而后轻巧一卸,一整个凤冠便被拿了下来,在烛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重。 顾瑾用手掂量了一下,估摸着得有两斤多,思极面前的季婉婉一整天带着两斤多的凤冠活动,顾瑾不禁咂舌。 果然美丽都是有重量的。 解开了缠着头发的发饰,顾瑾正想退后一点的时候,冷不防听见季婉婉的话。 “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顾瑾轻轻将凤冠放在妆柜上,随后脚步一转,走向桌子。 “要和热的还是温的。”他倒了半杯热水,很自然的转过身询问季婉婉。 “……要温的。”季婉婉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神一直死死盯着顾瑾,忍不住引导顾瑾说话。 “还要一碗莲子。” 顾瑾:“要剥吗?”成亲时的莲子为了摆盘好看,自然是没有去除苦芯的,要是直接吃,能苦到让人直皱眉头。 季婉婉又不是真的要吃莲子,“不用。” 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眨了眨眼,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她又再次说道:“端一下云片糕。” 顾瑾:“成。” 真的一摸一样。 手捧着顾瑾端过来的云片糕的季婉婉恍恍惚惚,神情满是讶异。 “这……这也太像了吧。”她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和表哥这般像,如果不是她睁着眼睛看着顾瑾开口说话,还不止一次,她真的会以为面前的人是表哥。 她忍不住对着顾瑾看了一眼又一眼。 季婉婉恍惚,因此没注意到手上的云片糕越来越少,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盘子上只剩一点残渣。 顾瑾:“……你很饿吗?”他看季婉婉把整整一盘糕点都吃完了。 对上顾瑾略带疑惑眼神的季婉婉:“!!!”她没有吃得多,没有。 “……我只是……中午没吃而已。”季婉婉有些羞愤的说道。 顾瑾憋笑:“嗯,我懂。” 看出顾瑾在笑她的季婉婉:你这模样一点都不像懂的样子。 她愤愤的扭头,不去看顾瑾,不明白明明声音相像的两个人,为何性子如此天差地别。 表哥温柔又体贴,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可恶又恶劣。 “……我有心悦之人了,嫁你非我本意,若非你今日接到了绣球……”季婉婉忍不住说道,今日和她成亲的不是心悦的表哥,婚前季夫人叮嘱的令她害羞的洞房事宜,似乎也派不上用场了。 尽管和表哥的约定出了一点点意外,但天真的季婉婉仍然以为以后还能和陈长青一起。 因此此刻当然不愿接受一个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男人。 “……我知道。”顾瑾温声说,他在季相询问时,不知为何没有拒绝,而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我愿意”。 现下回过神来,自然反省自己做得有多不妥当。 先不说两人的门不当户不对的身份问题,单说他忙着报社的事情,本就没有早成亲的打算……所以果然,美色乱人心神这句话不是乱说的。 顾瑾心想,都怪午时的阳光过于灿烂,才会让他产生错觉。 他对季婉婉说道:“刚拜完堂也不好多生事端,你放心,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就自请与你合离。” 季婉婉听见顾瑾的话,松了一口气,她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顾瑾,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眼。 “那今晚……”她看了看一片红色地床,沉默了,她不想和顾瑾睡在一起。 顾瑾:“给我一床被子,我睡地上就好。” 季婉婉的眉眼都不自觉泛上愉悦。 她赶忙侧了侧身,方便顾瑾搬被子。 “觉得地上冷的话,橱柜中还放在平常备用的棉被。”季婉婉好意开口提醒道。 默默铺床的顾瑾:“……行。” *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明月慢慢从东边移到了中天。 洗漱完毕的季婉婉早已上床安歇了,屋内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和蜡烛燃烧不时发出的噼啪声。 或许是被吩咐过今夜不要靠近新房,顾瑾只觉得周围很安静。 他躺在地上,望着窗外照进来淡淡月光出神。 他不是看不出来,季婉婉心中有中意的人,不过……想到拜堂时候站在一旁一句话不发的陈长青,顾瑾再一次感叹。 小姑娘年纪轻轻,看人眼神真的不好。 桌子上的红烛还在摇曳燃烧,顾瑾翻了个身,合上眼准备休息的时候,怀中传来轻微的纸张摩擦声。 ……那是他今天写到一半的稿子。 顾瑾:“!”说好的报纸头条新闻! 怪不得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 第二天一大早,季婉婉还在睡的时候,顾瑾便早早洗漱完,跟门房打了一声招呼,就往新城街的报社赶。 果不其然,昨天一整天都在眼巴巴等着顾瑾,传来最后一份稿子的报社众人,现在还没离开。 -- 第37页 大家都只将就的随便躺在地上,只盖了被子。 顾瑾不由得心生愧疚。 都怪昨天发生的事情走向过于神奇,让他震惊到都忘了报社这边的事情。 顾瑾没有走进去叫醒众人,而是转身走到了街上买了热气腾腾的早点,这才回到报社,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感觉到报社内有人走动的小六子揉了揉眼,打着哈欠说道:“谁呀……大清早的让不让睡了……老大!” 小六子惊喜万分,一下子睡意全都没了。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嗓子将全部人都喊醒了,顾瑾拦都拦不住。 “快起来!老大回来啦!” “顾哥回来了?!”率先睁开眼的是小虎子,他昨天卖了一整天的报纸,现在累得慌,但是听到顾瑾的名字,还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睁眼,看到顾瑾的那一刻都很是兴奋。 “老大你没事吧,昨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是啊,小六子哥一直在想顾哥你是不是被绣楼那里的侍卫发现了,给抓到了牢里,昨天晚上肉包子都没吃呢。”小虎十分诚实的将小六子给卖了。 “胡说!”小六子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看向顾瑾,见他没生气,这才理直气壮地敲了一下小虎的额头,“老大那么英明,我怎么可能说他被人抓走了,你这小子是不是想和我争老大第一手下的位置。”他就知道,这西城的小乞丐心都是黑的。 两人打打闹闹,看得顾瑾好笑不已。 “行了。”他摆摆手,温声说道:“昨天出了一点小意外,没能及时赶回来,让大家担心了,先吃早饭吧,吃完我再跟大家说事情。” “好的顾哥。” “是老大。” 小六子和小虎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顾瑾笑了下,将早饭放到桌子上,示意大家伙吃饭,自己招了柳秀才进了内间。 稍后,房间了传来抑制不住的惊呼声。 “……小声点。”顾瑾嘴角抽动,无奈的对着柳秀才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不要太大惊小怪。 柳秀才懵懵的点头,满脸震惊,对顾瑾的话有些接受不能。 自家东家去蹲个报纸头条新闻而后成了新闻主角……谁能来告诉他这要怎么处理……编辑培训手册上没有写啊。 柳秀才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而后沉默的问出一句:“那东家,昨天没来得及补上的这‘绣球花落谁家’的新闻还要补上吗?昨天报纸的销量很是不错,不少买了第一期的百姓都在催第二期,问什么时候出来,昨天下午报社就在等着东家您的稿子过来,没成想……”自家东家的运气也是…… 柳秀才忍不住看了眼顾瑾,想看看新闻当事人现在是什么感受,而且重点是,头条还要不要放出去?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的顾瑾:“……这是一个好问题,容我想想。” 顾瑾伸手按住额角,向来计划好一切不喜欢出现变故的小顾总第一次感到头痛。 而就在顾瑾为了报社的事情苦恼的时候,这边季府里,看见顾瑾一大早匆匆忙忙出门的陈长青,避开侍女,悄悄到了季婉婉的房间的窗外,嗒嗒嗒敲响了窗户。 第24章 报社昨日发出去的第一期…… 报社昨日发出去的第一期确实反响不错,小六子和小虎等人都纷纷表示,买了第一期的人大多数都冲着昨日那场抛绣球的结果等第二期,但是因着顾瑾接到了绣球的原因,第二期迟迟未出。 当然,现在肯定是不能出的了,顾瑾想,除非他想看自己的绯闻。 然而绣球第二期的文章不出,却又不能浪费第一期攒下来的热度,于是顾瑾只好先将之后准备慢慢上线的小说板块先安排上去,一边用连载的吸引力先慢慢将这一批顾客留下来,另一方面主要板块接着更新上京每日发生的日常事件。 每日一两文钱的报纸确实不贵,一开始许多人家感到新奇,往往会愿意花上这么几个铜板买个消遣,而后渐渐习惯成自然。 当上京的百姓逐渐习惯每日醒来,都能通过报纸知道近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再让他们不看,便会觉得十分不习惯。 就好像顾瑾上辈子的某个时代,那时没有消费娱乐的人们,每日必会订上一份报纸以供阅读,为了避免自己错过什么消息。 而顾瑾要做的,就是尽量在报社初初开起来的前期,尽量培养上京百姓,至少是上京识字人家的这一种习惯,因此开张这几日报纸刊登的文章尤为重要。 既然绣球事件不能出第二期了,那么顾瑾当然要及时挽回损失,幸好之前做了两手准备,现在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顾瑾匆匆交代完柳秀才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踩着时辰赶回相府了,今日勉强算成婚第二日,纵使顾瑾不熟悉大杨朝的礼仪,也知道放着季婉婉一人在新房是不好的行为。 若是季相和季夫人遣人去寻他们,却发现他一大早就不在丞相府的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成亲第二天就逃婚了呢。 幸得顾瑾起得早,处理报社的事情又快,除去脚程,竟是没耽搁多少时辰。 季婉婉成婚的大喜日子,圣上特许季相告假一日,难得不用早起的日子,季相和季夫人此刻还未起身。 -- 第38页 顾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松了一口气,抬脚便往季婉婉的院子走去,准备回房先收拾好地上的被子,早上走得匆忙,他只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便走人了,地上的被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要说到顾瑾觉得昨天接到季婉婉抛下来的绣球的最大好处,就是原主一直残存在他脑海里坚持要穿破烂乞丐服的执念,被那诡异的事情走向给震撼到了,不敢置信顾瑾竟然娶了哦不对,是入赘到了相府,到现在为止还缩着思考人生,完全没有心思干涉顾瑾的穿着。 这真是谢天谢地。 顾瑾穿上正常的、不是黑到怎么洗也洗不白的、没有补丁的衣服之后,简直要忍不住谓叹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从前没有条件的时候还能忍,在眼看着报社逐渐发展起来,就连小六子都一脸新奇的换上新衣裳的时候,顾瑾还是只能一脸复杂的穿着原主的陈年破衣……所有穿上了新衣服、哪怕是最便宜的白棉布做成的新衣服的乞丐,都很不理解顾瑾的行为。 “老大为什么不换衣裳?”一个乞丐问道。 另一个乞丐朝他后脑勺糊了一巴掌。 “笨蛋,老大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寓意,就像最近先生讲得那啥……忆苦思甜!老大一定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之前的艰苦日子,所以才不穿新衣服的。” 被教育的乞丐泪眼汪汪:“原来如此,老大真是用心良苦哇。” 被迫忆苦思甜的顾瑾:“……”谢谢,虽然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赞美呢。 顾瑾本来就是一个追求享受的人,上辈子他从为贫困农村里难得的大学生,从小吃惯了苦头,因此一毕业就自己创业,就是为了摆脱没日没夜劳作的艰苦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上市,给家乡修桥捐路,眼看着很快就能放手让手下的人去干活,自己放松养老的生活了,一跟不靠谱工地砸下来的钢筋瞬间让他回到解放前,而且比上辈子最苦的时候还要难。 乞丐别说种地了,连块田都没有。 很难说顾瑾会同意入赘,除了那天中午阳光过于灿烂,绣楼之上的季婉婉不小心在他心上晃了一下之外,未尝没有‘相府的生活肯定舒适不少’的想法在里面。 简而言之,我们的小顾总在某一刻,是动了吃软饭的念头的。 当然,这种极其细微的心思,在昨晚季婉婉表示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刻,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咳,吃软饭也是要有境界的,起码人家得喜欢你,心甘情愿养你吧?不是两厢情愿的软饭吃起来一点都不香。 顾瑾心有戚戚,只是绣球接也接了,他也鬼使神差答应了季相入赘,堂都拜了,他要是在那种时候流露出返回的意思,不晓世事的季婉婉可能会高兴,季相和季夫人就…… 估计今天上京就看不到他这个人了吧,顾瑾冷静想。 季府很大,从大门走到季婉婉的院子里有一小段不短的距离,顾瑾胡思乱想着,步伐匆匆,竟也很快就到了。 然后一进院子,就撞到了敲了半天窗,没将季婉婉吵醒,而不得不郁闷往回走的陈长青。 院门就那么大,顾瑾往里走,陈长青往外走,两人不可避免的直接打了个照面,顾瑾一脸惊愕,而陈长青则是瞳孔一缩,有些心虚的直接撞开顾瑾,赶忙走了。 “……大早上的过来爬墙?”看着陈长青消失在转角的身影,顾瑾复杂的猜测。 即使昨晚和季婉婉商议好,两人是名义上的关系,对方忍不住私下里会心上人是人之常情,他没有权利置咄,但看到现在这一幕,出于一个正常男人的心理,顾瑾仍然不可避免地觉得自己的头上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突然就觉得院子的树十分的不顺眼。 顾瑾深吸一口气,站在房门前,顿了一下,才伸手去推开房门。 小千金刚刚见完心上人,现在一定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吧,顾瑾幽幽想到。 哪像他,一大早起床为了收拾昨晚的残局。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小顾总觉得他已经说累了。 吱呀——雕花的房门被大手推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顾瑾做好心理准备,方才踏足进去。 房间内一片寂静,阳光透过窗户的绢纱,柔和地洒在地上,室内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本以为会见到笑意吟吟、满心愉悦的季婉婉,都预想好了反应的顾瑾,见到屋内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摸一样,完全没有变过的痕迹,更别提床上还在睡着的某位小千金,对方的双手紧紧拽着被子,一点醒过来的痕迹都没有,顿时愣住了。 怎么和我想得不一样? 站在床前的顾瑾沉默了。 他看着睡得正香的季婉婉,脑海里突然闪过方才往外走时的铁青脸色,突然福临心至,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某位企图过来爬墙的表哥,该不会连季婉婉都没叫醒吧。 顾瑾的眉眼瞬间泛上笑意,若不是顾着不能吵醒床上的季婉婉,恐怕他会克制不住的笑出声。 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顾瑾愉悦的收拾起地上的被子,折好重新放回床上,并将其摆弄成昨晚有人使用了的模样。 昨晚这一切,恰好门外有侍女过来敲门,说是到了起床的时辰了。 -- 第39页 “请姑爷安。” 季婉婉的大侍女领着众人呼啦啦涌进房间,她们都是伺候季婉婉的,昨日得了季夫人的吩咐,说是晚上房内不要留伺候起夜的人,早上也晚点唤小姐起身。 因此今日白芍特地等到了辰时三刻才过来敲门。 进门就看到顾瑾已经醒了,连忙向顾瑾请安。 顾瑾点了点头,然后侧身让到一旁,好让对方叫醒季婉婉。 季婉婉平日在外,相府千金的礼仪做得是十分到位的,然而在府内,就有一点点不符合时下大家闺秀的要求了,那就是赖床。 几乎每天早上,大侍女白芍叫季婉婉起床的时候,都是要一摇二唤三叹息的才能勉强叫醒季婉婉,让对方迷迷糊糊的梳妆打扮,小半个时辰后,将将要出门去给季夫人请安的时候,季婉婉才能清醒过来。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白芍站在床前,低下身去轻轻推了一下季婉婉,说道:“小姐,小姐,辰时三刻了,该起身了。” 季婉婉一动不动,只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目睹了这一切的顾瑾:“……噗。” 意识到今日不同往日,房内还站在昨日和季婉婉成亲的顾瑾的侍女白芍:“……” 急问,成婚第一日,该怎么挽救自家爱赖床的小姐在姑爷面前大家闺秀的形象? 白芍尴尬的站在床前,想要二次推季婉婉的手都顿了一下。 好在今日确实晚起了一些,白芍才叫了第二次,季婉婉就自己迷迷瞪瞪睁开眼,任由侍女上前给她梳洗穿衣了。 “白芍,今日怎么这么好,让我睡到三刻呀。”季婉婉软着声音问道,坐在镜子前,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困顿的模样与平日里在外的闺秀形象完全不符。 正在为季婉婉梳妆的白芍看了眼一旁的顾瑾,沉默了。 自家小姐是忘了,她昨日成婚了吗? 怎么在姑爷面前这般模样。 白芍不忍的闭上眼,已经能想象到自家小姐待会意识清醒后的反应了。 忍笑忍得有点辛苦的顾瑾:“咳咳。”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早上陈长青会黑着脸走出去了。 谁能想到,小千金平日里仪态十足的模样,背地里居然喜欢赖床呢。 第25章 得睡了一个好觉的季婉婉……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的季婉婉,坐在铜镜前还想着向自己的侍女白芍撒撒娇,冷不防听到一个熟悉的忍笑声音,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惊恐的回头,看见后面站着的顾瑾,季婉婉瞳孔紧缩了一瞬。 季婉婉:“!”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铜镜上贴着的还未揭下的双喜提醒她,昨晚她成亲了,顾瑾在她房内是十分正常的事。 下一刻,季婉婉原本懒懒散散的坐姿立马挺直,唇角紧紧抿平,又恢复成了人前的高冷模样。 随后语气冷静的吩咐白芍,给自己取一件淡红色的儒裙,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如,然而微微发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内心不平静的事情。 季婉婉:她的形象!。 饶是内心在不停尖叫,面上季婉婉仍然十分淡定的开口,如果声音听起来不要含着一丝哆嗦就好了。 “……你看见什么了?”季婉婉沉默问道,放在双腿上的手不自在的蜷缩起来,盯着顾瑾的眼睛有些凶狠,似乎只要对面的男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就会拍桌而起一样。 “刚刚沙子迷了眼,我什么也没看见。”顾瑾眨了下带着笑意的双眼,知道不能彻底将季婉婉惹炸毛了,连忙转过头温声说道。 话中的内容确实让季婉婉放松下来,然而顾瑾熟悉的嗓音又忍不住让她直走神。 尽管过了一晚,季婉婉还是对顾瑾的声音接受不能。 怎么会有人的声音和表哥如此之像呢。 在去像季相和季夫人请安的路上,季婉婉没少用眼角偷偷看顾瑾。 说实话,顾瑾这具身体的长相和他上辈子的容貌十分相似,不是陈长青书生气的那种俊美,反倒有些张扬,五官深邃,季婉婉矮了顾瑾一些,于是从上往下看的时候,能看到男人弧度优美的下颌线。 季婉婉这样明显的偷看,走在身旁的顾瑾当然不会感受不到,他突的停下脚步,冷不防没注意的季婉婉就直接撞上他结实的后背,鼻尖一痛,眼泪差点没下来。 “你干什么。”季婉婉含糊着声音说道,眼眶泛酸,里面有泪水在打转。 没想到季婉婉会直接撞上来的顾瑾连忙上前一步,查看季婉婉的状况,见人只是鼻尖红了一点,其余没多大事情后,无奈道歉:“我只是好奇,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上了脏东西,想停下来擦掉。” 季婉婉不信,觉得顾瑾就是故意的,她道:“哪里会有人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染了脏东西的。” 这个人不是报复她昨晚让他睡地上吧,季婉婉抿嘴,眼睛生气的微微瞪圆。 顾瑾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反问季婉婉:“如若顾某脸上没有脏东西,小姐为什么一直盯着顾某的脸看。” 轰的一下,季婉婉的脸瞬间红了。 她没想到自以为隐秘的动作竟是全然被顾瑾看在眼中,结果居然还诘问人家…… “……你早上被沙子迷了眼,肯定是看错了。”季婉婉直接丢下这么一句,脸红扑扑的快速往前走,一副不想看见的顾瑾的模样。 -- 第40页 徒留顾瑾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季府的大堂中,季相和季夫人正在低声讨论着顾瑾。 季夫人本来是看好自己的侄子陈长青的,熟料最后接到绣球的人是顾瑾,当下便皱起了眉头,因着抛绣球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的,季夫人也不好怎样,之后季相考察顾瑾的时候,季夫人趁着这个空挡,快速找人去衙门查了下顾瑾的生平。 出乎意料的是,户籍资料上只显示顾瑾是外面的人,不久前才在上京落户,而因为资料上没有记载,因而短时间内没办法查顾瑾的过去,季夫人便有些担心顾瑾的为人。 想着要不违了圣旨,也要将绣球拿回来。 然而却等来了季相应允的这件事的消息。 季夫人当时惊讶:“这人来历还未查清,为何如此草率定下。” 季相抚着胡须,将自己对顾瑾的判断说了出来,眼神清明,不卑不亢,想来品行上应当没有多大问题。 季相在朝多年,看人的眼光不说多么准确,却也十有八.九不会出错,既然季相说了没问题,那季夫人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她了解季相,光是上面几点其实并不足以让季相动摇,天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是一个顾瑾呢。 季相抚着胡须的手顿住了,他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说到:“前来绣场的名单是我把过关的,里面的年轻人都有谁我心里清楚,可接到绣球的小子,我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后来查了一下,发现是上面的人打了招呼塞进来的。” 季夫人皱眉:“上面?” 季相点头:“东宫那位。” 季夫人小声惊呼。 怪不得……对于当今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季相虽然明面上中立,但是圣上既然已经立下太子,这么些年过去,太子也一直勤勉好学,为人谦敬,于国家大事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堪有明君之相。 季相是支持正统的,在太子如此优秀的情况下,他内心自然有所偏颇。 在知道顾瑾其实是太子塞进来的人之后,经过多方考量,确认顾瑾此人品行过得去之后,顾瑾是太子的人这个消息就成了最后加上的一枚筹码,彻底让季相拍板认下顾瑾。 就在季相和季夫人说话间,季婉婉和顾瑾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季夫人还不知道季婉婉和陈长青之间的猫腻,她看好陈长青是她单方面的事,现在既然和季婉婉成亲的是顾瑾,为了以后季婉婉的幸福着想,季夫人当然不会对顾瑾冷脸。 尤其在她眼尖的看到季婉婉微红害羞【大雾】的脸颊后,对着顾瑾的目光就更慈爱了。 看来昨晚处的不错啊。 季夫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在顾瑾和季婉婉两人奉茶的时候,也很快就接了过来,并将准备好的玉佩递了过去。 顾瑾一楞,抬头对上季夫人慈爱的目光。 “好孩子,给你就拿着,权当是见面礼。”季夫人说道。 一旁的季婉婉吃惊,她娘今日怎么这般温柔?许是面上表现得过于明显,被季夫人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 季夫人瞪眼:我这都是为了谁? 季婉婉讪讪:迟早要合离的,娘您这玉佩送亏了啊。 季夫人递给顾瑾的玉佩是她的陪嫁,曾想着将来生了个小子,恰好能用上,谁知道生季婉婉的时候伤了身体,不能再怀,于是玉佩便一直压在箱底,今日总算有机会拿出来了。 顾瑾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玉佩触手生温,玉质通透,顾瑾一经手便知道是难得的好东西,心下一叹,想着待会便私下里还给季婉婉。 茶也敬过了,人也见了,季相便挥手让人上菜。 桌上对着顾瑾说道:“待会吃完饭,你跟我进宫谢过皇上的恩典。” 毕竟是圣上下旨举行的抛绣球招亲,人老了好奇心也重,特意叮嘱季相说到时候务必要将接到绣球的人带进宫来让他看看。 季相嘴角抽了抽,您当耍猴呢,还看看? 饶是心理腹诽,季相依旧拱手称是。 于是,正在喝着粥水的顾瑾,莫名就要去皇宫一游。 顾瑾:“咳咳。”差点没呛死他。 季相瞅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年轻人没经过大风大浪还是不行,这才到哪啊,就吓成这样。 * 红墙碧瓦的宫墙高高耸立,巍峨的城楼伫立在严格铺成的石板路上,隔开了上京和这历经了几代皇族的皇宫。 承乾殿中。 太子正拿着顾瑾特意烧制的活字印刷模型,在向皇上介绍。 活字印刷的便利性能够使得刻印书籍不再是难事,这将会大大降低如今书籍高昂的价格,而如今书籍之所以昂贵的原因,在于大部分卖得起书的书肆都把控在世家手中,活字印刷能给皇帝提供,撕开世家把控着文化传承圈子的刀…… 总之一句话,活字印刷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顾瑾用于报社排版那般简单而已。 太子微笑,和皇帝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怎样利用这活字印刷才能利益最大化。 皇帝哈哈大笑,称赞太子:“太子最肖朕,这活字印刷灵活变通,非常人能想出。” 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皇帝骄傲。 太子却拱手:“谢父皇夸赞,儿臣愧不敢当,这活字印刷并非儿臣想出,发现者其实另有其人。” -- 第41页 皇帝来了兴趣:“哦,是谁?” 太子微微一笑,正准备将顾瑾说出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禀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皇帝哗的一下站起来,激动道:“丞相定是带着昨日接到绣球的人来见朕了哈哈哈。” 皇帝威严的壳子下也隐藏着一颗热衷于吃瓜的心呢。 不仅如此,今日心情好,他还招呼太子一起吃瓜(bushi)探讨。 “活字印刷待会再谈,太子一同陪朕瞧瞧,这接到季家小女绣球的,是何许人也。” 太子称是。 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期待,作为报社最大的投资人,报社第一期的内容他也看了,顾瑾这个文章的攥写人不仅是个大写的标题党,而且还卡的一手好文,饶是知道顾瑾要写什么主题的太子都弄得心痒痒的,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然而顾瑾不知道是怎么了,第二期迟迟不出,若不是昨日太子过于忙碌,怕是就要亲身上阵催稿了。 不过现在也好,他可以直接知道结果。 太子捻着手指想,唇角还挂着一抹微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相已经带人进来行礼了。 太子迫不及待抬头,想看看昨日绣球究竟花落谁家,然后下一刻,就和同样抬头的顾瑾面对面撞上了。 唇角还噙着笑意的·马甲化名黄公子·读作报社投资人·实则真太子,瞬间僵住了。 第26章 一更啦 太子僵住了, 被季相提醒站在皇帝身边的是太子,正准备转身行礼的顾瑾也愣住了。 顾瑾行礼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在弯下腰去,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悄悄震惊:……这不是报社那个人傻·钱多的投资人吗?! 顾瑾直起身, 两人面对面,彼此都看见了对方面上的震惊。 顾瑾是吃惊于自家报社合伙人皮下的马甲, 太子则不明白为什么顾瑾会跟着季相一同进来。 刚才他和父皇准备干什么来着?太子恍惚。 哦,他们准备一起看看昨日是谁在西湖畔那接到了季婉婉的绣球,据说对方要跟着季相一同前来觐见……觐见…… 太子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的看向顾瑾。 你小子当初说是要到绣楼下,近距离观摩招亲现场才能写文章, 让我把你弄进去,你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出岔子……这就是你所谓的保证? 好家伙,我就说京报第二期怎么没接着出呢, 感情原因出在这啊。 要不是此时情况不对, 太子简直能直接挽起袖子和顾瑾来一场友好的切磋了。 面对太子看似友好, 实则死亡的目光, 这事确实做得不地道的顾瑾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顾瑾:我说这事不是故意的, 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那个绣球它真的是自己往我怀里跑过来的你信吗? 太子:呵呵,我信你的邪。 懂了太子眼神表达意思的顾瑾:“……” 我知道很扯,但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的。 两人的眼神交锋都在暗地里进行,正好皇帝和季相正在相互寒暄, 暂时没空离他们这两个小辈。 而皇帝见到了顾瑾, 看见人长得不错,询问了家世名字,年岁几何等基本情况, 在顾瑾一一作答之后,便也就兴趣缺缺了。 恰逢今日朝堂出了一件难处理的事情,皇帝有些拿不准,偏偏季相又休沐了,无旁人可以商量,原本皇帝是想着等明日季相上朝时再行商讨,没成想季相这么快就带着顾瑾进宫问安,正好苦恼的皇帝抓了个正着。 于是皇帝挥挥手,示意太子先带着顾瑾到偏殿歇一会,他和季相有事要谈。 这也正和了刚刚发现彼此情况的顾瑾和太子的意。 两人在一位公公的带领下来到了偏殿,太子让里面伺候的人下去,合上殿门。 而后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瑾,说道:“先生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许是见惯了太子披着马甲的随和模样,此刻面对太子的诘问,顾瑾也没有感到害怕,而是下意识挑眉,“彼此彼此,黄公子也不遑多让。” 黄公子三个字特地加了重音。 太子嘴角一抽,心道不好,差点忘了自己的马甲暴露了。 这下子轮到顾瑾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子了。 两人对视,尴尬的气氛在偏殿里蔓延。 最终还是没干过这种欺骗友人事情的太子脸皮较薄,率先错开眼,败下阵来。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子觉得跳过自己的马甲被揭穿这件事,正儿八经的询问顾瑾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瑾想起昨天一整天算得上神转折的精彩历程,挑挑拣拣选着重要的点说了。 听得太子啧啧称奇,不知道是被皇帝传染了还是怎么,起了兴致询问顾瑾:“季家姑娘可是上京的第一美人,你就这样简单抱得美人归,没人为难你?” 小千金明明心有所属,哪里能算得上是他的。 听得太子的话,顾瑾的脑海里马上闪过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他下一刻回过神来,及时咽了下去。 随后简单几句话将太子的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 在他看来,季婉婉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一颗从天而降的绣球,反倒衬得他像是从中插入破坏感情的第三者一般。 -- 第42页 顾瑾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个有些骄傲的人,即使他心中有过那么一丝对季婉婉的心动,也被昨晚某人直率的坦白“我有中意之人……”给掐灭了。 迟早是要合离的,就别在外面多提他和小千金的关系了,顾瑾想。 然而他计算的好好的,却忘了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正如那颗从天而降到他怀里的绣球一样,世事总是不可预料的。 也许是顾瑾和季婉婉两人相敬如宾的缘故,顾瑾在季府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因着报社刚刚起步的原因,顾瑾每天也是早出晚归,早上季婉婉还在睡觉的时候,顾瑾已经洗漱完毕出门了,晚上季婉婉受不住困倦上床歇息的时候,顾瑾还未回来。 季相和季夫人也许是体谅到小夫妻刚刚新婚的缘故,也特许他们不用每天过来请安,再加上季婉婉在季夫人面前打马虎眼,因此顾瑾和季婉婉这种不正常的新婚夫妻作息,竟然维持了大半个月都没被人发现。 唯有季婉婉屋外的那个桃树,能从窗口望见屋内每日铺好又收起的两床被子。 大半个月过后,上京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报纸经过大半个月的铺排,已经渐渐渗入到上京百姓的生活中。 宋瑶是报社的忠实读者,在备嫁中的她不能常常出门,上京日报的报纸能够给她带来上京的最新消息,让她不至于每日沉浸在绣嫁衣的苦闷之中。 每日一份报纸可以说成了宋瑶的解闷的必备,报纸上开设多个栏目,最醒目的一个板块就是上京新闻。 这个板块主要记载的就是上京每日发生的一些趣事,大到东城某尚书家的儿子今日骑马在街上狂奔,结果因为违反了律法,被巡逻的金吾卫抓进应天府关了三天,据目击者报道,当时尚书公子被押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和他的爱马告别,结果下一刻他心爱的爱马便毫不犹豫的跟着突然出现的堂兄走了,一人一马得瑟的背影令尚书公子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尚书公子:草(一种植物)堂兄老贼,出此下策,夺我爱马,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小到西城今日素有豆腐西施一称的豆腐摊老板娘,因其做得豆腐太好吃,所以在她宣布要嫁人不做豆腐的时候,婚礼当天,所有爱吃豆腐的顾客都对新郎官怒目以对……种种小事看得宋瑶是乐不可支,差点将手里的绣针扎到自己。 随后下一刻,手里报纸被前来看望她的宋大哥一把抽走。 “这是什么?”宋大哥这阵子忙着处理事务,并不知道上京还出现了报纸这种新玩意,只是想到宋瑶不日就要出嫁,惦念妹妹,又同僚说这个时间段的姑娘家最容易掉眼泪,便想着过来看看,安慰妹妹。 哪成想到,宋瑶压根就没有一点闷闷不乐的意思,正捧着一张纸笑个不停。 宋大哥好奇了,这是什么新出的东西,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字,小妹什么时候这般爱看书了,便直接抽走了宋瑶的报纸,看了起来。 宋瑶:“!”哥哥,还我报纸! 然而反抗无效,报纸这种东西在后世,最离不开的就是喜欢关心国家大事的男人们。 宋大哥一眼注意到的,是和上京新闻板块隔着的政策解读栏目。 上面的主要内容是关注应天府不时发布出来的皇城公告,因着公告由读书人所书写,自然用于偏向书面,咬文嚼字的,恨不能向写策论一般,堆砌满华丽的辞藻,这就导致没没应天府要处理上京城内的治安事宜,发布出去的公告总是没人关注。 百姓们一看那文绉绉策论文章样式的公告便头疼,哪里还会驻足观看呢。 原本应天府因着最近总发生当街纵马伤人的事件,特发出了除特殊情况外,任何人一律不得在上京内纵马的公告,贴出去三天了,依然只有几个路过的书生知晓。 那些违反条例最严重的武将们,竟是看都没看过公告栏上那一张纸,屡屡违法,导致应天府的人头疼不已。 然而报纸的政策解读板块一推出,将应天府繁复的公告文章给一再删减,只留下简单粗暴的中心:上京现在不准当街纵马,违者应天府三日游,具体例子参考隔壁新闻头条板块主人公——因为没好好关注时政而惨遭算即,痛失爱马的尚书公子。 效果一下子斐然,近几日上京的治安都好了不少,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登上报纸头条的尚书公子。 看到此处的宋大哥:“噗。”尚书公子惨,是真惨。 意识到这报纸用处的宋大哥,乐呵完了之后,顺手将其一卷,在自家妹妹不可置信的眼神当中,塞到了自己怀里。 宋大哥美名其曰:“哥哥先征用一下,改日给小妹你带芙蓉阁的糕点。” 眼看着快乐源泉离自己而去的宋瑶:“!!!”谁稀罕糕点,她第二页的小说连载板块还没看完呢! 杜十娘到底跳河没有,她着急知道后续啊。 这是谁家的亲哥,不能要了吧! 宋瑶心如死灰想。 这样的一幕还发生在上京不少人家的家中。 第27章 二更啦 最开始顾瑾售卖报纸的时候, 是最先在西城铺展开来的,因着西城百姓多,好接近, 不像东城比较肃穆, 一张报纸一文钱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少家中有识字孩童在的人家都纷纷慷概解囊, 花上一两个铜子购买报纸,让识字的孩子念给自己听。 -- 第43页 谁没有个关心国家大事的心呢,不过是以往百姓们看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公告罢了,最多是在茶肆里路过的书生说上那么两句,待到感兴趣了要再问, 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书生却是不肯在往下说了,将听得正开心的百姓们气个仰倒。 现在可好,报纸用白话文书写, 不用有多高深的学问, 只需识过字就能轻松解读, 在上京西城, 随处可见百姓们讨论着上京日报各个板块的内容, 渐渐的, 上京日报的名声也就传到了东城处。 最先是宋瑶这样无聊的闺阁娇客,派遣丫鬟上街搜罗有趣玩意的时候见到,而后带回家中,看得兴起的时候被长辈发现, 然后就是长辈感兴趣, 如宋大哥一般,美名其曰征用。 上京日报渐渐传遍整个京城,报社每日的销量也是节节上升, 虽然一张报纸的钱不多,但是积少成多,薄利多销,总归不到一个月,前期砸进去的银子便回本了大半。 原书肆的掌柜在算帐的时候,打算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敢置信地来回算了好几遍,生怕自己看错。 毕竟书籍这种能用久的物品,普通人家买上一本,除非损坏,否则可以说是不会再次购买了,然而报纸最大的特征时效性,在于它每日一更,每日都能卖出上百上千份,其中的利润加起来便不可小觑了。 “东家,这是这半个月来的账本,您过目。”掌柜的感概,没想到他的书局还能有这样一天。 顾瑾拿到后上下翻了翻,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笑着对掌柜的说道:“辛苦了,从账上支五十两银子给大家伙发奖金。” 一旁歇息的小六子和柳秀才等人听见此话眼睛一亮,纷纷欢呼。 顾瑾则是松了一口气,将帐本揣进怀里,几天后还要给太子过目的。 这几日着实忙碌,报纸新闻的选用,文章的誊写排版,顾瑾都要一一看过,才能放心让小六子等人售卖。 不过现在好了,柳秀才渐渐上手,报社也算走入正轨,顾瑾终于可以喘口气歇一下了。 叮嘱好报社里的众人之后,顾瑾起身,准备回季府。 * 季府。 今日是季婉婉十八岁的生辰,季家上上下下都按着季夫人的意思开始忙碌起来,待会陆陆续续会有宾客上门。 然而当事人季婉婉却坐在院子处,双手称着脸,无聊的看屋外的桃花开得烂漫。 往日里爱吃的桃花羹也只浅尝了几口,便搁在一边再没动过。 侍女白芍见状,连忙上前询问:“小姐,可是今日这羹做得不好吃,小厨房的人真是松懈了,该罚。” 说罢,白芍便一脸薄怒的要去发落小厨房的人,被季婉婉赶紧拦住了。 “白芍回来,放过小厨房的人吧,他们都快被你折腾坏了,桃花羹甜而不腻,再和我胃口不为过了。” 然而白芍依旧忧心忡忡:“可是小姐您已经接连两天没吃好饭了。”这不是小厨房的问题,是谁的问题? 说起这个季婉婉就来郁闷,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还不是那个谁……唔……” “那个谁?”白芍重复了一遍,看着自家小姐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羞恼起来,恍然大悟。 “您是在说姑爷?” 季婉婉扭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却又像忍不住似地,泄了气一般趴在桌子上,将这几日的烦恼都一股脑对着白芍说出来。 “可不是,今日生辰,宋瑶她们都要上门,前几日就发了帖子过来说要见……那谁,可是你看他,这半个月来早出晚归的,我想嘱咐他今日早点回来都见不到人影,待会宋瑶他们见不到人怎么办。” 季婉婉好看的唇紧紧抿着,眼中闪过微微的烦闷。 她是和顾瑾商量好了,等将来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就合离,现在暂且做一下表面功夫瞒过季相和季夫人。 毕竟她都和顾瑾拜堂成亲了,若是爹和娘知道她喜欢表哥,肯定不会再让表哥住在府中,这样表哥就不能专心学习做功课了。 但是她虽然不喜欢顾瑾,为了陈长青一直拖着人家,季婉婉偶尔夜深人静也会感到不好意思,毕竟时下的规矩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和顾瑾因着绣球结缘,那就更可以说天定的缘分了,她在洞房当晚提出来的要求其实是很站不住脚的,然而顾瑾还是答应了。 季婉婉当时被陈长青的话冲昏了头脑,没想太多,现在回过神来,也觉得顾瑾其实是吃亏的。 于是在季夫人和季相面前,她都尽量维护顾瑾的名声,连表哥陈长青过来找她,她都避嫌不见。 然而顾瑾是怎么回报她的。 季婉婉想起这几日醒来之后空荡荡的房间,和床上放着的尚有余温的被子,想到自己在外兢兢业业营造他们恩爱的假象,顾瑾却一点都配合的早出晚归…… 尤其今天她的生辰,她在许多闺阁好友的信中都说过她和顾瑾感情很好……感情很好…… 季婉婉愤愤咬牙。 都是假的,哪有娘子过生,夫君却整日不见人的恩爱夫妻! 行了,总归是她自作多情维护他们之间的形象,才会导致现在进退两难,连台都下不来。 有本事那人今晚别回来睡了! 季婉婉十分不岔地锤了一下桌子。 然而这样的表现在不知道内情的白芍看来,就是自家小姐和姑爷感情太好,所以姑爷没回来给小姐庆生,小姐不开心了。 -- 第44页 白芍捂住笑,宽慰自家小姐:“姑爷肯定会回来的,小姐放心。” 又是一个背她营造出来的假象欺骗的人。 季婉婉悲伤的看着白芍,想起了昨日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句话,如今想来真是十分有理。 ——你们这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说话间,季夫人身边的丫鬟却是过来通知季婉婉,宾客均已到齐,宴席可以开始了。 这下无论季婉婉如何懊恼,都得提着裙子出去招待客人了,毕竟是她的生辰宴。 * 季府的花园中,不少闺阁娇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大杨朝对女子的束缚虽不像前朝那般严苛,却也并不宽泛,一些规矩严格一点的人家,都是不许女儿出门抛头露面的,难得有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各家小姐们几乎是借着季婉婉的生辰宴当作交流会来开的。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祝贺季婉婉。 眼见着宴席的主人季婉婉一登场,众人便纷纷迎了上去,祝季婉婉今日生辰喜乐。 “生辰快乐。” “这是锦记新出的新品发饰,最衬你了。” “你可是许久未曾见我们了。” 季婉婉的父亲是丞相,在上京中,几乎除了公主和郡主之外,便是她的身份最高,加上季婉婉脾气又好,因此人缘极佳。 不是随便一个小姐的生辰,便能办得像是春日赏花宴一般盛大的。 季婉婉面带笑容,仪态得体的向众人一一寒暄过去,偶尔收到贺礼的,也都叫白芍认真记下, 方便下次回礼。 一一打过招呼后,季婉婉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随意玩耍,不必拘束,显然她也清楚诸位闺秀的兴致。 季婉婉的闺中好友宋瑶见到她得空了,连忙笑嘻嘻的凑上去。 “怎么不见你家那位~”宋瑶性子活泼,不像其他小姐一般提到这种事就害羞,加上她自己也婚事临近,于是便忍不住关心起季婉婉来了。 要知道季婉婉被圣上下旨,特许抛绣球招亲的时候,几乎上京所有还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心里都不舒服了一瞬。 季婉婉可以抛绣球随便选她心仪之人,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们只能选季婉婉挑剩下的? 这话并非夸张,要论三书六礼的请媒婆向身为丞相之女的季婉婉提亲,怕是自身能力的不够的都容易被爱女成痴的季相轰出来。 但是抛绣球这种天定的事,就不是看能力才能接到了的,加上季婉婉声名在外,又是上京第一美人,几乎三月初三那天,上京符合条件的郎君都递了请帖去争夺绣球,季婉婉如此受人追捧,可不就有人心里酸了么。 季苓便是如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季婉婉身后,听见宋瑶的问话,不待季婉婉回答,便忧心忡忡地说:“妹夫可是个大忙人,这几日不说早出晚归的,怕是连妹妹今日生辰都不知道,瑶妹莫要提他,否则妹妹该不高兴了。” 一句话将季婉婉附近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季婉婉。 嗯?婉婉不是说她和夫君感情很好么,怎么那人居然连婉婉的生辰都记不住的么。 果然,所有深宅之中的笑容都是伪装出来的,没想到圣眷正浓,被特许着凤冠霞帔,以绣球招亲的季婉婉也是如此。 唉,就说季相的条件过于苛刻,世上哪有男子甘愿入赘的呢,季婉婉在信中将情况说得好好的,说不定背地里常常因为那人对她不好,常常以泪洗面呢。 不然身为堂姐的季苓怎么会这样为季婉婉打抱不平。 季苓一句话,轻轻松松将季婉婉此前大半个月,费心营造的夫妻和睦现象给戳破了。 第28章 三更啦 季婉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紧抿着嘴唇看着季苓,对方面上含着担忧,似乎真的为她着想一般, 然而假使季苓真的为了季婉婉好的话, 就不会说这话了。 季婉婉眨了下眼,收敛眸中复杂的情绪。 在这一刻, 她是真正意识到,这个从前和善可亲的堂姐变了。 季苓还在那边惊呼似地捂住嘴,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略带歉意的眼神朝季婉婉看过来。 “不好意思婉婉,我不知道你和别人的信中是这样说的。”季苓愧疚不安, 双手撰紧帕子,亡羊补牢似地对着众人又说:“方才记错了,妹夫和妹妹可恩爱了, 两人常常形影不离的, 瞧我这脑子, 是昨个睡觉落了枕, 糊涂了, 大家莫怪。” 看似帮季婉婉掩饰, 实则越描越黑,反倒给在场的人一种前面说得才是真话的感觉。 宋瑶瞧着,眉头紧蹙,挨在季婉婉的耳边说道:“你这堂姐是怎么了, 和你闹翻了?” 宋瑶一直都知道季苓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 然而从前季婉婉却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 谁能知道后来会发生这种事呢? 季婉婉满脸复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过去那个傻呼呼的自己有点蠢。 眼看着季苓还在那边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语,季婉婉终于忍不住了, 她索性上前一步,直接顺着季苓的话往下说。 “堂姐既然脑子糊涂了,那还是少说点话吧。” 听得季婉婉这话,季苓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随后笑容勉强的说道:“我知道了,是姐姐说错话了,但是婉婉,姐姐方才真的是无心的,只是为你不平,妹夫整日不着家,让你独守闺房也就算了,现下居然连你的生辰宴都不露面……”季苓欲言又止,给众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 第45页 于是大家越发觉得季婉婉之前信上写的内容都是强撑,现在不小心被她堂姐说漏嘴了,便恼羞成怒起来。 她们着实有些同情季苓,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关心妹妹罢了,反倒是婉婉,怎么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小姐们都用责怪又带着可怜的眼神看向季婉婉,她们人微言轻,不能为季苓作什么,只好在精神上支持一下。 季婉婉向来知道,季苓是能言善辩的,但是从来没想过,当那个被说的对象变成了自己,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她现在脑袋里懵懵的,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周围人因为季苓的话,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在她皱着眉头忍无可忍,准备发脾气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堂姐是这般看我的,那我可真是要伤心了,我对婉婉怎么样,堂姐你每日在后窗边还没看够吗?” 表哥?听到熟悉的声音,背对着花园门口的季婉婉第一反应是陈长青,随后立即否定掉了这个答案,这个语气应该是某个经常不在家的家伙,他还好意思出现。 季婉婉抿嘴,转头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到了背着光走进来的顾瑾。 对方正含笑看着她,眼中的宠溺几乎要叫季婉婉产生错觉。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处理完报社的事情,能够提前回来休息的顾瑾,才刚刚踏进季府的大门,就见府内一派喜气洋洋,问了之后才知道今天是季婉婉的生辰,请了许多手帕交过来开宴席。 当下顾瑾就心道不妙,怎么说他和季婉婉现在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而且刚刚新婚不久,待会要是有人提到了他,却发现他连季婉婉的生辰都不知道,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于是匆匆忙忙回房间换了身衣裳,将从前捣鼓出来的一个小玩意放进怀里,就朝后花园走去。 刚到花园门口,正要踏步进去的顾瑾见到里面满是姑娘家,秉着男女授受不清的原则,他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打算最后散席的时候出来露个面就好了,于是就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嬉闹声。 见没人提到他和季婉婉的事,顾瑾着实松了一口气,没成想,这口气吐得太早了。 接下来季婉婉堂姐季苓的出现,和对方似是而非,挑拨众人的话,听得顾瑾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原本在外面等着的想法也不执行了,直接大步流星走进去,将急得眼眶微红的季婉婉护在身后,面上虽然带着笑容,然而口中的话却不是很客气了。 季苓眼角的悲伤一顿,随后不着痕迹的续上,她柔柔弱弱的说道:“妹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瑾挑眉,对方跟他装听不懂人话? 那可就找错人了,小顾总当年在商场上和无数老狐狸谈判周旋的时候,估计季苓还不知道在哪呢。 顾瑾:“是吗,那看来是我看错了,只是家中既然进了贼,那可要好好找找,不然对方每天躲在暗处偷窥真叫人心头不安。” “屋内倒也没丢什么东西,不过我和婉婉相处的时候,那小贼总是出现,想来应该是有独特的癖好吧。” “说来也巧,数次看到那个偷窥的小贼,对方身上都穿着一身紫色云锦的襦裙,倒是和今日堂姐身上穿得这件一摸一样呢。” 顾瑾每说一句,季苓的脸就白一分,方才周围的小姐们看季婉婉的异样目光,也随着顾瑾的话渐渐转移到季苓身上来。 顾瑾见状,学着季苓刚刚模棱两可的话语,笑眯眯说道:“堂姐别误会,我不是再说那个有着怪癖、喜欢偷窥别人夫妻生活的小贼是你,只是你们的穿着太像了,我忍不住拿来举例而已。” 有样学样,完全照着刚才季苓的话术来说。 噗——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太损了真的。 顾瑾是没有明说季苓就是那个偷窥的小贼,但口中说得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上京闺秀们的交际圈就那么大,云锦难得,尤其是象征着贵气的紫色云锦更是难寻,季苓当初得了这样一匹贵重的紫色云锦,便拿它做成了衣裳,凡是重大的宴会必穿这身,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季家二房的姑娘季苓有这样一身独一无二的紫色云锦襦裙。 现下顾瑾拿这身紫色云锦襦裙说事,简直是再有力的证据不过了。 明摆着说季苓有奇怪的癖好,特别喜欢关注自家妹妹和妹夫的夫妻生活,当真不知羞耻,是以方才的话,自然也不能尽信。 季苓脸上楚楚可怜的神色简直快装不下去了,双眼几乎冒火的瞪着顾瑾,而后僵硬的冒出一句:“……我房中还有事,就不多待了。”后,脚步匆匆的走了。 顾瑾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她远去,直到看不见季苓的背影了,才语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堂姐有什么事那么着急,多待一会也好,我还想向堂姐讨教一下紫色云锦的来源,好方便抓贼呢。” “诸位说是吧。”顾瑾转向围观的众位小姐,问道,面上虽带着笑意,但眼中满是凌厉。 和他对视上的闺秀们顿时感觉背后一凉,纷纷讪讪说道:“是,是。” 而后一窝蜂散了,不再挤在此处。 “噗哈哈哈哈——”从头到尾围观了顾瑾犀利话语的宋瑶趴在季婉婉身上笑个不停。 -- 第46页 “婉婉,你家这位可以啊,这么护着你,这怕是才听到动静便匆忙过来了吧,我看见他进门的时候还在略微喘气呢。”宋瑶出生武将世家,自幼听力过人,顾瑾只是一时没调整好气息,便教她听了出来。 宋瑶的话季婉婉自然听进去了,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背对她的高大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谁……谁要他护着了,就算他不来,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行的。 季婉婉在心里想到。 全然忘了,刚刚那个脑筋转不过弯来,快要被季苓气哭了的那个人是谁。 眼看着宋瑶还在一旁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上前关心顾瑾的动作,季婉婉心下一恼,握起拳头做状就要捶打宋瑶。 “你事情好多,是芙蓉糕堵不住你的嘴吗?”季婉婉恼羞成怒。 宋瑶看着好友口是心非的模样,做求饶状。 “行行行,是我多事了行吧,我走,不在这碍你们眼。”宋瑶端起桌上的盘子就走,走之前还不忘调笑季婉婉。 季婉婉:“……”谁和那人是夫妻。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季婉婉却是难得感到不好意思,她自己在顾瑾面前向来是十分高傲自持的,眼下居然叫对方看到自己微弱的一面……果然还是要灭口,威胁对方不能说出去吧。 季婉婉正胡思乱想着,冷不防眼前递过来一个木雕盒子,下一刻,握着它的主人的声音响起,温和悦耳,一点也没有刚才说得季苓狼狈而走的犀利。 “听说今日是你生辰,没来及准备什么,做了个小玩意给你,希望你喜欢,生辰快乐。”顾瑾看着季婉婉,温声说道。 第29章 春季是百花的齐放的季节…… 春季是百花的齐放的季节, 因着季夫人喜欢花,所以季府的后花园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往日里季婉婉路过, 都目不斜视, 今日却一反常态,盯着眼前的身旁的一朵牡丹使劲看, 仿佛上面花瓣的纹路十分吸引她一样。 顾瑾拿着礼物的手还伸在半空,见季婉婉迟迟不接,还以为是她不喜欢。 也是,东西确实不怎么拿的出手。 顾瑾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想要将手收回来。 没成想, 下一刻木雕盒子就被拽住了。 顾瑾:“?” 抬眼,就看到了侧头看花的季婉婉,对方纤长的手指拽住木盒, 眼睛却不往顾瑾这边看。 本来应该顺势松手, 将盒子递过去的顾瑾, 看着季婉婉有些不自在的侧脸, 不知为何, 突然心生一股恶趣味, 仗着自己力气大,又将盒子往他这边拽回来些许。 季婉婉力气小,本来还在矜持着的她一看顾瑾真的要把礼物收回去,心里的恶气顿时直上心头, 大力的将盒子从顾瑾手中抽走, 然后噔噔后退三步,唇角微微勾起。 “是我的了。”她略有些得意的朝顾瑾晃了晃手上的盒子,感觉心里的气都吐出来了。 叫这人这几天早出晚归, 让她一个弱小女子背负这么多……从来不用费心想什么的季婉婉表示,做到平衡的真的太难了。 表哥明知道她成亲了,现在不适合见面,却总是等不到她合离就来找她,季婉婉只能随时随地让白芍探听消息,陈长青一过来就想办法避开,从前她在家中都是随便逛的,现在去哪还要想办法先探听一下陈长青在不在,季婉婉表示她真的心很累。 另一方面,顾瑾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也不让她省心,虽然两人迟早要合离,但顾瑾难道不知道,世家小姐之间也是需要交际的吗? 新婚过去半个月了,她连顾瑾的面都没见到过几次,其实倒也和她心意,毕竟和陌生人相处一室还是过于容易让她感到不自在。 如果没有那么多闺中好友发来信笺询问她和顾瑾之间的事,又被她娘催着回信的话,她也不至于会搞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这人的错。 季婉婉手拿着木雕盒子,幽幽想到。 既然如此,那她收个生辰礼也不为过吧。 季婉婉看了顾瑾一眼,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时候,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被挑衅了的顾瑾:“……” 他好笑的看着季婉婉有些欢快的步伐,心想,果然是个小千金,心情低落了,一个礼物就能哄好。 顾瑾接连忙了好几天,晚睡又早起的他其实是想回来休息的,没想到刚好赶上了季婉婉的生辰宴。 现在面也见过了,生辰里也送了,疲惫的顾瑾便想着回房中休息。 谁成想,刚踏走出季府花园没几步,就碰到了特意等候在路上的陈长青。 对方身穿一身月白长袍,手执长扇,看起来温文尔雅,是说书人口中的玉面书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怪到能让小千金念念不忘,外表确实人模狗样的,被拦住的顾瑾面无表情想。 他摁了摁有些头痛的额头,半眯着眼睛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顾瑾问道:“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让让路,他赶着时间回去睡觉。 然而眯眼的动作加上毫无起伏的语气,却让陈长青误以为是对他的挑衅。 陈长青拿着扇子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 他越看顾瑾越觉得不爽。 这个乞丐出身的小子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先是让他在精心准备的诗会上出了大丑,又抢走了他算计了好几日的绣球,更是在表妹身边说他的坏话,费尽心机的阻挠他见季婉婉。 -- 第47页 陈长青觉得,自从遇到了顾瑾,他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顺起来。 一个抢走他东西的人,见了他不羞愧地掩面避让,还好意思嘲讽他? 陈长青一下子就怒了。 他直接阴阳怪气的说到:“有些人不过是走了一点运道,便觉得自己鲤鱼跃龙门,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陈长青拉长了尾音,看了下顾瑾身上的衣裳,随后嘲讽道:“身上的衣服比你的乞丐服舒服吧,穷酸的人偷了富贵邻居的衣裳披在自己身上,倒真就以为自己成了人上人了?” 被嘲讽了一通的顾瑾:“……”眼前这人有病吗? 小顾总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怎样,从来都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阴阳怪气过,尤其在他疲惫得只想休息的时候,自顾自的拦住他的去路,莫名其妙说上一大堆…… 顾瑾半眯着的眼睛闪过危险的暗芒,正想着做点什么的时候,眼角突然看到季婉婉脚步匆匆的往这边走过来。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顾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上辈子午休的时候,路过下属的办公桌,看到对方桌子上播放着的年度家庭剧……上面某个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女配的行为十分出名,好像叫——绿茶? 顾瑾想到这里,口中本来打算回敬陈长青的话咽了回去,然后鬼使神差的故意迈出脚,使自己踩空踉跄,从远处看来、尤其是从季婉婉那个角度看来,就像是陈长青推了他一把似地…… 看到这一幕,本来行路匆匆的季婉婉微微瞪大了眼睛,脚步直接顿住了。 顾瑾面色苍白,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从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他开口,语气十分虚弱,学着季婉婉的叫法叫陈长青:“……表哥何必这样恶语伤人,瑾并非有意挡路,只是这几日过于劳累,稍微走几步便喘息不止,这才停下歇息……” 顾瑾露出一个受伤的笑容,喘了口气,接着说道:“表哥这样说我,其实也没什么,但又何必嘲讽穷人呢?人虽然穷,但也不是没有骨气的,并非所有的人都是表哥口中的偷东西的贼……” 顾瑾低下头,与陈长青差不多高大的身影此刻竟显出了几分弱势,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季婉婉看来,就是自家表哥仗着读过书,欺压顾谨了,还一嘲讽便是所有贫穷的百姓? 季婉婉本来在花园里和宋瑶等人笑闹,突然间白芍凑过来在耳边说:“姑爷瞧着好像有些疲惫呢,小姐不去关心一下姑爷?” 彼时季婉婉正研究着顾瑾送给她的礼物,闻言有些不自在,她和顾瑾不过是表面夫妻,没有过于亲近的必要吧。 季婉婉越想越心虚,她抿嘴想到,平日里她见到府中的下人病了都会上前关心一二句,现在不闻不问的好像是不太好。 更何况那谁今天还帮她解了围,送了她生辰礼…… 算了,权当那谁是个暂时住在房中的租客吧。 季婉婉这样想。 于是和宋瑶等人打了个招呼,让她们尽兴,自己有点事出去一趟后,便脚步匆匆的往顾瑾走去的方向赶。 走到半路的时候便看见了顾瑾的身影,眼睛就是一亮,但紧接着马上就有看到了站在顾瑾对面的陈长青,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然后紧接着季婉婉就看到两人好像起了什么争执,因着距离太远,季婉婉听不清楚声音,不过她能看到,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表哥,面上竟然带着嘲讽的笑容,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而顾瑾的脸色则是越来越白。 季婉婉此时就已经皱了皱眉头,为陈长青的突然变脸,没成想,下一刻陈长青就做出了更过分事,他直接推了面色苍白,看着就虚弱不已的顾瑾一把,差点没让人摔倒? 季婉婉:“?!”表哥怎么能这样! 季婉婉赶紧上前,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顾瑾有些难过的话语……从中不难猜出陈长青刚刚对他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季婉婉再次:“?!”表哥真的过分了! 而这厢背对着季婉婉的陈长青还没发现他的表妹来了,见到顾瑾这副样子,还以为他不知好歹,嘴上扯开一个嘲讽的笑,正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微微失望的声音。 “够了表哥!” 季婉婉抿着嘴唇,有些陌生的看着陈长青,她说:“我都听见了。” 被突然冒出来的季婉婉吓了一跳的陈长青:“!”表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旁看似被陈长青的话伤到了,正暗自垂神的顾瑾,在季婉婉看不见的地方,慢吞吞对陈长青勾起一个真正意义上挑衅的笑容。 顾瑾: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 陈长青:“!”好个阴险小人,他一把攥紧扇子,明白自己着了顾瑾的道,恶狠狠的瞪了顾瑾一眼之后,便连忙转头,着急的向季婉婉解释起来。 “不是,表妹,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你听我解释……” “是的。”顾瑾捂着心口,虚弱的打断陈长青的解释:“婉婉你千万不要误会,表哥真的没说什么,都是我自己想太多,表哥没有说我穷酸上不了台面,没有说我偷东西……现在也没有偷偷瞪我……都是误会……咳咳,怪我这几日太忙了,没休息好,才会产生幻听……” 顾瑾露出淡然的微笑,似乎看淡了一切,然而说出的话却是让陈长青险些没气吐血。 -- 第48页 “都怪我,不是表哥的错,你千万别责怪表哥。”顾瑾叹气说道。 陈长青的眼睛越瞪越大,不明白顾瑾怎么可以这般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他面色狰狞,恨不能上去捂住顾瑾的嘴。 然而他这副表现,在季婉婉看来就是佐证顾瑾说的话是真的。 季婉婉对着陈长青,眼神不解道:“表哥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从前你不是这个模样的。 季婉婉失望的抿着嘴唇,她上前一步,走到面色苍白的顾瑾身旁扶住他,低声道:“你别说了,累了就回房休息,我等会叫个大夫过来帮你把把脉。” 而后看也不看陈长青一眼,直接扶着顾瑾回房了。 莫名被季婉婉失望的陈长青脚步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妹扶着那个乞丐走远,心头的一口血差点没真吐出来。 尤其是顾瑾还回了一下头,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又有点虚弱无力的微笑之后,从中读出无限挑衅的陈长青:“!”这个不要脸的人! 我要杀了他! 第30章 眼见为实这句圣人言流传…… 眼见为实这句圣人言流传已久, 读过诗书的季婉婉也一直奉为圭皋,是以,不管那厢的陈长青怎么气得快要吐血, 季婉婉都觉得是自家表哥仗着身份‘欺负’了顾瑾。 她将顾瑾扶回房, 挥退下人,第一次十分积极的从床上搬下顾瑾常睡的那床被子铺在地上, 整理好后,小心翼翼让顾瑾躺进去。 看着躺在被窝里,确实眼下青黑,满脸疲惫的顾瑾,季婉婉十分愧疚地替陈长青向顾瑾道歉:“……刚才那位是我表哥, 暂住在府上读书,抱歉,表哥他平日为人并非这般, 今天之所以这样, 是因为……是因为……” 顾瑾:“?” 讲到这里, 季婉婉突然就卡壳了一下,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在她眼里, 陈长青肯定是因为顾瑾接到绣球娶了她, 心里不舒服,再加上她这几日为了避嫌,确实没怎么见表哥,是以陈长青才会一碰上顾瑾就找茬。 季婉婉如是想。 但她知道是知道, 和顾瑾解释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不久前大婚时,她对顾瑾的说辞是她有了心上人,所以不能真正和他成婚, 但并没有说那个人是陈长青啊。 季婉婉沉默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能就这样将事实说出来,不然顾瑾要是知道她心悦之人就是今日欺辱他的表哥后,不愿意合离了怎么办? 所以还得想办法瞒过去。 季婉婉绞尽脑汁,最后憋出一句:“是因为这几日用功读书,待在书房太久了,脑子有些迟钝,你莫要与他计较。” 简而言之,就是陈长青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读书读傻了,脑子坏掉了,顾瑾前往别和一个脑子不好的陈长青计较。 这就是季婉婉想出来的完美说辞,既能解释陈长青今日诡异的行为,又能完美遮掩她和陈长青的恋情,简直一举两得。 顾瑾:“噗……咳咳。”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他闷声咳了几句,赶忙低下头不让季婉婉瞧见他眼中快溢出来的笑意,顾瑾不傻,脑子稍微一转他就知道季婉婉为什么要这样说陈长青,因此心下更加感到好笑。 他挑眉:某位莫名优越感爆棚的表哥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在亲爱的表妹心中的形象吧。 顾瑾掩饰得比较好,咳嗽两声过后再抬头,他就又恢复了面色淡然的状态,对季婉婉说道:“其实我没什么事,就是最近累着了,不用那般麻烦请大夫了,我睡一觉就好。” 他确实有点累,但也没像在季婉婉面前表演出来的那般眼中,还是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吧。 顾瑾一本正经想到,丝毫看不出来有一丝丝心虚的模样。 然而他越是这般说,季婉婉越是愧疚,不仅为了陈长青,还为了这几日自己是不是在心里抱怨顾瑾看不见人,原来人家不是故意的,而她还…… 季婉婉心虚的撇开头,急急忙忙说道:“那你快休息,我让下人都走远点,不吵到你,你安心睡,等晚膳时我再叫你。” 顾瑾:“好,多谢。” 季婉婉点头应下,看着顾瑾躺下盖好被子合上眼,这才转身出门,薄薄的一扇木门外,顾瑾还能听到季婉婉吩咐下人干活动静轻点的声音。 翻了个身,将被子半拉过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小千金人还挺不错。 这是顾瑾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次醒来,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柔和的夕阳透过支开的窗纱洒进室内,留下一地金色斑驳,桃花树摇摇曳曳,在微风中轻晃,树下拿着拿着线绣花的季婉婉也平添几分温婉。 正坐起身的顾瑾瞧见这一幕,不禁征了征。 “……今天的阳光又是过于美好的一天。”顾瑾低头谴责自己,上一次他这样想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接了那一颗本不应该接到的绣球。 小顾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将脑袋里不该有的东西给清除出去,并深深谴责了一下夕阳,没事把自己搞得那么柔和干吗,让他总是引发错觉。 顾瑾面无表情想。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出房间和季婉婉打了一下招呼。 正好到了晚膳时间,很快就有丫鬟传膳过来了。 顾瑾和季婉婉两个人坐在分别坐在桌子的两旁,对视一眼后相觑无言。 -- 第49页 从新婚到现在为止,两人还是第一次在餐桌上见到对方,互相都有些尴尬。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 最终还是忍不住腹中饥饿的季婉婉率先动筷,“……你不吃饭吗?” 顾瑾见季婉婉开始吃饭了,也一笑,夹了一筷子菜开始吃。 两人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十分日常的夜晚。 时间一晃而过,一眨眼半个月又过去了。 顾瑾依旧在忙着报社的事情,正在逐渐完善着报纸上的板块内容,每天的时政新闻依旧和今日头条依旧是整个报纸的最热门阅读板块,但是新推出的小说连载也有不少人在追更,顾瑾转载了最开始是转载了上辈子明代作家冯梦龙所著的《警世通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篇,众所周知,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就是因为不论它出现在哪一个时空,阅读它的人都能品味到其中的魅力。 顾瑾转载的时候虽然早有预料,但也依旧低估了《杜十娘》的影响力,在连载期间到现在连载完结,《杜十娘》的反响都很热烈。 尤其是李甲背信弃义,抛弃十娘那一段更新的时候,简直有无数追更的读书人愤然而起,破口大骂李甲妄为读书人,纷纷大书特书,写下书评寄到报社,谴责作者冯梦龙不是人,竟然如此对待一个痴情的娇弱女子。 远在时空之外莫名被cue的冯梦龙:…… 那段时间,每日观看书评便成了顾瑾的乐趣之一,他甚至还心血来潮的在报纸上开辟了一个板块,专门刊登此类书评,如此一来,那些看到自己文章出现在报纸上的读书人,便更加认真对待报纸了,甚至成了上京日报的忠实读者,每出新的一期,必定要花上那么两个铜板买上一份。 顾瑾回到季府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季婉婉偷偷在追更,看到动情处甚至掉下了眼泪,然后便与众人一般怨念作者,甚至责怪上了报社,说是没有让作者更改结局就放出来荼毒她们这些读者。 作为报社幕后东家的顾瑾:“……” 默默将手中给小千金带的《杜十娘》典藏版藏到身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正在扎作者和报社东家小人的季婉婉听见动静,疑惑的看过来:“怎么了?” 顾瑾缓缓呼出一口气:“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我还有一点事忘记办了,我出去一趟。” 说罢,脚步僵硬的远离拿着报纸,面露怨念的季婉婉。 季婉婉:“?”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滑过,很快就到了太后的六十大寿,当今圣上作为孝子,为了让太后她老人家高兴,特地下令让五品以上的命妇都前往延寿宫给太后贺喜,这是早早就计划好的。 季婉婉虽然不是命妇,但架不住她是季相唯一的女儿,是以这天也要跟着季夫人进宫的,而作为男子的季相和顾瑾,原本是不用参与到这种场合,架不住临时出了事情。 就在不久前,隔壁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大夏,突然发过来一封造访的帖子,说是要进行两国之间的友好交流。 名为交流,实为挑衅。 大杨朝廷上下的百官们都心知肚明,关乎国家威严的事情,怎么着都不能退让,人家要来派出使团要来拜访,那他们大杨自然得以最好的面貌迎接,展示自身的国力。 然而大夏递过来的拜帖上面,标明的造访时间恰好是太后寿辰那天,这下朝中就炸开了窝。 有的说不如将太后的寿辰宴推后,免得和大夏使团撞上,他们大杨自古可是礼仪之邦,这样做显得不礼貌,不好。 但是又有另一拨人反对这个提议。 “太后可是天子之母,母仪天下,同样代表了我大杨的颜面,若是区区大夏就能让天子母亲的寿辰延后,不是示弱于大夏吗,倒显得我们怕了他似的。” 当今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眉头深深皱起,原本跟菜市场似地朝堂渐渐安静下来。 当今:“众位爱卿说得都有理,但太后生朕养朕,若是临到晚年,还不能让她老人家过一个愉悦的寿辰,那朕这个天子,也是白当了,就这样,寿辰不变,设宴地点改在太后的寝宫中,至于接待大夏使臣的宴席,便设在御花园。” 天子发话,众朝臣无论内心想如何,此刻都点头,纷纷齐呼:“圣上英明。” 于是才有了,今日季府数人乘马车进宫的场面。 顾瑾作为季婉婉的夫君,自然也是要跟着季相一同的。 而不过是暂住在季府上,连举人功名都未曾考上的陈长青,便只能黑着脸,站在门口目送季婉婉和顾瑾登上同一辆马车。 抬脚正要登上马车的顾瑾突然看了一眼陈长青,而后勾唇一笑。 面对熟悉的挑衅笑容的陈长青:“!”此人无耻也! 转头看见两人之间微妙气场的季婉婉:“……” 上次陈长青‘欺侮’顾瑾的事件过后,本来就避嫌的季婉婉就更加不愿见到陈长青了,后来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的陈长青厚着脸皮找了季夫人从中说和,当然美化了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这才消除了季婉婉心中,关于陈长青完美形象出现裂痕的芥蒂。 但那次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是以,此刻季婉婉见到顾瑾和陈长青两人在季府的大门口又对上的场景,便突的觉得心头一跳,随后而来的便是尴尬,同时还伴随着点不知所措。 -- 第50页 第31章 正在三人僵持之际,久不…… 正在三人僵持之际, 久不见季婉婉上车的季夫人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询问道:“怎么了?” 季夫人这一出声可算是给了尴尬得不行的季婉婉一个台阶下,她赶忙转头回应季夫人:“没事, 就来。” 而后看了一眼陈长青和顾瑾, 想到今日报纸新闻头条上的内容,心有余悸的季婉婉直接转头就登上了马车, 不给顾瑾和陈长青两人看过来的机会。 菩萨在上,为什么要让她遭遇这样的尴尬场面啊。 季婉婉双手攥着裙子,非常不争气地往下咽了一口气。 弱小、无助、害怕! 季婉婉上车的动作实在太快,几乎是直接擦着顾瑾掀好的帘子一咕噜钻进了马车,直接让还留在外面的顾瑾和陈长青都没反应过来, 季婉婉人就消失不见了。 愣了一下,随后啼笑皆非的顾瑾挑眉:小千金对气场的敏感度真是无人能及呢。 再一次被变相抛下的陈长青:……表妹你变了。 不知道陈长青在想些什么的顾瑾,见季婉婉进了马车, 也看了一眼陈长青, 突然感到十分没意思, 于是也跟着上了马车。 徒留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的陈长青:“……” “顾瑾是吧, 我记住你了!”被顾瑾一而再再而三气炸了的陈长青紧握拳头, 眼神紧紧盯着哒哒远去的马车, 紧咬着的牙关中泄愤似地挤出这样几个字。 而季府大门的角落阴影处,很少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穿着青色襦裙的季苓同样见到了季婉婉乘坐马车进宫的这一幕,眼神微微一暗。 * 季府坐落在长安街, 距离皇宫的距离十分近, 是以不多时,顾瑾一行人就到了宫门处,下车接受检查。 而后顾瑾和季婉婉两人就要分开, 一个跟着季夫人去往太后的延寿宫,一个要随着季相前往圣上为了招待大夏使臣而设下宴席的御花园。 季婉婉临走前特意对顾瑾咳了咳,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商量好在外面不方便说他们之间真实关系的时候用。 季婉婉的意思是让顾瑾自己小心点,别暴漏了。 顾瑾也一脸淡定的对季婉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一旁的季夫人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在顾瑾跟着季相走后,略带好笑的看着自家女儿。 真是,在家黏糊也就算了,在外面还腻歪。 不过也侧面证明了顾瑾和季婉婉之间的感情确实还不错,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都是季婉婉过来请安,还没见过季婉婉和顾瑾真正相处情况的季夫人想道。 白芍是季夫人千挑万选给季婉婉选出来的侍女,女儿大了,有一些害羞的小心思就不会和大人说了,曾经也有过离经叛道年纪的季夫人十分了解季婉婉,因此才派了白芍在季婉婉身边,就是为了在季婉婉身边出现异常情况的时候,好及时知晓。 就好比这次,小夫妻两人的生活一开始最好是自己磨合,是以,刚好碰上了忙碌时段的季夫人直接就不去干预季婉婉和顾瑾的新婚生活,甚至还让季相也不要过多干涉。 然而开明如季夫人,偶尔也会忍不住想知晓详情,于是隔三岔五就会询问白芍,顾瑾和季婉婉两人相处得可融洽? 被为了隐藏自身秘密的季婉婉营造出来的假象深深迷惑的白芍,每次都十分肯定以及确定的对季夫人说道:“小姐和姑爷今日也依旧十分恩爱呢!【大雾】” 走在通往御花园路上的顾瑾突然感到一种背后一凉,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季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顾瑾:“……没什么。” 季相闻言,又深深看了一下顾瑾。 他本来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的,虽然时下落魄了点,但将来必不是池鱼之物。 因而也没有很抗拒顾瑾接到绣球的事实,但是,季相万万没想到,自从两人成婚后,季夫人就拦着他不让他去见女儿。 感情他是找了一个女婿回来,结果丢了自己的娇娇宝贝吗? 季相为此吹胡子瞪眼的,不好对季夫人发作,只能憋着,曾经对顾瑾这个年轻人的好感,现在全都变成了自家女儿被夺走的微妙不爽,当朝丞相在涉及到女儿的方面,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年轻人不要疑神疑鬼的,缩手缩脚的像什么话,站直。”季相严厉道。 站姿不能再直的顾瑾:“……” 天大地大,岳父最大,虽然是名义上的岳父,顾瑾默默想着,无奈的让自己站得更直。 季相实在挑不出错处,只能生气的甩了甩袖子,大步向前。 “还不跟上。”浑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看出季相在刁难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的顾瑾:“……是。” * 御花园与往日大不相同,不仅树上高高的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使得夜晚的御花园也如白昼一般明亮,地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席位。 季相的席位自然靠前,但是顾瑾一介白身吗,虽然能进宫参加宴会,却是没有资格凑上前面的席位的。 于是季相临走前叮嘱顾瑾多看少说,莫要在随意走动。 顾瑾谨慎的应下,毕竟是在皇宫,事故的高发地,饶是后世,对皇权不慎敏感的顾瑾,也知道其危险处。 -- 第51页 顾瑾刚刚找到位置坐下不久,很快大夏的一众使臣也迈着大步登场了,从顾瑾这个角度看过去,大夏人确实和大杨长得不一样。 大杨地处中原,样貌是顾瑾十分熟悉的模样,然而大夏人却是少数民族,五官深邃立体,眼窝深凹进去,一眼便能很明显的区分出来。 “怎样,大夏人是不是与我大杨子民不一样。” 就在顾瑾琢磨着所谓大夏有可能是什么民族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席位的一位公子突然摇着扇子靠过来说道。 “嗯?”顾瑾侧头,而后瞳孔微微一缩。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月初三那天争抢绣球最激烈的户部尚书之子李无相。 因着顾瑾全程关注的缘故,是以对李无相很是熟悉。 毕竟是他报社第一期报纸的主角之一,顾瑾想道。 李无相见顾瑾不说话,便坐直了身体,摇着扇子,脸上似笑非笑:“怎么,看见我很惊讶,虽然你接到绣球成了季相的女婿,但我好歹也是尚书的儿子,杨我朝国威的宴会,还是有资格来的。” 李无相微微仰头,口中略带讥讽的话,反应出了,他到现在都对顾瑾横插一脚夺得绣球的事情很不满。 感觉今晚频频遇到为难的顾瑾:“……瑾不是这个意思。” 李无相:“不管你什么意思,你都要记着自己是大杨的人。” 李无相唰的一下合上扇子,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重新靠近顾瑾,低声说道:“这次大夏来着不善,据我得到的消息,使团来了不少能人异士,想着挑战我大杨国威。” “你应该也知道,目前我大杨和大夏接壤的边境线还时不时发生着摩擦,尤其是上阳城,天险之地,是我朝重要的防线之一,大夏一直在打上阳的主意,久攻不下,便将歪心思转到了这次出使上面。” “待会若是突发什么状况波及到我们这边,你可得警醒着点,千万莫要丢我大杨的脸。”李无相一口气将自己得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就是为了最后一句。 他早早就跟随父亲到了御花园,正百无聊赖玩着扇子的时候,就看见跟在季相身后一同走进来的顾瑾。 对方虽然也带着警惕,神态却是放松的,一点也看不到紧张的模样。 这就让李无相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该不会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吧? 季相没叮嘱? 李无相这么一想,顿时就不放心了,在顾瑾落座的时候便试探了一下,果然见顾瑾眼神微征,一幅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忍不住扶额,怕待会大夏使臣带来的人都挑衅到他们身上来了,顾瑾还反应不过来,于是赶忙解释前因后果。 这次的筵席,之所以圣上会让李无相和顾瑾等没有功名的年轻人也来参加,是因为大夏使臣同样也带来了许多年纪不大的少年人,放话说要与大杨比试,还开玩笑说赌注便是边境的那座上阳城。 军防之事岂能儿戏,更何况拿对大杨至关重要的上阳城开玩笑,当今圣上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熟料大夏竟然卑鄙无耻的在大杨境内四处流传谣言,说是大杨皇帝认为大杨的下一代青年人较之 大夏子民远已,怕了,是以不敢应下挑战。 尤其在上阳附近流传得最广。 上阳驻扎的将士们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便纷纷向圣上请示,说请圣上应下,相信大杨战无不胜,尽管比。 若是输了,便是大夏军队压境,也休想攻下上阳一厘之地。 将士们都如此上言,不甘受辱,圣上又岂能退缩,于是便下令叫整个上京的官家儿郎,都前来参加此次宴席,好应对大夏的来之不善的挑衅。 第32章 李无相解释得很清楚,他…… 李无相解释得很清楚,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顾瑾这个半路截人胡的小子,但私下的仇怨归私下解决,在家国大事面前, 一切都要往后放一放。 “待会警醒着点!知道吗?”李无相皱眉说道, 不指望这半路出家的小子懂什么世家圈子的规定,起码待会不要丢脸就行。 顾瑾一顿, 他眼睛不瞎,当然看出了李无相眼中那股‘知道你小子废材,什么都不懂,不过没关系,好好坐着别惹事丢我大杨的脸就行’的意思。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挑眉说道:“瑾知晓了。” 李无相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自以为完成任务,扭过头不再理会顾瑾。 而知道了情况的顾瑾却是眯着眼睛看向对面斜上方坐着的大夏人, 一行人脸上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不论老少皆是喝着酒, 时不时低头讨论着什么, 似乎对御花园的装点十分感兴趣。 如果李无相没有提醒顾瑾今日宴会下暗藏的波涛, 估计顾瑾不会想到, 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友好交流的他国使臣,背地里竟然暗藏着这般多的企图。 上京的官家子弟其实默认大家有一个圈,平日里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个人知道了, 就约莫等于一群人知晓, 季相之所以没有提醒顾瑾大夏使臣的这件事,是因为他以为顾瑾从其他官家子弟口中得到了消息。 正常来说,顾瑾和季婉婉成婚, 又是入赘上了季家的族谱,按照世俗来说,他就是有资格代表季府的一言一行的,是以季相完全没有往,顾瑾因为太忙了而整日早出晚归,想认识顾瑾这个突然挤进圈子的其他官家子弟们,真的是完完全全找不着人,连面都没见上,又谈何交流消息。 -- 第52页 是以才会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 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的消息网不够全面,顾瑾想。 目前报纸消息的来源完全是依靠上京城内原本人数众多的乞丐,他们分布在上京的各个角落,每天都能接收到大量的消息,足以用来支撑报纸最重要的一个板块新闻头条。 顾瑾原本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然而刚刚李无相告知他的大夏使臣的到来下,隐藏着的不善来意,让他彻底认识到,乞丐们收集的消息固然多而广,但却不够深。 只能接触到一些表面的消息和八卦,例如今天这种有关朝廷的重大事件,顾瑾在来宴会之前,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然而大杨境内却已经是流传甚广了。 报社的消息来源处需要整合扩大。 小顾总冷静想道。 若是他仍然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乞丐,那现在报社在上京家喻户晓的程度完全足够他过活了,更别提他还顺带拉着几乎整个上京的乞丐以劳动脱贫致富,换成别的人,怕是早就要因为这样的成就而沾沾自喜了。 然而顾瑾本质上是一个商人,商人骨子里追求更多利益的本性让他并不满足眼下报社的发展,尤其在他今晚发现了消息渠道来源这样大的一个漏洞的时候。 看来是时候和某个披着马甲的黄公子聊一聊,谈谈盈利后追加投资的必要性了,小顾总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接下来报社发展的一系列规划了。 享受马甲乐趣的太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顿时惊到了书房内的一众官员,包括皇帝在内,都略带惊奇神色的看着太子,惊讶于向来以儒雅守礼形象示人的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不合礼仪的动作。 突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太子:“!” 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向来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太子,还带着笑容的面上第一次龟裂,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是谁?!究竟是谁在他背后说他坏话! *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念叨起了怎样效果的顾瑾,还在前方的宴席上和无聊凑过来的李无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两人虽然不熟,但面上都互相挂着虚假的微笑,进行着友好的交流(bushi),直到御花园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乐声,伴随着礼仪太监的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御花园内的窃窃私语声便戛然而止,众人眼看着身着明黄色,头戴冕冠的当今带着众皇子及季相等朝廷大员从门外一步一步走进,纷纷起身离座,跪下行礼,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在御花园内,回荡不息,给了与在场跪着的众人格格不入的大夏使臣无形的威压。 顾瑾低着头,眼神微侧,一眼就瞧见斜上方的席位上,大夏使臣的脸色明显紧绷了一瞬,显然是被皇帝的这一手压住了。 轻轻松松就给来意不善的恶邻一个下马威,果然不愧是一个盛世王朝的皇帝。 顾瑾轻轻吐出一口气,坚定了今晚绝不能作死的想法。 “平身——”待皇帝走到最上方的席位上坐定恶时候,方才叫众人起身,充满威严的声音和顾瑾脑海中皇帝乐呵呵开玩笑的印象毫不相同。 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谢圣上。” 顾瑾才跟随众人起身,重新落座,上方的席位便有一个礼部的官员站起来,皱着眉头面对大夏使臣的方向。 “尔等既来我大杨觐见,为何不跪我朝天子,大夏莫不都是这般无礼之人,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 礼部官员一开口就是朝着大夏使臣发难,而且完完全全戳到了大夏的痛点。 众所周知,大夏是无数个草原部族建立而成的王朝,草原文化不似地处中原的大杨这般发达,大夏最初学着大杨成立统一王朝的时候,也模仿着中原这边的礼仪举行了祭礼,当时大杨不管私下里怎么想,面子上还是派了官员过去庆贺,熟料出使大夏的使臣一回来,便带来了一则天大的笑话。 起因便是大夏模仿的祭天之礼没有学到位,本该皇帝向上天行礼念祭词的时候,却是朝臣动得口,大夏的皇帝就在一旁干看着,底下野性尚未完全消除的原部落王族现大夏朝臣们也叽叽喳喳说着话,全然没有一个王朝该有的模样。 这祭天之礼一出,大夏便叫周遭的小国看尽了笑话,至今提起来都能叫大夏人跳脚。 而现在礼部官员明面上说着大夏使臣不跪天子,没有礼仪,实则是在暗讽当初大夏的祭天事件。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不少大夏使臣便纷纷变了脸,充满杀气的看着那位讽刺他们的礼部官员。 “你胆敢!”放声说话的是大夏年轻的七王子,脾气暴躁,听人这么一讽刺自己的国家,当即就拍桌子而起,要上去和礼部官员吵架。 却被一旁的年老的令伊拦了下来。 令伊在大夏地位,相当于大杨的丞相,人老成精,自然不会被去去话语挑动,此番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令伊拉着七王子,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礼部官员,很明智的不去与其对话,而是直接将话头转向了当今,他心里清楚,一个区区的官员哪有胆子敢置咄另一个国家,必定是有皇帝的授意。 令伊:“尊敬的大杨天子,我听说,大杨是一个尊重他人习俗的礼仪之邦,大夏子民觐见王时,从不下跪,只行躬礼,下跪于我大夏勇士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 第53页 “大夏此来,是为促进两国的友好交流,大杨自号□□上国,难不成一上来就要折辱他国子民吗?”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就连方才还说要让大夏下跪行礼的礼部官员,也一脸怒气的闭嘴不言。 不愧为大夏的令伊,十分巧妙地就化解掉了这样一场折损大夏威严的局。 顾瑾凝神,为短短片刻,场上便来你来我往交锋多次的紧张局面。 一旁的李无相也是眉头紧锁,本来装风流的扇子都不打开了,紧紧地握在手心。 本来开头的好局势被大夏令伊这一顶“大杨折辱他国”的高帽子扣下来,他们这一方瞬间就落到了不利地位。 李无相用扇子不断敲着手心,最后像是是在憋不住似地,悄悄探过头来,朝顾瑾比了几个手势。 李无相:你觉得该怎么将局势掰回来? 顾瑾正屏神不敢出声,生怕坏事的时候,陡然间看见李无相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嘴角便是一抽。 顾瑾:这瞎划拉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顾瑾看不懂,于是一边观察着场上的局势,一边对李无相摆了摆手,示意不知道他表达什么。 却被李无相看成是顾瑾也不知道。 也是,一个好运的小子能懂什么,说不定连刚才双方的交锋都没察觉出来。 他是刚才茶喝多了醉了吧,不然怎么会想到去问一个不是世家子弟也不是读书人的顾瑾。 李无相无趣的收回手势,不再给顾瑾眼神。 不知道旁边人自顾自脑补了一出大戏的顾瑾压根就没关注李无相,只因为进场许久,端坐于席位之上的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浑厚的声音自最上方的席位传来,直直传到众人耳中。 第33章 大夏令伊人虽老,气势却…… 大夏令伊人虽老, 气势却不输年轻的七王子,锐利的眼神直直看着上方的皇帝,非要对方给出个说法不成。 若是大杨皇帝无话可说, 便是坐实了欺辱他国的事实, 大夏便可趁机发难。 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面色凝重,尤其是底下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们, 更是眉头紧皱,为大夏的咄咄逼人感到十分不爽。 “令伊多思。”皇帝的面容在冠冕的遮挡下有些看不清楚,他道:“固然各国的礼仪不同,然大杨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意思是到了一个地方, 就顺从那个地方的习俗,大夏觐见君王虽然不行跪礼,然此刻汝等并非处于大夏。” “李卿(刚才发话的礼部官员)向来最重礼仪之道, 因此见到不和礼法之事便要出言, 其为官不久, 尚且初出茅庐, 向来令伊应不会与其计较才是。” “至于这行礼一事, 朕见大夏使臣等人都不愿‘随俗’, 那便不必照着大杨的礼法来进行了。” 整段话翻译下来就是:什么叫入乡随俗懂不懂,不管大夏什么规矩,到了大杨的国土,便要行大杨的礼仪。 而且出来说话的礼部官员还是个小年轻, 不过是太有礼仪了而已, 见不得无礼之人的行事,好意出声提醒罢了,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你堂堂一介令伊要和一个小年轻计较? 罢了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大夏野蛮,把礼仪摆到你们面前了都不学,那也行,朕是个宽宏大量的君王,便破例允许你们按照自己国家的礼仪来好了。 来,向朕行礼吧! 不愧是圣上! 所有领会到皇帝话中意思的人都暗自叫好,瞧着大夏令伊黑了一瞬的脸色偷偷发笑。 唉,真是,你说你好好呆在大夏发展自己不好吗,非要跑来大杨打他们上阳城的主意,现在在宴会上又说不过他们陛下,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又是何苦呢? 大夏令伊显然也没想到当今能想出这么一段话来反驳他,而且无可挑剔置咄的地方。 于是大夏一干使臣只能僵硬的起身,随着礼仪太监的声音不情不愿的向大杨皇帝行躬礼。 当今:“免礼。” 大夏使臣一行人:草啊好气! 大臣们:陛下圣明! 围观了一切的顾瑾忍不住抚掌,为这皇帝这一完美反击暗暗叫好。 这行礼之事到此就算过去了,接下来便到了一个宴席在普通不过的歌舞环节。 * “好!” 太后的延寿宫中,表演的魔术的宫人此刻紧张的进行到大变活人的桥段,在顾瑾那里学习讨教了许久的侍卫一脸沉稳,环顾四周之后,见众人脸上都带着紧张期待的神色,按照顾瑾所叮嘱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这才掀开帘子——方才走进去的活生生的一个宫女,竟然凭空消失在原地! 十足被惊到了的众人顿时叫好,一时之间,延寿宫中掌声雷动。 太后坐在主坐上,也是一脸笑呵呵的对身旁的皇后说道。 “皇后有心了,许久未曾看到过这般有趣的表演了,年年都是歌舞,哀家看了几十年了,也腻了。”太后感叹道。 场上表演魔术的侍卫进行完了一个大节目,此刻正凭空生花洒向空中助兴,又引来夫人小姐们的一阵阵惊呼叫好声。 瞧着底下前来参加宴席的众人都其乐融融的模样,太后脸上也不禁浮现出愉悦的神色。 皇后亦是很满意今天的节目效果。 年初的时候她就为太后寿宴上的表演绞尽了脑汁,太后说要有新意,于是底下人递上来的歌舞单子便要全部废掉,一个都不能采用。 -- 第54页 那段时间找不出新意节目的皇后周身都充斥着低气压,便是皇帝被烦躁的皇后冷笑着嘲讽了,也不敢生气,谁叫皇后是为了太后的寿辰焦虑的呢? 于是皇帝只能讪讪一笑,而后灰溜溜的走出皇后宫中。 还是太子无意间发现了宫外这新奇的魔术表演,将其寻进宫来,说要为母后分忧的时候,皇后虽然将信将疑,但仍然信任太子,将这魔术安排上太后的寿宴。 还好今日太后喜欢。 皇后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对太后说道:“这是臣妾该做的,母后您高兴了,皇上和臣妾方能舒心。” 太后伸出手,隔空点了点皇后,笑道:“你啊,越发会说话了。”意思像是嗔怪,然而语气却是高兴的,这证明太后很吃皇后这一套。 皇后笑而不语,这时台上的表演刚巧进行到了高.潮处,十几只喜鹊突然从表演的侍卫身后披着的斗篷里飞了出来,齐齐排成一列,每只喜鹊嘴上都叼着一张红字,上面的大字连起来便是“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呀!好生通人性的喜鹊!。”安静看了许久的季婉婉终是忍不住,小声的惊呼起来。 “定是鸟儿也知晓今日是太后诞辰,才这样听话呢。”一旁的宋瑶也连忙附和道。 “太后福泽绵长,说不得是受了上天的眷顾。”出声的是另一位官家姑娘。 年轻的女郎们总就是忍不住心中的惊奇,不带众位夫人阻止,便小声的说起了喜鹊。 太后也被这灵巧的雀儿吸引了心神,此刻听见小姑娘们的戏言,即使知道当不得真,心中也难免高兴。 于是对着身旁的嬷嬷说:“库房中还存着几匹云锦,颜色鲜艳,正适合这群丫头呢,你去拿出来,待会走的时候,给每个丫头拿一匹。” 诸位夫人没成想自家女儿今日还能得太后的赏,顿时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催着姑娘们行礼道谢。 能来参加官宴的人家家中都不缺那一匹云锦,夫人们在乎的是由太后亲手赐下的这个名头。 太后乐呵呵的让众人免礼,正想着接着这新奇的魔术表演的时候,突然小跑进来一个太监,在嬷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嬷嬷瞬间脸色大变。 “太后。”嬷嬷低声说道,“御花园处的迎接宴,不好了。” 太后脸上的笑当下就消失了。 * 御花园处,此时正一片其乐融融,歌舞助兴,彷佛一开头的紧张局面没出现过一样。 大夏的令伊该说不愧是能被派来出使大杨的人,其变脸忍气的功夫可谓一绝,方才还被皇帝的一番话噎得不轻,现在便能举杯敬酒:“尊敬的大杨天子,此次大夏前来,是为促进两国的友好交往,因此带来了不少礼物,其中一件请容许我为您隆重介绍。” 听完这话,皇帝还没作什么反应,下面的李无相便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仗着鼓瑟之声的掩盖,说道:我大杨地大物博,何物不有,哪里稀罕他们那莽荒之地的礼物。” “小子,你说是吧?” 今晚只想安静看戏,却不幸找了一个忍不住的话痨当邻座的顾瑾:“……” 为什么这谁能一直叭叭叭说个不停,他察觉不到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的吗? 顾瑾眼中闪过无奈,转头朝着李无相说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后知后觉察觉被嫌弃的李无相不敢置信:“!”这小子既然还敢嫌弃他! 顾瑾微笑:不然呢?我还要对一个叭叭叭的话痨精做出怎样的反应吗? 李无相气结:你给我等着! 顾瑾:……这人真的是上京官家子弟的领头人吗……这个刚了解到的圈子,有这样一个领头人,还有参加的必要吗? 顾瑾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场上便传来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这……这真是点石成金!”一个老官员没忍住,直接就大声喊了出来。 点石成金?! 听到关键的词汇,顾瑾顾不得口中的话,马上转头朝向宴会中央,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看起来仙气飘飘的老道。 对方手上正拿着一块黄澄澄的金属展示,树上高挂的灯笼的火光闪过那金属物体,折出一抹金光,面前还摆着杂七杂八的物品。 因为李无相一会儿没关注这边的顾瑾,见到周围人具是一副震惊的模样,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开口询问旁边的另外一个人。 另一个人也是个官家子弟,此时对方正微微张着口,双眼紧紧看着那老道手中的金子,听见顾瑾的话,忙分享自己的震惊。 “方才大夏人献礼,说是大夏最近承上天庇佑,迎来国师,国师乃天上仙人转世,可使传达上天旨意,可使石头化金,可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据说这位国师已经有三百岁的高龄了。” 大夏还怕在场大杨人不信,特意请仙师出来露了一手,一块其貌不扬的铁块经过仙师的几番倒腾,赫然变成了一块金灿灿的黄金。 在场原本所有对此嗤之以鼻的官员,见到真的大夏那个所谓的仙师真的点石成金,不禁暗暗吃惊。 这……难不成真有仙师的存在? 就连上方的的皇帝都犹豫着开口:“莫非令伊所说的礼物,便是这位……仙师?” 令伊一笑,道:“回大杨天子的话,仙师乃方外之人,我大夏尊敬还来不及,又怎可说是礼物!” -- 第55页 皇帝:“那这礼物是何物?” 令伊微微一笑,说道:“这礼物,便是仙师所炼制的长生丹。” 说罢,令伊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盒子,郑重地打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圆润丹药。 盒子开启的那一刻,顾瑾分明听到周围不少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显然很是震惊与大夏令伊拿出的这枚丹药。 子不语怪力乱神,长生不老之事,人们向来都只将它当成趣谈,从不信以为真。 然而今时非同往日,君不见,传说中的点石成金也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吗? 向来看不上大夏的李无相这次也死死皱着眉头:“……这真是仙人下凡?” 冷不防旁边传来一身充满嘲讽意味的轻笑。 李无相立刻转头,看向出声的顾瑾:“你笑什么?” 顾瑾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被旁人激动端不住酒杯撒出来的水。 他看了了李无相一眼,道:“笑你傻,这么明显的局都看不出来。” 什么点石成金,本质上不就是用化学反应置换金属吗。 顾瑾抿唇想。 第34章 皇帝沉着眼,手指一下一…… 皇帝沉着眼, 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上的扶手,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大夏令伊手里拿着的那颗红色丹药。 或许每个位高权重的人都会格外在意自己的寿命吧。 皇帝已经是朝臣口中较为显明的君王了,他读过大杨之前众多王朝的史书, 从中知晓, 许多昏庸乃至败坏王朝基业的皇帝有很多都是因为沉迷道术丹术,追求长生不老造成的。 从前皇帝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精力不足的他有过尽早传位给太子的念头。 然而即使是这样,在亲眼见识过这神乎奇计一般的点石成金术之后,再面对所谓能延年益寿的“长生丹”时,皇帝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呼吸一滞。 莫怪古往今来多少帝王都栽在这上面, 享受至高权力的同时若是还能长生不老……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皇帝久久不言,底下的大臣们也不敢发言,扪心自问, 若是他们遇到这样大的诱惑, 即使明知道大夏十足的来意不善, 可能也会不由自主的心动一瞬吧。 大夏令伊显然很满意这颗长生丹造成的效果, 眼看着大杨的皇帝本来轻飘飘不甚在意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他满是褶子的脸上笑容愈发深。 所谓长生丹确实有“长生”的效果, 不过是对于他们大夏王朝而言的,丹药里面加了一味能令人上瘾的药物,多食者,少则数月, 多则一两年, 便会精神错乱,发疯发癫,行事犹如鬼怪附身。 大夏令伊曾经将此药用在一个大杨的俘虏身上, 原本无论怎么严刑拷打的铮铮汉子,连续吃了包含这丹药的饭不过月余,便已软了骨头,一天碰不到药就涕泗横流,什么都管不了,脑海里就只想着吃药,令伊便是从这个将士口中,得知了上阳城某段时间的布防图,差点就攻下了上阳。 可惜后来守城的将军意识到了不对,及时调整,又向朝廷请求支援,生生大夏本来要到手的上阳又硬夺了回去,这不得不令伊惋惜。 不过没关系,大夏令伊看着手中的深红色丹药,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只要大杨的皇帝今日信了他的话,接下这丹药,不出半年,大杨必乱已,到时,何止区区上阳,整个中原于他们大夏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先前所有一切的对大杨的挑衅,不过是令伊为了光明正大献出这“长生丹”所布下的局罢了。 他知道大杨的皇帝谨慎多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下到他的饭食中并不容易,更别提皇帝身边还有每餐试毒的人,长年累月下来,容易暴露。 而进献丹药就不一样了,这令人上瘾的药物在前期并不会显现出毒药的象征,反而还会使人的体魄更加健壮,因而令伊是不怕大杨皇帝寻人试药验药的,只要他到时一口咬定仙丹难得,不信大杨还能舍得将其分出去多粒。 “大夏有心了……”沉吟许久的皇帝终于开口,大夏令伊握着丹药盒子的手加重一分,事情要成了,剑指大杨,问鼎中原的日子可待! 令伊如此想道,即使老谋深算如他,在大计将成的这一刻,也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底下的大臣都明白陛下这是想接下这份礼物的表现,心下都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一个两个的,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阻止起。 说丹药有毒?可大夏既敢拿出来进献,那必定是验不出来什么什么问题的。 说能使人长生是假的?可旁边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手中的金子还在闪闪发光呢,这又从何解释? 解释不了,他们又拿什么阻止陛下接受丹药,怕不是刚一发言,便要被扣上“不愿陛下长生”的名头了。 谁又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呢。 季相和太子亦是觉得大夏狼子野心,这“长生丹”不可信,两人对视一眼,季相朝太子点点头,示意他来劝谏。 脚步往前一踏,季相正要开口的时候,席位下方,官家子弟们的角落处,突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陛下且慢,草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自己的女婿! 季相不由得黑了脸,臭小子上来捣什么乱。 -- 第56页 顾瑾微笑站起,朝着皇帝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所有人都的目光唰的一下便都集中到了此处。 包括正准备开口接受丹药的皇帝。 被人打断话的皇帝看了顾瑾一眼,对他还有着印象,是接到了季家姑娘绣球的人,他又看了季相一眼,见对方满脸都是惊讶的模样,想来是不知道顾瑾为突然发言的。 皇帝一下来就来了兴趣。 他不是没有看出朝臣们对他接受这丹药的不赞同,但是皇帝想,他接了又不一定吃,肯定是要先找太医验药的嘛,是以并未把众朝臣的反对目光放在心上。 皇帝登基几十年了,他还能不清楚这些老臣也就是眼神反对一下罢了,要说实际行动,头顶上的乌纱帽难道不香吗? 皇帝对此深知肚明。 是以,突然间来了一个进言的顾瑾,皇帝陡然间便来了兴致,想先听听季相这个老古板的女婿能说出些什么来。 丹药放在那又不会跑。 皇帝换了个姿势,对顾瑾道:“讲,若言辞不当,朕恕你无罪。”毕竟是季老头家的人。 大夏令伊以为顾瑾是要反对皇帝收丹药,老神在在的坐着,丝毫不慌张,准备等顾瑾说丹药的不是的时候来反驳他。 熟料顾瑾压根就没正眼朝他这看过来,而是抬手从身旁的伺候的太监手中拿过了几样东西。 顾瑾一笑,道:“谢皇上。” “草民请皇上派下太医给诸位大夏使臣看看眼睛,是否患了极严重的眼疾。” 皇帝好奇:“……此话怎讲?” 顾瑾道:“如若诸位大夏使臣的眼睛没有问题,又怎么会瞎道连一个江湖骗子都看不出来,还奉为仙师?更是将一个骗子制成的丹药夸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长生丹”?”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包括太子。 因着报社的缘故,太子早期披着马甲于顾瑾相处,此过程中渐渐成为好友,太子惊艳于顾瑾脑海中别具一格的想法,同时也对顾瑾这个表面笑嘻嘻,切开绝对黑的性格了解颇深,得知顾瑾接到绣球和季婉婉成婚的那一刻,他还为季婉婉摊上这么一个两面的夫君而掬了一把同情泪。 方才顾瑾一站起来,太子就知道顾瑾与他一样,是看出了丹药的不妥,想劝谏皇帝,本来想阻止的他瞧见季相迈出去的脚都缩了回来,自己父皇也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便也老实呆着,准备看顾瑾怎么说。 然而太子虽然知道顾瑾要冲着长生丹发难,却也万万没想到顾瑾会这么猛,不仅仅是想捶死这长生丹,还要一并将丹药的老巢——大夏所谓的仙师给一并掀了。 太子震惊:不是,不过几月未见,先生你经历了什么,上来就这般直探人家老底?要知道对面自称仙师的人可是有着,传闻中点石成金的仙术支撑着的,你有把握没? 顾瑾自然是看不到太子的眼神的,但他敢往平静的水池里投下这么一颗巨大的石子,便是想要彻底清除掉里面潜藏着的吃鱼。 顾瑾一开始还不明白大夏平白无故推出一位仙师是为了什么,直到大夏令伊拿出那枚长生丹。 那一刻,顾瑾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历史上的皇帝,因为沉迷丹药而使国家衰弱而亡的例子,加上李无相宴会前所提的大夏来者不善的消息,顾瑾十成十的肯定,那枚丹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会对皇帝的身体产生危害。 问:一个国家的唯一领导人突然出事会怎样? 答:国家会陷入动乱。 这就触及到了顾瑾不能忍的底线了,现在报社能发展起来是为了什么,是大杨的安定繁荣,满足了百姓们基本的衣食住行,才会对偏向精神消费的报纸感兴趣。 而大夏现在想要破坏这种安定…… 顾瑾:抱歉,不能忍呢。 他说完所谓仙师是骗子的话之后,不等大夏人开始反驳,直接就将手中的东西高举,好叫皇帝能够看个清楚。 顾瑾问:“皇上为何认为这个道士就是仙师。” 顾瑾先是抛了一个问题反问皇帝,引起在场众人的思考。 他们为什么认为这个人就是仙师?这还用说嘛,点石成金这种仙家手端难道不是只有仙人才能施展吗? 皇帝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对顾瑾说:“你可看见桌子上那块黄金了?此物原本是石头。” 季老头家的这小子果然还是年轻了点啊,皇帝摇摇头,对顾瑾的话不置一否。 盯着众人明晃晃的“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顾瑾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随着众人的想法走。 “不过是一些新奇的玩意罢了,草民若说自己也会这点石成金,那岂非草民也是仙人了?” 顾瑾大步离开自己席位,走到御花园中央,将左手的“石头”摇晃了了下,让众人能看清楚,而后将其丢进右手捧着的“水”,说道:“这不就是点石成金吗?” 众人瞳孔一缩,纷纷站起身来,探头朝顾瑾手中装着水和石头的器皿看过去,果然见一块黄澄澄的黄金躺在水底,全然不见方才灰扑扑的石头模样。 “这……这……怎会如此!” “果真点石成金?!” 众人惊呼,面面相觑,看着彼此的眼中都盛满了不可置信。 第35章 顾瑾还怕众人看不清楚,…… 顾瑾还怕众人看不清楚, 特地将水中的“黄金”捞起,灯火照耀下,果然见今灿灿闪光, 与大夏仙师手中的“黄金”别无二样。 -- 第57页 这一人施展仙术, 还能称其为仙师,可若是本朝子弟也能“点石成金”呢, 这所谓的仙师怕不是真就如这小子所说的那样,是个江湖骗子! 已经开始逐渐意识到不对的众位大臣晕乎乎的来回看着两块“黄金”,试图辨别出真假。 那厢顾瑾已经开始解释起了这仙术的原理。 点石成金其实就是一种锌和铜的化学置换反应,而且形成的并不是黄金,而是成色与黄金十分相像的黄铜。 而顾瑾方才手上拿着的石头是炉甘石, 主要成分为碳酸锌,水中放置了赤铜和木炭粉,用火加热后, 便能生成黄铜——也就是刚才那位大夏仙师口中的黄金了。 “……是以, 草民手中所拿的并非黄金, 不过是铜罢了。”顾瑾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话, 末了还将黄铜呈上去, 以便皇帝检验。 很快就有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下来, 从顾瑾手中接过黄铜送去检测,结果果真如顾瑾所说。 小太监在皇帝耳边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皇帝身旁的季相和太子,明显能看到皇帝的脸色黑了一瞬。 任谁无缘无故被一顿戏耍, 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重点是, 一个江湖骗子炼制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玩意,大夏居然吹嘘成长生丹拿来进献,险些他就当真入口了。 皇帝凌厉的眼神扫向笑容僵硬的大夏令伊, 接着方才没说完的开口:“令伊着实有心,只是朕怕消受不起这长生的福气,还是劳烦令伊带回去,让下王独自享用吧。” 大夏令伊听得此话,嘴角志得意满的笑顿时就僵在原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算无遗策的计划,既然会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给破坏了。 推出来的仙师都变成了骗子,那骗子炼制的丹药又怎么成为“仙丹”,咸蛋还差不多,大夏令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当晚的宴会因为出了这等岔子,说好的两朝之间的比试也进行不下去了,大夏使臣着实没有脸坐在席位上,接受着百官□□裸的“你们大夏人着实眼疾严重”的嘲笑目光,很快就找了个身体不适的接口,灰溜溜的躲回了驿馆。 据里面伺候的人传来的消息,当晚大夏使臣歇息的房间内,不断传来气急败坏的说话声,到叫知晓这件事的官员又看了一次笑话。 承乾殿处,顾瑾站在门外,用眼睛数着屋檐上的琉璃瓦。 在宴席上,揭穿了大夏仙师的把戏之后,顾瑾就深藏功与名的退回自己的席位老实坐着,看季相和太子等人和大夏使臣的交锋。 自己本来就是小人物一个,没必要强出风头,刚才要不是大夏拿出了那枚丹药试图蛊惑皇帝,顾瑾也不会站出来。 后来皇帝起了疑心,派人去打探,果然了解到大夏放置上瘾药物在丹药中的狼子野心,闻言,顾瑾不仅捏了一把汗。 这种直接作用于精神上的药物人的损害往往是最大的,顾瑾简直不敢想象,要是皇帝真的吃下这枚丹药,整个上京不,整个大杨会发生什么。 还好阻止了。 顾瑾眸色渐深,不可否认,尽管来到这个朝代没有多长时间,但他仍然对上京这座热情淳朴繁华的都城充满了好感。 穷兮兮却能乐观面对生活的乞丐们,街边每次见了他都会笑容满面问他要不要来两个包子的摊贩,每次报社连载小说都追生追死的读者们。 上京尽管没有现代便捷,但它也是一座充满人情味的城市,顾瑾一睁眼醒来就扎根于此,自然不允许任何不怀好意的人来破坏这种平和的繁荣热闹。 季相正在承乾殿中于皇帝商讨如何处理这件事,方才进去过一小会,被问了个话的顾瑾,便只能百无聊赖的在门外等着季相出来。 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宫门,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太后处的筵席散的比御花园处的要早,因此季婉婉和季夫人两人早早就在宫门处等待了。 期间传来御花园大夏使臣闹出的事情的时候,季婉婉正在咬着杏仁酥,闻言,惊得糕点都没拿稳,差点从手中掉下来。 挥挥手拂去衣袖上的残渣,季婉婉连忙追问侍女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到听完了整个过程的发生,尤其是顾瑾起身揭穿骗子的那一刻,季婉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那人……那人怎么这般大胆,不怕一个没说好,圣上怪罪吗。 而后接下来侍女口中镇定自若,俊美无俦,遇事不慌不忙,颇有名士之风的顾公子就更让季婉婉感到陌生了。 季婉婉:“?” 这说得是我认识的那人吗? 季婉婉在马车中坐立不安,她此刻着实想见见顾瑾,瞧一瞧侍女说得是不是真的。 手帕被在她手中无意识的揉着,若不是上好的蚕丝制成的,怕是这帕子就要毁了。 季夫人瞧着季婉婉这个样子便是扑哧一笑,伸手点点自家女儿的头。 “你着什么急,等会你爹不久带着小顾出来了。” 冷不防叫季夫人戳破了心思的季婉婉顿时羞恼。 “娘你说什么呢。”她又不是想顾瑾,不过是好奇御花园宴会上发生了什么而已。依誮 季婉婉抿唇想,极力拒绝和那个抢自己房间分自己饭菜的某人扯上关系,他们不过就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 -- 第58页 季婉婉目光幽幽。 所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在季夫人捂着嘴的笑言中,跟着小太监来到了承乾殿门前呢? 一路迷迷瞪瞪走着的季婉婉直到瞧见夜色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回过神来。 她在干什么?? 季婉婉好看的杏眼微微瞪圆,眼看着背对她的顾瑾就要转身的时候,下意识地慌了,连忙提起裙子躲到一旁的石像后去了。 直到身形都被石像遮住了,季婉婉才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等等,我为什么要怕他? 拍胸口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这时候反应过来自己可以大大方方面对的顾瑾的季婉婉,看着自己连裙摆都遮得严实得影子,不由得深深沉默了。 季婉婉:“……” 刚才可以自然反应的机会她不珍惜,现在顾瑾已经转过身来了,她若是再从石像后出去,岂不是显得她很刻意在躲那人? 要是那人问她为什么要躲在石像后,她要怎么说? 说自己是下意识的反应么? 不行不行,季婉婉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这样岂不是有损她的威严,万一以后那谁就此看见她好欺负,蹬鼻子上脸要挟她怎么办?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季婉婉只能委屈巴巴的将自己缩在石像后,偶尔探一下头想瞧瞧顾瑾转过去了没,好让自己走出来。 殊不知自己的动作都被一旁眼尖的顾瑾看在眼里。 顾瑾:“……” 小千金这是想干嘛? 石像后面藏着宝贝? 看着季婉婉僵硬的站着,不敢动弹一下生怕暴露的模样,顾瑾的唇角忍不住上扬些许,咳嗽了两声才抑制住喉头的笑声。 他也算看出门道来了,季婉婉八成是在躲他呢,否则不会他转一下身,小千金就抬起脚准备走,顾瑾马上又转回去,季婉婉也吓得立马将脚放好。 季婉婉:乖巧jpg 只要熬过这一段,等那谁转过身去,她就大大方方走出来,假装刚到。 季婉婉拍了一下胳膊上的蚊子,抿唇想到。 然而古人云: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边一直盯着季婉婉动作的顾瑾似乎终于看够了,幽幽叹了口气,准备过来将季小千金从阴暗的角落礼提溜出来。 毕竟现下天气暖和了,不似冬季万物寂静,一些对气温敏感的蚊虫已经开始出来活动了,皇宫内明亮的地方还好说,季婉婉躲藏的阴暗石像后,向来是蚊虫最喜欢的栖身地。 再让细皮嫩肉,平日里茶水烫了一点,都能让手指起个可怖红印的季小千金再待下去,顾瑾怕待会人会被蚊虫叮咬得泪眼汪汪。 索性不和季婉婉玩捉迷藏的把戏了,直接大步走过去,从季婉婉的背后一把抓住对方将人拉到明亮的地方处。 措不及防被发现的季婉婉:“唔!” 我明明藏得这么好,这人是怎么发现的! 顾瑾:“……” 这探头探脑的功夫还叫藏得好? 顾瑾扶额,心下不由得好笑,季婉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着实不难猜测。 他先是上下粗略打量了一下季婉婉,见小千金的脸上和露出来的手都没什么叮咬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婉婉……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差点叫错称呼,顾瑾眼皮微动。 都怪今晚宴席开动前,季相拉着他问了许多季婉婉的事情,在名义上的老丈人面前,对外表现出“感情和睦”的小夫妻,对彼此的称呼当然不能是生疏的“小姐”“那谁”了,于是顾瑾在季相灼灼地目光下,不得已被迫改口,一口一个婉婉,叫得十分顺口。 现在面对正主的时候,差一点没管住自己,直接嘴瓢说了出来。 好在季婉婉没有注意到顾瑾的口误,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顾瑾的问题上。 来了,尴尬的问题终究还是出现了。 季婉婉在顾瑾的注视下无声呐喊。 她要说因为自己想知道御花园发生的事,而被娘亲误以为太想这谁,于是被迫过来接人的事,眼前这谁会信的……吧? 第36章 季婉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 季婉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眼神上下漂移就是不看顾瑾,恨不能此刻地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虽然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月余,但季婉婉和顾瑾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好, 若非有事发生, 不然日常说话不会超过十句,还尽都是些问候的话。 顾瑾刚刚来到大杨朝的时候, 原主的身体因着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其实有些瘦弱,后期顾瑾开始有意识的注意饮食和锻炼,这才渐渐变回来从前的高大的身材。 但是由于季婉婉天天都能见着顾瑾的缘故,是以对这种循序渐进的变化并不明显, 只除了偶尔和顾瑾相处一室的时候,会感到男人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而后下意识躲开。 顾瑾忙着他的报社, 季婉婉则是在家中呆着, 成婚后, 生活虽然没有什么变化, 但她整个人都焦虑了不少。 又因为要保持距离的缘故, 季婉婉在顾瑾面前向来都是自持身份的高冷状态(大雾), 如果处理不好此刻的情况的话,季婉婉觉得自己以后在顾瑾面前的威严形象就要破灭了。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编着自己为什么会来这的理由的时候,漂移的眼神突然瞥见顾瑾抱着双臂,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顿时脑袋就炸了。 -- 第59页 她下意识板起脸, 脱口而出一句:“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来看你的,你又不是表哥。” 她为什么非要向这人解释, 他们之间又没多大关系,居然还看她的笑话。 能从石像后将她拎出来,肯定是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季婉婉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只要一想到顾瑾不知道在暗地里看了她的举动多久,现在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她说话,季婉婉整个人就要不好了,她紧紧抿着唇,气呼呼的撇过头,不和顾瑾对视。 被这生硬的语气一怼,现场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顾瑾嘴角噙着的那一抹笑容也慢慢消失。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本以为再怎么样也每天见面,两人之间不至于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却忘了这里是规矩森严的古代,面前的小千金已经心有所属,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想来她早已和那陈长青美满在一起了,又何必整日不喜的面对他这个乞丐,想方设法避嫌? 此时恰好有一阵冷风吹过,更衬得夜色森凉。 “是顾某冒犯了。”不过须臾一瞬,顾瑾已经调整好心态,毕竟阅历摆在那里,不至于这点心情变化都调节不过来。 他看着眼前同样为了给太后祝寿,一身水红色襦裙打扮的季婉婉,让他想起了抛绣球那天初见,明明是熟悉的人,却在阳光下显得那般耀眼。 顾瑾承认,当初他的心跳确实是加快了一瞬的,从前只知道加班工作的小顾总,二十多快三十的年纪,从没谈过恋爱,时常被朋友们调笑说要和工作过一辈子。 没想到却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却第一次认识到心动二字怎么写。 或许人的本质都是看脸的吧,不然前几次见到落难的季婉婉都只是觉得无奈和叹气,唯独对那日的站在绣楼上的小千金有不一样的感觉? 顾瑾自嘲的笑笑 因着这份两世人生难得的心动,是以他才会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季相的要求,哪怕心里不自觉的期待,在季婉婉说她已有心悦之人的时候被浇灭大半,顾瑾也没有转身直接离去,而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借口,留在了季府。 他有意无意的某些小事上会对季婉婉好,见到季婉婉和陈长青两人见面眼神会晦暗……顾瑾知道,放在现代,他这就是插足别人感情,是不道德的。 但是心底常常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说“那又怎样,接到绣球的人是他,名正言顺和小千金拜了天地,敬了父母,三书六礼成婚的人是他,他又凭什么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反而要拱手相让给别的男人? 更别提那个男人品行根本不好。 一直一来都是这样想的顾瑾,心底的悸动却在今天被季婉婉一句生硬的“你又不是表哥”给冲得七零八落。 也是骄傲过的小顾总第一次涉足情感这个领域,就遭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换成商业方面,一个项目若是次还启动不成功,对他来说便没有任何价值了。 或许终究是他太过强求了。 顾瑾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而后恢复成一贯脸上带笑的模样。 他接着上一句话说道:“……瑾以后不会再如此没有自知之明的越界了,季小姐。” 不合时宜的晚风又再一次吹过,或许是两人站在这边过久,又或许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引的,承乾殿门前的守卫往这边看了一眼,嘀咕道:“两人看起来挺黏糊啊,说个话都能说这么久,小姑娘还巴巴的跑过来这边接人,咱们承乾殿像是吃人的地方么?” 另一个侍卫好笑的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说道:“你羡慕啊,回家也抱你娘子去呗。” “去去去,我是这个意思吗?”最先说话的守卫白了同伴一眼,他不过是感叹了一句小两口新婚感情好罢了,难不成还不许他说一下自己的感受吗真是。 “欸,别说了,老大看过来了。” “禁声。” 还在交谈的守卫立马安静下来站直了,这边顾瑾和季婉婉却陷入了一种寂静的氛围。 听到顾瑾那句抱歉的话,季婉婉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平日里,或许是顾瑾总让着季婉婉的缘故,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问题,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两人的筷子不小心碰在一起了,也是顾瑾先带着笑说抱歉,而后让季婉婉先吃。 现在顾瑾虽然也道歉了,脸上也带着一贯的笑容,但季婉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微微转过头,看着顾瑾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日夜相对中,不知不觉已经对眼前这个人变得如此熟悉。 但现在,季婉婉突然又觉得……面带笑容的顾瑾陌生得可怕。 季婉婉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但她仍然没有服软,依旧语气干巴巴说到:“……你知道就好。” 顾瑾拱手:“……顾某一定谨记。” * 待季相终于和皇帝商量好了事情出来的时候,一出承乾殿的大门,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顾瑾站在一起,两人在门外等待,不禁愣了一下,道:“时辰竟过得这般快,早知道叫小顾先回去了……倒是婉婉怎么会来这?” 难道是来接她最亲近的爹爹的? 季相想到这,胡子都愉悦的颤动了一下,大步走向两人,也没发现两人之间冷淡的气氛,直接对着季婉婉说:“爹的娇娇,等得辛苦了吗?” -- 第60页 季相这就默认季婉婉是来接他的了,暗中得意的瞟了顾瑾一眼。 怎样,就算你拐跑了老夫的娇娇,娇娇还是向着她的爹的,瞧瞧多贴心,还知道来接我。 接收到季相眼中明晃晃炫耀的顾瑾:“……” 他扯了扯嘴角,若是放在平时,此刻他一定好笑的回望过去,然而一想到刚才的事,顾瑾的心情就略带几分沉重,只能勉强将季相应付过去。 从顾瑾的反应察觉出不对的季相,眯了眯眼,这小子怎么回事,方才在殿内面圣对答的时候还精神满满的。 季相的眼光在季婉婉和顾瑾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看得季婉婉心里一紧,即使不明白怎么了,她还是下意识的转移话题,对着季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随后撒娇道:“爹才出来,我和娘都等好久了。” 此话一出,季相果然顾不得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说道:“你娘在等着了,那快出宫门,早点回去,也快落钥了。” 季婉婉笑道:“好。” 随即跟在大步向前走的季相一同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顾瑾还站在原地不动,俊美的面庞有半张隐在灯火照不到的暗面中,显得人诡谲非常,心思莫测。 季婉婉张了张嘴,刚想问人怎么还不动,就见顾瑾迈出长腿,往前走来,不出三步,便以追赶上她。 将口中的话咽下去,季婉婉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跟在顾瑾身旁。 *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由于是四人是分开两辆马车乘坐的,再加上天色已晚,着急赶路回府上, 是以心细的季夫人并没能及时发现季婉婉和顾瑾之间的不对劲,一路只余下车马哒哒行走的声音。 季婉婉和顾瑾之间的相处,向来都是更会调节气氛的顾瑾比较主动。 比如夜晚歇息的时候,因着顾瑾要打地铺,就得从季婉婉的床上搬下被子,偶尔碰上季婉婉洗漱的早,已经上床的尴尬时刻,顾瑾便会说上一两句让房中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现在顾瑾还沉浸自己应该放弃的心情中,脸上的笑容便只能勉强维持,笑意根本就达不到眼底。 于是乎,后知后觉顾瑾不太对劲的季婉婉,到了熄灯的时刻,眼睛还没合上,将被子往上拉遮住半边脸,只余下一双盈盈的眼睛,看着地上背对着她睡觉的顾瑾,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37章 皎洁的月色自空中洒落,…… 皎洁的月色自空中洒落, 窗外余辉一片。 然而房内的季婉婉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一合上眼,便满目都是顾瑾带着不曾见过的疏离, 拱手对她行礼道:“顾某以后不会再冒犯小姐了。” 说完这句话, 便转身朝前方的悬崖纵身跃下,不见人影。 “不——” 季婉婉睁大了双眼, 想伸手抓住顾瑾的衣袖,手上却捞了个空,猛地睁眼坐起,见到床边折好的被子,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做梦。 “呼呼——原来是梦啊。”季婉婉擦了擦额角上沁出来的薄汗, 有些出神。 一旁听见动静进来的白芍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魇着了?” 季婉婉缓过神,回到:“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罢了……他呢?” 她看着脚边折得一丝不苟的被子, 一点也看不出来昨晚被被铺在地板上的痕迹, 季婉婉垂眸, 那谁做事向来很周到。 昨晚那样, 或许是她的话真的太过分了? 季婉婉双手攥着被子, 想到梦中的情景, 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以白芍一点也没看出来不对劲,只当是自家小姐关心姑爷。 她一边拧干湿了温水的帕子递给季婉婉,一边笑着答道:“姑爷一早就出去了呢, 说是相爷有事唤他。” 正犹豫斟酌着要不要和顾瑾道个歉的季婉婉闻言便是一楞。 “爹爹找他?”季婉婉心下一个咯噔。 爹怎么会无事找顾瑾, 莫不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暴露了? 当然不是。 顾瑾坐在书房中,手上端着一杯茶,书房上方是已经下朝归来的季相。 对方的一句话成功让他差点将手上的茶给洒出去。 “圣上让我问你可有科举的念头?”季相拉着顾瑾唠嗑了半天, 最后抛出这样一句话。 见到顾瑾惊到茶水都拿不稳,反被呛到的时候,叹气的摇了摇头,果然年轻人还是不甚稳重。 “咳咳咳。”顾瑾有些狼狈的将手上的茶水放回桌子上,理了理自己被泅湿的袖子之后,方才不敢置信的看向季相,见老人家眼中尽是“年轻人能不能淡定点”的意思,缓缓说道:“父亲,你老人家莫要寻我开玩笑。” 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岂会关心一个寻常小子要不要科举。 顾瑾淡定的坐直,心想莫不是季相今日一大早心情好,找他聊聊人生呢。 说来也是,自从顾瑾和季婉婉成亲月余以来,他确实很少见到季相和季夫人,如今想来倒也有些不正常。 “谁与你开玩笑呢。”季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瑾一眼,他像是那种玩笑晚辈的人吗。 抚了抚胡须,季相道:“还不是你小子昨晚立了大功,昨个圣上查出来的结果相信你也听了一嘴,若不是你及时站出来揭穿那大夏的术士,说不得此刻那么祸害人的丹药便要在皇宫中呆着了。” -- 第61页 “照例来说,这样的功劳该是有赏赐的,昨晚圣上没提,老夫还在纳闷,原来是算在今日这里了。” 顾瑾皱眉,毕竟对大杨不熟悉,一时之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秉着不懂就问的好学精神,他谦虚的问季相:“这又和小子考科举有和关联呢?” 季相:“当然有关系,圣上本想直接给你授官,本朝虽然科举一道为主流,可也不是不能有例外,圣上看重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想着让你进工部磨一磨,结果一问下来,才知道你小子连个举人的功名都没有……”这才让是皇帝感到难办的地方。 他确实挺看好季相家这小子的,可再看好也不能给一介白身授官,这不和立法规矩,对顾瑾将来入朝为官也不好,皇帝是爱惜人才,并非要毁了好苗子。 是以让季相回去,督促顾瑾好好读书,起码挣个举人回来,他才能破格提拔。 “朕这个赏赐不拘多久,只要朕在位一天,你那女婿考中举人,朕立马给他授官。”皇帝开完笑似地说。 要知道,这个承诺可比任何金银珠宝的赏赐都要来得贵重,钱财不过挥霍,可授官一事却是与个人前程紧紧相关的。 想到这里,季相看了顾瑾一眼,对方站如松,坐如钟,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说话谈吐皆不似下九流出身的人。 是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拜堂成婚那日季相查顾瑾的身份,只查出了身家清白的最基本情况,其他的因为顾瑾才上户籍,资料一律没有。 过了几日之后,季相才开始详查,最后摆到他面前的资料令他一脸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顾瑾接绣球那日的穿着居然不是古怪癖好,而真真就是身份如此。 季相当时缓了好几天,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消息。 今日圣上的问话,到叫他又想起来那一茬。 还穿着官服的季相没好气的瞪了眼前不争气的小子一眼。 有心思搞什么报社,怎么就没心思做做学问考试呢?成天干些不正经的事情,现在连赏赐都领不了…… 他也不给顾瑾反驳的机会,直接就替顾瑾敲定下来了。 “你从明日就开始进学,老夫亲自上手教你。” 还在消化圣上居然要授官于他的顾瑾:“!” 不是,您老人家确定不再考虑一下么,他上辈子是个理科生啊。 季相是个固执的老头,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瞧着顾瑾还有些傻眼的模样,有抚了抚胡须,朝顾瑾本来就泛着涟漪的心池丢下另外一块大石头。 “你也别成天往你那报社跑,抽半天的时间留下来听学问。” 措不及防被扒掉了报社幕后人马甲的顾瑾:“!!” 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茶杯和茶盖碰撞,发出细微的喀吧声。 “……这您也知道?”好一阵后,总算冷静下来的顾瑾,抬头对上了季相,对方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老夫又不是傻”。 被内涵到了的顾瑾:“……”他现在总算懂那天太子措不及防之下掉马的心情了。 顾瑾一脸复杂想到。 不过看起来季相对他搞报社好像没什么意见的样子…… “也就勉强还能看吧……时政解读这个板块不错,志怪小说就有些不务正业了。”想到现今上京最为流传的新鲜玩意报纸,当初不知道幕后操办的人是自家女婿的时候,曾经大力夸赞过的季相,现在勉勉强强的说道。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还是夸过头了,怕年轻人骄傲,又补了一句:“还是要继续努力的,不骄不躁,方为品性上佳,才能长久。” 顾瑾:“……是。” 连版面靠后的小说栏都看到了,看来季相是真的读了报纸的。 最后,顾瑾是脚步略有些沉重的走出书房的,他万万没想到,不过就一个早上的功夫,自己不仅被迫掉了马,还扛回来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看着手上捧着的几本基础经义,这是季相布置给他的作业,说是三天之内要粗略读完,先做一篇文章上来看看。 简而言之,就是读后感。 从商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作业的顾瑾:“……” 他踏出院落,才走了不到几步,就撞见了以为是自己事情暴漏而匆匆赶过来的季婉婉。 顾瑾:“……” 见到季婉婉,顾瑾被一大堆消息砸得有些昏沉的脑袋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只顾着马甲和即将到来的课业,完全忘了最重要的一个点——昨晚他才下定决心要远离季婉婉的,这下可好,他得留在府中和季相学功课,岂不是意味着,和眼前的季小千金相处的时间不仅没减少,反而大大增加了?! 顾瑾抿着嘴唇,双眼沉沉,透着一股心如死灰的模样,让季婉婉心里一个咯噔。 不会真有事吧? 她小心翼翼问道:“爹爹找你说什么了?” 才从思绪总回过神来的顾瑾看了一眼季婉婉,一眼就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无非是怕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暴漏,季相去找她心上人陈长青的麻烦罢了。 顾瑾扯开嘴角,低声道:“放心,事情好好的。”你放在心上的表哥也好好的。 语气略带自嘲,一下子就让季婉婉的脚步钉在原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瑾留下这句话,然后像是避她不及似的,快速错开她走去。 -- 第62页 微微瞪圆双眼的季婉婉:“……”这谁是在闹别扭吗? 昨晚她也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啊,谁叫这人先看她笑话的。 本来做了个噩梦,一觉醒来,还心怀愧疚打算和顾瑾道歉的季婉婉,现在看见顾瑾对她的态度,气也上来了。 “……不理我就不理我,谁稀罕似的。”季婉婉抿唇,拽着裙摆来回摇动。 也不找季相了,心里的委屈一泛上来,扭头就要回房间。 才刚走了两步,就想起顾谨刚才也是朝她的房间的方向走去,顿时脚步顿住了。 季婉婉:“……” 憋屈,这谁果然很过分,生气就算了,还让她有房间不能回。 将自己气饱了的季婉婉改了方向,索性到花园中散散心,也免得和某人相见两厌。 熟料因为太过气恼的缘故,她一边走路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措不及防间竟撞倒了一个人,将其给撞到了花园的池塘中。 季婉婉:“!” “白芍,快救人。”她急忙喊道。 白芍连声应下,立刻就有丫鬟下水救人,好在池子当初为了观赏,修得不深,不过须臾,掉下池中的人便被救了上来。 对方身着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也只用一根发带细细绑着,被水一冲,显得越发狼狈,尤其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咳咳,婉婉,我不碍事的。”落水人抬起脸,虚弱说道,赫然是上次在宴会上使坏不成反被顾谨将了一军的季苓。 第38章 “哟,怎么一副苦大仇深…… “哟,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莫不是谁欠了你的银子没还?” 昨天晚上大夏暗中酝酿的阴谋被戳破,今日早朝时, 所有的朝臣们脸上都是一片兴奋之色, 有了昨晚那一出,大杨就算站在了制高点, 无论接下来大夏怎么在暗中盘算着使坏,大杨都有理由反驳回击。 自太子上朝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两个国家之间交涉的大事,大杨还是占上风的那一个,这怎能不叫太子兴奋, 是以一下朝,他就匆忙换了身衣裳出宫,直奔报社而来 谁曾想, 刚踏进门口, 就瞧见昨晚的大功臣端坐在柜台前, 眉头深深皱着, 手上捧着一本书, 看似认真的模样, 实则一炷香都过去了,还没翻过一页。 太子瞧了半天,总算看出一点门道,惊奇挑眉:“你莫不是在看经义, 进度还这般慢, 这一章孤十岁的时候便以学完了。” 这天上是下红雨了吗?平日里除了重大稿件否则绝不动笔的顾瑾,今天既然在看书,还是与报社无关的《春秋》? 太子脱口而出,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话中的含义有多么遭人恨。 听见太子惊讶的声音,正和文章大眼对小眼的顾瑾啪的一声合上书,紧皱的眉头仍未松开,接连遭遇多见不顺心的事情,顾瑾此刻的心情十分糟糕。 他抬眼,十分不善的看着太子。 “您有什么事吗?”顾瑾皮笑肉不笑到,语气虽然恭敬,挑不出毛病,然而眼神中分明透露着“有事说事没事出门左拐”的意思。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话的太子摸摸了鼻尖,瞅着顾瑾的神色,讪讪一笑,不再讨论顾瑾手上的书,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正是王大将军的女儿,孤不日就要大婚,倒是先生可得给孤备上一份大礼。” 太子摇着扇子笑道。 当初得知顾瑾成婚的第二日,他可是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送过去了的,现在可不得要回来嘛,从来没有这种相互送礼体验的太子颇觉新鲜。 顾瑾听完,倒是一楞:“大婚,怎的这般快?”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太子不久前不是还说着婚事不急的话来么。 太子扬眉,顾瑾这话正中他下怀,前几日因为大夏使臣和太后寿诞的到来,所有人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满腹倾吐欲愣是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现在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刚巧顾瑾就问了。 太子心下美滋滋的将他和王家小姐是如何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互许终身定下婚事的美谈一一讲诉开来,言语间暗含着一股低调的炫耀。 瞧,孤现在也是要有太子妃的人了,太子妃还十分中意孤,亲手绣了一个荷包送给孤,是不是很好看,太子妃当真心灵手巧。 昨晚刚刚被小千金“不是表哥”的顾瑾:“……” 他看了看手中厚重的经义书籍,认真思考着用它暗杀眼前喋喋不休的太子的可能性。 讲真,太子今天是吃饱了没事干来他这找存在感的吧。 每句话都在他的痛点上蹦跶。 太子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杀局中,结束掉最后一句话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总之,实在是太子妃过于想念孤,迫不及待想每天见到孤,孤才勉强顺了她的意,将大婚的日子提前了的,毕竟小娘子就是要宠着的,你说是吧?”太子满脸矜持,想获得顾瑾的赞同,毕竟在他看来,顾瑾应当和他是同一类人。 顾瑾:“呵呵。”送你两个字,请自行体会。 人类的悲欢往往并不相通,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句话含义的顾瑾一脸冷漠,又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春秋》,比起太子来,这些经义文字真的过于可爱了呢【并不】。 “您出宫就是为了说这个?”顾瑾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他已经暗中做好送客的动作了,准备等太子一说“是”,他就立马送人。 -- 第63页 秀恩爱了不起啊,顾瑾冷笑,待会他就去将报纸连载的小说板块换成《梁祝》。 还不知道明天读报纸的自己将受到怎样的冲击的太子,在顾瑾的提醒下总算是想起了正事。 他收起前面不正经的模样,一脸正色,道:“当然不是,孤像是为了大婚这种小事就特意出宫的人吗?” 顾瑾毫不留情:“你是。” 刚刚在这里说了大半个时辰话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顾瑾微笑。 太子咳了两声,表示那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缓和气氛罢了,毕竟接下来的话题有些沉重。 “后日大夏要在西山与我大杨骑射对阵这事,你可知晓?”太子说道。 顾瑾一楞,到真没想到太子真是带着正事来的,闻言皱眉:“大夏的事情不是昨天晚上就过去了吗?” 他以为昨晚过后大夏就该收拾东西撤出大杨了。 “哪有那么简单。”太子摇头,大夏要真是这般容易放弃的国家,也就不会几百年来一直不死心的想要入侵中原了。 “大夏背好的丹药这一暗招叫你折了,他们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打算明谋了。” 顾瑾脑海中闪过一点什么:“还要比试?”他以为这不过就是个噱头而已。 谈及这事,太子就是一脸冷笑:“若是昨晚丹药成了,那这比试确实就是噱头。” 原来是这样! 顾瑾了然,瞬间就领悟了太子的意思:“可是这次的比试于我大杨不利?” 否则太子不会特意说这事。 “还是先生了解孤。”太子叹气,开始对着顾瑾一一道来:“先生怕是不知道,这西山虽然有个山的名号,然则登山望去,却是大片的平地草原,恰恰正是大夏人熟悉的场地。” 大夏人生于马背长于马背,明天的骑射对阵又比要用到马,若是单比骑术箭术,大杨儿郎倒也不惧,可难就难在大夏的骑兵几乎人手一只苍鹰,只只都是放哨的好手,隔着三十多里远就能为大夏骑兵指出目标所在。 这次大夏带来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精英,加上对阵地形又是适合苍鹰翱翔的平原,这让太子怎能轻易放心。 昨晚看不见硝烟的一战胜了固然高兴,可后日的比试也不能掉以轻心。 “放哨?”听完太子的话,顾瑾合上手中的书本,开始琢磨起来。 两军对阵,说来大杨只是差在了搜索地方位置这一点,草原茫茫,人眼所及之处不过一二里左右,而大夏因为驯养苍鹰的缘故,搜寻的范围却能扩大到二三十里,足足十倍之差,大杨又怎能不吃亏。 怪不得太子顾虑重重,顾瑾想,这确实是一道难题,除非用上工具,否则行走在地面上的人能看见的东西又怎么和飞在高空的苍鹰相比呢。 工具……? 顾瑾敲着桌子的手鄂然一顿,他猛地抬起头,突然想起一样东西。 “望远镜……”顾瑾喃喃道,这个外号“千里眼”的东西岂不正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困难而出现的。 “什么镜?”因为顾瑾声音太小,而没有听清楚的太子问道。 “望远镜!”顾瑾勾唇,心情突的就放松了一点。 “顾名思义,就是能使人看得更远的东西。”顾瑾稍稍给太子解释了下望远镜的作用。 听完后,太子摁着额角沉思:“你是说,用透明的琉璃磨成两片圆镜,装在一个桶里?” 这个解释……顾瑾嘴角抽抽,他道:“不是单纯的圆镜……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我这刚好有一副类似的实物,等我找给您看下……” 说罢,顾瑾就起身要到里间去找东西,太子则呷了一口茶水,好奇顾瑾口中的类似实物。 片刻后,顾瑾就从里间出来了,太子赶忙看去,却见顾瑾两手空空,不像是拿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实物呢?”太子以为顾瑾放在怀中了,茶水也不喝了,直接期待的看向顾瑾,迫不及待想见见顾瑾口中能比得上大夏苍鹰的工具。 然而顾瑾却是沉默了,他对上太子期待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说道:“东西咳,暂时不在我这了。” “没放在报社?没事,回去拿就行了。”太子不在意地挥挥手。 然后就看到顾瑾更加微妙的表情。 太子内心咯噔一下,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顾沉默的捏了一下衣袖,方才移开眼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我刚刚将这东西,当成生辰礼送人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jpg 见状,顾瑾连忙补了一句:“放心,能拿回来了,我现在就去找人。” * 季府。 顾瑾正在走在通向季婉婉院子的路上。 别人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而他是东西送人了才发现有大用,而且还是送给一个昨晚刚刚决裂的人。 这事闹得……顾瑾面无表情想。 果然当初小千金生辰的时候,就不应该因为着急而随便敷衍过去,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尴尬局面了。 一想到自己早上还冷淡的和季婉婉说话,现在就要去找她索要送给她的礼物,饶是厚脸皮如小顾总,也难免感到一丝尴尬。 这要是放在前世,他这种行为就算是分手了还要找前女友要回礼物,简直低端到没眼看。 -- 第64页 小顾总沉默想到。 一边走着,一边和因为落水而到季婉婉房中换完衣裳出来的季苓撞了个正着。 顾瑾皱眉:这不是上次在宴会上挤兑小千金的关系不怎么样的堂姐?她怎么会在这? 第39章 季苓看见顾瑾,眼中瞳孔…… 季苓看见顾瑾, 眼中瞳孔明显一缩,显然还记得上次顾瑾让她当众下不来台的事。 她上下打量了明显是匆匆赶路回来的顾瑾,扯开嘴角,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对季婉婉好?就这?” 今天接二连三被戳到痛点的顾瑾:“……” “不劳堂姐费心。”顾瑾面上扬起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直接回敬了一句:“今日堂姐怎么不穿那身紫云锦的衣裳?” 不就是互相踩对方的痛点, 谁不会?顾瑾面无表情想到。 果然一提起那身紫色云锦襦裙,季苓面上就是一僵,她恨恨地剜了顾瑾一眼,一甩袖子便要转身走人。 临走时,想到刚刚从季婉婉那里试探出来的, 两人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并非真实夫妻,更甚者还未圆房的消息, 季苓就回头对顾瑾冷笑道:“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等到季相和季夫人知道了这事, 不信你一个攀上高枝的穷酸小子还能再季府继续待着。 季苓眼中含着快意, 仿佛已经看顾瑾收拾包袱滚出季府的模样了。 说罢, 也不等顾瑾反驳, 直接小步离开了院子。 迟早要滚出季府的顾瑾:“……” 他皱着眉头看向季苓远去的身影, 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恰好发现季苓落下了一枚发簪的季婉婉拿着东西追出来,想要还给季苓,却一眼就撞见了站在门口思考的顾瑾。 季婉婉本来急切地脚步当下就是一顿, 她抿唇看着顾瑾, 不明白这谁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顾瑾早出晚归,两人连面都见不上的这种情况只发生在季婉婉生辰前, 自那日生辰宴上季婉婉被季苓刁难了之后,顾瑾就意识到了这样做不好,也会错开自己在报社的时间,确保自己待在季府的时辰能够迷惑过一些人。 但昨晚两人闹了别扭后,带着落水的季苓回房间的季婉婉,没有看见平时本应该在房中忙碌事情的顾瑾后,季婉婉就以为顾瑾是恢复了之前的作息,不与她相看两厌。 亏她还自作多情的避开房间往花园中走去。 从来没被人这般嫌弃过的季婉婉忍不住心生一点委屈,好看的嘴唇紧紧抿着,心下有无数的懊恼。 或许是身为季府唯一的孩子的缘故,从小就被季相和季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季婉婉,在外人面前,大家闺秀的仪态是一一做到位,不被人挑出一丁点儿毛病的,但对内,尤其是在亲近熟悉的人面前,季婉婉就有不自觉展现一点出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脾气。 即使她自己主观意愿上想着要和顾瑾保持距离,想着把这个人当成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房客,等合适的时机到了就各自分开,她也可以和表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季婉婉不知道的是,人的习惯一但养成,就会难以戒掉。 尽管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心悦之人是两次救她于险境中的表哥,但长达一个多月的不见面足以冲淡少女不深的情丝,反倒是日日相见,同进同出的顾瑾,日渐相处下,竟也成了季婉婉心中所谓“熟悉的人”。 是以,昨晚知晓顾瑾明明发现她了却不说明,而是任她在阴暗处被蚊虫叮咬的行为,季婉婉才会感到恼怒,继而口不择言的说出伤人的话。 话一出口,其实季婉婉就有点后悔了,尤其在顾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的时候。 她本想道歉来着,可顾瑾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疏离的划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让从小被捧着的季婉婉怎么在低下头去说抱歉。 于是一个自觉不配,一个抹不开面子,两人之间就这么冷战下来了。 站在门道中间,气氛十分微妙,比起两人新婚初见的情形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终还是季婉婉打破了这个氛围,她双手背后,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扭过头去不看顾谨,干巴巴的说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熟悉季婉婉的人一听她说话的这个语气,就知道小千金是对什么事情服软了,不过碍着面子不好明着说出来罢了。 然而这点平日里很容易注意到的细节,却被顾瑾忽略过去了,他现在满心都在纠结着,要怎么和季婉婉开口,要回送给她的生辰礼。 向来极善言辞的顾瑾眉头死死皱着,满腹心思的他一心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完全没有注意外界的声音。 因此,他只依稀听到季婉婉开口说了什么,却没有听清具体内容。 “能不能将之前我送你的生辰礼先还给我一下……”几乎在顾瑾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脑海里措好的话语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别别扭扭说出那句变相示好的话的季婉婉:“??”这谁在说什么鬼话?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直直看向顾瑾,似乎不能相信还有人决绝到,连送出去的礼物都能要回去的。 季婉婉嘴唇微微颤抖,而后轻启,她颤颤微微的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被这么一追问,饶是作好心里准备的顾瑾也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看了觉得不可思议的季婉婉一眼,又快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能不能将我之前送你的生辰礼先还给我。” -- 第65页 随后顾瑾就被一个荷包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脸,同时还伴随着季婉婉气极的声音:“你滚。” 脸上被糊了一个绿色荷包的顾瑾:“……”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现实还是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顾瑾将面上的荷包扯了下来,上面的刺绣十分精美,一看就是小千金的随身佩戴之物,想来对方也是气到不行才会随手拿东西砸他。 顾瑾叹气,太子这回真的是给他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偏生他只能从小千金这边下手。 没错,顾瑾当初送给季婉婉的生辰礼正是一个小型的望远镜。 这是还要从顾瑾刚刚穿过来那会说起了,当时的顾瑾还是个只能每天拎着小破碗乞讨的黑户乞丐,为了谋得办理户籍所需要的银钱,他不得不乔装去街上表演魔术,这个望远镜原本是一个简略版的放大镜,是他准备的道具之一,只不过最后出了太子这个意外,那个放大镜最后没有派上用场。 正巧当时帮顾瑾磨制镜片的师傅又根据顾瑾的说法磨出了另外的凹透镜,索性闲着没事干,顾瑾便又拜托那位师傅帮他搞了一些东西,将没派上用场的放大镜给改成了望远镜,后来就被匆忙赶上季婉婉生辰的顾瑾,当作礼物送了出去。 磨制一台望远镜需要的凹凸镜片所需的时间就不短,更别提还有其他零散的零件了,单靠顾瑾口头描述,听说的人不一定能理解做出来,后天的对阵肯定是赶不上的了。 但是如果有一台模板作为参考的话,就又是不一样的结果了,至少制作速度可以拔高不少。 因此不管再怎么难以开口,顾瑾今天都得从季婉婉手里拿到那架被他送出去的望远镜。 季婉婉已经被他给气回房间里了,现在大门紧闭,顾瑾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只能认命的上前敲门。 顾瑾:“我……” 然而这次不待他说完,房门唰的一声打开,从里面丢出一个木雕盒子,接着又快速关上,发出啪嗒的响声,像在印证着关门人有多么生气一般。 “谁要你的破东西。”门内传来一声闷闷的话音,“本小姐每年收到的生辰礼多了去了,这玩意早就被我拿去垫桌脚了,刚刚才翻出来的。” 偌大的相府里怎么会有残缺的需要垫脚的桌子,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的顾瑾弯下身捡起盒子,站在季婉婉的房门前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转头走了。 徒留门内眼眶红红的季婉婉一人。 * “东西在这了。”顾瑾十分心累的将手上的木雕盒子递给太子,任由对方打开后对着望远镜啧啧称奇。 “竟然能看清街道尽头布告牌的小字,果真是一目千里。”太子手上掂量着望远镜,不由得惊喜到。 他喜笑颜开的就要将望远镜带走:“孤这就回宫上禀父皇,让工部那帮人加工加点做出来,争取能在后日的对阵中用上。” “这回真是多亏先生。”太子刚刚迈出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回过头对顾瑾说道:“先生大功,孤不会忘记,连着上回活字印刷的事,孤一同替你向父皇请功,怎么着也能替先生讨个一官半职回来。”还不知道皇帝动过让顾瑾入朝念头的太子如是说道。 这样的消息,放在平日,或许能让顾瑾的心情波动片刻,然而此刻他一看到太子,便想起了生气的季婉婉,不由得头疼。 鬼使神差的,顾瑾对将要走出门口的太子说道:“等等。” 太子疑惑回头:“先生可是还有事要叮嘱?” 顾瑾的声音顿了片刻,半响后才接着说道:“……望远镜可以带走,盒子给我留下。” 第40章 太子从顾瑾这带走的那台…… 太子从顾瑾这带走的那台望远镜和其制作的草书, 果然起了大作用,本就英勇的大杨将士们,在有了与夏人苍鹰相抗衡的千里眼后, 不负举朝众望的大败夏人的骑兵, 用绝对的武力,不仅展现了大杨国力的鼎盛, 威压了大夏,更是借此狠狠震慑了周边其他与大夏一般,狼子野心觊觎大杨国土的小国家。 经此一役,原本没在诡计中讨得好的大夏,更是在他们想来引以为傲的骑兵身上栽了一个大坑, 眼瞧着战败之后大杨将士喜气洋洋,说着大夏不过如此的话时,大夏的七王子直接就炸了。 这一行本就是大夏的令伊提出来的, 目的也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瓦解大杨的皇族, 来之前, 听朝中众人吹嘘令伊的计策如何如何高明, 大杨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会这样下手的言论。 原本正在暗中和其他王子争夺大夏王座的七王子一下子就心动了, 要是大杨之行真如朝中勇士说得那般厉害, 那他要是成为使团中的一员,待成事之后,岂非能在父王心中记下一大攻? 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七王子才会兴致勃勃的跟着大夏令伊出使大杨, 只为看大计成功的那一刻。 然而他没想到,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子给破了。 试图谋害大杨皇帝这个罪名一被扣下来,七王子等人在驿馆中的日子一下子就不好过了起来。 大夏令伊满是褶子的脸上分明写着阴狠:“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既然丹药被破, 那索性照着两朝明面上的计划比试,只要大杨输了,他们借此事振奋军心,强攻上阳。 -- 第66页 七王子亦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大夏男儿从小就长在马背上,没人能在骑兵上赢过大夏,在过往征战草原的途中,凡是大夏铁骑所踏之处,没有不闻风丧胆的,也因此,大夏才能迅速扩张开来。 七王子想到过往的荣光,阴鹫的脸上扯开一抹笑,他一扬马鞭,道:“令伊说得是,中原人都是软脚虾,过去祖辈们能叫梁朝缴纳岁贡,送来公主和亲,换了今日大杨也是一样的。” “今日我祁骁,便要让这群中原人忆起,他们曾经是有多窝囊废!” “七王子威武!” “没错,让这群软脚虾们看看什么才叫勇士哈哈。” 显然,这个计策得到了所有使臣的赞同,他们哈哈大笑,连脸上的横肉都在颤动,所有人都磨刀霍霍,彷佛已经能遇见后日大杨软脚虾们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了。 然而习惯于软弱前朝俯首的大夏,还没真正认识到一个刚刚建立不久,正处于鼎盛时期的王朝和一个没落的前朝究竟有什么样的区别,于是,轻敌傲慢的大夏骑兵,对上严肃以待,甚至还用上了新装备的大杨将士,孰胜孰败,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被大杨的士兵击溃的时候,领头的七王子满脸狰狞,直道不可能。 “定是你们大杨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七王子咬牙切齿道。 却被太子反讽回去:“怎么,大夏的勇士就是这般”勇猛”,连一场败仗都不能直面吗?” 七王子气结,他目眦欲裂,手握着鞭柄指向太子,“好,你们大杨好得很!” 七王子受这等奇耻大辱,接连两次出招都被大杨破解,于是,嚣张前来的大夏使团,不过在上京待了七天,便灰溜溜的赶回了大夏。 临走前,七王子毒蛇一般的回头望了一眼上京的城门,记住了这个令他受辱的地方,他决定一回大夏,便向父王请令,带兵直攻上阳,好好报今日之仇。 已经离开的七王子是如何想的,太子并不关心,谁会在意一个手下败将的心思呢,尤其是在他最近过得十分顺心的缘故。 他此时正坐在报社中,看着自己写出来的稿件被印刷出来,笑眯眯的摇着扇子。 一旁翻书的顾瑾倒是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道:“这种朝廷大事也能刊登在报纸上吗?” 或许是历史读多了的缘故,顾瑾在涉及到朝廷或皇家方面的事情总是格外谨慎,报纸这种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敏感的东西,即使是顾瑾最开始操办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除了一个向应天府率先报备过,并取得允许的政策解读板块外,上京日报可以说是一份完完全全的娱乐报纸,一点政治都不涉及。 在太子的马甲没掉之前,顾瑾甚至还想过,要是报纸发展起来以后,被朝廷注意到了要怎么处理。 即使报社现在有太子撑着,可太子毕竟是太子,身份上还差了一层,历史上太子的悲剧事件可多了去了。 大杨现在真正掌权的人可是皇帝。 顾瑾嘴角抽抽,看着面前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依旧笑眯眯的太子,冷静的又翻开一页书,道:“您就不怕被那位知道?” 熟料太子听完,却挑了挑眉头,一脸你没想到的表情:“报社一事孤早就和父皇提过了,怕什么。” 太子微笑,他又不傻,其实当初他最看重的不是报社,而是依托报社而产生的活字印刷,这种能造福百姓的技术,由朝廷来推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太子献上活字印刷的时候,借此从自家父皇那里得到了不少赏赐,其中就包括给顾瑾的那一份。 只不过太子后来太忙了,便一直忘了将这事告诉顾瑾。 对此顾瑾表示:没想到看着憨憨的人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心眼。 憨憨太子:? 正巧提到了皇帝的赏赐这事,这次太子将望远镜献上去,想为顾瑾请功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父皇已经有过想法了,最后却因为顾瑾白身的身份而不得不耽搁下来。 当时的太子就是一个顿悟:怪不得向来不碰书籍的顾瑾开始看书了,原来是迫不得已。 “哈哈哈哈哈,子谨啊,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太子指着顾瑾笑个不停。 今日是顾瑾跟着季相上学的第三日,第一日的时候跟着季相进书房的时候,季相没有马上开始教学,而是先摸了一下顾瑾的底。 最后半是满意半是不满意的拂了胡须,对顾瑾道:“虽然起步晚了点,但好在你天资尚可,跟着老夫学上三年五载,考个进士也够用了。” 虽然圣上承诺的是顾瑾考中举人就授官,但季相是能看着自己的女婿兼学生满足于区区举人的人吗。 不做就算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你可有意见?”季相状似和蔼民主的询问了顾瑾本人的意愿,虽然他希望顾瑾能多学点,但他也是一个尊重小辈的人呢。 被都透露着“你敢给老夫不学试试”的眼神盯着的顾瑾:“……”这虚伪的民主啊。 他默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笑话,季相的眼神让他敢表现出自己的不愿意吗? 能屈能伸的小顾总表示:尊老爱幼是一项很好的传统美德,他只是履行美德罢了,绝不是因为怕了季相。 将小辈训得服服帖帖的季相但笑不语。 -- 第67页 第一节 课因为打基础的缘故,季相所讲解的内容并不复杂,反而是深入浅出,让顾瑾一个科举门外汉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某些看书时怎么也捉摸不透的地方,经过讲解之后,却是一悟就通。 不愧是一代名儒,顾瑾赞叹道。 小顾总以往虽然对这种文绉绉的经学文章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摆到面前的学习机会,他也不会浪费,更何况他能看出来,这个历经三朝的老人是真的为了他着想,也许这种着想里可能有七八分是看在他和季婉婉的关系上,但这也够了。 要说顾瑾这辈子最不能拒绝的,就是来自长辈的好意。 当初刚到大杨的时候,也是破庙中与他素昧平生的老乞丐们将他捡了回去,分给他热汤热饭,才让他活了下来,如若不然,就年关那飞雪漫天的架势,顾瑾怕是穿过不久,就得被饿死冷死。 现在老乞丐们老了,报社也起来了,顾瑾便伙同其他的乞丐们一起办了个“养老院”,将一些基本没有要饭能力的老人们送了进去,大家伙每天都会去看望。 住着不漏风的房子,喝着热腾腾的粥水,不用再每天拖着身体辗转于上京的街道,奔波一整天只为那一口饭食,几乎所有的老乞丐们吃着饭食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放在从前,他们想都不敢想这样的生活。 上京的乞丐也不都是顾瑾曾经的手下,但他们现在都在为顾瑾做事,就是被这件事 触动到了,不少刺头曾经对顾瑾抢地盘的行为很不满,但在自己亲近的老人也被顾瑾接走之后,他们都抿着嘴唇,自愿成为报社的一员,他们纷纷表示只要顾瑾提供一口饭食,不用给工钱。 顾瑾看着和虎子一般半大不小的小家伙们,笑了笑,没说话,背地里却也工钱照发。 顾瑾初到这个世界,被善意温柔以待,现在,他也以力所能及的方式,默默回报着繁华了上千年的古城。 第41章 顾瑾认真学习的态度,正…… 顾瑾认真学习的态度, 正在讲授经义的季相当然是能感受到的,自然而然地,他也就对顾瑾越发满意了, 觉得自己当初看人的眼光果真不错。 于是, 下课时,顺口一问, 知道顾瑾居然尚未取字之后,季相便皱起了眉头。 他道:“你现在在外行走,不好叫人直乎你名,不若老夫为你取一字?” 顾瑾当然不会不愿,他立马站起身行礼, 道:“多谢爹。” 季相越发觉得这孩子十分懂礼,他沉吟了片刻,道:“谨字, 认真从事, 慎也, 望你日后, 谨慎笃厚, 温良恭俭, 取字子谨如何?” 谨慎笃厚,温良恭俭,这八个字几乎在前朝君子之风盛行的时候,是人们对一位君子的最高评价, 季相为顾瑾取这样一个字, 寄寓不可谓不重。 然而尚未学到这么多的顾瑾,自然是不知道季相的想法的,他同样也对这个字很满意, 谨和瑾同音,方便他习惯,不至于以后别人叫他,他突然反应不过来。 于是顾瑾欣然接受,并熟练的谢过季相。 双方相处的其乐融融,这就让季相越发高兴,他很久没遇到过悟性这般的小辈了,于是一个没忍住,顾瑾的课业量,就多了两倍不止。 差点没绷住面上的笑的顾瑾:“……” 是以,今天上完课之后,连例行过来报社这边巡查,他都得随身带着一卷书背诵,免得明日季相突然要检查。 自上朝之后就再也不用交课业的太子,对此很是幸灾乐祸。 “啧啧,真惨,不过也是,想想你家中那位,可是上京的第一美人,到现在还有人对你们成婚的事情很是不岔的呢,子谨你确实要用功点,不然怕是某天,你家中那位就要嫌弃你不如别人了。” 太子可怜的看着顾瑾,十分自得,当然这种事就肯定不会出现他身上,他如此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未来太子妃稀罕他还来不及呢。 又被踩了一下痛点的顾瑾:“……”他已经被嫌弃了。 顾瑾捏了捏眉头,对眼前摆出看笑话嘴脸的太子是越看觉得可恶,他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都是因为谁? 本来他和小千金之间的事情是他占着理的,那时他坦坦荡荡,自然能够如常地面对季婉婉,可因为太子给他找来地麻烦,让他不得已去向小千金要回生辰礼,一下子就让上面他占理的局面扭转了。 本来还心怀愧疚的季婉婉现在是一看到顾瑾就冷笑,再不然就是哼气,直接甩脸色走人,更甚者,顾瑾发现自己连铺床的棉被都被小千金收走了,季婉婉只给他留下了一张薄薄的被单。 季婉婉:平生从未见这般没有度量的人,生气了既然还要收回以往送过的礼物,还留着干什么,继续吃她的,喝她的,霸占她的房间吗?【微笑】 抱着被单莫名感觉自己背后爬上一股凉意的顾瑾:“……” 总而言之,因着生辰礼这事,顾瑾和季婉婉之间的关系这下是真的冷到要结冰的程度,如果说季婉婉之前还觉得自己错了,那么现在,她一看见顾瑾,就想抄起手上的荷包砸过去。 呸,你个当代李甲,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被小千金的眼刀嗖嗖扎着的顾瑾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他倒是想解释,奈何季婉婉压根就不给他近身说话的机会。 或许再过不久小千金就会提和离的事情了吧。 -- 第68页 顾瑾沉着眼想。 之前季婉婉愿意和顾瑾装作表面夫妻,不过是绣球的热度在那,她怕不好季府不好下台,也怕连累到陈长青,是以才选择暂时和顾瑾在一起。 现在距离当初抛绣球都已过去了三月余,又出了这种事,想必小千金十分不想再见到他吧。 于是顾瑾一边抓紧时间跟着季相上课,一边等着季婉婉与他提和离的事情,没成想,小千金那边还没有消息,反倒是季相和季夫人这边知道了他和季婉婉之间的端倪。 顾瑾从报社被季婉婉的贴身的侍女白芍找到的时候,还在写着最新的文章。 瞧见白芍他也以为是季婉婉叫人送来和离书的。 早有心里准备的他十分冷静的放下笔墨,又擦了擦手,将其上沾染的墨汁都抹去,这才看向白芍,伸手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东西拿来吧。” 即使感情失败了,也要洒脱一点,绝不能像上辈子的发小那样,不过是被甩了就哭哭啼啼买醉,一点男人样都没有。 小顾总很冷静,很淡定,他的面色如常让慌张的白芍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瞧姑爷这般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心虚,苓小姐说得事情肯定是假的。 白芍道:“姑爷已经知道了再好不过,快与奴婢回府,老爷发怒了要打小姐呢。” 白芍急地不得了,今日季夫人去上香了,季相发怒,偏偏连个拦着的人都没有,她只能匆忙的出府来找顾瑾,说罢,就要拉着顾瑾回季府。 一旁的顾瑾却是不明白白芍的行为,他脱口而出:“你不是替你家小姐来送和离书的吗?” 下意识问完,顾瑾又到了皱起了眉头,他注意到了白芍话中的含义。 什么叫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就再好不过?季相还要打季婉婉? 如不是说这话的人是季婉婉身边最得用的侍女,顾瑾几乎就要用看病人的眼光看白芍了。 季相会打小千金,他捧在手上唯一的娇娇女儿,怕是摘星楼被雷劈了都不可能出这种事吧。 “什么和离书?”这下倒是轮到白芍愣住了,她和姑爷的话这是没对上? 白芍的心里闪过一丝什么,但还来不及细究,抬头一看天色,便愈加急切了,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季苓拿着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跑去告诉季相,季婉婉和顾瑾根本就是假夫妻,两人自成婚以来,都是分床睡的,连房都没圆过,季婉婉压根就不喜欢顾瑾,她心中另有其人。 当时正在书房满意的批改顾瑾的文章的季相,一听这话,脑门就直充血,面对顾瑾的文章,心里打好的腹稿怎么着也落不下去笔。 “……真有此事?”季相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 “苓儿绝无半句虚假。”此时的季苓却是一脸为了季婉婉好的模样,她道:“我也是无意间得知此事,原来圣上下旨让婉婉抛绣球选亲之前,妹妹已有了中意之人,刚想将此事说出来的时候,圣旨便下来了。” “婉婉想着不让家中难办,便也打算将绣球抛给她心上人,如此也好两全其美,可没成想,半路突然冒出来一个顾瑾抢了绣球,众目睽睽之下,婉婉不得不同意,只是成婚以来,她就一直郁郁寡欢,那顾瑾,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可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乞丐出身的混混,坑蒙拐骗无一不精,哪里配得上婉婉。” “那顾瑾摸准了婉婉的心思,便以季府的名声要挟婉婉不准将事情说出去,准备一辈子赖着婉婉了。” “我实在是不能看着婉婉就这么葬送了一生的幸福,万分纠结之下,才想来告诉大伯。” 季苓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哭道:“苓儿知道自己曾经因为羡慕婉婉而做错了些许事,但这段日子我也一直在反省,想着能为婉婉做点什么来弥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能看着婉婉这样下去。” 季相听完全部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气,突然将笔啪的往桌子上一放,对门外的管家说道:“来人,去将小姐待到正堂。” 声音怒气勃勃,也不知是冲着谁去的。 然而不管怎样,只要今日这事情闹大了,对季苓来说就是胜利。 她垂头站在暗处,想到那位托人给她递过来的消息,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暗芒。 得了季相命令的管家只好忧心忡忡的朝季婉婉的院子走去,他站在门外,是依稀听得到房内的动静的,季苓嘴里的话,偶尔那么几个关键词抛出来,都让他心惊肉跳的,更别说最后季相震怒的声音了。 那一刻,饶是知道季相向来疼爱季婉婉的管家,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但愿苓小姐说得不是真的,不然小姐可真是太傻了哦。 管家一边让人去皇觉寺通知季夫人回来,一边快步到了季婉婉的院子里,一开口就让无精打采的季婉婉支棱起来。 “哎呦我的小姐,您怎么还在这玩花,您闯大祸了,相爷正要动家法呢。”管家一脸事情不妙的焦急表情,三言两语将事情与季婉婉讲了一遍。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季婉婉:“!” 第一反应是:完了,事情暴漏了。 第二反应是:这锅她不完全背的,另外一个混球也是要负责的。 季婉婉紧张的拽着衣袖,害怕的咽了下喉头。 -- 第69页 爹爹肯定很生气,都要动家法了。 只是离开了一会去拿点心的白芍,一回来就听旁边的小侍女叽里呱啦说了一同,顿时惊得她手中的云片糕都拿不稳,摔到了地上。 “怎么如此?”白芍震惊的喃喃自语,“小姐和姑爷两人……只是逢场作戏?现在相爷知道了,要动家法打小姐?” 不可能吧。 这消息,谁传出来的啊,简直比上京日报震惊板块的头条还要让人震惊。 白芍被这突如起来的消息砸得晕忽忽的,小侍女担忧的在她眼前挥挥手,说道:“白芍姐姐,现在怎么办呀。” 管家都那么说了,事情肯定不会有假……但是白芍还是不相信,身为季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顶级侍女,白芍几乎是将季婉婉和顾瑾成亲后的相处日常都看在眼中的,某一段时间,小姐和姑爷看彼此的眼神都是黏黏糊糊的,那么大一碗狗粮,你现在告诉她是假的? 白芍眼中燃气怒火,这简直就是在瞧不起她身为顶级侍女的判断能力。 她猛地将木盘拍给小侍女,自己大步走出院子。 “我去找姑爷回来澄清此事。” 第42章 顾瑾快步赶回季府的时候…… 顾瑾快步赶回季府的时候, 正巧受到消息的季夫人也从皇觉寺回来了,两辆马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停在了季府门口。 季夫人当然是着急的,管家派去传话的小斯, 恰好是一个口舌不灵光的, 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传达出“小姐闯祸了,相爷很生气的” 的意思,这可不就把季夫人惊到了么。 时人都说严父慈母,但在季府中,最宠爱季婉婉的人可不是季夫人, 反倒是在官场素有铁面丞相之称的季相。 季相对季婉婉这个晚来的又是唯一的女儿,可谓是宠到不行,几乎是季婉婉要星星, 季相就绝不会送月亮, 季婉婉在这样的娇养下, 没能养出嚣张跋扈的性子可都要多亏季夫人这个严母。 然而现下季夫人听到了什么, 婉婉惹了相爷生气。 季夫人吃惊, 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有多大, 当下顾不得那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厮了,只让人去套马车回府,缘由可以回去再听管家说。 季夫人一路忧心忡忡,一直在想季婉婉到底是干了什么事, 才能惹得季相发这么大脾气, 好容易回到相府门口,就看见了明显也是匆匆赶回来的顾瑾,对方身边还跟着婉婉的贴身侍女白芍, 面上同样有着焦急之色,想来顾瑾应该就是她叫来的。 这样的架势一出,就更叫季夫人心道不妙了。 她扶着侍女的手就要下马车,顾瑾明显也看见她了,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大步走过来扶着她。 “娘小心。”原来是季夫人心急,下马车的时候一脚踩空,差点就摔了。 “我没事。”季夫人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感激的眼神就朝顾瑾看了过去。 多亏这孩子了。 季夫人一边往府内走,一边问跟在身旁的顾瑾:“你可知道府内发生了何事,婉婉做了什么,惹得相爷无故发这样大的火?” 顾瑾:“……”不仅知道原因还是罪魁祸首之一的顾瑾。 他看着面带担忧的季夫人,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这件事。 现在没见到季婉婉和季相,事情暴漏到哪一步还未可知,别等他一股脑将事情全都托盘而出,才发现季婉婉那边问题不大,那就尴尬了。 正在顾瑾措辞的时候,在庭院中徘徊的管家总算是等到了季夫人,见到随之而来的顾瑾,更加是喜出望外。 管家急急忙忙上前迎接,对着季夫人和顾瑾草草行了一礼,而后顾不得其它了,手直接指向正堂紧闭的大门,说道:“相爷带着小姐进去之后,就没有一点动静了,夫人快进去看看吧。” 季夫人和顾瑾闻言,便是一惊,两人直直向正堂走过去。 门外奉命看守的家丁互相看了看,低声向门内说道:“相爷,夫人和姑爷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门内传来季相威严的声音。 季夫人和顾瑾则是面面相觑,紧接着抬脚跨了进去。 正堂平日从不关门,是十分宽敞和亮堂的,但此刻闭上门,遮去光线,就显得十分肃穆了。 顾瑾刚进门,就看到季相坐在椅子上,而季婉婉则是低着头站在一旁,从眼角瞥见季夫人来了,心下顿时一安。 “娘……”季婉婉刚想叫季夫人,就被季相黑着脸一拍桌子给吓回去了。 “你还好意思叫你娘,给我跪下。” 季婉婉被自家从不对她生气的爹爹这样一瞪,顿时就怕了,麻溜的就跪了下去。 季相发起火来,真是谁也挡不住,不了解实情的季夫人不好说话,她与季相夫妻几十年,是知道季相的为人的,如果不是婉婉当真犯了错,他不会这样震怒。 季夫人不开口,只是走到季相身旁一同坐下,这样一来,现场站着的就只有顾瑾一人了。 他尴尬的站在原地,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睛四处查看间,无意和季婉婉的眼神对上了。 顾瑾:事情暴漏了? 大难当前,季婉婉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顾瑾的气,直接眨眼示意道:我也不清楚。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被上方的季相看得一清二楚。 -- 第70页 他顿时更气了,顾瑾也季婉婉两人这般模样,显然侧面证明了季苓的话都是真的。 他又是一喝,不过这回却是对着顾瑾去的了。 “你小子还站着干什么,也给我跪下。” 无辜遭殃的顾瑾摸了摸鼻子,也走过去和季婉婉跪在一处。 不管怎样,先认错总是好的。 顾瑾不知道季相都掌握了些什么消息,索性不管,直接开口询问:“不知道我和婉婉做了什么事,惹得爹发如此大怒?” 季相吹胡子瞪眼,这小子还好意思说。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季相丝毫不给顾瑾留面子,直接一句话将他给噎了回去。 顾瑾:“……” 季相骂完顾瑾,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季婉婉,后者被他一看,几乎是立马缩了下脖子,做出害怕的模样,以此期待季相会心软。 这一招在季婉婉以往的生涯中,几乎是以往而不利的,无论小时候是她小时候好动,不小心打碎了季相的最心爱的花瓶,还是偷偷吃糕点称得肚子疼,季相要说她的时候,季婉婉就缩缩脖子,假做害怕,然后季相便会叹着气说道罢了。 然而这一招在今天却失效了,只因为季婉婉这次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花瓶。 季相几乎有些失望看向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娇娇女儿,他道:“是爹和娘哪里对你不好吗?婉婉……以至于在你的婚事上,你都不肯对爹娘坦白。” “当初圣上绣球招亲的旨意下来的时候,爹便问过你的意愿了,你是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当时你要是说你不愿意,爹立刻就能进宫请求圣上收回旨意。” “爹这一生别无所求,惟愿你将来能觅得良人,平安喜乐过完一生足以。” “三月初三那日进会场的名单,生怕有意外,爹也是舍去老脸给你见过的,怕的就是你不喜欢。” “便是瑾小子接到了绣球,爹要私底下派人询问了你的意愿,是你点了头应了声,爹才放人和你拜了堂成了亲……” 季相一字一句的说出这话,一旁的季夫人听着,手帕便抹上了眼角。 季相所做所想的,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念,天下的父母又能祈求什么呢,他们不过是希望孩子过得好了罢了。 “可你呢!”季相话锋一转,陡然严厉了起来,“你竟拿你自己终身幸福开玩笑,先是瞒着自己有心上人的事情,再是绑着瑾小子和你做假夫妻,欺骗父母,若不是你堂姐看出了端倪前来与我说道,你是不是还打算瞒一辈子。” “季婉婉,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自顾自做这些是为了大家好吗!” 季相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严厉的声音在大堂回响,成功让季婉婉眼眶红了。 季婉婉哪里见过这般严厉指责她的父亲,她摇头掉眼泪,一个劲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你说!”季相一拍桌子,发出震天响动。 一旁被季相话里的意思惊住了的季夫人,吃惊的眼神也在顾瑾和季婉婉之间来回移动。 季夫人年轻时纵然再离经叛道,可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她艰难的问道:“假夫妻……是什么意思?” 提起这件事季相就生气,胡子都在颤动。 “还能有什么意思,底下那两人合伙商量起来耍我们呢,一个有了心上人不敢明说,愣是拿着绣球嫁给了另外一个,还商量好只做表面,将来时机成熟便和离……世上哪有这等美事。” 季相冷笑着说道。 说罢,他瞪了一眼老实跪在地上的顾瑾. “老夫倒是不知道你行事这般大度。”竟然能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给别的男人。 顾·大度·瑾:“……” 季夫人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季婉婉。 “你不喜欢瑾小子,那当初为何要答应成亲。” 季婉婉抽抽嗒嗒的回答:“女儿以为,以为圣旨不可儿戏,绣球选中谁就得嫁给谁,不然圣上怕是要怪罪我们家……” 当初的绣球事件,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乌龙,和季婉婉的心理是分不开的。 她从小和季苓一同长大,季苓爱看史书,她爱看话本,两人兴趣虽然不同,可也会和彼此分享自己看到的故事。 季苓便一直挑着历史上那些因为权力过大而被忌惮,最后不得善终的故事讲给季婉婉听。 久而久之,季婉婉自然而然就觉得自家爹爹每日都是行走在刀尖上面,被皇帝忌惮着的。 因此,在皇帝颁布了绣球招亲的圣旨之后,季婉婉便不由得想多了。 她知道爹和娘很疼她,因此也很在乎她的婚事,要是她表现出不想的意愿,爹爹肯定是要去上书,请求圣上撤回旨意的。 可就不就会惹怒圣上么,到时她们全家怕是就要落得史书上的流放下场了。 抱着这样的担忧,当季夫人询问她的时候,她咽下了嘴里喜欢陈长青的话,而是笑着说:“女儿听爹娘的安排。” 表哥虽然重要,可在她心中却是远远及不上爹娘的。 到了抛绣球那日,当顾瑾接到了本该抛给陈长青的绣球之后,季婉婉即使不喜欢顾瑾,却也因为圣旨和众人所见事实的缘故,在季夫人又一次来问话的时候,她也道:“女儿全凭爹娘做主。” -- 第71页 第43章 季婉婉知晓爹娘疼爱她,…… 季婉婉知晓爹娘疼爱她, 却因为自身的认知,不敢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去赌。 她总是想着再等等,再等等或许就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新婚夜即使不愿意让顾瑾近身, 但实际上季婉婉对将来和陈长青在一起却也没抱多大希望。 毕竟, 拜堂那刻,陈长青向前走了一步又缩回去的脚, 被她尽收入眼中,心中不由得腾升起一抹失望。 这份失望所带来的轻微恼怒,被她迁怒到了未曾谋面的顾瑾身上,她近乎傲慢的提出那样任性的要求,换了任何上京世家的任何一个男子, 听到季婉婉此话,怕是都会觉得屈辱不已,又怎会答应。 季婉婉何其幸运, 碰上的是顾瑾, 是对她有一丝心动却又保持着理智和尊重的顾瑾。 仗着顾瑾对她的放纵, 季婉婉开始一步一步试探顾瑾的底线, 她做得很巧妙, 几乎没有人看出来。 这段日子中, 顾瑾和季婉婉两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实则对彼此的了解都在渐渐加深。 平心而论,顾瑾绝对是季婉婉见过的最有耐心的男子,他细心, 早晨起床时听到季婉婉念叨一句金味的糕点, 傍晚回来时,季婉婉绝对能从顾瑾手上瞧见金味的盒子。 他护着她,生辰宴上立在她身前的背影, 让季婉婉的心跳都不自觉地慢了一拍。 他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胆量,太后晚宴中,季婉婉从宫人嘴里听说的顾瑾俊美从容,彷佛不费吹灰之力便揭穿了大夏的阴谋……种种事件,即使是一开始对顾瑾有偏见的季婉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和她成亲的男子,是个极其优秀的人。 如果没有她率先碰上两次救了她的表哥,想来日渐相处中,她的目光会渐渐被顾瑾吸引。 但事实没有如果,季婉婉抿唇,她爱看话本,话本里常言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是以少女情怀,在现实中真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眨了下眼,快速带入了自己。 差点溺水而亡时,她趴在救了她的人宽厚的背上时,只觉心安。 再次被绑,意识模糊间又见熟悉的沉稳气息……仅仅是这样,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女子等到成婚那日才能与所嫁之人接触的大杨,就足以让季婉婉产生以身相许的念头了。 季婉婉并非有多喜欢陈长青这个人,她所为之心动的,不过是那两次救她于危难中的沉稳背影,为着这两次,哪怕季婉婉有时觉得陈长青的某些行为让她蹙眉时,也没认真往心里去。 是以顾瑾对季婉婉再好,在季婉婉心中,也不能抵得上救她性命的那人。 她是喜欢表哥的。 季婉婉常常这样想,在某些她因为顾瑾的某些行为,心跳不自觉慢了两拍的时候,她常常这样告诫自己。 一个女子怎能为两个男子动心呢? 这在季婉婉从小所受到的熏陶中几乎是不合理的,女子的心应当是属于未来要与她共度一生的良人的才对。 季婉婉对救了她的那人动了心,是以她就认死理的觉得自己应当和陈长青在一起。 于是,她只能选择对不起顾瑾。 这些日子的冷战,也非她无理取闹,大杨凭借一物利器,大力击溃夏朝骑兵的大好消息,不稍一天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季婉婉哪怕再宅,也从白芍口中听闻了此事。 白芍显然十分兴奋,她一边为季婉婉梳头,一边念叨:“……听闻那利器并非刀剑,反倒是视物之器,叫‘千里眼’,据说凭借此物,便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东西,堪比大夏人从小驯养的苍鹰,此次多亏这‘千里眼’,我大杨将士才能率先发现夏人的踪迹,攻其不备,一举将人拿下……” 听话的季婉婉惊鄂。 白芍话中的千里眼,可不正是顾瑾送她的生辰礼,初初打开的时候,季婉婉新奇了许久,也对此物爱不释手,是以,在顾瑾要回去的时候,她才那般生气。 然而现在大杨得胜的消息一传出来,季婉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中对顾瑾气恼全消的同时,也觉得那人果真不会说话,往后他的娘子,必然要被这块愣木头气死不成。 季婉婉望着窗外的桃花树,有些许怔愣。 自她意识到自己在日渐相处中,对待顾瑾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淡高傲,到后来不自觉的撒娇发脾气,渐渐产生异样情愫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妙了。 宫门的冷战过后,她渐渐冷静下来,觉得此事未必不是和离的好时机。 是以,再撞见季苓,对方在她房中换衣裳,有意无意的试探的时候,季婉婉故作娇憨,明面上对着季苓诉说顾瑾的坏话,实则暗地里将她和顾瑾假成婚的事情都透漏了出去。 她知晓堂姐抓到了她的把柄,定会去向爹娘告发,到时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与那人和离。 顾瑾是个好人,她不能这般任性的将人绑在她身边,耽误了对方。 逐渐认识到自己当初那样要求顾瑾是不对的季婉婉,想借着冷战此事,放顾瑾离开。 他那样出色的人,应该娶一位真正贤惠温婉的妻子,而非像她一般,被惯坏了脾气,只余下骄纵和无理。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婉婉很快等来了得知真相的季相和季夫人。 果然爹娘如她所预料的一般震怒,惊讶于她的离经叛道,季婉婉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爹和娘内心真正的想法。 -- 第72页 当季相说着只为她往后余生平安喜乐的时候,季婉婉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怪自己心思过多,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若是当初她不是为季苓的话若困扰,没有顾虑这,顾虑那,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她的心事,或许便不会有这样的乌龙了。 既耽误了她自己,也耽误了顾瑾。 “……女儿错了……对不起,娘……”季婉婉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抽抽嗒嗒地说道。 季夫人差点就要上前打她了。 “你这死孩子,想这么多作什么……”季夫人十分恨铁不成钢。 季相也没料到自家女儿对自家的认知是这样的离谱,一时间觉得有些无力。 倒是顾瑾,见季婉婉满脸泪水,暗暗叹了口气,默默从一旁递了块帕子过去。 今天这一出闹起来,季相和季夫人为着小千金的幸福着想,怕是就要让他们和离了吧。 顾瑾的动作叫上方的季相和季夫人看在眼中,两位长辈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的意思。 “你心悦之人是谁?”季夫人问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季婉婉。 季婉婉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就要避开自家娘亲锐利的目光,她不能说出来,否则表哥该如何在府中立足,怕是今日过后,就要令爹娘不喜了。 然而刚一侧头,就看到一旁给她递完帕子,仍旧老实陪她跪在地上的顾瑾,嘴里的话一下子就吐出来了:“……是表哥。” 她不说,表哥是没事了,可顾瑾又要怎样才能与她和离呢,她不能再平白无故耽误人家了。 表哥今后努力,还能与她在一起,可耽误毫无瓜葛,甚至对她极好的顾瑾……季婉婉做不到。 果然如此! 听得季婉婉的话,季夫人瞳孔一缩,心中就是一顿懊恼。 当初她是看出来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对的气氛,正想撮合的时候,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婉婉说一切凭她和相爷做主的时候,她也只当是自家女儿那点情丝不算什么,已经断了,便也不放在心上。 谁曾想,季婉婉不是断了,而是压根就不敢说! 季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季婉婉直直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久不发言的季相开口了,他看着季婉婉的眼睛,抚着胡须问道:“成婚多日,你对瑾小子没有一点感情,可还喜欢长青?” 原本老实跪在地上听季婉婉和季相季夫人对话的顾瑾,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暗,不自觉直起身体,将注意力完全分到季婉婉那边。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季婉婉迟疑了一瞬,说没有对那谁产生过一点感情?是假的。 古人既道日久生情,不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季婉婉面对的是有意识对她好的顾瑾。 说仍然死心塌地的喜欢着陈长青?未必。季婉婉动心得甚至都不是陈长青这个人,而是那两次救她,背着她一步一步走路带给她的安全感罢了,更何况这段时日陈长青的所作所谓着实令季婉婉失望。 表哥怎么像变了个模样似地,私底下竟如此面目狰狞……真的值得她托付一生吗? 季婉婉不愿深想下去。 季婉婉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竟如此不和礼法的在两个男子之间犹豫徘徊,着实不堪。 她微微侧目,看向身旁的顾瑾,对方侧脸的线条棱角分明,此时半垂眸,透着一点专注,确实如同那日宫人所说一般……俊美无俦。 是她配不上他。 季婉婉想,索性这人也厌烦极了她。 新婚夜她对这人提出了无理的要求,让对方陪着她浪费了三个多月的时光,现下,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放过顾瑾,也是放过她自己。 季婉婉嘴唇轻启,轻轻吐出一句话:“……是,女儿仍旧心悦表哥。” 咔擦,细微的声音响起,是一旁垂眸跪立的顾瑾,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拳头,用力间,指骨相互摩擦,发出的轻微的咔嚓声。 第44章 顾瑾发出的轻微动静被上…… 顾瑾发出的轻微动静被上方的季相捕捉到, 他眼尖的瞧见季婉婉说完话,本来情绪平平的顾瑾,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很显然顾瑾对季婉婉并非无意。 季相叹息。 顾瑾可谓是他非常看好的小辈之一, 虽然他在课业上从不积极夸奖顾瑾, 总觉得批评不足会让年轻人失去审视自我之心,却不代表他不满意顾瑾。 这一点满朝文武百官都深有体会。 往常下朝的时候, 百官们都想和季相一同出宫门,好套套近乎,拉近关系,然则最近这种情况却是大大减少了。 只因无论和季相谈论什么,对方都能拐到他那个女婿顾瑾身上, 面上一副小辈不成器,不过办成了几件事,就遭到了旁人怎样的夸奖, 还是不够谦虚稳重, 要多加努力的模样, 看得家中有一干不成器小辈的百官们牙痒痒的。 明槽暗秀, 万万没想到传闻中的一代儒相, 背地里居然是这样子的。 那段时间, 凡是下朝时走路不够快的,有一算一,全都被季相逮住念叨过,听季相说他的女婿顾瑾最近又如何如何努力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的百官们面目狰狞, 偏偏说话的人还是自己上官, 他们只能忍着。 -- 第73页 于是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上京的官家子弟,都被自己老爹拧着耳朵教训, 所有出去厮混的私房钱一律停掉,不给走账面。 “你给老子努力,瞧瞧人家顾子瑾,一介白身都勤勉好学,能在圣上面前挂上名号,你呢,就会给老子惹事!”这是某个脾气暴躁的官员。 “从今天开始,给老子去国子监上课。” 官员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捂着发红的耳朵,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发出哀嚎的声音。 这一幕同样发生在东城其他官员的府邸里面。 这一刻,顾瑾虽然没有出现在上京官家儿郎们的面前,却教他们所有人,或咬牙切齿,或捂着被打了一板子的屁股,恶狠狠道:“兀那小儿,坏小爷快活日子,给小爷等着!” 你自己努力就算了,还非要到他们老爹面前炫耀,这不就是招仇恨吗。 不知道他们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吗?! 被迫成为上京年轻一辈的官家子弟敌视对象的顾瑾:“……” 当然,此刻顾瑾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还跪在正堂中,等待季相与季夫人处理他和季婉婉之间的事情。 自季婉婉说完那句话之后,顾瑾就一直双目沉沉,默不做声。 顾瑾哪怕知道季婉婉说出口的话很大可能不会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然而还是不可避免的抱着一小点期待,就像是快燃烧完的蜡烛,仍在风中努力维持着那点微弱的小火苗一般。 然后,季婉婉开口了,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将那羸弱的火苗,彻彻底底掐灭。 所以,在季相询问顾瑾是否也和季婉婉一个想法的时候,顾瑾看了一旁沉默的小千金一眼,沉稳的声音在堂屋中响起,却不似以往一般,带着季婉婉熟悉的温和。 “瑾不勉强季小姐。” “和离吧。” 顾瑾黑色的眼珠折出淡淡的光芒,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皱了的衣袖,对着季相和季夫人行了一礼后,这样说道。 屋内的气氛一度逼近寂静。 季相看了看两人,私下里叹了口气,他心下有多满意顾瑾,就对这桩破裂的婚事有多遗憾。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顾瑾说到:“你依旧是老夫的学生。” 地上的季婉婉垂眸抿唇。 * 和离这件事虽然敲定下来了,但并不是这么快就能办成的,顾瑾当初上了季家的族谱,如尽和季婉婉和离,便要从族谱上划掉名字,而族谱放在祠堂,却是每月初一十五才开放。 今日十一,须得再等上四天。 但顾瑾等不到四天后,当天晚上,他就收拾东西率先搬出了季婉婉房中。 他没有继续在相府住下,而是回到了城西自己一开始买下的那间年久失修的院子。 将自己摔到床上,仰面看头顶粗壮的房梁,顾瑾只觉得到大杨的这半年彷佛如梦,模糊般的划过他的人生。 “够失败的。”顾瑾眯眼。 他在小千金心中既然还不如一个装模做样的陈长青。 想不出自己输在哪里的顾瑾,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挫败,哪怕当初第一次踏足商场,因为经验不足吃了个闷亏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别看他今晚在堂屋的时候装得很洒脱,可实则心底还是掩藏着深深的不甘。 毕竟,输给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情敌之后,任谁在短时间之内,都不会那么想得开。 顾瑾侧身躺着,看着窗外照进来的淡淡月光,眼底没有一丝睡意。 “你们和离了?”宋瑶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她看着眼前颓丧着趴在桌子上的季婉婉,觉得自己的好友简直是疯了。 “你不懂……”季婉婉掩面,闷闷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她和顾瑾的事情着实复杂,哪里是一时半刻能说得清楚的。 “那就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宋瑶接到季婉婉的信笺的时候,简直是眼前一黑,紧接着风风火火就赶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丧得不行的季婉婉。 对方散着一头青丝,分毫没有打理,就那样松松用发带竖着,往日最爱的各色红色襦裙也不穿了,分毫不像以往矜骄的季小千金。 宋瑶都惊呆了,赶忙追问季婉婉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被自家爹娘臭骂了一顿,被勒令在屋中的反省的季婉婉:“瑶瑶qwq” 她抱住自己的好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吐出,讲到最后的时候,季婉婉的眼中都带上了一丝茫然。 “明明事情都如我愿的那样发展了,为什么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甚至偶尔夜晚惊醒时,翻身面对床下空荡荡的地面,季婉婉都会产生那谁还睡在那里的错觉。 这两天她的心情一直沉郁着,甚至连不知道从哪探听出消息的表哥过来找她,也让季婉婉下意识皱眉,脱口而出道:“说我不在。” 说完后,却是自己都愣住了。 季婉婉一边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自家好友眼神的变化。 宋瑶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季婉婉,不是很明白季婉婉拉着她一起看的那么多话本子都看到哪里去了。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季婉婉的额头,恨铁不成钢说道:“这还用想,上京日报新连载的话本《梁祝》你看了没有。” 季婉婉茫然捂住被戳的额头,不明白宋瑶为什么要扯到话本上去,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看了。” -- 第74页 正是这两天看完的,梁祝最后化蝶的结局,让本来就心情抑郁的季婉婉,更加心情不好了,只觉得人倒霉了,连往常欢乐大结局的话本子都要和她作对,出个这般煽情的结尾。 “里面第十八回 ,祝英台久久不见梁山伯,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宋瑶紧追着问道,她双手抱臂,站起身来看着季婉婉,今日她非要将好友这跑偏了的脑子掰回来不成。 “因为她心悦梁山伯,所以见梁山伯失约,自然不高兴。”季婉婉一点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略微思索之后,很快给出答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瑶瑶怎么还要问呢? “是啊。”宋瑶十分不顾大家闺秀礼仪的翻了个白眼,“明摆着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能纠结这么久,你说她是不是蠢蠢的。” 宋瑶特地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季婉婉茫然。 季婉婉对上宋瑶明明白白写着‘你现在懂了吗’的眼睛…… 片刻后,季婉婉如雷轰顶一般,脑子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我、我心悦……那人?”季婉婉结结巴巴说道,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宋瑶见到好友总算是想通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要不是喜欢你家那位,人家照着你的想法搬出房间的时候,你怕不是只会敲锣打鼓,欢庆房间又变回了你自己的地盘,而不是趴在这里数桃花。” 宋瑶何其了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季婉婉表面看着礼仪周到好相处,实则内里别提多高傲了,一般人想得到季婉婉的青睐,怕是比登天都难。 当初乍一听闻季婉婉要抛绣球招亲的时候,宋瑶一度是很不看好的,毕竟谁的好友谁知道,没有相处过的陌生男子,想要成为季婉婉这位娇娇千金认可的夫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日生辰宴,见到季婉婉和顾瑾耍着小脾气的时候,宋瑶还十分惊讶。 嚯,向来只对亲近之人表现真实性格的婉婉竟然这样对顾瑾,想来两人应当十分恩爱。 宋瑶还因此真的相信了姻缘有天定这一说法,特地对着摸了下季婉婉的绣球,希望自己也能像好友一般幸运。 谁知道,这才过去多久啊,宋瑶就看见了季婉婉的来信,说她和顾瑾要和离了。 宋瑶:“!!!” 火急火燎赶过来之后,宋瑶就听到了史上最最可笑的和离理由。 季婉婉居然说她不喜欢顾瑾? 那来个人告诉我,眼前这个因为和离而失魂落魄的小千金是谁? “可是,我喜欢的应当是表哥呀。”季婉婉蹙眉,一张好看的脸就快要皱在一起了,她喃喃自语:“我怎么可以喜欢了一个人之后,再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为什么不可以。”宋瑶曾在边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因此思想与上京的女子尤为不同。 季婉婉侧目,见到好友十分认真的眼睛。 宋瑶:“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能喜欢多个男子,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吗?季婉婉恍惚,从来没有人这样与她说过,从前还和堂姐季苓在一起的时候,对方只会皱着眉头,十分嫌恶的说道:“不可以,这样是十分淫.乱的事情。” 宋瑶再次极其不和礼仪的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你那堂姐不怀好意,你还信她的鬼话,她自己都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呢。” 季婉婉震惊:真的? 宋瑶: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再季婉婉埋头怀疑人生之际,宋瑶又果断放出最后一句话:“再说了,就算上京规矩森严,女子只能喜欢一人好了,你也未必真的喜欢你那表哥。” 季婉婉:“!!!” 颓废趴着的季婉婉因为好友宋瑶的这句话,直接就支棱起了身体,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第45章 凉风习习,拂过院中高大…… 凉风习习, 拂过院中高大的桃花树,树梢的桃花微微摇动后,随风慢慢飘落在空中, 小小的院子锁住了人间四月的美景。 若是换了往日见到此景, 季婉婉早就眨眨眼,高兴地唤来白芍采集干净的花瓣, 想着各类桃花口味的糕点和羹肴了。 然而今日的小千金却没有这样好的兴致,她蹙着好看的眉,纤纤的手伸出来,一点一点给面前的宋瑶分析她‘喜欢’陈长青的事实,每说一点就合上一根手指。 盯着好友看她越来越怜爱的眼神, 季婉婉艰难的说完最后几个字:“……这样的难道不是面对喜欢的人才有的表现吗?” 宋瑶真的忍不住了,她直接站起身对着傻乎乎的季婉婉的就是一个脑嘣下去,听着季婉婉小声呼痛, 宋瑶表示痛才对。 “不痛怎么能让你清醒过来。”宋瑶真的恨不能一手指将执迷不悟的季婉婉敲醒。 什么高大伟岸, 什么君子之风, 什么温和有礼……听听, 这说的是那个陈长青吗? 宋瑶冷笑, 别看她也不常在外面走动, 但她的兄长也是上京年轻一辈中较为出息的,宋瑶在家中偶尔能听到自家兄长对陈长青的评价。 宋家兄长皱着眉头道:“此人役于物,常戚戚,口蜜腹剑, 不可深交也。” 论语有言,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宋家兄长这句话, 明摆说陈长青是个小人。 是以此刻,宋瑶对于季婉婉口中形容的‘翩翩君子’的表哥,是半点也不信的。 -- 第75页 更何况季婉婉再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眼中都藏着心虚。 宋瑶认真道:“婉婉,说这话,你自己真的信吗?” 她信吗? 季婉婉眼中藏着茫然,她嘴唇开合,却不知道说点什么。 如果她真的那么有底气的话,刚刚在宋瑶的注视下,辩解的声音也就不会越来越小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季婉婉自己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或许还要加上当时季苓在一旁的煽风点火,才会分辨不清现实和想象的差距,误以为自己喜欢上救了她的陈长青。 然而旁观的宋瑶却是再理智不够的了。 她的好友哪里是因为一两次的救命之恩就那么容易动心的人哦。 季婉婉这样口是心非的傲娇性格,其实更容易被日常的点点滴滴打动,而非不真实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那不过是小女孩看多了话本的自我感动罢了,季婉婉喜欢的哪里是陈长青,她喜欢的是自己心中构思出来的完美符合话本描述的英雄形象。 * 时间如风,匆匆间带走三日的桃花,不过是看了本书的功夫的罢了,转眼间就到了十五那日。 顾瑾这日吃完早饭,便早早来到了季府中,三日不曾踏足这座府邸,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 顾瑾瞧着地板上精致的纹路想。 然而下一刻,他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廊下执扇站立的季婉婉,如今近夏日,小千金往常的后衣裳换成了轻薄的碧云锦纱衣,平添几分俏丽。 几日不见,小千金气色越来越好了。 接连几日失眠,此刻眼下略带青黑顾瑾移开幽深的眼眸,避开季婉婉看过来的复杂眼神。 这样冷淡的模样,让反复纠结了好几天,内心好不容易措好的道歉之言,一下子就凭空消散了。 面上仪态万千的季婉婉内心尖叫:啊啊啊啊!!!真的要像瑶瑶说得上前道歉解释吗,那谁看起来一脸不屑的样子啊。 正迟疑间,就看到顾瑾再一次扫过来的锐利眼神,当中夹杂着不耐烦,让对上去的季婉婉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心中那颗道歉解释的小苗苗又缩回了壳中。 名副其实胆小的季婉婉:这谁真的好凶qwq,我还是再等等、等等吧。 被季婉婉认为心情不好,凶神恶煞的顾瑾皱眉:小千金为何要一直往这他这边看,眼神还这般怪异,和离前的怜悯注视么? 烦躁,顾瑾的眉头皱得更深,不由得往季婉婉那边看了一眼。 两人一个在厅堂,一个在回廊,都极其刻意的站立,避开对方的视线,画面看起来极为怪异,至少在跟着下朝回府的季相走进来的太子看来,是这样的。 顾子谨和季家姑娘这是干啥呢?两人闹了别扭? 想到这个猜测,向来稳重的太子不由得产生一丝丝愉快,暗搓搓想看在他面前向来镇定的顾瑾,是如何哄媳妇的。 曾经的顾瑾惦记着小千金,每每从报社回去的时候,都会顺路给季婉婉带一些晚市的新鲜玩意,这种淡淡的有媳妇宠的优越感没少亮瞎一旁同路的太子的眼。 太子皮笑肉不笑:“夫妻讲究相敬如宾,子谨这般着实有些劳累。” 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顾瑾,淡淡看了太子一眼,眼中净是对一把年纪还单身的太子的怜悯。 “娘子就是要宠着的,殿下还未成婚,想来应当是不懂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一大把年纪·实则刚过弱冠的太子:呵呵。 当谁没有娘子似的,回去他就让母后帮他甄选太子妃! 太子看似豁达,实际背地里是个有些小心眼的,顾瑾当初这么淡淡的一眼,叫他一直记在心中,有了太子妃之后,马上就到报社去,装作不在意的谈起:看,孤如今也是有太子妃的人了,不过区区夫妻之道,又算得了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正情场失意的顾瑾:“……”幼稚。 当然,当时的顾瑾掩饰的很好,没让小心眼的太子看出来,然后对他进行一系列的秀恩爱打击报复。 然而顾瑾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太子会挑着他和小千金准备和离的日子踏足季府,还好死不死看到了顾瑾和季婉婉两人恨不能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眼尖看到太子眸中带着丝丝幸灾乐祸的顾瑾:“……”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有这样的太子,大杨迟早药丸! 顾瑾避开太子的视线。 这一举动让太子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哦豁,看来真的闹别扭了,顾子谨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本来前来季府,是有一些事情要说的太子,将口中本来要吐出来的话一下子咽了下去,变成了:“季相可介意孤在府中用一顿早食。” 刚巧他还没吃早饭,正有借口留下看顾子谨这厮的笑话。 平日秀恩爱,让他年纪轻轻就患上眼疾,如今顾瑾一遭翻车,太子觉得自己怎么着也不能错过。 季相看见顾瑾也是一惊。 他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拦住他,说是有事,然后便一路跟着他回到府中,撞见了准备来和离的顾瑾。 季相的心中当即就是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虽然几乎整件乌龙事情都是因为季婉婉胡思乱想搞出来,但对内口头训一顿就是了,和离也是私下进行,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上禀圣上,为顾瑾和自家不成器的女儿求个恩典,让两人好聚好散,季相哪舍得让此事流传出去,败坏自家女儿的名声。 -- 第76页 因此此刻是万万不能叫太子看出端倪的,是以,即使觉得这样不好,但季相还是暗中朝顾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委屈一下,暂时做个戏。 好歹将太子送走再说。 早早意识到太子看他笑话意图的顾瑾:“……”收到。 和小千金的内部矛盾可以先放一放,在太子这边输了面子就不是轻易能捡回来的。 和离之后,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开始下一段感情的顾瑾,能够预料到,若是今日让太子知晓了这事,怕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小心眼的某太子怕是都会揪着这件事反复笑话他了。 面无表情落座在季婉婉身旁的顾瑾想。 迎上太子的眼神,顾瑾眯了眯眼,突然给身旁的季婉婉夹了一个包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他温声说道:“多吃点。” 等着看好戏却被顾瑾这个操作反手秀了一脸的太子:“……”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被突然示好的季婉婉:“!!!”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碗中的她最爱的汤包,表皮晶莹剔透,几乎可以看到内里的陷和饱满的汁水。 “……谢谢。”季婉婉抿唇,不似往日里将顾瑾细心的举动视为理所应当,她鼓起勇气,忍着内心的羞耻,头一次小声道:“……谢谢。” 听到耳畔的微语,正在和太子眼神互杀的顾瑾动作一顿,心头几不可察的震动了一下。 不过几日不见,往常骄矜的小千金居然学会了道谢,是为了谁做出的改变,陈长青吗? 想到这里,顾瑾握着筷子的手陡然收紧,眸色暗了几许。 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给季婉婉夹菜。 “喜欢就多吃点。”仍然是温和的嘱咐。 再次被照顾的季婉婉这一次心情变得舒缓了。 她抬眸,侧眼对上顾瑾俊美的下颌线,方才缩回去的道歉小苗又压不住似的疯狂长出来。 瑶瑶说得对,无论怎样,她要先和顾瑾道歉,为她以往近乎傲慢无礼的举止。 “……谢谢。”做出了决定,心情一下子转好的季婉婉,十分有礼貌的再次和顾瑾道谢,坚决不犯过去的错误。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在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顾瑾手中的筷子却是啪的一声,突然断了。 第46章 食不言寝不语,刚才顾瑾…… 食不言寝不语, 刚才顾瑾和太子虽然在眼神互杀,但餐桌上的气氛还是较为安静的,只有偶尔碗筷轻微碰撞发出来的细碎声响。 因此, 突如其来啪的一声, 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顾瑾淡定的松开手, 轻轻将手上断成两截的筷子放到桌子上,面带微笑说:“……不小心大力了点。” 季相看到那参差不齐的两截筷子,也是一楞,忙看了一眼太子,打着圆场道:“可能是筷子用太久了, 让人换一双新的吧。” 季相帮忙递了台阶,顾瑾当然顺从的走下,他对拿来新筷子的侍女道:“劳烦。” 然后为了证明刚刚真的是不小心, 顾瑾又体贴的给一旁的小千金温柔的夹了一块枣糕。 这次很顺利, 筷子和糕点都完好无损。 咕咚。 季婉婉捧着小碗, 看了看里面的安详躺着的枣糕, 又看了下一旁被侍女拿下去的两截整整齐齐的筷子, 有些许惊恐的咽下口中的食物。 随后埋头吃糕, 身体不自觉地远离顾瑾,不敢再瞧身旁人一眼,生怕下一刻,断成两截躺在桌子上的会变成自己。 季婉婉:……瑶瑶肯定是分析错了, 错了!这人看着温和, 实则内里是个土匪啊! 季婉婉咬着糕点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对于顾瑾面带微笑将筷子折断这件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出了这样一个意外,接下来餐桌上的气氛出奇的安静, 顾瑾心中藏着事,也没有理会今日仿佛年龄下降成十岁的太子,任由对方独自享受赢了的快感。 顾瑾:呵呵。 压了顾瑾一头,终于得报大仇的太子用完早膳,很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季府,神采飞扬,眉梢间都透漏着一股浓浓的喜意。 哈哈哈哈哈,顾子谨也有认输的一天,不愧是孤! 太子十分得意的摇着手中的扇子,马车摇摇晃晃驶向宫城,过分高兴的太子,并没有意识自己忘记了什么。 * 季府。 那边太子前脚一走,这边季府的和乐融融的气氛马上就变了。 下人上来将桌上的食物撤走,季相看了眼相互挨着却互不相望的顾瑾和季婉婉,叹了口气。 “事情宜早不宜迟,老夫这就去请家谱。” 这两孩子私下里竟然生疏成这样子,往日也难为他们在明面上做戏了。 儿女都是债啊。 季相唏嘘摇头。 很快季府的正堂上便只剩下季婉婉和顾瑾两人。 作为宰相的府邸,季府的正堂自然是十分宽敞的,然而此刻季婉婉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低头沉默喝茶的顾瑾,却觉得此处十分狭小,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几乎坐立难安,嘴唇时不时开合,昨天和宋瑶探讨了一整天的道歉言语,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临近盛夏,空气不复初春的湿润,渐渐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顾瑾面无表情抿着茶水,看似低头研究脚底地砖的花纹,实则眼角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季婉婉那边。 -- 第77页 瞧着小千金半咬着嘴唇,眉头越皱越紧,盯着他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十分讨人嫌的顾瑾:“……” 这和离书都还没没拿呢,看见他就这般碍眼? 顾瑾的眼神幽幽,若不是心底压着的那一抹克制,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询问,自己到底哪点不如陈长青了。 在这种冲动即将冲破心底的的时候,前往祠堂取族谱的季相回来了。 * 季家的宗谱,顾瑾在他和季婉婉大婚那日见过,那时满府红绸,鞭炮连声,在众人的见证下,他和季婉婉跪在堂下,眼看着季相乐呵呵的拿着笔,在上面添上自己的名字,和小千金的名字紧紧挨着。 那一刻的热闹和心跳,和身旁穿着嫁衣,与他拜堂成亲,并肩而立的小千金,让顾瑾生出一种恍惚,好似他从一开始 ,就是大杨人,就生活在这座繁华又古老的上京。 然后三个多月后的今天,也是在正堂,他又要看着季相拿着笔,沾着墨,将他的名字从上面划去。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瑾垂眸,在和离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从此往后,他和小千金,便再无瓜葛。 ……这三个月,权当大梦一场吧。 “对不起。”看着顾瑾逐渐走远的背影,捏着一式两份和离书的季婉婉,终于将那声反复斟酌了很久的道歉轻轻说出声,随风轻轻飘散,几不可闻。 * 又变成独身一人的顾瑾回到报社,开始忙碌起来,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便是,晚上歇息时不用跨越整个上京,从西城赶回东城,只为在季婉婉房中打个地铺。 西城的房子虽破,却也不缺主人歇息的那一张床。 只是顾瑾却常常辗转反侧,睁着眼睛到深夜,才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过去。 这时候的报社却开始忙碌起来了。 随着报纸这种新兴的传播消息的形式在上京流传开来之后,挨着上京的几座府城也嗅到了消息,很快便有其他书局的人试探着过来接触顾瑾,询问能不能将报社开到洛城。 杨峰是绣生书局的掌柜,他的父亲是个秀才,因为屡试不第,家中入不敷出,加上年纪渐长,让杨父不得不放弃继续科举的念头,转而回到洛城开了这样一家书局。 因着读了好几年书的缘故,杨父的绣生书局一开始卖得便是各式各样的经义子集,杨父甚至凭借着自己多年同窗的人脉,拿到了不少举子乃至进士的往年答卷,作为珍本售卖,绣生书局因此赢得了诸多学子的注意,一下子便在洛城打开了局面,立足下来。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绣生书局的渐渐壮大,杨家的秘密也渐渐被洛城的盛阳书局所得知,对方的幕后东家冷笑一声,隔天盛阳书局便也都卖起了答卷,比起杨家的绣生书局资料更多,更全,据说盛阳书局的幕后东家走得是国子监的关系。 国子监是何处,上京第一学府,名师大儒齐聚之地,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试,过乡试的举子不知凡几,更甚者往前数十年,先皇所在时期,殿试一甲之人必有国子监的学生。 有着这样强大的背景做靠的盛阳书局,又岂是杨父那区区的人脉可以比拟的。 很快绣生书局在盛阳的打压下便渐渐没落了,杨父去世后,传到了杨峰这里,书局更是眼看着就要倒闭了。 杨峰没有读书的天分,家中的书局几乎就是他养活一家老小的唯一希望,可几年下来,盛阳书局在府城一家独大,几乎没有其他书铺可以比拟,又怎么能挽救绣生书局呢。 正在这时,仅与洛城一地之隔的上京兴起了一样报纸,对方从一开始的岌岌无名,到现在上京人每日晨起必看的读物,不到短短三月时间。 杨峰试着从来往于上京和洛城的商人手中买过几份报纸,不过粗粗一观,他便看出了这报纸之所以风靡于上京的原因。 内容新颖有趣,更新快,排版与以往的书籍大不相同,当然更重要的是报纸的行文采用的是日常的大白话,而非文人学子书写文章的文言,这样使得报纸更容易为百姓所阅读,只需识字,便能读报,一份报纸甚至只要两文钱! 上京的物价渐长,现下一枚鸡蛋都要两文,这印满字迹的报纸竟然才要两文,百姓们潜意识都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更别提读报的同时还能家中的崽子识字,一举多得,实在划算。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报纸卖得这样便宜,报社真的能赚钱吗? 对于此类疑问,每月打着算盘收钱的顾瑾笑而不语。 薄利多销,报纸虽然便宜,架不住买的人多,上京作为大杨的都城,人口自然不会少到哪里去,顾瑾曾经粗略统计过,上京也历史上的商业最为繁华的宋朝东京的人口是差不多,几乎可过百万。 只要这其中有十分之一的百姓购买报纸,对顾瑾来说便是稳赚不赔的了。 这样一笔巨大的买卖,身处洛城的杨峰粗粗一算,便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几乎是翻箱倒柜的腾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只留下妻儿日常开支的钱财,便孤注一掷的前来上京,一路问着百姓,最终找到位处西城的报社,将疯狂埋头于写稿工作的顾瑾给堵住了。 “我想和您谈笔生意。” 这些时日不断写爱情悲剧写疯了的顾瑾,听到小六子带过来的人的话,抬起头,眼下还挂着青黑,见到眼前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死死盯着自己。 -- 第78页 小六子一脸无奈:“老大,我已经和这人说过了你近期不见客,可他硬要闯进来……” 那十头牛都拉不住的蛮劲也是让小六子十分震惊,一个没注意,才让杨峰闯进了顾瑾的书房。 顾瑾:“……” 他坐直身体,背后的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在抗议他久坐的行为。 顾瑾摁了摁鼓胀发疼的额角,对小六子摆摆手,表示没事。 他示意面前的年轻人坐下,给一脸紧张的对方到了杯茶,这才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口:“你想谈什么生意。” 第47章 大约是没想到顾瑾这般好…… 大约是没想到顾瑾这般好说话, 杨峰直到冒着热气的茶水摆在自己面前,才反应过来,随即便是狂喜, 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然后开始给顾瑾讲解他的来意。 杨峰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希望能从顾瑾这边学到报纸的技术, 继而在洛阳开一个报社分局,作为报答,他愿意将书局每月的分成抽取一半出来给顾瑾。 一半的利润,这个分成是杨峰咬咬牙之后做出来的决定,可谓十分高了, 杨峰本以为他说完之后,面前的报社东家会欣喜若狂的答应,熟料顾瑾只是皱着眉头, 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 而后便摇着头道:“……这事不成。” 杨峰一楞, 顿时就急了:“……先生可是嫌利润低了?” 当然不是。 顾瑾将身体向后靠, 让疲惫能得到一点缓解, 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杨峰, 在说出条件之后,对方脸上满是志在必得,似乎笃定他不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一般。 确实,一般人可能在听到一半利润的分成之后, 就被冲昏了头脑, 不用没有过多深思就点头同意了。 但顾瑾却知道报社里面的水有多深。 首先第一点,报社将一整座府城的消息掌握在手中,其实就是间接捏准了府城命脉的所在, 极为当权者所忌讳,顾瑾当初初来乍到,还未想到这一点去,报社能够开起来,全凭好运,背后的投资人是太子,太子几乎第一时间将此消息上报给皇帝,并主动抽成报社的两分利润充进国库,如此一来,上京日报也能勉强算作官方挂靠了。 第二点则是依托于上京城内关系网庞大的乞丐,一份新鲜的时报每日需要大量的消息来源才能撑的起来,若是没有遍布于整个上京的乞丐帮顾瑾收集消息,平心而论,顾瑾还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报社还能顺利开起来。 第三个麻烦的则是报纸的印刷,因着使用的是活字印刷的缘故,要教会程峰报纸的处理,就必须得将活字印刷一并交出去,然而顾瑾却是知道太子也将这项技术一并上呈给了那位,只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开了罢了。 这时候顾瑾要是先一步将活字印刷传播开来,哦豁,那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解决得了的。 报纸兴起,可谓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仅仅是上京一个不可复制的奇迹罢了。 总而言之,这桩生意不成。 顾瑾好言以告,除去不能提的,几乎是将不利之处一一讲于杨峰听,看着对方的脸色变来变去, 顾瑾道:“这下您也知道了。报纸在洛城,着实是开不起来,您还是请回吧。” 说罢,便要让小六子送客,他的连载小说还差最后一回没有写完呢,是时候让揭露朱家小姐假死醒来后,却发现心爱的罗家公子真的殉情了的结局了。 顾瑾面无表情想。 对于自己连载爱请悲剧,将上京的一众读者虐的死去活来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堆在报社一角的读者寄来的给作者寄刀片的威胁也视而不见。依誮 小说的作者是另外一个时空早已作古的莎翁,这与他顾瑾又有和干系。 总而言之,失恋了的顾某人是没有心的存在。 顾瑾作势就要送客,然后接着泡在书案报复社会。 熟料杨峰见状,想到家中几乎快入不敷出的书局,和被盛阳书局伙计的挤兑,眼眶顿时就红了,他避开小六子扶他的手,直接一掀长袍,就给顾瑾跪下了。 “求先生救我。”杨峰咬牙说道。 正要落笔的顾瑾被杨峰的动作惊到了,来不及撇去的多余的墨水直接滴落到纸上,让本来快完成的稿子直接晕开一大团墨色。 “你这是干什么。”顾瑾起身,避开程峰的行礼,不就是生意没谈成,至于行这般大礼么。 “如果是为了报纸的事情,那我可以明确的和你说,此事确实不成。”顾瑾绕开书桌上前,直接一个大力,就将杨峰拉了起来,直接将人按到了椅子上,生怕眼前这人动不动就下跪,别人敢跪,他还怕折寿呢。 事情真多。 知道今日自己写不成大结局的顾瑾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书桌,对着杨峰说道:“你稍等。” 说罢,将那张晕了墨的稿纸抽了出来,其余的递给小六子,嘱咐对方刊登在今日的话本趣谈板块上。 小六子连忙称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拿了什么样的大杀器,见自己老大总算振作清醒一点了,迈出书房的步伐都透漏着高兴。 这下顾瑾总算能清醒着谈公事了。 他理了理因为长时间伏案而褶皱的袖口,抬眸,眼神锐利的盯着对面的杨峰。 “说说你的情况,我要看看这五成的利润我吃不吃得下。” -- 第79页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杨峰狂喜,顾不得自己因为匆匆赶路而口干舌燥的喉咙,开始自家书局的情况和洛城的基本势力娓娓道来。 * “柳秀才。”小六子嗒嗒嗒的跳着,嬉皮笑脸的走到了印刷室,对着正排版的柳秀才转达顾瑾的话:“老大说这是今日话本的稿件。” “什么!”却不料,柳秀才一听便大惊失色,“东家可是又发刀了?” 想到顾瑾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话本大家的作品,篇篇都让人揪心至极,男女主人公可谓被命运捉弄至极,先是虐恋情深,在是情深虐恋,最后无一例外都双双赴死。 自顾瑾正式接收话本趣谈板块一来,报纸的销量确实是节节上升,柳秀才的这个月的月钱都多了不少,但他着实是高兴不起来,反而一听顾瑾又誊写稿子了便大惊失色。 无他,赚钱总是伴随着风险的,在报纸的销量节节攀升的时候,同时报社中人遇到被话本内容刀得遍体鳞伤的读者的次数也大大增加了。 想到自己去买个肉的功夫,都要被读了梁祝话本的屠夫阴阳怪气说没人性,都不怜惜一对有情人的场景,柳秀才真的觉得自己能在报社撑到现在,全凭顾瑾给的月钱十分丰厚。 不然他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这几日家中读了朱家小姐和罗家公子话本的娘子已经对他越来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想到这里,柳秀才连忙结果顾瑾新誊写出来的结局,看到罗公子因为朱小姐死了,于是毅然殉情,果然走向了悲剧。 还好还好,承受得住。 这几天看多了悲剧,心理能力大大提高的柳秀才,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这样回家还是可以和娘子瞎编一下,说朱小姐和罗公子双双成仙,最后幸福生活在一起的了。 东家终于做人了。 柳秀才痛哭流涕,没有注意到最后两张纸黏在了一起,自然也没看到朱家小姐突然睁眼,揭露自己其实是假死的事情了。 又因为有急事,所以他拜托小六子帮忙印刷一下,自己跑去上了个茅房。 等他回来的时候,能干的小六子已经印好所有的报纸,并分批给所有的小乞丐们发出去了。 * 上京日报第一百期出刊了! 在茶楼等着的茶客们一瞧见门外挎着背包,塞满了鼓鼓囊囊报纸的报童,眼睛顿时一亮。 片刻后,一脸懵逼的进了茶楼又再次出来的报童,捏着空荡荡的挎包,迎着风,颇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感觉。 能在茶楼里喝茶的茶客们大多识得几个字,因此也用不着旁人念,自己叫了一壶茶,便迫不及待的翻开报纸。 忙碌完的茶楼的掌柜,在刚才报童进来的时候,也跟着众人一同订了一份。 掌柜的倒不是对话本感兴趣,他是爱看上面的时政解读和今日头条。 平日里茶楼的茶客们倒也和他一样,看完报纸之后能顺着吹嘘一下自己的见解,一下午便也这么过去。 但是今日却稍有不同,时政解读和今日头条都在第一面,然而刚刚拿起报纸的掌柜却看到众人哗啦啦的翻报纸,直接翻到最后面的话本趣谈去了。 掌柜的虽然疑惑,却也没问什么,只是展开报纸,读着今日的时政。 不得不说,这攥稿人的笔力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幽默诙谐,三言两语便将最近的难懂的政策一一道来,即使是年过半百的老翁都能轻易听懂。 掌柜的很是心满意足的放下报纸,突然茶楼之内传来声声哀嚎之音,凄神寒骨,令人不明觉厉。 掌柜的循声望去,便见到茶客们各个面露痛苦之色,顿时一惊,还以为是自家的茶水出了问题。 却不料下一刻便有人大力拍桌,纷纷而起,直呼:“莎翁非常人也!” 这么一波三折,虐之又虐,反转在反转的悲剧爱请话本子是常人能够写出来的吗? 一个大男人看着报纸上描写的,国色天香的朱小姐一朝转醒,却得知心上上罗公子为她殉情的伤心欲绝,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哽咽。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呜呜呜呜呜意难平啊。” “老子要去给报社寄刀片。” 茶楼掌柜便看着一众大老爷们因为一则话本子哭的稀里哗啦,不禁怔愣。 这怕不是中邪了吧? 随后半信半疑将报纸翻到最后一面,看起了最近爆火的罗公子与朱小姐的故事……片刻后,茶楼多了一个谩骂报社不做人的掌柜。 季府。 得知季婉婉最后还是和离了的宋瑶,特地带着好友爱吃的糕点,上门看望,手中顺带夹了一份今日新出的报纸,最新一期的话本子,听说是讲诉一个公子和一位小姐之间纯真的爱情的故事,宋瑶打算和季婉婉一同看。 “别憋着了,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宋瑶将季婉婉从床上挖起来,兴致勃勃的要和小姐妹一同看报。 季婉婉睁着惺忪的眼睛,瞅了一眼宋瑶带来的报纸,兴趣缺缺。 “你忘了上次的《梁祝》吗?”季婉婉幽怨道。 在她本来就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想起那谁……季婉婉嘴角抽抽,将被子拉上头蒙住自己,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 第80页 “我不看。” 宋瑶确是不肯轻易罢休的,她好说歹说,再三保证这是个欢乐结局的新本子,才勉强让季婉婉探头。 季婉婉迟疑:“……真的?欢乐结局?” 宋瑶点头肯定:“当然,我嫂子就是这么说,她还叮嘱我一定要看呢。” 宋瑶都这般说了,季婉婉也不好再拂去她的兴致,便起身和宋瑶挨着一起,两人翻开报纸最后一页,心里不由得腾升起一点期待。 第48章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报社产…… 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报社产物在今日的上京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的顾瑾, 此刻正在听着杨峰说话。 他双手交叉,黑眸沉沉,一副深思的模样。 叫杨峰心里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家书局在洛城的情况着实有些难办, 此番前来确实抱着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这让他有些拿不准顾瑾的想法。 良久,顾瑾沉吟道:“只是让你家书局起来倒是不难办……” 杨峰双眼一亮, 激动起身:“这……先生所言为真?” 顾瑾嗯了一声,不过:“五成的利润不够。” 单单只是五成的分成确实划不来,顾瑾垂眸,如果要和洛城那家盛阳书局抢占市场的话。 杨峰愣了下,看了看顾瑾的脸色, 确定对方没在开玩笑,激动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七成。”顾瑾淡淡道,他不是什么善心的人, 放着好好的上京不经营, 跑去洛城挑衅一家已经成熟的大书局, 但要是利润足够的话, 也不是不能一试。 然而面前的年轻人却不一定有这么大的魄力, 敢出这般高的代价请他了。 顾瑾眯眼, 看着对面脸色不断变化的杨峰,觉得这桩生意怕是要凉。 毕竟这么多年,遇到他开口要价之后,还能面不改色投资的, 也就一个人傻钱多的太子了。 当然, 现在的成为上京新时尚的报社,也没有让太子失望就是了。 单单是每日的流水就能抵得上太子半月的俸禄了。 为此,某位自恋的太子没少摇着扇子在顾瑾面前得瑟自己的识人之明。 顾瑾:“……”行吧, 你高兴就好。 他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慢慢品着,见到杨峰起身,以为对方接受不了条件要走了,张嘴便要喊小六子进来送客。 却不料杨峰开口,决绝的说道:“我答应您,七成的利润。” “只要您所言确实为真,能让我杨家的绣生书局起死回生,日后绣生书局的七成利润,我杨峰将双手奉上。” 顾瑾惊讶,随后挑眉笑道:“你不会后悔你今日的决定的。” * 不得不说,成堆的工作确实能让人遗忘掉内心某些不愿意去深想的事情,顾瑾会答应杨峰的请求,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七成的利润,还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忙碌的事务来处理。 再埋头于案桌写报社故事,顾瑾实在生怕某一天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套了麻袋。 “您还知道您惹了多大事啊,东家。”柳秀才捂着青黑的眼圈,一脸悲愤的出现在顾瑾面前。 他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过稿居然还能有遗漏,以至于放心回家的时候,被家中幽怨十足的娘子爆锤了一顿,还放话说今晚不用回家睡了,什么时候报社的小说能正常连载了,柳秀才才能见她。 被赶出家门欲哭无泪的柳秀才:“……” 当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见到难得出了书房的顾瑾,情绪一上头,也没想到顾瑾是自己的上峰了,直接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将这些日子的苦水都一并倒了出来,目的只有一个——东家,求求您做个人叭,别再发刀了,整个上京的百姓都要被您刀傻了。 柳秀才泪目。 顾瑾:“……”有这么严重吗? 相当有! 季婉婉眼眶红红的趴在床上,旁边是拿着帕子抹眼泪的宋瑶,两人刚刚已经哭过一轮了。 “太惨了,朱小姐实在太惨了……”季婉婉捏着报纸,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她本以为梁祝的双双赴死结局已经是平生所见最为凄凉的了,然而万万没想到,还能更惨。 季婉婉扯着嘴角,幽幽看向身旁心虚不已的宋瑶:“这就是你说的欢乐结局?” 差一点点就把她也送上天了好吗? 被自家小嫂子坑了的宋瑶:“……”我说我也是受害者婉婉你信吗? 季婉婉:“呵呵。” 然后季小千金就毫不客气往宋瑶怀里,塞了一瓶去岁秋日酿好的桂花蜜,而后便将人轰出了季府。 “瑶瑶,你下次再从嫂嫂那里拿话本的时候,记得亲身试毒后再过来分享。”季婉婉揉着通红的双眼说道,然后因为哭得太厉害,还轻轻打了一个哭嗝,让本来十分凌厉的话语,变得十分软绵。 真的,本来就因为那谁的事情而郁闷,现在心里就更加堵得慌了。 季婉婉沉默的坐在院子里揪着花瓣,越想眼眶越红,最后气得不行,一拍脑袋,竟然做出了堵上报社,逼着作者改文的决定。 “白芍!备车马,我要出门。”季婉婉说干就干,当下就带着白芍和侍从出门。 管家瞧见了动静,转身到书房向季相禀告。 季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闷了多日,她爱出门就随她去吧,多叫几个人跟上。” -- 第81页 自季婉婉与顾瑾和离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整日里除了将自己关在房间,便哪也不去,眼下看开了想出门散散心,是好事,季相哪里会阻拦呢。 想了想,他又询问管家前些时日吩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管家恭敬地回到:“回相爷,小的已经打听好了,洛城的白云书院乃尚翁先生所开设,在当地颇有盛名,也是个不错的向学之处。” 季相放下笔墨:“正巧婉婉出门了,时机倒是刚刚好,你待会去一趟表少爷那吧。” 这就是要把陈长青送走的意思了。 果然如当初季婉婉所顾虑的那样,事情揭露后,季相就不能容忍陈长青再呆在家中了。 人总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己亲近的人,季相也不例外,当初季婉婉说出真相的时候,季相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是掀起了滔天怒火的,自家娇娇向来最是守礼不过,若不是有人勾着,又怎会背着父母私下与人互许终身。 当即,陈长青在季相心中的印象就降到了最低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作,是因为当时顾瑾还在场,二来也是顾虑着季夫人,毕竟陈长青是季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 因此季相忍到了现在才发作,他不好与一介小辈计较,但也不能再留陈长青住在府中,这些时日,得知季婉婉与顾瑾和离之后,陈长青暗地里想要会见季婉婉的小动作,都被季相看在眼里。 然后,未来并不想有这样一个糟心女婿的季相,与季夫人商议之后,当即就做出了决定,让管家去寻一处书院,准备将陈长青丢进去,也算仁至义尽了。 季相鹰似的眼睛满是锐利的光芒,他人虽老,眼睛却还不瞎,陈长青眼底的浑浊的算计,当他真没看出来吗? 季相冷哼。 管家连忙称是。 正要退下的时候,季相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又将人叫住了。 季相:“对了,婉婉出门是上哪去了?” 还是派多点人跟着才好,季相操心的想。 管家没有意识到什么,听到季相的询问,直接如实回到:“小姐说她要去报社一趟。” 那气汹汹的架势,彷佛是去拆人家招牌的一般。 管家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 “报社啊,那还好。”季相点了点头,瑾小子在的地方,想来不会危险到哪去……? 季相指尖的笔一顿:“……你说小姐去哪了?”老人家的声音都在颤抖。 管家不明所以,道:“小姐往西城的报社去了。” 季相瞳孔紧缩,他急声道:“快拦住小姐。” “相爷,这个点怕是来不及了,府中的车马脚程快,想来小姐应该出了东城了。”管家看了看天色,恭敬回到。 作孽哦,这都是什么事啊。 季相看着桌案上的老叟钓鱼图,眼前一黑。 * “咳咳。”正在报社整理稿件的顾瑾,突然叫水呛着了。 在一旁打下手的小虎连忙关心的问:“顾哥,你没事吧。” 顾瑾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谁在背后念叨我。”顾瑾看着手中的茶杯,陷入深思,方才喝水的时候,明显感到背后一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呛着了。 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 怕是这两天没休息好产生的错觉。 看来今晚要早睡了。 顾瑾想。 嗯,或许去药铺开点安眠的药物? 这样应当就不会就再梦到某个骄纵的小千金了。 在一起时因着某人不能睡床,和离后又因着某人夜夜难以安眠。 若是叫他再见到人,定要将人捉起来好好教训。 顾瑾抿唇,疲惫的头脑渐渐滋生出变态的想法,本就黑沉的眸色变得愈加幽深。 “这位姑娘,您不能进去,里面是我们报社的书房重地。”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没有说要进去,本小姐只是想见见你们东家,和他好好探讨一下话本未来的发展罢了。”随后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间带着点咬牙切齿,似乎与某人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怎么,你们上京报社不是自称有个意见采纳板块么,现在本小姐有一条大好建议给,你们倒是不采纳了?” 对,就像现在这样,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这样娇纵任性的声音,一直吵吵嚷嚷,让他不能睡觉。 顾瑾摁了摁额角想到。 都出现幻觉了,病情又加重了。 第49章 “你们东家有本事发刀,…… “你们东家有本事发刀, 有本事出来啊。”季婉婉幽幽道。 又是来寻仇的。 门外留守的七子简直麻木,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六起了,老大是偷了整个上京百姓的家中的鸡蛋吗, 才引得如此群情激愤。 面对带着十个身强力壮的护卫, 一看就是来着不善的季婉婉,七子脑门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可不是之前随随便便就能摆平的一两个普通百姓啊。 七子害怕的咽了下口中的唾沫。 季婉婉见状,倒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挥了挥手,便让身后的护卫先退出报社,到门口等候, 自己寻了一把椅子,老神在在的坐下。 无论如何,她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这报社幕后的东家的, 敢发刀就要做好被刀伤的读者找上门的算帐的准备。 -- 第82页 想到自己早上哭湿了十张帕子, 季婉婉面露幽怨。 她也不打算对人怎么样, 不过是好好与人“谈谈”, 聊一聊改文以及后续刊登的喜乐话本的可能性而已。 季小千金面带微笑, 十分友好善良:“去叫你们东家, 不然……” 身后的白芍及时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啪的一声捏碎了手里的石头。 嘶—— 受到了严重威胁的七子倒吸一口凉气,他用怪物的眼神看着站在季婉婉身后的白芍。 七子:老大救命, 这里有女壮士啊! 惊恐的七子速度麻溜的跑进内室寻找顾谨了。 季婉婉见状, 满意的笑了。 “白芍,做得不错。” 白芍张开手,拂去上面染了色的面粉, 面对自家小姐的夸赞,福了福身道:“谢小姐夸赞。” 七子的动作还是十分快速的,很快季婉婉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人匆匆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着刚才那个小伙计的话:“就是这位姑娘,老大。” 罪魁祸首出来了。 季婉婉眼中幽幽,伸手从袖子掏出今早宋瑶留在她这的报纸,卷了几卷,将其竖成一棒,准备好好和这位“东家”讲讲道理。 身后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婉婉冷笑起身,浑身气势凶狠,磨刀霍霍将报纸棒对着来人,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你就是报社的东家?本小姐想与你聊聊今日的话本、本……” 最后的尾音随着来人走进被震惊的季婉婉吞下。 看清跟在七子后面的男人的面容,季婉婉瞳孔一缩,轻声吐出:“怎么是你? 来人身穿锦袍,面容俊朗,眼下带着微微的青黑,可不正是听到动静出来解决问题的顾瑾。 他执手站立,看见面前带着怒容的小千金,身上本来懒散的漫不经心被收起,也带上了几分惊鄂。 小千金怎么会来这里? 顾瑾闭了闭眼,片刻后又再次睁开。 很好,面前站着的还是小千金。 不是做梦。 顾瑾眼瞳一缩,看着本来怒气勃勃,见到他之后瞬间气馁,甚至还想转头就跑的季婉婉,方才在里间滋生出的阴暗心思再次冒头,他眼眸一暗,大步上前拉住季婉婉,宽大的手掌有力的禁锢住小千金退却的脚步。 “七子,端些茶点上来好好招待其他人,我与这位……来提意见的姑娘有话要谈。” 低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随后,顾瑾手上一个巧劲,便拉着愣住的季婉婉走向里间的内室。 七子听完之后先是一楞,眼神在季婉婉和顾瑾身上扫来扫去,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嘴角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直接答道:“好咧老大,保证完成任务,这位姑娘,这边请坐~” 说罢,直直堵在着急的白芍身前,拦住对方上前阻拦顾瑾的动作。 老大这是要给他们找个嫂子吗? 曾经号称乞丐中的小流氓的七子十分兴奋地想到,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对着顾瑾吹一声口哨。 老大上啊,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可不多见。 于是,因为见到前姑爷也是有些怔愣,而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白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姑爷带走。 白芍:相爷救命,姑爷看起来像是要吃人样子! 白芍惊恐。 “你要干什么。”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拉扯力道,季婉婉抬头看着面前半眯着眼睛的男人,有些缩瑟。 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企图将自己从顾瑾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却不料下一刻被握得更紧了。 “不要动。”偏暗的走道里响起男人喑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季婉婉敏觉的察觉到面前的男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许久不见这谁,对方变得有些……可怕。 于是季婉婉顺从自己的直觉,不再招惹顾瑾,而是乖乖的闭上嘴。 顾瑾感到身后小千金的乖顺,满意地眯起眼。 这回是人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么就……不要怪他了。 见到这一个多月来让自己睡不好觉的罪魁祸首,因为失眠而导致脑子运转有一点点异常的顾瑾,露出了他平常伪装在温和外表下的真面目。 内室的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季婉婉一脸懵圈的被顾瑾拉进内室,然后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合上门栓,走到床边关上窗户,没了阳光的照射,内室一下子就变得昏暗起来。 顾瑾觉得有些热,于是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罩,余下里面的绣纹精致的长袍。 季婉婉瞳孔紧缩,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扶手,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进,不断往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季婉婉开口说话,声音因为害怕,而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环顾四周,看着几乎密不透风的昏暗内室,和身着长袍朝她不断逼近的顾瑾,眼里都快掉下眼泪了。 她错了,她不过是因为看了个话本子心中不平,前来寻找作者算账而已,哪里能想到会遇上和离的这谁,并且对方看起来还变得十分变态的样子。 内室不大,季婉婉很快就避无可避,被高大的顾瑾逼到墙角,一抬眼便能看到对方过分危险的面容。 甚至其中还夹着些许兴奋。 兴奋? 季婉婉不敢去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 第83页 她十分害怕,为眼前变得十足陌生的顾瑾,几乎要呜咽出声。 然而细碎的哭声却更容易激起男人变态的欲望。 顾瑾扯开笑,低头凑近到小千金的耳边,对方早上应当是用花水梳过头,此刻披散着肩上的青丝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有些引人入眠。 顾瑾顿了顿,却仍然没有生出放过小千金的想法,他低低笑开,笑声更让季婉婉害怕了。 “这是你自找的……”季婉婉听见男人这般说道,双眼惊恐的瞪大。 瑶瑶救命,这谁突然发疯了—— “让开!”室外,被七子一而再再而三拦住去路的白芍,不耐烦的厉声喝道。 白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姑爷,哦不对,是前姑爷,居然会是上京的日报的幕后东家,都怪她没早探听清楚,不然怎么着也不会带小姐来这里。 白芍懊恼的想。 眼看着自家小姐被一看就很不善的顾瑾拉进内室,已经过去将近一炷香的时辰了,白芍愈发感到不安。 曾经在季府的时候,白芍曾经见过不长眼的下人,因着顾瑾是入赘的缘故,私下里没少冷嘲热讽,说顾瑾就是自家小姐养着的男倌儿,若当初是他接到了绣球,如今会怎样之类的话,是怎么难听怎么来,用词之无耻下流,令人发指。 当时白芍知道的时候,眸中便是一冷,禀告完季婉婉之后,便带着自家小姐的命令要去处理那个下人,却不料找到管事的时候,对方却说那个男仆已经犯了事,被姑爷发现了,现在已经喂了哑药,送去人牙子处了。 “可惜,行事不干净,竟然想着往小姐房中的侍女下那等药……好在叫姑爷撞上了,不然怕是就要被他得手了。”管事的十分愤概。 白芍惊然。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下人口舌贱,行动却很谨慎利落,因此装得很好,又从小在季府伺候到大,管事的甚至还考虑过,向李管家提拔那个下人来着,若不是白芍当初走得角落隐蔽,亲眼看到对方说浑话,白芍怕是也不会相信对方竟是那样的人。 这样伪装的好的人,又怎么会粗心到做这种事正巧被抓个正着。 白芍一直抱着这样的想不明白的念头,直到某天在厨房端季婉婉要吃的甜点的时候,撞见了同样前来的顾瑾,对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含笑,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寒。 “肮脏的人的究竟是怎样被揭穿的,有时候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知道,对方不能再口出狂言,脏自己的耳朵就行了……你说是吧,白芍姑娘?” 这番话几乎是点明了,那个下人的事就是他动的手。 “你们家小姐那,我相信白芍姑娘知道怎么做的,对吗?” 白芍震惊的顿在原地,看着向来温和有礼的姑爷,礼貌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从自己手中端走托盘,转身走向小姐的院子。 被威胁了的白芍:“!!!” 从那以后,白芍就知道,对自家小姐的行为十分纵容甚至宠溺的姑爷,并不像他对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而刚刚,顾瑾见到季婉婉的那一瞬,给白芍的感觉,颇似当初在小厨房时候。 自家小姐,危! 白芍脑内的警钟几乎敲到最响,正巧这时,内室隐隐约约传来呜咽声,开始是断断续续的,而后变得大声了起来。 白芍听出来那是自家小姐的声音,心中一急,直接将门外候着的十个护卫叫了进来,一把将拦路的七子架开,自己则是冲向内室。 第50章 从大堂到内室要经过一条…… 从大堂到内室要经过一条较为昏暗的走廊, 白芍匆忙跑进去的时候,从房间深处传来的哭声越发大,仔细一听, 还能从中听出几分绝望, 这让白芍心里一紧,心里面不断浮现出顾瑾阴沉着脸对自家小姐施以各种折磨的画面, 脚步不由得加快。 小姐,奴婢来救你了,坚持住! 内饰的门被细细的门栓锁住了,白芍怎么也推不开,听着里面传来的听不清的细碎声音, 白芍咬了咬牙,直接用身体撞门,门栓能阻挡轻推, 却不能抵挡的了身体的全力冲击, 啪的一声巨响, 便被撞开了, 激起淡淡的灰尘。 “小姐, 你没事吧。”白芍用手挥了挥, 着急的问道。 然后眼前的画面让脑补了无数残酷画面的她愣在原地,无他,整个内室只有两个人,顾瑾和季婉婉, 两人分别坐在房间里的两头, 顾瑾手中拿着一卷书,嘴唇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白芍还能捕捉到一两声余音,当然,现下顾瑾因为她撞门的举动,正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眼神锐利,配合着内室昏暗得环境和漂浮在空中的细微尘埃,显得尤其煞人。 白芍被这个眼神震慑到了,她十分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脚步下意识想要往后退,随即马上意识到不对,自己是来找小姐的,随后盯着顾瑾的死亡目光,小步走向另外一边的季婉婉。 季婉婉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的模样,她一只手被细软的发带绑在椅子上,看起来是为了防止人逃走,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眼,此刻正无神地耷拉着,只余下满满的麻木和绝望。 白芍心中一紧。 她想错估姑爷的底线了,对方难不成动手打小姐了? “你对小姐做了什么?” 白芍恨恨的眼神立刻紧盯着顾瑾,只要对方有所动作,她就立马呼唤外面候着的十个护卫。 -- 第84页 她可怜的小姐是遭受了什么,才会如此绝望。 白芍护着身后的季婉婉,眼睛几乎快掉下眼泪来。 都怪她看错了人,小姐,奴婢对不起你。 姑爷简直是禽兽不如。 坐在对面,清楚领悟到白芍眼中意思的顾瑾:“……” 这年头真的是容易被扣锅呢。 实际上什么都没干的顾瑾慢条斯理的合上手中的书,似笑非笑的看着警惕不已的白芍,示意对方问问身后的季婉婉,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 对于顾瑾的解释,白芍一句话也不信,若是他没有做什么,自家小姐会是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吗? 白芍握住季婉婉的手,说道:“小姐别怕,奴婢为您报仇。” 麻木的季婉婉听到这话,总算有了点反应,她看向对面的那个残暴不已的谁,颤颤微微出声,和自己的侍女一样快哭出来了。 天底下有这样过分的人吗?明知道她听不得悲伤故事,愣是将她绑在这里,讲了两个主角惨绝人寰的悲剧,强迫她听。 窦娥真惨,秦香莲真惨,她也很惨,她快被刀傻了。 季婉婉真实落泪。 以为顾瑾对自家小姐施了酷刑,正准备上去和人拼命的白芍:“……讲、讲故事?” 季婉婉颤抖强调:“是悲伤的故事!” 动作僵在原地的白芍:“……” 原来她不是错估了姑爷的底线,而是高估了自家小姐的承受能力。 白芍僵硬的看向眼神不善盯着她的姑爷,顿觉背后生凉,下一刻,她就连人带藏在背后的武器一起被轰出了内室,随着啪的一声被关在门外。 白芍:“……”小姐对不起,奴婢救不了你了qwq 眼睁睁看着自己逃脱的希望被赶出去的季婉婉:“!” 还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是没忍住,啪嗒一声掉下来。 季婉婉:“呜呜呜呜呜……” 她为接下来还要被迫听的悲剧主角哭,也提前先为自己哭一波。 却不料,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却没有接着打开手中的书,而是轻轻叹了一声,而后季婉婉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块帕子。 “怎么这么不禁逗……”顾瑾叹气,白芍突然破门而入的行为,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救了悲惨的季婉婉的,至少门被暴力破开的巨大声响,让头脑昏昏沉沉的顾瑾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心里某种变态的想法也随之消失不见。 然而季婉婉对他的印象却是还停留在刚刚那个十分危险的假面上,见到顾瑾突然靠近,一下子被吓得止住了哭声,猛地打了一个哭嗝。 季婉婉:“嗝!” 顾瑾:“噗——” 他忍不住弯起唇角,声音都柔和了下来,与方才喑哑着禁锢季婉婉不让她挣脱的强势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别哭了,妆都花了。”顾瑾轻声哄面前的小千金,粗糙的手指捏着帕子细细的一角,有些笨拙和不熟练的给季婉婉擦拭眼泪。 “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吓你。”顾瑾尴尬的道歉,刚刚着实是睡眠不足和突然见到小千金产生的幻觉,让他以为是在梦中,就下意识地……粗暴了些。 确实有些恶劣,顾瑾垂眸想。 他将地上由报纸卷成的纸棒捡起来,那是方才季婉婉带进来,又被他夺走的‘武器’。 顾瑾将其放到季婉婉的手中,低声道:“如果你很气的话,我让你打回来出气。” 说罢,顾瑾垂眸,等着季婉婉的棒子打下来。 在等待期间,他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想到自己方才的行为,不由得有些头疼。 其实他是知晓季婉婉前来这里的意图的,毕竟七子过来内室找他的时候,便是说有一个姑娘因着话本的缘故,找上门来了,只是顾瑾没想到所谓的姑娘就是小千金。 时隔一月,距和离那日之后再见到季婉婉,小顾总显然不像他自己想得那般冷静自持,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在心底肆意生长的不甘,称着他思维浑浊的时刻,霸占了他的大脑,下意识决定了他的行动。 但愿今天过后,被他这样对待的小千金不会恼怒的掀了他的报社,顾瑾幽幽想到。 他听见小千金止住了抽搭,手抬了起来,紧接着是纸棒划破空气的声音。 顾瑾眯眼,下意识的绷紧身体,做好挨打的准备。 然后,破空而来的纸棒,堪堪划过他额前的碎发,敲在面前的桌子上。 顾瑾:“?” “混蛋。”是小千金略带哭腔的声音。 “谁要打你,本小姐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吗?才不像你一样。”季婉婉撇过头,尽力让自己的哭腔不要泄露出来。 顾瑾怔住。 季婉婉看着眼前略带疲惫,显然很久没有休息好的顾瑾,抿了抿唇,和离那日含在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话,现在却是被吐了出来。 “……对不起。”季婉婉双手不自觉捏紧纸棒,她的眼眶仍然红红的,声音也还带着哭腔,不复以往的清脆,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千金说:“这声对不起,为当初的不尊重你,为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做决定,为你无数次纵容我的行为……” 小千金认认真真的合着纤长的手指,一桩一桩为自己当初不懂事犯下的错道歉,然而或许是从未这样做过,她的面上带着些许羞窘,耳畔处悄悄染上几分晕红。 -- 第85页 自季婉婉说出那声“对不起”的时候,顾瑾原本有些走神的思绪就被惊鄂拉了回来,他沉默的听着小千金吸着红红的鼻头,认真和他道歉的模样,心中本来垒起高墙挡住阳光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被瓦解掉了,那埋藏着深处的不知名种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为什么……”顾瑾突然沙哑着声音开口,打断了季婉婉的话,“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你本该是骄矜的相府千金,有着惦念的心上人,前路无比光明,又为何要和我这个不相干的陌路人说这些话呢? 顾瑾深深看着季婉婉漂亮的杏眼,这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细碎的浮光,粼粼波动,晃得人心神恍惚。 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自己是否还做过什么过分举措的季婉婉,突然被顾瑾打断,眼底浮现几分不知所措,而后征住。 面前的男人还在紧盯着她,眼神略带疑惑,像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般做。 她轻咬下唇,此刻竟觉得眼前的男人过分木讷。 一时之间,昏暗的内室突然变得静寂起来,窗外原本被厚厚云层遮住的天空,此刻也散开来,露出碧蓝的颜色,澄清如许,金色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室内,在地上形成亮色的光斑。 “……我绣了一个荷包。”房间内的小千金几不可闻的说出这话,像是夏日凉风的轻声呢喃。 站立在房间内的男人没有听清楚,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然而本就羞窘的小千金却是不愿意再开第二次口了。 她侧头,企图避开男人紧盯人的灼热视线,却发现整个内室都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什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高大的男子双眼微亮,似乎非要逼眼前的小千金说出个一二三五来。 “我……绣了一个荷包……”被逼迫的小千金朝后退了一步,再次轻声启唇,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仍然细微。 而后,竖着耳朵等待答案却依旧听不清楚的男人,怀中便被快速塞了一个荷包,而做出这个动作的主人,不待他反应过来,早已快速越过他,慌慌张张夺门而出了。 静寂却不再昏暗的内室,此刻便只余一个顾瑾,他黑沉的双眼紧紧盯着季婉婉远去的背影,仔细听,还能听见对方招呼白芍登上马车离去的声响。 片刻后,顾瑾低头,摊开自己的手心,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精致无比的荷包。 第51章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一…… 晴空万里, 烈日炎炎,一场雷雨过后,正式宣告着盛夏的来临。 太子刚刚从自家父皇那里得到了两个西域进贡的寒瓜, 这瓜模样古怪, 吃起来却是沙甜无比,如果能用冰或者井水湃一下, 那就再解暑不过了。 太子将一个给刚刚怀有身孕的太子妃送去,本来被酷暑热得什么都吃不下的太子妃,却是极爱这寒瓜,每日饭前吃上一小块,胃口都能大开。 太子大喜, 要知道他为了太子妃怀孕后反胃的事情可没少苦恼,然而这寒瓜就那么多的量,一个切开的寒瓜最多仅能放两三日, 压根吃不了几日, 便是将自己宫里的两个都留给太子妃, 那也不够啊。 太子看着眼前的寒瓜深思。 片刻后, 正坐在报社里琢磨事情的顾瑾, 便看到自大婚后乐不思蜀, 久未见面的太子,突然一反常态的登门,手里还拿着一个绿皮西瓜。 顾瑾眉头上挑:“稀客。” 太子面对着顾瑾调侃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心虚, 随后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 他来可是有正当理由的。 将手中的寒瓜放在桌子上,太子说道:“此物乃是西域贡品,清凉解暑, 孤特地给子谨你带的。” 顾瑾看了看桌上的瓜,又看了看太子,将手上摩挲着的荷包收紧袖中,仍然有点将信将疑:“殿下来此只为送瓜?” 太子哪次不是有事了才来找他,无缘无故给他送瓜?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顾瑾摇头。 “殿下有事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顾瑾道。 太子等的就是顾瑾这句话,他狐狸似地勾起算计成功的唇角,唰的一声打开扇子:“知孤心意者,莫过于子谨也。” 太子顿时就高兴起来了,直接对着顾瑾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当然,过程中将自己的心里稍微润色了一点点“不过是太子妃求着孤,孤才勉强答应她的……”十分傲娇就是了。 看破不说破的顾瑾:“……” 很显然,太子是过来试探顾瑾知不知道寒瓜的种植方法的。 此物毕竟是贡品,从前大杨也不是没有人试着种植过,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不如月楼国进宫的来得多汁水甜。 太子本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是太子妃每日遵循着太医的嘱咐,顾及腹中的孩子,小心翼翼每日吃那么一两口瓜的场景,还是让太子深深记在心里。 啧,不就是两个寒瓜,孤现在就让人去种,待来年夏天,太子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太子十分有底气的在太子妃面前放下豪言……然后、然后对着种植完全一窍不通的太子,就拎着仅剩下的那个寒瓜过来报社,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正正巧,撞上顾瑾,他确实是知道怎么中寒瓜。 不过……太子殿下是不是合作久了,忘记他本质是个商人了? 顾瑾勾唇,上次的望远镜是因为涉及到国事,现在这种私人需求,就算是亲兄弟求道他面前,他也是要明算账的。 -- 第86页 顾瑾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对着太子笑得越发亲切,和因着和季婉婉待在一起,脾气不自觉收缩了一些的顾子谨呆久了,太子都快忘了面前这人当年是怎么空手套白狼,从自己手中掏出几千两银子开报社的。 “殿下打算出什么样的筹码从我这里换得这个方子呢?”顾瑾眯眼道。 听到顾瑾有法子的太子先是惊喜,然而喜悦维持不过片刻时间,眨眼便被顾瑾的话震惊了:“还要孤出筹码?” 顾瑾默默点头,同时敲了敲桌子,示意太子,上次他跑到季府专门过来嘲笑他的这笔帐还没算呢。 太子噎住,随即不甘示弱的反驳,他哪里是为了看笑话才上门的,他分明是奉了自家父皇的旨意,有正经事要转告的行不……嗯?……等等! 太子眼前一亮,脑子里突然想起上次在季府忘记说出去的事情……“孤用承德行宫的出行名额来换。” 顾子谨啊顾子谨,既然你翻脸不认人了,那么就别怪孤用本属于你的好处来换东西了。 太子唰的一声展开扇子,遮住因愉悦而勾起的嘴角,开始给面带疑惑的顾瑾解释什么是承德行宫的出行名额。 承德行宫是修建在京郊白龙山上的一座大型避暑宫殿,据说是前朝灵宗皇帝为了博其贵妃一笑,花费十年时间,从各地征调数十万劳役,不眠不休建造而成的。 期间花费金块珠砾,玉石珍宝无数,整座承德行宫内不但有金碧辉煌的上京宫殿群,更有江南特色的水乡园林……甚至不惜抽调地水,打造千里瀑布;堆砌怪石,只为登山眺望…… 总而言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承德行宫里呈现不出来的景貌。 可以说,这座行宫的建成,生生榨干了前朝积累数代人的国力,也将民怨推上高潮,从而导致了前朝的覆灭。 后来大杨建朝之后,这座堪称鬼斧神工的行宫便被当成夏日炎炎的避暑胜地,毕竟承德行宫那么多水嘛。 一开始还只有皇帝和少数妃嫔去,后来因为处理政务不便,任性的帝王索性大手一挥,将小半个朝廷都搬到了行宫去。 而那些有幸被选去行宫的大臣,就有了可以带家属的名额。 不过只能带一个。 往常的季相也是跟着皇帝去行宫的一员,不过因着当初季婉婉还小的缘故,过去行宫也没人照顾,季相怀着这种担忧,因此每年都是带的季夫人。 但是今年因为大夏的挑衅的缘故,季相被圣上留下来监国了,圣上美名其曰,不放心大夏。 须得留在六月份热得蒸笼似的上京的季相:……陛下你说这话心不虚吗? 想要避暑但又确实放心不下隔壁夏朝那个不要脸国家的圣上:……好像确实有点?哈哈哈。 于是,圣上大手一挥,干脆就将今年去承德山庄避暑的名额划给季府两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刚刚成婚不久的顾瑾和季婉婉两人准备的。 毕竟谁都知道,季相疼爱女儿如珠似宝嘛。 圣上抚着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十分满意的想到。 然后提前小半个月就将这事交给太子去办,让他去季府走一趟。 这又不是什么苦差事,太子当然立即应下。 然而太子没想到的是,因着吃瓜看戏太快乐,他直接将正事给忘了。 后来又得知太子妃有孕的大喜消息,一高兴,就更想不起来这件事了。 还是今天见到顾瑾,脑海中才浮起印象。 太子简略的和顾瑾解释了一下承德行宫的精妙之处,在顾瑾眯着眼的将信将疑之下,抛出一个重点:“马上就要盛夏了,倒时上京可是能把人热熟的,你确定不带你家中那位出去避暑,别的不提,行宫那块确实比京城凉快多了。” 一击极中要害。 昨日才被小千金支支吾吾塞了一个荷包,微微摸到点头绪,但还不能肯定小千金意思的顾瑾,此刻完全不能拒绝这样诱惑。 顾瑾:“……” 想到荷包,顾瑾又忍不住将手伸进袖中,细细地摩挲上面精密的阵脚,整齐的排列让他整个人都舒畅不已。 所以……“一个姑娘突然送给男子荷包,是什么意思呢?” 顾瑾捏了捏袖口,突然侧头问太子。 正在等顾瑾回答这个筹码满意不的太子:“嗯?”这事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顾瑾:您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和您做这笔生意。 顾子谨真是越来越狂了! 太子嘴角抽抽,觉得自家一朝太子的颜面在这里完全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太子很想掀桌走人,然而太子妃还等着他明年的寒瓜呢。 顾瑾十分冷淡:快说。 “……是中意。”太子憋屈的回答,面对着顾瑾的眼神中又带着点鄙视:“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吗?” “一个姑娘突然送陌生男子荷包,就是姑娘心仪那男子,有意再进一步,从而表委婉之意的物品。” “一般男子收到后,若是对姑娘也有意,便可回一枚玉佩或其他能代表身份的物件,然后双方便可议亲了。” 太子这样说道。 顾瑾捏着荷包的手突然就是一顿,眼瞳一瞬间紧缩。 所以,会是他想得那样子吗? 小千金……对他有意? -- 第87页 坐在报社中的顾瑾,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道:“好,成交。” 六月盛夏,承德行宫的避暑名额,这个筹码,我收下了。 顾瑾看着窗外碧蓝如洗的晴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弯。 与此同时,在今日顾瑾一整天都盯着一个荷包瞧得时候,季婉婉正在季府为自己的大胆而感到十分羞窘。 将自己用被单从头到尾裹起来的那种。 为此遭到了来自宋瑶的慢慢吐槽。 “……婉婉,你不热吗?”在踏足季府半炷香,看着季婉婉揪了一地的花瓣之后,宋瑶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听见了,他没听见……”季婉婉顶着微红的耳尖,一遍又一遍的数花瓣。 第52章 当手里的花只剩下最后一…… 当手里的花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的时候, 季婉婉怔怔地望着,隔了好一会,才眨了眨眼睛, 耳朵泛上薄红地揪下那片可怜的花瓣, 轻轻念到:“他听见了……” 啊啊啊啊啊! 这种事情真令人羞耻。 季婉婉抿着嘴唇,觉得自己的头都快冒出热气了。 她几乎不能去想那谁拿到荷包之后的反应。 主动向一个男子表达喜欢之意…这大概是小千金平生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因此, 她此刻全然听不到宋瑶在说什么,见好友拿手不停在自己眼前晃,才从羞窘中回过神来神来的季婉婉茫然:“瑶瑶,你刚刚说什么?” 关心季婉婉问了几十句怎么了问到口干舌燥的宋瑶:卒。 “真是迟早有一天要被你气死。”宋瑶哼笑一声,伸出手指点点季婉婉的白皙的额头, 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盛夏了,今年哥哥说要带我去承德行宫避暑,你去吗?”宋瑶问季婉婉。 宋瑶的二哥目前是禁军卫长, 主要负责皇城的安危, 此次行宫之行因为表现优异, 有幸被选拔上, 而多出来的带人名额, 宋二哥决定带着家中的小妹也就是宋瑶出去, 毕竟金秋九月的时候,他这个妹妹就要出嫁了,宋二哥希望宋瑶在家中带着的最后一段日子能是快快乐乐的。 宋瑶为此高兴了许久,特地前来季府和季婉婉分享, 也是询问季婉婉会不会同行。 她还想和婉婉一同去小江南游玩呢。 听说二哥说, 禁军中也有不少出色的儿郎,顾瑾那个不解风情,惹得婉婉伤心的混蛋, 既然和离便和离了罢,索性婉婉还能再找。 宋瑶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想到。 并且已经在内心为拉好了她从哥哥们那里淘来的优秀男子的名单,就等着季婉婉点头答应和她一起去行宫,然后挨个制造偶遇现场了。 然而季婉婉却迟疑的摇摇头:“今年怕是不能去了,爹爹说今岁要留在上京。” 是以,承德行宫的避暑之行,自然是去不了的。 季婉婉也只能笑着送一脸遗憾的宋瑶出门,并且向对方一再保证,不会再消沉下去,宋瑶这才耷拉着一张不放心的脸回府。 踏上马车回宋府的时候,宋瑶还在迷惑:“去不了行宫避暑,怎么婉婉看起来没有一点遗憾的样子?” 自家好友不是从小到大都想去见识一下传闻中的惊奇巧思的江南园林长什么样吗? 遗憾吗? 当然不?季婉婉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 她还在等那谁给她的回应呢,能去看小江南固然好,可是一离开上京就是两月之久……嗯……她有一点点舍不得自己……做的那个荷包了。 自从那天和因为偶然,和顾瑾说开之后,好几天内,季婉婉的心情如头顶上的天穹一般,阳光明媒,见到谁都一副眼底带笑的模样。 和半个月前只知道抱着报纸看悲剧话本的小千金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愉悦在收到白芍带来的顾瑾的来信之后,就更达到了顶峰。 “他……说了什么?”季婉婉用手指捏着信封,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被当作自家小姐和某个大尾巴狼传话工具的白芍:“……只让奴婢带了这个回来。” 在心里将顾瑾定义为叼走自家小姐的狼的白芍,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好让季婉婉能看到顾瑾托他带回来的妆匣盒子。 亏了亏了,没想到大尾巴狼的真面目居然是这样的,小姐简直是将自己送入狼口而不自知啊。 白芍内心呐喊,然而沉浸在高兴中的季婉婉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贴身侍女的心思。 她几乎双眼亮晶晶的捧回了样式新奇的妆匣,回到房间,不让任何人进来,打算自己打开看。 会是什么呢? 季婉婉轻轻摆弄着镶嵌了细碎红宝石的妆匣,满胀期待的心一瞬间竟有些生出了畏惧。 她那日匆忙间给他塞了个荷包……如果他对她也有意、有意的话,应该给她回一块玉佩。 季婉婉想到这里,面上泛起一抹微醺之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蜷了蜷手指。 怀着这样忐忑又期待的矛盾心情,季婉婉轻轻掰动妆匣上的扣子,将精心雕刻在盒子表面的精美纹样分成两半。 “啊!” 下一刻,在房间中的小千金,看着妆匣内镶嵌的东西,小小惊呼出声。 * “嘶——” “动作轻点。”顾瑾抽了抽嘴角,让帮忙包扎的小六子动作轻点。 -- 第88页 小六子脑袋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敲,有些委屈。 “可是老大,你又要我快,又要我稳,我又不是寇大夫,怎么可能做得到嘛。”小六子欲哭无泪,然而手上却还是加快了的动作,三两下之后,顾瑾的手掌就被轻薄的伤布给包扎起来了。 顾瑾挑眉:“这不就好了吗?” 这帮小子惯会叫苦,不逼不成。 小六子苦着一张脸收拾散落的药物,一边好奇的问顾瑾:“老大,你造那个窑子是为了干啥?要陶砖的话,去老马那里买不就成了,便宜的很,也不至于将老大你的手烫出那么大一串燎泡。” 这越来越热的天气,可不容易好呢。 小六子嘀咕。 “那可不是烧陶。”小六子听得自家老大低低笑道,语气中完全没有被烫伤的苦闷。 “那是什么?”小六子茫然挠头。 顾瑾看向脚边放着的大厅中央放着的一箱烧成的玻璃器,愉悦的说道:“那是给你们嫂子的定情信物。” 一块废了他好大力气,才折腾出来的银镜。 被镶嵌在百金一方的乌木雕成的妆匣上,里面放着上好和田玉打磨而成玉佩。 是他目前,所能给小千金的,最好最珍贵的回应。 顾瑾轻抚自己再烧纸玻璃时不小心被高温玻璃液烫到的手,在小六子的惊呼声中,轻轻笑出声。 自从太子那里知道了小千金慌张塞过来的荷包是什么含义的时候,顾瑾原本平静如死水一般的心湖便再次掀起了滔天大浪。 “定、定情信物?你确定?”顾瑾难得有说话不利索的时刻,他瞳孔一缩,嘴里反反复复咀嚼着太子说得这四个字。 问道太子都不慎儒雅的翻了个白眼:“孤还能骗你不成。” “如果实在不确定,可以翻开荷包内部,看看里面是不是绣了一株白兰。” 白兰在大杨是忠贞爱情的代表,女方送给男方白兰样式的绣品,几乎就是隐晦又相当直白的宣告:“我钟情与你。” 因着象征这样大胆热烈的挚爱的缘故,很少有女子会给予白兰样式的绣品。 至少太子就没有从太子妃那里收到过。 为此,太子怀疑的眼神从顾瑾身上上上下下扫过。 “你家那位送你白兰荷包了?” 顾瑾:“……” 半响后,太子便瞧见,原本绷着一张脸的顾子谨,突然笑得和窗外的海棠花没什么两样,整个人从深沉精明的商人一下子变成了傻兮兮的傻子。 “顾子谨你没疯吧?”太子惊恐,然后补了一句:“疯之前记得先把寒瓜的种植方子给孤。” 被说疯了的顾瑾:“……” 嘴角缓缓放平,然后,太子就被过河拆桥的某人轰了出去。 还附带嘲讽的那种。 小顾总矜持:我媳妇给我了绣了白兰荷包,你有吗?你没有吧! 啧,真可怜呢。 被嘲讽的太子咬牙切齿:顾子谨!你给孤等着! 当然,这种幼稚鬼之间的吵闹暂且不提。 总之,明白小千金送出来的荷包带着怎样珍贵的心意之后,顾瑾又怎能不慎重对待,他知道自己 应该回小千金一枚玉佩,便跑遍了整个上京的玉器店铺,甚至不惜在报纸上专门开辟了一小个版面用来征求上号玉料,最终从一个南方而来的商人那里换到了一块莹润生温的玉石。 请了最好的师傅雕刻成他早早就画好的图样,也是一株缓缓盛开的白兰。 他想告诉小千金:我亦钟情于你,是此生唯一,至死方休。 然后,当白兰玉佩雕好,拿到手的那一天,沉迷于‘给小千金最好的’这个想法的丧心病狂的顾瑾,又开始嫌弃装玉的匣子过于粗糙。 若不是顾瑾穿着锦袍,一副温文尔雅,面上带笑,近乎好声好气的提要求的话,银铺的掌柜几乎要以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过来找茬的。 “……这位公子,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贵也是工艺最精湛的妆匣了。”掌柜的特地强调了最贵,和工艺最精湛几个字,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让顾瑾觉得,他要是再磨蹭下去,怕是面前的掌柜就要让伙计轰他出门了。 于是,尽管对眼前的妆匣仍不慎满意,顾瑾仍然勉勉强强的掏钱买下了这个用来装礼物的盒子。 “承惠三百两银。”见到顾瑾掏钱,陪着他磨叽了半个时辰的掌柜总算松了一口气,笑容和善的给顾瑾打包。 等待包装的时候,顾瑾眼角瞥见高阁上竖着一面水银镜,巴掌大小,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的碎光。 “那面镜子多少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瑾发现自己已经问出了这句话。 第53章 大概是没想到顾瑾能看上…… 大概是没想到顾瑾能看上那面镜子, 银铺掌柜有些吃惊,随即生出的便是骄傲的情绪。 “这是我们东家出海从大食那边收过来的稀罕品,整个上京也就那么几面, 您若是诚心想要, 小老儿可以做主,给你降一点。”掌柜的拨了拨手中的算盘, 笑眯眯道。 顾瑾沉吟:“多少?” 亮晶晶的水银镜镶嵌在妆匣上应该很好看,向来爱俏的小千金会喜欢的吧? 顾瑾想到,他今天带的银钱比较多,几乎是报社盈利以来他收到的分红的五成了,这镜子再贵, 也应该贵不到哪去。 -- 第89页 掌柜的神秘一笑,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根手指:“五万两!” 正准备掏钱的顾瑾僵硬抬头:“五万两?”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钱呢? 累死累活干了半年多也不过就收入两万两的顾瑾, 面上风轻云淡的笑容直接没了。 那掌柜一眼就瞧见了顾瑾对这面镜子的喜爱, 仗着全上京就他们万宝阁在卖, 眼睛眨都不眨的点头, 肯定了顾瑾的重复:“五万两没错, 这水银镜可是极其珍惜的物品, 便是在大食,也只有皇室用得起呢,这五万两,说来还是小老儿亏了呢。” 掌柜笑得十分和善:“这位公子, 可要一并带走, 小老儿可以给您免去五百银。” 他是缺那五百银的人吗。 顾瑾面无表情。 他缺的是余下的四万九千五百两。 本以为报社每日的流水已经算高的,万万没想到,还不及人家一面镜子的价格。 果然, 钱再多都是不够用的。 顾瑾看了看高阁上的那面水银镜,镜面光鉴可人,十分清晰,一点不似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铜镜一般,虽勉强能够照人,却仍有些模糊。 或许是小时候过穷过节省的缘故,长大后,顾瑾很少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但如果一旦被他看上了,那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拿到手。 如果没看到这块水银镜也就算了,但现在顾瑾看着手中的妆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然而水银镜像抢钱一样的贵也是真的。 有这个银子他还不如自己做呢。 越想越觉得不划算,顾瑾眯着眼望着上方的镜子片刻后,果断提起包好的匣子走人。 “告辞。” 他还是回去自己琢磨水银镜的造法吧。 骨子里的精打细算让顾瑾一下子就盘算出了最佳的做法。 报社现在的流水只够他自己生活,但如果将来要养娇贵的小千金的话,却是大大不够的。 尽管还没摸清季婉婉的想法和意愿,然而顾瑾已经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想到两人以后的生活了。 毕竟他已经给过人离开的机会了,是小千金自己撞回来,不是么? 一个合格的商人绝不会将已经到手的东西再推出去的。 小顾总如是想到。 今日的长门街也依旧热闹,顾瑾走在街上,丰神俊朗,惹得不少路过的小姑娘频频望过来,然而目光在触及他手上明显是女儿家才会用的妆匣时,又忍不住失落的垂眸。 原来是位有心上人的公子呀。 * 说干就干,顾瑾几乎已回到报社,就依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将制造水银镜必备的玻璃的造法抄写了下来。 然后让人传话给太子,嗯没错,顾瑾又要拉投资了。 这么大的生意,不拉太子一起干,顾瑾怕他还没搞起来,就被上京的其他商家给摁在地上摩擦了。 事实证明,找太子这件事是极其正确的。 因为在事情没开干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其中会出怎样的岔子。 大杨其实是有玻璃的存在的,不过是彩色的玻璃,世人更喜欢称呼为琉璃,透明的琉璃很少,根本原因是在于烧制技术的低下。 需要在超高温的环境下才能将石英砂等原料烧制成玻璃液,然后再吹成各式各样的玻璃,然而大杨现下原有的窑炉根本没办法达到这般高的温度,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用耐高温材料再建一座新窑炉。 为了加快进度,这期间,顾瑾一直蹲在京郊外的空地,守着进度,太子也难得的下了朝,陪顾瑾一起看新窑炉的效果。 两人都不是专业的,只能在一旁看着师傅冒着热汗,拿着工具试探了一下窑炉的温度。 很快,师傅面带喜色回来了。 “回两位大人,确实要比以往的温度高出不少,想来这次应该能成。” 顾瑾和太子听得此话,也都高兴起来。 “开烧。”顾瑾吩咐道。 “是!”工人们大声应道。 很快整片窑厂就都动了起来,一车车石英砂被送进燃着熊熊烈火的高炉中,不一会就化为通红的玻璃液从窑口流了出来。 顾瑾看着师傅开始吹起玻璃来,自己也谨慎的准备好工具,开始塑造玻璃板。 给小千金的那面镜子,他想要自己做。 太子在一旁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窑厂,尤其盯着通红的玻璃液出神。 “这和铁水好像没有甚么区别?”太子皱了皱眉道。 正忙得起劲的顾瑾头也不抬道:“如果单从锻造方式来看,确实是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太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先生方才说高温能更好的剔除杂质,所以烧制成的琉璃纯净度更高,才会是透明的,那如果用高温来锻造铁矿呢?”太子几乎有些急切地问道。 此话一出,却是叫正在整顿平板玻璃的顾瑾直接分了神,没把控好受下的温度,让玻璃出现了裂痕。 该说不愧是一国太子吗,嗅觉这般敏锐? 顾瑾抬头,看着太子灼灼的目光,脸上浮现无奈。 行,不用看了,他又要卷进大杨的国事当中了。 然后顾瑾还不等自己心心念念要给季婉婉的镜子做好,就被获得新得锻造方法的而惊喜不已的太子给直接拉进了工部,然后进行冶炼锻造。 -- 第90页 直到将自己脑海中的那点知识都挖空出来,才勉强从那群工部的研究狂魔手中脱身。 “然后呢?从工部出来后发生了什么?”季婉婉端坐在椅子上,漂亮的双眼微含着水光,几乎不敢正面看向对面含笑的顾瑾,但又舍不得故事,只好坐立不安的勾着自己的手指。 她没想到手中看着不起眼的那块水银镜背后有着这么多的来历。 还能有什么然后,顾瑾瞧着身旁好奇摆弄妆匣内银镜的季婉婉,低低笑开。 好不容易将小千金约出来,可不是用来说这个的。 顾瑾眸中闪过精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椅子瞧瞧挪到季婉婉身旁,将小千金往常吃惯的云片糕往她面前一推,低声说道:“然后……” 季婉婉转头:“嗯?”是什么?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男人眉眼舒展:“你那天的话……是我想得那样吗?” 顾瑾戳着从袖子里掏出来的荷包,虚心问道。 顾瑾话题转得太快,让季婉婉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耳尖悄悄爬上绯红,再开口时已是磕磕巴巴:“什、什么?” 她已是羞窘到极致,没想到面前的男人想方设法通过白芍约她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季婉婉侧头不想回答,然而余光瞥见顾瑾真诚疑惑的神情,却又有些着急。 这谁该不会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吧。 都给她送了玉佩过来了。 季婉婉不自觉摩挲着她特地悬挂在腰间的玉佩,不认为顾瑾会笨到这种地步。 然而看着对方不似作假的疑惑神态,却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眼前这谁,曾经可是能把她气到跳脚的存在。 十足不解风情。 季婉婉眼神幽幽,显然对顾瑾曾经干过的一些事情很是怨念。 顾瑾还不知道小千金已经在内心里记好了他的黑帐本,此刻见到季婉婉难得的羞怯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恶趣味,就像一个猎人看到平日对人警惕不已的炸毛小狐狸,突然露出白软的肚皮卖乖时,总忍不住上前逗弄一般。 顾瑾垂眸,做失落状:“原来顾某多想了……” 语气低沉,配合着楼下街道热闹的喧嚣,颇有几分落寞气息。 让以为在顾瑾跟她的装糊涂的季婉婉一下子就傻眼了。 不是,这个傻子真的不懂? 眼看着顾瑾叹着气就要起身走人了,季婉婉也将自己收到顾瑾送来的白兰玉佩这事给抛到脑后,心下一急,伸出手去就要去抓顾瑾。 “不是,你等等……” 却不曾想男人动作太大,起身的力道将轻飘飘没几两肉的季婉婉给带得向前倾,身子直直倒向顾瑾的后背,噗通一声,季婉婉的鼻尖便被某人硬邦邦的后背给磕红了。 季婉婉一楞,随后泛上来的细密的疼痛感让她的眼睛迅速蓄满泪水。 没想到小千金这么不禁逗的顾瑾:“……”糟了,玩脱了。 他轻咳一声,方才做戏要出走的脚也停了下来,默默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季婉婉,轻声道:“对不起,没事吧?” 季婉婉忍了忍,才将眼泪憋了回去,目前最重要的是别让眼前这不解风情的木头跑了,其他都得忍。 “没事。”季婉婉双手捂着鼻子,嗡声说道,一双眼盈盈润润的,让顾瑾不禁眸色一深。 “那日……”向来骄矜的小千金把顾瑾的玩笑当真了,她忍住心中的羞窘,想要轻声说出喜欢的言语。 随着季婉婉的开口,顾瑾也不禁屏住气息,纵然太子向他解释过荷包的意义,然而他终究还是想听小千金亲口说,亲口说出那句话。 “我……”季婉婉轻轻开口。 “顾子谨,快出来,如尽我也是有白兰绣品的人了,看你还能拿着那个荷包得瑟多久……”门外刚从太子妃那里软磨硬泡要到绣帕的太子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季婉婉的要说的话。 第54章 太子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的…… 太子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临近六月去行宫,本来应该是最忙的时节,偏偏因为和顾瑾两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改进锻造铁器的方法后, 自家父皇大手一挥, 让他不用再处理琐事了,直接跟进工部的进度就行了。 然后一回东宫, 就发现太子妃前几日答应他的绣帕已经做好了,软稠的质地,巾帕的一角正好绣着一株白兰。 太子当即就兴奋了,和太子妃亲近了半日之后,忍不住打了出宫的条子, 兴冲冲出来找前几天没少嘲讽他的顾瑾。 瞧,孤如尽也是有太子妃亲手绣的白兰巾帕的人了,还比你的显眼, 比你的更精致, 怎么样, 羡慕了吧, 哈哈哈哈。 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小千金向自己表白时刻的顾瑾:“……”太子! 顾瑾眼神凌厉, 朝着毫不知情, 大大咧咧走进包间的太子直直射去。 如果眼刀能杀人的话,想来身上被插了十几刀的太子已经命不久矣了。 顾瑾脚步一动,将因为见到陌生男子而吓了一跳的季婉婉给挡到身后,深吸一口气, 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上前暴打太子一顿的冲动。 他面无表情, 看着微微仰头,眼底满是得瑟的太子,深深觉得太子妃十分不容易。 若是将来太子登基, 大杨迟早药丸! 顾瑾再次敲锤,毕竟眼前的太·三岁·子,怎么看怎么智商不够。 -- 第91页 于是,一心只想着让太子赶快回宫,不要打扰他和小千金难得的约会的顾瑾,十分敷衍的:“哦”了一声。 意思是:好了我知道太子妃对您很好,所以您快走吧,这里不是您炫耀的地。 重点是,我还等着我媳妇和我告白呢。 本来已经要等到答案的顾瑾十分欲求不满。 然而他的这种敷衍让太子十分不满意。 正等着顾瑾认输的太子:就这??顾子谨你不行啊【摇头叹气jpg】 顾瑾冷漠:不然还要怎样,陪你幼稚的吵嘴么? 顾瑾拒绝和大杨的幼稚之星·太子一同降智。 因为顾瑾挡住季婉婉动作快,太子又刚好站在大门附近,角度不好的缘故,他没瞧见包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因此哼笑一声,对着顾瑾开大:“前几天你顾子谨得知白兰绣品是何意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冷淡。” 那个激动到茶杯都拿不稳,发出磕磕哒哒声响的人是谁呀。 现在居然嘲笑他幼稚! 太子登时就不干了,直接掀了某人成熟稳重的老底。 顾瑾眼神杀:“……”算你狠。 太子甩头:“……”呵 正对盘算着怎么让煞风景的太子直接了当走人的顾瑾,却是忘了他刚刚在房间里,装作看不懂荷包意思,扮可怜让小千金主动开口表白的事情。 直到后背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抵住,从背脊慢慢往下滑,引起一阵阵颤栗感的时候,顾瑾才猛地僵住,回过神来太子的那一番话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 “顾子谨……”季婉婉眼神幽幽,碍着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因此只是低声地、慢慢地,从口中吐出顾瑾的名字。 美人在身后,纤纤玉指于背上滑动,吐气如兰,声音娇俏,这本该是一大享受,然而方才还跟太子互相比较气势的顾瑾,顿时就弱下去一大截。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几日在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心怀愧疚,所以对他莫名好,几乎有求必应,说话都能放软一个度的小千金,又恢复成和离前那样恶狠狠的语气。 季婉婉唇角扯开一个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同时滑到顾瑾腰上的手指停下,两指夹住顾瑾腰间的较软的肌肉,而后,狠狠一拧,满意的看着男人瞬间僵硬的身体。 “敢骗我……你死定了。” 耳边是小千金恍若情人呢喃的低语,然而话中的内容,却叫顾瑾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顾瑾:“……” 这一刻,不知道自己又无意坑了顾瑾的太子,眼尖地发现,向来精于算计,不管事态如何严重,面上都带着镇定神色的顾子谨,眼底竟无端透出几分沉沉的死气。 太子:哟,顾子谨这厮果真不行了? 后背还被小千金不客气拧着的顾瑾死鱼眼望过去:呵呵,这都是谁造成的。 果然,大杨需要换一个储君了吧。 只能看着原本娇软的小千金逐渐暴走,自己被无限关怀呵护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的顾瑾,在深夜里提着刀,静静地思考这个行为的可能性。 然后这个想法,就被隔天来找新城街找顾瑾算帐的季婉婉镇压了。 季婉婉让跟着一块来的白芍守好门,自己则是气势汹汹的进了院子中,对着某个装乖的人抱臂冷笑:“你还怪人家,要不是你那好友突然出现,你是不是还想继续骗我!” 顾瑾站在院子里,平日里给人以压力的高大身躯,此刻低眉顺眼的立在季婉婉用树枝划出来的圈子里,乖巧听训。 然而季婉婉还是觉得气不顺,刚与这谁成亲的时候,对方还是比较瘦弱的,不过半年的功夫,吃什么长这么壮。 让她就算拿着武器,也觉得底气不足……可恶! 还装乖巧,他以为他是隔壁孙尚书家的讨人欢喜小孙孙吗? 季婉婉越看越觉得顾瑾不顺眼,这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眼神,一瞧就知道不是真心认错的。用来狐假虎威的树枝啪的一声打在石桌上,发出令人发怵的声响。 季婉婉眼神森森,抬头面对某个骗子:“知错了吗?” 要是这谁不好好向她道歉……小千金心里的黑帐本蠢蠢欲动,盘算着要给某人多记上一笔。 然而季婉婉自觉眼神可怖,气势凌然,其实看着旁人眼中,不过是较往日里活泼了些许罢了。 夏日晴空无云,金黄的阳光将整个略显寒酸的院子都镀了一层别样的颜色。 顾瑾瞧着眼前微微抬起下巴,显得有些骄矜的季婉婉,紧抿着的嘴角几乎要废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保持原状,不往上勾。 他悄悄往左边挪了挪,挡住直射到此处的阳光,好觉不耐热的小千金稍微凉快些。 “我错了。”顾瑾低眉,像是被季婉婉手中飒飒的武器吓到了似的,他十分诚恳的道歉:“我不该骗你……” 这才像话。 心里的气消了一点点的季婉婉满意的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顾瑾的后半句话却让她吐血。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会这么做的……” 季婉婉、季婉婉原本渐渐软化的眼神,闻言又凌厉起来。 怎么的,你骗我还骗出成就感来了是吧? 呵,瑶瑶说得对,天下男人一般狗。 没有一个好东西。 “因为瑾想确定,是否真的,收到了季小姐的真心。” -- 第92页 季婉婉愣住。 季小姐,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 原本笼罩在头顶的阴影消失,季婉婉抬头,发现是原本站立在身前的高大男人屈膝蹲下,对方越发俊美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听见男人再次开口,“还是,直至今日的这一切,都只是瑾在做梦?”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了几分低沉,好似迷失在丛林深处,寻不到归路的孤狼,于是只能在原地迷惘徘徊。 季婉婉的心鄂的就软了,原本胀鼓鼓的气也因为顾瑾近乎剖露真心的话而缓缓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怜爱。 她丢开手上持着的树枝,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在她看来极为出格的动作。 细腻的双手慢慢贴上男人的脸颊,或许是昨夜没怎么睡好,早晨起来又忘记打理的缘故,男人的下巴有着肉眼虽然瞧不出来,但又能触碰到细微胡茬,有些扎人,季婉婉抿唇想。 面对的顾瑾惊鄂的眼神,季婉婉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好意思,而后稍微错开眼。 “感受到了吗?”小千金说道,声音细软。 “什么?”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抚着自己脸颊的莹润双手上的顾瑾,没怎么听清季婉婉的话。 “现在是在做梦吗?”季婉婉脸颊微烫,手臂因为举着不懂而有些酸涩,偏偏还不能收回手,只好轻轻动了动,于是手掌便也跟着拂过半蹲着的男人的唇角和眉眼。 男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树上的知了声声鸣叫,照说应该有些吵闹,然而顾瑾此刻却觉得这久无人打理的院子安静极了,安静到,他只能听见,小千金忍着羞怯,凑到他耳边说得那句话:“现在你还觉得,是在做梦吗?” 唰——是落叶被踏碎的声音。 原本端端正正,再规矩不过的小千金,此刻被男人一把拽进怀中,紧紧抱着。 莫名换了个位置的季婉婉有些吃惊,男人结实的胸膛和铺面而来的皂荚的气息,熏得她有些头晕。 然后季婉婉便听见,男人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婉婉,小千金,嫁给我好不好,这次我以婚书为聘,鸿雁做信,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过门,可好?” 第55章 “嫁给我好不好。”季婉…… “嫁给我好不好。” 季婉婉躺在床上, 顶上是雕花的床顶,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室内,显出几分安逸, 然而窗外萤火虫的点点亮光, 却是给小院平添暧昧的氛围。 季婉婉耳朵通红,只要一闭眼, 那个男人含笑的低语就会出现在她耳畔,几乎让她不能入眠,只好瞪着眼睛,透过半支开的窗户,看院子外的星光飞舞。 哦, 这也是那谁临走前让她带回来的。 神神秘秘塞给她一个锦囊,还说要晚上才能打开…… 当她没见过萤火虫吗,真是幼稚。 早十年前她就和瑶瑶看腻了好吧。 季婉婉拽着被子的手指蜷缩, 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 然而嘴角却克制不住地轻轻上扬。 或许是当时柔呵的阳光太过耀眼, 晃得季婉婉心神恍惚的缘故, 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答应顾谨了。 好在最后一刻, 季婉婉脑内所存不多的理智及时拉回了她的冲动。 她用手抵着顾瑾的胸膛,指尖能感受到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脸染上薄红,不知为何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不可以。”季婉婉废了好大的劲, 才勉强吐出这三个字。 “不愿意?”顾瑾依旧低沉着声音, 在季婉婉耳边问道。 瞧着小千金带着羞意的眼睛,不像是不愿意的模样。 顾瑾面上含着笑意,半蹲着有些累, 索性院子里没人,他一个打横,在季婉婉的小声惊呼中将人抱起来,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此刻太阳倾斜,茂盛的杏树刚好挡住直射的烈阳,留下半片清凉。 男女授受不亲。 季婉婉一脸懵被顾瑾抱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对方怀中了。 “……放开。”季婉婉推了一下男人稳着她的手掌,小幅度挣扎起来。 距离太近了,再不离这谁远点,季婉婉怕自己本来就微烫的脸颊直接烧起来。 顾瑾轻咳一声,大手松开,季婉婉便麻溜从他怀中跳下来,急急忙忙后退三步,拉开和顾瑾的距离,这才稳住。 形势突然之间好像倒转了过来,变成顾瑾眼含笑意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季婉婉,而方才还强势握着树枝要和某人算帐的小千金只能忍着微烫的脸颊,强装镇定的站在院子中。 努力镇定下来的季婉婉,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瞧见男人勾唇微笑的冷静模样,哪还有方才失落不已的自卑情绪? 脑子一瞬间有灵光闪过,原本晕忽忽如浆糊似的思维一下子清明起来。 自己是不是又被狗男人套路了? 季婉婉不自觉瞪大双眼。 再一次示弱被发现的顾瑾笑容僵住,反应过来后马上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咳咳。”我体虚,你轻点打。 顾瑾如是投降。 正弯腰捡起树枝,用手掂量着的季婉婉冷笑:呵呵,这话你和阎王爷说去吧。 狗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瑾:“……” -- 第93页 救命!小千金这一手舞得虎虎生风的剑术是什么时候学的? 来自武将世家的宋瑶:是我教的,不用谢QVQ 院子中传来男人躲闪的脚步声,和一个暴怒的女声,同时还有树枝划破空气的声响,原先寂静的小院不可谓不热闹。 在门口守门的白芍竖起耳朵细听里面的东西,然后满意。 没错,就是这样,小姐快离姑爷那个大尾巴狼远点。 白芍面无表情,一副合格侍女的模样守门,实则内心摇旗呐喊。 果然,督促着自家小姐与宋三小姐强身健体是十分正确的选择呢。 * 最后实在跑不动的季婉婉轻喘,看着前方三两步就能与她拉开极大距离,十分悠闲的冲她笑得顾瑾,觉得自己有些牙痒痒的。 这人刚刚还和她说什么来着? 娶她? 就是这样娶的? 季婉婉眼神幽幽,自己玩去吧,本小姐不奉陪了。 季婉婉冷笑,然后扭头就要走。 顾瑾一看,心道不妙,小千金恼羞成怒了。 赶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小千金的手就要拦住对方。 “……等等……”顾瑾好言道歉,想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然而后面的话还没开口,胸膛就被一根细长的树枝抵住了,随后传来季婉婉狡黠的声音。 “抓住了,这下看你往哪跑。” 阴沟翻船的顾瑾愣住:“??”小千金学坏了? 跟谁学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眼底含着得意的季婉婉瞅了顾瑾一眼,同时戳了戳男人的胸膛,示意对方有点自知之明。 顾瑾:“……”成,自己带坏的人,怎么着都得自己受着。 顾瑾低低笑出声,附和季婉婉:“嗯,季小姐赢了,任打任骂,瑾都随季小姐‘处置’。” 最后两个字特地咬了重音,生怕季婉婉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似地。 流、流氓! 即使逮住了人,依旧不能将对方怎么样的小千金,被顾瑾这一句话惹得耳尖微烫。 “嫁给我,以后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季小姐的话,瑾保证遵从。” “季小姐走到哪,瑾随时跟从。” “季小姐永远是对的,即使错了,瑾也绝对盲从。” 顾瑾笑着说,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话在当下的大杨有多令人震惊似的,此刻他的眼中仅有面前不知所措,有些惊慌的小千金。 “这样的话……”顾瑾慢慢靠近季婉婉,声音微哑的说道:“能否请季小姐考虑一下瑾呢?” “嫁给我,好不好。”顾瑾第二次这样问道,带着微微诱惑的语气。 俊美的侧脸对着季婉婉,阳光打下的阴影更显得面前的人颇不真实。 犯规了! 季婉婉呼吸急促,拎着树枝的手指忍不住弯曲。 不过半月未见,眼前不开窍的木头,到底去哪里进修了,甜言蜜语一套接着一套的。 “我……”季婉婉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顾瑾垂眸,不给小千金退缩的机会,再次逼迫对方给出答案。 “嗯?季小姐意下如何?” 顾瑾唇角带着笑意,眸色却渐渐加深。 开玩笑,现在要是没有一个结果出来,怕是今天过后,带有隐藏鸵鸟属性的小千金就要偷偷溜走,而后对他避之不及了。 季婉婉的思绪是混乱的,刚才顾瑾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下意识转移了话题,本以为男人已经忘掉这茬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记性好的很,兜兜转转却是又绕了回来。 刚才白跑了。 季婉婉胡思乱想着。 长在深闺中的小千金哪里见过男人这般直白又热烈的追求,还……十分大胆的说出那样的话。 季婉婉羞窘,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找爹爹,然后再向她提亲吗? “顾某要娶的人是季小姐,自然要先问过季小姐的意愿。”顾瑾回答,而后又话锋一转,说道: “季小姐这是变相同意了的意思吗?” 话音未落,便又接着自问自答,完全不给季婉婉开口的机会。 “那瑾可否择日上门提亲?” 清风拂过,男人头上竖着的发带轻轻飘扬,对方眉眼疏朗,含笑望着她,似乎带着无限纵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又那般霸道。 这样的人……哪个姑娘若是嫁了,定然要被吃的死死的。 季婉婉颇为同情的这样想。 然而身体却违背她的想法,她看见自己轻咬着下唇,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气音:“……随便你。” 然后对面那个男人就笑得跟傻子似的。 嗯,真的很傻。 季婉婉将被子拉过头顶,让自己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答应这样一个傻子啊。 小千金顶着绯红的耳尖懊恼,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瞪瞪的合上眼。 临睡前,季婉婉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是突如其来的睡意让她的思绪直直下沉,不一会就陷入黑暗中。 直到第二天,顶着微青的眼睛,被自家娘亲从被窝里挖起来,叫白芍捧来寰衣阁最新出的裙子穿上,整个人被摁在镜子前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打扮得分外隆重的时候,迷糊的季婉婉才算清醒过来。 -- 第94页 身着淡红色的绣罗裳,面施薄粉,如瀑的发丝上戴着一支七宝珊瑚簪子,露出纤长的脖颈。 季婉婉一脸茫然:“娘,这是要干什么?” 说着,季婉婉不习惯的转了转头,许久未曾做过这般盛装的打扮,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都显得有几分陌生。 季夫人点点自家女儿的额头,面上含笑。 “长公主在京郊举行了一场花会,给家中递了请帖,你带着白芍前去。” 哦,原来是参加花会啊,还残留着些许睡意的季婉婉没有过多深思,直接点点头,而后听着季夫人的指挥,就带着白芍上了马车,往长公主府去了。 留下的季夫人站在门口,十分优雅的抬头,理了理自己的发鬓。 花会? 事情当然没有这般简单。 当初季婉婉和顾瑾和离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考虑,所以没有立马公开。 这就导致季婉婉明明待嫁在家,旁人却仍以为她有了夫婿。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怎么能让季夫人不着急。 催了季相许久之后,终于在圣上面前报备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圣上虽然吃惊,但也表示情有可原,毕竟这桩季相口中糟糕的婚事,是他为了解决几个皇子之间的争夺搞出来的绣球招亲导致的。 圣上讪讪,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甚至给季婉婉拟了一道受封郡主的圣旨,虽然只是封号中最低的三品,但也足够了表明态度了,毕竟郡主无一例外都是皇亲国戚才能获封的,季婉婉能以大臣之女的身份或封,便是圣上暗中在给她撑腰。 若是有人敢对着季家小姑娘和离的事情说三道四的,便是对他这个皇帝不满意。 季相很满意的替自家女儿领着圣旨走了。 而后,不到半天时间,季相唯一的千金季婉婉,已经和离,现仍是待嫁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京的贵圈。 连带着皇帝的背后的旨意一起。 因着这样,也没人说季婉婉的闲话。 倒是当初抢绣球失败的上京官家儿郎,都因为这个消息的传出,而兴奋起来了。 “好家伙,我就说那个只会装模做样的家伙怎么配得上季小姐,果然不出半年,被休了吧哈哈哈哈,老子的机会来了。” “是极是极,听闻明日季小姐将会出席长公主的花会,李兄可要一同前去,见见季小姐?” 嗯,长公主的花会,名为赏花,实为上京的大型相亲现场。 于是,因着昨天和小千金私下约会,不知道上京上层流传的消息的顾瑾,在准备着去季府提亲的东西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太子的消息。 “你家媳妇要去相亲了,再不来的话,人怕是很快不是你的了。” ——来自某个好心的黄公子的提醒。 不用谢! 落款是太子的私印。 啪的一声,正在整理新闻来源的小六子,瞧见角落里,自家原本心情甚好,面上的带笑的老大,突然气场骤冷,紧接着笑容消失,面无表情捏碎了一件略带瑕疵的玻璃制品。 小六子瞪大双眼:??? 老大你的手还好吗? 顾瑾的手还好,然而他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 刚刚跟小千金求婚成功,正打算趁热打铁,马上提亲,免得夜长梦多多生事端的顾瑾,怎么也不会想到,波澜来得这般快。 他仔仔细细展开太子的托人递过来的条子,上面先是说了他和季婉婉和离的事情被宣扬出来了的经过,然后省略某太子嘲笑他的三千字,直接跳到最关键的信息。 长公主府的花·大型相亲现场·会的请帖。 顾瑾:“……” 一觉醒来,求婚成功的对象要去相亲了怎么办? 第56章 徐徐清风拂过盛放的姚黄…… 徐徐清风拂过盛放的姚黄, 正是赏心悦目之景。 然而季婉婉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她笑容僵硬,被身后的白芍压着坐着席位上, 动弹不得, 只好被迫听对面林家公子相当沉浸的自我介绍,对方已经说他自己箭术如何如何高超一炷香的时辰了, 季婉婉十分麻木。 早知道母亲的目的是如此,她怎么着都不会答应出门的。 正在后悔自己早上回应得太干脆的季婉婉十分扼腕。 她端起一杯茶,借着茶水掩面,目光扫过花会在场的所有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品茶赏花, 实则众人的眼角的余光或多或少都往她这里瞟,显然是因为昨天突然爆出来的那则堪称爆炸效果的和离新闻。 刚刚从自家侍女口中得知迟来的真相的季婉婉,端茶的手微微颤抖。 她沉默的看着杯中浮沉的花茶苞, 想到昨天才向她求婚的某人, 有抬头看了看对面正在兴致勃勃向她推销自己的陌生公子, 以及不远处长公主朝她递来的心照不宣的眼神……季小千金相当绝望。 为什么这种尴尬的情况总是要她来面对? ——来自年纪轻轻却承受太多的季小千金。 “……早闻小江南美景如斯, 不知今岁六月, 在下是否能有幸与季小姐同赏?” 林公子终于讲完了他的铺垫, 开始显出他的最终目的,约季婉婉出游。 炯炯的目光盯着对面的季婉婉,来花会之前收到自家姑姑长公主暗示的林家公子,十分迫切的想得到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回应。 -- 第95页 正在思考着有没有什么不失礼仪又能快速从这场尴尬相亲花会脱身方法的季婉婉:“啊?” 对不起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了? 季婉婉露出一个十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走神什么的, 确实有点失礼。 好在身后的白芍看出了她们家小姐的窘迫状态, 连忙轻声提醒。 “小姐,林公子想约你六月份去小江南一游。” 季婉婉恍然。 小江南,那不就是承德行宫里面景物吗。 今年爹爹需留守上京, 她怕是也去不了的,之前连瑶瑶的邀请也是拒了的。 季婉婉双眼一亮,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般幸运。 正儿八经的拒绝人的借口来了! 季婉婉摆袖,悄悄将本来就挺直的坐姿调整得更加端正,随后看向面带希冀的林家公子,十分矜持的颔首行礼,表示对对方邀请的感谢,仪态万千,周围悄悄围观的公子们不禁眼前一亮。 他们都是对季婉婉有意的官家子弟,此刻面临着心上人,既希望那个抢先和季婉婉搭话的林家公子能成功邀请到季婉婉,好让也要前往行宫的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和这位季家千金进一步接触的机会,又不希望季小姐太快答应,显得那个姓林的分量很重。 对着林家公子面露杀气的众公子:不过是个邀请工具人罢了,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呢:) 林家公子:呵呵,你们这帮吃干饭的家伙又算什么,季小姐答应你们的邀请了吗? 他和这帮只敢远远观望的人可不一样。 林家公子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啊,眼前的如此美丽季小姐曾经受过那般多的苦难,想必她眉间那颦颦的忧愁也是为此而生的吧。 季小姐的上一任丈夫真是当代李甲,惹得如斯美人落泪。 呸,渣男。 林家公子唾弃。 随后他又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对着对面席上正要开口说什么的季婉婉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从今以后,就让他京城四大才子——玉公子来疼惜呵护季小姐吧。 林家公子十分志得意满。 季小姐开口了。 季小姐的声音真好听。 啊,季小姐当真美丽。 林家公子眼中满是痴迷,全然没有注意到季婉婉说话的内容。 “今岁要留守……故此……怕是要辜负公子好意。”季婉婉说道。 林家公子傻乐点头:“嗯嗯,好,没问题。” 听到季婉婉说话的悄悄围观的众公子:“……”这姓林的是不是傻了?被拒绝了还这么高兴? 季婉婉:“?” 林家公子真是不错的人呢! 借着这个借口,季婉婉快速起身,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拉着白芍朝远处的长公主走去。 她要走人,这种地方可怕的地方不能再待了。 面对季婉婉的告辞的话语,长公主咯咯一笑,按照往常,她的手帕交季夫人给了她叮嘱,在季婉婉今天没相出个结果来之前,她是不会轻易放走这个可爱的小侄女的,然而现在嘛……长公主瞥了一眼院门口,想到刚刚太子托人带来的消息,和现在保不准已经站在门外的某人,眉头微挑,大手一挥,直接放人了。 难得太子侄儿上门找她,她怎么着也要给个面子。 看着面前得了回答,彷佛松了口气的季婉婉,长公主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路上要小心。” 毕竟,外面可是有恶狼守着呢。 没悟到长公主话中意的季婉婉乖巧行礼道谢:“谢长公主关心。” 长公主殿下果真如娘亲所说一般温柔可亲呢。 顺利跑出这场可怕的赏花相亲会的季婉婉,拍着胸口庆幸想到。 埋首向前走,季婉婉一边走路,一边小声的跟身后的白芍抱怨:“幸好我跑得快,白芍你瞧见刚刚那群人的眼神没有,哪里是来赏花的,分明是来看猴的。” 被看的那只猴还是她。 “看也就算了,还要上来搭话,热情得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和离不是一件惹人非议的事情么,她爹娘到底是怎么说得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季婉婉百思不得其解。 “是吗?很多位公子吗?”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沉浸在思绪当中的季婉婉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白芍你不是也看见了吗,说起来这些人分开单个看,也是丰神俊朗的……”但呼啦啦凑在一起,诡异的脑袋和眼神一直朝她瞟,这样的画面就不是让人直接刻印在眼睛里的事情了。 季婉婉心有余悸的呼气。 “哦,丰神俊朗?看来您还是玩得挺开心的呢?怎么这般早出来,不多和众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们多聊一会?” 快到马车了,全神贯注的季婉婉总算松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她眉眼弯弯:“说到这里,还要感谢那位好心的林公子。” 要不是对方傻白甜,哪里能让她找到借口开溜。 谢天谢地。 但是“白芍,你的声音怎么如此沙哑?”季婉婉疑惑,扭头关心道:“可是病……” 然而出现在她身后的却不是小千金心中忠心耿耿的侍女白芍,而是收到自家媳妇相亲消息,千里迢迢赶过来,还从季婉婉口中听到“见了许多‘丰神俊朗’的公子”的顾瑾。 -- 第96页 “了?!!”季婉婉瞳孔紧缩,被顾瑾身后几乎冲天的黑气所震慑,最后一个字音不自己带上了颤音。 问:出来相亲被刚刚答应复婚的前夫抓到了怎么办? “你怎么来了。”季婉婉向后退一步,底气十分不足的弱声问道,眼睛左右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视眼前的顾瑾。 耳畔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 “我若不来,岂能见到季小姐如此快活的场景。” “热情的众位公子?” 顾瑾微笑。 “丰神俊朗?” 顾瑾嘴角再次上扬一个度。 “好心的林家公子?” 顾瑾的笑意不达眼底。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古人诚不欺我。”顾瑾眼神幽幽,谴责似地看向季婉婉,灼灼地目光让小千金忍不住一退再退,最终抵住马车的车辕,退无可退。 顾瑾的眼神鄂的暗下去,使出最后的绝招:“季小姐在寻找新欢的同时,可还曾记得,昨日大明湖畔的顾某。” 刚刚求完婚就被抛弃什么的,顾瑾一点也不在意呢。 真的,微笑脸。 季婉婉:“……”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害怕的气。 完了,季小姐都出来了,看样子狗男人是真生气了。 季婉婉强行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忽视对方身后越发黑暗的气场,左右环顾,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张开双手,措不及防抱住男人劲廋结实的腰,踮起脚尖,朝着顾瑾的耳朵软声道歉: “我错了。”QAQ 安慰暴躁前夫,拯救自己小命的第一步。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我不知道这是相亲会,娘亲说长公主往家中递了请帖,她没空所以让我顶替一下,我以为就是单纯的赏花会而已我真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 季婉婉用着十分怂怂的语气快速解释了事情的原委,然后下一刻,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背,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也不自觉带上几分委屈:“我真的没想来相看,真的,你难道不信我吗?” 小千金眼泪汪汪的抬头,控诉般的看向顾瑾。 一瞬间被调换了质问身份的顾瑾:“……”哑口无言。 安慰暴躁前夫,拯救自己小命的第二步及第三步。 撒娇并反过来控诉对方。 责问的主权要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见顾瑾一言不发,季婉婉失望的垂眸。 “果然,昨天说什么都顺从我心意的话果然是假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季婉婉幽幽。 渣男。 从季婉婉眼中读出两个字的顾瑾:“……” ?? 不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小顾总一脸茫然。 安慰暴躁前夫,拯救小命最后一步。 给予对方暴击,彻底击溃对方的黑暗气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来自,上京日报,新增情感解读板块,第三期。 第57章 眼看着顾瑾被她唬住了,…… 眼看着顾瑾被她唬住了, 内心其实紧张不已的季婉婉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马上就麻溜的登上马车,招呼不远处的白芍和车夫过来, 噌噌三两下的功夫, 等顾瑾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唬完人的小千金正坐着哒哒前行的马车,半张脸从车窗探出来,略带得意的朝顾瑾挥了挥手帕。 顾瑾:“……”被摆了一道啊。 顾瑾满脸哭笑不得,要不是马车已经远去,他颇有一种追上去揪着小千金打屁股的冲动。 好的不学, 学坏的。 不过是几天没有管理报社而已,太子都背着他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板块。 小心眼的顾瑾决定回去就加大对情感解读板块内容的审核。 不要什么好的坏的都往报纸上面放,这种面向大众的刊物内容一定要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才是! 当然, 除了这种小事之外,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紧急处理。 当初季相为着季婉婉和顾瑾两人的名声考虑, 没有立刻对外宣布他和季婉婉和离的事情, 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 然而这么久季相都没有一点动静, 顾瑾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几天都是安生的, 因此放松了警惕,想着准备好聘礼,马上去相府下聘提亲。 这样以来,等他和小千金复婚之后, 中间那一段无外人知晓的和离事件也就自然而然不用宣布了。 两全其美! 顾瑾兴致勃勃地划算着, 却万万没想到,越不想要什么,现实就给你来什么。 几乎一夜之间, 还不待他品悦完小千金答应他求婚的喜悦,他们两人和离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上京,连带着,增加了不知道多少暗中潜藏的情敌。 顾瑾:上扬的笑容渐渐消失. 走在上京青石铺就青石小道上,顾瑾双目沉沉,目送季婉婉远去之后,他没有跟着上马车回去,反而选择了一个人散步。 当思考重要事情的时候,散步往往能给顾瑾带来更好的启示,这是他的小习惯之一。 当中之急,不是处理情敌,而是要搞定老丈人——季相。 当初顾瑾明里暗里拒绝季相挽留的好意,签和离书的时候有多么潇洒,现在拿着聘礼重新上门提亲就有多么心虚。 俗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 第97页 顾瑾沉沉叹气,脚步一深一浅。 希望季相能对他手下留情一些……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季府,正颇有兴致为宝贝女儿挑选夫婿的季相,在听闻顾瑾上门拜访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揪断了他心爱的三根胡须。 “老夫的太和,白湖!”季相痛心疾首,他养了好几个月的美髯,就等着和户部尚书那个老滑头比了,现下可好,就这样被他拧断了三根。 季相长吁短叹,好一会之后,才终于抬起头来,皱眉问管家:“谁来了?” 目睹了自家相爷对着几根胡须差点掉眼泪的管家:“……回相爷,是姑……顾少爷。” 差点叫成顺口的称呼。 管家抹了一把冷汗。 他们小姐已经和顾瑾公子和离了,以后他的称呼方面可要注意一些,莫要像从前一般。 然而季相的关注点却不在管家这个小小的失误上。 听到是久不见的顾瑾上门,他皱起的眉间顿时疏朗开来。 “是小顾啊,快让人进来。”以为顾瑾终于想开了,来找他请教功课的季相心情颇好。 他是颇为惋惜自家女儿和顾瑾的婚事的,但同时也和顾瑾承诺过,即使往后不是他的女婿,也算他的弟子,于科举学问方面有任何疑惑,都可以上门请教。 只是季相这段时间始终没有等到顾瑾,以为他这个弟子想不开,哪里想到,他前脚刚和陛下请了恩典,第二天顾瑾就上门了。 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季相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顾瑾会突然找上门了。 肯定是因为之前和离没有公开的,小顾为了不耽误婉婉的名声,所以才主动避嫌,现在圣上下了旨意,有圣上在背后撑腰,自然也就不畏惧流言蜚语了。 他这个前女婿,现弟子,可谓用心良苦啊。 季相抚着胡须感叹。 越脑补,他就越觉得这是真相,因此,在顾瑾战战兢兢跟着管家走进书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笑容满目,一脸和蔼的季相。 “子谨啊,你受委屈了啊!” 突然被季相拍了拍肩膀的顾瑾:“?” 老爷子都脑补了些什么? 顾瑾不知道,摸不清形势的他决定见招拆招,老丈人没发脾气是好事,还管那么多理由干什么,先顺着虎须摸啊。 保不准待会老爷子一开心,待会他说复婚的事情的时候,顺嘴就答应了呢。 即将面对着传说中嫁女儿老父亲的艰难考验的顾瑾,马上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温声应下:“不辛苦,这都是瑾该做的。” 不是他做的现在也要是他做的。 顾瑾笑眯眯的对上季相,一边和老爷子闲谈,一边斟酌着待会应该怎么开口。 想来想去,他决定使用无中生友的必杀技。 啪嗒一声落下一枚棋子,一边观察着棋局,顾瑾一边谨慎的开口:“不瞒老爷子,瑾此次前来,是有一则问题,百般思索不得其解,因而特地上门求教。” 啪嗒。 季相好心情的落下一枚白棋,几月不见,这小子棋艺见长啊,不错不错,看来功课没落下。 “哦?什么问题,老夫倒是颇感兴趣?” 吃掉季相一枚棋子,顾瑾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口中却不停:“非是学问上的困惑,而是生活众的不解。” “说说看?”季相又下一子,黑白分明的棋盘上,局势不相上下。 很好,切入敌方阵营了。 顾瑾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开始无中生“友”。 “是这样的,瑾有一好友,与其妻本是天定姻缘,恩爱无比,奈何途中……” 顾瑾挑挑拣拣,将他和季婉婉的事情,模糊了容易被人认出来的点,其余的尽数道来,包括现在两人处于和离的状态,但又想复婚的复杂情况也细细分说。 “现瑾之好友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与其妻又定终生,两人排除万难,终究是在一起了。” 顾瑾眨了下眼,丝毫不要脸的美化自己和小千金的故事。 嘛,反正是他好友的故事,与他顾子谨又有和干系呢? 顾瑾笑得颇为奸诈。 季相一边思索棋局,一边又要分出心神来听顾瑾的故事,一心两用之间,竟然也没注意到什么这个颇为耳熟的故事的不对劲。 啪嗒,顾瑾又下一子,游刃有余的等着季相反应。 不枉他花了大代价从太子手中抠出来的棋谱,应付老爷子果然勉勉强强,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顾瑾微笑着补上最后一句:“故事发展到这里,本应该是圆满结局了,奈何我那好友与其妻子的重新定下终身的事情还未告知女方高堂,我那好友现下正为此十分发愁,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他岳父放心将女儿再次交给他。” “他询问道瑾这里,奈何小子阅历颇浅,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厚着脸皮过来请教您老。” 讲到这里,顾瑾似乎不经意间顺嘴提了一句季婉婉。 “说来我那好友与其夫人的故事倒是颇似我与婉婉,我想您老应该会与我那好友的岳丈有相似的想法。” 还沉浸在凶险棋局中的季相一点也没意识到顾瑾话语中小心翼翼埋下的陷阱,直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又有何难。” -- 第98页 “若你那好友是真心的,便叫他只管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再次去女方家提亲,以行动和能力来体现他的心意。” “小辈两个既是两情相悦,那么只要男方担当够,长辈很少不同意,没有一个父亲不盼着自己的女儿幸福的啊!” 季相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相当感同身受。 没有一个父亲不盼着自己的女儿幸福的么。 顾瑾拿着棋子的手一抖,本来要落下的棋子瞬间错了位置,棋盘上的局势一下子扭转过来。 季相确实眼前一亮,哈哈大笑,瞬间落子,将白子吃了一大片。 “子谨,年纪轻轻就手抖,可不是一件好事。”季相乐得胡子都在颤抖。 顾瑾:“……” 手抖误我。 一步错,步步错,顾瑾看了一眼救不回来的棋局,索性不去管了,他随意下了一子,稳了稳心神,沉声问出今天这般棋局的最后一句话。 “这般说来,老爷子是看好我那好友的了?” “当然。”又吃掉一片白子的季相乐呵呵的,“如果你那好友的品行能力真如你所说的那般,便叫他只管上门提亲就好。” 最后一子落下。 白子已是穷途末路,眼看着自己就要输了,然而顾瑾却一点也不在意。 他摆正姿势,用最端正的坐姿行礼。 一子一句按照季相方才教给他的话语行事。 “瑾今日上门,还另有一事。”顾瑾清了清喉咙,一板一眼到:“小子是来提亲的。” “聘礼已在门外。” “媒人庚帖已齐。” “更有鸿雁三书为证。” “我想,向婉婉提亲。” 啪嗒。 季相僵硬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被他认为老实忠厚的顾瑾,又看了看了已然胜券在握的棋局。 结合顾瑾方才的话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哇,你小子输了棋局,却用老夫的计策,想来赢走老夫的女儿! 最后的最后,顾瑾是被气着了的季相轰出了季府的,管家一脸战战兢兢的将顾瑾送上马车,正想遵循季相的吩咐,将那些放在厅堂处的聘礼也一并让顾瑾捎回去的时候,却见自家丞相黑着脸出来,不愉快的瞪了那对扑棱的大雁许久,开口说道:“罢了,先放着吧,去叫小姐来我书房一趟。” 想到刚才那个混小子的试探他的话,季相就忍不住哼气:“还友人,我看是无中生友才对,竟会给老夫添麻烦。” 而且……自家娇娇婉婉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这臭小子拐跑的,两人到底暗中来往了多久? 季相这样想着,又忍不住揪断了一根胡须,随后,朝着季婉婉的院子走去的管家,就听到他们家相爷又长吁短叹的声音。 每天都觉得自己很不容易的管家:相爷的心态真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季相究竟和季婉婉谈了什么,已经离开季府的顾瑾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在五天后,也就是六月初那天,他收拾好行礼,准备出发去承德行宫的那天,收到了丞相府快递邮寄过来的白白嫩嫩的一只小千金。 对方拎着一个小包袱,带着白芍,一脸茫然的被管家放下。 季婉婉眨眼,不解的问:“李叔,你带我来城门作甚?” 收到自家相爷密令的管家很是淡定:“太子殿下去行宫的队伍快启程了,相爷叫我送小姐过来,免得赶不上。” 季婉婉:“?”哈? 承德行宫?今年她不是不用去吗? 季婉婉一脸迷茫,然而管家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对着身后的来人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照顾好自家小姐后,就架起马车离开了。 徒留季婉婉一人,顺着管家的视线往后看去,发现是来人是她几天不见的顾瑾,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喜。 “……你怎么在这里?”小千金轻轻咳了咳,以掩饰自己问话的突兀。 “来带你去承德行宫玩。”是顾瑾带着笑意的声音。 季婉婉惊鄂:“现在?” 顾瑾含笑:“嗯。” 为了把小千金顺利带出来,他前几天可是废了老大劲呢。 轻轻带过季婉婉的胳膊,不顾人的轻轻挣扎,接过对方手上的小包袱,便带着人往远处浩浩汤汤的车队走去。 “……欸,等一下……”季婉婉还是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自己就要跟着这谁去承德行宫了,看管家的意思,爹爹还是知道的? 正想着问清楚,顾瑾却没有给她开口机会,直接拉着她快步走了起来。 “再不走就要迟了。”男人的声音响起,“难道你不想去见见小江南的园林吗?” 超级想好吗。 季婉婉瞪大了双眼,还未说出口的话语瞬间就合上了,顺从的跟着顾瑾的步伐走。 反正,爹爹已经知道了,那就……没关系的吧? 季婉婉迟疑的想到。 夏日的阳光炎炎,正在上京处理事务的季相,想到有两个多月不能见到出门的女儿,叹了口气。 “儿女都是债啊。” 心酸的老父亲发出如是感叹。 第58章 盛夏六月,承德行宫的明…… 盛夏六月, 承德行宫的明湖的莲叶田田,放眼望去碧绿一片,让走了好长一段路过来给顾瑾送酸梅汤的季婉婉眼都亮了。 -- 第99页 “荷花都开了啊。” 季婉婉有些许雀跃, 在她小的时候, 相府也有这么一片小湖,每每夏日到来的时候, 就是府中厨娘大显身手的时刻,莲花酥、莲子粥、荷叶鸡,还有甜甜的藕粉,叫季婉婉每每都能吃个心满意足。 只可惜后来因为有丫鬟不小心掉下去过,季夫人怕年岁尚小的季婉婉调皮, 不放心的叫人给填平了,那些叫季婉婉惦记的吃食也跟着满池的莲花被填平了。 从那以后每到夏日,季婉婉瞧着变成后花园的池塘, 便始终念念不忘那口藕粉和莲花酥的香甜滋味。 如今见着这满湖望不尽的田田莲叶, 怎能不叫她心生欢喜。 但她终究还没忘了正事, 记得自己是过来给顾瑾送解暑汤的, 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两眼鲜嫩碧绿的莲叶, 加快了超前面的凉亭走去。 顾瑾带着季婉婉过来行宫, 是拖了太子的门路,因此即使名义上是跟着众人过来避暑,他也闲不了。 这不还没和自家小千金多待一会,直接就被因为正在处理行宫内务而忙到飞起的太子给抓去做劳动苦力了。 加上他又在隔壁府城新铺了生意, 两边的事推到一起, 顾瑾忙的连中午回去歇一会都不成,尽陪着太子处理事务。 顾瑾觉得勤勤恳恳干活的老黄牛说得就是他了。 于是,在审阅过一批公文, 确定没有问题,只待太子批注之后,顾瑾撂挑子不干了。 他揉了揉因为长期拿笔而发酸的手腕,将公文往前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椅背倒去,僵硬的脊椎骨发出吱呀的抗议声,让人牙酸。 “我需要休息。”顾瑾双目发直,饶是他再爱工作,近乎不眠不休干了三天之后,也觉得吃不消了。 他朝自家无良上官·太子发出了强硬的抗议声:休假!他要休假! 他来行宫不是为了帮太子处理工作的,他是和小千金过来二人世界的,然而现在倒好,一晃好几天过去了,他只能在回住所的时候瞧见季婉婉的睡颜,对方点着一盏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他,却没抗住困意,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顾瑾轻手轻脚的将季婉婉打横抱起,放上床,盖好被子,自己也去洗漱休息的同时忍不住暗自腹诽太子。 真不愧是大杨排行第二的资本家,压榨起他这样生活辛酸的劳苦底层人民来压根不带手软的。 公文处理起来压根就没完没了,顾瑾想,他还答应了要陪小千金去看小江南呢,再这样下去,别说看风景解暑气了,他怕不是整个夏天都要淹没在这堆公文之中。 这可不行。 说休假马上就要休假,顾瑾心念不过一瞬,趁着太子同样也疲惫的沉浸在公文之中,马上起身就要离开这个凉亭。 连跑路的借口都找好了。 “婉婉说要给给我送汤过来,我怕她不识路,出去接一下她,殿下,您先批注我改好的这些公文,稍后我就回来。” 说完马上拔腿就走,免得太子从迷瞪当中清醒过来留人。 太子也是双目无神,机械的过着公文,用朱笔批改,只想着赶快点能回去和太子妃亲热,压根没注意顾瑾说了什么,直接就摁了一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说好和他共进退的顾子谨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一个了,微风吹过,对面的桌案上只余下堆满了的公文哗啦啦响。 “顾子谨你不是人!”被公文包围的太子发出了悲凉的讨伐声。 然而顾瑾注定是听不见的了,他跑得比谁都快。 笑话,不跑得快,太子出来抓人怎么办,他才不要继续回去当黄牛。 和自家小千金谈天谈地谈风花雪月不好吗。 已经喝上季婉婉带过来的消暑酸梅汤的顾瑾美滋滋的想到。 明湖既是湖,在盛夏中又是这般田田的美景,自然是允许人泛舟采莲的。 顾瑾和季婉婉接上头之后,两人便叫了一艘船,到湖上泛舟去了。 “你这样跑出来,公务不用处理么?”季婉婉用凉水缴了帕子,递给顾瑾擦脸,对方刚才顶着烈日直接从小道快步走出来,给太阳晒得满头汗。 “也不知道打把伞。”季婉婉瞧着顾瑾被晒得模样,忍不住碎碎念道:“或者从绕路走回廊也行,我又不是不认路。” 现在好了,衣服都快被汗浸透了。 冰凉的帕子上脸确实是舒坦很多,顾瑾也不在意季婉婉听着有些凶巴巴的语气,抬眼笑道:“要是不跑过来,现在哪能陪你泛舟呢。” “婉婉是心疼我么?” 说完,还对季婉婉眨了一下眼。 男人这般不正经的模样叫季婉婉有些气恼,又气又恼,其中还带着几分被说清心思的羞赫就不得而知了。 “才没有。”手中再次尽量的帕子也不像方才那样递过去了,直接上手怼到对方脸上,手劲颇大的帮着顾瑾擦脸。 季婉婉恶狠狠咬牙:“我是心疼被你浪费了的帕子和凉水。” “可是凉水不是船上自带的么。”顾瑾即使被搓脸了,嘴上也不歇着,一把抓住季婉婉的手腕, 将对方的手和帕子都从脸上拿下来。 “这帕子也是我的。”顾瑾状似无辜的说道,季婉婉顺着他的视线往手里一瞧,还真是,帕子的角落上绣着竹子,确实是顾瑾的帕子。 -- 第100页 季婉婉:“……”失策了,出门前带错帕子了。 季婉婉有些心虚,随机又理直气壮起来,顾瑾还抓着她的手腕,分明知识虚虚握着,季婉婉却挣脱不开。 那索性就不挣扎了,直接顺着男人的手,往前戳了戳对方结实的胸膛,微微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的耍着相府千金的任性脾气。 “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小千金十分理直气壮,”这又没有什么差别。” 上京中大部分夫妻,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丈夫的资产和俸禄在成婚之后大多都是交给妻子管理的。 这人不是刚刚向她求婚不久么,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诚意吧。 季婉婉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愉悦不已。 “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 她十分得意的看着顾瑾,纤长的手指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嚣张,一下一下的戳着顾瑾的胸膛。 别说,手感还挺好。 季婉婉颇有些意犹未尽,她只管疯狂挑衅,压根不管是不是把顾瑾在三伏天里好不容易平下去的燥热又挑了起来。 然后,本身呆在阴凉处歇了好半天,和顾瑾足足有好几度温差的季婉婉就被顾瑾一拉扯,报了个满怀,当成人性降温器,也不是什么难预料的事情了。 顾瑾将季婉婉的惊呼声中将人圈住,浑身腾腾的热气一下子朝季婉婉铺面迎去,叫她腾的一下就脸红了。 ”你干嘛。”方才还气势汹汹得意不已的季婉婉被顾瑾一朝拿住,顿时就有些气短,连带着话音都写虚张声势的感觉。 “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快放开我!” 她推诿着顾瑾的手臂,想从男人的胳膊下面挣脱开来,却不料那点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心思都叫顾瑾瞧见了。 直接将人转了身,换了个抱着的姿势,随后,顾瑾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在季婉婉耳边响起。 “顾某的东西都是季小姐的东西,那顾某本人自然也是季小姐的,这不离季小姐近一点,好叫季小姐看紧自己的所有物么。” 顾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季小姐可要看牢了,别叫顾某被别人抢了去。” 季婉婉似乎是没想到他还能这样强词夺理,一时之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厚脸皮的男人。 “你又不值钱。”除了气我还知道干什么。 季婉婉眼神幽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顾瑾失笑,眼看着季婉婉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自己的气鼓鼓模样,生怕一个不小心逗过头了,到时候难哄回来,赶忙向着季大小姐推销自己,好叫对方不要那么狠心的抛下可怜的“所有物”。 “其实吧,季小姐,你的所有物还是很有用的。” 季婉婉斜眼瞧他,就等着这人还能怎么狡辩。 正打算狡辩的顾瑾:咳咳。 清了清嗓子,顾瑾一本正经的从身后随手掏出一只盛放的荷花,送到所有人季小姐面前:“你瞧,我还能给你采花,哄你开心,是不是很有用。” 那荷花实在是开的好,粉白的叶子错落有致的叠放着,一阵清风吹过,便摇曳多姿的摆动起来,如一位婷婷的舞者。 给一个女子送花是一种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出错的行为,当对方尤其喜欢花的时候更甚。 季婉婉果然很惊喜,在顾瑾拿花出来的一瞬间甚至都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下。 “你什么时候摘得。”她都没看见对方动过身。 顾瑾将花递给她,瞧着她爱不释手的触碰着花瓣,明白自己花送对了。 于是忍不住笑道:“刚刚你转身的时候,恰巧看见了这一朵开得极好,猜你会喜欢。” 季婉婉确实很喜欢,她抿了抿嘴唇想掩饰一下,好叫这男人不要那般得意,然而眉眼间流落出来的愉悦却怎么也挡不住。 明湖的荷花满池都是,季婉婉今日却觉得,独她手上的这一支最为好看。 第59章 季婉婉先前说是要馋那一…… 季婉婉先前说是要馋那一口莲花酥了, 可当花真正到手的时候,倒是舍不得吃了,自己跑去翻了个描青花的瓶子, 舀了点湖水, 便把花插了进去,就放在屋子中央, 每每做事之前都要瞧上两眼,然后唇角便泛开愉悦的笑意。 跟着来的白芍瞧着自家小姐模样,也能胆大的打趣两句:“这花放在这里,便是姑爷没空过来,也好叫小姐睹物思人呢。” 季婉婉正拿着花洒给花瓣浇上清水, 闻言不由得嗔了白芍一眼:“说什么呢,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再这样, 小姐我可不饶你, 待会小厨房端过来得藕粉没你份了。” 白芍被训了, 却丝毫没有惶恐的样子, 分明晓得自家小姐口是心非的性子, 依旧笑道:“奴婢没有不要紧, 姑爷那份不要少了就是,毕竟这可是小姐独家的藕粉方子呢在外面可吃不到,姑爷可有口福了。” 这丫头怎么越说越不像话! 季婉婉不敢置信的看着和打趣她的白芍,面上浮出三分羞恼, 做状举起手中的小花洒, 打定主意要给自家越发得寸进尺的侍女一点颜色瞧瞧。 尽帮着那人说好话,还记不记得谁才是她的小姐了呀。 “站着不许动,小姐我要打你了。”季婉婉状似凶巴巴的朝白芍跑去。 白芍见状, 便也笑着讨饶:“奴婢错了,小姐快消消气,奴婢自罚可还行。” -- 第101页 季婉婉听到,这才放下小花洒,斜眼瞧着白芍:“那就罚你三天不许吃藕粉,你可有异议。” 这算的什么惩罚。 白芍一下子差点笑出来,她一个奴婢,本来就没有点心的份例,平日里吃得都是自家小姐从她那份分出来的,小姐可真是…… 白芍眨了眨眼,瞧着因为从她这赢了一局就开心不已的季婉婉,决定还是不要提醒自家小姐这件事好了,而是乖乖应下。 “讲什么呢?”昨日顾瑾罢工,徒留半人高的公文在桌的场景深深刺激到了忙得发疯的太子,尤其当晚上回映荷景趣时,还从养胎的太子妃那得知,顾瑾翘班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正经事,而是和季家千金泛舟游湖去了,当下委屈的差点眼都红了。 “凭什么孤在战战兢兢处理事务,他顾子谨就悠哉游哉陪佳人出游。” 这也太不公平了叭! 太子差点汪的一声哭出来。毕竟昨日少了个帮手,那堆公文真的是把他累成了狗。 太子妃瞧着平日里素来稳重的太子这般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唤来太子幽怨的一眼。 “爱妃还笑,都不心疼心疼孤的么……”太子整个人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桌面,眼睛半耷拉着,到真叫太子妃心疼了起来。 这几日太子的早出晚归,太子妃也是看在眼里,眼看着没来行宫几天,太子整个人就快瘦了好几斤,太子妃早就有想法了。 这不太子一说,太子妃第二日就向自家父亲递了消息,然后皇上和皇后落脚曲风别院就迎来了太子妃父亲,一进门就朝皇上哭诉,小半天之后,被臣子明晃晃暗示了“皇上您还年轻,就这样将工作甩给年轻人不太好吧,看看太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尤其太子妃还怀着孕,这孩子都没时间见着父亲两眼,将来出生了怎么培养父子感情巴拉巴拉……” 直接将皇帝讲得嘴角抽搐,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给太子放了七天假,自己苦哈哈的接手太子的公文。 轻松没几天就又忙碌起来了的皇帝噫嘘唏:这年头,连儿子都不能随意使唤了啊。 正打算起身去书房的时候,正巧三皇子过来给皇帝请安,皇帝准备起身的动作当下顿住,眼睛一亮。 * 托太子妃的福,终于从批不完的公文里解脱出来的太子兴致勃勃的带着太子妃到行宫各处游玩去了,本来就是被太子抓去做苦力的顾瑾自然也解放了。 总算能是能够睡个好觉了。 难得睁开眼睛看到日光晒到床下的顾瑾这一刻如是感慨。 然后休息够了的他自然而然就朝季婉婉的屋子走来,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顾瑾停下脚步,挑了挑眉,看来没有他的日子里,小千金过得很是快活啊。 某人顿时就觉得这样不太好了,于是就想搞事情了。 当下对着想要瞧见他想要去通报的丫鬟比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就轻手轻脚的朝屋里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了半背对着他,正得意扬扬的和白芍说话的季婉婉,忍不住心生恶趣味,直接凑近,在季婉婉背后冷不丁出声道:“讲什么呢?” “这么开心?” “呜啊!” 哪来的声音! 季婉婉被突然出现得声音吓得朝前跳了一小步,动作都不太利索,落地的时候左脚绊住了右脚,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朝后倒去。 这下吓到的人就成了顾瑾了。 赶紧一个快步上前,接住了季婉婉,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怎么这么不经吓。” 不经吓的季婉婉:还怪我了? 心有余悸的季小姐瞧着顾某人那张略带得瑟的连,轻摇牙齿,指尖拧住顾瑾后腰上的一块软肉,要笑不笑的说到:“是啊,我这么脆弱,不像某些人,皮糙肉厚能随便瞎造。” 顾瑾神色扭曲了一瞬,随后立刻告饶:“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快松手。” 成功从大小姐晋级为姑奶奶的季婉婉眨眨眼,“以后还敢不?” “可是再不敢了。”顾瑾摇摇头,做害怕状,却是把季婉婉逗笑了。依誮 “你怎么这般贫?” 顾瑾龇牙,揉了揉自己的腰,闻言转头瞧着季婉婉,狭长的眼眸里含着几分笑意:“那你可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季小姐背在身后的双手揪了揪帕子,面上却一派矜持:“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懂礼一些。”白芍还在旁边看着呢。 顾瑾什么都好,除了实在有些……缠人,这种话还是等旁下无人的时刻说比较好,有人在的时候还是要正经一些,季婉婉颇为害羞的想,想到顾瑾之前屡次对她动手动脚的场景,季婉婉觉得不能在这样容顾瑾放肆下去了,不然她以后还怎么树立起端庄的形象。 于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季婉婉脸色一板,轻咳两声,拉着顾瑾语重心长的讲了好些《礼记》记言,最后意犹未尽来一句:“明白了?” 不明白话题怎么转的这么快的顾瑾:满脸问号?? 当然作为一个成熟的未婚夫,他是不会在季婉婉面前露怯的,男人生存三大法则之一:不管你的未婚妻说什么都只要点头应是就好的。 觉得自己顿悟了的顾瑾恍然,然后点点头:“明白了。”其实没有,但是可以事后研究,“我下次不会再犯了。”要看是什么事,如牵手这种福利对于未婚夫妻来说就是合法合礼的,又有什么错呢。 -- 第102页 更何况他已经和岳父商量好了,避暑回去就立马举行婚礼,这即将成婚夫妻之间的事,怎么能叫不知礼呢,狡猾的顾某人眨眼。 道行没有顾瑾深的季婉婉当然不能从顾瑾无辜的神色当中看出某人那么多的心思来,见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眯眯眼,乖乖点头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不由然腾升一股满足感。 论当一向强势的未婚夫突然变乖,让人生出怜爱之感是什么体验。 如果季婉婉生活在后世的话,一定能就这个问题收到无数统一的回答:奶狗都是虚假的,无论怎么伪装,最后都会暴露出狼狗的本性,总结:姐妹快跑!你身边那个男人想吃了你! 然而很遗憾这里是大杨,不能隔着脑电波接收到异时空信息的季婉婉被顾瑾谦谦君子的表面给骗了过去,等到她在避暑行宫愉快度过了三个月之后,才刚回到家,就被自家娘亲摁着,急急忙忙的再次准备出嫁事宜。 季婉婉:出嫁??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娘亲指挥者丫鬟忙碌的季婉婉不由得发出灵魂三问,满脸茫然。 季夫人好容易吩咐完事情,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女儿麻楞在旁,不由得扑哧一笑,“怎么,他没和你说这件事?”这个他指的是顾瑾。 季婉婉茫然摇头,练练追问季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季夫人想到季丞相书房妥当放着的那封信,信是顾瑾写过来的,开头先是表达了对季婉婉的欢喜之意,然后再遗憾于和季婉婉的上一段婚姻,诚恳表示过去的事情就如昨日黄沙,又何必让其湮没将来的美好,表达求取之一,附上聘礼礼单,还兼顾到了再次举办婚礼会给季府和季婉婉带来的影响,表示他会解决这件事,不会让风言风语影响到这桩婚事,甚至顾瑾还保证到婚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纳妾……如此种种,虽言简意赅,却可见诚心之足。 原本听到顾瑾要在十月份举行婚礼就一直黑着脸的季丞相,在阅览完这份名为书信实则聘书的信之后,暴怒的脸色都缓和了下来,气哼哼的说到:“还算这小子有心。” 可不是有心,季夫人感概到,单凭不纳妾一条,顾瑾就胜过上京众多公子一半,季夫人想到,那些王公侯门的正头夫人,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季夫人之所以会这样感概,是因为她的胞姐就是嫁给了安平侯世子,本以为安平侯府也算大户人家,胞姐婚后能过得好,可谁知到安平侯世子是个风流成性的,婚后不过三个月,府上的小妾便一个接着一个抬,季夫人的胞姐不过说了几句,变换来侯府老夫人的训斥,说她要大度,哪家的夫人不是这样过来的,男人不过风流些罢了,算的什么毛病呢。 瞧这话说的,季夫人的胞姐嫁进侯府不过三年,便跟老了十余岁似的,季夫人出嫁时见到来添妆的自家姐姐,都不敢相信,这才知道了什么叫一入侯门深似海。 好在季相爷不是安平侯世子那样的人,两人感情一直甚笃,知道季夫人多年只生下季婉婉后,才迫于族中压力纳了两个妾,但也不怎么亲近。 季夫人庆幸于自己一生顺遂的同时,也盼望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将来能够遇上良人,这些年随着季婉婉一天天长大,季夫人为了女儿的婚事没少发愁,现下可好了,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要挪开了。 她看了看小脸红扑扑的季婉婉,不禁红了眼眶,上前搂住女儿,感概到:“我儿是个有福气的。” 但凭那顾瑾今日的承诺,也能叫她安心把婉婉嫁过去,只希望这份承诺是始终如一的。 第60章 金秋十月,天朗气清,正…… 金秋十月, 天朗气清,正是好时节。 上京城却被一个消息炸开了窝。 “你听说了么?”喝着茶汤的的青年书生瞅了两眼手中的日报,终于忍不住内心熊熊燃起的八卦, 动手戳了一下旁边的同窗, “前几天下聘的那件事?” 被青年书生戳到的同窗有些无奈的换了个姿势,不是很想搭理这位好友的样子, 那位青年书生却仍然喋喋不休的地不肯放过。 却是年头由圣上下旨招亲地那位季府大小姐今个又要在成一次亲了,这个消息刚被众人得知的时候不由得惊鄂,还以为其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是为了祈福才行如此之事。 云生寺以算卦的出名的了蝉大师给偶然去上香的季小姐补了一卦,言其府中有煞, 需得以喜事冲之方能缓解,季小姐原本不信,可谁料不过三日的功夫, 季相便噩梦连连, 在诸多小事上连连走霉运, 季小姐惊诧之下, 又忍不住担忧, 于是再次前往云胜寺寻找解求之法, 了蝉大师还是那个说法,以喜事冲之方可解决府中煞气,庇佑平安。 这喜事也是有诸多讲究的,首先办这个喜事的人必须是季府的主人, 二是喜事的规模要大。这两个条件说难也不难, 说容易也不容易,合算来合算去,竟然只有季婉婉成亲才能勉强算得上是喜事, 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上京现在谁人不称赞季府千金的孝心呢,众人都报以善意的看待这场举行了第二次的婚礼。 这也是顾瑾想要达到的目的。 虽然他不觉得没有这场婚礼,他和大小姐的婚姻就会不美满,但,当初答应了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她的,又怎能食言呢。 -- 第103页 季相对这件事倒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过从他现在能给顾瑾好脸色看的情况来说,估计心情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对这件喜事很满意,最不济也是抱着与我无关的态度,只有一个人除外。 正是从外地赶回来的陈长青。 虽说被送去了外地的书院,但眼看着自己曾经离偌大的相府那般近,几乎是措手可得的距离,却硬是生生毁在顾瑾手里,陈长青哪里肯安心,正巧有人探查太子的事,查到了顾瑾头上,才叫他有了翻身的机会。 数月不见,陈长青原本清朗的面容显出几分阴鹫,他撰紧了手中的玉佩,微不可察地露出一点笑容,只要主子的计划能够成功,别说区区一个顾瑾了,便是丞相府,怕不是也能握在手中。 尚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算计他的顾瑾很高兴,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成亲无论是在哪一个时空,对一个人来说都算的是头等的大事。 比起上次紧促匆忙的绣球招亲,这一次的婚礼顾瑾可谓是极其用心的。 原本他不过是想着给娇气的大小姐足够的仪式感,自己是没什么所谓的,谁料真正忙碌起来之后,顾瑾才发现,随着整个婚礼,流程的完善,心情也不知不觉变得期待起来。 他马上就要在这里有一个家了,和那个略显娇气,偶尔能把他气的牙痒痒的季大小姐一起。 顾瑾捏着季府管家呈给他校对的宾客名单,竟然有些恍惚,好半饷才摇头失笑。 “啧,这种矫情的内心感言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年纪大的节奏吧。”不过二十几岁的顾某人摸着下巴开始看名单。 一定是还不够忙,工作狂人顾瑾如是想到。 看到礼单上面竟然有着太子的名字的时候,顾瑾颇为无语的叫来管家,吩咐道:“将给太子殿下的请柬递过来,我亲自写。” 顾瑾完全没想到太子居然还有闲心过来参加自己的婚宴,最近三皇子闹出来的事情还不够他忙的吗? 想到三皇子,饶是冷静如顾瑾,也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自从圣上将些许事务交由三皇子来处理之后,朝中被打压已久的三皇子一派便快速抖了起来,连带着三皇子的生母叶贵妃在后宫中也得意了多日,敢在皇后举行的牡丹宴上故意和皇后撞衫,末了还暗讽皇后人老珠黄,压不住身上的衣服,差点没把皇后气到。 朝堂上原本中立一派的官员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在三皇子一派的官员揪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弹劾太子的时候,就盯着鞋面一声不吭做哑巴状,好像地面是绝迹的古籍再现似的。 而太子,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对他来说,圣上先是他父亲,然后再是一个皇帝,他敬爱他的父亲,是以除了东宫必备的詹士府官员之外,没有在朝堂上拉拢建立自身的势力。 事实上,这放在从前,实际可以算得上明智,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有人盯着他的龙椅,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尤其太子在渐渐长成,青年如斯,朝气蓬勃,而皇帝华发渐生,英雄迟暮,太子已经是太子了,旁的皇子又不受皇帝的重视,倘若他在嚣张高调一些,恐怕整个朝堂就不是如尽较为和谐的状态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不明白三皇子一系为何突然崛起,但人家在朝堂上有为其发声的官员,而太子却没有,再这样下去,局势很快就会对太子不利了。 顾瑾想着这些事情,手下那封请柬也写得慢吞吞的。 如果可以,他很不想参和到这种皇家是非当中去,但他没得选择,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是靠着太子才能够在上京站稳脚跟的。 别看他现在的报社办得风生水起,实际上只是因为那些觊觎利益的人知道他背靠太子,所以才不敢动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到了,顾瑾的事业不至于就此倒下,但也会受到重创,起码他一介白身是绝对拦不住有权有势的官员的。 是以,虽然太子只是向顾瑾抱怨了几句最近朝堂的小纷争,顾瑾却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本能开始催促他做好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看来是时候将水泥拿出来了。 顾瑾想,幸好半个月前庄子上的人来告知他研究了许久的东西成功了,不然他就算觉得事情不太对,恐怕也办法应付。 将大概情况用加密的方式写了一封信,夹杂在请柬里之后,顾瑾便让人给太子送了过去,自己面无表情的放下笔,长长松了一口气。 既然解决办法都有了,也没必要事事盯着吧,毕竟太子才是当事人呀,什么,你问锅甩给太子了,顾瑾要干什么。 他可是十天之后要成亲的人,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干呢好不,完全不是因为想要摸鱼。 顾瑾袖子一甩,端得是清风朗朗,一派君子之相,除了多出来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的太子,谁也不知道这俊朗的谦谦公子面下的心有多黑。 笑话,成亲的事,那能叫摸鱼吗,这叫婚假,婚假懂不懂。 理直气壮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的顾瑾,出门拐个弯的功夫就撞上来给季婉婉送首饰的银铺掌柜。 “哎呦,这是姑爷?”银铺掌柜有些错愕的看着顾瑾,显然是认出了顾瑾,随后一张老脸笑开:“看来姑爷和小姐可是天定的缘分了。” -- 第104页 银铺掌柜一眼就认出了顾瑾是当初接连两次救了季婉婉的人,顾瑾却是愣了好一会才从记忆里想起来眼前人是谁,那个银铺的掌柜。 随后便让对方说出的话给逗笑了。 “承您吉言。”顾瑾眯着眼笑,不得不说,成婚之前收到祝福属实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 顾瑾看银铺掌柜的眼神瞬间都和善了三分,了解到对方是来找季婉婉的后,叫来管家,让管家带人去了后院。 银铺掌柜是当年季夫人的陪嫁,从小到季婉婉所穿戴的首饰几乎有一半都出自掌柜所掌管的这间银铺里,对于掌柜的来说,季婉婉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之前因为要办差不在上京,没能赶上自家小姐抛绣球的喜事,掌柜的不知道私下里捶胸顿足了几次。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次碰上自家小姐的婚礼,掌柜的这几天心情别提有多美了,赶忙应季夫人的吩咐打了好几套喜庆又精美的首饰,给季婉婉送了过来。 季婉婉果然很是欢喜,对着掌柜笑道:“张叔费心了。”一看这首饰便是上京没有的新样式,想来废了张掌柜不少心思。 听得季婉婉喜欢,张掌柜的褶子脸都笑开了,却是连连摆手,称道不敢当,“不过是老奴分内之事,那里担得起小姐的谢。” “张叔也是长辈,如何谢不得。”季婉婉自然不能赞同,两人说笑之间却是聊到了顾瑾,张掌柜对着顾瑾那是有救了自家小姐的英雄救美的滤镜在的,说起顾瑾来也是连连夸赞,直说的季婉婉耳畔泛红。 “张叔快别夸了,他哪有那般好。”季婉婉轻咳,有些不自在的说到。 张掌柜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小姐的别扭,笑呵呵道:“姑爷别的不提,这人品还是没问题的,从当初两次救了小姐这事上老奴就看出来了,这般说来,可是月神娘娘在冥冥之中给您和姑爷牵线呢。” 张掌柜乐呵呵的,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什么大事。 季婉婉却是愣住了。 顾瑾救过自己? 还是两次? 什么时候,她怎么半点印象都无。 不知为何,季婉婉心底凭空生出一股慌乱来。 第61章 张掌柜不明白,自己不过…… 张掌柜不明白, 自己不过是讲了些许关于姑爷的话,小姐的脸色怎么突然变了。 “您还好吗?”张掌柜关心的问道。 季婉婉想到许久不曾见到的陈长青,想到他和顾瑾相似的嗓音……她的思绪有些乱, 看着眼前面露关怀之色的张掌柜, 季婉婉想问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 “张叔。”季婉婉艰涩出声, 她不敢想,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那自己这一年来都在折腾什么。 但她又不能不问,因为这关系到她和顾瑾很久之前的矛盾,如果……是她对不起顾瑾。 季婉婉垂眸, 嘴唇有些干涩:“您能在和我说说当初发生的事情吗?我有些记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 张掌柜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多听听关于当初的事,张掌柜抚着胡子说道:“当然可以, 事情是这样的……”张掌柜开始娓娓道来…… * 半饷之后, 张掌柜离开了, 只余下神情恍惚的季婉婉。 “原来一开始, 错的是我啊。”季婉婉用近乎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她忽地站起身来, 朝前院奔去,她想见顾瑾,现在就想。 季婉婉脚步匆匆,在路过转角时撞倒了一个人。 “啊!”两声重叠的惊吓声响起。 季婉婉被撞了个趔趄, 好半饷才站稳, 朝前看去,却发现撞她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季苓。 季苓显然也看见了季婉婉,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说道:“倒是也巧了,正想找妹妹呢,就和妹妹碰上了,可省了我在去找你的功夫。” 季婉婉自许久之前就与季苓交恶了,此刻自然也想不出季苓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便直接问到:“堂姐有什么事?” 季婉婉不问还好,一问季苓的申请就有些微妙了,只见她将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和一块玉佩,轻手塞到季婉婉怀中。 “妹妹好大的魅力,可有人对你念念不忘呢,特地让我将这个交给你,问你‘是否还记得上京郊外的救命之恩’。” 季婉婉瞧得那熟悉的玉佩,登时双眼微睁,再听到季苓的话,哪里还想不到给她东西的人是谁。 季苓握着帕子,斜靠在栏杆上,眼底透出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再过几天就是季婉婉再次大婚的日子,陈长青这个时候出现,指定没好事就对了,季苓自然能乐得看季婉婉倒霉,是以毫不犹豫就帮了陈长青这个忙。 眼下瞧得季婉婉这平平无奇的反应,还有些失望,忍不住出生催促她:“你没有什么话要让我带得么,人家可是巴巴的等着你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季婉婉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问得却是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季苓撇嘴:“这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还没有有要说的,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季婉婉想了想,说道:“那你跟他说,三天后在我在老地方等他。” 也是时候给这桩乱麻似的事情一个了断了,季婉婉想,说罢,她也不去管季苓怎么应答,直接越过她就朝前院去了。 -- 第105页 “哼,装模做样。”被忽视了的季苓狠狠一跺脚,咬咬牙说道,“等我嫁给三皇子,看你到时对我还是不是这么个态度。” 季婉婉自然是不知道季苓的腹诽的,她脚步匆匆,刚进前院,就看到面色疲惫坐在椅子上的顾瑾,那萎靡的神态吓了季婉婉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走进了却听到顾瑾的喃喃自语。 “我真傻,我单知道结婚很快乐,但我不知道婚前的步骤居然有这么多,尤其试婚服,那些婚服不是都长一个样子吗,为什么要每一套都试,我真傻……” 季婉婉噗哧一声笑出来。 “谁!”顾瑾回头,冷不防瞧见季婉婉,两人愣着对视了两秒,马上顾瑾意识到自己现在的邋遢形象,手忙脚乱的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喉咙,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人了。 顾瑾嘴角噙笑,神色十分自然,彷佛刚才那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拉着季婉婉的手让她坐下。 “怎么过来了?”顾瑾将桌子上的点心递给季婉婉。 季婉婉却不接,而是一反平常有些羞怯的态度,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顾瑾,非常直白的说道:“我想你了。” “咳咳!”正在喝水的顾瑾陡然被呛到了。 瞧见顾瑾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季婉婉笑得眉眼弯弯。 “我很吓人吗?”她轻笑道。 “没有。”顾瑾诚实道:“只是有些承受不住婉婉突然的热情。” 矜持的季小千金是常态,眼前这样直接热烈的大小姐倒是第一次见。 顾瑾颇觉新鲜,偶尔的刺激感果然是维持感情最好的调剂,恋爱书籍诚不欺我。 他正襟危坐起来,准备看看季婉婉要干什么,然后季婉婉问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哪里吗?”季婉婉端起水杯,抿了口水问道。 “这哪能忘。”顾瑾眯着眼回想到,“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正被人绑架了,可怜巴巴的喊救命,还被人扔进了河里,大冷天的还是我跳下去把你捞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顾瑾摸着下巴笑道:“想起我的好来了,要以身相许?那也晚了,十天后我们就要成婚了,你要不要换个报答方式……” 顾瑾已经开始畅想婚后小千金对他温柔小意的美好生活了。 “所以是你救的我的吗?”季婉婉双手捧着茶杯,神色有些不明。 “不然呢?”顾瑾唰的凑近,修长的手指伸出,捏了捏季婉婉的联,“你还想赖债不成,想象一月份刺骨的河水有多冰行不行,小没良心的。” “我一直以为当时救我的人是我表哥陈长青。” 啥? 还在琢磨怎么让季婉婉听话一点的顾瑾直接被这句话拉回了全部注意。 他捧起季婉婉的低下的脸,严肃问道:“刚刚说了什么。” 季婉婉心里有些苦涩,顾瑾他……生气了吧。 “我一直以为,救我的人的陈长青。”季婉婉又重复了一遍,她垂下眼眸,开始讲述刚刚得知的事情的经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陈长青的声音与你的几乎一模一样,我被绑架之时,眼睛受了伤,没能瞧见你的样子,只记住了声音,后来,陈长青带着我遗落在破庙的玉佩找上门来,我便以为救我之人……是他……所以后来才……”季婉婉说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瑾,对方严肃的神色令她有些不安。 然而顾瑾神色严肃,却不是因为季婉婉认错了人,而是“你把他……把陈长青当成是救了你的人,所以才喜欢的他?” 顾瑾问道。 季婉婉小心翼翼点头,而后拽了拽手帕,道:“我错了,我当时应该再认清一点的,不然后来也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唔……” 余下的话被顾瑾宽大的手掌给捂了回去,而后季婉婉的光洁的额头上就被顾瑾用指节巧了一下。 “谁让你说这个了。”顾瑾啼笑皆非。“他一把将季婉婉抱起,让人安安稳稳坐在自己怀里,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季婉婉肩上,这才喂叹道:“婉婉确实是错了,但却不是因为认错了人,而是你没有分清自己的感情。” 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而爱上对方,现在小说不敢这么写了。 顾瑾继续说道:“那不过是对恩人的感激之情,顶多再加上一点点好感,那里就能谈得上爱了呢,因为这个傻傻的困扰自己这么久,这才是你错的地方,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喜欢谁?嗯?” 顾瑾难得做出了些许失礼的举动,忍不住亲了一下季婉婉的脸颊,马上就看见白玉似的皮肤泛上薄粉色。 “是我对不对。”顾瑾颇为自恋的说道。 季婉婉原本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内心一下子就变得哭笑不得,她轻轻打了顾瑾的手一下。 “你怎么这么……”季婉婉说不出来形容词,只能更用力的推了顾瑾一把。 然而力道对于顾瑾来说却是不痛不痒,反被他捉住了手腕,又被亲了一下。 这下季婉婉不仅耳根泛红,连手指也微微蜷缩起来了。 为了不让顾瑾接着在光天化日之下继续调戏她,季婉婉只好接着说下去:“还有一件事……陈长青回来了,他托我堂姐给我带了一封信……” -- 第106页 听到这里,顾瑾的眼神马上变得危险起来。 这臭不要脸的的冒领他的功劳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干嘛,诱拐他的小千金?呵呵。 心中冒出一百种将陈长青拖到暗地里教训一顿的阴暗想法,顾瑾周身的气息自然也变得危险起来。 吓得季婉婉一个哆嗦,连忙讨好道:“你放心,我没看,我约了他三天后再城外那间破庙见面,想跟他说清楚……” “你还约他见面?!”顾瑾的声音瞬间拔高一个度,眼神不善的盯着季婉婉,直接反驳道:“我不允许,看那小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他假装见面,实际对你下手怎么半,把信给我, 我去!”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季婉婉觉得让顾瑾去好像不太妥当的样子,怎么着也是因为她的错而导致的,应该她去才比较好吧,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在顾瑾渐渐危险的眼神之下闭了嘴,直觉告诉季婉婉,这个时候还是顺着顾瑾的意比较好。 顾瑾:呵,三天后是吧,看他怎么打死这个臭不要脸勾引他媳妇的陈长青。 第62章 时间恍如流水,一眨眼就…… 时间恍如流水, 一眨眼就已经到了三天后了。 这天中午,顾瑾陪着季婉婉吃完午饭之后,就叫让人套好了马车, 要往上京郊外的破庙去。 季婉婉瞧得他一副兴奋的模样, 心中泛起一股担忧,就这么放人去, 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季婉婉忧心忡忡。 顾瑾却安慰她道:“能够什么,我去和他说一下就回来了,晚饭之前你肯定能在餐桌上见到我。” 只是嘴里说着漂亮话,顾瑾眼中却闪过冷光,呵, 简单见一面才怪。 他已经准备好麻袋,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把一顿再说, 骗小姑娘这种事也亏得他陈长青一个读书人做得出来。 顾瑾越想越气, 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显然还是不放心的季婉婉, 小千金今天梳的是简单发式, 头上簪了一只带流苏的步摇, 随着季婉婉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看的顾瑾手痒痒的,忍不住上手拽了两下,换来季婉婉的瞪示。 “干什么呀!”季婉婉一把打掉顾瑾作乱的手,嗔怪说道。 这人有没有个正行的, 她在这担心, 他倒好,还有心思贫。 季婉婉被顾瑾这一手给撩炸毛了,气呼呼地往府里走。 “你快走吧, 晚饭也别回来吃了。”季婉婉头也不回地说道。 顾瑾摸了摸鼻子,知道季婉婉嘴硬心软,为了不在耽搁下去,直接对着旁边地白芍招招手。 白芍没能追上自家小姐地步伐,眼见到顾瑾叫她,忙不矢地上前。 “姑爷有何吩咐。” 顾瑾一只脚已经登上马车里,此刻转过头对白芍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家小姐,晚上我想吃白切鸡。” 这就是释放服软的信号了。 白芍眨眨眼,表示她懂了。 “知道了姑爷。” 顾瑾这才满意的上车,对着车夫吩咐道:“李叔,可以走了。” “得了!”赶车的老李一扬鞭子,马车便哒哒的超前跑去。 而得了吩咐的白芍正想回去的时候,转头却见到了出现在自己身后季婉婉。 “小姐,您吓了奴婢一跳。”白芍捂着胸口做惊吓状。 放在往常,季婉婉定要出声安抚白芍了,可这次她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直到哒哒的马车声渐渐消失,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还说说叫我放心,竟然连句话都不跟我完就走了。”季婉婉小声低语。 一旁听着的白芍这下可明白了,小姐这是担心姑爷有不好意思明说呢。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着季婉婉说道:“小姐,姑爷走前让奴婢给您带句话,说他晚膳想吃白切鸡呢。” 果然季婉婉一听便回了神,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他倒是惦记着那几口吃的。”季婉婉嘴上嫌弃,眼里却藏着笑意。 白芍自然是最懂自家小姐心思的,此时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哎,今天也是被莫名其妙被撑饱的一天呢,明明她午膳吃得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白芍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白芍识字,且能看到今日的新发行的报纸的话,她就会明白,自己的这种情况,生活在情侣身边的人常常出现,俗称为吃狗粮。 上京城的路都由青石板铺成,而出了郊外的路便没有这般平坦的了。 顾瑾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当中,心里想着呈给太子的水泥也不知道对方看了没有,等水泥这玩意过了明路,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申请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伟人诚不欺我。 就在顾瑾思绪不知道跑歪到哪里去的时候,赶车的老李提醒他已经到郊外的破庙里。 顾瑾回过神,下了马车,对着老李摆摆手,说道:“李叔,你去随便转转,半个时辰后去城门口接我就行。” “好嘞。”老李憨厚的笑了笑,又扬起马鞭将马车赶走了。 上京的郊外对于顾瑾来说可谓是一点也不陌生的了,当初他一睁眼看到就是河边那棵大大的柳树,春去秋来,除了柳叶泛黄之外,整个京郊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原本住在这里的乞丐们不见了踪迹吧。 想到报社那边勤恳工作虎子和七子等人,顾瑾挑眉,心想有时间过去看看几个小家伙好了,别许久不见,精心扶正的小苗长歪了,那他可没地哭去。 -- 第107页 心里想着事,也没注意到步伐越走越快,连迈进了破庙里都没注意到,等顾瑾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差一点点就撞上了那个立在庙中央的掉漆的佛像。 “阿弥陀佛,罪过。” 顾瑾连忙倒退几步,心有余悸的拍拍额头,差一点点脑门就要撞出大包了。 环顾四周,破庙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看来陈长青那厮应该还没到,顾瑾无聊的绕着佛像转了一圈,转到背面的时候,突然发现佛像背后有一处地方凸了起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看得顾瑾强迫症都要发作了。 其实凸起倒也不是很明显,只是碰巧刚刚有一束阳光透过破瓦照了下来,正巧映照到了凸起的附近,顾瑾又眼尖,一下子就瞅到了。 顾瑾忍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上前对着那个凸起就是一顿戳,想要把它给戳平整了。 却没想到刚刚戳下去,那块凸起就陷了下去,于此同时,伴随着一阵咔咔声,巨大的佛像背后出现了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竟然是中空的!”顾瑾有些稀奇,忍不住走进去看了看,才发现佛像里面有一个小洞,可以透过它看到破庙的情景,小洞旁边还有一处凸起,按下去之后,佛像就会关闭,再按一下,门就又开了。 “啧啧,也不知道设计这个佛像的人是想干什么。”顾瑾呆在里面透过小洞往外看去,玩得不亦乐乎。 正准备出来的时候,却透过小洞看到外面一群人,等人走进了之后,顾瑾赫然发现,这群出现在破庙的人,领头的居然是陈长青。 “约了婉婉见面还带着一群黑衣人……”这一看就知道再打坏主意。 顾瑾眯了眯眼,有些庆幸他出于自身的小心思,没让季婉婉过来,否则傻呼呼的小千金一个人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囫囵着回去呢。 “让我看看你想干什么。” 正巧发现了这个佛像的机关,只要顾瑾不发出动静,谁能想到佛像里藏了一个人呢。 不得不说,这个佛像机关的出现,都好像上天在帮着顾瑾一样。 那群跟着陈长青的黑衣人显然十分警惕,分出好几波人来来回回探查了破庙多次后,才打了一个表示安全的手势。 顾瑾透过小洞朝外看,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陈长青不是这群黑衣人的头儿。 “周围都布置好了,保证没有人。”有一个黑衣人沙哑着开口了,显然他才是头领。 “你确定季家大小姐会来?”黑衣人问陈长青。 陈长青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当然,只要她看到我送去的东西,绝对会过来的。” 陈长青很是得意,他可是季婉婉的‘救命恩人’,不信她不会来。 然而黑衣人却不理会陈长青的自信,再次询问他怎么保证季婉婉一定会过来,同时喑哑的声线带着浓浓的警告:“绑走季府大小姐可是主子计划里的重要一环,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待不起。” 被质疑了的陈长青显得很是暴躁,但他确实有些畏惧眼前的黑衣人,只好把他的把握说了出来,末了还来了一句:“放心,绝对不会耽搁三皇子殿下的事,只要季婉婉已失踪,我不信季东平(季相)那个老家伙还能坐的住,只要他这个丞相乱了,太子在朝堂上就相当于被削了一个臂膀,到时候逼宫,其余官员没有季东平的带领,在御林军的锋刃面前,想必都会识相的站在殿下这一边……” 陈长青越说越兴奋,他千里迢迢跑回上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三皇子找上了他,让他看到了寻求泼天富贵的希望么。 黑衣人冷眼旁观者陈长青陷入狂热的幻想状态,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蠢货。 要不是主子说留着这个人有用,如此呱噪多嘴,早就被他一刀做掉了。 破庙的人心思各异,呆在佛像里的顾瑾心中却是掀起了泼天巨浪。 瞧瞧他都听到了什么。 绑架小千金,三皇子主谋,逼宫,御林军……好家伙,真的好家伙,顾瑾瞳孔地震,三皇子这是要造反啊! 太子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都没察觉的吗,能不能靠谱点。 顾瑾这番对话当中蕴含的信息量给震住了,待在佛像里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也下意识放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破庙里的陈长青在等,佛像里的顾瑾也在等。 日头一点点向西移去。 眼看着一整个下午都要过去了,破庙周围也不见其他人出现。 黑衣人忍不住招手,唤来一个手下,吩咐了一番。 手下接到命令后,低声应是,很快不见了踪迹,一炷香后,人又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季府的大小姐今日一整天都没出过门。”手下向黑衣人首领禀告。 陈长青惊鄂,下意识出声:“不可能!婉婉她怎么会不来!是不是搞错了。” “蠢货。”这是终于忍不下去了的黑衣人首领,他低声骂了一句,而后对手下说道:“回去复命,不用再等了。” 没能抓到人,他要回去向主子请罪,都是这个蠢货害的。 黑衣人首领狠狠剜了陈长青一眼,其中的杀意震慑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陈长青,眼看着一群黑衣人刷刷的消失,陈长青这才擦了擦脑门的汗,用力锤了一下身旁的柱子。 -- 第108页 “婉婉怎么会不过来呢。”陈长青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他算准了季婉婉的性子,那块玉佩送过去,季婉婉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就出了错呢。 任陈长青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他送那块玉佩的时机不巧,撞了上唯一知道‘救命之恩’真相的银铺掌柜去给季婉婉送首饰,银铺掌柜还正好将当时的真相原原本本说给了季婉婉听。 季婉婉又找了顾瑾坦白,而某人出于吃醋的小心思不想让季婉婉出来见陈长青,这才导致了陈长青所谓完美计划的失败。 第63章 顾瑾一直在佛像里待到日…… 顾瑾一直在佛像里待到日暮西沉, 等陈长青一行人都走光了才走出来。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一些僵硬的身体,听着骨头摩擦发出来的嘎吱声,感觉一阵牙酸。 “太子可真会找麻烦。”顾瑾啧了一声, 皱了皱眉头, 一边朝城门口走去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可直到他回到城门口了也什么思绪,主要是现在敌暗我明, 形势对他们来说不是很有利。 老李倒是眼尖,远远就靠看见了顾瑾,不一会就把马车给驾了过来。 “姑爷,怎么这么晚,快上来。”总算接到人的老李送了一口气, 顾瑾说半个时辰后去接他,可老李愣生生多等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再这样下去就要宵禁了, 老李还在琢磨, 要是顾瑾还不出现, 他就要丞相府禀告了。 还好顾瑾平安出现了, 老李松了一口气。 顾瑾摆摆手说道:“刚刚有其他的事情耽搁了, 麻烦你久等了。” “哪的话, 等再久都是应当的。”老李笑着说,让顾瑾坐稳了,他要开始赶车了。 回到相府,顾瑾瞧见季婉婉还在等他, 便问了句:“刚刚有点其他的事情耽搁了, 不过都解决完了,晚膳用了没?” 季婉婉上上下下看了顾瑾好几眼,确认顾瑾身上没多出来什么淤青伤痕之类的东西, 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还没,饭菜都温着呢,都在等你呢。”季婉婉嗔怪撇了顾瑾一眼。 顾瑾连忙告饶,笑道:“哎呦,这个点回来还能吃上一口热饭,都是多亏了我们大小姐。” 季婉婉被他怪模怪样的语气给逗得忍不住笑出来:“别贫,快来吃,不然凉了还得再重新温。” 说罢就拉着顾瑾入座。 顾瑾自然顺势坐下,也不忙着自己先吃,而是往季婉婉的碗里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这才开动。 说实话,在外面一动不能动的呆了一个下午,他确实有点饿,顾瑾一口气吃了三大晚饭。 本来想洗个澡就直接休息,没想到因为他今天跑路了一整天,又有许多和婚宴相干的事务需要他处理。 得,顾瑾无奈扶额,没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是别想睡觉了。 然后一想到他现在被迫处理的事务,都是因为下午陈长青搞出破事耽误了他,顾瑾就更烦了,他追根究底,最后还是发现源头在太子身上。 太子为什么不能再更能干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少一些工作了。 这是终于可以上床睡觉的顾瑾,临睡前的最后一丝念头。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顾瑾迫不及待地前往太子府,将沉浸在温柔乡的太子给揪了出来。 “该干活了殿下。”顾瑾双手抱臂,十分冷酷无情的说道。 还沉迷于太子妃给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里无法自拔的太子:“我能不听吗。” 哎,这个小衣服怎么这么可爱,能穿上它的小娃娃肯定更可爱,他要当爹了,是儿子还是女儿……太子一副完全不想工作的模样。 看得顾瑾真是一阵牙酸。 他表示,谁搞出来的锅谁背。 直接将太子“请”去了书房。 终于,看到书房里堆着的慢慢的公文,沉迷在老父亲这个角色的太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顾瑾也不废话,毕竟他也很忙。 他直接将昨天晚上熬夜整理好的关于他听到的资料给整理了出来,直接塞给了太子。 言简意赅说道:“总之,您看看就知道了。” 太子这时候还没意识到顾瑾给他带了什么,还一脸轻松的打着哈哈:“什么事让你一大早急急忙忙过来,孤早膳都还没用……”后面的话被震惊的直接消失了。 “子谨啊,你确定没有弄错?”太子抬头,开始正色起来。 顾瑾拱手行礼:“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 顾瑾便把昨天的是原原本本跟太子重复了一遍。 然后便看到太子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安慰。 太好了,这口又黑又沉的锅终于能够甩出去了。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顾瑾当下就想告辞。 然而太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走这个免费又能干的劳动力。 “孤请先生们过来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子谨也听一下吧。”太子对着顾瑾说道,一副孤非常信任你的模样。 太子:想溜?没门!他要召集心腹们开始搞小座谈会了,你这个阴谋发现者怎么可能跑得掉。 顾瑾万万没想到太子还来这一手,他留下来旁听,旁听啥,这种献计献策的事情不应该由那种决策千里之外的谋士们来做才对嘛,他凑什么热闹。 -- 第109页 顾瑾还想再挣扎一下,他冷静说道:“殿下,草民还有五天就要大婚了。” 听见了没有,他要结婚了! 这种人生大事,太子殿下好意思扣着他这个准新郎官不放吗? 当然好意思。 太子微微一笑:“没事,商量个事情,很快的,不耽搁子谨你什么功夫。” 你说任你说,反正孤不会听的。 今天早上把他从吸小衣服小鞋子的神仙状态中拽出来的冷酷无情的人也不知道是谁,虽然是有正事,但孤还是不爽。 所以,大家就一起愉快地加班吧。 顾瑾:呵呵,万恶的资本家,哦不对,万恶的地主阶级。 最终顾瑾还是被迫留下来参加了太子和他心腹谋士们的小型座谈会,内容主题则是关于查清三皇子的一系列计划。 发言人主要是太子的先生们,顾瑾在其中真的就如太子所说,是个旁听的。 能做到太子的心腹的人,自然能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顾瑾明白,今天他参加了这一场密谋,就等同于他正式站在了太子这个阵营,想改都没有余地的那一种。 而事情已然既定,顾瑾当然要从中争取利益的最大化,逮着这些大佬们开会的功夫,能学多少就是多少,加起来不必现代那些厚黑学的专家们的讲座好太多了,毕竟这可是真·皇家阴私。 这一场密谈直接就谈到了日上西头,期间顾瑾连午膳都是在太子府吃得,只能让人回相府给季婉婉带个口信,思绪便再次卷入到谋士大佬们的谈话之中,脑子转的飞快,才能保证自己不被落下。 最后散场的时候,顾瑾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无他,只因为太子的这帮心腹不愧为顶尖的人才。 短短小半天的时间,加上他的那一些蛛丝马迹,差不多就要把三皇子的底裤给扒下来了。 而除此之外,太子手中居然还握着一只训练有素的暗卫,也是这群暗卫派出去查探回来的消息佐证了幕僚们的猜测。 顾瑾揉了揉眉头,这才发现他之前都没能彻底摸清太子,今天太子所展现的东西,才是一个王朝的继承人该有的。 “被糊弄了啊。”顾瑾苦笑,果然平日太子沙雕的形象太过深入了,其实现在想想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的,无论是开报社也好,琢磨水泥也罢,怕不是他的那些试验也被太子的暗卫给摸得一清二楚。 “子谨怎么站在这?”太子眯着眼出来找顾瑾。 顾瑾也回看,好一会后,顾瑾才失笑,对着太子行了一礼:“子谨这才服了,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拍拍顾瑾的肩膀,受了顾瑾这一礼,他就知道顾子谨是个聪明人,也不枉费他废这般多的功夫。 得勒,顾瑾想,也别整那么多,就把太子当成自己的大老板来应对就行了,老板有本事,员工应该高兴才是,起码目前来说,太子的这艘大船是不会轻易沉底的。 那天大概讲完所有的事情,也安排好了该如何应对三皇子可能会实行的对太子的各种发难的计划,太子最终还是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的良心,看在顾瑾不日就要大婚份上,暂时没有给他安排工作。 毕竟也不差这三五天的功夫。 太子这么想。 顾瑾也这么想。 但是三皇子不是这么想得。 因为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令朝廷上下都惊动起来的事情。 当今陛下不知怎么突然起兴,要去上京郊外的景山秋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圣旨下的太快的, 导致景山排除猛兽的人员没有检查好的缘故,在圣上秋猎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头猛虎,就朝着陛下扑过去。 当时的惊吓无以言表,只能说幸好猛虎被制服了,但是陛下骑着的马却受了惊,发狂之下将马背上的皇帝给甩了出去,落地的时候皇帝正巧磕到了后脑勺,现在还昏迷不醒。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现在太医在全力救治着皇帝,但也说了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让皇帝苏醒。 在这期间朝政要怎么办呢? 有官员提议不如让太子监国,圣上有事,储君监国本就是正理。 当下有一半的官员便赞同了这个提议,剩下的一部分三皇子党派的官员即使有心想反对,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说什么? 太子是嫡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要不是太子之前太过于稳扎稳打了,一点实力都不拉拢,搞得他们这群想要追寻泼天富贵的人无从下手,也不会在皇帝露出一点让三皇子帮着处理国事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站到了三皇子这边。 人心不足蛇吞象呐! 三皇子一党派的人开始紧张了。 第64章 这一紧张,他们就凑在一…… 这一紧张, 他们就凑在一起搞了个大事。 三皇子一派的人其实算下来势力是渗透到了宫中的太医的,皇帝的身体状况其实也在他们关心的范畴内。 私心里,三皇子一派的人是希望皇帝能够活得久一些的, 因为只有皇帝活着, 他们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挑拨皇帝和太子之间关系,才能慢慢讲三皇子给扶持起来。 而不是想看到皇帝突然之间殡天了, 然后太子身为储君就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地位了,那样他们还搞什么呢? 所以三皇子一派的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 第110页 偏偏皇帝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 据三皇子一派的官员在给皇帝做诊断的一个太医那里听来的,其实皇帝的病情比他们实际禀告出来的还要在严重一些。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人的健壮,而且这次受伤的还是对人体来说颇为重要的脑袋。 给三皇子透漏消息的这个太医医术还有几分高明, 他私下里和三皇子一派的官员说,就算皇帝这次醒过来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出现中风的症状, 口齿不清, 偏瘫等现象都有可能出现。 当然只是可能, 那个太医也不能确定, 之说具体要等皇帝醒来后在行观察。 这还的了!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听完皇帝可能会出现中风的征兆之后, 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官员焦急的书房内走来走去, “如尽无论陛下清醒与否,局势都会大大的倾向太子,这……”三皇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官员脸色铁青,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本来就是用命在博这从龙之功, 可现在到好,先准备好的陷害太子的那些计策都还没用上呢,皇帝就先倒下了, 太子直接掌握了朝政。 这跟你比赛赛跑,你还在做预备动作的时候,你的对手已经站在终点线了有什么区别。 三皇子一派的官员无不唉声叹气。 这时,冷眼旁观了许久的三皇子终于出声了。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三皇子冷静的说道。 在场的官员具都朝上方看去。 三皇子见到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来了,满意的勾了勾唇。 “就要看各位大人豁不豁得出去了。” 各位官员听得三皇子这话,面面相觑,没明白三皇子在打什么哑谜。 只有个别聪明人猜了出来,当下面色大变。 其中一人站出来行礼,抱着侥幸的心里询问道:“殿下说的可是……” “逼宫。”三皇子轻轻吐出两个字,证实了那位官员的猜测。 轰隆! 一道雷声响起,接着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竟是入秋以来上京难得的雨夜。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大雨下过之后,也意味着又一个寒冬即将来临。 工部侍郎刚刚从三皇子府出来,一路禁声冒着大雨回到家中,一身湿了个透。 守门的门童见到自家老爷淋着雨回来,连忙打伞上前。 “老爷怎的不叫人接,快些进府,莫得了风寒。” 工部侍郎确是不在意这个,或者说,他是顾不上了。 进府之后,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只拧干了一把水,便匆匆进了书房,将今晚听到的写成消息,朝房顶招了招手,便有一个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 “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封信交给太子殿下,要快!”工部侍郎的语气很是急促。 暗卫见状,低声应是,然后马上又消失在原地。 到了这时,工部侍郎总算是能够松一口气了。 他实际上就是太子的人。 当时因着发现朝中官员有一段时间的动静不太对,便悄无声息的打探,知道前两天太子传来消息,说是三皇子不太对劲的时候,工部侍郎一下子就将两者联想到了一起。 好在他之前特地和三皇子一派的人打好了关系,当他表示要投诚的时候也很顺利被接纳了。 本以为他就是给太子传传消息之类的,谁能想到今晚会听到这样震惊的大事呢。 逼宫造反啊! 三皇子真是胆大。 工部侍郎现在手还是抖得。 他只希望太子接到消息之后,能够快速做好应对准备。 这上京,怕是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三皇子要逼宫这一消息传到太子耳中的时候,整个太子府的幕僚们都炸开来了。 一群人捏着工部侍郎的信纸,具都震惊于三皇子的大胆。 “这可要早做准备。”这是皱着眉头想应对办法的。 “三皇子真真是目无尊长,行事毫无纲常伦理,陛下可是他的皇父,居然行如此之事,枉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是醉心于儒家经典的老大儒的痛心谴责。 一时间,整个太子府的书房都不得安宁。 顾瑾在其中,待到那封信传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瞅了一眼,当下脸色也青了。 无他,三皇子选择的逼宫时间,正巧就在他大婚的第二天晚上。 顾瑾嘴角抽了抽了,他该庆幸三皇子没有选在他大婚当天么……这可真是…… 顾瑾扶额。 此刻心里满是对三皇子的腹诽。 太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巧妙的时间,和顾瑾对视了两眼之后,不由得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咳咳,子谨啊,委屈你了。”太子拍拍顾瑾的肩膀,逼宫这种事一发生,整个上京基本是别想安生了,顾瑾的大婚刚巧撞上,算是倒了大霉了,成婚第二天就别想安生了。 太子看了看顾瑾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的脸色,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这还好不是选在你大婚当天哈哈……”剩下的话都湮灭在顾瑾能够杀死人的目光下了。 太子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想一想,如果当初有人要再孤和太子妃成婚的第二天晚上搞事…… -- 第111页 太子登时就被自己的脑补给气到了。 然后就更加同情顾瑾了。 顾瑾:呵呵,我真是谢谢你的同情啊,三皇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弟弟! 顾瑾很是不爽,他这一不爽,就要开始搞事了,当即就加入了幕僚们的讨论,内容就是关于如何应对三皇子逼宫的事项一二三。 他是没什么计策可以献的,但是好歹多读了几本史书,历史上那么多起逼宫造反的案例,顾瑾几乎是借鉴参考了一下,给幕僚们出得主意打打补丁。 一行人商量到了最后,顾瑾直接憋了一个大招。 “如果能够救治醒陛下,才是上上之策。” 悄悄把皇帝救醒了,然后让三皇子在清醒的皇帝面前逼宫蹦跶,才能够摁死三皇子,起码一个圈禁是跑不掉了。 幕僚们都自然是听懂了顾瑾的言下之意,愣了一下之后,纷纷想到这个方法的好处。 只除了一个问题…… “目前太医都说,不知道父皇何时会清醒,又如何救治。” 谈到皇帝,太子明显沉默了下来,心情也低落了不止一个度。 众人也都沉默,计策是好计策,只是奈何实施不了。 然而顾瑾之所以说出这个方法,却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只是现下人过多,他不好说出来罢了。 谁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奸细呢。 即使知道了太子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傻白甜,顾瑾还是免不了警惕一些,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救醒皇帝。 顾瑾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是能不宣扬就不宣扬的好。 他只是私下悄悄找了太子,将安宫牛黄丸的药方递了过去。 “此乃草民偶然得到了药方,据说对中风昏迷,脑出血等病症有镇惊开窍等奇用,之前一直压着箱底,今日到才想起来,殿下可着信得过的太医看看,能不能用在陛下身上。” 顾瑾说罢,瞧着太子激动的模样,还谨慎的补充了一句:“草民也不知是否有效,若是无用……” 太子却是摆摆手,说道:“子谨不必说了,这药方孤会着人查看的,到时若有奇效,孤定在父皇面前为你请功,若是太医说不能行,也非你之过。” 顾瑾听完,这才放心了。 其实要不要拿出这张药房,他也是犹豫了许久,要知道药这玩意可不是随便就能配的,君不见,皇宫中风险的最高的职业是什么——太医! 万一能医好,那就是大功一件,要是治不好,那就是脑袋搬家。 顾瑾要不是有太子撑着,他也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可谁让三皇子着实膈应到他了呢。 先是要绑架季婉婉还不够,逼宫的时间还挑的那么不巧……顾瑾想想就觉得心头哽咽住了。 所以才绞尽脑子,从脑袋里掏出了许久之前在医药世家的好友那里见到的安宫牛黄丸的药方。 成与不成,具看着药方有没有效果了。 顾瑾走出太子府,冒着大雨上了马车,听着雨滴溅在青石板上的声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满身沉重的气息,都在回到家,看到亮着灯等在正厅的季婉婉后,烟消云散了。 也是,管他那么多,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三皇子这件事,就让太子去烦恼吧。 现在谁都别拦着他成婚。 顾瑾如是想到。 第65章 金秋十月,上京的街道被…… 金秋十月, 上京的街道被金黄的落叶铺满了,虽不似早春三月的十里桃花,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顾瑾和季婉婉的婚事便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下进行了。 不同于之前抛绣球时直接跳过了婚礼当中最为繁复的亲迎这一环节, 这一次大婚的显得更为盛大一些。 鞭炮声不绝于耳, 迎亲队伍所到之处留下一地的喜庆,还有满街观看的百姓也分到了喜糖和铜钱, 一个个笑呵呵送上祝福语。 “百年好合。”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在这声声的祝福当中,伴着迎亲的喜乐,顾瑾到了丞相府。 “新郎官来了!”专门等着的下人眼尖看见了顾瑾,立刻喊了一声。 然后刚下了马的顾瑾便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乍一眼看去, 围住他的人都是一些做学子打扮的人。 顾瑾:“这是?” 瞧着茫然的顾瑾,领头的学子忍不住笑了。 “新郎官今日要是想见到新娘子,可得先过我们这关。”一个学子笑着说道。 “没错, 季相乃吾等座师, 季小姐便是吾等之小师妹, 今日想进这个门, 得先过了我们的考核才能成。” “就是就是, 小师妹也是大家闺秀, 才华横溢,通晓四书,阅尽五经,你若是没点墨水, 还是快快打道回府才好。” “出题出题, 别说那么多,让我们领教一下顾兄的文采。” 一群学子调笑着,他们奉了恩师之命, 在这里拦一拦新郎官,好让对方知道他们小师妹不是那么好娶进门的,以后要好好珍惜她。 这群学子唏嘘感概,其中有人当年也不是没爱慕过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季家大小姐季婉婉,现下虽已释然,但不妨碍他们看顾瑾的眼神中蕴含着淡淡的不爽,横竖打量了顾瑾好半饷,怎么都觉得这门亲事是便宜了这小子。 -- 第112页 种种因素加起来,可想而知,他们出的题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顾瑾感觉自己额角滑过不存在的冷汗:感情这是另外一群变相的大舅兄? 果不其然,这群学子既然是季相的学生,便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道题接着一道题的出。 对子,作诗,吟赋,怎么刁难人怎么来,若不是顾瑾前段时间还在复习科举相关的书籍,怕是要被难住。 出题人出得难,新郎官却也答得上来,一时间闹喜事的人纷纷叫好。 知道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才有人匆匆出来在领头的学子旁边耳语几句,这群难缠的学子才肯放人。 目送顾瑾进门的同时,突然高喝:“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比飞却似关雎鸟,并蒂常开连理枝。”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 具是祝福之语。 一声接着一声,让顾瑾方才因为差点答不上题而余悸尚存的心脏平复了下来。 这群人真是…… 顾瑾嘴角上扬。 前院这般的大的动静,后院自然也能听到些许,白芍瞧着今日粉面桃腮,姿态更胜倾国牡丹几分的季婉婉,忍不住打趣自家小姐:“小姐可听到祝福声了,今后和姑爷定能和和美美,恩爱白头呢。” 季婉婉桃腮微红,婉转的眼波斜了白芍一眼,抿了抿唇道:“还贫嘴。” 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哪里有怒意存在呢。 白芍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别教她说错了什么便不好了。 眼瞧着季婉婉的妆容已经画好,她便寻了手中的盖头给季婉婉盖了上去。 季婉婉只觉得眼前一暗,再睁眼时,视线所到之处便都被一抹喜庆的红色给占据了,唯余脚下的绣了比翼鸳鸯的喜鞋。 然后耳边便传来劈里啪啦的鞭炮声,接着便是自家侍女白芍的惊呼声。 “姑爷!” “这不合规矩!” 季婉婉忍不住想,这人又干了什么呢。 回答她的是越来阅尽的脚步声,以及停在她眼前的顾瑾。 下一刻,季婉婉只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她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带到回过神来时,她人已经被顾瑾抱在了怀中。 他竟然抱着她去拜堂。 季婉婉在盖头下眨了眨眼,对顾瑾这么不合礼仪的行为竟然感受不到一丝意外。 她伸出双手,摸索着搂上抱着她的人的脖颈,将脑袋斜斜倚靠在顾瑾的胸膛上。 噗通、噗通。 他的脚步很沉稳,他的心脏却跳得很快。 季婉婉眉眼弯弯。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一心二用,抱着她的人紧了紧手臂,表达了一下不满。 季婉婉感受到了这一丝淡淡的不满,然后便满足男人的小心思,不再做多余的小动作。 从喜房到正厅的这段回廊,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季婉婉晃神之间,正厅便已经到了。 顾瑾将她放了下来,给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裙,然后将牵红放到她手中,他走在前面,季婉婉跟在他后面,从今往后,他为她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一拜天地!” 顾瑾和季婉婉一拜。 “二拜高堂!” 顾瑾和季婉婉再拜。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彼此相对,顾瑾眼中含笑,红盖头下,季婉婉亦是眉眼弯弯。 走过荆棘,走过误解,也走过月下,走过风花,这是他们第二次成婚,自此,山盟海誓皆不负你。 * “好累。” 终于房中只剩下季婉婉和顾瑾两人了。 方才拜完堂之后其实还有一大推流程要走,好不容易走完流程,顾瑾正在掀盖头的时候,却突然闯进一堆人进来闹洞房。 顾瑾当下脸就黑了,却又碍于成婚当天的好意头不能发出来,只好配合着瞎胡闹了一通,才把那群人统统赶走,完事了还得出去敬酒。 等到酒席散了能回房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梢头了。 季婉婉的妆还没卸掉,就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 顾瑾走过去,轻轻把人叫醒,换来对方嘟囔的一句:“好累。” 当下顾瑾就有些心疼了,肯定是刚才闹洞房闹得,那群人他都记下了,等着吧。 顾瑾眼中的暗芒稍纵即逝,面对迷瞪的季婉婉又是一派温柔的神色。 “先把妆卸了,在洗把脸,不然待会睡觉都不舒服,嗯?”低沉的嗓音诉说着温柔的话语,季婉婉强撑着点点头,然后就任由顾瑾摆弄她身上的首饰衣裳。 季婉婉头上戴着的凤冠有些难解,顾瑾废了不少功夫才明白怎么拆下来。 不一会,那顶沉重的凤冠便完完整整的被放在了梳妆台上。 一头青丝如瀑,没了发冠的束缚,当下就洒了顾瑾满手。 被摆弄了一番,感觉到轻松不少的季婉婉终于醒过一点神来。 她近乎撒娇般的蹭了蹭顾瑾结实的胸膛,软声说道:“好累,不想动。” 顾瑾失笑。 他抱住季婉婉,将她整个人拢在自己怀中,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热腾腾的银丝面,在季婉婉点头之后,便一个用力,将人腾空抱起。 -- 第113页 直走到桌子旁才把人放了下来。 季婉婉揉揉惺忪的睡眼,鼻子微微动了动,“好香。” 这下她彻底醒了。 顾瑾帮她将过长的头发挽着,将筷子递到她手上,说道:“先吃吧,我已经叫人送热水过来了,吃完洗个澡,马上就可以休息了。” 季婉婉吃得头也不太,只发出两声鼻音,就算应和了,可见是真饿到了。 待到一碗银丝面下肚,季婉婉总算是清醒了,她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空碗,后知后觉感到几分不好意思。 她平时不吃这般多的。 季婉婉悄悄将碗推后了一些。 顾瑾瞧见她的小动作,失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屏风后的浴房,道:“热水已经好了,你先去沐浴吧。” 季婉婉忙不矢地点点头,今天确实累到她了,现在能泡澡解解乏,自然在乐意不过。 自己不需要人帮忙,就直接抱着寝衣进了浴房。 顾瑾顶着眼前燃烧的一对红烛,拿起剪刀拨了拨灯芯,让它不至于被蜡油浸没而灭过去。 洞房之夜的红烛可要燃尽才好。 他轻笑。 一墙之隔的浴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顾瑾就这样坐着,待到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三下五除二的将他那一晚微凉的银丝面给几口吃下,然后也拎着寝衣,施施然进了浴房。 还在泡澡的季婉婉陡然见到进来的顾瑾,当下啊了一声,快速把自己半埋进水里,双眼微睁顶着顾瑾:“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呀。” 向来对她无有不应的顾瑾这次却没有听话,反而直接走到季婉婉身旁,在季婉婉不敢置信的眼神里伸手进浴桶探了探水温。 很快,略带笑意的声音便响起:“那可不行,我可就叫人烧了这一桶热水,现下都快凉了,再出去等一下,我要洗冷水澡?” “可我……”还没洗完。 季婉婉想说她还没好,可一对上顾瑾略带暗色的眼神,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婉婉在说什么,为夫听不明白,秋寒了,婉婉该不会真舍得让我洗冷水澡吧。” “唔……” 后续的水声哗啦啦响,浪花被打上岸,却很快又被水波推回去,反复几次,在颠倒和恍惚中徘徊,连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窗外明月正好,一只鸟儿立于梢头啼叫,很快另一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降落,相依相偎。 第66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 季婉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酸痛的感觉,而罪魁祸首还睡得正香,气的她忍不住锤了一下床。 “男人的嘴, 骗人的鬼。”季婉婉愤愤, 然后后腰就一双手扶住,轻轻按压了起来。 顾瑾贴上去, 声音还保留着刚醒来的沙哑:“怎么了,不舒服。” 顾瑾没醒的时候季婉婉气得很,现在人醒了,季婉婉倒是怂了。 她咽了咽口水,僵硬的身体在顾瑾的按压下渐渐放松, 语气软了下来,道:“其实也还好。” “嗯。”顾瑾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从喉咙里哼出声, “下次我轻点。” 季婉婉脸色爆红:“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她都说不要了, 结果这人嘴上应着好, 却来了一次又一次。 季婉婉越想越气, 忍不住翻身压到顾瑾身上, 用力揉对方的脸, 成功把顾瑾给弄清醒了。 顾瑾一把抓住季婉婉在他脸上胡闹的手,亲了亲,说道:“别闹,还要起床请安呢。” 说得好像是她在胡闹一样, 季婉婉腹诽, 但还是乖乖听话起床了。 俩人梳洗完毕后去给季相和季夫人请安。 之后又一起吃了顿早饭,季婉婉又陪着顾瑾看了一会书,然后就顶不住汹汹袭来的困意, 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的。 没办法,昨天几乎等到半夜才睡下,早上又天色刚刚亮起就醒了,能不困才怪。 顾瑾放下书,将人抱回床上,细心盖好被子,吩咐白芍不要吵醒她们家小姐之后,就去了相府的书房找了季相。 根据太子的眼线传递过来的消息,三皇子有相当大的概率在今晚逼宫造反,他得去提醒一下季相,让相府做好准备,不要陷入被动状态。 “你说的可是真的?”季相显然对这一消息很是震惊,胡子都翘了起来。 顾瑾沉声道:“我从太子处得来的消息。” 言下之意,大概率不会有错。 季相沉默,深深看了顾瑾一眼,顾瑾跟太子有联系他是知道的,但是顾瑾受太子的重视到连三皇子谋反的消息都能够得知,就是他未曾想到的了。 “那你今晚?”季相询问顾瑾。 顾瑾答道:“今晚我可能要在太子府落脚,婉婉那就麻烦爹替我解释一下。” 他没告诉季婉婉今晚要去干什么,怕她知道了担心,然而新婚第二天晚上就夜不归宿着实有点不像话,具季婉婉的性子,要是顾瑾不能拿出正当理由来,怕是回来后连房门都进不了了。 这才想着迂回一下,求助岳父。 然而季相却不上他这个当。 “你们俩小夫妻的事,我可管不来。”季相吹胡子瞪眼,“你尽快稳住早回来就是了。” 他参和哪方都不对,临了说不定还要被乖女怨怼,还是不要轻易干涉为妙。 -- 第114页 季相抚了抚胡子,如是想到。 然后挥了挥手就把顾瑾赶去处理事情了。 “莫叫太子久等了。” 顾瑾:“……” 没人为他作保,这下惨了。 顾瑾再次在心里暴打了三皇子一百遍,闲的没事造反,谁成婚第二天不是美滋滋的放着婚假,唯有他还要辛勤的出门工作。 顾瑾到太子府的时候脸色都是黑的。 早就在太子府等着的太子和诸位幕僚,瞧见顾瑾不太好的脸色之后,颇为同情的对视一眼。 新婚燕尔,他们能理解。 只是心里怎么这么乐呢。 幸灾乐祸说得就是这般人了,也亏得顾瑾没有读心术,不然怕不是当场同僚情谊就要破灭。 眼见着人齐了,太子咳了咳,表示该谈谈正事了。 本来在三三俩俩闲聊的众人就自发找了位置做好,顾瑾也不例外。 然后众人就开始听报告。 说实话,顾瑾觉得那个作为卧底潜伏在三皇子一派身边的工部侍郎实在是太屈才了。 对方除了那次全员参与的会议之外,其他时候都因为资格不够没能参与到三皇子的造反大业上去,按平常人来,遇上这种情况,顶多能给太子传回来点蛛丝马迹就很不错了,然而这位工部侍郎,愣是能够这边打探一下,那边闲聊一会,通过些许痕迹推算出三皇子的大半计划。 真能人一个。 顾瑾如是感概,要是放在战争中,妥妥的一个出色的情报人员啊。 太子也没有辜负这味工部侍郎冒着被揭穿的风险调查出来的情况,这两天是加班加点的查证,基 本摸清了三皇子的准备。 “孤真是没想到,三皇弟这般有本事,连御林军大统领都能拉拢到。”太子握着手上的资料,沉沉说道。 整个上京的守卫其实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守在外城的神侍营,神侍营是真正的兵营,里面的士兵都是可以直接战场的那种,但是兵权却是一部分在皇帝手中,一部分在大将军手中,两方制衡,基本可以说只要皇帝或者大将军两方不出问题,神侍营就没人能动的了。 但是只负责上京城内巡逻和皇宫治安的御林军就不一样了,虽说也是隶属于皇帝,但是除此之外,整只御林军都有大统领管理,假使三皇子拉拢到了御林军大统领,皇宫对他而言,就像是不设防的纸房子一般,任由他出入了。 顾瑾想到这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三皇子说造反就造反,人家有这个本钱在那里呢。 顾瑾倒是有些好奇太子要怎么应对了。 “还能如何应对,御林军大统领失德,未能恪守职责,按律当诛。”太子冷笑道。 大统领被三皇子收买了,不还有副统领么。 关键时刻,副统领拿着虎符,也是能够调动御林军的。 解决了关键的兵力问题,其实拿捏住三皇子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毕竟俗话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由此可见兵力有多么重要。 * 大会讨论完后,其他人都叫太子遣散了下去,只有留下顾瑾一个人。 顾瑾隐隐约约猜到太子要和他说什么,心里有些激动。 “殿下,可是那药?”顾瑾试探问道。 太子回以肯定的回答:“子谨立了大功!孤前两天将方子给了太医,太医细细研究之下发现可行,如尽以对症下药,不出意外,父皇今晚就能够清醒了。” 太子说道后面,竟是有些激动。 皇帝待太子不薄,太子自然也是认可这个父亲的,此次皇帝突然倒了下去,太子纵然是再怎么沉稳,也难免有些许慌张,听到皇帝很快就会清醒的那一刻,压在太子心中的大石也是滚落了一半。 他上前拍拍顾瑾:“多亏了子谨啊。” 顾瑾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御林军是三皇子的底牌的话,那么皇帝就是太子的底牌。 三皇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就算是造反,也得有皇帝亲自来处置方为妥当,太子来行事的话,无论处理手段是严苛还是仁慈,都会给人、尤其是给皇帝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事,如果皇帝是在三皇子造反失败后清醒的,三皇子还可以借此反扣太子口大锅,挑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信任,到时候失了皇帝信任的太子还有没有前途就不好说了。 这绝对不是顾瑾想要看到的。 因此,真心实意希望皇帝清醒的人中,绝对有顾瑾一个。 眼下瞧着安宫牛黄丸的药方能够有效,顾瑾总算是能够放心了。 而这天中午过后,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也是都收到了三皇子有要事相商的邀请,他们的家眷也都接到贵妃在后宫设宴接待的消息。 官员们虽然嘀咕三皇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瞧见别的官员接下了邀请,自己自然也不能落下,于是纷纷答应。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宫中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刀剑加身。 “三皇子这是何意!”一位脖子上架着刀剑的官员厉声喊道,“皇宫之内不得佩剑,三皇子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三皇子饶有兴趣的看了这个率先出头的官员一眼,轻笑出声:“这位大人可说对了,让本王想想,该赏些什么好。” “不如……赏你到地府一游罢!” -- 第115页 挣得一声,刀剑滑过脖子,当下那位官员的血就溅了出来,而后睁大着双眼到了下去。 轰地一声,大殿内炸开了声。 “三皇子!” “李大人!” “这是要造反呐!” 官员们乱作一团,三皇子嗤笑了一声,抖了抖手中的剑,说了句禁声,殿内的御林军便齐刷刷亮出了刀剑。 “各位大人们还是安静听本王说比较好。” 三皇子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剑,“父皇如今生命垂危,太子又下落不明,这朝政,自然该有人出来主持,国不可一日无君不是么。” “放屁!”一位官员忍不住放了出口,他直直指着三皇子的鼻子骂:“你这大逆不道的贼子,圣上不过昏迷几日,到你口中便成了生命垂危,还诅咒长兄,简直不堪为人子,朝政要是交到你这种人手中,才是真的完了……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御林军一刀了结了。 “王大人!”其余官员忍不住惊呼,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都带着怒火,却碍于御林军的刀剑不敢吭声。 三皇子冷哼:“王大人想来是要去和李大人聚上一聚,诸位大人可还有谁想?现在站出来,本王不止好心送你下地府,连你全家都能送下去陪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有官员顿时记起来自己的家眷都在后宫贵妃处赴宴,当下脸都青了。 他们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可涉及到妻儿的总要犹豫几分,这一犹豫,就是三皇子想要的结果了。 “父皇如尽躺在床上不知人事是真的,很快太子下落不明也要成为事实,诸位大人不妨考虑一下,谁来为本王起草继位圣旨。” 说罢让人点了两柱炷香,接着说道:“本王的耐心有限,诸位大人可要好好考虑,不然,本王可不清楚,侍卫手中的刀剑会刺向谁,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砥柱,可后宫中的夫人们和小娘子,可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了。” 这就是明晃晃的拿家人威胁了。 众多官员的脸青的不能在青了,无比后悔今晚应了三皇子的约。 三皇子说完这番话之后,命令御林军看好人,自己直接就朝皇帝的寝宫走去。 他打听到,这几天太子批改奏折都是在皇帝身边,想来玉玺也该在哪里,他要去取过来。 第67章 寝宫处,太子正带着太医…… 寝宫处, 太子正带着太医给刚刚清醒不久的皇帝诊脉。 “父皇的身体怎么样。” 把这脉象的太医抚了抚胡须,沉吟半响后答道:“多亏了太子殿下之前呈过来的药方,护住了陛下的心脑, 才能陛下这般快醒来, 之后只要好生将养着,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 老太医是原太医院院首, 太子自从知道三皇子的人都渗透到太医院了之后,就悄悄将这位医术高明的老太医给请了回来,为的就是不惊动三皇子的同时还能够医治好皇帝。 皇帝刚醒过来,还有些头晕,因此半靠在床上听着太子和太医的对话的。 在听到是太子献上来的药方才使得能够恢复,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吾儿长大了。” 皇帝对着太子招招手,示意对方坐下来。 太子连忙紧张的询问:“父皇,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咳了咳, 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朝政可是你在处理?” 皇帝不愧是勤勤恳恳工作了多年的人, 一醒来就在询问朝廷政务。 太子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应了, 挑着一些重要的点向皇帝汇报。 皇帝不时点点头, 听到太子的一些政见之后时不时还会出声点评, 俨然一副教导儿子模样。 看着逐渐成熟稳重的太子,皇帝心中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他毕竟老了,大杨的未来还是要让太子来支撑。 皇帝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 太子并不知情, 他说完了政事,发现皇帝在走神,就挑了一些趣事说给皇帝听, 两人正说到太子妃肚子里未出世的皇长孙的时候,突然间宫外传来慌乱的叫喊声。 太子和皇帝同时皱眉。 “外面是怎么回事。”皇帝皱着眉头说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父皇莫急,儿臣出去看看。”太子安慰皇帝道。 正站起身,还没走两步,突然殿门打开,一个神情慌张的小太监近乎是爬滚着进来了。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小太监正是从朝议处溜出来报信的人。 小太监惊恐道:“三皇子殿下逼宫造反了!还把官员们都关在了朝议处!” “什么!”太子震怒,“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还以为太子不信,张嘴就要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就感觉身体被什么刺穿了似的。 “三…三皇子…谋反了……”小太监低头,看到了从自己背后刺入的雪白的剑身,嘴角呕出一大堆血,眼神涣散的倒了下去。 随后露出来后面的三皇子和一对御林军。 ”倒是没想到还有一条小杂鱼跑了出来。”三皇子拔出剑,任由上面的血滴落,甚至还心情颇好的抬头跟太子打了声招呼:“太子哥哥在这啊,那我介绍去太子府的侠士怕是要白跑一趟了,那位侠士可是仰慕太子哥哥已久,特地求到我这来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太子哥哥一面呢。” -- 第116页 三皇子笑眯眯的将自己派人刺杀太子的事粉饰成推荐人才,也是够昧着良心说瞎话的。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太子黝黑的眼眸直直盯着三皇子,冷静道“父皇还在里面,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三皇子不以为意,今晚一切的顺利进行是他的自信心空前膨胀,也助长了他的狂妄。 他马上就是要当皇帝人的了,还跟眼前人计较什么呢。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倒是太子哥哥,有空在这里跟我讲大道理,不如回太子府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 太子的眼神陡然犀利:“你做了什么?” 三皇子哈哈大笑:“太子哥哥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因为太子失踪,太子妃慌乱之中会发生什么,臣弟怎么会知晓。” “你个混账!”太子再也忍不住了,倾身过去就要给三皇子狠狠一圈,然后还没靠近就被周围的侍卫团团围住。 三皇子很满意太子的狼狈,上前一步,对着太子说道:“太子哥哥这几天监国,想来应该知道玉玺放于何处,告诉臣弟,说不定太子妃那就会有人去请大夫了。” 啪——是花瓶被砸碎的声音,从内殿传来。 三皇子猛地回头:“是谁?” “是朕!”皇帝眼中冒着怒火,气势汹汹的看向全副武装在太子跟前耀武扬威的三皇子,“逆子,你可知你在作甚?” 在内殿里从刚才听到现在的皇帝简直是怒火冲天,瞧瞧他养了个什么玩意儿,趁着他昏迷,囚禁朝臣,带兵逼宫,威胁长兄……简直是畜生! “父皇?!”三皇子瞳孔紧缩了一阵,似乎没想到皇帝这般快就清醒了,这不在他今晚的计划内。 三皇子慌乱了一阵,然后又马上镇定下来,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到传位圣旨。 三皇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父皇,你别怪儿臣狠心,儿臣只是想坐一坐你的皇位而已。” “抓起来。” 三皇子对着御林军下令到。 “你敢!”这是听到命令愤怒的太子. “朕看谁敢。”皇帝没想到三皇子这般不知悔改,连他这个父皇都要对付,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头都开始沉闷起来。 皇帝给了太子一个眼色,示意对方不要轻易乱动,侍卫架在太子脖子上的可是真枪实剑,就太子喊话的功夫,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看得皇帝心惊胆颤的。 他方才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通知暗卫去做准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皇帝看着三皇子,双目沉沉,他不知道三皇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三皇子玩味地笑了,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哪需要什么理由呢?”三皇子扫过整个寝宫,最后目光落在位于书桌上地玉玺上,“这个就是最好的理由。” 他想当皇帝,凭什么太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就因为会投胎么? 三皇子自认能力手腕样样不输给太子,却因为身份问题从小就要被太子给压一头,这个老好人哥哥还在抱怨父皇给他的任务过多,殊不知别的皇子成年之后连朝政都轻易占不到,就为了避嫌。 这副炫耀的嘴脸,可真叫人厌恶。 三皇子冷笑,这一切,在今晚就要结束了。 “父皇醒了也好,倒省了儿臣请人写传位圣旨的功夫。” “你这个逆子。”皇帝气得胡子都在颤抖,捂着胸口一副快倒下的模样,到叫太子一惊。 父皇刚醒,可不能在被气出病来,顾子谨怎么回事,还没到。 太子皱着眉头,时不时看向门外。 这个小动作很快就被三皇子发现了,他嘲讽道:“太子哥哥看向外面作甚,难不成还指望有人来 救驾不成,整个御林军如今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太子哥哥还是省点心思罢。” “是么?”太子眼神幽幽。 三皇子倨傲道:“那当然,今晚这道传位圣旨,我是拿定了。” “父皇,墨水磨好了,您请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太子哥哥脖子上的剑会不会挪动。” 三皇子正要上前将空白的圣旨递给皇帝,远处却传来一声轰鸣。 嘭——嘭—— 是上京战鼓被敲响的声音。 紧跟着的是铁骑的临近的脚步声。 “乱臣贼子就在里面,大家冲!小心保护陛下和太子殿下!”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 三皇子瞳孔紧缩,猛地一回头,就发现他在殿外的侍卫都被人放倒了,而代之是一群军士打扮的人。 “神侍营?”三皇子惊呼。 此时,三皇子在殿内立着的御林军侍卫也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被放倒了,神侍营的人连忙将太子服了起来,又派了一堆人围在皇帝身边保护皇帝。 “神侍营司马刘威救驾来迟,请皇上怪罪,皇上您没事吧。” 太子匆匆走过来扶住皇帝,“父皇,您没事吧?” 皇帝喘了口气,摆了摆手,先是让刘威起来:“爱卿救驾有功,何罪只有,快平身。” 而后看向还在震惊中的三皇子,只觉得相当心烦。 “将这逆子捆了,押禁大理寺。” “是,臣遵令。” -- 第117页 兵败如山倒的三皇子回过神来,却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束手就擒。 让侍卫收拾好了残局,皇帝这才有空询问刘威:“神侍营驻扎郊外,怎么这般快就赶过来了。” 刘威正因为皇帝温和的语气激动着,闻言道:“是太子府上的门客前来通知臣的。” “哦?”皇帝感兴趣的看向太子,太子却也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刘威见状,连忙补充道:“那位门客是偶然间发现了未曾参与谋逆而被打晕的御林军副统领,加之季相传递的消息,这才知道了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便赶忙通知臣,臣才得以来救驾。” 刘威有一说一,老老实实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皇帝感兴趣道:“怎么不见那位门客?” “臣等兵分两路,那位门客带人去朝议处解救各位大人了,想来待会这会也快到了。” 刘威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道求见的声音。 “草民顾瑾,前来救驾,陛下可无恙?” 第68章 完结 “进来。”皇帝发话。瞧见…… “进来。”皇帝发话。 瞧见进来的顾瑾, 还有些诧异。 “这不是季相家的小子吗?”皇帝还记得顾瑾,笑了笑道:“果然年少有为,不愧是季相教出来的。” “陛下谬赞。”顾瑾大方行礼, 道:“这件事说来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 “哦?怎么说?” “若不是太子殿下今晚吩咐草民去处理一些账目, 草民也不会大晚上出门,自然也不会遇上被打晕的御林军副统领……说起来, 还多亏了太子府在皇宫附近呢。” 皇帝哪能听不出来顾瑾再把功劳往太子身上堆呢,当下对顾瑾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是个忠心的。 顾瑾一五一十的说完详细的情况之后,便说道:“朝议处的诸位大人已经安顿好了,现在正要求见陛下。” 然后接下来就没有他一个连九品小官都不是的白身什么事情了。 皇帝赏了他一大堆东西之后,就让他先回去了, 显然要和朝臣们商量如何处理今晚的事情了。 顾瑾领着赏赐,被勤政殿的公公热情送到宫门的时候,还在感概, 今晚过后, 估计上京的势力就要重新洗牌一轮了。 大杨三十五年, 三皇子于午夜中发动政变, 妄图夺取皇位, 后被皇帝镇压, 史称勤政殿事变。 在这一晚,有人一朝失足,于是被圈禁于王府一生,无诏令不得出, 所有站着三皇子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朝廷一夕之间空出了接近三成的位置,于是圣上下令广开恩科。 有人趁着这起东风,直接更上一层楼, 顾瑾便是其中得了好处的人之一。 他以二甲第十名成为新科进士之一,又因朝廷急需人手,幸运的不必进入弘文馆学习磨练一年在被任派到地方去,而是被分配到工部,成了七品给事中。 而皇帝在这次政变中感到身体逐渐虚弱,处理政事之时偶尔感到力不从心,于是也渐渐放手给太子,估摸着还有一段时间就要退位当太上皇了。 至于三皇子一党,皇帝终究不忍心对自己的亲身儿子下杀手,于是只是在将三皇子圈禁在三皇子府中,不得踏出一步罢了。 但是皇帝对自己的儿子心软,对那些依附在三皇子身边挑唆怂恿的人,可就一点也不客气了。 直接参与到谋逆事件的人中,有官职在身的,直接把官职撸了,发配到偏远地区,没有官职的,直接下令打为囚犯,送到了边疆去开荒。 陈长青就在其中。 被衙役套着囚链拖着走的时候,顾瑾远远的去看过一眼,陈长期披头散发,一身囚衣因为穿的久了有些发黄,整个人疯疯癫癫的喊着不可能,三皇子怎么会失败,他还没得到相府的家产之类的话。 太子站在顾瑾身旁,饶有兴致的说:“可要帮你教训教训他。” 顾瑾眼神颇为复杂的收了回来,好半饷,才摇摇头说道:“不用,就这样就好。” 陈长青会落得怎么样的下场,都是他自己人心不足,过于贪婪的导致的,他倒也不必再多做什么。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太子说到:“近日工部制出了一架新犁,较之以往更为省力,不知殿下可有兴趣过去看看。” 太子好奇道:“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多,放你进工部还真没做错。” 顾瑾笑笑不语。 他不过是拾了前人牙慧罢了,有那么一个国家,它有着五千年的历史,即使历尽磨难,也能在百废待兴之中崛起,浴火重生。 顾瑾爱那个国家,自然他现在也爱着大杨,希望大杨越来越好。 又是一年冬,大雪纷纷扬扬,整个上京都被覆盖成了白色。 顾瑾下朝回来,看到季婉婉正指挥着下人在院子里扫雪。 “怎么待在院子里?” 顾瑾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季婉婉披上。 “也不知道多穿点。” “下的初雪,一时兴起,便想着出来看看,下次会注意的。”季婉婉顽皮的眨眨眼,一看顾瑾那不赞同的神色,下意识就开始讨好。 没办法,顾瑾实在太能说了,季婉婉在成婚后一年的生活里,充分认识到了有一个大你很多岁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体验。 季婉婉夏天贪凉快,多吃了几碗冰,当天晚上便肚子疼的脸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副恹恹的样子。 -- 第118页 顾瑾是又好气又心疼的给她煮姜茶,暖肚子,然后还念叨了一晚上对于身体状况的重视,季婉婉后半夜在顾瑾的照顾下肚子是不疼了,可是脑袋却被顾瑾念的发胀。 诸如此类的事件,发生在相府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要季婉婉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安全,顾瑾就会开始露出不赞同的目光,然后开始默默念叨,久而久之,季婉婉瞧着顾瑾的眼神就开始怂了。 “我保证,下次一定穿得暖暖和和的再出来。”季婉婉拉了拉顾瑾的袖子,满脸真诚的说到。 顾瑾哪里注意不到季婉婉的小心思,伸出手指点了点季婉婉白皙的额头,挑挑眉,这就算这件事过去了的意思了。 季婉婉欢呼一声,转头四下瞧了瞧,发现下人们都在扫雪,没看这边的时候,快速踮起脚尖,亲了亲顾瑾的下巴。 “你最好了。”季婉婉小声说道。 又开始下雪了。 顾瑾为季婉婉拂去落在她乌发上的雪花,斜睨了她一眼:“那要是我现在念叨你,是不是就不好了。” “哪有。”季婉婉否认顾瑾的控诉,“夫君最好了,哪里舍得念叨我对不对。” “就知道哄我。”顾瑾道,“长本事了。” “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季婉婉挽住顾瑾的手撒娇道。 真的吗?我不信。 顾瑾看了季婉婉一眼,眼底明晃晃的写着这六个字。 季婉婉开始羞恼了。 然后按着顾瑾就是一顿锤,然而她那软绵绵的拳头打在顾瑾身上又有多少力道呢。 顾瑾也就任她去了。 半饷之后,雪渐渐大了。 “快走快走,雪大了,别站着这,待会要得风寒了。”季婉婉拉着顾瑾回到廊下。 季婉婉这才感到了冷。 她裹紧了身上厚实的披风,然后才想起来这是顾瑾身上的。 刚才两人在雪地里玩得疯,也就忘了叫白芍再拿一件新的。 此刻季婉婉瞧着顾瑾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就觉得冷,于是直接将披风解了下来,在顾瑾疑惑的目光中又给人披上去了。 顾瑾:“?” “别动。” 季婉婉还在认真绑着系带,等绑好了之后,她就一整个人直接钻进顾瑾的怀抱当中,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宽大的披风将两人结结实实的拢住了。 “这下我们都暖和了。”季婉婉侧头,看着顾瑾,笑眯眯说道。 “鬼灵精。”顾瑾哑然一笑,而后伸出手环在季婉婉的腰上,让她整个人嵌进他的怀中。 “就这么不想回房里。” 季婉婉嗯了一声:“难得呀,我想和你一起看雪。” 木制的回廊,飞起的檐角,新植过来的梅树亭亭而立,而漫天的飞雪在空中回旋之后,挟裹着浪漫的气息簌簌落下。 顾瑾静静的抱着季婉婉,两人就这样立在廊下看雪花飞舞,听风声呼啸而过的声音。 “喜欢看雪?”顾瑾问。 “嗯。”季婉婉点点头,上京的冬日时常下雪,以往她身体不好,不能吹风,白芍最多在雪停的时候给她掀开窗子的一角瞧一瞧庭院的一景罢了,这样站在回廊里看飞雪,她还从来没有过呢。 季婉婉认真讲给顾瑾听。 两人一直在廊下小半个时辰回到房间内。 主要是顾瑾怕季婉婉受了寒风。 晚饭两人吃得汤锅,类似于现代的火锅,顾瑾今日下朝时遇见太子,从对方府上薅来半只羊, 切成两大盘肉,一盘给季相季夫人送过去,一盘他动手调了个锅底,准备涮羊肉吃。 听了季婉婉说冬日开窗就冷,不开窗就没有光线的抱怨,想了想说道:“不如我给你暗扇玻璃窗?” “玻璃窗?”季婉婉将嘴中的羊肉咽了下去,疑惑道:“可是琉璃的一种?” 莫不是用琉璃来做窗子。 嘶,这也太败家了吧。 季婉婉摇摇头,“不成不成,咱们没有那么多钱。” 顾瑾的薪资都在季婉婉手中管着,两人的私房加起来连三千两银子都没有,还要装琉璃窗。 季婉婉的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顾瑾听出季婉婉的意思,好笑道:“不是你想的那个琉璃,也没有多贵重。” 造玻璃的原材料不过是一些石英砂之类的碎石料,研发的时候可能成本会高一点,但只要掌握技术,玻璃的成本可以说是很廉价了。 正好他最近就在琢磨这个,倒是巧了。 第二天顾瑾就差人从庄子上带过来好几块平整的玻璃,在季婉婉惊奇的目光下安成窗户,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内,激起细小的尘埃转动。 “真的好亮。”季婉婉惊喜道。 “很贵吧。”她轻轻的用手指摩挲着玻璃窗户,指尖传来冰凉的感觉。 “不到十贯钱。”顾瑾凑近季婉婉,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十贯钱,也就是十两银子。 季婉婉震惊回头:“这么便宜?” 她一盒好一点的水粉都不止十两银子。 顾瑾笑道:“当然是成本价,到外面售卖肯定不是这个价,你可别到处乱所,太子还指望着这个丰盈一下国库呢。” 前阵子研发的水泥、曲辕犁和解下来的织机等,都是烧钱的项目,太子的私房实在顶不住了,国库又没钱来支撑顾瑾搞这些东西。 -- 第119页 要说放弃不搞吧,太子又不瞎,看得到这些发明能够大大促进大杨的民生发展,又怎么舍得停止开发,于是和顾瑾商量了半宿,总算想出来解决办法。 玻璃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推出来的,只是太子还没开始造势售卖而已。 季婉婉听完,连忙捂住嘴,说道:“我会好好保密的。” 顾瑾哂笑,抓起她的指尖亲了亲,说道:“那你可要好好保密,要是消息走漏了,我要罚你的。” 季婉婉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怎么罚?” 顾瑾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到了晚上的时候,房内只听得道季婉婉的呜咽声:“我还没说出去,你怎么这样。” 听着抽抽嗒嗒的好不可怜。 然后便是顾瑾低沉的声音:“这不是满足你的好奇心么?” “嘘,别说话,专心。”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冰晶在玻璃窗上凝结出朵朵冰花,填满了整个窗子,像一幅别有意趣的画。 我与你一同看雪,与你一生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