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过分剧透我成了神明》 第1页 [穿越重生] 《因过分剧透我成了神明》作者:今天有点甜【完结】 文案: 咸鱼女主真病娇男主 柳素穿进了自己写的修仙文里,成了无名无姓的路人甲。 不搞事,不走剧情,她决定靠剧透养活自己。 哪成想,一朝剧透过度,她成了人人敬重的神明。 修真界众人:听说了吗?崇明山出了个神明,能预知未来。 昆山的灵脉即将出世。 鲲灵镜的水祸殃及千万修士。 封都的妖兽群来袭,但其中藏着珍贵妖晶。 …… 但凡她开口说过的事,全都成真了。 神明本明柳素:我本想咸鱼躺,结果成了众人敬仰。 被迫住进神明殿的柳素:日日被人膜拜吹牛皮,好怕自己过劳死。 当神明太累了,柳素决定假死,结果假死当天就被人偷走了尸身。 …… 南怀尊者有个不能说的秘密,他想渎神。 他日日蹲守在神明殿,终于逮住了机会。他偷走了神明的尸身,眼里全是病态的疯狂: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实用指南】 1.真病娇男主vs社恐咸鱼女主 2.男主真病娇,但可按头治愈(雷病娇慎入) 3.剧情偶尔沙雕放飞,私设严重,看个开心就好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异闻传说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素 ┃ 配角:路人甲 ┃ 其它:甜宠,爽文,轻松 一句话简介:咸鱼女主靠剧透苟成神明 立意:总有一道光照亮生命 第1章 无名无姓路人甲 再见,我美好的清洁…… 入夏了。 耳边是阵阵蝉噪声,一夜春雨后好似换了个世界。 柳素恍惚间一算。 她穿书至今竟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伸了个懒腰,柳素随意抹了把脸。左手一个簸箕,右手一把扫帚,开始上班。 她的工作任务不重,一上午的时间,工作一分钟休息半小时,轻松得不能再轻松。虽然如此,柳素还是很负责任的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才拿着碗筷去打饭。 谢家在修真界虽只是中流世家,但在小小的晋城却算世家大族。普通奴仆的饭菜,一日三餐竟是比凡俗界的富户还要好。 柳素拿着碗排队,不过一会就轮到了她,碗里还多了两个大鸡腿。 天降福利,今日的饭菜比往日都要丰盛,鸡腿还一次给俩儿。 柳素没有多问,捧着碗找了个角落开始扒饭,动作不快,却珍之至重。 不一会儿,大多数仆从都打好了饭菜,然后是碗筷碰撞的乒乓声,一时衬得饭堂愈发寂静空旷。 柳素的心被这声音弄得一颤一颤的,她咬下一块鸡肉。下一刻,周围啃鸡腿的声音也陆续响起,还伴着压抑的“呜咽”声。 柳素的手一抖。 怎么回事?又要裁员? 手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呜咽”声逐渐放大,与窗外蝉鸣声在耳边交鸣,连空气都躁动了起来。 “听说了吗?” “……” 耳边依稀传来嘀咕声。 一个个晴天霹雳的字眼随之砸了下来。 “没钱了”、“主家要走”…… 每个字都那么平常,连在一起却成了人间惨剧。 谢家——破!产!了! 柳素两个月来的幸福感就在此刻一秒破防。 所以…… 该来的还是来了么?她保不住她清洁工的铁饭碗了? 柳素捧着鸡腿,连骨带肉地咬下一口。 噢,是大自然的味道! 就连鸡,都用的是自家散养的跑山……灵鸡。 纯天然、无公害、就很nice! 只可惜,没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柳素小心肝疼得一颤一颤的,觉得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两个月前。 她因为熬夜赶稿猝死,醒来后才发现她居然穿书了! 因为写书的原因,柳素以前一直以为穿书很惨。 不是穿过去当恶毒女配攻略男主,就是被天降系统安排任务。但她不一样,她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还成了里面无名无姓的路人甲。 不需要走剧情,也不需要做任务。谢家一门正道剑修,对仆从自来大方仁慈,更没有如今修真界对仆从随意打杀的风气。 柳素手握剧情线,如此偌大的金手指堪称躺赢剧本。 反正她胸无大志,也没想过靠金手指走大运。头有瓦遮风,吃饱喝足,工作轻松没有勾心斗角就行。 哪曾想……如今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保不住。 哎,周星驰果然没有骗她! 快乐总是短暂的。[1] 不过人总要面对现实。 现在饭碗没了,脑袋宕机两个月的柳素,也只能被迫回忆剧情。 《问天道》,是她七年前写的一本无CP男主升级流小说。 书里既没有恶毒女配,也没有气运女主。只有男主谢玄景一心搞事业,最后一跃成为正道之光,是一本典型的修仙升级流小说。里面自然就少不了,男主被打压来打压去,然后坏人还是无法阻止他变强大的剧情。 而现在,正是男主被打压的开始。 两个月前,谢玄景的父亲,连同他久病不治的母亲和弟弟在一场大火中身亡。幼子无罪,怀璧其罪。谢家乃晋城有名的剑道世家,家中藏剑、家产无数,自然受人觊觎。 -- 第2页 这两个月来,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无数。谢家值钱的东西被拿得七七八八,谢玄景如今还是个小小少年,修真界一向以拳头论大小。他阻止不了,也只能任这个家土崩瓦解。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此时的谢玄景已无力支撑谢家,准备将仆从遣散,去离天宗求学问道。 这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不可逆也。 所以今天这多加的两个鸡腿,大概就是散伙饭了。 “我不想走。” “我们去哪再找这么好的主家?” “我想跟着家主。” “我也是,家主在外求学,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呀……” 议论声跟哭泣声交杂在一起,柳素收好碗筷,独自离开了饭堂。 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三等丫头,跟她一样,社恐又不讨人喜欢。是以大家都要各奔东西,却没有人跑她面前来哭诉不舍。 真是处处让她满意,现在却……属实有点可惜。 柳素穿过回廊,准备洗了碗筷再回去补觉。 谢家心慈,除了伙食好,并不在工时上奴役奴仆。 只是她七弯八拐,走了好一会也不见来时的路。 又走错了…… 她不喜欢出门,每日早早做完伙计就窝回房里。因此来了两个月,连路都没摸熟。 转身掉头,柳素准备再绕一会,要是实在找不到再找个人问路。 层楼叠榭,飞阁流丹,谢家建造得又大又华丽,但美的建筑总是相似。柳素行走在其中,跟走迷宫似的,越走越偏,直到入目荒凉。 “……” 眼前满地焦黄,依稀能从断壁残垣中瞧出几分昔日玉砌雕阑的模样。 柳素再次无语。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槽多无口。 是哪个傻B把谢家的路搞这么复杂? 吐槽完又觉得不对。 哦,是我自己! “……” 没办法,她只能换条路。只是才抬脚,就听耳边传来“咔擦”一声。 她低头,原来是块烧焦的断椽。断椽被脚一踩,已经碎成了渣。 柳素有些恍然,脑子里就像翻书一样,飘出一段文字。 “少年仰着面,豆大的雨水顺着眼角滑落,鼻尖又闻到了那呛人又绝望的气息……” 文字戛然而止,却刚好与昨夜她无意撞见的画面重合。 霖玉阁。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三个字。 那是男主谢玄景母亲和弟弟的住所,也是谢家最重要的三人的埋骨地。 淦! 柳素浑身一激灵,双脚已经不可抑制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艹,踩错了,踩错了。 勿怪,勿怪。 柳素怕鬼,哪怕这个鬼是她自己写死的。青天白、日下,她还是蹦出一身冷汗,她几乎逃似的离开那。 身后不知过了多久,那断壁残垣的四周吹起一道风,吹响地上的落叶枯枝,发出一阵异响,好似悲鸣。 风落,烧焦的土地上多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纤细笔直,光是看背影都带着青葱嫩芽的气息,是个翩翩少年郎。 第2章 谢玄景 关她这个亲妈什么事 柳素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就变天了。 黑压压的乌云压过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谢家虽然很有钱,但也不是每一处都有回廊避雨。柳素不想变成落汤鸡,又不认识路,只能站在廊下。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发出“刷刷”的声音。 柳素也不能这样干站着,虽然谢家破产了,但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奋斗在工作岗位最后一刻嘛,这是一个职场人的基本素养。 想到这,她向雨幕迈近了一步,却不是想冒着雨回去。 她手里还拿着碗筷。 柳素伸手,雨滴便像玉珠落盘,噼里啪啦的掉进碗里,好听极了。简直就是个…… 人工洗碗机! 像是突然发现了宝藏,柳素少见的起了玩心。不一会,雨水浸湿了衣袖,她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哗啦~” 把碗里的水倒掉,也是这时,她听到了不属于雨水的声音。 “拿来。” 雨声成了天然的隔音器,她听不太清,只听见这声“拿来”后,是极其细微的闷哼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这是撞见了狗血戏码现场? 柳素毫不犹豫,收碗、离开! 我们咸鱼从不多管闲事。 “谢玄景。” 离去的脚步一顿,柳素被“谢玄景”三个字弄得浑身一震。 马!上!离!开! 根据她多年的写作经验,但凡跟男主挂上钩的,多半没好事。 只是……来不及了。 雨幕里,烧焦的废墟前站了两个人影,一站一倒。 雨很大,柳素看不清雨中两人的面容,却依稀能看见站着的那人举着剑,指向她的方向。 那人大声嗤笑,连暴雨带来的嘈杂声都压不住他声音里的恶意。 “谢玄景,看看你这副模样,连下人都看不起你。” 艹! 我没有!你这TM是碰瓷啊啊啊啊! 简直天降横祸。 她当场震惊在原地,然后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似乎将视线落在了她的方向。 -- 第3页 “……”走不掉了…… 雨越下越大,顺着眼角流进眼里,很难受。谢玄景收回目光,抬手想将雨水擦干,却只看到满手污泥。 真脏! 他想。 他伸出手,雨水打在上面,指尖终于透出一点白,然后又再次染上污泥。 手上传来一阵痛,是那人的脚踩在了手背上。他不得不弓起身,半匍匐在地上。 “你不是很能装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像不像一条狗?” “哦,就你养在东苑的那只。” 谢玄景养了一条灵犬,毛发雪白,异瞳,是他的宝贝。刘申不喜欢那只狗,灵犬认主,或许是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的原因,那只狗每每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跟他的主人一样。 他讨厌那双眼睛,冷静又充满疏离感,总给他一种尔等皆凡人的错觉。 凭什么你资质平平却高高在上?还不是仗着有个厉害爹护着! 刘申越想越恨,他剑尖一转,将地上那人的下巴挑起。 就是这双眼睛,他想毁掉! 剑尖倾斜,转瞬停留在那人的眼角。黑压压的乌云挡住了光,就连雨水也混淆着人的视线。 刘申有一瞬觉得自己眼花了。 那双清冷的眼,不再满是疏离,他也没从其中看到“恐惧”二字。 他在笑? 刘申眨了眨眼,眼前清晰了几分。 还是那双眼,清冷里透着平和,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冷笑一声,剑尖微抬。只是剑还未落下,就被人打断。 “走了。” 刘申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你怎么来了?” 刘申皱眉。 “别磨蹭了,教训一下就得了。”来人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意思很明显。 他们今日是来找钥匙的,谢玄景他爹谢蕴留下的金库钥匙。东西找到了,自然没必要多留。 “再耽搁若是让其他人得到消息,你小心爹他……” 来人话说一半,刘申无法,将剑一收,恰好在谢玄景眼角留下一道血痕。 血水很快渗出。 可惜了…… 刘申挑了挑眼梢,跟来人一同走了。 柳素就这样看完全程,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开口把她拉下水的傻逼离开。 “……” 所以……她要不要去扶一下男猪脚,再解释解释? 柳素还在纠结,然后就见倒在地上的人影挣扎着站了起来。 好像不用纠结了。 眼角带着血迹的少年朝她走来。 雨幕里,少年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的全身已经被雨水浇透,原本仙气飘飘的凌锻纱紧巴巴的贴在身上,发丝也散乱落下几根,略微挡住眉眼,看起来有些狼狈。 似乎跟她记忆里笔下那个平和又清冷的清俊少年有些不一样。 那未被发丝挡住的部分面容,透出的是跟他气质相悖的野性。 柳素心里涌出一丝陌生感。 只是这份野性稍纵即逝,少年撩开了头发,露出精致的眉眼,清冷平和。 那丝陌生感很快消散。 跟她笔下写的一样。 那是一双一贯平和的眼睛,美得很清冷,即使眼里透着疏离感,却恰好保持了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你是哪个院的?” 少年开口,是很温和又带了点距离感的声音,跟他的眼睛一样。 柳素一愣,这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窥见了他所有的狼狈,实在是很让人反感的行为。 柳素心里慌得一匹,脸上却做出十足恭敬的模样。 “回家主,我是聆听院的。” 聆听院是谢家三等仆从的住所。 “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没有规矩? “我没见过你。” “嗯?” 柳素一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难怪我没见过你。 妈耶,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柳素行礼:“是,小的只是负责洒扫院子的,是以从未到前院去过。” 面前的人语气恭敬,看了他一眼后就再未抬过头,跟那些普通的三等仆从看着没什么差别。 谢玄景顿时失了兴趣。 “你回去吧。” “?”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写下《问天道》这本书的时间距今太过久远,柳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懂自己笔下的人物了。 就在刚刚,那拉她下水的傻逼在谢玄景眼角划下一剑时,她就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谢玄景在去离天宗拜师前,确实有过这么一遭。刚才划伤谢玄景的男人叫刘申,谢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是书中的炮灰角色。 这个刘申所在的刘家在无意中得知,谢玄景的父亲有一个私藏的小金库后,趁谢玄景不在房间就悄悄潜了进去,拿走了钥匙,偷走了谢蕴留给儿子的最后一道依靠。 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大胆,一边偷走钥匙,一边还敢来找谢玄景的麻烦。一是觉得谢家本就是靠谢蕴一人撑起来的,背后并无亲族靠山,如今谢蕴一死,他们自然无所顾忌;二是谢玄景本身资质平平,即便日后长大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更别提报仇了。 -- 第4页 只是他们虽心狠却不傻,知道此事宣扬出去,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也怕自己保不住到手的财富,所以即便下手却没有做绝,否则刚才刘申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谢玄景。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谢玄景并非真的资质平平。 谢玄景有个双胞胎弟弟,两兄弟一个天资普通,一个根骨绝佳。但因为某些原因,谢玄景那个根骨绝佳的弟弟,并不受他爹谢蕴的喜爱。谢蕴甚至从他出生起,就将小儿子和他母亲关在一处。 而这一切,谢玄景是不知情的。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为了保护弟弟和母亲,才从不让他们相见。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谢蕴死之前,在谢玄景身上动了手脚,趁他人事不省时,用秘法将小儿子的根骨换给了他。 而此时的谢玄景,对这些一无所知。 所以,当他被刘申欺辱时,他屈辱、气愤,却又从骨子里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能为力。此时的他,是绝望自弃的。特别是在他知道,他连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都没保住的时候,更是自我厌弃到了极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境的变化,在拜师离天宗的前一天,他的修为突破了,这才让他顺利进入离天宗内门。而后,有了宗门测试的机遇。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柳素只是觉得很奇怪,一个正常的人,又是在这种心境下被人看见了最狼狈的模样,对她这个旁观者,应该是很讨厌的吧。 怎么跟她说话这般平和?竟还就这样让她走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不过…… 自己笔下的儿砸奇奇怪怪,关她这个亲妈什么事。 柳素反应过来,当即答了声“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拿着碗筷毫不犹豫离开了。 管他的呢。 这又不耽误她当咸鱼。 第3章 失业 个体户哪有体制内香! 雨停了。 满院都是被风雨凌虐过的树叶,谢柒拿着扫帚把树叶扫干净,又从厨房把早已炖好的筒骨端出来,放进院子角落的空碗里。 灵犬闻着味儿出来,看见谢柒乖巧的摇了摇尾巴。 “白谒~” 谢柒摸了摸灵犬的头。 闻到熟悉的味道,白谒并不反感,依旧低头进食。 见此,谢柒露出笑来。灵犬认主,平日里除了谢玄景,也只有他这个自小照顾白谒的仆从才能摸它的头,哪怕是谢蕴都不行。 想到这,谢柒笑容放大,好笑道:“都成精啰~” 只是话音刚落,原本还乖巧进食的灵犬,突然望向门外,发出“呜呜”的声音,露出獠牙。 “白谒?” 谢柒的手一顿,顺着灵犬的视线望去。 原本空荡荡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来人着一身白衣,上面没有多余的花纹。雪白的凌锻纱在阳光下泛着光,衬得整张脸都透着白,如果忽略他眼角那一抹刺眼的红的话。 刺眼的红一直蔓延到了太阳穴,可怖极了。 “家主!” 谢柒惊道。 那道白动了动,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侧,一半暗一半光,瞬间把人割裂成两半。 “呜呜~” 白谒往后退了两步,躲在谢柒身后。 谢柒没注意到白谒的动作,他冲到门口,满脸担忧。 “家主,你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 谢玄景挪步,将那道光甩在了身后。 谢柒走近了才发现,谢玄景的白不是凌锻纱衬的。他看起来不太好,右眼角的伤口很深,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染红了侧脸。要不是刚才谢玄景半个人都隐在阴影里,整个人又背着光,自己早就能发现端倪。 “家主,你这伤……” 谢柒跟在谢玄景身后,还想再问。 “嘭~”的一声,门关了,谢柒被迫停在门口。 “我有些累了,晚膳不用叫我。” 门内传来谢玄景的声音。 这是连晚饭也不吃了? 谢柒拧着眉,愈发担忧起来。 自从谢家出事后,家主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双清冷的眼里,四下无人时,偶尔会闪动着他看不懂的光。 是太难过了吧。 不过才束发之年的少年,还没行冠礼,却要面对这些。 谢柒转身,准备去拿伤药,却正好看见白谒对着门龇牙。 “白谒!” 谢柒板起脸。 变了的岂止是家主,连白谒都变了。 谢柒蹲下来,手盖在白谒头上,阻止了它的动作。 “白谒,家主是因为难过才不理你的,你不可以再跟着添乱。” 灵犬通人性,或许是察觉到谢玄景心情的变化,这些天白谒总是对着谢玄景露出獠牙。 多半是想引起家主的注意。 毕竟自从家主从那场变故中醒来,也不再跟白谒亲近了。 哎……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管一只灵犬呢。 …… 门外,灵犬的“呜呜”声淡去,谢玄景知道是谢柒把它带走了。 他转身走向里屋,那里有一处天然的灵泉。 褪去衣衫,谢玄景整个人沉了下去。泉水瞬间将少年包裹,他睁开眼,水刺得眼睛很不舒服,就像今天打进眼里的雨水,涌来刺人的涩意,但他却一动不动。 -- 第5页 压抑的痛楚下,带来的是极致的快感。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水里的人影动了。 谢玄景披着衣服,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就这样随意搭在肩上。水珠顺着发梢滑过喉结,流进衣领。少年像是从水里走出来的媚妖,只余下他一人的房里,眉眼是与“清冷平和”这样的字眼完全相反的神情。 少年笑了,对着镜里的自己。 阳光打在他身上,将镜中的少年割裂成两半,一半暗一半光。只是那光来得极快,不过眨眼便整片洒进屋内,少年笼罩在光晕里。 镜中,是他一如往常的清冷面容。 …… 柳素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管事通知他们下午去领月银,还说家主有事要宣布。 还能是什么事,多半是要宣布破产呗。 柳素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裹,叹了一口气。 “哎,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比起重新找工作的烦恼,她更抗拒掺和进纸片人的纷争里。 下午,谢玄景宣布破产卖房的消息。不过几日,少年眼角的伤痕淡了许多,气息越发沉着冷静,倒是很有几分日后的风采。 周围仆从哭作一团,只有柳素面无表情,甚至昏昏欲睡。 有人扯了下她的衣袖。 “你不难过么?” 柳素一怔,还在想面前扯她衣服的丫鬟是谁。下一刻,就听见一道喊声—— “领月钱。” “!!!” 柳素随口敷衍道:“难过。”整个人就飞速冲到了排队的队伍中。 不知道是柳素跟那丫鬟有缘,还是对方性子轴,看出柳素在敷衍。前脚她人才排好队,后脚那丫鬟就跟了过来。 “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 这么执着的么? 柳素眼皮一跳,注意到周围已经有人向他们看过来,只能尽力做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诚恳的表情。 “因为……我觉得以我们家主的能力,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或许是柳素的表情太过认真,她单手握拳,又配上了个十分新颖的“加油”动作。那丫鬟愣了愣,眼眶一红,好似受到了感染,也学柳素的模样捏起拳头。 “一定可以的!” 这小小的插曲一过,柳素领了月钱也没有多呆,就独自走了。 她自然不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很快收了回去。 出了门,柳素径直往谢家大门走去。 因为谢家要卖房的缘故,最多半个月,所有的仆从都得搬出去。反正今天的活也干完了,她得早点出门找工作。 谢家所在的晋城不大,但商业还算发达。只不过柳素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适合她的工作。 她这具身板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半大的小丫头片子,即便是去饭馆端盘子,都没人要她。 “你这细皮嫩肉的,哪有男人手脚麻利,而且……若是被哪个修士看中……” 饭馆掌柜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听我句劝,你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不如去那些大户人家看看招不招小丫鬟。” 柳素想起饭馆老板的话,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真是坑娘啊! 当初她为了凸显修真界的残酷,和男主升级的不易,完全是把修真界往死里写。内有各个宗门内讧,外有邪族虎视眈眈,各个世家大族又多么多么黑暗,凡人如何挣扎求生…… 现在好了,她这个亲妈成了无业游民了。 柳素有些泄气,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 不管是穿书到修真界,还是穿越回古代。真搁现实当中,现代人都是很难谋生的。如果你是程序员、摄影师……这些现代工种就更难了。 好吧,虽然身为全职写手的她看起来要好上那么一点。 但她总不能摆个摊把晋江文学照进修真界吧…… 这朝不保夕的修真界,吃了上顿没下顿,谁没事看小说啊。除非……说书? 不行!社恐婉拒! 柳素的双眼无意识在街上扫荡着,最终落在了一个算卦摊上。 算卦的老先生鹤发白须,正闭着眼在面前的男修身上摸索,然后便对着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 柳素站得远,也没听清那老先生说的是什么。只是见那男修前一秒笑眯眯,后一秒就一脚把算卦摊踢翻。 动静闹得挺大,那男修将老先生一提,亮出身份。 “瞎了你的狗眼,看看你爷爷我是谁。” 黑色的木牌亮出,围过来的看客们顿时发出惊呼。 “原来是乾门。” “哎,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这算命的是个骗子吧……” “可不,我前日丢了只灵鸟,找他算了一卦,结果他指着天屁都没放一个,还收我一枚灵石……” “哈哈哈,这不是诓人么。灵鸟飞走了,不往天上飞,还能往地下钻不成……” 柳素听得脑门直突突,然后眼睁睁见那男修拎着人去了衙司。 衙司,修真界的警察局。 看来算卦搞个体也行不通了,还有吃官司风险。而且她虽然手握剧情线,但知道的也只是跟男主和修真界相关的大事,别的她可胡诌不出来…… -- 第6页 柳素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脑子却突然闪过了什么。 黑色木牌、乾门……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乾门收徒啦,快去报名啊!” 入夏时节,正值各大门派招生之际。 柳素顺着声音望过去,远处那旗帜上大大的“乾门”二字,终于让她想起了什么。 乾门!!!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笑容不自觉落在脸上,柳素眉毛一挑。 搞个体哪有体制内香啊! 第4章 乾门 她再也不要在书里搞封建迷信了!…… 乾门招生处。 姜真揉了揉耳朵,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你说你要报名哪一支?” “天相。” 柳素答道。 乾门门下一共四支——天相、星命、宅术、相法,分别对应天下大势、姻缘、阳宅八卦、面相吉凶。虽说每一支都声名在外,但报天相的却…… 姜真扫了眼招生处前的四张桌子。彼时,招生公告才挂出来,就有三张招生桌前围满了人,除了……天相那一支。 桌前没报名的人不说,连招生的师兄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报天相呢? 姜真觉得自己听错了。来报名乾门的女子不多,能被招走的,几乎全进了星命那一支。 他伸出手,指向女子最多的那一处。 “报星命去隔壁。” “……” 柳素本来是见天相报名处那空无一人,这才寻了个身边无人的乾门弟子询问。哪知她运气不好,这位乾门弟子似乎耳朵不大好。从她开口到现在,对方已经揉了好几次耳朵了。 无法,柳素不想去人群里挤,只能提高音量再次道:“这位师兄,请问报名天相找哪位?” 女孩的声音清亮,突然蹦高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也终于把姜真喊醒。 他收回揉耳朵的手,双目瞪大:“你真的要报天相?” 柳素点头,眼神坚定。 面前的女子年岁不大,约莫十二三岁,甚至都不能称为女子。半大的丫头呢,竟想修天相道? 姜真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一簇。就在柳素心里打鼓时,对方朝身后一转,操着大嗓门开喊。 “林师兄,有人要报天相!” 柳素觉得自己像个动物,被喊来的男修像个游客似的围着她边打量边绕圈。一个不够,不知何时又冒出一个。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高的是肌肉男,矮的肤白眼圆典型的小奶狗。 只见肌肉男打量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一个让柳素头秃的问题。 “你真的是来报天相的?” “……” “真的。”比珍珠还真! 肌肉男听完,沉了眉眼,转头看向小奶狗。 “小师弟,你怎么看?” 小奶狗没什么表情,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看行。” 昂? 柳素被两人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肌肉男对着小奶狗点头,朝她伸出手。 宽大的手掌上,是一个写着“临时弟子”的小木牌。 “???” 柳素懵了,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只不过还没碰到那木牌,肌肉男的手猛地往后一缩。 “你不会反悔吧?” 什么鬼?体制内这么容易通过不说,对方还怕她反悔? 虽然乾门在柳素笔下只是一笔代过,但却是书中赫赫有名的玄学门派,曾几次预测中修真界大事走向,称一句“修真界风向标”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在书中后期,道、邪两道水火不容,交战之际。乾门却因其地位超然,未受到纷争波及。 这样的门派,其实并不好进。 为了能抢下这个保命的金钵钵,柳素原本是想在报名时,故弄玄虚的剧透一下,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 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哪曾想面前的人连她姓甚名谁都没问,就让她过了,甚至还怕她反悔。 就挺……天上掉馅饼的。 见柳素杵着不说话,肌肉男眉头蹙成小山峰。 “嗯?” 柳素如梦初醒,她反应过来,朝肌肉男伸出手,眼神坚定:“自然不会!”我还怕你反悔呢。 木牌到手,柳素心中一定。 肌肉男还有些不放心,郑重嘱咐:“明日一早来这报道,随我回门派。” 柳素也没多想,爽快应下。 熙熙攘攘的报名处,这边的动静似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除却周围的乾门弟子,在看见那报名天相的小丫头离开时,望着那瘦弱又勇猛的背景多瞧了几眼,再无人注意。 柳素高高兴兴的走了,殊不知身后两人见她离开,顿时围成一团。 “小师弟,你没看错吧?” 景元摇头:“我不会看错。” 眉清且长,清隽秀丽;眼如日月,清而不浊。 这样的面相,错不了。 …… 第二日,柳素起了个大早。 此时,天才蒙蒙亮。日头在东边打出半圈霞光,很淡。柳素只看了一眼,胸腔却似被填满了似的。 天边的微光给了她无限勇气。 她背着包袱,太阳在她背后升起。逐渐明亮的晨曦下,柳素的背影打着笔直,硬是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气质。 -- 第7页 此时天色尚早,街上没什么人。招生处却站了不少人。高个显眼,柳素一眼就看见了昨日的肌肉男。 她露出职业假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人团团围住。 满满当当七八个大汉,肌肉男就站在她对面,咧开嘴笑:“来啦。” 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挂在小麦肤色上。 柳素心中一跳:“嗯……” 她点头,声音跟蚊子似的。 “嘿嘿。” 肌肉男笑,一双大掌开始从肩上解绳子。 “!!!” 柳素瞪大眼,正当她惊悚之际。大汉中间突然窜出一个人头,掐断了紧张的气氛。 是昨天那个肤白眼圆的小奶狗。 “你别怕,我叫景元。师祖昨天听说了你的事,特地让我们几个护送你回门派。” 景元边说边帮着林献源解仙索。 令人惊悚的绳子从肩膀落下,终于露出真实的一面。 “哐当~” 肌肉男身前多了个……乌龟壳? 柳素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微妙。 绑根绳子背龟壳?修真界cospaly? 肌肉男拍了拍龟壳,炫耀式的开口:“天相道乃是乾门命脉。出门前,师祖特地把龟卜给我,就是想着……嘿嘿。” 林献源话说一半,想起师祖那句“别把人吓跑”的话,赶紧把话茬掐断。 “嗨呀,反正是个好东西。这龟卜还是个防御法宝,遇到危险把身子往里一缩,那可叫一个……” “万无一失!” 缩头乌龟! 柳素心里的腹徘与肌肉男的吹嘘同步落下。 没了仙索束缚,龟卜兀自悬浮,由小变大,成了个可容几十人的飞行舟。 七八个大汉一跃,站在如船状的龟卜内看她。 肌肉男嘿嘿的笑:“上来吧。” 龟卜半悬浮着,有她肩膀高。 这要她怎么上去?劈叉么? 柳素脑门突突的疼,她觉得她寥寥几笔的这个乾门似乎有些不正常。 只是这想法才冒出来,又很快戛然而止。 她身子一轻,双脚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提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落在了龟卜内。 脚下,是如履平地的龟壳内部,松软得像块毛毯,很舒服。 “好了。” 她应声看去,正好看见小奶狗收掌,对着她含蓄的笑。 幸好还有个正常人。 上了龟卜,肌肉男主动介绍起了几人。互通完姓名后,柳素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肌肉男本名林献源,是宅术道的大师兄。他之所以会带着几个彪形大汉送她回去,倒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修宅术道,看阳宅八卦,经常会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几乎所有宅术道的弟子都会锻体,自然身边全是肌肉猛男。 “小师弟除外,他是修相法的。” 小奶狗名景元,乃是相法道的天才,听林献源的口气,日后相法道多半是要靠小奶狗继承衣钵。 柳素一一记下这些信息,心里却在叹气。 她当时写这个门派时,只粗略提过门派分为四支,至于门下弟子如何,术法为何,她压根没写。唯一让她多花了些笔墨的,也只有乾门老祖,也就是林献源口中的师祖。 只不过这个老祖她写得也语焉不详,甚至从未露过面。他只是隐在背后,在修真界几次动荡时,给男主谢玄景捎过几次信。 当时写的时候没深想,连名字都是用乾门老祖代替。没办法,非重要角色,你见过哪个作者给路人甲做人物背景的。 现在想起来,真TM……作孽! 早知道她要来乾门谋生,别说给配角做人物背景,就该单写本乾门的书。 “柳师妹,这误会也解释清楚了。你看我们这乾门,你觉得如何啊?”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柳素的思路。 “昂?” 她微怔,反应过来时才知道柳师妹是在叫她。 这肌肉男,还挺……自来熟。 “挺好的。” 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见对方露了笑脸,林献源松了口气。 笑了就好,笑了证明满意,自然就……不可能跑路啦!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想起师祖的吩咐,林献源还想再多拉两句好感。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人抢了白。 “对了,请问现在门派里修天相道的有多少弟子呀?” 柳素本是想问今年招收了多少人,但腰间木牌翻动,明晃晃的“临时弟子”四个大字,却是提醒了她。 直接问出来倒显得她目的不纯。若是问问往年弟子,也能推算出竞争是否激烈。否则万一她入了山门,却因为没过乾门老祖那一关被扫地出门,那就尴尬了。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林献源才落下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林献源有些心虚。 “现在有……” “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继承天相道的,肯定是像小师妹这样的心志坚定之人。” 男人浑厚的声音落下,却没骨头似的,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忽不定,没什么信服力。 看来天相道的竞争很激烈,肌肉男都不敢说实话。 柳素想着,倒是没有再追问。 见此,林献源舒了口气。 幸好他机智,要是柳师妹知道天相道加上今年报名的她,也只有一个人,那不是得当场跑路? -- 第8页 不行,可不能让柳师妹跑路! 眼珠子一转,林献源又道:“我可没瞎说,这可是小师弟算出来的!” “?” 或许是看出柳素不信,林献源开始摆证据,一一列举景元以前的光辉战绩,甚至从相法的起源开始替柳素科普。 耳边声音如唐僧念经,柳素听得脑袋直晃。 林献源心中窃喜。 他这般明示柳师妹能继承天相道,日后她知道真相,应该也不会跑路了吧。他却不知,柳素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再也不要在书里搞封建迷信了! 第5章 师祖 不见! 崇明山,乾门弟子广场。 正值下晚课的时辰,广场上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落日余晖,红霞铺天。只听“咻”的一声,霞光被划破一道口子。 弟子们抬头,满脸艳羡:“是龟卜,林师兄带新弟子回来了。” 众人自然知道这个新弟子代表着什么。 有人话里泛酸:“修天相道的吧,好几年没有弟子入门了呢。” 乾门弟子皆知,近些年天相道人才凋零,师祖手下竟无一弟子能入他法眼,眼看着这一支就要断绝了呢。 有人“啧啧”两声,感叹道:“不知是谁这么好的运道。” 只是话音才落,感叹的弟子就噤了声。有人拉住他的衣角,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人一怔,这才注意到朱明站在他身前不到一米的距离。 朱明是修相法道的,天资卓绝仅次于景元之下。虽说修的是相法,但他一直想去的却是天相,只可惜师祖看不上。 放着门内的精英弟子不要,竟从山下找了个弟子。 众人光看着都替朱明脸疼,太打击人了。 周围弟子散了,也不好再多看。 …… 龟卜如流星划过,林献源见柳素偶尔好奇的往下瞥两眼,上前解释:“这就是乾门了。再往里走,是师祖的闲云居。” “柳师妹,不,等师祖收了你作正式弟子,或许该唤你一声师姑。” 林献源在一旁嘀嘀咕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依稀能看见云雾飘渺处有一座木屋。 “师祖不喜浪费,法屋是门派内最素净的。” “对了,等你正式入了门,届时可以领一栋单独的法屋。你若是不喜素净,还可以自己布置。” 龟卜速度很快,从晋城到崇明山不到一天,柳素已经习惯林献源的唠叨。 反正等她入门,日后也未必能经常见面。 “到了。” 林献源的声音与龟卜一同落下。 利落的从龟卜上下去,林献源转头对着柳素道:“我和小师弟先过去,你在这里等等。” 木屋前站了个人,年岁不大,天青色的弟子服,跟林献源几人穿的一样,多半是伺候乾门老祖的弟子。 “张师兄。” 柳素依稀听见林献源的声音。只是还要再听时,几人的声音却骤然变小。 这头,林献源听着张泽的话,眉头都快叠起来了。 “不见?怎么会呢,师祖昨日还要我快些把人送过来。这才多久啊,怎么又不想见呢?” “我哪里知道,反正是师祖刚刚才吩咐的。” “啊?” 林献源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人我都带过来了,那现在怎么办?” 他这一天都在跟人家吹牛皮呢,结果现在说不见。 “师祖说了,先让她选别的旁听着。每日下学了,过来帮忙喂喂黑髻马。至于入天相嘛……”张泽自己也有些迷糊,只能原话转述:“师祖没说,只说时机还未到。” “啊?” 敢情人都来了,还让人去转学别的? 林献源觉得脑门疼,只能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景元。只可惜景元没接收到,就在林献源要去扯人衣袖时,一直未吭声的景元开口了,却不是问张泽。 “林师兄,昨日你跟师祖禀告的时候,可否有说柳师妹的性别?” 林献源摇头。 景元又看向张泽:“张师兄,刚才师祖吩咐前,可有问你来的是男是女?” 张泽不明所以,只是老实点头:“确实问过。” 得到肯定的答案,景元也不再多问,而是行了礼,道:“那我们告辞了。” “?” 林献源愣住,扯住正要转身的景元:“你问这些做什么呀?师祖总不能因为柳师妹是女的才不见的吧?” “虽说报名天相的都是男弟子,可我们乾门可从不搞歧视女修的那一套。修星命道的也全是女修,不见得比男弟子差。”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多了。”景元开口。 “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献源叉腰,一副不说清楚不准走的姿势。 景元无奈:“反正不是坏事。待会你别吭声,这事我跟柳师妹说。” 见景元说完就走,林献源只能快步追上去。 天边的霞光落幕,日光的余晖恰好在山顶处收尾。 不远处,柳素乖乖巧巧站在那。余晖落在她身后,衬得那张白净的小脸,连同一头绸缎似的长发,仿佛沐浴在神光里。 反观她身旁站着的七八个大汉,个个粗膀子糙脸。一道霞光罩下来,整个人都泛着油腻。 -- 第9页 这副画面落在眼里,林献源更心虚了。倒是景元三两步上前,干净利落的把事情讲清楚了,唯独只隐瞒了一件。 “师祖这几日要闭关,你先从别的学起吧。虽说天相道无人可教你,但宅术、相法、星命这三样,你选一个感兴趣的,说不定会另有收获。” “嗯。” 柳素应了一声,也没犹豫。 “我选相法吧。” 林献源愣了愣,倒是没想到柳素这么干脆。 这一路柳素态度坚决,他还以为对方非天相不可,搞得他牛皮越吹越大,刚才听见消息还挺不好意思的。 只是……怎么会选相法呢? 他闹不明白,扫了一眼柳素,见对方面上没有半点不高兴,顿时又觉得选哪个都一样。 “也行,那柳师妹就交给你了。小师弟,我先走了。” “嗯。” 景元点头。 林献源带着人走了,景元没有废话,开口道:“我先领你去取新弟子的东西,再替你安排住处。” “好。” “修相法道的话,得等新弟子回来再开课。这几日你无事,可以先随我去旁听。” “好。” “若是有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嗯。” 两人一人一句,柳素除了“好、嗯”再无其他话。 前面的脚步突然停了,柳素跟着止步,抬头就看见景元一脸认真的问她:“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没有。” 柳素摇头,好似对什么都不好奇。 景元看了柳素一眼,见对方面色如常,嘴上那句“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的话,就再也问不出口了。 算了,听见就听见吧。 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此事也是师祖太过小心了。 第6章 挑衅 近来恐有无妄之灾 景元不知道他想岔了。 柳素压根没听见什么,她只是觉得林献源的表情有些不对。从他跟那位张师兄说完话回来后,他就不敢正眼看她。 特别是景元提到“师祖这几日要闭关”时,对方更是心虚的偷瞥了她好几眼。 她虽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但前世十六岁就在外讨生活,察言观色还是会的。再加上林献源这个直肠子,什么都摆在脸上,想看不出来都难。 只是……景元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是因为林献源自作主张把“临时弟子”木牌给了她,被乾门老祖责怪了? 可若真是这样,乾门老祖又为什么要让人急匆匆的把她带回来? 柳素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 领完弟子物资,柳素随景元来到住处。 两层高的法屋雕楹碧槛,不比谢家气势恢宏,但小而精致,看起来像女子住的。 “你还未正式入门,领不了法屋,这处是星命道的白芨师姐的。她在外招生,要过几日才回来,楼上是她的房间,你住楼下,无事不要上去。” 景元嘱咐道。 “嗯。” 柳素乖巧应声。 吩咐完,景元也没多呆。道了句“明日见”,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柳素突的躺倒在床上,空落的心终于踏实了几分。 窗外。 月挂枝头,清风吹得窗户轻声摇摆,一下又一下,恰好和床上起伏的轻浅的呼吸交织,静逸又美好。 “咚——” 柳素是被晨钟吵醒的,昨天她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换。此时听到钟声,“蹭”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天亮了。 柳素起身,一开窗就见院里站了个人。 “早。” 景元朝她点头。 早晨的风有些凉,散落的发丝打在脸颊上,柳素猛地反应过来。 对了,今天要跟景元去旁听。 和景元走在路上,柳素发现对方的人缘是真的好。出门不过一小会,但凡遇见个弟子都会跟他打招呼。 “小师弟早。” “小师弟好。” “……” 嘴上喊着小师弟,但态度都很恭敬。 似乎是察觉到柳素的不自在,景元主动解释。 “乾门的辈分虽是按照入门时间排的,但私底下约定俗成的规矩,又是按实力论大小。” 柳素想起来了,林献源提过景元是很有希望继承相法道的,难怪大家都对他那么恭敬。 失策了…… 柳素昨天之所以选相法,本就是觉得林献源太唠叨了,景元倒是话很少。至于星命……她压根没考虑过。 修星命道的女子多,似乎是个很容易交朋友的地方,她躲都来不及…… 哪曾想躲得过这头,逃不过那头。景元人气居然这么高,一路走过来都被行注目礼,还有好些人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景师兄,今天你带我认了路,明天我就自己过来吧。” 柳素突然开口道。 脚下一顿,景元却没停步。 他似乎有些惊讶:“你确定自己可以?” “自然。” 柳素点头。 景元的唇动了动,墨色的眼里似乎藏了些什么,但最后都化作了一个字。 “嗯。”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带了些少年特有的鼻音。 “多谢师兄。” -- 第10页 柳素笑了,淡淡的,却刚好露出一侧的梨涡。 浅淡的梨涡挂在脸上,被压在沉稳气质下的幼龄感一下子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似的,小小的露了个尖,却足以让景元心思动摇。 他好像答应得太快了。 刚才一路走来,他总感觉柳素很胆小,但凡路过打招呼的,若是在她身上多晃两眼,她就浑身不自在。 他似乎能感觉到,她不太想被人关注。 只是这样被人多看一眼都胆怯的性子,真的能一个人来听课么? 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弟子蚊子似的议论声落在耳旁。哪怕刻意压低,却还是不容忽略。 他知道,他们是在好奇他身旁的这位柳师妹。自然也知道,那些议论声中,总有那么几个带着不自知的恶意,就像昨晚他听见的那样。 “听说之前拜入天相的弟子都死了。” “咦,哪里是死了。我怎么听说是他们道心不稳,修功法时……” 那弟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乾门四支——天相、宅术、相法、星命。一直都有传闻天相是最玄之又玄,也是最损寿命的一支。再加上这些年拜入天相道的弟子,都逐渐没了踪影。门内风言风语众多,但归根结底,都不是什么好话。 其实,要不是昨晚听见那些弟子私下的议论,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师祖的用意。 师祖之所以小心翼翼不敢马上收徒,多半不是他想的那个原因。而是知晓来的是个半大的丫头,一是担心她听了传言害怕,二则怕的是有损道心。 修道一途,道心有损,性命也就去了七七八八了。 景元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或许该找个理由,说服柳素继续跟自己一道上下课。 “我……” “景元!”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景元的身子一僵,下一刻肩上就多了一双手。 “朱明师兄。”景元转身。 “这位是?” 朱明扫了柳素一眼,景元正要介绍,对方却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就是那位即将入天相的柳师妹?” “是。”景元点头,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朱明师兄是遇见林师兄了吧。” “确实。” 朱明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柳素身上,又并不正眼看她,而是似笑非笑的对着景元道:“挺不错的。” 话落,拍了拍景元的肩膀,略带深意的走了。 他不喜欢她,柳素很肯定。 那位朱明师兄看她时,目光总是扫来扫去的,很刻意,就像是在故意告诉她:我在忽视你。 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前世柳素不知道见过多少次,早就修成金刚之躯,连眉眼都没多抬一下。 景元倒是对柳素的反应很惊讶,似乎这位柳师妹又不像他想象中那么胆小了。 只是他还是改了口:“朱明师兄一直是这样的性子,新弟子开课前,你还是同我一起吧。” 柳素没反对,她看得出来景元的态度很坚决,而且那个叫朱明的,似乎对她也不太友好。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自然也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一路跟着景元进了教室,柳素才发现相法课是分班制。像景元这种尖子生,自然就在传说中的火箭班。 火箭班人不多,加上她这个旁听生,也不过才二十人。这样一来,她的到来就显得十分扎眼。 有不少弟子对她行注目礼,等她找到位置坐下来时,更是有几个缓步朝她走来。 “你就是那个即将入天相的弟子呀?” “嗯。” 见柳素没什么架子,说话也软软糯糯的,就像个听话的小妹妹。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太过唐突的弟子,也被好奇心驱使靠了过来。 而胆大的已经在继续发问了。 “听朱明师兄说你很厉害,今年天相就招了你一个。” “?”什么鬼? 柳素觉得有些不对,倒不是因为那个叫朱明的明显在挑事,而是……什么叫就招了她一个? “咳咳~” 柳素本想打听下情况,却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 那声音才起,围在她周围的弟子就作鸟兽散,就连正要帮她解围的景元都坐了下来。 没了人群遮挡视线,柳素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上的山羊胡男人。 山羊胡男人冷着脸,倒是在看见柳素时勉强笑了笑。 “原来是来了位女修,难怪这么热闹。” 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在柳素以为没什么事时,山羊胡大吼一声:“没见过女修啊!成天的像什么样子,景元,把昨天的课业收上来。” 语气很凶,就像前世的教导处主任。 柳素没想到,来了修真界还能这么写实的重回学堂,简直一比一还原。 不过显然景元已经提前帮她打过招呼,“教导主任”虽凶,却并不为难她。甚至连课后作业,也是安排她跟着景元先熟悉,不用单独交一份。 一堂课下来,整整一个时辰。 柳素整个人都没精神了,连带着山羊胡离开后,众弟子发出对她不用做作业的艳羡声,她都没在意。 唯独除了一人。 朱明不请自来,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 “柳师妹,这堂课可有听不懂的地方?” -- 第11页 自然是都听不懂…… 柳素挂上假笑:“不是很明白,我待会请教景师兄就好。” 少女的声音软糯糯的,却似刀子,扎心。 柳素不知道她一句话刚好扎中朱明痛脚。在弟子中,景元在相法道称第一,朱明就是那个万年老二。 平日里,每每景元不在时,那些弟子总舔着脸问他。 “朱明师兄,这道题怎么解?” “朱明师兄真是才学渊博。” “……” 就连教学的师叔都是笑着喊他:“朱明,收下作业。” 可景元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朱明斜眼扫了下已经被弟子团团围住的景元,皮笑肉不笑:“柳师妹是在讽刺我?” 柳素:“……”什么玩意儿? 她被整得有些懵。 身为咸鱼,从不惹事。如果有人主动惹事,那她就…… 走! 拿起课本,柳素准备往景元那边溜。 只是才一抬脚,就被人挡得满满当当。 朱明壮且高,刚好把柳素整个挡完。再加上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景元那,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插曲。 见无救兵可搬,柳素也来了脾气:“朱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下柳师妹,既然要入天相,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下功课。别东抓一下,西碰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见柳素不吭声,朱明以为她是被吓住了,也不避讳的弯下腰,靠近她小声道:“柳师妹还不知道吧。入了乾门的山门,得了可入天相的机会,也不是真能留下的。” “天相道开创至今,几十载来,陆陆续续报名的很多,被师祖收作弟子的也很多。但真正能留下的,你猜有几个?” “几个?” 柳素问。 朱明伸出手指,比了个“1”,又改为了“0”。 “哦,我忘记了,柳师妹现在还不算天相道的人。除却师祖,乾门修天相道的,竟无一人呢,小心被赶出门哦。” “所以?”柳素开口。 朱明轻笑:“所以?所以师祖没让你马上入门,这是在考验你呢,不然你以为呢?” 他有些幸灾乐祸,柳素却是因着这些话一下想通了昨天的事。 敢情昨天林献源不敢看她,是觉得他自己吹了牛皮。天相道加上今年报名的她,满打满算也才一个人,林献源肯定是觉得她报名了就是百分百的升学率,哪曾想乾门老祖反悔了。 也是,辛辛苦苦几十载,什么都没培养出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弟子,本是很高兴的,结果却是个半大的丫头,能不能成材另说,总不能收进门浪费时间吧。 乾门老祖的时间可比她的值钱得多。 柳素想明白了,她突然觉得要留下来,还是得用之前的方案。 面前的少女不怒反笑,一双眼真诚得都快要滴出水来。 “多谢你呀,朱明师兄。” “?” 朱明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下一刻怀疑就被打破。 “为了感谢你,我决定告诉师兄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朱明面带怀疑。 柳素笑着踮起脚,学着朱明威胁她时凑近的模样,笑眯眯道:“朱明师兄,你刚才不是问我听懂没有么?” “我听懂了。相法旨在通过形、声、气三样预测吉凶。我刚才心中有感,恍惚间竟看到朱师兄你的未来,师兄想不想听?” 想不想听都不重要,因为柳素已经说了。 “我观师兄你额间有黑云笼罩,近来恐有无妄之灾……” 第7章 偶遇师祖 就挺~秃然! “我观师兄你额间有黑云笼罩,近来恐有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灾…… 面前的少女目光澄澈,似一汪清泉。 她没撒谎。 朱明得出结论。 难道她真的看出了什么? “走了。” 景元的声音自身后冒出,朱明脸上的厌恶一晃而过。 他眼神暗了暗,却没多问,而是主动让路。 虽然不想承认,但若是以景元的能力都没看出他有什么灾祸,这个半大的小丫头又能看出什么?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出了教室,景元问。 “没什么,就是朱明师兄跟我讲了些天相道的事。” 柳素语气轻松,好似没受什么影响。 景元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景师兄?” 柳素顿步,看向身侧的景元,对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柳师妹,朱明师兄他……”景元开口,又有些迟疑。 他从不背后说人,虽然他即将开口的也是事实。 柳素倒是没多想,自然接话:“朱明师兄好像不喜欢我。” “是因为我要入天相道么?” 是,也不是。 景元在心里回答。 但或许是柳素毫无芥蒂的把心中猜测说了出来,景元也不再迟疑。 “应该是我牵连了你。” 景元娓娓道来。 “朱明师兄本是最有希望继承相法道的弟子,但自从我来了以后,一切就变了……” 事情本就不复杂,柳素听完心里大概有了谱。 其实就是小孩子之间的嫉妒心,年幼的景元入了学,处处优异,原本属于自己的目光被后来的新弟子分去,朱明难免心里不舒服。他本就心高气傲,一气之下竟想转投天相道。 -- 第12页 优秀的人去哪里都优秀,至少朱明是这样认为的。哪曾想,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师长,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一句“师祖绝不会收你”绝了朱明的念想。 “其实朱明师兄也不是真想修天相道,大概是我曾经说过一句“天相很好”,他习惯与我比较,我不敢放弃相法转投天相,而他却是要比我勇敢些。” 说来说去不过是意气之争。只是柳素不明白,天相有那么难么?难到多年来一个弟子都教不出?甚至连景元这种学相法的天才都不敢轻易去尝试…… 明明她原书里也没写相法的修炼方式,可在这个书中世界,似乎把一切自洽了。总不能别的道法能自洽,就天相道出了什么岔子吧? 柳素脸上写满了“天相很难么”的困惑,景元也不再隐瞒。 “柳师妹,或许日后你会听见很多关于天相道的传言。传言里,那些修天相道的弟子或死或逃,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 “都不是真的!” “天相道难在顿悟,我虽不知其中具体的修炼功法为何。但也曾听师长说过,天相道是有缘人才能修习的。而我们这些修其他道法的,一开始本就不执着于天相道,自然早已跟它没了缘法。” 景元说了大半天,柳素只听出一个意思。 天相道不好修!至于你要问为什么不好修,那些曾经修天相道的弟子为何不在了? 不好意思,不知道,反正没死! “……” 好吧,她本以为能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是她想多了…… 话毕,景元见柳素依旧乖巧聆听状,小小的个子柔柔弱弱的站在那。心中思虑之际,却没忍住再次严肃开口。 “柳师妹,你是真的想入天相道么?还是修其他道法也可?” 一连两问,都是这两日柳素答倦了的。 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她只能修天相啊! 看相、家宅、姻缘,这三样她哪会啊,倒是关于天下大势,她手握标准答案,门清得很。 柳素同样严肃:“非天相不可!” 有弊不作是傻子! 得到确切的答案,景元也不知该喜该忧。 有人比他勇敢,但前路茫茫,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这个了。 一直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被他隐晦提出。 “柳师妹,我很有钱。” “?” “乾门也很有钱。” “?” “师祖是个很好的人,弟子有什么病痛不适,便是以乾门之力也会倾囊相救。” “所以?” 柳素不明所以,景元也不好说太明白,只能草草结束话题。 “反正若是等师妹你成为正式弟子,就不需要再担心了,只要好好修习功法就行!” “?” 柳素还是不明白,只以为景元是怕她会因为刚才的话,对天相道知难而退。 拍了拍胸脯,柳素笑道:“景师兄,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弟子广场上,微风撩起少女的长发,黝黑的发丝随着阳光洒下的光斑和微风起舞。 景元点头,垂下的眼眸落在少女的头发上。 绸缎般的头发,又多又密,连发缝都看不见。 少女刚落下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回响,和他入眼的长发交缠。 景元突然笑了:“我信你。”一定可以…… 柳师妹的先天条件很好呢。 …… 相法的课不多,上午理论课,下午实践课。一起用了午饭,景元要去做课业,而她也要遵循乾门老祖的吩咐,去喂黑髻马。 “黑髻马性温顺,喂黑髻马不难,难的是要将那一头黑发打理顺。用完午饭,我先送你去喂马,下午我来找你梳理课业。” 景元很负责的把柳素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用了饭,景元又把柳素送到目的地。 马场离弟子住所有些远,却是在乾门老祖法屋不远处。转个弯就到,转弯处有一片竹林,刚好挡住了马场,既有意境,也不用担心马场的味道传过来。 景元交代完注意事项就走了,只留下柳素望着几十头黑髻马感叹。 刚才景元说什么来着,这些马全是替师祖喂的? 听说这黑髻马既不能吃,也不能当飞行兽,就连个子也跟前世的矮脚马似的,小小一只。柳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一头黑发…… “挺适合拿来做假发的。” 柳素边梳边嘀咕。 其实这工作也不难,前世她为了生活,也去工厂做过假发,自然也梳过不少头发。手下触感顺滑,别说,还真跟假发差不多,甚至这马毛的手感还要更好些。 “绸缎似的,拿去卖假发肯定很赚钱。” 柳素随手抓了一把黑髻马头顶的毛发比在胸前。 耶,毫无违和感。 初夏不算热,但烈日当头,晒得很。 梳了十几头黑髻马的头发,她整个人晒得不行。春困夏乏,困意像潮水席卷而来。喂马的稻草干干净净,柳素往地上一坐,伸着袖子往头顶一盖,就小憩起来。 日头从这头晒到那头。不知过了多久,竹林处微微抖动,似有什么人走了过来。 柳素听着动静,眼睛迷迷糊糊咧开一条缝。 -- 第13页 透过几十双杂乱的马脚,似乎看见了一个细长的人腿。腿很瘦,但形态却不似女子。 难道是那个伺候乾门老祖的张师兄? 柳素被马群遮挡住身子,见那双脚在隔着几十匹马的另一边停下,一时也不好起身。 废话,要是现在站起来,不是明摆着说她在偷懒么。 她没有动弹,马群那头的人却发出响动。 “咔擦咔擦~” 是剪刀剪动毛发的声音。 剪马毛做什么? 做刷子?做坐垫?只是……做这些需要养这么多马么? 柳素微微抬起身子,好奇的往人影离去处看了一眼。 日光正强,瘦长的人影正消失在竹林处。柳素有些失望,连人脸都没看清呢…… 她身子一动,正要往下挪,却听一阵“刷刷”声响起。 起风了。 是风吹竹叶的声音。 挡住她身影的马群骚动,风吹起细长的马毛,也恰好吹散了不远处男人手里的毛发。 “可惜了,可惜了~” 男人转身,蹲下去捡马毛。 微风掀起他两侧的龙须刘海,露出闪亮的额头。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柳素:“!”好秃的脑门! 她发誓,有生之年她没见过这么秃的,简直是太秃然了! 下一刻,更突然的事发生了。 “师祖……” 不知是谁在说话。 而随着话音刚落,秃头男人抬起了头:“是小泽啊,快来帮我捡头发。” “???” 柳素双目瞪大,就在她惊恐得要往马群躲时,张泽的声音再度响起,喊的人却是她。 “咦,柳师妹,你蹲在那做什么?” 马群被风惊扰,正好露出半蹲姿势的她。 “……” 柳素手忙脚乱,一时竟不知该挡脸,还是该站起来。 另一头,看似一脸淡定的乾门老祖同样慌得一匹。 这就是那个要入天相的女弟子? 天呐!头发怎么这么多…… 这,这,这让他怎么昧着良心收徒啊。 第8章 预测未来 天相道有后了! 香炉升起一缕碧色,青烟袅袅,将主座上的人衬得愈发高深莫测。 柳素心中打鼓,顺着脚尖往上偷瞥了一眼。四目相对,青烟摇摇晃晃的晕染开,主座上那人的面容也清晰了起来。 还是那个“中年早秃”的乾门老祖。 面前的人长得很年轻,唯独那闪亮的脑门暴露了年纪。此时,他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碰,几乎同时弹开。 柳素乾门老祖:好尴尬啊…… 张泽送了茶水就离开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人。虽然尴尬,但乾门老祖作为长辈,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多少岁了呀?”老祖慈祥脸.jpg ? 柳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但面上很乖巧:“十三。” “还有家人么?” “……” 柳素一一作答。 乾门老祖笑着点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在问废话,但面前丫头小小个,刚才似乎被他吓得不轻。再加上他待会要说的话,难免就想先铺垫几句。 特别是在知道对方父母双亡,以前还是在世家大族当三等丫鬟时,这种想铺垫氛围的心就更热切了。 他可是要婉拒人家入门啊…… 目光落在柳素脸上,长得蛮乖巧的,待会不会哭鼻子吧? “师祖?” 见对方盯着自己发愣,柳素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少女的声音轻飘飘的,乾门老祖反应过来,语气温和:“丫头,我且问你,你知道天相道修的是什么?” 她肯定知道啊,这可是她设定的。 “窥大势,修天道。” “不错。” 乾门老祖点头,难得有几分满意。 看来这个小丫头,并非是为了讨生活,一时兴起才想加入天相道。只是光知道这个还不够,太浅薄了。 他抬眸,眼里闪着锐利的光。 “你可知道若是真要窥大势,修天道,乃是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每每提到天相道,乾门老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他掠过眼前的人,只见她面色平静,显然没意思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只能无奈直白解释。 “换而言之,窥伺天道,逆天改命,本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你得了好处,自然也要拿别的去换,或是寿元,或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怕吓着面前的小丫头。 只不过他嘴巴都要说干了,怎么面前的小丫头还是没反应呢? 她不怕么? 乾门老祖轻咳两声,终于把柳素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丫头,你来乾门将近两日,应该听说了不少天相道的事吧?” 虽是疑问,但乾门老祖显然并不是为了让柳素回答。 他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身旁香炉升腾的青烟,将他的背影衬得无比孤寂。 “多年前,天相道乃是乾门四支最辉煌的一支。弟子几百人,个个英姿飒爽,心中皆道心坚固。但天相道何其艰辛,修炼一途全靠弟子顿悟。” “一年尚可,两年也还能坚持,可三年、五年过去,岁月蹉跎。同时入门别的道法的弟子,早已学有所成,两相比较下,又有几个扛得住这孤独的岁月呢?” -- 第14页 乾门老祖转身,眼里似有泪光。 “丫头,你可知天相道……是没有功法的。”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字字血泪。 窗外烈日高照,屋里却异常凉爽,毒辣的日头照不进来,本应该十分舒服,却让柳素瞧出了几分凄凉的意味。 所以……这就是您头秃的原因么? 柳素不由脑补出故事的完整情节。 这个坑爹的书中世界,把其他道法都自洽了,唯独除了天相道。或许是当年她书写这段背景时太过工具化,也太过神秘化。导致根本无法逻辑自洽……没有功法,却横空出世一个能预测天下大势的“天才”,这可怎么玩? “天才”招了弟子,满怀抱负的教学,结果发现什么都教不出来。不仅如此,座下弟子还被蹉跎了岁月,三五年过去,还是当年一无所知的小白鼠。 那该怎么办呢? 柳素弱弱开口:“师祖,之前修天相道的弟子都走了么?” “走了。” 乾门老祖点头。 有些自己走了,有些因为修炼不出个所以然,道心崩塌,导致掉发、失眠、心情郁燥,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也被他送走了。 甚至还有的弟子承受不住打击,做了佛修。 乾门老祖一把辛酸泪,但到底不好吓着面前的人,只能岔开话题,问:“即便如此,你还想入天相么?” 柳素颔首,倒是因着乾门老祖前面的回答,终于补完了整个剧情。 教学失败,还蹉跎了这么多弟子。乾门老祖肯定心情郁郁,但又拉不下面子,也不愿再刺激这些弟子,所以……这是让他们悄悄走了? 至于去了哪里,又为何走了,只怕对外连个原因都没说。 哎,这不是废话么。 要是说出去,日后要真出个天相道的天才,可不得被吓得不敢报名?至于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没得到证实便当不得真,虽然会阻拦一部分弟子报名,但真心想来的肯定还是会来。 只不过…… 如今修真界纷争渐起,有钱的多半不想修这个,没钱的放着有更赚钱,名声更好的道法不去修,那不是脑子有病么。 估计这才是这几年没人报名天相道的真实原因。 解开了心里的疑惑,柳素更是下定决心。 “想!”简直太想了! 没有同辈弟子恶意竞争,没有功法需要苦读,只要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顿悟。 顿悟=睡大觉=摸鱼! 柳素悄悄在心里划重点,这样的修道(咸鱼)生活,谁不想啊! “师祖,我想入天相道,特别想!即便日子枯燥,即便日后难以学成,我还是想试试!” 柳素目光真诚,就差赌咒发誓。 窗外的风吹进来,少女乌黑的发丝在空中打了个璇儿。乾门老祖收回目光,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年少不知秃滋味啊…… 只是感叹后,又欣慰自己已经多年不曾遇见这么真诚的弟子了。 他朝柳素走去,在半米外顿步。 面前的少女年岁尚小,不到他肩膀高。乾门老祖俯视着她,倒是真生出一丝疼惜小辈的慈爱之心来。 “也罢,若哪日你能在梦中顿悟,真能预测出修真界的大事……不,只需你预测出还未发生的任意一件事,我便收你入门。” 她能!她简直太能了! “当真?” 柳素眼冒小心心。 乾门老祖哭笑不得:“我骗你作甚。” 也对。 柳素笑了:“那我就说一件?” “嗯。” 啊? 乾门老祖反应过来,两侧的龙须刘海抖了抖。 “你说什么?” 柳素态度恭敬,也学着那些修真弟子行礼的模样,认真道:“老祖,其实弟子报名天相道之前,就曾在梦中看见一事。那是两个月前的夜晚……” 柳·超会编·素上线,她把自己笔下即将发生的一件事说了出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不会让她跟剧中主要人物扯上关系,只是原书里男主初显实力的一次新生比试。 “三个月后,各宗门新生试会的比试地点,将会在离天宗举办。”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各宗门新生试会等同于全国联考,为求公平,往年都是在行越涧举办的。 行越涧是各宗门共同管理之地,也是专为各宗门弟子进行联考的地方。百年来从未变更过考试地,唯独今年。 柳素说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乾门老祖心神微怔,面前的丫头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表情,自然她也没看见他眼里的震惊和微妙。 “除却这个呢?你还看见了什么?” 柳素摇头,作茫然状:“没别的了。我之前也迷迷糊糊的,直到主家破败,又无意中听说了乾门有一道法,就跟这种梦中的预测相关,这才上门求学。” 话里半真半假,柳素说得十分真诚。 乾门老祖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他震惊的是,就在昨天他收到离天宗的消息,新生试会确实改了地址,而改地址的原因,却是跟另一件大事有关。 他心神微乱,但想起面前弟子所说,又生出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这等秘事,还未公布之前,非各宗门掌门、老祖一辈才能知晓。那么便足以证明,这丫头说的是真话了。如此一来…… -- 第15页 乾门老祖热泪盈眶:我天相道……有后了! 第9章 新生试会(修了结尾前的转场) 好别致…… “咚、咚、咚——” 晨钟声响,弟子们陆陆续续往朝天殿的方向走去。柳素行在其中,脑子还有些恍惚。 “咚——” 钟声敲下最后一记,足足十八下,乃是乾门有大事宣布时才有的。 林中藏匿的飞鸟被惊醒,发出惊叫。柳素抬眸,隐约看见天空有流光划过。 “新生办的回来了。” “瞧这架势,今年的新生弟子还不少啊。” “……”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柳素抓住了关键词——新生。 收回目光,她面无表情的顺着人潮走去,心里愈发酸了起来。 三日了!整整三日了! 自那日跟乾门老祖的谈话后,入门的事便再无下文。就连这几日喂黑髻马时,她刻意从乾门老祖法屋前经过,也每每只看见大门紧闭,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隐隐约约觉得不对,虽说各宗门新生试会是在三个月后。但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当时书里公布这个消息的时间,正是在离天宗的收徒大典上。 修真界各个宗门收徒大典的时间都差不多,照理说这两日乾门老祖已经能验证她话里真假,怎么会没消息呢。 难不成入门的事黄了? 毕竟三日过去,其他新生也陆续回来。而今日门内的召集钟声,多半就是收徒大典。心中微凉,脚步就慢了起来。 大殿内,早就占据黄金位置的林献源,时不时往门口晃悠两眼。 门外,弟子陆陆续续赶来,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个娇小的人影慢慢悠悠的混在其中。 “帮我看住位置。” 林献源朝身后说了一声,就向那人影走去。 “柳师妹!” 高壮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柳素吓了一跳。等抬眼看清来人,这才扯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假笑:“林师兄。” “咦,小师弟呢?” 林献源没看出柳素的低落,他晃着脑袋往柳素身旁瞧,却空无一人。 “算了,不重要。”今天柳师妹才是主角。 把人往身边一拉,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因身高悬殊,像提小鸡似的。 林献源咧嘴一笑:“我替你占了个好位置。” 突如起来的热情,就像潮水将人围困。柳素退无可退,只能被迫跟着。 林献源说的好位置在第一排,所有弟子依照宅术、相法、星命、天相分为四列,而林献源给她留的,恰好是天相那一列…… 空无一人,站上去就像个活靶子,尤其显眼。 柳素有些不自在:“我还是去后面吧。” 才转身,就被人拉住。 林献源觉得好笑:“位置是按照分支划的,你站哪儿?” “……” 无法,柳素只能站在原地。 殿内陆陆续续有弟子进入,柳素站在那,迎来一波又一波注目礼。直到身后的杂乱的脚步声慢慢停了下来,柳素知道,应该是弟子到齐了。 果然,不过一会,就见高台上来了人。 统一的天青色衣衫,比弟子们的更浅淡素净,上面画着蓍草,显然是门内高层。从左到右,一共三个。柳素只认识一个,此刻那人站在正中,曾经的龙须刘海整齐的梳了上去。额间头发浓密,还留着美人尖,一看就是贴的假发片。 林献源在耳边小声嘀咕:“中间的你铁定认识,是咱们乾门的定海神针——离天师祖。师祖左手位的是掌门离坤,右手位的……” “嘿嘿,这个厉害了。是门派的司法师叔离渊,没事千万别落在他手上,否则门派戒律抄到你哭。” 柳素一一看过去,这才知道,原来乾门老祖的名字叫离天。 离天站在殿上,一眼就看见了独自为一列的柳素。 心下微定,他依照往年惯例致迎生词。 迎生词没什么实质内容,活似社畜的每月例会——假、大、空。柳素不耐烦听这些打官腔的话,她面上认真,实则已经在思索这几日的事。 会不会是她记错了书里的内容?亦或者她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 她心神不定,耳旁是领导致辞后,弟子们雷鸣般的掌声。 大殿空旷,掌声才起便有回响,震得在场弟子皆是心潮澎湃,唯独除了柳素。因为此刻,掌门离坤已经开始念新生弟子的名字了。 名字后面,紧跟着的是资质等级评定。每念完一个,就有弟子上前,接着便有师父把弟子领回去。 担心柳素不明白,林献源小声解释:“新弟子名单是早一天就送到各个长老手上的,前一天师父就内定了。你知道为什么么?” 柳素摇头,对这个倒不是很关心。 “往年新弟子都是在大殿上由长老们现场挑选的,但有一年来了个资质好的,好几位长老差点在殿上打起来。这不,从那以后新弟子分配都是前一天私下选好的。要打要抢,自然就落不到明面上,也免得在小辈面前闹笑话。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毕竟……” “?” 柳素侧头,眼里是林献源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耳里却好似失聪般的,只能依稀从对方嘴里,判断出一个大概的口型。 毕竟……师祖…… -- 第16页 她从林献源的嘴型里读出了两个字。 “轰隆~”脑子像是炸开似的,恰在此时,耳边响起一个名字。 “柳素。” 她抬眸,看见的是乾门老祖含笑的脸。 “资质等级:中,入天相道。” 殿内抽气声此起彼伏,压低的议论声朝她袭来。 所以……她这是正式入门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柳素愣在原地,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才发现是林献源在踩她。 “愣着做什么,快上去啊,师祖在等你!”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柳素上前接过弟子牌,木牌冰冷没有温度,却熨烫了她的心。 太好了!她的金饭碗到手了! 少女的喜悦之情难以压制,离天受到影响,也不由露出笑意。就连额间的假发片也似受到感染,因瞬间扩大的笑容牵扯住与皮肤粘合处。 “滋啦~” 是假发片微微裂开一条缝的声音。缝隙不大,若不是面对面很难发现。 离天的笑僵在脸上,柳素心情微妙,道了句“多谢师尊”就退了下去。 天呐,她看见了什么? 收徒大典进入尾声,接下来便是新生弟子集体敬茶,领入门礼的时候了。 柳素收到了一个木匣子,匣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突然成了有组织的人,柳素心生感激,看着离天时不时趁人不注意按压头顶假发片,决定等过几日也给离天备份礼。 毕竟是送她金饭碗的人,自然要好好感谢。 只可惜感谢才在心里盘旋一圈,柳素就被接下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三个月后,乃是各宗门新生试会,今年的试会地点在离天宗。今日入门后,你们一定要勤加练习,也好参与赴会……” 掌门离坤的声音传来,柳素一怔,觉得有些不对。 原书里,乾门也参加了新生试会么? 没有吧,新生试会是武试,他们这种玄学门派去干嘛?站在台上一比划,大喊一声“我猜我待会要输。” “……” 会不会太喜感了点…… 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不知何时,收徒大典结束。一直没露面的景元窜了出来,身边还多了个女修。 女修个子不高,长了张萝莉脸。见柳素站在原地发愣,笑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柳师妹,不,柳师姑,你在想什么呢?” 柳素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女修,景元开口介绍。 “这位是白芨师姐,就是这几日你住的那栋法屋的主人。” “师姐好。” 柳素笑着点头,倒是把白芨逗笑了,直嚷着受不住,这新来的师姑也太可爱了,弄得柳素有些手足无措。 她看出来了,这位叫白芨的女修跟林献源一样,是个自来熟。 “对了,林师……” “兄”字被柳素咽了回去,辈分突然变大,她还不习惯改口。幸好及时刹车,把后面的话抛了出来。 “他人呢,怎么不见了?” “你说小林师兄啊。我在这呗,被吓跑了。” 白芨摊了摊手,听起来倒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 但柳素心思不在这,她记挂着三个月后的新生试会。 或许是她的担忧太过明显,白芨很善解人意的开口解释:“新生试会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又不上台比试。我听师尊说,这次让新弟子去,是想让你们熟悉下业务。” “对了,带队的是我和景元师弟,届时你跟着我们就行,不用害怕。” “多谢。” 柳素点了点头,又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天相道特殊,她躲着摸鱼就成。 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入门第一天。 师尊说门派法屋告急,让她跟白芨暂住。 柳素表示理解:问题不大。 入门第二天。 师尊说修天相道不急,可以暂时了解相法过渡下。 柳素表示同意:反正是暂时的。 入门第三天…… 入门第四天…… …… 入门第三个月…… 时间排得满满当当,频频摸鱼失败的柳素:就……先这样吧。 时光如白驹过隙,夏日的热浪被凉意代替。柳素望着窗外渐黄的落叶,终于放弃挣扎。 “小柳柳……” 窗台外,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打断了她短暂的伤感。 白芨朝柳素招手,满脸笑意:“我们该出发啦!” …… 离天宗。 新生试会突然换了赛点,这是很多弟子都没预料到的。但离天宗乃修真界第一剑宗,能来此一趟,倒也不亏。 “而且今年来的门派众多,听说连乾门都派了弟子来。” “乾门!” 有弟子惊呼。 “就是那个不轻易出现,算命特别准的门派?” “正是。” “我听说当年邪族来侵就是乾门老祖算出来的,这才保下修真界百年安稳,可是真的?” “此事还能有假?反正我听师尊说,这乾门可厉害着哩。” “哎,也不知这样厉害的门派,来时该多么威风。” “威风算什么呀。我倒不在意这个,据传乾门有个相法道,能看人吉凶福祉,我对这个感兴趣些。若这次他们来,真想让他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金丹……” -- 第17页 “……” 某弟子的异想天开引来一众“嘘”声。见无人搭理自己,那弟子撇了撇嘴,也不甚在意。只在心里感叹:你们懂个屁。 天际,一道流光划过。下一刻,地上悬浮着一圆形飞行法器。 正在闲话的众人被吸引了过去,倒不是因为那飞行法器稀奇,而是他们没见过这种样式的。 修真界飞行法器众多,有飞行舟、飞行翼,多是船型,再不济的也有人御剑、御刀、骑灵兽。 但眼前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嘴巴微张,只见那乌龟壳似的飞行法器上下来几十名弟子。那些弟子皆穿天青色法衣,头发半披,神色淡淡,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样。 最奇异的是,所有弟子皆无佩剑、也没有刀、斧、鞭、锏这些常见的法器,全部两手空空。 若真要说法器,竟只有一人有。 众人目光落在最后下来的那个半大女修身上,只见她掌心掐诀,龟壳便自动倒扣过来,缩小成半个手臂宽长。 一道仙索缚上龟壳,那控制乌龟壳的少女将仙索往肩上一系,动作干净利落,龟壳就背在了背上。 “这,这……” 众人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女修哪个门派的啊?” “笨啊!” 有人敲了下说话弟子的脑袋,指着一高壮男子手中的旗帜,只见上面明晃晃两个大字——乾门。 那弟子眉心乱跳,好半天才感叹出声。 “好,好别致啊……” 第10章 新生试会(二) 师姑,救我! “好,好别致啊……” 那弟子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拿乌龟壳当飞行法器,而且用完还背在身上,古古怪怪。就像个化成人形的…… 乌龟精! 弟子觉得又新奇又好笑,有识货的见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随手给了一个爆栗。 “想什么呢?传说龟能通神,虽说现在乾门多用法诀代替龟壳占卜。但素来龟壳、蓍草一类的占卜工具,那都是神圣之物。” “我记得幼时曾随师尊去过一次乾门,远远看见那乾门老祖就有一个这样的龟壳。那女修能背龟壳,多半身份不低……” 头顶传来一阵痛,打他的是自己十分敬重的师兄。那弟子被小小“教训”一番,也不敢反驳。只是在心里小声嘀咕—— 可还是像个乌龟精啊…… 另一边,乌龟精本精柳素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众人嘴里的焦点。 收好龟卜,就有离天宗弟子上前领路。身为此行辈分最大的弟子,虽然不像景元和白芨一样有带队之职,但依照规矩还是走在前头。 她目不斜视,步子并不因背上巨大的龟壳而减慢。三个月的修炼生活,虽然没在相法一道上学到什么,但柳素已经会许多修真界基础的小法术。 面前的背影沉稳坚定,让人不由忽视了她这个年纪自带的幼龄感。 有弟子小声嘀咕—— “师姑好厉害啊。” “对呀,我也好想背龟卜。” 柳师姑身上的龟卜听闻原是师祖给林师兄暂用的,如今师祖有了徒弟,他又不常出门,这龟卜自然而然就传给了柳师姑。 “听说师祖还给了师姑一个木匣子……” “肯定有宝贝!” “……” 白芨走在后面,她恨恨的瞪了说悄悄话的弟子们一眼,这才看向柳素。 少女步伐有条不紊,好似什么都没听见,唯独那双不自觉耸动的耳朵出卖了她。 白芨忍着笑意,凑到柳素面前:“小柳柳,别气啦,等今天安顿好,明日我就陪你去找卓颜大师,把这个讨厌的龟卜变小。” 少女的嘴角抽了抽:“……我没气。” 哼,还在嘴硬…… 白芨也不揭穿,她却不知,柳素是真的没气。她只是听那些弟子的话,想起了师尊给她的那个木匣子。 背龟卜虽傻,但好歹是个宝贝。但那个木匣子里装的却是…… 顺发、黑发、固发,洗护三件套,是宝贝么? 想起那三样东西,她就一言难尽。师尊对头发爱得深沉,连带着经常给她搞安利。 神游天际间,一行人就到了客房。 “景师兄,这处缥缈院是谢师兄专为诸位准备的。知道诸位喜静,周围没安排别的门派弟子,只在院里安排了随侍弟子,有什么需要吩咐即可。” “多谢。” 景元颔首,心里却叹这位弟子口里的谢师兄想得周到。 缥缈院位处离天宗西面,周围竹林环绕,其中偶有假山隔断其中。看似没什么规律,但懂阵法的皆知,这是一个小型的“离音阵”,恰好把入院路上的声音隔绝,布置得很是巧妙。 乾门道法求静,占卜时更是不能被人打扰。此次来离天宗的门派众多,能记住每个门派的禁忌,显然这位谢师兄是做过功课的。 领路弟子也不多留,拱了拱手便离去。 缥缈院很大,但比起乾门一个弟子一栋法屋的大手笔,还是差了些。 “也不是所有门派都像我们这般赚钱,一年赚一单,一单吃三年。” 见柳素边走边打量,白芨找了话茬开口,又拉着人跟她走。 “一人一间也不错。小柳柳,让我们继续做邻居吧。” -- 第18页 白芨挑了最靠里面的两间房间,让柳素住最里面,她住旁边。这样既能挨着柳素住,又能把她和其他人隔开。 跟柳素相处了三个月,白芨已经知道对方的一些喜好。 不喜欢挨着陌生人,总是独来独往。要不是收徒大典前,师祖特地把她和景元叫上,让他们日后做什么都带着柳素一起,只怕以对方的性子会更沉闷,就更别提交朋友了。 真是师祖之爱徒,则为之计深远啊…… 只是不计深远行么? “白芨,我有些累,先进去睡会儿。” 说话间,柳素关上了门。 白芨:“……” 古朴的木门上花纹繁复,是隔音阵法。 白芨无奈摇头。 哎,难怪小柳柳喜欢修天相道。跟师祖以前收的那些弟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性沉闷,怪不得人人修得失眠又脱发……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曾和景元无意撞见的画面。 漆黑的夜晚,闪亮的脑门。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冬瓜带着一群小冬瓜。大冬瓜挥手,小冬瓜们啜泣…… 都是根正苗红的好苗子,入门才几载就从茂密的森林变成了秃瓢。也难怪师祖杞人忧天,这次准备改变教学方法,走轻松修道路线。 白芨啊…… 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木门上,白芨暗自打气。 肩扛小柳柳敞开心门大旗,你可以的! …… 路上突然多了道人影,那领路完正要回去继续守门的弟子吓了一跳。 待看清来人时,才忙拱手行礼:“谢师兄。” “安顿好了?” 来人转身,暮色在他脸上打下一道侧影,衬得那张脸愈发耀眼。 弟子的心神闪了闪,险些没站稳。 “已经安顿好了,瞧样子应该很是满意。” “嗯。”谢玄景点头,又开口道:“辛苦了。” 语气不咸不淡,但显然很让人受用。 那弟子本就是谢玄景的迷弟,顿时高兴得摸不着方向。 弟子抬头,满眼感激:“不辛苦,本就是职责之内的事。” 少年的脸落入眼中,肤白如玉,脸上没有半点瑕疵,陶瓷做的人似的。 不愧是掌门之徒,容貌跟根骨一样优秀。 心里生出感叹,眼里的崇拜几乎无法掩饰。弟子嘴唇翕动,单独跟偶像说话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想把心里的崇敬之意说出来。 只是暮色落下,周围暗了下来,连带着少年的脸也好似笼上了一层灰。 就像是冲天的喜悦突然被人浇了水,弟子心中一震,少年面上的灰让他想到了什么,脑子里像自动回放似的冒出一串话。 “听说了么?谢师兄之前眼角的伤是被人故意划开的。” “啊!怎么可能啊,谢师兄那般厉害。” “怎么不可能?虽然谢师兄现在厉害,天资也好。但你们忘了入门前他修为算不得好么?” “也是,但是谢师兄脾气那么好,谁会伤他啊?” “好像是叫什么刘,什么申的……” “嘘,就是那个人!” “你怎么了?” 清脆的男声打断了回忆。那弟子抬头,眼里挂上了担忧:“谢师兄,你这次也要参加比试么?” 问完,那弟子又觉得自己说的废话。新生试会,所有新弟子都得参加。 “嗯。” 少年轻声应道,似乎没把比试看在眼里。 轻飘飘的一个字,好似定心丸一般。弟子的担忧散去,脸上恢复了笑,满脸真诚:“谢师兄加油,你一定会赢的!”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从炼气到筑基中期。谢师兄这么厉害,岂是那种背后拿人伤口炫耀的修士可比的。 …… 新生试会要举办大半个月。前七天是炼气期弟子的比赛,后七天是筑基期,最后一天是决赛,乃是由炼气期前五名和筑基期前五名混战。 不过决赛胜负没什么悬念,先不说修为等级的先天差距,即便是从修为、智谋、以及团队合作来决出先后排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柳素对这些没兴趣,她也不用像景元和白芨那么忙。天相道特殊,不是有人主动问上门就能马上得到结果的,预测天下大势这种事,说起来玄之又玄,再加上她顶上还有个师尊扛着,真有事也找不到她头上。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姻缘、相面、家宅这些,是最常用到,也是最多人感兴趣的。白芨昨天还说要陪她找卓颜大师,今天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没办法,乾门虽然接业务,但每月都是有定量的,比起赚钱,门内长辈更看重弟子们的教育问题。 当然,主要还是乾门不缺钱。 柳素背着龟卜独自出门,准备去找卓颜改一改龟卜的大小。 卓颜住得不算近,途中路过比赛的擂台。 台上,各种术法齐飞,时不时有围观弟子喝彩,好不热闹。台下,就近摆好了猜输赢的台子。 比赛是属于新弟子的,赌博却是给老弟子玩乐的,同时也能靠这种方式为自家师弟师妹打气,算是各门之间一种暗地的较量方式。 当然,随行的老弟子不多,所以赌博量不大,最多就是玩玩。但柳素知道,今年不一样。因为有男主的关系,这一年,原本不看好男主的人输了个底朝天,谢玄景却赚了个盆满钵满。 -- 第19页 那个曾经被压到尘埃的男主,就是在这里一步步打开了他的爽文之路。 柳素收回目光,没有多做停留。 身后,灵石压在桌上,越来越多。穿着天青色衣衫的弟子一咬牙,把兜里的灵石全部放在了桌上。 额骨宽厚,光泽饱满。错不了,典型的富贵相。 压他! 别的弟子押人灵石都是一块一块的放,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直接掏一包的。 “你确定?” 坐庄的不放心,开口问了一句。 “确定!” 那弟子狠狠点头。 上次相法测验他得了上等的评价,肯定错不了。 或许是面前这人的语气太过坚定,其他压灵石的弟子有些迟疑。 看这人的衣服,怎么那么像乾门弟子? 好像就是! 有人看出来了,默不作声的跟着压上了全部家当。 信乾门,肯定赢! 身后的动静没有引起柳素的注意,她脚步轻快,不一会就到了卓颜住的地方。 卓颜大师是修真界有名的阵法、炼器双修大师,跟乾门老祖是好友,这龟卜就是他当年送给乾门老祖的。 出行前,离天把龟卜传给了柳素,自然也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背着龟卜不太好看。听说这次新生试会卓颜也要去,干脆就去了一封信。 “老颜啊,你帮我改一改。什么发簪啊、手镯啊,反正适合女子戴着的都行。” 卓颜收到信的时候还在想,这乌龟发簪、乌龟手镯多丑啊,直到看见柳素本人。 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笑起来弯弯的,还有酒窝,看着挺讨人喜欢。不笑时,却过于老沉疏离,他心里当即有了决断。 “好了,我知道怎么改了,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来取。” “多谢卓师叔,那我过几日来取。” 柳素行礼,眉眼沉着,年岁虽小,但一板一眼看着稳重极了。 卓颜点头,倒也没有挽留。 送完了龟卜,背后没有东西压着。又想着过几日就不用再背着丑丑的乌龟壳,柳素一身轻松,连带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回去的路跟来时一样,她脚步轻快,依旧路过比赛的擂台。 台上弟子挥汗如雨,台下弟子…… 柳素顿步,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这是在吵架么? 或许是周围本就吵闹,台下的动静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但柳素离得近,骂人的字眼便清晰入耳。 小赌移情,大赌伤身又伤心。 “啧啧……” 撇了撇嘴,柳素摇头,正要离开。只是才抬步,就被一个物什砸中了脑袋。 她摸了摸头,细长的布料挂在头顶,却是一条腰带。 天青色的,上面画着蓍草。 脑袋不自觉顺着腰带袭来的方向看去,下一秒,柳素瞳孔地震。 “师,师姑,救,救我……” 柳素:……艹! 第11章 修文 新生试炼(三) 似乎每次的她都…… 柳素想装没听见,但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拖住了。 挨打的弟子借着身材娇小的优势,从人群中突出重围,倒在柳素脚下,抓住了她的脚踝。 “呜呜……世故,够我!” 压抑的哭声混着模糊不清的求救。 “师姑,救我。” 柳素辨认出求救的字眼,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 “……” 她低头,正想装不认识。 但奈何对方的力气太大,显然此情此景下已经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师姑……” 那弟子还在哭,已经失去理智。 “……” 这种出风头的事,为什么要找她。 柳素抽身不得,而此时,身后一群人也围了过来。 “这位道友是?” 见柳素一身天青色乾门弟子服,瞧着年岁尚小却被那小弟子称为师姑,显然极有地位。这样的身份,放在平时自然能得人一番礼遇,但今日…… “这位道友也是乾门中人?” 这话问得奇怪,这不是一看便知晓的事情么。心知这事多半有隐情,再看那抓住她脚踝的小弟子听见这话一脸心虚的模样。 “怎么回事?” 柳素压着声音,那小弟子却是啜泣着不敢吭声。 完蛋了,要是被柳师姑知晓他利用相法出来赌钱,还一连输了五把……这简直是在师门的声誉上反复横踩。 想起景元师兄平日虽谦和有礼,但对待维护门派声誉这件事上,眼里一向是容不得沙子的。 他心里发憷,便不由生出一丝悔恨来。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来赌。 这事说来荒唐,今日他趁着师兄师姐们忙碌之际,便想着溜出来逛一逛。一路上倒是听到不少弟子议论他们乾门,更是有弟子艳羡道:“若是那些乾门弟子能来,那还不得赢个盆满钵满?” “算了吧,人家乾门是什么门派,岂会将这些俗物放在眼里。再则,这要是真有乾门弟子来下赌注,我就跪下喊他亲爹。爹爹带我飞,儿子永相随,哈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不经意的两三句话,偏偏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脑子一发昏,竟不知怎么的走向了赌桌。起先他只是想试试水,若是赢了也好回去吹嘘一番,若是输了……他还没来得及想,便有数人跟着他默默下注,更有胆大的开始搭话。 -- 第20页 “你是乾门弟子吧?” “小道友好生天才啊,竟能拜入乾门。” “这位道友,待会我跟着你下注可好?” “……” 追捧的话让他迷失了方向,他更没想到的是,入门三个月,理论知识和日常测验不过是皮毛而已。真落在实践中,便不觉有了偏差。 他输了,连输五把,这结果大大出乎他所料,等他再想翻盘时,周围已经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了。 “这乾门地位超然,弟子定然也不一般,真的会有人来赌么?” “又不缺灵石,赌这个干什么?” 虽未明说,但字字扎心,显然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他原本也是想解释的,他只是个新入门的弟子,难免有所失手。却没想有人起了怀疑,那跟风议论的人便多了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 “不会是冒充的吧?” “有这么大大咧咧穿着门派服,来砸自家招牌的么?” “应该不至于,毕竟离天宗守备森严,怎么可能有人混进来……” “还需要混进来么?新生试会来的人这么多,各宗门弟子、随侍,但凡有一两个心思不正的……” “冒充这个作甚,也没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了?” 有人开始发表阴谋论。 “听说你煞门之前求去乾门算卦,至今还无人接单呢。” “你武宗难不成就好到哪去了么?” “乾门弟子服失窃,这不是在打离天宗的脸么?多半是金刀门干的,他们本就和离天宗不和……” 各种阴谋论砸下来,话里话外已经盖棺定论,就差直说他这弟子服是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抹黑乾门,顺带挑起纷争。 幸好有反应过来的人道:“弟子令呢?看看令牌不就知道了,衣服这种常换洗的好偷,难不成贴身的弟子令也能偷?” “弟子令,弟子令……” 小五往身上一搜,他记得他明明带着的呀,想起刚才下注时好像被人撞了几下。他后背一阵发凉,完了,他弟子令不见了。 “我,我……” 他有些结巴,本就有些怀疑他身份的众人哪里还肯罢休,这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赌桌坐庄的主动站出来,替拉着柳素的小弟子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没有弟子令,这情况又……” 没把话说全,但看那坐庄的言辞闪烁,柳素便知晓他话里的意思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修真界各宗门之间的关系复杂,本就不像表面这般和谐。有了阴谋论,如果无法自证身份,倒时候闹起来未免有些不好看。 “我带了弟子令。”柳素拿出令牌:“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么?” 证实完身份,柳素这才朝趴在地上的弟子呵斥:“还不快起来!” 见此,那坐庄的倒也没有过多为难。 若是有一人冒充乾门弟子还说得过去,这大大咧咧的再冒出一个,可能么? 不疑有他,坐庄的示意身边的人让路。他本就是离天宗弟子,能大事化小自然是最好。但显然别人不这么认为…… “等等!”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柳素一眼扫过去,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不知何处又有人开口。 “那令牌不会是假的吧,毕竟刚才那弟子可是一个都没算对……” 比起能证明身份的外物,显然大家更质疑对方的实力。 乾门弟子能一连五次都算不中? “这么霉的手气,出门前就没替自己算算今日不宜赌?” 人群里,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道声音。 话音刚落,便听周围发出一阵哄笑。那坐庄的感觉不妙,再看柳素明显面色不虞,忙对着身边人道:“去请谢师兄来!” 看热闹的人很多,那小弟子今日丢了乾门脸面,此时又有人想趁乱搞事。柳素眸光幽深,心知现在已经不是拿弟子令就能了事的了。 小五也终于反应过来,想着若再不赶紧解决,万一事情闹大,要是等到景元师兄他们亲自提人…… 想到这,他就有些慌乱,再看身旁的柳素此刻面色虽算不上好看。但平日里,就属这位柳师姑常笑脸待人,脾性也好。慌乱之下,他怯怯弱弱的开始出馊主意。 “师姑,要不你算一……” “卦”字还未出口,他惊觉不对,平时师姑的作业可都是抄的景元师兄的啊…… 他立马噤声,但来不及了,因为此刻已经有人开始起哄。 “算一卦呗,算对了,我们就信。” “对呀,算一卦又少不了一块肉,不比拿弟子令有说服力?” “不吭声?别是不敢了吧……” 嘈杂混乱的声音简直是在柳素的底线上翻滚。 她是咸鱼,又不是怂鱼…… 虽然知道对方是激将法,但自家的金饭碗,总不能让人砸了招牌吧。 玛德,她每个月还领着门派发的弟子补助呢。 打工人,打工魂,这该死的职业素养…… “行。” 柳素开口。 “我算。” “???” 小五一愣,师姑在讲什么鬼故事,相法课她可从来都是在摸鱼的啊!!!这怕不是气急攻心破罐破摔了吧…… 这想法才落地,便见柳素往擂台旁的比试名单扫了一眼,语气随意:“就他吧。” -- 第21页 “???” 就……他? 这这这,会不会太随便? 小五心里发虚,忍不住扯了扯柳素的衣袖:“师姑……”这意气用事可要不得啊…… 柳素瞪眼攻击。 小五:……完了,柳师姑气急攻心,要和他一起把师门招牌砸了。 而此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小五一人。 乾门相面之术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要真是扫一眼就知道,这还能叫相术?这TM都是仙术了吧! 柳素指出的那名修士乃是下一场比试的参赛选手,没法马上知道结果。因此众人皆想,这女修怕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别以为他们没看见刚才那坐庄的修士,已经派人去找主事的了。 哎……看来乾门并非像他们过去想的那般厉害,人人都是相术高手。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小五已经躺平了。他觉得老天多半是在惩罚他给门派抹黑,他已经做好景元师兄来赎人的准备了。 而柳素却渐渐皱紧了眉…… 刚才的动静不小,她和身旁的弟子本就被围在中间。或许是见这边热闹,偶有路过的弟子也看热闹似的围了上来。 一圈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紧密得像一道不透风的墙。时不时有讨嫌的人,跟人解释几句刚才发生的事。 戏谑、好奇、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眼神,带着这世界所有的不美好,像潮水般将现实和过去冲撞在了一起。 柳素不舒服的避开那些目光,几乎是本能性的看向地面,像只受伤将自己包裹的小鹌鹑,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无助。 围观的众人:这是心虚了? “家,谢师兄,我们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谢柒看向身边突然顿住脚步的少年,小声提醒。 少年眸光幽深如海,将人群中柳素的反应收入眼中。 又不一样了…… 他有些许困惑,但未露声色,只是道:“去看看。” 突然出现的人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高挑清冷的少年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也让柳素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她随着众人的目光朝少年看去。 围观的众人也认出了来人,离天宗掌门破格收的新徒弟,天赋奇高的后起之秀,还是此次接待各宗门的负责人——谢玄景。 不管是离天宗弟子,还是此次参加新生试会的各宗门弟子,对他都丝毫不陌生。毕竟这位天资卓绝的少年,说不得日后也会成为他们的对手。 修真界,从来都不是和平的。 不过至少现在是和平的,有弟子让开了一条路。 突然涌入的新鲜空气,终于让柳素面色恢复了正常,但也让他和来人刚好正面相对。 不知为何,柳素莫名有些尴尬。 她嘴唇动了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前家主,现师侄? 还是谢玄景再次打破了僵局。 “是你。” 他开口,是看见熟人的语气。 众人微怔。 什么情况,谢玄景认识这女修?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不像啊,那女修明显是一副不想见到谢玄景的表情,难不成是她害怕谎言被戳破? 联想到刚才柳素心虚的表情,众人不由心想,多半是他们想的那样。 就连那坐庄的弟子都开始自我怀疑了。不会吧,那弟子令看着不像假的啊…… “好,好巧……” 嗯? 她结巴什么?噢,她想起来了。似乎她和谢玄景的碰面,从来都算不上美好。 第一次是雨夜里撞见他哭坟,第二次是下雨天撞见他被人欺负,第三次…… 地位置换了,换成她倒霉了,就……挺尴尬的。 围观群众:都结巴了,果真是心虚! 也是这时,谢玄景再度开口:“是啊,好巧。” 少年跟着重复,但并未点名对方的身份。众人的疑惑更深了,所以这女修到底有没有在撒谎呀? 空气有一瞬凝固,台上新一轮的比试,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尾声。 谢玄景的眸光一闪,却是突然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手却恰好划过腰间的佩剑。 一直注意着两人动静的众人:她在撒谎?他要动手! 只是想法才闪过,台上铜鼓一响。台下,少年的声音同台上裁判的声音一同落下。 “柳师姑。” 少年行礼。 “蒋三胜!” 裁判鼓掌。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犹如两道巴掌左右开弓。 真TM的疼! 几乎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自己耳鸣了。 谁赢了? 蒋三! 刚才那女修猜的人是谁? 蒋三! 卧槽!她还真是乾门弟子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这TM还真会仙术啊,那眼睛是开过光的吧,扫一眼就相对啦? 噢!这魔幻的世界! “柳师姑,可是出了什么事?” 少年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落地。 柳素还没来得及回答,四周便有人抢答。 “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竟是柳师姑么?在下真是眼拙啊,眼拙啊。” -- 第22页 “柳师姑小小年纪,于相法一道却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敬佩……” “难怪柳师姑瞧着有些眼熟,那龟……” 咦,昨日背着乌龟壳的……说话的人扫了柳素一眼,没背龟壳,多半不是她。哎呀,这不重要! 漂亮话一句接一句,有人拱手做羞愧状,也有人悄悄咪咪从人群里躲到后排。 乖乖,他刚才的脸没被那柳师姑记住吧?这要是被记住了,以后有求于乾门,这多不方便啊。 一场闹剧,却让人看清世间百态。 “……” 柳素突然生不出气来,因为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她生气。 而且这是她笔下的世界啊,见风使舵、为利益所奔走折腰,这不是她写的么? 她早就见惯了这样的世界,就生不出气来了。 少女的面色突然平和下来,又是他曾经见过的那样。 初见的那个雨夜,置身事外匆忙离去。第二次见面的下雨天,恨不得把“关我屁事”挂在脸上的淡漠疏离。还有第三次…… “已经有仆从离开了。” 他想起那日晨曦下的背影,明明前一日还跟人信誓旦旦的说“我相信家主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结果比谁溜得都快。 还有今日…… 周围的人群散了,四人一同走在路上。谢玄景和柳素在前,小五和谢柒远远的跟在后面。 “柳素,我没有记错名字吧?” 温和又疏离的男声打断了沉寂。 柳素抬头,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 少女呆愣的模样落入眼中,谢玄景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角处轻划了一道。 “我受伤的那次见过你。” “聆听院的……”三等丫头。 他没把话说完,显然是在维护她的颜面。 现实如修真界,不太高的出身,当过奴仆的过去。这些显然对某些好事者来说,完全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难怪他刚刚先说了句“是你”,又顺势改了话头。 她笔下的那个披着清冷面容的少年,果真如书中一样,成了外冷心热的大好人。 只是…… 那种微妙的事情,干嘛要记得这么清楚啊!!! 她撞见了他最狼狈的时候,他还出手帮忙。要不是他表情清冷一如往常,她有理由怀疑他现在提这事是故意的。 这不是在提醒她不讲情义么,简直和他刚才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刚才的事,多谢了。” 少女有些别扭的道谢。 谢玄景却看得出来,她并非不真诚,而是极少向人道谢。 这是个不爱求人的女修,就像刚才她明明可以派人通知乾门的人来接他们,但她没有。 冷漠、现实、求己不求人、还有……她似乎很怕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似乎每次的她都不一样……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少年抬起头,白皙的脸庞因兴奋染上了一丝粉,浅淡的几乎看不清楚,但足以让人惊艳。 “没什么,只是分内之事而已。” 第12章 新生试会(四) 白谒之死 “没什么,只是分内之事而已。” 少年语气认真,看来是真的把这事当成分内事。 也对,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此次负责新生试会各宗门接待工作的,正是谢玄景。这样算起来,也确实在他职责之内。 不过才短短三个月,以炼气期修为成为掌门弟子。虽然在一众徒弟中,是年岁最小、修为最低的那个。但此时的谢玄景已是天生剑骨,谢蕴费尽心思用秘法为谢玄景换来的根骨,瞒过离天宗掌门的法眼,也打破了他不再收徒的誓言,这次更是把接待各宗门的重任托付给了他。 只是……也把面前这个少年推向了风口浪尖。 离天宗掌门的徒弟不止他一个…… 衰飒的秋风吹得人心口发凉,柳素的目光随着飘散的落叶停在了少年的身上。 大片的冷冽压抑的玄青色中,唯独那片突然而至的焦黄落叶,给他增添了一丝柔色。似乎察觉到柳素的目光,纤长的手指在肩膀处轻轻一抚,树叶掉了。 没了那丝落叶的点缀,玄青色带来的清冷气息,再次把少年包裹。 柳素收回目光,突然顿步。 “我自己回去吧。” 她回头,看向谢柒那处,又把目光移向了谢柒身旁的那个低着头的小弟子,意味很明显。 柳素看向谢玄景,一脸歉意:“这弟子的事还需回去处理,今日之事,多谢了。” 说完这才板着脸冲那磨磨蹭蹭的弟子喊:“还不快走!” 那弟子虽不情愿,但平日里柳师姑都是笑脸迎人,也没什么架子。今日脸一板,长辈的范儿就出来了。本就因做错了事心虚,现下心里更是发凉。 垂着头,弟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柳素身旁。 谢玄景也不啰嗦,拱了拱手便带着谢柒先行离去。 少年的背挺得笔直,玄青色的发带随着少年的步伐摆动,时不时与衣衫融为一体。而他身侧的谢柒,虽然也是着统一的玄青色弟子服,发带却是枯黄色,那是离天宗外门弟子的标志。 两人并肩而行,秋风吹起发带,枯黄色与玄青色短暂交织,又各自飘舞。 柳素突地收回目光。 只是两个纸片人,一次职责之内的帮忙而已。只要这次的事他们乾门不追究,也算是给谢玄景帮忙了。 -- 第23页 “走吧。” 柳素不止咸鱼,还很懒。谢玄景有主角光环,她没有。他会过得很好,所以她也不必掺和。 少女的声音落下,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 …… “谢师兄,刚才那个女修……” 身后的目光太过明显,谢玄景自然知道是柳素在看他。 “不必管。” “哦。” 谢柒应声,其实他是想说那个女修他见过。谢家解散之际,留了半个月的时间给奴仆们找新东家。谢家心慈,好多人念旧情不肯走,哪怕没有工钱,只给一口饭吃也想留在家主身旁。 那些人东磨西磨,直到见家主态度坚决才死心。但这其中也有例外…… 就是刚才那个女修,谢柒记得她。她是第一个离开谢家的,毫无留恋之意,甚至没有依照修真界的规矩,在家主门口磕头谢恩才走。 灰蒙蒙的天气,晨曦洒下一道光亮,照亮了前路。那日他起了个大早,正好看见那女修离去。 他道怎么走得那般决绝,原来是抱住了乾门的金大腿,走向了康庄大道。 谢柒看不上这种人,这事若放在家风严谨些的世家大族,即便是主人家主动遣散奴仆,离去前规矩没到位,也是能随意打杀的。 但偏偏家主刚才还帮她…… 若他早认出她,真该拉着家主早些离去才好。 谢柒有些气闷,只是想到这,多日来压在心里的事,又似有了转机。 他偷偷撇了眼身旁的谢玄景,刀削剑刻的侧颜,增加了少年的疏离感。但谢柒知道,那副冷情的皮囊下,藏了一颗极度良善的心,否则今日家主不会摒弃前嫌出手。 想到这,心里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谢柒小心翼翼开口:“家主?” “嗯。” 少年轻应。 “如今我们也安顿下来了,那白谒它……” 谢家卖了宅子,遣散了奴仆,唯独白谒它自小陪家主长大。离去前,还是家主亲自将它托付给昔日好友先养着。 如今他们已经安顿好了,门派内本就有许多弟子养灵兽看家护院,也是时候把白谒接过来了吧。 “白谒?” 少年的眼神有一瞬迷茫,又很快恢复清明。 谢柒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看着少年嘴唇微启,来回咀嚼着“白谒”两个字。 家主也是想念白谒的吧。自小陪在身边的灵兽,对修士来说,有时堪比家人。 谢柒升起一丝希翼,只是很快又被少年的话抹灭。 “时下情况特殊,不适合把白谒接过来。” 少年做下决定,谢柒动了动唇,本想再劝,却在看见少年突然闪动的眸光时噤了声。 面前突然从天而降一人,来人脚下踩着噬灵兽。噬灵兽是飞行坐骑,价格不菲,显少有弟子能用得起。 “大师兄。” 谢玄景行礼,谢柒也紧跟着行礼。 “嗯。” 来人轻“嗯”一声,眼高于顶,并不看谢玄景。只是居高临下的开口,声音尖细,像捏着鼻子说话。 “听说你突破筑基中期了?” 来人上下扫了谢玄景一眼,细长的眼睛微眯着。 “是。” 谢玄景开口。 “难怪……”武陵轻嗤一声,声音虽小,但瞒不过修士的耳朵。 “以你的速度,一年后弟子试炼,应该能参加吧。” 用的是轻飘飘的语气,话里却十分肯定。 十年一次的弟子试炼,唯独筑基后期以上的弟子才能参加,试炼地藏宝无数,机会很是难得。 “能。” 谢玄景开口,倒是没有避开武陵隐晦的邀约。 “记住你的话。” 话落,下一刻噬灵兽发出“嗷”的一声,冲上天际。 谢柒看向身侧的谢玄景,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却压了下去。 弟子试炼说是筑基后期以上弟子才能进去,可那是最低的门槛。里面危险重重,筑基弟子前去无异于送死,家主怎么能答应呢。 只是看着少年久久望着来人离去不曾收回的目光,嘴里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家主真的要去……想到谢蕴死前的嘱托,和放在他那的东西。谢柒心中发狠,那他定要跟着一起去! 有了这个插曲,白谒的事自然也不好再提。 谢柒想通了,虽然家主成了掌门之徒,但周围仍旧危机四伏,把白谒这种战斗力不高的灵犬接过来,无异于当活靶子。 想通了这点,他也不再开口。 倒是谢玄景终于收回了目光。 白谒…… 他想起它是谁了。 噬灵兽“嗷”叫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突地就和记忆里的某个惨叫声融合。 手指无意识的在右手腕上抚摸,包裹着手腕的玄青色灵缎,光滑得如同肌肤,已经触摸不到半点被咬的痕迹。 少年垂着头,眼眸深沉得如同那晚的夜色。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里,是充满美感的雪色与血色的交融,大片的铺洒在地上,就像一副美丽的画。 第13章 新生试会(五) 还有这种好事? 柳素回去的时候,景元和白芨正好空闲下来。把今天的事一说,一贯温和好说话的景元沉了脸。 “景元师兄。” -- 第24页 那小弟子眼眶又红了。 景元冷声:“跟我过来。” 小弟子哭兮兮的跟着走了,想来是被景元弄到一边单独教训去了。 柳素也不甚在意,倒是白芨一直在她耳边念道“惨了惨了”。 “?” 见柳素不明白,白芨好心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景元师弟一向温和有礼,但这是不涉及他底线的情况下。” 白芨撇了撇嘴:“乾门就是他的底线,坏了师门的名声。以景元师弟的性子,必会要求师门严惩,等我们回门派,也不知这个小弟子会不会被逐出门派。” “这么严重?” “自然,师门荣誉高于一切!” 白芨握拳,显然也很是认同景元的做法。 柳素松了口气,还好她今天没乱说话。 见状,白芨一把搂过柳素:“你怕什么?放心吧,别人在外算错或许会挨罚,你就……以景元师弟的性子,就算你真犯错他也会帮你的。” “?” 见柳素接连懵逼,白芨终于没忍住叹气。 “乾门中人皆知景元师弟最是敬重天相一脉。你修此道,平日自然也能感受到师弟对你多有纵容。” “修天相道者,皆是以牺牲自身寿元为代价。窥大势,救苍生。小柳柳,我很佩服你!” 白芨长了一张萝莉脸,一双杏目此时亮若星辰。 “呵呵……” 柳素摸了摸鼻子,尬笑道:“也就是混口饭吃。” “我都懂。” 白芨一副“你别谦虚”的模样。 柳素:“……”不,你不懂。 两人话毕,柳素照例说自己想回房休息。白芨已经习惯了,只是临走前扯住了柳素的衣袖。 “?” 柳素挑眉。 白芨略微踌蹴了会,还是决定提醒柳素两句。 “小柳柳,这几日你别乱跑,尽量和我们待在一起,外面不太平。” 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柳素扫过白芨一脸严肃的面容,郑重应道:“好。” 白芨说的没错,最近不太平。 彼时,邪族小动作不断,这也是此次新生试会会换赛点的原因。 行越涧有邪族入侵,至今还没有抓住人。最重要的是,分属离天宗的那一支,已有数人中了邪气。 行越涧是各宗门共同所属之地,虽说新弟子一年只去一次,但却事关各宗门未来。因此,能守行越涧的,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其中更有元婴修士坐镇。 这样的地方,却有修士中了邪气,中招的还是道门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剑修,各宗门怎么可能再把新生弟子往行越涧送呢。 也是因此,此次新生试会才会选在离天宗。一则离天宗高手众多,二则中了邪气的本就是离天宗门人,也好方便商议对付邪族的事。 当然,她当初设置这段剧情最主要是为了给男主送人头。 新生试会地点一改,邪族也跟着混进了离天宗,这事会被谢玄景发现,他立了功劳,自然愈发受离天宗掌门的重视,也愈发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至于一年后的弟子试炼,离天宗弟子与邪族勾结,助邪族混入其中,最后导致谢柒为救谢玄景惨死。 这也是之后,谢玄景拼死也要灭了邪族的原因。 柳素躺在床上,窗布顺着风肆意飞舞,就像今日她看见的那两串发带。 枯黄色与玄青色短暂交织,好似曾在少年身旁的某人,只是很短暂的停留。 谢柒会死,这是留在谢玄景身边唯二的亲人了。除他之外,书中那个倒霉催的少年,只剩下那只名叫白谒的灵犬了。 不过,白谒是在书中快大结局时,才被接回谢玄景身边的,还早着呢。 将手垫在脑后,柳素甩开杂乱的思绪。 纸片人的世界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少出门,离邪族远一点,倒霉事就找不上她。 …… 一晃几日过去,柳素乐得不出门。只是今日,却再也逃不掉了。 “第一轮比试已过,我们也忙得差不多了。出行前师叔布置了课业,需得出门完成。” 对哦…… 景元口中的师叔,指的便是教相法课的山羊胡男人。他姓王,名雨,平日里最是严格,此次出行,就属他的课后作业最多,也布置得最古怪。 完成三到五次相面,成功率至少八成。也就是说,最多只能错一次。 景元他们还好,本来这几日业务量就大,早就达标了。唯独她……还没开张呢。 知道景元是为了迁就她才提议出门的,柳素也不好拒绝,再加上这次的作业是体验课,想抄也抄不了。 好在她有外挂加身,第二轮比试又有谢玄景在,是原书的重点情节,自然好猜得很。 出了门,一行人来到比赛的擂台。景元准备充分,找了个空旷地放了张桌子,学相法的弟子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又分别给每位弟子发了纸笔,俨然一副监考老师样。 “虽说大多数人已经完成了课业,但多练习总不会错,今日所有人都有,此次结果会计入年末学分。” 乾门的学分制跟大学很像,又跟弟子补贴挂钩,就像是前世公司的绩效。分越多,拿得越多。 柳素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但没人会嫌钱多,她又不敢惹王雨那个可怕的“教导主任”,答得还算认真。 -- 第25页 只可惜,第二轮比试有七天。书里也不是每天的每场比赛都会写进去,也因此她今日只写了一个答案。 “张三。” 景元看着纸上孤零零的一个名字,有些不确定问:“不多相几个?” 一般来说,多数相法弟子会把面相好的修士记录下来,再根据各自修为,做一个最准确的判断。 但柳素纸上干干净净,景元怀疑她压根没认真相面。可这人吧…… 他看着擂台上那其貌不扬的修士,其实他也觉得那人会赢。 果然,柳素答对了。 如此过了六天,柳素有时一连几天也不作答,有时一天会相一两个。但令人震惊的是,答对了,全答对了。不仅如此,那几位还全是入了决赛名单的。 自带作弊器的柳素:……没办法,谁叫书里只记录了入总决赛的人呢。 几天下来,柳素共相了三个,全对了。今日是最后一天,原本对柳素能力还有些怀疑的相法弟子,不由有些期待。 “我猜,柳师姑今天会相两个。” “附议。” “……” 那日柳素把那相法弟子救回来的事情已经在内部传开了,平日里见柳素作业抄得最欢,没想到人家是隐藏大佬。就连那日柳素只愿意赌一局的事都被拿来当成了模板,有能力而不自傲,更不屑拿能力去走歪门邪道,此举更是被相法道的弟子称赞。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家大佬根本不屑去相那些小角色。两两修士对决中,只相能进总决赛的好么。 没能力自傲,在修真界那叫装逼。有能力自傲,那叫大佬风范。 此时柳素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如旭日东升的太阳,在众人心中冉冉升起。依照不冒头的行事准则,她今天不准备动笔,反正最低标准是相面三个,她已经完成了,还是百分百的正确率。 却没想……出了意外。 “对了,我记得王师叔说过若此次相面全部正确的,可免年末外出历练一次,你们可要认真作答。” “!” 众人瞪大眼:有么?他们怎么不记得?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好事怎么能错过呢! 柳素一怔,几乎与其他人想法一样。 还有这种好事? 递出去的白卷僵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时,景元已经在微微用力。 纸的那头,是景元正要收走白卷的手。 免外出历练一次哎,好有诱惑力啊! “柳师姑?” 景元的声音传来,手已经从白卷伸向了柳素手中的笔。 “等等!” 将纸从景元的手中夺回,柳素飞速写了两个名字。 “好了。” 再次交卷,她的眼亮晶晶的。 景元好似没注意到,他垂着头,一张一张的收取答卷。散落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眉眼,也挡住了他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14章 新生试会(六) 拉仇恨 今天是筑基期弟子比赛的最后一日,五名决赛弟子,如今还差两名。其中一个便是谢玄景,至于另一个…… 柳素从一众名牌划过,目光停在了“刘申”二字上。与此同时,比赛擂台处传来一道声音。 “下一场——兽羽门刘申,金刀门赵六,准备!” 反正不是刘申…… 柳素还记得,那日大雨那个碰瓷她的大傻逼,只可惜傻逼傻而不自知。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今日刘申是来找谢玄景麻烦的。 刘家虽然抢了谢玄景他爹谢蕴留给他的私产,但刘申一向不喜谢玄景,自然不会真的放过对方。再加上两人旧怨上添了新仇,就更不会轻易罢休了。 此次新生试会前,刘申本还沾沾自喜,自己以筑基中期实力入了兽羽门,他修炼时间虽比谢玄景久,但能达到这个实力,也算是中上资质。可如今呢? 谢玄景成了离天宗掌门之徒,更是今年接待各宗门的负责人。不仅如此,听闻他不过三个月,便一跃从炼气期修成了筑基中期,还突然成了什么天生剑骨。 天生剑骨不是大白菜,根骨这种东西,是自一个人出生起就被决定了的。怎么可能凭空冒出来? 刘申不信,自以为是谢蕴在谢玄景身上动了手脚。毕竟谢蕴在外道貌岸然,实则心思深沉。 再加上谢玄景有个身份神秘的娘,传闻他娘乃是失踪已久的祖灵人,有移筋换骨之能。刘申不相信这世间有这么神奇的术法,两相结合下来,他觉得真相是谢玄景身上藏了宝贝。 而这个宝贝,或许就是谢玄景改变根骨的关键。 所以他此行一是想夺宝;二是谢玄景如今混得比他好,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干脆一道清算。 至于能不能夺宝成功,在刘申眼里自然是可以的。 他们两人都是筑基中期,再加上刘申已经停在这个境界两年有余,他自信自己能胜过谢玄景。在他眼里,谢玄景不过是一个才修到筑基中期的新手,根基稳不稳还是个问题呢。 刘申盲目自信,甚至立誓要在擂台上打得谢玄景连妈都不认识。只可惜…… 想到这,柳素的目光移至擂台,只听“哎呦”一声惨叫。 赵六大刀一挥,只见台上银光一闪,柳素眨了眨眼,正要仔细瞧时,眼前多了一双手。 “别看……” -- 第26页 柳素回头,她坐他站,正好瞥见景元紧抿的唇角。 所以她刚才晃眼看见的,白花花的,肥嘟嘟的,是…… 少年的手掌严丝合缝,连条缝都没有。 但柳素知道,那一刀划在什么地方—— 是屁股! “哈哈哈哈哈……” 台下传来一阵爆笑。 刘申人都傻了,只觉屁股凉飕飕的。等他回过神来,忙一屁股坐下,挡住他那残破不堪,划了条大口的亵裤。 “这这这……” “哈哈哈哈。” 刺耳的嘲笑声传来,刘申一双眼好似浸了毒似的。 赵六!我记住你了! 挥刀的大汉露出一口白牙:“哎呀,这手滑得……” “真TM准!哈哈哈……”赵六狂笑,宽大的手掌做作的在拿刀的手背处拍了两下:“叫你砍这么准!叫你这么准!” 刘申:“……你!” 见刘申一脸羞愤,大汉蹲下身:“对不住了啊,谁叫你……”大汉扫了眼台下那玉雕似的少年。 人群里,众人笑得肆意,唯独那少年面无表情,清冷得像个假人。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你拿别人的痛处四处宣扬时,可有想过今日这一遭?” 话毕起身,一旁的裁判见刘申愣在原地,显然已经因羞愤再无战斗力。 “赵六赢!” 他声音才落,柳素耳边接连响起惊呼。 “啊!怎么是赵六赢啊……” “他不是筑基初期么,而且面相也不好,怎么就赢了呢……” “对呀……” “咦!” 说话间有人轻“咦”一声。 只见景元的手不知何时收了回去,此刻手中拿着的正是柳素的答卷。 “天呐,柳师姑又相对了!” “我死了,这是什么神仙啊。” “柳师姑,你确定不跟我们开一堂分享课么?” 分享什么?论穿书的重要性? 柳素没有接话。 另一边,谢柒看着台上的刘申,有些担忧道:“谢师兄,我怎么觉得刘申这是记恨上你了?” 也不知那刘申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是他自己实力不济输了比赛,还丢了脸,却不知为何那双浸了毒的眼睛却转而盯上了自家家主。 “……” 谢柒颇有些无语,忍不住小声抱怨:“刘家无耻,这刘申更是贪得无厌。偷了老家主留给你的东西不算……” 少年的眸光在听到某个字眼时闪了闪,他想起了刘家拿走的那个冒牌货,目光便不由落在远处的刘申身上。 此时已有兽羽门弟子拿了披风把刘申送下擂台,只是那道浸了毒的目光并未因此散去。怨恨的目光就像毒蛇,只等着猎物不经意间扑出来咬一口。 果然,在触及到谢玄景的目光时,刘申收回了那双毒蛇般的眸子。 他靠在来人的身上,声音阴冷得有些扭曲。 “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15章 新生试会(七) 她不会看上他了吧?…… “好,就按你说的办!” 层层人群淹没了扭曲的声音,谢玄景移开目光,看向擂台后郁郁葱葱的樟宫柳。 一分为二的树叶轻晃摇曳,叶片一开一合,像一张张正在无声低语的人嘴。 “家,谢师兄?” 谢柒忙改口。 少年没在意对方又喊错了称呼,他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看向擂台处,神色淡然:“该我了。” “!” 少年的声音落下,谢柒猛地惊了一跳。 惨了惨了,还没去下注呢。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人影左闪右避,猛地冲向赌桌。过于着急的步伐,引来了不少人的咒骂,只是在看清那人是谢柒时,又将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甚至纷纷让了步。 谢柒歉意一笑,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大包灵石,放在有谢玄景名牌的那侧。 “呀,小谢,你这是把全部身家都压上了吧。” “那是自然!”谢柒听见这话,笑得含蓄,但一双眼眸却无比自信。 他相信家主! “我压谢师兄。” 离天宗不少弟子皆知,这位叫谢柒的外门弟子曾是谢家奴仆。这个并不光彩的过去,却是谢柒时常挂在嘴上的骄傲。 谢柒是谢玄景最忠实的拥护者,全离天宗皆知,他甚至愿意为对方当个整天打杂的外门弟子。也因此,谢柒会拿出全部身家压谢玄景,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 “小谢,你可看清楚了,与你家谢师兄对决的可是苍问天的百里公子。” 人称一鞭扫九州的百里筠,年少成名的天才修士,自小在宗门内长大,自然不是谢玄景这种半路拜师的小世家子弟可比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谢玄景也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可天才刚冒头,才抽条的嫩芽呢,再厉害也是需要时间成长的。 “我知道。” 谢柒笑着应声。 大家是怕他输得两手空空,但他相信家主。 “行吧……” “我们可给你提醒了,别说我们不仗义哈。” “对了,也不是我们不信谢师兄,只是……” “就是就是,记得帮我们在师兄面前美言几句……” 柳素的位置离谢柒不算远,下赌注的声音又大,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恰好传到耳边。 -- 第27页 她的目光从谢柒身上掠过,却不由想起原书里这段剧情。 谢玄景个性清冷,遭逢巨变后,对外物更是不甚在意。他不像别的世家大族子弟,他吃得苦,穷也能过,富也能过。 但谢柒看不得这些,刘家拿走了谢蕴留给谢玄景傍身的私产。而他们后来卖掉谢家宅子的钱,又得紧着谢玄景修炼,毕竟剑修是个烧钱的职业。自小在富贵窝养大的少年,少见的拮据起来。 谢柒愁得没法,倒是借着新生试会的赌局发了一笔。而这些灵石,他没有多留,借着“这是老家主放在我这儿的救急钱”的名义全给了谢玄景。 哪怕后来,他得知谢玄景也下了注赢了不少灵石,他还是固执的把钱全给了对方。 比起原书里,谢玄景他那个严格苛刻的父亲,从未与他相处过的母亲,谢柒这个比谢玄景大不了多少的仆从,反而更像悉心呵护他的长辈。 两人这段主仆情,曾经让不少读者大呼感动,特别是在谢柒下线时,差点没给她寄刀片。 谢柒,是谢玄景身边唯一待他没有私心的人了。 只可惜他死了,为了救谢玄景,他服下了谢蕴留给他的那颗金丹,强行突破修为陪谢玄景参加弟子试炼,最后死在了谢玄景怀里。 也是这一死,让谢玄景真正的成长了起来。 柳素一直觉得,谢柒像牛,他自谢玄景出现的那一刻就在不停奉献,短短一生,从未停止过。 移开目光,视线不由落在擂台上。 剑与鞭的纠缠,一个是身具浩然正气,剑剑干净利落,一个是神秘鬼魅,鞭鞭出其不意。但到底是剑气更甚一筹,只见寒光一闪,剑尖直指对手眉心。 没有虚招,没有太多技巧。也是这一剑,台下众人才知道,这个才步入筑基中期的少年,实力远不止于此。 “谢,谢师兄好,好厉害啊。” “这便是天生剑骨么?即便修为等级不如百里公子,却能越级挑战!” “我倒不觉得是天生剑骨的原因,谢师兄招招坚定,可见其根基稳固。” “不不不,依我之见,这是来自剑修的先天压制。哇哈哈哈,我剑修牛逼啊啊啊啊!” “……” “又疯了一个……” “多半刚才压错了人。” 果然,话音刚落,那仰头狂“啊”的修士,突然抱头捶地。 “啊啊啊,剑修啊,你TM为啥这么牛逼啊啊啊……” 亵裤都输没了……呜呜呜。 耳边是各种哭泣与欢呼交织。 柳素揉了揉耳朵,对着景元道:“太吵了,我先回去。” 没由来的,心里有些烦躁。柳素快步离去,耳边却一直轰鸣不断。 “谢师兄!谢师兄!” “家主!家主!” 家主、谢师兄,男人语无伦次的称呼充斥在耳旁,那是谢柒的声音。 “烦死了!” 柳素低斥一声,压根没注意前面有个深坑。 “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一把把柳素拉住。等柳素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退后了一步。 “你没事吧?” “多谢。” 柳素低头道谢,抬眸时才注意到面前这人竟然是谢柒。 明明刚才还在人群里欢呼,此刻手里却提着一个包袱,跟学了分、身术似的。 “是你!” 谢柒开口,语气不太好。 原来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三等丫头,早知道就不……谢柒的目光落在那五六米深的大坑上,又转到柳素身上。 面前的少女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有些不好,再联想到这几日乾门弟子经常围在桌前,时不时看着擂台上的比试写写画画的,谢柒不由脑补出了原因。 “输钱了?” 也是,虽然抱住了乾门大腿,但到底曾是个三等丫头,在那么大的门派未必好过。 谢柒那日离得远,只看见大家在拦着柳素不让她离开,自然没有听到“柳师姑”三个字,也不清楚柳素在乾门地位很高。至少不是他脑补的那种,跟他一样是个外门弟子,连修炼的灵石都用得扣扣巴巴。 或许是赢了灵石心情好,又或许是看面前的少女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谢柒原本压在心里对柳素的那丝不满,莫名的就消散了不少。 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突然得了机会去无数修士羡慕的好门派,自然心中向往,连带着日常规矩也忘了,好像……也说得通? 谢柒撇了撇嘴,指向柳素身前那个大坑:“走路也不长眼睛,那坑是过些时日拿来移植凌鹫树的。” 凌鹫树是修真界特有的一种灵树,根深数十米,有吞吐灵气的功效。 “算你运气好,这坑才挖了一半,我又及时拉住了你。否则凭你这小胳膊小腿……” “哼!” 谢柒冷哼一声,见柳素木头似的不吭声,心里的气又堆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木,这要搁门派里,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谢柒看不过眼,从怀里抓了几颗灵石,只是目光划过柳素面无表情的脸时,又咬牙多抓了几颗。 玛德,算他倒霉。 他咬牙,将灵石硬塞进柳素手里,恶狠狠道:“拿着!” “?” 看着手里突然冒出的灵石,柳素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竟盯着谢柒入了神,忘了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 第28页 “我不……” “拿着!” 谢柒咬牙,一副你不拿我就揍你的模样。 “……”好像对方误会了什么。 柳素心情有些微妙。 谢柒却不再搭理对方,转身准备离开。 他是来取给家主备好的衣衫的,才打了擂台,虽然修士可以用净身术,但他还是习惯给家主备一身新衣,清清爽爽的,换了才舒服。 只是才转身挪步,身后那个烦人的小丫头就叫住了他。赫拉 “等等!” “那个……”柳素有些迟疑,手中灵石却握得愈发滚烫,嘴像不受控制似的,吐出了几个字。 “弟子试炼,你小……” 她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一边想着这只是书里的纸片人,一边又想着她突然提醒对方弟子试炼小心,未免显得太过怪异。要是对方把她当成什么怪人,把她说的“小心邪族”的话说出去,她就危险了。 身上不知不觉浸了汗,两人现在站的地方位置偏僻,是一处小路,四周树木葱郁。也是因此,谢柒这才暂时把包袱挂在树枝上,否则也无法撞见柳素踩坑这一幕。 葱郁的树木挡住了光,迎来风,从手心划过,让柳素不自觉一激灵,手中灵石也愈发膈手起来。 “……” 不管了。 柳素脑子飞速转动着,随即话音一转。 “你要让谢玄景小心,我听门内师叔提过,最近邪族异动,指不定就跑到离天宗来了。谢玄景负责此次接待各宗门的任务,接触的人颇多,难免容易出意外。若是……” “若是不小心遇到邪族,或是起了冲突……” “谢柒!”少女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的眉头蹙在一起,眼里似有什么难言的话不好宣出于口,只能加重语气。 “谢柒,师叔提过邪族最是记仇,又擅追踪,若是与谁起了冲突,无论大小,至死不休,哪怕是对方的身边人,也逃不过报复……” “你,你们要小心。” 少女突然冒出的话毫无由来,但对方的神情太过认真,让谢柒不由得也认真了起来。 “小心邪族,我记住了,我会提醒家主。” “不止,要小心邪族报复,还有报复谢玄景的身边人……” 柳素觉得自己已经提醒得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果然,谢柒嘴里呢喃着“身边人”二字,不由面色古怪起来。 “好,我记住了!” 见此,柳素这才放下心来。 谢柒却飞速告辞,逃也似的走了。 完蛋……这小丫头不会看上他了吧? 第16章 二合一 谢玄景的隐秘 赛场。 柳素一走,那些相法弟子便议论了起来。 “筑基期五名入决赛的修士,柳师姑全对了!” “这就是传说中深藏不露的大佬?” “等等,不止五名吧。之前柳师姑帮那闯了祸的弟子解围,还相对了一个炼气期弟子的比试,好像那人也入决赛了。” “!!!” “真乃高人!” 一群人叽叽喳喳,比赛也进入了尾声,接下来便是依照流程宣布明日总决赛的规则。 冗长的规则一出,顿时人走得七七八八。 谢柒拿着包袱赶回来,只看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哪里还有谢玄景的人影。 …… 清涧渊。 一座吊桥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桥下云雾飘渺,偶尔缓慢浮动,露出如墨般漆黑的深渊。 漆黑、未知、深不见底,这便是清涧渊。不知什么时候,这具蛰伏在黑暗的怪兽会朝人张开血盆大口。 “等人一来,我们就……” 刘申匐在吊桥一边的树丛间,将呼吸调低。 清涧渊是谢玄景回弟子居所的必经之路,待会只等谢玄景一来…… 他的目光从桥下的云雾掠过,厚重的雾气被寒风划开一条缝,露出那双未知的眼。 早就听闻离天宗的清涧渊下有怪风作祟。看似平平无奇的怪风,却似刀般在渊内肆虐。每刮一次,便如飞刀袭来,进而白骨成山。 是的,传闻清涧渊下全是白骨,里面躺着的是每年在离天宗失踪的弟子。 宗门就像个小型修真界,其中的明争暗斗便如修真界的缩影,今日出门历练失踪一个,明日因意外殒命一个,在修士多如牛毛的剑修第一大宗门离天宗,这些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有清涧渊这么个地方,害了性命,将人往里面一丢……肆虐呼啸的怪风刮过,连完整的尸骨也不剩。 据说,那吊桥下的雾气就是那些尸体腐化后形成的障气。 刘申的目光好似毒液,想到谢玄景死得如此憋屈。这段时间被对方压了一头的憋闷感,一下子就泄了出来。 “待会你们动作快些,别让对方发现了端倪。” “嗯。” 身旁两人应声,好似十分听话。 刘申倒是没想那么多,想到他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他便觉得今日谢玄景必死无疑。 他已经提前让人在那吊桥上做了手脚,只等人一上桥,便让身边两人砍断吊桥,造成对方意外身亡的模样。 哼,他带的这两人可是金丹期修士。 修士之间,或许同等级内,中期和后期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但金丹期和筑基期,那可是跨越了等级的差距,能从一个金丹修士手中逃走都难,更何况是两名金丹期修士呢? -- 第29页 也是便宜谢玄景了,若不是他顾忌这里是离天宗,不能做得太过明显。他就早派人把谢玄景抓了,光明正大的虐杀,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只可惜…… “来了!” “叮铃铃~” 吊桥上的阵铃随着桥上的脚步轻响。 阵铃是一种刻有阵法的铃铛,为的便是镇压清涧渊下的怪风。只是……阵得住么? 与身旁两人交换了眼神,那两名修士点头,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刘申心中暗喜,他却没注意到,那两名修士并未按照之前的约定去砍吊桥。 吊桥上,突然窜出两道人影。 鬼鬼祟祟,自然来者不善。 “你便是谢玄景?” 见少年不说话,其中一个黑衣蒙面的修士拿出一个罗盘似的物什。 罗盘一出,便疯狂转动。 “天生剑骨,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那未拿罗盘的修士从怀中取出一颗金丹。 拇指大小的金丹,不似普通修士的那样金光四溢,反倒萦绕着一团灰黑的雾气。 “邪族。” 少年终于开口了,却不是疑问句。 他好像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两人皆是一惊。 只是心里虽惊讶,两人却并不着急,反倒松了口气。 “你是聪明人,既知我们是谁,那勿需多言,拿去吧。” 两人对一人,金丹对筑基,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行越涧有邪族入侵的事,在弟子间虽是秘密,但对谢玄景而言却不是,接下接待各宗门的任务时,师尊早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个七七八八。 邪族出手,要么死,要么服下沾了邪气的金丹,增长修为为邪族效力。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拿着金丹的修士提醒道。 对,这对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而言,自然是个公平的交易。不过是出卖一次灵魂,不用死,还可以白得别人的金丹灵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修为并不会让人暴露身份。它更像一剂良药,在身体里慢慢扎根滋长,不仅能提高修成金丹的概率,更是在金丹大成后,能让人有强于普通金丹修士的灵力。 看起来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交易。 只是真的如此么? 自然不是,只要他服下金丹,一旦有人跟他接触。便无一例外会渐渐被邪气影响,为邪族效力。 届时他就像装着邪气的容器,会一步步成为邪族手中的工具。等没了用处时,体内的邪气便成了要他性命的毒药。 谢玄景的眸光变得幽暗起来。 或许是谢玄景沉默得太久,两人又怕有人路过此地,终于没了耐心。 “死,或者诚服,你选一个。” “选?” 谢玄景呢喃着这个字,终于好似被触动般,开始正眼瞧面前两人。 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中期。 为什么会盯上他呢? 目光不自觉落在吊桥对面的树丛处,对面是郁郁葱葱的樟宫柳,叶片随风一开一合,就像下午刘申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摇晃的树叶触动了记忆。 “是你们啊。” 原来是下午站在刘申身边的那两人。 对于刘申,他本不是很在意。他只是觉得那双似毒蛇的眼一直盯着他,滑腻得让人不适。却没想因这不适他多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看见了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的耳语。 无人知道他是会唇语的。 一个个阴毒的字眼落入眼中,渐渐铺成一个愚蠢又无聊的计划。 伏诛、吊桥……原来是指这里。 少年不慌不忙的态度终于激怒了对方,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啰嗦。 若不是对方的身份方便他们行事,何必绕这么个大圈。既然好言相劝不肯合作,那便来硬的吧。 拿着金丹的修士独自出手,只是还未近身,便瞪大了眼。 少年动了,手覆在脖颈处,冷得好似邪族独有的灵冠蛇。 那是一种拇指大小的蛇,外表柔弱纤细,却最是阴毒。时常藏在枝繁叶茂的绿叶堆里,只等着一个不注意附在人的身上,发出致命一击。 哪怕是元婴修士,也难逃其毒手。因为它不止有毒,还会……隐藏修为。 “金……” 那修士只吐出一个字,脖颈处便传来一阵脆响。 站在一旁的修士一怔,飞速上前。 只是再快亦是徒劳,这是单方面的屠杀,让人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低估了,他们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 刘申躲在树丛里,见身旁两人一走,身体便不自觉因即将报仇的喜悦激动颤抖着。 马上!马上谢玄景就要死了! 自此之后,大哥还有什么脸面在他面前装清高,二哥又岂敢再拿他的修为说事,便是连父亲也会高看他一眼! 刘申满心欢喜,他突然想起这两名修士还是他特地从父亲那讨要来的。 两人是前段时间才投靠父亲的,都是金丹修为,在修真界虽算不得高,但对付谢玄景却绰绰有余。 想起当初他向父亲讨要两人时,父亲一脸疾色,显然有些不情愿。 “申儿,这两人你不能要!” 昔日的话还在耳边晃荡,如今他却马上要靠这两人立大功了。待谢玄景一死,他得了宝贝,父亲定然会后悔他当时的吝啬。 -- 第30页 不过是区区金丹修士而已,父亲却百般阻挠。好在这两人识趣,父亲虽不愿,但还是被那两人说服。 “家主,就让我们随小公子去吧,也好替你教训教训那心机深沉的谢家小儿。” “您说呢?” 三人之间眸光流转,似有什么未宣出口的话。 但这不重要,想到马上大仇得报,刘申对这两人便愈发满意。 且不论父亲与那两人有什么秘密,待他归家,定要好好奖赏他们一番。 只是这念头才划过,他又觉得不对。虽说他交代过那两人出手时记得设个隔音结界,但不过是砍个吊桥而已,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刘申正想偷偷看看情况,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 “呃……” 是一道极其微小的闷哼声,就像是什么生物被人扼住了脖颈,死前发出的哀鸣。 成了! 倒是没想到那两人竟还会折磨谢玄景一番,真是意外之喜。 刘申动了动,准备去瞧瞧谢玄景的惨样。却没想才动弹,紧接着便是一前一后两道风声。 是风声吧。 刘申有些不确定,他只是觉得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空坠落,或许是扔重物的人力道太大,连被阵法压下的怪风也好似破开了一个口,带着细微的呼啸声。若不是他此刻五识全开,压根不可能听见。 不对劲! 怎么会是两道声音呢。 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毛,他呼吸不变,身子却轻微移动,缓缓抬起了头。 也是这一眼,险些让他惊叫出声。 逐渐降临的暮色下,少年的脸好似鬼魅。 “谢,谢玄景……” 少年背着光,脸庞隐在暗色里,衬得整个人都透着种鬼气深深的白。顺着对方的脸庞往下,他看见了少年的手。 如脸庞一样白皙,白瓷似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刚好能扼住一个成年男修的脖颈。 他猛地惊醒,整个人像摊泥似的倒在地上,脑子却突然有了片刻清明。 死前的哀鸣、重物坠落的呼啸声,突然有了源头。 是那双手! 刘申的目光几乎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便落在了少年腰间的佩剑上。 青灵石造的剑鞘,如玉般洁净,没有沾染半点污秽。 少年突然蹲下身,清润的气息袭来,刘申脑里只冒出一个念头。 也没有血腥味。 那两人……是被谢玄景活活掐死的。 可,可那是金丹修士啊! “你,你……” 少年的脸逐渐在眼里放大,最后定格,停在了那张突然扬起了弧度的嘴角上。 他在笑? 刘申眼眸颤动,眼前清晰了几分。 他在笑! 跟平时的清冷模样全然不同。 谢玄景笑了,又突然直起身来,手落在了佩剑上。 眼前寒光一闪,少年玄青色的衣摆上多了两滴梅花,又很快晕染开来。 刘申只觉得眼角处一疼,温热的血液便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他在报复,甚至想虐杀他! 刘申如是想,只是他怨毒的抬起头,却没有看见预料中怨恨的目光。 少年的眼里,甚至连报复的快感也无。 他很平静,眼里寂静无波。要不是此刻流淌的鲜血提醒着自己,刘申甚至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谢玄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个活人。他就似外表一样清冷,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挑起他的欲念。 哪怕此刻他面前站着的,是才耍了计谋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他也并不在意。 这奇怪的念头才冒出来,好似是为了故意证实一般。“唰”的一声,谢玄景突然收了剑。 刘申一怔。 他,他这是想放过我? 心里莫名起了希望,便像野草一样疯长。 没错,面前的人是谁,谢玄景,谢蕴的种,合该是像他爹一样道貌岸然,哪怕此地没有旁人,也会装出不计前嫌的模样。 “你,你别反悔……”刘申开口,只是话还未说完。下一刻,就被迫噤了声。 少年再度蹲下,手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咔擦~” 是骨裂的声音。 刘申从前想过,人的脑袋落地的那一刻,到底是意识与疼痛同时消亡,还是灵魂会看着脑袋发出惊叹:哇,原来我死了。 他试过很多次,曾看着那些仆从的脑袋如冬瓜落地。扑通一个又一个,他让他们若是有意识就眨左眼,但从始至终都没人回应。 左边的眼皮微微颤动,刘申死前最后一刻冒出的念头竟是…… 原来是后者啊,是灵魂慢于肉、体的消亡。 手下的人没了气息,谢玄景突然松手。男人的身体软成一团,没骨头似的倒了下去。 他抬起手掌,指尖还带着死人皮肤的温度,他却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愣愣的看着,过了好一会才将目光落在刘申的眼尾处。 或许是因为没了生机的缘故,那眼尾上鲜血的流速慢了下来,湿哒哒的缓缓往下滴着。 谢玄景的睫毛动了下,头不自觉向一旁微微倾斜,那张冷然的脸上第一次充满疑问。 原来……虐杀并不会让他快乐。 隔着法器的杀戮,就像在干净的路面丢了块石子,除了碍事,让人不快,并不能让他感到愉悦。 -- 第31页 他闭眼,手无意识的在刀鞘处摩挲。 平滑的刀鞘因手指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剑划过皮肤的“滋啦”声,很吵。 他想,他还是更喜欢用手。 皮肤与皮肤相触的那一刻,手中的温度随着时间消散,让他有种掌握生死的感觉。 对,就是掌握生死的感觉。 夜色突然铺满了天空,由蓝褪成了黑色,恍若少年此刻的眼,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嘀嗒~” 黑夜里,突然滴落第一滴雨,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如雷声般轰鸣的雨滴声。 “哗啦啦,哗啦啦……”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晚,铺天袭来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他站在雨幕里,对面是熊熊烈火。 房梁、断臂、哀嚎,杂乱的揉在暴雨里。 他就那样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里却似有火在烧。 逃出来了,只有他逃出来了。 就像是处境逆转,前一刻他还在火里挣扎,像个没有决定权的木偶,只能任大火践踏。下一刻他就出来了,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他只记得,大火把他和屋里的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一面是地狱,一面是永生。 他是从那以后才喜欢去那儿的。 霖玉阁,那三人的埋骨地。 烈火烧灼过的痕迹让他痴迷,他像个胜利者,站在废墟前静静欣赏自己的战利品。而那些路过的人像愚昧的傻子,他们沉默、悲悯,以为他在难过、缅怀。 第17章 修结尾 新生试会(八) 他想要夺走…… 不知何时,雨声小了。 夜色里,少年提着尸体的手突然松开。 雨水的到来击退了清涧渊上的雾气,露出它那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瞬间将重物下坠的呼啸声吞没。 万物沉寂,将一切罪恶掩埋。 处理完麻烦,谢玄景这才转身离去。 少年的身影在夜色里渐行渐远,依稀是往离天峰的方向去了。 …… 谢玄景一直没回来,谢柒在屋里等得着急,正准备去离天峰问问。 离天峰是离天宗的主峰,乃是掌门修炼之地,平日除了掌门弟子和宗门内的长老,并不允许其他人上去。但如今找不到谢玄景,除了去探探消息,也别无他法。 打定主意,谢柒正准备出门。只是才推开院门,抬眼便见一道人影立在门口。 或许是对方开门的动作太过突然,门口站着的少年眉眼微微颤动,少见的露出一丝惊讶,又很快压了下来,谢柒却没注意到这些。 “家主!” 见谢玄景回来,谢柒一高兴又开始乱喊称呼。 “嗯。” 谢玄景应声,声音有些微喑哑。 也是这一应声,谢柒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月色朦胧,少年的脸笼在凉薄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家主,你受伤了?” 谢柒忙上前扶住谢玄景,只是手还未触碰到对方,谢玄景便猛地后退。 突然退步的后坐力让少年踉跄一步,脸色愈发惨白。 “没有受伤。” 忍着堵在心口的恶心感开口,谢玄景不由蹙紧了眉,终于还是没忍住捂住了嘴。 不大的独院,有一口灵泉井,旁边是装着井水的木桶。 错开谢柒的搀扶,谢玄景猛地朝木桶奔去,脚步踉跄的扑在了木桶上,开始干呕起来。 “家主……” 谢柒踌躇了两步,不敢上前。 他还是第一次见家主这样,少年就趴在那干呕,好似要将肠子都呕出来。 谢玄景年岁不大,还未到及冠之年,却已经与成年男修一般高。若不是面容还带着少年气,光看背影也瞧不出他的真实年纪。但少年此刻趴在那,浑身上下都写满“生人勿进”的字眼,瞧着羸弱无比,恍然还是个需要羽翼保护的少年。 谢柒一咬牙,哪怕谢玄景拒绝,也还是靠近了对方,手落在少年的背上轻轻拍打。 “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谢柒皱着眉问。 带着关切的语气传来,谢玄景的身子有一瞬微僵。 他的眼前好似闪过周瑾的那双眼。 贪婪的,湿腻的,让人极其不舒服的浑浊的眼。那是一双上了年纪的眼,即便他修为高深,身份尊崇,拥有无数修士艳羡的离天宗掌门的身份,也遮掩不住眼里的浑浊。 他老了,哪怕用修为留住了时光,面上瞧着不过三十出头。但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眼睛藏不住岁月的风霜,自然也藏不住那些阴暗的心思。 “玄景,你可有被那邪气沾染?” 男人关切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想到这,谢玄景再度干呕起来。 脑子更是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双贪婪的眼,连带着此刻谢柒轻拍在后背的手,都让他不由生出一丝厌恶感。 那双苍老的手,也是这样搭在他的身上。 霸道的灵气在他经脉内乱窜,灵气冲击的疼痛感清晰的提醒着他,对方并不担心会损伤他的经脉,他只是担心他的根骨有损。 扶在水桶上的少年突然伸出一只手,示意谢柒把手挪开。 背上突然一松,连带着抵在喉咙的恶心感也消散了不少。 水桶内水纹波动,映照出他和身旁谢柒的脸,谢玄景突然侧头:“为什么关心我?” -- 第32页 谢玄景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谢柒一怔,觉得这问题问得十分莫名。 关心需要理由么? 他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在触及少年认真的目光时,还是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答案。 “你是我的家主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恍然间就和周瑾的话重合在一起。 “玄景,你立了功。此乃紫灵晶,可辅助你修炼,有了它,一年之内修为必能更上一层。” 有价无市的紫灵晶,以谢家从前的地位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也只有周瑾这样的身份,才能勉强得这么一颗。 他却给了他,让他精进修为。 想到此,原本退散了些许的恶心感再度涌了上来。 “玄景,邪族狡诈,日后切不可单独出手。若是沾上邪气,损了根骨,为师也难保你周全。” 耳边的话还在回响。 见谢玄景突然不说话,面色又难看起来,谢柒满脸关切:“家主,要不要我拿些消食的丹药来?” 眼前是谢柒担忧的眼神,一如离天峰上周瑾看着他时那样。 “这紫灵晶你拿去……” “消食的灵丹……” 脑子里,谢柒和周瑾的声音来回交织。谢玄景收回目光,眸光落在面前的水桶里。 清澈的灵泉将他的面容一点点勾勒清晰,也让他逐渐恢复清明。 谢柒关心他,是因着他的身份。周瑾如此,是因为他的根骨。 天生剑骨,百年难得一寻,若是养好再夺去,只怕周瑾百年未有所松动的修为也能更上一阶。 一切“善意”的关怀都有了源头,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本该如此,关心、好、给予,这些看似单方面给出的东西,本就该有目的。 “家主?” 谢柒的声音传来。 谢玄景看着水中的倒影,眼眸重新恢复焦距。 将水伸进水桶内,拍了些井水在脸上,谢玄景这才侧头看向谢柒,开口道:“你来这里可是有事找我?” 谢柒是外门弟子,哪怕曾是家仆,按照规矩也是要和谢玄景分开住的。平日谢柒一直在外门呆着,只有偶尔为谢玄景换洗衣物,打扫住所才过来。 “?” 谢柒愣了愣,直到见谢玄景的脸上缓缓恢复血色,才回过神道:“哦,我是来给家主送衣服的。” 下午谢玄景比赛完,他本来是要去送衣服的。只是才说完,谢柒又觉得不对。一开始确实是要送衣服没错,但后面又遇见了那个小丫头,再后来家主突然不见了踪影。 这过程太曲折了,谢柒只捡了重要的说。 “家主还记得柳素么?就是你帮过的那个三等丫头。” “嗯。” 谢玄景点头,有些诧异谢柒会提到柳素。 “我送衣服的路上遇上了她,听她提起邪族……” 谢柒把柳素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说完还是有点懵。 “家主,我总觉得那个丫头怪怪的。她好似断定邪族会来离天宗,更断定你会遇上似的,还一直强调让我们小心……” 小心? 谢玄景隐下眸光,声音莫名的带了丝疑惑。 “是么?” 少年的话轻飘飘的,未落在实处,似乎并不相信。 谢柒没有接话,其实他也不太相信。毕竟柳素看起来,不像很会算卦的样子。 他却不知,谢玄景不信的并非是那话里的内容。他只是在想,那个性子冷漠现实的女修,竟也会为了些许小事冒险提醒别人? 第18章 虚伪的剑修 单选还是多选? 新生试会最后一日,柳素在屋里咸鱼躺。 相法课的相面作业她已经以满分的成绩完成,因此今日比试的最后一日,景元也没叫她出门相面。 闲来无事,她打开包袱从里面取出黑髻马毛,那是她出门前去马场剪的。当时想着这一去大半个月,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无聊,再加上师尊总是顶着一头劣质的假发套在她眼前晃荡。柳素有些看不过眼,又想起木匣子里的洗护三件套。 来呀,互相安利呀! 她决定自己做一顶假发给师尊。 制作假发是个技术活,开料、整毛、排发……十多道工序,有些工具修真界还找不到。但好在柳素早有准备,闲在门派的三个月,她用领的弟子补贴找人做了一套工具。 有了工具,自然就顺手起来。如此在屋里弄了一上午,晌午一到,柳素根据往常的时间出门吃饭。 缥缈院这边的膳食有专人负责,每日到点就会送过来。她的那一份一向是白芨主动替她领走的,美其名曰怕她在屋子里修道修傻了,中午要定时放风,跟人说说话。 出门右拐敲了敲白芨的门,以往敲三下就有人开门,今天却怪得很,好半天无人回应。 “柳师姑,白芨师姐不在。” “?” 柳素回头,一个长相乖巧的女修端着饭菜走到她面前。 “白芨师姐和景师兄去离天峰了,说是要晚些回来。出门前,还让我替师姑送午膳。” “多谢。” 柳素接过餐盘,也未多问,便准备回屋。 只是才走两步,那女修又突然出声拦住了柳素。 “柳师姑,你不问问白芨师姐他们去离天峰做什么么?” -- 第33页 柳素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 “去做什么?” “……” 似乎没想到柳素这样直白,就好似正要呼出的气被人硬逼着憋了回去。那女修扫过柳素的脸,对方一本正经,明显话里没有恶意。可就是这样的态度,才更让人觉得气闷。 师姑都不担心白芨师姐和景师兄的么? 平日里,白芨师姐和景师兄对柳师姑最好,不管是选房间、住宿、上课、修炼……事无巨细,处处都偏让着。但显然柳师姑并非如此,离天峰是什么地方,最近乾门弟子之间的流言,师姑难道没听说么?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对白芨和景元的担心压过了辈分。 “柳师……” “请问是柳素柳师妹么?” 两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能称呼柳素为师妹的,显然在离天宗地位不低,来人一身玄青色长袍,发带跟衣衫同色,是内门弟子。 柳素点头。 “你是?” “离天宗诸葛剑,有事想请教柳师妹,凡请跟我走一遭。” 来人用词礼貌,声音却冷冽得如出鞘的剑,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他扫过柳素手中的餐盘,笑得看似很礼貌:“事态紧急,只需柳师妹随我走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是连饭都不让她吃了? “去哪里?” 柳素看向诸葛剑。 听闻这话,诸葛剑也没隐瞒。 “离天峰。” “好。” 柳素垂眸,目光拐了个弯,从对方手中的佩剑落回手中的餐盘。 “今日这饭,你先替我吃吧。” 把餐盘递给送餐的女修,柳素笑了笑,好似没看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 负责带队的白芨和景元都走了,现下又添了柳素这个辈分最高的,三个领头的都去了离天峰,剩下一众才入门的小菜鸡,简直群鸡无首。 那女修望着柳素两人离去的背影,脸猛地一垮。 玩蛋了,要是最近的传音是真的。那些宗门为对付邪族,想强留下他们当工具人,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老老实实当工具人呗。 工具人本人柳素,一到离天峰就觉得不对劲了。诸葛剑没带她去正殿和景元、白芨汇合,反倒越走越偏。 寒室。 走到目的地,哪怕这里是掌门所居的主峰,也显得过分荒凉。 “要麻烦师妹相看的人就在里面,里面有些冷,凡请师妹忍耐些。” 说有些冷都是客气话,如今已经是秋天,柳素穿得不算薄,在乾门修炼三个月,好歹也有些灵力傍身,结果这一进去,差点没把她送走。 这哪里是寒室,这怕是冰窖吧。 “里面关的弟子有些沾了邪气,若不关在此处压制邪气,只怕以师妹的修为进来,也是十分危险的。” 敢情这还是为她考虑? “……” 现在这年头,剑修都流行走无耻虚伪路线么。 艹,最可气的是无耻虚伪的玩意儿是她写的……无力吐槽。 柳素挂上假笑:“师兄想得真周到。” 说完比了个中指:“你真棒!” 十足怪异的手势,诸葛剑看不懂,但瞧样子是夸人的。 他也挂上虚伪假笑,竖起中指:“待会就麻烦师妹了。” “……” “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狭小阴冷的通道突然豁然开朗。面前是圆弧形的石室,一小格一小格的,每格都相互隔开,只露出一排排铁门。 每间石室关了一个人,足足十多间。 柳素就这样走进去,暴露在十多个有可能沾了邪气的修士面前。 她嘴角一抽,多笋呐,不给她戴个面罩保护下么?万一她随手一指选错了,以后遭到打击报复怎么办? 但对方显然不在意这些:“柳师妹,这些人中有些沾了邪气,有些未沾。今日请师妹来,并非是判断哪些沾染了邪气,而是想让师妹帮忙看看,这其中是否有人是传播邪气的根源。” 传播邪气的根源? 这个柳素倒是知道,邪族的邪气并非凭空而来,而是特地找寻目标,以沾了邪气的金丹交换。说是找根源,其实就是查叛徒。 只是…… “诸葛师兄,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传播邪气是可以查出来的吧?” 得了沾邪气的金丹,哪些沾了邪气的弟子同时接触过某个人,而这个人近期刚好修为有所增长,其实并不难排查。 讲道理,放着科学的排查方法不用,找她来搞封建迷信可要不得。 “诸葛师兄,我并非修相法道,也只是才入门听过三个月课而已。” “我知道。” 诸葛剑笑得虚伪:“柳师妹,来都来了。再说,你面前的这些弟子有不少都有同等嫌疑,邪族狡诈,为防让更多弟子遭遇毒手,只能麻烦你了。” “……” 说得轻松,多半是犯懒。 “此事景元可知道?” “师侄自然知晓,师侄也是相法道的天才,他已经相面过了。只是柳师妹道法高超,叫上师妹你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毕竟昨日师妹相面全中的成绩,我们也听师侄说过。” 诸葛剑不加最后一句还好,加了最后一句,柳素再结合今天那送饭女修的表情,和她笔下人物的尿性,事情的真相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 第34页 以景元的性子,乾门弟子的成绩他会随便拿出去说? 她不信。 但现在显然她不指一个人出来就走不掉,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她靠着原书剧情随便一认也就完了。 但现在……玛德,这段剧情原书里没有啊。原书中,乾门可是连新生试会都没去。 柳素一个头两个大,在一众弟子面前扫了一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单选还是多选?” “?” 第19章 被贼惦记 她就是个穿书路人甲啊………… “单选还是多选?” “?” 行吧,见诸葛剑一副没听懂的模样,柳素也不强求。 她话音一转,换了个方式问:“必须一次相对么?” “师妹说笑了。” 诸葛剑开口,脸上还带着虚伪的笑。 只是话落,见柳素不吭声,而是一脸认真的望着他时,男人的脸色开始变得莫名起来。 柳素眨了眨眼,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蒙错了也没关系。 “就……” 柳素的手指转了一圈,原本还在心里默念的“点兵点将”万能口诀,念了一半居然忘词了…… 算了,要不顺着选?指不定概率还大些。 “就……他吧。” 柳素选了石室第一个。 诸葛剑的脸色有些难看。 蒙错了? “看错了,不是他,是……” 少女的手指顺着延向了下一间石室。 身旁的男修嘴角抽抽了两下。很好,这一幕被柳素完美捕捉。 看来又蒙错了,没关系,再接再厉。 “我眼睛有点花,是这个!” 手指再次顺延至下一间石室。 如此反复十次后,诸葛修的眼睛都快滴血了。 “柳师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开玩笑?怎么可能,她明明很认真在猜! 柳素袖子一撸,也来了火气。 她不信她这么非酋。 目光在最后两间石室打转,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她可以的!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就跟我走。要是不走,你是小狗……” 关键时刻,她终于想起了万能口诀。柳素一边默念,目光一边随着口诀在两间石室来回转悠,直到心中“狗”字落地,随着目光停在了最后一间石室。 “就他了!” 柳素开口道。 话落,身旁男修的双眼微眯,凌厉的嘴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 蒙对了! 心中暗喜,柳素收回偷瞥的目光,一脸正色:“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她转身迈步,动作干净利落,准备按原路返回。 “等等。” 诸葛剑在身后叫住了她。 “柳师妹,看来你真的在跟我开玩笑。” 身后男修的声音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柳素回头,正好看见诸葛剑手中的佩剑出鞘,指向倒数第二间石室。 “这才是那个散播邪气的弟子。” 艹! 诸葛剑一开口,柳素直呼好家伙。 这TM都能蒙错? 她倏地冷下脸,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诸葛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敬你一声师兄,你怎么能逗着我玩呢?” “你都知道谁是叛徒了,还让我来相面。我午饭都没吃,这不是耍我么……下次不许这样了!” 直愣愣的话砸过来,打了诸葛剑一个措不及防,他手中的剑不由一抖。 柳素好似并未察觉。 “算了,看在我们两个门派本就交好的份上,今日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我先回去了……” 话毕,柳素一脸“此事就揭过”的大度模样,临走前还颇为好脾气的挥了挥手。 “不用送,我知道路。” 说完,她淡定转头,唯独不自觉咽口水的动作出卖了她。 我的亲娘哎,吓死个人了,他刚才不是想拿剑劈我吧…… 但动作并未因为此刻的心理活动僵硬,柳素面挂假笑,步履稳健,直到走出寒室,身后那道慑人的目光消散时,她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大爷的! 她拍了拍有些发软的小腿,心里暗自发誓:下次就是打死她也不来离天宗了! 而柳素此刻全然不知,她急中生智解决的只是短暂的危机。 寒室内,只听“刷”的一声,剑入剑鞘。 诸葛剑冷着脸收剑,却因过于快速利落的动作,将袖中的几张宣纸不慎甩出。 宣纸轻飘飘的落下,露出写着字的那面。不大的纸面上没写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挂着几个不起眼的名字。 蹲下身,男人的手指落在宣纸上,正好摩挲在一个熟悉的名字处——柳素。 若是柳素在此,一定能认出那几张宣纸正是她这几天相面的答卷。而那原本应该被景元收好的答卷,此刻却不知为何落入了旁人的手中。 将地上的宣纸重新塞入袖中,诸葛剑的眸光晦暗不明,显然已经对柳素刚才的行为做下结论。 她是故意的!明明早就算出谁是叛徒,却故意耍他! …… 离天峰,景元和白芨从正殿出来。 白芨满脸怒气,但到底顾忌这里是离天宗,只能压低了声音发泄。 -- 第35页 “太过分了,师祖这次派我们出来,也不过是顾念同在修真界,帮顾着过来看一看能不能帮上忙。他们竟得寸进尺,想把我们强留在此地!” “哼,不过是想利用我们算出邪族的动向罢了。明明是有求于人,竟还好意思舔着脸威胁。”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拿我们的性命给他们打头阵!” “白芨!” 景元鲜少直呼别人的名字,平时总是带着辈分,知礼又亲切。如今直呼其名,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白芨咬了咬唇,倒也并未因此迁怒景元,反倒低声道:“是我口不择言了。” 话落,她少见的露出忧色:“景师弟,我们该怎么办?” “出门前掌门便料到有这一遭,此事不急,若明日我们还未回去,掌门那边自会有所安排。” 乾门距离离天宗虽不算近,但有柳素的龟卜在,不到一天就能回到门派。今日新生试会就结束了,要是他们真被强留下,依照时间来算,明日一过,掌门自然会派人来接他们。 “如此便好,只……哎呀,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这么久没回去,小柳柳会不会饿着肚子等我们吃饭啊?” 虽然白芨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她已经吩咐了师妹替柳素送饭,但好歹三个月的情谊,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 小柳柳会不会因为她不在食不知味呢? 心里起了幻想,白芨却未注意到景元听到“柳素”的名字时脸色一变。 大殿上,那些宗门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听闻老祖前段时间收了个新弟子,若是哪日得空,不若把她叫来见见,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好把准备的入门礼……” 入门礼…… 想到此,少年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就怕送的不是礼,是仇! “师姐,我们先回去。” 白芨一怔,待看见景元的面色时,好似也想到了什么。 她收起还未落在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好!” 天杀的,那些狗东西不会打小柳柳的主意吧。 回到缥缈院,景元两人自然从那送饭的女修嘴里得知了柳素的事。 “被人带走了?” 白芨嗓门不自觉提高,身旁景元已经冲回了自己屋里。 出门在外,他带的东西不多。一眼扫去,便能发现哪里少了些什么。 “景师弟,你怎么了?” 白芨跟着进屋。 景元没有应声,他走到桌前,扫过书册下压得整整齐齐的答卷。 看起来似乎没被人碰过,但他摆放东西一向有自己的习惯。旁人爱放右手侧,唯独他喜欢放左手侧,他是左撇子。 将书册拿开,一一翻找答卷,直到最后一张翻完,景元的心猛地一沉。 “柳师姑的答卷被人偷走了。” 少年清亮的声音沉了下来,低得好似沉重的石磨。 白芨思索片刻,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他们人尚且在此就如此明目张胆,那背地里…… “他们若是打起小柳柳的主意,到时候会不会明面上放我们离开,路上却把小柳柳劫走?” 白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天相道一支弟子凋零,虽然外人不知其因,但难免心中有所猜测。如今好不容易师祖收了小柳柳为徒,对方还是个修相法的天才…… 天相、相法,这两项任丢一个在身上就够招摇的了,如今一下来了两个,还全在一个人身上…… 想到此,她愈发忧心起来。 乾门虽地位超然,但跟其他门派不同的是,他们的地位不是靠武力搏来的,而是靠那些玄之又玄的道法。 若是太平时期还好,乾门有护山大阵。再加上如非必要,那些宗门自然也不愿跟乾门闹得不好看。 谁还没个想找人趋吉避凶的时候,若是得罪了他们乾门,到时候搞个鱼死网破,随意乱说一通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如今情况特殊,他们人在离天宗,偏偏邪族最近又闹腾得厉害,连离天宗的剑修都着了道,若是任此发展下去,难免那些宗门联合起来,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要他们出手。 老祖他们自然不敢动,但小柳柳呢?一个才入门三个月的弟子,哪怕是老祖之徒,真逼急了,明面上或许不敢做什么,但背地里搞些阴损手段呢? 想到一贯不喜跟人接触的柳素,或许就要被迫成为各个宗门的工具人。 白芨咬牙:“景师弟,要不我们先护送小柳柳离开?” “离开?送谁离开?” 柳素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门就听见白芨的声音。 “我们现在就要回宗门么?”她开口问,只是还没等白芨回答,又忙道:“走之前能不能让我先吃口饭?” 狗剑修没人性,她从寒室出来才想起龟卜还在卓颜师叔那锻造呢,来之前是跟着狗剑修踩他老婆上去的,来之后居然要靠脚走。 要不是她现在有些修为傍身,偶尔还能三两步跨着飞一飞,脚早走断了。 呸,狗剑修,不是人! 柳素心里骂一句,肚子便咕噜响一声。 饥饿的力量实在太强大,白芨反应过来时,一时也忘了问柳素被带去做了什么,而是忙问:“你还没吃饭?” 说完又觉得自己在问废话,改口道:“我去给你热饭。” -- 第36页 说话间便出了门,一时间,屋里只剩景元和柳素两人。 见柳素回来,景元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面前的少女除了脸色不好,看起来没受惊吓,也没有受伤。 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他这才问道:“师姑,那诸葛剑找你去是为了何事?” 说起这事,柳素就脚疼。也少见的有了吐槽欲,噼里啪啦将事情如数吐出。 说完,又口干舌燥的总结一句:“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他们明明知晓谁是叛徒,却故意喊我去相面,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柳素边说边接过景元递来的茶杯,一口气干完,她这才含糊不清的问:“你们去离天峰又是做什么?” “出门前掌门就吩咐我来看看离天宗的情况,修真界本就是一体,若是能帮上忙自然便要帮一帮。毕竟一荣俱荣,一损……” 或许是这八个字今天被频繁提起,想起正殿内那些人的嘴脸,景元突然没了再说的欲望。他话音一转,改了口:“若是能帮则帮,帮不了便也罢了。” 他没说掌门留了后手,甚至这个后手具体是什么,他连对白芨都没提起。 说出去未必对此事有帮助,还可能走漏风声。再则,不到最后一刻,他也希望用不上这些才好。 “嗯。” 听完景元的话,柳素轻声回应。 看来乾门对邪族的态度,跟原书中差不多。最多在能力之内帮一帮,并不强求。 这样最好,也免得跟着其他宗门倒霉。 想到这,她没忍住把自己的猜测跟景元提了一嘴。 “那个叫诸葛剑的,好似知道我前几日相面的成绩,还诓骗我说是你告诉他的……” 柳素的话提醒了景元,将柳素答卷被偷的事说了出来。两人一对,倒是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现下离天宗想找乾门弟子帮忙,但显然还怀疑他们的能力,这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他们对你能力有所怀疑,多半是因为小五的事……” 景元说的小五,便是那日在赌场被柳素救了的小弟子。 想到那天,柳素就觉得头秃,她怎么觉得从那天后,她就开始倒大霉了呢?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不会就是因为那天的事才被人盯上了吧? 见柳素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景元却突然想起,若是他那天不故意让她把相面的全部答案写出来,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么一遭。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藏拙,但万万不该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知晓她在相法上的天赋…… 或许是景元沉默得太过突然,柳素回过神来时,想起平日就景元和白芨对自己最好,少见的安慰了几句。 “不关你的事……” “答案是我自己写的……” “都是那个诸葛剑脑子有坑才来偷东西……”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 安慰人的话,一句接一句。只是不知为何,柳素却越说越心酸。 呜呜呜,为什么要惦记她啊。她就是个穿书路人甲啊……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亲妈光环? 第20章 试探 日后被邪族报复的是谢柒?…… 诸葛剑从寒室出来,他面色冷冽,瞧着比平时还要恐怖几分。知晓他脾性的弟子远远见了,哪里还敢上前招惹。 只有一人除外。 “师叔。” 诸葛剑是掌门周瑾的师弟,依照辈分,谢玄景该称他一声师叔。 “嗯。” 回应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似的,谢玄景却仿佛并未察觉。 少年面容清冷如常,手里拿着玄盒,诸葛剑只扫了一眼便知那是此次新生试会头名的奖励—— 聚灵丹,可助人进阶金丹期的聚灵丹。 不过短短三个月,便从炼气期修到了筑基中期。少年的崛起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便冒出了头,耀眼得不容忽视。 但到底年岁太轻,还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 眼里的轻视一闪而过,快得好似错觉。诸葛剑没有多做停留,不过是助师兄修炼的器皿,还不值得他费心思。 两人堪堪擦肩而过,只是谢玄景还未走远,诸葛剑又突然顿住脚步。 “等等。” 身后诸葛剑的声音传来。 谢玄景转身,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师叔可是有事吩咐?” “前几日赛场赌桌上,你可帮过一个叫柳素的弟子?” 虽是问话,但语气肯定。 谢玄景颔首,没有隐瞒:“是。” “她曾是你谢家奴仆?” “是。” 依旧是没有隐瞒的回答。 听到此,诸葛剑反倒拧了眉。 他知道谢玄景不敢骗他,前几日柳素在赌场上救了那个小弟子的事,他当天就知晓了。自然,谢玄景出面帮柳素的事也瞒不住。 乾门老祖新收的徒弟,这个身份本就引人注意,再加上对方在赌桌上救那个小弟子时,并未隐藏实力和身份。 也因此,谢玄景出手帮柳素的忙时,他也并未怀疑什么,直到他派人查了柳素的身份。 他们两人竟是相识的,身份还如此有趣。 一个破败的谢家家主,一个三等丫头。短短三个月,一个成了离天宗掌门弟子,一个摇身一变成了乾门老祖之徒。 -- 第37页 倒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该叹一句谢家风水好。 诸葛剑眉头未松,冰冷的眸光落在谢玄景身上。 “听说你遇见邪族了?” “是。” “清涧渊深不可测,你能以一人之力将邪族斩杀,倒也本事。” “多谢师叔夸奖。” 谢玄景行礼,好似并未听出对方话里的讽意。 少年躬身行礼,让人瞧不清他的眸色。 目光从谢玄景身上掠过,诸葛剑冷哼一声,倒是并未再说什么,而是转口道:“走吧。” 显然是不想再跟谢玄景交谈。 少年十分好脾气,应道一声“是”,直起身这才转身离去。 从头至尾,不管诸葛剑态度如何,少年的脸上都没有半点愠怒。他态度恭敬,面色清冷得如同玉雕的人,没有半分情绪溢出。 望着谢玄景离去的背影,诸葛剑双眸微眯。 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不似面上那般简单。 区区筑基中期的修为,即便天资卓绝,面对邪族真的能这般轻松解决么? “柳素、邪族、谢玄景、刘申……” 诸葛剑琢磨着这几人的关系,表面上看似没什么联系的几人,却总感觉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 自新生试会起,门派便有传言,那位昨日失踪的兽羽门弟子刘申跟谢玄景好似有些旧怨。巧的是谢玄景口中的邪族,正好是刘申带来的。 师兄检查过谢玄景交上去的金丹,确实是邪族的无疑。再加上,他身上也的确沾了些邪族的气息,若不是跟邪族近身打斗过,显然不会如此。 如果谢玄景没有撒谎,他确实勘破了邪族的埋伏,而那刘申也确实自己消失了……那柳素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帮扶旧主的救世主? 他记得盯着那丫头的探子提过,昨日柳素跟谢柒单独相处过……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手落在袖中放答卷处,诸葛剑收回目光向正殿走去。 身后人的目光终于散去,谢玄景眸光闪动,终于从刚才只字片语的问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诸葛剑怀疑是柳素给他递了邪族的消息? 这个怀疑似乎合情合理,曾经的家主和仆从,再加上柳素的身份。 “乾门……” 少年的声音轻得好似从未开口。 “家主……她好似断定邪族会来离天宗,更断定你会遇上似的……” 谢柒的话突然从耳边闪过。 天相、相法…… 暮色打在少年侧脸,折射在右侧那只清冷的眸子里,美得好似琉璃。 是很玄妙的道法呢,看来不止他一个人感兴趣。 …… 新生试会结束,经过昨天那不愉快的一遭。奇怪的是,并没有任何宗门的人借故留下他们。 柳素一行人收拾好行李,甚至还有离天宗的弟子提前准备好干粮送他们上路。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白芨在无人注意时,小声对着景元和柳素说道。 “无事,掌门早有安排。卓颜师叔锻造的龟卜也做好了,还依照师祖的要求,在上面多刻了几个防御阵,此行回去不用太过担心。” “嗯。” 想起卓颜师叔昨日亲自送来的龟卜,还特地附送了防御阵的使用方法,白芨也稍稍放心了些。 想到这,她的目光不自觉掠过柳素头顶的龟卜。 手臂长的龟卜,经过卓颜师叔的改造,由大变小,从背上挪到了柳素的头顶。 小小一个,可可爱爱的,成了一个很百搭的梳篦。上面还保留着龟壳的形状,倒是硬生生把柳素那张常挂假笑的脸,衬得多了几分鲜活可爱。 白芨越瞧这个梳篦越满意,直叹难怪卓颜师叔能夺得“修真界最懂女修”的炼器大师之称。 那梳篦做得美观可爱不说,最重要的是十分符合天相道弟子的实际需求,充分考虑了日常生活中的实用性。 戴在头上是装饰,取下来可以当梳子。 听说每日梳发,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防止脱发。 想得如此周到,不愧是卓颜师叔,比做成发簪、手镯之类的好多了。 或许是白芨的目光停留的太久,柳素侧头,开口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小柳柳你今天蛮好看的。” “?” 柳素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白芨话里意有所指。 她平时爱犯懒,再加上这具身体的底子好,因此平常压根不怎么打扮,几乎每天都是一个造型,怎么会有突然变好看的说法呢。要真说今天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头上多了个梳篦。 “……” 想到这,柳素颇为无语。 头顶乌龟梳篦,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噢,还是有区别的。小一点了,“缩头乌龟”顶在头上,侮辱性更强了…… …… 小插曲一过,柳素一行人来到广场上。 龟卜很大,只有在广场上才好施展。只是却没想,临走之前还能遇见谢玄景。 少年朝柳素一行人走过来,跟景元寒暄了两句。 柳素站在一旁,这才反应过来。虽说新生试会已经结束,但谢玄景作为此次接待各宗门的负责人,自然要做得有头有尾,管接也要管送。 没有参与寒暄,柳素祭出龟卜,指挥着身后的弟子们排队上去。 -- 第38页 “柳师姑。” 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 “?” 柳素回头,面带不解。 “前日谢柒说师姑帮了他的忙,特地让我带话谢谢你。” 少年面色温和,脸上的清冷气因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消散了不少。 柳素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这是有话要跟她说。 她面色不改,转头对着景元和白芨道:“我想起有些事情要麻烦谢师侄替我带话,你们先上去。” 说完,便示意谢玄景跟她过来。 两人走到一旁,谢玄景也不拐弯。 “邪族的事,多谢师姑提醒。” 见谢玄景道谢,柳素也没多想。前日她跟谢柒提起邪族的事时,约莫也估算过时间。原书中,谢玄景是在新生试会决赛的前一天遇见邪族的。少年赢得凶险,利用清涧渊的地势将邪族斩杀,却独独让刘申跑了。 不过因为那邪族是刘申带来的缘故,对方这一跑就躲了起来,后面整本书都没再出现过。毕竟是炮灰角色嘛,发挥完他工具人的作用就下线了。 但这些并非重点。 柳素收回思绪,接话道:“我也是听师叔提过几句,不过邪族可怕不在修为,而是他们咬死不放手的报复心,你和谢柒日后也要多加小心。” 少女的提醒没有漏洞,一句听师叔提过,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谢玄景好似没有多想,他只是露出浅淡的笑意:“多谢师姑的提醒,我会……” 少年的眸子一弯,眼中似有异色闪过。 他顿了顿,棱角分明的线条随着笑意柔和下来,嘴里的话却倏然一转:“我和谢柒都会小心的。” “那便好。” 柳素没有再多言,毕竟两人也算不上多熟。谢柒帮她一次,她提醒对方一次,两清了。再则,有些话多说多措,她也不能提醒得太过明显。 她却不知,自己短短几句话,已经让自己把老底都泄了。 谢柒…… 少年望着柳素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想起谢柒告诉他那些话时,话里的重点和刚才从柳素口中听到的重点并不相同。 谢柒让他小心,柳素却特地提起了让谢柒小心。 所以……是算到了他们会被报复么?而倒霉的人不是他,是谢柒? 第21章 回门派 她的天赋在我之上 柳素上了龟卜,一路畅通无阻,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乾门。 白芨一路上都绷着一根弦,却没想什么都没发生。下了龟卜,她还有些恍惚,对着柳素小声嘀咕。 “我们这就回来了?” 那些宗门的人居然没搞事?昨日还那样大的阵仗,今日却无事发生,倒让人觉得好像做梦似的。 柳素笑了笑:“可能是想通了吧。”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今早跟谢玄景谈话时,突然让她想起一段早已忘记的剧情。 原书中,乾门老祖第一次跟谢玄景通信,是在一年后弟子试炼时。因着谢玄景那个亡故的弟弟的缘故,乾门老祖对谢玄景多有照拂。也是那次,对方提醒谢玄景要小心邪族。 因为如今邪族的小动作,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试探而已。真正的大招,却是在一年后的弟子试炼,届时谢柒为救谢玄景而死。谢玄景身处险境,却阴差阳错得了秘宝。 而那秘宝,才是这段时间邪族频繁搞事,欲盖弥彰的根源。他们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想转移各宗门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把重心放在一年后的弟子试炼罢了。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慢慢布局,混入试炼地,拿回他们邪族的秘宝。 只可惜,到最后他们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已。 不过这些倒是后话。 柳素想,今日那些宗门之所以没有搞小动作,多半也是看出邪族这段时间的行为过分迷惑。 毕竟邪气的传播,只能影响那些心性不坚、修为算不得高的小弟子而已。邪族这种跑毒的方式,处理起来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并非无解。最重要的是,这种方式对各宗门真正修为高深的核心人员来说,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最多引起一些骚乱和恐慌。 邪气传播就好似病毒传播,最容易受影响的往往是免疫力低下,身体素质不好的那批人。在修真界,心性、修为就是修士的免疫力系统。 心性坚定、修为高深的修士,一般很难被这些旁门左道影响。 多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各宗门才觉得不必大材小用。今日无事发生,多半是他们试探了他们这一批人的能力后,准备留他们在更关键的时候出力。 毕竟这个世界各宗门不要脸的三观是她创造的,以他们的尿性,怎么可能放着乾门这个大杀器不用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原书剧情的影响力过分强大,他们这个地位超然的乾门,被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自动剔除主剧情线外,导致即便矛盾指向他们,重点也会自动偏移。 好吧……以上分析是她职业病犯了,开始颅内脑补。 收起龟卜,柳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她是发誓再也不去离天宗这个坑娘的地方了。只要她窝着不出门,麻烦就没法找上她。 柳素一行人的回来,自然引起弟子广场上无数人的注意。 -- 第39页 有弟子匆匆跑来,看见景元时,差点热泪盈眶:“景师弟,你可算回来了!” 那弟子一脸激动,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朱明师兄又生病了,我们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那弟子说得激动,景元却从话里听出了不对。 他蹙眉:“朱明师兄怎么了?” “朱明师兄啊……” 那弟子并未注意到柳素听见“朱明”二字,本要离开的脚步顿了下来。她侧头,正好听见那弟子继续道:“生病了呀,脸色好差。前几日专门请了医师,说是瘿症,要好好调理,偏偏朱明师兄那个急性子……” 柳素没注意那弟子后面的话,只是听到“瘿症”二字时,表情古怪了起来。 “……” 不是吧,她上次就是乌鸦嘴那么一提。那个叫朱明的,还真的倒霉了? “他在医舍?我随你去看看。” 景元开口道。 那弟子听了,便主动带路。也是这时,他正好见柳素收回目光,朝反方向离去。 柳师姑? 察觉到柳素刚才可能听见了他说的话,那弟子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柳素来相法课旁听的第一日。 那日下课,因为课业过于繁琐。下课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抱怨上,唯独他恰好看见了那一幕——朱明师兄堵住了柳师姑的路。 那时,柳师姑还未正式入门,辈分还没有这么高。朱明师兄的话刻薄又无礼,但柳师姑却并未生气,反倒笑着提醒朱明师兄。 “我观师兄你额间有黑云笼罩,近来恐有无妄之灾……” 当时朱明师兄只当这话是戏言,恰巧听见这话的他也是如是想。只是那之后,柳师姑正式入天相道,他无意中发现,朱明师兄的面色确实一日差过一日。 他只当全是巧合,毕竟柳师姑平日相法作业全靠抄,怎么可能一语成箴呢? 直到后来,柳师姑他们离开宗门参加新生试会,朱明师兄突然在课上晕倒。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却是柳师姑那句“近来恐有无妄之灾……” 他怕不是中毒了吧。 他想,或许是那日柳师姑说那话的表情过于认真,后面又恰巧朱明师兄出事,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两件事莫名其妙的联系起来。 想到此,那弟子继续乖巧带路。路上倒是和景元闲聊了几句,左不过是围绕着这半个月新生试会的事说。 一会问是何门何派的弟子得了头筹,一会又好奇起这次新弟子出门相面的成绩来。 提起成绩,景元少见的有片刻沉默。 见此,那弟子有些好奇的侧眸:“难道是这次新弟子相面的成绩都不好?” 说着,他便客气的安慰起来。 景元失笑摇头:“倒也不是。” 他只是想起柳素在相法上的天赋。 知道柳素相面满分的成绩,回门派后自然不再是秘密,他也没有刻意隐瞒。 “也不是不好,只是柳师姑的成绩有些出人意料。” “六次相面,均无错漏。算起来,她的天赋多半在我之上。” “???” 那弟子的脚步一顿,显些摔了个狗吃屎。 “景师弟,你再说一遍???” 第22章 柳师姑好厉害 当咸鱼怎么这么难?…… 柳素在新生试会相面的成绩,像长了翅膀似的,短短几天就在乾门传了个遍。乾门老祖离天听了这个消息后,颇感欣慰。他一面觉得让柳素出门历练的教学方式颇好,一面心里又生出些许担忧。 掌门离坤见了,不由开口劝慰:“师伯,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柳师妹虽在相法上颇有天赋,但她对修天相道颇为坚定,这便是她的选择,你又何故担忧呢?” 离天知道离坤误会了,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她年岁尚小,为修天相道,却故意在相法上藏拙。她有如此决心,我既怕以我之力教导不好她,又担心她如今风头太胜,以我之力护不住她……” 此话一出,离坤闹了个大红脸,是他目光短浅了,他还以为师伯是在担忧柳师妹日后改修相法道,这才忧心忡忡。 终究是他想法太过浅薄。 窗外,春日时翠竹抽出的新芽冒得比旧竹枝还高,清风刮过,掀起翠绿色的波澜。新枝丫摇头晃脑,老枝丫稳健托扶。 离坤的面色突然变得肃穆起来:“师伯放心,有我乾门一日,定会护柳师妹周全!” 桌几对面,离坤的声音穿透时光,好似将离天拉回了从前。 多年前,他所在的门派还不叫乾门。后来门派散了,他和师兄在外游历,机缘巧合下收养了离坤、离镜,又创立了乾门。 原本离坤、离镜是他座下弟子,他赐他们姓名。后来他在梦中顿悟,又创了天相道。自觉已无心力教养徒弟,这才让两人改投师兄座下,他也从师父变成了师伯。 如今师兄故去,曾经的少年郎成了一派之长,也如他曾经般,肩负起了护育弟子的责任。 就像是时光的交错。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1] “好!” 他的手重重拍在离坤肩上:“为师信你。” …… 柳素终于把假发做完了。白芨从二楼下来时,正好看见柳素在院子里用梳子顺假发。 -- 第40页 “咦!” “小柳柳,你这是做的什么?” 一大坨黑髻马毛弄在一起,隐约能瞧出一个头型来,看着像是戴在头上的,跟师祖用的假发很像,又不全然相同。师祖用的是小小一撮,劣质的黏在一起,跟这个差别还是很大的。 “假发。” 柳素答道。 “?” 还真是假发? “你这手艺也太好了吧?跟谁学的?” 白芨嘴快,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其实听说过柳素的出身,听说跟那个叫谢玄景的是主仆关系。在修真界中,出身即地位,哪怕日后翻身,也难免被人拿来说事。 小柳柳的手艺……是在谢家时学的吧。 白芨咬着唇,有些自责。 柳素梳发的手顿了顿,她知道白芨在想什么。 梳子转了个弯,敲在了白芨的头上。 “乱想什么呢?” 柳素露出笑,似乎并不在意。 白芨捂着头,瞪大的双眼闪出光芒。 握住柳素正要收回的手,白芨语气夸张:“小柳柳,这是你第一次打我头哎!” 多么亲密的动作啊! 白芨激动得脸都红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一定要记住今天,我们感情升华的开始!” “……” 柳素听得嘴角直抽抽,但还是没忍住露出笑来。 少女的笑笼在光晕里,好看得有些不真实,但却让白芨愈发激动起来。 不似以往的假笑,那丝笑里带了几分真意。 就像冰山的一角,终于随着时间松动。 白芨胆子一下大了起来,她挽上柳素的胳膊,摇摆着撒娇:“小柳柳,陪我去看朱明师兄吧。” “我听人说,朱明师兄的病不仅没好,好像还严重了。这几日各个道法的弟子都前后去探了病,天相道就你一个弟子,总得当个代表装一下吧?” 白芨知道柳素不喜欢朱明,她也一样。只是…… “我接到线报,大壮今天也要去探病!” “……”她就知道…… 白芨口中的大壮就是林献源,她也是跟白芨相处了三个月才知道的,白芨居然在倒追林献源! 狂野大汉和娇小萝莉……还挺刺激。 只不过小萝莉攻势太凶猛,每次林献源一听白芨的名字就跑,导致她几个月来,竟从未见过两人同框,也是蛮神奇的。 胳膊被白芨摇来摇去,柳素无奈,最后扛不住对方的撒娇攻势,竟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就很离谱…… 白芨却在暗处比耶,日常软化小柳柳进度+1。 医舍。 朱明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来慰问他。非但没让他感到安慰,反而愈发暴躁。 从前他因自己的天资高高在上,然后来了个景元,他被人碾碎在尘埃里。如今又来了柳素…… 听听那些人说的是什么话! “朱明师兄,你好好养伤,如今景师弟和柳师姑都回来了。” “对呀,特别是柳师姑。朱明师兄你病了多半不知道,柳师姑现在是我们相法课的红人呢。” “对呀对呀,她去新生试会……” “柳师姑真厉害,景师弟说,师姑的天赋在他之上……” 朱明在心中冷笑,呵…… 所以这是在暗示他,他这一病后,连万年老二都算不上了? 那些弟子自以为为朱明解闷带来的新消息,在朱明眼里,全成了故意冷嘲热讽他的话。 他之所以会得瘿症本就跟肝气郁结有关,如今这一气,身体愈发不好了。 想到这,朱明只觉得眼前又是一片黑。他顺了顺胸脯,不能再想了。他之前在课上晕倒,本就是因为景元出发那日,他看见窗外突然腾空而起的龟卜。想到他入门多年,还从未带队过新弟子,却被景元抢了先。也不知怎么的,他心口一疼,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后来他在医舍醒来,才知道他这是气急攻心了。 “世间纷扰,万事还是放宽心的好。” 医师的话还在耳边,朱明舒了口气,闭着眼抚胸口,心想只要他看不见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他自然能放宽心。 或许是老天都在跟他作对,等他再睁眼时,他是没看见那两个讨厌人的家伙,但是…… 他看见了一个啊! 胸口似有气血翻腾,朱明看着面前的柳素,咬牙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他的笑话? 想起前几日景元看他时,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朱明目光落在柳素脸上,满是讥讽:“怎么,来看你相面相对了没有?看你胜利的成果?” 白芨还不知道柳素曾对朱明说过的那句话,见对方跟只斗败的公鸡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瞪眼:“朱明,你是不是没吃药?” 朱明却魔障了似的,好似全然未听见白芨的话。 “你满意了?我被你说中了!遭了这无妄之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又有吹嘘的资本了,相法道第一的位置能被你霸占了?做梦吧你!” “哈?” 白芨这下终于听懂了。 她凑到柳素耳旁:“小柳柳,你替他相过面?” 神了呀,敢情小柳柳早就知道朱明会倒霉,难怪这几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压根没想着来看他呢。 -- 第41页 “……” 平白被扣了一口大锅,柳素都有些后悔过来了。 “我们走吧。” 她转身,压根懒得跟朱明瞎扯。 瘿症本来就跟肝气不畅有关,他还在那发脾气,后面有的是罪受。 却没想,朱明竟从床上挣扎起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别走!” 朱明气得直哆嗦:“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所以故意不提醒我,就是想看我出丑!” 柳素没想到朱明见到她的反应那么大,竟被气得失了理智。 她不想搭理,但对方一副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模样。 柳素不想跟病人置气,只觉得对方又可气又可怜:“我是不是早看出来你有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敢断定你这病还真的好不了。” 瘿症说麻烦不麻烦,但总归是不好治。虽说现在是在修真界,但只要是病,就耐不住病人来回反复折腾,小病都能折腾成大病。 她没有恶意,就是看对方失了理智好心提醒一句。 但或许是这段时间,听到的关于柳素的传言太多。原本景元一人的存在,就足够把朱明压垮,现在又来了个众人嘴里,比景元更厉害的柳素。 如今柳素这番话一砸下来,朱明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并非是真的不认可柳素和景元两人的能力。相反,正是因为他认可,才愈发暴躁得不能接受。 因为只要他承认了两人的能力,便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也因此,当他听见那句“你这病还真的好不了”时,竟莫名的只把后半句听了进去,却没注意柳素说这话的前提。 她是让他别这么暴躁,他却觉得自己是被判了死刑。 “你,你……” 我不信,我不信! 朱明疯狂摇头,最后终于受不住压力晕了过去。 白芨:“!!!” 柳素又出名了。 乾门到处在传,原来柳师姑早就替朱明师兄相面过,还好意提醒过他。结果朱明师兄不听,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舍。 这还不算完,前几日柳师姑去探望朱明师兄,让他好好养病,若是再不保重身体,这病恐会跟着他一辈子。 结果怎么着…… 朱明师兄果真又病重了。 明明瘿症在修真界也算不上什么大病啊,怎么到朱明师兄身上就变得这般难治呢? 果然还是柳师姑的相面能力太强,连医师都没看出来的问题,也逃不过柳师姑的火眼金睛。 院里。 柳素听着白芨模仿那些弟子夸张的语气,只觉得眉心直跳。 苍天…… 想当个寂寂无名的咸鱼怎么这么难! 第23章 失踪 柳师姑不见了! 柳素的烦恼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这天,掌门离坤突然找她宣布了两个消息。 “日后你不必去听相法课了。” “???” 柳素先懵后喜。 “你相法本就有天赋,也没什么可学的。我替你安排了新老师,明日起你就跟着他修炼提升修为吧。” “!!!” 喜瞬间转悲。 所以她这是从脑力学习变成了体力学习,集体课变成了私教?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柳素只是觉得她以后好像没那么容易摸鱼了。 柳素心情有点复杂,又有些疑惑离坤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没忍住问:“离师兄,师尊知道此事么?” “此事我已与师伯商量过。天相道全靠个人领悟,师伯也希望你不要总是闷着一个人顿悟。” “嗯。” 柳素应声。 好吧,看来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为什么突然要让她提升修为呢?乾门可是修真界最不注重修为高低的门派了。 “柳师妹。” 离坤的声音突然响起。 高座上的人虽喊她师妹,但人已到中年,以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年龄,显然当她爹都够了。 柳素抬眸,果然见离坤满脸慈爱的看她,一副关爱小辈的模样。 “这世间,靠人不如靠已。提升修为,对你并无坏处。” 一番话点醒了柳素。 她怎么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 柳素的私教课开始了,她已经做好了被血虐的准备。毕竟她这具身体在修炼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否则也不会在谢家当地位最低下的三等丫头。 但她错估了乾门的教学方式,因为离坤请来教她的压根不是什么擅长武斗的正统修士。 “卓颜师叔?” “难得小丫头还记得我。” 卓颜抖着胡须笑,上下扫了柳素一圈。 “太瘦了……” 卓颜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临时学生的资质不是很满意。 “平时喜欢跑步么?” “?” 总觉得这个私教课的开场有点奇奇怪怪。 柳素摇头。 “没事,以后多练练就成。” “?” 柳素是在围着崇明山跑了半圈后才反应过来,不会以后她每天都要早起跑步吧? 她低头看着踩在脚下的“风火轮”,随手给自己罩了个防风罩。 Emm…… “阿嚏~” 明天还是穿厚点吧。 -- 第42页 卓颜知道柳素先天条件不好,再加上乾门弟子身份特殊。 像他们这种“行走的宝藏”,落单在外就是修士打劫的主要对象,武斗压根不适合他们。比起正面硬刚,当然是学会跑路、隐匿这种法子最好,实在不行就用钱砸。 当然,使用这些的基本前提就是修为到筑基期。 有了足够的灵力调度,才能使用更高阶的法器。 “等你修为进阶,我再教你提升法器等级的方法。” “嗯。” 柳素虽然咸鱼,但脑子可没坑。身在修真界,没点自保的法子,保不齐哪天出了意外就把自己作没了。 她在诸事上都十分懒散,唯独在提升修为上,倒是十分认真。 早起不喊困,晚睡不怕苦。 白芨看得啧啧称奇。 “小柳柳,你要是把这股劲用在交友上。整个乾门,你肯定是最闪亮的那枝花。” 十三四岁的少女随着时间逐渐长开,娇嫩得藏不住芳华。偏偏天赋又高,平日里和和气气又常挂着笑,男修女修都颇喜欢柳素这个年纪小、辈分高的师姑。 “那你不如杀了我……” 时光流逝,秋去又秋来,柳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社交。 白芨已经认命了,但好歹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她也大抵能猜到柳素不喜社交的原因。 人的脾气、秉性并非天定,多是后天养成。 比如景元师弟,他家世好,一双父母正直严格,常挂在嘴上的话便是: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为修真界做贡献。 否则也不会在发现景元师弟的天赋时,将半大的孩子送上乾门来。 也因此,师弟小小年纪便对自己极度苛求,他向往天相道,却能根据自身条件,退而求最适合自己的相法道。 正如他爹娘教育的,他要发挥自身最大的优势。 而小柳柳就…… “等你体验过996的生活,你就懂我为什么喜欢躺着了。” 白芨听不懂什么是996,但大抵能明白,小柳柳以前日子过得不好。 毕竟她也曾听说修真界很多世家大族内部争斗颇多,还喜欢挑弱小的欺负。 想起柳素小小年纪什么都会,白芨就觉得心疼。 她的手不自觉落在腰间的仓鼠吊坠上。 巴掌大小的仓鼠十分可爱,做工细腻,一看就知道做这个的是熟手。 见白芨手指一直在仓鼠脑袋上搓来搓去,柳素开口道:“过几天我重新给你做个新的,都旧了。” 白芨回过神来,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她知道柳素不喜欢做这些,这个小仓鼠还是她撒娇得来的。 “这个就很好了。” 也是,任谁早晚做这些都会烦的吧。 假发、玩偶、缝衣服…… 如今的修真界哪里还有女修学这些啊,哪怕是世家大族的仆从,这些细碎活都是交给凡人做的。 白芨还曾因为这个讨厌过谢家和那个叫谢玄景的家主。但小柳柳说她不是在谢家学的,是小时候为了生活进厂里赚灵石…… “厂里?” 厂是什么意思,她弄不明白,但小柳柳说就是很多人一起工作的地方。 “……”那不还是谢家么…… 谢家=周扒皮=不做人! 白芨在心里给谢家打上了烙印,自然也慢慢开始理解柳素的孤僻。 从小在环境复杂的世家大族讨生活,周围的人都不好相予,也不知被人欺负过几次。还要从早忙到晚,若是她从小经历这些,一朝得闲,多半也会养成这种性子吧。 一部悲情大戏就在柳素透露的些许信息中,被白芨脑补了出来。 但好在自此之后,白芨再也没有硬拉着柳素出门的习惯,不过今天除外。 “小柳柳,这个月该你下山出差了。” 跟柳素呆在一起久了,白芨学会了很多新词。 “嗯。” 柳素把卓颜给她的日常装备收拾好,照例服了一颗养元丹,就准备出门。 距离她修炼至今已经一年了,虽然她天赋不好,但有钱啊! 师尊、掌门不要命的在她身上砸钱,修为不高就用丹药堆。一年时间,竟硬生生将她堆到了筑基初期。 再配上卓颜师叔给她打造的全套装备,她如今已经是乾门“小段誉”,跑路技术一流。当然,她装备够强,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像段誉那样时灵时不灵。 “那我先下山了,你好好上课,别总是追着林师侄跑,到时候又被离镜师兄抓典型。” “我知道了,你也太啰嗦了。” 白芨挥了挥手,直到柳素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哎……这一走又要两三天不见。小柳柳真惨,不上相法课还要依照规矩,下山相面积学分。” 白芨感叹两声,拿了课本正准备出门上课。 厚厚一摞的课本挪开,正好露出压在底下的护身符。 “……遭了,上次给小柳柳求的护身符又忘了给她。算了,算了,等她回来再送吧,机会多的是。” 她却没想到,柳素这一走竟一直没能回来。 柳素失踪了…… “弟子符上昨日还显示人就在附近,今日一早竟一跃百里,不见踪迹。等我用蓍草占卜时,显示人消失在东南荒境。” -- 第43页 占卜的弟子道。 乾门弟子人人都有弟子符,上面留有弟子的神魂,百里内皆能凭借弟子符寻到踪迹。但若是弟子符都找不到,便只能用蓍草占卜。 “多半是出事了!小柳柳走时还好好的呢,还让我认真上课。没道理出门一趟,人就失踪了……早知道,早……” “白芨!” 离坤呵斥了一声。 白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知道此时慌乱对找人并无帮助,只能一把抹了眼泪,逼着自己镇定。 景元接到消息,也一早随白芨来了主殿。 他虽沉着脸,但比起白芨倒是镇定不少。 “柳师姑认识的人不多,这一年除了每三个月一次的出门相面,也没有去别处。前几次还都是我陪着去的。东南荒境是邪族的地盘,但之前下山时一切正常,我并未看见可疑之人。” 景元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柳素一向爱犯懒。他被拉着打掩护,但凡有他在,柳素压根就没正面跟人接触过,更别提相面了,最多偶尔在旁边记录下相面的情况。 所以她怎么可能跟邪族接触,更别提被人盯上。 “会不会是之前遇见的?” 听见景元的分析,白芨也终于镇定下来。她吸了一口气,眼睛还红扑扑的。 “一年前,新生试会不是闹出过邪族的事么?那个叫谢玄景的抓住了邪族的人,我们回宗门那日,他还来向柳师姑道谢呢。” 白芨冷静下来,也终于恢复了在外对柳素的称呼。 “还有此事?” 离坤问道。 提到这个,景元也回忆起来。 但那日柳素让他们先上龟卜,再加上两人谈话时避着别人。因此,他压根什么都没听见。白芨又是何时知晓的? 只是他还未有所反应,白芨已经十分肯定的点头。 “我听见了!而且柳师姑以前本就是谢家家仆,她性子外冷内热,若是念及旧情提醒谢玄景,导致自己被邪族盯上,也是很有可能的。亦或者……” “万一是谢玄景那边走漏了风声呢。那些宗门本就觊觎我们乾门,要是想……” “我知道了。” 离坤打断了白芨后面的话。 有些话哪怕是关起门,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见白芨虽被打断却并不气恼,离坤叹了一口气。知晓白芨是太过担心柳素,刚才才失了态。同门间互相关爱本是好事,想到这,他放柔了语气。 “白芨,你先随景元回去。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就当柳素此次还在外办事,至于找人的事,我会和师伯商量。” 白芨张了张唇,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应了一声“是”。 出了门,待走到无人处,景元这才开口:“师姐,你刚才在撒谎?” 他想来想去,以谢玄景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人偷听而不自知。 果然…… 白芨点头:“是。” “但我不如此说,又该如何让掌门重视?” “师弟不必多说。”见景元想解释,白芨打断了对方的话:“掌门为人正派,自然担忧小柳柳的安危。可平日只有我们二人跟小柳柳接触最多,如果我不把能想到的猜测说出来,即便靠蓍草占卜,又如何缩小找人的范围?” “而且……”那双可爱的杏眼里少见的闪过厉色:“一年前,那些宗门在离天峰对你我言语相逼的事,师弟都忘了么?” “各宗门、邪族,甚至是谢玄景,任何一点可能我都不想放过。” 平日迷糊又莽撞的少女,第一次在好友受难时,有了超出平常的敏锐。 景元突然沉默了下来。 少年的手拽紧,指甲在掌心刮过一道深痕,又无力松开。 明明与师姐一同站在殿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殿内,离坤去了静室寻离天。 自从离天卸任掌门之职,他已多年未曾来过主峰。 静室不大,推门即见端坐在榻上的离天,而他头顶悬着的正是“大道无为”四个字。但此时,这位一向顺应道法自然,不愿插手外事的老祖,却奋笔疾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师伯。” 离天没有回应,而是在最后一个字笔成时,才抬眸看向离坤。 “我今晨占卜,卦象虽显示你师妹在东南荒境,但卦象虚浮,显然那不是最终去处。这事太过复杂,显然不止一人插手。” “离坤,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去离天宗谢玄景处,切忌要避开旁人。” 谢玄景? “师伯,你也认为师妹的失踪跟谢玄景有关?” 离坤将殿上白芨的话复述一遍,离天面上却没有惊色。 “且不论与谁相关,只是我与这小友有些缘法。再则,我那卦象上明面虽指向东南荒境,但卦意又显示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离我乾门最近的宗门,也只有离天宗了。” 第24章 入v通知 这少年难道发现了什么?…… 离天宗,今天是弟子试炼报名的最后一日。 登记报名的弟子正在整理名册,报名的名册整整三大页,密密麻麻的名字落在纸上,每一个便代表着一份机缘,但机缘总与危险并行,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怕死的真多啊……” 弟子试炼地在岑羲天,那里本是某位大能的陨落之地,每十年开启一次,只有金丹后期以下的弟子能进去。 -- 第44页 倒不是因为岑羲天对修为有所限制,而是里面的宝贝多数是提升金丹、元婴修为的,修为太高的进去也无用,修为太低的进去便是找死了。 因此,各宗门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岑羲天只允许筑基后期至金丹后期修为弟子入内,甚至还在外设置了限制入内的阵法,唯有报名弟子持手令才能进去。 “不过福祸相依,像我这种外门弟子,还是老老实实……” 那弟子边整理边自言自语,却在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噤了声。 “谢柒?”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报名登记是轮班制,前几日还没轮到他,自然也不知这名册上登记的“谢柒”,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 好奇驱使着他往后看去,只见后面紧跟着一排字——金丹初期、外门。 “还真是谢柒,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离天宗内的弟子都知道,那谢柒虽以筑基初期修为入门,但奈何他早已及冠,资质也算不得好。修为体系又已经成形,进内门也是浪费资源,因此即便修为算不上低还是只能当个外门弟子。 只是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资质普通的谢柒,怎么一跃成了金丹期呢? 那弟子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见不远处又有几名弟子过来报名。放下名册,他提笔记录。 “名字、修为……” 无趣重复的记录工作,没什么难度。也不知又登记了多久,就在他越发觉得疲惫无趣时,一道男声落下,激得那弟子一怔。 “谢玄景、金丹初期。” 那弟子抬头,手中笔掉落:“谢,谢师兄。” 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嗯。” 谢玄景淡淡应声,并未因此着恼。 他伸出手,将掉落的笔递给面前的弟子,耐心重复:“谢玄景、金丹初期。” 那弟子回过神来,颤着手接过笔。 啊啊啊啊,谢师兄果然如传言一般毫无架子,不愧是天生剑骨! “多谢师兄。” 郑重其事的把名字登记在册,写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字却意外的糟乱。 “……” 那弟子心虚的偷瞥了谢玄景一眼,见对方并未注意到这些,反倒是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名册上。 脑子里闪过刚才看见的“谢柒”二字,他踌蹴了片刻,将试炼地手令双手奉给谢玄景,还是决定卖个好提醒两句。 “谢师兄,你知道谢柒也报名了此次弟子试炼么?” 谢玄景收回目光,细看了面前的弟子一眼。 “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弟子被戳破心思,有些脸红,但回味过这“知道”二字涵盖的意味,难免生出几分艳羡。 难怪谢柒进阶这般快,想必谢师兄为了带谢柒进岑羲天,一定在背后助力颇多。 “师兄知晓就好,祝师兄此行顺利,早日突破元婴期。” 元婴…… 少年的眸光幽深,犹如一望无际的黑海,他唇瓣微动,扯出一个似讽似笑的弧度。 “多谢。” 那弟子没察觉出不对,他只是觉得谢师兄笑起来整个人像蒙了成光似的,好看得有些不真切。 谢师兄真的很好呢,一点也不介怀他的小心思,跟别的修士全然不同。 他望着谢玄景离去的背影想。 …… “今年报名岑羲天的弟子真多,跟其他宗门相比,我们离天宗此次定然又是第一。” “我们哪年不是第一?” “哈哈哈……” 话虽自傲,但说的确是事实,不由引起一团人哄笑。 只是笑声过后,却有弟子煞风景。 “管他是不是第一,反正我是不耐烦去参加这个。活着不好么,岑羲天多危险啊……” 有胆小的跟着附和。 “也是,最近邪族到处捣乱,而且那个叫什么申的,听说现在还没找到。” “刘申!他把邪族引进我们宗门,掌门没去找他家的麻烦都算好的了,还敢出来晃?” “我倒不这么觉得,说不得已经被邪族……” 说话的弟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只可惜没死在谢师兄手上,他那般诋毁……哎!谢柒,快过来!” 感叹的弟子见谢柒路过,忙喊住对方。 “谢柒,听说掌门让谢师兄带人寻那刘申的下落,最近有消息么?” “没有。” 谢柒答得很快,好似这是个让人极度避讳的话题。 “好吧……” 没八卦到有用的消息,一群人瞬间失了兴趣。又看谢柒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随即转移了话题。 “谢柒,你拿着东西这是去哪儿?” 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谢柒的声音缓了下来:“我去给谢师兄送出行用的东西,你们先聊。” 三两句话结束话题,倒是留下身后一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谢柒今天怎么怪怪的呢? 清涧渊,弟子住所的必经路。 还未上吊桥,谢柒便见谢玄景站在桥对面。 “家……” 谢柒的声音随着少年的动作落回嘴里。 吊桥对面,少年的掌心合拢,骨节随着动作露出青色的经络。掌心一松,青筋随之消失,露出手背原本的白。 谢柒有些微愣神,待回过神来。少年手中的信笺已经碎成了细灰,坠入清涧渊中。 -- 第45页 那封信好似从未出现在少年的手中,随着下坠的动作被封进了桥下白皑皑的云雾里。 “谢柒。” 少年发现了谢柒的存在,但他面色清冷如常,坦荡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谢柒没有思索是什么人给谢玄景送的信,他知道随着时间长大的少年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 就像一年前的那晚,少年莫名其妙的干呕,还有……他隐在衣摆处那不起眼的几朵红梅。 但他不想问,也不会问。 走过吊桥,谢柒拿着包袱,跟往常一样唠叨起来:“家主,我把你出行的东西备好了。吃的、穿的、用的、还有符篆、丹药……” 他絮絮叨叨,像个叮嘱幼崽远行的小老头。 “明日就要出发了,家主你声名日渐响亮,难免在外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若是不可力敌时,千万别硬撑。” “如今谢家只你这么个独苗,这次去试炼地我未能跟着随行……” 谢柒还在唠叨,自然并未注意到谢玄景在听见他的话时眸光闪了闪。他只是卖力的掩饰着,毕竟他面前的少年实在太过聪慧,他怕对方知道他报名的事,会担心他的安危不让他跟去。 他却不知完全是他自作多情了。 少年将面前人的唠叨声尽数收入耳中,目光掠过谢柒落在了他身后吊桥旁的樟宫柳上。 大片的樟宫柳在微风里摇晃,一叶两瓣,一开一合轻触拍打,像是在拍掌嘲笑。 “家主?” 面前的少年突然笑了,哪怕那笑容的幅度很小,连嘴角也未牵起,只是眉眼缓和了下来。 谢柒有些感慨,家主疏离的外表下,却是一贯的温热。 他也跟着笑了,话里多了几分坚定:“家主,你此行定能顺利归来!” 话落下,少年眼眸里的笑意加深,幽深得让谢柒有几分恍惚。 他突然想,其实他并不在意家主有多少秘密。他只是想护着他,用性命护着他,让他能像从前那样活着。 …… 岑羲天。 今日是试炼地开启之日,各宗门弟子早早的守在了门口。 谢柒混在人群后面,望着谢玄景的方向,畏畏缩缩的不敢冒头。 进去之前,千万不能被家主发现! 或许是一直悬着一颗心,他的注意力便全落在了谢玄景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少年一直望向远处的目光。 那是试炼地的另一处入口,岑羲天内异常危险。各宗门为了让弟子们达到试炼目的,又希望不要折损太多人,依照惯例会在岑羲天投放物资。 这些物资或许会在某个弟子面临绝境时,挽救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这大概就是残酷世界的另一面,是难得一见的温情。 只是运送物资有什么好看的? 谢柒有些闹不明白,他看着两人一抬的物资,硕大的储物箱看似笨重,上面却刻有减重的符文,对于修士来说这些重量算不得什么。但意外的是,走在中间的某个修士却突然踉跄了两步。 这意外的一幕让谢柒有些愣神,等他回过头再看谢玄景时,少年已经径直朝那踉跄了一步的修士走去。 “小心。” 少年关切的声音突然响起,手抚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木箱。 抬箱的修士一愣,身形有一瞬僵硬。 “多谢。” 他扯开嘴角道谢,手心却浸满了汗。 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了…… “我自己来就好。” 男修拒绝了谢玄景的好意,手正要接过他抬着的地方,对方却并未松手。 他抬眸,正欲说些什么,却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我帮你。”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下一刻,谢玄景就替代了他的位置。 身子僵在原地,男修喉结滚动,不自然的舔了舔干裂的唇角。 这少年难道发现了什么? 第25章 一更 完蛋了~ 岑羲天开启了, 各宗门弟子排着队进了试炼地。谢玄景的帮忙就像个不起眼的小插曲,男修松了口气,抬着箱子也走了进去。 补给物资一共三十三箱, 两人一抬,将按照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散放置。 “虽然我们走的是已经清理过的特殊通道,但岑羲天内危险重重,放好东西后, 明日一早就在此集合, 若是在路上耽搁了……” “是。” 剩下的话虽未说,但众人皆知, 明日待试炼地入口关闭, 他们就只能等到三个月后试炼地重新开启才能出去。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抬着物资的弟子们依照早先分好的目的地快速赶去。但万事总有意外,四散开的一行人中, 有两道急行离开的身影逐渐偏离原定的轨迹。 “起来!” 柳素是被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吵醒的。 “到了?” 她打了个哈欠,手里还抱着枕头,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 明明是被抓来当工具人,却一副出门游玩的大小姐作派。 戚城扫了一眼箱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子、枕头、吃食、妆镜、换洗的衣物鞋袜, 还有一堆有的没的…… 只瞧一眼, 他额间青筋便起。 太荒唐了, 明明抓这女修进岑羲天是来帮忙寻秘宝, 办正事的, 但少尊却被对方忽悠得予取予求。 -- 第46页 想到这, 他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还不快起来!” 刚才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才弄得他险些摔跤露馅搞砸大事。但偏偏,这个破主意还是这女修自己出的,更是得到了少尊的支持。 “凶什么凶啊……” 看出戚城面色不善, 柳素小声嘟囔着,但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再不高兴,还是抖了抖被棉被压住的裙摆,晃着身子要从箱子里出来。 但或许是来之前柳素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好不容易扯出裙摆,脚却被杂乱的物品压住。 一直在旁边未吭声的夏侯冷伸出手。柳素也不客气,借着力从箱子里跳出来。 “多谢啊。” 柳素露出一个极礼貌的笑脸,再看一旁正因为自己这番动作,脸色愈发铁青的戚城,又忙苦巴巴的缩回手。 “夏师兄,还是你人好。” 少女的声音软糯带甜,即便是带着小心讨好的笑也不让人反感。 夏侯冷淡淡看了柳素一眼,没有回应,却是把目光转向戚城。 “戚师兄,接下来我们往哪走?” 听到夏侯冷喊他,戚城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往北。” “好。” 话落,夏侯冷走到木箱旁,将被柳素带落在地上的衣衫往箱子里收好。然后不知对着木箱念了什么术法,那木箱便在原地消失。 柳素却好似没看见这一幕,她的目光正巧看向了别处。看起来,像是在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 戚城把这些看在眼内。 哼,最好别在他面前耍花样。 柳素知道戚城一直在防她,比起夏侯冷,戚城更难对付。 想到这,她就有些叹息。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几日前,她从乾门下山相面,还没来得及摆摊,就被夏侯冷两人盯上了。 两人一人自称夏冷,一人自称戚城,是修真联盟管理物资的金丹弟子。 但柳素知道,这都是假的。 戚城她或许不熟悉,但夏冷这名字她可真是太熟了。夏冷原名夏侯冷,邪族少尊。原书中,他为了寻邪族秘宝,带着手下潜入岑羲天,路上跟男主谢玄景打了一战。也是这一战,让谢玄景走上了逃亡之路,阴差阳错得了邪族秘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剧情,夏侯冷竟带着手下寻到了她,还撒谎说什么岑羲天有救他长辈的秘宝,让她跟着走一趟。 夏侯冷是什么人? 邪族少尊,活脱脱一个死变态。最喜欢的便是将不听话的人做成人彘,或是剥离神魂炼化成傀儡。 两人嘴上想请她帮忙,但一左一右已将她的退路锁死。即便她号称乾门小段誉,身上又有卓颜师叔改造的跑路装备,但好死不死,这一套装备至多只能对付元婴初期修士。 夏侯冷——元婴中期。 他大爷的! 早知道会遇上他,她当初就多磕点丹药提升修为了。 柳素自知此次逃不掉,眼见夏侯冷手指微动,说不得就要剥她神魂拿去当工具人,柳素眼眶一红,一个上前就握住了对方的手。 “太感人了!我自小无父无母,空有孝心却无处尽孝。我决定了,陪你们去岑羲天找秘宝。你放心,你长辈的病就交给我了。” 柳素知道,夏侯冷虽变态,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自大且脑子不太好使,再加上原书中邪尊对他教育甚严,一贯被打击式教育长大的他,捧一捧就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被柳素判定为脑子不好使的夏侯冷,他也觉得面前的女修脑子不好使。 自他们两人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未来得及用强,对方就十分配合。不仅表示自己愿意帮忙,甚至从怀里拿出一道传讯符。 “夏师兄对吧?这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我师门管得严,要是知晓了我要跟你们去岑羲天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候要是他们联系我,我一心虚多半会说漏嘴,届时回门派师尊肯定会教训我的。” 面前的女修仰着脸,心虚又害怕的模样。瞧模样不过才十多岁,确实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还不知自己交出的不是传讯符,而是她逃生唯一的依仗。 “好。” 他没有拒绝。 来之前他就查过柳素的身份,确实如她所说“无父无母”。 她没撒谎。 得出这个结论,见对方又十分配合,不仅交出了传讯符,甚至已经开始主动跟他讨论怎么带她进岑羲天的细节了。 夏侯冷虽蠢,但还是觉得一切过于顺利,正当他觉得不对时,很快柳素打消了他的顾虑。 对方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夏师兄,你身边那位师兄看起来好凶啊。要是我不跟着他去,他会把我绑走么?” 只是绑?未免小看他们邪族的手段了,剥离神魂带走一样能为他所用。 不过柳素这话一出,倒是让夏侯冷觉得,这女修之所以这么配合,显然也是怕他们硬来,而她修为低下,只有吃亏的份。 果然,这想法才出,便听柳素又道:“我觉得还是夏师兄你靠谱些,我替你们找秘宝,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他开口,面上看着温煦,但心里却想:她这是看他和善把他当成了依靠? -- 第47页 真是蠢!他保证,只要她敢耍什么花招,他马上就把她的神魂抽出来。 但他显然高估了柳素的智商。 “出发前我可以买些东西么?” 少女声音细得跟猫儿似的,好像他不答应下一刻就会哭出声来。 “?” 夏侯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忽悠着答应的,他只是知道她太听话了。说要买些女修日常要用的东西,出门前还特地要求戴上帷帽。 美其名曰:“遮住脸以免被师尊他们发现,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叫乾镇,就在乾门山脚下。我要是顶着这张脸出门,会被认出来的。” 她说得认真,显然什么都为他们考虑好了。 夏侯冷觉得柳素的胆子也太小了,为了怕他们误会竟做到如此地步。不仅如此,还十分愚蠢。 她难道不知道修士的五识非常人能比,就算戴着帷帽别人也能看见她的脸么? 哦,他想起来了,这女修曾在别人府上当三等丫鬟。连丫鬟都只能当三等的,修为一定很差,要不是后来拜入乾门,说不得连引灵入体都成问题。听说她如今筑基期的修为都是靠丹药堆起来的,不知道这些似乎也说得通。 再则,她提醒了他。只要在她脸上罩个遮掩术,即便她跑到乾门山门口,也无人能认出她来。 真是笨死了,就这样的智商,乾门也敢放她下山相面? 夏侯冷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如戚城所说,是乾门最近炙手可热的天才么? 但戚城显然不这么想,他觉得柳素的花招太多了。先是改变了少尊要剥去她神魂的主意,后要带着他们来镇上打转,说不得她带路的这些店里,就有她的熟人,难不成她是想借机逃跑? 只是奈何夏侯冷不这么想,戚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碍于夏侯冷的身份,只能压着怒气道:“少尊,别忘了我们此行的正事。这丫头实在狡诈,与其陪着她瞎转,倒不如直接剥了神魂了事。” 夏侯冷愣了愣,正在思考戚城的话,柳素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夏师兄?” 少女偷偷的往他手里塞了个瓷瓶,又一脸防备的看着戚城。当然,从她面上的表情来看,她应当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很隐秘。 “夏师兄,那个凶巴巴的师兄是在凶你么?” “他看起来好凶,眉头都皱成一条缝了。” 不知为何,柳素的话好似一记响锤,夏侯冷朝戚城看去,果然见对方皱着眉。 他知道戚城一贯如此,皱眉是对方的习惯,毕竟他是那么死板的人。而师尊如今还在休眠期,戚城每每替师尊教育自己时都是这副表情。 让人习以为常的表情,但不知为何,被人特地点出来,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没由来的有些烦躁,只能把气撒在一旁的柳素身上:“你这是在挑拨我和戚师兄?” 被无缘无故的凶了一句,面前的少女好似有些委屈。她也没解释,也没收回她塞进他手里的瓷瓶,只是乖巧的退了一步,声音细细软软的。 “我买好了,我们去办正事吧。” 柳素乖巧示弱,她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而且她出来晃悠了这么一圈,乾镇不大,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修士,她又失踪不见。 而且,她还去常逛的店里买了她喜欢的东西。只希望这些线索,能让白芨他们发现才好。 …… 夏侯冷是在进岑羲天前,才知道柳素给他的瓷瓶提升人族修为的养元丹。 一贯自诩聪明的夏侯冷,第一次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会以为凭借这些丹药,就能讨好他吧? 果真是真蠢!他不屑的嗤笑一声,将瓷瓶丢进了树丛里。 却在回屋查探时,撞见那女修对着桌上的卦象自语。 “不是吧,他也太惨了吧……” 他? 夏侯冷隐在暗处,屋内的人好似浑然未觉。 “得了秘宝还能被抢,看着卦象的显示……” “完蛋了完蛋了,那位夏师兄显然不是那凶巴巴男修的对手啊……” 第26章 二更 她真的算得好准! 月色惨淡, 映照在夏侯冷的脸上。他唇角紧抿,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哼,又想挑拨他和戚城的关系? 他没有多做停留, 只是冷着唇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修想耍什么花样! 柳素当然没耍什么花样,她一路被人带进岑羲天,路上都是昏睡过来的。她知道这两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也知道他们在带着她绕圈子。 因为途中偶尔清醒, 她有时能闻到腥臭的海风, 有时能听到呼啸的风声,甚至还有一次偶然看见了离天宗的门派服。 她后来回想起原书剧情才想起来, 岑羲天的这次试炼, 邪族最后是被灰溜溜的打走的, 而当时书中出现在岑羲天的邪族远不止夏侯冷两人。 他们在联系隐在各宗门的部众,当然, 说不定顺带还在掩盖带走她的痕迹。毕竟她可是乾门弟子,以乾门的尿性,算卦查探她失踪的去向再正常不过了。 两人做得这般严谨,让柳素不禁担心她留在乾镇的那些线索也被两人抹去了。 但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 柳素觉得当务之急是苟命。毕竟她和夏侯冷两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一个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为保小命, 她觉得她闲来无事可以多算算卦。 -- 第48页 她不需要挑拨成功, 只需要在夏侯冷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等它慢慢发芽。 柳素回过神来, 面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原书里, 邪族落在岑羲天的秘宝在北方,但也只是有个大致方位,因此面对面前突然出现的两条岔路, 戚城转头看向了她。 “走哪条?” “你等等。” 柳素从头顶取下龟卜,或许是太过自信自己的实力,柳素的龟卜并未被两人收走。至于她身上那些跑路的装备,卓颜师叔已经替她改装成了普通衣衫鞋履的模样,自然没被夏侯冷两人看出来。 龟卜落入柳素手中,从梳篦变幻回原本的形状,但依旧小巧。 柳素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对着龟卜念咒。 夏侯冷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人算卦,虽心中仍保持些许怀疑态度,但见柳素一脸正色,嘴唇快速翕动,显然是在无声地念着某个神秘的咒语。 虽然辨认不出对方念咒的字眼,但莫名又感觉好似很厉害。 因为……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人嘴皮能翻动得如此快。 夏侯冷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怪异的念头。 而此时,柳素终于结束这“虔诚”的仪式。 一口气念了十多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她嘴皮都要干了。 柳素干咳两声,手指向左侧:“在那边。” 面前的女修虽然声音有些干哑,但语气坚定,喘气声也比刚才频繁了些,显然是因着念咒的缘故,整个人有所损耗。 难不成这乾门果真如探子上报的那般厉害? 夏侯冷收回目光。 哼,厉不厉害的待会就能见分晓。 柳素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干咳两声。 果然,顺口溜这种玩意儿,还是适合搞播音的专业人士,可累死个人。 她步履稳健,走得又稳又坚定,脑子却高度集中回忆原书剧情。 岑羲天以北出现的宝贝,书中记录下来的有三个。一个在临近水源的地方,一个在位置偏僻的石洞,还有一个便是那秘宝所在处。 而她现在要带他们去的,或许、应该、可能、大概……是第一个地方? 好吧,她也不是很确定。 谁叫她是个负责任的码字工,她从不用过多的环境描写水字数…… 别问她为什么,问就是十分后悔。 但凡她当初写得百度地图一点,也不至于现在提着脑袋带路。 但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她最近的非酋气运,半个时辰后,原本脚下干涸的土地逐渐湿润起来。 “到了!” 柳素的声音少见的带了些喜色。 高耸入云的树梢在道路的尽头断层,映入眼帘的是从半空悬下的瀑布。 就是这里,她记得很清楚。 原书中,谢玄景和众多修士在这里抢夺水中的芈茸,那是一种伴生在水源内的特殊灵植,可驱金丹期修士心魔,虽算不上特别名贵的天材地宝,但耐不住量大。而且这水下,还有一株芈茸王,便是对元婴期修士也有效用。 岑羲天开启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唯独这次有人采到了芈茸王。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告诉外面那些修士,岑羲天远不止他们看见的那样,其内的天材地宝不仅仅对金丹后期的修士有用。 百年来,岑羲天也在成长,再不是他们最初认知的那样。 “就是这里?” 戚城的声音里带着怀疑。 他记得卷轴内虽不曾记载秘宝的具体位置,但上面却明确的写了一句——那里是一片荒芜。 瀑布下水生植物繁茂,隐约还能瞧见灵鱼在其中游窜。 这,这哪里荒芜了? 但柳素一脸肯定:“卦象不会骗人,那块礁石底下确实藏有宝贝!” 戚城面带怀疑,但现在答案就在眼前,他没有犹豫,转头对夏侯冷道:“你先看着她,我下去瞧瞧。” “嗯。” 夏侯冷应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柳素却在戚城潜入水中后,有意无意的偷瞥夏侯冷。 “看什么?” 夏侯冷如今这具面容十分有欺骗性,线条柔和不带攻击性,哪怕他此刻语气算不上好,但就是没法让人生出害怕感。 刻意忽视原书中夏侯冷的人设,柳素胆子大了起来。 “你觉不觉得……” 面前的女修说话犹犹豫豫,似欲言又止。 夏侯冷蹙眉:“觉得什么?” 柳素摇头,却又突然噤了声。 她指了指天,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俨然是个合格的小神棍。直到看见夏侯冷手指微动,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她这才缩了缩脖子,但仍旧十分嘴硬,顾左右而言他:“想说你脾气好嘛……” 但或许是她演技一直算不上好,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夏侯冷顺着柳素的目光落在水中人影浮动出。 恰在此时,只听“哗啦”一声。水里的人一下窜了起来,手中还拿着一物。 夏侯冷的眸光闪了闪,他想她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戚城让他看住她,她夸他脾气好。 所以她是在暗示他听戚城的话? 呵,又想挑拨他们? 心中冷笑,夏侯冷并不在意。 戚城本就是个粗糙性子,这么多年来,哪怕他是少尊,何时见对方对他行过繁文缛节。当他们邪族也如修真界这般虚伪么? -- 第49页 夏侯冷想,戚城虽如此跟他说话,但他是个大度的少尊,他一点都不生气。 因此,很快他便把目光放在了戚城手中拿着的“秘宝”上。 只是这“秘宝”怎么如此奇怪,一点也不像邪族之物。 戚城拿着柳素口中所谓的“秘宝”,脸色阴沉:“这就是你说的秘宝?” 柳素点头,好似没看出来戚城此刻的面色不对。 “对呀。” 她脸上带着笑意,语气诚挚:“没想到此处竟有芈茸王,戚师兄,你不是说家中长辈病了么?这芈茸王不仅可祛除元婴期修士的心魔,还有稳固修为、增益灵气的功效,对你家长辈定有用处。” 有个屁用! 戚城险些开口吐脏,但他忍下来了。 哪怕柳素没有找到他口中的秘宝,但不得不说这芈茸王还真TM算得上一件宝贝。再则…… 柳素好似终于看出戚城面色不对,她歪着头,面上挂满疑惑:“难道戚师兄想找的秘宝不是这个么?” “那师兄想找的秘宝是什么样的呢?有没有什么特征,我重新算一卦?” 一连三问,偏偏他哪个都答不出来。 “……”TM的!卷轴上没写! 除了一句“地处北方,一片荒芜”,什么都没写。 但他知道,那秘宝绝不可能是芈茸王,因为这是人族修士才能用得上的东西,于他们邪族并无用处。 戚城咬牙:“不对,再找!” “哦。” 柳素应声,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从头顶上取下龟卜。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柳素嘴唇快速翕动,这次她换了个简单的。 但与刚才不同,这次她念得意外的久,到后面甚至干脆席地而坐,阖目念咒,整个身子也无意识的微微晃动。 见此,夏侯冷两人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四周静悄悄,除了水流声,无人打扰正在专心算卦的柳素。 倒不是因为夏侯冷两人脾气好,而是戚城在想,如果没有明确的信息提示,柳素不会把整个北方可能存在的宝贝都给他找出来吧? 而夏侯冷则是在想……她真的算得很准,哪怕只知晓一个“北方”的信息,她却能找到宝贝,哪怕这件宝贝于他们而言并无用处。但正是因为这样,他反倒觉得她算得很准。 因为此刻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现在的隐藏身份不正是正在为长辈寻药的人族弟子么? 他们给了错误的信息,而她根据这个信息,推算出了本属于这个信息的正确答案。 莫名的,夏侯冷逻辑自洽了。 而此时柳素对这些全然不知,她只是强撑着疲惫念咒语,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 “……” 绝了,那些夺宝的修士怎么还没赶来,她都要睡着…… 这届弟子不太行啊。 第27章 晋江独家首发 剥了神魂你能帮我塞回去…… 岑羲天常年绿荫笼罩, 树梢高耸与云天相接,但高悬的艳阳还是见缝插针的送来一缕缕阳光,大片的铺洒在如玉带似的瀑布上, 美得连时光都好似慢了下来。 但有时候,过分静逸的美好也是一种折磨。 柳素知道她拖不下去了,她已经念了小半个时辰了,瞌睡都给她整没了, 嘴巴还有点疼, 再念下去多半要抽筋。 无法,在察觉身后两人耐心快要被磨尽时, 柳素终于动了。 她起身, 转头指向密林的深处。 “提供的信息太少了, 我只能算出大致方位在那边。” 她说得很认真,眉头也因过分困扰皱成一团。多半刚才算那么久, 是想竭尽全力算得精准一些,至少在夏侯冷看来是这样。 “就这些?” “嗯。” 戚城对柳素的算卦结果不是很满意,毕竟刚才找芈茸王时,她的卦象要准得多。但他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也只能把心中的怀疑压下。 最好别瞎扯骗他。 “走。” 戚城开口。 也是在此时, 不远处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有人来了。” 戚城压着声音, 眸光从一旁的柳素身上扫过, 显然已经开始怀疑她刚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完了…… 这人反应也太快了。 柳素低头掩下心虚的眸光, 偷瞥了身旁的夏侯冷一眼。对方面色如常, 应该还没有想到这层。 还好有个蠢的, 还能苟。 她乖巧站在那,倒是没有因为心虚往夏侯冷身边靠。敌不动我不动,反正现在有人来了, 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不远处的动静虽小,但听气息应该来了不少人,且是四散开走的。密林处的路显然是不能走了,戚城也没有犹豫,提着柳素的衣领便寻了瀑布旁的巨石遮掩身形。 真是一点也不给她跑路的机会…… 柳素暗自腹诽,人却像提线木偶一样并未反抗。 倒不是她不想趁乱跑,实在是这个叫戚城的鸡贼得很,进秘境前就封了她一半的灵力。以她此刻炼气期的灵气储备,要是不过脑的借法器跑路。 好吧,多半跑不掉。 虽然戚城两人因为顾忌阵法的缘故,暂时将修为遮掩为金丹初期,但对付她却绰绰有余。 而且依照原书剧情,这两人只是因为怕被各宗门发现行踪才故意示弱,但若惹恼了他们,哪怕只放出金丹后期修为,在如今这个处处受限的试炼地,也是顶级存在了。 -- 第50页 但也不是全然无解,柳素在等,等一个时机。 瀑布外,一行十多名修士终于露出身影,虽然都没有穿门派服,但动作姿态出奇一致,一看就知道是从同一个培训机构(不是)同一个宗门出来的。 当然,柳素不是看出来的,她当时就是这么写的。 对面,来人的对话透过水流声传了过来。 “林师兄,依照师尊画的地图,芈茸王就在这水潭中。” “先下去个人瞧瞧。” “是。” 不一会,潜入水下的弟子窜了出来。抹了一把脸,那弟子满脸惊慌:“不好,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林致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那芈茸王乃是三十年前师尊发现的,那时因东西尚未成熟这才没有被取走,却没想他顺着地图第一时间赶来,却还是被人抢了先。 “搜!务必要把东西找回来!” 他咬牙,脸色愈发阴沉。 得了命令的弟子忙扩散开搜寻,唯独林致远站在原地,好似因过于生气在阖目平缓情绪。 但柳素知道,并非如此。 而戚城显然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抓着柳素衣领的手猛地一收,传音道:“你是故意的?” 柳素:……你脑子这么好,是吃脑白金了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瀑布外,林致远的声音已经传来。 “滚出来!” 对方放出全部灵力,俨然是对着他们三人的方向。 金丹后期!竟是区区金丹后期! 戚城脸阴沉得跟墨汁似的,但他也知道多半是刚才那株芈茸王上被人做了手脚,否则以对方的修为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心知如今避无可避,戚城也不再隐秘行踪。跟夏侯冷对视一眼,两人从巨石后出来,顺带还不忘提着柳素。 柳素:…… “金丹初期?” 林致远嗤笑一声,目光从戚城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柳素身上。 “筑基期后期?呵……” 柳素如今的容貌和修为都被戚城用了秘法遮掩,因此她被迫升级了,但显然她这个筑基后期还是不够看。 林致远带来的十多个修士,修为最差也是金丹初期,其中还不乏好几个金丹中期。 两人阵营一对比,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还各个“大佬”,虽然这个“大佬”在戚城两人面前明显不够看。 但这有什么关系? 戚城两人可是隐藏着身份进来的,即便露出金丹后期实力,他们敢放开了打么?他们可还未跟部下汇合,算来算去这个闷亏只能吃定了。 想想就有点小兴奋。 “就是你们抢了我的芈茸王。” 林远志开口,却未等人回答,而是朝已经将柳素三人团团围住的弟子道:“搜!” 显然是准备强抢了。 得了令的弟子立即上前。 见此,柳素兴奋极了。快搜,快搜,最好来两句骚话打一架。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柳素的呼唤,就在她兴奋得在内心搓手手之际,戚城抢先一步动了,但却是朝着她预期的反方向。 那个一贯在她面前强势恶毒的戚城,一改往日嘴脸,仿若真是个金丹初期的小修士,一脸小心怯懦状。 “这位师兄,你要找的是这个么?” 强势戚城秒变马屁精,从怀中拿出芈茸王,狗腿奉上:“如此至宝,合该是师兄这样的天资聪慧之辈才能享有。” 这一幕,直打了柳素个措手不及。 “???”大哥,你可是邪族啊,这么能屈能伸的么? 事实告诉柳素,没有能只有更能。 那奉命上前搜身的弟子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人这么怂,正所谓人怂被人欺,他一把抓过芈茸王,一个飞脚踹在戚城身上。 “早知道有这出,还敢惹我们林师兄生气,哼!” 小人嘴脸暴露无疑,再看被一脚踹飞的戚城。 可怜、幼小、无助…… “……”绝了,拿出你凶的我气势啊! 柳素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个走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戚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莫名泄气,她只能把目光放在接过芈茸王的林致远身上。 求求,给力点! “不错,确实是芈茸王。” 发现戚城并未在芈茸王上动手脚,林远志总算满意了些。他抬了抬下颌,伸出手挥了挥,示意那些弟子散开些,却是走在戚城面前止了步。 蹲下身,林致远大致觉得此刻的自己十分邪魅狂狷,他抬起戚城的下巴,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芈茸王的?” “我是……” 戚城被迫抬眸,面上依旧弱小无助。他声音很小,似乎被面前的变故吓住了。林致远无法,只能皱眉靠近,想听得更真切一些,却没想他身子才微微前倾,就瞬间被一道力量禁锢。 大片的邪气涌来,林致远愣神:“邪……” 他吐出一个字,只是话音还未落下,脖颈便突然被戚城生生拧断。 这一切发现得太快,快得连一丝邪气都未泄出。 “!!!” 柳素瞪大眼,还未反应过来时,衣领就是一紧,紧接着便听戚城冲夏侯冷道:“走!这附近还藏了别的修士!” “???” -- 第51页 眼前景物急速后退,柳素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后瞧去,这一瞧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那瀑布背后竟藏了个石洞,林致远一死,他手中芈茸王落地,瞬间从石洞后涌出十多名修士。 那些修士修为参差不齐,但柳素只瞧一眼便反应过来,因为仓皇中她瞧见了谢玄景。 原书中谢玄景和一堆修士争取芈茸王的剧情好似再次浮现在眼前……难怪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必刚才戚城抓着她躲起来时,就注意到来的人不少,而且她记得原书中这段剧情里,可是出现了好几个金丹后期修士。也难怪他如此能屈能伸,显然是害怕掉马甲,这才趁机杀了林致远,如此一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跑路。 好绝一男的!最强大脑没你我都不带看的…… 柳素此刻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她预想好的场面压根没发生。要是场面乱起来,她还能趁机搏一搏,说不定单车变摩托,还真能跑路成功。 最绝的是,她原书里可没写那些修士藏石洞的这段剧情。 看来因为她的到来,现实和书里果然有所偏差,柳素一脸苦兮兮的表情。 待走到无人处,戚城将人把地上一扔,冷笑道:“别苦着脸了,趁你还有意识前,倒不如尽情的笑一笑,毕竟笑也是死,不笑也是死。” “……”你还挺会讲哲学…… 柳素无力的抬眼,她知晓今天的行为明显已经触怒了戚城,但她上下两辈子都没舒心的活过,觉得自己还能再苟苟。 “你这是要杀我了么?” 杀倒是不至于,戚城冷笑:“剥了你的神魂,照样为我所用。” 柳素苦笑:“剥神魂可不是正道的法子,回头是岸,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说着她看向一边一直未言语的夏侯冷:“对吧,夏师兄?” 夏侯冷眼嘲讽,显然刚才戚城能屈能伸的行为点醒了他。这女修能算出宝贝在哪,难保也能算出那群人的出现。如此想来,说不得她把他们引去,就是想让他们被人斩杀,好趁机逃跑。 毕竟在她眼中,他们还真的只是区区金丹修士。 “……” 柳素只看了夏侯冷一眼就知道。完了,傻少尊也不好骗了。 面对自家终于醒悟过来的少尊,戚城十分满意,他手成鹰爪状,语气少见的温和起来:“放心吧,等我剥了你的神魂做傀儡……” 等等! 或许是绝境让人清醒,就在戚城手即将伸过来之际,柳素的目光突然转向戚城:“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戚城的手有一瞬停顿。 柳素忙快速开口。 “傀儡也能有意识么?” “有意识的话,他为什么能听话呢?” “没有意识的话,又怎么能保留我算卦的技能呢?” 一连三问,戚城当成愣在原地。 “???”什么东西? 见对方终于停了动作,柳素满脸真诚:“来,放下手,先让我们讨论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要是以上假设成立,对于已经剥离了神魂,突然不会算卦的我,你有没有什么补救方式呢?” “把我的神魂塞回去?” “能塞回去我肯定是没有什么意见,那要是塞不回去呢?” “???”哈? 戚城第一次满脸懵逼,一副你在说什么玩意儿的表情。 柳素暗喜,很好,看起来还有商量的余地。 第28章 晋江独家首发 她真不是故意的………… “你能保证成为傀儡的我, 依旧能替你算卦么?” 少女轻言慢语,从树梢缝落进来的阳光恰好打在她的脸上,让人觉得格外刺眼。 显然, 她已经察觉到他的犹豫。 戚城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却是一旁的夏侯冷打破了僵局。 “好了,此事暂且放下。”他扫了柳素一眼,继续对戚城道:“先去下一处地方, 另外让其他人动作快些, 还有齐名那边,让他派些人与我们汇合。” 一旁听见这话的柳素, 眼睛快速地眨了眨。 好家伙, 现在这是说话都不避开她了么? 她知道,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初见时,夏侯冷两人为了省事还愿意拿假话骗她, 证明那时候他们对她未必有杀心。但经过刚才那一遭,两人对她的态度却明显变了。 他们不打算放过她了,一旦替他们找到秘宝,多半就是她身死之日。 柳素沉默的模样落在夏侯冷眼里, 他不由嘴角上翘, 眼里的冷意更重了。 乾门的天才弟子可能是个傻白甜么? 她果真在骗他! 柳素又被拎着继续算卦, 有了刚才的推测, 她哪里还敢把人往秘宝的地方带。就算带, 也得等她有了脱身之策, 绕着圈的带。 再次取出龟卜, 这次她没有磨蹭太久,照例念完顺口溜,便凭着对书中的记忆指了个方向。 “卦象显示宝贝在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石洞处, 那地方位置偏僻,常年不见日月,外面多半有东西遮挡。” “宝贝?” 戚城注意到柳素的用词,她似乎从不跟着他们说“秘宝”二字,看似无意,但他见惯了她奸滑耍诈的模样,便不由品出几分意味来。 “这次你能保证那处藏着的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 第52页 “不能。”柳素答得肯定,顺带还翻了个白眼,反正暂时弄不死她。 睨了戚城一眼,她虽未阴阳怪气但话里颇有些无语:“我修的是天相道,不是天道。能借着龟卜算出离我们最近的宝贝,这已经是开挂了。再说你们又没有提供秘宝的基本信息,我哪能算出准确地址……” 见戚城听完这话面色不虞,柳素虽想破罐破摔,但到底求生欲还在,语气缓了下来。 “我要是真能保证,你们觉得可信么?” 他们确实不信。 虽然面前这女修狡诈了些,但正如柳素所想,他们暂时动不得她。 “带路!” 戚城只能暂时压下火气,却还是威胁道:“这次要是还敢耍花招,我虽暂时不能杀你,但多的是折磨你的法子。” “……”论毒还是你毒! 就在戚城意有所指的扫过她的手脚时,柳素缩了缩脖子,瞬间乖巧了。 原书里对那段石洞的位置描写不多,只写了谢玄景夺得芈茸王后寻了一处隐秘处躲了起来,还在洞内发现了灵乳。 没有具体位置,便只能以刚才瀑布处的最佳逃亡处作参考。刚刚情况混乱,她虽然没注意到最佳逃跑点,但依照戚城的脑子,他选的逃跑方向多半没错。 “直走。” 反正总比她自己乱蒙靠谱。 岑羲天跟其他试炼地不同,没有太过复杂的地貌环境。大片的绿植覆盖了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自然也滋生了各种蚊虫妖兽。 为了躲避妖兽,柳素一路都是被拎着走的。再加上,人族和邪族修炼方式不同,夏侯冷两人身负邪气,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因此也只能拎着人靠速度避开妖兽。 耳边呼啸的冷风刮得柳素的脸发疼,倒是让她的思绪愈发清醒起来。 她好像知道怎么跑路了。 …… “家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柒一边运起灵力紧追谢玄景,一边问道。 刚才瀑布处混战成一团,那些金丹后期修士互相牵制,谁也不让谁。却没想让他们钻了空子,趁乱抢了芈茸王。 现在他们身后跟了一串尾巴,怎么成功逃脱却成了问题。 谢玄景抿着唇并未回答,直到看见前面的岔路才道:“直行,再寻地方藏起来。” 谢柒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拦在了谢玄景面前。 “家主,我有个法子!” 将手伸向谢玄景手中的芈茸王,谢柒扯下一根根茎。 “我们分开走。”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谢柒主动为谢玄景分担下身后的压力,甚至语气轻松道:“我身上还有之前备下的护身法器,家主不用担心我。” 护身法器? 谢玄景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淡,又很快散去。 但一贯迷糊的谢柒,却莫名的捕捉到了。 他语气轻松:“真的!我那法器小,怕护不住两人。家主,我先走了。届时……” “届时等我把那些人甩了,再来寻你。” 话落,见谢玄景似要开口说些什么。谢柒却突然运起灵力猛地将谢玄景往另一条路上推了一把:“家主,我背着你报名进试炼地的事……不要怪我。” 男人的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谢柒走了,逃窜似的,没有给身后人半点拒绝的余地。他甚至不敢再往身后多看一眼,好似害怕看见身后那人自责的眼神。 也因此,他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身后,本该顺着谢柒的动作朝另一条路离去的人,此刻还稳稳停在原地。 谢玄景没有走,也没有朝谢柒的方向追去。 他的眸光从手中的芈茸王上划过,然后有些遗憾的抚在那被扒了根须的地方,轻声叹道:“可惜了。” 缺了一根根茎,终究是不完美了。 少年的眉蹙在一起,再抬眸时,却是满目凉薄。 “来了。” 他轻声开口,手中的剑已无声出鞘。 冰冷的寒光与血色在少年的眼里划过,顺着血肉的声音敲击出别样的音符。 少年舒展了眉眼。 很有意思呢。 …… 不知道是不是身旁戚城给她的压力太大,柳素这一寻,竟意外的顺利。 “往那边。” 面前有两条道,一条起眼的路笔直不见尽头,一条隐在杂草丛中,其中不乏树枝拦路。 “你确定?” 戚城看向那条更为顺畅的路,满脸怀疑:“你不是说那石洞地处偏僻么?” 这样看来,明显那条更难走的小路更有可能。 “信我,我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虽然她书里写得不算详细,但她还记得当时里面提过一句“他藏在最显眼的隐秘处”。她想那个石洞的地处偏僻多半是相对而言,就好像游戏“大家来找茬”一样,在最显眼也是最迷惑人的地方。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最主要是那条小路看起来实在太好藏人了,以常人的思维肯定是会往里面躲的,毕竟寻起来十分耗时。 但同样的,这躲起来肯定也耗时啊。哪怕她笔下的男主天资卓绝,现在也不过金丹初期,在这种被人追击的时候,怎么可能往难逃的地方跑。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她笔下的人物。 -- 第53页 谢玄景才没那么傻呢。 “走吧。” 她自信开口,却不知是不是老天在跟她作对。三人才准备离开,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风声,紧接着便是七八个修士的声音传来。 “在那边!” “跟紧寻宝鼠!” “快……” “……”额…… 看着那道飞速消失在小路上的鼠影。 柳素尴尬开口:“要不你去抓来试试?” 讲真,对于这种她在书里一笔带过的神奇寻宝鼠,她也挺好奇的。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比她本人靠谱。 “走!” 察觉到身后修士靠近,这次戚城倒是没有怎么犹豫,顺着柳素说的那条路赶去。 身后,正好看见柳素三人离去的领头两名修士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管离去的三人。 “先跟着寻宝鼠!若是那三人故意离去,再趁机寻来……” 其中一个修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另一人点头表示知晓。 反正他们人多,先按照寻宝鼠的指示寻到灵乳再说。 对于寻宝鼠靠谱还是柳素更靠谱这种问题,戚城压根没多想。虽说他是邪族人,但也是听说过人族的“寻宝鼠”的。 寻宝鼠听着厉害,其实就是一种贪吃的灵鼠。他们嗅觉灵敏,喜欢灵气丰富的天材地宝,还有灵兽。当然,这些宝贝的范围仅限在“吃”上,他们邪族的秘宝可不能吃。 谁有用谁没用,在这点上戚城倒是分辨得很清楚。 唯独柳素心里在打鼓,乖乖,那灵乳好像也可以吃哎,这次不会真是她分析错了吧? 这种忐忑的心理,一直持续到柳素寻到石洞时才散去。 “你看那!” 柳素指向一处岩壁。 他们选的这条道虽笔直好走,但走了小半时辰后,柳素却发现这条路是有岔路的,只是被过于繁茂的草丛挡住了。 被挡住的岔路就藏在草丛的拐弯处,掠过草丛还能看见一处岩壁。要不是柳素一直悬着一颗心,注意力格外集中,不然多半就掠过拐弯处的草丛,继续往那条笔直的大道上走了。 真是好险。 一旁的夏侯冷两人听见柳素的话,却是顺着柳素指向的方向抬头。 算不上大面积的岩壁,被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紧密的包裹住,就像一道隔绝日月的天然墙壁。 想起柳素算卦时说的话,戚城将人往夏侯冷面前一扔。 “我先上去看看。” 戚城动作奇快,夏侯冷也十分小心,在对方走后提着柳素寻了地方隐藏身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戚城寻到一丝痕迹,正要飞身下去时,岩壁下却传来数道声音。 “玛德,这蠢货竟被一具灵狐的尸体吸引了去。” “刚才那三人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们快些也免得被人抢了先机。” “……” 断断续续的话传过来,但完美的保留了重点信息。 柳素只觉得脖子一紧,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皮肤上。 “……”历史是何其的相似。 柳素苦笑,奈何却发不出声音。 “……” 她发誓,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第29章 晋江独家首发 装逼真疼! 柳素觉得自己太冤了, 她是很想跑路没错,但绝不是现在。 脖颈上的手冰冷如蛇信,仿若随时都能在她纤细的动脉处咬上一口, 这感觉实在有些不妙。 虽然她知道,自己多半还死不了。但断手断脚再接上、划脸扒皮加下毒,想想还是很可怕的。 实话实说她怂死了,超级怕痛, 根本不想受折磨…… 不行!我们咸鱼绝不认命。 柳素觉得她还能再苟苟, 只要…… 眼前是半人高的草丛,杂乱无章却正好能将人完美遮掩。翠绿纤长的叶片轻抚摇曳, 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过柳素的脸, 也刚好露出一道道缝隙, 让她瞧见那站在拐角处的几名修士。 只要他们能发现戚城的存在,或许她就能有机会苟住。 岩壁上, 此时戚城也注意到了正站在岩壁下方的修士。 约莫是被寻宝鼠气得不轻,领头的修士正提溜着它的尾巴教训。 “你若是再乱跑,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吱吱吱……” 巴掌大的寻宝鼠,发出害怕的嚎叫声, 两只小爪子还做出拜拜的姿势, 明显是在求饶。 寻宝鼠这种灵兽, 与蛮化嗜血的妖兽不同, 能被人族驯养, 而且极易开启灵智。此时它多半也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倒是知道祈求告饶。 知道寻宝鼠怕了, 那修士这才松了手。 突然得了自由,寻宝鼠却并未垂直落地,而是张开爪子两侧的飞膜, 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顺势趴在了那爬满植物的崖壁上。 修真界的寻宝鼠其实跟现代的鼯鼠很像,但却不仅仅限于靠飞膜滑行,它是可以飞的,且身手灵活。 因为此刻,那只巴掌大的寻宝鼠再度张开了飞膜朝那岩壁上方飞去。 柳素眨了眨眼,要不是她身后还有个掐脖的手,她恨不得跳起来欢呼。 这要是都发现不了戚城,那简直天理难容啊! 柳素满心期待,她却低估了戚城的反应。知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此时戚城将隐藏的气息一泄,也不再遮掩身形。 -- 第54页 他至高处而下,单手抓住正在向上飞行的寻宝鼠,动作却并不粗暴。 “道友且慢!” 戚城的话一出,柳素就知道对方多半又想搞刚才扮猪吃老虎的那一套。 岩壁上突然窜出一人,还捉了自己的寻宝鼠。但对方只身一人,且态度和善,让人嗅不到半点危险的气息。 但越是这样,那领头的修士愈发戒备,特别是在看清对方的身形时,更是面色一变。 “是你!” 他记得他,是刚才偶遇的那三个修士之一。 “是。” 戚城没有否认。 那领头修士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七八个修士立即四散开来,将戚城团团围住。 方武满脸寒霜:“你那两名同伴呢?” 话音刚落,还未等方武吩咐,便有两三个修士主动在附近搜寻。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俨然已经十分有默契。 戚城心中有了计较,嘴上忙道:“道友且听我解释。” “我与刚才的同伴有了分歧,那两人本就是旧识,一气之下已经将我抛下离去。否则我也不会听见道友几人的动静,怕不可力敌躲在岩壁上。” 似怕方武不信,说话间戚城忙将手中寻宝鼠递上,态度恭敬且谦卑。 刚好听见这话的柳素:…… 编,接着编。 另一头,戚城还在继续掏自己的老底:“道友若是不信,可去那岩壁处瞧瞧,我刚才躲避时,发现那上面似有什么有灵气的天材地宝。” “而且我可向天起誓,或是由您派寻宝鼠上去瞧瞧。只求,只求道友……” 戚城语气卑微:“求道友放我一条生路,我才进试炼地一日,并不想命丧于此。” 面前这人说得真诚,方武却不是轻信之辈。 他指向身旁一名金丹中期修士,又将手中的寻宝鼠交给对方,这才道:“三弟,你带着他上去瞧瞧,若有虚言……” 提到“虚言”二字,方武却是将目光放在了戚城身上,威胁意味十足。 那听到命令的三弟颔首答“好”,左手拎人,右手将寻宝鼠放出,便跟着寻宝鼠的身影飞身至岩壁上。 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戚城乖巧的被人拎着,寻宝鼠速度奇快,也很快发出寻到宝贝的“吱吱”声。 那被称为三弟的修士朝下喊道:“大哥,确实有宝贝,我先上去看看。” 此时,另一边带着人搜寻柳素两人踪迹的修士也回来复命:“大哥,这附近没藏人。” 柳素:……你瞎啊,我就在你旁边啊。 似乎是察觉到柳素的心情起伏,夏侯冷十分恶意的凑近她耳旁,声音阴冷:“别挣扎了,我早就用法器设了结界。” 一向自大的夏侯冷,在经过刚才那一遭后,近距离了解到人族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感应修士存在的法子,终于也不再托大了,学会借用外物的力量。 柳素:……真是好机智,好棒棒!o(╥﹏╥)o 内心哭兮兮,柳素同时为自己和那群修士默泪。 果然,不出片刻,进了岩洞查探的修士再也没有回应。 岩壁下,站在方武身旁的修士开口推测。 “大哥,莫不是那修士在上面搞了什么鬼?” 方武蹙眉,却道:“未必如此,那修士不过金丹初期。老二,你随老四老五上去看看。我倒不信,那洞里真能有什么蹊跷。” 听到命令的几人飞身上去,但无一例外,不过片刻功夫后便没了动静。 柳素:……呵呵,傻了吧。 她心中悲戚,透过繁茂的叶片,看着本还站在岩壁下等待的几人,一个个上去送了死。待草丛处再度传来脚步声时,却是已经解决完麻烦的戚城出现了。 好家伙,还真把人家团灭了…… 柳素默默为几人点断头烟,比她还霉。 只是这想法才闪过,待看清戚城手中提着的两件战利品时,柳素不淡定了。 ……不,还是她更倒霉一些。 戚城手中拿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寻宝鼠和……灵乳。 妈呀,那可是男主的机缘啊,爽文打脸剧情警告! 但一想到她口中的男主,此刻还是个区区金丹初期的小弱鸡,且正马不停蹄的逃命,柳素又暗自发出一声哀嚎。 她的救星这下是真的没了。 其实刚才那几个炮灰修士出现时,她并未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她在等,等谢玄景和……追击他的修士! 原书中,那石洞内的灵乳是有妖兽守护的。当时谢玄景无意中发现了石洞的存在,趁机躲了进去,恰好看见了里面的灵乳,也察觉到那里面有妖兽生活的痕迹。 趁着那妖兽外出觅食之际,谢玄景一边炼化了洞内的灵乳,一边布了个局。他算好时间,故意露出踪迹将追击他的人引入洞中,等那妖兽一回来,自然引得两边打了个不可开交。 而他也因为灵乳的关系,快速恢复了灵力,甚至修为隐隐有所松动。这才助得他在精疲力尽时,堪堪逃过众人的追击。 如今他们三人提前到来,戚城不仅抢了属于谢玄景的机缘,倒霉的是那些追击谢玄景的修士却并未如期到来。 这完美的机会一过,柳素觉得够她来回断手断脚好几次了…… 噗~柳素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而她却不知。不会来了,那些追击谢玄景的修士早已先一步升天,没了替她解围的机会。 -- 第55页 戚城一来,身后的夏侯冷松开禁锢她脖颈的手,终于再度恢复说话的自由。 她不由开口解释:“这次真不是我故意引来的。” “我知道。” “啊?” 戚城开口,话里的内容让柳素一惊。 什么鬼?他知道! 柳素一喜:“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受惩……” “罚”字还未落地,戚城抢答。 “不可以。” “???” 柳素头顶三个大大的问话,戚城接下来的话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弱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你引来的。” 这女修道法纯熟,能算得如此精准,还会为自己铺路,怎么可能招来这些弱鸡。 而他刚才之所以那般大费周章的把人引进洞里诛杀,一是为了防止被路过的修士撞见徒增麻烦,二是方便他设结界以防邪气外泄,被试炼地外的修士发现端倪。 事实上,若不是在人族的地盘行事多有不便,他压根无须那么麻烦。 只不过…… “不是你引来的又如何?”戚城声音低沉,却莫名的转了话头:“我听说你们乾门讲究风水气运。” 柳素不知戚城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点头。 戚城却是阴冷一笑:“自我们进试炼地以来,这气运实在算不得好,我刚才在石洞内灵光一闪,却是想明白了原因究竟为何。” “为何?” 柳素本能性的发问,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发毛。 戚城嗤笑一声,语速缓慢:“自然是因为你啊……” 身子莫名一僵,不知为何,柳素突然觉得说这话的戚城,莫名的和之前开口道“你能保证成为傀儡的我,依旧能替你算卦么”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这轻言慢语的说话方式,简直是赤、裸裸的报复! “所以,你这是要……” 她忐忑发问,却得来戚城冰冷的回应。 “自然是要用你转转运!” 戚城所谓的转运很简单,既然霉运是柳素那些小心思带来的,那他便从源头绝了她的小心思。 男人的目光在柳素身上至上而下扫过,先是停在了她的手上…… 那手要算卦,暂时动不得。 戚城目光往下,落在了柳素的腿上。断腿倒是可以,只是难免给他们添麻烦。 阴冷的目光好似毒蛇,一一扫过猎物的致命处,然后趁其不备露出獠牙。而他也确实这般做了…… “那我便划了你的脸吧。” “等等!” 惊觉到不妙的柳素,开口阻止的声音和戚城同时落下。 但已经晚了,男人的动作快且狠戾。尖细的指甲划在脸上,带走一丝残渣,待柳素反应过来时,她才知道戚城那狗东西竟是用手生划的。 日……你,他妈的二大爷! 钻心的疼瞬间袭来,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灼热感。 疼!太尼玛疼了!简直比她上辈子来的所有大姨妈疼都还要疼! 而疼痛过后,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委屈、生气、愤怒…… 一连串情绪一一涌上来,就在戚城正要得意的开口威胁时,柳素抢话了。 “你杀了我吧,劳资不算了!” 去他妈的,上辈子她都没这么委屈过。 戚城有一瞬愣神,等反应过来时却觉得是柳素在故意激他。 “不算了?”戚城冷笑,他手成鹰爪状,指甲上还带着一抹显眼的鲜红,正要再度靠近。 但面前已经疼得脸色发白的少女并未退缩,她甚至将脸凑过来,却在戚城再度发愣时,又把脸缩了回去。 这一连串动作,只引得戚城发笑。 这不还是怕了么? 他心中冷笑,下一刻柳素的动作却让他僵在原地。 “我自己来!” 少女的手覆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指尖发力,嘴上带着讽意:“你手脏!” 是令人发憷的嫌弃。 她压根不怕,甚至能咬着牙克制住生理性疼痛带来的泪水。 戚城看着那张随着少女的动作,疼得愈发青白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两个字。 这人族女修,竟是连毁容都不怕么? 便是他们邪族大大咧咧的女修,也是爱美的呀。 不,她不是不怕,只是不愿屈服。 他能清晰的看见那双玉葱似的手指狠狠地陷进了肉里,她甚至比他下手还狠。就好似来自于深渊的阎魔,那双眼里是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愿被降服的决绝。 “还要威胁我么?” 柳素发起狠来连自己都怕,她指尖用力,脸颊的疼痛几欲让她晕厥过去,但她竟咬着牙生生挺了过去,甚至嚣张威胁。 “我不怕这些,你尽可以折磨我,但我现在告诉你,今日就算是死,老娘也不算了!” 十足决绝的话,带着令人胆颤的狠意。 就连一旁的夏侯冷都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这,这女修的反应……这TM不在他们预料之内啊。 戚城终于悟了,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如柳素所说他不敢冒险剥了她的神魂,不仅如此他现在连威胁都不能威胁了。 因为她是真的不怕。 身为邪族,对付区区女修,他有的是成千上百种折磨人的法子。 那些阴暗恶心人的法子,只要拿出一种,也能让她们跪地求饶。但显然面前这个是个例外,她甚至还十分有兴趣的跟他讨论折磨人的法子。 -- 第56页 “接下来你要如何呢?” “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是精神上的?” “折磨女修的法子不外乎那么几种,她们最在意的容貌、名声、贞洁……但很不巧,比起这些,我更讨厌被人威胁。”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她现在因为这点疼痛求饶,下一次便会有变本加厉的“惩罚”跟上。 而她若是为了避免这些折磨,马上替他们找到秘宝呢? 那她就死定了! 一次的让步能换来别人的感恩、理解么?不能,不仅如此,只会让此刻的她深陷泥泽。 前世的经历告诉她,退让、包子、怯懦,是世上最可笑的应对办法。 而这世间唯一能让敌人害怕的,只能是他最在意的东西,比如—— “道歉吧,或许我还能改变主意继续为你们所用,否则除了你我继续僵持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再不济……” 柳素扯出一丝笑:“我很能忍呢。” 嘴角牵起的笑意,让本就在流血的伤口愈发流血不止。 但面前的女修丝毫不在意,她甚至笑得愈发开心,好似从地狱归来的阿修罗…… 戚城这辈子都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跟人族女修道歉,而她明明那样的羸弱。 可当她张唇喊出“五、四、二、一……”时,偏偏又让他无从应对,他甚至来不及问柳素“三”跑哪去了,就在对方“破罐破摔”的倒数中败下阵来。 “对不起!” 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 两人的地位就在这声“对不起”中陡然一转,原本处在优势地位的男人败下阵来,只能在心里起誓,待寻到秘宝,他定要将她抽筋剥骨。 而瞬间占据有利地位的柳素却在想:哎呀妈,装逼真疼! 而这一切,全都落入不远处的少年眼里。 第30章 二合一(捉虫) 她抓住他的手 是她。 在瀑布前匆匆一眼, 他就起了疑心。 岑羲天门口,那个并不惹眼的小插曲。他想他当时猜的没错,那箱子里面果然有秘密。如今再看那张陌生的脸, 五官寡淡得让人一看就忘,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想他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了。 两个身份不明的修士,劫走了乾门的天才弟子,还带入了试炼地。其中用意为何, 不用深想便能明白。 只是他却没想到能撞见刚刚那幕。不过也正是因此, 他才能在她脸上被人施了遮掩术的情况下,依旧敢肯定那就是她!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了, 前一刻还弱小无助, 后一刻又胆大无比, 她似乎总喜欢做一些让人惊讶的事。 但不得不说,今日的事她很聪明。哪怕他并不欣赏这种自虐的法子, 但她却获得了主动权。 那个之前还一脸狠意的男修,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这是玉露膏,涂抹后不会留疤。” 谢玄景辨认出了戚城嘴里的字眼。而他的目光,却颇为好奇的转向了柳素。 她会愤怒拒绝, 继续出气么? 沾着殷红血迹的手伸出, 柳素接过灵药, 没有犹豫的往脸上一抹。透明的胶状灵药, 带着温和的治愈之力, 但奈何她的伤口实在太深, 哪怕只是被风吹起的发丝微微触碰, 也能让人痛得咬牙切齿。 但她没有,她面无表情,正如谢玄景预料的那般, 她在忍,就像她此刻也在忍耐心中的怒意,没有借机发作怒火一般。 她甚至在用完药后,语气轻松的对那男修道:“这药我先收着。”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很聪明的选择了隐忍蓄力。 这似乎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谢玄景却没由来的烦躁起来。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经过简单处理,已不如刚才可怖,甚至伤口已经有了开始愈合的趋势。 但那样深的伤口,即便玉露膏再神奇,也改变不了它依旧狰狞的事实。大片猩红的血肉,最能刺激人的感官。 他有些躁郁的舔了舔舌,少年那双如面容般清冷的眸子,此刻在暮色的折射下,莫名的沾染上了片刻的金黄,那是种如狼眼的琥珀色。浅淡,却莫名让人心中发慌。 铺洒在大地的金黄暮色,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眼中的异样,藏在树梢上的人动了。压下心里的烦躁感,理智告诉他该离开了。 他弄清了他想弄明白的事情,若是依照乾门老祖的嘱托,他现在该想办法发出信号。 但这里是何处? 岑羲天,显然并不是可以轻易发送消息的地方。 而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好到他可以替她冒险的地步。再则…… 他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 他能感觉到,那两名男修隐藏了修为,而且实力多半在他之上。若不是他身上有那女人传了他隐匿身形的秘法,此刻说不得早已被对方发现。 他还没有找到此行要找的东西,没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树梢的枝丫晃动,而此时,那草丛处的三人也动了。 “寻宝鼠只寻能吃的天材地宝,你们相互配合,避开所有与“吃”相关的宝贝,尽快替我们找到秘宝。” 这是戚城提出的条件。虽是条件,他却放低了姿态,显然是以一种和平商量的语气提出。 三人之间,达成了某种特定的默契。 -- 第57页 柳素没有反对,只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寻宝鼠速度很快,我不想再被当成包袱提着走,解开我的修为。” 面前的女修面色平静,戚城从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而这要求听起来似乎也并不过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正要眼神示意同夏侯冷商量。 却见好不容易对柳素有所防备的夏侯冷,却抢先一步应声:“好!”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戚城沉下眉眼,他知道夏侯冷是在怪他搞砸了事情。他刚才那番举动,不仅没有吓住柳素让她更好的为他们所用,甚至还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平衡。 但他没法反驳。 因为夏侯冷已经亲自上前,解开了禁锢柳素修为的术法,他甚至还莫名其妙的丢下一句话。 “我很欣赏你。” 啥玩意儿? 柳素:??? 戚城:??? 两人同脸懵逼,但显然夏侯冷不想解释。 将寻宝鼠从戚城手中接过来,顺带还把对方手中的灵乳收走,夏侯冷再度开口:“走。” 三人一鼠这才离开,半人高的草丛也终于恢复原有的宁静,暮色打在翠绿的叶片上,像一副静止又美好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那画却突然动了。 离开的少年去而复返,顺着三人的方向寻去。 …… 夜晚是岑羲天的猎杀场,就跟狼人杀似的,天黑总得死那么些人,但岑羲天里面可没有女巫救人。 因此,三人一鼠没有走多久,便寻了个山洞当今晚的住所。 柳素带着寻宝鼠窝在山洞最里侧,夏侯冷和戚城坐在洞口,完美堵住了她的逃生路。 洞内篝火照亮了黑夜,火红的火光打在柳素侧脸,倒显得那片血红的伤口不那么显眼了。 夏侯冷掠过柳素的脸,突然起身朝洞内走去。 戚城的眸光闪了闪,倒是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少尊对柳素动了心思。他也是后来才品味出少尊那句“我很欣赏你”的意思。 少尊想招揽那女修为邪族所用! 只是……她会愿意么? 人、邪两族,可是隔着世仇。 戚城思绪之际,夏侯冷已经在柳素对面坐下。 “你应该已经猜出我们的身份了吧?” 夏侯冷开门见山。 “???” 柳素一愣,什么鬼? 面前的人眸光直白,就差写上“别装了,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柳素沉默,将手边的灵木丢进火堆里。 灵木触碰到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热浪翻滚得更凶了,却没有半点呛人的烟雾溢出。 修真界就是好,连灵木都不起烟不呛鼻。 夏侯冷还在继续:“以你的能力,应该不至于猜不到我们的身份。” 他也是后面才反应过来,以她今天的表现,可见她绝不止表面上表现的那般。自他们遇见的那刻,她从未放弃过自救。 “既然能猜到我们的身份,你应该能算到我跟戚城之间,谁才是能做决定的那个。” 不呛鼻就算了,还带着树枝的清香,真不错。 柳素拨弄着火堆,终于在夏侯冷问出那句“你以为如何?”时,放下了手中的灵木。 不如何…… 她总算反应过来今天夏侯冷那句话的意思了。 “我很欣赏你。” 敢情是她歪打正着了,多半是因为刚才戚城愚蠢的行为引起了夏侯冷的不满。而对比之下,反倒是她的应对之策让对方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 也不难理解,邪族本就以狠辣出名。以她今天的行为,把她当做同样狠辣的同道中人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只是…… 柳素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 夏侯冷默然,表示能理解,还在气头上嘛。 气头上个屁!柳素要是知道夏侯冷的心里活动,多半会跳起来打他头盖骨。她这是痛的呀! 脸上的伤口虽然上了灵药,但一到晚上,或许是一下子放松了心神的缘故。痛感也愈发清晰起来,连带着她刚才想说话都差点包不住嘴中的血腥气。 而夏侯冷对这些却全然不知,他还在瞎逼逼。 “我知道人、邪两族是世仇,你是人族,这两日我们相处也不算愉快。”说话间,夏侯冷从怀中取出灵乳:“这灵乳就当我送你的赔礼。” 夏侯冷出手大方,柳素眨了眨眼,没有犹豫的接下。 见柳素还是没说话,但肯接灵乳,夏侯冷觉得问题不大。 话毕,他转身回到洞口处守夜,离去前还颇为好脾气的丢下一句“我等你好消息。” 灵乳入手温润,光是放在手中,哪怕是柳素这个修炼废材也能感应到丝丝灵力钻入体内。 然后呢? 柳素心里暗嘲。 别以为她不知道灵乳这种东西,他们邪族根本用不着。戚城之所以把灵乳拿走,不过是不想便宜人族修士罢了。 鸡贼…… 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如今她修为恢复筑基初期,再加上手中灵乳。 跑路指日可待,只不过……柳素痛得咬牙。 艹艹艹!老娘走之前一定要放个大,让你们两个傻逼见识下咸鱼的破坏力。 …… 天刚亮,柳素走出山洞时才发现门口堆了一堆妖兽的尸体。 -- 第58页 “醒了?” 夏侯冷主动打招呼。 “嗯。” 柳素应声,昨晚炼化了部分灵乳,她用灵气化了玉露膏的药力,此时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脸上也不似昨天那般疼痛。 伤养得差不多了,她可以开始放大了。 见柳素不似昨晚那般不搭理自己,夏侯冷以为她态度有所松动,一直倒也没有忙着追问结果。 “赶路吧。” “嗯。” 柳素这次没有席地而坐,也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念顺口溜。而是随意用龟卜白弄了两下,便道:“往那边。” 夏侯冷皱眉,待看见柳素一脸自信的表情时,这才知道前两次他们是被耍了。这算卦压根不需要念什么咒语,显然当时她确实在拖延时间。但他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松了口气。 看来她比他想象中更厉害,而以她如今的态度,明显已经想通了。 与其找到秘宝被他们灭口,为他们所用显然才是明智的选择。而且以她昨天对自己那股狠辣劲,他看得出来,她并不想死,而且求生欲很强。 知道这点便足够了,一个为了活命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比为了苟命痛苦求饶的墙头草好用得多。 对柳素的配合夏侯冷十分满意,他几乎没有任何质疑,便顺着柳素指出的方向出发。 招揽人的第一条,便是放权信任。 他相信只要他有足够的诚意,柳素不会不知好歹…… 才怪! 柳素被夏侯冷和戚城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内心却是在翻白眼。她就知道以夏侯冷自大的性子铁定会表现出信任的样子,所以她在那石洞内埋了个“炸弹”。 而现在……跑毒吧,傻逼们! …… 谢玄景在山洞外守了一夜,他还没摸清楚自己为何要像个傻子一样守在外面,直到看见山洞外那一地的猩红。 刺目的红就如同那女修脸上皮肉外翻的伤口似的,鲜红、刺眼,挑拨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睛再度隐隐作痛,露出与常人不一样的琥铂色,而他像只潜伏在黑夜里的狼,静静的等候机会。 手骨节咔咔作响,目光落在山洞口那两名男修身上。他莫名的冒出一个想法—— 他想杀人。 地上的血腥气随风飘散,落入鼻中,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 他想杀人,就像白天他们对那女修做的那样,划开血肉的虐杀。 完成他过去不曾做到的事。 只是他还需要等待机会…… 少年耐着性子一直到了天亮,待柳素三人离去。谢玄景没有立马跟上,而是鬼使神差的进了山洞。 他也摸不准是为了什么,就是觉得应该进来看看。 只是这一看,他发现了柳素留下的“炸弹”——一块沾染了血腥气的灵乳。 指甲盖大小,并不起眼。若不是他天生对血腥味敏感,甚至都可能错过这个细节。 手指在那块小小的灵乳上摩挲,他想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一块沾了血腥气的灵乳,能说明什么? 约等于身怀异宝却受了重伤的修士,让人不由想生出捡漏的心思。 只是她做得也太过小心,若不一路布置的话,是很难把人引到那两人面前的。 “嘀嗒~” 血液无声落地。 倒不如他帮忙添一把火。 另一边,柳素又找到一个宝贝,只是这次他们却没有再往北方的方向走。 以柳素的观点来讲:“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们口中的秘宝在北方。相信除了我,你们邪族应该还派了不少弟子在北方搜寻吧,只是过了一天时间,如今可有半点消息传出?” “岑羲天以南,宝贝最多。当然,依旧是那句话,我不保证这次能找到的会是你们口中的秘宝。但只一点,有寻宝鼠相助,至少这次会是一件用得上的法宝。” 柳素着重强调了“用”字。 虽然人族大多数可食用的灵物邪族不能吃,但法宝这类东西却是不挑人的。 夏侯冷没什么意见:“能找到法宝也不错。” 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来说,这岑羲天的法宝也算不得什么,但聊胜于无,总不能让那些人族占了便宜。 而且他现在想招揽柳素,自然要徐徐图之,哪怕她有私心他也不在意。毕竟若是她仅仅因为他昨天那番话,那块灵乳就相信他的话,那他反倒对这人没兴趣了。 他要的是一个日后能成为他左膀右臂的人,就如同戚城于邪尊一样。 而显然柳素能满足这个条件,一个能预测吉凶的卦师,还是个天然的寻宝利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完全可以为她所用。 将柳素找到的法宝收了起来,夏侯冷态度温和:“去下一处地方吧。” 三个月的试炼日,他们有的是时间。而且以柳素的速度,他相信至多十天,他们就能寻到秘宝。 夏侯冷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自然不知柳素也在打自己的算盘。 等再跑两三个地方,确保吸引了足够的人,她再跑路! 反正她现在修为也恢复了,伤口也慢慢好起来了,到时候段誉buff一开,还愁她跑不了路? 柳素觉得问题不大。 她却不知,压根不需要再跑两三个地方,大部队已经在谢玄景的帮助下飞速赶来了。 -- 第59页 因着柳素如今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她速度并不快。但夏侯冷充分发挥关爱“未来下属”的精神,将刚才得到的那件轻身法器给她。 反正她修为低,他并不觉得她能逃过自己的手心。 而戚城对于夏侯冷这些心大的行为,也只能默默含泪咽下心里的劝阻。虽说这样做有些冒险,但在少尊已经明显对他的行为有所不满时,他不准备再惹怒对方。 也是因为两人这种若有似无的默契,待身后大部队追来时,夏侯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那边!” 几十名修士在飞扬的尘土中赶来,犹如脱缰的野马。 “……” 不是吧,这效果未免太好了吧! 柳素也有些懵。 “到底怎么回事?” 夏侯冷出声,但身后来人太多,显然已经不再是靠前两次那样的方法能蒙混过关的了。 他暗自咬牙,正要发挥完美上级的风度,将柳素带走,却没想扑了个空。 柳素早已在人影出现时,小脑袋瓜便飞速转动起来。 管它效果为啥这么好,跑就完事了! 段誉buff一开,柳素趁夏侯冷单手抓过来之际,一个巧妙的快速闪身。 不好意思,现在buff在身,跑了再说! 她速度奇快,甚至连夏侯冷两人的下场都不想看,大不了有机会再补刀,她才懒得留在这跟着倒霉呢。 少女的动作太快,快得好似夏侯冷以为自己眼花了。 望着因柳素跑路扬起的一地尘土,夏侯冷:??? 他是谁?他在哪?这怎么回事?她怎么跑了? 四条疑问,最后融成一句…… 她不是只有筑基初期修为么? 这不合理啊! “那法器……” 戚城咬牙开口。 对!法器! 夏侯冷想起来了,他刚才随手丢给柳素的那个金色的法器。那是一对翅膀,是用人族的某种鸟羽做的,土金色,骚气又十足的娘。 他看不上眼,也没有浪费资源。作为完美上级对未来下属的关怀,十分大方的给了柳素。 只是谁可以告诉他,那玩意儿怎么那么厉害? 夏侯冷还不知道他和戚城都想偏了。 柳素一身装备经过卓颜的改造,早就跟普通衣衫鞋履差不多,用起来时连半点灵气也不外泄,更没有普通法器的装逼外貌。 一身黄金装备,外表朴实无华,超有迷惑性。 其好用程度,直让正疯狂跑路的柳素大呼“Yes”。 玛德,终于跑路成功。 少女速度飞起,而此刻她却不知,那个替她加强了跑毒效果的谢玄景,此刻正“等着”和她偶遇。 …… 谢玄景想过会遇见柳素,却没想过是在此情此景下。 他与武陵相对而立,而此时对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武陵手臂处在滴血,可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衣,即便衣衫下皮肉已经被撕下一层,却很难让人察觉到异样。 柳素就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她段誉buff全开,整个人都是跑嗨了的状态,兴奋得竟连防风阵法都没来得及开。 也因此,当她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正要开阵法时,却没想就这样直愣愣地撞倒了一个人。 巨大的冲击让她身子不由往下一斜,连脚上的“风火轮鞋”就掉了一只,她不得不被迫停了下来。 没办法,不停也不行。鞋一掉,buff自动关闭。 脚趾微微动了动……咦,好软! 这奇怪的触感,等她顺着脚低头看去时,整个人忙从脚下的“啤酒肚”跳了下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也太尴尬了吧,她踩了别人的啤酒肚!!! 简直社死,幸好她脸上的术法还没撤去呢。 想到这,她忙反应过来将鞋子重新穿上,道了句“打扰了”便继续赶路。 武陵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倒霉。 被心机深沉藏拙的谢玄景硬生生撕下皮肉不说,还TM从天而降一个傻逼女修,竟踩在他肚子上乱跳。 这就是临死前的折磨么? 内心的怒气让他凭借着最后一口气艰难爬起来,只是还未有所动作,又是崩的一声,再次被人踩在脚下。 “谢玄景!” 柳素跑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这才倒回来确认。 乖乖!还真是谢玄景!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满是鲜血的右手上,再顺着双脚再次落在脸朝地面的武陵身上。 哦,她知道这是哪段剧情了。 谢玄景被武陵吊打,虽然侥幸逃脱。但两人下次再相遇时,却因为武陵和邪族联合,导致谢柒身死,谢玄景悲痛欲绝险些同谢柒同去。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那秒,柳素好似想到什么似的,没有半点犹豫抓住了谢玄景的手。 “跑!” 现在不跑,等武陵反应过来他俩就死定了!对方可是金丹后期啊! 只剩半口气吊命的武陵:??? 第31章 一更 还是杀了吧…… 柳素拉着谢玄景就跑,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修真界跑路模范。 莫名其妙杀人失败的谢玄景:…… 心情有些微妙,他的眸光落在那只被少女拉住的手上。少女十指纤纤,日光落在上面泛着带暖意的白。而那光与白的下面, 是可怖渗人的红,那是他的手。 -- 第60页 他抬眸,柳素一着急又忘了打开防风阵法,细长的发丝迎风飞扬, 噼里啪啦的打在谢玄景脸上。 “……” 他颇为无语的随手罩了个防风罩, 身侧的少女却是突然开口。 “好了,没人了。” 柳素倏地停下脚步。 “你没事吧?” 她转身, 说话间已经松开了手。 只是才说完, 柳素就觉得有些不对。 艹艹艹!她现在好像还顶着一张陌生的脸。 这一激动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少女的手突然撤去, 等谢玄景反应过来正要回答时,正好瞧见柳素一脸震惊的表情。 “……” 他大概知道她在震惊什么。 “柳师姑。”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嗯? 柳素愣住:“你怎么认出我的?” 少年带着客气疏离的笑:“你的声音。” “啊?哦。” 实在是面前少年的反应太过平静了, 柳素再度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脸虽被术法遮盖了本来面貌,但声音没有啊。 仅凭借声音就能认出她,不愧是她笔下的儿砸!要知道, 她刚才加在一起说的话, 也不超过五十个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亲妈效应? 只是……等等!能通过声音认出她这不奇怪, 但他怎么一点也不奇怪她突然出现在试炼地呢? 柳素一冷静下来, 智商瞬间在线。 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谢玄景三两句把事情解释清楚。 柳素这才知道, 她这一消失, 师尊果然在想办法找她,甚至还特地去信请谢玄景帮忙。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若是师尊只派弟子搜寻她心里还能好过些, 但偏偏对方找上了谢玄景。 虽说原书剧情只粗浅的提了一句乾门老祖是因为谢玄景那个亡故的弟弟,才对谢玄景多有照拂。但作为原作者,即便这段剧情并未详写,她还是知道一点乾门老祖对谢玄景的态度的。 愧疚! 乾门老祖对谢玄景的所有照拂,除了对方本就心思纯正,一心为修真界着想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愧疚。 谢玄景的爹谢蕴当年之所以起了换骨的心思,便是因着某位乾门弟子的一句话。 “父生子灭,父死子活。” 这是何其恶毒的一句预言。 后来谢家出了事,乾门老祖得知谢家家破人亡的消息,便以谢蕴好友的身份给谢玄景去了封信。 “离天宗或有你的命定机缘。” 本是出于愧疚的一次帮忙,结果在书信往来间,乾门老祖见谢玄景虽遭逢剧变,却依旧身怀赤子之心。 他正直、善良、外冷内热,在知晓自己父亲做过的错事后,将罪责全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在日后修为大成,取得尊者尊号时,以他弟弟的小字“南怀”为自己命名。 谢玄景前半生孤苦成长,后半生得享尊崇。只是他把孤苦留给了“谢玄景”,将尊崇留给了“南怀”。 哎……简而言之,这就是个因迷信引发的惨案。 所以说封建迷信要不得,柳素对这点深以为然,毕竟她前世也是倒霉的受害者。 但先不论这些,单凭借这层关系,柳素就觉得师尊能为她求到谢玄景这儿,就莫名的让她难受。 是的,她从未想过第一次被人关怀,竟是来自于她并不是很在意的纸片人。哪怕她会费尽心思为他做假发套,但这一切只是因为她领了弟子补贴啊。 师尊给了她一席容身之地,没事还能领弟子补贴。对她而言,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就像现在,她帮了谢玄景。而她之所以出手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阴差阳错下用了属于他的灵乳。 就像是一种变相的补偿,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 面前的少女突然沉默了下来,但谢玄景并不在意这个。他还没忘记,就是她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杀人的好机会。 虽是如此,他还是隐下心中的不虞,清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安慰之意。 “你不用太过担心,试炼地三个月后自动开启,届时你便能出去。” 哎,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啊…… 柳素甩开思绪,重新打起精神:“你的伤没事吧?” 她看向那双满是血污的手,少年的整个手掌几乎都染成了红色。此时血色结痂,由鲜红变成难看的深色,连原本的肤色都瞧不见了。 光看着就觉得疼,但面前的少年似乎很坚强,他甚至十分淡然道:“没事,我自己包扎一下便好。” 柳素这次运气好,跑路的地方有水源。少年说完便朝水源处走去,蹲下身随意清洗了两下,洗完似从怀里找了什么包扎。 对方全身上下都写满“拒绝帮忙”四个大字,柳素也没有受虐倾向,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就地坐了下来。 她还要想剩下这三个月怎么过呢。 没有软软的大床,没有甜甜的小吃……光想想就觉得很绝望。 身后的人不过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谢玄景清洗的动作慢了下来。沾了水,右手很快露出原本的肤色,白皙、干净,除了用剑时在掌心磨出的老茧,上面压根没有半点伤痕。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依旧从怀中拿出包扎的棉纱,将右手随意一包,遮掩下了真相。 -- 第61页 没有人会毫无缘由的帮别人,谢玄景不准备把真相告知柳素,毕竟他还不知道她的用意。 亲妈能有什么用意呢? 她不过是想弥补自己夺了亲儿砸机缘的过错而已。 瞧瞧,她这不是在想办法弥补了么? “这个给你,你受了伤,这灵乳应该对你有用。” 原本两个拳头大小的灵乳,如今只剩下半块。想到这,柳素还有些心虚。她这也算变相夺了主角的机缘,虽然她是被迫的。 少女的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小心的模样,与谢玄景往日认识的她又有所不同。 她似乎在担心他会拒绝? 谢玄景第一次没忍住情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这般讨好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但很快这情绪又被压了下来,他面色冷然一如往常。 “不用。” 他开口拒绝。 对方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似的:“用的,用的。”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虽说只剩下一半。但对谢玄景这种身怀剑骨的天才来说,即便只剩一半也能发挥出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就是修士之间的参差! 少女就差直接把灵乳塞进他嘴里了。 谢玄景终于忍不住发问:“有事想让我帮忙?” 柳素摇头。 也不是想让他帮忙,她就是突然想起,她穿书至今,虽然因为她的到来莫名的多了些副线剧情,但谢玄景这个主角的剧情从始至终都在跟着原书剧情走。 如今谢玄景受了伤,本该属于他的灵乳又被她用了一部分。要是她再不把剩下一半的灵乳给他…… 不知为何,柳素总觉得夏侯冷那两个傻逼这次还是死不了,毕竟祸害遗千年嘛。如果他们死不了,那依照原书剧情是必然会跟谢玄景碰面的,如此一来,没有灵乳提升修为的谢玄景,那生还概率岂不是会大大降低。 柳素不敢往后深想,因为依照这个推理逻辑,多半后面就没有谢玄景拯救人族于水火的事了。 到时候邪族入侵,乾门还能独善其身么? “对!” 柳素突然改了口。 她知道以谢玄景的性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东西的。 “我确实想请你帮忙!” 柳素张嘴就是大瞎话:“我想取件东西,你也知道我修为不高,一个人到处乱窜难免会遇见危险。所以我想以灵乳为酬金,你能陪我去么?” 遇见危险? 谢玄景显些轻嗤出声。 虽然不知道她身上藏了什么法器,但以她刚才拉着他跑路的速度,已能与元婴初期媲美,就连他也要在不压制修为的情况下,才能与她速度持平。 只要她不惹事,在岑羲天保命完全没问题。 想到此,谢玄景就有些不耐烦。 比起胡乱猜测她讨好他的目的,还不如……杀了? 将未知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秘诀。哪怕这个危险在他看来,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危险,但他懒得费脑。 武陵还活着,还有那两个让他想杀人的蠢货,他还有太多人没有解决,似乎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 少年向前迈进了一步,柳素却浑然未觉,她甚至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再靠近点。 她还不知自己死期将到。 少年靠得更近了,就在他即将伸手之际,少女垫起了脚。 细软的发丝察觉脸颊又缓缓触到耳旁,谢玄景一怔。 柳素却浑然未觉,她只是十分神秘的吐出了几个字。 听完柳素的话,谢玄景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甚至忘记了此刻要干的正事。 对方却已经收回了脚,发丝也跟着原路返回,只给他留下些许痒意。 谢玄景有些不舒服的往旁边移了半步。察觉到少年的动作,柳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嘴巴倒是先于脑子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你怕痒啊?” “我不怕!” 柳素好似听见了咬牙声,没忍住轻笑出声。 见此,谢玄景眸色一暗。 还是杀了吧…… 第32章 二更 她还是没能改变剧情 少年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可怕, 柳素一秒收笑。 毕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搁现代还在青春期呢,正是爱面子的时候。柳素自觉说错了话, 马上转移话题。 “给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面前的少女将手中的灵乳一把塞进他怀里。 “走吧。” 柳素转身走在前面。 “……” 谢玄景的手不自觉在灵乳上摩挲,入手是浓郁纯净的灵气,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 她没有在上面动手脚, 不过以她的心智多半也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只是……真的如此么? 谢玄景将灵乳收了起来, 两人一同前往柳素所说的地方云泽,岑羲天唯一有自己名字的地方, 也是此处原主人的——菜园子。 没错, 就是菜园子! 谢玄景刚才之所以表情微妙, 就是因为柳素以灵乳为代价,让他帮忙的目的竟然是……帮忙摘菜! 他实在太诧异了, 诧异到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就算岑羲天物资匮乏,但拿灵乳换菜,她脑子真的没毛病么? 但柳素给出的解释很自然。 -- 第62页 “我怕虫!” 修真界有个习俗,若是身死陨落, 便会在埋骨地旁开一块地, 种些凡俗界的蔬菜瓜果, 寓意下一世当个普通的富贵翁, 毕竟修仙一途实在太过艰难。 因此, 很多菜园子都是修士感知到自己即将陨落前开辟的。在世时, 菜园子还有修士抓来的凡人管, 但这么多年过去,各种蔬菜瓜果无人管理除虫,长虫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而且有时不光有虫。 无人搭理的菜园在灵气的滋养下肆意生长,枝丫相会交错成网状,构建了一片藏匿蛇虫鼠蚁的好天地。 “我还怕蛇。”柳素继续补充,似又怕谢玄景不信,又找补道:“我这人最贪口腹之欲,自拜入乾门后过惯了娇奢的生活,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我而言,新鲜的蔬菜瓜果,自然比灵乳这种俗物重要。” 所以你就不要纠结了,乖乖收下属于你的机缘吧。 这世上是有很多性子怪异的人爱吃如命,谢玄景并不能理解,就像他不能理解此刻柳素的做法。 哪怕她为了让他相信,已经一连干掉了三个苹果,甚至还颇为热情的问:“你要不要来一个?” “不用……” 他收回刚才的话,她看起来确实很蠢。竟以为她这样卖力表演,他就会相信她的谎言。 大概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他如是想,手中便有了动作。 少年的手伸了过来,柳素一愣。 嗨,早说嘛。 将另一个还没来得及吃的苹果递到对方手中。 正要杀人的谢玄景:??? 柳素:“这么客气,想吃早说嘛。” 多半是看她吃得香,这才没忍住。她能理解的,毕竟时下已至中午,连她这个没受伤的人都饿了。 “多吃点,不够这还有。” “……” 事情的发展逐渐诡异,谢玄景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苹果一丢。 反应过来的柳素:? 只是还不待谢玄景有所动作,下一秒柳素一惊。这次,柳素递来的不是苹果,而是自己的手。 一把抓住谢玄景,将段誉buff一开,就在谢玄景还没反应过来时,柳素的头发再次噼里啪来的朝他面部打来。 “……” 【有人来了!】 柳素传音。 【我知道……】 柳素的手递过来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只是他没想到她一个筑基初期,逃命起来速度这么快。 快得让他怀疑,她这么怕死是哪来的勇气招惹他? 菜园处。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今早那个被柳素两次踩在脚底的武陵。而他此时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以及……谢柒! 柳素几乎不用回忆原书剧情,因为就在谢柒出现的那刻,她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哪段剧情了。 谢柒身死,谢玄景凄惨逃命。而那武陵身旁的也不是别人,而是……邪族! 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这tm都能撞见主线剧情? 而且谢柒,她明明提醒过的…… 就像是自己费尽心思的努力突然成了笑话,柳素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无力感。 是的,即便如今有了她的到来,但作为书中无名无姓的路人甲,她似乎并没有引起所谓的蝴蝶效应。 难怪她今早上只撞见了谢玄景一人,他今天原本是想从武陵手中救出谢柒的吧,却被她中途打断…… 【谢玄景,谢柒他……】 少女的眸光是藏不住的担忧,而此时菜园子处,已经传来谢柒的惨叫。 武陵想起今早死里逃生,若不是面前的邪族救了自己,恐怕他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想到这,他就后悔没有早早的折磨谢柒。 这个谢玄景最在意的一条狗,若是谢玄景知晓对方是因为他才受尽折磨,应该会很难过吧。 只可惜,今早和谢玄景动手之际,他还没来得及把谢柒在他手中的消息告诉谢玄景,便被对方打伤。 手臂处此时还是火辣辣的疼,想到这,武陵的脸色一变,用剑在谢柒手臂处刮下一块皮来。 他语气阴沉:“告诉我,谢玄景他如今到底是何修为?” 谢柒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自家主换骨至今如今已是金丹初期修为,这不是众人皆知的事么? 只是皮肉分离的痛感实在太强烈,耳边又是武陵阴冷的问话声。 谢柒来不及思考,只能咬牙交代:“金丹,金丹初期。” “你耍我?” 能几招之内将他打败,怎么可能是金丹初期。 谢玄景虽故意隐藏了修为,但以他之见,对方很有可能即将突破元婴期。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 手下的剑用力,武陵凑近谢柒身旁,压着声音继续追问:“好,那我换个方式问你。谢玄景来离天宗之前,究竟是何修为?” 又是一个众人皆知的问题。 “炼、炼气……” “谢柒,你是想死么?” “刺拉~” 剑猛地插入骨髓深处。 谢柒实在不知道他说错了何事,直到武陵发出冷笑。 “谢玄景的修为如今可在我之上,这一爪……”武陵露出血淋淋的右臂:“谢柒,你以为我会信么?一年半不到,便是淩尊在世,也没有这样的天赋。” 淩尊是修真界的传说,唯一一个飞升成仙的修士。传闻他不仅天生剑骨,还能梦中修炼。对别人来说,打坐是唯一吸收灵气的方式。对淩尊而言,吃饭、睡觉,只要时间流逝,他皆可修炼。 -- 第63页 可就是这样的人,一年半的时间也不可能连跨两个大坎,从炼气期修到金丹后期。谢玄景再厉害,也只占了一个天生剑骨而已。 “说!” 剑再度用力,此时谢柒却连惨叫都不再发出。 他知道武陵是金丹后期修为,但什么时候家主也成了金丹后期呢?怎么可能呢?家主那剑骨之身,可是生刨硬换的,即便融合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他还记得老家主换骨之前,还曾对他感叹过,说不得日后谢家要出一个元婴修士。对于谢家来说,靠这种手段换来的天赋,能修到元婴期似乎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今呢?这才多久,家主怎么可能就修到了金丹后期…… 谢柒此刻心中惊大于喜,而一旁武陵的声音还在继续。 “说!谢玄景是不是来离天宗之前就隐藏了修为?” “他的身上究竟有何宝贝!” 隐藏修为、隐藏修为…… 不,不,不…… 谢柒眼神涣散,眼前好似闪过那日大火的场景,他嘴唇无力的翕动着:“就是,就是炼气,是炼气,错不了,错不……” 他还记得那场大火里,中年男人死前往外奋力一推的手势,即便断裂的横梁压在身上,也…… 谢柒的眼睛突然瞪大,眼前好似闪过了什么曾让人忽视的画面。 “想到了?” 武陵冷笑,将剑拔出,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剑尖却再次落在谢柒的脸上。 “说吧。” 第33章 二合一 他醒了,正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怎么办…… 柳素脑子里不停蹦出这三个字, 就像弹幕一样来回在颅内播放。 再看身侧的谢玄景眸光沉沉,从刚才开始,少年就没有吭声过。那张看似清冷无波的面容下, 此刻不知正在受何种煎熬。 清风拂耳,时不时夹杂着谢柒模糊不清的惨叫。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好似突然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正要有所动作的谢玄景,只觉得有一只手落在了肩上, 随后耳旁落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去他妈的咸鱼……” 还没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少女又甩下一句:“等着。” 身旁的少女如风般离去,谢玄景虽然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表情, 但却能从那句咬牙切齿的话分辨出些许有用的信息。 她要救谢柒。 这似乎不是什么难猜的事, 对方离去的方向很明确。 “谢柒……” 谢玄景无声的念出这两个字, 却是突然想起上次在离天宗,她也是那般隐晦的提醒谢柒小心。 眼前的迷雾散去, 少年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她是为了谢柒才帮他的? 是吧…… 离去的少女去而复返,手上还提了个人。她面露疾色,边跑还边对着他喊“快跑”。 “……” 困扰了好些时日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他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待他回过神时, 少女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二话不说空出另一只手, 拉住了他的手腕。 “玛德, 太恶心了, 下手这么重!” 柳素边跑边吐槽, 这次却是终于记得开防风阵法了。 没了发丝“噼里啪啦”的捶脸, 谢玄景更懵了。 目光掠过少女提着的谢柒身上,男人的手臂处血肉模糊,瞧着手筋已经断裂…… 下手是挺重的。 谢玄景如是想, 所以这般“弱鸡”的谢柒,有什么可让她图谋的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到柳素带着他们逃离追杀,谢玄景还是没想明白。 谢柒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谢玄景坐在一旁,眼里的迷茫被惊喜替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有些空洞。 “醒了。” 谢玄景开口,好似没看出对方眼里的异样。 “醒了!” 柳素听到动静,手里还拿着烤鱼。 “好些了么?” 她小跑过去,将烤鱼递给谢柒,见对方没有动作,又转头递给谢玄景。 “你先喂他吃点吧,你的还在烤。” 少女说得自然,语气轻柔透出几分对谢柒的关心,甚至还十分顺手的安排起了谢玄景来。 柳素的突然出现,将正在神游的谢柒思绪拉了回来。他的眼睛重新恢复焦距,惨白的脸上透出几分惊讶。 “你怎么在这?” 乾门也参加了弟子试炼么?没听说啊…… “这事说来话长。”柳素敷衍了两句,似乎不大想提这个,转口道:“我先去烤鱼,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养伤。” 说完又努了努嘴:“不想吃烤鱼,你旁边还有苹果。” 谢柒看向摆在他左手侧的那个苹果,巴掌大小的苹果,上面还沾着水珠,被人洗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水灵极了。 他动了动手指,苹果随着他的触碰晃了晃。摆苹果的人很细心,不仅放在了他没有受伤的那侧,恰好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瞬间落下。 家主面冷心热,自小就细心。这苹果定是家主…… 谢柒侧头看向身旁的谢玄景,不由为刚才被武陵刺激下起的某些荒唐念头感到愧疚。 “家……” “吃吧,柳师姑给你留的。” -- 第64页 仿佛是带着恶意般的,少年开口敲碎了谢柒眼里一闪而过的感动。 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谢柒愣了几秒。目光掠过不远处的柳素时,眸光有几分复杂。 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向他示好了。 但他此刻似乎顾不得想这些有的没的,闷声咬下一口苹果,入嘴的汁水香甜,顺着喉咙滑下去,他却品出几分苦涩。 谢柒思绪有些混乱,面对困惑,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开口直说。 若是从前…… 那时他才入谢府一年,见谢玄景每每修炼不得其法,但偏偏对方性子执拗,不练好不罢休,经常把自己折腾得十分狼狈。 他本想关心几句,开口却是没脑子的一句话。 “有时候苦练未必比得上天赋……” 他本意是想劝对方不要太过苛待自己,但开口却像在嘲讽。 心知说错了话,他反应过来当即跪下告罪。却得了对方一句“无事,你说的是事实,只是……” “这话你可别当着我爹的面说,就当做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很会体谅人了。 孩子伸出小手,将那时的他扶起。那双手,带着修习剑法留下的余温,他现在还记得。 “吃吧……” 不知不觉,谢柒已经啃完了手中的苹果。一旁的谢玄景撕下一块鱼肉,冒着热气的鱼肉泛着好看的白。 丢下手里的果核,谢柒接过鱼肉。入手是与热气相近的暖,只是这暖却被半途掐断,他碰到了面前少年的手指。 谢柒有片刻恍惚。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不再似从前那般能相互直言,而少年的暖似乎也随着年岁的增长逐年退散。哪怕此刻,对方正在替受伤的他撕下鱼肉…… 莫名的,谢柒突然想抓住些什么。 “家……” 他开口,终究是被记忆里的那丝回忆触动,急切的想寻个答案。只是才抬眸,便撞进了少年的眼眸里。 天阴了,云层染上了一层压抑的灰黑,毫无防备的遮盖住了少年头顶上空的光。 “谢柒。” 少年晃了晃手里新撕开的鱼肉,眼眸幽深如海。 喉结无意识的滚动,谢柒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手却不小心把鱼肉撞到了地上。 雪白的肉粘上了泥土,谢柒忙道:“我不,家,家主……”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结巴,但少年却笑了。那笑似从喉咙里压着发出来的,莫名的带了丝嘲意。 “谢柒。” 谢柒…… “看来这鱼肉吃不成了呢。” 看来这鱼肉吃不成了呢。 谢柒…… 谢柒…… 少年的声音清冷如常,却似回音诡异的在脑海里飘荡。谢柒身子一僵,眸光不自觉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此刻,谢玄景正垂着眸捡掉在地上的鱼肉,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没由来的让人莫名心慌。 谢柒,这鱼肉你还吃吗? 并不相同的两句话,莫名的融合在了一起。 “谢柒,这鱼肉你还吃吗?” 少年的声音好像突然打开了回忆的阀门。 谢玄景六岁时掉进了濯心湖,濯心湖四周全是假山,等他顺着求救声横穿在假山之间时,看见的却是突然出现的“谢玄景”。 那是一副很诡异的画面。 假山上的“谢玄景”举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鱼问他:“谢柒,你去拿的柴火呢?” 不远处却同时响起另一道一模一样的声音。 “谢柒!” 是谢玄景在喊他。 哪怕那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慌乱,他还是很轻松的分辨了出来。 他愣在原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回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先一步做出反应。 顺着求救声侧身,他有些茫然的看去,望见的却是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掉进水里的谢玄景。 “谢柒。” 假山上的“谢玄景”还在喊他的名字,自己的脚步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朝落水的人走去。 “谢柒,这鱼肉你还吃么?” 谢柒、谢柒…… 他始终不明白,即便两个人是双生子,长相上分不出差别,但为何会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就像刻意学过一样。 “谢柒。” 少年的声音响起,再度将他拉回现实。 谢柒回过神来,入眼却是那片沾了泥土的鱼肉。 “家主?” 谢柒觉得自己魔怔了,他明明伤的是手臂,但脑袋却觉得昏昏沉沉,好似被人敲了几响重锤有些不清醒。 “是我刚才慌神了,这鱼肉……” 他伸出手,想将少年手中的烤鱼接过来,却没想扑了个空。 “谢柒,我们很不适合吃鱼呢。” 第一次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谢玄景突然笑了,没有丝毫掩饰的。笑意混在黑压压的天色里,阴冷又窒息。 那是一种本不该属于这张脸的笑…… 谢柒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与受伤时不同,那丝白里混杂着的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的绝望气息。 他嘴唇无意识的翕动着,才吐出一个“家”字,便被人猛地打断。 “魔怔啦?” 柳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 第65页 她瞥了瞥落在地上的鱼肉,又瞧了眼面前四目相对的两人。 “……” 咋的,搁这上演主仆情深? “不就是掉了块鱼肉么,还能饿死你们不成?” 还说什么不适合吃鱼,什么鬼…… 柳素觉得这两人怪怪的,从谢柒醒来后他就死气沉沉的,反应也慢半拍。至于谢玄景……所以不适合吃鱼是什么有趣的笑话么?她刚才在一旁就看见他说完这话就突然笑了起来。 她站得不算近,又是在侧面,只能看见谢玄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笑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此情此景下,似乎这些都不是重点。谢柒不知怎么了,他的嘴唇不停的上下抖动着,好似要说些什么又发不出声来,再看对方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的脸色…… “卧槽!他鱼肉过敏?” 不像啊,脸都白成这样了,也没起红点啊…… “卡鱼刺啦?” 这倒是挺像,问题是她去哪儿找醋啊。 “拿着。” 慌乱之下将手中剩下两串鱼递给一旁的谢玄景,柳素双手成拳,猛地在谢柒后背一砸。 “好点没?” 这修士卡鱼刺应该跟凡人差不多吧,也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效。 咦,有效! 不知道是不是挨了一拳的缘故,那张惨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柒侧头,眸光落在一脸关切的柳素身上,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像是海上漂浮的一叶孤舟,他不敢直接问面前的谢玄景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敢对身旁的柳素诉说困惑。 天地孤茫,他好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好些了么?” “嗯。” 喉咙发出干涩的回应。 “那行,我们快走吧。看这天气好像要下雨了,虽说暂时甩掉了那些人,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撞上。” 柳素边说边去收拾,她吃不惯辟谷丹,在外也不想委屈自己。再加上如今有段誉buff加持,岑羲天里传说中非元婴初期速度才能捉到的飞鱼,她轻轻松松就捉了不少。 飞鱼巴掌大小,肉多刺少且全是大刺,吃起来方便又美味。 咦……那谢柒是怎么被鱼刺卡住的? 甩开脑子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无关紧要的消息,柳素也没心思深究,三两下将还没来得及烤的鱼打包,她动作利索,不一会就收拾好了。 “走吧。” 柳素左手拎鱼,原本还想着帮忙拎谢柒的,但对方拒绝了她的好意。 明明刚才还死气沉沉的,鱼刺顺下去后,转瞬对方又恢复了精神,成了谢玄景的跟屁虫。 真爱! 柳素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三人速度不快,但运气却不错,寻了处能躲雨的地方。三人分散开来,谢柒本就受了伤,此时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谢玄景在角落处点柴火,至于柳素…… 真香! 谢玄景竟然不吃鱼,柳素还是今天才知道。不过她不知道也不奇怪,书里也不是什么都写,比如谢玄景的日常吃食爱好这些,就一个字都没提过。 她吃的香,连谢玄景都被感染了,没忍住问:“鱼好吃么?” “还行吧,不过我最喜欢吃的是牛肉,就是那种上面撒了一层辣椒面、胡椒面、腌制过的薄薄一片,丢进红汤里一涮……” 柳素咽了咽口水:“咬下的那一刻,辣、香、嫩……绝了!” “红汤?” 少年吐出两个陌生的字眼。 柳素嘿嘿一笑:“有机会我请你吃火锅。” 当然,她觉得大抵是没什么机会了。今天救人这事,已经非常的不柳素了。等出了岑羲天,她保证再也不出门,以后还是窝在乾门睡大觉的好。 似看出了柳素的敷衍,谢玄景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看着正皱着眉睡觉的谢柒,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果然是为了谢柒才帮他。 心里的那个疑问再度冒出,这次谢玄景却是直接开口:“你为什么帮谢柒?” “啊?” 柳素咽下最后一块鱼肉,不知道怎么又跟谢柒扯上了关系。 “为什么?” 她低声呢喃这三个字,连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给她的那几块灵石么?还是对书中纸片人的同情?亦或者是,身为现代人她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死亡? 少女的眼神有片刻迷茫,又瞬间清明。 或许都有吧,她说不清楚,只能含糊回答:“想救就救呗,帮人需要理由么?”只是说完,她又不觉反问:“你呢?谢玄景,你不也经常帮人么,你的理由是什么?” 他? 不知为何,谢玄景就是能瞬间反应过来,少女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那个会帮人的谢玄景…… 少年突然垂下了眼眸,微弱的火光下是无人得见的琥珀色。那一闪而过的异色瞳孔,随着少年心情的起伏,来得快也散得快。 “没有理由。” 少年突然笑了。 这是柳素第一次见对方脸上带着如此明显的笑意,在带着温煦火光的照耀下,竟一时炫目得让人瞧不清少年眼中的眸色。 “对吧,没有理由。” 有些人的善良是天生的,当然她不是在夸自己,她是指谢玄景。 -- 第66页 是啊,没有理由。那个人帮别人时,也是从来都没有理由…… 谢柒睡得很不安稳,伤口一直火辣辣的疼,就好像整个人被丢进火堆里烤一样。他想睁眼,却只能漫无目的在白茫茫的雾里行走。 “谢柒。” 梦里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幼时的谢玄景。 那是他们第一见面,半大的孩子坐在灵辇上,他坐得那么高,激得无数衣衫褴褛的难民朝他伸手。 “你选哪一个?” “只能选一个么?” 灵辇上的父子对话。 “阿景,我们此次行程匆忙。蜀官城本就不许凡人入内,带一个已是勉强。” 那就…… “我要他。” “谢柒,以后你就叫谢柒吧。” 他最喜欢家主叫他的名字,他总是用最平和的声音,将他拉出困境。第一次见面如此,修炼时如此,在他迷惘时也如此…… 似乎比起年龄稍长的他,家主更像是他的长辈,用一种平和温煦的方式引领着他。只是好梦终成空,那个伸手拉他的孩子像星光般散去,随之取代的满天弥漫的大火。 但与现实不同的是,这次是他站在大火里。 他在火里躲闪,灼热的火焰烫得他浑身冒汗,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是快速的走着。 “家主,家主……”他要找到家主! “家主!” 他一脸惊喜,少年就站在那,正在喊他的名字。 “谢柒。” 没有任何犹豫,他快速朝少年走去,身后却突然冒出另一道声音。 “谢柒。” 一前一后,就像往事重叠。 他焦急的想辨认出真假,但两个“谢玄景”无论是表情、衣服、动作,全都一模一样。就像是早已策划好的一场阴谋,他认不出,认不出! 十年朝夕相处,他竟认不出自家家主。 眼泪就这样笑着流了出来,眼前的画面却急速扭转。 还是那场大火,只是这次他站在外面。面前是烧焦的断壁残垣,以及……焦黑的尸体。 那是老家主、老家主夫人,还有那个二少爷…… 只是面前的画面却异常诡异。 老家主的手还保持着单手推人的手势,而他推人离去的方向,恰好正对门口。只是……真是如此么? 梦境总是半真半假,也会意外的带出某些让人忽视的细节。 那是一块断裂的横梁,直直的压在男人的背上。而他却始终痛苦的弓着背脊,好似在护着什么。 谢柒知道,老家主护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那个从小不受喜爱,连白谒待遇也不如的儿子。只是,真的如此么…… 男人的身体已经和护在身下的孩童被大火绑在了一起,死前互相怨恨,死后却难以分离。这真的如他曾经所想,是一个男人死前对儿子悔悟的爱么? 忽略的细节就像潮水,一点点将人吞噬。他有些害怕的后退,却莫名踩到了什么。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漆黑、干涸,被大火烧成了可怖的模样,但她却意外的安详。甚至张着嘴,好似在嘲讽着什么。 不对,不该是这样。 在火里求生的人,捂住口鼻几乎是本能。哪怕是救人的老家主,也本能的埋下了头…… “当时大火,就跟有人设了阵法似的,别说火光连声响都没弄出。” “不会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吧?” “谢柒,我今日替阿景换骨,若申时未归,你就打开这个锦盒……” “天呢,这就是家主夫人么?怎么这般瘦弱……” “啊!尾巴!她有尾巴……” 嘈杂纷乱的信息全部涌入脑中。 谢柒醒了,正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第34章 二合一 我诅咒你~ 天黑了。 月光打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凉薄得一如他此刻的笑。 谢柒没有说话,他看见了那诡异笑容下藏在眼眸里的异色。那异色很淡,在月色下透露出浅淡的琥珀色, 就像是在暗夜里追击猎物的狼。 梦里的迷雾好似散去,谢柒终于从这双眼眸里预感到了什么。 他起身,随着少年一前一后离开山洞。脚步声响起,却并没有惊醒缩在角落睡觉的少女。 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就像从未有人离开过。 …… “你再说一遍!那女修长什么样?” “就, 就……这么高,我没看清……她速度太快了, 瞧着比金丹后期都要厉害。” 武陵边说边用手比划, 但来人的气场太大, 单手拎着他的衣领显些让他透不过气。 “齐名,你也没看清?” 齐名摇头:“我只恍惚的看了一眼, 那女修背对着我。不过她脸上有一块红,像是疤痕还是什么的,我没瞧清楚……” 红? “就是她!” 夏侯冷咬牙,手中动作未停:“她救走的那个男修叫谢柒?” “是, 是, 跟谢玄景是一伙的!” “谢玄景。”夏侯冷轻声念出这三个字, 终于想起了一个让他忽略的事。 原来是帮旧主去了。 目光掠过手中瑟瑟发抖的男修:“武陵对吧?” 武陵猛点头, 正欲张口答“是”, 便见面前的男修趁机将一物什塞进他嘴里。略带霸道的灵气在嘴中溢开, 随着那物什滑入肚腹。 -- 第67页 武陵的面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见此,夏侯冷这才松手。 “现在起,你便是我邪族之人。齐名, 你带队和武陵一起去找,动作一定要快。我要你赶在乾门动手前,将那女修带回来!” “是!” 齐名应声,武陵面色复杂,待反应过来刚才吞入腹中的是何物时,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跟着应声。 “是!” 那是沾了邪气的金丹,他已经没有退路。 待齐名几人离去,一直未吭声的戚城这才开口:“少尊,我们的人传消息过来,如今各宗门已经知晓那女修的消息,我们此时掺一脚……” 夏侯冷嗤笑:“戚城,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能让乾门老祖亲自开口让那些宗门中途打开岑羲天,还特地派人来寻,这女修确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厉害。再则……”想起柳素逃跑前的那一幕,夏侯冷咬牙:“这个人,我要定了!” 戚城动了动唇,还想再劝。 他自然知道那女修厉害,只是乾门那边的动作实在让他不安。而且中途开启岑羲天,届时其他门派不会也派人帮忙寻人吧?毕竟他们如今在人族的地盘上,若是岑羲天再多填些人进来,行事就更不便了。 没忍住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夏侯冷睨了戚城一眼。 “帮忙寻人?笑话,人族可不比我们邪族,他们门派众多,那乾门老祖再有威信,难不成还能命令各门派出动弟子不成?” “而且试炼地这种藏了宝贝的地方,乾门弟子又有算卦之能。能进来十多个都算人族大度,你以为那些宗门会让乾门派大批弟子进来?” 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只是他们却不知,乾门是只派了十多名弟子不错,可其他门派…… 白芨望着身后整整三百来号人,没忍住扯了扯身旁景元的衣袖。 “老祖这是跟那些掌门说了些什么呀?这也太会忽悠人了吧,一次性来了这么多人帮我们找人。” 找人就不说了,还挺热情。 瞧瞧那些弟子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 一会金刀门弟子放下豪言:“此次定是我先寻到柳素师姑。” 一会离天宗弟子冷笑:“呵呵,你打得过我再说这句话。” 而此时,岑羲天内的夏侯冷对这些全然不知,他甚至冷笑着对戚城道:“而且那些探子是你亲手训练出来的,他们此次混在各宗门,即便那些宗门真要派人帮忙,难不成他们没有脑子提前给你发消息?” 戚城被夏侯冷怼得说不出话,然而他们却不知,现在外面的情况根本就不是有没有脑子提前发消息的问题。 是压根没机会啊! 岑羲天入口,正卧底某门派的邪族悄然踱步到一侧,中午才接到消息说岑羲天开启只有乾门弟子会进去,结果不到半天他们就被召集了过来。心知情况不对,他只能趁现在偷偷给夏侯冷两人发消息说明情况。 哪曾想才走一步,就被人拎住了衣领。 “你想干嘛?” 拎衣领的人满脸戒备。 卧底一惊,却十分有职业素养的保持淡定:“我想如厕。” 原本还有三分怀疑对方行为的弟子,顿时满脸戒备:“你想如厕!!!” “对,对呀……”如厕有什么问题么?难道对方看出了他的身份? 正当卧底心下慌张时,便听他身后树丛一阵颤动。他本能性回头,正好瞧见树丛后窜出一弟子,好巧不巧那弟子一身天青色乾门弟子服。 扫了一眼对方拉裤腰的动作,卧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些人族会不会太过敏感! 卧底猛摇头:“我真没有……”趁别人如厕时套近乎,他们邪族哪有这么变态啊!!! 但显然对方不信:“你如果没有,那你那么鬼鬼祟祟干嘛?” “我只是想……”卧底还想解释。 领衣领的弟子抢话:“想什么?”扫了一眼对方放在身后的手,那弟子再度冷笑:“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谁不知道此次乾门派弟子寻人,大家都要在岑羲天呆满三个月才能出来。三个月的时候,跟乾门弟子打好关系,那不就等于在人家屁股后面捡宝贝么? 也因此,各门各派都互相防备着,倒是没想这弟子胆子这么大,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拎衣领的弟子见对方抵死不认,一脸嘲讽:“你该不会是想送厕纸吧?” “……”神他妈的送厕纸! 卧底一脸苦笑,目光落在一旁满脸写着“我有带纸”的乾门弟子身上。 “我真没想送纸!我这是……” “想送礼?”拎衣领的弟子抢答。 倒是一旁的乾门弟子看不下去补了句:“我看着他倒不是想送礼的样子。” “对对对!”卧底猛点头,还是乾门弟子脑子正常些。 只是这想法才起,那乾门弟子又道:“我瞧他眼神虚浮,眉眼浑浊且带凶相。但额前饱满显然是大富大贵之相,怎么穿着的是武宗普通弟子服呢,瞧着不像啊……” 卧底:“???”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等等!” 见那被抓住的弟子面色有些不自然,那乾门弟子疑惑更深。 “虽是大富大贵之相,但面上又有黑云压顶之兆。好奇怪啊,虽富贵但短命,我从未见过这种面相。”说话的乾门弟子越看越不对,突然轻“咦一声:“你手里藏的是什么?” -- 第68页 卧底一脸惊恐:“!!!” 只是此时哪里容他解释,刚才为了偷偷传讯,他是特地避开武宗弟子的。身边没有同门帮忙,他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在三个对头门派弟子的武力围攻,和乾门弟子的毒嘴预言下被迫掉马。 “啪叽~” 一个模样奇怪的物什落在了地上。 三个搜身的弟子一愣:这玩意怎么那么像邪族的……艹! “来人啊!这里有邪族!!!” 一起因如厕引发的惨剧就此落幕。 邪族卧底-1。 出发前,因邪族卧底掉马引发的插曲,让各宗门小小的警惕了一番,不过也因此让各宗门对乾门老祖提到的邪族已混入岑羲天的消息愈发信服。 于是,各宗门干脆安排了人逐一检查是否还有卧底藏身其中。 这一查,没想到正好又逮住一个正要悄悄传讯的。 邪族卧底再度-1。 经此一闹,倒是弄得剩下几个卧底不敢再随意出手。也因此,直到三百来号人浩浩荡荡进了岑羲天,夏侯冷两人还是没有得到消息。 …… 今夜月色朦胧,天空却无半点星子。 原本夜晚不宜在岑羲天、行走,但夏侯冷两人催得急。如今武陵又得了颗金丹,虽沾了邪气,但经过灵气孕养,再加上今早被齐名救治,伤倒是好了不少。 因此晚上出行只要小心一些,以他的修为倒也不用担心太多。 跟在齐名身后,他动作不慢。想着他们一行人众多,且都是金丹后期,此次又有所准备。只要出手够快,肯定能将谢玄景和那女修抓住! 他这样想着,脚步愈发快了起来。 今日天气不好,黑云压顶但雨水迟迟不下,倒也因此没有遮掩住柳素三人的行踪。几人左绕右绕,直到绕了一个时辰,才发现那女修竟是在带着人绕圈子。 “再找找!” 即便对方真如少尊所说身怀异宝,但齐名相信,只要是需要用灵气的宝贝,总有灵气耗尽需要补充的时候。 这是因着这个想法,几人咬牙一寻,却没想真让他们找到了些许痕迹。 月色下,两道身影对立而站,武陵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谢玄景! 他咬牙没有吭声,却不知远处的少年眸色闪动,早就察觉有人到来。 谢柒不知少年为何突然沉了脸,他只是凄惨开口:“我死之前只有一问。” “是你放的火么?” 谢柒知晓自己不算聪明,否则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发现“谢玄景”的真实身份,而这“发现”二字,其实用得也不算恰当。 今天吃烤鱼时,对方毫不掩饰的言语,还有刚才他醒来时,对方眼眸里的异色。 如果不是“谢玄景”不知为何突然不再在他面前遮掩身份,他想以对方和家主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还有刻意学过的声音,他是不可能分辨出两人的。 谢柒却不知,谢玄景之所以故意露出“破绽”,不过是他今天从武陵的嘴型中分辨出了对方对谢柒所说的话。于谢玄景而言,他似乎没有必要留下一个,会对他造成困扰的潜在麻烦。 但这些谢柒并不知晓,他只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哪怕是双生子,也不可能从行为、声音、表情都让人看不出破绽。就像对方那双眼眸里的异色一样,如果不是刻意掩饰,他跟随家主十年,怎么可能半点异样也察觉不出呢。 “你是故意的!故意想夺走……” 谢柒咬牙,却始终没有把剩下半句话写完。他就像个愚忠的奴仆,明明满脸愤怒,却好似顾忌面前少年的身份,不敢说得太过分。 “你是谢家唯一的血脉。” 怨恨又绝望的一句话,好似阻断了谢柒能对少年做出的所有可能。 他不能报复,不能怨恨,因为谢家只剩下这点骨血了。 这就是此刻谢柒传达出来的意思。 少年却好似被对方的话逗笑。 “谢柒,你很忠心呢……” 少年的声音就像用灵泉浸泡出的果酒,带着沉淀后的浓郁芳香。他的声音是成熟、冷静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对万事万物毫不在意的轻视感。 这才是他真正的声音,足够好听,却也能轻易挑起人的怒火。但少年却像全然不知似的,只是对面前的男人笑着。 “谢柒,这一年多来,你甚是合我心意。虽说那人已死,但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配合也很默契,不是么?” “你替我打理事务,甚至不惜为了我吞服丹药来岑羲天这种地方,倒不如……” 少年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谢柒闻言,纠结与羞愧同时在面上浮现,好似在思考到底是背叛旧家主,还是保留他的忠心。 看起来,这是个很为难人的选择。 “无妨,你不用着急。”谢南怀扫了谢柒一眼。 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让谢柒浑身一僵。 少年却笑了:“毕竟我也想再试试你的能力。” 轻飘飘的话落下,与此同时,少年眼中的琥珀色加深。 “借你一用啊,谢柒……” 话音未落,那双白皙的手却已握住谢柒的脖颈,然后像扔布袋似的,将手中的人砸向树后某处。 少年的动作奇快,还未等树后的齐名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谢柒砸得猛地倒地。而没反应过来的不仅是齐名,还有谢柒…… -- 第69页 谢柒手中的爆灵丹一触即发,他早已在少年露出笑意时,偷偷按照老家主的吩咐准备自爆金丹。只要爆灵丹和金丹自爆的威力同时发出,哪怕谢南怀的修为真如武陵所说已有金丹后期,那也逃不过一死。 而这些,原本是他为家主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如今家主已死,什么狗屁的谢家唯一的血脉。他压根不在乎,他只想让那人死!让他死! 那个杀了家主的恶魔,他不配,他根本不配用家主的名义活下去! 只是…… 没有机会了! “嘭~” 爆灵丹和金丹自曝的灵力相撞,发出“轰鸣”声,将正欲起身的齐名再次轰倒。而此时,谢南怀身形已至,一剑砍下了齐名的头。 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谢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少年杀伐果决,从头到尾没有片刻犹豫,他就像早已算好一切。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呵呵呵,家主如何不死,如何…… “你是……魔,魔……”谢柒喷出一口血,凭着最后一丝怨念,发出诅咒。 “你这样的人,永远、永远也……” 他想起老家主对谢南怀的怨恨,想起拼死也要将家主护在怀里的那道身躯…… 谢柒眼里闪着的是怨毒又嘲讽的光。 “永远也无人、无人爱你,孤老一生……” 一个杀父杀母杀兄的人,他眼中无情爱,自然无人爱他。 带着恶意的诅咒发出,谢柒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少年却是侧头,看向早已呆愣在一旁的武陵几人。 少年手中的剑尖调转方向,武陵哪里还跟出手,凭着本能像疯狗一样逃离。 连最厉害的齐名都死了,他,他们几个哪里是谢玄景的对手! 武陵几人慌忙逃窜,少年却没有追去,他只是看着死不瞑目的谢柒,好半响才回应了对方一句。 “孤老一生有何不好?有人爱的人,早就死了呢。” 他淡淡开口,恰好这时身后传来浅淡的脚步声。 柳素醒了,一醒来山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正当她迷茫之时,便听外面“轰鸣”一声,随即是血腥气和暴戾的灵力飘了进来。 修士五识敏感,哪怕她没见过修士自曝金丹,此时也察觉出不对。 遭了,出事了! 打开段誉buff,她寻着气息追来,却只看见少年手中的剑滴着血。 少年侧头,朦胧的月色下让人瞧不清他的表情。 但柳素就是知道他是难过的,因为她看见了谢柒的尸体,血肉模糊的一片,只余下脸还依稀能辨认出对方的模样。 “谢玄景。” 少女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少年却笑了。 瞧,爱你的人来了。可你却死了呢,谢柒…… 第35章 二合一 你这面相瞧着不对呀 谢柒死了。 这是柳素第一次直面死亡, 感官的冲击远远大于情感上的刺激。 她僵在原地,目光掠过对面的少年。 少年提着剑站在那,脚下是一个陌生修士的人头, 还有血肉模糊的谢柒。几乎不用多问,她就能猜想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因为她认得那个陌生修士,今日救走谢柒时那人正好跟武陵站在一起。她记得他,他是邪族。 与原书剧情一样, 和武陵混在一起的邪族追来了。谢柒自曝金丹救主而死, 谢玄景趁乱砍下了邪族的脑袋。至于原书中本该出现的武陵,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 就连谢玄景也不像书中所写身受重伤。 她看似并没有改变什么, 因为谢柒还是死了。但又并非如此, 至少谢玄景看着很好。 只是对方看起来越好,她就越觉得哪里不对。 “谢玄景。” 柳素试探开口, 尽量不让自己看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 少年却笑了。 完了……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谢柒死了,谢玄景受刺激……魔怔了? 就算没学过心理学,柳素也知道现在的谢玄景问题大发了,这种情况还能笑得出来, 明显是受刺激了呀! 怎么办? 她脑子飞速转动, 最终在衡量完双方的实力差距后, 决定秉着人道主义精神劝一劝。反正她跑得快, 就算谢玄景真发疯也伤不了她。而且他现在的样子, 不像是要发疯砍人, 倒更像是想不开。 惨淡的月光衬得少年的脸有几分白, 就连那莫名的笑,都好似带着自嘲和心灰意冷的意味。 原书里她在写这段剧情时,书中谢玄景虽难过, 却因为忙着逃命只能把心中痛苦压下,靠恨意撑了过来。但现在情况不同,没有外物干扰。不到两年时间,面前的少年接连丧父丧母丧弟,如今连关系最亲近的谢柒都死了。 太惨了,想不开也挺正常的。 柳素这样想着,却不知谢南怀此时也发现了些许不对。 面前的少女从出现至今不过匆匆扫了地上的尸体两眼,而这两眼里她对谢柒的关注还不如对地上那个陌生修士多。甚至于对方在瞧见谢柒身死时,眼里的惊讶明显大过于悲伤。 预料中柳素伤心痛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谢南怀脸上的笑意淡了。 就像是精心描绘的画作上突然多了一滴墨,没由来的让人烦躁。她不喜欢谢柒,这次他可以很肯定,这个结果算不得有多意外,他意外的是她的反应。 -- 第70页 此时面前的少女脸上挂着担忧,而这个担忧的对象看起来似乎是他。 说不清楚此刻的感觉,只是觉得烦躁。就好像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因此,他甚至都不想再思考对方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杀了吧,他已经允许这个“意外”在他的视线里活了太久。 手中剑微微一侧,只是他还未有所动作,眼前便有一阵风闪过。等他反应过来时,握着剑的手已经被人死死的拽住。 “使不得啊!” 柳素本就担心谢玄景脑子一抽想不开,此时见对方手中剑一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段誉buff一开,一个闪身冲过去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谢南怀抬眸,眼里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光。 柳素却没注意到这些,铺天盖地就是一顿教训:“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南怀:“?” “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这样想不开,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你看看谢柒,他为了你都……”柳素边说边往下看,只是才看了一眼,忙空出一只手捂住谢玄景的眼。 “算了,别看了。”死得太惨了,她看了都觉得难受,何况是谢玄景呢。 “俗话说得好,当你改变不了现实的时候,你就要学会改变面对现实的态度,坚强点!” “生活不会因为你还没成年就善待你,与其难过度日,不如勇敢面对。” “你怎么能就此倒下呢,别忘记你身后空无一人。当然,我说这话不是为了刺激你。我是想说,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不放弃的自己。” “阳光总在风雨后,只要打不死,你就还有机会报仇啊!” 柳素口水都要水干了,面前的少年却没有给半点反应。咽了咽口水,柳素主动Q对方。 “我说的话,你能悟出点啥没?” “……” 动了动唇,心情微妙的谢南怀终于吐出一句话。 “你说的这些俗语,我从未听过。” 啊? 柳素觉得对方的关注点奇奇怪怪的,不过这不是重点,只要对方的关注点能从自杀上转移就行。 “嗨,没听过多正常,这是凡俗界一位智者说过的话。” “智者?” 谢南怀皱眉。 “对,你可以叫他心灵鸡汤。” “心灵鸡汤?外邦人?” “也可以这么理解。” 画风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见谢玄景突然沉默,柳素干脆趁机夺下了对方手中的剑。 谢南怀:“……” 他要是还看不出对方的意图,他也白活了。 面前的少女先是误以为他要自杀,后又拿心灵鸡汤的话安慰他,现在还夺了他的剑。这目的未免太过明显,她怕他死。 “为什么?”谢南怀突然开口:“为什么不想让我死。” 心里的烦躁,让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怎么又绕回来了呢。 柳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怎么还想着死呢?” 柳素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是很懂我的意思。” “谢玄景,这世间有很多倒霉蛋,有些人倒霉了或许会一心求死,但也有些人会在困境里挣扎求生。哪怕希望渺茫,他们也想搏一搏。” “你不该是前者,你要活下来……干,干嘛这样看我?” 说话间柳素收回了遮住对方眼睛的手,却见谢玄景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我脸上有东西?” 谢南怀:“……没有,这话也是心灵鸡汤说的?” “啊?这个不是,这是我说的。” “……”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好半响后,就在柳素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谢南怀动了动唇,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丝不属于他的陌生情绪。 “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 柳素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她么? 她可是亲妈,怎么可能让笔下的儿砸去死…… 但显然这个答案不能直说,目光掠过面前一脸正色的少年,柳素正要瞎掰一个,但或许是对方的表情太过认真,让她居然不好意思撒谎。 “大概是因为……”柳素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但还是在少年的目光中继续道:“我每次倒霉的时候想起你,我就支棱起来了。” 柳素说的是实话,当初写《问天道》这本书时,是她人生最倒霉的时刻。那时候修仙小说满天飞,她喜欢那些倒霉的主人翁打破逆境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 那些故事好似在告诉她,再平凡倒霉的人物都有逆袭的那一天。所以当时没有写作经验的她,才创造了这个故事。 那是她的第一本书,人设不够讨喜,也没有特别亮眼的故事线,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升级流小说。却是她白月光一般的存在,特别是结局谢玄景带着白谒孤独终老的画面,那几乎是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在她身上能获得的最好的未来。 一人一狗,平复风雨后过着普通的生活。 谢南怀:“……”他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测她。 虽然他没有听懂“支棱”这两个字的意思,但还是明白了柳素的意思。 他是一个倒霉蛋,她也是一个倒霉蛋,但他比她倒霉,两相对比下她就觉得还能够坚强的过。 -- 第71页 这话似乎有些气人,因为对方一说完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忙疯狂找补。 什么我不是从你身上找优越感,我绝对没有笑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厉害,你努力的姿态激励了我!”似乎怕对方不信,柳素猛点头道:“真的!” “……别说了。” 寂静的夜空下,少年的手指节突然发出脆响。 柳素瞥了一眼少年的手。 好白呀,在黑夜的衬托下,少年的手白得过分显眼。也不能说不好看,只是大晚上的配上骨节轻响的声音,莫名的就让柳素想到了前世里掐人脖子的鬼手。 “咔擦~” 又白又细长的手指,简直是鬼片标配,再配上现在他们两个旁边的两具死尸,氛围感太强了。 柳素收回目光,本能性的后退半步。 “我们回去吧,这人跟武陵是一伙的,还不知道武陵什么时候会追过来呢。”柳素开口道。 也是这句话,让少年的注意力从对方的脖颈处挪开。 “你说谁?” “武陵啊,怎么了?” “没什么。”谢南怀收回目光,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 她似乎对跟他相关的人、事,都十分清楚呢。 武陵是这样,邪族也是这样。 …… 岑羲天内突然多了三百来人,这个数量对修士众多的各宗门来说虽算不得什么,但这么一帮人突然空降岑羲天多少还是该起些水花,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的。 然而并没有,一入岑羲天,原本各宗门弟子还想出一份力,联系先一步入内的同门帮忙找人,却没想被那位名叫“景元”的乾门弟子拦住。 “寻人之事我自有办法。而且岑羲天内也有邪族,还是低调行事的好。” 对方虽说得有理,但岑羲天算不得小,就这样靠他们一处一处搜寻,难免会有恰好错过的情况出现。 这个困惑直到见景元拿出蓍草和弟子符时才解开。 对呀,他们怎么忘了乾门的老本行。 修真界不少门派有弟子符,不过那东西只能在百里内寻到人,但加上乾门的蓍草就不一样了。只要确定失踪的人大概的范围,凭借他们的卦术,寻人自然变得简单起来。 “走这边。” 景元开口,一行三百来号人便乖乖巧巧的跟在后面。 不过蓍草算卦也不是万能的,毕竟也不能细致到遇见每一条岔路也能精准寻人。这时候就体现了人多的重要性了,十多名乾门弟子,分别带人分成小队伍四散开来。 如此一来,每个队伍人数缩减,倒也方便了各宗门互相监视,以免被某些人钻了空子趁机讨好乾门弟子。 这也导致一直到三百来号人进入岑羲天两天后,直到有弟子寻到柳素,夏侯冷两人还未得到消息。 寻到柳素的弟子名叫刘仁,是乾门相法道弟子,还跟柳素一起上过相法课。 那弟子寻到柳素时,柳素正故意带着谢玄景去寻宝。 这两日她已经催着谢玄景将灵乳炼化,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灵乳被她用了一半的缘故,谢玄景炼化完了灵乳,修为也没有明显提升。 原本还想着过几日就寻个理由分开,但柳素实在担心谢玄景在修为没有明显提升的时候撞见夏侯冷或是武陵。 毕竟那半块灵乳是她用的,再加上如今剧情已经因为她的插手有了些许改变,要是因此谢玄景倒霉的挂了,那剧情才是崩得没边。 无法,责任心作祟的柳素只能故意引着谢玄景四处乱窜,却没想这一窜居然碰见了熟人。 “刘仁,你怎么在这?” 柳素看着突然出现的刘仁,还有对方身后身着各宗门弟子服的修士一脸懵逼。 被认出姓名的刘仁也有些懵。 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刘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柳师姑,你果真用了遮掩术。” 临行前师祖就提过此事,还特地给每个领队的弟子都备了一颗能解遮掩术的掩丸,却没想真派上了用场。 将掩丸交给柳素,直到见对方露出本来面貌,刘仁才松了口气,也顺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本想着会是景元师兄先找到师姑,却没想被我捡了便宜。”刘仁笑得憨厚,话毕这才注意到柳素身旁的男修。 “这位是?” “谢师兄。” 人群里,已经有弟子认出了谢玄景的身份。 身着离天宗弟子服的修士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一番寒暄后。柳素听从刘仁的建议寻了个安全地方驻扎队伍,准备等着和大部队集合。 四十多人一组的队伍,有人忙着打理临时住所,有人去周围布防以免被妖兽侵扰。大家都井然有序的忙着,柳素突然闲了下来,险些差点泪目。 她终于可以回归咸鱼的生活了么? 美好来得太突然,柳素快乐得甚至忘了还要带谢玄景找宝贝的事,就被刘仁体贴的劝去了休息。 柳素也没推辞,住了好几天山洞,如今有干净的地方不睡是傻子。干净麻利的挥了挥手,就去了灵帐。 见柳素离去,刘仁这才走到谢玄景面前,开口道:“谢师兄,冒昧问一句柳师姑脸上的伤是……” 几日过去,虽然柳素每日都在用药,但当时她下手太狠,现在脸上还留着痕迹。女修的脸何其珍贵,刘仁怕提起柳素的伤心事,自然不敢当面问。 -- 第72页 “之前就有,那时我并未遇见柳师姑。” “原来是这样。”刘仁笑了笑,也没有深究,却是又道:“那谢师兄方便说一说这一路发生的事么?” “嗯。” 刘仁和谢玄景的谈话并没有避开旁人,因着出行前师祖吩咐的缘故,刘仁一直以为柳素是被邪族带走,早就做好了见面必有死战的准备。也因此,突然看了柳素身旁的谢玄景,他一度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时,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谢玄景救了自家师姑。 自动脑补的想法,让刘仁本就想大大方方道谢,自然觉得没必要避开人问话,却没想谢玄景的话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谢师兄是说,是柳师姑救了你?” 谢玄景点头。 某些“碰巧”路过的弟子:??? “当时你正遇见危险?” 谢玄景再度点头。 心情有些微妙的刘仁和路过弟子:嗯…… 刘仁:所以搞了半天,该道谢的不是他们乾门? 路过弟子:所以压根不是离天宗立了功? 柳素救了谢玄景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在队伍里迅速传播开,原本还暗自得意立了头功的离天宗弟子瞬间泄了气。 “笑死人了,刚才是谁说以他家谢师兄之能,柳师姑定会好好好感谢。” “就是,还想着借此蹭卦,丢不丢人……” 说这话的是金刀门弟子,金刀门和离天宗素来不和,两宗门争了大半辈子的到底是剑修更强,还是刀修更猛的话题,每次见面总能闻到火、药味。如今有了嘲讽离天宗的机会,那些金刀门弟子怎么会放过。 特别是在见对方涨红了脸,但偏偏又被怼得无话可说时,金刀门弟子更是猛地大笑起来。 柳素醒了,一出帐就听见哄笑声,她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自然就避开了人群,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却没想还是撞到了人,来人一身离天宗弟子服,正巧和柳素正面相遇。那弟子愣了愣,或许没想到柳素现在才睡醒,反应过来时行礼道了句“柳师姑”。 也是这一声“柳师姑”,让本在说话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修士五识灵敏,再加上最近大家对“柳”这个字格外敏感。哪怕是极其细小的一声,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柳师姑。” 人群里有人反应过来抢先行礼,柳素尴尬回应。 这都能被注意到…… 心里暗叹这离天宗弟子多事,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她要离开时出现。 柳素尴尬又不适的神色落在众人眼里,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的目光在那离天宗弟子和柳素之间来回打转,人群里终于有人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好啊,你们离天宗弟子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还有脸背着我们找柳师姑蹭卦!” 蹭卦?什么鬼? 柳素不知前因后果还有懵,其他人却没管那么多,七嘴八舌就把事情抖了个清楚。 听完众人的话,柳素就差没把“你们这么闲么”打在脸上,但此时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主持公道。 心里一边暗自叹倒霉,柳素正准备说自己和那弟子是碰巧遇见,就听有人轻“咦”一声。 “方师弟,你刚才不是站我旁边么?什么时候出来的?” 围着说闲话的人不算多,但也有十多个。想要避开人群离开,若不是特别小心,压根做不到这点。 柳素知道最近邪族乱窜的事情,岑羲天本就是原书中邪族藏探子的重点区域,即便现在事情跟原书有了些微出入,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对。 “这位师侄,你没有什么话想说么?” “我,我……” 或许是想起前几日那个因厕纸引发的血案,那位姓方的弟子莫名的有些慌。 “就,就是碰巧路过。” 带了些心虚的语气。 柳素却是突然道:“方师侄,你站过来一点。” 方悟:“?” 虽然不知道柳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却莫名的涌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就在方悟微微将步子朝柳素迈近时,便听对方突然开口道:“方师侄,你这面相瞧着不对呀。” 方悟:“……”完了…… 第36章 三合一 他娘的,邪族! 完了…… 多么熟悉的话术, 上一个听到这话的人还是他的上线——厕纸事件的倒霉蛋。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面前的少女一双眼似清泉,好似能看透所有的谎言。 方悟动了动唇,只是还没将想好的说辞吐出, 柳素已经再度开口。 “开口前提醒你一句,最好想想路上有没有什么人能替你证明清白。” 少女的话满是暗示的意味,仿佛在说“若是没有人证,你便不能洗脱嫌疑”。 方悟:“……” 他为了传消息自然是避开人群都来不及, 怎么可能有人证。原本想好的说辞瞬间被吞咽回去,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刚才跟金刀门的师兄们闹了些不愉快,此事诸位都知道, 我听得不痛快, 一时间想去透透气也不奇怪吧?” “透气啊……” 少女的声音不缓不慢, 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微笑。 “确实不奇怪。”柳素扫了方悟一眼,好似没看见对方瞬间僵硬的身躯。 -- 第73页 “就是觉得有些巧, 刚好没有人证呢。” 少女的声音平缓,没有特意针对某些敏感的字眼发出重音,但越是这样的语气才越让方悟莫名心慌。 他面前站着的是乾门老祖的亲传弟子,也是少尊正在费心寻找的人。她很厉害, 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 不经意的扫视之间, 都好似藏着意有所指的意味。 怎么办? 就像是在黑暗里摸索, 正当方悟踌蹴间, 思绪却突然打开一道门, 他想起了某些让他忽视的细节。 方悟脸色一变, 他猛地抬眸,脸上因愤怒染上一丝红。 “柳师姑,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对, 他们没有证据。跟厕纸事件那个倒霉蛋不同的是,那次对方之所以会被发现身份只是一次意外。那时对方还未来得及传递消息,传讯工具还在身上放着,被人一搜便是无法抵赖的铁证。 而他呢? 他早在遇见柳素前就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连同传消息的物件也毁了。没有证据,他们又能奈他如何?而且相术这种东西,难道次次都能算准么? “柳师姑,即便你在相术道上天赋惊人,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凭一句空话冤枉人,证据呢?” 愤怒、屈辱各种情绪在方悟的脸上闪过。如此真实的反应,让周围的弟子不由一怔。 难不成真是误会? 众人的反应落在方悟眼中,不由让他暗自欣喜。 他只要咬死对方是凭借相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指认,她又能奈他如何? 只是得意才起,柳素却是开口道:“这种事还需要证据么?” 柳素一脸懵:“你这个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方悟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却惊奇的发现众人皆在附和。 “对呀,这不是很明显么?” 人群里有人开口。 方悟:“???”这TM到底哪里明显了?就凭一句面相不对的话? 只当众人为了蹭卦都开始不要脸了,方悟这下是真的起了几分怒气,难不成他们还想指鹿为马不成? 质疑的话脱口而出:“师姑虽未直说,但话里话外不都是暗指我与邪族相通么?身为人族,竟受如此奇耻大辱……” 人、邪两族本就水火不容,说是受辱也没什么问题,只是…… 柳素眨了眨眼,羽扇般的睫毛划出好看的弧度,那双眼却无辜至极:“等等,你在说什么呢?谁说你跟邪族相通了?” 柳素看向周围的人:“你们说了么?” 众人摇头。 柳素一副摊手“我可没说”的表情,再度开口时,差点没用话把方悟噎死。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讨论你到底有没有趁机来我灵帐中蹭卦么?” “???” 方悟头顶三个大问号。 柳素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才要你找个人证啊,毕竟如果你若真是一个人出去透气,没了人证,谁知道你是不是一直蹲守在我灵帐外寻找机会呢?” “你知道的,若是担上蹭卦的名声。身为离天宗弟子顶着这个名头,多少有些替贵门派抹黑,你也不想的吧?” 你也不想的吧,也不想的吧,想的吧,吧,吧,吧…… 想TM个屁! 少女的话好似自带回音效果,方悟听得头都大了。 他还不如被骂蹭卦…… 因为此刻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方悟,你为什么会往邪族的地方想?” “就是,哪个正常人会想到那里去!” “把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人群里已经有人反应过来,特别是看见柳素笑而不语的眼神时,更是脑补出了真相。 难怪柳师姑刚才突然来了一句“你这面相有些不对啊”,但话里话外却没有半点提及面相的事,或许是反转来得太快,当时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才反应过来柳素在套话。 只是柳师姑相面如此厉害,为何不直说呢? 众人困惑才起,便听柳素开口制止了抓着方悟想搜身的修士。 “不必搜了,他刚才敢明目张胆倒打一耙,身上肯定不会留可疑的东西。能证明他身份的多半已经被他毁了,倒不如直接带下去审吧……” “带下去审吧……”几个字落地就注定了方悟接下来的命运。 “你是故意的!”明明早就算出了他的身份,却因为没有证据故意套他的话。 “你是故意的!!!” 方悟激动大吼,柳素揉了揉耳朵,依旧无辜。 “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故意了么?” 对呀,众人附和点头,险些气得方悟吐出一口老血。只是柳素好似没看见方悟瞬间变了的面色,而是缓缓道:“而且就算我提出疑问,你也可以解释的呀,我又没堵你的嘴。毕竟……” “就算你刚才想偏了,我也没说什么呀。近日邪族肆虐,你会想偏也挺正常的,只是……”柳素微笑:“你怎么就认了呢?” 一句“你是故意的”,再加上激动得没有主动辩驳的反应。众人一怔,哎呀,这是连审都不用审了。 妙呀! 方悟终于在柳素话音落地时喷血了。 他,他为何没有主动解释?连他自己都闹不明白,或许是柳素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早已看透真相的表情,这才将他一步步引偏。只是如今再说这些早就晚了,不,也不算晚。 -- 第74页 想到他早已将消息传递出去,而此时大部队还未赶来汇合,只要少尊提前一步到来,一定能将这女修抓住,而他也…… “师姑,景师兄和白芨师姐回来了!” 不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方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了密密麻麻赶来的人头。 大部队来了…… 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 还是晚了一步,夏侯冷带着人赶到时正好看见柳素跟着一男一女两名乾门弟子进灵帐。而那灵帐外,则站满了修士。 金丹后期,几乎半数以上都是金丹后期。 【狡诈的人族!】 戚城扫了眼远处跟夏侯冷传音道。 【虽派了这么多弟子进来,却又并未开放岑羲天,那乾门老祖究竟是跟各宗门达成了什么条件?偏偏那些人派来的还全是金丹后期弟子,难不成他们以为抓走柳素的只是我族普通修士,并未算出你我的身份,所以这才派了这么多金丹后期修士寻人?】 戚城开口分析,一旁沉着眼的夏侯冷已经在远处的人族修士上扫了好几圈。 【重要么?既然只派了金丹弟子又未开放岑羲天,便足以说明他们不知道你我的身份,甚至不知我们在寻找秘宝。】 夏侯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灵帐上,想起那个聪慧又对自己狠辣的女修,眼梢带了丝冷意。 她知道他们是邪族,也知道他们在找秘宝,如果她将此事告诉外面的人…… 【戚城,你带人去……】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戚城听完夏侯冷的话却是微微发愣。 少尊竟要将那东西用在这里! 【少尊……】 戚城的眼神有些许复杂,只是他才开口便被夏侯冷的目光吓退。自那日他毁了柳素的脸反被对方威胁后,他和少尊的关系便不复从前。 【是。】 戚城只能听令。 身后,夏侯冷看着戚城离去的背影压下心里的不满。 终究是邪尊的人,到底是隔了一层。 夏侯冷收回目光,远处柳素三人已经从灵帐中出来。也不知他们几人说了什么,出来时脸上都带着笑意。三人散步般的在营地行走,路上修士见三人出来,脸上都挂着友善的笑意。 那乾门老祖究竟是跟各宗门达成了什么条件? 戚城的话还在耳边,此时再见乾门跟各宗门弟子和谐的关系,夏侯冷终于品出几分意味。 难不成乾门老祖是以在岑羲天内帮忙寻宝为条件,才得以让各宗门弟子帮忙? 夏侯冷思绪飘散,另一边柳素三人却是突然顿住脚步。 “谢师侄。” 灵帐外的少年也不知在瞧什么,直到柳素的声音响起才收回放在远处的目光。 “柳师姑。” 谢玄景转身,少年的眸光落在身上,明明才半日未见,柳素却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此刻的少年好似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就像是出鞘的剑,气息带了丝莫名的冷意。柳素不由顺着谢玄景刚才望向的地方看去:“你在看什么?” 总觉得面前少年的怪异跟他刚才关注的方向有关,只是柳素顺着方向瞧去也只能看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今日无风,远处的林木好似陷入了死寂,静悄悄的杵在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 谢玄景开口,目光却似落在了柳素身旁的两人身上。 “离天宗谢玄景?” 白芨见过谢玄景,只是她向来对白瘦高的男性修士没什么印象。说好听的叫清新俊逸,说难听点叫没意思。因为修仙的缘故,修真界本就没什么丑男,修士又不重口腹之欲,更没有“胖”一说,清一色的男修皆是白瘦高。 当然,她承认面前的男修是比别的男修看起来更白更高更瘦更好看一些,但就是这样她才觉得没意思。 一点特色都没有,远不如她家林师兄,又高又壮,放在一众修士里,隔得再远也能一眼瞧见他。 白芨是越看谢玄景越不满意,又一想到刘仁跟她提过的话。 “是柳师姑救了谢师兄……” 想到这,她就更不满意了。小柳柳太惨了,自己要跑路不说,还要带个拖油瓶。 或许是白芨的目光太过刺眼,拖油瓶本瓶谢玄景:“这位师妹是?” 修真界以辈分论称呼,谢玄景的师尊是离天宗掌门,白芨的师尊却只是乾门长老,自然便是师妹了。 理是这个理,但一想到柳素跟谢家和谢玄景各种不太美好的缘分,白芨语气敷衍:“星命道白芨。” 虽主动报了姓名,但十足的敷衍,话音刚落便转头对柳素道:“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回去准备晚饭吧。” 听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一分钟都不想跟谢玄景多呆。 谢玄景好似并未察觉白芨对他的不喜,他眉眼浅淡,倒是一旁的景元一脸歉意的拱手行礼。 有了白芨打岔,柳素也没来得及多问就被拉走。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快入灵帐时,白芨突然出声。 “呀,我东西好像不见了,我回去找找。” 柳素看向白芨:“我和你一……” “不用了!”白芨抢话,对着景元道:“景师弟,小柳柳交给你拉。” 说话间人已经跑远。 -- 第75页 “?” 柳素有些没反应过来,景元笑了笑:“无事,随她去吧。” 他跟白芨自小一起长大,对方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瞧她刚才看谢玄景那样子,多半是去找对方麻烦去了。 只是掠过柳素脸上的疤痕,景元终究没有阻止。刚才在灵帐内柳素说得语焉不详,将她受伤的细节一笔带过,只说是自己逃跑途中不小心弄伤的。再一联想到柳素救了谢玄景的事,景元难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景元会这样想也不奇怪,刘仁今天问谢玄景时,对方一直说并不清楚柳素的伤从何而来。因为不知事情原委,再加上又怕景元两人赶路途中担心,刘仁干脆就没提柳素受伤的事,这也导致景元两人见到柳素时心疼了好半天。 但偏偏柳素不肯多提,又怕景元两人想歪误会了谢玄景,又见白芨一直念叨她为何自身难保还想着救人。柳素不知从何提及,只能把谢玄景往惨了说,什么他身边那位情谊深厚的弟子谢柒救主而死。 “这不是赶巧了么?我们三人本就是旧识……” 这一解释,景元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逃跑途中,柳素撞见了谢玄景两人,她身怀卓颜师叔打造的独门法器,真跑路起来连元婴修士都奈何不得,但偏偏好心肠发作。三人不能力敌,这才导致一死一伤。 白芨当时恨得牙痒痒:“没想到那个叫武陵的那般坏,还有抓小柳柳你的两个邪族,也不是什么好人……” 白芨护短,但以她的脾性最多就是闹一闹,左不过也是想从谢玄景口中得知原委,出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景元再次开口:“我们从外面给你带了好多你爱吃的,邪族的事你先别担心,如今大家聚齐,总是有对策的。” 柳素自然不担心邪族,她熟知剧情知道最后夏侯冷两人也没什么好下场,她只是在想,如今剧情偏得这么没边,谢玄景此时还跟着他们这个大部队,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有机会去寻属于他的秘宝呢? 谢玄景此时还不知柳素在为他的未来担心,见柳素三人离去,他正欲转身离开,却没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等等!” 白芨小跑过来。 “有事?” 不知为何,白芨觉得面前这人竟比刚才还要冷漠。 怎么的,还有两幅面孔呢? 她有些不喜,面上却强压着不高兴道:“我有一事问你。” “?” 见面前的人一副示意她“继续说”得表情,白芨又道:“你的生辰是多久?” “?” 修士与凡人不同,岁月漫长,生辰这种东西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字无甚重要,平日里压根没人会提及,面前这女修却一脸“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不得不问”的表情,谢玄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忘了。” “???” 骗鬼呢。 “又不是几百岁的老头子,你还未及冠呢,才活了多久,生辰这种东西也能忘?”白芨不信,待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不耐时,她突地反应过来。 “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白芨一脸嫌弃:“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问你这个不过是……”眼珠子快速转动,白芨一本正经瞎编:“算你运气好,我家小柳柳与你有些交情,她见你个性孤僻想为你寻个伴儿,你也知道我是星命道的吧,你报个生辰,我勉强为你算一卦。” 十足撇脚的谎话,谢玄景听得皱眉,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柳师姑说的?” “对!” 白芨毫不心虚的迎上谢玄景的目光。 面前的少年眸中冷意一闪而过,随口吐出四个字:“冬月十九。” “知道了!”白芨暗自记下,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了句:“等我算完告诉你。”才怪…… 白芨来去如风,谢玄景却是没有多看对方一眼,他只是在心中冷笑。 柳素说的?可能么? 她是爱管他的闲事没错,但绝对没这么无聊。 少年走了,却不是朝着远离灵帐的方向,白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悄悄躲在一处,掐着手指虚算。 冬月十九,她记得柳素的生辰是新月十二。 “……” 不是吧,来回算了两次,白芨头都大了。 怎么会是……天作之合呢? 回了灵帐,白芨的丧意压都压不住,刚好景元收拾着餐盘出帐。 “你这是怎么了?” 白芨抬眸,看了眼还一无所知的景元,不由在心里叹气。 “没什么。” 她厌厌的道。 景元又不瞎,一副不信的模样:“是谢玄景说了什么?柳师姑的伤另有隐情?” 呵呵…… 白芨皮笑肉不笑,比那还惨。 景元本就是个修炼狂,一心只有门派和相术,对感情的事压根没开窍,跟他说了也白说,而且这事也不宜宣扬。 “不是。”白芨有些烦躁,又见景元还要再问,只能找了个对方没法追问的借口。 “身体不舒服,你懂的,女修专属。” 景元:“……” 好不容易堵了景元的嘴,闹了对方一个大红脸,白芨这才进帐,只是还未开口,便听柳素开口:“你去找谢玄景了?” -- 第76页 柳素也是刚才才反应过来,白芨平时虽咋咋呼呼的,但也不是随意掉东西的性子,再一想起刚才对方对谢玄景的态度,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多半还是把她受伤的事怪到了谢玄景头上。 柳素正想解释两句,白芨却苦着脸开口:“别说了。”她都懂的。 景元在感情上没开窍,不明白女孩子的弯弯绕绕,她却是明白的。一贯对外物不在意的小柳柳,突然莫名其妙救了一个关系算不上好的男修,还为对方伤了脸。再加上一年前,谢玄景突然找小柳柳单聊得那次…… 想起柳素在谢家呆了十多年,一个是天真懵懂的丫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这不是凡俗界经典话本么? 邪魅少爷俏丫鬟…… 真相几乎就摆在面前哪怕白芨不想承认,也不得认清现实。 毕竟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少女突然性情大变? 没有人能比她更懂了,当然是——爱情啊! …… 白芨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出发。 昨天她和景元在灵帐中跟柳素互通消息时,已经大致安排了接下来两个多月的行程。除了正常的吃吃喝喝,放着岑羲天这么大个宝藏地不用岂不是白瞎。 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柳素,白芨的思绪不由飘散回昨日。 六个时辰之前,灵帐内。 “师祖出门前吩咐过,各宗门想捡漏便捡他们的,他们出力我们指挥,有不想要的漏些出去,至于剩下的……” 白芨嘿嘿一笑,竟让柳素瞧出了几分林献源的模样。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笑? 柳素压着笑意,还是景元见白芨笑得猥琐,没忍住开口:“柳师姑别听师姐胡说,虽说我们乾门有些揽财手段,但师祖绝不会像师姐这样说话。” “师祖出门前吩咐的是以出力多少均分,当然,我们在前领路也不是白领,各宗门在后面出力我们也不能薄待。” “……跟我说的也没差别啊。”白芨挑眉:“没有我们带路算卦他们能寻到宝贝么?这样算下来不还是我们出力最多,那贵重的自然归我们。对吧,小柳柳。” 别说,还真是这个理。 柳素附和点头,景元只能无奈妥协。 白芨却突然叹气:“只可惜这次林师兄没来,其实算卦寻宝这些,若能跟林师兄配合还要更方便些。” 林献源修的是宅术道,平日虽精通的是阳宅八卦这些,但从理论上讲,宅术道更精通地理气运一类的东西,哪里有宝贝哪里气运强,若是再配合相术一道,从人、宅两处着手,准确率确实要高些。 景元无奈:“没有林师兄也有别的宅术道弟子。” 白芨听完却还是嘟囔着林师兄更厉害些,若不是突然有任务要外出,此次定然就跟来了…… 柳素假装没看出白芨的私心,而是笑着转移话题:“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我跑路时正好在一处碰到了宝贝。” 景元:“?” 白芨:“!” 柳素说的宝贝距离驻扎营地并不远,一行三百来人收拾好东西出发。暗处,一直盯着柳素一群人的夏侯冷也紧随其后。 太阳初升,林间还沾着晨曦的湿气。谢玄景走在离天宗弟子的队伍里,眸光不经意间扫过身后的林木。 来了。 属于妖族的天性让他在岑羲天这种自然环境中,比平日更为敏锐。 昨日他便觉得有人一直躲在暗处,他也曾去灵帐周围查探,只是那气息来得突然散得也突然。直到现在,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再度出现。 会躲在暗处,凭他的修为还感觉不到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两道陌生的人影。 那两个曾引起他心中杀意的邪族,他还记得。只不过那时武陵突然出现,让他失了动手的机会。 但没关系,他们送上门来了。 只是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巧合,谢玄景的念头才起不久,他又失去了杀人的机会。 “到了。” 柳素开口,少女的声音不大,但突然顿住的脚步却让身后洋洋洒洒的三百来号人为之一怔。 “厉害呀!这就找到宝贝拉?” “到底是什么厉害玩意儿,好想知道啊!” “看起来就是个小山坡,挺平常的,难不成地下还埋了宝贝?” 修士里有人小声嘀咕,但并未影响到前方带路的少女。 “挖吧。” 柳素一声令下,自然便有修士上前。 因着队伍人数众多的原因,又为求公平,早在进岑羲天前各宗门都已达成约定,明面上制定了一个排班制。 一是怕各宗门寻人期间互相争抢出头,二也是为了遇见如今这种情况时能分配公允,今日轮到的恰好是武宗。 武宗多体修,挖地这种体力活简直不要太适合他们。 不过小半天,地上便挖出个几十米的大坑,焦黄的泥土混着漆黑的铁质法器出现,围在深坑旁的众修士有些懵。 “这是什么法器啊?” 坑里的铁质法器沾着泥土,但丝毫不妨碍它通体散发出的金属光泽。 “瞧着像是玄铁做的。” 玄铁是修真界灵铁的一种,触手冰冷,材质坚固,常被用来制作攻击类和防御类法器。 “先搬出来,我们试试威力。”柳素开口。 -- 第77页 试试威力? 几个武宗弟子看了眼身旁跃跃欲试的柳素,难不成是攻击类法器? 那土里的法器呈圆筒状,筒身处有两个手柄,不似平常的防御类法器多呈伞状。圆筒大且粗壮,瞧着倒像是能扛着去砸人的。 有修士将绳子往坑里丢去,紧跟着几名修士跳了进去。有人在上面拉,有人在坑里推,过了小半会才把东西从坑里弄了出来。 而那圆筒法器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模样怪异的法器,圆筒似并未封死,只是因为常年埋在地下的原因被泥土封住了筒口。 有弟子主动将筒口清理干净,露出筒口原本的模样,却愈发懵了。 “……这法器怎么用啊?” “扛肩上。” 柳素开口。 众修士头顶问号,却还是乖巧的将法器扛了起来。 圆滚滚的法器看不出有什么可怖厉害之处,形似放大版的人族笔筒,躲在暗处的夏侯冷还没弄明白柳素带人挖这么个需要几个人扛着的玩意做什么时,就见有修士不知往那法器里塞了什么,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 霎时间地动山摇,带着“火”属性的灵力在远处炸开一朵红色的蘑菇云。射程虽然只有两公里,威力却大得吓人。 “我,我,我的个娘啊……这法器这么厉害么?” 扛着法器的几个武宗修士愣了,转头看向身旁的柳素。 “柳师姑,你刚才叫这法器什么来着?” 柳素神秘一笑:“修真版——火箭筒!” “?” 众人更懵了。 修真、箭、桶这几个有什么联系么? 柳素却不再解释,而是像刚才一样继续指挥。 “再试几次!” “哦。”扛着火箭筒的弟子应声,管它是桶是箭呢,能打就完事了。 “放。” “放。” “放。” “放……” 随着柳素一声声令下,无数道蘑菇云在天空炸开。 不远处,夏侯冷终于意识到不妙,再这样乱扫下去,他们岂不是…… 这想法才起,右耳处便是一震。 “轰隆~” 声音与热浪一同传来,下一秒,身旁便有数道惨叫发出。 听到惨叫的众修士。 “!!!不会是打到我们自己人了吧?” 找到柳素后,虽说已经有人也曾默默联系先一步进岑羲天的弟子,但大部分都还在独自历练中。这样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话音刚落,一道平静的女声传来。 “要真是我们的人,岂会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额……”好有道理。 而且他们这一路也并未特别隐藏行踪,那惨叫的人没必要一直不现身与他们相认啊,除非…… “他娘的,邪族!” 远处没来得及躲,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夏侯冷:谁在叫他? 第37章 二合一 那是少年的尾巴 还真是邪族, 一群人寻着声赶过去时正好看见地上躺着几个被炸晕的修士。柳素没在里面看到熟悉的面孔,也并不觉得奇怪。 她只是单纯想试试她笔下修真版火箭筒的威力,至于打中邪族, 那完全是意外之喜,但显然别人不这么认为。 “全都绑起来!” 有弟子指挥着绑人,吩咐完又走到柳素身旁。 “柳师姑,你是怎么算到这些人跟在我们后面的?” 两公里是个很特殊的距离, 刚好在金丹修士五识的感应盲区, 要不是火箭筒刚好打中那些人时,那些惨叫声实在太大, 他们压根就不可能发现有人跟踪。 “凑巧。” 柳素回答道。 “那还真是挺巧的。” 说话的弟子附和了一句, 只当是柳素低调, 转头就继续指挥着弟子把邪族带到一旁审问。 “又是柳师姑算出来的吧” 有弟子见问话的师兄回来,顺口就问了句。虽是疑问, 但话里已有几分肯定的意味。 刚好听见这话的柳素:“?” 那师兄也没反驳,反倒幅度极小的点头:“师姑低调不愿承认。” 莫名被扣上“低调”二字的柳素:“……” “你怎么看出来的?” 身旁白芨发出同款疑问。 柳素:“……” 她要是现在说她是运气好会有人信幺? “那些人本就盯上了我,方悟又是在传完消息后才被抓的,他们得了消息, 自然会躲在暗处找机会。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迫不及待, 又恰好被我歪打正着。” 她提议出门寻宝本就是存了顺带报仇的心思, 当然, 最重要的是把剧情顺回来。如今夏侯冷多半已经跟手下汇合, 若是依照原书剧情跟谢玄景撞面, 谢玄景就惨了, 先别说能不能幸运的捡到秘宝,估计活着都呛,毕竟他并没有像原书剧情写的那样一路捡宝, 轻松升级。 可怜的娃现在还是金丹初期呢。 想到这,她的目光不觉落在人群里。 谢玄景生来耀眼,又白又高,即便落在人群里也好似自带光环,柳素一眼就看到了他。而此时,恰好谢玄景也在看她。 隔着人群,两人目光相触。这一幕落在白芨眼里,心里那丝好不容易压下的丧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 第78页 白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算了那一卦导致她先入为主的原因。想起那卦象上显示的“天作之合”四个字,此时眼前两人隔着人群对视的画面落在她眼里,莫名的让她脑海里突然蹿出一个词—— 双向奔赴!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她自己! 实话实说,她对柳素这个未来夫婿是一点都不满意。 “咳咳~”白芨佯装不适的咳嗽两声,身子轻移恰好掐断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小柳柳,刚才绑的人里面有抓你的那两个人?” 白芨的声音拉回了柳素的思绪。 “没有。” 柳素摇头。 夏侯冷身份特殊,再加上两人又隐藏了原本的面容。昨天她跟白芨和景元提及自己被抓的事时,只提了对方想在岑羲天内寻东西,也未提及夏侯冷两人的身份。 倒不是为了别的,一是原书中夏侯冷两人是死在谢玄景手中的,虽然她跟他们有些仇怨,但并不想因此改变原书剧情,谁知道会不会导致蝴蝶效应呢?二嘛,其实也是为了她自己。 修真界各宗门之间和宗门内部虽算不上和平,但一涉及到人、邪两族的问题上,人族内部还是很统一的。否则也不会在内部斗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依旧能击退邪族。 说到底,若是她这种情况落在别的人族身上,多半对方早在知晓对方身份和目的时,就自爆内丹,拉着对方同归于尽了。 一是为了护住人族的尊严,二是夏侯冷的身份特殊,即便逃出去,谁知道你有没有在相处的过程中泄露人族的秘密呢? 也得亏是白芨和景元两人信任她,再加上她又早已靠自己逃出来的缘故,否则被人怀疑和审问是肯定的。 “岑羲天也不知混入了多少邪族,那两人又掩盖了面貌,就算本人在这里,我也未必能认出对方。” “也是。”白芨点头,没忍住叹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说着,白芨一本正经的看向柳素:“所以你还是跟紧我和景元师弟,千万别一个人乱跑,要是想找谁,最好也让我们陪你去。” 白芨意有所指,柳素没察觉出对方的的小心思,只是点头应声:“好,我都带着你。” 搞定! 心里暗喜,白芨终于侧了侧身子,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人群。 咦,讨厌鬼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直觉,还是出于对好友的保护欲,白芨是不想让谢玄景跟柳素有半点关系。如今见谢玄景没了人影,又高高兴兴的拉着人等审问的结果。 另一边,谢玄景早在白芨挡住他的目光时收回了视线。 隔着人群,他读出了柳素的口形。 “恰好被我歪打正着……”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对方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像她曾经提醒谢柒小心邪族,让他注意戚城的那样。轻松又故作不经意,好像一切只是巧合。 但太多的巧合难免让人觉得可疑,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她的身份。一个被乾门老祖如此重视的弟子,不惜大张旗鼓联系各宗门派了这么多弟子来,难道各派掌门真的会因为区区一个岑羲天的宝贝妥协至此么? 他总觉得背后的原因不止如此。至于柳素,她的种种行为和对各种事情的预判也透着些许可疑。 她在隐瞒什么? “哎,你说乾门弟子怎么跟自带识别邪族功能似的?先是岑羲天外面那个,还有这两天抓的,大大小小都快十个了。” “别说,之前在行越涧还有离天宗散播邪气的邪族你还记得吧,虽说抓住的也不少,可哪有这个效率啊。” “对呀,虽说这离天宗是天下第一剑宗,但这对付邪族的能力还是乾门……” 说话的弟子比了个大拇指,很快得到人附和。 ; “就是可惜了乾门的能力不在修为上,否则这个第一还……谢,谢师兄……” 背地里说人宗门偏偏还被人家掌门之徒抓包,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但谢玄景却好似没听见似的,他面色清冷如常,唯有那双眸子漆黑如墨瞧不出喜怒。说闲话的弟子后退几步,尴尬行礼告辞,心里却嘟囔着怪了。 虽说对方辈分高,让他们不得不称一句师兄,但他们可是金丹后期修为,足足高了谢玄景两个小境界,怎么搞得他们像修为低的那个。 难不成天生剑骨就是要牛一些,自带气场加成? 几人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里,唯独谢玄景还在思量刚才几人的话。 识别邪族功能、乾门的能力…… 岑羲天外那个邪族卧底被抓的事他也听说过,是一次意外,乾门在相法一道上确实很厉害,难不成柳素也是根据面相算出的这些?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面相这种东西虽说玄之又玄但好歹有依据可言,但今天的事呢? 相处的过往一一在脑内划过,好似有什么细枝末节就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它就大咧咧的藏在那儿,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人发现。 …… 该死的! 夏侯冷顶着一头鸡窝造型,身上被泥土和火焰烧过的灰烬弄得一团糟。那长相奇怪的法器虽说威力不大,但速度奇快,再加上对方的攻击出其不意,即便是他当即也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身在爆炸中心点的他便成了这副模样。 -- 第79页 “柳素!” 想起他损失的那几名修士,虽说算不得什么,但今日之辱…… 他一定要得到她!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展现她的能力了,这样的人留在人族终究是个祸害!若是得不到……想到邪族如今的情况,夏侯冷咬牙。 不会有这个可能! 少尊那边出事了,戚城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却没想正好看见夏侯冷一脸狼狈的模样。 这,这,这…… 那个背对着自己,头发杂乱如鸡窝,甚至有几分异域卷的男人真的是他们家少尊么? 戚城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只是他愣神不过两秒,正在清理头发的男人就转过了身。 “这么快?”夏侯冷皱眉。 戚城:“……”不是你让我快回来的么…… 心知夏侯冷是怪他看见了这副鸡窝造型的模样,戚城只能转移话题:“是那女修干的?” 夏侯冷瞬间沉了脸,一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 戚城:“……”这都能怪他…… 这些时间接连受挫,少尊跟他的关系也一日不如一日,戚城只能忍下心中委屈,委婉提建议:“不如我先继续跟着他们,若有消息再……” “嗯。” 夏侯冷的声音好似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面上已有几分不耐。 得了吩咐,戚城正欲带着人离开,只是才有所动作背后再次传来夏侯冷的声音。 “我交于你的事办好了?” 脚步一顿,戚城转身低着头道:“是。” 态度极其恭敬的模样。 男人的动作隐下了眼里复杂的眸光,也因此夏侯冷并未发有什么不对。 “去吧。” 夏侯冷淡淡开口,终究错过了一次发现戚城秘密的机会。 戚城追过去时,柳素一行人还在原地审人。能做邪族探子的修士心里素质都极好,而且多数都早已被邪族控制,嘴不是一般的紧。 “只能用搜魂了。” 搜魂是修真界明令禁止修习的一种禁术,但也并非全禁。各宗门只有执法堂且能通过测算的弟子才能修习,恰好此次派遣来岑羲天的三百名弟子里就有几个是执法堂的。 “用吧,今天情况特殊,如今在岑羲天中也无法请示宗门,只能回去再打报告了。” 达成一致后,执法堂的几名弟子同时施术,变故却在此时发生。 原本还一脸赴死的几名修士在听见“搜魂”二字时脸色瞬间灰败。但凡是修士,没有人不知道搜魂的可怕之处。将记忆和灵魂生生剥离,据传哪怕是天生扛揍的体修,也坚持不过十息。 与其受这种痛苦,还不如自尽。只是自杀何其难,在抓人时早就有人为了防止他们自尽锁了他们的灵力。而邪族那边……不会有人救他们的。 既然少尊敢丢下他们离开,便是算准了他们在控制下说不出什么要紧的消息。天地苍茫,人、邪两族,早就没了他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处。 心里悲凉才起,蚀骨的疼痛就自灵魂深处传来。但不仅连灵力,就连声音都在行刑时被人封了,他们早已连最简单的“痛”字都无法吐出。 搜魂能读取记忆,压根连让人说话的必要都没有。 青筋自额间爆出,被审问的弟子各个疼得目眦尽裂。愤怒、绝望,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而这一切恰好落入远处的戚城眼中。 不对劲,那些人的表情不对劲,这些人族到底在做什么? 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就在看见被审问的修士双眸流出血泪时,戚城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终于动手了。 “咔嚓~” 他单手成拳,空无一物的右手好似握住了什么。 也是在这时,变故突然发生。 “怎么回事!” 施行搜魂的弟子各自冲到被绑住的几名修士面前,手指放在几人鼻下。 “死了。” 有人先一步开口。 “这个也死了。” “我这个也……” 虽说使用搜魂被施术者也有可能中途承受不住术法死亡的情况,但一次死几个的情况未免也太过巧合。 “我们修行搜魂数十载,虽说算不得精通,但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 “难不成是邪族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 “……” 几人还在讨论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另一边谢玄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似有所感一般往某处扫了一眼。 来了。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少年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此时,众人早就被那几个突然死亡的修士吸引了注意力,无人注意到少年的离开。 除了一个…… 注意到出事了,柳素本不想凑热闹,但似乎现在大家默认她是主心骨,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就有弟子来喊她。 无法,她只能跟着过去,身边白芨忙紧随在柳素身侧。 哼,这种混乱的场面,最容易让某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占便宜了,一定不能给谢玄景这个和小柳柳说话的机会! 白芨打定主意严防死守,只是她左瞧右瞧都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师姐,怎么了?” 景元的声音响起。 白芨摇头:“没什么。” 奇怪,谢玄景人呢? -- 第80页 …… 少年的到来悄无声息,他好似生在丛林里的鬼魅,大自然成了他的庇护伞。直到身后有劲风袭来,戚城才发现他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他侧身躲开了少年的攻势,也看见了地上的死尸。 “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如此?” 谢玄景没有应声。 就是这张脸,在半人高的草丛里,男人单手成爪划开的血痕唤起了他的杀意。他那时还不知他为何想杀人,直到他改了主意跟了上去。 还有现在,男人明知故问的虚伪,他想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何想杀对方了。 “杀人,要理由?” 只是他懒得解释。 少年的声音缓慢,攻势却只快不慢。 看来是没法善了了,戚城想将人引走。虽说面前这少年出手狠辣且快,但以他元婴初期即将元婴中期的修为,对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唯一让他忌惮的不过是他不能暴露邪气。 不远处,正有三百多个修士聚在一起。而岑羲天外,还不知是否有人时刻注意着里面有无邪气溢出。 需要把人引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两人越打越远,少年却好似并未注意到戚城的目的。 就是现在! 不知何时,两人远离了繁茂的树木,眼前场景一换,四周变得潮湿阴冷起来。 那是一个形似半圆弧的石洞,中间镂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开了一个大坑,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岩洞。 岩洞很大,足能容下几十人,头顶是厚厚的岩壁,遮盖了阳光,时不时滴下几滴水珠。 有了天然的遮挡环境,戚城终于不再藏拙。只见他手上不知抛出了什么,随即使出一个复杂的手决,谢玄景趁机攻势愈发快速。 少年并未出剑,他仿佛在凭本能胡乱打斗,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迹可循。 每一次出手,都对准了对手的命门。若不是戚城修为高于谢玄景,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也是这时,只听“刺啦”一声,少年的手在戚城的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突然而至的疼痛和布下的阵法同步落下,不用再担心邪气外溢,戚城也没了束手束脚的感觉。此时再看手臂处的血痕,他终于扯下那道伪善的面具。 狂暴的灵力似利刃般朝谢玄景袭去。无色无形,却莫名的勒紧了少年的脖颈。 “看来你并不惜命。” 嘲讽和窒息感同步袭来,谢玄景眼睛眨也未眨,他就像具不知疼痛的死尸。 戚城的手隔空收紧,少年的动作却丝毫未停。他只是空出一只手拨出剑,毫不犹豫的朝脖颈住处一划。献血瞬间溢了出来,少年却毫无所觉。 窒息感瞬间消散,而他此时也早已靠近戚城,拨出剑的左手未动,右手依旧是成爪的动作。 戚城轻蔑一笑,挡住了一击又如何?等级压制才是最致命的。 未将少年放在眼里,右手控制着灵力再次吸附上对方的脖颈,这次却并非是隔空。 手下脖颈微凉,男人露出嗜血的笑:“死吧。” 也是这时,他右手突然发力。自从入了岑羲天后,虽处处不顺,但他想杀的人还从未失手。 除了一人…… 面前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那个女修倔强的脸,却莫名的和面前少年的眸光重合。 “一样的不知死活。” 死到临头都还在挑衅他。 他不喜欢面前少年的眼神,明明处于下风,还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跟之前那个女修何其相似。 “你们人族都这么惹人厌么?” 他开口,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注意。 左手突然成掌,直直插入了少年的胸腔处。 少年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谢玄景的眸光朝下,落在了那只插入胸腔的手上。 他突然懂了戚城的注意,对方不想让他这样便宜的死去。 那只插入胸腔的手直捣心脏的位置,对修士而言并不致命。修为至金丹期,修士的命脉便是那颗小小的金丹,金丹碎则人亡。而心脏,不过是个摆设。 他想虐杀他。 想让他看着他胸前留下一个血窟窿,看着献血缓缓流逝却无法自救。这才是最磨人的,人未死,不是致命伤,却无法自救,只能看着生命一点点消失殆尽,就像只无能的蝼蚁。 “我要你看着自己死去,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就像仇恨转移,对柳素无可奈何的恨意瞬间转移到了面前的少年的身上。只是他期待的恐惧目光并未出现,少年突然笑了,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真有意思。” 戚城探入对方心脏的手一顿。 “?” 心里疑惑才起,少年突然靠近。 戚城听见了一个微小的声音,那是手掌深入骨肉的声音,而这动作的罪魁祸首却不是他。 少年的笑愈发近了,近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跟我想的一样呢。” 依旧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 “你……”戚城不悦的吐出一个字,只是也只有这一个字。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道毛茸茸的窒息感,那是少年的尾巴。 第38章 二合一 少年去而复返,在男人的脸上划…… 毛茸茸的触感落在脖颈上, 细软得跟绸缎似的,但戚城的双目却在一瞬间瞪大,由内而外的感到惊悚。 -- 第81页 他的灵力!就像是突然被人上了锁, 他无法调度身上的灵力。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脖颈处的窒息感清清楚楚的提醒着他……妖!面前的少年是妖! “你知道了。” 少年还在笑,身子微微往戚城的方向凑近。那只插入胸腔的手还未被收回,少年却毫无所觉。他好似天生痛觉慢于常人, 但戚城知道不是的。 他是妖, 是早已灭绝消失在这片土地上的妖。他们生来强大,自出生起就有高于人、邪两族的体魄。 男人那只插入少年胸腔的手突然后撤。 他不能死, 不能死在这种卑劣的物种手里! 只是他动作才起, 少年好似早就预料到一般, 手中的剑一转,速度快得没有给戚城半点反应的余地。 等戚城反应过来时, 手臂已被齐齐砍下。 少年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戚城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呼痛。他只是愣愣地想,这人不是金丹初期!这种速度,绝不是金丹初期该有的! 就像是当头被人敲了一棒, 因一时愤怒被掩埋的理智瞬间回归, 原本被他忽略的细节也一一在脑中闪现。 面前的少年先是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 紧接着杀了他好几个手下。死的几个手下修为虽算不得高, 但也不是区区金丹初期能轻易对付的。 所以, 这人不仅不是金丹初期, 甚至有可能…… 手臂断裂处的疼痛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清晰, 禁锢在脖颈处的尾巴还在发力,戚城只能斜眼瞥向手臂处。 少年的剑很快,一剑砍下的切口整齐平整, 就像被精确计算过一般。 而那一剑落下时,他当时落在少年脖颈的手也凭借着本能闪躲松开。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剑,几乎预测到了他所有的反应。 这一剑斩断的不止是他的手臂,还有两人对战的局势。原本趋于上风的自己败下阵来,此时成了对方手中待宰的羔羊。 从改变局势的尾巴,到这一剑每一步对方都算的很准。 这样的能力、速度和魄力…… 没了戚城右手的禁锢,谢玄景面色平静的收了剑,而对方那只被他一剑砍下的手臂,此时另一半还稳稳插在他的胸腔处。 或许是受了刚才那一剑的波及,胸腔处的伤口更大了些。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半截断臂上,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被谢玄景轻轻拔出。 将拔出的断臂丢在地上,少年也未慌着处理伤口,他只是皱着眉突然看向戚城的断臂处。那是他刚刚砍下的,切口平整,但很遗憾的是并不完美。 那一剑并非砍得恰好好处,手臂自小臂处断开,却偏偏没有砍在骨节上。心里没由来涌上一丝烦躁,手却不自觉重新落在了剑柄处。 “你……” 戚城终于想明白了,他费力的哑着嗓子开口。 “不,是,金,丹。” 短短五个字,却说得无比缓慢。少年拿着剑的手一顿。 “所以呢?” 没有直接否认,便是变相的承认。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戚城突然噤声。 打量着少年的模样。那是一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记忆的阀门瞬间打开,戚城终于想起来他是见过这个少年的。 岑羲天入口,那个帮他扶住箱子的少年。 “那就是离天宗谢玄景啊,倒是长了一副好颜色。” 那时少年离去,周围有人在他身旁感叹。 谢玄景,他是知道这个人的。离天宗掌门之徒,天生剑骨的少年天才。如今却隐藏着修为进入岑羲天,最重要的是他并非人族。 或者更准备的说是,他只是半个人族。 少年长了一张清冷无欲的脸,他就像一把剑,任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觉得满身正气,压根不可能把他和低劣的妖联系在一起。 但如今这把“正气”的剑沾了污秽,这个胜过大多数人族容貌的少年身上多了一条尾巴。毛发松软雪白的尾巴,白得像圣山上的皑皑白雪,却遮掩不住它的污秽之气。 妖,一个在人族隐藏得很好的妖,藏身在人族到底有什么目的? 戚城想不出来,他唯一能猜到的是,对方不是金丹修为,却也很有可能不是元婴修为。从对方一开始故意示弱的行为来看,这个妖族很可能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修为,没有正式突破元婴期。 因为若是对方到了元婴初期修为,只是一个小境界的差距,压根没必要用这种让自己也受伤的惨烈方式取胜。毕竟以对方的心智,完全能用别的方式将他斩杀。 但刚才谢玄景又没有否认他不是金丹期的事,那对方的修为便很好推断了。 伪元婴期,这是介于金丹后期至元婴初期之间的修为。进入伪元婴期的修士,虽有元婴初期的速度,但体内并未修成元婴,也因此大境界的差距还在那,这大概也是导致对方不敢跟他硬碰硬的原因。 如此一来,对方的行为倒也说得通了,但唯有一点戚城不明白。 进入伪元婴期并非是什么好事,违背原本的修炼进度故意压制修为,通常只有个别修士在某些特定的危机时刻才会如此。 比如斗法途中,亦或者危及生命的追杀。 从一个境界跨入另一个境界,是需要短暂闭关不被人打扰的,那是修士外在防御最薄弱的时候。所以面前这个少年又是为何压制修为呢?从对方的速度来算,他很可能已经进入伪元婴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进入岑羲天之前就到了这个境界。 -- 第82页 那是不是说明,离天宗有什么威胁他生命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戚城的思维快速转动,或许他还有逃生的机会。 面前的男人突然安静下来,看似已经认命。谢玄景好似没有看见对方眼里突然划过的冷意,他只是握着剑柄,快速的落下第二剑。 眼前银光闪过,剑面倒映出男人略带震惊的面容。 “没砍好。” 突如其来的痛意打乱了男人的思绪。 戚城:“?” “现在好了。” 直到少年落下第二句话,戚城才反应过来那句“没砍好”是什么意思。 这一剑整整齐齐砍下他整个臂膀,位置还是在骨节处,整齐得就好像那只手臂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忍,只能忍耐。 虽然妖族消失多年,但他依稀记得邪族的族志上记载过,妖族的天赋异能都是有条件限制的。越是强大的异能,限制的规则就越多。就好像现在,少年的尾巴禁锢了他的灵力,这种几乎开挂式的能力,便一定会有更为严苛的条件限制。 比如时间…… 他在赌,面前的少年再厉害,不过也只是个少年而已。 对方那句“跟我想的一样”的话还在耳边,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若是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那他也白活了。 这人跟他刚才想的一样,并不想轻易让他这般轻松的死去。所以他在赌,赌对方还想吊着他一个口气折磨他。一旦料定了这段,那么他就有机会逃跑。 毕竟对方压制着修为,一定是对离天宗的某些人有所忌惮。这个人甚至让面前的少年即便在进入岑羲天的前夕,远离宗门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晋升元婴期。仅凭这一点就能确定,这个让少年忌惮的人,很有可能监视着对方的每一次修为晋升。 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只要他能拖延时间到少年异能消失时,他就能逃命了。 想到这,他不由暗自嗤笑面前的少年未免太过年轻。 “还想逃?” 谢玄景突然开口,却是将对方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撕开。 只是话落,他却并不想在意对方的答案。 他见多了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反杀,愚蠢又爱自作聪明。 少年手中的剑突然落在男人的脸上,剑尖从颧骨移到嘴角,却并未真的用力。他只是动作轻慢的比划着,也不知想做些什么。 搞什么?难不成他想划了我的脸? 戚城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只是这念头才落下,连他都觉得荒唐。 他一个男修,毁容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完全没有,甚至还不如砍下他的另一只手臂有意思。 但显然面前的少年不这样觉得,他一次又一次缓慢的比划着,每比划完一次便向一旁轻微移动,即便戚城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少年每比划一次落下的地方还不一样,就像是在排列组合着什么。 总不能在他脸上刻字吧? 如此反复五次,戚城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少年或许是个脑子有病的变态。虽说每一步动作都未对他造成实质伤害,但比起直接在他脸上划五道,这种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的行为,显然更让人发怵。 总不能是妖族杀人前的特殊仪式吧? 戚城这样想着,少年却突然一脸烦躁的收回了剑。 “?” 少年的烦躁来得古怪,哪怕刚才在斗法途中,少年落入下风受伤时,他脸上也从未出现过跟“烦躁”相关的字眼。 戚城愈发摸不着头脑,也是这时,少年动了,更准确的说是少年的尾巴动了。 尾巴上松软的毛发好似突然带了刺,细细密密的刺穿皮肤,下一秒戚城瞬间手脚冰凉。 期待中的异能消失并未发生,反倒是他体内的灵力好似被人划开了无数道小孔,从脖颈处缓缓流逝。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戚城不敢相信他感知到的事实。 他的灵力在快速消逝,快得几乎肉眼可见的在掉修为。 元婴、金丹后期、金丹中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修为掉至金丹初期,少年突然松了尾巴。 戚城知道,这是对方的异能消失了。少年的尾巴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晚了,他也彻底没了逃命的机会。 金丹初期对伪元婴期,没有丝毫胜算,面前的少年甚至可以像碾蚂蚁一样弄死他。 一切尘埃落地,哪怕他曾想过的趁机反杀逼得对方露出元婴期实力,让少年忌惮那人发现对方隐瞒修为的事实也来不及了。 仅凭区区金丹初期,又能如何反杀? 心知再无任何反抗之力,戚城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为何?” 简单两个字,谢玄景却明了对方的意思。 为何杀他? “杀人,需要理由” 不需要么? 少年的回答跟之前一样,这次戚城却撑着身子摇头。 “即便杀人如麻似邪族,杀人也是有理由的。” 看不顺眼、长得太丑、长得太美……再离谱无趣的理由,但终归是有理由不是。 怎么会有人杀人不需要理由呢? 戚城觉得或许是他在无意识中碍了面前这人的眼。难不成是因为…… -- 第83页 或许人在濒临死亡之际,总会变得异常执着。 “因为谢柒?” 戚城吐出一个名字。 少年面无表情,甚至眼中带着些许嘲意。 “武陵?” 他知道那个叫武陵的离天宗弟子,似乎还是面前少年的师兄,两人之间是有些仇怨的。如今那人投靠了邪族…… 只是话音才落,少年眼中的嘲意更深。 也不是? 除了这两人,总不能是……戚城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他突然想到少年在他脸上比划的奇怪动作,嘴唇微微翕动,好似碰运气般的要说出最后一个不大可能的名字。 只是嘴巴才做出一个“柳”字的嘴型,声音还未落下,少年脸上再度出现了“烦躁”的表情。 手中剑落下,在男人的喉管处划下一道深痕。 不会立即致命,却阻断了男人正要吐出的那两个字。 “吵。” 少年冷漠开口,手已经隔空将男人的金丹取出捏碎,一连串动作利落快速。做完这些,谢玄景没有多留便转身离去。 少年走了,和来时一样,来得悄无声息走得莫名其妙,戚城甚至还没弄明白对方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便是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笼罩过来。 脖颈上的伤对金丹修士不致命,但他如今没了金丹,这一剑却能要了他的命。只是死亡来得慢且痛苦。 男人大口的喘息着,喉咙处的血倒流反呛,激得地上的人因咳嗽而猛地痉挛着。等待死亡是最痛苦的,更何况等死的人还有心愿未了。 戚城边咳嗽,边凭着最后的力气在身上摸索着,直到摸到身上一个熟悉的哨子。 半根手指长的哨子落在手中,却让人无比踏实,男人脸上露出了笑,缓缓将哨子移在了口中。 那是邪族的魂哨,少尊吩咐他办那事时说过,若办事途中出现变故导致事情失败,要用魂哨通知对方。 只可惜,少尊交代他的事情他并未去办。他是邪尊的心腹,总有几分私心在,那东西不能浪费在这个地方。但如今……这岑羲天内的变故实在太多,戚城第一次生出悔意。 魂哨落在唇上,他咳嗽着正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离去的少年去而复返,手中还提着剑。 戚城未顾及这些,而是拼死想将消息通知给夏侯冷。但来不及了,少年的剑轻轻一挑,魂哨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戚城面如死灰,眼中最后的希望终于消散,也是这时,少年再度落剑,却不是落下死亡之剑。 一连五次,每一剑都落在男人的脸上。 就像是完成什么仪式般,少年眼中的“烦躁”终于随着剑的落下逐渐消散。 戚城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今日这无妄之灾从何而来。 他只毁过一个人的脸。 记忆像一幅画,将那日少女倔强的神色和面前少年的脸重合起来,连带着与少年斗法的场景,都似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 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地上手下的尸体,插入少年胸腔的手臂,画面飞速转换,最后停在了少年将身体主动靠近,让手臂深深插入胸腔的那一刻。 戚城眼角突然多了一滴血,那是从剑尖处无意落在的一滴血。血色顺势在眼眸晕染开来,染红了眼前的世界,将面前少年的脸扭曲逆转。 “我自己来!” “你手脏!” “还要威胁我么?” “我不怕这些……” 少女发狠的话穿过记忆在耳边回荡。 “真、真、像啊……” 一样的是个疯子。 男人嘴里混着大片血液,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第39章 一更 天地间好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被抓的几个邪族探子全死了, 什么都没审出来。此时尸体正直直的倒在地上,身旁执法堂弟子在还原事情的经过。 乾门虽对相术十分精通,但对这种突然有人死亡的事件谁也没有经验。意外来得太过突然, 仅凭着执法堂弟子的口述也算不出个什么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邪族肯定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这几人的死不是意外。”经过谢柒之死后,柳素面对尸体时也没有第一次时的恐惧。收回看地上尸体的目光, 柳素对身旁的武宗弟子吩咐:“派些人去附近看看, 动手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柳素话音刚落,众人也反应过来。 这几个死了的探子被抓是意外, 现在又突然暴毙, 自然不存在提前约定好自杀的可能。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多半是有人在暗处动了什么手脚。 得了吩咐,武宗弟子带着人去周围搜查。 有弟子开始主动处理地上的残局,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见没了自己的事,柳素正准备去休息,转头就见白芨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 白芨感叹:“小柳柳,你变了。” 柳素:“?” “以前你都不喜欢管这些事。” 白芨解释。 这就是白芨误会了, 压根不是她想不想管的问题。而是现在事情的走向好像跟原书出入越来越大, 不仅如此, 谢玄景现在还跟大部队呆在一起, 再这样下去, 他还能像原书一样有机会拿到秘宝么? 柳素有心想把邪族的火力吸引到大部队来, 至于谢玄景, 倒不如让他单独行动去找秘宝。 -- 第84页 “发什么呆?” 见柳素突然愣神不说话,白芨的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柳素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在人群里搜寻着。 谢玄景呢? 身旁少女的动作让白芨心中一紧, 这个表情她太熟悉不过了。那几个探子被抓时柳素也是这样,和谢玄景透过人群对视。这才过了多久,那人不过是一会不见,就…… 谢玄景? 白芨的视线随着柳素在人群里扫过,随后停在了不远处的少年身上。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或许是注意到了柳素两人的目光,少年抬眸朝两人点头示意。柳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朝少年走去。 “……” 白芨到嘴边的劝阻只能咽了回去。 “柳师姑。” 见柳素过来,谢玄景颔首行礼。 少年今日着一身玄色长袍,头发用同色发带半束。简单到甚至有些普通的打扮,落在他身上反倒衬得肤色比平日还要白上几分,连带着一身朴实无华的衣衫都显得比别的修士更为干净整洁。 难不成这就是论脸的重要性? 抛开脑子里莫名的想法,柳素的目光掠过少年身上的衣衫,表情如常,没话找话的问:“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少年的表情有一瞬停滞,快得让人瞧不清楚。柳素心里记挂着事情,一时也没有发现异常。 她还在组织措词,刚才的意外事件让她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邪族的人还在盯着他们这个大部队,倒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让谢玄景离开。要是对方再继续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就算找到秘宝只怕也没他的份。 只是她该怎么开口? 柳素的纠结落在谢玄景眼里,让他有片刻愣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柳素这副模样,少女的手被宽大的道袍遮掩,只露出半截洁白如葱段指尖正焦躁不安的交错轻点。 她或许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到底在焦躁什么呢? 疑惑只是一瞬间的事,谢玄景抬了抬下颌,指向刚才探子暴毙的地方。 “人太多了,你应该没注意到我。” 也是。 柳素笑了笑,见少年答得自然,也没有多想,她还在组织措词…… 实在不是她脑子不好使,是她在想要是又拿自己算了一卦这种事情说事,对方会不会不信。 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向机敏的谢玄景。 柳素的纠结导致她只能没话找话聊,一会来一句“你今日衣服看着真干净”,一会又扯到“探子暴毙的事你怎么看”。 扯来扯去,柳素却不知她完全是在谢玄景的敏感神经上反复横跳。 她为什么会注意到我的衣服? 处理完戚城那群人后,谢玄景换了一身一模一样的。妖族修复力极好,再加上他体质特殊,回来的距离,足以让他脖颈上的伤口好了大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如今又是深秋,他衣领半遮,胸腔处最大的伤口经过处理也掩在了衣衫下,对方压根不可能发现异常。 至于探子暴毙的事,难不成她在隐射些什么? 作为真相的知情人,谢玄景思维本就与常人不同,什么事他都爱往阴谋论上靠,再一联系柳素那句似有若无的试探—— 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谢玄景越想越复杂,全然不知与真相早已差了十万八千里。而柳素此时还在瞎扯,开始从穿衣扯到吃住睡觉,俨然有越说越让谢玄景觉得可疑的趋势。 也是这时,终于从身后飘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谢玄景的怀疑。 “柳师姑……” 说话的弟子边跑边喘,显然是走了有些距离。 “怎么了?” 柳素回头,那弟子这才断断续续继续道。 “那边,邪族,死了好多人。”那弟子边喘气边指向密林深处。 顺着对方的手指看去,柳素眉头轻拢。 “白芨师姐他们已经过去了,师姑快随我去瞧瞧。” 知道事情不简单,柳素也暂时顾不得谢玄景,正要告辞离去,少年却突然开了口。 “师姑,我明日可能要走。” “?” 原本想好的措词还没来得及开口,还被当事人抢了先。惊喜来得太快,柳素才迈出的脚步便不自觉一顿:“正巧呢。” 她松了口气,顺着话头往下说:“我昨夜为你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机缘在西北方。偏偏这西北方不宜太多人同去,我刚才正想跟你说这事,你要是明日想独自去历练的话,倒不如去西北方瞧瞧。” 面前的少女说得顺溜,甚至将他原本想好的借口都替他说了。 他确实是要独自去历练,倒不是为了其他,今日跟那邪族斗法回来时他才发现他的元婴修为要压不住了。来了岑羲天这么久,他要寻的东西却还没有下落,自然不能再跟着这群人再浪费时间。 只是看着面前少女突然明朗的脸,谢玄景心情有些微妙。 是他想多了? 柳素走了,跟着那个来报信的弟子离开,连头也未回,周围的人洋洋洒洒在她后面跟了一群。 从热闹到安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天地间好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玄景突然想起,自从昨日遇上那个叫郑仁的乾门弟子,他“无意间”透露出被柳素救了的事实,众人的焦点便总有意无意跟着柳素打转。 -- 第85页 她开始没有时间注意他了,即便像刚才那样特地寻过来,也总会莫名被人打断。 先是她身旁那个叫白芨的,如今又是那个报信的弟子。 少年突然皱了眉,目光没有着落点的落在远处黑压压的人群里。少女的身影不知何时彻底被人群淹没,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谢玄景收回目光。 也好,倒省了他许多麻烦。 正午的阳光打在少年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唯独他一人与热闹背道而驰。一人一剑,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第40章 二更(修结尾) 你不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戚城死了。 死状很惨, 尸骨不全。 “师姑,加上洞里这个,一共八人。” 距离岩洞不远的地方, 还有七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但比戚城好些的是,那几人全是一招毙命,看样子像是被人偷袭而死, 生前并未受人折磨。 “也不知是谁下的手, 杀了人就算了,还划人脸。” “这几个可是邪族, 划脸怎么了。害了我们人族这么多弟子, 要是我剁了喂狗都是轻的。” “我比较好奇是哪位弟子做了好事不留名……” “这伤杂乱无章, 杀人的一看就是在凭蛮力砍杀。” “我倒不觉得,怎么感觉是故意隐藏术法来路呢?” 讨论声至身后传来, 柳素的目光落在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一天连看十多具尸体,饶是她再害怕心理也强大了起来。 而且现下的情况,她确实也没有心情害怕。 或许是面前的人才断气不久,她赶来时对方脸上的遮掩术并未随着灵气消散, 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戚城的模样。 只是……岑羲天内谁有能力杀了戚城? 元婴初期的修为, 在试炼地完全是横着走的存在。 景元是最先带着弟子到这里的人, 见柳素面色不对, 开口道:“柳师姑, 你认识他?” 也不知动手的人跟戚城有多大的仇怨, 不仅毁了对方的脸, 连带着修为也一同散去。也因此,在景元几人眼里,面前的尸体不过金丹初期修为, 自然也不觉得被杀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柳素无法说出心中的困惑,只能转移话题:“就是觉得奇怪,动手的人为什么要毁了他的脸。” 前世柳素是个刑侦迷,也看过不少片子。依照她看片的经验来说…… “这明显是多此一举,而且这人长相普通,自然这张脸也不可能引人嫉恨,为什么要毁了他的脸呢?” 柳素忍着不适蹲下身,手指向戚城的脖颈处:“你看那。” 只见柳素指向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红痕,显然对方曾用过绳索类的攻击法器勒住戚城的脖颈。 “他脖颈被人勒过,很有可能这人在斗法时不止用了剑。” 经过柳素这一提,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难不成是鞭一类的法器?” “绫霄宗倒是用鞭,只是她们的鞭也没有这么粗壮的。” 有人跟着分析起来。 嘈杂的人声混着湿哒哒的水滴声,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不知为何,柳素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就像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一切,甚至莫名让她有种她怕不是穿错书的感觉。 越来越乱了,柳素站起身,莫名的想躺平。 反正她也提醒过谢玄景了,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只要主线不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掠过戚城脸上的伤,柳素糟心的想:死的是她的仇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她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想通了这点,柳素也不再纠结:“可能是有私怨吧,指不定……” “我知道了!”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划他脸的肯定是个丑逼,才会嫉妒普通人的容貌!” 好有道理。 “说不定杀人的自己也被毁了容!” “毁容”二字落地,立马得到了不少弟子的赞同。只是各宗门之间,有毁了容修为又在金丹期左右,还恰好进了岑羲天的弟子么? 众人的目光四处打量,掠过柳素几人身上,又极其自然的挪开。 首先排除乾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相术一道需要平心静气的缘故,乾门弟子的颜值完全是各宗门平均线以上。哪怕是修宅术道的弟子,抛开那一身腱子肉,脸也是好看的,只是他们是另一种好看——糙汉美。 柳素虽然觉得那弟子分析得有理,不过一旦相通人也不再纠结。 “是友不是敌,死的是邪族,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深究,毕竟他们在岑羲天可干的事情还有很多,完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景元也是这个意思。 “先把尸体处理了,我们再看接下来如何走。” 两人配合默契,两三句就把事情安排清楚了,一大波人来得浩浩荡荡,走得也热热闹闹。白芨落在最后,看着有人来处理尸体,突然鬼使神差的开口:“等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脸上的伤有些熟悉。 心里莫名有一个荒唐的猜测,隔着半指的距离,白芨伸出手,对着伤口比划着什么。 身后,景元去而复返:“师姐,你在做什么?” 自从进了岩洞,景元就注意到白芨总是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人,如今又默默落在后面查探尸体,实在有些奇怪。 -- 第86页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白芨敷衍了一句,起身跟着景元出了岩洞。又见柳素在洞外等他们,三两步跟上柳素,这才寻到了机会开口。 “怎么没看见那个叫谢玄景的呢?他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啊…… 处理尸体不是什么麻烦事,没有在周围找到其他邪族的痕迹,一行人又回了原来的驻扎地。柳素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又问了几个离天宗弟子,想起谢玄景提起要独自历练的事,心里有了猜测。 “可能走了吧。” “?” 白芨觉得奇怪,柳素也没多想就简单把事情解释清除,自然隐去了她瞎编算卦的那段。 “多半是觉得人多不利于历练,他说想一个人去闯闯。” “?” 听到这话,白芨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是夜,灵帐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黑暗中直立起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另一张床边。 床上,少女呼吸浅浅,并未察觉到黑夜里来自好友的注视。 修士五识本就异于凡人,哪怕是晚上,也不妨碍白芨查探柳素脸上的伤口。 经过两日的调养,原本深浅不一的五道指印只剩下浅淡的粉色挂在少女脸上,算不得起眼。 白芨伸出手,隔着些微距离,小心的比划着什么。 半指,小半指……五道指印有四个指间距,白芨依照白天的记忆一个个丈量过去。 黑夜侵吞了万物,灵帐外各类灵虫的鸣叫却愈发清晰。白芨量完最后一处指距,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恰在这时,床上的少女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睁开了眼。 “白芨?” 柳树不确定开口:“你大晚上坐我床边干嘛?” “嘿嘿……”白芨干笑两声,假装梦游起身,只是才一动作就被人拉住衣角。 柳素打了个响指,屋内灵灯瞬间点亮。 “嗯?” 少女还带着似醒非醒的鼻音。 白芨尴尬回头:“我要是说我梦游,你信么?” “你觉得呢?”柳素挑眉,一脸“你再编”的表情。 “……”好吧,她就知道她骗不过柳素。 白芨转身,神神秘秘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柳素:“?” “那邪族脸上的伤和你脸上的一模一样,不管大小,还是指间距,全都一模一样!” “?” 或许是睡到一半被吵醒,柳素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什么意思?”她皱着眉问。 握住柳素的肩膀,白芨恨不得摇醒对方,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还不明白呢。 “你不觉得奇怪么?有人用剑在他脸上划了道跟你一模一样的伤口,这也未免太巧了吧,就像是……” 白芨的声音拉长,有种让人想追寻真相的渴望,正当柳素好奇对方要说出什么惊天的大结论时,白芨一字一顿的开口。 “报复!□□的报复!动手的人一定是暗恋你,知道你被邪族抓了,还被划了脸,又恰好无意中撞见了跟踪我们的邪族,然后……” 白芨手舞足蹈的比划,一副在还原案发现场的模样。 “这样,那样……你懂的吧。” “……我不懂。” 还以为是有什么大发现,大晚上不睡觉敢情是在乱开脑洞。柳素挪开白芨的手,微笑脸:“你不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说完拍了拍白芨的肩膀,拿起被子蒙脸一盖,还不忘运起灵力灭了灯。 视线瞬间一黑,白芨:“……”怎么不信她的话…… 虽说今天冒出这个想法时,她也觉得离谱。只是那邪族脸上的伤跟柳素脸上的实在太像了,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谁会那么无聊划一个邪族的脸? 不仅如此……白芨不死心的揭开盖在柳素脸上的被子,试探道:“小柳柳,你还记得当时划你脸的那个邪族么?” 床上的少女有一瞬微怔,却恰好被白芨捕捉。 “不记得了。”柳素开口,侧过身继续睡。 这次白芨倒是没有阻拦。 很好,都学会撒谎了。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伤了她家姐妹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毁脸的邪族。这倒不是她瞎猜,想起白天柳素的反应,还有那邪族身上的灵气全部消散时露出本来面目的模样。 虽说是邪族,但这两日抓了这么多,也只有那一人用了遮掩术。 可疑,太可疑了! 只是她家小姐妹为什么要撒谎呢?是怕他们替她报仇会遇见危险? 以柳素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芨躺在床上,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三百多个修士里,有人暗恋她家小姐妹,还误打误撞替她家小姐妹报了仇。 至于这暗恋自家小姐妹的对象,肯定不是谢玄景!对方不过是金丹初期修为,而且以对方的风评和那张清冷正派脸。哪怕白芨不太喜欢谢玄景,也觉得他干不出这种血腥的事。 另一边,“清冷正派”的谢玄景看着面前求救的女修,正要目不斜视的离开。 “谢师兄!” 女修陷在噬人的血潭,密密麻麻的红色血虫在潭中翻涌,将她瞬间围困,连带着原本的肤色也被血红替代,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红是血还是虫。 令人发毛的触感袭来,女修心里发慌只想着不能让谢玄景离开。 -- 第87页 她是无意落入潭中的,原本红得发黑的水潭除了颜色怪异,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却在她飞身跨过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入其中。她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水潭,压根就是个虫窝! 指甲盖大小的血虫,也不知饿了多久,此时见有人主动送上门,正钻入对方的皮肤中疯狂吸食。 女修发出凄厉惨叫,却不忘求救。 “师兄,我们是同门啊,我乃……啊!我的脸!” 女修再度惨叫,谢玄景斜着眼看去,正好看见一只血虫钻入女修的皮下,在她脸上咬出一个洞。 “我的脸,我的脸,好疼……” 痛苦的哀嚎传来,鲜血瞬间浸红了女修的半张脸,恍然间和另一张沾满血的脸重合在一起,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谢玄景扫了眼对方金丹初期的修为,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 疼? 他想起那个面不改色划了自己脸的少女,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好吵。” 女修:“?” 第41章 一更 要不出个寻宝福袋?…… 面前的谢玄景跟传闻中的全然不同, 凌玉在门派时虽只远远瞧过他一眼,但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即便那张清冷无欲的脸上总是透着淡漠疏离,却遮掩不住少年谦和温煦的本质,人人都说掌门新徒最是好相予。 那日新生试会,少年在人群中替乾门弟子解围, 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危机。处事得宜, 即便周围怀揣着不怀好意的声音,少年眼中无嘲无讽, 从始至终都如传闻中般的好脾性。 她一直以为, 清冷疏离只是少年挂在脸上的面具, 如今看来她错了。 “好吵。” 少年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掐灭了她眼里的生机。 “师兄……” 凌玉的声音拉长, 一双含情目霎时泫然欲泣。 是了,修真界人人现实,面前的少年不过心思藏得深而已,但也未必不可动摇。 凌玉惯会审时度势, 又最擅利用自身优势, 即便天资不佳, 却能在离天宗混成金丹修士。她缺天赋, 却不缺手段和心计。 “只要师兄救我, 我什么都愿意。” 女修媚眼如丝, 偏偏面对的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出生至今, 谢玄景并未接触过什么女修,他能应对那些阴谋诡计,却看不懂面前这女修的心思。 拧着眉扫了眼突然变得黏黏糊糊的女修:“你眼睛抽筋?” “……”平白被噎了一口, 凌玉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定然狼狈,但她幼时便跟着母亲修习媚术,一双含情目不知让多少男修拜倒在她裙下,只是这媚术为何对这少年没用? 她不太明白,而此时谢玄景四周灵气突起,少年足尖轻点,他没有半点犹豫,以女修头顶为着陆点,轻巧越过血潭。 正拧成一股线想将新猎物拉下血潭的血虫:? 莫名成了垫脚石被踩了一脚的凌玉:? 少年落地,血潭是此处必经之路,他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有任何不对。他甚至未看那潭中女修一眼,于他而言,落入那血潭,想必也活不过半个时辰,迟早要成为一具死尸,他并不在意。 显然那女修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是真的要走,真的想见死不救。死亡的恐惧瞬间将凌玉笼罩,这地方偏僻,谁知道还能不能等来下一个救她的人。 顾不得其他,凌玉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兄!我寻到一藏宝地,可以带你过去!” 只要他愿意救她,待她恢复,凌玉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 少年终于顿住脚步,吐出的话却异常冰冷:“没兴趣。”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凌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搞定的男修,她不再卖关子,扯着嗓子喊道:“是真的,那宝贝藏得隐秘,锁在暗无天日的深处,却有堪比日月星辉之光。我只躲在暗处瞧了一眼便觉通体舒畅,那定然是个能提升修为的大宝贝,灵气霸道磅礴,若不是以我如今的修为承受不住,我定然早就……” “谢师兄,我何故骗你?以我如今的境遇,若是骗你,你大可将我救出后一剑斩杀,你说对不对?” 凌玉满脸希翼。 日月星辉之光……谢玄景锁定关键字眼,目光终于落在潭中女修身上。 她没有撒谎,谢玄景只扫了一眼就得出结论。 少年挥剑,凌玉还未看清对方的动作,再度睁眼时,只听身后“刷”的一声,潭中拧成一股绳想再度缠上她脚踝的血虫瞬间消散于天地间。 好强的剑意。 明明都是金丹初期修为,面前的少年却强过她太多。 凌玉心中警铃大作,这人不好对付,看来想从他手里溜走还要费一番功夫。得了自由,她自然不愿再将到手的宝贝拱手送人。 她心思活泛起来,却不知那点小心思早已落入少年眼中。 又吵又蠢。 谢玄景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蠢笨的人,心里厌恶顿起,但想到这人知道他要寻的东西,面上倒是未显。 “带路。” 少年吐出两个字。 凌玉捂着脸,眼中含泪:“师兄,我好痛,你让我处理下伤好不好?” 话音刚落,少年拔剑了。 “……” 遮了那可怖的伤口,凌玉自认还算个美人,这人是眼瞎么?第一次遭遇人生滑铁卢的凌玉,这下是真的懒得再用媚术了。 -- 第88页 哼,没见过世面! 她老实认怂:“我给师兄带路。” 女修老老实实,终于不敢再弄幺蛾子,谢玄景跟在后面眉头却越拧越紧。 他突然开口:“那东西在何处?” 凌玉回头,还以为对方想问了地方卸磨杀驴,她存了小心思,不敢说得太明白,只是大概说了个方位:“一路向西北,届时会遇见一湖泊,后面的路就有些复杂了,需得有人带路。” 眼见谢玄景脸色越来越黑,凌玉声音越来越小。 他这是看出她的小心思了? 正当凌玉不安之际,少年迈步:“带路。” 凌玉:“?” “哦。” 少年眼中的复杂神色一闪而过,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柳素那张突然明媚的脸。 “我帮你算了一卦……你的机缘在西北方……倒不如去瞧瞧。” 少女的声音软糯,带着安抚人心的微妙力量,但他看惯了阴谋诡计,向来只有人害他,何时有人真心帮过他,所以他压根没走西北方。 身旁的女修偷瞥了他好几眼,眼里的心思昭然若揭,谢玄景恍若未见。 是巧合? 蝇营狗苟,见利忘义才是人之本能。就像身旁这人,他救了她也抵不住她如今的肮脏心思。他想,那个心思深沉的少女,只是比面前这蠢笨之人聪明些,也顺眼些而已。 只要是人,便脱离不了本能。 …… 天亮了,又是要出门寻宝的一天。 柳素躺在床上,实在是不想起来。昨晚白芨半夜把她吵醒,晚上又在旁边左右翻腾,她本不算浅眠,偏偏做了修士后五识好得惊人,弄得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而那个罪魁祸首,现在已经精神奕奕的起床梳妆了! 柳素好想摇着对方的肩膀,灵魂质问:你的良心不痛么? 但她起不来…… 床上的少女眼睛眯成一条缝,灵灯刺眼,她不过微微睁开片刻,便抓着被子盖住了脑袋。 不起不起,死都不起! “小柳柳,该出发了。” “我人已死,有事烧纸。” 白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她不是第一次见柳素赖床,以前在乾门的时候,只要没有课业,除了早中午三餐,对方一天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有时候白芨都想不明白,她这姐妹莫不是灵猪投胎,怎么一天除了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她也曾为此困惑不已,还大咧咧的问过柳素。每当这时候,柳素就会一本正经回答:“你不懂,你不懂一个咸鱼的终极梦想。” “咸鱼?”这跟咸鱼有什么关系,她当时更懵了,只能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不会是又想吃咸鱼了吧?” 那时恰逢年关,乾门下的小镇又开始有凡人出来卖腌制好的咸鱼了。 只是她话才落地,就得了柳素一个无语脸,虽然她还不是很懂无语是什么意思。但大抵能够明白,睡觉对她家小姐妹而言是事关原则的大事。 但是! “你醒醒啊,我们现在是在岑羲天,邪族还没抓完,宝贝也还能寻完,晚起一盏茶就有大把的宝贝飘走啊!!!” 白芨爱财本性暴露无遗,柳素被吵得无法,顶着两个熊猫眼坐起身:“姐妹,外面那些都是大人了,不需要人奶了,就不能主动点、励志点,自己去找么?” 现在谢玄景也按照主线独自去历练,戚城也死了,就剩一个夏侯冷还在暗处藏着。不过有她这个活靶子在,夏侯冷未必会盯着男猪脚,只要主剧情不歪,她为什么还要累死累活去寻宝? 柳素在心中哀叹,白芨只能无奈规劝:“那些修士有手没脑,没有我们指路,那寻宝速度还不得找十天半个月。” 指路? 或许是咸鱼的本能被激发,柳素突然灵光一闪:“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这就想通了? 白芨一喜,正要帮柳素拿衣服,就见自家小姐妹再度躺下。 “不如我们做个寻宝GPS,让他们自己去找。” “啊?”寻宝她懂,鸡屎是什么玩意儿?这两个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白芨表示不是很懂。 柳素抱着被子继续道:“要不出个寻宝福袋?或者盲盒?搞个抽签,让他们自己抽线索找?我们当中间商赚个差价?” “?等等!” 虽然白芨不懂福袋和盲盒是什么意思,但抽线索、赚差价她还是明白的。 财迷的敏锐嗅觉瞬间上线,白芨顺势跟着往床上一趟:“姐妹,我觉得你可以再细说一下。” 第42章 二更 唢呐一吹,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柳素的逻辑很简单, 反正依照之前的安排,也是他们乾门拿大头,其他宗门吃虾米, 倒不如他们大气点。 “岑羲天里的宝贝主要是针对金丹修士的,即便我们拿了大多数也用不着,白给出去又吃亏。咱搞个福袋,往里面塞些寻宝的线索, 寻宝好坏全凭运气。我们也不参与, 给灵石就成。” “!!!” 白芨眼睛一亮,对呀!反正拿了用不上的宝贝出了岑羲天也是要换灵石的, 这不还省事了么? “小柳柳, 你简直是个天才!” 有了赚钱的思路, 再加上有白芨这个效率奇高的小财迷在,柳素终于解放了。 -- 第89页 “你好好睡, 我去找景元师弟合计合计。” 白芨风一般的走了,等柳素睡醒已经是下午,桌前放着午餐,她扒拉几口这才出了灵帐。 灵帐外有一片空地, 此时空地正中立着一个巨大的木牌, 牌子上贴了张布告, 写着“福袋抽抽乐”五个大字, 木牌旁还有名乾门弟子在答疑。 柳素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刘仁, 此时刘仁说得满脸红光, 无人提问时还会主动念布告内容, 吸引人群。 “你不抽,我不抽,修炼进阶方恨愁。你也抽, 我也抽,升级得宝不用愁……” 还挺押韵,柳素挑眉颇有些佩服白芨的执行力,这要是搁现代,少说也是个经理级别。 越过人群,柳素在景元的灵帐寻到了白芨,还有一群乾门弟子。灵帐突然被人打开,阳光透过门帘落进账内,屋内众人动作一顿,齐刷刷抬头。 柳素一愣,好热闹啊。 即便此时帐内无人说话,她却觉得眼前热闹非凡。 撸着袖子的宅术道弟子正用灵力在木牌上奋笔疾书,白芨在帮着分类装箱,景元领着相法道弟子拿着蓍草算卦,还有几个星命道的女弟子正围成一团,在一个圆形的大转盘上写字。 柳素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转运大轮、盘”五个字,再往下看还能看见一排小字,每集齐十二个福袋,即可免费参与转运大轮、盘抽奖一次。 “哎,愣着做什么。”白芨最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拉柳素。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对细节。” 白芨拉着柳素噼里啪啦一顿说,从每个福袋箱的中奖概率,一直说到了免费大轮、盘的设置细节。 “50%的中奖率,岑羲天虽大,但也不是每处宝贝我们都能算出来,还不如混点别的奖品在里面,还可以丰富下奖池。”白芨边说边把自己准备的其他奖品给柳素看。 一个个刻着奖品的木牌摆在柳素面前,有的写着“免费算姻缘一次”,有的是“祖宅风水修改”,大多数都跟乾门的业务相关,也有别的“木灵珠”、“飞天翼”…… “这些是个别弟子现在用不上,但市价还不错的宝贝,他们想拿去换些灵石。” 柳素没想到她不过睡了一觉,白芨就把事情弄得有模有样,还想得这么周全,甚至还能搞个抽奖大转盘出来。 她表情有些微妙:“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什么?” “啊?”白芨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叁长?壹短?什么意思?” 好吧,是她想多了。 柳素微笑脸:“没什么,你已经想得很周到了,就是这个……” 转开话题,柳素跟白芨对了下细节,这才去帮着景元算卦。 虽说这一灵帐集齐了相法、宅术、星命,还有她这个唯一的天相道,但相术一道再玄,也没有玄到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哪里藏了宝贝,否则这个门派就不是厉害,而是逆天了。 柳素拿出蓍草,独自在一旁装模作样的算了起来。“算完”随手拿起一枚空白木牌,用灵力在上面刻下线索。 第二日,经过前一天的宣传,各宗门对“福袋抽抽乐”的热情远超柳素几人的预料。 五百灵石一抽,虽算不得便宜,但也不算贵。毕竟以如今修真界的物价来说,一件初级法器的市价差不多就在五百灵石左右。而岑羲天虽算不得什么高阶试炼地,但能对金丹修士起作用的天材地宝,可远远不是五百灵石能买到的。 当然,乾门也不傻,中奖率50%,如若没抽中藏宝线索,里面也有等价五百灵石的乾门弟子算卦机会一次。除此之外,还有额外惊喜,比如乾门弟子私人法宝,“转运大轮、盘”抽奖一次,乾门转运符一枚,再差一点的便是谢谢参与。 但也还在众人接受范围以内,即使一个没中,也算集齐了一个福袋,集齐十二个还能参与“转运大轮、盘”抽奖,算不得亏。 要知道那大转盘上,前几日柳师姑带头挖出来的那个火箭筒也是作为奖品在内的。依照规矩,中阶法器及以上本就要优先给乾门选择。再加上他们只是跟在人家后面做些挖土的力气活,等于啥也没干。如果这次乾门不是出门找柳师姑,这种捡漏的好事压根轮不上他们。 现在人家给他们机会抽宝贝,不过区区五百灵石就能换一次机缘,说是做慈善也不为过。各宗门弟子脸上挂着“还有这种好事”的表情,人人皆是喜气洋洋。 白芨也是喜上眉梢,看着白花花的灵石进账,笑得眼睛都弯了,直夸柳素机智。 【我算了笔帐,若是我们自己带人去寻宝,十个里面至少得漏三四个给那些宗门弟子当辛苦费吧,剩下五六个拿去换灵石,若找到的全是中阶法器,按照三千的市场价来算,顶天赚一万多灵石。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若是每个弟子都买齐十二个福袋,单一个人我们就能入账六千灵石,三百来号人……】 【乖乖!小柳柳,我们发财啦!】 白芨一边跟柳素传音,一边一心二用替有疑问的各宗门弟子解答疑惑。 “灵石不够拿法器暂时抵押么?这多见外……”白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空白玉简:“打个欠条就行,你是金玉宗弟子吧。认得认得,我们门派的宇阳师叔跟贵派羽眉师姑还是旧识呢。” “……”柳素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抽,她记得不错的话,那位叫羽眉的师姑是宇阳师叔的前任道侣吧。 -- 第90页 资深舔狗宇阳师叔备胎上位,结果羽眉师姑初恋一回来,马上脚踢舔狗,独留下宇阳师叔头顶青青大草原在风中凌乱。 可如今白芨才开口,那金玉宗弟子眼睛一亮,一副见到亲人的模样。 “对呀,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兄弟门派了。白芨师姐,真是相见恨晚啊!” “恨晚!恨晚!”白芨附和。 柳素:“……”虚伪的社会人。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利落打欠条,一个利落收欠条。 【快看快看,又入账六千灵石!】 有了打欠条的先例,个别囊中羞涩又想集齐十二福袋的修士也想顺势打个欠条,白芨眼尖,拉着柳素道:“我来感觉了,不行,好像感应到宝贝了,我得去算一卦!” “……”你一个星命道算姻缘的,神T么的感应到宝贝了…… 柳素不好拆穿白芨的谎言,只能笑呵呵的跟着一起离开。走到无人处,白芨这才拍了拍胸脯。 “哎哎哎,这好事可真不是人做的。” 为了给门派赚钱,她付出了太多。 六百多个福袋,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白芨风风火火想回去继续准备,被柳素一把拉住:“过犹不及,倒不如等两日这批福袋有了结果再继续。” ”也对。”白芨点头,随即眼睛一亮。 柳素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饥饿营销?”见柳素点头,白芨自语道:“到时候搞个饥饿营销,再调调价,嘿嘿……” 柳素:“……” “福袋抽抽乐”带来的连锁反应不仅是各宗门铆足了劲寻宝,乾门赚了个盆满钵满,还给夏侯冷的跟踪寻宝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当第一队寻宝队伍出发的时候,躲在暗处的夏侯冷一脸淡定:“你们几个跟去瞧瞧。” 半盏茶后,第二队抽中宝贝线索的队伍出发,夏侯冷又点了两人。 “去看看。” 然后第三支队伍、第四支…… “你……”夏侯冷目光落在身后最后一名手下的身上。 那修士见自己被点名,一副“我定能完成任务”的模样,只是下一秒,就见他家少尊将目光默默的收了回去,声线有些僵硬。 “你……留下。” “是。” 修士坚定起身,一脸激动。 戚师兄死了,终于要轮到他发光发热了么? 他激动迈步,只是才起身便觉得不对。夏侯冷的眸光冰冷,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 少尊刚才说啥来着? “留下。” 夏侯冷重复,压下了想一掌了断了身旁这个蠢货的想法。 该死的,那日戚城出事后,让本就不富裕的队伍雪上加霜。如今他手下,竟无人可用了!现在连杀个手下都要斟酌一二,该死!该死! 夏侯冷气得双目通红,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恶气。 远处,人族的驻扎地已经升起炊烟,好不热闹。 隔着密林山丘,他听见了一陌生男修操着大嗓门的喊声。 “下午茶,下午茶,白芨师姐请喝下午茶啦!” 夏侯冷:“……” 另一边,热闹还在继续。 “谢谢白芨师姐。” “这茶好香啊。” “这么好的日子,不如我献丑弹奏一曲吧。” 说话的是音门修士,专修音攻。拿出随身携带的唢呐,一曲喜乐顿时在天地间响起。 喜乐乘着风,长了翅膀似的,随着秋日的冷风,带落三两片枯黄的落叶,无情的打在夏侯冷脸上。 吃了一鼻子灰的夏侯冷:…… 身旁,全然未觉自家少尊微妙心情的某修士暗自嘀咕:“这是唢呐吧。” 听说人族有个说法,唢呐一吹,不是大悲就是大喜。 第43章 一更 这呼啦圈是她写的? 太阳东升西落, 有了福袋的提示,暮色还未将大地笼罩,就有几队修士陆陆续续的回来。 “少尊。” 半盏茶后, 跟踪人族的修士回来复命。 “那些人族今日是去……”男人的声音和暮色一样深沉,远处灵灯通明,隔着密林山丘发出刺眼的光,夏侯冷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寻宝。” 夏侯冷无声的忖度着这两个字蕴藏的信息。 戚城出事那天, 他曾亲自去寻, 却在一岩洞嗅到了对方金丹消亡的气息。也是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大意了。那来寻柳素的修士中, 定然有元婴期修士。 只可惜戚城的尸身已被那些人族毁去, 他无法通过伤口判断对方的修为。但能这样轻松杀了戚城, 还能让戚城没有机会发出消息示警的,只怕对方至少已有元婴中期修为, 甚至有可能不止于此。 思绪就像烟火一样扩散,他想到了昨日那猝不及防的一击,看似伤害性不大,却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有没有可能那藏在人族里的元婴修士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昨日看似意外的一击, 不过是对方猫捉老鼠的游戏? 完全有这个可能! 他若是柳素, 如今来人中有元婴修士撑腰, 自然会将一切原原本本的吐露, 甚至还会帮忙夺走他们邪族秘宝! 远处通明的灯火中, 炊烟袅袅。放着好好的辟谷丹不吃, 竟还有心情做饭! 夏侯冷终于认清一个现实,对方如此有闲心的原因,多半跟他推断的一样, 他们有元婴修士坐镇,那人压根不担心他和戚城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如此干脆的杀了戚城。 -- 第91页 那人在示威!在向他示威!所以对方很有可能是……元婴后期! 若不是修为高出他们许多,怎会如此明目张胆? “我们跟在那些人修后面,他们目的地很明确,有一两支队伍甚至不到半日就寻到了宝贝。” 虽然那些宝贝多是对人族修士才有效用的天材地宝,但难免让人眼热。 说话的邪族声音发狠:“少尊,不如我们……” 睨了对方一眼,夏侯冷冷声道:“蠢货!” 说话的邪族:“?” 他怎么就蠢货了? 但显然夏侯冷不准备解释这些,他只是责令对方退下,这才将目光再度落在远处明晃晃的灵灯上。 灯火辉煌的驻扎地里,此时不知那狡诈的女修,正在何处偷乐。 人族驻扎地。 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打上狡诈标签的柳素,看着陆续归来的各宗门弟子,眼里也带了几分不容察觉的喜色。 “太准了,我就顺着福袋的指示往那么一找……嗨呀,还真给我找着了!” “前后花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吧。” 说话的弟子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听见这话的其他弟子话里发酸。 “比不起,比不起,我们这队运气不好,抽中的地方远。不过好在拿到的东西不错……”男修从身上取下一物,巴掌大小形式手镯,乃是一件中阶防御法器。 “流光金玉镯!你好运气啊,这法器在中阶里也算得上中上品了。” “恭喜,恭喜。” 得了宝贝的各宗门弟子一个比一个凡,柳素看得有趣,但比起这个她还是对美食更感兴趣一些。下午的时候,景元去附近捉了只灵兔,体态肥硕,剥了皮还能看见足下肌肉,光看着就觉得有嚼劲。 灵兔在特制的灵炭烤制下发出丝丝肉香,引得柳素不自觉的咽口水。她快走几步,坐到景元身旁。 身后各宗门弟子的凡尔赛对话还在继续,柳素已经吃上了烤兔,油滋滋的兔子外焦里嫩,表皮冒着好看的油光。 “卓师兄呢?他们不是比我们早出门么,怎么还没回来?” “青林师姐呢?” “……” 凡尔赛完毕,各宗门弟子才发现少了几人。 “多半是太远了。啊呸……”说话的修士边走边吐了口嘴里的泥。 “江师弟,你这这这……” 有人指着那一身泥土的江师弟。 “掉狗洞了。” 众人自然知道狗洞是戏称,三两句问清楚来龙去脉。大家才反应过来,即便有福袋在手,也不是人人都如先回来的弟子幸运。 地方远、妖兽多,时不时还有毒虫蛇蚁攻击。 那江姓弟子叹了口气:“我寻的这盘龙叉我也用不上,可有人想要的?” 说话间竟是当场交易起来。 将身后的话尽收于耳,景元将另一只兔腿撕下递给柳素,语气随意:“也不知是谁抽中了我的那只。” “问一问不就知道了。”白芨接话。 反正如今宝贝也寻到了,那福袋上的话自然就没了作用。 “对吧,小柳柳。” 柳素咬着肉含糊应声。 反正回来得晚的多半是她写的,虽说是为门派做贡献,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指向的地方是有宝贝没错,但信息给得相对含糊,需要花些功夫才能找到。 她不想太过高调,特别是在一众乾门弟子里,没必要成为焦点。 但柳素完全想错了,或许是灵兔的香味太过诱人。各宗门不像乾门对修为放得很松,自然也严格遵守不贪口腹之欲的戒律,闻着味儿就渐渐回了灵帐。但并不妨碍他们私底下讨论,寻得快的福袋是谁算的。 “多半是柳师姑吧。” 用灵力篆刻的木牌没有字迹之分,想分辨是谁算的,只能靠猜,不过大家猜测的方向倒是十分一致。 不管是乾门老祖亲自派弟子来寻人,还是从这几日的表现来看,论相术高低,自然是柳素占头名。 “多半是,就是……”不知是谁略带疑惑的提了句。 “这乾门的相术也太玄了吧,相法算人,天相算事,你们说这寻宝究竟是算人占得多,还是算事占得多?” 如果是按人来算,那福袋的结果必定是乾门弟子根据各宗门弟子面相,再结合配合宅术道核算岑羲天的环境算出来的。 如果是按照事来算…… “天相道向来只算修真界大事,如乾门老祖那般。而且你忘了传言了,天相这种有违天道的相术,天地间能有一人已是背离天道的存在,只要乾门老祖活着一日,柳师姑多半难以继承衣钵吧,这福袋自然是算人占得多。” “也对,是我想多了,柳师姑在想法道上也很厉害。” 柳素全然不知她再次成了众人谈话的焦点。 而此时,景元分完最后一块兔肉,似玩笑似较真:“我去问问。” 白芨:“?”她就随口一说,还真去问啊? “……”这个有什么好问的…… 白芨闹不明白,她一向在自认无关紧要的事上多了三分马虎,自然没有注意到白天算卦时的细节。 柳素没有和宅术道的弟子算卦讨论。 景元回了灵帐,问完几位弟子的卦象结果,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那几队还未回来的福袋都是柳素写的。是相术有限,还是故意藏拙,少女的小心思似乎很好猜。 -- 第92页 “景师弟?” 见景元发呆,眼里有些许笑意溢出,有弟子小声开口。 景元摇头:“无事。” 那弟子有些懵,所以出去寻宝的队伍回来得晚有什么好开心的? 他却不知景元此刻想的是,柳素是独自一人算卦的,若是她算对了藏宝地,那是不是意味着…… 她定然能算对! 透过灵帐的缝隙,景元瞧见皎白月色下的少女没有笑,眉眼间却露着难以察觉的笑意。她心思一贯藏得深,平日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却总能算准。虽然藏拙,但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所以她写便必然会算对。 那便意味着她已然有了预测未来的能力。毕竟单靠相法是无法寻宝的…… 继承天相,懂得藏拙。 景元看着柳素的眼里带出点点光芒。 站在一旁的弟子顺着景元的目光,看向灵帐外拿着兔肉的柳素。 景师弟也贪口腹之欲了? 景元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第二日下午,还在外逗留的队伍一一归来,虽然灰头土脸,但脸上都挂着喜色。 算对了。 景元松了口气。 白芨也松了口气,一个劲的在柳素耳旁念叨。 【看到没,看到没,全都带着宝贝回来了,我感觉下一批福袋要爆啊!】 柳素:“……”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么,柳素实在不能理解白芨时不时激动的原因。打了个哈欠,她准备去吃点下午茶。 回来的修士喊了声“柳师姑”,与她擦肩而过,声音和白芨一样激动。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还买一送一。” 买一送一? 柳树的脚步一顿,她回头,正好看见那说话的弟子晃了晃手里的灵环。 “就是瞧不出是什么品阶的法器,但我昨天碰到它时还在发光,多半是个宝贝。等出了岑羲天,到时候找林师叔帮我看看。” 发光? 她写的福袋里有会发光的法器么? 柳素的目光在那弟子的灵环上扫了一眼,巴掌大的灵环比普通手镯大,灵环接口处还有一道缝隙,就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拆下来的一样。 岑羲天里有这个宝贝么? 恰在此时,远处夏侯冷心间道印震动,他的眸光一暗。 岑羲天西北方,匿在暗处的秘宝发出日月星辉之光。 凌玉颤着声道: “就是它!”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触上了那道光。 也是这时,夏侯冷无声开口。 有人找到秘宝了! 他虽不知道那秘宝长成什么模样,也依旧感应不到秘宝的位置,但那秘宝上面却有邪尊道印,如今秘宝被取,恰好引得邪尊刻在他心间的道印震动。 “你寻到那东西时,若心口道印震荡,就说明你找对了。” 邪尊的话犹然在耳,夏侯冷的眸光落在人族的驻扎地处,眼里射出一道精光。 就在刚刚,有几队人族修士进了那驻扎地。就是这么巧,他心间道印震动。 肯定是那群人族寻到了秘宝! 夏侯冷全然不知他此刻错得有多离谱,没有犹豫,他双手掐诀,在胸前划出一道印。 待他催动那物,去他的元婴人修,给他提鞋都不配! 人族驻扎地,就在柳素收回目光的那刻,那弟子手中的手环突然脱离对方的控制,兀自转动起来,随着它转动频率加快,手环也逐渐扩大。 而那手环的转动速度,恰好与某人正在结道印的动作重合。但这一切除却结印那人,无人得知。 柳素看着那越转越大,形似呼啦圈的法器,眨了眨眼。 她什么时候在秘境里写了这么个法器? 第44章 二更 喜欢他? 对面前的“呼啦圈”完全没印象, 柳素也没多想转身离去。如果夏侯冷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呼啦圈”的来历,正是他费尽心思要拿来对付人族的阵法的……零件之一。 时光回溯到前天, 戚城奉命去准备阵法。他并不赞同夏侯冷的做法,如今秘宝还没下落,少尊被迷了心窍似的,一心想将秘宝和那女修同时纳入囊中, 竟还想提前启动“天荒玄冥阵”。 “她定然会带人去寻秘宝。” 想起少尊的话, 戚城只觉得十分伤神,即便那女修找到秘宝, 现在启动“天荒玄冥阵”难道不会太早么? “如今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岑羲天才……” “戚城!” 夏侯冷的声音凉薄, 戚城知道若是自己这时候再反对,难免会引起少尊的不满。只是他有邪尊手谕, 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协助少尊取得秘宝,至于那女修……想起柳素那张脸,戚城便没由来的厌恶。 以他之见,与其冒险跟在这群人族修士身后, 倒不如趁这群人修偶尔有人外出落单之际, 将对方发展成邪族的人, 一来可以窃取消息, 二来他们剩下的人可以继续在各处找寻秘宝, 如此两边一同进行才是良策。 至于“天荒玄冥阵”, 完全可以在岑羲天开启时再启动。届时各宗门弟子正是心神放松之际, 恰好此次各宗门又来了不少人,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岂不美哉。 但显然少尊不这样想,他对那女修的执念已经到了中邪的地步, 他信任对方的能力,想等秘宝一到手,立马开启阵法,同时还能趁机将那女修带走。 -- 第93页 行至阵法处,戚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依照少尊所说现在就将阵法准备好,否则若少尊逞一时之气开启道印,那这“天荒玄冥阵”用得也太可惜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少尊带走那女修。 以对方在相术上的天赋,她若是真的能找到秘宝,便更不能多留。这样的人,无论是留在人族,还是带去邪族都是一大麻烦。 邪族可没有严格的长幼尊卑一说,若那柳素真为少尊所用,必然会打乱如今邪族的平衡。 想到这,戚城没有丝毫犹豫,对身后一同前来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在外等着。” 那跟着的几人中自然也有夏侯冷的人,但戚城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那人扫了几眼,见戚城正潜心布置阵法,便没有多想。 无人注意处,谁也不知道,布置阵法的男人将阵法中毫不起眼的一道灵环悄悄撤去。 这个并不起眼的小细节瞒过了夏侯冷的人,自然也瞒过了夏侯冷,直到戚城濒死之际,拿起魂哨才追悔莫及。 他那“天荒玄冥阵”……该死的,还差最后一步啊!!! 夏侯冷此时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茬,想到现在秘宝在柳素手中,只等他阵法一启动……阴沉了好几日的脸,终于在此刻露出几分笑意。 …… 岑羲天西北方。 谢玄景和凌玉站在一湖泊前,一路走来,凌玉自然没忍住耍手段,但谢玄景的冷漠远超她的想象。在被对方砍下一指后,凌玉终于老实了。 他还记得少年砍下她手指时的表情,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少见的溢出几分别的情绪,就像是在——兴奋。 凌玉自认阅人无数,但在读出对方眼里的情绪后,她却一度怀疑是她想多了。即便残忍如修真界,只要是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在要动手砍人时露出“兴奋”的表情吧。 直到面前的少年动手,手起剑落间,切口平整得仿佛是刻意雕琢一般。 凌玉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想错,错的是她把对方当成了正常人。 那个在外清冷有礼的少年,根本就是个嗜血的疯子。他就像在观赏自己画作的画师,那双清冷疏离的眼里,第一次带上了些许温度。 他很满意他的“作品”。 意识到少年的想法时,凌玉第一次后悔自己的选择。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在那血潭里死了算了。 但她一向惜命,此时除却放下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就在这湖泊下面。” 凌玉老实指路,她也是无意间才发现这个地方的。 一个金丹初期的女修孤身一人,在岑羲天这种地方自然是众人眼中“待宰的羔羊”,她当时正被人追杀,想着自己身上还有一颗避水珠这才跳入湖中。 其实她也是在赌,岑羲天内妖兽无数,这湖泊看似平静,谁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妖兽。因此,她当时没有潜入湖水深处,只是借着避水珠和水草的遮掩躲在暗处,却没想遇到了暗流。 “我是被暗流吸进去的,等我醒来时只看见一道巨山般的石门,那门后灵力雄厚,透过缝隙能看见石门后的那物发出日月星辉之光。不过师兄放心,我既然能从那暗流中出来,自然也能带师兄进去。” 谢玄景没有应声,微风在湖面掀起点点波澜,少年的眸光掠过看似平静的湖泊,一如他此刻的表情。 凌玉舔了舔唇,心里有些没底。 她这次说的可是真的,当然她是有几分想借着那暗流跑路的心思,可她半点也没表露出来啊。 正当她内心无措之际,少年开口了:“收起你的小心思。” 少年的眸光幽深如海,似乎能勘破所有的阴谋。 凌玉讨好一笑,心里有些犯嘀咕。 太可怕了,虽说两人也同行了几天。但她从未有现在这般害怕,那轻描淡写的一眼,直看得她发颤。 就像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威压,她突然有些怀疑面前这人怕不是隐藏了修为吧?这气势可比她见过的好些金丹后期修士还要吓人。 凌玉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因为此刻谢玄景几乎要压制不住体内疯窜的灵力。 那满是暗流的画面下,确实有他要找的东西。谢玄景收回眸光,就在凌玉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脚将人揣进了湖里。 突然被人揣了一脚的凌玉:……这是人干的事? 被迫呛了一口水的凌玉慌张取出避水珠,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正当她讨好着要带路时,身后又是一脚踹下,恰好精准无误的将她踹入了面前如龙卷风般打旋儿的暗流中。 凌玉:“……” 她第一次想骂娘,但压根不敢。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谢玄景一脚又一脚的踹过来时,两人终于看见了那道石门,还有一道道石阶。 石阶不算长,不过百来阶,却似一道天然屏障,将碧绿的湖水隔在了外面。 少年一步一阶,动作轻快,凌玉偷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身上连半滴水都未沾。再低头看自己因为猝不及防被踹的那一脚,导致此刻道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大写的惨…… 巨大无比的石门,足有百来米高,瞧着倒是气势恢宏,但莫名让人觉得突兀。潜入这湖泊中,还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怎么可能有这种高度。 -- 第94页 谢玄景只堪堪扫了一眼,便将掌心放在那石门上,压制在体内的灵力缓缓输入其中,面前的石门一震,泛起丝丝水波,随后无声颤动,就像是被人打破了什么一般。 凌玉瞬间惊出一声冷汗,她在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石门竟是幻像。她和谢玄景明明是同等修为,她无法勘破的幻象,他却…… 还没来得及深想,石门骤然消散,露出藏在后面的那物。 昏暗的湖底瞬间被照亮,一颗巴掌大小的白色珠子凌空半悬。 凌玉回过神来:“就是它!” 那白色珠子散发出来的光,跟她那时恍然一瞥看见的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便见身前的少年朝那光处伸出了手。几乎是同时,凌玉幸灾乐祸的退了几步,虽然刚才被踹得没有机会跑路,但那珠子的灵气那般霸道,当时隔着石门都差点将她震晕,谢玄景却这般傻乎乎的直接去碰。 凌玉几乎可以预见少年的惨状,只是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发生。少年踏空而去,每接近那光源一步,修为便进阶一步。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短短三步,少年并未被那珠子震开,反倒是那珠子缓缓下移,乖巧落入了少年手中,直至渐渐褪去了光芒。 “南怀,母亲将妖丹放在了岑羲天,你要去,在元婴前,要……” 女人断断续续的话莫名涌上耳旁,谢玄景拧眉,没有半点犹豫将妖丹吞入腹中。 吞,吞了? 凌玉瞪大眼,也是这时瞧见谢玄景的修为突然从金丹后期掉到了金丹中期。但面前的少年却一无所觉,眼波平静如常。 “???” 怎么还掉修为? 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凌玉在瞧见少年步步逼近的脚步时,恍然间才反应过来。 不是掉修为,是他故意隐藏了修为,否则面前的人不会这般淡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玄景为什么要隐藏修为? 凌玉觉得自己或许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却不知,离天峰大殿内,掌门周瑾倏地睁眼。 金丹后期! 男人苍老的眼眸露出笑意,却很快没了下去。 金丹中期。 修为突破又瞬间倒退的情况并不常见。 “难道是那小子受伤了?” 周瑾眉头蹙成一团,若真的受了重伤,那他还要等多久才能将对方养到元婴期抽离根骨! 此时,周瑾并不知其中隐情。 岑羲天内,少年的眼神冰冷,仿若在看一具尸体。 “想逃?” “不,不是……” 凌玉想跑,却瘫倒在地,她早已吓得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只是抬着那张可怖的脸向谢玄景求饶:“师兄,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面前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顿,眸光却是落在了凌玉还未好全的伤口上。那里还留着尸虫咬下的窟窿,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依旧可怖。 自从知道了面前的少年不似表面上那般好相予,凌玉就时时捂着自己的脸,不想引起对方厌烦。但此时生死一线,她哪里还顾得什么脸,右脸上的伤便大咧咧的暴露在少年面前。 也是这一眼,让谢玄景顿住了脚步。 肚腹内的妖丹如水般缓缓化开,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世间唯一一颗妖丹,连邪族都在觊觎,只敢以“邪族秘宝”相称。 时光转移,这所谓的“邪族秘宝”在岑羲天内流转,“母亲”曾说它落在荒原,他却在水域找到了它。 正如柳素所说,他的机缘在西北方。 西北方…… 少年的眼里露出几分困惑,似乎透过凌玉脸上的伤看到了少女的脸。 “为什么?” 他几乎压制不住心里想探寻真相的欲望。 凌玉:“?” “你说,她为什么帮我?” 什么意思? 凌玉更懵了。 少年却还在继续发问。 “你们女修,都是这样会凭空对一个人好么?” 明明知晓这个问题愚蠢无比,但谢玄景还是问出了口。 凌玉却终于反应过来。 敢情这是受了情伤?只以为是刚才那珠子让面前这少年迷了心智,但此时少年已经拔了剑,正神情冷漠的看着她。 凌玉完全有理由怀疑,她要是说得不对,很可能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 凭借着多年来在男人间周旋的经验,她只能捡好听的说。 “多半是喜欢你!” “喜欢”二字才落地,谢玄景反驳:“她不喜欢我。” 他在她眼里,甚至看不到她曾对谢柒的那种关切。 她不喜欢他,也没有理由喜欢他。 在谢玄景的认知里,每个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谢柒对他好,是因为他顶着“谢玄景”这个身份,那叫他“南怀”的女人对他好,是因为她顶着他“母亲”的身份,周瑾对他好,是为了他的根骨。 他们的目的都直白得让人觉得可笑,他几乎不费余力就能看清。除了她的,那个叫柳素的少女,她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命,凌玉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颇为真诚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越是喜欢你,就越会装作不在意你的样子。你想想看,对方是不是对你时冷时热?明明对你好,却总在你察觉到她的感情时,又转头对别的人好?” -- 第95页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谢玄景的眸光闪了闪,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异色,就像是透着光的琥珀。 少年有一瞬微怔。 她喜欢他? 人族驻扎地,柳素还不知此时天降一口“暗恋”大锅在她身上。她吹了吹手中的热茶,看着远处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众修士。 只见远处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时不时有人发出惊呼。 听说明日一早又要开始卖福袋了,趁着今日得闲,各宗门修士正聚在一起赌“呼啦圈”。 “大大大!” “小小小!” “呼啦圈”时大时小,毫无规律可言。白芨见状,直觉财神要来,干脆让人摆桌子开了个临时赌桌猜大小。 “赌大赌小,全凭天意哈!” 此时,天意本意夏侯冷正满头大汗的结道印,或许是结道印的次数太过频繁。有时他道印还未结好,便猛地脱力。 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脱力当下,人族驻扎地一群人高兴拍掌。 “小小小,哈哈哈,赢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输了钱的弟子对着那灵环骂了一句:“你到底行不行?” “少尊,若是还不行,不若你先歇歇?” 看着脸色已有些许泛白的夏侯冷,有手下忐忑劝道。 夏侯冷咬牙:“我行!” 第45章 二合一 面前的少女消失了,好似从未出…… “我行!” 夏侯冷的语气有多坚定, 被打脸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身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邪族跟班暗自嘀咕,看来他们家少尊确实不太行。 眼见夏侯冷因灵气枯竭脸色发白,几人也不敢再劝。 或许是身受打击的缘故, 自尊心本就极强的夏侯冷在被劝了几次后也来了脾气。他长相本就偏阴冷,此时褪下遮掩术露出本来容貌,那双冷飕飕的眸子往人身上一盯,让人无端发毛。 劝是不敢劝了, 因此当夏侯冷在气急攻心和灵力枯竭的双重打击下晕倒时, 一时竟无人反应过来扶他。 夏侯冷就这样硬生生的倒了下去,与此同时, 灵环也跟着停止转动, 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停了?” “这局怎么算?” “……” “福袋出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 众人这才惊觉他们竟赌了一个晚上。修士本就少眠,自然也不觉得累, 闻声后全都朝福袋的地方涌去,竟无一人再注意那灵环的结果。 清晨,秋风微凉,一如桌上孤零零的灵环。 …… 凌玉有些心凉, 饶是她巧舌如簧, 也盖不住少年那双冷眸轻轻一扫, 面无表情的摇头:“她不喜欢我。” 短短五个字, 不知为何让人听出了几分心酸的味道。 当然, 凌玉现在比较心酸的是她自己的命运。 她不敢反驳, 只能卑微附和:“对, 她不喜欢你,是我想……” “多”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凌玉震惊脸。 “???” 大哥, 顺着你说也不行?能不能把剑离我脖子远点!!! 显然是不能。 “你……”有病啊。 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奈何面前的小疯子剑太快,凌玉终究是没来得及开口就闭上了眼。 谢玄景没由来的有些烦躁,剑入鞘中,他仿佛是想证明些什么一般,轻声开口。 “她不喜欢我。” 少年迈步,身影隐入水中,连带他才落下的话也一同淹没,轻飘飘的,没什么说服力。 他似乎并不明白,过于频繁的强调已经泄露了他心中的恐惧。 当夜,谢玄景做梦了。这是他离开谢家后第一次梦魇。 梦里他像只阴暗的老鼠躲在熟悉的角落里,看着那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修炼、吃饭、睡觉。 他是个偷窥者,缩在漆黑的角落里。看着另一个“自己”活在阳光下,而他…… “啪”的一掌落在身上,是那个自称他“母亲”的人又发疯了。 “不像,一点都不像!” 女人咬着牙,眼里的疯狂透着一条条红血丝显露无疑。那双枯草似的手,狠狠的抓着他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蠢?跟你那个爹一样!” 她疯了,又开始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但他没什么感觉。就连挨打他都面无表情,但就是这样的表情,却是点燃女人疯狂边缘的那根神经。 她的玄景从不会这样,半大的孩子虽然不爱笑,时常端着一副沉稳疏离的小大人模样。但那双眉眼透过光,却柔软得能将她的心融化。 不像他!哪怕顶着一样的脸,却连最烈的太阳也捂不暖。 “谢南怀!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跟我儿子分开!蕴哥也不会厌恶我!” 女人一疯起来下手就没有轻重,那时候谢南怀身上经常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唯独一点,她不会伤他的脸。 疯狂过后,女人又开始抱着他痛哭,叫的却还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玄景,娘亲的好小景,你来看娘亲了?” “小景瘦了,是不是想娘亲了?你要乖乖吃饭,我们妖……不不不,娘亲说错了。” 女人即使再疯,也时刻记得做“母亲”的原则,她把“妖”的身份捂得死死的,她知道那是不该对自己孩子道出口的秘密。 -- 第96页 但这个孩子,也仅仅是对谢玄景而已。 谢南怀看着梦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被女人搂在怀里,他知道等女人清醒过来,又会叫着“谢南怀,你是最低劣的半妖。你要是连这些都学不好,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女人口中的“学”,不过是要他学作谢玄景的模样,缓解她那点可怜的思子之情。从声音到动作,一点一点,丝毫不差。 其实他一直不蠢,他早就能学得很好,但仿佛是每个孩子都特有的叛逆期,有时他会故意露出马脚,低着声音叫她“母亲,我是南怀”,后果自然少不了一顿打,但他从小痛感就弱于常人,那些青紫带血的伤,压根让他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他无所谓挨打,只是日复一日的日子让他觉得无趣。他甚至想过提前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他激怒了她,只可惜就在自己快被掐死之际,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来了。 那年他六岁,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谢蕴,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苟活六年的原因。 他的根骨和那个女人的骨血,是为谢玄景而生的。谢蕴从女人的手里救下了他,也是这一救,他突然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该死的不是他,也从来都不该是他! 自那以后他很少跟女人作对,他甚至有时候会主动扮演着两个角色。一个是知道真相后偷偷来看母亲的“谢玄景”,一个是已经学得惟妙惟肖的谢南怀。 女人分不清真假,看见“谢玄景”时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会拉着“谢玄景”的手,诉说着思子之情,也会极力表现自己正常的那面。 当然,面对谢南怀时,她依旧刻薄又疯狂,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好脸色。 “学得不错,但小景……” 她学会了挑刺,稍有不像时,便会极尽刻薄之语。 谢南怀就这样看着梦里的自己重复着过去的生活,直到那日,谢蕴带着昏睡的谢玄景过来,女人有片刻清醒。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个劲的笑着流泪,却极其主动的献出骨血。 鲜血从她的手腕流淌到谢玄景的手腕,女人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词。 “小景,母亲将妖丹放在……岑羲天,你要去……元婴……” 谢南怀在意识模糊前,依稀通过口型辨认出了女人的字眼。 梦里,看着过往一切的谢南怀,终于笑了。带着蔑视一切的嘲讽,笑了。那段让他记忆错乱的大火,在梦里复刻出了真相。 难怪他明明从不信任那个女人,却有种莫名的本能觉得她没骗他,那妖丹或许真的在岑羲天。 当然,她确实没骗他,因为当初这被吐露秘密的对象压根不是他,而是她心心念念的谢玄景。 藏在梦里的真相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但谢南怀并未醒来。梦还在继续,他看见梦里的自己被迫躺在那,冰冷的剔骨刀划过后脊,凉得让人心惊。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那刀才划破血肉,女人疯了似的将谢蕴禁锢,将那把剔骨刀从他身上抽出。 粗暴又无情。 拔刀的痛终于让他有片刻清醒,他看见女人又疯了,这次却疯得很理智,至少她知道运用妖族的天赋异能将谢蕴困住,还点了火。 “乖小景,很快就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梦里,女人的声音和脸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却有些懵,药力让他站不起身来,只能被动的看着女人朝他走过来。 “谢南怀。” 女人念出了他的名字。 “滚出去。” 滚出去,你不配和我们死在一起。 他从她的眼里读出了这句话。 “恶心的半妖!” 他是被一股力量踢出去的,梦里的他虚弱的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女人疯狂的笑意,和谢蕴死命挣扎着护住谢玄景的身躯,还有眼前的熊熊烈火。 生,不由己;死,不由己。 梦里的情绪似乎特别清晰,隔着一个梦境的距离,他似乎依旧能体会到当时的心境。 那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情绪。 他的命,别人的命,他都想牢牢握在手里。包括那些还没来得及实施的一切,只可惜连梦境都不能让他如愿。 他没能杀了那个女人,没能杀了谢蕴,也没能杀了谢玄景。 生、死不由已…… 谢南怀第一次在梦里对自己生出一丝厌弃,他伸出手,想杀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连带着眼前的大火都随着他的动作,消散在了梦境里。 梦里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他的意识在飘荡。飘着飘着,记忆就像副画轴缓缓展开,将过往一一重现。 只是隐去了那些印象浅淡的,留下了他记忆深刻的。 但他出生至今,除却在谢家的那些年,能让他情绪波动和印象深刻的来来回回也没几件,除了一样—— 杀人。 后面的梦境开始变得混乱又血腥,他梦见他杀过的那些人,大多数是记不清面容的,他只记得那些致人死亡的伤口,哪些切得漂亮些,哪些掐得痛快些。 一道道伤口,就像走马灯一一闪过,最后停在一张被划了几道的脸上。 那不是他的作品,他记得很清楚。 “我自己来。” “我不怕这些……” -- 第97页 “我很能忍呢。” 少女软糯的嗓音少见的有些强硬,他知道梦里的这张脸是谁。 柳素,这是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为何他会梦见她,他只是看着少女的指甲陷入血红的伤口里,心口第一次涌上无数复杂的情感。 惊讶、兴奋……还有些许连他都未能捕捉的情绪。 但更多的是兴奋。 修真界中,以强欺弱本就是生存之道,身为弱者,要想活下去。或是虚与委蛇卑微求生,或是出卖自己为人走狗,无论是哪种,都不过是为人生存之道。 这并不可耻,只有活下来才是王道。不过是暂时的憋屈,这算不得什么。但她没有,她就像突然打开了一扇窗。 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却莫名让人窥见了活着的可能,是他在曾经并未想到的一种可能。 他本可以像她一样…… 意识无端飘散,谢南怀看着梦里的自己去而复返,跟上了柳素和那两个男修。那时候他还摸不清自己为何如此,直到现在,他才幡然醒悟。 梦就好似一面镜子,照亮了现实里不敢认清的现实。或许是在梦里,谢南怀第一次能直面窥视自己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柳素跟别人不一样。 但就是这点不一样,仿佛再度把他拉回了那日的大火。 面前是烧死那三人的断壁残桓,他站在那,看着燃烧完那个女人所有爱恨的大火,只留下焦黑的一片。 喜欢、爱,这样浓烈得如同火焰的情感,只会让人窒息,就像大火燃烧时的黑烟,除了呛鼻毫无用处。 梦里,他看见自己厌恶的拧起了眉,面前是柳素那张带着淡淡浅笑的脸。 他们对立而站,谢柒的尸体就在他脚下。 他问:“为什么不想让我死?” “谢玄景,这世间有很多倒霉蛋,有些人倒霉了或许会一心求死,但也有些人会在困境里挣扎求生。哪怕希望渺茫,他们也想搏一搏。” “你不该是前者,你要活下来……” 她在劝他。 “这话也是心灵鸡汤说的?”他又问。 “不是,这是我说的。”她答。 回忆成了画轴,连过去毫不起眼的细微末节都显得如此清晰,但这次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剑一剑劈下。 面前的少女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在他生命里。 …… 夏侯冷醒了,或许是被迫睡了一觉,连带着宕机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如今他的修为稳固,不可能催动不了“天荒玄冥阵”,会造成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阵法出了差错。 “走!” 夏侯冷当机立断,没有太过犹豫,只留下两名手下看着人族,便带着其他人果断离去。 人族驻扎地。 柳素还不知此时危险临近,她站在白芨身旁,无聊的扫了一圈。此时买福袋的,卖福袋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景元在和弟子派发福袋,白芨在收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唯独她,像个闲散的无业游民,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 ……好无聊。 趁无人注意,她也不准备继续站桩,而是悄悄远离人群朝自己的灵帐走去。 还是回去补个觉吧。 越过面前的一大片空地,柳素正要朝灵帐走去,这一走自然要路过之前摆在各个灵帐正中的赌桌。 或许是知晓要开始卖福袋了,此时赌桌孤零零的立在那也无人收拾,就连桌上的灵环也无人去动,想必是灵环的主人当时走得太急,把东西都忘了。 这东西不是那个谁的么? 买一送一! 柳素只对这句话有印象,不过反正是在自家地盘,也不用担心灵环丢失。柳素没准备多管闲事,她只堪堪扫了一眼,就准备离去。 也是这一眼,她恰好离得近,看到了某些她曾忽略的细节。 不对劲,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 身为原书作者,能让她觉得眼熟的法器,这看似没什么不对劲,但这才是最大的不对劲。 要知道,能让她觉得眼熟的法器,多半都跟原书剧情有关。只是这看着跟个“呼啦圈”似的灵环,又是在岑羲天内出现的,她脑子里完全没有关于它的剧情线,怎么会觉得眼熟?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柳素莫名的走向赌桌,拿起了桌上的灵环。 没了夏侯冷的催动,此时的灵环早已恢复原本的形状。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上面还有一个齿环似的东西,好似是从什么上面取下来的一样。 可大可小,还能取放自如,又不是防御法器,也不能做攻击法器…… 等等!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 “轰隆……” 天空无端打了一道响雷,就好似突然在柳素头上敲了一记响棍。 不是她想的那玩意儿吧? 应该不……会! “天怎么黑了?” “这鬼老天。” “这天气怎么出去寻宝啊……” 耳边充斥着各种抱怨声,柳素却毫无所觉,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突然被黑色笼罩的天空,拧起了眉。 漆黑如墨的天空上,虽有响雷,却并无黑云笼罩。原本碧蓝的天空,就好似被墨汁染上了颜色,莫名的有些诡异。 -- 第98页 “这天黑得好奇怪啊,看着也不像下雨啊。” “确实不是下雨。” 柳素幽幽的出声,带着少女感的软糯嗓音,此时却显得格外低沉。 白芨和景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露担忧:“小柳柳,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要不算一卦?” 身后的乾门弟子也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开始出主意。 白芨听了却道:“怎么算?天生异象,又不属星命道、也不属宅术、相法道,这谁算得出来?” 话音刚落,四周便静了下来。 确实如此,这天生异象也只有天相道才…… 周围人的目光不由落在柳素身上,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景元也开了口:“柳师姑,你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我能怎么看……”柳素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话几乎不过脑子就飘了出来。 她大概知道她手里这个“呼啦圈”是个什么鬼了。 回过神来,见景元一副“元芳是谁”的表情,柳素面不改色,好似刚才说那句废话的人不是她。 “我看我们该走。” 景元:“?” 柳素一脸严肃:“也别收东西了,先跑路再说!” 景元还是第一见柳素如此表情,但他没有过多追问,甚至制止了周围人问话的动作,语气坚定。 “听柳师姑的,走!” 人族这边如临大敌,一直在暗处守着驻扎地的两名邪族却是暗自欢喜。 少尊的“天荒玄冥阵”起作用了! 第46章 二合一 这位道友,你玩真的啊…… 天荒玄冥阵, 原书中这个阵法是夏侯冷见三月之期到,那时岑羲天即将开启,眼见人族弟子就要离开, 而他苦寻的秘宝却不知被谁捷足先登。 人、邪两族本就积怨破深,如今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夏侯冷决定抢在岑羲天开启前启动天荒玄冥阵。 这个专为人族准备的阵法,原书中要不是谢玄景行事果断, 又恰逢岑羲天即将开启之际, 对方以自身修为为代价通知了岑羲天外驻守的长辈,机缘巧合下还破坏了阵法, 这才免除了一场浩劫。 但即便如此, 人族也损失惨重。 眼见天色愈发深沉, 柳素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她不过就是想补个觉,怎么就这么难? 身旁白芨捂住还没来得装好的灵石, 一心三用,一边跑路一边装灵石,还不忘传音跟柳素搭话。 【小柳柳,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玩意儿不会是邪族搞出来的吧?】 不得不说白芨真相了。 【嗯。】 柳素没有否认。 这事也不难猜, 岑羲天内虽危机四伏, 但能成为人族弟子试炼地也是原因的。不仅是因为里面有天材地宝,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虽危险, 但危险等级恰好是能达到金丹弟子历练等级而不是团灭等级, 否则各宗门怎么会放心把自家弟子送进来历练? 合理范围内的弟子折损叫优胜劣汰, 超出预期的折损就是天灾人祸了。但显然岑羲天内出现天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也是老试炼地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低。 既然不是天灾,如今这般诡异的迹象就只能是人祸了。 连一向对阴谋诡计不甚敏感的白芨都反应过来, 自然也不需要柳素多做解释。 【完了。】 见柳素没有反驳,面色也是少见的严肃,白芨第一次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我的灵石怎么办?】 要是交代在这里,她还能领到属于她的那份奖金分成么?再不济,加个学分也行啊…… 或许是心情太过悲戚,白芨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奖金分成…… 柳素脚下一顿,险些把自己绊倒。 【你没事吧?】 白芨正要上前去扶,但奈何她空不出手。 灵石还没装完…… 柳素暗暗叹了口气。 【我没事。】 因着有段誉buff的缘故,柳素一直在前领头,至于乾门其他弟子,关键时候就显露出氪金修士的优势。打架他们不行,跑路真是第一名。 一群金丹后期弟子紧随乾门弟子身后,时不时见弟子A动作潇洒的给自己灌了一把补灵丹,弟子B壕无人性的又往身上贴了一张飞行符,放眼一数……笑死,根本数不清,那弟子B落在人群里,五十块灵石一张的飞行符跟不要钱似的,俨然已经把自己贴成了个“小黄人”。 再看前面朴实无华,却独领风骚的柳师姑……没用补灵丹,没用飞行符,更没有将飞行法器戴满全身。一身道袍轻装出行,速度却堪比元婴修士。 要说她身上没有高奢黄金装备,打死他们都不信。 乾门,有钱,慕了! 不过现在还有心思观察这些的也只有金丹后期修士了,一众逃跑的人群里,金丹中期、初期修士压根无法分神,更别提头顶那黑压压的天色,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 【小柳柳,我们这样跑是没问题,但是后面那些弟子……】 终于将怀中的灵石装完,白芨示意柳素看身后。 他们已经跑了半个时辰了,后面的金丹初期弟子显然有些跟不上。最重要的是……人群后面不知为何传来一阵阵惨叫。 来了。 柳素眉头一紧。 -- 第99页 白芨担忧出声。 【这邪族到底在搞什么鬼?】 惨叫声愈发明显,是落在后面的金丹初期弟子受阵法影响开始自相残杀了。 或许是人挤人的缘故,大家又都是全力跑路状态,白芨此时回头却无法透过人群看清那惨叫处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看见大部队后面似乎少了些人。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白芨少见的皱眉。 【我们要不要想办法通知外面的师叔?】 虽然能猜到这鬼天气是邪族搞的鬼,但一想起柳素一开口就是“跑路”的话,再看头顶天色虽黑,却风平浪静的模样。 那平静的天色下,不知藏了些什么鬼魅,才会出现这般诡异的景象。白芨隐约觉得这事或许压根不是他们能解决的,否则一向万事不惊的柳素,不会这般果断又严肃的让大家跑路。 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听到惨叫声也未停下察看。白芨知道柳素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冷漠。相反,她甚至能从对方此时微颤的睫毛,知晓身旁柳素的心情并不似面上的表情那般从容。 【我们想办法通知师叔他们吧,他们就在岑羲天外,还有各宗门的人,一定能……】 【没用。】 柳素开口,声音沉得可怕。 跟原书剧情不同的是,谢玄景那时占了岑羲天即将开启的便宜,再加上他本就拖延了时间,又机缘巧合毁了部分阵法,再以毁灭自身修为为代价,这才让当时正要开启岑羲天的修士感应到不对。 反观他们现在距离岑羲天开启还有两个多月,而且天荒玄冥阵一旦开启,阵法之内生死泯于天地,外界根本感应不到,否则夏侯冷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在秘境内搞事。 柳素苦笑。 【邪族又不是傻子,敢有这么大的动作,自然不会给我们通知外面的机会。】 听到这话,白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群后惨叫不断,白芨有些心凉。 【小柳柳,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还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柳素:……我也不想。 【我想小林师兄了……】 白芨第一次生出几分后悔,早知道有今天这么一遭,她就不该等林献源开窍。管他想屁吃,先吃干抹净提亲再说。 失策,失策。 【我要是死了,小林师兄不会娶别人吧?】 “阿嚏~” 昆山,正在奋力挖土的林献源连打两个喷嚏。 谁在骂他? “林师兄!” 林献源揉了揉鼻子,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某个糙汉的声音。 “嗨呀!我老胡运气真不错。”糙汉搓了搓手,法杵往肩上一扛,对着林献源继续喊道:“这边还有一个阵法!” 林献源回头,汗滴顺着额间流下。 “挖!” 话毕,他举起法杵往头顶挥去。 昆山,天地颠倒。黄土遮日,蓝天为地,竟不知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岑羲天,白芨一想到林献源日后说不得要和别人双宿双飞,连带着包里的灵石都不香了。 悲戚的心情让她跑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而原本在前领路的柳素也终于停下脚步。 到了。 柳素回头,终于空出心思回答白芨的问题。 【不会。】 【啊?】 白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柳素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所以小柳柳是觉得小林师兄不会娶别人? 只是开心不到两秒,便听柳素又道:“你死不了。” 白芨:…… 所以她这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柳素没想那么多,她看向身侧依旧沉稳的景元。 “我想我们要开始挖地了。” “?” 天色愈发黑沉,伴随着时不时的惨叫声,此时大部队已经跟着柳素停了下来。四周荒芜一片,与岑羲天大部分林木环绕的地方全然不同。 这是一处很特别的地方,除了荒芜的土地,只有一个鼓起来的小山包和一颗歪脖子树孤零零的立在那。再配上此时的阴间天气,就差一台摄像机就能拍鬼片了。 但柳素对这地方却很满意。 就是这里。 岑羲天内突然出现的芈茸王,还有那些日渐变强的天材地宝并非毫无缘由。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荒芜地带,下面藏着的却是他们现在唯一一条逃生之路——昆山。 传闻中来去无形,以灵晶为脉的昆山,此时就在他们脚下。夏侯冷修为太高,天荒玄冥阵又太过厉害,与其胡乱跑窜倒不如借力打力,以昆山灵脉之力对抗天荒玄冥阵。 景元对柳素向来是无条件信任,再加上乾门如今的威望。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本就毫无对策的众人,在柳素一行人的带领下瞬间找到了主心骨,齐齐用灵力、法器挖坑。 甚至不需要过多组织,已经有弟子自觉扛着火箭筒开轰。 另一边,一直在暗处操纵阵法的夏侯冷见此也不过嗤笑两声。 就这? “少尊,要不要我们去替你将那女修抓来?” 见夏侯冷心情不错,有人主动讨好。他们又不傻,岂能不知道自家少尊对柳素志在必得的心思。 扫过远处柳素波澜不惊的面色,夏侯冷到嘴的话散去,眼带讽意。 “不用。” -- 第100页 也是时候让她尝点苦头。 天荒玄冥阵是专为人族设立的阵法,只要捕捉到人族的气息,就能放大人心里的欲望和恶念,最终被阵法控制自相残杀。 即便再是淡泊素雅之人,心中也总有两分欲念。哪怕现在柳素表现得再淡定,被控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往地下躲么? 呵,夏侯冷捻下眼眸,他只需要等,等她承受不住时,如神祇般降临,求他救她。 …… 谢南怀醒了,眼前除了繁枝茂林再无其它,他愣愣的伸出手,只看见血管分明的手背,没有血。 他做梦了。 眼里还有几分恍惚,梦里的血腥味却怎么也散不去。他淡淡捻眉,这才发现那血腥味是从远处传来的,而此时本该大亮的天色,却好似褪色般成了一片诡异的黑。 体内的妖丹已经吸收了大半,几乎是本能的微微耸动耳朵,那来自血腥气方向的声音便一丝不落的传入耳中。 “给我,宝贝给我!” “师兄,你怎么了?”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这天色有问题!” 细碎嘈杂的声音落在耳旁。 少年未有动作,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飞奔而来的人影上。约莫四五人,而紧跟他们而来的,还有一团黑压压的天色。人动天动,就好似将那几人圈在了一方特有的空间。 阵法? 除了阵法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能有这般效果。只是为了对付区区几人就用这种级别的阵法? 似有所感般,谢南怀抬眸看向他所在的上方。毫无意外看见了同样的天色,但与那几名修士不同的是,此时他的上方处一片湛蓝,那浅淡的黑色仿若烟雾般,聚了又散,始终无法成气候。 针对人族的阵法? 他很快明白了关键所在。 不管是从刚才那几人的对话,还是眼前的形势看,这都很好判断。人族并无这种邪门的阵法,能在岑羲天搞出这种事情的,答案可想而知。 少年起身,他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前日他吞服妖丹,或许是扛不住强大的妖力,最后凭借本能在树上小憩。此时借助地形的优势,恰好能看见东南方上空黑压压的一团。 与那几个正朝他所在方向奔来的修士一样,那黑浓得好似墨汁,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所笼罩的范围却比那几人大得多。 谢南怀的眼眸闪了闪,那奔来的几名修士却突然中了邪般的顿住了脚步,互相砍杀起来。暴虐的灵气四散开来,却异常诡异。 少年突然动了,却不是朝着那厮杀的几人而去。 他动作奇快,显然目标明确,风似的消失在原地。只有几片被带落的树叶,顺着他离去的方向飘了飘,又悄无声息的落地,指向某个黑压压的方向。 谢南怀到了,果真如他所料那墨汁般的天色下全是他熟悉的人。 她也在那。 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她。一睡两日,仿佛变幻了天地。 少女站在人群里,嘈杂混乱的砍杀声将她包围,她却愣愣的蹲在那,看着脚边的尸体发呆。 他有印象,躺在她脚边的是那个叫白芨的女修。 少女面无表情,似乎因为好友的死受了不小的打击。 谢南怀的脚步顿下,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只要他此时离开,她就会像那个叫白芨的女修一样倒下,甚至不需要他出手,梦里的一切就会成真。 就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似的,少女的身后突然杀出一人,挥着砍刀朝对方砍去。 梦里幻想的一切即将成真,谢南怀却不似往日般涌出嗜血的兴奋。他的眸子狠狠一缩,眼前的画面就好似慢动作一般。 刀、少女、还有他莫名凝滞的气息。 等他再抬眸时,预期的血腥画面却并未出现。 谢南怀有一瞬呆滞,才发现他手中的剑早已凭着本能出鞘。 意外来得太过突然,柳素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出剑的人是谁,只觉耳边划过一道剑气。 一句“握草”就要脱口而出,搞什么鬼啊? 不是说好的演戏给暗处的邪族看么?怎么还有人来真的,难道是他们刚才在地道吸的灵气不够多,还有人没清醒?搞什么搞,不是说好意识清醒才能出来演戏么?简直太不专业了! 思绪跟不上手中的动作,电光火石间,柳素已经条件反射的丢出头上的龟卜。龟卜随着心念瞬间放大,眨眼间的功夫就朝那“不专业”的修士头上罩去。 与此同时,从剑下险逃生的某挥刀修士猛地一跃。 “艹!这位道友,你玩真的啊?” 修士爆了粗口,地上的“尸体”白芨听到动静好奇的眯出一道缝。这一瞧,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 “谢玄景?” 话音刚落,白芨便觉不对。她不是在演重伤昏迷么? 矫情的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白芨白眼一翻。 晕了…… 已经察觉到不对,正一剑挡开龟卜的谢南怀:…… 第47章 二合一 你把灵脉挖缺了!!!…… 空气有一瞬凝滞, 白芨假晕前的“谢玄景”三字还在耳边飘荡,夹杂着灵剑与龟卜相撞的声音。 -- 第101页 柳素一怔,挡在眼前的龟卜因谢南怀的动作瞬间落地。没有龟卜遮挡, 柳素这才发现刚才闹了个大乌龙。 “谢玄景?” 她无声开口,脚边白芨扯了扯柳素的道袍。 【这地上太膈人了,戏演得差不多,换下一批吧。】 【嗯。】 柳素回应, 但直接走人是不行的, 戏开场自然要演到底。再加上她刚才那番引人误会的举动,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暗处的邪族看出不对劲来。 她心绪一动, 表情严肃语气浮夸。 “谢师侄, 怎么是你?” 谢南怀:…… 话音才落, 柳素又道:“我还以为你也被控制了!” 谢南怀:…… 说完右掌一挥,龟卜应势而起, 转而攻向刚才那拿着砍刀,情急之下暴露真相的修士。 那修士经过刚才那一遭,待看清朝他动手的人是谢玄景时,又见此时柳素的动作也终于反应过来。 好险, 大水冲了龙王庙, 敢情刚才谢师兄是误会他要对柳师姑动手, 他还以为是哪位道友被控制了。差点他们就露馅了, 想明白这点他几乎是瞬间开始配合柳素演戏。 只见他故作没有注意到龟卜袭来, 只等那龟卜离他半指距离时, 假意一摔。柳素适时出手, 符咒法器一顿乱砸,霎时灵气四溢,待法器符咒消耗殆尽, 便见那弟子身体一抽搐,已经“晕”了过去。 因为离得近,谢南怀还能看见那弟子紧闭的眼皮在细微跳动。 “……” 柳素动作流畅,一套动作下来也不知做过多少次。此时见事情补救得差不多,脸色一变,眼里终于带了几分悲戚之色。 “白芨!” 她声线本就软糯,哪怕在谢南怀眼中演技实在拙劣得可以,但细软的声音一落,竟也让人心里一软。 周围有修士反应过来,“情真意切”道:“师姑,快带师姐先走!我们殿后!” 说话间,已经有修士跟柳素一样,慌乱着扶起地上的“伤员”,帮忙往他们昨日挖好的地洞拖。 谢南怀心情微妙,甚至第一次生出收剑就走的想法。但不知是不是柳素看出他面色不虞,少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柔得好似千金难求的皎月纱。 “谢师侄,快走。” 柳素还在演。 少年的眼神一暗。 他何故趟这趟浑水。 谢南怀迈开步子,只想着离开这个侮辱他智商的地方。只是还未有所动作,少女轻柔的声音又落了下来。 “谢师侄,搭把手。” 还未反应过来,谢南怀手上便是一沉。 不知何时,柳素顺带将那拿着砍刀假晕的弟子用龟卜扶到了谢南怀身旁。 他们几人周围也无旁人,砍刀修士无人帮扶,柳素也没法一心二用带着白芨的同时控制龟卜救人,这扶人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谢玄景身上。 谢南怀:…… 一行人“逃命”似的回到地道,没了邪族的监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需要再演戏,柳素这才得了空隙问谢玄景怎么会在这里。依照原书剧情,他现在应该还在寻秘宝才对,这才走多久,怎么就回来了?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地道里的离天宗弟子见了谢玄景便道:“谢师兄,你修为又精进了?” 柳素修为不高,自然无法看出谢玄景已经有了金丹中期修为。不过经人一提醒,又见面前的谢玄景气息沉着,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人时,好似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难道这就是修为进阶后的……精英气场? 正在生闷气的谢南怀,完全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在柳素眼里成了“修为精进”的代名词。 他还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跟着柳素来了这? 柳素不知道谢玄景此刻的想法,只是想着不过短短数日谢玄景已经从金丹初期晋升到金丹中期,多半已经得到了秘宝。 太好了,原书剧情终于有一半重回正轨了! 柳素难得眼梢带了几分笑意,顺口问了几句谢玄景这几日的遭遇,也把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昨天柳素带着人寻到昆山的地标后,大家也不知道这挖地道有什么用。直到众人齐心挖下第一个深坑,又顺着挖了一条地道这才发现其中的妙处。 昆山灵脉藏得深,虽然柳素一行人没有运气好到直接挖到灵脉,但一入地道,众人便察觉这里面灵气充盈,原本焦躁的心绪竟有片刻缓解。 “柳师姑神了啊,这地方简直太妙了!” “这外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吸了这里面的灵气后,灵台就清明了许多?” 众人议论纷纷,柳素知道如今的情况有些事情并不能全部隐瞒,便捡了些能说的信息。 “我怀疑外面的东西是邪族搞出的阵法,也只有阵法才能……” 身为职业写手,柳素别的不行,逻辑自洽那可是她的强项。三两句一忽悠,话音一转便道:“我本想着躲在地下,这里空间小,若大家分批躲藏一时间也不容易互相伤害,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捡了便宜。” “此地灵气浓郁,能使灵台清明。世间破阵之法万变不离其宗,当一个人的实力高到一种境界,那阵法再厉害也不过是摆设。刚才最先一批受影响的既然是金丹初期的弟子,此时一到这里又有所缓解,那便证明此处一定藏着什么灵气充盈的宝贝能与邪族阵法对抗……” -- 第102页 柳素话里半真半假,众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心照不宣的觉得柳师姑又开始谦虚了,至于谦虚的原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卜卦就寻到这么一处地方,这代表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众人心里一惊,皆达成一个共识。 这日后柳师姑怕是要继承乾门老祖衣钵吧。不,或许已经不用等到日后。 但如今情况复杂,有脑子的自然都把这想法咽进了肚子里。甚至不约而同的想,这事他们不能声张,否则若是被邪族知晓柳师姑的能力就不妙了。 因此,柳素担心的有人问她如何算出这么一处地方的场景压根没发生,众人话题的焦点都围绕在一个地方。 “师姑言之有理!就像之前邪族故意弄出的邪气一样,多是心性不坚,修为较低的更易被影响。阵法、邪气这些外物,对真正修为高深的修士是很难起作用的,这地道就好似给我们所有人披了一层“高修为”的假皮,我们躲在这里,自然受的影响小。” 这道理简单,很快有人举一反三。 “那是不是身上灵石、法器、符咒……这些蕴含灵气的东西越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忙抵抗阵法?” “理论上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些东西也要达到一定量吧,否则……” 说话的弟子突然噤声,目光落在理论上修为最低的乾门弟子身上。 对呀! 没道理那么多金丹初期弟子受了影响,修为战五渣的乾门弟子没一个出事。 乾门,有钱,慕了……他们已经说累了。 因为柳素的话,一帮人竟发现了对付阵法的盲点。 不过说是盲点也不尽然,真能靠外界灵气对付阵法的情况,也是需要量变引起质变才行。这地道之所以能对他们起片刻保护作用,主要还是因为昆山灵脉太过强大,恰好能与带有邪气的天荒玄冥阵抗衡。 要是平时用这种堆灵气的方法,多半还是行不通的。 虽然有了地道的保护,但为了不让邪族发现端倪,再弄出别的对付他们的法子。众人一商量,这才想出了演戏骗人的法子。 时不时有修士故作受阵法影响分批出去打一打,打完了再往地道一躲。如此反复几次,场面又乱得惊人,一时夏侯冷那边也没发现不对。 谢南怀听完来龙去脉,终于明白了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演戏而已,偏偏他还…… “不过无事,有了地道,等景元打地鼠回来,我们的危机或许就能很快解除。” 柳素语气平静,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少年思绪飘向了远处,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柳素话里的“打地鼠”三个字。 昏暗的地道只有几颗鲛珠照明,光线的阴影打在谢南怀脸上,莫名带了几分灰暗。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突然开口。 “这阵法只是引人胡乱厮杀?” “?” 柳素不知谢玄景为何有此疑问。 “以之前那些弟子发狂的情况来说,确实如此。” “嗯。” 谢南怀应声。 柳素却好似察觉出什么。 “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么?或者说除了发狂……你也受影响了,有别的症状?” 话落,柳素拧眉。 少年的声音却突然冷了下来。 “没有。” 他开口,隐下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谢南怀没说的是,他觉得这阵法不仅仅是会引人厮杀发狂,若真是比如,为什么他刚才会莫名其妙听柳素的话帮忙扶人,还鬼使神差的跟到这里来? 不对!这阵法肯定还有别的作用!否则怎么解释他的行为? 想通了这点,自觉被侮辱的智商和面子好像回来了那么一点,南怀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只是他面色才霁,耳旁就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谢师兄,你刚才救师姑时用的剑招真是厉害!” 谢南怀:“……” 才压下的情绪再度被人掀起。 说话的砍刀修士却毫无所觉,又继续道:“还有多谢师兄刚才帮忙扶我。” “……” 砍刀修士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在谢南怀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有人开了话茬,白芨身为柳素的好友,她虽然一直不喜欢谢玄景,但一想到刚才柳素被人砍的情况若不是演戏,而是真实发生。那谢玄景出剑相助的行为,也算是她家小柳柳的救命恩人了。 大庭广众之下,有人牵头道谢,身为此次岑羲天柳素营救计划的负责人之一,为了乾门的名声,为了小柳柳的名声,为了…… 白芨心里再不乐意,面上却给足了谢玄景面子。 “刚才的事虽然只是演戏,但……我也代乾门替师姑道谢了。” “……” 白芨的话,再度在谢南怀的忍耐边缘横跳。 就在他愈发烦躁之际,柳素也紧跟着开口。 “谢师侄,多谢了。” 谢师侄,多谢了,谢了,了…… 就好似突然被人浇了一桶凉水,谢南怀一怔,在无人发觉的暗色里,唇瓣微微启动。 “举手之劳。” 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却带了丝让他都心惊的温煦。 “……” 他肯定是受到阵法的影响了。 另一边,一直注意着柳素一行人的邪族开口。 -- 第103页 “少尊,那女修又进去了。” 其实柳素躲进地道算不得什么奇事,开口的邪族不懂的是,都过去一天了,大多数修士都有被阵法控制的情况,怎么就柳素只是在她身旁的女修受伤时才露出几分异色。 他不知道的是,柳素看起来会这般淡定,实在是她演技有限,能面无表情不笑场都已经是她的极限。 但这些那邪族并不知情,他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对,想提醒他家少尊早些动手,也以免夜长梦多。 他却不知夏侯冷此刻全沉浸在人族的惨状中,憋屈了这么久,终于出了半口恶气。 因此当手下开口,他也只是不以为然道:“人有不同,七情六欲,有人喜好杀戮夺宝,有人好与人争舌斗恶。也有人一心沉迷情爱,爱而不得就会难忍自缢。那女修心性本就坚定,一般的事情或许压根激不起她心中阴暗,倒是她似颇为在意她身边的同门。” “或许等她同门身死,才能激起她心中阴暗吧。”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不管是为宝贝争斗,因嫉妒生恶,还是爱不得而自伤,只要那些人族心中有欲望。 或爱或恨,总会在天荒玄冥阵的影响下,做出与平日相悖的行为。 如雨水润泽万物,悄无声息,这才是天荒玄冥阵真正的可怕之处。 谢南怀并不知晓,哪怕他只有些许人族血脉,因着心绪在短时间内的快速起伏,内心深处那丝浅淡的欲望,正如夏侯冷所言,正如菌丝般缓缓生长发芽,悄无声息,无知无觉。 夏侯冷还在看戏,远处有人族因“身受重伤”被清醒的同门扶着离开,自然也有人因发狂从地道中出来。 人来来去去,一波又一波,夏侯冷看得乐此不疲,却浑然不觉危险已经在身边。 打地鼠队长景元正带着他的队伍在暗处潜伏。 “这阵法对我们是危机也是转机,如今我们大多数人都躲在地道里,那么现在能在岑羲天内行走自如,头顶处没有黑气缠绕的人多半是邪族!” 想起柳素的话,又想若他们是邪族肯定会在暗处等待时机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寻找邪族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景元领着人,一部份在前边走边打地洞,另一部份头顶伪装,时不时透过头顶的草木伪装偷窥。 “景师兄,在那边!” 与此同时,正看得起劲的夏侯冷令人出去准备吃食。 邪族与人族不同,人族修炼讲克制欲望,邪族却是全然相反。 夏侯冷此时心情不错,正是吃嘛嘛香的时候。他一开口吩咐,三两个手下便屁颠颠出去猎妖兽。 “发现邪族!” 有修士对景元道。 “打!” 窸窣的声音发出,没有引起那两三个邪族的注意。打地鼠小队动作快、准、狠,先就近凿一个洞,一拉一拽,一捂一群殴,完事! 而这一切,夏侯冷全然不知。 他更不知道的是,因着昆山灵脉阻隔的缘故,在他脚下几百米之外,正有一群人在齐齐挖着什么。 拿着灵杵,此时正汗流浃背的林献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歇了几口气,他便戳搓了搓手继续开干。 或许是老天都被他的勤劳感动,原本焦黄的土地终于露出些许不一样的颜色。 莹白,泛着微微光泽。 林献源浓眉一挑。 “嘿嘿,挖到灵脉了!” 听到这话的某宅术道弟子。 “啥?” 话音才落,那弟子手中灵杵一挖,霎时天地动荡。 “乖乖,胡大力,你把灵脉挖缺了!!!” “哈?” 第48章 一更 掉进敌营 “胡大力!!!” 那叫胡大力的弟子一愣。 挖缺了?这不能吧, 虽然他因为身体的缘故从小拿大力丸当糖豆吃,这灵脉也太不经挖了吧。 他抬头看向那露出莹白色的灵脉处,黄色的土皮包裹着灵脉, 露出皎洁白皙的一角,只是此刻原本平滑的灵脉平面,此时却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缺口。 胡大力本能的看向手中的灵杵,毫无意外在上面看见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灵脉碎石, 还有肉眼可见的冰裂裂纹。 “……” 还真挖缺了? “算了。” 林献源有些无奈。 “大力, 你先别挖了。如今我们已经挖到灵脉,你去拿介杆测测这灵脉的深度, 到时候再……” 想到胡大力堪比元婴修士的强健体魄, 林献源第一次觉得有些犯难。灵脉乃是由天地灵气汇聚, 纯度高但硬度……越是精纯的灵脉,浓郁到一定程度时硬度反倒不强, 只需稍稍催化,便能化为灵液。 算了,这种挖灵脉的精细活还是别交给胡大力了。 “等运灵脉的时候,我再叫你。” 还是体力活适合胡大力一些。 “哦。” 胡大力性子憨, 也不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好。相反, 他一想别人拿的是灵杵, 就他一个人拿介杆, 感觉更能显出他的不同来。 嗨呀, 终于到他胡大力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拿了介杆, 胡大力连灵气都没用, 就近寻了个地方将介杆插了进去。 介杆杆如其名,是一根细长棍状的法器,乃是乾门宅相道弟子拿来测家宅地基, 或许寻物时候用的。没有催动时杆长六寸,经过术法催动最高可达千米之远。 -- 第104页 距离越远,需要使用介杆的力道就越大。林献源安排得合理,介杆确实由胡大力用最合适。 介杆插入山体,林献源看了一眼觉得没问题,这才把胡大力灵杵上的灵脉碎石取下,丢进了早已准备好的传送阵里。 灵脉碎石无声落入阵法,却在乾门某处传来“噗通”一声。 “掌门,挖到了灵脉啦!” 看着地上突然多出的一块灵脉石,看守的弟子喊道。 介杆顺着山体往上延伸,小拇指大小粗的介杆,形状圆润光滑不似灵杵在胡大力的手中破坏力强。与巨大的山体相比,它就好似一根绣花针,掀不起半点风浪。 胡大力这次终于知道要控制着力道,见介杆周围并没有因他的催动引起的裂纹,终于放心了不少。 这下灵脉总不可能再被他弄缺了吧? 缺是不可能缺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但不出意外的话,多半会出意外。 介杆缓缓向上攀伸,破开层层相接的灵脉,终于在几百米处发出一丝细微的颤动。 “!” 胡大力一怔,知道这是灵脉探到底时发出的颤动。 按照刚才使用介杆的时间来算,胡大力只觉得眉心乱颤,乖乖,这灵脉也太大了吧。他们乾门…… 又又又又又要发!财!了! “林……”他动了动唇,声音还未顺着嘴型传出,脸上的喜色也才挂出,眉心便是一皱。 正要抽出的介杆,此时好似被什么卡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搞什么? 胡大力不得不用上蛮力,还是拽不动? 他眉头一蹙,发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一时间也顾不得把刚才的好消息告诉林献源,而是双手覆上介杆,开始与几百米外那股未知的力量博弈。 乾门的介杆乃是由千年蚬木根所造,别说胡大力的力道,就算再来十个胡大力都扭不断,因此他用力时也没有半分顾及。 他却不知,几百米外,因为介杆穿透灵脉的缘故。没了庞大灵脉的保护,夏侯冷终于感知到身下有些许不对劲。 几乎是在察觉到地下那物要离开的瞬间,夏侯冷出手了。 破开土地,抓住了那根细长的介杆。 “?” 这是什么东西? 夏侯冷没见过介杆,但本能的觉得这是人族的玩意儿。 难不成又是柳素他们搞出来的花样? 他眼里不由带了几分轻视,手掌微微用力,却发现他压根没法抽动手下那根长杆。 太古怪了,夏侯冷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 也是这时,介杆的另一边,胡大力学聪明了。 他觉得他铁定遇见对手了,对面那个拖着介杆的力量,也不知是什么先天灵宝还是妖兽,出发前掌门还说过,昆山行踪飘忽不定,谁也说不准靠着昆山的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千万小心。 没想到却让他碰上了,小心是肯定要小心的。但胡大力觉得不管对方是灵宝还是妖兽,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 脑子不好使。 手中介杆微微用力,就在夏侯冷感觉到面前那根长杆想拉着他往地下躲时,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力道往下的杆子,突然活了一般。细杆飞速冒头,只朝着夏侯冷面部袭来。好死不死,因为正在研究那细杆是什么玩意儿的缘故,夏侯冷此时正面朝下,正好是对着细杆的。 介杆速度奇快,再加上又虚晃着往下。夏侯冷抓住那细杆时,见那杆子平平无奇,看起来更似一根被人工打磨过的圆润树根。压根没想过这东西既然是可以伸缩的,脸贴得又十分近。 因此,哪怕他修为高深也没躲过这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夏侯冷只觉下颌一痛,头几乎本能的上扬,手也不自觉松开。 周围,才反应过来的几位邪族。 “!!!” “少尊!” 话音才落,便见正追着细杆一并蹦上半空的夏侯冷,滋出一道血。 血如水珠落下,不多,零星的撒下几颗,却瞒不过修士的眼睛。正齐齐仰头的几位邪族,看着从夏侯冷嘴里滋出的血迹,再看跟着血迹蹦出的一颗白。 “!!!” 少尊的…… “牙!” “快接住!”还能补! 仰着头的几位邪族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一个“牙”字出口,此刻还在跟细杆较劲的夏侯冷眼睛红的滴血。 “窝杀了……你!” “呼呼呼~” 漏风的大门牙混着风声,落在夏侯冷耳边,他的眼睛又红了几分。 “去丝!!!” 脱身不过瞬息的介杆再次被夏侯冷抓住,一杆一人就这样忘我的打了起来。一个躲,一个抓。介杆原身本就是树根,在胡大力的操控下异常灵活,偏偏此刻还插在昆山灵脉中。两种力量结合,竟发挥出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这边夏侯冷和胡大力斗得欢,仅存的几个邪族还在地上替夏侯冷找牙。因此,压根没人注意到因着夏侯冷跟介杆争斗的缘故,地面处已经有些许不太明显的裂痕。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打地鼠小队。 景元:“介杆?” 宅相道的介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思绪回转,想着柳素他们还在地道里躲着,是绝不可能明目张胆跑过来的。而且那介杆上方…… -- 第105页 看着正与介杆相斗,并未注意到他们存在的夏侯冷,和他身旁高悬的黑色阵法,景元突然有了个一个大胆的想法。 “走!”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打地鼠小队在景元的带领下瞬间化身挖土机,几人凝神屏息,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 挖洞!赫拉 那介杆一看就是被那半空中的邪族缠住了,景元没有忽略地面上那几名邪族对与介杆铲斗之人的称呼。 少尊! 邪族少尊!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跑到人族的地盘来,还想将岑羲天内的人修全部歼灭。这人自然不怀好意,可这样的一个人此时却与一根介杆缠斗,竟还占据下风。 景元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先不论那地下的人是谁,总是他们乾门的人,既然那人想拿回介杆,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是什么人会在地下使用介杆? 宅相道的介杆一向都是拿来测量用的,想起出发前正在外办事的几队宅相道弟子,还有这岑羲天下面莫名其妙冒出的灵气。景元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还需要验证。 想到这,他们几人愈发卖力。 而另一边,林献源已经带着不少弟子开始根据灵脉纯度开始切割分类,慢慢往阵法中运输。 他们并不知道,昆山与岑羲天的距离,正因为两边同时的挖取行动缓缓缩减。更不知道的是,因着胡大力和夏侯冷各不相让的争斗行为,介杆四周的裂纹越来越大,如蜘蛛网般缓缓延伸,直到终于有人看到不对。 “我的娘,这块灵脉石怎么裂了?” 某个正小心翼翼取石的修士开口,他的目光顺着裂纹看去,正好看见此时斗红了眼的胡大力。 “胡大力!你又在干啥?” 男修扯着嗓子一吼,胡大力如梦初醒。 “啊?” 他反应过来,双手瞬间举起。 “这回我可没砍缺东西哈。” 话音才落,此时已经被捣出一个小洞的介杆四周裂痕瞬间冰开。 几百米外,突然察觉细杆另一头没了动静的夏侯冷,终于在忍无可忍时出手了。手中邪气对准细杆袭去,经过三方摧残,本就不算稳的灵脉终于承受不住连番折腾。 裂了…… 正在挖土的打地鼠小队察觉到不对。 景元传音。 【撤!】 还悬在半空中的夏侯冷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感觉到因着他那一掌的缘故,手中细杆一阵颤动。 “哼。” 他冷哼一声,风带着凉意窜入口中,倒是压下了他些许火气。 瞧这细杆颤动的模样,那地下操动细杆的人多半是不行了。 夏侯冷脸色一松,缓缓飞身下去。 刚才那细杆出现时他便觉得是柳素一行人在捣鬼,又想起一直藏在人族中的那位元婴修士。就在他牙齿被打落的瞬间,他便肯定了猜测。能跟他斗这么久的,多半就是那位元婴修士没错了。 倒是有些本事,即便有天荒玄冥阵在此,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不过也只是有些许本事罢了,还不是他手下败将。 他心里轻视,此时心神一放松,更不觉得手下细杆越发激烈的颤动有什么不对。自然也没注意到,那几名邪族手下站着的地方多了几个不起眼的小洞。他那几个仅剩的手下,此时早已被景元几人悄无声息的打晕带走了。 飞身而下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夏侯冷眼里还有几分未退散的得色。只是他足间才落地,就像是压死大厦倾倒的最后一根稻草,地面的裂缝瞬间扩大,露出已经被挖空的地道。 此时,几百米外。 胡大力还在解释。 “我就测个量,真的啥也没……” “淦!” 身旁,不知是谁接了一句。 “快躲开!” 原本介杆所在之处,终于正式崩裂。大块的灵脉石掉落,胡大力反应过来,还不忘伸手去扯介杆。 也是这一扯,让终于发现不对却并未松开细杆的夏侯冷,被胡大力突然爆发的力道牵连,竟朝地下栽去。 而他脚下,哪里还有半点立足之地。 黄土混着莹白的灵脉,露出岑羲天地下原本的面目。 足下是呼啸的风声,夏侯冷没想到这地下竟是空的,最要命的是,他此时被充盈的灵气包裹。 邪气与灵气本就不相容,他此时仿若被丢进狼群的小鸡仔,压根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毕竟,在庞大如山的灵脉面前,元婴修士又算得了什么。 夏侯冷就这样扯着细杆被带入了另一片天地。 危机时刻,终于将介杆收回的胡大力松了口气。 太好了,千年的蚬木根介杆,这要是弄坏了他可赔不起。他这样想着,空出来的左手也没闲着,凭借着一身蛮力,轻松的将较为大块的灵脉石顺手丢进连接乾门的阵法中。 至于那些细碎的,他皮糙肉厚,自然伤不到他。 正在一旁躲避的其他修士:“……” 草率了,以胡大力的力气,就算顶破了半边天,只怕也撑得起来。 胡大力就这样顺手的往阵法里扔着,因此,当夏侯冷掉落下来时,他几乎是惯性的往阵法处一扔。 眼前一道衣衫闪过,待胡大力发觉自己扔错了人。猛地一闪身,终于在传送阵入口处抓住了对方。 -- 第106页 胡大力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你……哪位?”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夏侯冷:“……我,” 只是他才开口,就听见“刺啦”一声。或许是周围的灵气压制太过厉害,夏侯冷有一瞬茫然,他本能的看向衣袖处的五个手指洞,那是此刻正抓着他衣袖的陌生修士弄破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夏侯冷的目光,胡大力尴尬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对不住啊,我赔……” “你”字还未出口,夏侯冷的衣袖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刺啦”一声断开。 胡大力只看见一张惊恐愤怒的脸,还有那张脸上蠕动的嘴。 “呸你大爷……” 耳旁是那落入阵法的修士最后的怒骂声。 “额……” 完了,他都在道歉了,对方火气还这么大,不会讹钱吧。 胡大力心里打鼓。 刚好目睹这一切的宅相道弟子全都围了过来。 “谁啊?” “我刚才怎么看见你抓了个人?” “对呀,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 “这人不会顺着阵法掉进我们门派了吧?” “应该是。”胡大力有些许尴尬,他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林献源。 “林师兄,这……摔坏了要我赔钱吗?” 夏侯冷从未如此无语过,那些人族挖穿了地底不说。就在他再次看见地面,以为问题不大时,竟被一掌扔进了阵法里。 这还不算完,更倒霉的是,就在落入阵法那一瞬,他发觉自己竟失去了对天荒玄冥阵的控制。 完了…… 能让他无法控制天荒玄冥阵,他掉进的难道是人族的传送阵法?也只有传送阵法的距离够远,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万事往往福祸相依,既然是传送阵法,也意味着即便他掉进去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想到这,夏侯冷心中稍定。 待见眼前缓缓由暗转明,只想着只要他出阵法时动作够快,不管传送到何处,问题也不大。 只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戏剧。 乾门,传送阵出口。 因着灵脉石硬度不算坚固的原因,阵法入口处已经有弟子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灵袋套住了整个出口。 半透明的灵袋坚固柔软,正好可以护住灵脉石。 眼见一块块灵脉石入袋,袋中越装越满,守在阵法出口的弟子围成一圈,将套在阵法处的袋口封得严严实实,也恰好堵住了夏侯冷的唯一生机。 正想着一出阵法就跑路的夏侯冷,就在运起邪气的同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大咧咧的入了灵袋。 “……” 第49章 二更 大型吃醋现场? 夏侯冷失踪了, 随着那个诡异的深坑一同消失不见。 景元带回这个消息时,柳素一行人还有几分恍惚。 “失踪了?怎么可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那阵法的力量还在啊。” 白芨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困惑,只是这个疑惑在接下来的几日被渐渐打破。 夏侯冷失踪时间的越长,那个半悬在半空的阵法对众人的影响在缓慢消退。不少修士发现,这几日他们的心性终于稳定了下来。 唯独有一人是个例外。 谢南怀。 他的欲望就像一汪幽潭, 落叶漂浮, 起初是风平浪静。但随着时间沉淀,终将慢慢将落叶蚕食沉底。 吞噬、倾占, 是他的本能。 那片落叶日日在他面前晃荡, 无怪他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 他的异样就连柳素都注意到了。 少年的眼里多了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她甚至觉得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 柳素焦虑得不行,终于在某个寂静的夜晚, 没忍住跟白芨传音,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 【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谢玄景怪怪的?】 【?】 白芨一愣。 【没觉得。】 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看着柳素的眼神要比以前更直白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变故的原因,经过此次生死一线, 别说谢玄景, 白芨觉得就连她自己心境也有些不同。 以前她总觉得万事顺其自然, 就算要强求也要徐徐图之。至于现在……管他娘的, 上了再说。 【可能是……】 白芨想了想, 觉得多半谢玄景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想过明路了。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 柳素已经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你说,他不会是被阵法影响得太深了?】 【嗯?】 白芨不明白柳素怎么扯到了这个上面。 柳素却是继续道:“此次入岑羲天,自小陪谢玄景长大的谢柒身死, 以他现在的心境,被阵法影响得深些也不是没有可能。要不……” “你说明日让景元带着他一起去搜寻剩下的邪族如何?” “他去干嘛?你不是觉得他被阵法影响,不是更应该多休息么?” 白芨觉得柳素有些怪怪的,以他们两人之前情投意合的情况看,柳素不是应该很担心谢玄景的状况,怎么还把对方往外赶。 柳素不知白芨心中所想,只是简单解释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当初谢柒是被邪族害死的。若是让他跟着去,应该能替他打开心结吧。” -- 第107页 原来如此,这便说得通了。 白芨一副“你想得真周到”的表情,心里却是念叨着。也不知这阵法带来的影响到底是好是坏,就连柳素的心思也变了。以前还知道含蓄些,如今就差把“我在担心谢玄景”直接挂在脸上了。 白芨却不知道她压根想错了。 柳素之所以会操心这么多,实在是因为她慌啊。 这几日谢玄景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她,但她一眼扫过去时,对方又很快收回目光,就好像是在……试探? 对!就是在试探! 也不怪柳素多想,这事还要从夏侯冷失踪说起。 当时景元提过一嘴,他听见了有人喊夏侯冷少尊。 能被邪族称为少尊的,还能有谁? 这个消息着实惊了不少人,当时柳素一听这个便觉得不妙。她之前是刻意隐瞒过夏侯冷身份的,主要是不好解释。 如今这个消息被景元放在明面上,她难免心慌。 邪族少尊来岑羲天用意为何,自然有不少人联系到柳素之前失踪的事。 抓人而不杀人,还费尽心思带进岑羲天来?目的究竟为何?为何作为当事人的柳素从未提过? 这事处处透着疑点,多数人是因着柳素的身份不好明问。至于景元和白芨,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再加上以她在乾门的辈分,要问自然也是等出了岑羲天由乾门老祖或是掌门问。 至于谢玄景…… 谢玄景聪慧,与邪族又有血仇。 柳素其实是有些担心对方想歪的,主要还是这事不好解释。以她的身份和能力,其实夏侯冷抓她的原因不难猜,不外乎就是为了寻宝,或是想得到某些与岑羲天相关的消息。 而她既然被抓,夏侯冷就不可能不说出他的目的。自然在谢玄景眼中,她就是半个知情者,知情不说,到底是因为其中有隐情,还是她贪生怕死不敢说?亦或者她想独吞邪族的东西? 这其中的猜测就很多了。 但无论是哪一个,柳素都不好圆。 她既不能说出秘宝的下落,也不能解释说我不是把秘宝让给你了么?因为这从哪点都说不通…… 谢玄景不似乾门,从乾门的角度来说,贪生怕死也好,有些小心思也罢,这是人品问题,可改可教。 但谢玄景不一样,原书中他清冷无欲,眼里却容不得沙子。特别是在谢柒死后,在对待邪族的问题上,其实是有些偏激决绝的。 她有些担心以原书中谢玄景的脑回路,会不会想着若是她肯早些透露消息,便不会有今天这事。 毕竟在三观正直如圣人的谢玄景眼里,人族安危高于一切。 她不怕谢玄景质疑她的人品,就怕对方因此整出些什么麻烦事。 而她最讨厌的,向来就是麻烦。 柳素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这消息才出,她就感觉到谢玄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少年清冷的眸光似一把冷剑,引得人心中发凉。 柳素尽量让自己的反应与众人保持一致,面上还带着才知晓夏侯冷身份的几分惊讶之色。 但她这样的表情落在谢南怀眼里,却是让他神色更冷了几分。 她在躲他。 接连几日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少女避开了他的目光,刻意又慌张。 为什么? 谢南怀不懂。 只是恍然间想起了那个叫凌玉说过的话。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是不是忽冷忽热?” “她这是喜欢你。” 这几日让他困惑的事,好似突然有了答案。但莫名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南怀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对柳素对他的态度有些烦躁。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自从那天他本能的救了柳素后,少女的关怀就像一阵风,有时清风拂面,有时又让人摸不到边。 他哪里知道,柳素对他的关怀向来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如今夏侯冷失踪,虽说对方没有像原书剧情那样被谢玄景弄死,但只要夏侯冷人不在,能得一日安全便是一日。既然暂时用不上谢玄景,她自然没理由往对方跟前凑。 再加上柳素现下误会了谢玄景的意思,自然更是想躲着对方走。她主要是还没想好要是谢玄景一根筋的问起来,她该怎么圆谎。 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思路八杆子打不着,压根不在一条线上。 因此,说话间柳素更是下定决心要将谢玄景支开。 “算了,我明天跟景元说说吧。” 能躲一日是一日,等她想到说辞再说。 白芨见柳素愁得不行,也只能暗自叹一口气。 完了,这是彻底陷进去了。 第二日,柳素想好说辞去找了景元。 一贯和煦温和的景元有一瞬愣神,他扯出一丝笑,也没拆穿柳素的心思。哪怕他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让谢玄景跟着同去,毕竟清理邪族余孽这事,暂时是不需要增派人手的。 但他没有拒绝。 “好。” 景元应道。 他一向不会拒绝柳素的要求,似乎从她进入乾门开始就是如此。 得了想要的答案,柳素神清气爽,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还是景元好说话,从来不多问。 背后,景元收回目光,掩下心中异样去寻谢玄景。 -- 第108页 这几日因着阵法影响变小的缘故,大家虽未放松警惕,偶尔却还是会出去走走。景元找到谢玄景时,对方正在地道外练剑。 少年剑法如游龙惊鸿,扫起无数落叶。景元不是没见过离天宗剑法,此时一看,眸中也多了几丝惊艳之意。 即便是相同的剑法,自谢玄景的手中使出,便多了几分清冷无欲的风骨。剑,君子也,修真界剑修不少,但风姿气韵如此的,他却只见过谢玄景一个。 “好剑法。” 景元开口。 谢南怀早就注意到景元的到来,他面色未变,一如往常的戴着那层清冷的面具。不急不缓的收剑,朝对方点头致意。 “景师弟。” “谢师兄。” 两人寒暄,谢南怀也不拐弯,语气直白:“可是有事?” 景元处事周到,压根不需要柳素吩咐,就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对方加入搜寻邪族余孽的小队。 “虽说邪族少尊没了踪影,但谁也说不准岑羲天内还有无其他邪族中人。如今人手不够,谢师兄可否与我一同前往?” 景元看似理由充分,但稍一深想就知道站不住脚。 真需要他帮忙,也等不到今日。 面前的人眸光坦荡,那双故作淡然的眸子里,刻满了“我在说真话”的意味。 但谢南怀知道,对方在撒谎。 他看过太多人撒谎,当一个人越是想让另一个信什么,便越会想用眼神证明些什么。 谢南怀没有直接回答去还是不去,他话音一转,问了个有些怪异的问题。 “是你的意思?” 景元一愣,直直迎上谢玄景的目光。 “是,我的意思。” “景师侄,这事就拜托你了。唉,我与谢柒也算旧识,谢玄景又是我旧主 ,在岑羲天也对我颇为照顾,我实在不忍看他被阵法所扰,这几日你就带他多出去转转。要是能抓几个邪族解去他心中烦扰,那便再好不过了。” 柳素的话犹然在耳,景元知晓这些话不好当面对谢玄景说,只能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 他面色温和,诚意邀请:“谢师兄可有空?” “好。” 谢南怀没有拒绝。 他实在有些好奇,景元为什么会撒谎也要带上他。 谢南怀的困惑,是在终于寻到一个邪族的漏网之鱼时才解开的。 明明先抓着那邪族的是景元,对方却客气得很,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师兄,你剑气凌然正气,这邪族不若由你亲自处理?” 谢南怀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景元的目的,他也算是白活了。 区区一个邪族,在场之人谁不能杀,偏偏非得让他出手。 让他诛杀邪族,用意为何?谢南怀很难不把这事和柳素联想在一起,人族修炼有心魔一说,谢柒身死不久,在柳素看来他自然跟邪族有血海深仇。再加上景元平日本就跟柳素走得近,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谢南怀手中剑起剑落,眼底有一丝连他都未察觉的笑意。 “多谢。” 他收剑,好似在谢景元把诛杀邪族的机会让给他。 景元礼貌一笑,松了口气。 这也算完成师姑的嘱托了吧? …… 谢玄景跟着景元去搜寻邪族余孽去了,白芨带着人去探深坑的情况。地道里只余下一部分伤员,柳素落得清闲,寻了个地方晒太阳。 太阳暖烘烘的照在身上,柳素偷得浮生半日闲,脑子里却没闲着。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她的咸鱼生活压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以现在的情况,等她以后回了乾门,多半也是没办法清闲的。 少女的眉间带了几分愁意,穿书这么久,虽说日子比上辈子好过多了,但时不时命悬一线的生活,刺激得跟过山车似的,竟让她一时不知分不清上辈子好,还是如今好。 照这么发展下去,她不会跟上辈子一样过劳死吧? 柳素悲凉的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吐槽。 耳边果然响起了打工人惧怕的声音。 “柳师姑,你空不空?”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自从这几日危机解除。时不时就有人带着东西让她帮忙算卦,柳素见怪不怪,露出社畜微笑。 “有什么事么?” 来人说明来意,她熟练拒绝。 “我对相法道也不是很精通,不过见你眉目清明,修仙之途虽有波折,但若保持本心,日后成就必不会低。” 柳素说出官方拒绝模板。 那修士果然眉开眼笑:“师姑此话当真?” 柳素微笑脸。 那修士得了肯定,顿时喜不自胜,感谢的话一句接一句。又递出手上的东西,说着要拿东西孝敬柳素的话。 柳素自然婉拒。 那修士见柳素是真心不收礼,也只能一脸感激的道了句“那就不打扰师姑休息了”。 离开时嘴里还念叨着柳师姑算得真准。 可不得准嘛,这种通用模板,一套一个准。就跟现代喜欢算感情顺不顺的,财运旺不旺的一样。感情顺谁还算?财运旺谁还多此一举? 能去算的,多半是对现状不满意,或是遇到了困惑。算命的掐指一忽悠,美好的祝福里再根据算卦人的表情,加几句合乎符合情况的话,就这么一套,十个里面九个也准了。 -- 第109页 正如刚才那来问卦的弟子一样,这修仙之途,谁还遇不见几个坎坷? 既然来问坎坷,自然就希望日后顺遂。柳素也不把话说死,只说个“保持本心”的前提,即便以后对方倒霉不顺遂,也有理由推脱。 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柳素应付完几个陆陆续续来问卦的修士,直到耳边再次响起陌生的说话声,终于有了几分不耐。 “……”还没完了? 她睁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有些羞涩慌乱的眸子。 “师,柳师姐……” 师姐? 柳素听多了别人叫她师姑,咋一下被人叫师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是?” “金刀门,苏言。” 说话的男修似乎很害羞,那双眸子跟小鹿似的,慌乱里又带着熠熠星光,看得柳素还有些不好意思。 柳素没见过这么害羞的人,连带着声音都被带着多了一丝柔意。 “这位师弟可是有事?” 那叫苏言的男修一听柳素喊他师弟,雪白的耳朵瞬时红到了耳根。 “我,我……”他结结巴巴,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送给师姐。” 柳素头顶好似有惊雷劈过,看着面前那弟子手中红色的绳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被表!白!了! 柳素活了上下两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她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她……她不会搞啊,这事咋整? 面前的男修说完这句话,脸红得要滴血似的。柳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结结巴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慌得左右张望,也是这一望,瞧见了带队归来的白芨。 “!!!”救星啊! 只是她眉眼才带了几分喜色,那男修似乎注意到有人过来,心一慌就将手中绳结硬塞到柳素手中,跑了。 眼里喜色还未来得及退散的柳素:“???” “小柳……”正好看见柳素挥手打招呼的白芨。 “!!!” 白芨吃惊的不是有人跟柳素表白,相反,会有人喜欢柳素她一点都不奇怪。她吃惊的是…… “景,景元,你,们回来了?” 白芨的目光略过柳素,落在了柳素身后的两人身上。 赶早不如赶巧,白芨没想到会恰好遇见景元和谢玄景。 特别是谢玄景!白芨嘴上在跟景元打招呼,却是被谢玄景的目光弄得一怔 。 艹! 这谢玄景不会真像柳素所说还在受阵法的影响吧,表情看起来好可怕。 景元? 那是不是说明……谢玄景也在这? 柳素顺着白芨的目光回头,果然瞧见了谢玄景。 “……” 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柳素转身尬笑:“景师侄,谢师侄。” 她的表情落谢南怀眼里,自然成了另一番意思。 少女的尴尬尤似心虚。 谢南怀扫过柳素手中的绳结,今日因斩杀邪族带来的愉悦顿时荡然无存。 他的声线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怪异:“柳师姑。” 就算谢南怀不甚懂男女情爱,也知道红色的结缘绳,本是修真界男女传递心意的物什 ,她今早还特地让景元带他缓解心中郁结,现下又收了别人的结缘绳。 少女的心思忽冷忽热,比之前几日的琢磨不透还要怪异,激起了谢南怀深埋在骨子里的暴虐情绪。 柳素只觉手心处突然刮过一道风,手中绳结一颤。 她垂目看去,红色绳结落在地上,沾了灰,还没等她去捡,眼前便多了一只白净的手。 “脏了。” 谢南怀将手中绳结递出,还未等柳素的手靠近,又突然收了回去。 “刚才飞了只虫在上面。”谢南怀指了指地上被剑气一分为二的昆虫尸体,一脸正色让人瞧不出异样,嘴上又道:“毁了师姑的红绳,不若……” “我日后赔师姑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个坏的……”谢南怀眸中带了几分歉意:“等出了岑羲天,我再比着去寻。” 柳素就这样看着谢玄景将红绳放入袖中,甚至没来得及插话。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表白心意的结缘绳,也是能随便赔的么? 柳素突然觉得,这几日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 全场疯狂吃瓜的白芨:这蹩脚的借口,大型吃醋现场? 第50章 三更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经过表白事件的小插曲, 柳素有些奇怪谢玄景对她的态度。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当晚白芨就神神秘秘带来一个新消息。 “我看见小林师兄了!” 林献源? 白芨喜欢林献源,有时跟柳素聊天时, 嘴里时不时就要蹦一句小林师兄。自然柳素就从对方嘴里听了不少关于林献源的消息,比如此次来岑羲天,如果不是被掌门提前派出去办事,多半也是要进来的。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小林师兄出门办事去了吗?其实他是去……” 林献源去昆山挖灵脉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他出发前恰好柳素已经失踪, 打了个时间差,因此柳素并不知道他出门具体是做什么, 只以为又是下山历练之类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 第110页 白芨一向大大咧咧, 关于林献源的消息, 却十分谨慎的单独跟柳素和景元提起。 “昆山……灵脉……” 为防隔墙有耳,白芨三人单独在乾门的灵帐内谈及此事, 说话间又用手指指了指地下。 “小柳柳,你真是天生修天相道的。我原以为昆山会在浮山十九州这种神秘偏远的地方,却没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我们脚下。也得亏你发现这块宝地, 才能让我和小林师兄遇上。” 这事说来简单, 白芨三两句说完事情经过。柳素这才知道, 原来在她借助剧情带着人躲在地道时, 恰好林献源一行人也找到了昆山灵脉。一个往下挖, 一个往上挖, 就这么奇迹般的撞上了, 更巧的是…… “我听小林师兄说,挖穿深坑那日时,通往乾门的传送阵法掉了个人进去。” 柳素: “?” “好像是在跟胡大力抢介杆, 你说那人会不会是……” “邪族少尊!” 柳素和景元齐声道。 白芨带来的确实是个大消息,如果那消失的人确定是夏侯冷的话,那他们的危机不就算是正式解除了? 那她不就可以通过昆山的传送阵提前回乾门了,坑爹的岑羲天,她终于可以出去了! 柳素心中暗喜,更是和景元不谋而合的做下一个决定。 拆阵法! 之前因为不知道夏侯冷的下落,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知道夏侯冷很可能阴差阳错去了乾门,自然胆子大了起来。 只不过柳素还是高兴得太早,乾门挖灵脉的事并未宣扬,她要是直接从昆山离开,日后如何同其他门派的人解释? 不仅如此…… 脑内灵光一闪,柳素突然想起她忽略了某个细节。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乾门寻到昆山灵脉,是夏侯冷死于谢玄景之手后的事情了吧。邪族因自家少尊身死之事颇为震怒,人、邪两族的矛盾正式从之前的小打小闹变成了明面对峙。 乾门大度,乾门老祖更是为了人族存亡,主动将昆山灵脉出世的消息公之于众,引得各宗门派精英弟子前来修炼,诸如谢玄景这样的资质上佳之辈更是因此修为突飞猛进,也为后来人族对上邪族时,无形的提升了一波实力。 如今时间线提前,夏侯冷没被谢玄景所杀,还莫名其妙进了乾门的地盘。这还不算完,乾门竟比书中提前了这么久发现昆山灵脉,甚至已经悄悄将部分灵脉石运回了乾门。 时间线对不上不说,连事件也对不上。更糟心的是…… “话说,白芨,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什么不对?难道……掉进传送阵的不是夏侯冷?” 柳素:“……不是。” 这事早翻篇了,她觉得不对的是。 “你不是带了一群人去探深坑么?” “是呀。” 白芨点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柳素:“……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多人过去,总不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深坑下面是林师侄吧?” “害,你说这个啊。我带着人过去时,怕坑下有陷阱隔得远远的也没细瞧。我能知道小林师兄的下落,是因为我感应到他的传送铃了。这才通了下消息,而且……” “我又不傻,小林师兄说掌门暂时没准备把昆山的消息告诉外面。他们又在挖灵脉,我哪敢让别人知道我们脚下就是昆山啊。”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样子,白芨能想得这么周全,自然是不傻的。但……柳素傻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想听么?” 白芨景元:“?” 柳素想起的事不是别的,而是当时她带着大家逃命时,压根没想到掌门会秘密派人去挖昆山灵脉,如今大家都知道他们脚下藏了个灵气浓郁的大宝贝,还间接替他们挡住了邪族阵法。 依照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来说,如果他们这三百来号人脑子都正常的话,多半会对这种近在咫尺的宝贝产生兴趣吧。再加上夏侯冷弄出来的那个深坑,柳素突然觉得他们三个有点傻缺。 这种几乎是半放在明面上的宝贝,还需要他们这么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讨论么? “所以我们这是神神秘秘了个寂寞?” 白芨:“……”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就连一向表情管理满分的景元,此时也不觉抽了抽嘴角。 虽说昆山灵脉是他们乾门找到的,算起来自然是他们乾门之物。但灵脉与其他东西不同,这种是个人都眼红的大宝贝,再正直的门派都难免会红了眼。 现下这样的情况,若是被人发现他们乾门弄了个阵法运灵脉,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得就要引起各宗门的争抢。到时候往好了想,即便各宗门不在明面上乱来,背地里自然也少不了小动作。 这事可大可小,景元沉了声。 “我现在去昆山找林师兄,此事还得请掌门定夺。若是我没及时回来……”景元想了想,面色肃穆:“师姑,届时这灵脉之事,就全由师姑定夺。若是出了任何事,我一力承担。” 柳素知道这事拖不得,也只能应下。 等明天她就带人去毁阵法,先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再说。 想到这,柳素不由苦笑。 搞了半天,她还是不能马上回乾门。 “……” -- 第111页 柳素佛了。 第二日,柳素带着人去拆阵法。悬在半空的天荒玄冥阵,此时无人催动,已经成了半个无用的玩意儿。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被柳素带去的人拆成了零件。 这样一来,也终于证实了白芨昨天的消息。只怕那个掉进传送阵的倒霉蛋多半就是夏侯冷了。 此时,倒霉蛋本蛋夏侯冷正在乾门地牢喝西北风。 与此同时,景元也终于将消息带回乾门。 其实无需景元走这一趟,掌门离坤在看见夏侯冷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猜测。 那男修从传送阵出来时,便准备逃走。也因此,对方动作间运起的邪气暴露了他的身份。离坤没想到竟会有邪族从昆山的传送阵出来,那么便证明早就有别的人发现灵脉。 既然有人早他们一步发现,自然这灵脉的秘密多半就瞒不住。其实早在林献源他们去寻昆山灵脉前,离坤心里就有了数。这么大块灵脉,能得十分之一也是他们赚了。 只不过景元带来的消息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那从传送阵中出来的人就是当初抓走柳素的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人还是邪族少尊。 不过这事先不论,更让离坤吃惊的是,那昆山竟是与岑羲天相连,偏偏柳素还借此让各宗门弟子幸免于难。 离坤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柳师妹能带着你们躲过一劫,还碰巧寻到了灵脉,说起来也是她的缘法。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处理得很好,待昆山的事一了,便早些回门派吧。” 景元性子一向沉稳,他本以为昆山灵脉是牵扯乾门利益的大事,这才匆匆赶回来,却没想被掌门这般轻飘飘带过。 “那这灵脉的消息,就这样告诉各宗门?” 他脸上带着些许困惑。 灵脉的价值不可谓不大,这样大大方方的公布,无异于拱手送人。 离坤自然看出景元心中所想,高座上的男人眉目清正,眼神流转间自带一股温柔和煦之气,仿若万千俗物于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 “一切皆是缘法,这昆山灵脉说起来也算是柳师妹在外寻到的。依照乾门门规,外出历练所寻之物可归个人所有,这事就交给师妹处理吧。” 男人的声音一如他面容般清正,听闻这话,景元心中一震,终于算明白掌门言下之意。 乾门不要灵脉了,而是要把所有功劳归给柳师姑。如此一来,是不是说明掌门想借此给柳师姑铺路? 景元抬眸,只是高座上哪里还有掌门离坤的身影。 男人来去匆匆,早已消失在大殿中。 …… 岑羲天。 灵脉的事果然还是被某些好奇心重的修士发现了。虽说林献源一行人已经将深坑周围的灵脉石清理了不少,但四周浓郁的灵气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最先挖到灵脉的修士一怔,面对扑面而来的浓郁灵气,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却是,柳师姑也太牛了吧。 “乖乖,这下面还真是巨宝啊!” “从前我听说乾门老祖牛逼,那时候我不信。直到今天,我遇见了柳师姑。好家伙,小丑竟是我自己!说起来,那日柳师姑带着我们逃命时,连龟卜和蓍草都没用吧。这随便一停,就寻到了宝贝救命,厉害了我的姑!” “道友好专业,还知道龟卜和蓍草。” “……” 景元得了掌门的命令,一回到岑羲天就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声。另一边,柳素早已躺平,她没想到她什么都还没干,大家已经给她扣上了个各种名头。 “天相道最牛接班人”、“修真界寻宝人”……如果这些名头还能忍的话,“厉害了我的姑”是什么鬼? 柳素哭笑不得,不过最让她犯愁的却是,这昆山灵脉算起来还是林献源他们找到的。而且如今灵脉的消息一传开,各宗门弟子心思也活泛了起来,显然算是想趁机通知自己门派分一杯羹。 这事放在以前,柳素多半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态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发生变化。 虽说她是原书亲妈,自然希望维持原剧情。但她如此成了乾门弟子,四舍五入乾门吃亏跟她吃亏有什么区别? 从前为了剧情需要设置了乾门主动献出灵脉的情节,如今她身处书中,一想起外面那些宗门什么也没干,他们乾门一路却累死累活,救了那些弟子不说。如今还要为他人做嫁衣,眼看着各宗门弟子蠢蠢欲动,想把消息带出去。 憋屈、憋死人的憋屈。 特别是在听到景元带回的消息时,柳素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以掌门的意思来看,这事想瞒也瞒不住。而且寻到灵脉本就有师姑你的一份力,倒不如借此机会让各宗门看见你的实力。” 说到这,景元见柳素脸上还有几分不高兴,继续道:“师姑,你还想藏拙么?” “?” 柳素一愣,她就发个呆,怎么又扯到藏拙上面去了? 却听景元颇有几分不赞同的意思:“若是从前,没有邪族少尊抓人这事,师姑自然可以继续藏拙。可这次岑羲天一行后,师姑以为你日后还能像从前那般么?” “不管是各宗门还是邪族,只有师姑你的实力越强大,各宗门才会有更多的人不遗余力的保护你!” “师姑,人、邪两族总有一战。此行之后,于邪族而言,师姑有多眼中钉,在各宗门眼里,你就有多重要!” -- 第112页 景元说了一堆,柳素只总结出一句话。 咸鱼躺,没了…… 即便柳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景元说得有理。 这次岑羲天之行,从她被邪族盯上抓走之际,她就注定没法继续苟着了。特别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地下的灵脉之所以会被发现,还真有她一半的功劳。 毕竟如果她不把大家往地下领,也就没有今天的事。 “……” 头秃。 但这且先不论,柳素知道景元说这些话的意思。也明白掌门之所以让她全权处理灵脉的事,说白了也是想给她造势。 身为天相道唯一的弟子,终于不负众望显露出些许在天相道上的天赋了,如今也被邪族盯上了。为了人族的美好未来,为了消灭邪族的美好愿望。作为各宗门掌门,是不是日后也该保护一下她这位天相道的独苗苗? 此事一公开,看似折损的是乾门的一条灵脉,是乾门的利益。得益的却是她柳素本人,她的性命自此和人族的未来绑在了一起。 毕竟她不过入门一年,前有众多天相道弟子都没能继承衣钵,如今她一人却早早展露天赋,说不得日后待乾门老祖隐退,她就是人族对付邪族的最大杀器。 怎么算这事,亏本的只有乾门,而不是她。 可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柳素才愈发觉得憋屈。 这事就跟她点了份大龙虾,吃进嘴里发现这玩意儿是tm塑料的,而她已经付了998,太恶心人了。 柳素想了想,终于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开口道:“你说得对,不能藏拙了!” 景元正觉口水都要说干了,却听柳素终于软化了态度。 “师姑?” 他开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藏拙,这找到灵脉本就有我的一份力。所以……”她不仅不藏拙,还要借机会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灵脉是她乾门柳素最先发现的。 因为她要……收!门!票! 柳素要在灵脉口收门票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作为发现灵脉的最大功臣,这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请问被邪族阵法追杀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们? 又是谁大公无私的将岑羲天地下有宝贝的事,告诉的你们? 那依照规矩,这灵脉算不算柳师姑的私人物? 既然如此,想吸灵气在灵脉下修炼,收个门票过分吗? 灵脉入口处,守在门口的乾门弟子正在发起灵魂四连问,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各宗门修士。 “不,不过分。” 第51章 二合一(捉虫) 谢玄景他在骗你!…… 这边柳素在灵脉入口收门票, 外面掌门离坤派出的人也到了岑羲天。 虽说离坤把灵脉的事交给柳素处理,但乾门一向护短。派去的人先是虚张声势说了句“老祖卜卦察觉岑羲天内有异”,后又朦朦胧胧透露出里面或许有个大宝贝。 各宗门的人一听, 哪里还坐得住,又想起那个被乾门保护到骨子里的柳素还在里面。再加上或许是天荒玄冥阵被毁的缘故,又没了夏侯冷的操控,那阵法上沾染的邪气终于露出了些许端倪。 一群人哪里还敢拖延, 就这样急急忙忙的打开了岑羲天的阵法。 如此一来, 昆山灵脉的事是彻底遮掩不住了。自然,柳素收灵石让人进去修炼的事也在各宗门间传开。 各宗门看得眼红, 心里打着小算盘想着如何跟乾门交流交流。却没想得了句“此处灵脉既是柳师姑所寻, 依照乾门门规, 自然是师姑的私有物,此事一切交由师姑做主。” 听到这话的各宗门:“?” 这到底是乾门的钱太多, 还是他们的推托之词? 有人想得简单。 “肯定是推托之词,这灵脉若是明面上归乾门所有,我们还能以门派名义去交涉一番,毕竟在岑羲天历练的弟子又不止他乾门。正所谓见者有份, 各宗门那么多弟子在内, 比人头也该有我们一份吧。可这若是算个人所得……” 总不能让他们这些百来岁的老头子去抢一个小姑娘的东西吧, 虽说这小姑娘辈分高, 但这毕竟是人家私有物, 也拉不下这个脸啊。再则, 这也不是普通的小姑娘。那位叫柳素的天相道弟子能寻到昆山灵脉, 据说还是在被邪族追击的情况下,并未卜卦就这般轻而易举寻到了。 这说明什么? 有想得复杂的人反复琢磨乾门传来的话,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昆山灵脉这般的大事, 乾门能放心让柳素单独处理,且不论乾门门规是否真的如此。单就他们对柳素的信任,也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人追问。 “这位叫柳素的道友,前途不可限量啊……” 各宗门的人一听,想起前段时间又是乾门掌门出面,又是乾门老祖发话的,就为了救柳素这一人,便如此兴师动众,再加上对方还在岑羲天寻到了灵脉。 不仅如此,他们也曾听历练的弟子提前乾门做的寻宝福袋。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明一件事。 “只怕这位叫柳素的小道友,真能继承乾门老祖的衣钵。” 虽说这么多年,无论天相道收了多少弟子,却无一人真能修成天相道。他们也曾听传言道,之所以如此,是因着这天相道太过强大,有违天道的缘故。这世间能出一人已经是天道开恩,若是这样的人处处皆是,那世间可不就乱套了? -- 第113页 如此想来…… “这岂不是说明,乾门老祖的寿元……” 有人话里有话,但终究不敢说得太直白。毕竟柳素年岁还小,她的能力如今也只展露出一件罢了,未来的事还犹未可知。 “此事暂且不论,倒是这昆山灵脉既然是那位柳素道友的私有物,倒不如我们派些人去问问这灵脉的使用是怎么个章程。” 有人出了主意,自然便有人附和。 只是这一来一去的一问,各宗门才发现他们压根想岔了。 他们原以为柳素收灵石让人进去修炼只是暂时的,如今岑羲天一开,那柳素也不过是个不满双十的小丫头,他们几十个宗门只要一派人去,一人忽悠一句,那昆山灵脉届时不还是能分一杯羹么? 几十个被派去忽悠柳素的各宗门修士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去了,却没想原本的说辞才开口,就被柳素一连串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合作?” “这话太见外了,同为修真界的一份子,有宝贝自然要同享。” 众人一听,面上一喜。 “你们的钱,我也就不收了。宗门养弟子不易,人人都要吃饭,月月还要发弟子补助。依我的意思,与其由宗门出钱,再内部分配弟子来这里修炼,倒不如让那些弟子自行选择。有钱就来,没钱自己想办法,还省去了你们内部分配的流程和钱财。” “再则,这修为得益的是各弟子,四舍五入,不就等同于得益的是各宗门么?毕竟没有弟子,哪来的宗门,诸位觉得呢?”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行人就这样被柳素三两句话打发回来了。甚至回来的路上还在想,这位柳师姑也太好说话了吧。 直到…… 人群里不知谁冒出一句:“话说,贵派掌门有提过要出钱合作灵脉的话么?” 被问的人一愣:“没有……” 那问话的人眸光一转,又落在了另一个门派的修士身上。 果不其然,那修士也摇头。 几十个加起来几千岁的修士,就这样N脸懵逼。 “……” 艹!他们知道哪里不对了! 见柳素三两句就把人忽悠走了,白芨默默拿出她的贴身小算盘。 一人两个时辰十块灵石,修真界大大小小门派,姑且先算一百吧,每个门派少则几百,多则几万人。一天接待三千修士的话…… 乖乖! “小柳柳,完了,我算不清楚帐了……” 柳素:“……” 这还不是最刺激白芨的,更刺激的是,她家小柳柳也太聪明了吧。 那些小宗门且不论,就拿离天宗来说,一般排得上号的大宗门,弟子补贴可不少。既然是各宗门发给弟子的补贴,四舍五入不还是那些宗门的钱? 她家小柳柳说得巧妙,话里看似为各宗门着想,要是仔细深想,否管这钱是从谁手里流出去的,富得流油的还是他们乾门。 高,实在是高啊! 这事既然白芨能反应过来,自然也有别的人反应过来了。待传话的人一回去复命,各宗门掌事的先是一愣。 过了良久,也不知是谁叹了句。 “这位柳素小道友,果然非同寻常。” “那这事?” “且先放下吧,灵脉再重要,乾门和那位小道友也暂时得罪不得。你们别忘了,邪族少尊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摸进岑羲天了,如今还不知躲在哪里看我们的笑话!” 离坤并不傻,他们乾门本就有意将昆山灵脉弄走,夏侯冷又是在那种情况下阴差阳错落入乾门的。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又在景元回来通知消息的时候,已经及时把林献源一行人都撤回来了,连带着传送阵和其他痕迹都抹了去。 如今各宗门的人,一心以为那个深坑是夏侯冷自己搞出来的,对方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猜到了他们人族躲在地道下的猫腻。 “说起来,此次若不是乾门传消息,这才让我们及时打开了岑羲天的结界。而那邪族少尊又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否则只怕此次要折损不少弟子。” “也是,就是不知那邪族少尊为何失踪,难道是?” 各宗门聚在一起一合计,只想着对方说不定有更大的阴谋。谈话间,自然就扯到了邪尊身上。 已经有人猜测道:“以邪族这段时间的举动来看,莫不是邪尊要醒了?” 这话才落,众人便噤了声。 窗外云层涌动,山雨欲来。 …… 各宗门关于阴谋论的猜想,并不妨碍柳素赚得盆满钵盆。当然,这些灵石她也没想私吞。 如今岑羲天已经开启,以她的意思,倒不如她现在回门派呆着,顺带还可以叫些人回来抬灵石。 只可惜愿望很美好 ,现实很残酷。 柳素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景元拿出传音符。 玉白色的传音符上,如玉的白色莹光扑闪着,那是回放传音时特有的光芒。 “景元,你们先在昆山待一段时间。等柳师妹修为有所精进,再回来也不迟。” 柳素:“……”回不去了…… 传音符里,离坤的话还在继续。 “我已经让献源他们以帮忙的名义过来了,届时你们有什么需要也好有个帮手。” -- 第114页 柳素:“……” 得了,不仅回不去了,连帮忙抬灵石的人都自己过来了…… 身旁,白芨的欢呼声还在萦绕,柳素欲哭无泪。 她,好难! 有了离坤的吩咐,又有景元这个一向听从师门安排的小监工,柳素的日子是彻底咸鱼不起来了。 每日除了早中晚三餐 ,剩下的时间便是像其他修士一样,在灵脉下修炼。 一日还好,就这样过了两三日,时间一长,柳素腚下犹如针扎,每到一两个时辰就麻得不行。 景元严格,虽然在小事上总让着柳素。但修炼这种事,日后受益的还是柳素本人 。这种看似痛苦,实则为对方好的事情上,在景元那里完全没有条件可讲。 因此,在灵脉下修炼的各宗门弟子,总能看见一个怪异的画面。 每隔一两个时辰,柳素就会起身走走停停,也不知在想什么。如此走个百来步,又会寻个新的地方坐下来重新打坐。 次数一多,各宗门间传出来一个流言。 “听说有些先天灵脉犹如活物,每隔一段时间其内的灵脉精华就会调转一个方位。” “我也听过这个传闻!所以柳师姑这是……” “在勘测灵脉精华!” 昆山灵脉的怪异画面就这样形成了。 每隔一两个时辰,只要柳素一起身,身后总是默默跟了一群修士。 白芨看得啧啧称奇,不由自语道:“要不在小柳柳身边设一个VIP座?离得越近,价格越高?”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恰好听见这话的景元:“……” 此时正在起身活动的柳素,并不知道白芨丧心病狂的赚钱法子。她面色平和,心里却愁得很。 周围跟了一群跟屁虫 ,弄得她这些时日连散步的快乐都少了一半。 倦了…… 少女迈了几步,不过片刻便失了兴趣,眼里多了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无奈。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谢南怀眼中 他眸色冷淡的轻扫过柳素周围的人。 那些有意无意的目光里,是遮掩不住的欲望。 他其实听过那些传言,不过是一个没有得到证实的虚无缥缈的猜测,却被那些人奉为神律。那些愚蠢的人,就这样毫不掩饰的把欲望放在了少女的身上。 他们以为 ,只要跟着她便能占几分便宜,却不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谢南怀的视线落回柳素身上 ,少女的双腿掩在道袍下,若不细看,很难看出她的走姿有几分不自然。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打坐,她却如坐针毡,时间长些,双脚便发颤。 她太弱了。 偏偏这样的她,好像还不大喜欢修炼,也并不知晓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莫名的,谢南怀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跟他一样,没有人真心的喜欢她。她于那些人而言,不过是有利可图而已。 是了,这世间,也只有他们才一样。 或许是柳素磨磨蹭蹭走得太慢,还没等她再度打坐,腰间传音符便传来一阵响动。 午饭时间到了! 脚下的酸痛感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柳素快步疾走,原本还要继续跟着柳素挪动位置的众修士,一见对方离开的方向,顿时止住了脚步。 柳师姑要吃午膳,他们可不用。 进了灵帐,熟悉的饭菜香却并未传来。 “林师侄?” 面前是熟悉的糙汉脸,柳素一愣,这才去看手中传音符。 “师姑,我们在路上抓到一个可疑的人,麻烦你过来帮忙看看。” 传音符内的糙汉音和面前林献源的脸瞬间对上。 见柳素抬头看他,林献源嘿嘿一笑,这才解释道:“本来是要去小师弟的,看守灵帐的弟子说他们才离开,说是配合各宗门搞什么调查。” “人数调查?” 柳素开口。 林献源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 所谓的人数调查,其实是清算后进岑羲天那三百来号人邪族折损的人数。毕竟进岑羲天前,各宗门说好的配合乾门寻人。景元和白芨也算是大半个负责人,这配合清算的事自然少不了他们。 只是她对相法一窍不通的,找她看什么人? 柳素无奈,顺着往林献源身后扫过去,却是猛地一怔。 林献源瞧了柳素一眼:“师姑认识这人?” 被前后几个宅相道弟子夹在正中的男修衣衫脏乱,原本束好的发髻也散乱得不成样子,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副从垃圾堆捞出来的模样,要不是柳素对面前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险些都要认不出对方。 柳素拧眉,掩下眸里的惊讶 :“武陵?” 突然被人叫出名字,那男修一愣,明显还不想承认身份,有些虚弱的开口:“我,我不是。” 依旧还是捏着嗓子的尖细嗓音,这独特的声线,不是武陵还能是谁。 柳素表情微妙。 这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怎么落魄成这样?还不敢承认身份? 她毫不留情开口:“别装了。” 林献源看了看一脸肯定的柳素,万万没想到他无意抓来可疑人员,竟然跟柳素认识。 正想着自己不会是抓错人了吧,便听柳素道:“这人是离天宗掌门的大弟子,在岑羲天跟邪族混在一起,这事我管不了,还是交给离天宗处置吧。” -- 第115页 对武陵的遭遇,柳素完全没兴趣。 反正现在她呆在昆山安全得很,至于武陵为什么没像原书剧情一样死于谢玄景之手,说实话她不大关心。 武陵和邪族勾结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便谢玄景没杀他,这人也活不久。反正早晚都是死,影响不了主剧情,她自然没兴趣管。 或许是柳素的态度太过决绝,原本还疯疯癫癫不肯承认身份的武陵一怔,见身旁那几个壮汉修士竟真的要把他送走,哪里还顾得其他,瞬间涕泗横流的求饶。 也是这一求,他终于看清了柳素的脸。 “是你!是你对吧!” 哪怕柳素脸上的疤已经彻底消散,武陵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武陵想起来柳素就是一把辛酸泪,这事还要从那日他亲眼目睹谢玄景杀了齐名说起。 那日他虽逃了,但心知抓人的事情办砸,自然也不敢回到夏侯冷的身边。再则,他并非真心想跟着邪族混,之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被谢玄景逼急了,走投无路下才做了错误的选择。 不过他虽然不敢跟着邪族,自然也不敢回到人族这边。谢玄景撞破了他跟邪族勾结的事,谁知道对方有没有把事情说出去。 这样一想,武陵干脆躲了起来,想着等出了岑羲天再做打算。 也不知他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段时间夏侯冷正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缠住,一时竟也忘了武陵这个人,只想着齐名身死,那个叫武陵的人族不死多半也废了。 也因此,倒也让他躲了一些时日。只可惜即便如此,这些日子武陵过得也不好。 或许是谢玄景带给他的阴影太大,即便吞服了邪族金丹,他的修为也没有精进多少,反倒在那日后生出了心魔。 每到午夜,武陵总是会梦见谢玄景拿着剑站在大殿上,而他跪在地上受师尊惩戒,被万人唾弃。 明明他有光明的未来,只因着谢玄景这人,便沦为了被人族不齿的邪族走狗。 那段时间,武陵几乎每夜都是被噩梦惊醒。 再后来,天荒玄冥阵开启。虽说他身上有邪族金丹,到底不是真正的邪族,或多或少还是被阵法影响,唯一幸运的是,他受的影响不大。 待天荒玄冥阵一解除,清醒过来的武陵依旧四处躲藏,这一躲,好巧不巧看见了灵脉。 武陵虽受心魔影响,偶尔精神也有些不正常 ,但智商还在,好歹他还知道躲在人少的地方借灵脉修炼。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还没等身体恢复,就被林献源逮了个正着。 想起这起起落落落落……的日子,武陵那叫一个悔。 如果他那时候不受谢玄景的鸟气,如果他不跟邪族合作,如果他没有听令去抓柳素…… 可惜万事没有如果。 武陵眼中含泪,此时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面前的柳素身上。 他记得她,那个为了谢玄景救了谢柒的女修。他听夏侯冷提过,她叫柳素。 或许是被柳素的话弄得清醒了几分,武陵终于想起柳素的身份。 “你是乾门弟子,对不对?” 说到乾门,武陵心中燃起一道希望。 “对,你是乾门弟子,那你肯定能算出来,我是被逼的,对,我是被逼的!” 说到此处,武陵竟呜咽的哭了起来,配着他本就尖细的嗓音,犹如鸡叫。 柳素皱眉:“……” 就差把“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疯话”挂在脸上。 “带下去吧。” 柳素懒得理对方,话毕就要转身离开。 也是这时,男人意识到他的哭喊并不能改变什么。 人总是在危机时刻,才能真正的冷静下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 “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你去验证,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柳素并未顿步,武陵终于急了。一时竟顾不得灵帐内还有别人听见这个秘密,忙开口道:“谢玄景!我知道谢玄景的秘密,你不是帮他救了谢柒么?” 柳素脚步一顿,终于侧头给了武陵一个眼神。 “所以?” 见柳素不信,武陵又道。 “他在利用你!” 利用她? “真的!他隐藏了修为,他从始至终都在骗你,那日你救谢柒,他明明可以自己出手,却骗着你帮了忙!” 什么玩意儿? 柳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骗她出手? 她记得不错的话,那日明明就是她主动帮忙。 柳素扫了眼一脸急切的武陵,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人脑子有病吧? 她却不知,不是武陵有病。而是武陵一着急,也只能想到这个能破坏柳素和谢玄景关系的秘密交换。 他想得很好,既然谢玄景骗了柳素,对方又为何要替谢玄景把他交给离天宗。而且只要对方验证了谢玄景隐藏修为的事,说不得就要相信他是被逼的话。 而且他说的确实是实情啊,谢玄景修为如此高,却偏偏让柳素这么个女修出手救人,不是诓骗了对方。难不成是柳素犯傻,主动帮忙么? 这可能么? 这样一想,他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毛病,便继续道:“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验证。我如今已然在你们手上,自然也不可能骗你。” -- 第116页 话说到此,柳素终于转身,却是不紧不慢的轻飘飘道:“所以呢?” “???” 武陵一愣,这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吧。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听柳素又道:“出门历练,隐藏修为有问题么?” 武陵:“???” “有脑子的人才知道隐藏修为,有毛病么?” 没毛病。 灵帐内,前一秒听到这个惊天秘密还在为柳素抱不平的林献源一行人。后一秒听见柳素的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林献源:这,好像有些道理啊。 只是……这浓浓的恋爱脑气息,是什么鬼? 吃瓜群众林献源: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52章 少年喉结滚动,压下了突…… 有脑子的人才知道隐藏修为? 武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觉得柳素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谢玄景既然会怂恿柳素去救人,还故意隐藏修为,明显是把对方当枪使。 与这样的人相交, 难道面前这女修就不怕被谢玄景背后捅刀吗? 武陵突然想起那日谢柒身死他看见的那一幕。夜色里,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记得眼前是令人发怵的黑,还有少年幽冷如鬼魅的声音。 “借你一用啊, 谢柒……” 借你一用啊…… 少年轻飘飘的嗓音, 好似他嘴里“借”的不过是一张纸,一块布。 武陵有些恍惚, 浑身没由来的发凉, 好似又回到了那晚。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黑, 一如那晚的夜色,只是那黑轻飘飘的, 被风吹起又落下,在男人的眸里露出一抹光来。 也是这道微薄的光,男人眼里的黑色退散。 武陵的眸光从门口的灵帐帘上挪开,自脚底蹿出的凉意也缓缓退散。 或许是那晚后, 他对谢玄景的恐惧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 。不过是一块随风晃荡的灵帐帘, 他竟眼花的看成了谢玄景。 风掀起灵帐帘的一角, 帐外的光铺洒进来, 又瞬间消散。 那帐外空荡荡的一片, 分明什么都没有。 是他草木皆兵了。 武陵的思绪飘回, 再看柳素时, 便觉对方可怜又好笑。 那叫谢柒的外门弟子,可是自小陪伴谢玄景长大的,两人情谊非比寻常。若不是如此, 他当初也不会想到用谢柒威胁谢玄景。 可那晚,少年在夜色的遮掩下,终于露出暗地里的獠牙,让人看见他鲜为人知的一面。 武陵到现在都还记得,谢玄景是如何干脆利落的将重伤的谢柒扔向齐名,那时的谢玄景压根没想过给谢柒留活路。 这才是真正的他。 残酷冷血,那张清冷无欲的脸,不过是他欺骗世人的假象。 但面前的女修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为对方说话。 可笑。 武陵突然裂开嘴角,动作粗鲁的挣扎,似乎想离柳素近一些。 “道友,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真的了解谢玄景吗?” 男人的声音尖锐刺耳:“谢柒死的那日你不在吧?” 武陵没有错过柳素的表情,面前的女修并未反驳,面上也带了几分正色。 见此,武陵嘴角的笑愈发夸张。 果然,那天她果然不在! 武陵隐约觉得他猜对了,难怪面前这女修帮着谢玄景说话。那日她不在现场,自然不知道谢玄景是如何拿谢柒作挡箭牌的。她要是知道,怎么可能还如此维护谢玄景。毕竟面前这人,可是曾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过谢柒的。 男人挣扎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他低笑,抬眸看向柳素的眼里满是赤红的血丝。 “你可知谢柒是怎么死的?” 男人循循善诱。 柳素似被男人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顺着声音看去,男人那双遍布血丝的眼里,大片的眼白与血丝交织,瞧着异常可怖。 她收回目光,好似窥见了那双眼里的深深恶意。 果然,男人话音一转,却不是道出真相。 或许是面前女修太过沉稳,让武陵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他知道,即便他道出真相,她也不会相信。 这女修思维不同常人,再加上谢玄景惯会在外营造自己的形象。他要是说出谢柒是被谢玄景所害,说不定反倒被人嘲笑。 武陵的智商有片刻回归,他尖锐的嗓音好似突然有了弧度,和话里的意思一样充满诱导和迷惑性。 “你可知那日谢柒本可以不死的。谢玄景一向痛恨邪族,他在外清冷谦和,实则自视甚高,仗着自己隐藏了修为,便想打邪族一个出其不意。却没想也是因着他的自私,让谢柒没了最后逃命的机会。” “要是那晚他有半分为谢柒考虑 ,带着人先逃再说,谢柒就不用死了。” “还有那日,你救谢柒时,他要是有半点为你考虑,自然会拦着你不让你冒险。要不是你有法器傍身,你想想,若是你被人抓住,结果会如何?” “谢玄景,他这是想以你的性命换谢柒一命啊!” “不过……”武陵笑意加深,眼里似嘲似怜。 “不过谢柒再重要,与邪族、与功劳相比,又要低上一层。谢玄景这人心思奸猾,你、谢柒、邪族,在他心中自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这样的人,你真敢与其相交,和他交心么?” -- 第117页 男人的话好似警钟,在场众人皆为止一震。 吃瓜群众林献源一愣,看向柳素的目光里便不觉带了些许担忧。 虽然面前这男修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也并不知晓师姑和那位叫谢玄景的男修的具体过往,但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与人相交重在坦诚,若是对方藏藏掖掖,又在心里对人、事都有个高低排位,这样的人,不能说哪里不好,但难免膈应。 但膈应事小,背后插刀事大。 总之这话太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众人的目光左晃右转,不觉再次齐刷刷落在帐内的少女身上。 只是众人预想中少女拧眉深思的画面并未出现,只见柳素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语气欠扁。 “哦。” 武陵:哦? 少女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但也遮掩不下她眼里退散的兴味。灵帐内,微光顺着帐帘缝隙悄然潜入,划过少女的眉眼、唇角,又缓缓退散。 那光来得悄无声息,就像帐帘外少年玄青色的衣角,只轻微晃动便消融在帐外突然暗沉的天色里。 谁也不知道,此刻帐外有一双眼睛,正如那道微光般划至少女的唇角。 “说完了?” 如墨般漆黑的鸦羽颤动,柳素抬眸,不紧不慢:“这还是我生平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说谢玄景自视甚高,说他心思奸猾。我且问你,谢玄景是不是你师弟?谢柒是不是你同门?” “谢玄景对付邪族的时候你在哪?谢柒被人重伤的时候你又在哪?” “哦,我险些忘了。重伤谢柒的人是你,至于谢玄景对付邪族时……你不是正和邪族联手对付他么?” “身为离天宗掌门大弟子,你这么高尚清白,不如隔壁执法堂搜魂自证下清白先?” “你!” 武陵顿时哑然。 柳素轻笑:“怕了?” 武陵被怼得双眼发红,只能咬牙道:“即便我不清白,跟谢玄景清白与否有何关系?”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柳素挑眉,却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个“哦”。 哦? 就像是绞尽脑汁设出的陷阱被对手一眼识破,武陵如鲠在喉。 帐外的少年收回目光,他垂目看向手背。 天阴了,凉风拍打着灵帐帘,像是撩拨人的手,点过他的手背。 帐内,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和少女清悦的声音还在继续。但男人显然已经被柳素带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来回也就一个意思 。 谢玄景也不清白,他也不光明磊落,不仅如此,他还在利用你。你没听懂重点么?他在利用你! 柳素自然听懂了,但她好似不在意般,依旧是那句轻飘飘的“哦”。仿佛在说“即便他利用我,那又如何?” 少年的眼皮一颤,目光再度落在帐内的人影上。 灵帐帘轻晃摇曳,挡住了大半视线。柳素眉眼弯弯,在武陵气急败坏的吼声中,睫羽微弯。 谢南怀一愣,透着青色经络的手背微微一缩。 他感应似的垂目,眼前是无声触碰手背后轻飘晃荡的帘布。 少年的眸光没有焦点,眼睛无意识的跟着帘布晃动。 帐内,武陵终于意识到面前这女修压根油盐不进。好不容易上线的理智再度崩溃,男人咬着牙,像一条暴虐的疯狗,发了疯的嘶吼。 “你懂什么!要不是谢玄景,我根本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对!都怪他!都是谢玄景!” 柳素:“……” 她终于没了耐心,对着林献源道:“交给离天宗吧。” 柳素的话击溃了武陵最后一道防线,即便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也知道回到宗门是什么下场。 搜魂、搜魂…… 男人眼里又惊又俱。 他不能被搜魂,不能! 即便是死,他也不想背着与邪族勾结的名声。就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武陵突然看向柳素。 杀了她! 只要他对她动手,这些乾门弟子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背着罪名去死,倒不如拉上一个垫背,即便杀不了她。身为离天宗弟子的他死在乾门的地盘上,这事也说不清。 武陵裂开嘴角,只是他最后的恶毒阴谋还未来得及实施,便在挣脱开周围人束缚的瞬间脚步一顿。 帐内,不知从哪儿闪过一道剑光。 泛着银光的剑尖一起一落,柳素只觉得身前多了一道人影。 “谢玄景?” 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少年侧眸,柳素这才看清面前的少年和他剑上的……血。 “刺啦~” 谢南怀收剑,武陵应声而倒。 柳素直愣愣的朝武陵看去,这才后知后觉泛起一身冷汗。 少年的剑直捣男人丹田,冷冽的剑划开一道口,露出有些泛红的金丹和上面微微裂开的纹路。 “他刚才……” “我的娘,这人竟想自爆金丹!” 林献源的糙汉音在身后响起。 柳素这才看向谢玄景,难怪面前的少年一来就下了死手。 “多谢。” 柳素开口,目光扫过地上的武陵时又不觉暗自叹了口气。 武陵死了,一如原书剧情一样死在了谢玄景手里。她心情微妙,一时竟弄不清楚,剧情到底算偏还是没偏。 -- 第118页 林献源却没有想那么多,想起要是武陵刚才得逞,离天宗掌门之徒死在他们乾门的地盘上,还是自爆金丹而死,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拱了拱手,林献源看向谢玄景的目光满是感激:“敢问这位道友是?” “谢玄景。” 少年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冷冽的收剑声。 剑光没入剑鞘,林献源后背一凉。 谁? …… 谢玄景出现得太及时了,不仅救了她,还解了乾门和离天宗可能造成的误会。反倒是他自己,柳素设身处地一想,才惊觉谢玄景这次出手也是吃力不讨好。 原书剧情里,武陵死在岑羲天。这种出门历练死人的事本就寻常,不像现在,他们是在岑羲天下面的昆山,武陵又是被谢玄景一剑毙命,听谢玄景的意思竟是想自己一力承担。 柳素虽怕麻烦,但眼前谢玄景做到这步,纵使她脸皮再厚也有些过意不去。 “不如我随你一起回门派解释?” “不用。” 谢南怀开口拒绝。 柳素更过意不去了。 这是什么神仙儿砸啊,也太为人着想了吧。 她却是想多了,武陵知道的事太多,谢南怀本就不打算让对方活着回去。至于让柳素和他一起回去解释…… 少年的眼里少见的闪过几分抗拒之色。 他想起了周瑾那张贪婪的嘴脸。 “嗯?” 柳素抬眸。 清亮的眸子透过睫羽,露出几分困惑。 “你在想什么?” 谢南怀动了动唇。他想说还不是时候,离天宗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眸光却不自觉落在了她细长的睫羽上。那张灵帐帘好似又在眼前飘荡,细细密密的划过手背。 到嘴的拒绝莫名变了声。 “好。” 少年吐出一个字,转瞬移开了目光。 谢玄景突然改了主意,柳素也没有多想。 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少年挪开目光的瞬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异色。 少年喉结滚动,压下了突然涌出的陌生渴望。 第53章 师尊壕无人性! 柳素最终还是没能跟谢玄景回离天宗。 她接到了离坤的消息, 让她回门派一趟。前些时日还让她呆在昆山修炼,这才没多久又让她回门派。 柳素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想着先让谢玄景等她两日, 却没想诸葛剑来了。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面上挂着虚伪的假笑。 诸葛剑:“谢师侄,同我回门派。” 柳素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见谢玄景颔首, 转而对她道:“看来和师姑的约定只能下次了。” 她一下就懂了谢玄景的意思,斟酌片刻后, 好似没瞧见一旁诸葛剑不耐的神色, 从怀里拿出一块符玉。 符玉是比传音符更高一阶的传讯工具。 柳素:“里面有我的神魂, 你有事可以找我。” 私人符玉,在修真界一般都是送至亲挚友的。 少年莹白的手接过符玉, 柳素浅笑,余光正好扫过面色微妙的诸葛剑。 武陵死于谢玄景之手,那上面还残留着谢玄景的剑气,诸葛剑匆匆赶来, 多半是看见武陵的魂灯灭了。 各宗门, 诸如谢玄景这种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都是有魂灯的, 更别说武陵还是离天宗掌门之徒。 虽说武陵死得不冤, 但柳素之前也是跟诸葛剑接触过的。她还记得这人在离天宗逼她选邪族内奸的事。 她对诸葛剑没什么好印象, 又见对方瞧谢玄景的眼神, 似有若无的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没忍住啰嗦了几句。 “多亏师侄在帐内替我挡下一击,我与乾门上下十分感激。待此事一了,可用符玉联系我, 师侄还没去过乾门吧,崇明山上风光甚好,届时我带你去逛逛。” 说话间,已经从“有事联络”变成了“去我家坐坐”的模样。 诸葛剑心里一沉,他自然看得出柳素是故意的。 这女修维护谢玄景,还想拿她的身份和乾门压他。说什么去崇明山逛逛,明明是怕谢玄景被责罚。 诸葛剑似笑非笑的不说话。 谢南怀也听出了柳素的意思,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面容因放置符玉的动作柔和起来。 见谢玄景将符玉贴身放在怀里,柳素猜想对方多半明白她的意思了。 虽然没能跟谢玄景回离天宗,但该说的都说了。再则以谢玄景的天赋和身份,哪怕这诸葛剑算不得什么好人,离天宗还有周瑾这个掌门在,想来诸葛剑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 再不济也要给他们乾门几分薄面吧。 柳素心里落下一桩事,目送谢玄景跟诸葛剑离开后,这才准备回乾门。 白芨听说了柳素要回去的消息,嘀嘀咕咕的念叨掌门怎么一日一个主意,说好的留在昆山修炼呢? “有什么要紧事能比在灵脉修炼还重要?” 话还未落地,白芨抱着柳素的手臂摇晃。 “啊啊啊,我舍不得你。” 柳素:“……说人话。” 白芨:“……”好吧。 “有人要买你修炼旁边的vip座位,定金都交了,呜呜呜。” 柳素:“???” 就……离谱。 柳素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丧心病狂”的表情。 -- 第119页 白芨星星眼,拖着长长的尾音撒娇道:“小柳柳……” “再留一天嘛,我们三七,不不不,一九分?嗯?” 半天都不行! 好不容易可以回门派,柳素屁股都乐开花了,怎么可能再留下来修炼。 “乖,定金退了吧。”柳素拍了拍白芨的手,示意对方松手,顺带使出杀手锏。 “你这么舍不得我,要不我让掌门师兄让你跟我一起回门派?” 扯着衣袖的手瞬间松开。 打扰了。 白芨猛地后退半步。 柳素伸出手指,比了个“十”字。 “你陪我回门派,不用一九分,十成灵石全给你。定金也不用退了,到时候回来再补给他们,怎么样?” “啊,这……” 白芨踌蹴不前,脚尖在地上打圈圈,又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算。 她一共收了十份定金,一份五十灵石,全款一百,也就是一千。要是跟着小柳柳回门派的话,快的话来回几天,慢的话……掌门一天一个样,万一有什么一时半会弄不完的事找小柳柳呢? 小林师兄又才来昆山,她这一回门派要是刚好又跟小林师兄错开。错开一两天还好,要是错开十天半个月,赚的一千平摊下来也就那么点。不划算不划算,和小林师兄呆一天怎么的也值百来块灵石了。 白芨扭扭捏捏半天,终于还是爱情打败金钱。 “这不好吧,人家定金都交了,让别人等这么久,要不我还是留……” 白芨边说边抬头,只是这一瞧,灵帐内哪里还有柳素的人影。 “人吶?” 龟卜上,柳素哼着小曲回门派。 想起白芨扭扭捏捏掐指算灵石的模样,暗自冷哼。 呵,女人。 自从昆山灵脉被发现,各宗门终于在岑羲天外设了传送阵,乾门自然也不例外。柳素乘着龟卜飞了两个时辰,终于从昆山飞出了岑羲天。进了传送阵,来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第一次进传送阵,柳素还在想,虽然传送阵耗灵石,但这么方便快捷的东西,能多普及就好了。 毕竟百里距离瞬息就能到达,这不比飞行舟好使? 直到…… “呕~” 柳素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居然……晕阵! 出了传送阵,柳素终于没忍住蹲地干呕。 阵外,早就有弟子准备好熏香和酸果送上。 柳素白着脸道谢,赞了句真周到。 送酸果的弟子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哪里是我想得周到,师姑您修为还没到金丹期,自然不知道这传送阵的厉害。十个筑基九个吐,修为不够受不住传送阵的速度,所以门派内有传送阵的地方都备着熏香和酸果。” “???” 什么玩意儿?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难道这才是传送阵没有普及的真正原因? 这年头,连传送阵都有修为歧视。 “……” 柳素第一次觉得修为高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那弟子见柳素不说话,还以为对方在为修为低烦恼。 开口劝道:“这也没啥,有些人金丹期也晕,这东西也说不准,就跟晕船是一个道理,看运气。” 这倒也是。 就跟有的人晕车有的人不晕车一样,未必跟身体强弱有关系。 这样一想,柳素转念又觉得修为低也没什么。 嘴里的果酸压下了恶心感,柳素觉得舒服多了,脸上终于挂上了回家的喜悦。 她决定了,等见完掌门师兄,她这次一定要在门派好好歇歇。 不! 不止要歇,反正她是打死也不想出门了。比起出门受罪,在门派上课都要香些。 柳素暗自发出感叹,也是这时再度收到离坤的消息。 “来闲云居。” 闲云居,乾门老祖的住处,柳素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乾门老祖对柳素是半散养制,平日里也不拘着她,更不会有事无事都盯着她的课业。 偶尔柳素去喂黑髻马,得到的也是一句“我得了个新鲜玩意儿,拿去玩吧。”亦或者是“今天你怎么没和景元、白芨出门?” 师尊总担心她过分努力,三两句总是不离“玩”这样的字眼,授课就更少见了,嘴上挂得最多的就是“天相靠顿悟”,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教学方法,导致柳素总有种体育课老师当了班主任的感觉。 嘿,就是玩。 因此,柳素一接到去闲云居的消息,险些热泪盈眶。 体育课!不,师尊,我回来了! 朝送酸果的弟子挥了挥手,柳素迈着轻快的小步伐朝闲云居赶去。 彼时,柳素还不知道等待她的不是体育课,而是…… 外出实习! 闲云居。 柳素恭恭敬敬的朝乾门老祖和离坤行礼,屋内青烟袅袅,熟悉的淡香扑鼻而来,扫去了晕阵的不适,也终于让柳素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主座上乾门老祖一脸慈爱,招着手让柳素快坐。离坤也是眉眼带笑,对着柳素道了句“师妹辛苦了”。 两人过分热情,画面美好得稍显诡异。 柳素不由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乖徒,看看为师给你准备了什么。” 乾门老祖开门见山,柳素心中稍定,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多半是师尊又得了什么有趣的宝贝,两人这才这么开心。 -- 第120页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灵镯,乾门老祖示意柳素伸手。 “灵镯,还没取名。是用送回来的那批昆山灵脉的灵石打造的,我又找老卓在里面嵌了几颗灵晶和修行阵,日后你戴着它,吃饭睡觉都可以修炼。等上面灵石的灵力用完,再替换新的灵石进去就行。” 乾门老祖边说边示意如何替换灵石。说话间又从怀里拿出一物。 “还有这个,潜风。水中也可如履平地,就是落入海里都不怕。” “火眠灵,这是前些时日你师兄无意中得来的。有了这个,即便掉进火山,也可保人半个时辰火毒不侵。你可别小看这半个时辰,对修士而言,一息便能定生死。” “还有……” 乾门老祖边说边从怀里往外掏,那怀里好似藏了无数法器灵宝,这里面怕不是藏了个百宝袋? 柳素看得咋舌,终于在乾门老祖拿出最后一件宝贝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这个叫“即忘”,戴上这个,哪怕貌比天仙,也能让人过目即忘。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在外试炼有这么个……” 等等! 她听到了什么? “在外试炼?” 柳素声音不自觉拔高。 乾门老祖点头:“对呀。” 柳素指了指自己:“这些东西……给我的?” 她迟疑出声,毫不意外见自家师尊点头。 “那是当然。” 柳素:“……” 柳素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难怪她一进门师尊和师兄就笑得这么鸡贼,敢情在这里等着她。 好家伙,怎么又要出门试炼。是她这次出门还不够惨?还是又有哪里出幺蛾子了? 柳素期期哀哀的想,乾门老祖自然看出来了,侧头看向离坤问道:“你没跟你师妹说吗?” 离坤:“???” 不是说好的等师妹回来再说吗?还不是怪师伯太过疼爱师妹,准备了好东西就忍不住等夸。 好在乾门老祖也没纠结这些,反倒是笑着道:“我果然是老了,记忆一日不如一日。” 嗯,看来这接班人历练培训很有必要。 乾门老祖愈发觉得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终于把正题说了出来。 柳素这才知道,敢情离坤突然叫她回来,还是自家师尊的意思。而对方叫得这么急,主要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在岑羲天的表现实在是…… 太!优!秀!了! “我们都知道了,听说你领头在岑羲天弄了个什么寻宝福袋,还有灵脉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说明你已经有了独自出门历练的能力。历练地就在封都,届时你带着即忘,又有我们给你准备的这些宝贝 ,想来就算遇见邪族也有自保之力。” 柳素捕捉住关键字眼。 出门、历练、有能力。 谢谢,我没有。 她张了张唇,正想找个理由拒绝,或许是乾门老祖看出她面上勉强,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你现在才筑基期,出门历练还是有些危险的。” “!\ 柳素抬眸,眼里喜色一闪而过。 就是,她才筑基期啊! 只是欣喜不过一秒,下一秒就听乾门老祖道:“不如就在这个月内修到金丹期吧,我和你师兄会助你修炼。” “对了,这个是课程安排。你每日卯时……” 乾门老祖开始说他的课程安排,全然不知柳素听到卯时就萎了,那不得六点起床? 话毕,就在柳素欲哭无泪中,乾门老祖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些法器收起来。” “对了,你把龟卜给我,这两日我让老卓再替你改改。” 柳素:“……哦。” 师尊壕无人性,俨然一副就是用钱砸,也得在一个月内把她砸成金丹期的模样,偏偏还要她去什么封都。 等等! 封都? 这地名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第54章 以邪治邪,路子好野!…… 一连几日过去, 柳素始终没想起跟封都相关的剧情,直到这日离坤来找她。 “师伯给你的灵镯可带在身上?” 柳素取下灵镯,只见离坤在那镯子处一阵鼓捣, 嘴中念道:“天地自然,玄虚尽散,引灵入圣,庇护吾身。” 他双手掐诀, 灵镯自半空悬浮, 上面灵光一现。日光折射下,细长圆润的灵镯好似多了一圈光晕, 色泽清润如剥壳荔枝。 那光晕一现, 犹如被牵引般, 同悬浮的灵镯一同自动戴上柳素手腕,又缩成合适的尺寸。 “成了。” 离坤一笑, 眉眼中有些许满意之色:“我在这灵镯上盖了一道印,封都修士、邪族、凡人混居,其中鱼龙混杂。有了这道印,若是有邪族接近, 这灵镯上的印会提醒你。” 离坤口中的印, 指的就是那道光晕。 “你催动灵力试试。”离坤开口道。 柳素晃了晃手腕, 虽然肉眼看去此时那道光晕已经消散, 但摇晃间她耳旁竟有玉镯相撞的叮铃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 倒是让她修炼了一上午的倦色为之一扫。 见柳素眉眼间似有惊色, 离坤解释道:“这印中封了灵、邪两道气息。灵气是我闲来无事研究的清心诀, 有提神清心的功效,用灵力催动即可。至于邪气……” 不知离坤想到了什么,眉眼的笑意加深。 -- 第121页 “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位邪族少尊。” 柳素:“?” 离坤不提夏侯冷, 她差点就要把这个人忘了。 柳素有些迷糊:“这跟夏侯冷有什么关系?” 这事还要从夏侯冷阴差阳错掉进乾门说起,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离坤说起这事也觉得好笑。 不光是因为对方这么巧落在他们乾门手上,而是乾门老祖研究的那个惩戒人的法子实在太损。 “他之前将你掳走,又利用邪气害了不少人修。按理说本该交给各门派一起处理,但他落在我们手中的原因特殊,自然就不能交出去了。不过这样一直关着也不是事,师伯就想了个让他赎罪的法子。” 柳素从离坤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得是多重的惩戒,才能让掌门乐成这样? 柳素疑惑渐深,离坤却是卖了个关子。 “这印也加了,你要是好奇不如自己去思过崖上看看,顺带试试印的效果。” 也对,柳素点头。刚好她有一件事还需要找夏侯冷验证。 柳素朝离坤行礼,正要转身离开,脚步却是突然一顿。 她转头看向离坤,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师兄,你说封都凡人、修士、邪族混居,那……那里有妖吗?” 妖早在百年前灭族,哪来的妖? 还以为柳素是想找借口不出门,他这个师妹的脾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离坤无奈道:“有没有妖我不知道,倒是典籍有记载,千年前封都是人、妖两族共同管辖之地。虽说妖已灭族,说不得还能在那地界捡到些个妖晶什么的。” 柳素笑了笑没说话,无人注意到她听到“妖晶”二字时,表情有一瞬微僵。 “……” 艹,她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封都耳熟了。 …… 妖晶、封都。 柳素一路往思过崖上走去,终于在路上回忆起了原书剧情。 虽然离坤让她捡妖晶是句玩笑话,但还真没说错,封都确实有妖晶。 那是在岑羲天试炼结束后的第五年,夏侯冷没能带回邪族至宝,后面又阴差阳错死在了谢玄景手中。邪尊醒来后颇为震怒,人、邪两族的关系愈发紧张。恰逢这时,封都迎来妖兽潮,竟巧合的将藏在地下深处的妖晶弄了出来。 自此人、邪两族关系彻底激化,为了争夺妖晶大打出手,修真界也正式开始了混战。 五年,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偏偏倒霉如她 ,还要往灾难中心跑。这还不是最惨的,关于妖晶之争,当时她的笔墨全在谢玄景如何机智神勇斗邪族,其中牵扯的人物之多,时间跨度之长,剧情线更是异常复杂。 这也导致时至今日,她听到“妖晶”二字时,才堪堪想起些许剧情,至于更具体的……好吧,暂时还没有印象。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了。 思绪间,柳素已经抵达思过崖。 现在,她要去验证另一件事。 思过崖隐于崇明山群山之间,四面皆是云海,置于其中颇有些世外仙山的既视感,连带着守峰弟子看起来都带着些世外高人的冷傲。 “手令。” 一见柳素出现,守峰弟子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递出掌门手令,那弟子仔细查验后表情未变,依旧冰冷道:“来此所谓何事?” 柳素老实回答,但从头至尾,哪怕听见柳素口中喊出“掌门师兄 ”四个字,那弟子面上也没有半分惊讶,态度也不见任何变化。 柳素心中疑惑更深,别说思过崖上还有四方阵镇守,就这守峰弟子的尽职态度,夏侯冷要如何逃出思过崖死于谢玄景之手? 毕竟思过崖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柳素想不明白,此时守峰弟子查验好柳素的身份,确认对方的说辞与刚才得到的掌门指令相符这才放人进去。 思过崖不大,柳素一抬眼就看见一座石室。石室门口站着两名弟子,柳素走上前,还没踏进石室,左手上的灵镯便传来一阵轻响。 她脚步一顿,却见身旁两名弟子没有半点反应,想来压根没听见那灵镯上的声响。 看来这感应邪气的声响还是靠神魂传递的。 耳旁声响又快又急,柳素后退半步,声响戛然而止。 柳素却不急着进去,她朝石室内望去。 关押夏侯冷的石室不大,从室内到门口也不过两三丈距离。里面还摆着一张小几,此时夏侯冷正背对着石洞跪坐在小几前写着什么。 柳素略过一估算便得出结论,看来灵镯只能感应周围两三丈内的邪气。 验证好这一点,她这才进去。只是才迈步,便听“吧嗒”一声,脚下一只毛笔正在地上打着滚。 石室内,夏侯冷并未注意到柳素的到来。连日来的压榨,他终于遭受不住这惨无人道的折磨,心态崩了。 “你就是杀了我 ,这题我也不会!” 夏侯冷吼道。 “不会 ?”另一道男声响起,拿起小几上的试卷,待看清空着的几道题目时,冷声道:“请从以下几种方法中,选出目前对邪气最有效的克制方法?这么简单的题目,你告诉我不会?” “还有这个,人族宗门大会上,你偶遇以下四位修士,请依次排出你最想优先策反的人族修士:一.某不起眼的某宗门二等弟子;二.天资卓越的……” -- 第122页 石室内,男人的冷声质问还在继续,柳素突然想起离坤笑而不语的脸,表情逐渐失控。 这就是她家师尊想出来的赎罪方法? 以邪治邪,路子好野! 柳素根本不知道这还不是最野的,最野的是夏侯冷第一次跟乾门老祖见面,笑容灿烂如菊的乾门老祖拉着他的手,仿若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激动道:“小友,人、邪两族大和谐就靠你了啊!来,让我们谈谈关于两族社会长治久安的具体方针!” 那时的夏侯冷 ,他的孤单无助无人知晓,一如现在一般。 男人的无情质问还在继续,最后终于使出杀手锏。 “曲邪,看来你这是想见我家老祖了?” 不,他不想。 不对! 夏侯冷赤红着看向面前的男人,反驳道:“你才曲邪,你全家都曲邪,本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少尊夏侯冷是也。” 曲邪?驱邪? 第一次听见夏侯冷新名字的柳素:???这是什么谐音梗? 但这好像不是重点。 柳素默默从石洞门口退了出来,侧头看向一旁看守的弟子问道:“你知道这里面关的是谁吗?” 看守的弟子看了柳素一眼,想着刚才里面的师兄喊的那句“曲邪”,自然知道柳素在困惑什么。 “你是说曲邪吧,自然是知晓的。他自请上思过崖,乃是抗击邪族的先锋。” 好了,别说了。 柳素表情微妙,要不是看见对方脸上挂着“你看我像不像在瞎编”的表情,她差点就要信了。 听到这,柳素也猜到了大半缘由。 夏侯冷身份特殊,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不好再提他的身份。掌门师兄和师尊一合计,干脆把对方的身份姓名一改,顺带还留着对方一命发挥最大的价值。 来之前她还想过,虽说之前的剧情跟原书也有细节上的出入,但大致走向依旧遵循了原书剧情。她本想着夏侯冷会不会也跟原书剧情一样死于谢玄景之手,这才想来思过崖看看有没有可能上面守备不严,最终夏侯冷还是会借机逃下思过崖。 但如今一看,再结合夏侯冷现下的情况。柳素突然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哪里还需要夏侯冷借机逃跑,这身份姓名一改,四舍五入算不算这世间已经没有夏侯冷这个人了? 此时的柳素还不知道真让她猜对了。几年后,谢玄景名声大振,邪族少尊消失之谜的大锅,经过无数个版本的谣言加工,竟跟原书剧情巧妙的对上了,成功的扣在了谢玄景头上。 修真界谣传:邪族少尊其实早就死于天才剑修谢玄景之手。 人们往往喜欢往英雄身上附加无数光环,多这一件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离开思过崖,柳素又开始两点一线的修炼生活。白芨、景元不在,她在门派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平日除了去掌门处修炼,就是回她和白芨的法屋。 日子枯燥无趣,除了每天睡前白芨会给柳素传音汇报恋爱进度,有时还会给她讲些平日发生的趣事。但不管是什么趣事,总是离不了灵石、小林师兄这样的字眼。柳素早就习以为常,有时修炼累了,白芨的唠叨声反倒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没有对方絮絮叨叨的声音反倒有些不习惯。 这日,柳素照常接起白芨的传音。 “小柳柳,我跟你说……” 熟悉的开场白,柳素躺在床上望月,耳边是白芨的唠叨声。思绪放空,她正要像往常一样附和两句,却听传音符那头白芨突然感叹了一句:“小柳柳,你这下是真出名了……” 出名? 柳素回过神来,愣声道:“出什么名?” 白芨:“……”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又日常敷衍她…… 哼唧了两声,白芨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就是我刚才说那个凡人啊,不对,准确来说是从凡俗界来的修士。之前在岑羲天你救了那么多人,前两日我闲逛时遇见了一名修士,看他拿着个木牌鬼鬼祟祟的,我上前去一瞧。嘿,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柳素:“什么?” 有了回应,白芨来了动力,继续道:“用法力雕刻的,规规整整,竟是一个牌位。” 柳素:“?” 所以……这跟她出名有什么关系。 柳素被绕得有些晕,随口道:“总不能是我的牌位吧?” 白芨惊呼:“不愧是你!答对了!” 柳素:“???” 什么鬼? 柳素迷迷糊糊,联想到刚才白芨提到的救人,脑子里却似突然闪过什么,不确定道:“长生牌?” “对对对!”白芨对着传音符猛点头:“小柳柳,还真有长生牌这种东西啊?” 白芨没说的是,她当时一看气得把对方手里的牌位砍成了两半。敢给她家小柳柳立牌位,这不是诅咒人吗?好大的狗胆! 这事闹得不小,直到后面景元和林献源赶来,那修士又是赌咒发誓的 ,这才把误会解开。 “我还是第一次见给人立牌位来报恩的,真是新鲜。倒是我后面去问了一圈才知道从凡俗界上来的修士,十个有九个都给你立了那个什么长生牌。说是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替你请牌位消灾延寿,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白芨碎碎念道,又想着这什么长生牌的既然柳素知道,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吧。 -- 第123页 有没有用柳素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道、佛两教的,照理说也不应该有长生牌这种东西。 心里没由来的涌出一丝陌生感。在这个书中世界呆久了,有时候连柳素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书里的人,还是存活在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无声的叹了口气,柳素岔开了话题。 “白芨,过些时日我要出门历练……” 传音符那头的白芨:“什么!!!” 柳素是在白芨的吐槽声中睡去的,但或许是听出柳素的情绪不高,白芨也知道柳素的性子,说晚安前还是像模像样的安慰了柳素几句。 “小柳柳,你也别太担心。反正到了金丹期才出门历练,一晃几年,到时候说不定掌门和师祖就把这事给忘了……” 等等,几年? 柳素如鲠在喉,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安慰还是拉踩。 她严重怀疑白芨在质疑门派的“钞能力”。 第55章 真“钞能力”!…… 柳素自然不可能像白芨说的那样拖好几年成丹, 毕竟实力不允许。 她天赋算不上好 ,但一连几月早出晚归的修炼,再加上有灵镯加持, 一天十二个时辰源源不动的输送灵力。这日,晚霞缀满苍穹,漫天霞光鲜红似火,柳素修炼完路过弟子广场时周身突然灵气萦绕, 她心念一动席地而坐, 就这样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冲击筑基中期。 修士在大庭广众下突破的事并不少见,但这事落在柳素这位本就出名的小师姑身上, 难免引起众人的好奇心。 “师姑真厉害, 这才入筑基初期不久吧, 眼看着就要冲击筑基中期了。” “是呀,这速度放在外面那些门派也算是拔尖的, 还是我们乾门好,修为不用愁。” “这算什么呀,比起修为我更羡慕师姑的天赋。” “这倒也是。” 众人口中令人艳羡的天赋,自然是指柳素寻到昆山灵脉的事。 灵脉的事瞒不住, 但事情真相太过复杂, 其中又牵扯到邪族, 未免人心惶惶, 离坤掩去了大部分真相。只说是柳素梦中顿悟, 后自请出门历练, 竟在机缘巧合下寻到了昆山灵脉。 开玩笑, 什么叫机缘巧合,这明明就是天赋异禀! 对于离坤的说辞,众人只当是自家掌门不想打击他们的自尊心。但自尊心这种东西, 只有在跟对手旗鼓相当时才格外强烈,至于柳素这种级别的,膜拜就完事了。 生不出嫉妒,众人只能一脸羡慕的看着此刻正冲击筑基中期的柳素。 柳素此时一心沉浸修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 围观的弟子也不着急,为了见证自家师姑进阶筑基中期的高光时刻,倒是围在一起闲聊起来。不过为了不打扰柳素修炼,大家都十分懂事的传音交流。 弟子广场一时寂静无声,却不妨碍众人的热烈讨论。 “我记得当年林师兄也是在弟子广场冲击筑基中期的,那时我恰好在场。好家伙,半盏茶时间就突破了。” “这样说来,以师姑的天赋,只怕要不了半盏茶时间。” “那是自然。” 传音的弟子与有荣焉般肯定道。 乾门虽不看中修为,但与其他宗门一样,都是注重弟子天赋的。只不过乾门弟子的天赋重在道法,其他宗门旨在修为。但在乾门,道法天赋高低对修为也是有影响的。譬如柳素这种天资高的,宗门供给的灵丹法宝自然多不胜数,哪怕在修真上没什么天赋的,就是用灵石砸也能砸出点水花来。 再加上柳素才寻到昆山灵脉,众人不由想以自家师门的作风,只怕这回师姑得了不少好东西,晋升筑基中期自然轻轻松松。 众人如是想着,只是左等右等,一直到晚霞褪去余辉柳素依旧不动如山。而她周身灵气不减反增,半尺之内竟形成凝结之势。 原本无形无色的灵气,此时却能窥见些许如白雾般的踪迹。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 “不对!她不是在冲击筑基中期!” 眼看那灵气浓郁到都有凝实之相,怎么可能是冲击区区筑基中期能引来的。 说话的弟子语气激动,一时连师姑也忘了称呼,此时却无人注意这种细节。 “凝气化形,这是结丹之相,快去通知掌门!” 金丹虽算不得稀奇,但结丹总是要担些风险的,特别是像柳素这般天赋不佳的弟子,有些结丹前还要服用特制的丹药,辅以助灵阵。更为谨慎的,还要提前几日泡凝萃筋骨的药浴。 乾门开派至今,还没人见过柳素这么虎的。什么都没准备,地上一坐就开始冲击金丹。 众人一看如何不急,生怕柳素没有准备结丹出了意外。 有弟子见情况不对忙叫人去通知离坤。 此时离坤还在闲云居和乾门老祖议事,说完门派近些时日的安排,离坤突然想起前些时日柳素来找他问了不少封都的事,不由打开话茬。 “我看师妹对封都之行紧张得很,昨日我又理了理之前给她准备的那些法器灵丹,发现还有一些缺漏的,我理了个单子,师伯不如看看还有哪些漏的,我一起补上去。” “你师妹年岁虽小,但办事一向稳妥。你也不用过于担忧,否则便失了此次让她独自历练的意义。” 嘴上这么说,乾门老祖还是接过离坤手上的单子瞧了起来,更是不由开口补了几个缺漏的。 -- 第124页 “补气丹得多备些高品阶的,养元丹也还得再备两瓶,还有……” 乾门老祖一开口就停不住,原先他准备的多是以法器为主,现下一看离坤拟的单子,才发现除了法器,衣食住行这些也是要考虑到的。 还有生病受伤、人情来往,人员复杂,出门在外交些朋友总是需要备礼花钱的。 离坤看着乾门老祖越说越多,眼看草拟的单子都要翻页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师伯,你再写就该把乾门搬过去了……” 乾门老祖嘴脸一抽,十分不要脸的反驳:“这不是你让我加的?” 离坤:“……” 是他草率了。 只是见自家师伯恨不得亲自跟去的模样,他愈发不解。 “师伯要是担心,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着送师妹出去?” 离坤想问这句话很久了,奈何今天才找到机会。 乾门老祖一愣,透过窗户望向逐渐昏暗的天色。 “那日你师妹被邪族掳走,我常在梦里看见她哭着问我,师尊,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乾门老祖的眸光沉了下来,一如此刻的天色。 “我那时就在想,这些年我总以为有乾门在一日,总是能护住你们的,却还是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你师妹带走了。” 终究不能拘着她一辈子,若是有一日乾门护不住她呢? “她喊我一句师尊,我总得为她日后打算。” 动了动唇,离坤终是没有把宽慰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师伯说的在理。 乾门不可能护住柳素一辈子,现下是人、邪两族关系紧张,不说乾门,就是整个人族都不可能让柳素出事。 但日后呢? 若是有朝一日邪族覆灭,师妹就真的安全了吗? 短暂的安全,只不过是利益不够大而已。 “师伯说的是,至少要让师妹有自保的实力。” 属于她的实力,而不仅仅是靠乾门。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护住她。 话题逐渐沉重,窗外翠竹摇曳,离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松快了几分:“师伯也无需太过担心,师妹虽性子懒散了些,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日子修炼也十分刻苦,想必不日就能突破筑基……” 离坤话未说完,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陌生弟子的惊呼。 “掌门,师姑她,她突,突……” 突破了? 屋内,被打断了话的离坤一怔,等反应过来时,不由笑道:“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离坤心里欢喜,面上还是十分有掌门威仪。 “进来吧。” 回过头,离坤右掌轻挥,屋门应声而开。 前来的小弟子在乾门辈分不高,平日里压根没机会面见掌门和老祖,还是因着在广场上帮不上忙才被打发来报信,此时一见屋内两位大佬高坐在前,吐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掌门、师祖。” 那弟子小心翼翼的行礼,想起弟子广场上众人急切讨论的模样,嘴上不由结巴起来。 “师姑,弟子广场,那个……突,突破……” 面前报信的弟子语焉不详,离坤却先入为主猜了个大概。 想必是师妹路过弟子广场时修为有些松动,面前这小弟子目睹了现场,这才如此激动。 想到这,离坤语气温和道:“不急,此事我已知晓。” 啊?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好似有穿透人心的安抚力。 报信的弟子见自家掌门不慌不忙,耳旁那句“我已知晓”顿时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掌门这么冷静,是早就算到了? 这想法才出,又听另一道男声传来。 “看来也不枉这段时日你对你师妹的苦心教导。” 乾门老祖颇感欣慰,全然不知自己这话无疑是在面前的弟子心上盖印,愈发让他坚信自己的猜测。 如此一想,那弟子不由反问,那他还用报信吗? 好像不用了吧。 迷迷糊糊的告退,只是那弟子还未关门,弟子广场方向突然闪现一道光芒。 金色的余辉染红了半边苍穹。 报信的弟子入门不久,还是第一次看见结丹的异象,嘴上喃喃道:“师姑丹成了!” 屋内,恰好听见这话的离坤和乾门老祖:“???” 什么成了? …… 直到看见柳素,离坤和乾门老祖还有些恍惚。 这就结金丹了? 两人一脸懵,只能细细检查柳素身上是否有异常之处。只是查来查去,什么也没发现。倒是那金丹虽结得不算完美,但放眼修真界也算得上中上了。 这一发现让离坤和乾门老祖愈发疑惑,毕竟柳素的资质他们也是知道的。 难不成是她最近遇见了什么事,导致心境起伏,这才突然结丹? 倒是柳素听见离坤的问话,直摇头说没有,又想起前段时间白芨说的那句她结丹要等好几年的话,不由发出灵魂反问。 “师尊,师兄,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我会突然结丹是因为——钞能力?” 离坤乾门老祖:“啥能力?” 柳素扫了眼自己一身“朴实无华”的装备:你们对自己的钞能力,一无所知! 第56章 那是他藏在心口的一片符…… 柳素晋升金丹期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小半天时间就在乾门传了个遍,更是在门派内衍生出无数版本。 -- 第125页 有人说她身上有老祖给的助人结丹的法器,也有人说她本就天资卓绝, 能一跃两阶结丹不过是厚积薄发。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离不开一句话。 柳师姑,真厉害!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得了门派助力,都能一次跨过两个小境界结丹。 这样一想, 柳师姑可谓是神人也! 有弟子心中激动, 甚至受了启发干脆在冲击突破修为前,在法屋内贴了柳素的画像。 美其名曰, 自我激励。 柳素从未想过一朝结丹, 她竟然比以前更出名了。连带着走在路上都时时刻刻被目光膜拜, 还有弟子时不时拿着玉简冲到她面前,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问她越阶结丹的心得。 柳素心中无奈,险些被逼得扯嗓子喊:厉害的不是我,是师门的腰包啊。 只可惜,就算她真喊出来也没人信, 至少乾门老祖这个腰包本包不信。 因着柳素突然结丹, 乾门老祖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连几日都在藏书殿翻阅古籍, 想找找有没有关于柳素这种情况的记载。 但乾门古籍何其多, 直到柳素结丹的消息从乾门传出去, 各宗门掌门一边向乾门老祖道贺, 一边旁敲侧击打听最近乾门是不是得了什么助力修炼的法宝,他也没有找到相关记载。 只能一边翻书一边回信道:“这世间哪有这么厉害的法宝,能让一个资质……” 话说一半, 乾门老祖话音一顿,将手中的书凑近眼前扫了又扫,再度回信时,连带着声音都带着几分骄傲劲儿。 “嗨,能跨阶结丹,自然是天赋异禀啊!” 收到传音的某掌门:“???” 这么不谦虚的吗? 关了传音符,乾门老祖的手指在书中那段文字上划了又划。 这古籍上的记载若是真的…… 乾门老祖顿时激动得老脸一红,这……谦虚不起来啊! …… 因着已经结丹的缘故,离坤让柳素在门派内再巩固一段时间修为,过段时间再出发封都。 话是这么说,柳素算了算却知道离出发的日子不远了,早早的把行李准备好,又想起谢玄景那边的事还没个结果。要是他真有事找她,过段时间还不一定能在门派寻到她。 想到这,柳素催动符玉,准备给他发个消息。 上一次柳素联系他还是在谢玄景回门派不久,那时她担心诸葛剑在路上使坏,但符玉那头少年的声音清亮如常,一言一语间带着安抚人心的意味,这才让她放心了不少。 如今过去了几个月,谢玄景那边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也不知道诛杀武陵的事解决没有。 手中符玉闪动,只是柳素等了好半响也不见对面有所回应。 在忙么? 离天宗,掌门主峰。 周瑾看着谢玄景服下丹药,眼里的冷色褪去,染上了三分笑意。 “玄景,以后每日酉时一刻记得来为师这里服药。” “是。” 少年眉眼清冷,态度却十足恭敬。见此,周瑾愈发满意,只是目光在扫过少年近日越发瘦削的身形时,又沉了下来。 “怎么又瘦了?”周瑾的眼里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只是话音刚落,似乎又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声音不觉软了几分:“玄景,谢柒之死我知道你心中不好过,但如今你师兄已经伏法,身为修士,更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 男人的声音温和,如果不是谢南怀早就看清周瑾的真面目,只怕此刻会以为真是师尊在关心徒弟。 但他知道,并非如此。 那双满怀关怀的眼里,藏着的是令人作呕的阴暗心思。 他知道他已经等不及了,从岑羲天回来至今,几月过去,男人本就松弛的眼皮愈发松弛,像是没了骨头支撑的肉团,耷拉成苍老的三角眼。 没有时间了,他们都没有时间了。 “是。” 少年恭敬应答,但他知道,跨出殿门他依旧会像往日一样,窝在漆黑的屋里消耗他的性命。 他太弱了,即便在世人眼里他是少有的剑道天才。但天道似乎格外喜欢耍弄他,给了他远超常人的天资,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成长时间。 周瑾似乎觉得已经达到了敲打的目的,他挥了挥手示意少年退下。也是这时,空气里传来一丝灵力波动,少年怀里的符玉亮了。 “玄景。” 高座上,男人温和的神色消散。他伸出手,下一刻,少年怀里的符玉便落入周瑾手中。 “剑道修心,这符玉,为师便暂时替你保管吧。” 周瑾不容置喙的话落下,终是夺走了少年眼里最后一丝暖色。 “下去吧。” 男人却好似并未看见少年瞬间微僵的动作,他右掌一挥,殿门瞬时打开。风顺着大门飘入殿内,少年神色微恍,眸光毫无焦距的落在了角落里迎风飘动的烛火上。 鲜红的烛火摇曳,倒映在少年乌黑的瞳眸中。 谢南怀突然很想笑,但他没有,甚至在察觉到男人的目光时,乖顺的垂下头。 “是。” 少年的嗓音没有温度。 周瑾居高至下看去,却只看见少年因行礼垂下的墨色长发和转身离去的背影。 “吱呀~” 殿门应声而关,随风飘起的发丝收起张牙舞爪的动作,随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垂落的暮色里。 -- 第126页 …… 掌门主峰侧殿,这是谢南怀现在的住所。 自岑羲天回来后,周瑾便提出让他搬进主峰,说是方便为他巩固修为,为此倒是惹得不少弟子心生艳羡。 但只有谢南怀知道,周瑾一是为了方便让他服用丹药早日换骨,二是害怕走漏了风声。因此,今日符玉闪动,对方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收缴过去,嘴上说是剑道修心,实际上是为了斩断他跟外面的最后一丝联系,好将他囚在这一方牢笼当中。 其实对于这种半囚禁的状态,谢南怀是没什么感觉的。从出生至今,不到二十载,他的大半人生都是在囚禁中度过。这样的日子,他早就习以为常,对他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苟延残喘。 但今日,或许是男人的野心直白得刺目,他第一次因这种囚禁生出几分焦躁来。 黑夜侵袭,谢南怀没有点灯。夜色里,少年的眸子亮得可怕,骨节分明的指尖透过月色透出几分羸弱的惨白。 他褪去衣衫,赤足走在殿内,将整个身子沉入池中。灵泉刺骨,带了几分春寒,冻得人骨头都在打颤,谢南怀却浑然不觉,缓缓沉入池底。 月色凉薄,透过窗户撒下一池柔光,仿若铺了一层皎洁的银纱。 池下,少年睁开了眼,露出藏在眸中的异色。 一侧漆黑如墨,一侧清亮似琥珀,与水中突然浸红的池水交融在一起,透出几分诡异的妖媚。 只是那媚却很快散去。 少年钻出水面,露出惨白的唇色。而此时他的手中,多了一件莹白的物什。 那是他藏在心口的一片符玉。 若是周瑾在此,一定能认出这块符玉竟与他收走的那块一模一样。 …… 夜深了。 柳素试了很多次,符玉依旧没有回应。叹了口气,她趴在床上,想着再试最后一次,要是还没有回应…… 算了,试了再说。 催动灵力,手中符玉闪动,只是这一次,那头却不再是寂静无声。 柳素心中一喜,猛地从床上翻坐起身。 “谢玄景,你没事吧?” 时隔几月,少女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甜糯,谢南怀却从其中听出了担忧的意味。 他的眉眼舒缓下来,清冷的眸子再次回暖:“我没事。” 第57章 这世上除了待宰的羔羊,…… “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传来。 是么? 柳素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了想, 以他们两人的关系,又觉得不好多问,只能步入正题:“武陵的事解决了吗?你师尊没有责怪你吧?” 一连两问, 谢南怀手中动作一顿。 他想起今夜周瑾眼里几乎掩盖不住的欲望,那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厌恶又似潮水席卷而来。 但他一惯会遮掩情绪,唇角一勾,便道:“没事, 事情已经解决了, 师尊也没有责罚我。” 又是没事…… 符玉那端,少年的声音一如往常。柳素却愈发觉得不对, 听出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以谢玄景的性子, 要是真的没事, 应该早就给她传讯了吧。 毕竟他们分别前,她千叮万嘱, 以谢玄景的聪慧,不可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再加上今天她一连几次用符玉传讯,那边却毫无动静。 窗外冷风拂面,柳素双眼微眯, 却是突然猜到一种可能。 他不会在骗她吧? 只是她困惑才起, 符玉对面少年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师姑今日找我可是有事?” 本来是有事的, 但现下既然谢玄景都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柳素思虑片刻, 转念又觉得对方没有骗她的必要。不接传讯, 万一是他有事耽搁了呢? 想到这, 柳素也不再提担心谢玄景受责罚的话, 只说她过段时间要出门历练,今日找他不过是提前告知一声,以免哪日谢玄景来崇明山, 他们两人错过了。 “你忘了,之前我还说过让你来崇明山上逛逛。” 他自然记得。 上次柳素说这话时,还是在昆山。那时诸葛剑也在,她说这话是为了护他。 而现在,隔着符玉他都能听出这不过是寒暄的客套话。 离天宗离乾门虽不远,但想必她也清楚,若是无事,他又怎么会为了看风景跑去崇明山。 少年睫羽轻扇,眼里那点才凝聚的暖色,终是如燃尽的烛火般瞬间消散,重归黑暗。 “我记得。” 谢南怀答道。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 符玉那端,柳素没察觉到不对。这几日崇明山气候变幻,柳素身上闷出了薄汗,只是等她一开窗 ,冷风顿时扑面而来。一冷一热交替,直冲得她打了个寒颤。 怎么又冷飕飕的…… 这天气,跟孩子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柳素撇了撇嘴,耳旁却是谢玄景不紧不缓的恭贺声。 “师姑金丹已成,还未来得及恭喜师姑。” 说是恭喜,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淡。柳素微怔,终于察觉出不对。 少年的声音清冽,就像是从雪山化下的山泉 ,缓缓流淌,带着一丝刺骨的冰。柳素有些懵,实在不明白前一秒还透着和煦的少年,怎么转眼间跟中了邪似的,说话都带着刺。 难道她刚才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 -- 第127页 没有吧…… 只是柳素还没来得及深想,少年的说话声再度传来。 “不过短短时日,师姑就能越阶结丹,实在令师侄佩服……” 佩服?那倒也谈不上,你还是剑骨之身呢。 柳素在心里想着。少年却半点没有身为天才的自觉,他声音虽冷,车轱辘话却是一大堆。 “还记得几月前,师姑才筑基不久。如此天赋,师侄平生……” “师姑天资卓绝至此,便是放在离天宗……” “师侄与师姑认识多年,从未想过师姑如此低调,真是……” 柳素:???这说的还是我吗? 一贯淡定如柳素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有些无语道:“谢玄景,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谢南怀:“?” 符玉对面,柳素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道:“别说这些虚的,咱真诚点。” 听到这话,谢南怀这才噤声。 柳素却是明白了,赶紧这人是在报复她刚才说客套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报复心这么强呢?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或许是谢玄景这一番骚操作下来,竟让柳素反倒一扫从书中对他的固有印象,莫名冒出一种不再是跟纸片人对话的既视感。 再加上,本来就是她假客套在前。柳素也不扭捏,干脆大大方方交代:“算了。我本来是担心诸葛剑那人给你使绊子,你师尊虽疼你,但一则武陵是你师兄,二则诸葛剑又是他师弟。我左想右想都觉得你占不了什么便宜,又想着你好几个月没联系我,担心你被关了小黑屋。” “再加上过段时间我又要出门历练,又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谢南怀挑眉,阴阳怪气:“那师姑还说是怕我来崇明山看风景,与我错过?” “……”被揭了短,柳素气结:“谢玄景,做个人吧。”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柳素哼哼唧唧的想 ,她却不知。此时少年右指轻点,暖黄色的光照照亮了大半个屋子,也照亮了少年眼里的光。 而那里,此刻哪里还有半点暗色。 谢南怀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此时他还泡在池子里,见目的达成,身子一松,整个人半倚在水池的边缘,少见的透出几分松弛来。 他唇瓣轻启,缓缓道:“师姑,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副坦诚布公的语气,柳素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说实话,你真没被罚?” 如果单指武陵这事,确实…… “没有。” 谢南怀语气肯定。 “也对,你师尊本就疼你。” 原书中 ,离天宗掌门周瑾是个不苟言笑的古板剑修,虽刻板严苛,但因着谢玄景这个徒弟天赋好,为人又正派。又是他所有徒弟里最小的一个,对谢玄景倒还算宠爱。 再加上,原书里武陵是死在岑羲天的历练中。在周瑾眼里,这事跟谢玄景没什么关系。更别说,后面发现武陵跟邪族有些关系,也算是死有余辜。 但不管原书如何,如今得了确切答案。柳素心中一松,只觉得虽然这段剧情跟原书也有些许出入,但大差不差结果总是对上了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穿书以来,原书剧情就一直属于倒偏不偏的状态,即便每每剧情有所出入,最后结果也总能跟原剧情对上。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 ,因为她穿的是路人甲角色,所以即便影响了部分剧情线,也影响不了剧情结果。 这样一想,柳素竟觉得还有几分道理。转念又问:“那你今天不回传讯,是在修炼?” 修炼 ? 谢南怀扫了一眼现下的情景。 他身形一转,池中灵泉微荡。水珠顺着皮肤滑落,抚过少年微微凸起的脊骨,直至脚踝,才无声坠落,在地面形成一团小小的水团。却又被少年一双赤足带起,溅起细小的雨点 ,带着一丝顽皮的痒意。 谢南怀随手抓起一件衣袍,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心口却好似随着那足边溅起的水珠,莫名的被挠了一下,平生第一次生出逗弄人的心思。 “在沐浴。” 他开口,话却好似炸弹,直惊得柳素捏着符玉的手一紧。 在……啥? 啥! 要不是刚才那声水声过分清晰,柳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以刚刚他们两个这是在……裸、聊? 艹! 枯藤老树昏鸦,妈妈我想回家。 “再见!”了您! 柳素动作比脑子更快,收起灵力,一把将符玉扔开。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连气都不带喘的。只留下另一端,少年看着没了灵力支撑,瞬间失去光彩的符玉,无声轻笑。 只是那笑才起,又很快散去。 少年睫羽轻垂,握着符玉的手无声摩挲。 “你师尊虽疼你……” “也对,你师尊一向疼你。” 柳素的声音仿若还在耳边回荡。 师尊、疼我…… 屋内烛火随着轻风摇曳,少年的眸色变得幽深起来。 他印象中,柳素似乎从未见过周瑾。就连乾门之中,众人常说的也是“掌门最是欣赏谢师兄的天赋……” 疼他? 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 -- 第128页 晃眼间,就到了柳素出门历练的日子。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对外却隐去了最重要的部分,只说柳素是去离门派最近的丰明镇一带历练去了。 这样一来,既能隐藏柳素的真实行踪,也能解释她为何后面不在门派。 因此,等到柳素出行那日。除了乾门老祖和离坤,门派里倒是还来了不少其他弟子相送。 望着后面洋洋洒洒一群人,饶是一贯给自己洗脑,面前这些不过是纸片人的柳素,也真情实感起来。 “师尊、师兄,你们不用送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什么胡话!” 乾门老祖板着脸教训,说话间又将手中储物袋交给柳素:“拿着。这段时间,我和你师兄总怕你缺漏了什么,特地给你准备的。” 柳素:“?” 扫了一眼袋口都快封不住的储物袋,柳素忙摆手:“之前准备的已经够多了,再拿这些……” 她一条咸鱼带这么多东西,又不是出门升级打怪,太浪费钱了。 “想什么呢,此次出门历练,不到元婴就别回来了。” 柳素:“???” 这说的什么鬼故事? 柳素脸皱成一团,手却干净利落的将储物袋接了过来。 “谢谢师尊、师兄。” 她还以为是灵石,敢情是升级修炼的物资。 柳素:“……” 暗自叹了口气,但都临出发了,又还有这么多弟子看着,饶是柳素想脸厚一把讨价还价 ,也开不了这个口。 只能在心中腹诽,师尊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了,都学会赶鸭子上架了。 “那我走了。” 柳素被迫妥协。 乾门老祖点头,一脸慈爱:“去吧。” 彼时天色还未亮,树梢上挂着晨露,晶莹剔透泛着一丝早春的寒气。 离坤见柳素乘着龟卜离去,眼见人已经缩成蚊子大小,远远瞧去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但乾门老祖站在他身旁,依旧伸着脑袋望了又望。 “师伯,人已经走……” 话还未落地,天光刺破云层,露出金黄色的光晕。离坤愣愣的看着乾门老祖泛红的眼眶,默默将那句“走远了”吞回了嘴里。 他就知道,明明师伯担心得要死,还放什么狠话让师妹修成元婴期才能回来。 嘴硬…… 而此时,似是察觉到身旁离坤的视线,乾门老祖眨了眨被阳光刺红的眼,侧头问道:“怎么了?” 话毕,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哎,人老了,眼睛都不好使了。” 离坤嘴角一抽,嘴里的安慰果断咽了下去。 他摇头:“没什么。” 小丑竟是他自己…… …… 封都,外城,金柳巷。 金柳巷最近来了个怪人,来了大半个月,整日足不出户,只让人每日定时定点敲门送吃食,吃完饭把碗筷往门口一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仇人。” “那可说不准,要是个真有能耐的,哪能住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巷子。” 封都的人都知道,这里分内外两城,外城是凡人和普通人、邪修士的混居地,至于内城,那是得了居住令的修士呆的地方,与他们这些凡人可不相干。 说话的两人想到这点,眼珠子一转,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巷子,小声合计起来。 “照这么个意思,来的是个凡人?” “多半是,说不定还惹了麻烦受了伤,否则怎么大半个月都不露面,还往我们这里钻。” 金柳巷是封都出了名的凡人巷,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这里是封都的最外围,灵气稀薄,就连最低等的邪修都不愿来。能来这里住的,大多是没钱又没能力往别处搬的凡人。 在封都,越往里走,地界越值钱。只因这是个圆形城池,整座城都是围绕城中心聚灵阵而建。 因此,来封都的修士都想尽了办法得居住令,只盼着能进内城,吸最浓的灵气,和更厉害的修士打交道。至于凡人,则是想着多赚些银钱,好离内城近一些,也能多沾些灵气,不说有朝一日引灵入体成为修士,便是能延年益寿多活几年也是好的。 是以,人人都想着往内城靠。自然也让人形成了一个错觉,有能力有本事的人都在内城。 这也导致站在巷口的两人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再一想这几日为那怪人送吃食的,一日三餐皆是好菜伺候着,算下来可要花不少钱哩。 “看来这人不止受了伤,身上钱财也不少!” 两人得出结论,一则毒计便上心头。 他们却不知,这年头一日三餐不出门还跑来金柳巷住的,未必是什么待宰的肥羊,还有可能是躺尸的咸鱼。 柳素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自半个月前她来到封都,便打定主意再也不掺和进主剧情线里了。反正封都现在暂时安全,她寻个远离纷争的住处,找个人每日按时按点给她送饭。闲来无事看看话本,偶尔修炼下什么的。 到时候在这里呆个三五载,等到情况不对她就跑路。至于师尊说的修到元婴期…… 打扰了,元婴期是什么?咸鱼表示不是很明白。 柳素对自己的天赋一向清楚,她不准备勉强自己修炼,自然也不会随意动师尊给她的修炼物资。反正之前在岑羲天靠卖福袋的分红,也够她潇潇洒洒在这里呆个好几年。 -- 第129页 这样一想,她发现这里的日子竟比在门派还逍遥,真香了。 这日,柳素吃完晚饭,照例把碗筷放在门口,又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她现在租的是个独门独院的屋子,因为是在封都外围,价格实惠,一年只要三十块中品灵石,她直接一次性付了三年的房租。又多给了十块中品灵石,在房东这里定了大半年的饭,还让对方给她在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完全是古代版小别墅。虽然住房只有一层,但完全够她一个人住,有时日头好,还可以搬个凳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只是院子虽香,柳素消食转了一小会,又看了会话本。眼见月挂枝头,她正准备对月修炼,完犊子了…… 她饿了,想吃宵夜了…… “哎~” 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院子租得太大也不好,转久了容易饿。而且依照这个时代人的作息,这个点房东多半睡了,肯定是没人给她做宵夜的。 这样一想,她更饿了。 柳素饿得心慌,只能朝厨房走去,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点什么剩饭剩菜。 …… 此时,院门外。 两道黑影正十分猥琐的躲在门缝偷看,见院里没人,又想着大晚上的,多半人已经睡着了。两人对视一眼,把早就准备好的袋子对准门缝。 半臂长的袋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只见袋内的东西一阵蠕动,再看去时,只瞧见一条滑溜溜的尾巴。 进去了! 其中一道黑影收了袋子,对同伙点了点头。 两人打着哑语,过了片刻就近寻了个墙根蹲下。只想着等上个把时辰,里面的人多半就凉了,届时他们进去收刮一番。等到第二天牛大嫂来送饭,撞见里面的情景,也只会以为里面的人是被毒蛇意外咬死的。 毕竟他们这是在外围,灵气虽稀薄,但只要有灵气的地方,自然会吸引些许毒虫蛇蚁之类的东西。在封都,每年死于这种“意外”的人不少。人命如草芥,没有人在意,也没人会发现。 他们已经靠着这种方法发了不少横财。只是这里毕竟是金柳巷,横财再好发,也是不常有的。常住这里的人会买防毒虫蛇蚁的灵药,也只有这种才搬来的外来人,没有防备又是独居,出了事也无人闹腾,最是好下手。 这样一想,两人只觉得此事已经十拿九稳,双手往怀里一踹,靠在墙角做起美梦 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梦见金屋美人、佳肴珍馐,碗中美食正散出阵阵肉香。。两人默契的砸吧了下嘴,口水顺着嘴角流出,缓缓滴在手臂上。 也是这时,两人突地惊醒,这才发现什么金屋美人、美味珍馐,原来竟是一场梦。 只是…… 其中一道黑影皱了皱眉,鼻子耸动。 咦,哪来的肉香? 一旁,同样闻到香味的另一道黑影:这屋里的人竟然还没睡? 不对,这大晚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有同款疑惑。 刚才牛大嫂来送宵夜了? 第58章 馋哭了? 柳素在厨房找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点调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一把面。 把面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还好, 还没坏。 只是她还没开始煮面,就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好家伙,没锅…… 她突然想起来,她租这个院子前本来厨房是有锅的。但见她不做饭, 刚好有天牛大嫂她儿子把锅砸坏了, 就从她这里把锅拿回去了。 牛大嫂就是租给她房子的房东,平日里柳素吃的饭也是她做的。 巧妇难为无锅之炊, 但此时肚子咕咕直响。 柳素一咬牙:勇敢素素, 不怕困难。 她心思一转, 机智的从头上取下龟卜。 委屈不了肚皮,就只能委屈你了! 龟卜一翻, 又用清尘决洗了几遍,再用术法变幻成铁锅般大小。 这下锅有了,面也有了。只是正当柳素要用灵力烧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风声。 若是从前, 她一介凡人自然察觉不到这细微的响动, 但她现在已经有金丹修为。只见她头也未回, 右掌轻转, 指尖灵力便如利剑般刺出。 “咚”的一声轻响, 地上多了一条黑色小蛇。 柳素:“?” 这…… 天降宵夜? 半个时辰后, 厨房飘出一阵肉香。 搅了搅锅中雪白的肉汤, 柳素机智的想—— 幸好她带了解毒丹。 …… 牛大嫂最近发了个笔小财,半个多月前来了个姑娘,租了她家闲置的房子, 一租就是三年。这还不算完,又大手笔的在她这里定了大半年的饭菜。这一下,她手头足足有了一百枚中品灵石的余款。收钱那天晚上,她坐在炕头一算,后头几年恒哥儿拜师修仙的钱可就有了。 她心里高兴,对送饭菜的事愈发积极,想着要是那姑娘住得满意,说不定大手一挥续租呢? 她可得好好伺候着,这可是她家的财神爷。 这不,牛大嫂心思活泛,决定隔两日就主动上门帮忙打扫打扫屋子,丢丢垃圾什么的。也不收钱,主要是图人家住得高兴。 毕竟这年头,有钱还怕找不到住处么? 这日,牛大嫂掐着日子照例上门帮着打扫屋子。敲了敲门,不过片刻,一张俏生生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 第130页 牛大嫂扯着嘴角,露出一脸憨笑:“姑娘,早。” 柳素打了个哈欠:“早。” 说是早,其实都已经中午了。 但这种客气话,没必要较真。柳素侧身,知道到了打扫屋里的日子,便让牛大嫂进屋。 只是还是老规矩,她指了指厨房门口的垃圾:“屋里我打扫过了,还要麻烦你帮我丢下垃圾。” 柳素其实不大喜欢陌生人进她屋里,大抵社恐都是这样的。再加上她现在有了修为,打扫屋子掐个诀就行了,唯独这垃圾,总不好直接往门外扔。 牛大嫂“嗯”了一声,已经手脚麻利的往厨房门口走去,嘴上却念叨着:“姑娘真是太见外了,都说这种杂事放着我来。我这粗手粗脚的,干这事正合适,还要劳烦您……” 牛大嫂说得客气,但一张老脸都笑红了。摊上这么个省事的租客,任谁心里都高兴。 这样想着,只恨不得把厨房门口的地都帮着擦一遍。只是她才收拾,就被垃圾堆里的东西吓得“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这……这是蛇皮吧?” 黑黝黝的蛇皮,混在一堆垃圾里,虽然已经有些泛干,紧紧的缩成一条,但还是吓了牛大嫂一跳。 倒不是她胆小,而是想到这段时间的毒蛇伤人的事,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忙起身道:“姑娘,你没受伤吧?要不要我给你找些防蛇虫的药?” “不用。” 少女的声音传来,拒绝得十分果断。 牛大嫂大概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出人意料的答案,整个人一愣,目光却不由自上而下打量起站在院里的女子。 说起来,她与这姑娘打了个大半个月的交道,因着送饭的缘故,也算是日日见面。可她从未认真看过这张脸,或者说,不是她没认真看过,而是记不住。 但今日一瞧,面前的女子虽看着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明眸皓齿,此时又正值晌午,初春的日头正盛,满院的春光铺散开来,衬得那姑娘肤白似雪,玉雕似的,浑身透着股说不出的灵气劲儿。 牛大嫂只觉得自己瞎了眼,这样的人,这样的相貌,她怎么能记不住呢? 这样想着,竟不自觉朝柳素走近几步。步子一迈,恰逢院里春风忽起,树枝虚晃,洒下点点光斑,在面前少女的脸上无声摇曳,愈发美得夺目。 牛大嫂心神恍惚,直到耳边传来柳素的声音,这才惊觉自己竟瞧得入了迷。 “我不怕这些。” 柳素无所谓道。 免费送上门的“宵夜”,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话毕,再看牛大嫂仓皇从她身上收回的目光,却在心里暗笑。 她戴了师尊送她的“即忘”,就算牛大嫂在她脸上盯出花来,出了这个门,转头也能把她的样貌忘了。 牛大嫂却不知道这个,她只是听到柳素的话时,在心里嘀咕:那蛇皮黑得发亮,一看就有毒,这么个小姑娘却…… 恍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转过身再去收拾地上的蛇皮时,又发现了见了不得的事。那垃圾堆里岂止是蛇皮,还有些她不识得的动物的毛发。 再一联想到柳素的样貌,如此模样,别说金柳巷,就是整个封都的凡人堆里,也找不出几个。 难怪她刚才看得迷了眼,这不似凡人,那便是…… 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牛大嫂麻利的打扫完毕,这才提着垃圾告辞。只是言语里的态度,却比来时还要恭敬几分。 出了门,牛大嫂脚下生风。乖乖,可不得了哩,她家住进个女修士。 牛大嫂心里激动,一路提着垃圾直往家门冲,直到看见在门口晃荡的那道瘦削身影,激动才退下几分,扯着嗓门吼道:“死丫头,你又偷懒!” 嗓门之大,哪里还有面对柳素时的笑脸相迎。 “不去放羊,你在门口瞎晃悠啥?” 女人边说边作势要拿东西打人,只是门口干干净净,连个枯枝也没有。再看那瘦削的身板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着手里的垃圾就朝对方扔了过去。 牛花一看牛大嫂的模样,就知道她娘来了脾气。依照过往经验,越躲越倒霉,也只能硬生生受了。 一袋子的垃圾打在身上,落得遍地都是。 牛大嫂洒了气,再看地上那一地垃圾,只觉得晦气,骂道:“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弄完去放羊。” 说着骂骂咧咧进了屋,只留下牛花可怜巴巴的在地上捡垃圾。 巷口,某两个鬼鬼祟祟商量大计的人正巧看见这一幕,也不觉得奇怪。 牛家生了个丫头片子,这年头,人不值钱,丫头片子更不值钱。这样的事,别说牛家,封都到处都是。 只是小丫头瘦瘦弱弱,瞧着有几分可怜。 男人叹了句口气:“这牛大嫂,脾气越来越……二狗,你看那是什么!” 说话的男人不经意往地上一瞥,待看见牛花手里捡起来的黑色蛇皮和一堆动物毛发时,声音凄厉道:“小黑、五毛!” “大哥,这是……” 两个大男人红了眼。 妈的,他们就不信这个邪了! …… 夜。 柳素觉得自己租的这个小院真不错,主要是风水好,隔三差五就有“宵夜”主动送上门,还全是荤菜。 -- 第131页 前日来了个小黑蛇,昨天又来了个带毛的小动物。她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长了一对小尖牙,看着又凶又肥,多半是这个世界的本土妖兽。 但不管是什么,反正她带了解毒丹,吃就完事了。 只是…… 柳素抬头望月,掐着时间点觉得差不多了,坐等今晚的宵夜盲盒。 与此同时,巷口。 两道黑影在月色的遮掩下正小心提着某物,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狠辣的冷光。 一炷香后,黑影将袋中“利器”放出,又远远躲回了暗处。 夜色沉沉,只见那“利器”长了翅膀似的,平地一跃,落进了院里。 院中,柳素察觉到响动,心中一喜。 宵夜到了! 她骤然转身,左手拿着下午让牛大嫂给她找来的烧烤签,右手是才买的砍骨刀。 某正要搞偷袭的小妖兽:!!! …… “死丫头,放个羊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 牛花走在路上,想起刚才在屋外听到她娘的咒骂声,还有中午就跑丢了的羊,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家是不敢回了,羊…… 她抬头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天空,就像个看得见摸不着的黑袋子,只余那丁点冷冷清清的月亮挂在那,压得人喘不过气。 金柳巷在封都外围,这里并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外面偶有妖兽路过,听说最喜欢抓他们这些凡人喂的鸡、羊。不止妖兽,还有住在这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每天不是东家丢了东西,就是西家遭了贼。 牛花幽幽的叹了口气,肚子却是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晌午到现在,她还没吃过饭。 或许是老天都在和她作对,眼见天色已晚,金柳巷大半的住户都熄了灯,却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肉香。 牛花脚步一顿,这才发现她走到了她家租出去的那间房子门口。 在今晚之前,牛花一直以为自己很能挨饿。她在家不受待见,挨饿挨打都是常有的事,但现在那院子里时不时飘出来的肉香,却好似把她这些年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牛花眼眶一红,第一次觉得有些委屈。 黑夜里,低沉压抑的哭声坠地,却似水中浮萍,飘飘荡荡的落不到实处。 巷子周围是低矮密布的房屋,各家各户都已安睡。牛花知道,这茫茫黑夜里,谁也不会伸出手,拉她一把。 只是这点悲戚的心思才起,她心里的酸水随着胃里翻涌的馋意纠缠,牛花肚子“咕噜”一声,竟生出一种肉香离她近了几分的错觉。 她一定是饿魔怔了。 牛花自嘲的想。却听耳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院门开了,随即她看见一截月白色的衣角,清冷雅致,就像是月色落在地上,泛起的那层朦胧的白霜。 真好看。 她不由在心里感叹,目光已经不自觉顺着那截衣角往上看去,落在了那双白净手指的——肉串上。 牛花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原来肉香离她近了,竟不是错觉。 牛花在打量柳素的时候,柳素也在打量自己面前这个小丫头。她刚才就感觉有人在门口哭,还以为是她听错了,这一开门才知道不是错觉。 只是大晚上的,面前这小丫头看着不过十岁出头,不回家在她门口游荡干嘛? “你……” 她开口,正想问问这小丫头是不是迷路。就听见一阵“咕噜”的响声,那声音不算大,但落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却如雷声坠地。 额…… 这是饿了? 柳素张了张唇,一句“要不要来一串”就要问出口,下一秒,仿佛是无声的回应般。黑黢黢的门口,面前的小丫头眼角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顺流直下,直到与嘴角那串晶莹剔透的可疑水渍汇合。 答案不言则明。 柳素一怔:这是馋哭了? 牛花捂着肚皮:“咕~” 第59章 我要给你供长生牌 牛花跟着柳素进了屋, 暗处,一直鬼鬼祟祟偷窥小院动静的某两人。 二狗眼神示意:大哥,这牛花咋跟着进去了? “……”你问我, 我问谁…… 不是,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赵亦皱了皱眉,虽然隔了百来丈的距离,又有夜色遮掩, 但他眼神一向不错, 自然没有错过柳素手中的肉串,还有…… 赵亦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屋里住的咋是个女的? 正所谓盗亦有道, 虽然他们是贼, 但也是有规矩的贼。老人、女人、孩子不能偷,有损阴德。 这事弄得, 有些不好办了。 赵亦正纠结要不要继续下手,也是这时,百来丈外,院门发出一声脆响。 牛大嫂家这间空置的屋子不算新, 小院的大门也是有些年头的。白天还好, 一到晚上万籁俱寂, “嘎吱嘎吱”的关门声, 就像是放在空屋里即将散架的老床, 遇到点响动就吱呀乱响, 直听得人心里发寒, 偏又能勾起人心里那丁点莫名的好奇心,想去一探究竟。 赵亦也是如此,他几乎是本能的顺着声音望去。 也是这一眼, 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黑压压的夜色,少女的眼像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让人莫名发寒。 二狗也注意到了,他吓了一大跳,满是茧子的糙手一把抓在赵亦的手臂处,一双牛眼瞪得极大,仿佛是在说—— -- 第132页 完球,被发现了。 只是震惊维持不过三秒,下一刻,两人眼睁睁看着少女收回目光,关了门,仿佛刚才短暂的对视,不过是错觉。 二狗赵亦懵逼对视:难不成是他们眼花了? 他们当然没眼花,其实柳素早就看见他们了。 黑灯瞎火的,那两个男人一脸猥琐的蹲在巷口,长衫落地,恰好遮住他们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柳素一下就有了画面感,又想起金柳巷的公厕位置偏远,她虽然不大出门,偶尔也听牛大嫂提过某些人有时憋不住,喜欢随地那啥。再看这蹲坑似的动作,这怕不是在组团飞翔吧? 淦! 变态! “砰”的一声,柳素黑着脸关了门。 …… 牛花觉得她遇到大好人了。 大好人让她进屋,还把肉串让给她吃。 看着被自己消灭了大半的肉串,牛花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面前所剩无几的肉串,牛花有些不安的问道:“您不吃吗?” 您? 柳素没纠结牛花的用词,摇头道:“你来之前我就吃好了。” 当然,这话是假的。 主要还是因为刚才那一幕对她胃口的打击太大,俗话说:饭前看翔,胃口凉凉。 这话用来形容现在的柳素正合适。 再加上她领着人进了屋才发现,面前这个瘦得一只手都能拎得起来的小丫头,刚才多半不是馋哭的。 小丫头一身灰扑扑的旧衣,皱皱巴巴的耷拉在身上,像个破败的玩偶,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生气。举手投足间也透着瑟缩和看人眼色的味儿,柳素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哪里是馋哭的,明显是饿坏了。 单纯嘴馋的小孩脸上是不会有这些表情的。 柳素一眼就窥见了真相,却没有多问。她只是把肉串重新推到牛花面前,温声细语道:“快吃,羊肉串凉了就腥气了。” 牛花本就局促的手一顿,一双杏眼挂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慌张无措。 “姐姐,你刚才说这个是什么肉?” 柳素不明所以:“羊肉。” 牛花杏眼一红:“羊,羊肉……”呜呜呜,她的羊不会也被人吃了吧…… 柳素:“???” 这表情,跟刚才那只以为要被她烤了的妖兽一模一样。只可惜那妖兽聪慧,也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她身上的灵气,慌不择路的跑了。 大晚上的,柳素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这才没有去追。再加上她想着厨房还有下午托牛大嫂给她买的羊肉,反正都是吃,柳素也没计较那么多。 就是面前这小丫头,看着羊肉串的模样好似见了亲人,仿佛被吃的不是羊,而是她一样。 柳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扫过面前这小丫头手上的粗茧,又想起金柳巷这边,好像很多凡人家里都喜欢养些鸡、羊什么的。再一联系到小丫头大晚上不回家,反倒在外面晃荡,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柳素:“你弄丢了羊?” 虽是问话 ,语气却有七八分笃定。 含着泪花的牛花一愣,神了,大好人怎么知道的? 她却不知,柳素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面前的小丫头多半在家不受待见。这倒不是柳素瞎猜,她在乾门呆了一年多,也常去听相法课。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简单的相面还是会的。 面前的人眉形偏散,眉尾不聚[1],一看便是亲缘淡薄之相。再看她一身旧衣,明显是小男孩的样式,而且并不合身,小胳膊小腿儿还漏了半截在外面。要不是这小丫头身材清瘦 ,只怕都穿不进这件旧衣。 这样一看,答案就很明显了。 小丫头丢了羊,平日在家又不受父母待见,连衣服都是捡弟弟剩下的穿。要是这么空着手回家,多半少不了一阵好打。 柳素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眉眼弯弯,拿出上辈子逗小孩的本事:“让我来猜猜,你家调皮的小羊躲哪儿去了?” 牛花:“?” …… 牛花从没想过,会有人好心至此。大半夜的不睡觉,还陪着她出门找羊,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很靠谱。 撇了撇身旁柳素在地上摆弄的动作,她不是很懂,只能小声问道:“柳姐姐,我的小羊真的还在这吗?” “你相信我吗?” 柳素不答反问。 牛花狠狠点头:“相信!” 她刚才才和柳姐姐通了姓名,柳姐姐不仅长得好,名字也比其他人讲究,不像他们这些人,觉得贱名好养活,取名字都是花啊、草啊、狗啊之类的。 名字好、长得好、心肠也好。而且她还租了她家的院子,听她娘说柳姐姐给了很多灵石,那她一定也很有本事。 这么厉害的人,牛花自然是信的。 柳素不知道牛花心里的这些想法,她只是看身旁的小丫头回答完后又乖乖巧巧的噤了声,就凭这份信任,她也不会让她失望。 再加上她听牛花说过丢羊的经过,金柳巷这边放羊的人家活动区域有限,如果羊没被别人带走的话,多半就是被有灵气的食物吸引了。 毕竟封都不止是凡人生活的地方,这里有修士有灵气,养着的鸡、羊从小受灵气熏染,虽说连妖兽都算不上,但万物喜灵是本能。 -- 第133页 柳素便想了个办法,摆了个小型的聚灵阵,又在聚灵阵周围悄悄撒了一圈盐。彼此天色暗沉,牛花不是修士,只能凭着微弱的月色视物,自然没有注意到柳素这些小动作。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姐姐随手在地上摆弄着什么,然后对着她道:“你闭眼数上一百个数,羊就回来了。” 十足的哄小孩架势,但出生至今,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哄过牛花。她还有着孩子天生的纯良心性,对面前这个好心姐姐满是莫名的信赖,于是郑重点头道:“好。” 但她不知道,数数是源自柳素善意的谎言。 柳素想好了,万一运气不好,牛花的羊真被人顺手牵走的话。她就使个术法,让牛花迷糊一会,好趁对方数数的时候,随意找个人家买只羊回来充数。 但或许是今天运气不错,再加上柳素身上还带着师尊给她的灵镯,如今地上又摆了聚灵阵,俨然是个行走的灵气大户。 不过一小会,黑黢黢的小山丘周围传来细碎的响动,想必是巨大的灵气惊动了蛰伏在周围的动物。柳素也不慌,而是一边散出灵力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动物,又一边细心分辨周围的声音。 也是这时,寂静又躁动的黑夜里,她听见一声微弱的“咩”。 “找到了!” 柳素飞身而起,顺着声音寻去,竟真的在一片暗色中看见了一抹白。 细长的一团白,不是别的,正是从树丛缝里挤出来的一只羊耳。而此时,那只困扰了牛花一整天的羊,此时正可怜巴巴的站在被树丛遮掩的深坑里,望着眼前悬空而立的少女。 弱小无助的某羊:“咩~” 柳素乐了,回头道:“小花,快来看看是不是你家的羊。” 正数到一百的牛花:“!!!”真的找到了! 啊,神了,柳姐姐真厉害! 柳素把羊从坑里弄出来,这才发现这羊身上有些擦伤,声音也比寻常的羊小些嘶哑些,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声带。 再加上这深坑位置隐蔽,又有树丛遮掩,刚才要不是她摆了聚灵阵,又在周围撒了羊爱吃的灵盐,想必这羊也不会一下子经受不住诱惑,迸发出求生本能,两只蹄子扒拉着深坑的边缘,露出羊耳来。 也难怪白天牛花找不到它。 找到了羊,牛花对柳素的本事更是深信不疑。 小丫头梳着圆溜溜的双髻,一双杏眼少见的迸发出光彩:“柳姐姐,你是修士吗?” 她刚才闭着眼数数,只觉得身旁起了一阵轻风。再睁眼时,柳姐姐已经在百米开外了。 这样的本事,不是修士又是什么。 牛花从前只听隔壁二叔跟她讲过修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士本修,眼里是藏不住的崇拜,又想起二叔家供奉的那一个神神秘秘的木牌。 牛花心思一转,弯着眼道:“柳姐姐,我要给你供长生牌。” 柳素:“???”什么鬼? …… 赵亦和二狗一直蹲守到柳素和牛花出门,直到两人听到开门的响动,这才鬼鬼祟祟从拐角出来。 没办法,有了刚才的失败经验,两人也不敢再大咧咧的蹲在巷口了 。再加上见柳素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两人再丧心病狂,也没法违背“道义”下手。 好吧,虽然那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她,超有钱的!!! 肉痛.jpg,但盗亦有道。 赵亦心里发酸,还是没忘记身为大哥的自觉,拍了拍有些萎靡不振的二狗。 “做贼得有底线,要是连底线都没了,那我们就连贼都不配当了,那还是人吗?” 二狗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家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就是…… “我可以不当人吗?” 赵亦瞪眼:“你说什么?” 二狗身子一颤,十分狗腿:“我想当个好贼!” 这还差不多。 赵亦见二狗服软,也不计较,只是转口道:“也不知道这大晚上的,那小姑娘是不是送牛花回家去了。算了,先不管这些,咱们先把鹿麂拿回来。” 鹿麂,就是赵亦他们带来的“利器”,这是一种似羊又似鹿的低阶妖兽,咬合力惊人,微毒、跳跃能力也不错,否则也不能一跃就翻进柳素的院里。 就是赵亦有些没弄明白,那小姑娘看着瘦弱,鹿麂怎么进去了半天都没响动,还能让那姑娘优哉游哉的烤肉,连带着把牛花都请进去了。 等等 ,烤肉? 恍惚中,赵亦眼前好似飘过了什么被他遗忘的画面。 小黑、五毛……烤肉 ! 赵亦攀上墙头,直到瞥见地上那一堆残骨,还有烤架上只剩半只的羊腿,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 他想起鹿麂那四只形似羊的腿,还有那姑娘关门前黑如深渊的眼,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赵亦愣愣侧头,看向身旁的二狗:“我觉得这姑娘不是普通人。” 反应一向慢半拍的二狗:“那当然了。” 赵亦一脸懵逼:“?” 二狗满脸艳羡:“她当然不是普通人,她超有钱的!” 赵亦:“……” …… 柳素本来是要送牛花回家的,但对方死活不肯。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柳素没有勉强,暗自在对方身上留了一道法印,以确保她能安全到家,这才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 -- 第134页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又在家门口遇到那两个飞翔的变态。 三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赵亦和二狗吓了一大跳,刚才他们两人把这几天的事一对,这才发现那小姑娘身上处处透着诡异。 那姑娘显然是独居,能杀毒蛇,还敢自己扒皮,又把五毛给弄死了。现下就连他们今晚放进去的鹿麂也遭了毒手,那可是妖兽啊,岂是区区一个凡人能对付的? 两人一琢磨,冷汗都下来了。 这哪里是普通的小姑娘,莫不是躲避仇家的修士吧? 两人心里犯怵,正想着偷偷摸摸离开。赶巧了,才从墙头爬下来不久,都走到巷口拐角了,和那小姑娘撞了个正着。 赵亦二狗几乎本能的瞬间朝彼此靠拢,双腿同频率打颤。 正要目不斜视走过去的柳素,却是突然脚步一顿。 扫了眼两人还在发颤的脚,目光又落在两人互相搀扶的手上,柳素拧眉 :这是蹲了多久? 想起那晦气的一幕,柳素终是没忍住警告了一句:“日后再敢躲在我家门口做这些事……” 少女语气冰冷,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赵亦和二狗本就心虚,此时再听对方这话,显然是早就清楚了他们的把戏。再想深点,白天牛大嫂带走的大黑和五毛的尸体,说不得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只可惜他们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心里发寒,只觉得少女冰冷的语气似一双无情的大手,遏住了脖颈。顿时点头如捣蒜,结结巴巴应声:“不敢了,不敢了啊啊啊啊啊……” 话才落地,两人终是顶不住压力,抖着腿,撒着泪,狂奔逃命,嘴里还不忘发出哀嚎。 柳素:这……还TM委屈上了? 第60章 神了,真转运了! 柳素回去的时候, 正好白芨给她发来传音。两人闲聊了一会,柳素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牛花要给她立长生牌的事, 顺口提了一嘴。 “现在表达感谢的方式都这么卷么,都开始搞玄学那一套了。” 白芨是为数不多能懂柳素满口现代词汇的人,但她对牛花的事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听到“长生牌”三个字, 握着传音符的眼睛亮了亮。 “长生牌!”白芨兴奋搓手手:“我们长生教教众这么广的么?” 柳素满脸问号:“长生教?什么鬼?”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邪、教组织。 白芨嘿嘿一笑, 愈发林献源化:“你还记得我上次殴打(不是),跟一个凡俗界来的那个修士因为长生牌起误会的事了么?” “后来我想起这事, 总觉得对不住他, 就明里暗里的帮了他些小忙。所以……” 白芨干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另一边的柳素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素:“说重点!” 白芨:“所以……嘿嘿,哎呀, 反正就是这样那样……” 柳素轻哼一声:“嗯?” 白芨秒怂:“好吧,其实是我拉不下面子,想道歉又不好意思,我就让景元帮我替他算了算, 有意无意透了点机缘给他。” “哪里知道他那么实诚, 还以为是供了你的长生牌转了运, 大着嘴巴跑去到处说。现在你的长生牌不止是从凡俗界来的修士抢着供 , 连修真界的土著都开始供啦。” 柳素:“?” “现在的修士都这么好骗的么?” 这么离谱的谣言, 也有人信? 柳素的第六感告诉她, 这事没这么简单。 果然, 在她的威逼下,白芨无奈道出真相。 “其实也不是他们天真。你看过《万道法》吗?” 《万道法》是一本专门记载奇人异事和各种偏门修道方式的古籍 。据传因为编纂这本古籍的是一位凡人,所以多在凡俗界流传, 也鲜少有修士知道。 白芨还是最近和那些凡俗界的修士打了交道,才听说有这么本古籍。 “《万道法》里记载了一种修士,常游走于各界之间,平天下不平之事,又不求灵石法器为回报。被救的人感念他们的恩情,于是为他们立牌祈福。时日一长,念力汇聚,诚心感动天道,修士得道飞升。” “修士飞升后,也没让世人失望,依旧庇护着为他立牌祈福的人。” “这么玄乎?” 柳素嘴上感叹道,心里想的却是:这不就跟供奉香火是一个道理么? 世人供奉香火,祈求神仙庇佑,神仙靠香火修炼。两者互为助力,相辅相成。 就是这种方式真的有用吗?坚定的唯物主义表示不信。 白芨却道:“这有什么玄乎的。正所谓大道三千,也就是现在剑修、体修多,大家都是以淬炼元神体魄得证大道,更倾向于实打实的靠“力量 ”窥探天道。”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万道法》记载的修炼方式,讲究的是先“给”,再“得”。这种方式,一开始并不对等,总是“给”比“得”多,自然没人愿意走这种吃亏的修炼方式。 想到这,白芨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些从凡俗界来的修士跟她说过的话。 “如今的修真界像柳师姑这般善心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些许灵石,便能让我们在灵气如此充沛的地方修炼。这在我们那,可是万万不敢想的事,更别提之前师姑还在岑羲天救了我们一命。说起来,这事还是我们占便宜了。” -- 第135页 占便宜、给、得、念力…… 明明是些不大相关的词句,却莫名的彼此牵动,让人不由联想出某些不可言明的微妙联系。 春日晚风徐徐,传音符在灵力的作用下发出微微莹光,照映出白芨眼里突然迸发出的光彩。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柳素本来还在听白芨讲故事,此时见传音符对面突然噤了声,灵力波动却并未散去,不由开口道:“发什么愣?怎么不说了?” 白芨回过神: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或许是被自己的大胆猜想吓到了,白芨话音一转,却是十分生硬的做最后的总结发言:“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受《万道法》的影响,觉得以你的能力,说不定还真能靠念力供奉飞身,为你供长生牌也没什么不好,就……都供了呗。” 柳素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大家很看好我,刚好我又是修天相道的,四舍五入等同于能窥见天道,正是庇护别人的不二人选,入股投资不亏?” 没毛病。 白芨都想为自家姐妹的反应速度点赞。 她隔着传音符猛点头:“就是这样!” 柳素:……就是个屁啊! 她瞬间暴躁:“你鬼扯了这么多,这跟那个修士觉得供我能转运有半毛钱关系啊!而且就算真的有关系,还不是因为你暗地里透露了机缘帮他,其他人干嘛要跟风给我立长生牌 !” 柳素脑子本就灵活,说话间就想通了事情的关键点。 “白芨!你该不会是给替我立长生牌的修士都透露了机缘吧!” 连名带姓,多半不妙。 白芨结结巴巴:“啊,这个,那个……哎呀,小柳柳,我这里信号不好……你说什么?听不清……” 柳素:“……” 你以为你用的是手机吗?鬼个信号不好…… 柳素终于没忍住脾气,在白芨关掉传音符之前,吼出最后一句:“你这是在搞封建迷信,传播邪、教!!!” 正好听见这句嘶吼的白芨,果断关掉传音符,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 什么封建迷信,她明明是弘扬小众文化! 还邪、教,哼,她都打听清楚了。现在修真界各门派信仰自由,压根不管这个的好吧。而且……什么叫邪、教啊! 白芨嘟着嘴,对着传音符无声吐槽:清醒点,如果这算邪、教的话,那你不就是邪、教教主! “咦!没毛病!” 逻辑通! 给自己点个赞。 白芨乐滋滋的想,又想起自己刚才的大胆猜测。 要是《万道法》的记载是真的话,想想那些修士立长生牌的时间,白芨掐指一算,好家伙,还真跟小柳柳结丹的时间差不多哎。 白芨的吐槽和猜测,柳素并不知晓。 收起传音符,柳素进入梦乡的那刻还在想。 还好白芨没在这,牛花那么可爱,肯定不会像白芨那样乱发展教众。 …… 金柳巷最近不太平,好几家都遭了贼,连带着牛大嫂脸上最近都没什么好脸色,牛花过得战战兢兢,也没忘记抽时间去邻居二叔家抄长生牌。 木质的长生牌,正中写着“柳素长生禄位”六个大字,“长生禄位”两侧又各有一排小字,左边是“神机妙算救我小命”,右边是“早日飞升保我发财”。 牛花认识的字有限,自然想不出该在长生牌上刻些什么,索性借了邻居二叔家的抄一抄。长生牌嘛,二叔说是可保恩人消灾长寿。虽然不认得上面写的什么字,但多半刻的都是些祈福延寿的漂亮话,照着刻总是没错的。 为了刻这个,她还特地跟着柳姐姐学了“柳素”两个字怎么写,又拿木棍在地上练了许多次。此时刻刀落在前几日新裁下的木料上,水灵灵的木料,刻字都透着一股软乎劲儿。 牛花稳稳落下最后一笔,长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成了。 “刻好了?” 李二叔见牛花把刻刀规规整整的给他放回原位,又见小丫头拿着长生牌的那股爱惜劲,不由打趣道:“这下好了,有了这长生牌,不仅能为你的恩人祈福,还能保你时来运转。” 为恩人祈福她信,时来运转……牛花觉得这个太玄乎了。 虽然柳姐姐很厉害没错,但跟庇佑她扯不上关系吧。牛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是礼貌轻“嗯”一声。 这才小心翼翼的用布把长生牌包好,这才从凳子上起身。对着李二叔道了声谢,又转头看了眼正堂中央供得高高的长生牌。 说起来也是巧,不知道是不是厉害的修士都有共通之处。李二叔家长生牌上的恩人也姓柳,只不过她家柳姐姐姓柳名素,是两个字。而李二叔家这个却是三个字,好像是叫柳什么姑。 牛花不认识中间那个字,又想着借了人家的长生牌刻字,总要跟着拜一拜,便转头看向李二叔:“二叔,这位柳……emm……姑恩人,我不认得中间那个字,该怎么念啊?” 李二叔:啊? 这话可把他难倒了,他也不认识啊。 这长生牌还是他在外修仙的儿子托人给他送回来的 ,说什么灵得很,让他记得早晚供奉。 供就供嘛,虽然不认识上面的字。但谁家供恩人也没有直呼其名的道理,李二叔自认有几分小聪明,于是供奉时也不念上面的名字,机智的尊称对方为仙人。 -- 第136页 所以这位仙人是叫柳什么姑? 什么姑? 大姑?二姑? 听起来不是很高级啊,感觉就像在喊“他大舅他二舅”似的。所以肯定不是大姑、二姑,仙人不可能叫这个名字。 李二叔左思右想,就在牛花以为他在神游天际时,终于从脑袋瓜里搜出了幼时学字时的那丁点记忆。 李二叔一本正经:“柳币姑,这位是柳币姑仙人,很厉害的。” “哦。” 牛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依照李二叔讲过的供长生牌的规矩,恭恭敬敬的拜了拜,这才转身离开。 当晚,不知道是不是许诺柳姐姐的长生牌刻好的缘故,牛花觉得睡得格外的好。 自然,她也没注意到夜深人静时,她后背处柳素留下的那道法印突然迸发出一道亮光,随即又缓缓消散。 与此同时,屋门外,两道一胖一瘦的身影手中正拿着一件物什在查探着什么。 瘦的那个先开口:“这屋里有修士,灵盘感应到有灵力。” 听到这话,胖的那个沉声道:“下一家。” 两人换了目标,正好停在李二叔家门口。只是两人还未有所动作,拿着灵盘的瘦子双手一颤,显然是灵盘再度感应到灵力。 瘦子眉心拧成一团:“搞什么,怎么又有修士。金柳巷不是凡人扎堆的地方吗?什么修士往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跑?” 话里已是有些不耐,倒是那胖子沉得住气,办事也稳妥些:“急什么,偷不了这两家,换一个就是。声音小些,别惊动了人。” 说话间,两人趁着夜色往下个目标走去。 月色凉薄,无人知晓牛花背后的灵印闪了两次,灵气四散,恰好笼罩住牛花和隔壁的李二叔家。 翌日,牛花是被乱糟糟的吵闹声吵醒的。 昨晚又有人家遭贼了,这次连管理金柳巷的里正家都被偷了。 这贼如此张狂,牛花还以为她家也没能幸免。想着这下她娘多半要连着好几个月拿她撒气了,为了不惹她娘生意,牛花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准备早点起床干活,以免碍她娘的眼。 却没想才推开门,就看见她娘正站在院门口跟隔壁的李二叔闲聊,嘴里更是时不时发出笑声。 牛花愣了愣,便听她娘大着嗓门道:“嗨呀,你说怪不怪,这怕是老天开眼吧,就我们两家没被偷……” 牛花:“???”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因为她看见门口的李二叔目光越过她娘,落在她身上,笑着冲她无声的吐出了三个字。 反应过来的牛花:“!!!” 神了,真转运了! 第61章 她信他,却又防备他。…… 王达发现最近他家几个孩子有些奇怪, 或者说不止他家的孩子奇怪,而是最近金柳巷的小孩子都怪怪的。 其中又以牛家的牛花为首,他曾无意间撞见十多个孩子跟在牛花屁股后面, 一群人洋洋洒洒的往李二叔家跑。 他本以为是那些孩子又在玩什么新奇的把戏,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他无意间撞见了他家小儿子拿着木棍在地上比划,王达一时好奇去瞧了一眼,发现他家那调皮蛋竟是在学字。 学字好, 学会了日后不愁找不到活干。 王达自己就吃了不识字的亏, 当即笑眯眯的问:“小朳,你写的这是什么字啊?” 王朳没抬头, 而是用木棍把最后一笔写完, 才回答道:“这个念“柳币姑”。” 柳碧姑? 这谁家的长辈啊, 叫柳碧,还挺好听。 王达没忍住问了一嘴, 哪知他儿子一脸“你怎么这么没见识”的表情看着他。 “?”他说错什么了吗? 王朳叹了口气,用棍子指着地上的字,一字一顿道:“柳、币、姑,这不是谁家的长辈, 这是我们长生派掌门, 很厉害的!” 长生派? 王达一脸懵, 他儿子什么时候成了长生派的人了? 不对, 这个长生派是个什么派?也是修仙的? …… 柳素还不知道, 长生教的邪风没吹到金柳巷, 长生派已经悄悄在金柳巷生根发芽, 甚至未来会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整个封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柳素正在屋里修炼。 春日暖阳,院里不知何时飞来一只胖鸟, 黑嘴白羽,只余细长的尾羽,黑得发亮。胖鸟在树梢悠闲蹦跶,时不时瞪着双绿豆般的小眼,歪着头左盯右瞧。 屋里的窗户微开,胖鸟左右打量的小脑袋一顿,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啾啾”叫了两声。下一秒,胖乎乎的身子挪了位,落在了窗台上,绿豆眼舒服的眯了起来。 如果柳素此时睁开眼,一定能发现这个趁她修炼蹭灵气的胖鸟。 但此刻少女正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灵气自周身划过,好似暖阳在她身上盖了层薄被,舒服得紧。 一人一鸟 ,就这样沉沦在灵气的滋养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胖鸟好似感应到什么似的,抖了抖黑亮的尾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也是这时,屋内的柳素缓缓睁开。 她愣愣的低头,细长的指尖蹿出一道火焰,点亮了少女眼里的光。 柳素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好家伙,这就金丹初期巅峰了? 饶是在修炼这条路上,一向坚定门派钞能力论的她,都有些动摇了。不能吧,这才多久啊,别说砸灵石了,砸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 第137页 柳素都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是什么隐藏体质的修炼天才,直到乾门老祖给她传音时,她提了一嘴,却听对方颇为冷静道:“不可能,我测过你的灵根。” 好吧,果然是她想多了。 柳素果断放弃挣扎,却听乾门老祖淡定补刀:“我收徒至今,你的灵根是我测过最差的。” …… 好了,别说了。 柳素捂住胸口,扎心了。 但显然乾门老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他话音一转,不由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话才落音,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修为突破了?” 柳素动了动唇,正想说她现在已经金丹初期巅峰了,等不了多久就能突破金丹中期。传音符那头,乾门老祖却没给她半点插话的机会。 “让为师猜猜,金丹中期?后期?” 柳素:“???” 什么呀,刚才不是还说她是最差的一届吗?怎么就金丹中期了?还后期…… 柳素有些无奈:“师尊,你清醒一点。” “哦。”乾门老祖应声,音调都降了半分。 “金丹初期巅峰了?不错不错。” 柳素:“……” 这失望的口气,要不是她们门派是搞算命的,她差点以为她出门几个月,门派改行当剑修了。 不是,剑修也没她这么快吧。 所以,到底是她不对劲,还是师尊不对劲? 答案当然是后者。 自从乾门老祖找到了《万道法》这本古籍,又看了很多相关的典籍,他最近就一直在研究以念力修炼的事。依照他对柳素的了解,她在天相道和相法道都颇有天赋,性子虽懒散,骨子里却透着好心肠。 此次她出门已经好几个月了,封都那边鱼龙混杂,过得凄惨的凡人、修士不在少数。这么个地方,以他家徒弟的性子,就算一天只在外面呆半个时辰,也能做些什么吧。 这修炼速度,不对啊。 所以…… 乾门老祖声音一沉:“乖徒,你几天没出门了?” 思绪正在神游的柳素:“!” 她怀疑师尊在她身上安了监控,但她没有证据。 柳素秒解释:“师尊,你听我狡辩!不是……” 嘴瓢了o(╯□╰)o 乾门老祖:“呵……” 批评虽迟但到,柳素挨了好一顿批,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乾门老祖也没轻易放过她。嘴上还在不停念叨:“别想着在外面就可以偷懒,要好好修炼,多接触些修士,帮帮那些凡人。要是再敢躲着偷懒……”乾门老祖哼唧了两声,半威胁半警告道:“我可是知道的!” 柳素可怜巴巴:“好的,师尊。我不敢的,师尊。” 放下传音符,柳素还在想,师尊不会在她身边安卧底了吧。 她却不知道,虽然没安卧底,但帮忙监督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 乾门,闲云居。 乾门老祖才放下传音符,就收到了谢玄景的来信。 送信的青鸟落在他掌心,自尾羽处蹦出一团白烟,随即一张信纸从白烟处落下。展开信纸,少年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师尊已准许我出门历练,多谢。” 短短数字,却见其中心酸艰难。 乾门老祖幽幽的叹了口气,提笔回复。 “此去封都,除却此先前麻烦你照顾劣徒之事,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回了信,见那青鸟将信纸吞下,扇着翅膀离开,乾门老祖这才收回目光。 青鸟传讯,本是个偏门秘术。周瑾那厮,却将人逼到这步。 乾门老祖沉下了脸,此时天空恰好飘过一朵浮云,浮云被风吹散又胡乱的揉成一团,好似一张歪七八扭的丑脸。 他眨了眨眼,恍惚间,好似从那张丑脸里窥见了周瑾的影子。 “狗东西!” 他怒骂一声,这才觉得解气,收回落在那张丑脸上的目光。 千里之外,西北,封都。 谢南怀看了回信,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看来,乾门老祖并未怀疑他之前的说辞。 数日前,因着柳素那句“你师尊一向疼你”,少年眼里的暖意尽散。 特别是之后他以弄丢了柳素给他的符玉为由,给乾门老祖传讯 。信中提及符玉无意丢失,他担心若是符玉落入有心人手中,利用它伤了柳素。 符玉本就是极为私人的传讯法器,以使用符玉对象的神魂为引,施以灵气操控传讯。若是不小心遗失,落入高阶修士之手,抹去上面的神魂,确实对柳素有害。 但他所在之处可是离天宗,又哪来的有心人会利用符玉作怪呢? 他给了乾门老祖足够的想象空间,想着以乾门老祖和周瑾私下的微妙关系,自然能把矛头指向周瑾。 果然,收到信后,乾门老祖嘱咐他此事先不要伸张,又特地提醒他日后别在柳素面前提起。 只字片语间,却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没见过周瑾,也没从她师尊那听到关于周瑾的事。既然如此,以她的天赋,又怎么会得出 “你师尊一向疼你”的结论呢? 原来,她竟有秘密瞒着他么? 想到这,再看乾门老祖的回信中提到,为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他机缘在西北。而西北方这么个荒芜的地带,除却封都相对繁华,其他地方哪里有什么机缘可言。 -- 第138页 而乾门老祖要他去封都,想必是为了感谢他借符玉提醒一事。 这倒也在他意料之中,那人,本就有副假好心的心肠。 只是他却没想到,信的末尾,乾门老祖会告诉他,柳素也在封都。 封都…… 他现在还记得,那日她告诉他—— “我过些时日要出门历练。” “没多远,就近吧,师尊说我修为不稳。” 就近…… 他抬目,远处是片土黄色的围城,低矮的屋舍林立,贫瘠、干涸,像是被遗落在世间的另一个世界。 他从未踏入过的世界。 也是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往日种种,那些她偶尔对他显露出的一丝温情,不过是瞬间即逝的云烟。 少年垂眸,睫毛因轻垂在眼下投射出一团漆黑的阴影,配上他此刻的表情,透着一股令人发颤的森冷。 头顶,那只青鸟还在少年身旁盘旋。下一刻,却连最后的惨叫也未发出,消散于天地间。 他突然很想问问她。 为何一面信他、帮他,又一面防着他。 满目荒凉的土地,少年步步向那处土黄色的围城逼近。 第62章 你怎么跟怄气的小媳妇似…… 柳素觉得最近师尊越来越精了, 自从那日怀疑她在外偷懒以后,时不时就对她传音查岗,美其名曰关心徒弟。 这还不算完, 偶尔还要拉着她聊聊封都的风土人情。早已透过现象发现本质的柳素,心知这是师尊旁敲侧击看她有没有老实出门。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凭借着对原书那些微薄的记忆,对于封都的情况, 柳素还是能跟着瞎扯一会的。 但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直到某日传音符对面,男人一本正经的问道:“今日的灵虚肉多少钱一斤啊?” 柳素终于不淡定了。 “师尊, 这不带考菜价的!” 传音符那头的乾门老祖哼唧两声:“怎么, 你现在不吃饭, 改吃辟谷丹了?” 如今的修真界虽有辟谷丹,但灵食灵肉也不缺。若不是出门历练, 环境所逼,或是故意克制口腹之欲,大多数修士还是会选择正常进食。 乾门老祖知晓自己徒弟的性子,在门派时有景元和白芨投喂, 柳素虽不算贪恋口腹之欲的修士, 但辟谷丹那种没味的东西, 她多半是不爱吃的。 如今去了封都, 虽是一个人, 身上又不缺灵石, 怎么也不可能在吃上面亏待自己。 这样一想, 乾门老祖沉声道:“你今日又没出门?” 柳素脸一跨,隔着传音符发誓:“师父,我正修炼呢!” 乾门老祖皮笑肉不笑:“呵呵。” 冷笑过后, 见传音符那头的柳素一如往常般,一心虚就没了动静。乾门老祖咳嗽两声,话音一转:“对了,过两日我有一位小友要来封都,多半会来找你。你身为师姑,可要替为师好好照顾他。” 小友? 师尊的小友,还叫她师姑? 柳素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脑子里更是不自觉冒出一张清冷的脸来,只是那脸才在脑内闪现,她晃了晃脑袋,又觉得不对。 依照原书剧情,谢玄景是几年后来的封都。而且几个月前他们还通过信,也没听他提过这事。 柳素:“师尊那位小友,我也认识吗?” 自然是认识的。 乾门老祖在心里回答道,但一想到以自家徒弟的机灵劲,现在就跟她透了底,指不定对方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还是先瞒着的好。 乾门老祖神神秘秘:“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别想着像现在这般偷懒。” 柳素:“……” 听这话的意思,敢情这是派人来监督她来了。 还说什么小友…… 柳素腹诽了几句,临了又问了乾门老祖,需要为那位小友准备些什么。 乾门老祖想了想,谢玄景是剑修,平日出门肯定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这次又是来封都寻找机缘的,带的东西自然不多。 被褥住处自然是第一要紧的,又想着柳素说她在封都租了一间小院。 既然是小院,住十个八个人应该都不成问题。自然也不缺谢玄景这一人的屋子。 乾门老祖开口道:“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先让他在你那住几天,给他准备些被褥 。至于后面他是要住你那,还是想自己另找住处,都随他吧。” “住我那?” 柳素愣了愣。 乾门老祖却以为柳素到现在还想着偷懒,这是怕被人监督,心里不乐意呢。 这孩子,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即便知道隔着传音符,柳素看不见他的表情 ,乾门老祖还是不自觉板着脸,沉声道:“住你那怎么了,要是闲着没事,今天就出门把被褥置备好,别等着人都到了,平白让人笑话。” “……哦。” 柳素反应过来,知道师尊是误会她的意思了。她本想着若师尊那位小友不是谢玄景,怎么着也该是位男修吧。她租的那个院子,可就只有一间卧室,要是跟她一起住的话。 “!!!” 柳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师尊的小友—— 是位女修! 关了传音符 ,柳素此时还不知道。她说的小院和师尊说的小院,它们…… 不!一!样! -- 第139页 因着这无形的误会,等到中午牛大嫂给她送午饭时,她拿出几块灵石,对着牛大嫂道:“麻烦帮我买几床新的被褥。” 牛大嫂收了灵石,笑眯了眼,问道:“姑娘喜欢什么花色,定帮您选得漂漂亮亮的。” 柳素对床单花色这些也不挑,但一想到这被子也不是她盖,便道:“就选时下流行的。” 嗯…… “女子喜欢的。” “好嘞。”牛大嫂应声,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 只是临跨门一脚,便听背后的女修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知道现下灵虚肉多少钱一斤吗?” 牛大嫂回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 最后,柳素还是没能知道灵虚肉多少钱一斤。 牛大嫂是凡人,他们自然不会去买修士吃的灵虚肉。 没能问到答案,柳素倒是终于决定该出门逛一逛了,毕竟咸鱼也是需要放风的。 柳素现在所居的金柳巷,在封都的外围,毗邻城门。围着金柳巷走上一圈,远远还能看见土黄色的城墙。 城墙五六米高,对于修士来说,这点高度算不上什么。但柳素知道,能防住修士的 ,本就不是靠城墙那点高度。 那土黄色的城墙看似不起眼,却与封都中央那座聚灵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原书里,五年后,封都附近不知为何突然涌来了许多妖兽,若不是有眼前这不起眼的城墙 ,让这一处偏远的西北小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只怕情况还要更惨烈些。 想到这,柳素的脚步一顿。 不对呀。 虽然她对封都这个部分的剧情有些模糊,印象中原书里也没有详细解释妖兽群出现的原因。但依照常理来说,若是封都的城墙能挡住妖兽,那为什么城内情况还如此惨烈? 恍惚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剧情盲点。 柳素拧眉,难道书里情况如此惨烈,是因为遭受了内外夹击?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封都城内,这些被人、邪两族饲养的妖兽也有问题? 柳素想得深,不由大胆猜测。要真是她想的这样,这妖兽出问题,必然不是毫无征兆的,那么触发问题的契机和原因又是什么呢? 她越想越复杂,浑然不觉此时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城门处。 下午的城门口,到处都是匆忙进城的凡人、修士。别看封都城外一片贫瘠,一眼望去,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界。但只有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出了这道城门,暮色来临时,届时城内、城外便是两个世界。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早已不知有多少凡人、修士,丧身在那片贫瘠又毫不起眼的土地上。 因此,一到下午,城门口总是格外拥挤。城内人头挨人头,城外进城的队伍早已排成长龙。 而此时,那条长龙般的队伍里,正有几人随着人群一起进城。 守城门的修士头也未抬,正一个个低头登记着进城的信息。 “姓名、籍贯。” 问完这些,又对着进城的修士伸出手:“引碟。” 修真界的引碟跟现代的身份证差不多,只不过引碟是人族修士的身份证,至于邪族的,则叫路符。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既然叫对方提交引碟,自然刚才进城修士报的籍贯是来自人族。 查看完引碟,发现并无问题,守门的修士这才放人进城。 也是这时,突然惊觉自己周围人越来越多的柳素,察觉到手腕上的灵镯传来一阵轻响。 邪族! 她本能的朝周围看去。 恰好此时,一旁的城门口,传来对话声。 “姓名、籍贯。” “陈启明,商州。” 柳素一怔,顺着声音看去时,那个叫陈启明的修士,已经将引碟递给了守城门的修士查看。 而后,那人顺利的进了城,从柳素面前擦身而过。 柳素回过神来,终于想明白了刚才那件事的关键处。 不管城内的妖兽为何除了变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风波。 就像刚才从她面前走过的修士,明明是邪族,为何要故意用人族的引碟。 心知事情不对,柳素正要跟上去查探,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女人熟悉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在这?可叫我好找。” 柳素回头,果然是牛大嫂在喊她。 “有事?” 牛大嫂笑着道:“可不是有事哩,我刚才去送棉被,又照着你吩咐的把床铺好了。可巧,出门没多久就遇见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谁啊?”柳素才问出口,就反应过来。 怕不是师尊说的小友找来了吧,动作还挺快。 只是她这想法才冒出,便听身旁的牛大嫂道:“不知道嘛,长得高高瘦瘦,可俊哩。” “俊?” 柳素愣了一下:“不是个女修吗?” 牛大嫂也被问愣了:“不是啊,是个挺俊的少年郎。白白净净的,就是看着怪……” 也算不得凶,就是看上去不好惹。 若说她面前的柳素,是那挂在天上的月亮。瞧着不好亲近,但说话间总能让人放下戒备。就跟晚上走在黑巷子里,天上骤然升起的月亮 ,再不好亲近,那都是表象,实际上却好说话的很。 -- 第140页 倒是刚才那少年郎,外表瞧着温温和和,一双冷眸看过来。活似倒映在寒潭里的月光似的,初看迷人,伸出手去碰,那寒潭水都能把人冻死。 跟面前这姑娘完全是反着来的。 “反正就是……瞧着挺厉害的。”多半也是修士。 牛大嫂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个词。 柳素却是更懵了。 难道不是师尊的朋友,那又是谁会来封都找她? 她正摸不着头脑,又见面前的牛大嫂正等着她一起回去。至于跟踪刚才那冒充人族的邪修的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路上,柳素还没想明白来的人是谁。倒是又想起一个问题,她侧头看向微微落后自己半步的牛大嫂,不由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照理说,她脸上戴着即忘。出了院门,牛大嫂不该这么轻易就在人群里认出她。 牛大嫂却没想这么多,笑着回答:“在金柳巷,长得像姑娘这般的人不多了。” 当然,最主要是她就试探性那么一喊。那人挤人的,也就柳素第一时间回头看向了她。 牛大嫂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柳素:“……”大意了。 她心里暗暗记下,想着若是下次在街上有人喊她,她反应一定要慢些,否则这即忘都白带了。 她这样想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此时,早已等在门口的少年看向来人。 “柳师姑。” 少年开口,像是冬日化雪的冰泉,直激得人浑身一激灵。 柳素:“……” 所以,她的即忘是真的戴了个寂寞么?怎么又被认出来了? 她有些凌乱,只是凌乱过后,见少年朝自己靠近,好似回过神似的,惊得猛地往后退了半步。 不是,谢玄景怎么在这? 柳素:“你,你,???” 面前的少女 ,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仿若全然没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谢南怀笑了笑,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嘴角却微微勾起,给人一种态度温煦的错觉。而此时还在独自凌乱的柳素 ,自然没有注意到少年虚假的伪装。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年一步步朝她逼近,嘴上却似多日不见的好友般,玩笑似的问道:“师姑不是说就近历练么?怎么来了封都,也不告诉我?” 言语间,颇有几分被骗的委屈。 “啊?这,这,这个……” 柳素结结巴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面前的少年却像早就预料到如此场景,不缓不慢道:“师姑别急,我听你解释。” 什么呀。 柳素更急了。 奇了怪了,她结巴个什么劲儿? 平复了心绪,柳素这才语气正常的开口:“你误会了,我刚才不是因为心虚才结巴。” “哦。”少年点头。 好吧,看来他信了。 柳素心中稍定:“我就是奇怪,你怎么会突然来封都。” “哦。”少年再次点头。 哦? 哦什么哦呀,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反应。 怎么跟怄气的小媳妇似的…… 柳素被这种奇怪的小媳妇既视感惊住了,正要说些什么,却听面前的少年突地开口道:“师姑,我能进去吗?” 谢南怀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院门上,柳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打开了门。 “哦,那个 ,进,请进。” 听闻这话,谢南怀这才提步进了门。而此刻的柳素,依旧保持着开门的动作。见谢玄景进了屋,这才准备跟着进屋。 只是她才迈步,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都什么跟什么呀,她这反应,怎么跟犯了错的气管炎似的啊。 无语.jpg。 门外,一直看着两人对话的牛大嫂也觉得气氛过于微妙。 原来那少年郎竟是姑娘的师侄么? 瞧着不像啊,怎么感觉反倒像是…… emmm……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63章 谢玄景,你气消了吗?…… 关了门, 院里就只剩下柳素和谢南怀两人。 天突然阴了下来,正午的阳光散去,少女直挺挺的站在那, 脚步在门口踌蹴。 “那个……” 柳素还在组织语言。 她总觉得今天的谢玄景怪怪的,这种怪好似一根线,他牵着那头,她在这头, 微微一扯动, 连带着她也变得奇怪起来。 她·社恐但超能说·柳素,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无措过? 没有, 从来没有! 所以症结不在她, 而在他! 想清楚这点, 柳素的话终于顺了起来:“你怎么来封都了?” 她问,目光落在面前的谢玄景身上, 不自觉带上几分打量。 几月不见,他高了,瘦了,也更清冷了。身上原本就浅淡的少年气息, 更是一道烟似的散了, 像是突然窜高的树。 只是那树是长在雪地里的, 一双清冷的眸子看过来时, 仿佛在下冰渣子。 柳素:“……” 什么呀, 为什么这么看她? 挺渗人的。 她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 嘴上却是重复起刚才的问话。 “你为什么来封都?” 依照原书剧情的进度, 不应该啊。 柳素想不明白,眼里的疑惑更深,本能性的歪着脑袋, 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一双眼更是直愣愣的看过去,好似想从对方眼里寻出答案。 -- 第141页 但那双眼里,除却一如既往的冷,什么都没有。 柳素又开始不自在了,想找些话来说,却见面前冷得跟冰雕似的人,终于开了口。 谢南怀:“师尊让我来历练。” 柳素:“?” 不对呀,原书里好像没有这个剧情吧。她印象里,封都出事在前,谢玄景相助在后。 而且她隐约记得,那时候离天宗掌门好似身体出了什么变故,这才派谢玄景这位办事一向稳妥的小徒弟坐阵。 如今谢玄景提前来封都,难不成是有人提前察觉到封都的异样? 还是说谢玄景的师父身体出变故了? 她楞楞的想,全然没注意到少年落在她某处的目光。 那是她的脖颈。 纤长 、娇嫩,在阴沉沉的天色里透出一丝、诱人的冷白。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脖颈,来封都前,她常穿门派服,乾门的门派服是立领的,半隐半现遮住了那道美丽的弧线。 但今日,她没穿门派服,脖颈就这样大咧咧的裸露在他面前。甚至因为刚才对他的到来过于困惑,微微偏着头,将那道弧线越发清晰的露在他面前。 就像是某种邀请。 邀请他的触碰。 长袖中,他的手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 像从前那样,一但困惑,一但想不明白,就干净利落的掐断他们的脖颈,将一切危险扼杀。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少年步步靠近,如玉的手落在那道弧线上。 手下的触感是极度温热的,与阴沉天色下透出的冷白全然不同。 他甚至能感觉到因她突然开口,脖颈处传来的细微颤动。 “谢玄景?” 柳素开口,眼里是因他的动作萌生的不解。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 她皱眉,一边因为脖颈处指尖的轻微触碰不自在,一边目光寻着面前少年的动作往脖颈侧面看去,但奈何这动作对眼睛的考验太大,她眼睛又不长侧面,自然什么也没瞧见,只能开口询问道:“有东西?” 春日转夏,虽然不像秋天容易落叶。但柳素院里的这棵树特别大,时不时春风一扫,确实会到处飘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落叶,比如…… “!!!不会是虫子吧?” 面前少女的双眸突然瞪大,眼里满是对虫子的惊恐,唯独没有对他的。 她的惊恐没有对他,她信他。 比他想象中还要信他,所以不设防,露出修士最脆弱的地方。 而这世界上,大抵不会有第二个人这般信他。 少年的睫羽颤了颤,手指欲盖弥彰的做了个捻树叶的动作。眼里的冷色,也一并随着动作退散。 “不是虫,是落叶。” “哦。”柳素顺势拍了拍刚才谢玄景手指落下的地方,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毕,这才想起跑题了,接着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你师尊怎么又放你出来历练?不是才回去没多久么。” 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谢南怀笑了:“师姑不也又出来历练了么?” 柳素:“……呃。” 这倒也是…… 被噎了一句,柳素觉得她今天真的迟钝得可以,只能转移话题:“你累不累,要不要去休息?那个……我中午才让牛大嫂买了新的棉被。” 她边说边示意谢玄景跟他来,手却不自觉在脖子处摸了摸,好似还在担心树叶没弄干净。 身后脚步响起,柳素没有回头,她知道谢玄景正跟在她身后,脑子里却不自觉想起落在她脖颈上那道温热的手。 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会有这样温热的一双手。怪暖和的,就是…… 有树叶就有树叶,提醒一声就行了,动手干嘛? 她想起脖颈上的触感,总觉得那动作怪怪的。但偏偏以她对谢玄景的了解,实在生不出往别处想的意思。 只能将心中杂念散去,回头对谢玄景道:“就是这间,你可以先……” “休息”二字还未吐出,她边说边推开门,视线也从谢玄景身上挪到了屋里,却猛地惊在原地。 这,这,这…… 这是什么阴间审美啊,我去! 只见床上原本干净素雅的床单,此刻已被牛大嫂新买的大红大紫替换。 上下两辈子,她还没见过红得这么火辣,紫得这么热烈的床单。 难道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审美? 竟离谱的和前世流行的“奶奶的大花裤衩”神奇的对上了。 时尚,果然是个轮回(不),岂是是轮回,简直穿越世界。 柳素假笑回头:“好看吧!呵呵呵呵~” 谢南怀的微怔只在一瞬,他想说很丑,但指尖还是温热的。再看面前的人笑得尴尬,一副“你不会觉得很丑吧”的尴尬表情。没由来的,他违心道:“好看。” 谢南怀戴了十多年的假面,骗过很多人,只要他想,自然能让人看不出破绽。 于是,在柳素微微震惊的眼神中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玄景竟然喜欢奶奶的大花裤衩 !!! 不是,喜欢大红大紫床单!!! 所以,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 不,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身为她这个亲妈的亲儿砸,他肯定也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肯定是…… -- 第142页 这个世界的审美! 对,这个世界的审美有问题! 意识到这点后,柳素终于释怀了,又接着道:“你先休息吧。” 说着见谢玄景也不进屋,忙解释道:“师尊也真是的,他给我传讯说有朋友要来,又没告诉我是你,我还以为是个女修,原想着挤一挤。反正我们修士睡着,大多也是打坐修炼。” “不过现下既然是你来了,你先住这屋,听说牛大嫂还有空闲的屋子,等她下午来送饭,我问问,我就睡那边去。” 修士不同凡人,收拾屋子,不过是掐个诀的事,并不麻烦。柳素自然也不在意这些,毕竟之前她想的也是让人先住她这里挤挤,她自己再去找个就近的房子。 现在这样安排,也没什么差别。 听完柳素的解释,谢南怀并无异议。只是拱手道:“如此多谢师姑了。”便坦坦荡荡的进了屋,比起柳素这个主人还要自在。 见此,柳素这才松了口气。 比起刚才在门口说话阴阳怪气的谢玄景,还是这样正常的他要好些。 等等,阴阳怪气…… 柳素脑子一贯转得快,今天的迟钝也是因着被谢玄景来得猝不及防,再加上对方奇怪的态度,这才被带偏了。 现下见人进了屋,关了门,竟真的乖乖听话去休息。她的智商也终于回档,恍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玄景不会是生气了吧? 那句“师姑不是说就近历练么?怎么来了封都,也不告诉我?”好似犹然在耳,当时她听到这话,本能性的结巴,也没有来得及多想,现下想着竟觉得谢玄景果然在生气。 也对,之前在岑羲天,他们也算共患难过。谢柒死时,她还安慰过他呢。后来去了昆山,他又从武陵手里救下了她。虽说她在岑羲天也救过谢玄景,为表感谢又送他符玉。 但人和人交往,感情不就是这么一来二去加深的嘛。 他是把她当做朋友的吧,所以才生气她没有坦诚相告自己的去向。 这样一想,也就说得通了。 柳素突然有些心虚。说起来,直到现在,她对这个世界还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连带着与人交往,也只觉得对方不过是纸片人。 可她好像忘了,纸片人也会生气,也会难过。就像现在,她指尖不过在手臂上一掐,便泛起一道红印。 而她,也确确实实感觉到是疼的。 哪怕她生在这个虚幻的书中世界,也是会疼的。 柳素的心情突然微妙起来,她看着已经关闭的房门,随即转身离去。 …… 谢南怀活了近二十载,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 而这个人正是柳素。 太阳西垂,少女敲了敲房门,说是有事出门一趟,院里的桌上给他留了晚饭。今晚也不必等她,她在别处睡。 这里是封都,她能去什么别处? 谢南怀开门,正要问个明白。却只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眼前是一道飞速闪过的残影。 这是跑了? 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柳素这是怎么了。直到挪步到院里,看见桌上摆好的餐食,和用灵盒压好的一封信。 离得这么近,她给他写信? 谢南怀少见的懵了,直到看见信上的内容,眼里的笑意似暖阳晕开。 “谢玄景,你是不是生气了?” “好吧,就当你气了吧。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来封都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你,是因为……” 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解释了前因后果。并不复杂,却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她要来封都,师尊嘱咐要低调形事。便觉得不必多此一举的告诉他,却没想他也来了封都,还误会了。 揪在心头的怒气坠地,谢南怀第一次感觉到“愉悦”二字。 他继续看下去,又见信里写道:“灵盒里是我送你的赔礼,虽不贵重,却是我下午亲自出门选的。我不想拿师尊给我的灵器灵宝搪塞你,那些算不得我的东西。只有这灵盒里的赔礼,花的灵石是我自己挣的。所以……” “谢玄景,你气消了吗?” 谢玄景,你气消了吗? 她说。 少年嘴角勾起,他想说,他早就不气了。却在看见最后一句时,嘴角的笑突地僵住。 “我也当你是朋友呢。” 朋友? 朋友…… 夕阳垂下,院里起了风,连带着在树梢打盹儿,做美梦的胖鸟也惊得飞走。 临走时还瞥了瞥它新搭的窝。 梦都没做完呢,啾…… 果然幸福都是短暂的,啾啾~ …… 柳素晚上是住在牛大嫂家的,牛大嫂家确实有空院子。只是那院子前个租户是病死的,偏偏还死在了屋里。这事金柳巷的人都知道,依照这里的规矩,这便成了鬼宅。 依照习俗,是需要请修士除秽,把屋子敞三年的。 三年未到,牛大嫂又知道柳素是修士,自然不敢把院子租给她。倒是她家还有个空房,可以将就住一晚。等明早天亮,要么打听下金柳巷别的人家,再租一间。要么买张床,把原来的院子改改也是可以的。 这样一来,柳素便顺势住了下来。却没想,自己会在牛大嫂家看见牛花。 时下已经是半夜,忙活了大半天的牛花回屋,饭桌上只余下两个馒头,连下馒头的菜汤都不剩。 -- 第143页 牛花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委屈。只是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到底还是落了泪。 她哭,却不敢发出响动,只是揣着馒头乖乖的回了屋。 黑灯瞎火,除却夜晚朦胧的月色,也没个亮光。牛花摸着黑,正要回屋,却乍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只是那人,怎么会晚上来她家呢? 眨了眨眼,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是这时,柳素注意到身后的响动,突地转身。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牛花先一步惊得馒头落地,眼里含泪。 “柳姐姐?” 她轻呼出声,地上的馒头打了几个滚儿,恰好落在柳素的脚边。 灰扑扑,脏兮兮。 牛花却恍若未见,她声音细小 ,如同梦呓:“你是来帮我们的么?” 第64章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柳姐姐, 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柳素:“?” 月色下,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坐在院内。一个压抑着哭泣,一个耐心安慰。 牛花哭得这么惨的原因并不复杂, 她有个小伙伴名叫王朳,王朳在家排行老八,顶上还有几个姐姐和一个大哥。 大哥在虞桑巷给修士养妖兽,前些时日, 妖兽丢了。王朳的大哥挨了好一顿打, 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牛花哭得一抽一抽的:“管事的说了,若是五天内找不到鹿麂, 就要把人打死。 ” 柳素问道:“鹿麂就是丢了的那头妖兽?” 牛花点头, 见柳素一副想花钱帮忙买妖兽的模样, 忙摆手道:“没用的,昨天王朳的爹找我娘借钱, 我都听见了。昨晚凑够了钱连夜就送虞桑巷去了,没用……”牛花眼里全是绝望:“管事的说不是那一头,他们做了标记,要是再敢买妖兽糊弄他们, 就要把人打死。” 柳素听得皱眉, 她对修真界的妖兽并不熟悉, 不由问道:“鹿麂很贵吗?” 牛花一愣:“贵, 贵的吧。我听王朳说, 他爹借了五十块灵石。” 五十块灵石? 对这些普通人家来说, 五十块灵石或许很贵。但对大多数修士来说, 不过是买一头低阶妖兽的价格。 这样看来,那个叫鹿麂的妖兽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他们主家不收的原因难道是他们养的那头品相更好? 直觉告诉柳素, 不应该是这样。 不收妖兽,总该收钱吧。 柳素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牛花听了道:“听说也不收钱,就要那头,别的什么都不要。” 说完,牛花见柳素对虞桑巷的事似乎不是很了解,贴心的科普起来。 “虞桑巷是百巷之首,最接近内城的地方。听二叔说,那边的修士可厉害了,修为高,也不缺灵石花。他们说要原来那头妖兽,定然是真的只要那头。” 好吧。 柳素总觉得这事透着怪异,低阶妖兽而已,何苦这么大费周章。 牛花想了想道:“是不是因为养出感情了?我养家里的鸡崽和羊,相处久了,我娘要拿去卖,我也舍不得。”说着,又看向柳素,眼里满是希冀:“柳姐姐,王义哥哥真的会被打死吗?” 这个问题,柳素无法回答。 拍了拍牛花的脑袋,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平心而论,这事本就是那个叫王义的不占理,在这个书中世界,在主家犯了事必然是要受到惩罚的。毕竟错在王义,哪怕因着牛花的关系,她也没有理由为王义出头。 但抛开时代背景,以她上辈子受过的教育来说,错了是该罚,却罪不至死。再加上王义家也愿意借钱赔偿,这样看来,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 只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帮忙? 夜色下,身旁的小女孩眼里盛满水光,扯着她衣袖的手满是无措:“柳姐姐,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牛花低下头,突然有些后悔告诉柳素。 每次遇见柳姐姐,她都好像在麻烦对方,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这样。 但王义哥哥怎么办? 听说王朳的爹爹要给他娶后娘了,要是王义哥哥没了,王朳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她这样想着,便愈发伤心,偏偏又不想给柳素找麻烦,只能压抑着想落泪的冲动。 她却不知,这般想哭不敢哭的模样落在柳素眼里,愈发让人心疼。 柳素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转移话头道:“那个叫鹿麂的妖兽长什么样,要是我遇见了,也帮忙找找。” 终究是不愿把话说死。 听到“帮忙”二字,牛花猛地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光采:“王义爹买妖兽的时候我远远看过一眼,像羊,又像鹿的,长得很……很好看!” 牛花边说边比划,生怕自己讲不明白,浑然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变了脸色。 像羊又像鹿 …… 不会这么巧吧? …… 第二天,柳素起了个早,准备回家。临出门,正巧看见牛花在院里喂鸡。 彼时,天还未亮。虽然入了夏,封都的清晨还透着一股子凉意。半大的孩子穿了件薄薄的外衫,或许是怕把衣服弄脏,衣袖拢得高高的,风一吹还能看见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屋里,牛大嫂听见动静,忙披着衣衫出来,边走边穿,扯出一张笑脸:“姑娘这就回去了吗?要不将就用个早饭,我现在就去烙饼。”说着挽起衣袖就要往厨房走。 -- 第144页 柳素扫了牛大嫂一眼,摇头道:“不用了,家里还有人等我。早饭……”她看向牛花的方向:“你家这个小丫头挺讨喜的,早饭你让她天亮些再送来,顺带陪我说会话。” 牛大嫂愣了愣,随即露出个笑脸,搓着手道:“这个臭丫头能得您青眼,哎呀,真是……” 她嘴上说着漂亮话,一身的脂肪随着曲腰哈背的动作愈发显得肥硕,再配上一身厚实的衣衫,只觉得让人莫名生厌。 柳素“嗯”了一声,也不想再搭理牛大嫂,反倒是走到牛花面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待会儿来我家玩。” 牛花自然听见了柳素让她送早饭的话,笑着点头:“好!” 清晨,树梢上还挂着露珠,娇嫩的树叶拖不住大颗的水珠,“滴答”一声落在地上。 牛花看着渐渐走远的柳素,少女的背影挺拔飘逸,衣衫迎着轻风,像是走入画中的仙女,与四周的一切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这样的柳姐姐,怎么会跟她一样呢? 她突然想起昨晚最后的对话。 “柳姐姐,外面的世界也这样吗?” “哪样?” “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女孩子。娘亲也不喜欢我,她更喜欢弟弟,外面的人也这样吗?”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因为月色下,身旁的少女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轻浅又飘忽:“我也不知道。” 她当时想,柳姐姐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却见身旁的少女摸着她头,笑着说:“这不重要,只要你好好努力,到时候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 去外面? 这是牛花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在她的观念里,金柳巷的女孩子,长大嫁人,操持家务,努力生个男孩,这就是一辈子了。 她也可以去外面吗? 她问,却听身旁的少女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都一样呢,现在我不也好好的?” 一样? 她又不明白了,她和柳姐姐怎么会一样?柳姐姐很厉害呢! 但现在,她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好似彻底融入那副画里。恍惚间,牛花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 或许,说不定,她也可以! 因为她遇见柳姐姐了啊! …… 走到家门口,想着现在天色还早,柳素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正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关门 ,却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回来了?” 才转身抬头,谢玄景的脸便映入眼中。 而他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站在她身后。两人面对面,不足半米。 他来了,他来了,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为什么她会有种半夜出去鬼混,被亲爹当场抓包的既视感。 柳素僵硬假笑.jpg:“你起床了?昨天睡得好吗?” 少年没有回答,手越过柳素,推了下她身后的院门。 柳素顺着少年落在她身侧的手看去,身后,院门“吱呀”一声,关了。 她愣愣的,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谢玄景手真长!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俩不过半米的距离,少年轻巧的推门,好似把她圈在怀里。 院里的树梢上还带着湿气,轻风若有似无,吹动少女的发丝,好似知晓面前少年的心事,将发丝送至他唇边。 一下又一下,在他唇边摩挲。 他抿了抿唇,收回手:“睡好了。” 柳素挑眉,看着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少年,突然觉得那股诡异的感觉好像又消失了。 此时,少年就站在那。眉眼浅淡,还是清冷的,她却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回到了昆山他们分别的那天。 虽然依旧清冷,但…… 怎么说呢,就像是零度和零下五度的区别,仔细感受还是有那么点变化的。 所以…… “你不生气了?” 柳素问。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也只是恍惚间,因为下一秒,她便见少年抖了抖衣衫,自如的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我没有生气。” 他说。面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好似在说“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会生气”。 啊,这…… “你这么傲娇的吗?(不是……)”见谢玄景不懂傲娇的意思,她也不欲解释,转口道:“没什么,算了。翻篇了,好吧。” 柳素觉得她家儿砸在她心里的形象崩塌了。果然,当书变成现实,连人都跟书里不一样了。 她也说不上好坏,总之,更像是活生生的人了,没了她以前相处时的纸片感。 略过生气的话茬,柳素伸了伸懒腰。说实话,她昨晚睡得不太好。 想了想,她对着谢玄景道:“我昨天问了牛大嫂,房子还得现找。我想着要不先把厨房改一改,弄成两个房间。到时候……” 谢南怀:“不用了。” 柳素:“?” 谢南怀示意柳素跟他过来,原本堆着杂物的厨房,此时已被收得干干净净。就连厨房和卧室中间,也已经用帘子隔开。 而厨房挨着卧室门的那处,已经平平整整的放了一张床。 柳素:“???” 要不是昨天谢玄景来的时候没背床,她差点怀疑他是一路扛着床过来的。 这速度…… -- 第145页 柳素伸出大拇指:“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谢南怀:“?” 柳素:“那就委屈你将就住两天?” 虽说这厨房已经收拾好了,堆杂物的那侧还特地用帘子隔开,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也不是长久之计。 谢南怀摇头:“不是两天。” 柳素:“?” 谢南怀一本正经:“老祖让我帮忙照看你。” 柳素:“!!!” “所以你打算?” 谢南怀点头:“不用另外租房了,这里,就很好。” 少年看着眼前狭窄的空间,全然没有半点对睡厨房的嫌弃。 柳素彻底服了,你是很好,我很不好啊。 少年啊,你要不要这么听话?还真要替师尊看着我吗? 绝望.jpg 我不想修炼啊啊啊啊啊啊…… 第65章 显灵啦!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柳素心里苦,但她不说。 毕竟咸鱼虽咸,也要脸。 好在这样的悲伤没有持续太久, 牛花来了。 干饭了! 柳素前世是南方人,早餐喜欢吃面条、米线、抄手这些,来这几个月,牛大嫂约莫对她的口味也有所了解。又见柳素早上婉拒了烙饼, 便让牛花端了两碗面条。 面条热腾腾的, 上面还冒着白烟,风一吹就打着旋儿消失不见。 柳素吸了一口面香, 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监督什么的, 买通谢玄景不就行了。 她这样想着, 接过面碗捧到谢玄景面前,满脸真诚:“吃面!” 谢南怀突然觉得, 面前的人若跟他一样是妖族,想必此刻尾巴已经摇上天去了。 他觉得好笑,面上却未显露半分。但素来不喜吃食的他,却破天荒的接过了面。 柳素觉得谢玄景好哄极了, 哪怕他现在没什么表情, 她却能从他清冷的眉眼中品中“愉悦 ”二字。 她恍然间意识到, 原来谢玄景喜欢吃面啊! 谢·并不爱吃面, 且在辟谷·南怀, 此时十分给面子的坐在院里, 姿态优雅的吃起面来。 柳素爱吃, 但饭量并不大。见牛花愣生生的站在旁边,又从厨房里找了碗筷,把自己的那份分成两份, 其中一份给了牛花。 牛花摆手:“我吃过了。” “又是馒头?”柳素把面碗递了递:“快拿着,烫手!” 听到“烫手”二字,牛花忙接过碗,却是一愣。 虽说她家离柳姐姐这里不远,但早上天凉,面冷得快,面碗捧在手上,温温的,暖暖的,跟烫手压根不沾边。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柳素身上,咬了咬唇,没再拒绝柳素的好意,一大一小挨着坐了下来。 “吸溜~” 不大的小院里,三人埋头吃面,画面异常和谐。 柳素吃得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扯了扯衣领,释放出热气,她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又想起昨晚的事来。 “小花,你昨天说的鹿麂是不是长这样?” 放下筷子,她指尖一挥,灵气幻化成鹿麂的模样。只是那夜她看得不太清楚,再加上那个叫鹿麂的低阶妖兽异常聪慧,看见她当时拿着砍骨刀,眼里满是惊恐,一溜烟就跑了。 因此,柳素用灵力幻化出来的鹿麂只有个大概的形。 但牛花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她惊叹道:“就是这个!哇,柳姐姐,你这是法术吗?” 牛花第一次见修士用法术,眼睛里亮晶晶的。 柳素笑了笑,没有回答。 完了,依照她一贯的亲妈(倒霉)光环,她突然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不会她遇见的那只真的是王义弄丢的那个吧……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虽说鹿麂是低阶妖兽,好歹也能卖钱,怎么可能大半夜被人放养呢? 而且依照牛花所说,养那只鹿麂的修士只要原本的那只。那可不是嘛,要不是她知道原书里没有关于妖兽修成妖族的剧情,她差点就怀疑那只鹿麂成精了。 就它那晚惊恐的小眼神,都拟人化了。 越想越糟心,肚子里的面条瞬间不香了。 她张了张唇,正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牛花,却听一旁的谢玄景问道:“你找鹿麂做什么?” 柳素也没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但或许是牛花眼里的希冀太过明显,柳素也不好把话说死,以免平白让对方失望。 “也有可能是巧合。”说着又问牛花:“你记得那只鹿麂是什么时候丢的吗?” 牛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忘记问了。”说着却是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问。” 柳素:“哎,你……” 看着一溜烟跑了的牛花,柳素有些无奈。 你忘了拿碗啊喂。 身旁,一只手蹿了出来。柳素此时还看着半敞的院门,满是无奈,直到那只手若有似无的触碰到她的手臂,柳素才突然反应过来,忙伸手拿碗:“你别动,放着我来!” 但显然,身旁的少年比她想象的接地气得多。 避开了柳素的动作,谢南怀温声道:“我来。” 少年纤长的手指落在青瓷碗上,如玉皎白,他动作自然,仿佛早已在心里练过千百次这样的动作,显得那般自然好看。 柳素的心都要化了,自己亲手写的儿砸原来这么贴心的吗?爱了爱了。 -- 第146页 她本就不是扭捏的人,拗不过对方,便自然的接受起他的贴心来。 吃完早饭,虽然家里多了谢南怀这么个人体监视器,柳素却没有忙着修炼。反倒对着已经收拾好碗筷的谢玄景道:“我出门一趟。” 柳素是什么性子,谢南怀也从乾门老祖嘴里听说了些。有了窝就不爱动弹,现下却想着出门,他看向柳素:“去找鹿麂?” “嗯。” 柳素点头,说话间就要朝门口走去,却听面前的少年道:“你找不到的。” 柳素:“?” 谢南怀解释道:“鹿麂似狸,喜欢晚上出来活动,白天多半会找个隐蔽的地方睡觉。” “好吧。” 收起现在就出门的想法,柳素表情厌厌。 她还是在家修炼吧。 谢南怀看了眼瞬间萎靡下来的柳素,问:“就这么想帮她找到?” 这个她,自然是指牛花。 柳素点头:“虽然我不认识那个叫王义的,但不过是丢了只妖兽,罪不至死。” 谢南怀有些困惑,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柳素的好心。 在他眼里,他不杀别人便是慈,更别说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若这种麻烦事落在他身上,自然是送对方早死早超生。不过区区妖兽,没能力护住自己的东西,死了倒也干净。 但面前的人站在那,拧着眉,眼里带了三分愁。 他不懂,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雨夜她事不关己的离开。后来新生试会,她当众被人质疑,神情那样冷淡。 他一直以为,她骨子里是冷漠的,和他一般。 但现在,这点小事便能让她困扰,瞬间打破了他从前对她的认知。 他恍然发现,她不是冷漠,只是在意的人很少。就像现在,她也会担忧他。 意识到这点,莫名的,他开口道:“或许……我有办法。” 柳素:“?” 他想让她开心,再多在意他一点。 …… 入夜,柳素看着摆在院里的聚灵阵,有些不确定道:“这样真的管用吗?” 谢南怀没有正面回答:“试试总是好的。” 柳素:“……好吧。” 夜色渐浓,不少人家点了灯,零零散散的烛光像是坠落在银河的星星。 柳素觉得谢玄景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或许是因着他长得清冷的缘故,天生就带了种让人不容置疑的气质,让人莫名想相信他说的话。 因此,即便此刻他只是说“试试”,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真的有用! 静逸的夜晚,总是让人心情莫名愉悦。 谢南怀看着捧着脸,盯着桌上聚灵阵的柳素,心底好似被羽毛拂过,细细软软。 他眼底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衣袍下的五指张开,卸掉了属于妖族的威压。 他没有告诉柳素的是,其实昨晚他也看见了那只鹿麂。朦胧的月色下,那只鹿麂仰着脑袋,头顶的角好看的倾斜着。 只一眼,他就知道,那只鹿麂不简单。 因为他在它身上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妖力 ,显然是已经开启了灵智。它甚至懂得偷偷躲在院外,吸收他修炼溢出的灵气。 妖族消失百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开启灵智的妖兽。不仅是因为妖兽开启灵智艰难,更重要的是,凡是妖族 ,若无传承或者家中大妖启灵,是不可能开启灵智的。 这也是百年来,妖族被灭后,世上便再无妖族的原因。更是人、邪两族能允许妖兽存在的原因。 可就算是这样,它还是开启了灵智。 这是不是说明,乾门老祖所说是真的? 他的机缘在封都。 亦或者,真如那女人留在妖丹里的信息所言,封都有妖晶。 万籁俱静的夜里,少年眸光幽深。 不知过了多久,谢南怀心中一动,一股浅淡的妖气若有似无的在空气中流动。 “来了。” 他开口。 柳素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来了吗?她怎么没有感觉? 柳素拧眉,也是这时,她突然听见一道细微的响声。 “踢踏~” 像是马蹄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柳素一喜,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不愧是她儿砸!太灵了! 谢南怀低头,看着身旁因过分激动扯住他衣袖的少女。 而扯住他的当事人本人,似乎对自己的动作一无所觉。 他轻笑,趁对方没注意时,泄出些许灵气。 院外,某只感受到灵气的鹿麂,察觉到愈发浓郁的灵气:哇,好香,我来也! …… 夜里,这边柳素和谢南怀还在用灵气钓妖兽。另一边,王朳正蹑手蹑脚的关门,偷摸着从家里溜出来。 白天,他的小伙伴牛花来找他。又问了很多关于鹿麂丢失的事情,他觉得奇怪,追问下才知道牛花把这事告诉了她供长生牌的那位柳姐姐。 王朳是知道柳素的,听牛花说那是个顶厉害的人,心肠也好。 只是牛花还说:“不过柳姐姐说,她只是帮忙找找,不一定能找到。” 他自然牛花在担心什么,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憨气:“我知道,我大哥跟我说什么雪,送炭难。我知道的,能帮忙我已经很高兴了!” -- 第147页 嘴上这样说,夜里王朳想到大哥如今的模样,终究是年岁小,没忍住偷溜着出门。 他知道牛花说的那个柳姐姐住哪儿,他没想过上门打扰对方,只是想去门前磕个头。 毕竟家里出过修士的那位二叔说了,长生牌是很灵的。他想,拜个牌位都这么灵,那……去门前磕头会不会更灵? 试试不就知道了。 走到院门口,王朳也不敢闹出响动,而是老老实实隔了半米远对着柳素家的大门磕头。 他却不知,他以为的没响动,对五感灵敏的修士来说,便是不大不小的响动。 院里,柳素正对着被她用石子打晕的鹿麂发愁。 她有些不放心道:“我不会把它打出问题吧?” 谢南怀摇头:“不会。” 这鹿麂有些小聪明,知道被发现还晓得躲。 得了谢玄景的话,柳素这才松了口气,道:“要不我用缚灵绳把它绑了吧,趁着天黑送到王朳家里去,也省得白天送过去,倒时候还要解释。” 说干就干,柳素决定雷锋一回。 也是这时,院外不知从哪传来“咚”的一声,一下又一下。刚好把鹿麂绑好的柳素“嘿”了一声。 咋,买一送一啊? 左手一用力,她一边单手提起鹿麂,一边推着门对身后的谢玄景道:“我出去看看,顺带把东西送了。” “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正在磕头的王朳:“!!!” 突然开门的柳素:“???” 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凝滞。不知过了多久,反应过来的王朳看着面前少女手中的鹿麂,发出惊呼:“显,显,显灵啦!” 柳素:“???” 第66章 杀了吧。 柳素发现最近金柳巷的人好像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这种病叫“东西往别人家门口丢”病, 发病原因未知,发病情况目前看起来好像有点严重。 因为她已经连续十多天,在家门口捡到各种蔬菜瓜果和鸡蛋了。如果说这还能忍的话, 今天丢在门口的这个,属实有些过分了! 她看着门口被绑了脚,还在努力造屎的老母鸡,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瞬间从脚底板升高的血压。 但她知道, 她不能气。 只因着这不是谁家小孩的恶作剧, 而是金柳巷为求她庇护送上门的礼物。 就……离谱! 而这一切的根源,还要从那晚她提着鹿麂送王朳回家说起。 那晚, 夜晚的巷口寂静幽深, 她把王朳送到家门口, 将鹿麂放在地上。临走前也没忘记嘱咐:“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半大的男孩点着头, 语气坚定:“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那时,她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哪曾想,还没走出两步远,便看见那个小萝卜头用力敲着门:“爹, 柳姐姐帮我找到鹿麂了!” 柳素:“!” 屋里的人被敲门声惊醒, 她藏在暗处, 十分想把那个小萝卜头提溜到自己面前, 问问他是不是忘记她的交代了。 但显然她没找到机会。她看着外衫都忘记穿的王朳爹从屋里小跑出来, 打开门, 看见眼前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鹿麂, 惊得张开了嘴。 好半响后,王朳爹才开口道:“这,这, 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却见王朳捂着嘴,猛摇头:不能说。 柳素:? 你不该说的都说了! 她当即气得转头就走,身后,王朳和他爹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入耳中。 “你捂着嘴做什么!我问你,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是柳姐姐显灵给我的!” “柳姐姐?哪个柳姐姐?我问你,这鹿麂也是你嘴里那个柳姐姐帮你送过来的?死孩子,你又摇什么头?” “你这孩子,你的意思是说,你那位柳姐姐帮你找到了鹿麂 ,却没有送你回来?” “嗯嗯。”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 直到听到这,柳素才恍然明白:不是小萝卜头不守信,是这娃脑子不好使啊! 她说的是不能告诉别人这鹿麂是她找到的,而不是让他保密她送他回来的事啊! 叹了一口气,柳素收回思绪,再看地上那只老母鸡和它的屎,也只能无奈的用灵力把东西一起送入院里。 金柳巷的人固执,她不拿进去,那些人便能放任东西烂在门口。长了两回教训,柳素现在也学聪明了,在院里堆屎和门口堆尸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院里,谢南怀看着柳素无奈的表情早已习以为常。 这十多日来,都是这样。 每回见她把东西拿回来,每回又长吁短叹,末了生无可恋的对着他说:“谢玄景,你看我像不像小老太太?” 他觉得不像。 或许是夏日的缘故,哪怕她问这话时正蹙着眉碎碎念,也无损她的鲜活气。反倒似树梢上冒出的嫩叶似的,俏生生的模样。 所以当她再度走到他面前,一如往常的无奈道:“谢玄景,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要完了……” 他掩下眼里的笑意,眸光因她好笑的语气染上一丝光亮:“为何这么说?” 柳素双手一摊:“你瞧瞧这院里的东西,多得都吃不过来了,丢了又可惜……” -- 第148页 她上辈子是个穷社畜,没钱的时候半勺老干妈能就一碗饭吃。如今手上有了闲钱,自然也做不出浪费粮食的事。 她叹了一口气:“还有这只鸡,这……别说,还挺肥的。”柳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谢玄景的眸光突然一亮:“你想吃叫花鸡吗?” 谢南怀:“?” 时值正午,高悬的烈日像悬在头顶的一把火。柳素左手端着井水泡的冷泡茶,右手倚在院里的石桌上,食指对着空气左右晃荡,而随之晃动的,还有一把蒲扇。 只是那蒲扇对着的方向不是她,而是此刻正在院里用剑杀鸡的谢南怀。 只见他对着那鸡的脖子一抹,长袖因挥剑的动作飞舞挥动,柳素立马捧场道:“漂亮!” 柳素上下两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快的杀鸡剑,连血都未出,那只大肥鸡就归了西。 这速度快得,简直让她怀疑谢玄景生错了时代。 他不应该在修仙文,这明明是种田流的好苗子! 因着打响这胜利的第一剑,接下来的一切就显得顺利成章起来。在谢南怀杀鸡,柳素做鸡的愉快合作下,热腾腾的叫花鸡出炉了。 柳素撕下一块滚烫的鸡肉:“……真咸。” 话毕,赶紧端起一旁的冷泡茶喝了一大口。喝完这才对着谢玄景道:“别忙吃!” 这话却是说晚了,她抬头,正好看见谢玄景咬下一块鸡肉。 额…… “快,喝口茶!”她说着,正要从桌上找茶。手却愣在原地…… 哦,谢玄景刚才说他不喝茶,所以说茶只有一杯。柳素反应过来,转口便准备说“我给你拿个杯子”,却不知是不是那鸡太咸的缘故,亦或者因她手中的茶此刻正对着谢玄景。 下一秒,她便眼睁睁见手里的茶,落入了另一只手中。 柳素:“……” 我的冷泡茶! 谢南怀喝了一口,似乎全然没意识到此刻他喝的是柳素的杯子。 少年喉结滚动,拿着茶杯的手伸出:“茶很香。” 柳素:“……” 明明他刚才还说不喝茶的,害得她只用灵力冰了一杯…… 接过杯子,柳素在心中腹诽。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话说,依照她上辈子的经验,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不会…… 得幽门螺旋杆菌吧?! 她心里困惑,面上便显出几分愣神来。却不知这番表情落在对面的人眼里,品出了另一种意思。 面前的少女双眸微微睁大,好似才反应过来她递出的是她的杯子,一时竟愣得走了神,显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来 。 谢南怀的眉眼舒缓下来,只觉得嘴里的咸,也因着那杯茶变了味,成了细细密密的甜。 是他从未品味过的味道。 甚至他因着这味道,心口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但他没有显露半分,语气清冷:“茶很香。” 唯独他落在少女唇上的眸光,出卖了他。 或许是谢玄景的目光太过刺眼,柳素反应过来,用手抹了抹嘴角,若无其事的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看来她还得买个新杯子。 不过她和谢玄景都是金丹期了,还会得幽门螺旋杆菌吗? 这个问题她自然找不到答案,索性不再多想。 午餐泡汤了,柳素也没了再吃的兴致,便跟谢玄景闲聊起来。 经过十多日的相处,柳素觉得自己对谢玄景的性子,比起以前只是纸片人的认知,现在要详细得多。 两人相处也比从前自在许多,也因此,她倒也没有再端着架子喊对方“师侄”,反倒像朋友一样直呼其名。 对这点,谢南怀也默契的没有提醒。 因此,当柳素松散的靠在背后的树干上,问及谢玄景这几日白天去哪了时,也没有顾及。 是的,虽说他们在一起呆了十多日,但大多数时候柳素是独自在家的。 她觉得谢玄景似乎很忙,比她在书里写的忙多了。有时他早上出去,晚上踩着暮色回来。 像今天这样大中午还在家,属实少见。 “你来封都,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柳素心虽大,对她这条小命还是十分爱惜的。 这段时间一直有个问题困扰着她,如今谢玄景提前来了封都,是不是意味着剧情线也会跟着提前? 她心里担心,又觉得谢玄景不是小气的性子。 他那般风光霁月,若不是泄露宗门秘密的大事,想必也不会对她的问题有所隐瞒。 她这样想着,看向对方的目光便有些直白。 谢南怀点头:“确实是有重要的事。” 他此番出来,一则是为避祸,二则是…… 谢南怀的目光直落落的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却也只是一瞬,又很快收了回来。 “我修为停滞无所精进,师尊心中焦急,担心我因为岑羲天的事损了心境,这才急着让我出来历练。” 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周瑾确实因为他迟迟没能突破元婴着急,毕竟周瑾等不起了。但此番出来,却不是因为周瑾想让他来封都历练。 那人,其实并不想让他离开。 若不是当时他借着乾门老祖的手,给周瑾使了些绊子,让对方自顾不暇。又因着那女人留下的妖丹,用了断尾化形的秘术,骗过了周瑾。让对方以为他还在离天峰乖乖修炼,只怕他也来不了封都见她,更无法抽身在这里寻找妖晶。 -- 第149页 但这些,她无需知晓。 竟是因为这个? 柳素一怔,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少年提到“师尊”二字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幽暗。 不过说起来,依照谢玄景的天赋,修为是该有所松动了才对。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也知道不该在对方伤口上撒盐,笑着安慰:“没事,修为这事急不得。你要是需要我帮忙,说一声就行。” 她说得爽快。 少年笑了笑,答了句:“好。” 夏天的日头特别怪,一会晒着东边,一会晒着西边。柳素本就着凳子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圆遛遛的树干,托起来她松软的腰身,遮住了头顶的烈日,舒服极了。 偏偏日头不长眼,说话间便挪了位置。 柳素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谢玄景,又看了看泄在自己身上的日光,嘟囔着:“好热啊,今天太阳真晒。” 早知道她应该挪到谢玄景的那边去。 她心里想着,却见面前的人突然往她身旁一站。 柳素这才发现,谢玄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瘦。少年站在她身侧,将她圈在了他的影子里。而他,却晒在了太阳下。 日光毒辣,他却好似在走向光明。 此时的谢南怀,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因着身旁的少女,发生巨变。而现在金柳巷的众人,却已经因着柳素的到来,生活起了变化。 原因无他,听说金柳巷也来了修士坐镇! 金柳巷,某些闲散人员常聚地。 “你听说了吗?王朳爹找人搞了个什么雕像,说是灵得很。” “哪里是雕像灵得很 ,是说那个雕像本人就在我们金柳巷住着,是个修士哩。” “所以,这是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像其他九十九巷一样,有修士保护了?” “应该是的,不然王朳爹他大儿子咋会没事的?” “对哈,那个修士叫什么来着?” “我听说姓柳,好像还是个女的。” “……” 闲散人员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闲话,全然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的身后,某个人短暂停留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虞桑巷,陈家。 身着青衣的修士行色匆匆,直到看见某道身影,这才停下脚步 ,禀告道:“查到了,姓柳,是个女修。” “女修?”说话的男人如老僧入定,听到手下的声音,却并未睁眼。 “姓柳?灵关门柳十三?” 灵关门虽不显,那柳十三却是个人物。只是他为何要插手此事,难不成是发现那鹿麂有异? 男人心里起了猜测,却听青衣手下道:“不是,是个十五六岁的女修。几月前进了封都,一直住在了金柳巷,没有进内城。” 金柳巷,外城出名的破烂巷。 看来,多半是误打误撞。 “既是在金柳巷住着,想必也翻不起风浪。”男人转动手中木珠,也未多言,三两句定下了生死。 “处理干净点。” 第67章 这个世界的审美,真的…… 谢玄景又一大早出门了, 柳素闲来无事,又因为牛花的缘故,不喜跟牛大嫂相处, 决定亲自出门买两个杯子。 她一个,谢玄景一个,养成良好的饮食卫生习惯! 彼时天色还早,早晨的阳光温煦, 落在身上也不觉得晒。 少女的脚步轻盈, 关了门走出巷子。 早上集市已经开了,但这个点出门的人并不多。狭窄的小巷, 除了柳素, 便只有迎面走来的三五个低阶修士。 修士? 金柳巷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修士。 柳素虽不爱出门, 对金柳巷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么个破落巷,除了她这个异类, 只怕没有别的修士愿意来这。 她心中疑惑,秉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目不斜视的与那几位修士错开,就要离去。 这般姿态, 却是引起了那几人的注意。 “慢着!” 柳素置若罔闻, 脚步未停。 哟, 小娘皮还挺有个性。 “喂!那女的, 说你呢!” 身后有修士再度出声。 这次柳素倒是不装了, 转身问:“有事吗?” 几人的目光瞬间聚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没有灵气, 凡人。 得出结论, 又不觉得扫了眼对方的脸。 虽是凡人,长得却不错,想来在凡人堆也算拔尖了。不过修士大多相貌不差, 长相绝美的女修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年龄的女子,在他们这群阅女无数的男人面前,却没什么看头。 小丫头片子,没意思。而且他们还有正事要办。 因此,只堪堪扫了一眼,便有人道:“我问你,你可知这边哪里住了个女修。姓柳,大概……应当跟你差不多年纪。” 姓柳、女修,那不就是找她的。 但面前几人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她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帮人。 柳素面色不变:“知道。”随即面无表情的指向与她家相反的方向:“往那边,直走到底,然后左拐再右转,再走到底就是了。” 问话那人也未怀疑,不过是个凡人小丫头,哪来的胆子骗他们。 有人指路,几个也未逗留,只听问话那人道:“走!捉了那小娘皮,找老大领功去!” -- 第150页 “妈的,区区金柳巷,也敢跟我百泽巷叫板,弄她!” 几人骂骂咧咧离去,不似修士,倒像混混。 还是来找她麻烦的低级混混,筑基期修为都没有,连她是修士都看不出来。 没意思…… 柳素也未多想,她不是没料到今天这事。 这段时间,金柳巷给她送礼的人不少。这里住的都是普通凡人,她有时也听牛大嫂提过,封都百巷,素来不和。 没有修士庇护的金柳巷一向是被欺负的主,如今因着金柳巷的人,她名声传了出去,自然会有人找她麻烦。 柳素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但或许是把谢玄景当朋友后,她心境有所变化,再看金柳巷的人,便存了几分看护的意味。 反正在外城,金丹初期巅峰已然够用。而且不知是何缘故,她隐隐约约有种自己又要突破的感觉。 对于这点,柳素颇为吃惊。毕竟金柳巷的灵气实在不怎么样,稀薄得几近于无,跟乾门更是没法比。 但怪异的是,出门至今,她在这里修炼却比在门派顺利得多。 难道是—— 死宅保升级? 她思维乱飞,一时倒是把遇见刚才那群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 另一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的几个修士,满脸怒容。 “好哇,没想到那小娘皮还挺会笼络人心,敢让个小丫头片子耍我们!” “老四,老五,你们找几个凡人带路。今天我非要替老大好好收拾下这个小娘皮!” “是,三哥。” 与此同时,虞桑巷,张家。 一青衣男子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做干净点。” 听到吩咐的男人举剑行礼:“是。” 男人大步离去,清晨的光撒下,衬得他脸上的刀疤,愈发显得凶狠无比。 身旁,有人见男人离去,忙道:“头,丙六他一人,能行么?” 青衣男子嗤笑一声:“那女修不过是捉到只鹿麂,低阶妖兽而已,想来修为不会太高。又是个只敢缩在金柳巷的小姑娘,能翻出什么风浪。” 男人越说眼里的冷色越浓:“丙六距筑基期不过一步之遥,便宜她了。” 言下之意,便是觉得派丙六去杀那女修,已经是大材小用。 身旁的男人听到自家领头这般说,一边告罪一边扇了自己一巴掌:“是属下多嘴了。” 青衣男人冷哼一声:“少自作聪明!” …… 到了集市,柳素逛了一圈,才发现集市的茶具少得可怜。毕竟金柳巷的凡人,也不是家家都有好日子过,哪有什么闲情喝茶。即便有,也是按套卖的,款式、花纹,一模一样,买了回去还不得拿错? 柳素都转晕了,眼看日头越来越晒,才终于在一个老汉那遇见单卖的。 “家里自己做的哩,耐用。姑娘来得这么巧,我还没开张,就当做个人情,一块下品灵石一个杯子。我给你打个折,买一个还送一个,怎么样?” 一百枚下品灵石才能换一块中品灵石,确实划算。 老汉见面前的小姑娘意动,忙道:“这价格出了我这铺子可就没了哈。而且你看那杯子上的花纹,那可是我借了画册仿下来的。” 柳素拿起杯子,这才发现那杯盏外面还有只若隐若现的小猪仔。小猪仔仰躺着,肚子圆滚滚的,倒是可爱。 只是……现在杯子上流行画猪吗? 似乎看出柳素的疑惑,老汉笑着道:“寓意好,吃了睡,睡了吃,日子潇洒哩。又能生,还多子多福。” 柳素:“……”这什么诡异的寓意啊。 不过确实猪挺好的,特别是前世那些宠物猪,都是主人的小宝贝。她以前还想赚钱养来着,想着家里养只小猪,看着就很下饭。 不过…… 柳素扫了一圈,这才发现每只杯子上都有只一模一样的小猪仔。 她抬眸,指了指杯子上的花纹:“还有别的样式吗?” “别的啊……”他哪里会画别的…… 只是他确实今天还没开张,也想做成这单生意,便想着昨天他试着画的另外一个,有些不确定道:“倒是有,就是画得不太好。”说着从柜子下面翻出一个崭新的杯子。 虽然跟柳素手里的看起来模样一样,上面的花纹却是一只狗。 “这狗还挺凶。” 柳素边说边看杯子有没有什么瑕疵,没有注意到老汉听到“狗”字时,微微抽搐的嘴角。 “就这一对了,我买了。” 柳素开口,老汉吓了一跳。 这么丑也买?不是。 老汉忙收起惊讶的表情:“哦哦,我给姑娘包起来。”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扫了柳素一眼,补了句:“这,这狗也有说头的。看家护院,忠心着哩。” 柳素笑了笑,也没反驳。 她自然看得出面前的老汉是怕她反悔,这狗确实画得不怎么好。但她已经逛完了,又想单着买不成套的,还要花纹不一样的。选来选去,也就只有这家了。 将杯子包好,递给柳素,老汉扯了个笑脸:“下次再来。” 直到目送柳素离开,他才嘟囔了一声。 “狗?哪有那么大的狗……” 他明明画的是一只狼。 天狼,辟邪的。 -- 第151页 …… 柳素没想到,她居然又撞见了那几个想找她麻烦的低阶修士。 只是来时那几人倨傲,现下却是身上都带着伤,互相搀扶着往巷子外走。其中还有一个吐了血,边吐还边骂:“心机,那女人太心机了!竟然还有打手!” 女人=我。 但她哪来的打手? 难道是谢玄景回来了?这么早? 她正想不明白,那几人可能是被打得太狠,再加上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一时也没注意到她,互相搀扶着走远了。 柳素收回目光,也不欲跟他们攀扯,转身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只是推开院门一看,哪里有什么谢玄景。空荡荡的小院,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 另一边,百泽巷的几个修士正回去搬救兵。那位叫丙六的杀手也在回去搬救兵,倒不是他打不过那几人,毕竟他已有练气大圆满修为。 他之所以回去搬救兵,是因为他发现那女修修为比他想象的高。 当时他在那女修家门口,看见三五个练气修士。 几人五大三粗,在那女修门口来回走动,目光阴沉,一看就是守门的打手。 他当即一想,便觉得不对。 那几位修士跟他修为相差不大,修为最高的也是练气大圆满,其余几个还是练气中期,不足为惧。 但能调动练气大圆满修士,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恐怕那位姓柳的女修,修为至少在筑基期! 他虽学的是杀人技,但也知道跨境界比斗,哪怕是他也讨不到好处。心里思量一番,当下便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先回去报消息。 但万万没想到,会被那个练气大圆满的修士发现行踪。 两边一对上,互生警惕。 “这位道友,这是路过,还是……”那练气大圆满的修士问他。 若是平日,他早就提剑了事。但现在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他面无表情:“路过。” 却没想,对方反倒先动了手。 “路过,呵呵,你以为劳资傻?上了一回当,还上第二回 。” 哼,他张老三可打听清楚了。听说前段时间,那位姓柳的女修,有个师侄来找她。手里还提着剑,多半是个剑修,平日又神出鬼没的。 再看面前的人,男的,剑修。 虽说长得捉急了点,一看就三十好几了。但修真界向来以实力说话,那女修这么嚣张,连金柳巷的混混都敢来他们百泽巷闹事,多半修为不低,有个看起来厉害的师侄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 妈的,刚才还有个小丫头片子替那女修隐瞒,骗他们绕路呢。 这金柳巷就这么大,一共就一男一女两个修士,他张老三还tm能认错? “受死吧你!” 听到这话,丙六哪里不知,自己的意图已经被识破,当即就和对方几人缠斗起来。 也是他经验丰富,这才受了点轻伤回来。 回了主院,丙六单膝跪下,一把剑插在地上,请罪道:“丙六有辱使命,那女修养了几个修士作打手,修为与我不相上下,若不是我对敌经验丰富,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属下大胆猜测,那女修至少已有筑基修为!” “你说什么!”青衣男子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失算的一天,眸光扫过一旁低着头的丙七,只觉得他早上那句“少自作聪明”,像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好,很好! 筑基修为是吗? 青衣男人冷笑:“我亲自去。” 他已有金丹初期修为,在张家众多杀手中排行甲等一十三。 他不信,他还对付不了区区筑基期。 若是柳素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怕会回一句:是的,你对付不了。 …… 谢南怀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院里亮了一盏灯。灯下,少女躺在摇椅上,眯着眼,正用灵力一下又一下指挥着蒲扇扇风。 他眼里闪过一抹柔色,脚步已不自觉的放轻,却还是惊动了摇椅上的人。 “回来了,厨房温着晚饭,快去吃。” 柳素开口,眼睛却未睁。蒲扇带起的风,轻轻吹拂着她的发丝。 谢南怀回了声“好”,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 柳素听到脚步声,知道对方这是去厨房了,又想起她今天新买的杯子。 老妈子似的念叨道:“我买了一对新的杯子,上面有只狗的那个是你的,画了个猪的是我的。以前的旧杯子……” 谢南怀脚步一顿,看着立在面前的两只杯盏,耳边却只听到两个字 “一对。” 她说。 他眼里的笑意散开,回了句:“很可爱。” 某处,某只开了灵智的小胖鸟歪着头,“啾啾”叫了两声。 啊,大妖怪的气息怎么变了,好温和啊,它今天又可以蹭灵气了吗?啾~ 院里,柳素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可爱?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柳素也知道谢玄景不是一个在意外物的人。因此,这才敢买画得那么丑的小狗杯子。 她还想着,要是谢玄景不喜欢狗,大不了她把小猪仔那只给他。 但是,他刚才说什么? 可爱?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奶奶的大花裤衩。 所以—— -- 第152页 这个世界的审美,真的有!问!题! 第68章 谢玄景,你怎么哭了?…… 甲十三决定亲自去金柳巷, 会会那位姓柳的女修。临行前,他在路上碰见了甲八。 陈家的下属以甲乙丙丁排名,甲为最上等, 丁为最末。其中又在每一等级中分出二十人,以修为论排名。 甲八,人如其名,排行第八, 实力在他之上, 已有金丹中期修为。以对方的实力,想必不日便能晋升金丹后期, 学的又是杀人技, 是位很厉害的人物, 与他关系也不错。 现下看见他出门,不出甲十三预料的, 对方果然问了两句。 “十三,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去哪?”甲八扫了甲十三一眼,直到看见对方手中的炼龙爪,若有所思:“谁有这么大的胆, 竟惹得我们十三动这么大的气, 把私兵都拿出来了?” 身为陈家下属, 他们的存在多是为了替主人做些不方便出手的事, 手上大多时候是要沾人命的。 因此, 陈家的下属学得最多的就是杀人技, 用得最多的兵器, 便是剑。 修真界剑修众多,杀人又快,不易留下痕迹, 是极其适合杀手的兵器。 倒是那炼龙爪,甲八知道,这是甲十三的爱好。但凡杀手,总有那么点爱好。甲十三是喜欢在杀人之前用炼龙爪折磨人,至于他甲八嘛…… 男人眼里露出一丝兴味:“男的女的?” 甲十三看了甲八一眼,哪里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 “女的。”甲十三道。 果然见甲八瞬间来了精神。手顺势就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表情:“快,跟哥哥说说,漂不漂亮,多大啊?” 言语间,已然对甲十三要出手折磨的那位女修产生了兴趣。 两人勾肩搭背,就这么并排着走了出去。 路上有人撞见了,忙低着头朝两人行礼,又暗自在心里嘀咕: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也太倒霉了吧,遇见这两个杀神。 不过这俩能一起出门,那甲十三手里还拿着炼龙爪,看来又有人要大霉了。 那人心里想着,暗自叹气正要离开。 身后,甲八刺耳的笑声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耳里。 “十六,十六好啊,哥哥我就喜欢嫩的……” …… 金柳巷。 天还蒙蒙亮,柳素听见隔壁的响动,从被子里伸出一个脑袋,懒洋洋道:“出门啦?记得吃早饭。” “嗯。” 隔着布帘,少年的声音传来,清晰透亮。与还在赖床的她不同,布帘后的人精神饱满。 柳素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有次师尊查她岗,还当着她的面让她把传音符给谢玄景,问对方她有没有老实修炼后。 她当时属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谢玄景一个告状,师尊就跑来封都揍她。 但没有。 少年接过传音符,语气清冷,连面色也未变一下。 “老祖说笑了,自我来封都,师姑日日修炼,十分刻苦。老祖这样开玩笑,可要伤师姑的心了。” 哈? 日日修炼,这说的还是她吗? 也是从这事起,柳素才发现,谢玄景这人……实在是太讲义气了! 别人讲义气,她自然也不能不仗义。 索性她就不装了。该吃吃,该喝喝,该不修炼就……不修炼! 从那以后,柳素就认定:“谢玄景,我们是自己人了哦。” 她这样说时,他也没反驳,反倒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来:“嗯。” 所以现在,她自然也没了掩饰的必要。 反正他们是自己人嘛。 对这一点,谢南怀似乎也达成了共识。 她乐意赖床就赖床吧,只要她高兴就好。 掀开门帘,他迈步出去。清晨露重,即便时至夏日,却还是带了丝寒气。 谢南怀看了眼天色,并未像往常一样离去。脚步一转,回到屋里,掀起隔开两张床的布帘的一角。 透过缝隙,他看见了铺散在床边的长发,还有听见他去而复返时,露出半张脸的小脑袋。 “怎么了?” 柳素半张脸遮在被子里,用手揉了揉眼。 掀帘子干嘛,她还没洗脸,眼屎都没擦。 想着,柳素又揉了两下,人也清醒过来。 透过布帘,她这才发现谢玄景只掀了个小角,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少年被布帘遮住的下半张脸。 少年的唇瓣动了动:“今日恐会有雨,我会早点回来。你别贪凉,要是下雨就回屋里睡,别到处乱跑。” 原来是说这个。 柳素“嗯”了一声,从被子里伸出半只手晃了晃。 “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眼睛自动合拢,俨然是又睡过去了。 谢南怀收回目光,眼里少见的闪过一丝无奈。 知道柳素爱睡觉后,他也问过对方。 照理说,修仙之身,不该如此贪睡。 但那时她是如何说的。 “你这是少见多怪,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上辈子缺啥,这辈子就想要啥。我上辈子多半是过劳死,这辈子才这么爱睡觉。” “如此说来,师姑常夸我勤奋,是想说我上辈子是个懒鬼么?” “哎哎哎,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是没有办法。” 那时她说出“没有办法”时,还配合的摊了摊手。 -- 第153页 院里清风徐徐,少女眉眼灵动。 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日子“很好”的感觉。也是第一次觉得,原来那疯女人被关时,期盼的是这样的日子。 也难怪她疯癫半生,对他冷眼相待,一直不愿承认他这个儿子。 大抵人拥有过美好,便舍不得放手了。若是放手,便是死也要将彼此捆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那个疯女人了。 不过也只是有些而已。守不住自己的东西,也是个蠢货! 他想,他与她不同,至少他不会像她那样失去、疯狂,变成令所爱之人恐惧的模样。 他只会慢慢蚕食,一点一点,在对方毫无所觉时,把人圈进自己的领地。 就像现在,他会守住这份岁月静好,让她慢慢习惯他,需要他。 暗沉的天气里,少年身形一跃,没有打开那扇破旧的院门,吵醒屋里的人,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越是美好的东西越留不住。 …… 柳素从未想过,这么戏剧性的事情会发现在她身上。 她被两拨人围殴了。不对,是先围住,暂时还没有殴。 不过估计也快了。 至于为什么要围殴她,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因为这两拨人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两边一见面,她左手边人多的就先问候了右手边人少的全家,用词之绝,堪比祖安人。 但人少的显然素质很好,脸都铁青了也没动口,只是晃了晃手中形似钉耙的古怪兵器,眼神阴冷:“说完了?” 柳素反应过来,他可能不是脾气好,而是修为高。 因为她明显感受到了他眼里的杀意,还有与她相差无几的修为。 几乎一瞬间,柳素反应过来,她待会儿可能不是被两拨人围殴。 应该是一波,人多的这些祖安修士明显活不到她被围殴的时候。 只是,她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钉耙修士抬了抬眼,目光在柳素和他对面的那群修士流转:“说吧,有什么遗言。为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去死,如此蠢笨,我允你们留下遗言。” 柳素:“?” 祖安修士:“?” “你们不是她的打手?” 钉耙修士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戏剧性的反转。 别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她也没想到。 周围的气氛有一瞬凝滞,钉耙修士反应过来:“你们跟这丫头有仇?” 祖安修士:“嗯,你们也是?” 钉耙修士没回答,反倒看向柳素:“有意思。” 是么?她不觉得。 看来,她还是要被两拨人围殴。 只是她才这样想,老天却偏偏要和她作对。 只见那钉耙修士目光一转,落在那群祖安修士身上:“可惜了,还是得死呢。” 既然撞见了,也只能一起处理干净了。 话音才落,钉耙修士就动了手。 柳素直呼好家伙,她又猜错了。 看来她只能被一拨人围殴了,才怪! 此时不跑路,更待何时。 柳素扫了一眼,准备进屋捞了装备就跑,但好死不死,那钉耙修士旁边的同谋,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抢先挡住了屋门。 无法,柳素之能虚晃一招,脚下生风,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她对这些人为什么要跑来她家找她麻烦的事,不感兴趣。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很生气。 妈的,她居然可以睡这么死!!! 人都到家门口了,才反应过来。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的是—— 她衣服还没穿! 就穿了件中衣,才套好鞋子,那两拨人就闯进来了。 敲门是个好习惯,望周知!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上除了一双逃命鞋,连龟卜都没带,全被她睡觉前收起来,放在桌上了。 没办法,谁能想到睡个觉还要逃命呢。只能祈祷她刚才虚晃那招,没让对方发现屋里有她的装备,以为她是故意借着进屋跑路。 她刚才观察过那两拨人的修为,人多的那波里面还有一两个熟面孔,她恍然记得昨日见过,就是那个什么“百泽巷”的。不过他们人虽多,修为最高却不过筑基中期。 反倒是人少的那波,看似只有两个人。两人皆穿青衣,一个手中拿了个形似钉耙的法器,一人手中空无一物,但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刚才她跑路时虚晃了一眼,那钉耙修士的钉耙处被一条铁链拴住,铁链的另一头被那修士套在腕间。 钉耙一甩,挨打的修士便生生掉了一块血肉。 这般变态的法器,她的小院肯定会被弄脏的! 不对,跑题了。 她看得出来,那人最少都有金丹初期修为,跟她差不了多少。至于他旁边那个没拿法器的男修,修为恐怕比她只高不低。 因为她压根看不出对方修为深浅,只是觉得他的目光很危险,就像是蛇,黏黏腻腻,让人厌恶。 柳素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多岁,相反,前世因为家里的缘故,她出社会早。这样的目光,她不是没遇见过。 可那些人对她露出这种目光时,还会虚伪的掩饰。嘴上心疼的对她说着:“小妹妹,这么小就出来工作,真不容易。不如你今晚陪叔叔加班,叔叔给你加班工资。” -- 第154页 那些人打着好心的名义,还会掩饰着,给她拒绝的机会。 但刚才那人,她相信只要自己落入他手中,只怕骨头都不剩。 淦! 憋屈!太憋屈了! 她是很咸很佛,但从来不是软柿子,特别是对这种人。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人不止一次做过这种事。现在不知为何,还把主意打在她身上了。 柳素边跑边想,因着脚上装备的缘故,转眼就跑出了金柳巷,到了个没人的荒院。 荒院很大,至少能装下五个她家的小院。 只是荒院破败荒芜,周围鲜有人烟。 不过这也是柳素所希望的。人少,便不容易被发现踪迹,她现在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本就惹眼。要不是今天天气不好,看着像要下暴雨的样子,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否则就她刚才那副飞窜的模样,早就弄得鸡飞狗跳了。 柳素拧眉,望了望天,如果下雨的话…… 艹!谢玄景怎么办? 他说过他今日会早点回来,不会撞上那两个人吧? 倒不是她担心谢玄景实力不行,对方能在不足二十的年纪有如此修为,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但谁知道刚才那两个金丹修士是不是什么百岁老妖怪。毕竟修士抗老,修真界中还有恢复青春的丹药。在这里,容貌和年龄并不挂钩。 那两人能在封都修得金丹,只怕年龄不会太小。这也意味着,实战经验可能很丰富。 至少刚才那钉耙一抓,隔着老远,柳素都嗅到了上面的腥气,不知道上面沾过多少人的血。 柳素这人有个优点,便是越着急越冷静。 现下处境暂时安全,便思量起那两人的来历和对策。 她鲜少接触外人,平日接触的人也都不认识什么修士。至于谢玄景,就更不可能是他招惹的麻烦了。两拨人来时都冲着她,压根没提过谢玄景。 范围一缩小,来历就很好猜了。 难不成是虞桑巷的人,那个王义的主家? 她这段时间唯一做过出风头的事,也就只有这件了。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不知为何,柳素突然想起前些时日她关于兽潮的猜测,还有城门口那个伪装成人族的邪修。 鹿麂、邪修。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过,这事还需要刚才那两个修士验证才行。 柳素思绪回转,眸光在荒院扫了一圈,迈步在院里走了起来。 如果真是阴谋,那她和谢玄景,恐怕要搬家了。 搬家! 她脚步一顿,看着矗立在面前这根石柱,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这造型,这摆放。 怎么那么像…… 荒芜的院子里,穿着中衣的少女一阵风似的,从院里跑到院门口,又从院门口跑了回来。 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还真是传送阵!” …… “轰隆~” 这已经不知是今天打的第几次干雷,街上有人又开始收摊。 “这雷打得凶哩,怕不是要下大暴雨。” “就是啊,这乌云黑得,怎么瞧着让人心慌。” “死老婆子,心慌个鬼,慌就赶紧收拾了回家。” 收摊的夫妻俩说着闲话,谢南怀走在其中,或许是受周围人心情的干扰,他顿住脚步,抬头望着天,眉头微蹙。 那收摊的妇人见了,又见停在她摊前的少年生得好看,不由搭起话来:“后生你来说,瞧着是不是心慌嘛,这云低得哟……哎,你跑什……哎呦,当家的,快看,是修士!好年轻的修士啊……” 身后因他引起的骚乱,谢南怀并未注意。 他只是捂着心口,想着那妇人说的话。 心慌。 他确实心慌。 不过是云压得低了些,本不该如此,但奇怪的是,他竟与那妇人一样,感到心慌。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柳素出事了。 也是这种感觉,让他拼了命的往家里赶去。 谢南怀早已有元婴修为,不过是因着周瑾的缘故,才隐藏了真实修为。此时不再隐藏修为,不过片刻便到了家。 但终究还是晚了,此时院里空无一人,一切都跟他出门前无异,但他却嗅到了数道陌生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哪怕他并没有在院里发现血迹。 他快步走进屋里,想确定是不是柳素不小心划伤了手。 但没有,屋里什么都没有。被褥乱糟糟的堆在那,他摸了摸床铺。入骨的冷,证明人是匆忙离开的,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他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 没了,那个她贴身装着法器的储物袋不见了,还有她睡前取下的龟卜,也没了踪影。 是谁,带走了她! 屋里,少年的瞳孔变了色,一只黝黑如墨,一只浅淡似琥珀。 树梢上,某只胖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啾啾~” 啊啊啊,大妖怪生气了啾,胖啾知道谁带走的啾,大妖怪快出来,胖啾给你报信来了,啾啾啾~ “啾!” 给你报信啾,别掐我啾,要死鸟的啾~ “她在哪儿!” “啾啾啾啾啾啾~” 一人一鸟,就这样毫无障碍的对起话来。 -- 第155页 …… 此时,柳素还不知道,有人因为她的失踪,险些暴走。 荒院里,柳素正一边开段誉buff遛怪,不,遛人,一边想办法捞灵石。很不幸,她的龟卜和储物袋都在对方手里。很幸运,他们用不了。 她一身的宝贝,出门前为了以防万一,师尊早就让人在龟卜和给她的储物袋上下了禁制,除非她本人,其他人根本用不了,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拿在手里吓唬她。 “小美人,你就不想要你的东西么?” “……” 这用词,吐了。 柳素恍若未闻,她准备把两人耗到灵气枯竭。反正她脚下的段誉buff,元婴期都能给它遛晕了。 等人一松懈,她趁机把储物袋往地上一丢。届时灵石一落出来,这荒院里的传送阵一开,她两脚把人踹进去。灵石再一收,人就被她送出千里之外了。 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套了两人的话,大概知道了为何这两人要找她麻烦。 原来还真是因为那只鹿麂! 这两个心机boy,刚才跟她说什么,得知她找到了鹿麂,想邀她去家里做客。刚才是误会,他们不过是想接她过去感谢,见对方来者不善,这才故意隐藏目的。 呸! 鬼的来者不善,你都把人杀了,还怕人家不善! 分明是看她身上开了buff,怕抓不住她。 柳素确定了她的猜测,便不再跟两人废话,反正她已经把真相猜得七七八八。 能让这两个金丹修士因着一只低阶妖兽,大费周章对付她。多半跟她之前猜的一样,未来的那场兽潮,是从内部引起的。 很显然,那兽潮不止是天灾,而是人祸。 毕竟即便身为作者,也不是什么剧情都会往书里塞,在那些没有描写的空白剧情里,这个世界已然自行运转起来,这种运转带来的,便是不影响原书剧情的细节差异。 至少她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剧情便是如此,结果是原来的结果,过程却有了偏差。 想明白这点,这两人便再无用处了。 正面对敌柳素打不过,把人弄走,保她暂时安全却是可以的,反正她脸上戴了“即忘”。 柳素已经想明白了,之前她之所以戴了“即忘”还被认出来,谢玄景是因为声音,牛大嫂是因着她的反应。至于面前这两人,多半是通过别的人打听到她的住处。 到时候这两人一没,她换个地方住,照样无人知道她是谁。 问题不大! 她这样想着,终于看到那两个青衣男修露出一丝疲态。 就是现在! 柳素使出灵力,朝钉耙修士膝盖一击,正好看见对方朝好色修士倒去。见此,她随即一个闪身,行至好色修士身侧,又使出一个虚招,朝对方拿着龟卜的那只手攻去。 实则,却是去抢好色修士挂在腰间的储物袋。 笑死了,送人去传送阵,怎么可能用她自己的灵石! 储物袋一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原本停止运转的传送阵发出一道白光,柳素趁机将钉耙修士一踢。正要依葫芦画瓢把好色修士一同送走,也是这时,变故发生。 柳素万万没想到,她成功了。 但只成功了一半。 tm的把她自己也带进去了。 好在问题不大,传送阵才启动,依照她以往的经验,传送前还有五秒时间,只要她…… 危急时刻,柳素灵机一动。使出盯铛猫的绝招踢铛,成功解除危机。赶在即将被传送出去的最后一秒,终于逃出了一半。 额……还差一只脚,被那好色修士抓住的一只脚。 眼见就要失败,她很可能玩完,柳素顾不得其他。少一只鞋就少一只吧,只有一只她也跑得飞快。反正她的鞋,别人也用不了。 危机时刻,柳素当断则断。一脚踢开了男人的手和她脚下的鞋,成功脱逃。 面前的传送阵白光划过,终于把人送了出去。 成功了? 柳素心里一喜,正准备起身先跑路。那两人手上还有储物袋,万一再传送回来就不妙了。她得赶紧找件衣服换上,反正她戴了“即忘”,乔装打扮一下,再回金柳巷叫上谢玄景,先保命要紧。 只是她才挣扎着起身,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不是吧,她都金丹期了,还晕阵?!!! 更何况那传送阵,才tm启,呕…… …… 谢南怀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形。穿着中衣的少女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发丝散乱,脚上只余下一只鞋,另一只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而她却恍若未觉,一只手半撑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唇,头朝地面耷拉着,露出半张惨白的侧脸。 他此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拥有如此复杂的情感。 失而复得的喜悦和看见这番场景的巨大怒意交织,几乎就要把他的理智淹没。 但他忍住了,他飞身上前,想将她搂在怀里。 想告诉她,他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再让她受苦了。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他的手才触到对方,便见对方的身子轻颤,好似受到什么重击。周身灵气,更是不受控制的飞窜四溢。 柳素捂着嘴:“……” 草泥马,别碰劳资,劳资要吐了。 她心里恶心,脑子却还是清晰的。甚至想起第一次用传送阵时,守在传送阵一旁的那个小弟子跟她说过的话。 -- 第156页 “金丹期就不晕了。” 她金丹了,变强了。 也更晕了! 而且,这尼玛碰她的是谁啊。 艹艹艹!不会是那两人又回来了吧。 柳素被这想法一惊,想到即将面临的悲惨遭遇,与此刻的生理性呕吐交织,整个人更不好了。 连带着灵气也不受控制的到处乱窜,整个人更是像一只愤怒的小兽般,运起全身的灵力往肩上那只手攻去。 草泥马! 死变态,别碰我! 她使出浑身力气,奈何此时晕得厉害。怒吼声跟蚊子似的,带着无助的娇弱。 谢南怀手心一痛,他没躲,眼角泛出一丝猩红。 谁敢碰她! 少年周身气息一变。也是这时,好死不死,传送阵闪过一道白光,死变态本态二人组,回来了! 他们不仅回来了,其中一个还拿着柳素的鞋。 甲十三和甲八一被传送阵送出去,就赶紧掏出全部家当重启传送阵,赶了回来。 “妈的,劳资今天不把那小丫头片子弄死,劳资就不叫甲八!” 甲八恨恨道,又想起在传送阵时,手里那丝细腻的触感,嘴里发出一丝淫、笑。 那脚倒是小巧。 他甲八没别的爱好,就好小脚。 想起那小丫头片子丢了一只鞋,而这看似普通的鞋,显然是个飞行法器。 哼,他不信了,少了一只鞋,她还能跑得掉! 甲八冷哼,特别是在依稀看见那道倒在传送阵前的娇小身影,脸上的淫、笑愈发深了起来。 “小美人,让甲爷好好疼……” “你”字终是没发出声,不知从哪,突然窜出了一只手,遏住了他的脖颈。 甲八只觉得眼前一花,传送阵还未完全停止启动,他的脚也还未踩到实处,就被一股骇人的力量拖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耳旁传来一阵脆响。 “咔嚓~” 是维持传送阵的灵石,破碎的声音。 “哪只手?” 少年冰冷的声音盖过了灵石破碎的响声。 甲八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哪只手? “哪只手,我问你哪只手,碰的她!” 甲八思绪涣散,只觉得掐着他脖颈的那只手愈发用力,他甚至听见了自己颈骨碎裂的声音。 碎裂的骨头“咔嚓”断开,刺破皮肤,他喉咙一甜。 只觉得剥皮刮骨之痛莫过于此,偏偏他还死不了。因为他是金丹修士,若不一击直中丹田,金丹破碎,哪怕他只剩一副骨架,也还是会痛。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他听见那道冰冷似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那、便、都、砍、了、吧。” 都砍了?砍什么? 他思绪迟钝,直到脖颈没了支撑,靠皮肉拉扯着,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往后半仰着。两只手腕处同时传来刺痛,他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手。 他的手,竟被人生生掰断。 而他,因着脖颈断裂,连一个“痛”字都发不出,只能感觉到因疼痛骤然加大的喘息,刺激着脖颈处的鲜血快速涌出,堵住了口鼻。 疼痛、窒息,同时拉扯着他的神经。 甲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对他动手的那人的脸。但他也无需看清,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人是恶魔,比深渊之镜里爬出来的,还要恐怖的恶魔! 而此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甲八,还有一旁早已瘫软在地上的甲十三。 他与甲八不同,他又不是色中饿鬼,他其实早在传送阵里就看见外面多了一人。 传送阵启动时的白光模糊了那人的脸,但他还是依稀认出来,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冰冷的,满含怒意的。 他当时便觉不对,只是还未来得及拉身旁的甲八,就察觉到一股力量朝他脖颈攻来。 但他比甲八幸运,那人只是把他从传送阵扯了出来,就将他扔到一旁,全心对付起甲八来。 那时他还在想,这男人身上的威压好可怕。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对付他,他却因着这气息无法起身。 只怕这修为…… 当时的他,还有精力思考。直到看到甲八的惨状,还有那男人问的话。 甲十三想,完了,他完了。那男人误会了,以为他们碰了她,下一个就该他了! 只是这想法才起,少女的声音像是一道救命符,在一旁响起。 “谢玄景。” 他愣愣地寻声看去,看见那少女扯住了那年轻男人的衣角。 然后,那个如杀神的年轻男人松了手,蹲下身子,却因满手的血污,不敢碰她。 而她还在说话。 她说:“你怎么哭了?” 谁哭了?那个杀神吗? 第69章 摊牌、谈心。 “谢玄景, 你怎么哭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谢玄景。 少年满手血污,半蹲在她面前。那双低垂着不敢看她的眼里,闪着让她心惊的水光。 他哭了。 即便眼角没有泪, 只是眼眶微微泛红,起了些许水光。 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他在哭。 就像她小时候,收到别人送的洋娃娃, 珍之如宝。可她妈一句话就让她送给弟弟,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弟弟,满是恶意的用剪刀剪烂了她的娃娃。 -- 第157页 她那时, 也是这样。 红着眼, 在哭, 却没有眼泪。 不是因为伤心,委屈, 是生气、愤怒,气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娃娃。 那个她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的娃娃。 她很能理解这种情绪,所以安抚似的想拍拍他的手背。 “我没事, 没受伤。” 她说, 手却没能落在他手背上。 少年好似被惊了一下, 他故作淡然的收回手:“脏。” 随即使了个净尘术, 直到双手恢复往日的白净, 这才小心翼翼的, 像她想安慰他的那般, 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并不光滑,因常年握剑,她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磨出的粗茧。却因为动作过分轻柔小心, 那粗茧并不让人觉得刺手,反倒有种奇异的熨烫,直烫得人心里发慌。 柳素愣了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连带着那只被握住的手,都僵硬起来。 “怎么了?” 察觉到掌心里的手突然僵硬,谢南怀蹙眉,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朝瘫软在传送阵旁的另一道身影看去。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柳素的思绪,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此刻正缩着身子,想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甲十三。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柳素赶在手上的熨烫感消失的那一刻,反拉住骤然起身的少年。 “等等!” 少年回头,目光在触及到少女落在他手腕上的手时,似冰山消融,温和起来。 一旁视野极佳,刚好目睹了杀神变色龙行为的甲十三:“???” 完了完了,惹到杀神的心尖宠了…… 身为男人,甲十三十分明白这种“变色龙”行为,意味着什么。 另一边,柳素却不知道甲十三心里的弯弯绕绕,而是表情淡定的对谢玄景继续道:“扶我一把。” 好似她拉住他,并不是为了阻止他接下来做的事。 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神清亮,像是一汪清泉,浇走了少年身上复燃的杀意。 柳素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圣母。 是她的脚真!的!趴!麻!了! 从她意识到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是谢玄景时,她就一直趴在地上了。那时她胃里一阵翻涌,生怕自己把昨晚的青椒肉丝变成青椒肉丝酱吐出来。 一时也没来得及起身,直到她好不容易压下那阵翻涌的呕吐感,这时候却是已经起不了身了。 脚麻了…… 而她身旁的谢玄景,也陷入了暴怒中,压根没反应过来要拉她起身。 不过现在也不晚。 柳素借着谢玄景的力道,终于站了起来,这才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的经过本就不复杂,三两句解释完。察觉到身旁少年的神色终于松懈下来,她这才继续道:“所以压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穿着中衣是事出突然,头发乱了是因为我今天跑了一两个时辰,至于脚上的鞋子……” 柳素强压着恶心,指了指不远处扭成一团的甲八:“是我踢他进传送阵,不小心把鞋子弄掉了。” “你看到的,想到的,全都不是真的。谢玄景,你……” 柳素抬眸,一脸认真的看着谢玄景的眼:“你不用做到如此地步,这不像你。” 他不该是这样的,光风霁月如谢玄景,他要报仇,要杀人,合该是给对方一剑了事。 那才是他,嫉恶如仇,却并不偏激可怕。 刚才的他…… 柳素不知,此时的她是拧着眉的。 少年没有回应,他扶着柳素站好,从地上捡起那双鞋。用净尘术清理干净,随后蹲下身,用掌心拍了拍柳素光着的脚,把鞋套在她脚上。 好半天,才闷声道:“嗯。” 柳素愣了愣,她拿不准谢玄景的心思。一时也顾不得因对方的动作,脑海里再度冒出的古怪念头。 只能把话题挪到正事上来。 “那,要不先审审他们。我有事要问,问完了再看怎么处置?” 他听出了她话里商量的意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恢复了往日那副清冷的模样,好似刚才发疯的人不是他。 “嗯。”谢南怀道。 柳素:“……” 这又是怎么了…… 柳素闹不明白,决定还是先解决正事。 忍着脚麻,她朝甲十三走去,只是还没走两步。眼前便是一花,再看去时,人已经被谢玄景拎到了她脚下。 而那个拎人的少年,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仿佛做出这番贴心举动的人不是他。 柳素:“……” 她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脚下,甲十三望着面前神色不定的少女,终是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姑奶奶,您想问什么我都说。” 柳素:“……”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柳素没有多余的废话:“那只鹿麂身上有秘密?” 甲十三想过很多柳素会问到的问题。 问他为何杀她,问他是谁派来的,唯独没想到这个。 她怎么会知道鹿麂身上有古怪。 他心里惊疑,到底是存了求生希望,不敢把主家的事抖落出来,决定半真半假绕弯子讲。 “其实……” 但才吐出两个字,便见面前的少女侧头看向杀神,神情淡然:“我问完了。” -- 第158页 啊? 他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问完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身侧,少年手起剑落,一剑正中金丹。 男人倒地,没了性命。 偌大的荒院,便只剩下甲八没有解决。 柳素没有再看少年的动作,她好似忘了甲八这么一号人。直到天空闪过一道惊雷,与不远处少年剑入皮肉的声音交织。 她才如梦初醒,看向朝她走来的少年。 “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她说。 “回去吧”三个字突然变得朦胧起来,她愣了愣,这才发现原来是他把外袍罩在了她头上。 她正想说“不用”,却只看见少年眼里倒映出她略显震惊的脸。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柳素:“???” 少年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却好像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你不是脚麻么?” 柳素:!!! 我不是,我没有,我现在不麻了。 “别乱动。” 少年开口,运起灵力,速度竟与她开启段誉buff时相差无几。 即便经过刚才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谢玄景。” 少年的衣袍比她想象中大,盖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件斗篷。她从“斗篷”里,露出半张脸来,抬眸望着他。 “你是不是隐藏了修为?” 她语气平静,仿佛自己问的不过是“吃了吗”这样的闲话。手却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袍,好似在害怕什么。 谢南怀的眼神暗了暗:“是。” 柳素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了。 其实,在他出手掐断好色修士的脖颈时,她就发现了。 那两人一个修为与她不相上下,另一个很可能修为在金丹中期之上。这样的人,即便是谢玄景,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斩杀。还别说是像他那样,毫不费力的碾压。 除了隐藏修为,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只是真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莫名紧了一下。 她的唇动了动,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绷。 “所以……你现在是金丹后期?还是元婴?” 谢南怀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少女,即便她已经刻意不让自己表现出紧张的情绪,但她紧绷的身躯,还是出卖了她。 他不懂为何她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是在意他骗了她,还是因着某个不能对他明说的原因。 “元婴。” 他没有隐瞒。 完了…… 柳素一直以为再离谱,也不过是金丹后期。但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元婴!竟是元婴! 原书里,谢玄景修为突破元婴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 她想不起来了,但也知道,绝对不可能是现在。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即便剧情有所偏离,但大致走向还是跟原书一样。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打破了她的认知。 柳素恍然发现,从始至终,是她太想当然了。 想当然的以为,一切都会依照原书剧情进行。结果全书最大的bug就在她身边,她竟然没发现。 “……” 她想,要是现在有个人蹦跶出来跟她说,她面前这个谢玄景是假的,她恐怕都不会太惊讶。 毕竟刚刚谢玄景他…… 男人诡异的姿势仿佛还在眼前,少年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男人的头诡异的仰着,像是被恶魔牵引着的提线木偶。 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男人的喉咙因鲜血快速涌出发出的气音。咕噜咕噜,像是空无一人的破旧鬼屋里,放在废弃煤灶上的开水壶,带着股毛骨悚人的味道。 怀里的人突然没了声响,谢南怀低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少女紧抿的唇瓣。 “到了。” 少年顿住了脚步,将人放了下来。 柳素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院里居然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这是那些人处理的?” 今天这种情况,总不可能是谢玄景打扫完卫生,才来找她的吧。 “嗯,应该是有备而来。” 少年肯定了她的猜测。 柳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少见的,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沉默相对。 …… 当晚,柳素少见的失眠了。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乱太杂,她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现下夜幕降临,那些杂乱的思绪,好似此刻飘打在窗台上的雨点,一下又一下,扰得她睡不着。 她想起了谢玄景的修为,那只藏了秘密的鹿麂,还有他不符合人设的狠辣…… 她甚至一度生出,她穿的怕不是衍生文的错觉。 想多了,《问天道》是她写的第一本小说,扑成那样,多半也不会有人写衍生文。 哎~ 柳素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隔壁,谢南怀听见柳素来回翻身的响动,没忍住开口:“睡不着?” 柳素:“!” 完了,她把谢玄景吵醒了。 要问柳素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那一定是谢玄景的声音。 她没有应声,甚至秉着呼吸,假装打起了呼噜。 她听不见,她听不见,她听不见…… -- 第159页 谢南怀:“……” “师姑,你睡觉从不打呼。” 被当场拆穿,柳素呼吸一滞:“……”早知道她应该磨牙。 顿了顿,谢南怀补了句:“也不磨牙。” 柳素:“……” 你是我肚里的蛆吗? …… 反正被发现了,柳素破罐破摔,不咸不淡道:“睡不着。”但也不想聊天。 她还有很多事没想明白。 但不知是不是今晚的谢玄景,格外喜欢揭她的短。好似没听出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自顾自的说起来。 “师姑,你是不是怕我?” 柳素:“?” “我杀了那人,不是一剑毙命,是故意的。掐断的脖子,掰了他的手,让他死前还受尽了折磨……师姑,你是这样才怕我吗?” 她想说不是,准确点来说,不全是。 少年似乎没想从她这里寻出答案,依旧在自说自话。 “可即便师姑怕我,我也不后悔。” 柳素:“?!” “那样的情形,再有一次,我也依旧会那样做,他不该碰你。” 哪怕那人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但他看见了,那人手里拿着她的鞋,眼里是让人见了便忍不住想毁掉的淫、笑。 哪怕只是想想,他也不允许。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说。 柳素:“……”所以,他还有理了? 不是,他本来也没做错什么。她就是觉得,觉得…… “谢玄景,你跟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她笔下的谢玄景,是被暗算,也会光明正大打回去的人物。他不会那样,发泄着心里的怒气,残忍的折磨人。 “那师姑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漆黑的夜色,遮住了少年眼里的讽意,连刺耳的语气,都好似被暮色藏进了深渊里。 “师姑是觉得我是画上的纸人么?笔墨勾画出是什么样,内里也是什么样?没有情绪,不会生气,只是按照一笔一划规矩行走的傀儡?”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觉得…… 好吧,她承认,她以前确实把他当做纸片人。可她自从把他当成朋友以后,再也没有这么想过。 她就是觉得…… “谢玄景,对不起。” 夜色里,少女眼里的迷茫退散,渐渐恢复清明。 他说得没错,哪怕她心里已经不再当他是纸片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固有思维了。 她总是不自觉的,把笔下的他和眼前的他圈在一起。好似这样,她就能证明些什么。 证明些什么呢? 她很安全,她确确实实在她笔下的书里。她死后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不用再觉得遗憾。 是的,她一直都对猝死穿书这件事觉得遗憾。 上辈子,她好不容易摆脱“樊胜美”的日子,从那个家逃出来,优哉游哉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结果尼玛就离谱,她在连续赶稿好几天后,还是被那些人找到了。 他们拉着她,又哭又闹,让她给那个棒槌弟弟买房。 可去你妈的,除非他跪下来叫她叫爸爸。 万万没想到,棒槌弟弟真跪了。扯着她的裤腿,说:“爸爸,你现在写文赚钱了,给我买房吧。” 草泥……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再加上本就过度疲劳,心脏骤停猝死了。 她死得离谱又憋屈,好在醒来后遇到的大多是好人。也正是这种好,让她愈发觉得不踏实,总让她有种“我倒霉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的错觉。 现下这层不真实的皮被谢玄景当面扯了下来,柳素反而松了口气。 她顿了顿,察觉到少年好似还在因她那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恍惚,压在眼底深处的那缕愁意,终于缓缓散开,化成了浅淡的笑意:“发什么愣?” 她笑,全然没注意到此刻她的身旁,多了一张床、一个人、一块布帘。 “谢玄……” 柳素:“!!!” 什么鬼,她怎么离布帘这么近? 依照屋里的布局,她的房间,距离挂了布帘的厨房,至少有两米远。到底是什么时候,布帘挪了位,不…… “谢玄景!!!” 少女的怒吼打破了雨夜的宁静,不显得吵,反倒多了股温馨的生活气息。 柳素气得一把撩开面前的布帘,瞪着床对面的少年:“你怎么可以仗着修为比我高,趁我不注意把我的床挪过来!” 少年没有说话,任由面前的人瞪他。直到看见对方气红了脸,甚至忍不住伸手过来揪他,他才伸出手挡住了“攻击”,眼含笑意的问:“你还怕我吗?” 啊? 什么鬼。 “我本来就不怕你。” 收回手,柳素反驳,声音弱弱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揪到人,还是因为被对方猜中心事,才显得底气不足。 “嗯。” 目的达到,谢南怀没有再继续招惹她。 但殊不知,越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越是能让人有气不好撒。 很棒,这种反正“人设都崩了,那我就不装了”的嚣张态度,她记住了! 柳素哼哼唧唧,想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谢玄景落在她手上的时候。到时候…… “你在干嘛?” 柳素侧头,原本因她收回手的动作,恢复原样的布帘,此刻却在侧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缝。而这缝的中间,分明是谢玄景的手。 -- 第160页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柳素的手平放在身侧。而那只手的衣袖间,不知何时,多了个悄无声息的“贼”,正悄悄咪咪的扯着她衣袖的边角。 “……谢玄景!!!” 第70章 一更 你是不是喜欢我? 天亮了, 雨后放晴的天空露出一抹好看的湛蓝,好似与昨天隔成两个世界。 柳素听到敲门声,放下手里早就收拾好的行礼, 对谢玄景道:“我去开门。” 谢南怀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少女,语气清冷:“好。” 日子平静得跟往常一样,好似昨天的变故从未发生。 但谢南怀知道,不一样了。 白天和黑夜之间, 好似横了一条绳索, 将昨晚短暂的美好割裂。 终究是他着急了些。 少年站在窗前,将院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收入眼中, 没有打扰。 来日方长。 他想。 院里, 牛花听到柳素要离开的消息, 心中一紧:“柳姐姐,是不是我们给你惹麻烦了?” 柳素帮了王义的事, 金柳巷人尽皆知。 这十多日来,牛花的心像是被绳子捆着,悬在半空中晃荡,一直惴惴不安。 她其实能感觉到柳姐姐是个不爱张扬的性子, 否则对方也不会呆在金柳巷。 所以, 当听到到处都在传柳姐姐帮了王义哥哥的事时, 她还特地找过柳姐姐, 跟她道歉。 可柳姐姐不仅没怪她, 还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 那日, 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女的身后, 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光,将少女轻柔包裹,让她恍若有种看见神明的错觉。 她想, 要是柳姐姐能一直留在金柳巷就好了。 但神明终究不属于人间,她有来处,也会归去。 牛花咬着唇,就在对方摸着她说“别多想”时,眼里含着泪光:“可以不走吗?” “我检查了,没有落下东西,走吧。” 清冷的男声传来,打破了牛花的妄想,也将柳素从不忍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她半蹲着身子:“牛花乖,要是你哪天……”她本想说,虽然她不住这了,依旧可以来找她。 但想起昨天的事,柳素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那些人下手狠辣,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前,再呆在这里,不仅她有性命之忧,也会给这里的人带来麻烦。 柳素只能狠下心,改口道:“你还记得那晚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过,我跟你一样,如果你想知道外面是不是也这样。就出去看看,我给不了你的答案,你可以自己去寻找。” 自己去寻找?她可以么? 牛花愣了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少女已然起了身,她神色温和,眼里满是对她的鼓励。 牛花笑了,想去拉柳素的手,让她走之前再摸摸她的头。只是手还未伸出,身子便僵在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时,面前哪里还有柳素和那少年的身影。 真的走了么? 她有一瞬恍惚,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失落,而是惊恐。 那个男人……好可怕。 牛花当晚就做了噩梦,梦里,那个看起来好看又清冷的男人拉着柳姐姐的手,眼里满是对她的厌恶。 她听见他说:“她是我的,不准碰她!” 她恨得牙痒痒:“柳姐姐才不是你的呢,我要给姐姐造个大宫殿,让她住里面。还要在上面挂个牌子:禁止凶巴巴入内!” 牛花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给她的柳姐姐造了个宫殿。那时的她面色冰冷,看着想强行闯进殿的男人,冷声道:“尊者,姐姐已经睡下了,请回吧。” …… 封都的夏天格外的短,自那场大雨后,气温骤降,转眼便入了秋。而随着气温一同降低的,还有柳素和谢玄景的关系。 他们搬进了虞桑巷,租了新的院子。两室两厅,柳素和谢玄景一人一间。院里还有厨房、客厅,用柳素的话来说:“美着呢。” 她再也不用和谢玄景隔着布帘睡觉了,各自有了自己的隐私空间,也再也不用面对那晚的……尴尬。 是的,那晚之后,她再见到谢玄景时,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若有似无的觉得尴尬。 这种尴尬来得悄无声息,特别是每到用膳时,少年总喜欢露出那只纤长白嫩的手,精准的夹在她眸光落在的每一道菜上,然后自然而然的放在她碗里。 就像现在,她的眼睛不过在那道脆藕上扫了一眼。 少年就跟她肚里的蛔虫似的,下一秒,那脆藕便挪了位,落在了她碗里。 柳素:“……”她到底该怎么跟他科普,幽门螺旋杆菌的传播途径? 她不自在的在座位上挪了挪,好似这样就能扫去空气里那股古怪的气氛。 “不合胃口?” 少年似乎没发现面前人的小动作。 “不是。”柳素摇头,筷子落在碗里的脆藕上:“就是……” 她支支吾吾,眼神有些闪躲,还是鼓起勇气道:“谢玄景,你知道人的口腔,不是,我是说嘴巴……”见面前的少年迷惑,柳素换了个好懂的词:“人的嘴巴至少有500多种,2000多亿的细菌,不是,我是说……” 古代有“亿”这个单位吗?好像十万和万万都称作亿。还有细菌,他能明白细菌的意思吗? -- 第161页 柳素越说越乱,只能在对方愈发迷惑的的表情中,换了个说法:“就是你的嘴巴里面,和我的嘴巴里面装着不一样的……灵气,对,灵气!如果你嘴里的灵气和我嘴里的灵气混在一起,他们就会打架,嘴巴就会受伤。嗯,就是这样!” “……”(°ー°〃) 她到底在说什么,怎么越说越乱…… 话才说完,柳素就后悔了。因为她明显看到少年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在她的唇上似碰似抚的印了一下,随后落回了自己的唇上。 “你是说这样?”少年道,神色里满是认真。 柳素:“!!!” 艹艹艹,你到底在干嘛! 少年的指腹柔软,全然不似那日他握着她的手那样,还能感觉到上面的粗茧。有种说不出的温润、细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指尖落在她唇上时,散发出的暖暖热气。 柳素:“……”完了完了,这下人设是真崩了。 她乱乱的想,浑然没察觉到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和故作无辜的语气。 “师姑,我没有感觉到灵气呀?” 柳素:“……”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装不懂的吧! 柳素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男女间肢体的触碰,就像是棋局上互相的博弈。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恍然间就和这些时日,那个频繁冒出的古怪念头重合在一起。 “师姑是觉得我是画上的纸人么?笔墨勾画出是什么样,内里也是什么样?没有情绪,不会生气,只是按照一笔一划规矩行走的傀儡?” 是了,他不是画上的纸人,有血有肉,会痛会哭,也会……喜欢一个人。 柳素抬眸,她的眸光落在少年的眼里。 屋里的饭桌是她和谢玄景一起购置的,不大,长方形。从她到他的那边,不到半臂的距离。 因为隔得近,她甚至能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影子。 微张唇,复杂又呆滞。 她想,她终于明白这些时日,萦绕在两人间的尴尬气氛是因何而来了。 柳素动了动唇,她没有犹豫,终是鼓起勇气,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谢玄景,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71章 二更  少年吻过的地方,柔软熨烫…… “谢玄景, 你是不是喜欢我?” 少女的眸光坦然,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里寻到答案。 “师姑想听什么答案?”谢南怀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眸光垂下, 一时让人瞧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若我说是,师姑当如何?是像这些时日一样,疏远我,避着我, 还是要我搬出去?” “我……” 柳素想反驳, 但面前的人没有给她机会。 少年的声音低沉喑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若我说不是, 师姑还能像从前那般待我么?” “这个……” 柳素被问得心里发虚, 她收回目光, 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在碗里戳着:“能吧。” 她的声音很低,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说出的话毫无信服力。 谢南怀却好似没听出来:“那我不喜欢你。” 柳素:“……” 这个“那”字就很有灵性…… 柳素什么都明白了。 这下是真完犊子了,不仅人设崩了,剧情线也崩了。无cp换频道,改成言情了。 “……” 她整个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丧气, 这股丧气落在谢南怀眼里, 便成了她不喜欢他的最好佐证。 哪怕, 他并不需要这个佐证。 他不是不明白, 她不喜欢他。 他来封都时, 她看见他的第一眼, 不是惊喜, 而是心虚。那时,他就懂了。她对他的关心,或许是出自于别的原因。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才发现,其实他并不在意。就像他不在意,她是否喜欢他一样。 喜欢,亦或者不喜欢,重要么?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她会不会一直呆在他身边。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直到这顿饭结束,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彼时的两人还不知道。这顿饭,是他们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数不多的静逸时刻。 …… 离天峰,主殿。两月前。 男人匆匆赶来,好似没看见地上四处散落的杯盏碎片。他面无表情的踩上去,直到看见高座上的人一夜苍老的面容,眼里才有些许波动。 “师兄。” 诸葛剑迈步上前,满是不赞许道:“何故如此,那厮不配合,我把人绑回来就是。届时可由不得他愿不愿意,那身剑骨,还不是由师兄处置。” 周瑾摆了摆手,苍老的眼里血丝遍布:“不是绑不绑的问题,你且上前来,看看这个东西便明白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物。 那物雪白、修长,一时间竟看不出是什么妖兽的尾巴。 “这是?”诸葛剑皱眉,不明所以。 周瑾眼里露出一抹凶光:“是我在玄景房里找到的。断尾求生,他以一截断尾,骗过了我。昨日我从嵩山赶回来,路上察觉到我注入他体内的灵力有异,竟竟隐隐感应了元婴期的灵气。我原以为是他修为有所突破,待我进屋准备取出他身上的剑骨,一剑砍下,便得了这么个东西。” -- 第162页 诸葛剑的眉头锁得愈发紧了:“师兄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刚才他收到师兄的传信,信中说谢玄景很可能早就有了元婴修为。他当即一喜,忙赶着上山,准备帮师兄换骨。 哪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情形。 他便知,多半是谢玄景那奸猾小子跑了。但听师兄现在的意思,竟不全是如此。这断尾和谢玄景骗师兄,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周瑾明白,不怪他这个师弟想不明白。若不是他在这断尾上感知到了谢玄景的气息,只怕也会是跟他一个反应。 他将那断尾收回袖中,男人的眸光浑浊,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 “你可记得,多年前,我们下山历练时碰见的那个妖族。” 妖族! 思绪回溯,诸葛剑的双眸瞪大:“你是说这个断尾是……” “是。”周瑾点头,他猛地抓住诸葛剑的手,那双浑浊的眼里全是对死的恐惧。 “师弟,你替我去晋城走一遭。我要知道谢家,谢家以前是不是出过妖族。” “是。”诸葛剑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再看自家师兄眼里满是血丝的模样,便向幼时那般,蹲在周瑾身边:“师兄别怕,待我从晋城回来。届时不管谢玄景那小子是妖族也好,是人也罢。即便用不了他一身剑骨,我定也将他斩杀,将他的妖丹奉上。” 众所周知,妖族元婴结丹。虽说妖丹不如天生剑骨这种本就是人族的东西,能替人改造根骨,但若是能得到妖丹,对修为也多有助力,说不得能助师兄一举突破化神。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看似元婴和化神之间只差一个境界。但修真界,若以金丹万人,元婴百人的比例来算的话,这百人之中,化神恐不足一人。只因踏入化神,便如半步飞升。 而师兄他,早已困在元婴期后期百余年。他寿元将近,原本能靠换骨,换得新生。如今却出了这种岔子,定是要找补回来的。 “我一定替师兄谋得妖丹。” 话里,已有七分肯定周瑾的猜测。 毕竟离天峰守备甚严,即便天才如谢玄景,在师兄外出之际,也未必能悄无声息的下山。 …… 柳素发现,自从那日谢玄景委婉的回答了她,“是不是喜欢她”的问题后,他越发早出晚归起来。 隐约间,她好似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思。 多半是怕她尴尬吧。 但越是懂对方的心思,她便愈发夜不能寐。一时间连自己都不明白,她如此纠结,怕的到底是谢玄景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还是偏到了撒哈拉大沙漠的剧情线。 她心里发愁,就想找人倾诉。而毫无疑问,白芨就是最适合听她倾诉的人。 这日,柳素第一次主动敲了白芨的传音符,隐晦的提了两句自己心里的困惑。 白芨听完,第一反应不是帮柳素支招,而是惊喜道:“你和谢玄景分手了?” 柳素:“???” “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芨一愣:“还没分?你在外面遇到新的追求者了?” 什么鬼。 这人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 柳素有些莫名:“他什么时候跟我在一起过?” “没在一起?怎么可能,你们在岑羲天眉来眼去的,难道不是……” “不是!”柳素大声道:“你是不是算姻缘算傻了。” 白芨思绪有些混乱,难道她理解错了,可是她家小姐妹确实对谢玄景很不一样啊。 行吧,她说不是就不是吧。 白芨也没想那么多,转口回到正题上:“所以你是说有人跟你表白了?然后你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跟对方相处?” 见白芨略过前面无厘头的关系,柳素也不再纠结,回答道:“就是这么回事。” 白芨一只手拿着传音符,一只手拿着把玩着林献源的发带,“嘿”了一声:“就这么个事,你就失眠了?” “小柳柳,你平时脑子也挺灵光的,怎么就……”感情的事就是不开窍呢? 白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难不成这世上十个人跟你表白,你就十天不睡觉么?你给自己的压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话是这么说,柳素的脸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就是……” 她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隔着传音符都让人听出纠结的情绪来。 白芨:“……你不会春心动了吧?你要是没感觉,纠结这个干嘛?再说了……”白芨拿着传音符的手有些发酸,干脆一把躺下,靠在了林献源的腿上当床,侧着身子道:“我跟你说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要是有感觉,那就试试呗,大不了不成亲就……嘶……” “白芨?”柳素听到了抽气声:“你怎么了?” 白芨擦了眼眼角的泪花,捂着腰上被林献源掐了一把的嫩肉,又见对方方满眼警告,也不好再说“大不了吃干净不负责”的荤话,改口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恋爱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你既然这么纠结,不如深入了解对方一下。要是觉得人不错的话,就好好跟人家谈,三聘六礼什么的,要是看对了眼,我给你准备嫁妆。” “好了,就这样,再见。” 放下传音符,白芨看着林献源一脸怒容,委屈巴巴举手投降。 -- 第163页 “我错了,我全招,我绝对绝对没有想吃完就跑。” 林献源:“呵呵……” 白芨:“真的,你看我刚才跟小柳柳说的,多么的积极正能量。”说着,忙撒娇摇起了对方的大粗臂,顺带摸了两把:“小源源……” 林献源:“……” 晚上,白芨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哄好了林献源。这才细想起柳素说的那个追求者,听她家小姐妹的意思,这是压根没跟谢玄景在一起过啊。 好家伙! 而且她怎么感觉小柳柳跟这个追求者有戏的样子,不行!她哪天得问问生辰八字,帮忙算算。要是可以的话,嘿嘿…… 帮忙加把火! 另一边,柳素还不知道白芨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 夜晚,她躺在床上,或许是找人倾诉了的缘故。今晚她倒是没有失眠,直接做梦了。 梦里,白芨拉着林献源的手,一脸幸福的站在她面前:“小柳柳,谈个恋爱而已,你怎么这么怂。” 说着,白芨当着她的面,亲了林献源一口,笑着道:“试试嘛,谈恋爱可有意思了。” 她忙摆手:“不了不了,是我社恐不配。” 只是她才摆手,便觉得自己的手好似被什么缠住。低头一看,那手不知何时被谢玄景拉在手里,他学着白芨的模样,在她眉心亲了一口。 笑着道:“试试?” 梦里,她捂着额头。 少年吻过的地方,柔软熨烫,她甚至嗅到了一股清甜的气息,好似有人往她梦里倒了果酒。 香香甜甜的。 她红着脸,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 “你喝酒了?” 黑暗里,少女并未睁眼,她的声音细小,如同梦呓,比平日多了几分娇软。 “你喝酒了?”她问。 黑黝黝的夜里,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嗯。” 第72章 少年靠近,声音暗哑 梦醒了, 柳素坐在床上,还有几分恍惚。 昨晚 ,那个似真似幻的吻, 好似一场旖旎的梦。 她摸着眉心,似乎想从中确认些什么。初秋的风,从窗户徐徐吹来,微凉。柳素寻风看去, 眼里有一瞬迷茫之色。 昨晚睡前, 她开窗了吗? 少女的困惑,无人解答。 就像无人知晓, 在那个漆黑难熬的夜, 少年借着妖晶, 想借此恢复他身后的断尾。却因疼痛难忍,饮下了几杯酒。 薄酒下肚, 他索然无味的舔了舔舌。凭着三分酒气,做了他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 柳素没有一直纠结在那个梦里,起床洗漱完。她才发现,谢玄景又出门了。 对于谢玄景总是早出晚归这件事, 若是搁在她知道对方隐藏修为以前, 多半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但这段时间, 对方不仅崩人设, 还崩剧情线。这事, 就由不得她不多想。 到底是什么原因, 让一个备受师门宠爱的天子骄子, 费尽心思隐藏修为?依照常理而言,修为飞涨,不是更应该告知师门, 才能更得重视么?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少女的眉头紧锁,左手指无意识在右手背上轻点着。 她的思绪飘远,又想起那日追杀她的那两个金丹修士。 她离开金柳巷时,特地问过王扒,王扒他哥的主家正是虞桑巷陈家。 陈家…… 陈…… 她恍惚间想起,那日在城门口伪装成人族的邪修。好像也姓陈…… 叫陈什么来着? 时隔几月,她早已记不清楚。不过都姓陈,未免也太巧了些,倒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还有那只鹿麂,那日她审问钉耙修士时,那人一副想编谎话哄她的模样。 若说那鹿麂没问题,打死她也不信。 陈家、邪修、鹿麂…… 无形中好似有一根线,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串联,指引着她往更深的方向思考。 若是再想得大胆些,这鹿麂不会跟妖兽群相关吧? 原书里,妖兽群袭击封都,阴差阳错扯出了藏在封都的妖晶。 但若这事不是阴差阳错,在书中没有记载的地方,这个世界自我完善了缺漏的部分。给了妖兽群袭击封都的理由,比如—— 妖兽突变,蓄意报复? 柳素的思维素来活跃,越想越大胆,再加上她思维严密,一时竟完整的补出了逻辑链。 说起来,那日她抓妖兽时,谢玄景还特地让她摆了个聚灵阵。妖兽喜灵,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她抓那只鹿麂时,对方惊恐的眼神她是不会忘的,如果说喜灵是本能,那双眼里看透一切的惊恐,俨然是妖兽成精了。 “它不会开启灵智了吧?” 柳素被心里冒出的大胆想法惊了一下,竟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某个正在树梢盯梢的小胖鸟:??? 谁开启灵智了啾? 是我被发现了吗啾?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啾啾!!! 胖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殊不知反倒暴露了自己。 柳素本没有注意到院里多出的这只鸟,直到那鸟不知为何,突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直吵得她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还真看出了些端倪。 虽然鸟长得都一样,但她手里的这只格外的……胖! -- 第164页 她已经很少见过这么胖的鸟了,除了她金柳巷遇见的那只。 柳素的脸凑近:“小肥啾?” 小胖鸟:啊?不是我啾,你认错鸟了啾。 柳素:“我记得我在金柳巷看见过你,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小胖鸟瞪着自己的小短腿,想摆脱对方的灵魂质问。 “你认错鸟了啾,我不认识你啊啾,才没有跟过来啊啾。” 胖鸟反驳着,但这般拟人的想法,落在柳素耳里,只不过是一阵刺耳的鸟叫声。 她的手松了松,好似对手里的小胖鸟丧失了兴趣。 “好吧,是我认错了,放你回去好了。” 柳素身子一轻,说话间飞身往树梢顶上落去,一副要放鸟的模样。 小胖鸟鸟心稍定,那双绿豆似的眼睛因柳素突然转变的态度,露出一抹光亮。 啊啊啊啾,太好了啾,没有被认出来,大妖怪不会生气了啾。 它心里欢喜,扑腾着翅膀扇动着,一时竟没注意到它眼露欣喜的深情,让握着它身子的手一顿。 柳素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她话锋一转,语气温和,满是蛊惑:“哎,我还以为你是那只小肥啾。你不知道,我注意到它好久了,它圆圆滚滚的,跟你一样,特别可爱。我搬家那天还在想,要是我能再遇见它,一定要给它很多很多灵力,让它和我做朋友……” 特别可爱?很多很多灵力?! 小胖鸟一怔,抓住了关键信息。 是在说我吗啾? 是在说我吧啾! 啊,好心动啾,可是大妖怪说了,让它看着妖怪老婆,不能被发现了啾。 它心里嘀咕,绿豆眼跟弹珠似的,转了又转,情绪变化十分明显。 殊不知它的表情,全都落在了柳素眼里。 不会真被她蒙对了,成精了吧? 柳素心思一动,决定再试试。 她叹了口气,手彻底松开之前,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灵石。 “你跟它长得真像,可惜不是它,送你了。” 她说着,看了眼树梢上的鸟窝。 搬来虞桑巷这么久,也不知这只小胖鸟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在树上安了窝。 柳素语气拿捏得刚刚好,遗憾中露出了几分对灵石的不在意,说话间就要顺手放进去。却没想,半途中被一道毛绒绒的触感拦在了半道。 或许是柳素的演技太过精湛,小胖鸟还是没忍住诱惑,鸟心一横,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将翅膀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贴在柳素的手上。 恍然一看,竟像是用翅膀抱住了柳素的手。 “我承认了啾,之前在你家的就是我啾!你真的要送我很多灵力吗啾?” 小胖鸟叽叽喳喳,并未注意到自己这番举动有什么不对。 它自我安慰的想着,就是承认一下而已。大妖怪只是让它看住妖怪老婆,别像上次一样遇见危险。又没说它不能在她面前,表明自己就是之前呆在金柳巷的那只鸟。 没关系的吧啾,这两件事也不冲突啊啾。 它越想越觉得有理,又想起它们鸟儿的规矩。 它们鸟族素来都是公的听母的话,四舍五入,大妖怪听妖怪老婆话。它又要听大妖怪的话,约等于就得听妖怪老婆话。 “啾啾啾,就是我!妖怪老婆,我就是你要找的梦中情鸟,不是,那只可爱的大肥啾!” 小胖鸟叫得更唤了。 这番表现落在柳素眼里,她对自己大胆的猜测,便有了七八分肯定。 只差最后一问,一锤定音! “如果你就是我要找的大肥啾的话,就点点头。” 小胖鸟鸟头疯点,犹如公鸡啄米。 很好!柳素狡黠一笑,摸着鸟头:“小肥啾,我终于找到你了!!!” 嗯,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那只鹿麂很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 小胖鸟从未想过,它也有鸟失鸟蹄的那天。 前一秒还抱着自己,直呼“好朋友”,出手非常阔绰的妖怪老婆。后一秒就对着吸完聚灵阵灵气的它,搓手哭惨。 “哎,好朋友,我本来想再多给你些灵气的。可惜……” 小胖鸟:“?” 你盯着我干嘛啾,我可不会把灵气吐出来啾。 柳素被小胖鸟用翅膀抱住身子的动作逗笑了。 “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有个地方,灵气比我给你的还多,就是……”柳素瞥了眼鸟眼突然瞪大的小胖鸟,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个地方就在……我们可以一起……” 哎,也是它为鸟单纯,完全没想到妖怪老婆说的一起找灵力,是这么个一起法。 她绑着它的脚,放风筝似的,一脸正色:“我给你放风,快去快回!” “……”就……坑鸟哟,啾! 压下微妙的情绪,小胖鸟动了动左脚,察觉到覆在自己脚上的那根灵线绑稳了,这才抖了抖翅膀,趁着月色,悄悄潜入面前的府宅里。 夜色浓重,借着月光的淡淡光晕,依稀能看清那府宅的门牌上,写了一个“陈”字。 陈家。 夜晚好似一张巨口,吞噬了天地间的色彩。连小胖鸟身上的一抹白,也显得不那么惹眼,好似融进了黑色的混沌里。 因此,在这个与平常无甚差别的府宅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鸟影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 第165页 一个时辰后。 柳素手中那根用灵气幻化的灵气动了动,隐在暗色里的少女一喜。 回来了! “看见了啾,好多好多啾。” 灵鸟叽叽喳喳叫着,柳素伸出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路上说。” 虽然知道小胖鸟开了灵智,但人和鸟语言有壁。路上,柳素只能根据原书剧情,凭着几分猜测和小胖鸟对话。 “你找到灵气很多的地方了吗?” 小胖鸟点头。 “那你也看见鹿麂了?” 小胖鸟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应该算是找到了,就是…… 它扑腾着翅膀,从柳素肩膀飞下,对着虚空画了个圈,又用鸟嘴在圈里一下又一下点着,仿佛在数数。 柳素不确定道:“你是说不止一只鹿麂,还有很多?还是说除了鹿麂,还有别的妖兽?” 小胖鸟见柳素明白它的意思,先是摇头,又在听见“其他妖兽”几个字时,点了点头。 很多妖兽啾,不止鹿麂! 柳素的面色一凛,心下便有了数。 那个陈家抓了那么多妖兽,他家里还有那么多灵气。 柳素心知,那所谓的灵气绝不是灵石之类的东西。妖兽开灵智,可不是单靠灵气就能行的,除非是蕴含灵气的妖晶!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人一鸟就这样在交流中到了家门口。 彼时,弯月高悬。柳素从怀里拿出一块灵石,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灵绳。只见她指尖一点,灵力穿透灵石,随即绳子一拴。将套着绳子的灵石挂在了小胖鸟身上。 小胖鸟鸟眼一瞪:“?” 给我的啾? 柳素笑了笑,用手指戳一下它的脑袋:“今晚辛苦你啦。” 小胖鸟:“啾啾啾!” 妖怪老婆最好了,啾! 它高兴得直蹦跶,只是还未蹦多久,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便让它浑身羽毛一炸。 这熟悉的危险感!!! “师姑。” 不知何时,大门打开。 瞬间僵住的小胖鸟:!!! 完了啾,被大妖怪撞见了啾! 小胖鸟心中悲戚,全然没注意到它脚下的身子一怔,与它一同僵硬在原地。自然也未注意到,隔着几丈的距离,两人微妙的气氛。 月色醉人,凉风送来少年清冽的嗓音,也送来似有若无的酒香。 柳素的唇动了动,嘴比脑子快:“你喝酒了?” “嗯。” 少年靠近,声音暗哑。 恍然间,就与昨晚梦里的那句“嗯”重合在一起。 柳素的脸一热:完了…… 第73章 补 谢玄景,你是不是有恋爱牛逼症?…… 酒香、月光、轻风, 那场旖旎的梦,在少年毫不遮掩的炽热眸光下,汇成现实。 夜晚总能让人生出不一样的情绪, 也能让人格外清醒。 随着少年的靠近,柳素意识到一个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的事实。 也许,昨晚那个吻, 是真的。 柳素被自己大胆的想法惊了一下, 一时也未注意到她与谢南怀的距离不足半米。 少年顿步,不远不近, 恰好可以看见面前的人微红的脸, 和一瞬慌乱的眼神。 她知道了。 他想。 却没有急于求成的给她施压, 反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给了对方足够的缓冲时间。 不急, 他还有很多时间,等得起。 这些时日他早出晚归,已经有了妖晶的具体踪迹。比起之前他偶然得到的那少许妖晶,这两日他寻到的那些, 不仅能助他疗伤。相信要不了多久, 他的修为便能更上一层, 届时他便能真正摆脱周瑾。 这世间, 便再无人可阻拦他们在一起。 少年步步谋划, 在无人看见的日日夜夜里, 逐渐滋生对未来的期待。像雨后冒尖的野草, 一寸一寸,肆意疯涨。 但这些,面前的柳素并不知晓。 她还恍惚在那场梦可能是真的的无措里, 他喝酒了,真的喝酒了,所以昨晚不是她的错觉。 那他…… 她的嘴唇颤了颤,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直接问谢玄景,昨晚上是不是偷偷亲她了吧? 如果对方否认,那不是很尴尬?再或者,他承认了,她该如何接话? 你嘴真软?噗,她在想什么。 少女的无措连此刻落在她肩上的小胖鸟都感觉到了。 完了…… 难道大妖怪和妖怪老婆跟它们鸟族不一样,妖怪老婆是夫管严?不然干嘛跟它一样,吓得愣住不敢说话? 小胖鸟眼珠子转个不停,一会看着谢南怀,一会又绕了弯看柳素。 知道柳素心里窘迫,谢南怀也不准备让这种情绪继续困扰她。 少年开口,抢先打破沉默:“师姑去哪儿了?” 说着,在小胖鸟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它从柳素肩上拿了下来。 小胖鸟:“啾!” 柳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谢玄景的手会突然靠近。心里猛地一跳,这才发现对方是帮她把肩上的小肥啾拿了下来。 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夜色渐浓,少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未注意到小肥啾被谢玄景抓在手里后,突然惊恐的眼神。 -- 第166页 小胖鸟:死鸟了啾,妖怪老婆真是夫管严啾。 它心里害怕,在谢南怀手中便愈发乖巧,动也未动一下。 或许是周围太过静逸,柳素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答谢玄景的问题。 “我,我出去逛了逛。” 她下意识的撒谎,吓得乖巧认错的小胖鸟一惊。 话说,如果它现在揭穿妖怪老婆的谎言,大妖怪是不是就不会生它的气了? 小胖鸟这样想着,鸟头轻点,动作温柔的在谢南怀手背上啄了一下。 “啾啾啾……” 我交代,我坦白,你老婆是和我出去找鹿麂和妖晶去了。 小胖鸟已经开了灵智,自然分得清妖晶和灵气的区别。只不过在鸟的世界里,妖晶是妖族修炼所得的灵气,四舍五入跟柳素说的灵气也差不多。都是灵气嘛,所以它一告状,便用了妖族的通用叫法。 它却不知,“妖晶”与灵气,在谢南怀和柳素眼里,所代表的意义。 少年的神情未变,他好似没听到小胖鸟的告状,语气温和:“去哪逛了?” 柳素没想到谢玄景这么执着,俨然一副查岗的模样。偏偏对方眼里露出几分关切,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含糊道:“就到处闲逛,在家呆着无……” 她说着,目光却是不自觉落在谢玄景手中的小肥啾身上。 柳素灵机一动:“带它一起,这小肥啾挺乖的,我出去给它买了一根灵绳,戴着玩。” 为了增加可信度,柳素还在小胖鸟的头顶摸了摸,恰好把谢南怀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乳白色的灵绳,上面还挂着一小块灵石。 少年的眸光轻垂,小胖鸟吓得一逼,自然不敢跟着撒谎:“啾啾啾。” 不管我鸟事啾,是你老婆让我出去查妖晶啾,我也不知道她会撒谎啾。 人间奸诈小肥啾,叽叽喳喳几声就把柳素卖完了。而此时还全不知情的柳素,只看见那只小肥啾低着脑袋,用鸟嘴啄了下脖颈上的灵绳。 柳素松了口气,不愧是胖鸟成精,还知道跟她打配合。 她却不知,啄了下灵绳的小胖鸟,啾啾叫了两声,翻脸无情揭穿了她的谎言。 “不是这样的啾,这个绳子是你老婆从袋子里掏出来的,刚才才给我的啾。” “……”谢南怀瞥了眼小胖鸟,表情自然:“是挺乖的。” 他的眉眼弯了弯,看着小胖鸟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心思一转,手掌松开:“这么乖巧的鸟,不如养着吧,自己会做窝么?” 啊? 小胖鸟不懂人族的弯弯绕绕,但看脸色它却是会的。大妖怪这是让它哪凉快哪呆着去。 所以它这是接触危机了? 它想着,扑腾着翅膀,没有半点犹豫,朝院里的那棵树飞去。 管它的呢,死妖怪老婆不死鸟,人家夫妻的事,本鸟就不插手了。 翅膀一扇,溜之大吉。 柳素:“?”这么听话的么? 她眨了眨眼,愈发觉得这灵石没给亏。这鸟不光成精了,今晚又帮了她大忙,甚至还知道帮她撒谎,真是只好鸟。 嗯,明天给它加灵石! 少女的想法全露在脸上,谢南怀心中一动。那股被骗的怒气,悄无声息的散了。 她大概不知道,她实在不适合撒谎。 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泄露她的心思,她甚至傻傻的相信了那只鸟。 他抬起手,将少女被风吹乱的耳发别到耳后,动作亲昵自然,没有半点扭捏。 柳素的身子一僵,还未来得及往后退,身上便多了件衣服。 他的衣袍很大,大到披到她身上便拖在了地上。 她抬眸,手落在肩上的衣衫上,想还给他,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按住:“风大,进去吧。” “啊?哦。” 柳素应声,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被人握在了手里。那只看似瘦弱的手握着她,不似想象中如他面色般清冷。 宽大,温热,刚好把她的手包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脚步走动时,那双大手上的粗茧在她手背摩擦,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 所以……这算是牵手吧??? 她脑子乱成了浆糊,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少年的话夺去了注意力。 “那只鸟,你不要太相信它。” 柳素愣了下,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移到了少年的脸上:“?” 她不懂,一只成精的小肥啾而已,至于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吗? 进了屋,谢南怀这才把手松开,见柳素脸上挂着疑惑,他的眸光暗了暗。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眼里少见的露出了几分烦躁的神色,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那鸟很聪明,若是开启了灵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柳素不解:“意味着什么?”成精了? 少年踱步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正好看见院里的那棵树,还有此时以为危机解除,正悠哉悠哉梳毛的小胖鸟。 “妖兽成妖,你说意味着什么?”少年背对着柳素,眼里的冷色不再遮掩。 “百余年前,人、邪两族联手灭了妖族,便是因着妖族狡诈。他们生性奸猾,若有可趁之机,便能将人利用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 “这样的存在,你若是因为对方是一只看起来不起眼的鸟,便交付真心。他日它若害你,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 第167页 柳素还是第一次看见谢玄景,这么严肃的跟她讨论妖族的问题。 虽然少年此时背对着她,她却能察觉到对方紧绷的身躯,和他声音里透露出的对妖族深深的厌恶。 她不知这厌恶从何而来,也不知面前的少年为何对妖族如此敏感。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原书里她并未提到太多妖族的事。书里描写的妖族,不过是个背景板,除了在封都找出妖晶时,激化了人、邪两族的矛盾。其余地方,关于妖族的描写少得可怜。 这样一个背景板的存在,却能引起谢玄景的厌恶。难不成是因为书中设定的缘故,毕竟原书里,妖族可不是什么好的存在,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赫拉 只是那只小胖鸟,或许是女生天生对圆滚滚和毛茸茸没有抵抗力。对方看起来又是毫无攻击力的模样,柳素对它也生不出戒备心。 反倒是见谢玄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安慰似的笑了笑:“谢玄景,你听过犬夜叉的故事吗?” 谢南怀回头,少年的脸上有一瞬迷茫:“?” 半盏茶后,简单科普完犬夜叉的柳素,见谢玄景神色莫名。眼里的那丝迷茫不减反深,连带着表情都带上了“???”的色彩。 显然是从迷茫,变成了迷惑。 好半响后,就在柳素以为对方不信她的话时,少年的唇动了动:“不过是故事罢了。”他说着,眼里眸光闪动,又补了句:“个例罢了。” “这可不是个例。”柳素来了精神,她其实挺爱给人讲故事的,干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知道杀生丸和铃吗?” 少女说着,正要将茶水就在嘴边,却被一只手拦下。 谢南怀:“没听过。” 他接过茶水,用灵力温热,这才重新递给柳素。 茶杯入手,温度刚刚好。柳素压下心里那股骤然升起的微妙情绪,见少年神色如常,并未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目光更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清冷,反倒衬得她心里那丁点微妙的心思,过于扭捏。 她突然很想问—— 谢玄景,你是不是有恋爱牛逼症?明明他们之间的那曾窗户纸被捅破了,为什么他相处起来还可以这么自然? 但她没敢问,主要是怕对方听不懂这种词汇,更怕彼此尴尬。便只能硬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重新说回故事:“杀生丸是……” 少女的嗓音软糯,或许是因为很喜欢这个故事的缘故。提起“杀生丸”三个字时,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嘴上更是嘟囔着:“你看,人性是复杂的。妖性也是如此,这世间有好人便有坏人。有好妖,也有坏妖,万事无绝对,有防人之心是好的。但事情没有发生前,有时也可以往好的去想。” 柳素天性乐观,否则上辈子遇见那样的家庭,性子早就变得沉默阴郁。对她而言,防患于未然虽然必要,但若是整天想些阴谋诡计,日子未免也太过无趣。 而且…… “我修为也不弱吧,谢玄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或许是因为故事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缓和。热茶下肚,柳素也放松起来。 管他呢。 谢玄景都不尴尬,她尴尬个鬼。 再说了,这段时间频频越界的人是他吧,她心虚个什么劲。 想通了这点,少女的神色松了几分。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话毕,少女挥了挥手,却没能顺利离开。 柳素看着刚好挡住她路的谢玄景:“?” “师姑。” 秋日的月色朦胧,好似给少年的眼里蒙了层薄纱。 背着光,柳素看清楚面前的人眼里的神色,只依稀听见少年的声音低沉缥缈,全然不似往日的清冷。 “你不要骗我。” 柳素:“?” 少年眸色幽深:“刚才你说的故事。” “?”故事嘛,哪里有什么骗人不骗人的说法。她只是想举个人、妖和谐相处,甚至和谐到相爱的例子,让他想法不要那么偏激。 柳素没想那么多,点头道:“不骗你。” 得了答案,这次少年却并未应声,而是默默挪开了步子。看着柳素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院里,打理好羽毛的小胖鸟听见开门声,看了眼柳素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谢南怀。 小胖鸟:“?” 惩罚完了吗?这么快? 回了屋,柳素倒头就睡。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嘴里的故事,给谢南怀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并不厌恶妖。 他心里有股说不清楚的愉悦,好似一直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若有似无的沟壑,终于填平了些。 但填平之后,带来的却是巨大的空虚感。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自己的手上,月光洒在掌心。少年的手,轻轻合拢。 第74章 夭寿啦,妖晶现世了!…… 小胖鸟万万没想到, 它老老实实给大妖怪打小报告,居然还是挨揍了。 “……” 它要不是没有鸟胆,早就扯着大妖怪的耳朵问。老实说吧, 你是不是妻管严!在外面表现得凶巴巴,多半是在装逼吧! 毕竟这世间,总有那么些雄性物种,在外牛逼哄哄装大爷, 回家搓衣板两件套。 -- 第168页 它也是一只有见识的鸟, 要不是大妖怪伪装得太好,它才不会被骗。 想是这样想, 当面对谢南怀的威压时, 小胖鸟还是乖巧如鹌鹑, 老实听吩咐。默了还狗腿的问:“只用跟着你老婆就行了吗啾?如果她还要去找妖晶,我要回来报告吗啾?还是要拦着啾?” 不过它这个身板, 应该也拦不住吧。 毕竟昨晚大妖怪一出门就揍了它,它猜多半是大妖怪质问他老婆为什么撒谎,结果装逼不成反被揍。 这样看起来,大妖怪老婆也是很厉害的呀。 它心里打鼓, 就有几分露怯。 这点小心思, 自然瞒不过谢南怀。 少年冷声道:“不用拦着她, 若是她还要去寻妖晶……” 谢南怀指尖微动, 小胖鸟身子一颤, 摇晃着身子, “啪”的一声鸟嘴着地, 直愣愣的插进了树枝上。 “……唔。” “我在你身上留了一道灵气,若是她遇到危险,我自会过来。” “唔唔唔……” 小胖鸟屁股高高翘起, 因着鸟嘴插进树枝上的缘故,尾羽直直的冲向天空。左右扭了好半天,才把嘴巴从枝干里拔出来。 大妖怪昨天一定被打得很惨吧啾,留道灵气还要趁机整它啾…… 小胖鸟眼珠一转:“没问题的啾,妖怪大人,您真是个宠老婆的好雄性!” 谢南怀:“……” …… 小胖鸟觉得,大妖怪真的很懂他老婆。因为妖怪老婆真的去找妖晶了,只是找就找,为什么又要带上它。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聚灵阵,还有脖子上新挂的灵石。 小胖鸟吸了口灵气,飘飘然起来。 话说……它这样当双面间谍真的没关系吗? 它这样想着,一边吸着灵气,一边听柳素小声念叨。 “你昨天表现得很好,今天我们一起出去的事,也要继续保守秘密哦。” “?”昨天?啊,这…… 心虚.jpg “等今天这事顺利完成,我再给你摆五个聚灵阵!” 柳素伸出手指。 “啾!!!” 说起来,大妖怪和妖怪老婆本来就是一家人吧啾,它这样应该不算双面间谍吧啾,而且本来大妖怪就让它跟着妖怪老婆啊。 “啾啾啾!” 小胖鸟猛点头。可以的啾。 搞定! 和小肥啾谈好条件,柳素松了口气。 昨天她想了一路,既然妖晶早就被陈家发现,对方又秘密圈了那么多妖兽。便足以证明一件事—— 她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原书里没有细写的妖兽群突袭的原因,不仅是天灾,还有人祸! 而且依照推测,很有可能这里面还有邪族的手笔! 不过这并不是她最担心的,她忧心的是最近发生的事。谢玄景崩人设,崩感情线,最重要的是他还提前走了剧情线,来了封都,修为也比原书里写的高出一大截。 这些变化,无一不在提醒她。这个书中的剧情线,很有可能提前了。 若是依照这个推断,妖兽群袭击封都的事,很有可能提前发生。这样一来,牛花他们怎么办? 若是几个月前的柳素,发现了这事,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但现在,她却不能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牛花他们,还有这段时间她心态的改变。 正如谢玄景所说,这个世界的人不是画上的纸人,他们有情绪,有血肉,也会面临死亡。 柳素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力所能及时,也不会袖手旁观。 再说了,这事未必不可破。 …… 月黑风高夜,正值搞事时。 柳素带着小胖鸟,一直守到天色暗下来,一人一鸟才再度行动。 陈家。 府宅里某个不起眼的破败院落,烦人的杂草长出半米高,在院里野蛮疯长。混在黑压压的天色里,愈发显得破败荒凉。 一切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 柳素蹲下,见一旁的小胖鸟用鸟嘴无声在地上扒拉。她将手掌覆在地面,不出所料,果真感应到一股庞大的灵气自地下传来。 就是这里! 少女的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贸然行动。只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用手丈量着什么。 小胖鸟不明所以,啄了啄柳素的手背:“就是这里啾,我知道入口,跟我来啾!” 手背传来些许痒意,柳素却没有动,反倒对小胖鸟道:“我们先回去。” “?”回去啾? 她本就没准备今天动手,要想捅破陈家的事,仅仅靠找到妖晶可不行。 柳素没有解释,示意小胖鸟离开。 一人一鸟,来去无影。谁也没有发现,这个夜里发生的小插曲,正如无人知晓,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距离陈家百米外的一座小院,被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租了下来。 少女出手阔绰,粗粗扫了一眼,便道:“租半年。” 柳素在外租了新房子的事,被小胖鸟卖了个干干净净。谢南怀不懂她为何要这么做,以他对柳素的了解,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要搬家。思来想去,这事多半跟妖晶有关。 果不其然,几天后,每日跟着柳素忙前忙后的小胖鸟再次传来消息。 “你老婆让我找相熟的妖兽打地道啾。” “?”谢南怀的疑惑只是一瞬,他忆起那日她说的故事,心里起了猜测,又不敢相信她会为了区区妖兽,做到如此地步。 -- 第169页 “嗯。” 少年应声,秋日的落叶飘下来。素淡的霜色长衫与枯黄交错,小胖鸟打了个哆嗦。 眼花了吧啾,大妖怪笑得好突然,怪渗鸟的啾。 打完小报告,小胖鸟也没闲着。麻溜的一飞,依照柳素的指示,找它的妖兽朋友去了。 要会打洞,还要动静小,跑得快。 之前住它隔壁的那个鼠精就很合适啾,还有巨蚁妖那厮,之前从它窝里偷过吃食不说,把它寄居的树都给干没了。这笔账得算,反正巨蚁妖手下多,身手巧,个子轻,喊个成千上万个手下挖洞不是问题。 小胖鸟边飞边盘算,想着事成后每日五个聚灵阵的供给,心里那个美啊。不过两三日时间,便把妖兽聚了个七七八八,又依照柳素的指示,许了承诺。 虞桑巷,一场悄无声息的地道战就此拉开帷幕。无数条地道盘根错节的开挖,像一张密布的网,将陈家地下挖成了筛子。 而这一切,陈家全然不知。等到地道彻底建成,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 陈家,废院地底。 粗重的脚步声传来,滴答滴答…… 地牢里,听见声音的妖兽小心翼翼的缩成一团。 “哗啦~” 是地牢大门的铁链开合的声音。 一道黑影从阴影里走来,男人的手落在大门上,粗狂的手一拉,露出袖中那串木珠。 妖兽们更害怕了,含着妖晶的嘴一动也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便像上个倒霉蛋一样被带走。 特别是当男人的目光扫来时,更恨不得打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男人拧眉,注意到这些妖兽的动作,眼里露出一丝不满:“今日可有出现变异的妖兽?” 黑暗里,不知何时蹿出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躬着背摇头:“没有。” 得到答案,男人的眉头锁成了一条线。 他早该猜到这个答案,妖兽开灵智不易。能开灵智的,要么如那只鹿麂般,趁人不备之机逃了,要么装傻充愣,作呆傻不知事的模样。 但他刚才扫了一圈,面前的这些妖兽眼里,除了恐惧再去其他。显然都还未开启灵智,还得养。 男人的脸上浮出几分怒气,一甩袖便将瘦高个男人打倒在地。 “废物!我养你何用!”男人一脚踩在地上那人的肩上:“一年,我已经给了你一年时间!除了那只灵智半开的鹿麂,其他的呢?” “使者已到,不日城主那边就要拿到妖丹,届时你若还拿不出个成效,我便先拿你祭天!” 城主? 瘦高个被踩住肩骨,疼得额间起了一层冷汗。他自然知道面前的男人是真的动了怒气,他甚至听见了肩骨碎裂的声音。 但比起疼痛,他更震惊于男人短短几句话带来的冲击。 原来那位想夺得妖丹的大能是城主么? 众所周知,封都内城有三位城主,呈三足鼎立之势,却不知这话里所说的城主具体是指哪一位。 他心思一转,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再度袭来的疼痛拉回了思绪。 男人蹲下身子,眼神狠辣,全然不复往日淡然高深的模样:“妖丹!我要你一月之内,给我妖丹!” “一月?这……” 妖丹乃是真正的妖族元婴期后才能修成的东西。以他们现下用妖晶给妖兽开灵,再让他们自相残杀,用类似养蛊的法子,从中择优,再以大量妖晶和妖兽堆出妖兽王,可即便这样,妖兽王也终究不是真正的妖族,不过是盛方伪妖丹的容器。 而且很可能一个月弄不出来,最快也要半年,否则这事也不会至今一年,前段时间才出那么一个开了灵智的鹿麂。就这,便也花了他不少心血。 但瘦高个没有说出实情,他的汗水滴进眼里,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能痛苦的微眯着:“是,我一定尽快弄出来。” 男人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地上的人:“记住你说的话。” “是。” 瘦高个挣扎起身,目送男人跨出门槛,脚步顿了顿,并未马上离去。 暗色里,他看见有人在男人身旁耳语。 也不知说了什么,男人似乎发了怒,瘦高个只隐隐约约听见“女人,失踪,废物”几个词,便见男人消失在黑暗里。 他起身,收回目光,扫了眼集体松了口气的妖兽。并未像向男人保证的那样,处理这些妖兽,尽快弄出妖晶。反倒捂着肩膀,对守在暗处的守卫道:“我出去上药,好好守着。” 离去的脚步声响起,因着男人的离开,地牢里的灵火灭了。一切重归黑暗,守在地牢的守卫往里扫了一眼,只能看见一双双发光的眼。 一切如常,与平日没什么差别。 守卫收回目光,不再盯着黑暗里的那些眼睛。他却没注意到,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黑黝黝的地牢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双眼睛。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而地牢里,那些一格一格,死死含在地上的铁笼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个小洞。 小洞不大,胜在数量极多,一个又一个,恰好每一个都能塞进一只妖兽。 成了! 地道里,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妖兽,不知怎么的,脚下的土地松了。它们面露惊恐,却因嘴里被人塞了妖晶,又用绳子捆着,一时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露出惊恐的眼神,诉说自己此刻懵逼的心情。 -- 第170页 与此同时,早已守在地道的救援团队,开始用自己的语言解释。 “啾啾啾~” “叽叽叽~” “嗡嗡嗡~” 知道真相的妖兽眼泪流下来,按照救援部队的指引,飞速离开,还不忘带走嘴里的妖晶。 另一边,瘦高个出了地牢,却并未回房间疗伤。男人避开府宅里有人路过的地方,像往常一样,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直至走到墙角。身形一跃,离开了陈家,向着内城的方向赶去。 他速度极快,肩骨的断裂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男人行色匆匆,待看见内城的守卫时,拿出怀里的城府令,连盘问也无,就顺顺利利进了内城。 有新来的守卫不清楚情况,好奇的问了一嘴。 “不盘查吗?” 话才落地,就挨了个爆栗。 “哥,你打我干嘛?” 新守卫有些委屈的捂头,立马挨了顿臭骂。 “你傻啊,那人手里拿的城府令。虽说不知是哪位城主的人,你以为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么?” “哦,这样啊。” 新守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模样憨傻,忙对身旁的人告罪讨饶。却隐下了眼里的冷光,也暗暗记下了那人的容貌。 夜露深重,路上没几个行人,这段小插曲自然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男人进了内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报告给主家。又听了吩咐,收好主家给他的东西,这才忙赶回陈家。 “听澜,可以动手了。” 回到陈家,男人想起主家的吩咐,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想到只要今晚弄倒地牢的守卫,将那些妖兽放了,便能如主人所言,搅浑这封都的水。 他也无需再受陈家的鸟气,担心一月之期到,自己当了炮灰。便脚下生风,动作更利落了些。 殊不知,他这一去,搅浑的不是封都的水,而是他自己的性命。 彼时,陈家地牢灯火通明。 男人闻讯赶来,看着地牢密密麻麻的地洞,抓着守卫的衣领,怒吼道:“陈永人呢!” 陈永,便是听澜在陈府的名字。 另一边,陈永才踏进地牢,就察觉到不对。 肩上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看见男人赤红的双眼,和他暴怒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 此时的柳素,还不知道有人暂时替她背了锅。 今日她也没有闲着,她早已做好准备在暂居点接应。一批一批安顿好妖兽,又让小胖鸟它们依照她拟好的条件,将妖晶收集起来。 而她依照原计划,来到她早已做好的发射基地,对着身旁的小胖鸟,和它的几位妖兽朋友问道:“准备好了吗?” 见小胖鸟和妖兽们齐齐点头。小胖鸟吹了口气,鼓着圆滚滚的肚子,用身子把早已准备好的,半人高的大型弹弓往后一拉。 另一边,巨蚁妖直立起身,两只细长的手指合力拉开弹弓。紫焰鼠则是尾巴一甩,圈住弹弓。 一旁的柳素,见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一副随时可以发射的样子。双手掐诀,指挥着灵力将妖晶一块一块垒好,随即喊出口号:“愤怒的妖晶,走你!” 数弹齐发,黑夜里,妖晶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是各处突然亮起的灯火和突然传出的各种怒骂声。 “哪个狗娘养的,砸我家的窗。” “妈的,谁tm砸我脑壳!” “艹,谁这么缺德,往地上丢石头。” “……” “啊啊啊,夭寿啦,天上下妖晶啦!” “妖精?哪里有小妖精?他爹,你又出去嫖了?” 吵闹怒骂,说什么的都有。 搞定! 柳素拍了拍手,没有在意远处的声音。因为她知道,很快,封都的人都会知道。 这座曾经经历过人、邪、妖三族大战的偏远小城,妖晶现世了! 这消息一出,自有人会防患于未然。 而陈家?没了那些妖兽,还想搞事?玩去吧你! 第75章 骚年,不愧是你!…… 妖晶引起的骚乱只是暂时的, 等柳素往家里赶去时,路上已经有修士开始盘查。 井然有序,着装统一, 显然是封都内城的守卫。 虞桑巷紧挨内城,守卫来得这么快并不奇怪。但柳素没想到,那些修士不仅反应快,办事也颇为严谨。 一批人先是逐一询问最先看见妖晶的人, 很快便根据妖晶掉落的位置、方向, 判断出她刚才射出妖晶的方位。 末了,还有专人发出警告:“此事尚未有定论, 严禁私下议论!” 柳素:“???” 她人都傻了…… 所以她这是……搞了个寂寞? 柳素脸都绿了, 这番模样落在不远处的守卫眼里, 便显得有几分可疑。 “那个,说你呢, 站着别动!”有守卫指着她的方向。 人倒霉起来,走路都塞牙。 她一时也来不及想别的,思考起措词来。 守卫走近了:“你……” “素素。”有人从身后拉住她的手。 柳素应声回头,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 “?” 柳素一怔。 谢玄景怎么在这? 她还没来得多想, 腰上就多了只手。柳素身子微僵, 本能的朝身侧的少年看去:“?” -- 第171页 “我错了。” 柳素:“?” 她愣在这句“我错了”里, 那守卫扫了两人一眼。再看柳素的表情时, 刚才才升起的怀疑便少了几分。 天才半亮, 面前这女子却在街上闲逛, 看见他们的表情还十分难看。任谁看见, 也会觉得对方可疑。但如今听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的口气,俨然是一副道侣吵架的模样。 敢情这是闹别扭离家出走,这便说得通了。 守卫心里的疑惑淡去, 但还是不忘自己的职责,盘问了几句。 柳素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佯装惊讶的捂着嘴。 “妖晶?是那个人族可以拿来炼器的妖晶吗?” 少女的眼里满是好奇之色,对这事好奇打听的人不少,这话守卫都听烦了,当即皱着眉道:“少打听,最近不太平,没事少出来闲逛。” “哦。” 少女撇了撇嘴,倒是没在多问。转头睨了身旁的少年一眼,哼了一声,挣开对方落在她腰间的手,似乎还在生气。 而她身旁的少年人,面色虽冷,眉眼间却有一丝无奈之色。 那守卫见了,转道便把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柳素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巷口,见谢玄景跟来,一把把人拉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 这段时间她忙妖晶的事,也并未避着她。他没问,她也没解释,想着若是哪天对方提起,也只说自己夜观天象,算到了封都近日有异,出去查探。 反正她身份特殊,这话也难辨真假。但她从未想过,他会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 柳素想到这,手指着面前的人,抢先堵了对方的借口:“你可别说是什么碰巧,平日这个时辰,你还在屋里休息。” 少年失笑,似是被柳素的表情逗笑,将少女的手指压下:“师姑,真是料事如神。” “……” 柳素听出这话的调侃之意。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是被刚才的变故弄傻了,谢玄景是什么人,他就算想找借口骗自己,也不会找这般撇脚的借口。 可偏偏她现在心情不佳,被对方触碰的手指和腰间,火烧似的,更是让她不佳的心情,生出些许不自在来。 她哼哼唧唧,故意装傻:“知道我料事如神就好,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少年垂目,没有隐瞒:“昨晚。” 柳素:“……”她被对方的实诚噎了一嘴,闷声闷气问:“你什么都看见了?” 谢南怀点头:“嗯。” “你……”柳素张了张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少年却好似没看出她的窘迫,语气平静:“回去吧。” “哦。” 柳素迈步,不知为何生出几分丧气来。 她真是干啥啥不行,自作聪明了几个月,今天不止马失前蹄,连后蹄子都失了,没把事情扬出去不说,还被谢玄景撞个正着。 这也就算了,她现在甚至不清楚对方在想啥,这般平静的态度。难道他就不好奇,她费这么多事,是想做什么么? 还有他对妖族的感官那么差,她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救了那么多妖兽,又把妖晶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她现在要是再解释说,她是算到封都有异,出去查探一下,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个理由不能用了,她又该如何解释? 柳素的心绪跟打乱了的毛线球似的,乱糟糟的。自然没注意到,少年慢她一步走在她身后,眸光从她的腰间,落到指尖,最后回味似的,摩挲着手指。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去。路上遇见几次盘查,也是谢玄景出来解释。 柳素跟他相处这么久,虽然知晓他并非像书里写的一样,性子清冷。但看他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比她都要真几分。一边觉得新奇的同时,一边又有些按捺不住,想问他为什么跟着她,更想知道他现下是如何想的。 毕竟她这两天的举动,实在太过古怪。 但她不问,他不说。硬生生把柳素这条咸鱼,气成了急性子。 到了家,柳素还是没忍住,她转身,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谢玄景:“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谢南怀垂眸:“师姑想我问什么?” “你……”柳素气得险些跺脚:“你是故意的吧?你昨晚一直跟着我,看到了我做的那些事,难道没什么想问的么?还有……” “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做这些事的?” 谢南怀:“没什么想问的。” 柳素:“?” 见柳素疑惑,谢南怀解释道:“我跟着你,是怕你遇见危险。至于师姑做的那些事,你不是早就给过我答案吗?” 有么?她怎么不知道? “那夜,师姑给我讲过犬夜叉的故事。” 柳素:“?” 她愣了下,直到反应过来谢玄景话里的意思,才惊觉面前的人说了什么。 他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同情妖兽,才去做这事的吧?而且他不是不大喜欢妖族么? 柳素面色复杂:“你这是?” “我相信师姑,你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柳素怀疑面前的人是个假人,甚至被夺舍了。 “谢玄景,你怕不是……”柳素的表情有些古怪:“恋爱脑吧?” 这不合理啊。 震惊!清冷天才剑修,竟是恋爱脑! -- 第172页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谢南怀不太能听懂“恋爱脑”的意思,她的嘴里总是会冒出些古怪的词,仿佛天生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但他并不在意,就像他不在意她做的这些事一样。 这两日,唯一能让他有所触动和在意的,也不过她真如她所说一样,并不厌恶妖族。 知晓这个,就已经够了。 少年的眼神温和,自从来了封都,他像是褪去了利爪。身上少了些阴沉弑杀的情绪,也品出些当人的乐趣来。 她不厌恶妖族,这样就很好了。 他想,待日后他铲除那些阻碍,她也能在他身边长长久久。 少年眼里的暖色,随着日光一起升腾。柳素被这突如其来的炽热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慌乱的转移话题:“那,那妖晶呢?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把妖晶的存在公之于众么?” “不想。” 少年没有一丝犹豫。 甚至还贴心的补了句:“师姑修天相道,做这些,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好家伙,这是连理由都给她找好了。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柳素恨不得当场给他写个大写的“服”。但她没有,少年逼逼补近,就在她吐槽的瞬间,手腕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低头,是少年的手落在她手腕上。而那截如藕断白皙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的绳子。 “欠你的。”谢南怀道。 欠我的? 柳素看着手中的结缘绳,一段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记忆,突然钻了出来。 “我日后赔师姑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个坏的……”她还记得,那日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几分歉意。 “等出了岑羲天,我再比着去寻。” 少年如是说,将那根被他不小心一剑斩断的结缘绳放入袖中。 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甚至记不起那个喊她“柳师姐”,送她结缘绳的弟子的容貌。却因着他一个动作,一句话,想起了那段不起眼的回忆,还有回忆里的细微末节。 “你是从那时候……” “是。” 一个没有问完,一个早已听懂。 原来他从那时候就,所以那根结缘绳他是故意斩断的。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还有几分惊讶。少年笑了:“是,也不是。” “?”柳素有几分困惑。 说佛语呢? “那时我并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以你问那时候是不是喜欢你,我不知道。但你要是问我斩断结缘绳是不是故意的,我只能说是。” 他的眼神和话一样坦诚、直白,饶是柳素一直信奉爱情有毒,也忍不住为之动摇。哪怕这个动摇不过眨眼间,因为少年接下来的话,很快把她拉回现实。 “那根结缘绳,不衬你。这根,刚刚好。” “???” 要不是谢玄景一本正经的说话,柳素差点就笑了。 骚年,这天下的结缘绳不都一样么?光秃秃的一根红绳,到底哪里有区别啊!!! 而且…… 她想了想,既然对方说话这么直白,她也就不扭捏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拒绝你了?” 少年给她戴结缘绳的动作未停,他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生疏又笨拙。等到结缘绳戴好,还颇为认真的检查了下会不会掉,才回答柳素的话。 “嗯。” 嗯? 这算什么回答? 装聋作哑吗? 虽然我被拒绝了,但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谢玄景。”柳素有些无奈,但劝阻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人堵在了嘴里。 “今天是我生辰。” 少年说。 他的眼睛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柳素,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那双清冷的眸子浸在阳光里,泛着一层好看的水光。 可怜巴巴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嘴不听使唤的回了句:“嗯。” 淡淡的一个字,却比“生辰喜乐”更让人欢愉。 但谢南怀这个人,向来贪心。他想做的事,便由不得出半点差错。 在柳素别别扭扭的同意声中,少年仿佛良心发现,话锋一转:“不过师姑说得有理,你并未同意。” 说着,他的手再度落在那只白嫩的手腕上,右手掐诀,做了一个打死柳素也想不到的举动。 “我在上面下了禁制,这样便算不得师姑同意收我的结缘绳,是我强逼的。” “???” 柳素头顶三个大问号,反应过来,下了禁制便是她取不下来的意思,伸出大拇指。 “绝!”骚年,不愧是你! 这智商,不走权谋文简直浪费了! …… 中午,谢玄景出门了。 虽然他嘴上没提妖晶的事,但这东西,于人族,既是炼器的宝贝,若能找对路子,虽不如妖丹,也是能有助修炼的。 柳素猜,以对方热爱修炼的性子,必然也会去寻找妖晶。她却不知,谢南怀哪里是去找妖晶,身为妖族,天生对妖晶有所感知。早在她发现陈家的事之前,他便在别处寻到了妖晶,甚至借此,恢复好了断尾之伤。 那条被他一剑斩断的尾巴,此时又恢复了白绒绒的模样。 柳素不知晓这些,便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乱想。 -- 第173页 她脑子里装的事情不少,再加上昨晚忙活了一整夜。虽然如今她是修士,一天不睡也没什么影响,但受前世的影响,午休几乎成了身体的本能。 柳素坐在屋里,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晌午的太阳不冷不热,照在身上刚刚好,十分轻易便唤醒了柳素体内的瞌睡虫。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 柳素趴在桌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少年可怜巴巴的抓着她的手,喊她的名字。 “素素,答应我,不要取下来。”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不似平日清冷,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摸了下手腕上的结缘绳,低头小声答应:“好吧,那就试试吧。” 少年笑了,她也笑了。 等她抬眸看去时,梦里的场景一换。少年穿着大红喜袍,她穿着红色嫁衣。她的笑容一下就散了,脸色苍白:“你答应我,只是试试的。” 少年朝她逼近,眼里满是猩红的血丝:“素素,你要反悔吗?” “不,不是。”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解释,声音里满是惊恐:“我不结婚,我不结婚。结婚就要生孩子,我不行,不行的。” 她好怕生孩子,好怕,好怕,自己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第76章 一更 好吃懒做,果然是人类最大的本能…… 梦醒了, 柳素脸上还有几分怅然。梦里光怪陆离,什么离谱事都有。她一会梦见自己和谢玄景成亲,一会又梦见封都被妖兽潮摧毁, 路上到处是断垣残壁。 眼看日落西山,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揉了揉枕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她准备出门探探情况。只是才起身往屋外走去,屋里便蹿起一阵风, 吹得人睁不开眼。 门开了, 面前多了一个人。 “我给你带了面。” “?” 柳素一愣,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牛大嫂做的?” 说实话, 牛大嫂当妈不怎么样, 做面却是一绝。 她接过谢玄景手里的碗, 满满的一大碗,还冒着热气。 金柳巷离虞桑巷不算近, 一路过来,汤汁未撒。柳素用筷子挑了挑,连面都保持着韧劲,没有半点黏腻。 想必这一路, 他速度不慢, 动作也极为小心。 偏生他今日一身朱青长衫, 瞧着稳重又带着几分出尘的仙气。柳素一想起他这幅模样, 手里还端了碗面, 竟觉得对方有种说不出的憨气。 中午出门, 晚上回, 还不忘给她带面。 柳素难得生出几分好奇:“你去哪了?怎么还能路过金柳巷?” 虽说谢玄景早已对她表明心意,但今天这种情况,她并不觉得对方会轻重不分, 特地给她端一碗面回来。 果然,少年“嗯”了一声,回应完她前面的问题后,又道:“路过,刚好遇见了牛花,让她带的。” 少年避重就轻,短短一句就把柳素的重点带偏。 “你看见牛花了?她过得好吗?” 好些日子不见,她还怪想她的。 柳素兴奋的问了几句,谢南怀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又从她手里拿过筷子,把面拌匀,推到她面前,温声道:“面要冷了,你先吃,我慢慢跟你说。” “嗯。” 接过筷子,柳素神情自然。 或许连她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习惯了这些看似微末的照顾。 柳素端着面,热气升腾,将少女的侧颜半笼半现罩在白乎乎的热气里。少年嘴唇一张一合,将自己所见描述出来。 其实他跟牛花也没说几句话,不过是一手交灵石一手交面。甚至那个叫牛花的小丫头看见他时,还有几分胆怯害怕。 但终究还是对柳素的关切,抵过了心里的害怕。 他看见那小丫头,一面防备着她,一面又不得不鼓起勇气问他:“柳姐姐怎么没来,你欺负她了?” 话一说完,跟只斗气的小牛似的,瞪着眼看他。 他看过那个小丫头在柳素面前乖巧的样子,如今再看她这幅模样,只觉得可笑。 “她不想见你。” 他听见自己说,随后在对方不愿相信的眼神里,拿出一块灵石。 “一碗面。” 谢南怀冷声道,好似没看见面前的小丫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 牛花咬了咬唇,虽然很讨厌面前的人,还是接过了灵石。 她知道,柳姐姐最爱吃她娘做的面。 不过小半会,牛花端着碗出来,却没有把面递给面前的人。 “你们现在住哪?面太烫了,我帮你端过去。” 终究是太嫩了,心思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谢南怀径直拿过面碗,牛花只觉得手腕一痛,还没得来扶住面碗,便被人直接夺了过去,连面汤也未撒。 她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她柳姐姐住哪儿。故意说柳姐姐讨厌她! 但可惜,即便牛花大声控诉。少年的态度也未有半点软化,他神情冷漠,端得是一副冷情冷血。连恶劣的态度也懒得遮掩。 “嗯。” 他应声。 他确实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 牛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谢南怀却最讨厌看见除她之外的人哭。 少年拧着眉,话里的恶意毫不掩饰。 -- 第174页 “你猜不到么?” 他没有过多解释,转身便走。 面要凉了。 背后,牛花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很久很久,久到隔壁的二叔打开门悄悄喊她。 “小花,快来。我儿子又给我寄新的秘籍啦。” 牛花抹了一把脸,听到“秘籍”二字,这才咬了咬牙转身,脚步却坚定了很多。 她不会再成为柳姐姐的拖累了。 牛花的心思无人得知,谢南怀也巧妙的越过了部分话题。 比如牛花有没有想她,长高了吗,她娘对她好吗? 这些细细碎碎的问题,是她从不曾问过他的。 少年的表情未变,摇头:“不清楚,她好像很怕我。”说完,见柳素吃得差不多了,好似为了让她安心似的,补了句:“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灵力,她似乎拜了师父。” “?” 柳素实在没料到这茬,反应过来又为对方感到高兴。 “她能有这般机遇也是好事。挺好的。” 她是真的为牛花开心,连带着眉宇间的愁意也散了不少。 只是心思松快了,柳素又想起正事:“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 谢南怀一愣,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 少年的表情有一顺凝滞,若是平日,柳素多半看不出来。 谢玄景这人,说他清冷,倒不如说他面瘫。平日里没什么表情,也就这段时间表情多了一些,但若不是跟他长久相处的人,多半也看不出来。 他性子沉稳,面上也鲜少显露心思。 能被柳素发现不对,还是因为她眼睛尖,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总能看出些端倪来。 而且…… “你平日可不会跟我扯这些琐碎的事。” 谢南怀失笑,这可真是她想多了。 他之所以扯这些,不过是今早见她妖晶的事并不顺利。她嘴上没说什么,眉眼间却带了三分愁。 特别是他回来时,明明一副才睡醒的模样,眼里的愁意和疲惫却又深了几分。 少年笑了:“就这么想知道我去哪儿了?” 他开口,少见的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柳素:“……”倒也不必曲解她的意思,她又不是悍妻查岗。 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呀。 少女的脸上有几分羞恼,谢南怀见好就收,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好似刚才说那话的不是他。 “妖晶的事,解决了。” 柳素抬眸:“?” “你不是一直在想这事么?”谢南怀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放在柳素手中:“事情已经解决了,现下封都各处都在联系外面的人。只怕不久后,各宗门和邪族那边都会派人过来。” 柳素盯着手中的锦帕:“早上不是说不准私议这事吗?” 她还有些懵,谢南怀见她愣神,拿着锦帕没有动。 少年有些无奈,正准备亲自动手,柳素却在看见对方的动作时,猛的反应过来。拿着帕子在嘴上随意擦了两下,这才道:“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柳素擦嘴的动作很快,活似被人追赶。谢南怀也不恼,顺着接过话茬解释起来。 会有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妖晶现世,不是小事。更何况这东西是在封都出现的,人、邪两族的混居地,百年前,这地方又经历过人、妖、邪三族大战。妖族覆灭,以他们曾经的实力,有好东西落在这地方再正常不过。” 否则怎么偏偏是封都这处,成了人、妖两族的混居地?这是两族博弈的结果,这话谢南怀不说,他相信柳素也能明白。 “再则,封都人员关系复杂,几个守城的修士不让议论,难道大家私下不会传消息出去吗?” 谢南怀点到即止。 柳素却是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对呀,她怎么忘记这茬了。 这可是修真界啊,各种传讯法器到处都是,怎么可能瞒得住消息呢。 是她犯糊涂了。 “所以这事算是成了?” 柳素眼睛亮晶晶的,她觉得她又可以了。 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艹,刚才谢玄景不会是想亲手给她擦嘴巴吧? 发现这点,柳素又开始不自在起来,连带着那些被她忽略的小细节也愈发清晰起来。 她又想起了他给她带的那碗面,还有少年拌面的动作,她嗓子发紧,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却好似没发现她的异样,边说还边给她倒了杯茶,倒完后,这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动作自然,好似这样的事已经做了千遍万遍。 柳素接过茶杯,茶水温热,她却觉得烫手。 她想起,好似有一日,他给她温茶。也是像今天这般,做了千百遍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男性与生俱来的天赋? 说起来,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虽说上辈子没被人追过,但见过的却不少。从很小开始,身边有早慧的男同学,就知道给长得好看的小女生带吃的了,或是一块糖,或是故意留在桌上让人抄写的作业。 那是她第一次见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样子,但她却一点也不羡慕。 她很清楚,那些男生的喜欢,是因为对方好看的脸。就像他们讨厌她 ,是因为她穿得破破烂烂一样。 -- 第175页 小孩子眼里的世界,已经有了现实世界最真实的雏形。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在你被孤立的时候,跑来保护你的王子。只有跟着落井下石的同伙,毕竟“合群”才是人类的本能。 她突然想,谢玄景对她的好,是不是也是本能?一种……被外在条件迷惑的本能。毕竟,她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破破烂烂的她了。 相反,她很有钱。她甚至可以潇洒的大手一挥,给对方一堆灵石,霸气道:“这个帕子我买了,不用找。” 看吧,现实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但她不敢,绝对不是因为她立场不坚定。主要是因为……她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谢玄景缺钱吗?不缺! 所以不怪她霸气不起来。 她这样给自己找补理由,全然没注意到,在她目光扫过面前的人时,对方噤了声。 “怎么了?” “没事。” 柳素摇头。 但一看就很有事的样子,谢南怀没有追问,反倒露出一抹浅笑:“若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他说,不露痕迹的给对方留下独处空间。 柳素松了口气,见谢玄景自然的把面碗端了起来,到嘴的话就在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突然觉得,不管谢玄景对她的喜欢,是处于一种与生俱来的“择优”本能,还是别的原因。她现在倒是很明白自己的本能是什么了—— 好吃懒做。 果然是人类最大的本能,被照顾习惯了,她竟然连半点不好意思和愧疚的心思都没有。 “!!!” 美色,啊不,懒惰害人啊喂! 柳素期期哀哀的想,直到目送对方出门,才恍然想起正事。 “不对呀,他还是没说他去哪了啊……” 第77章 二更(修) 谣言一出口,“真相”遍地…… 柳素的暗悔, 谢南怀并不知晓。 少年的脚步微顿,他回头,只看见屋里紧闭的大门和昏暗的灯光。那道期盼中的身影, 并未出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当着他晃神了。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贪心的生物,一旦被满足,便会想要更多。比如, 他曾经只在意她是否能留在他身边。他不在意她想做什么, 隐瞒着他什么。 但人一向贪心善变。 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他这种不人不妖的怪物。 少年嘲讽的笑, 秋末的风吹来, 刺骨又狂乱, 吹乱了少年的发,也吹淡了他一贯清冷的表情。 暮色侵蚀, 那表情从淡到无。像被黑夜逐渐蚕食的画,褪去了绚丽的伪装,恢复了原本的暗色。 少年的眸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偏执又阴郁。 他突然很想知道, 她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 急不得。哪怕他已经无数次按耐住, 想将她彻底占有的想法,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少年收回目光,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 面上又恢复了那副带着假面的模样。 风声细细碎碎的飘荡着, 送走了少年,也送来了少女的呢喃。 “他还是没说他去哪了啊……” 但呢喃终归是呢喃,除了那道风, 再无人知晓少女的懊恼。正如,无人知晓少年在今日这场关于妖晶的争斗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 时间倒回中午。 虞桑巷,陈家。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事,平时晌午就鲜少有人的街道,今日却格外热闹。 时不时有修士,神色散漫的经过,却在每遇见一个人时,眼里又带上打量之色。 谢南怀行走在其中,看起来跟普通修士没什么区别。 一切看起来平静又正常,来来往往的路人,贩卖法器的商贩,迎来送往的客栈。 还有突然打开的陈家大门。 有修士从里面出来,过路的人见怪不怪。 陈家在虞桑巷虽不是顶尖,却排得上名号,这样的人家,每日有修士出门采买东西,再正常不过。 直到…… 那修士不知是不是平日仗着陈家的名声嚣张惯了,走路也不带眼睛,走着走着竟撞了人。 幸好被撞的年轻修士好脾气,长得也好,面容清冷,似乎是个剑修。被撞了也不恼,反倒虚虚扶了陈家修士一把:“小心。” 众人听见那年轻修士说,却不想热心贴了冷脸。 那陈家修士矫情得很,一甩袖便道:“你没长眼么?” 说着还捂着手臂,“嘶”了一声,一副被撞疼的模样。 这世间,向来是谁弱势谁有理。 有人看不过眼,正想帮那年轻修士说道几句。也是这时,不知是谁踩到了东西滑了一跤。 奇了怪了,摔在地上的修士还有些发愣。 他堂堂筑基修士,还能平底摔跤不成! 那修士觉得古怪,往地上一抓,那绊了他一脚的“罪魁祸首”便落入他手中。 “???妖晶!!!” 修士惊呼一声,目光不偏不倚恰好和那陈家的修士对视。 “你的?” 再看对方捂着手臂的动作,恰好将衣袖也捂得严严实实,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真是你的!” 不过瞬息,疑问便成了肯定。 被平白扣锅的陈家修士:??? -- 第176页 虽说他们陈家确实藏了妖晶,但他哪里有资格得这个啊。陈家修士心里慌张,一时倒忘记继续跟那个撞了自己的年轻修士理论,连带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痛感也顾不得。 自然,也未注意到不知何时,那位年轻修士已然消失在人群中。 他慌张解释:“不是我的!” 围观路人:呵呵。 早上妖晶现世的事,虽说已经有反应快的把此事通知了宗门亲友,但毕竟是小范围,等事情真正传开还需要一段时间。自然不如现在,就这样青天白日的把这事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刺激大。 更别提白天的虞桑巷,从内外城来往的人多,不过片刻事情就传了个遍。 “听说了吗?封都有妖晶现世!就在我们虞桑巷发现的额,好像是在陈家门口!” “什么!陈家门口出妖晶了?!” “……”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此时,虞桑巷隔壁的百汇巷,一群修士正聚众八卦。 “听说了吗?隔壁虞桑巷的陈家,藏妖晶了!” “天老爷,还有这种事,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那可不,这事我只告诉你们几个哈,可别拿出去乱说。” “知道,知道,我们你还不放心吗?” 半个时辰后,百汇巷旁边的莫舟巷。 “听说了吗?陈家在家里藏妖晶,好家伙,好大一间屋子,装满了。连个普通下人手里都能得几颗。” “艹!这么厉害,他们藏妖晶干嘛?” “你什么脑子,藏妖晶还能干嘛。提升修为,造城主反呗。” 封都城主向来能者居之,之所以内城如今有三个城主共同治理的奇观,还不是因着三位城主实力不相上下。 听了八卦的修士深以为然,好有道理,无法反驳,并顺带给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爹爹娘亲发了个消息。 “重大消息!陈家造反,私藏妖晶。封都,危!” …… 妖晶的谣言漫天飞时,封都内城,东城主府也迎来了噩耗。 “城主,听澜的魂灯灭了。” 被称作城主的男人,姓高名郁。是位体修,身形魁梧,颇有几分威严。 此时听到属下叶川的报信,眼里却闪过一道悲色。与他平日的模样,十分不符。 叶川见了,想劝几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叶澜自小跟在城主身边,自从十年前去了陈家,顶着陈永的名字一边假意为陈家报信,一边暗自给城主传讯。 十年来,叶澜一直颇为小心。原本昨日得了一个重要消息,正要依照城主的吩咐,毁了陈家关妖兽的地牢,就能安全撤回,没想到临了出了意外。 叶川心中悲戚,城主难过,他又何尝不是。他与叶澜同为“叶”字辈暗卫,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但现下情况特殊,可不是伤怀的时候。 高郁自然也清楚这点,收起情绪,道:“下去吧。” 眉眼间还有几分倦色,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只是话才落地,眼见叶川躬身行礼,正欲转身离去。高郁的眼神一暗,好似变了个人。 眼里的疲态也一扫而空,露出一抹精光。 “慢着。” 叶川听到自家城主的声音,离去的脚步一顿,躬身对着高座上的男人:“城主可还有吩咐。” “高郁”扫了面前的修士一眼,从对方的眉眼里,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才道:“乾门那边打听得如何?” 乾门? 叶川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朦朦胧胧想起数日前,城主也让他打听乾门那位叫柳素的弟子的下落。只是…… “前日,您不是让我暂且将这事放一放么?” 放一放? “高郁”被噎了一口,一股怒气憋在胸口撒不出来。只觉得这位东城主,跟他八字不合,是个实实在在的绊脚石。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沉声道:“现在就去查!” 说着见叶川领命出门,还不忘吩咐一句:“加急!我明日一早就要知道结果!” “是。”得了令,叶川也不敢再拖时间,只是才走两步,又顿步重新问道:“那叶澜那边可要想办法厚葬?” 叶澜?哪个叶澜? “高郁”一时没想起来,只能糊弄道:“姑且先放一边。” “是。” 得了准信,叶川快步离开,想起叶澜还顶着陈永的身份,心知他刚才脑袋发懵,问了个蠢问题。 叶澜身份特殊,若想厚葬怕是难。也难怪城主说放一放,都怪他没想周全。 殿内,“高郁”不知叶川心中所想,只拧眉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骂。 该死的高郁,竟敢…… 只是暗骂才起,男人眼里的精光再度被疲态覆盖,待额间的疼痛缓解,再抬眸时,眼里却有片刻茫然之色。 “那人,又来了吗?” 第78章 你为何会觉得,我师尊会…… 柳素一直以为, 妖晶的事正如谢玄景所说传出去了。如此一来,她也算达成了提前预警的目的,至于后续如何, 自有大把的人来操心。 但她万万没想到,是传出去了没错。但为什么传得这么快,而且…… 柳素再一次挂断手里的传音符,嘴里默念:“在做梦, 在做梦, 在做梦……” -- 第177页 默念未停,手中的传音符震动。 柳素一怔, 手已经条件反射接通了传音符。 “柳!素!你居然敢挂为师的传音符!” 熟悉的男声传来, 隔着传音符, 柳素都感觉到了唾沫星子。 哦,不是梦…… 她终于确定了, 再度问道:“师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柳!素!” 或许是刚才听到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此刻听到自家师尊的咆哮声,柳素反倒平静下来。 “师尊, 莫生气, 气成秃头无人替。” “……” 孩子长大了, 嘴也变毒了…… 乾门老祖险些被那句“秃头”气得掉下三大根头发!但“教养”二字, 刻入骨髓, 他耐着性子劝自己。 没事, 孩子只是懒惯了, 突然一下接到重任喜不自胜,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身为师尊,他可以教的。 这样想着, 乾门老祖终于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妖晶现世的事我已知晓,今日已经派了弟子前往封都。届时由你统领,定要早早寻到妖晶,切不可被邪族抢占先机。” 一字不差,跟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她怀疑她家师尊是复读机,但她没有证据,只能顺从道:“知道了。” ……她命也太苦了吧,谁能告诉她找妖晶这种事为什么又落在了她身上? 但听自家师尊的意思,不接好像也不行。既然无法反抗,那…… “师尊,这次派来的弟子里,有给力的外援吗?” 比如林献源这种,找东西的好手。到时候算一卦,她也就高枕无忧了。当然,她会这么问,并不是想偷懒。主要是,她现在压根不记得原书里记录的妖晶在哪里。 就她这算卦的水平,哪里是她找妖晶,妖晶主动找她都要现实点。 因此,在提出“外援”帮助这个要求后,为了避免乾门老祖拒绝,柳素还解释了两句:“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偷懒,主要是封都这边鱼龙混杂。师尊你远在乾门都这么快接到消息,我怕其他邪族的人早有准备,而且……” 柳素灵机一动,把之前她在城门口遇见那个,故意假扮人族的邪修的事一说,顿时增加了话里的可信度。末了,又一本正经道:“封都这么大,多几个外援,速度也更快些。”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想必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 果然,柳素听见传音符对面的人道:“你说得有理。” 欧耶,成功!那就多派几个宅相道的人来吧!这种算方位寻宝的事,他们可是专业的。 她心里想着,乾门老祖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会多派几个宅相道弟子来帮你。” “多谢师尊!” 柳素转悲为喜,愉快的挂了传音符。 问题不大,不就是找妖晶么?这是她身为乾门弟子,应尽的责任! …… 三日后。 因着妖晶现世的缘故,封都愈发热闹起来。原本每日进城的人,多时也不过百余人。彼时,却是翻了三四倍,连带着金柳巷都热闹起来,原来修士不愿踏足的破落巷,彼时有空闲院子的人家,都被各宗门的修士租了下来。 封都的原住民借此赚了个盆满钵满,就连一贯挨打受骂的牛花,日子也好过起来。 不仅如此,此时的虞桑巷。柳素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师兄师侄们,脸上也露出了笑。 亏她机智,知道这次有外援。早早的租好了院子,就挨着她隔壁,平日见面也方便。此时将人迎进院子,又见为首的师兄一脸热情的喊她“柳师妹”,她心中愈发欢喜。 稳! 能喊她师妹的,自然是同辈。看来师尊很给力,知道派厉害的来。 就是不知这位自称“邱永”的师兄,比起林献源要厉害多少。别看林献源辈分比她小,在乾门宅相道却是响当当的人物,私底下更有不少弟子常道“以林师兄的资质,多半是要承袭宅相道的。” 由此看见,林献源的实力不容小觑。但这位邱永应该也不差,毕竟是她师兄呢。 她这样想着,又想起自家师尊让她当这支寻妖晶队伍头领的话,便有几分心虚。 正所谓:徒在外,师命有所不受。身为一个实事求是的人,这种重任,她觉得能者居之最好,她当个辅助就好。 与邱永寒暄两句,柳素一边让跟在邱永后面的师侄们先去休息,一边留下对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哪知这话才出口,邱永一副受不住的模样,忙道:“不可,不可,师妹,我不行的。” “不不不,你行的。”柳素睁眼说瞎话:“其一,师兄入门比我早,经验更丰富;其二,我早就久仰师兄美名。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被莫名久仰的邱永:美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柳素觉得,只要她使劲拍马屁,问题就不大。 “而且师兄你看,你本就修宅相道,比我这个时灵时不灵,靠顿悟的天相道,着实靠谱很多。” 被迫靠谱很多的陈永:??? 男人眼神微妙,终于没忍住插话:“柳师妹,你真的在门派听说过我吗?” 柳素面不改色:“当然!”没有! 一听这话,邱永心下了然。 看来师叔诚不欺我。 邱永无奈道:“师妹既然听说过我,自然该知道,我这人最擅长的不是宅相道。” -- 第178页 柳素:“???” 不是宅相道? 柳素一愣,好家伙,师尊这次是真给力啊。 “难不成除了宅相道,师兄你还修了其他道法?” 柳素上下打量了邱永几眼。 依照她们师门的尿性,一般来说修宅相道的都是身形魁梧的男修,她面前这位邱永师兄确实也很符合这个形象。 这样一副面容,说话做事瞧着也颇男子气,再看此次师尊安排的任务。所以对方除了宅相道…… “师兄你一定还修了相法道吧!” 不错不错,没事还可以相个面,帮她算算邪族的事。 稳! 只是她话音才落,便见邱永摇头。 “不是。” 柳素:“???”不能吧,星命道?算姻缘的? 见柳素发懵,邱永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再度摇头:“我不算姻缘。” 柳素松了一口气,只是松气不过一秒,便见邱永继续道:“我,体修。” “???啥玩意?” 柳素差点以为她听错了。 体修?她们乾门还有体修这玩意儿? 面对柳素的惊讶,邱永倒是十分平静:“我入门早,各个道法都试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天赋。好在天生神力,有一把子力气,刚好宅相道除了天赋,又是个体力活,我便修了体修。” “不过师妹无需忧心,门派内虽鲜少有体修,但师妹想必听说过胡大力吧。” 胡大力? 这名字特别,柳素一听就想起来了。 不就是那个和林献源一起去挖昆山灵脉,还把灵脉挖缺了的那个弟子嘛。不过昆山灵脉的事,在门内知道的人也不多,特别是灵脉以她的名义被找到后,门内更是无人提及。 柳素不知为何邱永会提起胡大力,没有隐藏面上的困惑。 邱永解释道:“我徒弟。” “!!!”柳素嘴角一抽:“好厉害。” 她想,她知道为何师尊要派邱永来当外援了。 见柳素终于明白他的意思,邱永也不再遮掩,开门见山道:“所以师妹就别再说让我当领头这话了。我学艺不精,出门前师叔已经说了,如今门派内道法一途,已少有人能有师妹的造诣。与其让其他人过来光看着不做事,倒不如派我们这种实用的。” 说着,邱永还不忘挺了挺胸,展露了自己的实力。 很棒,好胸弟! 呜呜呜……苍天,到底是谁给师尊的自信啊,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直到结束谈话,柳素才知道她家师尊的自信是谁给的。 临走前,邱永还不忘安慰她两句:“师妹放心,昆山灵脉的事,大力已经跟我说了。师妹的实力我信得过,这次过来,我们准备很充分。” 说着,还不忘掀开衣袍,露出他藏在衣服内侧的百八十个储物袋。 果然准备充分! 柳素竖起大拇指,跪了。 师尊不会以为她能把这些储物袋填满吧? …… 拜自家师尊所赐,柳素一到家,就四处寻找笔墨纸砚。 无他,她准备默写全文了,看看能不能想起妖晶的位置。谢南怀叫柳素吃晚饭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少女趴在桌上,拿着笔的手转来转去。他走近一看,桌上的宣纸上……全是墨点。 他忍着笑:“你这是在做什么?” “啊?”柳素应声回头,手中的笔一滑。 完球…… 柳素低头看着此刻静静躺在她衣裙上的笔。 “……” 谢南怀终于没忍住,一边帮柳素收拾残局,一边问:“到底什么事能把你愁成这样?” 见柳素不吭声,谢南怀施了个净身术,又道:“今日你师门的人不是到了么,他们给你气受了?” 这话问得没道理,偏偏此刻的柳素被乾门老祖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连几日,心情来回起伏,听及这话,第一次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知道,我太惨了……” 柳素一溜烟把乾门老祖是怎么坑她的事说了出来。末了,补了句:“狠还是他狠,仗着比我多吸了几十年灵气,把我玩得死死的。” 柳素恨恨道。 谢南怀听完,看着柳素气鼓鼓的脸,眼里的笑意淡了。 “看来,你很喜欢你师尊。” “啊?”这怎么说? 柳素发现,今天她不止跟不上邱永的思路,连谢玄景的思路都跟不上了。 谢南怀也不解释。 他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女嘴上抱怨,话里却对乾门老祖没有半分怨气。她担心的不过是不能如她师尊期盼的,顺利找到妖晶。 这个发现,让谢南怀突然意识到。或许他的计划,并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顺利。 少年的眸光不觉落在被他整理在一旁的宣纸上,那上面还有因柳素苦恼留下的墨点。 他的唇动了动,几乎是本能的开口道:“其实想找妖晶,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柳素抬眸。 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不是崩人设,你崩剧情线了! 她虽然对封都的这段剧情记得不甚清楚,但也知道,谢玄景能找到妖晶,那是在邪族上线后,靠他的机智巧妙得到了妖晶的位置。 -- 第179页 当然,这个妖晶的位置她记不清了。毕竟一般这种升级爽文,装逼打脸才是重点。 但现在听谢玄景这话里的意思。 柳素目光炽热:“你不会知道妖晶的位置吧?” 老天,这就是主角光环吗?这可比她这个亲妈给力多了。 提到妖晶,柳素的喜色几乎挂在脸上。 谢南怀不落忍,其实,如果她想要那些妖晶他可以送她。毕竟他伤势好得差不多,如今封都局势已乱,他也可以依照他计划的那样,借机彻底摆脱周瑾。 但他也知道,聪慧如她,若他直接送上,她必会起疑。更何况那些妖晶,她并不是为她自己找的。 毕竟,一个随手能把妖晶当垃圾丢弃的人,压根不会在意这些。 终归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谢南怀摇头:“不知道。” 柳素:“?”嗯? “但能猜到。” 柳素:“!”嗯! 柳素发现她这本书的原住民,比如邱永,比如谢玄景,说话都喜欢大喘气。要不是修真界没有过山车,她怀疑他们是开高空项目的。 但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柳素心中稍定。 “你说说?” …… 半个时辰后,柳素看着站在树梢上蹦蹦跳跳的小肥啾,一言难尽。 她指着树上又肥了一圈的小胖子:“你确定它能行?” “试试不就知道了。” 比起柳素的怀疑,谢玄景要淡定得多。 好吧。 虽然她表示怀疑,但她相信他的主角光环。 毕竟谢玄景这孩子,从小脑子就好使。 树梢上,听着大妖怪和妖怪老婆对话的小胖鸟:“啾?” 妖晶啾?它哪里知道啾? 只是它才发出声音,就收到大妖怪眼神警告。 “啾!”好的啾,我知道啾,这就带路啾! 只是…… 该往哪里带路啊? 小胖鸟心里懵逼,但鸟脸自信。无他,大妖怪给他发传音了,他们妖族特有的传音方式。 一人一鸟,一个暗自指路,一个装逼带路。 柳素跟在谢南怀旁边,倒也没有马上通知邱永他们,主要是还没见着妖晶。如今封都风声紧,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的找妖晶。 她这样想着,路上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柳素侧头,看向身旁的谢玄景:“说起来,你们离天宗没派人来么?” 连他们乾门都来人了,照理说离天宗的弟子早该到了。 见柳素发问,谢南怀道也没隐瞒:“应该在路上吧。” 应该? 这不确定的语气,柳素皱眉:“你没通知他们?” 谢南怀摇头:“没有。” 看似普通的一问一答,柳素却觉得有些古怪。 不该啊,依照他刚才所说,今天找不找得到妖晶另说,至少谢玄景是有能力和脑子做这事的。 又为何不通知门派? 柳素不傻,虽然她有时思绪混沌,但也不过是暂时的。如今静下心来一想,再加上这段时间谢玄景推翻了她太多认知,不由让她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谢玄景,你师尊是不是对你不好?” 谢南怀脚步微顿,他看向身旁突然皱眉的柳素,手不自觉落在她眉间。 “你为何会觉得,我师尊会对我好?” 少年开口,说话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 第79章 怀疑 柳素觉得自己今天不仅跟不上谢玄景的思路, 甚至有点怀疑人生。 她张了张唇,想问为什么你师尊会对你不好。 依照原著剧情,虽然谢玄景自带“爽文男主招人恨”功能, 但一般来说,这种恨更容易吸引反派和同龄竞争对手。 像离天宗掌门这种角色,在书里可是疼爱徒弟的正派角色。 毕竟像谢玄景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没有宗门和长辈会不喜欢。 她不明白, 干脆直接问道:“为什么?” 原书剧情提前发生她能理解, 最多不过错开时间线。但这种主角阵营的正派人物崩人设的事,这可不是理解就能完事的。 要知道, 以离天宗掌门的身份, 虽说在原书里对他描写不多, 但这个身份对谢玄景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 他也很想问为什么。 少年的手从柳素的额间收回,柳素一怔,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才做了什么。 她挪开看向少年的目光,心里有几分不自在。 也是这一挪,她没有看见少年审视的目光。 谢南怀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总会对他和他身边的人和事下定义。偏偏这种定义, 看起来还十分没有依据, 就像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搭在戏台上的一场戏。她早已看过, 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 但她似乎忘了, 以她的为人, 又并不像毫无根据随意猜测之人。 所以这种定义, 从何而来? 他觉得困惑,却并未像柳素一样问出来,而是避重就轻反问道:“我并非灵石、法器, 师姑何故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该喜欢我,对我好?” “……” 好吧。论口才,柳素发现她在谢玄景面前就没赢过。 她答不上来了,又不能憨包似的说对方有主角光环。只能转换思路道:“你修为高,天赋好,被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 -- 第180页 她解释道。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听见对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是么”,再看少年眸里闪过的笑意,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 傻了,她到底在说什么鬼话。这不是在一个失恋少年身上插刀么…… 见柳素反应过来,面色发窘。谢南怀见好就收:“走吧。” 少年走在前面,鸦青色的长袍因他转身的动作,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柳素愣了愣,忙跟上对方的脚步。 谢南怀走得不快,但或许是因着刚才说错话的窘迫,柳素的步伐总是慢了半步。 因此,她并未看见少年转身时,瞬间消散的笑意。他的脸冷了下来,不怒不笑。与通身暗沉沉的鸦青色混在一起,带了几分阴郁的味道。 秋末的天色,阳光总喜欢藏起来,显得有些萧条阴沉。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 “到了。” 妖晶所在的地方算不上多隐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 柳素看着面前荒废的破院,想起那日谢玄景以为她被那啥的迷之乌龙,万万没想到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和妖晶擦肩而过。 “怎么会在这里?” 她虽然记不清剧情,但也依稀有些印象。妖晶可是妖兽群带来的,那些妖兽可不会往没人的地方跑。 因此,这一路过来。她一直以为小胖鸟带他们去的地方,或许会是某个不起眼的巷子里,哪个人家的后院地底。 再不济,也是山丘湖边的树根底下。毕竟这些地方人虽少,但也有人不是。 但现在…… “确定是这里吗?” 小胖鸟煽动翅膀点头:“啾!” 不确定啾,但大妖怪说是这里啾。 胖鸟边飞边叫,依照谢南怀的指示继续带路。 妖晶藏得不深,在荒院角落的地下。柳素见小胖鸟落地,用爪子费力的刨地面,随即运起灵力,挖了五六米深的样子,终于看见了妖晶。 她蹲下身子,一边用术法清洗,一边拿出储物袋,将妖晶装进去。 柳素的动作不慢,但耐不住这些妖晶不少,等装完还是花了小半个时辰。 她习惯性的在手里掂了掂,虽说储物袋自带减重功能,但袋子一鼓,还是让人没由来的有些满足。 天降横财,柳素心中欢愉。一边起身,一边夸了小胖鸟几句,又许诺回家再给它摆几个聚灵阵。 虽说妖晶也能修炼,但比起这个,小胖鸟显然更喜欢聚灵阵。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妖兽被迫用妖晶开灵智,给它造成了阴影。 柳素发现,好像不管是她救的那些妖兽,还是小胖鸟,都更喜欢人族的灵气一点。 不过这不重要,她没有过于纠结这事。许诺完给小胖鸟带路的报酬,却是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谢玄景。 她伸出手,把手里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给你。” 柳素说得随意,好似随手给的不是人人想要的妖晶,而是一袋不值钱的物什。 “?” 谢南怀没有接。 他不明白,她不是很想要妖晶么? 见谢玄景没动,柳素也不纠结,干脆直接抓起对方的手,把储物袋塞了过去。 “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多妖晶。” 她没有白拿的道理。 少年却没有被她的说辞迷惑,问道:“为什么?” “……” 柳素发现,谢玄景这人有时候还挺固执。 少年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她,好似不得答案不罢休。 柳素无法,叹了口气:“我虽然不知道你和你师尊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好歹长了脑子。我要是记得不错的话,你师尊应该是元婴后期修为吧。你虽然天赋高,终究是吃了年龄的亏,晚出生了几十年。” 说着,她见少年没有反感之色,这才鼓起勇气继续道:“我没有看不起你,或是同情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有了这些,至少……抗揍一点。” 谢南怀:“?” 原本片刻的动容,显些被这句扛揍整自闭。 谢南怀不由想,难道是刚才他的话,让她误会了什么。 还真不怪柳素误会。 主要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离天宗掌门崩人设的理由。 而且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这人还是个早亡的命吧。原书里他身体出了变故,也没剩多长时间可活,完全没必要跟谢玄景过不去啊。 她思来想去,崩人设的可能性低,被人挑拨离间的可能性那是大大的有。 比如:诸葛剑。这人可是人如其名,真的贱。指不定就是他暗中使坏,挑拨人家师徒的关系。 她甚至怀疑,谢玄景这次来封都不是出门历练,怕是被人故意赶出来蹉跎的吧。 毕竟依照剧情,这个时间线的封都,原书里邪族还没搞事。 路上,她越分析越觉得有理,这才有了这番举动。而且别的不说。好东西给男主,增强主角实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这样想,眼里话里便有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谢南怀握着储物袋的手紧了紧,他的眸光落在面前的人脸上,那股莫名的阴郁感再度袭来。 -- 第181页 他慢慢靠近,显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懂,为何她随时都带着那种先入为主的判断。哪怕这种判断,是基于为他好的前提。但他就是为此愤怒,甚至抓狂。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而这些他本不在意的秘密,不知何时在他们中间横了一道沟壑。 看不着,摸不到。让他觉得她和他,似乎很远很远。 但这些柳素并不知晓,她甚至以为她猜中了。 见状,几乎是本能的被少年这股“炽热”的视线逼退。 “大可不必。”她说。 谢南怀脚步一顿:“?” 柳素松了口气,吐出后半句话:“如此感动。” 谢南怀:“……” …… 那袋谢南怀故意藏在这里的妖晶,终究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就像他突然激起的怒气,绕了一圈,彻底没脾气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第一次主动的,安抚似的把手落在他肩上。 “加油,我看好你!”她说。 因为身高和两人站的距离的缘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微微垫起了脚。 他垂目,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突然,就没脾气了。 连他都说不明白是为什么,手已经不自觉落在她脸上,借着为她抚开吹乱的发丝,触到了她的温度。 很暖,让人忍不住想揉进骨血里,一刻也不松开。 柳素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后知后觉的想,谢玄景还挺好哄。 她给他妖晶,他明明不想要,但她哄了几句,他就收下了。就连拿着妖晶的样子,也莫名的乖巧。 她心里满意,面上便露出几分笑来。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乖巧”是有代价的。 而她身边那个默不作声,看似温良的少年,并不是个爱吃亏的人。他的乖巧,总是需要讨些回报。 或是有意无意为她抚发,或是在某个夜晚,轻轻将她拢在怀里。 而这些或光明,或见不得光的手段里,藏着少年最阴暗的心思。 她却一无所知。 只是在无人知晓的夜晚,化作了一个个旖旎的梦境,将她围困在里面,喘不过气来。 梦里,柳素终于在某个夜晚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一脚踹在了“梦中”的少年身上。 “谢玄景,你再敢抱我试试!” 挨了一记窝心脚的少年捂着胸口。 好,试试。 他笑,想将少女皱着的眉抚平,手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孝的儿砸!” 他听见她说,用很认真的语气。 “再抱,再抱我就把你写……” 少女的话戛然而止,没了他的干扰,她又沉沉的睡去。 少年的手收了回来。 他明明一句也没听懂,又好似朦朦胧胧抓住了些什么。 …… 柳素一连做了几日的梦,就在她快被弄得神经衰弱的时候,梦停了。 她又开始了一觉到天亮的日子。 这日,她睡了个好觉。正精神抖擞的准备出门继续找妖晶,就在院里撞见了谢玄景。 少年穿了一身玄衣,拿着灵剑,明明看着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偏偏她又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她点了点头,跟平日一样打了声招呼:“早。” 少年点头:“早饭在厨房温着,我出门一趟。” 自从挑明了心意,柳素发现谢玄景就愈发体贴。偏生她每次想拒绝,对方都当耳旁风,时间久了,她便懒得废口舌。 毕竟说了也没用,他还是会做。 而柳素,时日长了,不知不觉也习惯了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模式,竟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甚至两人关系还近了稍许,柳素也没多想,把这一切都归结于那日谢玄景的坦白。 坦白他和他师尊关系不好,她也因此,倒是比以前更关心他了一些。 比如现在,她隐约觉得不对,便多问了几句:“去哪?” 谢南怀没有隐瞒:“师门派了弟子过来。” “?!” 柳素先愣后惊,谢南怀安抚道:“不是诸葛剑。” 那就好,咦,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柳素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只是补了句:“注意安全。”便转身往厨房走去。 谢南怀的目光微顿,落在柳素的背影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师姑担心我?” 柳素回头:“?” 谢南怀笑,眼里有种让人看不懂的神色:“不如替我算一卦。” 柳素:“???” 什么鬼,谢玄景也开始搞封建迷信,不是,信玄学了? “嗯?” 谢南怀看着发愣的柳素。 柳素回过神来,还在想要不忽悠两句,就见对面的人收了笑,一脸正色:“开玩笑的。” “……” 到底哪里好笑了…… 柳素表示不懂对方的笑点,并挥了挥手表示“再见”,这才继续往厨房走去。 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谢南怀看了两眼,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他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未见她算过卦。在这里如此,在岑羲天也如此。但好像,即便她不算卦,在岑羲天时她似乎也什么都知道。 -- 第182页 少年抬眸,今日的天色少见的暖了些,天上飘了些雪白的云,瞧着可爱。 “天相?” 他轻声呢喃,却好似在嘲讽。 若真能看天问道,为何时至今日,还没人发现他这个最大的异数? 第80章 急!大家都想找我算命怎…… 谢南怀出门接人去了, 而此时,等着被接的某群离天宗弟子,到封都已经整整一日。 一日前, 封都,城门。 一行头束玄青色发带,身着玄青色衣袍的弟子正整齐的坐在一茶舍内,俨然是在等什么人。 有路过的行人看见, 知晓多半又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这些时日, 妖晶现世的传闻越传越玄乎,明里暗里来封都的人不少, 都盯着这块大肥肉。像这种一群修士出现的情况, 日日都能碰见好几回, 倒也习以为常。 但今日似乎格外不同,日出又日落, 桌上的茶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也不知换了多少次,也不见那行人离开。 “闫师兄, 我们还要等吗?” 眼见天黑了,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日, 也不见谢师兄来接他们。 街上的行人来来回回, 茶舍的小二看他们的眼神都快不对劲了, 险些逼得他来一句“我们有钱”。 朱秀心里烦躁, 偏见身旁的闫师兄不动如山, 颇有耐心。 他动了动唇,把嘴里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闫师兄不急,多半是有自己的道理吧。 朱秀这样想, 殊不知闫宁见身旁的人噤了声,也在想。 他虽然是第一次与这位朱秀师弟出任务,但正如诸葛师叔所说。对方确实颇有眼色,是个极遵师命的人。 也难怪这次诸葛师叔会派对方跟来。 他心里思量着,又想起出发前师叔的嘱托,对这次任务愈发郑重起来。 但这郑重的点,却并不在妖晶。 “你谢师兄或已被人夺舍,此事事关重大,你此行前去务必小心,切忌被他察觉端倪。” 谢师兄、夺舍…… 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时,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与谢师兄也有过接触,师兄他看着清冷不好相予,实则无论是天赋,还是为人,都让人十分敬佩。 但师叔言之凿凿,更是道:“此事是掌门亲自确认,更何况在昆山时,他未通知师门的情况下,无故斩杀自己的师兄……” 男人的手掌炙热有力,落在肩上,带了几分沉重的意味:“我知门内弟子同辈中皆以谢师侄为荣,他天赋甚高,有此弟子是离天宗之幸。但……世事无常啊。” “闫宁,你办事一向稳妥,若他有所异动,你只需及时通知我。切不可让那鸠占鹊巢的异类,损了他性命。” 男人说这话时,眼里话里皆有爱才之色。 闫宁听罢,松了口气。 看来谢师兄虽被夺舍,却并未被师门抛弃。以诸葛师叔的态度,只怕是想将那异类从谢师兄体内驱逐。如今派他去封都,也多有监督看护之意。 想通事情的关键之处,闫宁郑重道:“师侄定不辱命。” 谢师兄如此天赋为人,他定会看住那夺舍的异类,不让师门损失如此英才。 那日承诺犹然在耳,闫宁却没料到来封都的第一日,最难办的不是确认谢师兄的事,而且压根连对方的面也没见着。 难不成那夺舍的异类发现他们来了,故意躲起来了? 闫宁心中猜想,哪里知道此时的谢南怀温香软玉在怀,正在某个漆黑的房间里揩油。 而他们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不得不额外给了灵石,一行人缩在茶舍里干坐了一晚。 没办法,谁叫…… “我问了一圈,都说房子租出去了。”朱秀说道。 闫宁拧眉,暗自在心里叹气。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他来封都遇见的第二件难事。 太阳东升,路上有行人见早早有人就在茶舍坐着,再看那群人身上熟悉的衣服,摇了摇头。 “这门派也太穷了吧,房子都租不起……” 恰好听到吐槽的闫宁:“……” 更难了。 但他却不知,世上有难事,只怕有心人。 谢师兄来接他们了,但是…… “我去买早膳,你们在此处等着。” 闫宁:“???” 自谢师兄去岑羲天后,距离闫宁上次见谢玄景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对修士而言,一年,不过是白驹过隙,眨眼间的事。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短短时间,一个人的变化能这么大。 闫宁看着少年的背影愣神,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谢师兄已及冠礼,从少年到男人,短短时间的蜕变。改变最多的,并非是少年的样貌,而是——习惯。 这便是夺舍么? 他正想着,衣袖突地一紧。 是朱秀在扯他的衣袖。 朱秀与闫宁一样,他心心念念等着谢师兄来接他们。哪知才见面,对方第一句话不是诸位师弟辛苦了,而是“你们站在此处等着”。 “……谢师兄这么接地气的么?怎么跟那些凡人似的开始用早膳了?” 闫宁:“……” 他也想知道,这位夺舍谢师兄的异类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等,总算没有等太久。 少年去而复返,终于谈起了正事。 “闫宁?” -- 第183页 谢南怀开口,虽是疑问,语气却有八分肯定。 闫宁没想到面前这个“冒牌货”竟然认识自己,他又惊又喜,不禁想起从前的谢师兄记性也是十分好的。若是没有被夺舍,只怕…… 夺舍之人,也能拥有被夺舍之人的记忆吗? 他觉得困惑,眸光却不觉落在对方身上打量起来。面前的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见他点头喊了句“谢师兄”,便收回了目光,冷声道:“走吧。” 这便是早就替他们安排了住处的意思。 闫宁一愣,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冒牌货”看起来很真。虽说突然有了吃早膳的习惯,但从做事到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与从前那个谢师兄无异。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对方是冒牌货的事实,毕竟这事已得掌门亲自验证。 闫宁心思百转千回,他跟在谢南怀身侧,一行人在各个巷中穿梭。小半个时辰后,一座宅院出现在众人眼前。 “进去吧。” 少年开口,随即拿出一块木牌给闫宁,又道:“我在隔壁那条街,有事寻我便是。” 闫宁:“???” 直到目送谢南怀的背影走远,闫宁才突然惊觉他遇到的第三件难事。 这个异类不搞事啊,语气神态、为人处世,不说与从前全然相同,至少也有九成九相似。 这样的人,半点破绽都没有,他该如何给诸葛师叔传讯?总不能就报告些吃喝拉撒的小事吧? 想起诸葛师叔的嘱托,即便闫宁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说,还是十分听话的遵循对方的吩咐,事无巨细的把这些小事一一传讯回去。 诸葛剑接到传讯时,正好和周瑾在一起。 对闫宁此人的乖顺,两人十分满意。周瑾更是颇为感叹道:“若早知那妖族天生反骨,当初我也不该心软,该早做打算才对。” 他想起当时若不是见对方身上有伤,自己只怕早已动手。 周瑾暗叹自己心软,哪里还记得他当时看见谢玄景受伤的第一反应是,此子还未到元婴期,又受了伤,若此时剥骨,效果不佳实在可惜。 此时再说这话,倒显得十分讽刺。 但殿内只有他和诸葛剑两人,两人皆是脸厚之辈。诸葛剑听闻这话,非但没觉得不对,反倒一脸认同道:“师兄心善,也是谢玄景那厮太过狡诈。” 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此,还以为他们受了多大的委屈。 诸葛剑说着,见周瑾愁眉不展,忙宽慰道:“师兄也别太过忧心,既然确定那厮不过是冒名顶替之辈,又是不人不妖的怪物,此事慢慢谋划,未必不能挽救。再则闫宁、朱秀向来懂事,有他们在,也能看着那厮。” 周瑾点头,神色松活了些,但还是不忘嘱咐道:“闫宁那边你盯紧点,那妖族狡诈,若有必要,只怕还需你亲自去封都走一趟。” “是。”诸葛剑点头。 其实对闫宁,他向来放心。 修真界中,门派与弟子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如闫宁之辈,更是视师令如命。 像谢玄景那不人不妖的怪物那般,能这般大胆违抗师令。甚至为了救别的门派弟子,斩杀同门的,也是世间少有。 不过想起那日师兄怀疑谢玄景是妖族,他又亲自去晋城查探,找到谢家旧仆。甚至亲自挖了谢父谢母,还有他那位胞弟的坟,这才知晓真相。 谢玄景那厮,年龄虽小,手段却狠。当时他查探了许久,这才从谢母的尸骨上察觉到端倪。 那尸骨看似完整,尾骨处却有一小块残缺,想起师兄给他看过的那截断尾,还有什么不明白。 双生子,一人一妖。 那厮也是狠辣,亲娘死了,竟还毁了对方的尸骨,斩断其尾,令其残缺不全。 不过那人若不狠,又如何能从那场大火逃离。听闻当年谢家大火,一家四口,只他一人逃出来。 区区凡火,竟烧死了三人,也是怪哉。若说此事没有内情,他是半点不信。 谢玄景,倒是个有趣的人。 …… 路上,谢南怀思量片刻,便从刚才闫宁的反应,猜到了对方此行的目的。 那日,他一边借乾门老祖之手拖住周瑾,一边断尾做了个替身,这才算暂时脱离周瑾的控制。 从离开离天宗的那日起,他心里就清楚。此事之后,他算是彻底捅破了和周瑾中间的那层窗户纸。 如今,他借着妖晶之手,想将周瑾和诸葛剑引来,彻底解决这把悬在他头上的剑。自然也猜到,对方不会这般轻易过来,多半会派人看着他。 一则是怕他逃跑,二则想是还没找到处理他的对策。 毕竟离了离天宗,他不再受控制。对方又没有理由倾全派之力捉拿他,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仅如此,周瑾想要他身上的东西,还得费心将他的身份隐瞒下来,以免被别人捷足先登。 这也是他敢兵行险招,离开离天宗的原因。 如今形势逆转,周瑾在对他的事情上,自然不敢像从前那样嚣张。如此一来,对方派人来监视他时,该如何和下面的弟子下令。 是欲盖弥彰以寻找妖晶为由,让那些人时时跟着他,还是说……他被夺舍了? 他想起闫宁时不时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数。 多半是说夺舍吧,毕竟在修真界,夺舍之事虽少见,却并不是没有。而且以寻找妖晶为借口跟着他,重点在妖晶,那些弟子未必能真的看住他。 -- 第184页 倒是借口夺舍,让他们仔细看着他。既能体现对方拳拳爱徒之心,也能遮掩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只可惜,周瑾却不知,他等的就是这天。 这世间,向来只有鬼怕人,哪有人怕鬼的道理。 他,为何要逃?要躲? …… 柳素吃完早饭,准备出门逛逛。倒不是她转性了,主要是师尊派来的邱永师兄太秀了。 与她遇见的其他人不同,这位邱永师兄,既不会像景元一般,见她偷懒,一边无奈的跟她讲道理,一边叹气的帮她打掩护。也不会像白芨那般,在她耳边碎碎念个不停,软磨硬泡让她妥协。 对方更像是个不出声的闹钟,不催促,不劝诫。他只会按照一日三餐的时辰准时来她面前报道,也不做别的。 要么挺着胸秀肌肉,表示他真的很勇很强,不拿来搬妖晶简直浪费。要么在她家院子转悠,时不时来一句:“柳师妹,你需要我砍柴不要?” 第一次听见这个要求时的柳素:“?” 邱永见对方不懂,也不明说,袖子一撸:“哎,师妹还不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有力气没处使就难受。” 说着,眼珠子四处转悠:“要我帮忙挑水不要?” 柳素:“……” 好了,别说了,我都懂了。 柳素还是第一次遇见说话这么会拐弯抹角的人,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总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对方的暗示。 再则,对找妖晶这事,她其实也有自己的思量。 虽说她是很懒没错,但这些时日封都流言四起,眼看各方势力涌入其中。想起后期的人、邪大战,几乎大半都是靠谢玄景这个男主的智商救人族于水火。饶是这样,也死了不少人。 如今剧情加快,谢玄景的性子也不似书中那般对这些事上心,反倒跟在她身旁的时间不少,十分事业心,也去了四五分。 她倒不是担心对方的智商不行,不能将邪族按在地上摩擦。主要是如今她心境不同,再加上剧情线加快,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太多事。她心里不踏实,连带着对妖晶这事的态度也一变再变,从“雨我无瓜”到“还是管管吧”,再到如今这般,总不能看着大家去死。 老实讲,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像条咸鱼,像“闲鱼”,多管闲事的闲。 闲鱼本鱼出门闲逛,其实是有目的的收集信息。 她想过了,如今封都各方势力乱入,前几日她一时心慌忙着找妖晶。如今想来却觉得这样不行,倒不是担心找不到妖晶。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时日来封都的各门各派,可没有隐藏身份。几乎是明晃晃的把“我们来抢妖晶了”挂在脸上,如此一来,倒出现了一个难得的怪相。 各门各派一有动作,都十分显眼,也都十分不显眼。这也导致不少门派和邪族,一边在明面上行动,一边在暗地观望。 柳素别的不担心,就怕找到妖晶,反倒为别人做了嫁衣。更可怕的是,为邪族做嫁衣。 她如此想,其他门派的人自然也如此想,就连邪族也如此想。 虞桑巷,陈家。 陈启明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声道:“尊上对你们之前做的事很不满意,妖晶之事,你们不要再插手,派出去寻妖晶的人,也全部召回。” 说话的男人声线阴冷,若柳素在此,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她曾在封都城门遇见的那人——假扮人族的邪修。 丢下话,男人甩袖离开。只留下陈家家主站在原地,心中惶惶,唯恐因着最近封都的流言,陈家成了弃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威严。 陈启明大步离开,转头便进屋给自家尊上发了传讯。 “陈家寻妖晶的人已全部召回,这条暗线弃了,那位乾门弟子可还要再寻?” 彼时,东城主府。东城主“高郁”,不,现在应该叫他邪尊夏侯澊。 夏侯澊收到传讯,在传讯石上写下一个“无需”二字。 他早已借高郁的身份查到,柳素不在乾门。 乾门守卫森严,特别是在出了夏侯冷那个蠢货掳人的事后,诸如他这种邪族更是不能靠近其左右。 他曾一度怀疑,夏侯冷的魂灯未灭,是不是早就趁机投身乾门。否则,为何每每他派人靠近乾门附近时,总会被人发现行踪。 难不成他们研究出了发现邪族身份的法子? 若此时在乾门考试的夏侯冷,知晓夏侯澊的猜想,只怕会拿着笔,苦兮兮的回一句:“你真棒,猜对了。” 不过夏侯冷自然是没法告诉夏侯澊真相的。 夏侯澊不打算让人去查柳素的具体行踪,倒不是没必要,他还有个更好的法子。 如今封都关于妖晶现世的传闻漫天飞,有说陈家地下有妖晶废坑的,也有说封都地下本就是人、邪、妖三族古战场,整个封都地下全是妖晶。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本想悄无声息的研究出妖丹,如今这事却因着陈家被莫名捅了出来,毁了他的大计。 男人眸光阴冷,心里想的却不是如何惩处陈家。陈家的纰漏,在于他们的蠢笨,但罪魁祸首却不是他们。 陈家、乾门…… 说起来,他借着高郁的手,查了乾门老祖收的那个叫柳素的弟子。据说,她大半年前好像就来了封都,算算时间,和陈家丢失鹿麂的时间倒是重在一起了。而且听闻,鹿麂就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修抓到的。就连陈家派去灭口的人,也有去无回。 -- 第185页 夏侯澊不是蠢笨之人,相反,他心思细腻,比起夏侯冷,做事更是大胆。不过短短时日,用心一查,便把两者之间的关系查得明明白白。 他怀疑金柳巷那个女修,就是那位叫柳素的乾门弟子。 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精光,将早已想好的计策重新梳理了一遍,召来叶川。 叶川,便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东城主高郁的心腹之一,那位替他查柳素下落的男修。 “城主。” 叶川行礼。 夏侯澊看向面前拱手等待吩咐的男人,道:“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叶川颔首,一副听从吩咐的模样。 夏侯澊招手,示意对方上前,说出的话却让叶川一怔。 “我要你找人散播一则消息……” …… 柳素发现街上的人都奇奇怪怪的,时不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她凑近一听,冷不丁的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随即面色古怪。 “听说了吗?陈家的妖晶是受高人指点才寻到的。” “什么高人?” “乾门知道吧,听说乾门那位老祖,收了个弟子叫柳素……” “那妖晶就是那个叫柳素的弟子找到的。还有啊,她还在昆山寻到了灵脉……” 谣言越传越凶,大有盖过之前关于陈家谣言的趋势。更可怕的是,不过两三日时间,封都竟然自发的刮起了一股“寻柳素”风。 柳素:“……” 急!全封都的人都想躺赢,找我算命怎么破? 第81章 一更 吻 封都突然刮起的“寻柳素”风, 不仅是让众人茶余饭后多了一项谈资。更是把柳素放在火上烤,从她的年龄相貌,到过往事迹, 堪比现代版人、肉,把她扒了个底朝天。 也得亏她戴着即忘,即使相貌被人传了个遍,走在街上也不会被人认出来。但或许是因为这是个修仙的玄幻世界, 大家似乎默认她会改变相貌。这也导致封都街上形成了一个奇迹诡异的现象, 走在路上鲜少遇见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若有那么一两个,也总会被人莫名其妙的跟踪。 究其原因, 不必明说便能知晓。这也导致柳素最近几乎不再出门。 没办法, 她可不想去哪里, 都自带人形聚光灯。 日渐天凉,柳素只能厌厌的呆在家中。 出门不方便, 不出门找不到妖晶。 妖晶…… 提到妖晶柳素就觉得憋屈。若说前些时日,她寻找妖晶还能说一句是为了遵循师命。但如今这个情况,倒有了几分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她本就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却偏吃了哑巴亏, 让她出门找也不舒服, 不出门找心里也不舒服。 毕竟现在盯着她的可是整个封都的人, 找到亦或者找不到, 她都吃了闷亏。 “哎……” 柳素捻了捻眉, 数不清这是今日叹的第几次气。 谢南怀路过柳素屋前时, 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少女无精打采的倚在窗前, 幽幽叹气。一会揉搓眉心,一会挠挠头发,整个人都透着股烦躁的意味。 谢南怀脚步一顿, 想起这段时间的流言,不自觉走到窗前。 “在想什么?”他问。 冷不丁的窜出一道人声,柳素吓了一跳。 她抬眸,少年站在窗外,树枝垂下的枝叶在他头顶飘飘荡荡。 心神一晃,她却没有马上回答谢玄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几日,谢玄景时不时就要出门。毕竟离天宗派了弟子前来,身为掌门弟子,他自然有许多事务要忙。 “刚刚。”谢南怀道,目光落在柳素脸上,却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在想什么?” 他说,颇有些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意味。 柳素一噎:“……” 这是看出她不想回答,准备问到底了。 她抬手,不自在的顺了下被她弄乱的头发,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细小的痒意。 她一怔,眸光瞥见了手腕处的那一圈红绳,几乎是反射性的朝面前的少年看去。 窗外的树枝摇曳,少年背着光,枝叶投下的阴影打在他脸上,减淡了少年身上的清冷气息,倒衬出几分暗沉的偏执来。 “嗯?” 柳素晃了下神,听见他还在追问。 她放下整理头发的手,手腕的结缘绳随着她的动作滑动,痒意更甚,好似在变相的提醒她,少年固执起来有多执拗。 算了。 仿佛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柳素还没来得及思考话术,就已经缴械投降。 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她不再遮掩,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想妖晶的事。” 听到回答,谢南怀的面上倒是没有意外之色:“是愁怎么寻到妖晶?还是发愁怎么把妖晶送回门派?” 一连两问,倒是猜中了七八分。 柳素摇头,也不全是。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想说话的时候能把自己憋死,一旦打开了话茬,却又能滔滔不绝吐出自己心里全部的愁苦。 柳素现下便是如此。 “倒也不是全部因为这个,前几日的流言你也听说了吧。来得莫名其妙,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 第186页 这便是柳素烦躁的另一层原因,封都的人想让她帮忙找妖晶。先不论她找不找得到,首先第一条,她得是自愿的。更何况,她在这当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便更不愿让那些人如意了。 但偏偏,她心里又清楚。“拖”,是下策。 敌在暗,她在明。以封都全城之力,想着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她又是外来人口,只需在各家租售房子的人家一查,根据年龄、时间一推测,便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她还没想到对策。 再则,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开始过于依赖剧情的缘故,恰好关于封都的剧情她又记得不是很清楚。偏人脑是个怪东西,有时候越想记起什么,越记不起来。 她记不起妖晶的具体位置,也去找过小胖鸟几回。不过好似上次寻到的妖晶也有几分运气在,她后来再去找小胖鸟时,却是一无所获。 没有剧透,没有小胖鸟这个作弊神器。一贯凭着运气起飞的柳素,好似成了光杆司令,啥也做不了。 她内心有些小小的挫败,脸上便泛起几分苦意:“谢玄景,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从穿书以来,她一路靠着外挂走到现在。这也导致她总有种行在云端,不踏实的感觉。 如今外挂失灵,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 “何意?” 谢南怀不知面前的人,突如其来的丧气是从何而来。但他向来聪慧,自从出了妖晶的事后,她偶有仓惶,十之八九都是为了—— “没人要你必须找到。”他突然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柳素听懂了。 她心中一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南怀却好似没看见她眼睛的惊讶,轻描淡写道:“找不到便找不到,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他说得随意,好似人人想得的妖晶,在他嘴里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破烂玩意,不值一提。 但不得不说,这句话很受用。 柳素眨了眨眼,散乱的眸光终于有了着落。 是啊,抛开师尊的吩咐。她管其他人作甚,又没规定她必须得找到。 她这样想着,便有些愣神,一时也没注意自己忘了接话。 隔着窗,谢南怀凑近了些,却没进屋。 他鲜少见她这样,平日里,她一向表现得机警聪慧。在同岁人中,她辈分又高。不管是在岑羲天,还是在外面。他最常听见的,便是—— “师姑以为如何?” “问问师姑便好了。” “师姑可算出些什么?” “……” 这样那样的话里,总能窥见别人对她的信任依赖。时日一长,连他有时候也会忘了,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罢了。稚气半脱,哪怕容貌上已有了几分成年女子的模样,但眉眼间还是留着几分少女的娇俏。 不过是做事一向稳妥,也习惯了面色沉稳的神色,便让人觉得她合该是这样。 但真的该如此吗? 此时,面前的人眉目半垂,雪白的脖颈脆弱的弯曲成一道弧线,像是仙鹤跌落人间,失了原本的仙气,反倒多了一丝让人怜爱的脆弱。 其实,他一向是不喜“脆弱”的,就像他向来不喜欢蠢人。 但今日,此情此景,他心里却莫名的一软。好似两人中间隔着的那层沟壑,被这丝“脆弱”填满。 面前的人,少见的有了别的模样,倒显得多了几分真实,连他的心也莫名踏实起来。 但也仅是片刻,他喜欢她在他面前真实,却不习惯她这样沉闷。 少年的手动了动,柳素突觉头顶处一沉,透过发丝,她察觉到一缕温热。 是少年的手在她头顶摩挲,一下又一下,安抚似的,与耳边传来的声音一同落在某处,缓缓填实。 “没什么好愁的。”他说,那双清冷的眸子褪去了冷色,倒像是黑白照片突然染了色,变得鲜活起来。 而她,在那片鲜活里,看见了自己。 她听见少年缓缓道:“你大概不知道,你师尊尚未顿悟天相道时,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年人。” “???” 柳素微怔。什么鬼,一般不都是说“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吗? 她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柳素来了兴致,秒变“听故事乖宝宝”脸。 谢南怀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对于揭乾门老祖的短,宽慰柳素这事,做起来倒是毫无压力。 这事本不是什么秘密。 天相道玄之又玄,别说中年顿悟,便是一生不顿悟也没什么奇怪。更何况…… 少年的眸色幽暗,语气有一丝古怪。 “那时你师尊尚未创立门派,他与师兄在外游历时。别说算准天相道,便是相法一途,也曾有算错漏之时。这些事情,很是正常,没什么好担忧的。” 他如是说道,言语间似觉得算错是很正常的事。 柳素没注意到少年的语气不对,倒是被“算错”二字弄得一惊,敢情师尊还有黑历史啊。他也有算错的时候吗? 她心里好奇,正想多问两句。但抬眸看面前的人时,却突然噤了声。 似乎见她情绪好了些,重新恢复了精神。少年抚在她头顶的手收了回来,动作之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滑过她的耳边,留下一抹熨烫。 -- 第187页 “……” 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 柳素抬眸怒视,还没来得及宣泄不满,却看见少年眼里的炽热。 她又不是真的十五六岁,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耳边好似还残留着少年的温度,她一瞬便懂了他眼里的意味。 树枝左右摇摆,在少年头顶处荡漾。她这才发现,他又长高了。即便隔着窗户,也很能给人压迫感,竟不自觉逼得她后退半步。 只是,对方很快发现了她的意图。步子才迈,从窗外横过来一双手。他拉住了她,腰间传来一阵敦实感,她的腰腹被迫贴在了墙上。 明明中间还隔着一堵墙,她却觉得异常炙热,好似抵住她的不是一道冰冷坚硬的墙壁,而是一块滚烫的铁。 她想躲,但少年的手纹丝不动,越挣扎贴得越紧。他的脸更是贴近过来,温热的气息砸在她脸上,牵连着心脏,跟着少年的一呼一吸,炙热跳动。 “别动。” 他说,眸间的炙热更浓,似天边黑压压的天色吞噬湛蓝,将她包裹。 “可以吗?” 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少年的唇瓣一张一合。该死的!她又懂了! “不可以!” 她飞快拒绝,但显然对方早已料到这个答案。 她看见少年眼里溢出一丝笑意,随即温声道:“好。” 动作不退反近。 柳素:“???” 她的眼瞪大,两人的距离拉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对方脸上划过,还有那突然落在唇上的温热。 “轰隆~” 天空响起一道雷声,黑暗将湛蓝彻底吞噬。雨点如玉珠罗盘,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湿漉漉的,却好似滑进了柳素心里。 而她此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妈的,说好的不可以呢! 柳素双颊通红,眼神控诉,待那道温热褪去,却听面前的人狡辩道:“你刚刚说可以。” “?” “眼睛说的。” 柳素:“……” 第82章 二更 好消息:柳素师姑寻宝大酬宾啦!…… 大抵是从来没想过这种无赖话会从谢玄景嘴里说出, 柳素一时竟忘了为刚才的事生气。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走进了雨幕里。 雨水大颗的打在少年身上,倒像是自罚似的。 “……” 他是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 柳素愤愤的想, 牙齿咬在唇上,落下一道齿印。 她吃痛惊呼,手落在唇上,只觉得滚烫。 雨水席卷着风吹进窗, 带来一片凉意。唇间的滚烫却并未散去, 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少年留下的余温, 还是齿印留下的温度。 昏沉的天色里, 柳素的脸又不争气的热了。 哼, 亲了就跑,别以为装可怜她就会原谅他! 她想着, 心里暗自做下决定。 三天!至少三天不理他! 接下来三日,柳素果然没有理谢玄景。不是因为她是个重承诺的人,主要是…… 这三天,柳素压根连谢玄景的人影都没见着。 她直呼好家伙, 这是把她吃得死死的。笃定她在生气, 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柳素有气没处撒, 偏偏那日的画面跟钉子户似的, 在她心底扎了根。哪怕她下了拆迁令, 那画面好似活了似的, 对着她拟人化的叉腰怒视:这本就是我的地, 我不走怎么的! 好有道理,强拆不可行,柳素没了办法。干脆破罐破摔, 不就是亲一下嘛,又少不了一块肉。 仔细想起来,以谢玄景的姿色,四舍五入…… 咦,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赚了。 自我迷惑大法果然好用,柳素彻底躺平,任由那日的画面在脑内自动重播。这一播,便似每年总会反复播出的经典电视剧,一遍又一遍,从白天到黑夜,跟着她入了梦。 播得她都快免疫了,要是来场考试,她甚至怀疑自己能背出那日她和谢玄景对话的台词。 也因此,柳素在来来回回的“复习”中,终于在某日中午,灵光一闪。 “有了!” 她不自觉说出声来。 而此时,一连几日后,终于露面的谢南怀。 有了?有什么了? 话毕,这才发现谢南怀的柳素。 “……”有你大爷! 她撇过头,脸色有些红。也不知是连日来压抑的愤怒,一朝喷发导致的,还是脑子里又在播连续剧造成的。 谢南怀在看见柳素猛地撇过的脸时,本还有几分心虚。他起了贪恋,一时压制不过的后果便是惹她生气。 他心里本也有几分暗悔,这几日冲动更甚,恰好又被其他事缠住,便只能避开不见她。但此时少女坐在廊下,微微侧开的脸庞还能窥见一丝可疑的红晕。 那红晕似火烧,一点便呈燎原之势。他心里熨烫起来,又觉得逼一逼她没什么不好。 他是妖,与人不同。人有情,尚存理智能断情、克欲。但妖不同,一旦成年,欲是本能。 更何况,情。欲、情。欲,有情便生欲。情、欲纠缠,便如毒入骨髓,断不了,挖不出。 他克制不了本能,也比人更清楚本能。 那日,她的眼里分明是同意的。 她并不厌他,也并不抵触他的触碰。她只是还没想明白,他自然愿意等。但这个等待,并非毫无期限,他也并不介意自己偶尔推一把。 -- 第188页 不过,她好似还是没想明白。那个在其他事情上一向机敏的少女,在自己的感情上莫名糊涂,见他看着她,气呼呼的起了身。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传音符。 “师尊。” 他听见她说,随后好似故意般进了屋,把门一关,阻隔了他的视线。 谢南怀突然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 莫不是在告状。 还真是告状,只不过告的不是谢南怀。 谢玄景的突然出现,倒是没有打断柳素灵光一现的思路。 她那句有了,也不是在说别的,而是她突然想起那日谢玄景宽慰她的话。 “找不到便找不到,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对呀,这事本不是她的责任。自然是谁想要妖晶,便该归谁忧心。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却是比那日想得更透彻,更深远。 或许这事,她还真能扯出个责任归属。 只不过这责任归属论起来复杂,她一人之力有限,还是得求助师尊。 柳素有了解决之法,便把这些时日自己所观所想,还有对背后传她流言的人的猜测,也一并报告了自家师尊。 末了,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师尊,这妖晶,我们不能要。” 另一头,乾门老祖神色认真,在听到这话时,并不似往日暴躁,以为自家徒弟又在想什么法子偷懒。反倒正色点头,给予认可:“你说得有理,这事我好好想想,你也再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 “嗯。” 柳素应声,收起传音符,仔细琢磨起来。 时至入夜,等柳素想好万全之策时,正好响起敲门声。估摸着时间,柳素起身开门,果然看见谢玄景端着吃食站在门口。 屋外的冷风灌进来,柳素吸了吸鼻子,夹着湿冷的凉风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 又来这套! 她才不是一碗热汤面就能哄好的女子。 “我在路上看见了有卖热果子的,给你买了些。” 面前的人说道,示意柳素往他手里瞧。 柳素撇嘴:“……” 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 热果子是封都特有的灵食,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还裹了各种灵果。柳素吃过几次,好死不死,就好这一口。 算你狠! 吃完面,又吃了七八个热果子。柳素打了个饱嗝,面上却不发窘。吃都吃了,亲也亲了,她是彻底躺平了,就不要在意打嗝这种小事了。 谢南怀并不知柳素心中所想,却乐得见她在他面前自在又不隐藏本性的模样。 他眸光落在她唇上,熟练的从怀里拿出锦帕,递了过去,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一进屋他就发现了,比起下午时她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的她面色放松,似乎遇见了什么好事。 想到了对策,再加上这几日柳素反复脑内重播,如今再看谢玄景坐在她面前。脸皮再薄,此时也习惯了。 他不提那日的事,她便也不提,只当是春梦一场,反正不是十八禁,身为一个现代人,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 柳素不再别扭,说话便恢复了往常的自在。唯独身体好似自动进入警戒模式,就连接锦帕的动作也好似算好了似的。 她掐着手指接过,动作流畅,偏偏避开了与他指尖相触。手更是僵硬的呈兰花指状,若不是谢南怀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险些就要被她淡定的反应骗过去。 倒也不算太迟钝。 他掩下眼里的笑意,柳素已然开了口:“算不上遇见了什么好事,只是想到了寻找妖晶的对策。” “?” 谢南怀收回落在那葱白似的指尖上的目光。 “什么对策?” 他问,面上带了几分好奇。 人总是有几分虚荣心在的,是身而为人的本能,柳素也不例外。再加上她觉得自己的点子确实不错,脸上便露出几分得色来,却隐藏得很好:“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我不觉得憋屈,别人也讨不了好的对策。” 她说得神神秘秘,吊足了人胃口。那双眼里却闪着光,好似对大人邀功的孩童。 谢南怀有意逗她开怀,语气恭顺:“还请师姑示下。” “……” 戏过了哈。 到底是藏不住话,柳素把自己的法子说了出来。 屋内,少女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的妙计。窗外飘进了一片落叶,悄无声息,正在讲话的柳素并未注意到这细微的一幕,就像她并未注意到身旁的少年,在听见她的计策时,有一瞬骤冷的眸光。 …… 都说人多力量大,五日后,东城主府。 邪尊夏侯澊正在屋里小酌,这几日诸事顺遂,这具身子他控制得愈发纯熟。类似之前高郁突然觉醒的事再未发生过。 再加上经过上次散播的流言,今早叶川送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位叫柳素的乾门弟子找到了! 他心中欢喜,想着人找到了,他倒要看看这个毁了他大计的臭丫头如何应对。 更何况,他已有一个更妙的法子补救。届时她为他手中刀,倒可报百年前她师尊坏他邪族统一修真界大计之仇! 灵酒入喉,甘甜辛辣,夏侯澊暗叹一声“畅快”。 彼时,殿外叶川的声音响起。 -- 第189页 “城主,属下有事禀告。” 夏侯澊抹了一把嘴边溢出的灵酒:“进来。” 声音洪亮,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叶川脚步微顿,想到外面才传来的消息,和自家城主对那位叫柳素的女修,莫名其妙的恶意,心下有些微妙。 虽然他不明白城主最近的举动是为何意,只希望城主能想开些吧。 半响后,听到新消息,十分想不开的夏侯澊怒摔杯盏:“你说什么?” 与此同时,虞桑巷。 柳素被找到的消息,原本只是在某一小部分有心人间流传。不知为何,不过短短半日时间,突然在虞桑巷传了个遍。路上多了些高壮猛汉手拿宣纸,不知在发些什么。 有修士凑上前一瞧,再看那纸上的字,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不解其意。 他心中困惑,不觉念出声来。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亲爱的道友们,即日起,“妖晶寻宝活动”正式开始。现乾门柳素师姑寻宝大酬宾,不要九九八,不要七七八,仅需九十九枚灵石,即可领取“妖晶藏宝卡”。先来先得,过时不候哦!” “活动地址:虞桑巷****。联系人:乾门宅相道邱永。本活动即日起生效,截止日***,活动最终解释权归主办方乾门所有……” 一大段话术,拿着宣纸的修士朦胧中好似懂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懂。直到街上不知是谁运起灵力,朝活动地址飞身狂奔,那修士才如梦初醒。 艹!等等我啊! 第83章 一更 规则千万条,尊重生命第一条…… “妖晶藏宝卡, 何解?” 虞桑巷,慧通茶楼。前来参加寻妖晶活动的修士,此时心中都有这一个疑问。 柳素坐在二楼的包间里, 这里视野极好,恰好能看见此时簇拥在大厅的众人。 为了这次“妖晶寻宝活动”,柳素以半月为期,租了茶楼做活动地址。原本摆满桌凳的一楼, 也暂时被清空, 只留下空荡荡的场地,此刻挤满了赶来参加活动的修士。 至于茶楼平日说书人所在的半弧形圆台, 台子左侧摆了一个写满活动规则的木质长牌。半米宽, 一人高, 用架子立着。原本圆台背后的大幅水墨画背景,此时用一块黑色的幕布遮挡着。 也不知是不是怕大家注意力不集中, 这才细心的挡住了那副水磨画,好突出那块活动解释牌。 不过此时倒也没人在意这些细节,大厅聚满了参加活动的修士。邱永带着师弟们站在台上,先是借着灵力大声诵读了一遍木质长牌上的内容, 又时不时解释两句台下修士的疑问。 众人这才知晓, 原来那个所谓的“妖晶藏宝卡”, 算是一种缴费凭证, 也是寻找妖晶的藏宝图。 只要缴纳九十九枚灵石, 即可获得一张妖晶藏宝卡。卡不大, 更像是薄薄的一片纸。有眼尖的一眼便认出, 那是修真界特有的灵符纸,一般用来画符。不用时看着就是一片巴掌大的黄色纸片,需用精血配合灵力催动, 才能显现上面的符咒。 果然,说话间便见台上的精壮男修开口道:“此乃灵符纸所做的妖晶藏宝卡。正反两面,正面为编号,反面则是十分之一的藏宝图。至于为何是十分之一……” “为求公平,能让更多人得到妖晶。一人仅能买一张妖晶藏宝卡,十人一组,即可组成一张完整的藏宝图。先申明:妖晶并非取之不尽,自然也不是每一组都能得到妖晶。有人得,自然有人无,一切全凭天意。” 邱永话才落地,台下人群骚动。 “这不就是赌运气吗?” “对呀,万一人人都寻不到,那不是反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想灵石想疯了吧!” “……” 封都不似别的地方,人、邪、凡人,人员混杂。并不似人族那样,人人都信服乾门的算卦能力。 之所以最近寻找柳素的人那么多,阵仗弄得那么大,除了夏侯澊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有一部分确实听说过柳素的事迹,至于剩下一部分,秉着有便宜不占的道理。见大家都找得这么起劲,自然也不肯落了下乘。毕竟只是寻个人,又不费功夫不花灵石的,没有代价,自然做起来不痛不痒。 但如今不同,这是实打实的要从他们腰包里掏灵石出来。九十九枚灵石,对凡人来说算不上少,但若是修士,便算不得巨额,大多数人都能拿得出来。 问题是这个灵石一掏,找得到妖晶还好,找不到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找到了……十个人分,这人也太多了吧。 有人心里介怀,面上便有些犹豫。 柳素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她端起左边杯盏,抿了一口清茶,端的是悠闲自在。 一楼,已经有修士离去,只当这位叫柳素的乾门弟子怕不是徒有虚名。说不得之前的流言也是她传出的,借此揽财。 邱永见了并不是催促,仿佛没看见似的,一脸淡然:“道法一途测算艰难,极耗心血。今日首次售卖,九十九枚即可兑换“妖晶藏宝卡”一张,十人一组。今日开售十组,先到先得。活动期限半月,每隔两日售卖一次。” 有人掐指一算,今日正好是月初。两日一次的话,算下来一共只卖五次,第一天还只卖十组。若每次都只卖十组,统共也才五十组,只有五百修士能得这次机会。 -- 第190页 这还算好的,有人插了一句嘴:“是每次都只卖十组吗?” 邱永看了那插话的人一眼,调侃道:“虽说蒙诸位厚爱,我派也有些薄名。但人终归不是物件,耗了心血便得休息。而且,这位道友可知封都有多大?” 问话的人沉思默然,已然懂了邱永的意思。 封都在各城中算不得最大的,但要想翻遍封都每寸土地寻到妖晶,怕是也要费一番功夫。 否则大家也不会在听说乾门老祖之徒来了封都时,那般热切的去寻人。毕竟有乾门在,可要省时省力得多。 但抛开这些不讲,众人已从那话里明白。今日过后,说不得下次售卖还没有十组。 有保守的还在心里打算盘时,已经有人冲上前排队买“妖晶藏宝卡”。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柳素看着大厅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虽说情况与她预料的差不多。但还是比预期的好一些,楼下人头涌动,已有不少人做了决定。 修仙本就是与天争,不过九十九枚灵石换一次机缘,又有何不可。更何况…… 有人眼里闪过一道冷意,将精血滴在纸上。只见那张原本空无一物的灵符纸上,似树叶脉络般,浮现出一条条细线。随即细线扭转,成了一个“叁”字。再看那纸背后,果然有一小部分地图。 大厅内,有人高喊出声。 “一号在哪里?” “五号,有没有人抽到五号?” “三号的人来这边……” 抽到“叁”的男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个子瘦小,堪堪筑基中期的男修正喊着三号,男人眼里冷意更甚。 十人一组?呵,收了灵石,难不成还想管束他不成! 男人如是想,大厅内的其他人也如是想。 那些修为高的,亦或者同宗门师兄弟恰好抽到一组的人,心中更是恶念丛生。 十人平分?怕不是笑话? 他们可不像刚才那些先一步离开,还想着等待观望的修士。不管是今日买还是后面买,有一点他们可以确定。 这些分组里,肯定有人能找到妖晶!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这事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这位柳素道友可聪明得很。知道现下全封都的眼睛都盯着她,自然肯定也知道自己躲不长久。与其成为一个移动的香饽饽,整日担惊受怕,倒不如像现在这般,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毕竟以她之能,找或者不找,所有人都会以为妖晶最终会落在她手上。或许以乾门之能,大家明面上不敢做什么,但这里可是封都。人族卖她面子,邪族可不会。 届时即使东西到手,也拿不安稳,说不得还会丢掉性命。倒不如今日这法子,东西给别人,她得灵石,也未必吃亏。 既如此,这些分组里,肯定会有人找到妖晶。 更别提这是第一日,机会只会更大。毕竟有人能得到妖晶,才会有其他人愿意相信妖晶不在她之手。 思来想去,也只有今日胜算最大。 至于这胜算在哪只队伍中…… 柳素坐在二楼,仿若上一世老师站在讲台,台下众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扫了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上翘。也是这时,那半弧形圆台上,突然发出一道僵硬的女音。 “恭喜,三号队伍完成组队。幸运的道友,璀璨的妖晶在等着你们!” 与此同时,圆台背后那块巨大的黑色幕布骤地一亮。大厅内众人一怔,这才发现那哪里是遮挡水墨画的幕布,竟是类似水灵晶石似的,半透明的巨大石块。只是那石块平滑完整,上面看不到半点瑕疵。更神奇的是,此时那石块上显现出一串文字,正是刚才才集合起来的三号队伍的修士的人员信息。 “这是什么意思?” 邱永伸手,示意台下安静:“诸位道友莫慌,为防诸位以为我们乾门卖假消息。本次寻宝过程,会公开诸位刚才登记的购买信息。自然,也会公布哪支队伍寻到妖晶。”见台下听到此话时,有些骚动,邱永又道:“不过不会公布队伍的具体位置,换而言之,诸位只管放心寻宝。” 话是这么说,有人不放心道:“那若是队伍里有人不公平分配,杀人夺宝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柳素早就想到了。邱永正准备按自家师姑所说的解释,却听有有人道:“自然是各凭本事。” 大厅内人实在太多,人挨人的,邱永没看见说话的人是谁。而看见的也默不作声,显然人人都这样想。 毕竟杀人夺宝,在修真界太过平常。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台上的精壮男人开口了:“诸位放心,不会出现此事。” 十分肯定的语气,但无人相信。 邱永笑了笑,眸光扫到楼上,正好看见柳素正端着碗吃面。想起师姑的话,他也不欲解释,只拱手道:“邱某祝诸位旗开得胜。” 说着长袍一掀,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圆台上摆了一排椅子。只不过被台上那群精壮修士挡住了,这才没人注意到。 现下台上那位自称邱某的精壮修士入座,其他人也跟着他入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显然是准备守在这里,等着有人寻到妖晶的消息传来。 如此一来,众人对此次寻找妖晶的信心又增了七八分。那些没有主动去抢“妖晶藏宝卡”的,想着等两日可以来试试。至于那些抢到的,则是在众人都未注意时,暗自记住了其他队伍人员的信息。 -- 第191页 不会出现此事,呵,这乾门的人好大的口气! …… “她究竟想做什么!” 东城主府,夏侯澊发了一通脾气,终于冷静下来。又派叶川随时注意着慧通茶楼那边的情况,实时来报。 他手拿传音符,此时正听叶川说着那边的情况,正好听见那句“不会出现此事”。 杀人夺宝这种事情,又能如何阻止?更何况她今日卖出去的有十组,也就是说,会有一百人同时出去寻找妖晶,凭乾门来的那十多个弟子,可拦不住。而且听叶川说,此时那些乾门弟子还在慧通茶楼,并未跟着一同出发。 他心里不解,但大抵能猜到对方如此做的目的。 十人一组分几天去寻,而不是把妖晶的消息卖给一人,或者某个家族、宗门。如此一来,妖晶分散,那得到妖晶的人很难被针对。 就算真被人盯上,也有了逃离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若真能寻到妖晶…… 夏侯澊在屋中快速踱步,终于品出一丝不对来。 “难不成是陈家的事让她有所警醒,这是在防着有人再大肆收刮妖晶,对付那些妖兽?” 他轻声自语,叶川那边没听见自家城主的声音,也不催促,而是继续观察那些乾门弟子的举动。 夏侯澊思绪片刻,心觉自己猜中了七八分。一边暗叹柳素奸猾,一边还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对“不会有人杀人夺宝”如此肯定。 但无论如何,有一事可以确定。 乾门老祖这位徒弟心思深沉,只怕已经猜到她在封都的消失是邪族散播的。而她不愿有人杀人夺宝,多半是猜出他的目的。 她不想封都乱起来! 只是……可能么? 萧瑟的秋日远去,冬日已至。初冬的封都常阴着天,偶尔出太阳,也只见阳光,未觉暖意。 男人的眸光和冬日的天气般森冷,拿着传音符的手贴近了嘴边几分:“叶川,我有一事让你去办。” 粗狂浑厚,是男人一贯的粗嗓门。 叶川却只觉得冷,他听出男人话里的冷意。 “待寻到妖晶,杀!” 传音符那头的人说。 叶川自然知道这句“杀”是何意,城主指的自然是他们派去买“妖晶藏宝卡”的人。 城主的意思是杀人夺宝,这话无可厚非,毕竟人人都是如此想。可当说这话的人是自家城主,他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倒不是他们城主做不出杀人夺宝的事,他就是觉得,自从城主开始关注那位叫柳素的女修后,浑身上下就透着怪异。 先是让他出去散播消息,现在又派人去抢什么藏宝卡,还要杀人夺宝。 在他看来,城主在这事上实在耗费了太多精力。上次陈家的事还没查个所以然来,瞧如今这样子,竟是不打算管了。 那叶澜呢?叶澜之前在陈家做卧底,不幸身死,这事便不了了之了?他原先以为,城主最开始不急,是怕打草惊蛇,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倒像是城主把这事忘了。 可就算叶澜的仇不报了,那…… 叶川还记得,叶澜死之前来城主府传过消息。说陈家与其中一位城主有所勾结。排除他们自家城主,这与之勾结的到底是哪个城主还未可知。 要知道,这事可牵扯着邪族。 他们查了多年,怎么一夕之内,城主像是不准备再管这事?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叶川想不明白,奈何主仆有别。自入城主府后,他的性命便是城主的,身为属下也只有听命的份。 “是。” 他应声道,不再想这些复杂的事。 悄无声息的收了传音符,叶川依照自家城主的指示,把消息传给了队伍里的某人。 十组寻妖晶队伍出发时,柳素终于吃完了面条。 从怀里拿出锦帕,擦完嘴,她顺势把帕子收了起来。 这帕子还是谢玄景的。 自从穿书后,这里不像前世有卫生纸,柳素又没有随身带锦帕的习惯,谢玄景就成了她的移动擦嘴巾。 每次吃完饭,对方就会给她一条锦帕擦嘴。时日一长,就连平时没有带帕子习惯的她,身上偶尔也能摸出两三条来。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就像是浸了水的钥匙,即使擦干。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被铁锈腐蚀。 偏偏这种不小心,最是容易被人忽略。就像此时的柳素,全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神色如常的把帕子收起来,邱永进来时,恰好看见柳素收帕子的动作。黛蓝色的锦帕,瞧着款式竟像是男子用的。 邱永一愣,还没来得及深想,便听柳素道:“邱师兄来了,快坐,我们再推演一遍。” “嗯。” 谈起正事,邱永便来了精神。 前段时间柳师妹一改往日的脾性,突然对找妖晶的事情积极起来。他心中欢喜,不到半日又接到师叔的吩咐,说是让他配合柳师妹寻妖晶,还说会派人送些东西过来。 这东西,自然就是指一楼放的那块水灵晶做的“投影仪”,是叫“投影仪”吧,反正师妹是这么叫的。 不过这玩意还有个正常的名字,叫传影镜。原是道侣间记录日常琐事,分别时缓解相思之苦用的,常见的巴掌大小。像楼下那个这么大的,那还是师叔年轻时在外无意间得的。放在库房也没用,前几日倒是被送了过来。 -- 第192页 他也是第一次见,初见时还险些没认出来。自然,厅里的那些人也没认出来。 这倒不是重点,想起这“投影仪”的用处,邱永便觉得有趣。连带着和柳素推演起来,也多了几分干劲。 不过说是推演,他也就是个画图工具人。真正的推演,还得柳师妹这位天才。 柳师妹是真的很天才啊! 邱永不得不承认,即便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柳师妹推演,还是为对方的天资折服。 只见面前的人取下龟卜,不过随意在手中翻动两下,便对着他道:“这处和这处,麻烦师兄帮忙绘下图。” 邱永看着地图上被指出来的两句,业务熟练道:“好嘞!” 这活他熟。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灵符纸,便开始绘制。 柳素看了一眼,面色淡定的收回目光。随即拿着龟卜,开始瞎扔。 没办法,撒下一个谎便需要无数谎去圆。为了巩固她的师姑地位,和之前各种阴差阳错造成的“学霸”身份。柳·瞎几忽悠上线,见邱永绘制完一张,便不缓不慢的又圈出两个地方让他绘制。 虽然用龟卜是瞎忽悠的,但指的地图可不是瞎指的。 是靠智慧! 柳·智慧·素,前段时间脑洞大开,终于想到了一个寻找妖晶的办法。 这办法并不复杂,简单举个例子就能懂。 假设她手上有一张地图,可以分为十块地,其中只有一块地藏了宝藏。若是她一人去寻,运气差起来,可能需要十次才能寻到。但若是十人去寻呢? 一人寻一块地方,花一次的时间便能寻到。 四舍五入,不就是一次就能找到宝藏! 她举一反三,立刻把这个法子套到了找妖晶上。 首先,她可以需要一张封都地图。其次,需要把不符合原书剧情的藏宝点删除,然后是一些可能藏妖晶的地方。 原书里,妖兽所过之处带来了大量妖晶。这段剧情,当时作为作者的她,只是为了给男主一个展现英雄主义的机会,自然对妖兽出现的原因着墨不多。重点剧情全放在搞阴谋,解决阴谋去了。 但写书和生活在书中世界是有差距的。 一般写书,作者不会事无巨细的把每时每刻发生的事都记下来。生活在书中世界却不同,你所在这个世界的每分每秒都真实流逝,这也导致某部分书中没有介绍的剧情,会在这个世界自行逻辑自洽。 比如,妖兽袭击封都的原因。她已经能大致推算出来,跟之前陈家做的事有关。如此看来,妖兽的动机多半是报复。 若是报复,那妖晶最容易出现的地方就很好算了。 柳素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先是趁着晚上出门踩点,把一些地点排除了。随后把剩下的地方圈出来,估算好要在这些地方寻找妖晶所需的人力,这才有了这次寻妖晶的活动。 如此这般,一个绝妙的寻妖晶计划便诞生了。 机智如她,真·忽悠大王。 现下只需要等那些寻妖晶的人回来,她也算出了口恶气。 哼,还想再背后搞事不劳而获,想得美! 自己找去吧你! …… 封都,某支寻妖晶队伍。 临时组建的队伍,因利益聚集,一路上气氛沉闷,也无人说话。每个人都将自己手中的“妖晶藏宝卡”捏得死死的,直到有人率先出声。 “今日在场诸位有缘聚在一起,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大家都捏着手中地图,届时谁也找不到。再则,我刚才看了手中地图,约莫能估算出来,这寻找妖晶的地方面积不小。若再拖下去……” 男人看向远方,似笑非笑道:“今日出来寻妖晶的可不止我们一个队伍。若我们手上的地图没有妖晶,亦或者,今日能找到妖晶的不止一个队伍……” 要想杀人夺宝,也得有夺宝的时间。 男人话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点到即止,十分坦然的将手中地图展出。 见有人带头,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终于有其他人也跟着拿出地图。不过片刻,地图凑齐,男人见状道:“最后胜负,不若寻到妖晶再谈?” 有修为弱的欲言又止,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朝身旁的盟友靠近了几分。 区区十人,倒也分出三四个小团伙出来。 不过这些众人心里早就有数,谁也没把话捅破,而是齐齐朝目的地赶去。 …… 晃眼三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暗。柳素伸了个懒腰,起身点了灯。 楼下,邱永帮忙画完图,又回到圆台上。 从楼上瞧去,正好能看见大厅内席地而坐的众修士。 还真是执着。 她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她所在的这间屋子原本是茶楼老板平日休息用的。是个小型的一居室,有床有餐桌,还有一个小书桌和喝茶的小几,倒是五脏俱全。 柳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床上走去。 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她准备上床睡一会。 只是她才沾床,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一道陌生的男声自楼下传上来,瓮声瓮气,有些像人蒙在被子里说话,低沉听不真切。 “来了!” 柳素一怔,猛地起身。 杀人夺宝戏码! 楼下,同样一怔的众人,看着圆台上突然亮起的石块,眼里满是惊色,这才意识到那石块是什么。 -- 第193页 传影镜!竟是传影镜! 传影镜不少见,这么大块的传影镜却是稀缺。 而且那镜子上的人…… 台下众人面色变了又变,原本发现台上立着的是传影镜,还有几分惊讶。等看清镜中的人,和地上散落的妖晶,惊讶瞬间被惊喜覆盖。 “竟是真的找到了!” “这乾门,乾门……好厉害啊!” “怎么这么多,是捅了妖晶窝吗?” “这是哪一组啊?” “怎么不照过去些,这是哪儿?”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死死的盯着台上的传影镜,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心里更是忙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去过传影镜中的地方。 若是去过,不知现在赶过去夺宝来不来得及。 大家看得眼热,眼里的心思压根藏不住。 楼上,柳素眉毛轻挑,对众人的反应毫不意外。 人心不足,总有吃亏的时候。 她心里念叨,果然,前一秒还看得眼热的众人,随着传影镜中男人的说话声,面色随之一变。 “交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男人说道,亮出金丹中期修为。 而另一边,被男人威胁的修士,不过看看筑基中期。孰胜孰负,一眼分晓。 就是…… “等等,为什么传影镜上有那个金丹修士的名字啊?” 不知是谁抢先发现了华点,出声问道。 众人一怔,待仔细瞧去时,这才发现,哪里是名字。也不知这传影镜是怎么弄的,那金丹修士每威胁筑基修士一句,就跳出一条他的个人信息。 【姜云州、金丹中期】 “凭你?区区筑基,也敢与我争?蠢货!” 金丹修士一脚踹去,筑基修士猛地倒地,还在地上滚了两滚。 传影镜上,再次蹦出一条信息。 【姜云州、金丹中期、人族】 “……所以这是在干嘛?杀人夺宝就曝光我们?” “这就是那个防止有人杀人夺宝的法子?” 众人嘀咕着,显然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威慑力。 不过是名字罢了,拿了宝贝逃了就是,还能拿他们……艹! 【姜云州、金丹中期、人族、夺宝地点:***】 “!!!” “???” 与此同时,传影镜内,那道僵硬的女声再度传来。 “滴,已锁定夺宝修士姜云洲,将实时为您播放逃跑路线。” 大厅众人:“!!!” 这tm! 此刻,大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狠,是真狠啊,这位置一暴露,不就是活靶子吗?谁还敢杀人夺宝啊! 而且…… 艹! 有反应慢的往周围一扫,这才发现,大厅内人已经扫了一大半。 台上,传影镜的声音还在继续。 “欢迎诸位替天行道哦!” 艹艹艹!这tm全替天行道去了! 反应慢了半拍的修士哪里还坐得住,立马起身,只是还没跨出茶楼大门,就见台上有人出声。 “诸位道友请留步,烦请带上这个。” 邱永上前,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捧出一堆正常大小的传影镜。而那镜中此刻正在播放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位叫姜云洲的金丹修士,杀人夺宝现场。 “……” 狠!是真狠! 这tm是直接让对方火遍全封都啊! 一时间,众人面色微妙。特别是想起自己也曾有杀人夺宝的想法时,竟不觉有些脸热。 这突如其来的羞耻心是怎么回事? 柳素将楼下众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她知,这法子是成了。 今日之后,算是暂时解了一半封都之乱。 无人夺宝,这是第一步。 至于第二步…… 少女的眸光幽远,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楼下,众人回过神来。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此时,那道僵硬的女声还在继续。 “规则千万条,尊重生命第一条哦!” 第84章 二更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慧通茶楼的大部分人, 都去追杀那位叫姜云州的修士去了。叶川混在人群里,手里拿着记录了姜云州杀人夺宝的传影镜,面色古怪。 但此时他顾不得其他, 跟随人群一起出了门。 柳素从二楼下来,邱永走上前去,将手上剩下的一份传影镜递给她。 “可惜了。” 他突然道。 柳素接过传影镜,问:“可惜什么?” 邱永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传影镜, 目光又落在此时空无一人的大厅, 笑道:“我就是突然想起,要是那个叫姜云州的是邪族的人就好了。” “?” 柳素愣了下。怎么又扯上邪族了?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 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 邱师兄是想趁机报邪族宣扬她名声之仇吧。 少女失笑, 摇头道:“哪有那么巧。” …… 叶川一路从茶楼出来, 寻了个机会拐进一处巷子里。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 这才忙从怀里拿出传音符,将刚才的事报告给自家城主。 此时,夏侯澊还没收到噩耗,他还在思索自己的计划。 待封都一乱, 即便暂时对付不了那些妖兽, 取不了妖丹又如何?进了他的地盘, 就别再想轻易出去! -- 第194页 他盘算着, 手指在桌上一下又一下轻敲着。此时殿内只余他一人, 空旷寂寥, 原本不大的敲击声, 却因着过分安静,显得格外明显。 好似沉闷的鼓槌,直敲得人心中发慌, 他却浑然未觉。 不仅如此,若今日杀人夺宝顺利。他只需再安排几场,待封都彻底乱起来,各门各派的人互相抢夺妖晶,届时一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封都! 毒计已生,男人的眼里满是嗜血的疯狂。恰逢此时,桌上的传音符一亮,夏侯澊露出几分喜色。 成了! “何事?” 男人声音粗狂,喜怒难辨。 叶川心中打鼓,还不知此时传音符对面的男人,眼里已布满事成之后的喜悦。 他心中惶恐,说出的话便带了三分犹豫:“城主,不,不好了……” “嗯?”夏侯澊拿着传音符的手一顿。 怎么回事,跟他预想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到底何事?” 他声音一沉,脑中思绪已来回绕了几个圈。 难不成是其他城主有异动?还是出了什么别的大事? 他心中疑惑,但就是没把事情和柳素那边联系起来。毕竟杀人夺宝这种事情,若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到底何事,能让叶川在盯着柳素的关键时候,也不忘抽空跟他联系? 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夏侯澊皱眉:“快说!” 另一边,叶川欲哭不泪,拿着传影镜的手捏得愈发紧了些:“姜云州,被人追杀了……” 夏侯澊一怔:“?” 叶川还在继续报告:“那个叫柳素的女修实在太机智,不不不,太奸诈了。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把姜云州杀人夺宝的事放在了传影镜上。现下……” “城主,现下半个封都的人都知道他杀人夺宝了!” “???” 传影镜? 夏侯澊还有些懵,第一反应却是:“你先让他藏起来。” 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躲起来就是。 只是他话才落地,便听传音符对面,男人的声音有些许为难:“不行啊……” “?” 叶川越发心虚:“我不敢啊,茶楼那边现在还在放他杀人夺宝的事,我现在联系他,那就把我们暴露了……” 夏侯澊:“!!!” …… 封都终究是没能乱起来。 妖晶寻宝活动前。 夏侯澊:我可以! 妖晶寻宝活动第一日。 夏侯澊:问题不大! 妖晶寻宝活动第四日。 叶川站在慧通茶楼不起眼的角落里,照例给自家城主发消息。 “今日人更多了。”他小声道。 话音才落,传音符那头的夏侯澊便听见嘈杂的人声。 “让让,让让。” “他娘的,劳资抢到了!哈哈哈……” “怎么又只有十组啊。” 夏侯澊嘴角抽了抽:麻了。 叶川不知自家城主的想法,状似无意的对着墙壁,又道:“我们还要派人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侯澊心思才起,嘈杂的人声再次传来。 “也不知道我们这组能找到不。” “就是,哎,现在又不兴杀人夺宝……” “夺啥宝啊,嫌命长啊,上次那个,骨头都差点被人拆了。” “算了,算了,求个好运吧。希望有蠢蛋能杀人夺宝,也让我们沾沾光……” 才起了心思的某蠢蛋:“……不用了。” 妖晶寻宝活动的第四日,也是第二次售卖“妖晶藏宝卡”的日子,风平浪静。经过上次一事,来参加活动的修士心里也有了数。 这位举办活动的柳师姑,心里跟明镜似的,聪明着呢。 无人闹事,平静得连没有钱财和胆量参加活动的凡人都觉得奇怪。 “这位柳师姑是仙人转世吧,还以为封都又要乱起来呢。” “可不是,那些外来的人修、邪修,天天拿着法器走来走去的,可吓人哩。” “我听隔壁的修士说,他们有时候夺起宝贝了,岂止杀人啊……现下好了,总算有个明白人,造福我们这些凡人哩。” “岂止是明白人,金柳巷的事你们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说来听听?” 说起金柳巷,自然少不了柳素之前做的那些好事。 此时的柳素还不知道,因着之前夏侯澊想搞事,把她的事迹拿去四处散播。流言越传越广,自然也传到了金柳巷。 而以牛花和王朳家为首的,柳素最虔诚的信徒。再听见对方和他们印象中的人,同名同姓的名字时,面露古怪。 不过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不少,这也是柳素之前压根就没想过隐瞒姓名的原因。但同名同姓,各种特征还符合的可不多。 十五六岁、女修、人称柳师姑。 “师姑……” 牛花脑海里闪过些什么,那个跟在柳姐姐身旁的男人,好像就是叫的柳姐姐师姑。 牛花的面色从古怪变为微妙,她忙去找自己最好的小伙伴王朳。两人一分析,越想越觉得柳姐姐的身份不简单。 牛花:“所以,柳姐姐其实就是……” 王朳点头,两人异口同声道:“柳师姑!” -- 第195页 …… “阿嚏~” 慧通茶楼,柳素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哎,还是门派好。” 崇明山虽四季分明,但与封都不同,那里的冬季更似封都的深秋。冷虽冷,却不刺骨。 多加一件衣衫,窝在屋子里。热茶糕点,刚刚好。 柳素美滋滋的想着,还不知道她的马甲已经掉了。 站在二楼,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想着再等一日就是第三次售卖“妖晶藏宝卡”了,从前两次看来,她的计划非常棒,没出什么纰漏。 也不知师尊那边准备的如何? 暂缓封都之乱是第一步,柳素想到整个计划,拿出传音符联系自家师尊。 崇明山。 乾门老祖这边,却没有柳素那边顺利。 人族门派众多,没有纷争时,各门各派尚且有些小矛盾。更别提如今他的计划,往近了看可能触及到各宗门的利益。 这段时日,他和离坤游说各门各派。虽说大多数门派已经和他们统一阵线,但还有些眼皮子浅的冥顽不灵。 也导致人族如今这边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战,不同意之前柳素的计划,以灵石买卖妖晶的消息。 “我人族如今既能找到妖晶,为何要把消息放出去。若这里面有邪族的人,岂不是给了他人壮大的机会。以我看,倒不如拿了妖晶,若是邪族要抢,我们人族这么多人,打就是了,还怕他不成!” 就这无脑言论,乾门老祖初时听到时就怼了一句。 “能找到的妖晶可不是整个人族,是我那徒弟。”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之所以会把这事拿出来说,那是他算到天主邪星,知晓邪尊多半已经闭关结束,出来了。 而且…… “既然白掌门这么有本事,我看你们白玉门就很适合打头阵抢妖晶嘛。” 一连被怼了两嘴,白玉门掌门不说话了。 另一派主和,倒是十分赞同乾门老祖的意思。 “妖晶本就是老祖之徒找到的,自然由贵门处置。” 主和派精明,想着乾门老祖那位叫柳素的高徒愈发厉害,多半要接老祖的衣钵。如今对方人在封都,自然不能让她有了差错。 先搅稀泥,给老祖留个好印象。毕竟如今乾门的算卦能力,那可是蒸蒸日上,一次比一次厉害啊。 这点小心思,乾门老祖如何看不出来。当即便回了一句:“以刘掌门的意思,这是任由邪族把封都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了?” 被怼了的刘掌门:??? 什么意思?站你们乾门这边也不对吗? 见刘掌门发懵瞪眼,乾门老祖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便是他们人族,他突然觉得当年和邪族之战,人族没被灭怕不是老天瞎眼吧。 乾门老祖恨铁不成钢,索性丢了狠话:“我们乾门倒不怕,若有一日邪族真打进来,山门一关便是。就是在座诸位……” “百年安稳时日,我离某却不知,诸位是被夺舍了,还是鬼迷心窍。竟想着如此浑浑噩噩下去,能独善其身!” 重话一出,却似一记警钟,脸皮薄点的已然抬不起头。 乾门老祖甩下这话便离去,善后的事丢给离坤。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总算把这事摆平个七七八八。 至少表面上,大部分宗门算是达成统一战线。 趁柳素在封都开寻妖晶活动,拖延时间,他们需得在后方早做准备。 毕竟那日之后,乾门老祖还丢下了一个新的消息。 “提醒诸位,邪尊醒了。我卜过一次卦,卦象显示,人很可能在封都附近。” 这消息一出,各宗门终于重视起来。 早在岑羲天出事那次,他们就猜测过邪尊是不是要醒了。现如今有了确切的答应,便再也坐不住。 一边暗叹难怪妖晶的事会在这时候爆出来,一边也反应过来,为何乾门老祖会在这事上这么积极。 毕竟乾门在抗击邪族这件事上,一向积极。 …… 柳素给自家师尊传讯时,才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她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乾门老祖却没那么乐观,而是道:“过些时日,各门各派会秘密派人来封都。等你那边事一了,你便回来吧。” “回来?” 柳素愣了下,她可还记得出门历练时师尊说过的话。 “不是说修为不突破元婴期就不能回来么?”柳素嘀咕道。 乾门老祖被怼得嘴角直抽抽:“怎么?这是在外面玩野了,不想回家了?” 说起这个,乾门老祖不觉冷哼出声:“别以为我不在封都,就不知道谢玄景替你打掩护的事!” 他都听邱永说了,他这个懒徒弟过分得很。连吃碗面都是谢玄景端回家的,他之前还道谢玄景那孩子办事稳妥,让他看着柳素他心里也安心,结果…… 乾门老祖揉了揉眉心,面上有些无奈。 他这个小徒弟平日看着不善与人交际,偏偏竟能把性子如此稳妥的谢玄景策反了。他都不知道该夸她终于会交朋友了,还是该骂她欺师。 但他也知道,当下监督柳素突破元婴期不是最重要的。 “回来吧。” 男人的声音带了一丝担忧。 -- 第196页 柳素从这三个字中嗅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她不由问道:“师尊,是不是门派内出什么事了?” 虽然知道柳素看不见,乾门老祖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我前日替你算了一卦……” …… 自从柳素租下了慧通茶楼,她晚上就住在了那边。原本便算不得热闹的小院,时常黑着灯,夜色里显得愈发冷清。 但今日却不似往常。 谢南怀回来时,屋里亮了灯,暖黄色的灯光,在那片清冷月色的衬托下,跟团小火苗似的。 他心里一暖,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屋,“吱呀”一声,门先一步打开,从屋里蹿出来一个人。 “你回来了?” 柳素听见脚步声,从屋里走出来。 月色下,少年站在门口,眼里那道一闪而过的喜色还未来得及散去。 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高兴什么,脸上已经露出了笑。 “快进来,我今天买了好多好吃的。” 谢南怀的眸光一暖。 “嗯。” 他应声,似乎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也未急着去问对方,为何会突然回来,又为何要准备这么多酒菜。 他不问,她也不提,只是拉着人进屋。 冰凉的手指落在他手上,他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手已经本能的把那双无骨的小手握紧,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把热度传过去。 若是平日,柳素早就把手抽出来了。但今日的她似乎格外不同,她没有抽出手,一直到两人落座,谢南怀主动放手,她好似没察觉似的,这才顺势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把面前的菜往谢玄景的方向推了推,道:“快尝尝这个。” 温柔贴心,又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谢南怀垂目,目光落在面前那道“翠朱玉”上。 翠朱玉是封都的一道名菜,取灵气浇灌七七四十九天的朱玉瓜,削皮切瓜,挖成圆球状,再在上面淋上桂花灵蜜,清甜香脆,十分可口。 她献宝似的把翠朱玉递上来,他落在嘴边的话便问不出来。 谢南怀尝了一口,眉眼弯了弯:“很甜。” 像是在刻意配合她。 柳素到嘴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 她的眸光和他落在一处,柳素咬了咬唇,筷子落在翠玉瓜上。那瓜却好似跟她作对似的,才夹起便跟球似的滚出盘内,打了几个滚,好死不死,落在了她的裙上。 柳素脸一黑:“……” 真是诸事不顺。 谢南怀见了,默不作声的起身。少年半蹲下在她面前,如玉似的手落在了她裙间。 时至冬日,柳素虽是修士。但上辈子做惯了凡人,她畏热也畏寒,一换季便要多穿几件,才觉得暖和。 此时她穿着冬日的衣裙,明明隔了厚厚一层,少年的手落下,她还是觉得滚烫。仿佛身上穿得不是冬日的衣裙,而是一层薄纱。 真是要命。 活了两辈子,他是第一个半蹲在她面前,为她整理衣裙的人。 哪怕落下的位置不算尴尬,她却红了脸。那句藏在嘴边很久的“我过几日要走了”,也愈发难以开口。 但不说也是不行的,不告而别的事她做不出来。 但何时开口,怎么开口,却成了难题。一贯做事干脆的柳素,第一次体会到了“纠结”二字。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就像她弄不清,为什么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拉着他的手坐下。 明明用嘴说也可以…… 人的情绪总会从表情、肢体传达出来。 柳素正纠结着,手里突然一紧。 “别扣了。” 一只手握住了她。 她直愣愣的看去,这才看见不知何时,她的指甲无意识的扣在指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迹。 而他握住了她,阻止了她无意识的“自残”行为。 柳素动了动唇,心一横,想着要不现在就说吧。 他却抢先开口:“有话要说?” 她一怔,随后点头。 “嗯。” 很小声的回应,垂着头,不敢看他,也不知在心虚什么。 原本不悦的心情好似得到了缓解,他问:“怕我生气?” “???”什么呀。 柳素摇头:“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什么叫怕你生气……” 她说得别扭,偏偏两人在感情博弈这件事上,柳素就没赢过。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 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柳素先一步挪开目光,手挣扎了两下,想抽出来,却没抽动。只能回避似的侧头:“你再瞎说,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没什么气势的威胁,少年却承了下来:“好,是我说错了。” 他先一步妥协,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备了一桌好菜等我。还主动牵我的手,你想说什么?” “啊?”谁主动牵他了。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柳素装傻到底。谢南怀也不逼她,话音一转:“是因为你要离开?” 虽是问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啊?”柳素一僵,嘴巴比脑子反应得快:“你怎么知道?” 说完又觉得不对,忙噤了声。 柳素心里打鼓。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 第197页 谢南怀没有马上回答。 他先是松开手,又帮忙把她再度弄乱的衣裙整理好,这才起身,重新落座。 “妖晶的事一了,封都也会渐渐平静下来。那些来封都寻宝的人也会慢慢离开,只怕有人会着急。” 柳素挑眉,示意对方继续。 “之前你捅出陈家的事,又救了那些妖兽。没过多久就有人传你在封都的消息,这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背后之人想搅乱封都的水,你又不随他心意。如今妖晶的事就快平息,对方只会狗急跳墙。” “我若猜得不错的话,不日各宗门就要秘密派人过来了吧。那背后害你之人,只怕是邪族。你师尊疼你,肯定不会让你留在这犯险。” 这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还是自己看出来,而不是离天宗的人给他传的消息。 柳素是彻底没话了,只能佩服点头。 想了想还是亲自说了一遍:“谢玄景,我要走了。” 她说,唇动了动,又补了一句:“师尊替我算了一卦。封都变,九死一生。是死局,又有枯木逢春之相,虽有一线生机,但师尊不愿我冒险。” 一句话说完,像是在解释什么。 谢南怀也不戳破,只是道:“师门没有命令,你一走,只怕我还要留在这。所以……” 他突地靠近,眸光幽暗,落在她唇上:“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第85章 师姑便叫我谢南怀吧!……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他问。 柳素怔了怔, 她的眸光落在地上。烛火微亮,灯影幢幢,地上的影子交错重叠, 耳鬓厮磨,亲密得让她心里直发颤。 恍然间,她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但她避开了这个问题,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她未察觉的暧昧方向:“谢玄景。” 她轻声念出他的名字, 细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大抵不知道她垂下眼眸, 不敢看人的样子是怎样的局促无措。也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时,又是如何的引人遐想。 “你知不知道, 你这样问我, 会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 嗯。啊? 柳素猛地抬头, 但她大概忘记因少年突然的逼近,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一指的距离。突如其来的疼痛, 刺得她猛的一抽气。 她捂住额头,泪眼婆娑:“你刚才说什么?” 艹,好痛。 谢南怀:“……” 满室旖旎的气氛,瞬时飘散得无影无踪。谢南怀下巴被撞红了, 但他好似没感觉到痛, 眼里盛了几分笑意, 轻浅的气息呼在柳素捂着额头的手背上:“拿开。” 是命令的语气, 还有些强势。 “哦。” 柳素脑子一抽,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直到那道温热的气息覆上来, 薄软的唇落在她额间, 落下又轻又浅的吻。她脸上瞬间燥热,耳旁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惩罚。” 柳素:“???” 她身子一颤,正要往后躲, 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少年好似预估到她下一步动作似的,一只手落在她手臂上,一只手盖在她额间。 一时间她动弹不得,只是感觉到一股温热的灵力从额间传来。是他在给她揉额头,动作又轻又柔,一下又一下,连在脉搏,恰好和心脏的跳动同步。 “还痛吗?” 她听见他问。 她摇头,有几分傻气:“不痛。” 说完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什么鬼,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柳素反应过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少女怒目而视,脸上全是不满。 她想问,什么叫“惩罚”,她又没有做错什……但没问出口。她看见他微红的下巴,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句“惩罚”的意思。 他是以为她是故意的吧,故意问他“你刚才说什么?”破坏气氛。亦或者,以为她在装傻。 但她是真傻,呸,不是,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那样问他,是喜欢他的意思。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什么都没做。他的手却从她额间往下移了几寸,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别这样看我。” 她听见他说。 “?”她又傻了。 人的视觉是很古怪的东西,一旦关闭,就像打开了身体其他部位的buff。听觉、触觉、嗅觉,都变得异常敏锐起来。 她能感觉到那双手的主人又在朝她靠近,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 “谢玄景。” “嗯。” “你……”她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他自然的接过她的话。 “什么?”她不解。 手好像挡了个寂寞,因为她察觉到少年再度靠近的气息。 “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 他说,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等她愣神想听清楚时,没有察觉到他一瞬靠近的气息,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温热。 吻又落了上来,不是额间,是唇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最像吻的一次。没有浅尝即止,更像是带着某种情绪,加深缠绵。竟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突然放大的触觉让她过分敏感,还是他本就是这般……热情似火。 -- 第198页 她分不清,就像她分不清,为何自己突然像坠进了柔软雪白的云里,而她不过亲亲尝了一口,便觉得甜。 像是唇边落了蜜,浸入唇齿,还是桂花味的。 哦,桂花味的…… “!!!”桂花味! 她猛地回神,他恰好抽身。 眼睛上的那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撤去。柳素睁开眼,昏沉的烛光摇曳,少年的唇一张一合,在烛光中晃出几道重影,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听见他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手落在她的唇上:“唇,也不会。还有……”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像是沾了情、欲的酒,让人脸红。她却并不觉得讨厌,甚至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好像这样低沉暗哑的声音更衬他,不似一贯清冷的嗓音拒人千里之外,跟带了层假面似的,总觉得隔了点什么。 她心神晃荡,思绪飘飘散散凝不到一处,耳边传来的声音却已经自动在脑海里播放。 “师姑,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柳素:“?” 他的眸子落在少女手腕处的那抹红上:“上次我生辰,送你结缘绳。那时你问我是不是从斩断别人送你的结缘绳时就喜欢你,我说不知道,今日你又问我为何喜欢你。连问两次,我虽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也很想问师姑一句。” “若师姑真的不喜欢我,又为何要在意我何时何地,为何喜欢你?” 柳素:“……”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说了要离开的话,柳素总觉得,今晚谢玄景是铁了心要把话挑明,逼她拿出个态度来。 偏偏他每句话又无懈可击,她找不到话反驳,心底更有个破罐破摔的声音—— 亲都亲了,手也拉了,还反驳个屁。 她心一横,颇有些“豁出去”算了的气势。只是她心里的气才提起来,少年却好似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继续追问:“师姑可以告诉我,为何会喜欢我吗?” “啊?这个,那个……” 柳素尴尬戳手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语言陷阱。反倒是有种被作精男友指着脑袋逼问“你到底爱不爱我”的既视感,而作为渣女的她,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之所以答不出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而是她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就喜欢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这样想着,竟没反应过来她刚才想寻的答案,已然在自己面前。 感情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就像一夜春风,眨眼间,漫山的花就开了。 “我记得我和师姑遇到的第一天,在下雨。” 少年突然打破了沉默。 柳素一怔,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 ……大可不必记得那么清楚。 “你第一次拉我的手,救我的那天,天气很好。” 这……救就救,倒也不用特地加个拉手。 柳素在心中腹诽。 “谢柒死的那天,天很黑,你在安慰我。” 少年还在继续,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柳素的心一拧,心里那个腹诽的声音散去。窗外的天色暗去,她好似被少年拉入了回忆里。 “你还记得在昆山灵脉时,武陵说的那些话吗?我当时就在帐外,那天天气不好。阳光聚了又散,有点像封都换季的那几日。我们住在金柳巷,有时候出太阳,你给我打扇,用井里的凉水泡茶。有时候下雨,我在雨里找你……” 少年的话内容并不连贯,他不说具体的事,来来回回不离天气。但偏偏每一句话落下,柳素眼前就好似有一张幻灯片,随着天气翻转。 在阳光里、在雨里、在晴天、在阴天、在落叶的秋里…… “下雪了。” 少年的嗓音低沉,像个说书先生,把人拉进故事里,又从故事里拉出来。 而她随着他的目光移动,落在了窗外突然星星点点坠落的白里。 下雪了。 她无声应和。 像是给今夜的话题画上了句号。少年总结似的说道:“我不记得是何时开始喜欢你,为何喜欢你,但是……” “师姑,我还想等下一个冬天。” 和你的下一个冬天。 她读出了他眼里的意思,心软得一塌糊涂。等她被他把手拽在手心里时,已经稀里糊涂的点了头。 而她回答的,却不是和他的下一个冬天。而是—— “师姑,你还没说为何喜欢我?” “啊,这个……” “肯承认了?” “啊?” “……谢玄景,你要是去搞辩论,我赌你第一名。” “何为辩论?” “……” 窗外的雪从天空飘落,滴在树梢,发出“刷刷”的细碎声。将今晚短暂的甜,封存在封都的第一个下雪天。 …… 那夜,柳素和谢南怀戳破了窗户纸,但两人的生活并未迎来什么大变化。两人像平日那样,柳素忙着妖晶寻宝活动,日日住在慧通茶楼,忙着收尾回门派的事。 至于谢南怀那边,她忙,他也忙。 诸葛剑要来封都。 这事并不意外,邪族异动,离天宗不可能独善其身,更何况他还在封都。但这事,却并不全是他猜到的。 -- 第199页 闫宁跟他透露这事时,眼里还有三分迟疑。他侧身,好似没看见男人眼里的的纠结之意。而是继续说着他今日口中所说的正事:“待寻妖晶的活动一结束,封都这边只怕会有不少人离开,届时你们就搬到我隔壁院吧。” “我不喜热闹,你们住我隔壁,有事也能互相照应。” 这便是解释了为何不和他们同院,又为何要他们搬家的原因。 闫宁一愣,有些诧异面前这个“冒牌货”,说话做事还有习惯都和谢师兄本人差不多。 但昔日诸葛师叔的话犹然在耳,他心里虽困惑,却只当是自己多想了。谁知道冒牌货是不是怕在他身边露出破绽才如此。 这事只不过是个小插曲,闫宁没放在心上。他表面恭敬的回了句“是”,便听面前的人说完,道了句“我先回去了”。 一如既往的清冷,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临出门时,少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了句:“闫宁,之前你掌管外门弟子事务。我从岑羲天回来一直在离天峰养伤,有一事一直未寻着机会问你。之前谢柒留在外门的东西,可还在?” “嗯?” 闫宁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微复杂,又很快隐了下来。若不细想,只怕会以为他是想起谢柒之死,为面前之人难过。 但只有闫宁自己清楚,他复杂的并非是想起谢柒与谢玄景感情深厚,对方至今还念着谢柒那丁点遗物,想着替谢柒保管。 他复杂的是,一个冒牌货,怎么会知道他在掌管外门弟子事务。难不成对方夺舍之前听说过他?还是这段时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方打听出来的? 他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是。冒牌货会在意一个外门弟子的遗物吗?而且…… 谢师兄和谢柒关系好的事,还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吧。知道这事的,多数也是他们门派的人,难不成还真是对方打听出来的。 他心下一凛,只觉得对方心思深沉得可怕。更是想着待对方人一走,他必定要去敲打敲打与他随行的弟子。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把人送走,把这事一问,这才发现那个“冒牌货”压根连话都未和他们说过。 朱秀见对方不信,憨声憨气道:“我骗师兄作甚!出行前,诸葛师叔特地吩咐过我,一切听师兄的。再说了,谢师兄的性子师兄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清冷,若是无事,素来是连话也懒得说。没事朝我们打听这些,他本就知道的事作甚。” 闫宁被说得哑口无言,偏偏夺舍的事又不好拿出来说。他只能压下心里的困惑,转口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谢师兄有什么不一样?” 朱秀点头:“有!” 闫宁拧眉,追问:“有何不同?” 朱秀:“开始吃早膳了。” 闫宁:“……” “还有呢?” “哦,我前几日在街上闲逛,还撞见他端了一碗面,挺香的。” 闫宁:“……”当他没问。 见闫宁一副没了兴趣的模样,朱秀伸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师兄别走,话说,你都不觉得奇怪的吗?谢师兄突然重口腹之欲,实在古怪得很。” 这,确实有些古怪。谢师兄从前心性何其坚定,现下竟然贪恋口腹之欲。 闫宁被朱秀的话挑起了几分兴致,又见对方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不由问:“你的意思是说……” 朱秀神神秘秘:“我没记错的话,谢师兄及冠了吧。” 闫宁:“?” 朱秀又道:“师兄可还记得,谢师兄现下和谁住一个院?” “那位乾门的柳师姑。”闫宁道。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不过那位柳师姑近来都住在慧通茶楼。四舍五入,“冒牌货”约等于独居。 不过这事和“冒牌货”的怪异之处有什么联系吗? 闫宁正有些不明白,便见朱秀凑到他耳旁,以一种十足八卦的语气说道:“我前几日见谢师兄端了碗面进慧通茶楼。你想啊,那慧通茶楼可有厨子,哪里能缺一碗面。” “所以……”闫宁面色古怪,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朱秀的手臂碰了碰闫宁的手臂,两个大拇指对着一比,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模样:“自然是情情爱爱的那些事啊。” 闫宁:“……”他就不该问。 他才不信那个“冒牌货”夺了舍,还有闲心想这些事。对接下来的话兴趣缺缺,闫宁转身欲走,只是才迈步,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他回头,突然问了个很莫名的问题:“你说谢师兄去过慧通茶楼,找过那位柳师姑?” 朱秀点头:“对呀,怎么了?” 闫宁摇头,道了句:“没什么。” …… 柳素没想到谢玄景会来慧通茶楼,彼时她正在二楼收拾行李,想着剩下几天不如回小院住。如今对方一来,倒像是特地来接她回家似的。她别扭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 将行李一股脑的塞进储物袋,柳素抬眸:“好了,走吧。” “嗯。” 谢南怀点头。 两人走在路上,并肩而行。 或许是寻妖晶活动快结束了,前几次寻到妖晶的人也早早的离开封都。如今的封都不似前段时日热闹,彼时正值晌午,街上没什么人。 但大家对柳素本人的热情倒是不减,或许是因为那位传闻中的柳师姑至今未露面,众人见她模样年岁和那位柳师姑对得上,又是从慧通茶楼出来的。便一个个瞪着眼睛,不觉多瞧了柳素几眼。 -- 第200页 柳素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身旁,谢南怀注意到柳素的动作,看着那些人的目光泛着一丝冷意。 柳素看了眼身边的谢玄景,瞬间安全感爆棚。她松了口气,再看街上那些人时,便发觉他们不敢再直愣愣的瞧着她了。 她心里松快了几分,便侧头问他:“你修为最近又精进了吗?” 谢南怀点头:“嗯。” 柳素心中咋舌,估摸着时间算了算:“元婴初期巅峰?” 她算得不算保守,毕竟以对方的天赋。上次救她的时候已经是元婴期修为,现在初期巅峰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谢玄景会摇头。 “中期。” 他纠正道,她却当场愣在原地。 “???” 这还是人吗? 柳素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无cp都能跳频加感情戏。他人设都崩了,崩点修为也没什么。 更何况,封都过段时间未必太平。修为越高,自然也更安全。 做好心里建设,柳素瞬间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倒是想起了另一件跟原著剧情相关的事。 这个世界的修为设定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待修为到化神境界,便能有自己的尊号了,在外也会被尊称一句尊者。 她还记得原著里,当时谢玄景给自己定的尊号是南怀,是他同胞弟弟的名字,是为了缅怀他那个早逝的弟弟。 如今时间线和剧情线虽然差了一大部分,但尊号这件事情,柳素觉得多半不会变。于是她顺嘴问了一句:“照你这个修炼速度,说不得封都事一了,下次我们见面,你就是化神修为了。届时人人得叫你一声尊者,你想好自己的尊号没?” 尊号? 少年的眸光闪了闪,就连脚步也有一瞬凝滞。柳素却并未注意到身旁人的异常,她只是听见他语气平淡道:“想好了。” 她敢肯定他能修至化神期,那是她知道原书剧情,也是她对他天赋的自信。可这自信的语气,落在当事人本身身上,柳素有心想调侃两句,便故意问:“想叫什么?” “南怀。”他说,好似怕身旁的少女没听清,无比清晰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谢南怀。” 柳素脚步一顿,心里那丝想调侃的心思淡去,转而升起的是一股莫名的古怪,因为她听见他略带玩笑又认真的说。 “为了早日习惯,不如师姑便叫我谢南怀吧。” 第86章 “叫我的名字。” 柳…… 谢南怀始终没等到柳素喊他的名字。 “谢南怀”三个字, 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禁忌。 冬天的街道很冷,像是在身上套了件镂空的毛衣。柳素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们快回去吧。” 她不想喊那三个字,有种叔嫂文的既视感。更不想因那三个字, 揭开身旁的人藏在心底的伤疤,哪怕此刻对方面上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她还是有些生硬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她没注意到,她避开这个话题时。刺骨的冷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了个旋儿, 少年的黑发被风卷起又落下。有一瞬, 黑色的发丝挡住了少年的眉眼,也挡住了他突然垂下的眸光。 她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或者说, 在避开“谢南怀”三个字。 …… 不知道是不是分别的时日在即的缘故, 柳素发现自从她回小院住后,除了给她投喂吃的, 谢玄景很少出门。 “你最近不忙吗?” 谢南怀看了她一眼:“嗯。” 话音落地,似乎看出柳素还想追问,补了句:“有闫宁师弟在,过几日诸葛师叔也要过来。” 言外之意是他很闲。 柳素翻译了下, 心想这是被排挤了啊。 “……”诸葛剑真不是个东西! 她向面前的人走近两步, 安慰似的拍了拍对方的肩。 恍然间意识到柳素误会了什么的谢南怀:“……” 他没有解释, 顺势握住那只手:“有点凉。” “?”柳素愣了一下:“是哦。” 她的手往谢玄景的手心里靠了靠:“不过我还挺喜欢冬天的。” 察觉到手心传来的小动作, 谢南怀挑眉:“?” 柳素还没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那晚半捅破半未捅破彼此间的关系后, 原本偶尔还有些放不开的情绪, 像是堤坝泄了洪。 曾经有多别扭、多敏感,现在就有多自然。 她像是被精心浇灌的花,一旦习惯了对方的无微不至的饲养, 便有了惰性,也生出几分心安理得来。 所以,她此刻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就像她也没发现因着她一时贪暖的动作,连那句平平无奇的话都沾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暧昧。 “冬天会下雪,脚陷在雪地里,用手搓一个圆滚滚的雪球,还可以堆雪人……”她的话说得很跳跃,不像是描述欣然向往的某个画面,倒像是在回忆什么。 “冷了就进屋,窝在被子里,还可以吃一个热乎乎的烤金灵薯……” 完球,她想吃烤红薯。 柳素抬眸,眼睛亮晶晶的。 “好。”谢南怀应声,松开了手。 修真界也有烤红薯,不过红薯不叫红薯,叫金灵薯。柳素暗叹幸好自己没嘴瓢,恋爱也没有恋爱脑。 又见谢玄景果真出门给她买红薯去了,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 第201页 要早知道谈恋爱,能收获一个领悟力满分的男票。她早就……不过现在也不晚。 虽说她和谢玄景谁也没有正式的提过,如今他们这样算不算在一起。但两人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柳素觉得也就是现在时机不对,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分开了。等封都事一了,邪族不会再乱蹦跶,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把这事说开,更何况她还藏了许多不可说的秘密。 不过来日方长,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谁也没有直白的提那些让人脸红的话,但彼此心里都懂。 谈恋爱也没那么难嘛。 她心情惬意,脸上带了几分轻松的笑,一直目送谢玄景的背影消失在院里,才收回目光。 松了手,谢南怀一路走出院门。手里的温热消失了,凉风直往身上扑,他不觉得冷,眼里的温色却随着手中的温度消失,一同褪了色。 他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还在谢家,天上落了雨。夜里,雨点随着风四处飘摇,他也不觉得冷。 晋城,其实一向都不大冷。 冬天更像是在四季里挂了个虚名,为了凑数罢了。因此,他前十多载的短暂时光里,从未见过雪。 今年,是第一次。 他本以为,她也是第一次。 “唰拉~” 一阵凉意将谢南怀的思绪召回,他抬眸,撇了一抹白。 不知何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初看时并不明显,更像是带了抹白的雨水,不过一会,那抹白逐渐扩大,密密麻麻的砸下来。 他的脚步快了些,三两步跨进了一间小店。不过片刻,又从店里出来。只是怀里多了些什么,鼓鼓囊囊的。 谢南怀到家的时候,柳素正好在院里看雪。 树梢上落了一层白,小胖鸟从窝里钻出个脑袋,用力甩了甩。冬天的美,极致中带了股残酷的凛冽,跟它的风似的。 柳素给小胖鸟挪了个窝,把它放在窗台外面,又用不穿的旧衣服在它窝外面围了一圈挡风。小胖鸟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柳素看出来它在高兴,兴致一起,飞身在树梢上收了点雪下来。 今天的雪很大,不一会便积了薄薄的一层。见了雪,柳素的怕冷属性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她把收集来的雪堆在窗台边。不一会,堆出了个“小胖鸟”出来。 “!!!”再堆一个叽!要个老婆叽! 柳素巧手一动,“小胖鸟”旁边果然多了个……人。 “叽?”大妖怪叽? 地上的雪更多了,又过了一会。“小胖鸟”旁边的人,又多了个人。 “叽?”啊,妖怪老婆叽? 一共三个,整整齐齐。 谢南怀一回来,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 他的身上落了些许白,缩小版的他身上,也有一片白。 “很冷。” 他走过去,余光落在那三个小雪人身上,又很快收了回来。 “趁热吃。” 他从怀里拿出金灵薯。 柳素接过去,入手是一片温热。算不上烫,这样的天气里,热度刚刚好。还能看见金灵薯上冒着的白色热气,显然是一路用灵力温着的。 她用手一掰,金灵薯一分为二。露出软糯的金黄色果肉,柳素递了一半过去:“呐。” 谢南怀接过来,他还是第一次吃金灵薯。 晋城,很少有卖这种吃食的。那里的天气不大冷,夏天热起来,这种烫口的食物,很少有人愿意碰。 面前的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他见她咬了一口,眼圈却突地一红,一边张着嘴,一边用手对着嘴巴扇气。 “烫……” 柳素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谢南怀一愣,他条件反射性的伸手,让她吐出来。哪知她却一直摆手,随后一口吞了下去。 “不烫了。”她呼了一口气。 谢南怀把手伸了回来:“……” 柳素笑了下,还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吃了。” 她差点都忘了,冬天的烤红薯,摸着外皮不太烫,里面却是熟透了的。再加上谢玄景多半一路都用灵力温着,只怕是烫上加烫。 想着,她见面前的人还在看她,不由道:“你吹一下再吃。” 她这样说,便真的显出几分吃金灵薯的经验来。 谢南怀垂眸咬了一口:“很甜。”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马上吃的缘故,嘴里的金灵薯并不烫,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他好像有点明白她为什么喜欢吃这个,状似无意道:“你以为经常吃?” “不算吧,也只有冬天才喜欢吃。” 柳素对着手里的烤红薯吹了一口气,现在不烫了。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 “嗯,确实不错。”谢南怀也跟着咬了一口。 柳素看了他一眼,少年细长的睫羽半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愣了一下,少年那句“不错”,像是突然点醒了她。 话说,谢玄景以前吃过烤红薯吗?晋城以前有卖的吗? 烤红薯这种东西,前世到处都有,多到让她一时都忽略了这个世界的地域差异。 她记得她刚穿过来时,晋城还是夏天。蝉鸣声陪伴了她在谢家的大半日子,一直到她离开谢家。 她没看过晋城的秋,自然也没能看过晋城的冬天。就连原书里,她记得她也没写过跟晋城冬天相关的剧情。 -- 第202页 应该是冷的吧。 毕竟在前世,冬天不冷的地方也只是少数而已。没道理她那么倒霉,随口一说就暴露了吧。 她这样想着,目光从谢玄景面上扫过。 很好,面色如常,看来是她想多了。 柳素悄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直到她吃完了烤红薯,也未察觉身旁的人有任何异样。 这份安心,便一直持续到了入夜,她对着谢玄景说晚安。 “嗯。” 少年的声音响起。熄了灯,柳素看不清面前的人脸上的神色,只是感觉到他并未离开,甚至就着床边坐了下来。 “?” “师姑,你很久没叫我的名字了。” 黑暗里,少年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柳素愣了一下,听到“师姑”二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事说来,还有个小插曲。自从那晚后,他们两个的关系近了一步。有时听他叫她师姑,她总觉得怪怪的,莫名有种姑姑和过儿的既视感。 她还开玩笑的提过一嘴,那时他怎么说来着。 “他们是一对?” “嗯。” “在一起了吗?” “嗯。” 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他问这话的意思,就听见面前的人喊了一句。 “师姑。” 他的眼里有几分笑意。 “……”那天之后,他对“师姑”这个词似乎有了种莫名的执念。 而她,对这两个字有了阴影。 柳素侧过身,手枕在头下,认真道:“谢玄景,以后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说完,见床边的人不吭声,她还以为是他不愿意,不由补充道:“人人都叫我师姑,你也叫我师姑。人一多,我便分辨不出哪个是你。你叫我的名字,人群里我一眼就能找到你。” 理论无敌,柳素觉得他没理由不听。 果然,他听见暗处里传来的声音。 “素素。” 真乖。 她想。 然后她听见他很“乖巧”的加了一句:“你也叫我名字。” 柳素往被子下面缩了缩,被面半遮住嘴,怪不好意思的。 “玄景。”她小声道。 话才落地,便听黑暗里,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是这个。” 柳素:“?” 她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出了另外两个字。 是她曾无意间跟他提过的两个字。 柳素的面色有些古怪,随即十分不确定的喊了句:“宝贝?” 谢南怀“……” 黑暗里,空气有一瞬凝滞。不知过了多久,柳素听见少年有些微僵的声音。 “不是这个。” 嗯? 柳素一愣,直到一个她压根没想到的名字砸下来,她脑子一顿,条件反射式的跟着念道:“谢南怀?” 额间有一瞬炙热。 又轻又暖的唇落下来,好似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 柳素的心颤了一下,她听见少年低哑的嗓音。 “嗯。” …… “叽?”你出来了叽? 小胖鸟的窝被安在窗台,此时屋里的门一开,它第一时间伸出脑袋往屋里瞧。 门一开,屋里的热气涌了出来。它舒服的眯着鸟眼,有老婆就是好,在屋里呆呆就暖和了。 小胖鸟想着,浑然没注意到它的面前多了一道人影。等它再睁眼时,只觉得身上一凉,好似有雪落在身上。 待它瞪眼一瞧,哪里是好似,分明是它的“小胖鸟”倒了。而此时,它窝旁边原本并排立着的三个小雪人,此时只剩下两个。 一个大妖怪,一个妖怪老婆。 “……” …… 柳素睡着了,而她眼里那个被排挤才导致最近不太忙的谢玄景,却并未回屋。 少年一路走出小院,在雪地里留下一片脚印,脚印很浅,混在朦胧的夜色里。若不细瞧,压根无人瞧见。 而他走过的那片地方,又很快被新落下的雪盖住,只余下满地的白,瞧不出有人刚从这里走过。 谢南怀的脚步不快,他并未运起灵力。只是这样静静的走在街上,若不是此时夜深了,又在下雪,瞧着倒像是在悠闲散步,活似出来赏景的游人。 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有目的似的,直到路过一条熟悉的巷口。 黑乎乎的夜晚,月亮躲在满天的雪景里,只余下一条缝,正好照在巷口的某处,露出早已等在那里的男人。 谢南怀的脚步停了,他未急着上前,眸光轻飘飘的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黑夜里,男人察觉到有人靠近,站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动了动。眼里露出一片喜色来,又很快暗了下去。 他没有动,盯着少年的眸光有些复杂。直到少年主动上前,与他一同站在那道月光里。 像是突然有一双手,突然剥开了迷雾。昏沉的月色,照应出少年清冷的脸。 男人的唇动了动,复杂的眸色有一瞬清明,又很快垂下,叫人看不真切。 模糊中,谢南怀只听见面前的人喊了一声。 “谢师兄。” 又沉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男人的心中坠地。 谢南怀应了一声:“闫师弟。” 第87章 很淡的一个吻,蜻蜓点水…… -- 第203页 封都下了一夜的雪, 但天一亮,日头高悬在天空,冷与热交织。雪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像昨夜谢南怀和闫宁短暂的见面,无人知晓。 而在那个悄无声息的雪夜里,还有另一个人,也做了件无人知晓的事。 东城主府, 漆黑的暮色将男人的脸衬得有些阴沉。他从屋里起身, 雪花顺着风飘了进来,在地上留下一片湿意。 屋里空荡荡的, 男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后, 西城主府。某个幽暗阴冷的暗室, 多了一道壮硕的人影。 黑暗里,有人抬眸看向来人的方向。 “你来了。” 两道不同声线的男音一前一后响起。 昏暗的烛光照在来人的脸上, 那人没有应声,而是问道:“事情准备得如何?” 粗狂厚重的声音落下,是吩咐的语气。 若是叶川在此,一定能认出来人正是他家城主。而等在暗处的两人, 他也认得。 传闻中素来不和的东、西、南三位城主, 竟在一间小小的暗室聚齐了。 …… 白昼代替黑夜, 那些隐在夜色里的阴谋诡计, 柳素并不知晓。 她推开房门, 若不是凉风依旧刺骨, 她险些忘记如今是冬天。昨夜落满院子的雪白被残败的落叶替代, 满院颓然之色。 她掀起眼皮,天空湛蓝。恰好此时,一行黑钬雁飞过, 黑与蓝短暂交织,像落在巨大苍穹上的一团墨点,又很快消失不见。 怀中的传音符动了动,柳素收回目光:“师尊。” “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明日起程。” “路上小心,周陵城有传送阵,你从那边回来要快些。”乾门老祖嘱咐道。 听到“传送阵”三个字,熟悉的晕眩感涌上心头。柳素的嘴角抽了抽,她想说不用这么着急吧。但男人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沉闷,她想起之前师尊提过的卦象,知道对方这是担心她的安危。 咽下即将到嘴的反驳,柳素终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反倒乖巧应声:“好。” 收起传音符,柳素再度把目光望向天空。只是雁过无痕,哪里还有半点黑钬雁的踪迹。 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另一边,乾门老祖放下手中的传音符,却并未因柳素的话面色有所松弛。他这几日总是心神不灵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男人的手落在眉心,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又不知想起什么,骤然起身。只是才走没两步,他脚步猛地一顿,目光从正前方移到脚下。 一团墨黑的物体入目,他双目瞬间瞪大:“啊!!!!” 粗犷的男音自屋内传出,活似土拨鼠,高亢激昂,一路传到了才飞身落地的离坤耳边。 离坤最近很忙,柳素在封都找妖晶的举动,给各门各派在对方邪族这事上,留下了不少准备时间。他得忙着联系各个门派,商量具体的事宜。 也因此,这段时间他片刻也未松懈。再加上,乾门又有柳素这个活靶子在外,必定是招惹了邪族不少怨恨。为了以防万一,最近他正准备加强乾门的守卫,以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混入。 如今听见乾门老祖的尖叫声,本就紧绷着的神经更是一凛。 “不好!” 他眉心一跳,手落在腰间的灵鞭上,整个人猛地朝屋里冲去。 “有敌袭!” 木屋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开,彼时,还沉浸在掉发的巨大打击中的乾门老祖,终于嚎出了下一句。 “啊……我的头发!” 才踹了门的离坤:“???” …… 天晴了,冬日的余晖照在小院里,柳素的心情反倒冷了下来。 她没有多想,只把这一切归咎于咸鱼的惰性。挪窝换地方,总归是麻烦些。虽然实际上需要她动手的事,掰着手指都数得过来。 寻妖晶前两天就结束了,没人闹事,没人再敢杀人夺宝。她连面都没正式露过,有邱永他们在,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而她,只需要躺着吃糕点收灵石,躺赚。 至于搬家收拾东西的事……她还记得邱永拍着胸脯对她说过的话。 “师妹,你只管把自己收拾齐整了。这些粗活,放着我们来。” 哦,她手指都没动一下。昨天邱永帮她把厨房里的锅都装好了,要不是灶台是房东的,她怀疑对方能拆着带走。毕竟昨天邱永还说了什么来着? “这灶台看着挺敞亮。” 当时她嘴角抽了抽,还问了句:“听师兄的口音,跟林献源师侄像是一个地方的。” 邱永嘿嘿一笑,倒也不藏了:“师妹看出来了,我入门早,口音改得也早。就是每回看见这些东西……听说师妹跟白芨关系挺好。” “?” 柳素愣了下,正想着说邱永和白芨差着辈分呢,这熟络的口气……待反应过来邱永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才知晓对方的意思。 她恍然大悟:“原来门派那个男版抠门是你啊。” 乾门两大抠王。一个是扣着赚钱,少赚一分都肉疼的白芨;另一个,自然是邱永。 抠王本王邱永,他办事,柳素放心。对方肯定能把行李给她收得齐齐整整,她甚至还有些担心,别等回了门派,还给她多出几样吧。 柳素捧着脸,正对着院子天马行空的想着,谢南怀刚好从外面回来。 -- 第204页 “你回来了!” 柳素眼睛一亮,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本萦绕在沉闷气息,瞬间一扫而空。 “给你带了吃食。” 谢南怀抬了抬手。 “烤红薯!” 呸,不对! 柳素反应过来,忙改口:“金灵薯!” 完了,她怎么觉得自从捅了一半的窗户纸后,她对谢玄景的戒心越来越低了。 不妙,很不妙。 她想着,正要找补解释红薯是某个偏远地区的别称,就听谢玄景道:“趁热吃。” 面前的人神色如常,细长的指节轻轻一掰,白色的热气从金黄色的果肉涌出。 嘴边突然多了一抹甜。不烫,暖的。 柳素反应过来,这才惊觉她被喂食了。虽然,但是,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 她忙伸手去接,慌张得连解释都忘了。自然,也无需解释。面前的人看起来似乎并未听到她说的那两个字。 如果,忽略他眼中柳素恰好错过的暗色的话。 谢南怀其实一直知道柳素身上有秘密,她似乎不擅撒谎,因此掩饰得并不好。 而他,自然也对她的秘密产生过兴趣。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知晓得明明白白才好。 他不介意暂时当一个糊涂人。当然,只是暂时。 毕竟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跟她,还有很长的时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主动告诉他。 但这些,柳素并不知晓。她咬下一口烤红薯,正好听见面前的人问她:“你修为又要突破了?” 啊? 柳素愣了一下,这才点头:“嗯。” 说起来也挺玄乎的,就在前几天,她发现自己的修为隐隐有所松动。要知道,她距离上次修为突破也没多久吧。而且这段时间,她都忙着…… 柳素扫了眼面前的人,又很快垂目。 哎,美色误人啊…… 她已经松懈好久了,没想到这都能升级。 这大概就是天选之子吧,不愧是亲妈光环。 柳素笑了笑:“应该过几日就能到金丹中期。”她说着,见谢玄景的神色柔和起来,难得脑子里那根恋爱神经通了:“你也可以放心些。” 她明天就要回去了,虽然谢玄景嘴上不说。但她看得出来,他还是挺担心她的,这几日更是变着法子的给她买好吃的。 说起来,男人在恋爱这件事上,果真是无师自通。明明有时候谢玄景看起来跟个冰柱子似的,但在讨她欢心这件事上,他似乎特别会。 比如现在,明明她就随意提了句。便听他道:“你晋升金丹中期时,我多半不能陪在你身边。再过些时日又要到你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能说没有吗? 她上辈子就没怎么过过生日,这辈子穿书,修真界又不流行过生日。毕竟几百来岁的修士也不少见,年年过生日也没什么意思。 但现下他特意提起来……好吧,她突然有点想过生日了。 “有。”她点头,突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你早些来接我吧。” “?” 谢南怀一怔,第一次有些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是说,等此间事了,你早些来门派接我。我们门派附近有好几个城镇,还挺有意思的。” 这便是在变相约他的意思。 谢南怀懂了,又见她一副“你看我也很会”的样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撩拨他? 虽然不大看得出来,但她的表情似乎是这个意思。 “好。”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柳素不自觉的撇开眼。 笑什么笑,熟能生巧。 她也很会的好不好…… 柳素不服输的把目光挪了回来,头顶却莫名一重。 “凉了。” 少年的手在她头顶处揉了揉,示意她快吃。 “哦。” 柳素咬了一大口。 真甜! …… 天亮了。 柳素没让谢玄景送她出城门,她也不是真的爱腻腻歪歪的人。该说的都说了,她反倒洒脱。挥了挥手,便要走。 倒是谢南怀看了她的模样,有些古怪的笑了。 柳素搓了搓肩膀:“别笑了。”怪渗人的…… 谢南怀冷冰冰道:“师姑明明昨日还让我早点去接你。” 这是在指控她无情,挥手就走。 说实话,就谢玄景这个清冷挂长相和声线,柳素觉得他是真的不适合阴阳怪气。 怪搞笑的。 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端起长辈的架势:“过儿,别闹。” 谢南怀:“……” 柳素抬头看了看天色,她是真的该走了。但少年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那,也不知在跟她犟什么。 她无法,叹了句算他狠,终于妥协的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低头。 很淡的一个吻,蜻蜓点水般,却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空虚的心有一瞬满足,但满足后,却是愈发的空虚。他附身上前,想加深这个吻,却扑了个空。 谢南怀:“?” 少年睁眼,还有一瞬茫然。 柳素嘿嘿一笑,像只偷了米的小老鼠,笑得狡黠:“总不能总是被你占便宜吧。”她也得讨点利息。 -- 第205页 谢南怀:“……” 话是这么说,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故意逗他。 才表露心迹的男女,初尝情爱的滋味。突然从日日在一起,到被迫分开。谢南怀自认不是婆婆妈妈性子的人,也少见的生出一丝微妙的不舍。 偏偏,即便他眉眼清冷如常,她还是看出来了。 她在故意逗他。 但显然收效甚微,原本的三分不舍,反倒硬生生被扯出了七分。明明很快,他便可以一直拥有她。 她不知晓,他心中却早有了成算。 但他不准备说破,那些龌龊肮脏的事,自有他来做。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顺着她的话,无奈的笑:“路上小心。” “嗯。” 柳素收了笑。 其实她这一走,可比他的处境安全得多。但她没有多说,只是在临走前还不忘再逗他笑一次。 “你可别像上次那样了。”她看着他,眉眼弯弯。 “?” 谢南怀一怔,没有明白她说的话。 柳素笑着解释:“上次在荒院的传送阵……” 话未说完,但她一提,他就懂了。 她是指那次阴差阳错的误会,他以为她出事,颇有些狼狈。 这种事,本不该再提。但她此时提起,是在让他不要担心。 她很安全,所以同样的误会不要再有第二次。 谢南怀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唇,正要说些什么。对方却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 “不是第二次。”柳素伸出手指,笑着道:“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可就第三次了。” 柳素很少见谢玄景愣神,此时见对方一副茫然的模样,不由好心提醒:“岑羲天。” 那时邪族少尊弄了个阵法,她和白芨故意演戏,当时有弟子假意砍她。她还记得,那时谢玄景也是误会了。 现在想起来,倒让她莫名的甜了一下。但她面上不显,只露出些许调侃的神色:“我安全得很,你照顾好自己,别忘记答应我的话。” “嗯。” 少年含笑点头。 在泛着冷意的晨曦中,目送柳素离开。 …… 清晨的封都冷得惊人,路上三三两两的人。进城的少,出城的多。想必是寻妖晶活动结束了,多数人没了留下来的理由。 柳素一行十多人离开,倒显得格外引人瞩目。守城的人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还在心里直嘀咕。 那女修旁边的男人,是乾门的那个邱姓道友吧?是吧,是吧。 他参加过活动,远远的看了一眼,挺面熟的。此时见对方离开,目光不由落在领头的柳素身上。 柳师姑? 面前女修的身份呼之欲出,只可惜对方一行人并未停留。出了城,只见那女修从头上取出一物,那物瞬间由小变大。 是个倒扣的龟壳。 等他再准备多看两眼时,一行人早就没了踪迹。 “好快的飞行法器。” 男人嘀咕了一声,又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守城门上。 能看一眼便是好的了,寻妖晶活动办了这么多日,好多人连那位柳师姑面都没见一回。 他暗自想着,完全没想过他会这么快见到对方第二面。 两日后。 守城的修士照例在门口盘查,天气越来越冷,人便不由的有些疲乏。男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眯着眼,还没来得及擦眼角的泪,便猛地一怔。 “咦,那个乌龟壳……” 他的眸光看向远方。 远处,那片满目焦黄的贫瘠土地上,一个巨大的乌龟壳正飞速行来。 第88章 搞事叽! 柳素坐在龟卜上, 遥望着远处愈发清晰的城门。想到不过短短两日,她走了,又回来了。 而这个回来的原因…… 就tm离谱! 这事还要从两日前说起。 当时她依照师尊的指示, 走了周陵城那条路。 周陵城是距离封都最近的一座城池,柳素对这里倒是没什么印象。无他,原书里没写过,倒是邱永闲聊时提了两句。 “当年人、邪、妖三族大战, 人、邪两族就是在这里建了传送阵, 打了妖族一个措手不及。” 提及这种历史问题,柳素没什么兴趣。但盖不住邱永想说, 柳素被迫听了一篓子话。 末了随口说了句:“敢情这注意还是邪尊出的, 是他的功劳?” 邱永点头:“可不。”说着没忍住往柳素身前凑了凑, 刻意压低声音道:“要说邪尊这人吧,也真是够能忍的。虽说当年妖族对他们也是够狠的, 谁能想咬人的狗不叫,硬是被邪尊逮住机会了呢。和我们人族一联合,下手那是半点没留情。” 嗯? 柳素早就发现了,这个书中世界会自动逻辑自洽。 比如她原书里没有详细记载的人、邪、妖当年那场大战。《问天道》是她当年写的第一本书, 构思、情节、人物各方面都可谓不成熟。毕竟她也不是文曲星下凡, 自然也不能指望她能把这本书写得多面面俱到。 但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不一样, 对这里的人和事来说, 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既然是真实事件, 就得有前因后果。 所以她原书里篇幅描写不算多, 一直在背后指点江山的邪尊, 其实个性还挺能忍的? -- 第206页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 在即将踏进传送阵的那一刻,她脑子灵光一闪。也是这时, 变故发生了。 原本还未来得及启动的传送阵,好似遭遇了什么非自然力量。柳素隐约觉得不对,十分机智的往旁边退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让她幸免于难。 传送阵四周突然灵气飞速运转,就在下一刻,一团巨大的黑影猛地从阵法内冲了出来。柳素是没事,邱永他们就惨了。直接被那团黑影撞倒在地上,还有更倒霉的,更是毫不留情的被踩了几脚。 一直到那团黑影消失,邱永和其他弟子惨叫,柳素才反应过来她看见了什么。 艹!好大一坨,不是,一群妖兽! 但问题是妖兽潮不是被解决了吗?没有徐家搞事,怎么…… 徐家、邪族…… “要说邪尊这人吧,也真是够能忍的……”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那可是邪族啊,她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让妖晶被别人拿走了。依照正常思路,他们现在肯定在酝酿大招搞事。 这点没问题,柳素也早就想到了。否则当时她不会在举办寻妖晶活动的时候,特地跟乾门老祖提了几句。更不会给他们留出时间,让他们注意邪族的动向。 听师尊的意思,人族的大部队已经分批次悄悄去了封都。他们暗地里做好了准备,若是邪族搞事,他们也能应对。若是不搞事,正好查探下徐家的事。 这本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 但唯独有一点,她算错了。 这又不是写小说,邪族的人也不是反派工具人,等着她指哪打哪。他们有所准备的时候,难道邪族就不会早做准备吗? 否则,为何她坏了邪族的事,还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封都? 这不合理!一个合格的反派,那必然是有仇必报啊! 柳素顺着邱永的话往下一深想,又想起刚才从传送阵里蹿出的那群妖兽,她试着把自己代入邪族。如果她是他们,在知道徐家的事败露的那刻必然有所察觉,所以他们故意放出了她在封都的消息。 等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他们能干什么? 艹!狡兔还有三窟呢?她怎么就这么肯定他们只有徐家这么一个窝点! 那必然是加快事情的进度啊!所以这时候他们压根不会作妖,最多就是搞点小事情影响她的注意力。比如说……杀人夺宝? 等等,所以他们到底是搞了多少个窝点,才能突然出现这么多妖兽? 而且……不对呀,他们到底是靠什么操控妖兽的? 柳素头都要想秃了,也不明白刚才涌出来的那群妖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反正不可能是她之前救的那群妖兽的七大姑八大姨。 光天化日下,成群妖兽冲向封都探亲,这说得过去? 说不过去!所以……肯定是邪族搞出来的阴谋! 毕竟这修真界除了他们,也没别的反派这么闲了。 事情就这样落在她面前,面对管还是不管这个问题,邱永他们已经为她给出了答案。 “不行!师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柳素看着倒地的一众人,她也没说她要去啊? 柳素懵逼.jpg “对呀,师姑,你不能去。师祖他们不是已经派了人在路上了吗?” 柳素心里暗自点头。 对呀,所以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要去啊? 这种危险的事,是她一个咸鱼能干的?虽然事出突然,但大家又不是没有准备,给师尊发个消息问问大部队到哪里了不就行了? 柳素这样想,也正要这样问。结果话还没来得及说,邱永就把该她做的事先做了。 “师妹,先等等。我先问问掌门。” 半个时辰后…… 柳素坐在龟卜上,耳边还回想着邱永眼含热泪的叮嘱:“师妹,路上小心。” “……”玛德,这谁能想到大部队早就在封都了。 她现在还记得从邱永手里接过传音符,听到的话:“最后一批刚好跟你们错开了,昨天就到了。他们都是拿了新身份,装作散修,或是小门派弟子分散进去的。三三两两的不起眼,怕走漏风声谁都没说。” 至于更大的部队。 她听见离坤说:“还未召集,只是拟定了参与弟子的名单。人、邪两族开战不是小事。邪族没有正式动作前,我们自然不能给对方开战的理由。” “师妹,我们不怕战,但也不能率先引战。” 是这么道理,所以…… “只能你先跟在那些妖兽后面看看情况,我也会马上联系周陵城这边的人,让他们配合你。” 周陵城离封都最近,为了以防万一,自然也有各门各派的人暗自过来。不过离坤也清楚,虽说柳素修为算不上拔尖。但她有龟卜,又有各种改装的飞行法器在手,是最适合追踪查探的人选。 柳素就这样被迫临危受命了。 毕竟师尊虽一直担心她,但她也清楚,只是查探个消息,又不会真的让她回封都多半出不了大事。 但偏偏,她低估了自己的亲妈体质。 她成功追踪到了妖兽,然后惊奇的发现…… “咦,柳师姑,这些妖兽对你好像没有敌意哎?” -- 第207页 “我也发现了,我们跟在后面,稍微靠近点它们都会让一小部分留下来善后。唯独师姑靠这么近,那些妖兽没反应。” “对……” 说话的几个弟子就是离坤联系的配合柳素的人。原本她只要跟着查探下情况,看看这些妖兽到底想干什么。当然,他们也曾小心试探阻止过。甚至柳素还侥幸的想,会不会是某种生物大迁徙活动。 直到跟她一起查探情况的几个弟子受伤,而那些妖兽,就跟开了灵智似的,全都避开了她。 “???”就…… 她怕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吧?比如说,妖兽血统? 没有啊,上次她救封都那些妖兽的时候还是靠的小胖鸟帮忙传讯,那时候也没这个功能啊…… 柳素想不明白,然后就在这种想不明白中。她发现那些妖兽迁徙的动作更快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如果它们真的要去封都搞事,提前用传音符跟里面的人预警也不管用啊。这群家伙拦不住啊…… 柳素正这样想着,头顶上方,好似回应似的,她突然听见了一阵鸟鸣声。 碧蓝的天空中,五颜六色的一片。她一下就看见了那一行十分眼熟的身影——黑钬雁。 这可是妖兽中的妖兽,在修真界,黑钬雁是一种爱逞凶斗恶的妖兽。最喜欢打群架,动不动就会邀一群小伙伴出去干架。 今天早上她看见天上飞了一群黑钬雁,心里还犯嘀咕呢。现在…… 很好,有干架那味儿了。 眼看着身边跟着的弟子一个赛一个的倒霉,柳素也不指望他们能跟着她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算了…… 她觉得老天爷在整她,虽然不知道那些妖兽为什么不攻击她。但有一件事,还真的非她去做不可。 封都如今是三位城主领头,柳素虽然记不清太细致的剧情。但也知道,封都三位城主素来不和,更是有种各自为政的趋势。 否则之前徐家出事,她又大张旗鼓的办了寻妖晶的活动。三位城主跟个死人似的,屁都没放过。当然,她隐约还记得这三位城主在原书里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单纯的顾眼前利益不作为。 而且因着封都的特殊地位,那三人既不偏向人族,也不会苛待邪族。对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 柳素其实不太确定没亲眼看见妖兽之前,那三人会不会相信城内的流言。 是的,即使现在给城里的自己人传讯,没有三位城主首肯,对其他人而言这事也不过是流言罢了。 一个听起来就很离谱的流言。 毕竟谁会相信未开灵智的妖兽,会突然攻击城池呢? “……” 行叭,虽然柳素承认她很咸鱼,但她再咸鱼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她咬牙:“我去封都报信,你们回去通知各自的门派,最好守好周陵城这边的传送阵。若有必要,说不定还得和封都这边来个两边夹攻。” …… 人倒霉起来,剧情在手都能原地翻车。 柳素不知道为何那些妖兽不攻击她,就像她不知道引来那些妖兽的压根不是邪族。 封都,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院。 少年独自站在院里,一只鸟正在他身旁盘旋。 院中凉风抚面,树枝轻声飘动。一人一鸟,看着倒是分外和谐,如果忽略他们此刻的对话的话。 “叽叽叽……”来了叽,翻身叽,做主人叽! 鸟声本就尖锐,配上小胖鸟此时兴奋的叽叽喳喳,更是异常刺耳。 少年抬眸,冰冷的眸子落在阴沉沉的苍穹:“来了。” 声线低沉暗哑,不似平日清冷,像是褪去了一贯的假面。 一旁的小胖鸟愣了愣,直到看到少年其中一只眸子露出不似人族的异色,又了然的扇了扇翅膀。 叽! 搞事叽! 另一边同样要搞事的夏侯澊,盘算着时间,眼里露出一抹笑意。 快了。 …… 快你大爷!赶去投胎啊! 柳素呸了一口。 这群妖兽也太能跑了吧!要不是她灵力全开,差点就超不过它们了。好在现在也不晚,眼看城门就在眼前,柳素松了一口气。依照她早先想好的办法,先运起灵力喊了一声“让开”,随即将龟卜朝城门口一丢,整个人抢先一步从龟卜上跳下来。 很棒,搞定! …… 回忆起那日的情况,很多人至今还有些懵逼。 据说那日,城门遭遇敌袭,那敌人在城门上砸了个乌龟印。当即,有人以为遭遇外敌,守门的人率先一步把城门关了,那叫一个惊险。 再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敌袭”,城内巡逻的修士听见声音,率先一步戒严。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那位将城门砸了个乌龟印的“敌人”,正为她的机智点赞。 走妖兽的路,让妖兽无路可走。 这不就不费吹灰之力先让城门关了。 很棒,第二步。 柳素吸了口气,看向远处尘土漫天的方向。她眉头紧蹙,飞身至城门上。 据说,那日天降祥瑞,仙人预警,只说了四个字。 “妖兽来袭。” 众人不信,原本城门处的守卫想开门,奈何门口被人抵着,正当大家准备强行开门时,突觉脚下震荡。 -- 第208页 下一刻,站在城上的守卫高喊:“不好,妖兽来袭!” 众人:“!!!” 第89章 她喜欢的是谢玄景,不是…… 妖兽来袭的消息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流传出去的,还有封都城外那个古怪的龟壳和来传讯的女修。 她是谁? 她为何会来传讯? 她怎么知道妖兽来袭的事? 此人在这事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自然是做好人好事的角色,至少住在外城的凡人是这么想的。 此时那个巨大的龟壳已经被城外的女修收了起来, 封都城戒严,开启了护城大阵。那女修进不来,只是用灵力运起龟壳,端坐在半空。 城外的风吹过, 城内的人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似的。他们仰头看向悬坐在半空中的女修, 看风撩起她的发丝,又轻轻放下。 那女修的面容他们看不真切, 只觉得像是笼在一层薄纱里, 颇有些神秘。 “是仙人下凡吗?” 有看见这一幕的孩童问道。 “看不清楚, 不过能冒着危险通知大家妖兽来袭的,应该是个好人吧。” “那要不要让她进来呀, 外面全是妖兽。” 有人说着,看着正在天空盘旋的各种鸟类妖兽,缩了缩脖子。 那女修就那样悬浮在半空,虽说她坐在那个古怪的龟壳里。但是……怪吓人的, 那些妖兽可会飞,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真的不让她进来吗?是她通知我们有危险的。” 终究是心软的人多, 一旦有一个人提出这话, 便很快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同。 不过心软的更多的是凡人, 做不了这座城池主的凡人。 “真是愚蠢!” 有修士见状, 不由暗骂出声, 更是和身旁的道友说道:“也不知三位城主那边准备得如何做?如今护城大阵已开,一时半会那些妖兽也进不来。要是为了城外那女修开城门……” “奇了怪了,那些妖兽怎么不攻击她?” “那女修和那些妖兽不会是一伙的吧?” 有修士说道。 与那些凡人不同, 他们修道多年,自然是不相信有什么仙人下凡的鬼话。看起来,那女修修为不错,至少都有金丹期。 不过把一个金丹修士丢在外面这种妖兽成灾的地方,修为再不错,也不该是如今这种情况吧。 不对,很不对! 而且对方如果脑子没问题的话,为何要冒险来通知消息呢? 有人其心不正,便总觉得别人也心思不正。 柳素坐在龟卜上,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妖兽是真的不敢靠近她,不过这种不敢靠近也是有条件的,如果她距离这些妖兽超过一定距离,这种不敢靠近就会失效。 每当这时候,在前面领头的妖兽总会试探性的往她的地方靠近几步,直到再度恢复到那段“安全距离”。 真是邪门她娘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柳素还没弄清这里面的原理,倒是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她可还没忘记,她头顶上还有一群妖兽呢。 因为隔得远的缘故,封都城门才关时,还有一小部分冲了进去。好在数量不多,已经被守城的修士处理了。但比起天上的大部队,那丁点妖兽塞牙缝都不够。而且更可怕的是…… 她发现远处还有妖兽赶来的趋势。不仅如此,天上那些妖兽已经开始攻击封都的护城大阵了。 不妙啊。 就算她这个妖兽隔离器坐在这里,也不顶用啊。那她还怎么等到大部队来救援…… 柳素这人虽咸鱼,但有时性子却格外执拗。比如妖兽群这事,她之前花了那么多精力,如今发现花了个寂寞,自然脾气也上来了。 她心思一动,结合刚才的发现。干脆把龟卜从城门上取了下来,与此同时运起龟卜半悬在空中。 不远不近,正好隔在天上的妖兽和地上的妖兽中间,保持了一段微妙的距离。让那些妖兽不敢轻易攻击护城大阵。 而这些,那些守城的修士并不知晓。 他们只是看见城外的女修喊完那句“妖兽来袭”,不一会便将那个古怪的乌龟壳取了下来。随后运起灵力,悬坐在半空。 很微妙,这个高度,这个距离…… 就像是带着妖兽来干架,但半途中发现城门关了,只能寻个好位置监视城内举动的样子。 而且,那些妖兽似乎真的很听她的话。一见那女修悬在半空,便停止了攻击护城大阵,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 仿佛是…… “这女修不会是妖兽成精吧?” 看起来很像啊…… 城门上,一见那龟卜就认出柳素身份的某守城修士欲言又止。他想说,他好像认识这人,虽然是单方面的。而且对方看起来并不像要搞事的样子,反倒是先故意让他们关了城门,又制止了那些妖兽袭城的行为。 虽然,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阻止的,但是…… “我,……你要干嘛啊,二槽!” 二槽是与他一同守城门的修士,此时他见对方正在拿身侧的灵箭,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槽闻声侧头:“什么干嘛?” 说着努了努嘴,示意对方往他身旁看。 老大在呢。 那守门修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走神时,负责他们守城修士的老大来了…… -- 第209页 “这……” 他张了张唇,正巧这时老大朝他看来。 没有犹豫,终究是把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瞧着那女修有点像乾门的那位柳师姑。” 说着,他把之前遇见那位柳师姑的事说了出来。 此时,一直注意着城门处举动的柳素发现一件古怪的事。那守城的人里面,先是有一人拿了身侧的灵箭,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又把灵箭放了下去。 这些人不会以为她和这些妖兽是一伙的吧? 她正想着,恰好听到城门处有人朝她喊话。 “敢问道友贵姓?” 柳素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隐藏姓名的必要。 “乾门柳素。” 问话的修士一惊,难不成还真是那位乾门柳师姑。 他不敢托大,毕竟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凭空相信对方空口白话。只能客气中带了三分警惕:“能否请师姑往后退退?我看你离那些妖兽挺近的,不太安全。” 这话说得,真担心她不安全难道不应该迎她进去? “……” 行叭。 柳素一脸“虽然我知道你在瞎扯,但是我大发慈悲不跟你计较”的表情,只是却并未像那人说的那般有所动作,而是反问道:“你确定?” 那人点头,她瞬间读懂了对方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呆会他会怎么求着她回来…… 城外的女修动了,带着她那个巨大的乌龟壳一起。然后,在众人的震惊的目光中,那群原本还按兵不动,勉强算得上乖巧的妖兽,齐齐朝城门处前进了一大步。 苍穹之上,大批的鸟兽对着护城阵法狂啄。 几岁大的孩童吓得直哭:“娘,我要娘亲。” 原本还大着胆子看热闹的凡人顿时乱做一团,就连那些修士面上都愈发严肃起来。 妖兽不可怕,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妖兽才可怕。 这时,那位与柳素对话的修士才知道那句轻飘飘的“你确定”是什么意思。 “师姑,且慢!” 那修士慌忙出声,柳素运起龟卜回到原处。 不过眨眼间,原本齐齐攻过来的妖兽瞬间又回到了原位。好像刚才发出攻击的不是它们…… “这……” 是他眼花了吧? 那修士眨了眨眼,回头一看,他手下那群守门的修士此时也跟他是一样的表情。 “……”不对,乾门不是只精通算卦吗?什么时候能号令妖兽了? 场面一度十分魔幻,偏偏那半空中自称柳素的女修泰然自若。见他们一群人一副见鬼的表情,还十分好心的解释:“你说如果我真的是这群妖兽的头领,我之前还让你们关城门干嘛?” 这……有点道理。 “又何必大张旗鼓出现,惹你们怀疑?躲在暗处看戏不香吗?” 这……无法反驳。 那守城的小统领被说服了,最后只瞥出几个字:“敢问师姑,这些妖兽何意啊?” 你问她?那她问谁…… 柳素表示不知道,但此时城内人心惶惶,偏偏那三位城主跟查无此人似的,现在还没个说头。再看靠近城门的那些凡人,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看她。 人恐惧时,便总盼着能有人从天而降救他们于水火。 此时情况不明,城主不作为,无数双眼睛下,柳素便成了那个能救人于水火的人。 面对一群人用“我相信你的话”的表情看你,怎么破? “……” 就撒个善意的谎言吧。在师尊那边安排的大部队来之前,先安抚人心最重要。毕竟谁知道这群妖兽什么时候发疯呢? 柳素咳嗽两声,面无表情瞎掰:“我修天相道。” 言下之意,我都敢窥伺天机,怕这? “这……” “天相道?” “是那位柳师姑吗?” “是吧,虽然面容看不真切,但瞧着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对得上。” “啊,是柳师姑!” “嗨呀,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乾门的龟卜吗?乾门老祖用过的,当年用它推算出邪族的动向,听说后来收了徒弟。天赋惊人啊,送给他徒弟了。” “什么鬼?龟卜就龟卜,扯我们邪族干嘛?” “……” 城内吵吵嚷嚷,隔着守城大阵,柳素听不真切。就像此时她依旧戴着“即忘”,那些人看她只会觉得隔了层纱,此时有印象。再见面时,也只能凭着年纪和声音来辨认她。 不过柳素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却不知,她不在意别人可在意得紧。 城内,乾门柳师姑算出封都有灾祸,提前示警的消息一传出,顿时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特别是那句“我修天相道”,寥寥数字,彰显了对方怎样的底气。 “这么厉害的吗?不愧是敢窥伺天道的女人!” “难怪连妖兽都不怕,你不知道刚才她一退开,那些妖兽走过来的时候,地都在震,太吓人了!” “那可不,人家修天相道!”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位柳师姑的面容瞧不真切。我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就像是在看……神仙。” 说话的人嗓门很大,这句话柳素听见了,并缓缓打出一个:“?” …… 城内的各种谣言,终于还是传到了东城主府。 -- 第210页 彼时,夏侯澊正听着叶川说外面的消息。 “城外突然有大批妖兽来袭!” “临城司那边已经开启了护城大阵!” 夏侯澊还在那句“妖兽来袭”没回过神来。 什么东西?妖兽来袭? “谁干的?” 他条件反射的问出口,叶川愣了愣正想回“临城司”,就反应过来城主是问他妖兽的事,而不是开启护城大阵的事。 “不清楚,城外流言很多,多数人都认为是邪族干的。” “嗯。” 嗯?! 他干的?他怎么不知道? 夏侯澊一怔,又觉得现在没必要去追究那些。妖兽来袭…… 好事啊! 这跟他的计划简直不谋而合,妖兽来袭,封都城乱。待人族那些蠢货反应过来…… 他心中冷笑,觉得老天都站在他这边。他原本就在想法子让人族那边派人过来,这几日确实也察觉到城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族的人。但还不够,还不够…… 这些人,还不够真的让人族动荡。 他早已准备了一个大杀器,既然妖晶的事被毁。他苦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没了,他们人族也别想好过! 夏侯澊此人,平素本就有种“我得不到,那你也别想得到”的想法。他性格孤傲,最容不得人质疑他的决定,更别说毁了他的计划。 对于妖晶的事,他早就积攒了十分怒气。但正如邱永所说,他这人十分能忍。 他越气,就越想放大招。 现在他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徐徐图之了。反正之前他们邪族已经折损了一个少尊,如今又有那个叫柳素的打他的脸,新仇旧恨算在一起,去他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可不是君子,正好现在妖兽来袭,把人族的人吸引来。等他放出他的大杀器,大不了同归于尽。 况且……可未必是同归于尽,封都可是他的地盘! 他想着,又问叶川:“临城司那边怎么开启护城大阵了?” 问完见叶川欲言又止,他揉了揉额间。 是了,封都由三位城主共同治理。之前是听说有过约定,若遇危急关头,可由临城司开启护城大阵。 由三位城主共同设立的临城司,确实有不经通传,临时决定的权利。 可惜了…… 他巴不得妖兽袭击封都,也好让人族那边的人早日过来支援。届时他杀器一到,趁其不备,妖兽和人族不得一起被夷平。 但这话不能说,至少不能当着叶川的面说。 男人松开揉额头的手,吩咐道:“你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若事情不严重,可通知临城司那边把阵法关了。区区妖兽,岂能自乱阵脚。” 叶川不疑有它,这事他也是听手下禀报,还没来得及去查看。在他看来,城主的决定没什么问题,若妖兽不多,确实可以关了大阵,以免城内人心惶惶。 只是他才出去不久,就有手下再度来报。只是这回报信的人聪明了许多,还知道用传影镜记下外面的情况。 夏侯澊万万没想到,高兴不过三秒,悲伤就来了。 传影镜中,只听那坐在乌龟壳中的女修,面色平静道:“我修天相道。” 也不知那拿着传影镜记录的修士是不是站在人群里,夏侯澊听见了一群蠢货的议论声。 “这就是敢窥伺天道的女人?有点霸气是怎么回事?” 霸气?霸尼玛! 夏侯澊险些把手里的传影镜砸出去,但他知道,他不能。他现在是东城主,他不能砸。 他嘴角勉强溢出一丝笑意,暗暗咬牙:“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叶川重复了一遍:“好消息!那位柳素师姑制住了城外的妖兽。” 夏侯澊:“……” “现在那些妖兽都在城外不敢动,正是我们一举歼灭的好时机啊!” 夏侯澊神色复杂:“……” …… 同样神色复杂的,还有谢南怀。 小胖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见身旁的少年没有回应,它又叫了两声。 “叽叽叽?”大妖怪? 什么呀叽?大妖怪不会被他老婆气死了吧? 应该不至于吧…… 小胖鸟还在奋力的喊着,想看看大妖怪被气得还剩几口气。 “别喊了。” 谢南怀的目光落在小胖鸟身上。 小胖鸟:……可怕叽,不敢动叽。 谢南怀从未想过柳素会突然回来,还会撞上妖兽群。依照她之前所说,她要去周陵城,此时应该已经从那边的传送阵回到距离乾门最近的城镇。 他办事素来稳妥,又算好了柳素赶到周陵镇的时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打了时间差的意外。 还是如此基础蠢笨的意外。 谢南怀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意外还要从邱永说起。 柳素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抠门到吃过期的剩菜。菜是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剩的,那晚她和谢玄景都顾着告别去了,她还想着第二天早上去扔来着,邱永就来了。 说是帮她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的,她哪里知道检查个行李,还能把剩菜打包进肚子里。 在路上为了方便邱永拉肚子,就耽搁了好几个时辰。路上走得慢,等到了周陵城,好不容易邱永不拉肚子了。他踩点了,正好踩到妖兽从传送阵冲出来的点。 -- 第211页 就…… 真·一场拉肚子引发的悲剧。 当时柳素去追妖兽时还暗自感叹了几句,邱永师兄人如其名,真·有个求用…… 比她这个亲妈光环还光环,太倒霉了吧。 但这些谢南怀不知晓。 仿佛天意弄人,那些他不想让她看见的阴谋手段,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落在她面前。 她会如何想? 多半会以为是邪族做的。 她应该不会怀疑他,说不得此刻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那些妖兽闻到了她身上有他的气息,自然不敢碰她。察觉不到危险,她的性子必然会更大胆。乾门老祖会派她查探情况,她不会推脱。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和那些妖兽撞上的,但谢南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性子懒散,偏偏有时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譬如她在对待徐家那事上,譬如在岑羲天时,譬如……现在。 他早已想过此事能遇见的最大意外,他要造一场人祸,一场看起来是邪族蓄谋已久的人祸。 大祸至,封都乱。人、邪两族混战,届时会发生什么? 他几乎不用费心就能想到,邪族本就早有异动。那几日柳素看似在为妖晶的事忙,但很多事都没有避开他。 人族这边也早有准备。修真界一乱,就像百余年前一样。大难当前,各门各派起起落落。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敌人从不是诸葛剑、周瑾之流,而是如今的修真界。 只有打乱,才能迎来新的次序。 他会抓住机会,向上爬,爬到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并肩而立,无人敢阻的地方。 届时,什么根骨、什么天相道。 他会护她周全,他不会让人打她的主意,就像曾有人打他根骨的主意那样。 遇神杀神,斩断阻了他前路的人。 他想好了所有的一切,并为之做好了准备。 但现在,她回来了。成了阻断他前路的第一人。 …… 柳素现在骑虎难下,因为逼装完了,她刚好跟师尊那边说明了下情况。 师尊掉过的头发都比她吃过的饭多,当下这种情况,自然要请教下对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乾门老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依照他看过的那些古籍的经验—— “一,妖兽有很强的实力等级观念,他们只会害怕比他们厉害的妖兽,至于你……” 他的徒弟可是实实在在的人,这点他再清楚不过,那只有一个可能! “乖徒,你是不是在封都遇见了什么很厉害的妖兽?” 厉害的妖兽? 那肯定没有啊,她只救过很多弱鸡的妖兽。 等等! 柳素脑海中突然晃过一道又白又胖的鸟影。 但她不敢确定,也只能模模糊糊道:“倒是救过几只妖兽。” 乾门老祖也摸不住门道,两人聊了一会就说到了正事上。 “此事太过怪异,若那些妖兽暂时不攻击你,你就先当根定海神针在那呆一会。我已经和你师兄联系各派掌门了,封都周围的城池也有妖兽出没的痕迹,此事兹事体大,我们怀疑有妖族出世,你先不要声张……” 说着,乾门老祖又提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的话。只说人族这边已经派人往封都赶去的话,等人一到,就让她赶紧离开。 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稳,好似要出什么事一般。 柳素应声,倒是没听出来师尊话里的意思。 她现在在想另一件事,这事跟小胖鸟有没有关系?还有之前谢玄景提过一次,让她不要太过信任小胖鸟。 从前只觉得那是对方对妖族偏见太重,如今遇见这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有一事…… 艹!是吧,她又忙了个寂寞吧! 原本以为救妖兽、找妖晶这两件事一了,妖兽群不会再来,现在这事闹哪样? 她心憋得紧,偏偏无人诉说,又想起她那个自己还没正式给名分的男朋友还在里面,就更憋了。 她隐约还记得,封都的事一了。原书的大结局前夕,邪族还搞来个鲲灵境,带来了水患之祸。 在任何时代,天灾面前人类都是渺小的。哪怕是如今的修真界,在柳素看来,修士再厉害,终究没有开天辟地之能。 鲲灵境的水祸死了不少人,就连身为男主角的谢玄景都差点以身殉道。不过也只是差点,毕竟他是男主角,死是不可能死的。 就是…… 柳素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一言难尽,她的第一本小说写得虽烂,但隐隐约约之间,还记得点题,升华主题这么点事。所以她隐约记得她当时决定搞波大的,所以搞了个这么个情节。 当年,那可是古早文的时代。 仙侠那叫一个热,柳素写完这本文的时候,还幻想了下她一夜爆火。 想屁吃,火是不可能火的。她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还记得当时有人给她的评价。 “你管这叫爽文?” 这不是吗?她记得当时的文男主都可惨了,后面都可厉害了。 直到后来,稍微有点写作经验的柳素才发现。 对,读者说的对。她第一本没有经验,是为了惨而惨啊…… 所以现在遭报应了,惨王本惨是她未来男朋友,后面还可能身受重伤。而她很可能改变不了剧情? -- 第212页 柳素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给谢玄景发了传音。 “听说封都出事了?” 这个“听说”就用得很微妙,委婉的表示了她不在这里。柳素不敢说实话,怕谢玄景担心。 少年接到传音时,第一反应却是——她在骗我。 “嗯。”他应声。 柳素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思量了片刻,说了一句她自认为很自私的话。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她没敢说是怕谢玄景男主角光环上身,关键时候不要命的往前冲。因为她隐约记得,在封都之乱中,对方也是受过伤的。 否则后面怎么会这么轻易得到那么多人的认可。 在众人眼里,他的清冷是外表,却并非冷心冷情。他是愿意舍其自身,拯救苍生的人。 大白话一点,为了别人不要命。 所以,柳素踌蹴再三,还是说出来那句话:“封都现在乱成这样,你师门对你又不好。你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为了师门拼尽性命的事吧?” 柳素说得很委婉,但她相信以谢玄景的智商,对方是能听明白的。 对,能听明白。但没想到他那么直白。 “师姑,为何你又以为,我会为了别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啊?”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柳素傻了,第一反应是先夸:“你这么正直……” “正直?”谢南怀眼里有一丝嘲讽。 “善良……”柳素还在继续。 “善良?” “对呀,而且你……” 她还想再夸几句,却没想被谢玄景打断了。 “师姑,你说的是我吗?” 柳素愣神:“不是吗?” 谢南怀想说,不是,那不是他,是谢玄景。 但他知道,他问得毫无缘由。因为在外时,那人就是那样。他装惯了他的样子,所以她看见的他,就是这样。 人有时候很奇怪,一旦种下怀疑的引子。那些曾经他并不在意的那些怀疑,并未像一阵风一样,吹了就散了。 它们更像一粒种子落在地上,并没有腐烂发臭,反倒顺着石缝扎根。在他毫无所觉时,生根、发芽,破土重生。 那颗种子,长在了原本他以为他内心最冰冷的地方。 他并不在意,但现在那种子长出了枝丫,张牙舞爪,在他心里问他。 你做了这么多,她喜欢的是你吗? 他也在问她。 “师姑,你可不可以叫一下我的名字。” 他说,他想以她的聪慧,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名字。他只会在提到那个名字时,才会如此跟她说话。 卑微又可怜。 而她,明明脸上写满了不愿意,还是会喊他。 “谢南怀?” 她会喊得很慢,言语间还有些迟疑。 他想只要她喊他,他便不计较了。他会把那颗种子拔去,不在意她的那些隐瞒和秘密,不在意她喜欢的是这副面容下的哪个他。 可她没有,她愣了一下,声音有些无奈。 “谢玄景,你不能再这样了。” 柳素其实明白,原文里谢玄景有多在意他那个弟弟。在意到在书的大结局,自我惩罚似的带着另一个名字活下去。 她理解,但不赞同。 “你就是谢玄景啊,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叫你谢南怀?” 她不希望他顶着别人的名字而活。 他就是他,她喜欢的是现在的他,是谢玄景,不是谢南怀! 第90章 山雨欲来 这算是吵架了吗? 柳素收起符玉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她不觉得自己说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反而觉得对方的反应很有问题。 特别是在她说完那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叫你谢南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平平淡淡回了句“嗯”。 一个“嗯”, 风轻云淡,好似刚才执拗于名字的人不是他。 柳素品了好久才想明白——他是不是生气了? 她心情有点微妙,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怪新鲜的。 说起来, 她还没见过谢玄景生气。他一贯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面上就像带了层面具,少见的几次情绪波动, 也只有在她遇见危险时才能见到。 若不是平日他对她的喜欢全表现在了言语和行动上, 她甚至无法从他浅淡的情绪里感受到他的喜欢。现在能有这个反应, 反倒让柳素有了几分真实感。好似他的血肉和情绪就这样赤、裸在她面前,她终于能真实的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种感觉她并不讨厌, 甚至有种她当年看见伏地魔和黛玉搞cp时的惊喜感。 怪有意思的。 谢南怀并不知柳素的想法。 手中的符玉因着灵力泄去,恢复了原本莹白无光的模样。他的眸光沉了沉,像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漆黑、寂静。 小胖鸟本来还在他身边打转, 此刻却吓得躲回了窝里。 怪吓鸟的叽。 它心里害怕, 更不敢现在去触对方的霉头。 是生气了吧。 它想。 生气? 其实也算不上生气。 谢南怀的眸光从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某鸟身上扫过, 他的手指在符玉上轻轻摩挲, 眼里逐渐恢复了那股清冷的神色。 -- 第213页 他有些摸不清自己的情绪。 理智在告诉他, 他的反应有些过激。但情绪, 却并非可以轻易控制。他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 但终究是情绪占了上风。 他的眼里少见的出现一抹困色,又很快转瞬即逝,成了一抹冷光。 “谢师侄。” 身后,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南怀转身,眼里多了一丝冷意:“师叔。” …… 柳素并不准备哄谢玄景,她虽然不觉得生气,但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准备在对方道歉之前,晾对方几日。哪曾想还没付出行动,第二天对方就主动给她发了传音。 不是实时的,是留言。 “诸葛师叔到了,城内骚动,这几日恐无法联系。昨天的事……是我的错。” “我的错”三个字一出,郑重又柔软,柳素隔着符玉都能想象到对方眉眼瞬间柔和的模样。 柳素愣了一下,眼里溢出几丝笑意,又骤然消散。 是模范男友没错了。就是…… 诸葛剑已经到封都了? 不知道为何,柳素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在听见“城内骚动”四个字时,眉心更是一跳。 她却没想到,女人的直觉总是格外精准。 半天后,就在她接收到大部队即将赶来支援的消息时,封都城内真的出事了。 城内,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一队守卫正对着墙角某处补救。 “不好,这些妖兽避开了柳师姑在的地方,正打算从墙角攻破。” “林师兄,不好了,北城门那边好像也出问题了。” “……” 与此同时,临城司,一道身影正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朝看管阵法的暗室走去。 一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柳素手中的传音符动了动,耳边是师兄离坤的声音:“我们已经到周陵城了,你那边……” “轰隆~” 离坤怔了怔,问:“什么声音?” 柳素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半空。那里,原本有一道跟玻璃罩子似的半圆形灵阵,恰好将整个封都圈在里面,隔开了封都上空的妖兽。 此刻,却在那声古怪的轰鸣声后,半圆形的灵阵撕开了一道口。 很小的一道口子,却也是致命的一道。 “妖兽进城了。” 少女的声音很低,离坤从这短短的五个字里,品出了另一层意思。 完犊子了…… …… 护城大阵破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那道裂口就像一块遮羞布,揭开了护城大阵是个豆腐渣工程的事实。也让他们的严阵以待,变成了一场笑话。 城内到处都是惊呼声,修士拿出了法器抵御从天而降的妖兽,凡人就近往屋里躲去。吵闹声、孩童的哭声,杂糅在一起。 本不该如此。 护城大阵一开,只等救援到,明明一切就可以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好好的阵法会破开一道口子? 这几乎是把阴谋摆在了明面上…… 但此时危机已现,多说无益。因着刚才阵法的变故,几百只妖兽早已趁机冲进了城内。 是黑钬雁! 柳素目光一凛。赫拉 黑钬雁报复心极强,不仅凶猛好斗,而且不达目的不死不休,是一种极其难缠的妖兽。 它们集体俯冲,一入城内便四散开来。动作又快又急,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似乎只想趁乱打城内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显然也明白这点,再看那阵法破口处,那位柳师姑已经在第一时间以身作盾,挡在了缺口和众妖兽之间。 愈发暗沉的天色,像一道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少女的动作却像一道光。 三位城主还未现身,守城的修士并未得到任何指令,所有的应急措施都是城内各司根据职责所为。他们身后空无一人,唯有那位柳师姑及时挡住了更多妖兽进城的入口。 有修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咬牙祭出法器朝那些瞬间纠缠过来的妖兽猛地一砍。 刚刚他对那位柳师姑也有过不好的猜测。此刻,偌大的封都城,对方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转身看向通往内城的那条路,逐渐昏沉的日光下,不似白日能清晰看清那条路上的一切踪影。反倒是半空着那道阻隔在阵法缺口和妖兽之间瘦削身影,在日落月出之间,显得愈发清晰。 乾门,柳师姑。 那修士轻声呢喃出那道身影的名字。或许,她可以拖到内城的支援赶来。 柳素心里捏了一把汗,那些修士或许没发现,她却隐约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 她此时所在的位置视野极佳,恰好可以看见城内的全部动向。 那些妖兽好似有灵智般,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时不时用尖锐的鸟喙朝城内的众人攻去。不仅如此,它们并未一味的去攻击那些修士,更多的是把目标对准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宽大厚实的喙像一个巨大的弯钩,每啄一下便会在那些凡人身上留下一个血洞。而当有修士赶来相救,原本分散的妖兽便会两三只协同作战。一只正面攻击,一只从侧边干扰,还有一只偶尔会看准对方的漏洞,时不时补上一嘴。 有组织有谋略,就像是演练过的一般。行动之间,俨然还有几分捉弄人的恶意。 -- 第214页 捉弄人…… 柳素唇瓣紧抿,她的目光再度朝城内各处扫去,终于明白心底那丝不安从何而来。 不对! 它们的目标不是攻击那些凡人! 少女的目光一凛,从怀中随意掏出一物,运起灵力朝某处正在众妖兽遮掩下破坏阵法的鸟影身上砸去。 “咻~” 只见那鸟影一颤,随即“砰”的一声,瞬间坠地。 也是这时,因着柳素的提醒,终于有人注意到那些妖兽的真正目的。 “不好,它们是在拖延时间攻击阵法!” 有人反应过来,原本散乱无组织的众人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瞬间有了应对策略。 见此,柳素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城内响起一阵欢呼声。 柳素嫣然一笑,可算是解除危机了。 原本紧皱的眉头松泛下来,此时城内众人也连忙道谢。 “多谢柳师姑。” “若不是有师姑的提醒,刚才可真是不妙了!” “对呀,是在下浅薄了,刚才竟误会了师姑。” “对,若不是师姑,此刻封都只怕危矣……” “……” 虽说危机并未完全解除,但经此一事,倒让原本对柳素有所怀疑的人放下了成见。 那柳师姑还真是个好人! 众人想着,彩虹屁接连不断。听得柳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 她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她还从未被这么多人又盯着夸过,城内乌泱泱的站满了人。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效果直逼舞台上的聚光灯。 柳素少见的脸红了,只能摆手谦虚。 一人对众人,自然声量落了下乘。 现在在众人眼里,这位好心的柳师姑不仅好心,还十分谦虚,实属难得啊。 眼见气氛愈发松快,也是这时,三位城主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内城守卫队来了!” “太好了!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没事了,没事了,城主那边下令了,多半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是么?她不信。 恰好听见这句话的柳素表示有些怀疑,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齐齐朝城门口走来的守卫队,总感觉哪里不对。 早不来,晚不来,事情处理完了就来。 这么巧? 她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顺势靠在了龟卜上小憩起来。 嗯,她现在就是个专业的人形隔离板,哪里需要哪里搬。 城内,因着守卫队的到来,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再看悬靠在龟壳上柳师姑,安全感顿时再加一倍。 应该没问题的吧,那位柳师姑敢窥伺天道,算卦又那样准。既然她敢以身犯险,多半也不会置自己于真正的危险中。 逻辑没毛病,不少人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时间过得很快,黑夜彻底吞噬白昼,又是一天过去,城里城外恢复了片刻宁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片宁静下无声涌动的暗流。 黑暗里,身着守卫队衣衫的修士走到墙角处,好似在做些什么。 第91章 一更 谢师兄,你为何要杀武陵师兄?…… 与外城众人的乐观不同, 内城的人提前一步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全城戒严!内城门暂时关闭,禁止出入!”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要关内城门?” “对呀,就算是妖兽袭城, 也没严重到这一步吧?” “不是开了护城大阵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内城门处吵吵嚷嚷,不仅是想进内城的人发出疑惑。此时,在内城的修士看着墙上的布告也发出了同款疑惑。 谢南怀站在人群里,将墙上的信息尽收于眼。 早在诸葛剑来封都的那日, 对方就让他们集体搬进了内城。 如今恰逢关闭内城门, 谢南怀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一旁的诸葛剑挑眉:“有点意思。” “走。” 他收起表情扫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对身后的闫宁说道。 三人转身, 谁也没有多留, 闫宁趁机看了眼一侧的谢玄景。 果然……没什么表情。 他心里涌上一丝不安。少年的沉静,和这几日师叔对少年若有似无的打压, 让他心里原本就涌现出的疑惑愈发深邃。 他甚至开始怀疑,谢师兄真的被夺舍了吗? 尽管他知道这个怀疑不对,师叔并没有欺骗他的必要,更何况此事有掌门作保。 男人的眉眼目视前方, 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且抛到了脑后。 “闫宁, 你先下去。” 回了院, 诸葛剑一如既往的支开闫宁。 “是。” 闫宁行礼离开, 自从几日前师叔出现后便是如此。 师叔说过那异类狡猾, 既然他现在到了封都, 与那异类独处的危险事宜便交给他。 这个他, 自然是指师叔自己。 师叔还说,他在等异类漏出破绽。 师叔又说,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该相信师叔。 闫宁如是想。 只是在踏出院门的那一刻,身后男人的声音还是若有似无的送进了耳旁。 他并未刻意偷听,只是走得慢了些。 闫宁在心中解释,脑子里却在重复回响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 第215页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他听见师叔说。 办什么事? 走出院门,闫宁的身影顿了顿。 …… 心里的困惑如蚀骨之蚁,终究还是让闫宁冲动了一把,让他一直在暗处等到谢玄景出来。 “师叔要让你去办什么事?”他上前。 男人的声音有一瞬停顿,眼里还有几分偷听别人说话的囧色。 谢南怀却好似并未看见,他的目光从闫宁的身上落下又移开:“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见闫宁挡在他面前并未离开,少年的眉心轻拧又缓缓松开。 有一瞬闫宁是能看出谢玄景是不想说的,但对方好似对他的执拗有些无奈。亦或者说,面前的人似乎并未对他设防。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少年的犹豫不过一瞬,然后极其轻浅的叹了口气。很淡,若不是他现在全身心都放在对方身上,很可能会忽略这个细节。 随即,他听见少年道:“封都有变,师叔怀疑是邪族的手笔,派我去城主府走一遭。” “此事先不要声张,内城封城之事太过古怪。我去探探消息,你先回去吧。” 说着,这次少年却并未退让,主动侧过了身往院外走去。 谢师兄要去探城主府? 闫宁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怔,待回过神来时忙跟上谢玄景:“师兄如今才金丹期修为吧。” 少年的脚步微顿,却没有停下:“嗯。” 他轻点头,带着一丝鼻音。面色还是冷的,未有丝毫改变。 好像从见到谢师兄的第一眼,他便是如此。不管是在宗门时,还是此刻,他总是默不作声的承下门派安排的一切事宜,不问缘由,沉静得有时会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可面前的少年,也才及冠而已。若他家族仍在…… 谢南怀侧目,因为肩上突然多出的一只手,眉心皱成了一团。 “谢师兄,我陪你去。” 男人说道,那双眼里好似有什么在涌动。 …… 闫宁自己都不知道,他之所以想跟着一起去探城主府是试探居多,还是也存了那么点担忧对方的意思。 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身旁这个师叔口中夺舍的“异类”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反倒是师叔自己…… 他有时甚至觉得师叔的手段不大磊落,一面安抚着对方,一面又让对方涉险。即便对方真是夺舍,如今框在谢师兄这具金丹修为的身子里,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或许是当初听到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再加上身为弟子对同宗门尊长的信任,那时的闫宁并未来得及深想。 他只是觉得师叔没必要拿这事骗他,但如今他却总冒出些古怪的想法来。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是那夺舍之人会如何做呢?既然宗门师叔打压自己,会不会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倒不如一走了之。 但对方却没有,反倒坦然接受。 也因为这份坦然,让闫宁时不时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显得越发困惑。 但他并不想被对方察觉出什么,便边走边问:“谢师兄,我们这是要去西城主府?” “嗯” 谢南怀点头,一个闪身便跃进树梢之中。 树是修真界最常见的灵梧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满树的枝丫更是旺盛得张牙舞爪地从墙内伸到墙外。 墙内恰好是西城主府。 “???” 闫宁愣了几瞬才反应过来,都不需要等到天黑再查探吗? 这会不会有点草率? 他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想到此行目的只能敛息咬牙,也跟着跃到了树上。这一跃,才发现此处视线极好,恰好将城主府外院的布防看得清清楚楚。 闫宁没忍住扫了身旁的少年一眼,眼神更加深邃。 …… 西城主府这几日的气氛有些古怪,就连最末等院的陈阿婆都感觉到了。 年华老去修为又不能再有所精进的陈阿婆眼皮耷拉,脸上的沟壑和她这几日的心情一样愁苦。 “怎么就去了外城呢?” 陈阿婆手里拿着灵灯油,边走边小声嘀咕着。 路过的陈留听见了,上前搭话:“你家小子也报名进护卫队了?” “可不是,愁死人了。听说前日内城护卫队被派去了外城巩固阵法,今日内城门又关了……”陈阿婆叹了一口,见四下无人,想着也不会被人听见这才敢对陈留问道:“你在东厨办事,接触的人多些。你说这内城护卫队又不缺人手,为何还要招我们这些末等的家生子进护卫队?” 修真界在本质上跟凡俗界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例如修道上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修士,也会像凡人一样依靠某个家族或是西城主府这样的势力。自然,这些势力也会培养属于自己的人,亲近些的诸如养子、徒弟,末等些的便是家生子。 陈阿婆的儿子就是家生子,还是无甚天赋的那种。如今借着妖兽来袭这股东风,踩狗屎运进了护卫队,又被派进了外城。 陈留听了也叹气:“我若是知道这些,当时我儿子要去护卫队报名的时候我早拦了。”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愈发没有头绪。 闫宁跟在谢玄景身侧,见自家师兄身形一顿,竟在最末等的外院听起墙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 第216页 这有什么可听的? 【师兄?】 他传音,还没得到回应便见身旁的谢玄景的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家生子、护卫队。 谢南怀默默记下这两个信息。 少年的眸光有一瞬好似闪过什么,又很快消散不见。 西城主府不算大,谢南怀两人一前一后潜入内院也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闫宁算过,若是光明正大走进来,不像他们这样躲躲藏藏的话,应该还要更快些。 说起来…… 【谢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西城主府的守备过于严格了?】 几乎到了十步一守卫的地步。虽说现下情况特殊,但闫宁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是谢玄景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提醒了他。 【封都危矣,不守城门,守城主府?】 闫宁反应过来,没错,这西城主未免太贪生怕死了。 谢南怀扫了闫宁一眼:【听闻西城主是三位城主里最得人心的。】 闫宁觉得,不管他身旁这位谢师兄是否被人夺舍,还是一如既往的洞察人心。他仔细思忖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师兄你的意思是指,以西城主的性子断不会做出自损名声的事,那……】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无数猜想涌上心头。 谢南怀点到即止,他的眸光在那些来回巡逻的守卫身上扫过,又很快收了回来。 【无需再探,走。】 少年做下决定,闫宁没忍住朝不远处那栋独院看去。那栋独院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西城主的居所,此刻他们距离要去查探的目的地不过几百米远。 临了放弃,这不是闫宁能做出的事。他是剑修,剑修便该不惧前险。但不知道为何,身体却比脑子诚实,先一步遵从了少年的决定。 虽然不想承认,但闫宁就是莫名信任身旁的少年。 【嗯。】 两人来去无踪,不一会便把那栋独院远远甩在了身后。 由玄金石铸造的独院,墙面漆黑如墨,冰冷的泛着特有的冷光,威严壮阔得像一只随时能跃起伤人性命的猛兽。 而此刻,那只猛兽周围却站满了保护它的修士。一个壮阔,一个渺小,形成一种可笑的对比。 巡逻的修士来来往往,落针可闻的独院外,不知是哪位巡逻的修士跟道友发着传音。 【玄灵院这般稳固,我看护城大阵破了这里都破不了。放着我们这些护城卫不派去外城护城,偏偏招一群修为低下的家生子进临时护卫队去外城是怎么回事?】 “招家生子进护卫队派去外城,留更为厉害的修士守卫城主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已经和谢南怀走出城主府的闫宁发出同样的疑问。 谢南怀目不斜视,脚步未停:“大抵是有什么事不能派他们去做吧。”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守卫城主府的原护卫队人马。 闫宁首先否认了这种说法:“怎么可能,封都由三位城主共治。每位城主府的护卫队都能称得上是城主的心腹人马,有什么事是不能派他们去做的?” “若这事是派他们去,他们也不愿做的呢?”谢南怀反问。 “嗯?”闫宁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事?” 谢南怀脚步微顿,少年的眸光深邃,隔着重重房屋瓦舍望向某处。 他也只是猜测。 “再等等吧。” 少年不清不楚的留下一句,闫宁看着少年的侧颜,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困惑,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谢师兄,你当初为何要杀武陵师兄?” 第92章 二更 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 一夜寒凉, 树梢尖凝了一层冰晶。诸葛剑推开门,一眼就望见了站在院外的人影。 身后开门声起,闫宁转身, 眉宇间蒙了一层散不开的躁郁。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诸葛剑一眼便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郁色。 他眉心无意识的一跳,隐约间好似感应到什么。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不远处的闫宁朝他走来, 步履又稳又重, 连带着面色也随着靠近愈发严肃。 诸葛剑拧眉,一句“何事”正要脱口而出, 便听对方道:“师叔, 我有一事想问。” “武陵师兄的事。” 此话一出, 诸葛剑才知晓他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男人眼神微眯,落在闫宁身上的目光尖锐又刺目, 又很快消散不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闫宁知道不是。连日以来他心里那股压抑的困惑反复升腾,终于像破笼的困兽涌了出来。他看见男人的双唇蠕动,自己又听见了那套熟悉的说辞。 “同门相残, 此事说出来就可笑。” “与邪族勾结, 又欲自爆金丹。杀他, 还需要理由?” 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 一道刺耳, 一道清冷。闫宁的唇动了动, 终是在诸葛剑的那句“是那个异类跟你说了什么?”时, 摇头道:“没有,只是我昨日做梦,想起连师兄的尸骨都没能见上一面有些难受罢了。” “你有心了。” 诸葛剑微微点头。 一来一往间, 两人互相打着太极。眼见日光点亮天边第一抹亮色,树梢上的冰晶消融,两人也终于语毕。 闫宁持剑离去,诸葛剑目送对方离开。他嘴角的笑意未散,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那抹假笑才换成眼里的一抹冷色。 -- 第217页 他倒是小看那个妖族了! “嗤~” 男人冷笑一声,转身在院里落了座,又拿出传音符,冷声道:“过来!” 短短两字,不难窥见其中的厌恶情绪。 谢南怀自然知晓诸葛剑对他的恶意有多大。从前在门派时,那人对他的不喜尚能藏在眉眼里。现下来了封都,旧怨堆积,对方又没了顾及,自然变本加厉。 他看着面前眼珠一转,上下扫视着他的男人,耳边是男人刺耳的嘲讽声:“你倒是厉害,能骗得闫宁都为你说话。” “区区妖邪,谢玄景……”男人边说边站起身朝谢南怀靠近:“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法子!” 话未落地剑先至,俨然是准备把这事的怨气撒在谢南怀身上。 凌厉的剑光刺下,刚好对准少年的脖颈处,谢南怀伶俐侧身,脖颈与剑锋不过半指距离。 竟敢躲! 诸葛剑本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若对方受了,这事便可暂且揭过。但他万万没想到这妖邪敢躲! 自他来封都,这妖邪姿态一直放得极低。归根究底,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终于尝到了那么丁点阳光的滋味,便舍不下这个身份,想褪去那身老鼠皮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阳底下。 诸葛剑来封都也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初来时一直隐藏身份没有与闫宁他们碰面,也趁机在暗处观察过谢玄景。 他一直对谢玄景独自来封都,却并未隐藏身份的事觉得奇怪,初时还以为是弟子魂灯的缘故,对方心知自己逃不了,干脆断尾逃生得片刻安宁。直到他远远看见那位眉眼一贯清冷无欲的少年,用灵力护着一碗素面,他才知晓真正的缘由。 妖邪妄图与人相恋,可笑! 诸葛剑眼露嘲讽,满腔怒意都化作了恶语:“好!真是好!” “我倒是想看看,你心里那位柳师姑知道你敢不敬尊长,又是妖邪之身,你还敢不敢像如今这般硬气!” “铮!” 两剑相碰,原本冷冽坚定的剑身一颤。察觉到这点,男人的脸上挂上一抹冷笑,长剑在手中一转,剑尖直直地刺向少年的手筋处,只需再进一寸,便能将对方右手手筋挑断。 手筋断裂,届时他倒要看看这妖邪如何拿剑。反正他没打算让这妖邪活着离开封都,如今之所以让对方在他面前蹦跶,也不过是想看这人临死前的挣扎而已。毕竟……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光。还有什么比看见活着的希望,又突然被剥夺有趣。既然对方敢从他师兄手里逃走,就有该接受惩罚的觉悟。 剑近半寸,眼看就要划破皮肉将手筋挑断,也是这时,院外冲进一道人影。 “师叔,弟子有事禀……呃……” 说话的弟子愣了一下,一双眼瞪得圆鼓鼓的。 什么情况? 他的眼珠子在院里一副以命干架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当然,他认为比较像以命干架的是诸葛师叔,至于谢师兄…… 那弟子看着剑锋上闪动的冷光,再看那只距离剑锋不足半寸手腕。 这……该不会他再晚来一步,谢师兄的手筋就要被挑了吧…… “师,师叔……” 还处在震惊中的弟子磕巴了下,待看见两人齐齐收剑,顶在喉间的那股气才松了下来。 应该只是在切磋吧,弄得这么较真……不过不愧是谢师兄,金丹期也敢与诸葛师叔切磋。师叔可是元婴期,差着几个境界呢。 那弟子的思绪不停跳跃,嘴上却道:“外城出事了,好几处城墙角都破了。现在大批妖兽涌进来,内城门彻底关了,三位城主下了死命令不准人再出去。” “如今的情况是之前去外城的护卫队进不来,在内城的护卫队出不去,外城这是……彻底被弃了呀!” 或许是这个消息过于震惊,即便他只是从嘴里转述情况,心里也觉得发慌。话毕,瞧了眼诸葛剑阴晴不定的面色,弱弱问:“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外城沦陷,他们被困在内城出不去,想帮忙都使不出力。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就等着煮熟了。 诸葛剑原本就因为被人打断了计划面色不虞,此时见那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一句是好消息,面上更是难看。他皱眉,没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 “啊??” 那弟子还以为在骂他,正想解释两句,就见诸葛剑扫了他一眼,倒是让他把满腔无语憋了回去。 “……”关他什么事…… 那句“没说你”就堵在诸葛剑的嗓子眼,他动了动唇,也懒得解释。他骂的是封都这三位城主,真是个花架子,开了护城大阵城墙角还能破了…… 想到这他面上不虞更甚,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面前的谢玄景一眼。少年收了剑便不再说话,连眼睛也未抬片刻,只一味的垂眸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诸葛剑倒是不关心这个,他就是突然想起一事。 他身旁这个妖族不会跟外面那些妖兽有什么关系吧?同为妖,虽说品种天差地别,但一个“妖”字,便难免让人多想。 只是他念头才起,又想起面前这妖邪多日来的委屈求全,对方能为那叫柳素的女修做到这步,若真能命令妖兽群,岂会在这里受委屈?把人抢走便是,何须多此一举。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有此能力,谢南怀才更不会做把人直接掳走的愚蠢事。正如刚才诸葛剑怒斥他所说,他不敢让柳素知道他是妖族的身份,哪怕她曾说过她并不厌恶妖族。 -- 第218页 世间诸事,总是旁观容易,落在自己身上才知艰难。他相信她心里对妖族是存了善意的,却不敢拿此事去冒险。更何况…… 时间流逝,晌午的阳光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一角,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谢南怀的鞋面上。 他垂目看向那一抹光亮。 他已经感受过光明,又怎会亲手把自己推入深渊。他费尽心思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站在她身侧,迎接光明。 …… 外城沦陷,报信的弟子没能从诸葛剑这边得到什么建设性的回答,只得了一句“静观其变”。 闫宁练完剑回来,听见的便是这四个字。报信的弟子说完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见周围的师兄弟也丧气得很,他话音一转:“师叔派谢师兄去打探情况去了,说是谢师兄肯定能想到去外城的办法……” “嗯???” “师叔要让师兄去外城?” “现在不是不允许进出吗?若是被护卫队发现……” “虽然我也很想去外城厮杀,身为剑修在内城当缩头乌龟算个求事,但让谢师兄一个人想办法去外城是不是有点太……” “太过了是吧。”报信的弟子接话,他“啧啧”两声,压低音量:“你们知道我今天在诸葛师叔那看见什么了么?” 说话声断断续续,闫宁正巧从那报信的弟子身旁路过,恰好听见那句“差点没把谢师兄的手筋挑了”。 闫宁脚步一顿,一把扯过那弟子的衣领:“你刚才说你看见了什么?再说一遍!” “啊?” 报信弟子心里打鼓,他也就是这么一说。还不是因为诸葛师叔不分青红皂白骂了他一顿,他才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闫宁师兄一向亲近诸葛师叔,不会告他的状吧? 只是同为剑修,又同是师兄弟,那弟子拉不下脸认怂,只能梗着脖子道:“本来就是我亲眼所见,师叔最近对谢师兄有多严苛大家又不是没看见,我又没瞎说……” 那弟子越说声音越小,闫宁的手渐渐松开。 对呀,又不是没看见。他有眼睛,又不是没看见。 男人喃喃自语,失魂落魄的回了屋。 另一边,外城,大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想回屋就回屋。 妖兽群彻底失控,城墙角被毁,柳·人形隔离板·素,想到刚才的乌龙:这……她真不是故意的! 柳素的目光落在破损的城墙角上,时间拉回内城护卫队赶来的那日。 护卫队的到来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外城看守城门的修士一见瞬间精神起来。原本就近往屋舍躲的凡人从门缝里露出半个脑袋,脸上的惊色也缓缓褪去。 “有救了!有救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喜悦的情绪会传染似的四散开来。 有修士抹了一把斩杀妖兽时溅在脸上的血迹,随后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吗? 柳素扫了一圈,自然没有遗漏众人脸上的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彼时,柳素才跟大部队通完传讯,距离救援到达封都还有整整三个时辰。 夜幕退场,天空露出一抹微光,很淡。柳素抬头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鸟兽头挤头,遮住了大部分亮光,看起来与昨日没什么区别。 只要再坚持三个时辰就好了。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正好看见不远处正站在树梢上小憩的一只黑钬雁。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那些鸟兽很聪明,知道轮流休息站岗,比她这样硬熬要好得多。 柳素眉心一拧,突然想起那丝不对到底从何而来。 它们知道结伴作战,也知道轮流替换站岗。如此聪慧,真的会因为她这个bug般的存在就轻易放弃攻城吗? 她觉得不会,肯定有什么是她没注意到的。 伸了个懒腰,柳素活动了下手脚。城楼上,昨日那位负责管理守城门修士的小队长看见柳素的动作,朝她挥了挥手:“柳师姑,外城的住户做了早膳,要不要来一点?” 柳素这才注意到对方朝她挥手时,左手还端了个瓷碗。 “有灵米粥,还有素面、烙饼和馒头……” 外城不像内城,这里凡人多,修士少。被派来守城门的修士修为低,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和凡人混居惯了,很多人都没有辟谷。像这些吃食,别人看不上眼,柳素却不会。 毕竟之前寻妖晶活动的时候,她在慧通茶楼也没隐瞒自己未辟谷的事,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柳素点头:“来碗素面。” “好嘞。” 那修士笑嘻嘻的把柳素要吃素面的消息传下去,不一会就有人把面端到城楼上来。柳素素手一转,灵力从掌间发出,拿碗素面便稳稳当当的挪动她面前。 热乎乎的,端在手里都是暖的。 大概是好久没吃热乎东西了,柳素吃得很快。等她吃完用灵力把碗筷放回城楼上时,这才注意到大多数人还在吃早膳。想必是念着她的帮忙,所以一听说她要吃面,就先把她的做好了。 她这样想着搓了搓手,对着手哈了口气,漫无目的的扫了圈城内的人,一眼便看见了昨晚那队内城护卫队。 -- 第219页 柳素的目光一顿,挑了挑眉。 看来也只有外城的修士才不喜辟谷,昨天这些内城护卫队的人来得虽晚,但事情也没少干,又是帮忙维持秩序,又是收拾残局的,累了大半宿还能忍住口腹之欲。柳素暗自佩服时不由多往那处看了两眼,就是这么两眼,她的眉不自觉拧在了一起。 内城护卫队里也有炼气期修士么? 内城护卫队堪比城主亲卫,照理来说对修士的修为要求该很高才是。 总觉得哪里不对,柳素便多留了个心眼。她的目光并未从那名炼气修士身上挪开,果然看到了异常之处。 只见那炼气修士与护卫队其他人一样,并未用早膳,而是一直背身站在城墙角处。柳素离得远,看不清对方具体干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对。 不止是那个修士不对,是整个护卫队都透着怪异。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外城何其危险,为何会把一名帮不上什么忙的炼气修士也派过来,而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总不可能是关系户吧,这明显说不通。 这种明明发现不对,偏偏又脱不开身去探查真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柳素面上难免露出几分急躁之色,这一幕恰好被城楼上的那位修士看在眼里。 他才给柳素送了面,此时见对方面色不好,还以为是那面不合胃口。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刚才那面碗还是他拿下去的,吃得干干净净的。 难道是又饿了? 他上前两步,喊了句“柳师姑”,正要问还要不要再吃点,便见那巨大龟壳上的少女眼睛一亮。 “?” 柳素微笑,嘴未张,声音却传到了对方耳里:【我跟你商量个事……】 …… 陈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可每次他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肯定是他太紧张了,不过是在城墙角做点小手脚,昨夜他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需再检查一遍,等待时机便可万无一失。 届时城墙一破,他便能如城主所说成为封都最大的功臣。 是的,城主说过很看好他,所以选他进护卫队,送他来外城灭了这些拖累封都的废物。到时候没了这些凡人和低阶修士的拖累,封都必定会愈发强大。 这是城主告诉他的,他对此深信不疑。 陈珏这样想着,全然没注意到当他把手伸向城墙角时,身上无端冒出的邪气。而他身旁那些护卫队的人身上也是如此,都若有似无的萦绕着邪气。 只可惜柳素不在这里,否则她压根不需要猜测,身上的灵镯便会主动发出提醒。而那位被她喊来查探情况的修士,则压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唯一的不对劲,那便是其中一个修士的修为也太低了些。这可是内城护卫队,怎么会招炼气修士进去?难不成是对方天赋异禀? 他想得出神,便不由盯着那修士多看了两眼。 也是这一盯,陈珏再度回头,这次他才知道,原来刚才被人盯着的感觉不是错觉。 虽说陈珏心里一直觉得这事是城主让他做的,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被人这么一看,心里还是有些发慌,难免乱中出错露出破绽。 这一露便让那位来查探的修士看出了端倪,他皱眉:“你在做什么!” 对方的声音又粗又壮,直吓得陈珏手一抖。 此时的陈珏还不知道,他的心虚来自于内心还未被邪气完全吞噬的良知。 他的唇抖了抖,吐字有些不清晰:“我,我……” 还没把话说完整,便见那位嗓音粗壮的男修对着护卫队的人喊道:“抓住他!这人在破坏城墙!” 男人伸手,直指着他。 陈珏踉跄了两步,本能性的想逃,便见护卫队齐齐围了上来。他双目一瞪,正要呼喊出声,嗓子仿佛被人扼制住一般噤了声。 竟无人捉他! 只见那些昨日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护卫队修士,毫不犹豫的把发现他秘密的那位男修围了起来。 陈珏面色复杂,他看着那位男修被人击倒在地,而其中一个动手的护卫队嘴上却道:“此人破坏城墙,是奸细!” 语气自然,丝毫看不出他在做戏。 而此时,一直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柳素:艹!果然有问题! 眼看那位被她喊去查探情况的倒霉修士就要被人抬走,心知这一走多半凶多吉少,柳素随手从储物袋里抓起一件法器,运起十分灵力,朝城墙角处的一行人掷去。 情况紧急,她动作又快又狠。 只听“砰”的一声,没有防备的一行人被那法器上的灵力波及,齐齐往城墙后倒去。 而那原本就被动了手脚,脆弱不堪的城墙角终于在此刻宣告灭亡。 柳素:“!!!” 听到巨大响动的众人:“???” 怎么回事?柳素刚才只看见她喊去的那个男修才过去就被人围了,等她反应过来出事了时,眼看着对方就要被抬走了。 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她并未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因此,她也并不知晓此刻的城墙有多薄弱,这一动手等于直接按了加速键,城墙……破了! “啊啊啊!” 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尖叫,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 “嘎嘎!” “嗷呜!” “……” -- 第220页 是被这番动静吓了一大跳的妖兽们发出的声音。 “这……”柳素嘴唇微张,再看自己还保持得很好的掷法器的动作,和已经反应过来盯着她的城内众人。 “……”她要是说她是为了阻止阴谋会有人信吗? 好吧,柳素欲哭无泪,那句到嘴的解释不自觉的转了弯,变了味:“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 …… 半个时辰后,封都外城彻底破了,但神奇的是无一伤亡。别问为什么,问就是…… “你们叠过罗汉吗?” 外城彻底沦陷的那一刻,心觉这压根守不住的柳素,终于在最后一刻求生欲爆棚。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叠罗汉! 既然那些妖兽不能靠近她十米以内,那要是以这十米为半径呢。她完全可以作为圆心,就像是阵眼一样做大家的保护伞。只要让这些人能在她十米以内,就能完美开启buff! 柳·小机灵鬼·素,说干就干。 她运起灵力,原本细小的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仿若一个大喇叭,简明扼要的把自己的计划一说。 听到计划的众人:!!! 还能这么玩? 他们只能用表情表示自己的震惊,震惊之后则想着赶快行动。 见众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柳素忙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大人抱住小孩,凡人在最下一层,修士用灵力或法器为座,以修为高低自动往上走。” 是的,这是修真界。以她为圆心的话,凭这些修士的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叠一个3d立体的圆形出来,这样可以尽量保护更多的人。 不仅如此,还可以把修为最高的一群修士放在最外层,有她这个“阵眼”作保护,那些妖兽只能守不能攻,简直就是行走的大杀器! 彼时他们还在外城的最外层,外城九十九巷,这里是第一道防线。只要再苟两个时辰,救援大部队就来了! “行动!” 柳素一声令下,众人心中不由一怔。 此时,不需要太多言语,也不需要地位身份的威压,对“生”的渴望,让他们无比信任眼前这位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女。 因为他们曾亲眼见证,那些妖兽是如何惧怕她。 或许……她真的可以,救她/他一命! 第93章 她·钮钴禄咸鱼·素,要…… 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雨水让行路变得愈发艰难。离坤带着身后的大部队,想着封都情况不知如何艰险,一咬牙终于还是在三个时辰内到达了封都。 远处, 雨雾下的封都朦胧诡谲,妖兽的嘶吼声不断从那处残破的城墙内传来。 “不好!” 离坤眉心一跳,心知他们来晚了。 从怀里拿出传音符,离坤拧眉:“师妹, 你人在哪儿?” 妖兽黑压压的挤成一团, 挡住了大半视线,他根本无法从里面找到柳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离坤握着传音符的指尖泛白时, 传音符对面终于传来少女的声音。 “师兄……” 声音细小又微弱。 离坤的心一紧, 恰在此时,身旁不知是谁指着远处, 惊声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惊雷突至。 “轰隆!” 远处朦胧模糊的雨幕亮了一瞬,正好照见在雨幕遮掩下的某个圆形的庞然大物。而此时, 那个庞然大物似乎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不仅如此, 他们甚至能看见时不时各种不同的灵力波动, 从那诡异的庞然大物的身体内发出。 “那, 那是……” “师兄, 你看见我们了吗?”柳素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同样处于震惊中的离坤。 “?” 离坤动了动唇, 还未来得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便听传音符那边的人似乎在跟别人说话。 “全体都有,向左!” 离坤:“?” “动了,那个大圆球往右边去了!” 离坤将目光从传音符上挪到远处的大圆球上, 瞳孔地震。 传音符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师兄看见了吗?” 离坤:“……看见了。” “呼……”柳素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随即似乎感觉到什么,她大声道:“全体都有,往右,决不能让它们进巷!” 声音一落,大圆球果然往左移动了一大步。 此时离坤他们正好与封都相对而立,对面的左边可不就是他们的右边嘛,所以那个大圆球原来是—— “师妹,你怎么在那个大圆球里?” 终于搞清楚状况的离坤表情微妙,柳素听到这话倒是没有着急解释,反倒有些欲哭无泪道:这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些妖兽引开,否则……” 她就要坚持不住了啊! 夭寿,叠罗汉这个办法是很机智没错。但问题是——谁tm能想到人挤人,头挨脚的。她作为“阵眼”站在正中,再加上大雨这么一冲…… 这尼玛有味儿啊!!! “师兄,太臭了!我要扛不住了!” “?” 一直到离坤带着人靠近封都那道残破的城门,妖兽们终于注意到有救援赶到。 巨大的妖兽群就像一条流动的兽河,隔着“兽河”,离坤和跟他一起来的大部队终于看清了那个巨大圆球的模样—— -- 第221页 竟是由一个又一个的人组成的,即使早就猜到了真相,离坤还是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下。 他的眉头不自觉拢成一团,面上表情一言难尽。 “……” 他想他知道师妹说的太臭了是什么意思了…… 那些组成圆球的修士为了节约空间,皆双腿盘膝,呈打坐状。也因此,人类最有味道的两处地方恰好集中在一团。而每一个盘膝打坐修士的下面,又是另一个打坐修士。 密密麻麻,人山人海,混着雨水、妖兽攻击时溅起的泥水、血水。湿漉漉的一片,隔着妖兽群离坤仿佛感同身受的都闻到了味儿。 他手里的传音符还没挂断,看到这离坤才有些明白柳素的用意。他记得来之前师叔说过,封都的妖兽似乎不敢靠近师妹。 所以她这是在……卡八哥? 此时的离坤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家师妹曾说过的一个词,他表示突然有些懂了。 再看对面那个行走的臭脚球,呃…… 离坤正了正面色,抛开自己脑子里不合时宜的用词,他看着对面的圆球,又看了看破败的城门,心中生出一计。 …… 柳素傻了,当时她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方案。救了性命,苦了自己。 冷知识:洗筋伐髓,修仙长生也并不能除臭。热知识:除尘术不愧是修真界修士最爱的榜首术法! 有了新感悟的柳素在和师兄离坤的联合下,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顺带她家机智的师兄还给她想了个升级版卡bug的方法。 柳素深感震惊,并表示如果当时她直接跳到城楼上,让大家暂时躲在城楼上不香吗? 香不香的她不知道,反正不臭。 这次大部队来的人很多,是由各门各派组成的临时联盟,其中不乏各个门派的长老、掌事之辈。 毕竟乾门就连离坤这个掌门也亲自来了,柳素自然能感受到我方队员在封都这事上,这次是真走心了。 柳素颇感欣慰,眼见在大部队的帮助下,离坤和一众长老、掌事有条不絮的先安排一部分镇守外城各巷的入口,一部分正在抢修城墙。而她则作为阵眼,和一群没有战斗力的凡人暂时被移到了城楼上。 也得亏城墙破了一脚,城楼都没倒。柳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有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离坤一行人说清楚。 “内城派来的护卫队有问题!而且我担心内城被邪族的人控制了,否则不会现在还没有增援赶来。” 而且她现在才想起当时护卫队赶来时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安,若是真的想救外城的人,怎么会只派区区十多人的小队伍来外城? 直到现在她还能感受到内城掌事那人的深深恶意。 柳素顿了顿,语气肯定:“我怀疑内城的三位城主有问题!” 即便那三人再不和,亦或者再想在这事上和稀泥,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外城破损,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傻子都不会做,这是很浅显的道理。离坤一行人在路上时也分析了这边的形势,对柳素的猜测也给予了肯定。 “内城一定出事了。不过在此之前,首先是保证外城的安危。” “没错!这些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我们若是不管,只怕便无人会救他们。” “修真界一荣俱荣,这是自然。” 离坤也点头:“既然大家意见一致,不如我们先来商量下应对的办法。” 说着离坤虚指一点,整个封都的地图便出现在眼前。 柳素还是第一次看修真界的地图,堪称古代版全息投影。她神色一正,有些被此时的气氛感染,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这里,封都外城九十九巷,各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好处是去各个巷都很方便。弊端也很明显,你们看这……” “若是妖兽群从这处到达金柳巷,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离坤对着地图指出五六处地方:“一旦过了这几处地界,便是泽明巷和五魁巷……” 外城巷子挨巷子,一处破,处处破。 众人心里皆是一沉,柳素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师姑。” 此时的柳素和离坤一行人是在城楼上临时搭了个隔间出来,隔间用简易的随身屏风遮挡,柳素听见有人叫她,朝离坤点了点,从屏风后走了出去。 “何事?” 面前是一个陌生的男修,身上穿着的是一个陌生门派的服饰,柳素没见过。只是见他衣衫的领口处有一把用金线修成的双斧,想必是他们门派的标识。 那弟子见柳素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那些凡人在闹着找你。” 他自然知道柳师姑在和其他人商量大事,但那些凡人实在太能说了。一人一句,吐出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他实在抵挡不住。而且让他们这样吵闹着也不行,他生怕惹出什么事端,这才急慌慌的来找柳素。 “他们非要见你,说见不到你就害怕。” “?”柳素挑眉,又瞬间明白过来。 多半是见识到她的实用性,真把她当护身符了。 柳素叹了口气,知道迟早也得出去安抚人心,倒是没怎么犹豫的跟着那男修一起走了过去。 封都的城楼很大,毕竟西北之境地广人稀。这座城池又庇护下了此地几乎所有的凡人,人多、土地宽阔又不值钱。虽说城墙处破损了大半,但城楼屹立不倒,保护几百来号人不成问题。 -- 第222页 柳素一走出去,就见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一张张灰扑扑的脸映入眼帘,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柳素都有些狼狈,更何况这些凡人。 她抿了抿唇:“你们有话要说?” 语气已不自觉温和许多。 面前的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这样温和的嗓音,天生就有种让人不设防的亲和力。 有人瞬间红了眼:“柳师姑,求你救救我们!” 这几日的变故,已经让他们意识到内城的人靠不住,他们压根不敢把希望放在对方身上。 倒是面前这位柳师姑,他们虽亲眼看见对方掷出的法器毁了城墙角,但后面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对方哪里是想毁城墙,明明是看见有人在城墙那动手脚,这是在出手阻止呀! 而且…… 他们已经亲眼见识到了这位柳师姑的能力,还有刚才赶来的那些修士,全都跟对方认识。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是来救封都的。 “我知道我们是累赘!” 是来救封都的,却不一定是来救他们的。 “我们不会术法,有的不过是比凡俗界的凡人强健些的身体。我们也知道,这点算不上什么,但是,但……” “我会做木工!” “我会织布缝衣!” “我特别会做灵膳!” “……”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出自己的特长,柳素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意思。 她抬了抬手:“没人会抛弃你们!我不会……” 因为她的话,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引起了柳素的注意,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们,语气坚定:“他们也不会!” 时光倒回离坤把她从那堆异味中解救回来的那刻,她那时看着赶来救援的修士,密密麻麻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她不是不知道前段时间各门各派打的主意,至少师尊自以为聪明的瞒过了她,她却还是猜到了一些。 明哲保身,她懂。 但当看着来的人如此之多时,她自然有些愣神,还是离坤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柳素的眼神有一瞬迷茫。 “修真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逃不过。”离坤看向身后的众人。 雨幕里,他甚至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能听见右边似乎有剑修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左后方的修士应该是擅长双斧,斧斧生风,声音格外厚重。他回过头,还有正前方的修士,是用的法鞭,倒是与他的法器相同。 “师妹,门派内已经安排好了。有师叔坐镇,还有离渊师弟在。相法道上,景元不错。宅相道的林献源也能独当一面了……” “师兄。”柳素皱眉,总觉得这话像在交代后事。 “能承袭乾门之志的人如今都在门派里,安然无恙。唯独你……”离坤看向柳素,眼里满是坚定:“你是天相道的未来,师兄拼出性命也会把你送回门派。” 柳素记得很清楚,那时的师兄说——各门各派的未来如今在门派内镇守后方,如今来封都的,都是自愿为门派做基石之人! 师兄还说——你比师兄重要! 来这里的众人皆是把生死置之度外,连死都不怕,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凡人去死。 “我们都不会!” 身后的人已经走至柳素身旁,柳素看了眼恰好与自己站在一起的离坤和各门各派的长老、掌事,坚定道。 而且…… 柳素还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说书里的正派人物是她的孩子的话,这些搞事的反派四舍五入也算她的逆子了。 她·钮钴禄咸鱼·素,要开始拳打逆子了! 少女暗自握拳,突然出声:“刚才说会做木工的是哪位?” 第94章 一更 逆子,接招吧! “刚才说会做木工的是哪位?” “是, 是我。” 一个约莫半百年岁的老汉弱声道。 柳素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位老汉身上停了一瞬。谁也不知道面前这位柳师姑问这话是何意,直到对方再度开口。 “没人会放弃你们, 除非你们自弃。” 很短的一句话,都还未让人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便见对方侧头对身侧的一位男修开口,继续道:“登记下他们的特长, 我有用。” “是。”衣领上勾勒着双斧图案的男修应声道。 男修跨步上前, 对众人道:“你们跟我来。” 因为救援已经赶到,现在即使不在柳素十米以内, 只要安分呆在城楼上都是十分安全的。 但听到此话的凡人还是有些犹豫, 那些时不时留在柳素身上的目光, 无一不在诉说他们心里的不安。 在场的修士很快注意到这点,离坤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自家师妹和众凡人的身上扫过, 不自觉拢起了眉。 这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人俨然已经把师妹当成了救命稻草。若后面师妹离开…… “怎么了?” 柳素侧身,好似没看见离坤眼里的担忧,也未看见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但离坤知道并非如此, 他不由压低声道:“你不想先回门派了?” 柳素反问:“我为什么要先回门派?” “你……”离坤出声, 又戛然而止。 -- 第223页 他这次亲自来封都, 一则是为了对付邪族的事, 二则便是想换柳素回去。现在看对方的样子, 竟是不想走了。 这怎么行! “天相道就你这么一个独苗!”离坤咬牙。 柳素反击:“乾门也就你这么一个掌门!”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离坤想说掌门好找, 他没了还有师弟离渊,有景元、林献源,最重要的是师叔还在!师叔当年能扶他, 自然也能再扶起一个新掌门。 但他看着面前的人对着他摇头,语气肯定:“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师兄。” 柳素扯着嘴笑,见面前的人愣神,又凑近小声道:“这话你别跟离渊师兄说。他一向严肃,不如师兄你待我温和,我虽然也很尊敬离渊师兄,但……”她嬉皮笑脸的拍马屁:“还是师兄你与我亲近些。” “……” 离坤撇过眼,似乎不吃这套:“别笑了。”丑死了。 他认识的那个爱偷懒的师妹从来不会这么笑,故作娇态,就为了逗他这个老头子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自诩老头子的离坤眼里闪过一丝柔色。 “师妹,你长大了。” 嗯? 没头没脑的一句,柳素收起装模作样的笑,点头:“是呀,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了。” 依照修真界的年龄来算,她成年了,可以带男朋友见家长了。见家长…… 柳素上前一步,城楼上视野开阔,入目是黑压压的妖兽群,还有看似遥不可及的内城。 她的手不自觉落在手腕的结缘绳上,幽幽道:“师兄,我知道该怎么对付我们的敌人了。” 是敌人,不是那些妖兽。 离坤也向前走了一步,与少女并肩而立:“你想到了什么对策?” 柳素晃了晃手中的结缘绳:“试试就知道了!” “?” 离坤敛眉,还未来得及追问柳素话里的意思。随即双眸瞪大——结缘绳!!! “!”谁!谁把他们家还没养大的白菜拱走了! 柳素显然还没注意到她无意的动作把恋情暴露了,而是继续道:“我一直觉得奇怪,那些妖兽为何不敢靠近我。若说是因为我身上的气息,可我不过也只有金丹期修为而已。不过这个可以暂且先放一边……师兄?” “嗯。” 柳素还以为身旁的人走神了,见对方回应又接着道:“我有一计,或许可以试出那些妖兽究竟为何惧怕我。” 她其实大致能排除修为这一项,因为她并非什么修为逆天的高阶修士。若说是因为修为惧怕她,那也太扯了。不过除了修为,倒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气! 修士常讲“气”,气可以是指修为高低的威压之气,也可以指气味、味道。她怀疑是她身上有什么气味是那些妖兽惧怕的,倒是可以用沾染了她气味的贴身之物试试。比如:衣衫、发饰、常佩戴的小饰品之类的。 只是这事得有人配合她去做。 她看向身旁的离坤:“师兄?” “嗯。”离坤点头撸袖,嗯,他要打爆拱走他家大白菜的狗头! 柳素随手从身上拿出一根发带,这根她用过,想必也沾染了不少她的气息。 “呐,就用这个试试。” 离坤接过发带:“好。” 他一定要打残拐走师妹的混蛋!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把目光放在柳素手腕上的结缘绳上,好似不经意道:“再拿几件吧,多喊几个人试试。” 也行。 柳素点头,发带她多得是,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发绑起来。 又从怀里拿出几根,她没有注意到离坤看见这些发带时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我的意思是说,依照贴身时间长短多找几件来测试,就像这个……这个红绳子我看你戴了挺久的,就它吧。” 他说得随意,好似并不认识那根看似普通的红绳,是时下在道侣间特别流行的结缘绳。 柳素果断拒绝:“这个不行。”谢玄景在上面下了禁制,她取不下来,而且……她总觉得这个东西不该随意给其他人。 离坤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看着那根结缘绳的眼神有些不善,却并未让面前的人察觉。 他很好的掩饰下想把那根结缘绳劈成两半的冲动,好脾气问:“那师妹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拿去测试的好?” 柳素想了想,没有半点犹豫:“拿这个吧。”她把头上的龟卜梳篦取了下来:“这个我日日戴着。” “……” 远近亲疏一下子就有了比较,离坤捏着鼻子接过龟卜:“行吧。” 不止要打残拐走师妹的混蛋,要打死!打死他!!! …… 测试结果很快出来了。拿着发带靠近妖兽群的几位修士,最多只能坚持三息的时间。至于亲自拿着龟卜的离坤,却坚持了整整半个时辰。 果然有用! 柳素心里一怔,面色却没什么喜色。 测试并没有瞒着其他人,修士、凡人,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一会,人群里不出意外爆发出一阵惊呼。 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测试,只怕其他人会怀疑她的身份。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她动了动唇倒也不是想解释。主要是这事也无法解释,简直玄学。 但她唯独没预料到—— -- 第224页 “不愧是柳师姑!” 第一道惊叹声入耳,柳素缓缓打出一个“?”。随即是第二道,第三道…… “嗨呀,稳了稳了。” “这下与邪族对战,我们也不用担心后方失火了!” “就是,一边是妖兽群围攻,一边还要想办法对付内城的那…… “嘘,小声点。” 内城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可不好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柳素嘴角抽了抽,她寻着声音的源头转身,迎面就被人一掌拍在肩膀上。 “真是后生可畏啊!” 柳素的身子被拍得震了震,想说面前这位面生的长辈,下手是不是有点太重了。而且…… 为什么没有人质疑她的身份啊?难道看见她的东西可以抵御妖兽群,就不觉得奇怪吗?能不能尊重点剧情阴谋论一下下? 测试完,离坤从城下一跃而上,适时解了柳素的尴尬。 只见他冲着那位拍柳素肩膀的男修道:“什么后生!那你是师妹,辈分都乱了。”说着又看向柳素,介绍道:“这位是定坤派的赵浮长老,你该称他一句赵师兄。” “赵师兄。”柳素喊道。 说完离坤干脆一一向柳素介绍了面前这一堆长老、掌事,柳素这才知道来的门派如此之多,甚至很多门派她听也未曾听过,更别提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人的身份名字。 离坤看出柳素心中所想,解释道:“在场诸位的姓名身份记不住也没关系。” “?” 这听起来似乎是很不尊重人的一句话,柳素微微一愣。却见那些被提到的各个长老、掌事却齐齐点头,面上并无怒色。 她不由看向离坤,见对方终于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抹笑:“并肩作战、以命相搏的道友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这话便是告诉她,大是大非面前无人会在意那些小事。 他们信任她! 柳素心中震荡,不止是因为此刻面前这些人对她表现出来的信任,而是各门各派向来面和心不和,师兄能这么短时间集齐如此多志同道合的人,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怎么办?更想拳打逆子了! 她压下满腹疑惑,见离坤眼神示意她放宽心,心里微安。 知道柳素懂了他的意思,离坤这才继续道:“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想怎么做?” 从让人记录那些凡人的所长之处,到出主意测试身上的物品是否能震慑妖兽群,离坤相信他这个师妹心里早有决断。 是,她其实早就有了主意。 柳素正色道:“很简单,仅凭我们这些人救不了封都。想解封都之困,除非这里的所有人团结起来。” “所有人?”有人出声。 柳素看向此刻同样默不作声看向她的凡人们,坚定点头:“对。” 以一敌二,终究逃不过后方失火。 很快就有人明白了柳素的意思:“对,我们现在有柳师姑的贴身之物,便能放开手打个痛快!” 但此话一出,却见柳素摇头:“你们别忘了我的东西也是有时效的。而且——” “谁说我们要亲自出手了?” 众人不解:“嗯?” 直到后来,在场之人明白柳素的意图后,才知道当时对方那句“谁说我们要亲自出手”有多损。 柳素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谁惹出来的麻烦,谁自己收拾!” 哪有当儿子的不孝,当妈的受苦的道理。 柳素表示,拒绝一切“妈宝男!” 第95章 二更 城主不会真被邪尊控制了吧?…… “所有人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没人会抛下我们么? “是要我们也去杀妖兽吗?” “……” 柳素的一席话, 不止修士这边困惑,本聚在一起登记的凡人更是炸开了锅。 但此时的柳素却没有解释,而是朝面前的长老、掌事道:“我们回去说。” 重新回到临时拉开的隔间, 柳素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把城楼拆了。” 众修士:“?” “也算不上拆,就是搬走,可以自由移动的那种。就像你们之前看到我们组成的圆球一样,诸位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修士皱着眉道:“办法倒是有, 你说的是移山之术吧。像这样的城楼, 一个人或许不行,但是我们这么多修士, 多几个人施术就行了。就是……” “不是, 我说大侄女……嘴瓢了。”那修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的意思是说柳师妹, 你没事移城楼干嘛?你准备带着那些凡人跟我们一起冲锋陷阵啊?” 柳素摇头,什么叫带着一起冲锋陷阵。 当然不是! 见柳素摇头, 对方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就对了嘛,依我看还是派些修士在原地保护他们。打架这种事,还是由我们这些修士来更合适。” 柳素还是摇头:“我说了我们不打架。” 再度被否定, 那修士头都快秃了:“你别摇头了, 俺头都要晕了。” 柳素也不再卖关子, 开诚布公道:“我不是要你们带着那些凡人冲锋陷阵, 我是要他们和我们一起上战场。” 这有区别吗? “不是还是得我们带着他们?”有人说道。 “当然有区别。”柳素反驳:“拆城楼, 若是在城楼外按上法器护卫, 他们便有了自保之力。” -- 第225页 “可哪里有那么多法器可以放在城楼上?” “有!”柳素语气肯定:“他们有人会木工, 做些简易的武器,再在上面按灵石,用灵力催动, 或辅以攻击阵法。届时等灵石耗尽,再替换即可。” 这……好像确实有点道理。只是他们还有一事不明,但这次提出疑问的却是离坤。 “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知她者还是得师兄,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师兄,你们早就猜到了邪尊就在内城吧。” 内城那三位城主再没脑子,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绝。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她几乎可以肯定邪尊就是封都内城,否则不会有人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更不会有人能控制住三位城主,若不是邪尊亲自出手,事情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谁犯下的错谁担! “把城楼拆成可移动的战车,围堵妖兽群,把他们赶到内城去!” 柳素语出惊人,众人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少女想出的竟然是这种法子。 “先不说别的,内城中间隔着外城九十九巷,怎么可能把那些妖兽赶过去?” “而且赶到内城,届时那些妖兽不是把内外两城都霍霍了?” “这个先不论,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把妖兽赶到内城?” 隔间里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柳素拿出一根发带:“有这个不就行了?” 那些妖兽不敢靠近她贴身的东西,只要往反方向驱赶就行了。 “只要战车够多,一来可以防御攻击,二来可以驱赶妖兽……” 柳素点到即止,在场众人无不恍然大悟。 这个计策妙啊! “就是赶到内城之后……” “我知道了!” 有人还有疑惑,却被另一道声音压过。 反应过来的那人一拍脑门,眼睛都在发光:“损啊,真够损的。等妖兽到了内城墙那,可就不是邪尊想不想管的问题。就算他要装死,内城的那些修士也不会陪他玩命。” “届时内城一乱,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那三个城主。邪尊没了帮手,自然掀不起风浪。” “没错!到时候他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让那些妖兽自行离开,要么便是自认倒霉,自食恶果!” 这些修士都不笨,之前之所以想不通不过是怕内城和外城跟着一起倒霉,现下被柳素一点醒便转过弯来。 能进内城的都是些修为不低的修士,他们要是乱起来,可不像外城这么好平息。 相通了关键处,众人才明白柳素之前那句“谁惹出的麻烦,谁自己收拾”是什么意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计划一定,大家说干就干,此时登记那些凡人特长的修士也回来复命。 “已经全部记录在册,师姑你看现在该如何做?” 柳素看了眼册子:“招工,开干!” 外城这边热火朝天搞自救,内城的夏侯澊还在殿内美滋滋的饮酒。 负责传讯的属下时不时给他送上最新消息。 “外城城墙彻底垮了。” “离内城门最近的金柳巷时不时有人在内城外聚集,想请城主打开内城门。” “外城现在情况危机……” 外城、外城…… 一天下来,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关于外城的,夏侯澊从这些讯息里嗅到了让他愉悦的气息。 他知道,外城就要撑不住了。内城那些人族就要按捺不住了吧,他早就知道有人族的弟子混进内城,那些人正想办法往外面送消息呢。 送!使劲送! 送得越快越好,越急越好! 只要来的人族越多,他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夏侯澊心里暗喜,殊不知外面的人是在送消息没错,就是送的消息是—— “要散播邪尊控制了城主的消息散播出去?好的,弟子知道了。” “有邪族在内城用邪气控制人?好的。” “外城出事,内城还能独善其身吗?是以这句话发散去传播消息?弟子遵命。” “……” 快乐总是短暂的,夏侯澊终于接收到了噩耗。 “城主,不好了!外城的妖兽群朝内城冲来了!” “???”怎么可能! 人族那些门派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还没赶来! 他动了动唇,也不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道:“怎么会,外城九十九巷这才几日,怎么可能冲到内城来?” 他说着,还未等那报信的修士回话,脸上便是一变。 “……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一脸责怪看着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修士被吼了一句,垂下头来,嘴上却道:“外城本就薄弱,守不住也挺……” 他想说挺正常的,但思及城中流言,没忍住道:“是城主你和另外两位城主决定关城门的……” 夏侯澊被怼了一脸,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才缓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那修士到底还是不敢违逆城主,只能改口道:“属下是说妖兽群往内城来了,而且那些妖兽后面好像还跟了些古怪的东西,也不知……” 古怪的东西? 夏侯澊的心情一起一伏,不由露出喜色:“难道是有救援赶来了?” “属下不知。” 肯定是,那些人族最是道貌岸然,绝不可能放任封都的危机不变。夏侯澊兴奋得就差直搓手,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故作淡然道:“无事,你再去探。” -- 第226页 “是。” 修士行礼告退,心里想的却是。 呵,无事?事情大发了! 要真妖兽临城,城主还是这副不作为的龟孙模样,那他们就要造!反!了! 不过话说回来,城主不会真被邪尊控制了吧? 第96章 一更 他知道那个狗东西是谁了…… 夏侯澊还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了关于他的流言, 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事拿到他面前说。 很浅显的道理,谁会跑到自己顶头上司面前说“听说你被人控制了,这事是真的吗?”, 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事。 因此当夏侯澊知道这事时,已经是三日后,妖兽逼城之时。 三日时间算不上长,足够柳素他们部署好计划, 也足够某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完成一场不大不小的刁难。 而那个被刁难的对象谢南怀, 却默不作声的把这些照单全收。小胖鸟看在眼里,实在不明白大妖怪那么凶残, 怎么会害怕区区一个臭人族, 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它带着满腔疑惑照例给谢南怀报告外面的情况:“你老婆好像还没走叽, 现在正准备赶着那些妖兽来内城叽。” “嗯。”少年的神色未变,看不出喜怒。 嗯?无语叽…… 人族好复杂叽, 不人不妖的更复杂叽! 它压根看不懂大妖怪的心思,这人最近都奇奇怪怪的。小胖鸟在心里嘀咕,身上却没由来的一冷。它抖了抖胖乎乎的翅膀,冷不丁的注意到树下大妖怪的眼神。 叽!完蛋了叽!它把心声说出来了叽! “叽叽叽叽……”听我狡辩叽(不是)! “吵。”少年吐出一个字, 鸟叫戛然而止。 小胖鸟倒挂在树杈上, 害怕的抖着它的小脚丫。 发现大妖怪果然没变叽, 是它想多了叽。 院里, 一人一鸟颇有些热闹。外城, 柳素那里也热闹得紧。 “师姑!师姑!师姑!” 呼喊声整齐划一, 极富节奏性, 活似前世追星现场。 柳素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仰头望着她的众人,恍然间有种被聚光灯扫射的感觉。 她眼睛一酸, 慌张且想哭。 这事还要从三天前她的那句“招工,开干!”说起。 三日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因着她的突然离去,原本便炸了锅似的凡人们愈发吵闹了起来。 “柳师姑的意思是要我们也去杀妖兽吗?” “可我们就是普通人啊,做点小买卖行,杀妖兽我哪敢啊?” “可是刚才说的是“所有人”!” “……” 所有人! 有人一字一顿强调着这三个字,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将众人笼罩。他们依附别人习惯了,便被人压断了脊梁似的,生不出勇气抵御外敌。 柳素和那位做登记的修士一起过来时,听见的便是这些颓废之言。 但她面上不显,众人见她出现,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喊她。 “柳师姑来了!” “师姑,我们也要去杀……” 柳素示意众人噤声。 少女平静的神色好似一剂定心针,让原本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她这才抬了抬下颌,示意身旁的修士把布告贴上,随即露出标志性假笑。 如果这时有同为穿书的小伙伴,一定能注意到此刻柳素的表情活似前世的成功学大师。 而她,要开始打鸡血了! 柳素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气息在假笑挂出来那刻陡然一变,连站在她身旁的那位男修都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因此而变得肃穆起来。 他很好奇柳师姑要如何让面前这些凡人打起精神,有与妖兽对抗的勇气。是会先分析利弊,还是恐吓加鼓励。 然而……都没有,因为下一秒他便听见柳素用一种古怪的腔调,开口道:“诸位,创造历史的时刻到了!” 某男修:“?” “俗话说得好,宁苦一阵子,不苦一辈子。然天地阴阳,万物道法,早有定数。有人生来修道之体,有人穷极一生挣扎泥泞,不知“道”为何物。但……” “若万事万物早有天定,这一生又所求为何?” 这一生所求为何? 原本满脸问号的男修神色一顿,他看向站在侧前方的柳素,阴郁的天色无损她眼里的光亮,像一搓炽热的火苗。 “求今晨的大雨早些停,昨日忙到丑时才备好的灵饼馒头,以免无人问津。求正午的日头别太晒,才赶出门喂食的灵羊不要中了暑热。求天上的落日落得慢一些,明日的吃食还没着落。求夏凉冬暖,求城墙牢固,求这月的税收再晚一些来……” 少女的声音轻缓,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带毒的针刺在心头,看不见伤痕,心里却逐渐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有人眼里不知何时带了泪。 “求活下去。”少女的声音顿了顿,柔软而坚定:“我知道,你们所求不过是活下去。” “天道没有赐予你们修道之能,天地间的灵气来来去去,却没有一道是落在你们的身体里。纵使你们有向道之心,最终能做的不过“依附”二字。”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错,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算得上什么错。”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算得上什么错。 人群里,突然响起压抑的低泣声。 -- 第227页 少女的声音未停,她又道:“但纵使天道无情,也不会把人的路堵死。” 她的脸上突然染上轻浅的笑意,带着笑意的眉目垂下,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 “在成为你们嘴里的“柳师姑”之前,我也只是个几块灵石就能交易买卖的三等丫鬟。” 众人突然瞪大了眼,但面前的少女好似不觉得自己的这段话有什么问题。 她抬眸,笑得坦荡:“在天道为我关上门时,我自己砸开了一道口,挖了洞钻了出来。现在……” 她看向面前的众人,那一双双含泪的眼里,分明在期许着什么。 “你们面前的门关了,却有一扇窗。我且问你们,敢不敢走出来!” 低泣的哭声不知何时停了,城楼外乌云蔽日,妖兽与修士的厮杀声时不时乘着风落在耳边。 他们看不见窗,却喃喃问道:“怎么走出来?” 柳素反问:“有手有脚,如何走不出来?”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少女思维跳转,她的唇一张一合,众人的思绪不由随着她的声音飘远。无形中,好似有一根绳索牵引着他们,走近那个虚无又真实的故事里。 在那个故事里,绝境里的人们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分成了两拨。神明降临,赐予两拨人生机,予取予求。 有人要了珍馐佳肴,有人要了金屋美人,他们似乎从神明这里看到了无限美好的未来。却不知这世间最好的未来,只有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稳当的。 “他们以为神明的降临是永生永世,只有少部分人要了粮食种子。有人笑那些要了粮食种子的痴傻,却不知能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刀剑、盔甲。直到有一天……神明走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珍馐佳肴变不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 有人突然插话:“金屋美人可以换粮食!” 柳素笑了:“连生死都不由己的世间,金屋美人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截断了妄念,也点醒了众人。 这哪里是什么神明救人的故事,分明是在用故事借喻他们这群人。若今日这些来救他们的修士是神明,什么才是他们能握在手里的种子呢? 有人站了出来,朝柳素走近一步,深深地行了一个礼,虔诚发问:“师姑,你今日派人登记我们技艺特长,可是有了让我们把性命握在自己手里的法子。” 不枉她费尽口舌一番演讲,柳素眼睛一亮,压抑住疯狂想喊那句“听懂鼓掌”的冲动,面上神色淡然,端的是一副仙人之姿,修真界洗脑壳大师。 “是。”她点头。 “我有一计……”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柳素三言两语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一番言语,毫不费力气就把面前这群本想靠人活命的凡人说服了。 事后,一直站在柳素身后侧的那位男修依旧跟在柳素身旁,他摸了一把感动的泪:“师姑,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苦。” 好不容易办完了一件事,柳素神清气爽,她挑着眉尾侧头:“啥?” …… “听说了吗?柳师姑以前只是个三等丫鬟……” “?” 离坤才和大家商量完后续的细节,正要去看看柳素那边准备得如何,就听见有人在说他家师妹的八卦。 三等丫鬟。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灵力凝聚在拳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背后议论他师妹的出身。 柳素是丫鬟的事一直瞒得很好,修真界向来有爱拿出身锦上添花的毛病,比不过天赋就爱议论人的出身,他可不惯这臭毛病。 只是他才朝声音来源处走近半步,便听那八卦的走向与他所想全然不同。 “真厉害!” 他听见一道声音说。 离坤:“?” “就是!柳师姑太厉害了!” “那可不,我也要向她学习!” 离坤:“!” 学什么?学当……三等丫鬟?! 柳素从未想过,她那一番成功学激情演讲,感动了别人的不是那些触动人心的细节,而是《丫鬟修仙记》! 此时的她对这些一无所知,并正被众人热火朝天的干劲所感染,时不时化身打鸡血大师。 “你真棒!一鼓作气创辉煌,挑战自我特别强!” 说完又走到另一个正在忙活的人面前,鼓励道:“这手艺不错。”然后顿了顿,说出她早就准备好的打鸡血台词—— “今日付出,明日收获。我相信你,此战一定可以!” 鸡血一句接一句,凡人这边干劲冲天,那边离坤的眉头皱得都快夹死苍蝇了。 “……”这还是他那个寡言的师妹吗? 他怀疑对方被夺舍了,但一看见那些凡人把炙热的目光落在柳素身上时,她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笑容僵住又散开。 离坤愣了一瞬,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长大了。 说起来,明日便是师妹的生辰了。 柳素生辰的这日,她构想中的能行走的城楼战车终于改造好了。 城楼战车比她想象中改造得还要好,大家最后没有使用移山之术,反倒是结合凡人的木工技巧,配合阵法和灵力把城楼下端架空,按上了一排细轮。 柳素站在城楼战车下,看着底下的细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第228页 修真版……坦克? 随即又把目光落在城楼战车的四面光滑的城壁上,再度陷入沉思。 修真版……大炮? 她暗自在心里竖了个拇指。 天秀! 远处黄沙滚滚,阴云蔽日。这日,以柳素、离坤为首的人族救援大部队,将封都外城城墙全部拆毁,组成了十辆城楼战车。 城楼战车不大,是由原来外城的三处城楼拆装的。改进了城楼原本巨大笨重的缺点,拆分后的城楼更轻便,但载人数量却更多了。 “是你之前的那个圆球启发了他们,这才想出在城楼内部分层的法子。一来可以容纳更多人,二来人多也方便我们分批对付外面的妖兽。”离坤解释道。 柳素点头。 她明白,这就相当于把原来的一层独栋,改装成了三层小洋楼。每层层高变了,但内部空间却更大了。 “挺好的。” 不管是效率还是成果,比她设想的还要完善。而且此次赶来救援的修士近千余人,听起来人数虽不多。但修真界并非单靠堆人数拼实力的地方,更何况这只是第一批救援。 封都在修真界的意义非凡,是人、邪两族短暂和平的象征。此次妖兽来袭,这么大的阵仗,邪族那边至今还未有所动作。他们若是一次性来个几万人,只怕有挑起战乱的嫌疑。因此第一批救援算不上多,但贵在精。 以离坤的话来说就是,若邪族不彻底撕破脸,他们这些人便够了。如今一共十辆城楼战车,装这近千余人和原本封都外城的几百余人,刚好合适。 至于外城内的其他人…… 柳素飞升跃入城楼战车上,正好可以将不远处外城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昨日救援赶到后,由修士组成的人墙暂时阻止了妖兽群涌往各巷。再加上城墙一拆,各巷原本的修士和凡人心知不妙,也早已在巷内潜伏,即使有遗漏的妖兽冲进去问题也不大。 现在只需按照原计划驱赶妖兽,待妖兽群到达内城…… 柳素闭上眼,构想中的计划如画面般徐徐展开。 从金柳巷直入,兵分五路,每两辆战车为一组。封都是一座呈圆形的城池,内城像一团巨大的花蕊,被层层花瓣枝叶包裹。看似立于不败之势,但一旦驱赶妖兽,也正好能借由原本的圆形地势,将内城团团包围…… “起!” 号令声响。柳素“刷”的一下睁开眼,凉风迎面袭来,她与离坤站在最前面的一辆战车上。战车四面的大炮旁各挂了两三件法器,皆是柳素贴身带着的。上面沾了她的气息,每小半个时辰换一次,既可避免妖兽靠近战车,又可借此驱赶妖兽。 “师妹。”离坤侧头,看向身旁直视前方的少女,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生辰快乐。” “?” 柳素愣了一下,生辰? 生辰! 对呀,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瞬间反应过来,下一秒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她的符玉怎么没有动静,谢玄景这是连消息都没给她发? 不会忘了吧…… 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手已经不自觉开始拿出放在怀里的符玉。 “……”没,没有…… 离坤看着身旁的人表情从愣神到错愕,他的眸光落在对方手中的符玉上,隐约间好似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 “?”师妹看符玉干嘛? “师妹?”他疑惑出声。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的柳素。 没有?没有! 竟然没有给她发消息! 恋爱中的女人,生气尤为可怕。离坤终于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些什么来,师妹的古怪反应似乎要从他那句“生辰快乐”说起。 符玉、生辰快乐……男人的嘴角一抽,从这些细枝末节中猜到了真相。 狗东西不仅拐了他家师妹,竟然连他师妹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男人心里的不满从脸上溢了出来,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块符玉上,正欲用眼神凌迟处死符玉对面那个狗东西,只是盯着盯着他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符玉算是一种比较私人的传讯法器。一般来说鲜少送人,毕竟就连他和师叔与师妹传讯也是用的传音符,师妹入门至今,他唯一听说对方送出去的符玉也不过是那个叫…… 谢玄景! “刷~” 像是感应到了柳素的不高兴,恰在此时,符玉亮了。莹白色的温润光亮,带着一种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 “素素。” 少年清冷的嗓音传来。 城楼战车在灵力的催动下正缓缓前行,离坤咬牙。 他知道那个狗东西是谁了! 分离似乎格外能让人感受到恋爱的小情绪,此时的柳素就是这样。她的心情起起伏伏,就像封都冬日的天,前脚才阴云蔽日,此时那大片的阴云被风吹得飘飘散散,又露出些许光亮来。 她看了身旁的离坤一眼,微微侧过身,却又没有完全遮掩,而是压住嗓音里不自觉的喜色,刻意道:“谢师侄。” 似乎在隐藏两人的关系,又没有完全隐藏。 离坤目视前方:“……” 符玉那边的谢南怀一怔,反应过来多半是柳素那边不方便说话。 “嗯,师姑。” 他顺着接过话头,这才问:“你在外城可好?” -- 第229页 “嗯,一切都……” 等等! 柳素反应过来,谢玄景怎么知道她在外城? “你……” “内城门已关,内城护卫队大部分都被调去了城主府。”谢南怀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知晓柳素没离开的事,而是顿了顿,给了对方消化消息的时间,这才接着道:“三座城主府皆是如此。” 一旁一直假意没偷听的离坤神色一正,暂且抛去那些杂念,看来他们猜的没错。 柳素被接连来的消息砸得有点晕,她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三位城主自妖兽群来袭后,处事如出一辙,仿若一人般。”谢南怀道。 柳素皱眉,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心里无声咀嚼着那八个字。 如出一辙、仿若一人。 离坤定了定神,突然插话:“看来之前你猜的没错,邪尊确实控制了三位城主。” 听到这话,柳素却没有应声点头,反倒摇头道:“不对。”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不对从那日她看见护卫队来外城就开始了,此时听了谢玄景的话更是觉得奇怪。 如今这种情况,内城护卫队不去守内城门,守城主府干嘛?而且还是三位城主都是如此,难不成是邪尊的意思? 可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还有他之前派来的那队内城护卫队的人…… 柳素脑海中突然闪过些什么,她不由问道:“你知道内城护卫队的人修为如何吗?” 莹白色的灵光在符玉上不停闪动,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筑基后期以上。” 这便意味着几乎人均金丹。 多日来一直萦绕在柳素心头的那股古怪感觉终于有了解释。 难怪! 柳素突然问道:“内城护卫队最近有没有招募新的修士,特别是一些修为低下的?” “有!”谢南怀回答道:“是城主府的家生子。” 解释通了! 柳素眼睛一亮,她侧头看向离坤:“师兄,我怀疑三位城主不仅是我们之前猜测的那样被邪尊威逼利用,很有可能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没有自己的意识? 离坤皱眉:“你是说夺舍?” 柳素摇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夺舍,我怀疑……” 其实还是谢玄景的话提醒了她。现在情况特殊,如果只是被威胁利用,三位城主至少会据理力争一下,不会这么傻乎乎的把内城护卫队喊来保护城主府。 毕竟此时做这种举动,不是摆明了说自己是贪生怕死之辈,不管其他人死活吗? 没有人会这么傻,在这时往自己身上扣这口锅。 那么三位城主为何还要如何?除非这根本不是他们的意思,他们也无法反抗。 比如说:被邪尊彻底控制。 这就解释了为何这段时间三位城主的行为如出一辙。 而且还有个原因让柳素会有这个猜测,那就是上次在外城看到的护卫队修士。 低阶修为的家生子,这代表什么? 好控制!邪族可是会用邪气操控人的! 但放着护卫队的人不用,偏偏费力招什么家生子。除非对方现在没有余力同时操控修为更高的金丹修士,否则不可能绕这么大个弯。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猜测解释清楚,这才道:“只有这才能解释对方为何要派内城护卫队的人守住城主府。” 邪尊无法同时控制那么多人,便只能将那些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柳素却不知,这只是原因之一。不过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离坤点头:“你说得对,只是我们如今……” 柳素明白离坤的顾虑,现在的情况看来,邪尊做的事完全是在舍弃封都的边缘疯狂试探。这人似乎巴不得封都被团灭,但封都团灭对他有什么好处? 除了破坏人、邪两族和平,这圈子实在绕得有些大。 这事一时半会还想不明白,柳素也不纠结:“妖兽群要继续赶,此时若停下来,外城便保不住。至于邪尊的目的……” “师兄,后续赶来封都救援的人在何处?” 离坤看了眼柳素手里的符玉,倒也没想瞒着谢玄景,只是道:“你放心。” 柳素“嗯”了一声,有人就行。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邪尊在内城安插了邪族的人,等着他们人族的救援一来,正和妖兽拼得你死我活,对方在后面作收渔翁之利。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不仅还要大部队在后面,现在又要把妖兽群赶到内城去。 怕个屁! 聊完正事,见谢玄景还没有说再见的意思,柳素正想问对方还有什么事。少年话音一转,好似忘了她身旁还有其他人在似的,突然开口道:“素素。” “?” 柳素表情一僵,还没来得及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少年又道:“生辰快乐。” “谢,谢谢。”柳素结巴了一下,眼睛却不由自主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离坤。 这一瞥,大眼瞪小眼。 “……” 她直觉该说些什么,来解释下“素素”这两个字的称呼从何而来。要命,谢玄景平时可从没这么肉麻过。但此时因着她那“谢谢”二字,符玉对面的人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沉默。 在糊弄师兄和安慰男票之间,柳素心一横,那果断是选择…… -- 第230页 她浅浅呼出一口气,在“谢谢”二字后面又加上了两个字。 “玄景。” 反正早晚都是要见家长的,柳素压下心里那股不自在,收回了偷瞥离坤脸色的目光。 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利成章起来。 “你这几日过得好不好?” “嗯,我很好。” “内城那边……” “好,你师叔没有欺负你吧……” “小胖鸟它……” 两人唠起家常来,一旁的离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另一边谢南怀的面色却逐渐柔和起来。 他是故意的。 或许是这些时日诸葛剑若有似无的嘲讽暗示,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他就像是溺在水里的人,只能靠确定对方的心意态度,才算抓住了那块浮木,有了喘息之机。 最终,在他许下的承诺里两人这才各自收起符玉。 “待封都事了,我将生辰礼补给你。” “嗯。” 柳素笑眯眯的应声。 离坤就差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这种哄人的话也信?有心的人早就提前送了!!! 像是故意一般,原本准备等轮班休息时才给柳素的生辰礼,离坤在见对方放下符玉后,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袋。 “我和你师父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多谢师……” “进!” 号令声突至,柳素的话被截在半路,两人同时收起杂乱的心思。 妖兽群,进巷了! 第97章 二合一 连升两级!半仙之体?…… “来, 来了!” 奔腾的妖兽卷起漫天黄沙,十辆城楼战车紧随其后,灵力催动着车轮在地上划出道道齿印。 “你有没有感觉地在震?”守在巷子里的修士害怕道。 “别分心!” 他身旁的同伴轻斥一声, 看起来倒是比他镇定许多,如果对方的脚没有打颤的话。 倒也不怪他,即便昨日早就发了通知,今日会驱赶妖兽进巷。但当数以万计的妖兽密密麻麻的向前奔涌, 似巨浪席卷而来, 难免会有种窒息感。 双脚打颤的修士强行镇定,忍不住在心里默念。 没事, 没事, 听说这次主事的人里面有那位柳师姑。乾门一向算尽天机, 真要有事也不敢亲自前来吧。 是这么个道理,修士握住剑的手松了松, 凉风带走掌间湿意,他这才镇定下来。 此时,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听说那位柳师姑是天生神算,不光是之前办的寻妖晶活动, 还找到了昆山灵脉!” “岂止, 她还在岑羲天弄了个什么福袋活动, 找到了不少宝贝呢, 还有……” “厉害着哩, 我看这次赶妖兽进巷没什么问题, 我们就别聚在这里了, 还是赶紧关门进屋吧。” “再看看嘛……” 世上人形形色色,总有人不怕死的爱看热闹。只是那心思才起,很快便被妖兽群带来的震荡淹没。 “哐当~” 本还想着看热闹的凡人们, 一个接一个的关了门。牛大嫂和别人闲话了两句,也忙抱着她家恒哥儿进了屋。 前两日外面赶来救援的人说了,等妖兽群从金柳巷过去了就好了。等到了内城门,内外城里外一夹击,妖兽群就不战而败了。 话是这么说,但具体怎么不战而败牛大搜闹不清楚,只记得那句妖兽群从金柳巷过去就好了。 她抱着恒哥儿缩在地窖里,不大的地窖此时正好成为他们一家四口和一屋子家当的容身之所。等她贴在地窖口,感受到因妖兽群带来的震荡逐渐减弱时,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过去了? 应当是过去了! 地窖口是用木条编制的藤条盖封着的,用头轻轻一顶便能露出一条缝,正好让牛大嫂看见空荡荡的里屋和她家的……灵鸡! 灵鸡! 她猛地一怔,回过头往地窖里一数。 一只、两只、三只……十五、十五…… 第十五只正好在外面。 这……她的目光落在了独自坐在角落的牛花身上。 牛花知道她娘不喜欢她,起先她以为这是这个世界的“文化”,是“传统”,直到她遇见了柳姐姐。 年岁和阅历的增长让她隐约间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少女的反抗沉默又冷静,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在心里将曾经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一一划去。 她在等,等一个羽翼渐丰离开的机会。但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她没有拒绝她娘让她出去捉灵鸡的要求。 外面妖兽群奔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在意识到没有什么危险时,牛花这才从地窖爬出来。 而变故就是在这一瞬发生的。灵鸡晃动着鸡冠,豆大的小眼似乎察觉到这从地窖钻出来的少女的意图。 “刷~” 鸡毛遍地,灵鸡扑腾着翅膀撞烂了窗。油纸糊的窗口露出鸡身大的洞,冷风呼呼的吹,洞外突然露出一双带着凶光的眼。 …… 赶妖兽进巷的事比柳素想象的还要顺利,金柳巷外各个重要的街口都早已安排了修士,以防意外发生。原本居住在外城各巷的修士,也早在这两天都召集在一起,加入了这场行动。 柳素站在城楼战车上,一边看着家家户户紧闭的大门,一边对离坤夸赞道:“我本以为两天时间来不及,师兄安排得甚好。” -- 第231页 她这个计划虽好,但实施起来有诸多细节。如何说服各巷配合他们的行动便是第一道难关。而且外城的凡人人数庞大,他们多数人一生都不曾见过这么多妖兽,连修士见了都会心惊的场面。柳素担心在恐惧的催使下,难免有人会乱中出错,做出些尖叫、逃跑,这种吸引妖兽注意的事来。 届时场面一失控,难保不会出事。但现在看来,也不知师兄用了什么法子,竟在短短时间内就将这些安排得井井有条。 柳素在心里暗叹:不愧是当了掌门的男人。 她毫不掩饰眼里的夸赞,倒是把离坤看得有些尴尬。 如果他说这事有她九成的功劳,会不会被师妹打? 这事说来尴尬,他赶来外城当日就发现这里的人对柳素似乎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因此,当他准备说服外城各巷的人时,第一反应是这还不简单。 外城各巷设立有自己的执事处,现下内城不管他们死活,他当即把人一招集,只说了一句话:“我师妹夜观天相……” 那日,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瞬,随后齐齐问他。 “道友的师妹是?” “柳素。” “哦,柳素。” “柳素!”柳师姑! 在场众人眼珠子一瞪,空气有一瞬凝滞。 离坤愣了愣,还以为是他高估了柳素在众人心里的威望,当即便要找补一句“我乃乾门掌门,我也算了一卦。”结果话还未出口,屋里的众人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瞬间有人开口道:“行!” “原来是柳师姑!我看行!” “太好了,柳师姑都算卦了,这必定没问题!” “……”竟是他想多了。 离坤掩下心里的腹诽,应和点头:“既然诸位放心的话,那不如通知各巷的人……” “插一句话,请问柳师姑也会亲自参加此次驱赶妖兽吗?” “?” 离坤点头。 “好,那我没问题了,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离坤:“……” 荒诞中隐约又让人有点高兴,不管怎么说,他家师妹的名头是真的打出去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离坤还是默默派了一部分人在各巷宣传柳素的过往事迹。 有时候,信仰也能带来生机。 但这事他并未告诉柳素,他家师妹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直觉告诉离坤,这事一说对方多半不会太高兴。 男人的直觉让离坤在柳素夸赞的目光中心虚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此时毫不知情的柳素:师兄真谦虚,不愧是一派之长! 城楼战车驱赶走妖兽前行,眼看金柳巷就要被甩在身后,柳素估摸着时辰,该换法器了。 “停!” 负责掐算时间的修士发出指令,柳素麻溜的从腰间取下那一圈的法器。与此同时,各个城楼战车负责替换法器的修士双手同时掐诀,下一瞬,柳素身边同时多了九位修士。 是移形换位之术,能瞬间转移到想去目的地。只是这种术法有距离限制,平时鸡肋,放在这事上却十分有用。 将手里的法器分配出去,柳素接过几位修士手里已经失效的法器重新挂回腰间。 动作熟练,真·人间工具人。 这一番动作,不到半盏茶时间。虽短,但没了沾了柳素气息的法器控制,除了柳素所在的那辆战车,其余战车周围的妖兽逐渐开始躁动起来了。 “咯咯哒!” 突然,一声鸡叫打破了宁静。也是这时,有妖兽脱离了安全位置,朝鸡叫的声音处奔去,随即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不好!” 柳素皱眉,她寻声看去,慌乱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 牛花! 几月不见,那道身影在巨大的兽嘴衬托下,显得愈发瘦弱不堪。柳素的手不自觉握紧,她看了一眼此刻战车大炮的方向,在挂法器的修士收回手的瞬间,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师妹! 柳素的动作太快,离坤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没了影。等他再看去时,柳素已跃过重重兽海,落在了那只叼住瘦小人影的妖兽面前。 牛花一度以为,她的生命将终结于此。 十三岁,在她本该最好的年纪。 此时,她的腰被那个巨大的妖兽含在嘴里,粗大尖锐的牙齿撕裂布料,划破皮肤。她甚至能闻到它嘴里浓烈的腥臭味,感觉到一股黏腻恶心的湿意在腰间流淌。 那是妖兽的口水。 很快,她的血肉会混着腥臭的口水被吞咽下去,只留下断肢残臂,和一地血色。 不,或许连断肢残臂也不剩。 她悲哀的想。 绝望和不甘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若是有来生,她多想像柳姐姐…… “牛花!” 柳姐姐那样…… “柳姐姐!” 模糊中,腰间的疼意有一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细弱又有力的手臂。 “柳姐姐!” 她不敢相信的又喊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柳素之前戴了“即忘”的缘故,牛花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对方的脸,只是从那双似曾相识的眼和对方熟悉的声音里,看出了端倪。 柳素低头看了牛花一眼:“嗯。” 是柳姐姐的声音! -- 第232页 软糯轻柔。而伴随着这道轻柔声音的,是重物“砰”的一声的落地声。 待牛花看去时,只余下惊得闭不上嘴的错愕。 只见刚才还闻着血腥味,团团将院里围住的妖兽们,此时跟见了鬼似的躲开了十米远。而那只咬伤她的妖兽,更是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收拾完妖兽,柳素这才看向牛花,皱眉道:“你怎么出屋了?金柳巷的执事处没跟你们说过不能随便出门吗?” 今天要不是遇见她,又刚好碰见替换法器,周围没什么声音。否则驱赶妖兽群的动劲这么大,一两只妖兽脱离队伍吃个人,压根不会被人发现。 柳素光想想就觉得后怕,脸便不自觉板了起来。 牛花动了动唇,她想解释,但才经历生死的恐惧还萦绕在心间。还未出声,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她的生死性命抵不过一只灵鸡。 少女的委屈无处诉说,那根叫做“自尊”的弦崩得紧紧的,也不容她说出口。 越是在意,便越不想承认,在她的亲人眼里,她的生死如此不值一提。 但柳素一眼就看穿了,面前牛花的神情戳破了她的回忆,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此刻牛花的反应代表了什么。 刚才因为生气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认识的牛花胆小爱哭。那般怯懦小心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不听吩咐乱跑的事。 她的目光在院里扫了一圈,直到看见那道破开的窗,和窗台下不知何时没了性命的灵鸡。 似乎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柳素的手落在牛花的发间:“你愿意跟我走吗?” 牛花抬眸,被泪水冲刷过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 城楼战车缓缓行驶,一路走过金柳巷,直到那巷子远远被甩在后面,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吱呀~” 开门声陆续响起。 “没事了?” “妖兽都被赶走了?” 空荡荡的巷子,除了满地杂乱的脚印车轮印,便只有那只没了气息的妖兽尸体。 众人松了口气。 看来是真走了。 有胆大的先一步从屋里走出来,望着战车和妖兽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乖乖,那些妖兽真的怕那位柳师姑啊。” 发出感叹的这人只听说过传闻,今天还是第一见这种奇景。 有见过的人恰好听见那人的感叹,忍不住开始吹牛逼:“那可不,你还不知道吧,那位柳师姑就是之前租牛大嫂家的女修士。” “???”被科普了八卦的那人。 “之前王朳他大哥帮陈家养妖兽,不是弄丢了吗?陈家还说找不到就打死他,结果怎么着?” 这事他知道,住在金柳巷的人都知道,被科普的人忙接话:“原来这事也是柳师姑做的呀。” 他就说嘛,牛花总叫对方柳姐姐。还有王朳那小屁孩家,还供了个柳素的长生像,叫什么来着? 柳素……柳素! 嗨呀,可不就是嘛。 “难怪刚才那位柳师姑要救牛花,之前就听说牛花很得柳师姑喜欢。” “哎呀,牛花家真是走狗屎运了!” 很得柳师姑喜欢。 牛大嫂从门后窜出一个脑袋,她望着牛花消失的方向,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牛花家真是走狗屎运了”。 她心里害怕的想,哪里是走狗屎运了。她那个赔钱女儿刚才是被她喊去捉灵鸡才会出事的,她本想着听外面的声儿妖兽群走远了,多半没什么危险,这才让那丫头去的。 哪曾想……那丫头不会怨她吧。 只有她知道,这几个月,她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跟她离了心。所以……那丫头得了仙人青睐,不会回过头来怪她吧。 自私的人,想法也一向自私。 此时已经猜到前因后果的柳素也问:“牛花,你怪她吗?” 小丫头脸上的泪干了,身上换了柳素的衣袍,穿在她身上长了一大截。但到底是柳素的衣服,自然不是凡物。只见柳素玉手一挥,衣袍自动缩小。 人靠衣装,倒衬得牛花也有几分修士的意味。 牛花低头瞧了一眼,震惊之余摇了摇头:“不怪。” 说完,又补充道:“生养之恩,今日便了了。” 一旁的离坤听了,见刚才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小丫头,短短时间便收敛了情绪,再看对方身上似有灵气涌动。很弱,心性却难得。 离坤叹道:“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说着看了柳素一眼:“若你愿意,便暂时跟在你柳姐姐身边做事,等这边事了,日后是想入我乾门或是别的门派,可以找我,我是你柳姐姐的师兄。” 离坤不是个严肃的长辈,相反他向来有孩子缘,在门派也很得小辈喜欢。 牛花第一眼就很喜欢面前这个温和的大叔,特别是对方说他是柳姐姐的师兄,她愈发觉得亲近欢喜,嘴角便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嗯!”她用力点头,甜甜道:“谢谢柳姐姐师兄。” 三人间气氛和谐,彼时的离坤还不知道,面前这个叫牛花的小丫头是柳素的头号粉丝。此时的柳素也不知道,她这个头号粉丝什么都好,就是爱吹她的牛逼,而且还吹得特别真实,极其擅长以实例说服人。 不过短短半日时间,十辆城楼战车的人都传遍了。 -- 第233页 柳师姑算卦极准,不仅能算天下大事,还能算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 “我好朋友王朳哥哥养的妖兽走丢,就是柳姐姐找到的!” “还有我之前丢的羊……” 在金柳巷时,牛花知道柳素不想太招摇,但现在整个封都都知道柳姐姐的事,所以说一些也没关系吧。 嗯,肯定没关系。 “哎,听说了吗?柳师姑修的这个道法真是神奇,什么都能算,听说之前有人丢了东西,让她一算就找到了!” “听说了吗?柳师姑能预测未来,有人东西还没丢,她就算到了!” “什么!十年后的事都能算?今天的事就是师姑提前算到的?” “天呐!封都之危师姑早就算到了吗?难怪师姑能这么快想到法子!” “绝了!你们此次妖兽来袭是怎么回事吗?这事其实是天道示警,柳师姑就是被派下来历劫的,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如此轻易化解此次危机。什么?不信!你看看外面,有伤亡吗?” 这……还真没有。 才提出质疑的某修士惨遭当场打脸,并随之发出灵魂质问。 所以——柳师姑就是下凡走个流程?解了封都危机,就原地升仙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等传到柳素耳朵里时,她已经半步飞升了。 偏偏还真有人信了流言的邪,真就脑抽的跑到柳素面前来问:“柳师妹,既然你就是下来历个劫,麻烦问一下这边的事什么时候结束,我道侣再过半个月要生娃了。” 柳素:“?” “对了,麻烦师妹再帮忙算算,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柳素:“??” “还有,未来修道一途顺利否?能修得元婴之身吗?” 柳素:“???” 为什么面前的人说的是人话,她却一句也听不懂。 …… 关于她下凡历劫这事,柳素最终还是弄清楚了。也是这日,他们终于将妖兽群赶到了内城门口。 虞桑巷是距离内城门最近的一巷,因着离内城门太近的缘故,早在开始此次计划之前,这里的人就已经提前搬离到其他巷去了。 此时虞桑巷一空,恰好留出大片空地安放这些妖兽。而十辆城楼战车则拉成一道防线,将这些妖兽隔在内城门和战车之间。 自此,外城在仅有少许修士受轻伤的情况下,得到了暂时的和平。 而内城的人,也在这日见识到那位柳师姑的强大。妖兽群至内城门下,城门外响起阵阵欢呼声,而夹杂在这些欢呼声中的,还有此起彼伏,极具节奏的“师姑”二字。 “师姑!师姑!师姑!” 声音震耳欲聋,堪比前世追星现场。 没必要,真没必要。 柳素满脸无奈,虽然最近她社恐症好了很多。但是这么多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她还是很不自在啊。这种不自在甚至蔓延至全身,让她不由得身体发麻,就像…… 不好! 她想吐! 柳素突然捂着嘴,她不会是早饭吃多了吧? 一旁,注意到柳素动作的离坤和牛花。 离坤:“师妹,你怎么了?” 牛花:“柳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素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摆手,艰难道:“没事,我就是肚子,肚子突然有点撑。嗝~” 一个响“嗝”打出,离坤、牛花一怔,惊得同时后退半步。 而随着那声巨响的“嗝”而来的,是柳素周身瞬间暴涨的灵力。 离坤面色一正,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只听他严肃道:“不好!师妹要突破了!” 牛花侧头看向离坤。 “?” 呸,离坤暗自呸了一声。 不对,是太好了!师妹终于又要突破了! 战车上,少女周身四溢的灵气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原本高喊着“师姑”的众人齐齐噤声,似被眼前一幕惊到。 这,这升级得也太突然了吧? “轰~” 灵气似泉涌般喷射出,只见战车上少女的身体被灵力托举,缓缓悬浮。也是这时,过分浓郁的灵气凝聚成淡淡的乳白色,瞬间涌入柳素的身体。 “金丹中期!” 离坤面色一喜,成了! 成了! 众人面上也是一喜,随即是说不出的艳羡。 金丹初期到金丹中期虽只是一个小境界,但小境界的突破也是需要时间的,从灵气凝聚到彻底凝实,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可现在他们面前的少女用了多久? 半盏茶? 似乎没有。他们甚至没看见她调息打坐,这就是修士与修士的参差? 这也太参差了吧! 有人摇头:“我不信!” 话才落音,马上被人敲了一个爆栗。 “不信个鬼啊,我就说了吧,柳师姑是下凡历劫来走流程的!” 挨了打的那人还是摇头:“我不信!只是突破金丹中期而已,我不信!” 哪里是他不信,柳素也TM不信啊! 她,她……明明身体才吸收了不少灵力,此刻她也成功突破金丹中期。她甚至开始感觉到灵气在慢慢消散,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却不知为何,原本因突破修为暂时封闭的五识开始慢慢恢复正常,一切无不在提醒着她“突破结束了”,耳旁却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 第234页 “突破了!” “太好了!” “师姑!师姑!师姑!” “……” 熟悉的打call,熟悉的呕吐感,又又来了!!! 才开始缓缓消散的灵气,因着这一声声“师姑”再度聚集。 “嗝~”柳素再度打出一个响嗝。 熟悉的嗝,熟悉的灵气凝聚。 “我去!师姑她这不会是又要……” “请把“不会”去掉,谢谢。” “娘,我见到奇迹了!” “话说……”有人弱弱开口,就在此时战车上柳素身体再度悬空,那人双目瞪大,脸颊一红,整个人像注入了鸡血般,突然抓住旁边的人猛摇道:“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 “你看,就师姑这天赋,不是下凡历劫走流程我倒立吃屎!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众所周知,修士进阶就像杯中盛水,过满则溢。急于求成并非什么好事,因此筑基初期到筑基中期,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几乎人人都是一步一个台阶。 除非是服用什么损害身体的丹药强行越阶提升修为,鲜少有人能一次突破两个小境界的。这还只是筑基期,到了金丹期,每个小境界的突破更是慎之又慎。 金丹初期到金丹初期巅峰再到金丹中期,金丹中期到金丹中期巅峰,再往后才是金丹后期。 就像是早就谱写好的乐曲,若乱了,便不成曲了。但现在他们看见了什么? “金丹后期了!” 有人沉声道。 灵气凝聚又散,柳素彻底麻了。 话说,她一个“非天才型修真选手”,为什么这么魔幻又古早的升级剧情会落在她身上。越阶升级真的没问题吗? “师妹,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显然离坤也很担心这个问题。 但明显此时的柳素也不知道她这样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便只能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开口,话才落地,面上便一苦。 离坤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柳素看向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五识随着修为突破,再度缓缓恢复。而她,也终于将外界杂乱的声音收入耳中。 她听见了许多声音。 “你看!我就说柳师姑是半仙之体吧!” “道友,我信了!我现在信了!” “啊啊啊,所以柳师姑能窥见天道是有原因的吧!是的吧!明明平时她在门派也不修炼的啊!” “道友,你这衣袍风格很乾门啊,你是乾门弟子?你刚才说什么不修炼?” “对呀,我们师姑可天才了。相法课抄景元师兄作业,但新生试会相面相一次准一次。她还不爱修炼,白芨师姐就知道带她吃和交朋友,还有啊,她……” 柳素听得太阳穴直突突,别说了。 “你看!我就说吧!就说吧!这不是传说中的半仙之体我倒立吃屎!” 柳素:“……”这下是真解释不清了…… 第98章 二合一 我来接你了 周围的声音起起伏伏, 最后停在那句略显无奈的吐槽上—— “大师兄,别说了。你都倒立吃屎三次了……不是,你都说了三次吃屎了, 我才吃完灵膳呢。” 柳素:“……”麻了,彻底麻了…… 她收起情绪,看向离坤。 “师兄,我去巩固修为, 这边……” “我先看着, 你去吧。” “嗯。” 找了个理由避开那些火热的目光,柳素回到她在战车上的临时房间。 房间不大, 胜在安静。柳素“砰”的一身倒在床上, 眼神空洞,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好半响后,她霍然起身, 从怀里拿出传音符,催动灵力。 “师尊,我突破了。” 声音平静,却又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另一边, 乾门老祖正在和镇守后方的其他门派掌门商量封都的事。 此次妖兽群来袭, 便可看出封都三位城主已不能胜任城主之职, 待此次事情一了, 只怕人、邪两族的关系也会发生莫大的变化。作为两族交界处的封都, 自然需要有人接管。 他正与人说到关键处, 就接到了柳素的传音, 见此刻大家讨论得热烈,便单方面暂时关闭了群聊的传音符,改为“仅自己可听”。这才拿起和柳素的私人传音符, 反问道:“元婴?” 想还是她师父敢想。 柳素解释道:“……金丹后期。” “哦。” 哦? 这个“哦”就很有灵性,柳素觉得她的猜想多半是真的。 “还行。”乾门老祖道。 “……” 自信点,去掉“多半”! 一句“还行”,瞬间让柳素意识到她的猜想百分之九十九是对的。 为何她天资平平,她师父还对她如此自信?而且她来封都历练前,对方还让她修到元婴才回去。 隐约间,答案呼之欲出。 柳素开口:“师尊,你知道我今天突破前发生了什么吗?” “?” 未等传音符对面的人接话,柳素接着道:“有很多人对着我喊了“师姑”二字,当时我就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在翻涌,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突破金丹中期了。师尊……” 柳素顿了顿,好似透过传音符看见了对方故作高深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比如说——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被人崇拜,就会突破修为的古怪体质之类的?” -- 第235页 柳素大胆设想,倒不是她过于敢想。只是她想起她几次升级都跟她做了好事有关,比如说昆山灵脉,又比如说在金柳巷,还有这次。 乾门老祖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他家徒弟就自己弄明白了。不过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他不过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就淡然道:“嗯。” 嗯?! 因为师父过于淡定,导致自己也跟着莫名淡定的柳素,在听完乾门老祖关于“信仰之力”的解释后,沉默了一瞬,随后收起传音符。 嗯,原来是这样。 她眨了眨眼,好似陷入了某种平静。直到她再度拿出传音符,平静被打破。 “师尊!你为什么不早说!!!” 她要是知道她有这效果,上次寻妖晶活动她就不收钱了!!!四舍五入,她现在不得元婴期。她要是能元婴期,能元婴期…… 苍天,就这修炼速度,她还怕个der啊。早一脚把邪尊这个大傻逼找出来了,还能有现在这些破事? 柳素欲哭无泪,一上头便忘了师徒尊卑,咆哮道:“就这,就这,我竟然才区区金丹后期!!!” “区区?” “金丹后期!” “老祖,柳素师妹又突破了吗?” 柳素一怔,头顶两个大问号:“谁,谁在说话?” 此时,没想到柳素会杀个回马枪,手握两块传音符的乾门老祖:“……” 他刚才好像忘了把群聊的传音符弄成“仅自己可听”了。 柳素最后还是淡定了,主要是现在轮到乾门老祖不淡定了。她一番“凡尔赛”言论,害得此刻乾门老祖正被百来个门派的掌门轮番问候。 此时不跑,正待何时。柳素当机立断挂了传音符,因此她恰好错过嘈杂的对话中,不知谁说了一句:“我说,刚才我们不是还在纠结日后谁接管封都吗?我看柳素师妹挺好。” “她不行。” 柳素没听见这话,乾门老祖却是听见了,果断拒绝。 说话那人是双斧门的掌门,他听说了柳素之前的事,再加上他本就对乾门有诸多好感,此时见乾门老祖拒绝,忙道:“为何不行?” 他看就挺好,封都谁管着都不大合适,但这位柳师妹就不同了。 对方年岁虽小,性子却不软。之前昆山那事就办得极有意思,还有之前在岑羲天弄的福袋活动,乃至这次封都的寻妖晶活动。 不管其他人看没看出来,他却能明白寻妖晶活动对方背后的用意。能悄无声息化解一场可以预见的纷争,而不是私吞妖晶。 心善又有智谋,怎么就不合适了? 明显特别合适! 双斧门掌门越想越觉得有理,但他明白乾门老祖是不想自家徒弟牵扯进这些复杂的事里,心思一转,便退了一步道:“挂个名也行,柳师妹在封都声望高。待后面重整封都,总要有个能镇得住场的人。也不需要柳师妹做什么事,就修个“问天楼”,让师妹住进去,镇个宅也行啊。” 问天楼,问天道。名字他都想好了。 合适! 一群人七嘴八舌,乾门老祖扶了扶额,最后终于抵挡不住,勉强应下:“行吧。” 末了,又补充道:“只是镇宅!” “那是自然!” “对对对!” 镇宅本宅柳素,此时还不知道她就这么被卖了。只想着这段时间她一定好好干,等把这事处理完,岂不是躺赢。届时师父肯定也不会再让她出门涨修为了,她就乖乖在门派呆着,和谢玄景谈谈恋爱什么的。 绝美! 已经开始想念门派的大软床了! 柳素美滋滋的做着躺赢的美梦,殊不知外城的众人却在想,要是柳师姑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毕竟比起毫不犹豫就能把他们随意抛弃的城主,谁会不喜欢一个既能窥天道,又能把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的柳师姑呢? “若是柳师姑能留下来庇佑我们,我愿一生辟谷!” “我也是。” “谁不是呢,可惜我们这么个破地方,只怕柳师姑看不上。若是我有灵石就好了,定要给师姑造个灵殿供起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柳素进屋巩固修为去了,牛花一个人坐在战车的角落。昨日离坤给了她一些灵药,此时她已有炼气二层修为,自然能听见战车下那些人的议论声。 身为一个狂热粉丝,谁不希望能有更多人喜欢自己的心头宝呢。若是能供起来,供起来…… 她的目光不由越过战车前那道紧闭的城门,透过鳞次栉比的屋舍,落在了最金碧辉煌的那三座建筑上。 她觉得可以有! “我知道一个地方!” 一道细小的女声突然蹿了出来,正在说话的众人抬眸:“?” …… 内城。 此时的夏侯澊还不知道有人打起了城主府的主意,更不知道打城主府主意的不止一人。 “谢师兄,我们去把城主府端了吧。那三个狗城主死活不调内城护卫队清缴妖兽,再这么僵持下去,只怕封都危矣。” “我看行!来封都这么久,当了大半个月的缩头乌龟,这算个什么事。端了它!” “谢师兄?” 年少心热,一腔热血总要有个抛洒之处。在场的又皆是剑修,剑乃君子之器,剑修风骨,岂能眼看着生灵涂炭毫无作为。 -- 第236页 就连一向循规蹈矩的闫宁面上也露出一丝血性。 谢南怀好似也被触动般,道了句:“我去找师叔。” 听闻这话,众人面上一松。他们这群人里,谢玄景在门派地位最高,自然该由他去请示师叔。而且谢师兄都觉得应该如此,多半此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则,此事他们本就不应置之身外,师叔似乎也没有反驳的道理。众人都觉得请示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没人会想到谢南怀会带着伤回来。 闫宁也没料到,向来稳重自持的男人不觉握紧了拳:“师叔不允?” 谢南怀垂目,细长的睫羽微微轻颤,让他的神色变得诡谲难辨。 但他并未应声,可越是无声的沉默越容易让人遐想。 “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时日总针对谢师兄不说,现在又……” 有人不满出声,又很快意识到他话里的当事人之一就在自己面前,话说一半忙噤了声。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无人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谁也没想到闫宁会突然开口。 “谢师兄,你是如何想的?” 谢南怀抬眸,少年的个子蹿得很高,或许因为已经及冠的缘故,身上开始褪去少年的模样,眉宇间也少了那份少年气,多了一丝特有的男性气息。 他不再是个少年了。 闫宁恍然惊觉,面前的人甚至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就连那双清冷的眼,也不知何时染上了些许别的情绪,与之对视让人禁不住心下发颤。 但闫宁并不觉得这样的谢玄景可怕,反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道:“若师兄愿意,闫宁愿听师兄差遣。” 他看得出来,谢师兄也是想救封都于水火的。明明本就是心有日月之人,何故偏安一隅与他们一样龟缩在此处。 闫宁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早已能独挡一面的男人。而周围的众人,则是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最后又落回闫宁身上。 连一贯听师叔话,又遵守门规的闫宁师兄都这么说。 “愿听师兄差遣。”众人齐声道。 此时,全程在线吃瓜的小胖鸟:“……”大妖怪真会演叽…… 它鸟眼微翻,大抵是在模仿人类翻白眼的动作,随后便颇觉无趣的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这边的戏看完了,它准备去另一边看看。 诸葛剑还不知道,他连日来的嚣张举动,正在悄无声息的自我反噬。 他派来监督谢南怀的弟子,全都……反了!!! 而此刻正一边慵懒梳毛,一边淡定看诸葛剑惬意小憩的小胖鸟。 小傻子叽,真可怜叽。 …… 成功驱赶妖兽后,柳素倒是得了几日清闲。内城那边还未传信过来,想必妖兽到内城门的消息就够邪尊愣好半天的了。 她倒也不急,只等着见招拆招。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自从谢玄景前几日祝了她生辰快乐后,就又没了消息。 说好的补生辰礼呢,自从异地后连早中晚安都省了。 “……” 柳素心里哼哼唧唧有些不高兴,但绝不是因为她在想他。毕竟她的不高兴,只有亿点点而已。 又不是很多,所以……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修为突破的事。 房里,柳素把玩着手里的符玉,还在思考她要是说了,会不会让对方以为她在借口找他。 这样岂不是显得她很黏乎? 恋爱中的人心思兜兜转转,还未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来,离坤就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内城生乱,城主府被人破了。” “???” 柳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城主府被人破了?这才多久?这么草率的吗? 其实也算不上草率,夏侯澊这些时日的做法早就惹了众怒,不过是等一个导火线而已。好巧不巧,柳素就是这个导火线。 现在导火线一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柳素愣了一瞬,心思一转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只是……破了就破了,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师兄要这样看着她? 她隐约间好似察觉到什么,不由试探开口:“难不成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离坤点头:“破了城主府那人是谢玄景。” “嗯。” 嗯?! 有些意外但又不完全意外,依照原书剧情,谢玄景是能干出这种事的,毕竟是原书男主。就是他那个傻缺师叔能允许他独自出这种风头? 柳素表示不信,但心里更多的是随之涌来的担心,傻缺师叔不会在谢玄景背后捅刀吧? 实话实说,她总觉得诸葛剑心思不正。 “……” 离坤觉得他这个师妹没救了,他才说一句,对方的脸上便止不住的担忧。 他一生无妻,并不是很能懂这种情绪。但身边的同辈好友倒是有不少人孩子都已经嫁娶了,偶尔好友也会对着他诉苦家里的白菜被猪拱了,那时他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那猪贼不是东西。 因此,在柳素愣神间,男人突然冷了脸,语气僵硬:“倒也算得上聪慧,知道以一人之力终究是螳臂当车。提前和我们这边的人联系,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内城护卫队的人也说服了。与其说城主府是被人破了,倒不如说是不攻自破……” -- 第237页 离坤自顾自的说着,只是说着说着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怎么好像在夸那只猪? ……算了,他本不是小气之人。转念一想小孩子的事,自有他们的姻缘福祉,他何故硬插一脚。 离坤的心绪转换柳素并不知晓,她只是看着面前的人脸色跟变色龙似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也未多想,转念一想原来这段时间谢玄景是忙这些事去了。 诸葛剑不是个好应付的人,他本就看不惯谢玄景,如今谢玄景出尽了风头,对方可不得气死。这一气,只怕是要搞事的。 怪不容易的,难怪这两日他没主动找她。 嗯,所以她主动找找他也没毛病,毕竟她现在比较闲。 对,没错! 她想着,便面不改色的拿出符玉。 一旁的离坤:“……”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是怎么回事。 …… 谢南怀接到柳素的传讯时,正在城主府与人议事。不过几日时间,城主府破,三位城主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自愿入了狱,一切快得近乎魔幻,就像是被人故意按了加速键。 此时负责内城护卫队的乃是原东城主身旁的第一护卫叶川,前段时日他因着得罪了东城主被扣押,此时三位城主入了狱,倒是把他放出来接管护卫队。 谢南怀正是因为说服了他,这才得以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城主府。 他们两人皆知这事顺利得有些蹊跷,但叶川自出生便一直呆在封都,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一座普通的城池,更是他安享一生的地方。 因此,哪怕察觉有异,他第一反应还是—— “开内城门,和外面的宗门配合,先灭了那些妖兽再说。” 对于这个决定,谢南怀不置可否。察觉到怀中符玉灵力波动,他的眉眼弯了弯,对着叶川道了句“你们先议”,便起身到了门外。 偌大的殿门一开一合,凉风“咻”的一声吹进来,夹杂着风雪。有人往门外瞥了一眼,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会在谢南怀背后插刀的,又岂止是诸葛剑一人。 “统领,你便让这么个不知哪来的小子决定封都的死活?” 殿内有人不满道。 与此同时,柳素开头的第一句便是:“谢玄景,没人欺负你吧。” 两道声音同时飘荡在耳旁,而那道刺耳的男声,不知为何弱了下去。 谢南怀的眉眼溢出一丝笑:“没有。” 是么?她不信。 虽说师兄提及城主府被破时,以“聪慧”二字夸赞了谢玄景并未螳臂当车,而是机智的以里应外合的法子拿下了城主府。 但若有心深想,就知道里应外合哪有这么容易。 诸葛剑是其一,内城护卫队便是其二。一个手上没什么依仗的少年,对方凭什么听信他的话。 她虽不知谢玄景在其中具体做了些什么,但至少能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皱了皱眉,嘴上便不觉道:“你别骗我。” “嗯。”他轻轻应声,却是自然的转移话题:“担心我?” “嗯?” 少年的声音已经初具男人的磁性,不似往日清冷,低沉又暗哑。像前世入夏时喝的桃子汽水。倒进杯里,便泛起微微气泡。 “没有!” 柳素本能的超快否认。 谢南怀也不戳穿。 “好,没有。”他附和。 “……” 柳素自然能品出那句“没有”中的意味。 但感情似乎让人格外的不理智,她头脑一热:“你知道就好。” 带了点不自觉的娇嗔。 柳素大概也没注意到某一天她说起话来会不像自己,但谢南怀注意到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藏,脑海里不自觉回荡着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直到两人结束对话,他将符玉收进怀里,脸上还存了几分听见那话时的笑意。 而诸葛剑赶来城主府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张笑脸。 这异种竟还有脸笑! 诸葛剑自问活了百来岁,还从未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这才几日的功夫,他派来监视谢玄景的那些弟子,竟全被他蛊惑走了。 这还不算,对方竟不知什么时候和内城护卫队的人勾搭上来,现在还跑到这来充英雄。 好,真是好得很! 男人怒极反笑,眼里的神色阴毒得仿佛要将对方杀死。 谢南怀却好似并未瞧见,他眼里的笑意不减反深,却没什么温度。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翘,似在嘲讽。 “师叔。”他躬身行礼道。 …… “竖子,尔敢!” 闫宁和众师兄弟听闻诸葛剑来城主府的消息便匆匆赶来。 还未见人,便闻其声。 “不好!” 众人脸上皆是一凛,而紧随那声音而来的,是灵剑出鞘的声音。 “师,师叔真的……” “这种时候,为何还要为难师兄!” “……” 一群人循声赶来。 而此时,殿内听见打斗声的护卫队众人也赶忙出了殿,围观这场闹剧。 “门派内斗?” 有人挑眉,眼里满是嘲弄。 “可笑,如今是什么光景,这时候内斗?” “这些门派说是来封都帮忙,实际上还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 第238页 “狗咬狗罢了……” 两日前,谢玄景主动找上了他们。仅凭一张嘴便分析出利弊,又说服了叶川。 这样的人,虽说脑子灵活,但如今城主的事了,自然不会再受人重视。护卫队内的人越说越过分,颇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 如今见谢南怀又与面前这个满脸怒容的男人内斗,面上的鄙夷更是毫不掩饰。 闫宁一行人看在眼里,却急在心里。对于护卫队这些人的看法,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以手中之剑,解封都之危。而不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内斗,成为拖后腿的累赘,平白让人嗤笑。 更何况…… 这几日他们和谢师兄四处谋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因今日之事让谢师兄被人嗤笑…… 闫宁握紧手中的剑,他已经误会过谢师兄一次了。这段时日来,他的眼睛和理智都告诉他,面前的人就是从前的谢师兄!那个清冷无欲,心怀门派天下的谢师兄! 这样的谢师兄,本该执剑平天下,可现在……那剑在做什么! 可笑。 闫宁心里悲凉,便要提剑加入战局。 够了!他绝不容师叔毁了谢师兄的心血! 也是这时,只听“锵”的一声。 灵剑相碰,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周围的嘲讽声,也打断了闫宁的动作。众人这才发现,那位瞧着只有金丹修为的少年剑修,竟与面前的元婴修士打了个平手。 “这……” 有人皱眉,也有人收起调笑的心思。 一个头脑灵活心思诡辩的修士,或许不见得能得到尊重。但一位实力上乘的修士,一定不会被人漠视。 “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位少年人师承何派吗?” 封都就像一个自称一体的独立世界,这里的人大多时候是不关注外面那些门派的恩恩怨怨。因此,哪怕谢玄景在外面年轻一辈中也算声名显赫,但封都的人却并不能把他和传闻中那位剑骨之身的少年天才对上。 此时有人问起,众人这才惊觉,不该啊,这样的少年人怎么会是无名之辈。 有反应快的扫了站在最前面的叶川一眼。 他好像明白为何统领会让这位少年与他们一起商议封都之事了,这哪里是看中了对方的头脑,明显是看上了对方的实力。 闫宁发现,就在刚刚他想提剑前去帮忙的那一刻,周围对谢师兄的嘲笑声消失了。 冰冷的剑锋倒映出少年冷峭的眉眼,闫宁这才惊觉,对方似乎不需要自己帮忙。既如此,为何前几日谢师兄又会带伤而归? 他的眉头不自觉拢紧,也是这时,面前对决的两人有了结果。 两剑再度相碰,同样的功法、同样的招式。一个激进勇猛,似要把对面的人撕碎。一个从容应对,动作间留有余地。 结果似乎不言而喻,却又让人忍不住惊呼。 赢了!那个少年人! “铿!” 灵剑落地,是那位来找少年人麻烦的男修的剑。 似乎那位修士没想到他会败于一个修为不如他的人之手,只见他被剑气震得踉跄半步,双目里满是赤红的血丝。 “你……” 竟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而那个少年人却十分有风骨的对男人躬身行礼:“师叔,得罪了。” 说话间,将落在地上的剑捡起,擦拭干净,双手奉至对方面前,道:“剑修之剑,不该对着自己的同门。” 一句话,高下立见。 闫宁的眉皱紧又松,眼眶微微泛红,似有触动。 剑修之剑,不该对着自己的同门。 原来这便是之前师兄受伤的原因么? 另一边,护卫队的人也在想。 有天资、有原则,这样的人,难怪统领愿意信他。 只是瞧这少年人游刃有余的模样,只怕不止金丹修为吧? …… 柳素再度收到谢玄景的消息时,已经是三日后,对方和护卫队的人彻底掌握内城的控制权时。 少年站在内城城楼上,端的是仙人之姿。 柳素就这样站在城楼战车上与少年隔空对望。城楼上的风,左右摇摆,拂过他的发,轻吻她的眉。 恍惚间,柳素好似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我来接你了。” 很久很久以后,柳素才知道,少年送给她的生辰礼,不是绚烂金贵的天材地宝,是他的一颗真心。 他跨过重重险境,算计人心,只是想跨过黑暗,和她一起站在阳光里。 第99章 三合一 脱衣成神! “进攻!” 此次妖兽群数量庞大, 以叶川为首的内城和柳素这边达成共识,以车轮战的方式,分批轮流歼灭妖兽群。 柳素虽不用亲自出手, 战斗灵鼓一响,她还是为之一震。 开始了! 眼前灵力四涌,刀枪棍剑一众灵器齐齐上阵,真·仙侠大片既视感。 柳素也没闲着, 她手中动作不断, 瞧见有人力竭不敌,就随手从腰上取下一件沾了她气息的法器, 朝对方处扔去。 走你! 法器至, 妖兽退。 牛花在一旁拍手:“柳姐姐好厉害!” 离坤嘴脸抽了抽:……还能这么玩? 被救的那人回过神来:不愧是柳师姑! 真会玩的柳素, 还不知道她一番基操,已经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 第239页 内城那边有不少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柳素的骚操作, 震惊之余开始怀疑人生。 讲真,这世上还有这种功能? 离谱,有这种功能就算了,她是哪来这么多法器? “传闻诚不欺我, 乾门是真有钱。” “礼貌问一句, 柳师姑缺侄子吗?四五十岁的那种, 我感觉喊师姑和姑姑差别不大……” “……道友, 要点脸。” “不想要脸, 想要法器, 被柳师姑开过光的那种……” “算了吧你, 这种贴身的法器,能摸一下就是烧高香了,还想……” “贴身”二字一出, 难免引人遐想。 有人朝内城外的城楼战车望去,柳素所在的城楼战车居中而立,少女身姿纤纤,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挂满了法器,还真应了那句“贴身”二字。 谢南怀此刻也在城楼上,自然听见了那些令人不悦的话。 战车上,少女动作迅速,手腕上的结缘绳随着扔法器的动作微微滑动,一下又一下。 他缓缓垂眸,一旁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柳师姑及笄了吧,也不知以后便宜了谁。” “我若是乾门老祖,自是希望自家徒弟继承衣钵,一辈子留在门派中。” “那倒也是,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一群人越说越热闹,殊不知危险正在朝他们逼近。 “唰~” 是灵剑出鞘的声音。 玄衣墨发,清冷黑眸。说话的人群里有人一怔,目光落在突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男修身上。 这不是统领这几日捧的那位冷面少年郎吗? 那一双冷眸和浑身散发着“我想杀人”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愣神的那人本能的将手放在身侧的法器上,也是这时,少年出剑了,冰冷的剑面折射出一道冷光,还未等愣神的人反应过来,便觉身后一片温热,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熏天的腥臭气。 原本围在一团八卦的人猛地捂鼻,顺着腥臭气的方向瞧去,这一看正好对上半张妖兽脸。 “……”呕~ 红白之物混成一团,脑浆都出来了…… 那原本将手放在身侧法器上的修士最先反应过来,他强忍着恶心,朝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道谢:“多,多谢……” 他还以为是他们无意间得罪了这少年,原来是这少年见他们聊天入神,没注意到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妖兽。 只是“谢”字才落地,终是没忍住“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离那妖兽最近,整个后背都溅满了红白之物,那叫一个腥气冲天。 而此时,心情终于舒畅的谢南怀:“不谢。” 语气淡泊,颇有风骨。 有人吐完看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感叹:“我终于知道为何叶统领如此欣赏这位外来的少年人,面冷心热,倒是个好人……呕……” 好人? 谢南怀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 城楼边缘,那只被一剑砍成对半的妖兽尸体正迎风摇晃,瞪大的独目似乎在诉说它的死不瞑目。 众人呕吐完,忙施术收拾残局。待目光落在那头被对半砍得整整齐齐的妖兽身上时,眉头一皱。 不对呀,城楼下面不是有沾了柳师姑气息的法器吗?这妖兽是怎么跑到城楼上来的? 早在妖兽群驱赶至内城门那日时,便听闻柳师姑亲自放了法器在内城门口。若不是诚意足到如此地步,对方为封都之心又如此明显,城内哪里会起暴乱,只为响应柳师姑的号召。 众人脸上疑惑顿起。像是特地为他们解惑般,也是这时,城楼下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换!” 哦,原来是法器的时效到了。 …… 斩杀妖兽的修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妖兽群的数量却并非肉眼可见的减少。 只有真正的厮杀起来,众人才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量。 密密麻麻的妖兽挤在一起,本就十分拥挤,待人一进去斩杀,几乎就要被淹没在妖兽群里。而每斩杀一头,随着妖兽“砰”的一声倒地,巨大的兽身瞬间倾占了更多的空间。 哪怕有柳素这个外挂在,也难免束手束脚。 也只有这时候,进去厮杀的修士才感受到之前三位城主做了怎样一个愚蠢的决定。而战车上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柳师姑,又是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我实在无法想象,若是柳师姑没来,待城门一破,封都还能不能有人活下来。” 这话并不夸张,哪怕如今有柳素这个bug般的存在,遇见实力不俗的妖兽,也实在够呛。毕竟这不是一对一的比武打斗,妖兽可不会跟你讲武德不武德。 它们本就数量庞大,看见有修士出现,也不会管你是一人还是一群人,只管一窝蜂的往前冲。 最重要的是,这些妖兽似乎并不怕痛。被砍杀也不会躲,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若不是遇到危机时刻,他们还能往沾了柳素气息的法器周围躲,只怕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一批修士砍杀累了,又换一批替上来。才替换下来的修士们,此时心里不由发生同一个想法。 若是没有柳师姑呢?此时的封都,又该是何种模样? 人天生便有丰富的想象力,周围的厮杀声不断,更是触发这种想象力肆意生长。 一双双杀红眼的修士眼里,原本强大坚固的城墙好似在眼前轰塌,被断壁残垣代替。 -- 第240页 而此刻那些被圈在内城门口的妖兽群,就像整个封都的缩影。一批批进去厮杀的修士被围困在其中,兽群一层又一层的叠上来。而周围倒下的,将不再是那些妖兽群的尸体,而是他们这些修士。 被妖兽群围涌的窒息感再度袭来,有人晃了晃脑袋。眼里的血红渐渐退散,被恐惧替代。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届时封都岂止是被屠城团灭,只怕连尸骨也不剩。 是了,那些妖兽是会吃人的。刚刚他一个不察,就有妖兽盯上了他的手臂,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只妖兽盯着他手臂时,垂涎欲滴流下口水的模样。 巨大的兽口露出黝黑发黄的牙齿,只要一闭上眼,他似乎都能想象出当兽口咬上手臂,发出的血腥臭和咀嚼声。而那时的他,将清醒又痛苦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拆骨呑腹。 幸好,幸好柳师姑朝他扔来了法器。 此时仍在后怕的修士想。 而那些经历过生死搏杀,此时一批又一批退下来的修士也如是想。 柳素发现,周围的灵气似乎若有似无的在往她身上涌。虽比不得上次突破修为时的多,但也不少。 至少她身旁的离坤就注意到了,问了句:“你又要突破了?” 柳素一边注意着妖兽群里的动向往里扔法器,一边摇头道:“不知道,就是觉得挺舒服的。” 灵气本就对修士有滋养的作用,就像前几日她突破金丹后期,照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皮肤好像变好了,眼睛也更亮了。一颦一笑间,似乎多了种“灵气”的感觉。 不过修真界的修士皮相大多不差,柳素倒也见怪不怪。开心不过一秒,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能不能突破修为。倒不是她最近变勤奋了,只是…… “师兄,我总觉得三位城主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说着,见妖兽群里暂时没有人需要帮忙,柳素运起灵力,将已经失效的法器收回,这才侧头对离坤道:“后续赶来增援的人安排得如何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多防备着些的好。” 不止是三位城主的反应太过平静,还有背后操控他们的邪尊,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听之前潜伏在内城的人传来的消息说,城内也并未发现对方的踪迹。 总不可能是从传送阵跑了吧? 封都之前是有传送阵没错,但就像外城门之前被那队护卫队的人破坏掉了一样,外城和内城各处的传送阵,也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早就被人破坏了。 坏得还特别彻底,几乎是无法复原的那种。 如此一来,这邪尊的消失就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总不可能人间蒸发吧?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柳素也是真的担心,这人能如此洒脱的收手,肯定还有后招,他们必须得提防着。 离坤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点头,看着身旁处事愈发成熟的柳素,道:“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师妹成长得很快,看来封都重建,留她在这里暂时镇个宅问题也不大。 柳素还不知道她身旁的离坤打的主意,正如她并未想到,此时的邪尊盼的就是他们能把后续准备的救援大部队一起带到封都来。 内城,夏侯澊早就猜到外面的人会怀疑他对三位城主做了什么。因此,城主府破的那日,他并未反抗,反倒装作不知晓这段时日发生什么事的模样,震惊又悔恨的“被迫”入了狱。 那些人担心他们城主突如其来的改变有内情,倒也不敢真的做些什么,只是把人暂时关押起来。 他们却不知,从始至终他都未离开那三人的身体。哪怕在狱中,时不时有人对他试探,他也未露出半点马脚。 因此,就在柳素还在猜想邪尊是不是早溜了的时候,此时的夏侯澊却在狱中默念着—— “快来吧,人来得越多越好……”愚蠢的人族们…… 他就是要故布疑阵,让他们多多安排人,主动跳进他为他们准备的陷阱里。 …… “换!” 日出日落,随着最后一声令响,便意味着法器失效,又要换法器了。 换完这批法器,今日最后一轮修士便要进去斩杀妖兽。待一个时辰后,斩杀完毕,今日的任务便算完成。 柳素之前粗略估算过,若是最大限度考虑修士的安全的话,只需大抵十天半月的时间便能将妖兽斩杀完毕。 没办法,妖兽着实不少。不过起先数量多,确实会难一些,但时间越往后,各方面的情况都会好起来。 而这个时间,外城的凡人们则可以安排一些去重建外城墙。两边同时进行,相信很快封都便能恢复生机。 就是…… 柳素微微拧眉,不知为何,明明刚才听师兄说起后续的安排,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心下却总有些不安,似乎还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最近挺邪门的,每次的预感总能成真,跟叠了乌鸦嘴buff似的。 算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柳素不欲再想,只是她思绪才起,便听“砰”的一声,原来是因为她刚才一晃神,来拿替换法器的其中一位修士也跟着手滑起来,只见两人手中的法器齐齐掉落,散落在地。 “……”人果然不能一心两用…… 柳素愣了一瞬,她蹲下身,朝落在那位修士脚边的那块法器伸去。而此时,那名修士也一同蹲下,朝柳素身侧的法器捡去。 -- 第241页 两人目标不同,似乎这起意外的小风波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两个捡法器动作如此默契的两人,会同时弄错他们手里的法器。 柳素身上的法器不少,模样相似的法器也不是没有。而沾染了柳素气息的法器,和气息失效的法器,肉眼并不能很好的区分出来。 除非法器靠近妖兽,对他们的威压不再起作用。 拿着法器的修士闭眼掐诀,柳素心中一动,忙道了句:“等等!” 将手中的法器递给那名修士,柳素解释道:“以防万一,这个也带着吧。” 虽说她觉得自己没拿错,但万一呢? 柳素做事一向稳妥,自然不会拿这种事关人命的大事冒险。那修士一愣,笑着接下:“还是师姑想得周到。” 面前灵气一闪,修士消失在原地。 一直到柳素目视着那修士在同一位置放上两件法器,这才放下心来。 替换法器完毕,与此同时,最后一批修士也整装待发。 叶川在谢南怀的肩上拍了拍:“小心。” 简单二字却足见他对面前这位少年的重视,与叶川相处多年的几位修士暗自咂舌。这几日相处,他们自然也知晓了谢南怀的身份。 少年名谢玄景,离天宗掌门之徒。 地位虽高,但似乎与门内长辈关系不佳。据说上次在殿外找他麻烦的那位便是掌门的师弟,照理来说,师叔与师侄之间,关系不该如此。 不过他们偶然听见过离天宗弟子的八卦,似乎是因着这位叫谢玄景的少年私自处置了那位师叔颇为看中的一个师侄,也就是少年的师兄。 事情原委他们没问,左不过就是人与人的那些纠葛纷争,没什么意思。 他们在意的,不是这位少年背后的门派之争,而是叶川到底要做什么。 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对方是有意收这位少年入麾下,但这几日瞧着又不像。叶川的言行举止,分明喜爱之余,又隐隐有几分抬对方的意思。 这令人琢磨不透的态度,倒是让几人对面前的少年愈发看重起来。 只是这少年虽天资卓越,但终究年岁尚小,再厉害,再尊重,又能如何。总不可能培养成下一代城主吧? 属实有点离谱。 他们却不知,叶川还真有几分这个意思。 他效忠城主惯了,也知晓自己只有将才,无率城之能,反倒是这位叫谢玄景的少年。 人品、气度、天资、头脑,没得挑。 从前的城主没做这些荒唐事之前还好,但即便如此,心性却有几分软弱。否则以东城主体修之能,未必不能一家独大。 但面前的少年却恰好与从前的城主相反,他很有魄力,敢违抗门派长辈之令,只因心中有自己的道。 这样的人,正是如今的封都需要的。 他很看好他,便希望面前的少年能给今日落下一个完美的收尾,也让对方有令人信服的资本。 他相信对方能明白他的苦心。 谢南怀自然明白,他并未有太多言语,只是默默轻“嗯”一声。 “开城!” 少年持剑出城,清冷如玉的面容即便站在人群里,柳素也一眼就看见了他。 谢玄景也要去? 柳素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 也是,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站在城门上呆看着。 柳素知道谢玄景隐藏了修为,自然也不担心他的安危。但感情一事就是这样,知道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 她的目光不觉追随着那道清俊的身影。 灵剑出,涌上来围困住少年的妖兽皆是一滞,即便浑身颤抖,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朝面前那道身影冲去。 若柳素能听懂妖兽的语言,必然知晓那些妖兽此刻嘴里都在说一句话—— “你不要过来呀,不对!我不要过去呀!” 但它们控制不住,这个妖族一出现,它们就知道那道召唤它们过来的声音便是他。哪怕心里害怕极了,它们也无法违抗他。 这是赤果果的等级压制,是刻在骨血里的血统。 它们无法违抗,而也无人知晓它们此刻心里的悲哀恐惧。 连同柳素在内的人,在看到那些妖兽有一瞬凝滞的动作时,一致解读为——好强的剑气! 而下一秒,灵剑如劈山之势一挥,那句“好强的剑气”后,众人又默默在后面加了一句——好强的剑法! 不过才入战圈,一举一挥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叶川暗自赞道:不错! 就连前几日还对谢玄景颇有些小意见的离坤见了,心里也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少年,其实无论容貌天资都是配得上他家师妹的。 连带着柳素心里也涌出一丝骄傲:这可是她笔下的亲儿砸,她的男票。 不对,这关系好乱。 抛开心里杂乱的思绪,柳素眼里的笑意却未断。 “嗷~” “啊~” “呜~” 剑起剑落,妖兽哀嚎。 好强! 谢南怀并未留有余力,一剑下去,离他五米远的妖兽皆轰然倒地。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都在为少年的剑法而惊艳,除了一人。 那是一双混在修士和妖兽之间的怨毒的眼,那不是别人,正是诸葛剑。 -- 第242页 这几日对诸葛剑而言简直就是煎熬,他眼里最低下的异种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而他手下的那些师侄们也纷纷倒戈。 他来时有多傲气,此时便有多低入尘埃。 而这还不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他最恨的是那异种竟然隐藏了修为! 而且是在他和他师兄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修为不说,此时竟还借着斩杀同类,想一跃成为这些蠢货眼里的救世主! 恶心! 他心里有多恶心,眼里的怨毒就有多深。 但没关系,很快那个异种就当不了救世主了。 男人那双怨毒的眼里盛满了笑意,他扫视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到他。便一边躲避着妖兽,一边朝那处放置了两块法器的地方走去。 他自然知道沾了柳素气息的法器的特殊之处,刚才他在城楼上也瞧见了柳素撞落法器的那一幕。 也是那一幕,让他心中生出一个毒计。 这里妖兽多如海潮,若是没有法器压制,生死存亡之际那异种会做什么? 自然是被那些妖兽撕成碎片。而拿走法器的他,则可以在众人慌乱之际,毫无阻力的趁乱从对方的尸身中拿走妖丹。 那人眼里的笑意扩大,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结束这段时日的屈辱! 诸葛剑动作越来越快,目标正好是那放置了两件法器的位置。他只需先拿走一件,先让一处的妖兽乱起来。 恰好这里每隔几米便放置了一件法器,短时间众人定然反应不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他却可以趁机赶往下一处拿取法器。 计划万无一失,而此时诸葛剑的手正好落在其中一件法器上。 他运气很好,两件法器挨在一起,气息交缠,一时半会看不出异常之处。而当他拿着其中一件法器放进怀里,再次混入妖兽群时,却见有妖兽自动避开了他。 拿对了! 他心里暗喜,即将报仇的喜悦让他的表情愈发狰狞,却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只因他此时手里还握着剑,灵剑挥出,妖兽毙命。 即便有修士瞧见,也只当是对方修为了得,那些妖兽才一见他出剑便慌忙避走。 谁也没有察觉到这点异样,一直到第一位修士毙命。 那修士不过才筑基初期,凭着一腔热血加入斩杀妖兽的队伍。他修为不高,但性子稳妥。 杀不了厉害的妖兽,也知道借助飞行法器闪躲,亦或者躲在靠近那些放置法器近的地方。 现下便是如此,或许是因为他砍一刀便跑的打法刺激了周围的妖兽,好几头妖兽同时盯上了他。修士也不慌,运起飞行法器便往放置法器的地方跑,也是这时,变故出现了。 一直到他落在放置法器的安全范围,那些妖兽也没有半点退却,反倒愈发不要命的朝他冲了过来。 “怎,怎么回事?” 修士一慌,气息便乱了。而他脚下的飞行法器更是随之一歪,连带着他人一同掉落在地。 “啊!” 直到修士的惨叫出声,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好!法器失效了!” 另一边,同样的惨叫再度出现。 “啊!救,救命!” “这里的法器没了!” “啊啊啊,师兄,快救我!” “我们这边的法器……” “谁?哪个王八羔子拿了法器!” 变故出现得很快,起先是一处,然后是几处。但此时柳素身上并没有可拿去替换的法器,腰上的那些都是才替换下来,还没完全沾染上她气息的。 少女的面色凝重,朝离坤喊道:“师兄,你先守在这里!” 柳素飞身而起,朝妖兽群冲去。 不过瞬息间,妖兽群疯了似的朝着没了法器压制的几处地方冲去。一层又一层,将来不及反应的修士围困在一起。 嘶吼声、惨叫声、皮肉撕裂的声音混杂,战车上、城楼上,修士们赤红了眼。 “怎么回事!” “别拉我!让我下去,我师妹还在下面!” “大哥!你回来!” “爹……” 无数的声音混杂,世界仿佛陷入了混乱。终于还是有人没被拉住,自城门跃下。而城楼战车上,也有不少修士自发朝妖兽群冲去。 没有人会看着亲人生离死别而不动容,也没有人会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身死不动容。 柳素一度以为,这个书中世界与她没有关联,这不过是书里的世界,这不过是纸片人。 直到她遇见了师尊、师兄、白芨……谢玄景。 谢玄景说:师姑是觉得我是画上的纸人么?没有情绪,不会生气,只是按照一笔一划规矩行走的傀儡? 白芨说:小柳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师兄说:天相道就你这么一个独苗! 那日师兄赶来封都救她,平日不苟言笑的师兄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句话。她便知道,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此刻,那些从城楼、从战车上一跃而下的修士,也是抱着必死决心下来的。 她的心里发狠,动作便越快的朝妖兽群冲过去。可是太多了,起先是一件法器不见,然后是两件、三件…… 丢失法器所囊括的范围,远远超过了妖兽恐惧她的安全距离。十米,救得了这处,救不了那处。 -- 第243页 柳素心里一发狠,几乎想也未想便开始褪去身上的衣物发带。 她平时素净惯了,此刻却恨自己为何没有爱打扮的习惯。她红着眼,一件一件的往外脱,每脱一件便往外扔一件。 龟卜、发带、外衫、腰带……可是不够!不够!还不够!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她的手都在抖,嘴上却对着身旁被咬断了手臂和一只腿的修士道:“没事,没事,修真界丹药很多的,肯定能接起来,能接起来的!” 那修士是被自己师兄一脚踢出来的,就在刚刚,他师兄跳下城楼来救他。他没了手臂和腿,师兄却永远留在了不知是哪只妖兽的嘴里。 是师兄把他一脚踢到了柳师姑身边,他得了庇护,他不怕。他的师兄没了,他一点都不怕。 他甚至还能裂开嘴笑着安慰柳素:“师姑,你不要急,没事的。你来了,我们都会没事的。” “对,会没事的。”柳素低声应和,手里动作不断,手也还在抖。 心里却在问,可他怎么哭了呢?为什么她的眼睛也花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柳素的手落在最后一件单衣上。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这是她身上仅剩的一件单衣。 是旁边那双带血的手阻止了她。 “师姑!” 泪眼模糊中,她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那人似乎在摇头。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只是那又如何? 她不在意这些的。 那人却还是没松手,而是顺着她的手挪到了她的手腕处。 “!” 结缘绳! 柳素的理智有一瞬回拢,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两处没有法器庇护的地方。其实如果可以…… 能不脱当然是不脱啊! 柳素的手一用力,她如今是金丹后期,今日修为似乎又有所精进,说不定可以的。 手上的力道落在结缘绳上,那红绳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原本加了印,要等到柳素元婴修为才能取下的结缘绳,却毫无任何阻力的落在了她的掌中。 她有些微愣神,还未想明白是为何,周围的哭喊声再度包裹住她的思绪。 没有半分犹豫,她将那根结缘绳扔了出去。 鲜红的结缘绳自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而自柳素从战车上一跃而起,到现下这一番动作,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她的动作太快,快得每分每秒都仿佛按下了加速键。快得直到那根结缘绳扔出,远处的谢南怀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心有所感,一回头便看见了那道素白的身影。他从未见过她穿白色,也是第一次知道穿着白色的她看起来那般羸弱。 羸弱到结缘绳扔出的那刻,铺天的妖兽将她淹没。 柳素一直以为,她身上那个古怪的buff,是来自她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再离谱点,或许是她的亲妈光环,亦或者穿书身份。直到她将她手腕上的结缘绳扔出,漫天的妖兽突然朝她涌来。 “???” 眼角未干的泪恰好滑落,柳素:“啊咧?” 所以……说好的亲妈光环呢? 被扑倒的那刻,柳素想的是——哦,原来不是亲妈光环,是男主光环啊。 所以这段时间是因为谢玄景在结缘绳上加的印,她才自带驱兽buff啊。现在印没了,驱兽buff自动失效了。很棒!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谢玄景这个印的buff又是从何而来? 算了,不想了。反正人要凉了,就等几百年后,谢玄景来地下跟她解释吧。就是不知道书中世界的地府和她这个现代人死后呆的地府,是不是一个系统,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要是遇不上,算了……人都凉了,还说个der…… 她缓缓闭眼,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倒是身体越来越轻,好似凌空飞行。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上辈子是猝死,她没体会到,却没想这辈子体会到了,似乎……还不错? 耳旁似有凉风吹过,柳素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嗯,虽然不错,但怪冷的。 嗯?怪冷的? 似乎有哪里不对,人死后还有知觉的吗? 她倏地睁眼,却没想瞧见的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阴曹地府。而是…… “???” 地上那些妖兽怎么全倒了?她怎么腾空飞起来了?还有……你们这些人盯着我的眼神是什么回事! 她低头俯视众人,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动作。在众人眼里却犹如神祇俯世,无他,就在刚刚,在他们以为柳师姑被妖兽吞没的那刻。 周围的妖兽突然暴起,众人突然发现,柳师姑扔过来的那些衣物发饰突然不管用了。这个发现的震惊程度,无亚于他们看见柳素当场被妖兽淹没的震惊程度。 只是震惊过后,便是心凉。 完了,柳师姑完了,他们也完了。 这念头涌出,便似江海将人淹没,让人喘不过去。城楼下和战车上的人也无不这么想,离坤更是嘶吼出声:“师妹!” 牛花挣扎着想从战车上跳下去:“柳姐姐!” “柳师姑!” 这一刻,无数人在喊柳素的名字。也是这一刻,时间像停滞一般,所有的妖兽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 接着,像是时间倒流。那些淹没了柳素的妖兽一个接一个的后退,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似的。而后退过后,便是不顾一切的自我了断。 -- 第244页 有妖兽自己翻折断自己的脖颈,也有妖兽两两相撞。 死了,又活了。 哦,前一句他们是说那些妖兽,后一句他们是说柳师姑。 他们眼里本以为被妖兽踩踏而死的柳师姑毫发无伤,阖目自地上腾空而起,场面一度十分魔幻。不少人更是从柳素那身白色单衣上,脑补出无数圣光。 “是半仙之体吧!绝壁是半仙之体啊!这tm都半步飞仙了,妖兽都被克死完了!” “锤子!屁的半仙之体,这明明是脱衣成神!!!” “就是!这明明是成神!” 终于回过神来的柳素,脱什么东西?成什么玩意? …… 谢南怀一直知道,他这一生所有的善都给她一人,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所有的恶。 世人常说:善恶终有报,现在那些他做过的恶,报应到他身上来了。 谢南怀不由在心中苦笑。 他险些害死了她。 而他一生所向,心之所往的那人,此时一身白衣朝他走来,喊他:“谢……南怀?” 谢南怀,这曾是他曾一度奢望她能永远记得的名字。 第100章 柳素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想…… 封都的妖兽群秒团灭, 团灭对方的当事人柳师姑脱衣成神了。 流言插了翅膀似的,不过几日便传遍了整个修真界,简直震惊各方吃瓜群众。 离谱! 这两个消息的每个字他们都认识, 连在一起就离谱! 团灭就团灭,什么叫“秒团灭”?成神就成神,什么叫“脱衣成神”?而且“神”是什么廉价的东西吗?怎么说成神就成神?还脱衣? 离谱且荒诞。 “可是那是柳师姑啊!”能找到昆山灵脉,算什么什么成真的柳师姑! 而且…… “你见过以一人之力, 就让无数妖兽害怕到崩溃自杀的修士吗?没有吧。但是柳师姑可以!!!” 修士说得唾沫横飞, 最后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中拿出一块传影镜。 镜中,是不知当时被哪个“好心”修士录下的画面。 画面里, 一波又一波的妖兽向早已叠得如小山丘般高的妖兽堆冲去。而那妖兽堆最下面—— “当时柳师姑就被压在这些妖兽下面。” 他有亲友在封都长居, 画面是对方录遗言时无意中拍下的。他看了不下几十遍, 如今拿出来吹牛逼,说得那叫一个熟练。 “看看!若不是神明转世, 能有这效果?” 话音才落,画面一转,仿佛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错觉。原本保持着前冲姿势的妖兽突然开始往后倒退,叠得山丘高的妖兽堆也一同像潮水般退散, 直至露出一身白色单衣阖目的少女。 白色本就圣洁, 如此奇景配上这么一身白衣…… “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怎么只能看见人脸啊?她身上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 “为什么除了脸就漏了半截衣袖, 是什么新功法吗?” “……” 若是柳素在这, 就知道哪里是什么新功法, 是那位“好心”修士帮她用术法打了码。 拿着传影镜的修士神秘一笑:“诸位道友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要说为何只露出半截衣袖, 那是因为咱们的柳师姑品行高洁啊……” 还记得当日他那位有幸活命的亲友,哭得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的描述了当时柳素的壮举。 “那黑心的离天宗诸葛剑简直不是人!柳师姑见情况危机, 只能将沾了自己气息的衣物发饰扔来庇护我们,当时……” 修士的思绪从回忆跳转,那日亲友哭泣的声音好似和自己此刻的声音重合。 “天地变色,人间炼狱,是柳师姑高洁的品质……” 半个时辰后。 第一道呜咽声响起。 “呜呜呜,太感人了。” “只恨我当日不在封都,不能亲眼目睹师姑风姿……” “她只有十六岁啊,小小年纪便……我家女儿也这么大,呜呜呜……” “狗离天宗!那个死诸葛剑不是人啊……” 这一日,柳素多了很多妈粉、爹粉、姐姐粉…… 也是这一日,柳素多了多少粉,诸葛剑和离天宗就挨了多少骂。 还是这一日—— “不如用灵幻术为柳师姑造一身白色法衣。”既然成神,自然是仙气飘飘的好。 深受柳素壮举震撼的某位修士提议道。 “道友机智!这个主意好,不过在下认为妃色娇艳,师姑模样娇俏,还是妃色更合适些” “不不不,绛紫端庄……” “水绿清新……” “……” 这一日的柳素,还集齐了七仙女套装。 七仙女套装各种拉风,私下里不少修士暗自较劲。 “我不管,白色就是最绝的!” “放屁,咱们绛紫才够金贵!” “那个,弱弱的问一句,没人觉得黑色、灰色都不错吗?” 众人鄙视眼:“一看你就没道侣吧!” 伴随着七仙女套装之争的,还有柳素日渐增长的声望和……修为! “好消息,好消息!柳师姑突破元婴期了!” “啊啊啊,这不是神明转世,我倒立吃屎!!!” “……求师姑保佑,明年新生试会,我能排进前一百。” -- 第245页 “……” 封都之危一解除,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乾门老祖的头发。 乾门老祖最近很愁,因为他又开始疯狂脱发了。 愁啊,真是愁死个人。 掉发烦人,各门派掌门、长老没日没夜的向他打听柳素的消息也烦人。 什么叫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你徒弟并非凡人,才不远千里去晋城收一个三等丫鬟。 “你什么意思?三等丫鬟怎么了?要你养啊,吃你家饭了?” 不对! 乾门老祖暴走完才发现他生气过度重点跑偏了,先不论那些人是怎么挖到他家徒弟的过往的,重点是—— “你家收徒专挑没天赋的收啊?我家徒弟是通过考核堂堂正正入的天相道!”怎么到这些人嘴里,说得像他上赶着故意捡漏似的。 乾门老祖听得头发狂掉,偏偏那些人跟魔怔了似的。来来回回就一个意思——我不信!你徒弟肯定是神明转世! “……”行吧。 既然有人自问自答、自说自话,乾门老祖是彻底无语住了。 最开始他还愿意解释两句。听见有人说“难怪柳师妹之前能轻而易举找到昆山灵脉”,他会一本正经的开口:“那是因为她修天相道,天相道本就……” 若对方问:“那封都妖晶呢?天相道这么好入的吗?一算一个准?我看柳师姑身体颇好,修为也涨得快,窥伺天道不用像老祖您一样掉发吗?” 乾门老祖:“……”去你的,谁爱解释谁解释去吧。 同样的话问的人多了,乾门老祖也学会打马虎眼了。 “嗯嗯嗯。” “是是是。” “对对对。” “是有点道理。” 如此一来,外面传言的风向又变了。 “听说了吗?内部消息!乾门老祖亲口承认了,柳师姑确实是神明转世,当年他就是算到……” 这个“当年”用得就很妙,明明她拜入乾门也不到两年的时间。 柳素听到这个传闻时,她正在和白芨发传音。因为封都的事,她已经好久没跟对方聊天了,本以为开场第一句对方要说好想她,哪里想得到她还未说话,白芨一开口就让她本就emo的心情雪上加霜。 “小柳柳,我最近想做点你的周边,有没有兴趣帮我录一段话?签名也来点啊……” 柳素:“……”所以当初为什么她不小心说漏嘴现代话术,还要硬扯那些话术是在话本上看的,编了故事圆谎。 简直自作自受…… 见传音符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白芨笑眯眯试探:“小柳柳?柳神仙?” 柳素:“没事,你继续。” 得了话,白芨情绪愈发高涨:“具体我是这么想的,到时候你就配合我……见面会呢……咱们三七分?还有啊,以后还可以……” 传音符那边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签名说到算卦见面会,最后又说到凑嫁妆钱的事。 说完白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等这次灵石赚得差不多了,我给自己备的嫁妆就够了,我前几日和林师兄去崇明山下的法屋瞧了瞧,那法屋又大又……” “白芨。” 传音符对面的人突然出声,白芨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都是她一个人在念叨。 “?” 她停了声,想着难道柳素突然打断她是有更好的想法,不由的满心期待起来。 “如果有一天林师兄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啊?” 柳素的思维跳跃太快,白芨有些跟不上节奏,愣愣道:“他没事骗我干嘛?” “……”好吧。 传音符对面再度陷入沉默,白芨这才恍然大悟:“你们吵架了?” 她想起之前就听柳素提过的那人,本以为这段时间封都事变,这事便不了了之,但如今听对方的意思,两人多半是有了大进展。不仅如此,似乎正处于道侣间闹别扭的阶段。 “快说说,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柳素动了动唇,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其实这事,不止是谁骗了谁这么简单。 她思绪飘远,似乎陷入某种回忆。 时光回到几日前,因着那日解决了妖兽的问题,柳素被人迎进了城主府。城主府高门大院,她偶尔能从这里窥见从前谢家的模样。 有日窗外飘雪,雨点大的雪淅淅沥沥的从窗檐落下来,像极了她第一次在谢家见他时遇见的那场雨。 那时,他在雨里,她在廊下。 她会想,那时他便顶着谢玄景的壳子而活吗?不像,他不像谢南怀,他明明是她笔下的谢玄景。 从眉眼到动作,都是谢玄景。 可她试探着喊他谢南怀时,她明明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其实,她不敢确定的。一根结缘绳而已,说明不了什么。他只是喜爱谢南怀这个名字而已,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可以替他想出千百种解释。他那么聪明,定然也看出了她当时的迟疑。所以她喊他谢南怀时,眼里、话里故意带了几分不确定。 但他没有,他没有反驳。哪怕只是轻轻应一声,假意装作她是遭逢大变后,突然顺从了他从前的固执。 他似乎不想再哄骗她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看她:“你都知道了。” 顺理成章的应下,没有半分迟疑。 -- 第246页 柳素闭了闭眼,思绪从回忆抽离。 “没有。”她佯装平静的回答。 又补了句:“我们很好。” 她在想,如果他是谢南怀,她该如何补偿他。那个她笔下从未正式出场又早夭的少年,似乎从未被人喜爱、认可过。 而那个从未里,也包括曾经的她。 柳素收起传音符。不知何时,窗外又飘起了雪。从上至下的白,连天空也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她望着窗,眼里没有焦距,也不知在看雪,还是在看天。 谢南怀一身月白长衫站在窗外,看见的便是她出神发愣的模样。 他却不知,她也不是全然在发愣的。 她在想,她若是对他再好一点,他是不是就能活得真实一点,良善一点? 那个让她辗转反侧的少年,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是个清冷又心怀天下的剑修。 雪飘飘洒洒的溜进窗里,落在睫羽上。柳素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想起那日她睁眼的那瞬,少年的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和满地残破的妖兽尸体。 第101章 他第一次对过去的自己…… “你来做什么?柳姐姐现在不想见人。”牛花拦在门口。 这几日, 柳姐姐心情不好。牛花性子本就敏感,那日她在战车上看得很清楚,柳姐姐的情绪低落似乎是从和面前这人说了话开始的。 从前在金柳巷时, 牛花就不大喜欢面前这人。 她知道他叫谢玄景,是个剑修,称柳姐姐作师姑。柳姐姐辈分很高,面前这人对柳姐姐态度似乎也很恭敬。可恭敬背后藏着的, 是那双时不时流露着让她害怕神色的眼睛。 彼时的牛花方才十三岁, 并不懂谢南怀那双眼里流露出的眼神叫做“占有欲”。 离坤对牛花很好,养身体的丹药不要钱似的塞给她。原本在柳素眼里瞧着约莫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经过丹药和灵气的滋养, 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身姿和个头。 她伸出手, 手里还像模像样的拿了把剑,就这样挡在谢南怀和正门中间。 少年垂目看她, 俯视的视线冰冷又充满压迫感,牛花心里害怕,手凉得厉害,但还是强撑着挺起胸膛。 “不准进!” 十足的忠粉派头。 柳素听见声音, 心凉了半截。若是从前, 她自然不担心。但现在谢玄景, 不, 谢南怀的真实性子她也能猜到一些。 她不是没见过他发怒杀人。 之前他误会她被人伤害, 还有前几日少年的目光, 都清楚的提醒着她。他其实是在她面前露出过原本的脾性, 只是好几次都情况特殊,她并未深想。 此时见牛花拦人,她一面害怕对方耐不住性子, 一面又期待他能像从前一样温和清冷。 但这想法一出,柳素又暗自唾弃自己不对。 “师姑是觉得我是画上的纸人么?只是按照一笔一划规矩行走的傀儡?” 往日谢南怀说过的话犹然在耳,鬼使神差的,她主动打破了僵局。 “小花!”柳素突然出声,朝牛花点了点头:“你先去修炼。” 牛花欲言又止,但还是颔首离去。 “谢南怀。”柳素从屋里出去,脸上挂着笑,和从前一样,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谢南怀转身,掩下眼底的暗色:“师姑。” 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变,柳素会和以前一样和谢南怀一起吃饭。 她依旧会对着他说:“谢南怀,我饿了。” “今天好冷啊,谢南怀。” “又下雪了。” “哪天把小胖鸟的窝挪过来吧……” 他们还是会闲话家常,也会谈起近来的大事。 “三位城主那边是不是哪天该好好审审,还有那个邪尊……” “谢南怀?” 柳素发现谢南怀有时会盯着她出神。 “你在听我讲话吗?” “嗯。” 一切好似又什么都在变。 她会刻意的在每次喊他时带上“谢南怀”三个字,她看着他说“饿了”,下一句却说:“我给你煮面吧。” 她似乎在刻意对他好。 “好冷啊,谢南怀。” 她像从前一样跟他说,但说完却会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你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她的手很小很软,两只手合在一起也包不下他的手,却会细心的把他的手拉进她怀里。 她第一次把他的手拉进她怀里,他第一次被她主动亲近。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他骗了她,但她并不怪他。 预料中的疏离、争吵、诀别都未出现。 她对他更好了,可为什么他的心更空了。像是水里的鱼,明明刚浮出水面大口的呼吸,吸入肺腑的每一口却都是冷气。冰冷刺骨,冻得他想重新缩回水底。 有天夜里,他实在忍不住,半夜摸进她房里。 少年的气息冰冷又破碎,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把柳素冰醒,她落入了一个冷飕飕的怀抱。有雪花似的碎冰落入了她后颈,她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只听见少年压抑着的呢喃声:“素素,你别这样对我。” 她弄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 但下一秒,又是一片碎冰落入后颈。柳素愣愣的抬头,这才发现今夜她没有开窗。 原来刚才的不是碎冰啊。 -- 第247页 那一夜,谢南怀没有走。第二天醒来时,两人手拉手,有温热的气息吐在彼此的脸上,两人同时清醒。 少年的手心很热,替柳素把飘散的发丝抚在耳后。 “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别生我气。” “嗯。” 话音才落,柳素笑着点头。 只是下一秒,温馨的气氛便被破坏。 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门外,站着离坤、牛花。 门内,躺着柳素、谢南怀。 “谢玄景!劳资杀了你!!!” “师,师……兄……”柳素瞳孔地震,“咻”地一声跳下床。 话说,她要是说昨天他们俩就是和衣单纯睡了一晚,什么都没发生,师兄会信吗? “师兄,你听我解释!” “你闭嘴!”离坤对着柳素吼道,同时卸下腰间的法鞭,指向谢南怀:“你!过来!” 谢南怀起身,第一反应不是忙着请罪解释,而是将身后的柳素挡得严严实实,一脸正色对离坤道:“素素还未净面,我们出去说。” 神它的没净面…… 柳素:“……” 很棒,很nice,骚年你真勇! …… 不知道师兄和谢南怀出去说了些什么,柳素发现两人回来时,彼此面色都好了不少。当然,如果忽略师兄鞋面的黑泥的话。 估计还是打了一架,谁输谁赢这个就很微妙了。 柳素暗自想,反应过来不由一愣。难不成谢南怀修为又精进了?自从她知道对方隐藏了修为后,她就发现这人总是暗搓搓的在努力。 不显山不露水,比起原书里惊艳众人的天赋和修炼速度。现实中的他,低调了许多。 谢南怀、谢玄景……他们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人。 柳素回过神来,离坤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示意柳素和谢南怀坐下,牛花则被打发去修炼。 “留你们下来是有一事要说。”离坤看向柳素:“我听叶川说,他想替你建座问天楼。” 叶川原是东城主近卫,内城护卫队的统领之一。内城三大统领,他资历最深,如今算是半个城主,代城主之职。 这人柳素也见过,那日妖兽群团灭,便是他率先带着人将她迎进了城。 当时不少人才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反应过来,情绪本就高涨,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把她迎进内城,还有不少人跪在地上求她留在封都。她当时不好推辞,再加上谢南怀的事,心绪乱得很,也没给个准话,竟没想那位叫叶川的代城主竟是真的准备留她在封都。 “他是个做实事的人。” 离坤见柳素发愣,不由提醒道。 明白了,是个行动派。 “又自小在封都长大,对这里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看来留下她的决心还很足。 离坤每补充一句,柳素就在心里默默嘀咕。三两句间,大抵也摸清了这位叫叶川的代城主的性子。 “师兄和师父的意思呢?” 柳素其实不大在意叶川的想法,她比较在意的是,听离坤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想…… “想让我留在封都?” 柳素从离坤的表情里品出了对方的意思。 离坤如何不知道柳素的性子,现在事情也解决了,以对方的性子多半是想回门派的。但现下封都没有城主,各宗门都怕再闹出什么争城主之位的内斗戏码。 思来想去,如今也就柳素的声望能镇得住场,倒不如顺水推舟,等封都正式立了城主再离开。 但理是这个理,离坤怕柳素不愿意。这些时日她已经很辛苦了,又本就是个爱偷懒的性子。 “只是妖兽群的事才……” “好。” 劝解的话已然出口,但还未说完,便听一个“好”字砸下来。离坤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却见柳素说道:“师兄无需多说,我愿意。” 柳素神态自然,确无半点勉强之意。谢南怀静坐一旁,抿了一口清茶,细长的睫羽垂落,茶汤清亮,倒映出他有一瞬微闪的眸光。 柳素不自觉扫了对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她没有发现少年神色的异常,自然也没注意到她那话一出时,对方握着茶盏微微泛白的指尖。 谢南怀一直知道,柳素是个很聪慧的人。 否则她不会仅凭着一根结缘绳便猜到他的身份。既如此,他自然也不奇怪,对方会怀疑那些妖兽群跟他有关系。 他本就没想过这事能瞒住她,甚至他也想过对方在不久的将来,能猜到他真实的身份。 一个人妖结合的异类,她那时会怎么做?又会如何看待他? 是否会如现在这般,因他留在封都。 是了,他又怎会看不出她是为他留在封都。妖兽群来袭,他作了恶,哪怕她心下不敢全然肯定,却还是想留下善后。 刚才那小心翼翼瞥向他的一眼,他便明了,她心里明镜似的。那些他还没来得及交代的过往,靠示弱讨好暂时软化她的举动。终究会在她独自一人冷静下来时,慢慢被她看出端倪。 其实,并不一定要等到她独自一人冷静下来。 她现下就已经想明白了。 谢南怀心里发苦,他第一次对过去的自己生出怀疑。他做的这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第102章 必要时或许会用到搜魂…… -- 第248页 柳素并不知晓几句话间, 谢南怀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离坤说完一件,又继续说第二件事。这次他看向谢南怀,是关于诸葛剑的。 那日, 诸葛剑趁乱拿走沾了柳素气息的法器,害死了不少修士。但他也没讨着好,谁能想到有柳素这么个意外出现。 妖兽瞬间横死,没了遮挡之物, 一切微小的细节也被逐渐放大。城门口圈出的大片空地上, 有人或震惊,或欣喜, 但无一例外, 脸上都挂着泪, 身上带着伤。 唯有一人,衣衫齐整, 面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笑,以及手中握着还未来得及收好的法器。 大庭广众之下,千万双眼睛,终究是没逃过, 当场就被人指了出来。 洗都没得洗, 几乎不用审问就定了罪。 离坤说起这事也颇为唏嘘, 但神色间似乎并不意外:“诸葛剑之前做的事我都听你的师兄弟们说了, 各宗门要拿他问罪, 封都这边也表示要亲自惩处。” “离天宗我也去了信, 听说你师尊气得当场吐了血。这次的事, 各宗门定然是要找你师尊问话的,御下不严,身为掌门自该承担自己的过失。今日我说这事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谢玄景。”离坤顿了顿, 面色肃穆。 “封都与离天宗,你意在何处?” …… “封都与离天宗,你意在何处?” 华灯初上,无数灵神灯腾空而上,如一道道星光缀满夜空。 是大家在祈福。 大难之后,封都重建,祈祷动工顺利,来年顺遂。 “柳姐姐,来放灵神灯!”牛花在院里朝柳素招手。 红色的灵神灯映照出温润的光亮,尤似烛火,将人的脸烧得熨烫起来。 柳素接过灵神灯,脑海里却突然响起白日谢南怀的回答。 “吾心安处是吾乡。” 少年的目光清冽,却似火烧。 她品出了话里的意思。她在封都,所以他也会留在封都。而她回宗门,他便也会回宗门。 封都、离天宗,他都要。 谢南怀的野心并未掩饰,柳素甜蜜之余偶尔也会生出几分感慨。她和谢南怀相处时日虽算不得长,但也不短,自认对对方也有几分了解。 而这些了解里,从未有半点透露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有天赋、也勤奋,但似乎并不热衷在外人面前展示这一面,这从他隐藏修为就看得出来。 他其实不是个爱争权夺利的人。 从前,柳素不爱去想这些。现在却总是不由自主去分析、思考,她迫切的想了解他的全部。 他是如何从谢南怀变成谢玄景,他隐藏修为的真实原因为何,妖兽群和他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当过去的认知被彻底推翻,尤似行走在纷繁杂乱的迷雾里,柳素想寻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他的答案。 而这答案,偏偏她还不能直接问他。 因为他似乎并不知晓,她同他一样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段感情。那些细细密密的过往,虽短暂却如糖浆般将人包裹。一旦浸入蜜罐,尝了甜,便无法轻易割舍。 她也不想割舍。 柳素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要在乎他一些,所以才变得拧巴又小心翼翼起来。 更何况……像是蝴蝶振翅,她构建了这个世界的框架,也埋下一切变数。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她当初不在键盘上敲下“谢南怀”三个字,会不会更好? 谢南怀,短短三个字,代表的是一段并不算顺利的人生。她甚至有些害怕,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他是不是曾因她无意的字句,蒙受了多少不可言说的委屈。 那是她蒙受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敢说、不敢问。只是在某个清晨,少年将早膳端进屋里时,环住他的腰。 “谢南怀,你这么好,我一定要对你再好一点!” “?” 彼时,有点没搞清楚状况的谢南怀,本能性的用手环住身前的人。眸光片刻微怔后,落在了桌上托盘里的早膳上。 她昨日无意中说想吃桃花烙,今日早膳便呈了上来。 冬日严寒,桃花是他昨夜用灵力催生出的。 所以她这是心中欢喜,才这般主动的抱他? 谢南怀溢出一丝轻笑,少女的发丝轻扫,他低着声回应“好”,像在轻吻她的头发。 门外,又一次看见不该看的离坤:…… 怪他!长了一双眼! 男人嘴角抽了抽,这次倒没有像上次一样察觉到屋内有别人的气息,便气冲冲的冲进去。反倒指尖灵力一动,好心的关了门。 哼,年轻人,也不注意影响! “哐当~” 关门声打破了一室温情。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再度被围观的柳素:…… 很棒!师兄长进了,学会关门了。 若是离坤知道柳素此刻的想法,只怕得气得吹鼻子瞪眼,再来个张嘴反驳。 他岂止是学会关门了,他还学会当媒婆了。 怪只怪他身为师兄,当爹又当妈。 自从那日他和谢南怀打了一架,他就发现这个少年并非像他想的那样——外表清冷,内心孤傲,多少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 相反,对方年少老成,不仅将一切看得分明,更是把自己师妹放在首位。 “封都与离天宗,你意在何处?” -- 第249页 这话,他其实问过谢玄景两次。 两次字句虽不相同,却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他还记得那少年第一次的回答是—— “我知师叔的担忧所在何处,师姑是皎皎天上月,注定要受人仰望。而我,只是区区离天宗掌门之徒。身份、地位,与师姑并不相配。” 那少年心里跟明镜似的,让他一肚子的话都无处开口。但他却并不气恼,甚至颇感欣慰。 因为他听见那少年说—— “我知道,师叔怕我护不住师姑。” 少年用了“护”这个字,离坤就知道这人心里什么都清楚。所以才会许下封都、离天宗他都要的承诺。 他心里宽慰,便觉得越看这人越满意。 说实在的,同龄人中,确实找不出第二个和师妹相配的。品貌、实力皆有。更别提后来一番试探,他发现这人还隐藏了修为。 他心里微惊,却未多问。 隐藏修为并非什么不耻之举,相反,在修真界懂得藏拙才算聪慧。他从前便知晓此子甚得师伯喜欢,那时他总觉得对方风头太甚,万事过满则溢,溢则倾。 就如现在的柳素一样,风头过盛。修真界动荡时尚可,若一切尘埃落定,他难免心中不安。 不过面前的少年既能保持清醒,也无需他多言。 离坤收了手,不再试探,心里却想……完了,好像更满意了。 十分满意的离坤,当天就给自家师叔去了信。 其中当然隐去了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只说谢玄景此人他看着确实不错。 “知进退,懂上进,他配师妹倒也尚可。就是有一事我不是很满意……”离坤顿了顿,眉头皱得老紧,活能夹死只苍蝇。 “他怎么总叫师妹师姑,这辈分太乱了,我听着不是很舒服。” 传音符对面,乾门老祖愈发头秃。先给他说清楚,什么叫“配师妹尚可”?这不过才出门多久,这就把你师妹配出去了?还有,什么叫辈分乱了?什么又叫听着不太舒服? 难道不该叫师姑吗?!难不成还想叫道侣?叫内子? 这听着才叫不舒服!!! 消息太过刺激,乾门老祖表示承受不住,需要算几卦冷静一下。 这一算不得了,姻缘卦显示——天作之合。 “……” 乾门老祖彻底无语住了,他倒不是不喜谢玄景。相反,他一直看好这个少年,只是长辈看后辈,远看香,近看臭。 看好的少年要成自己徒弟的道侣了,他没有半点准备,多少有点受不住。主要是徒弟太小,开窍太早。 因此,算完姻缘卦,乾门老祖赌气似的把其他卦也来了个大全套。 这一算,还真算出了问题。 他家徒弟的生死劫竟还在? 之前他便帮柳素算过,不能留在封都。可那时情况特殊,再加上后来事忙,还没等他催促对方回来,封都的妖兽群团灭了。 危机解除,他自然的以为柳素的生死劫也解了。哪曾想这一算,这劫竟还在! 不仅如此,就连谢玄景的卦象也变了。 真真假假,假亦真。 他看不见对方的未来,也摸不准他的卦象。 怪!怪哉! 乾门老祖算了一夜的卦,反复推算卦象结果也未任何改变。 次日,他一早给离坤传信。 “我昨夜观星,竟瞧不清天下大势吗,总觉得心有不安。” 曾经,乾门为保护天相道的新生弟子。曾在外特意传过一个谣言,那便是世间窥得天道者仅有一人。 如此,在如今人邪两族动荡之际,人族才会竭力保全天相道弟子。 难不成谎言说久了也成真?他真的无法再窥见天道了? 乾门老祖跟离坤说这事时,心里还有几分唏嘘。 离坤只道是柳素的卦象不好,师叔太过担心,杞人忧天了,忙安慰道:“不如我让师妹早些回门派?” 只是说完便觉不妥。 柳素的名声是真的传出去了。近日,赶往封都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好事,正好有利封都重建,恢复生机。 再加上近些时日邪族似乎过于安静,各门各派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妖兽群来了又灭,邪族怎么可能半天反应也无。 封都作为人、邪两族的重要关卡,这种时候自然还需要柳素“镇宅”,封都一日未建好,城主一日未正式定下,柳素这个吉祥物自然不能离开。 即便他们想,以柳素此时在封都的威望,只怕也会让不少人心中不安。 妖兽群带来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除。人们的不安,总要有个排解消散处。更何况,现在柳素似乎并不想离开。 乾门老祖自然也知道这点,两人沉默无果。 “罢了,我看那生死劫卦面尚朦胧不清,只怕应劫还有些时日。你护好你师妹,待城主一定下,早日归来。”乾门老祖做下决定,便转了话头。 他昨日初闻柳素和谢玄景的事,冲击太大,导致很多事也来不及多想。 如今冷静下来,却发现最近的事处处透着古怪。一是离天宗那边—— “诸葛剑人品虽有瑕,但那日之事做得也太过古怪。这几年周瑾身体不好,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眼看寿元将尽。他们师兄弟二人感情一向深厚,周瑾从前虽有错失之处,但也分得清大是大非。我就怕生死面前,他剑走偏锋,起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而诸葛剑此人,一向唯周瑾是尊。你派人去查一查……” -- 第250页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另一件一直让他挂心的事。 “我也看过那日你师妹团灭妖兽的传影镜,仔细瞧着是看不出何处有异。但我心下总是不安,这事乃人力不可为,又难以解释……” 乾门老祖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他是不相信什么神明转世之说的。反倒是最近柳素的卦象有异,他担心妖兽群来得蹊跷,对柳素不利,更担心心里的另一个猜测成真。 “我担心这世间还有妖族!” 一个接一个的信息砸过来,离坤神色肃穆,在心里思量一番,最后道:“我先亲自去审审诸葛剑,必要是只怕会用到搜魂令。” 搜魂令跟搜魂禁术差不多,虽说修真界多是各门派执法堂能用。但离坤身为乾门掌门,乾门又本就特殊,手上确实有不少不出寻常的宝贝。 乾门老祖沉默片刻,思及事情轻重,才道了句:“此事莫要声张。” 并非什么光彩的手段,但事出从权。更何况,他心里有一个疑惑一直未解。 当年,他虽不喜周瑾为人。但确实算到谢玄景机缘在离天宗,周瑾或许为人算不上光明磊落,但剑道一途上颇有建树。那时的谢玄景又不是孩童,性子也早已养成,若是求学。以周瑾爱才之心,投入对方门下未必是坏事。 但如今桩桩件件,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 离天宗似乎并未像卦象显示的那般适合谢玄景。而从诸葛剑对其态度,又能窥见另一事。 诸葛剑是极其敬重他师兄的,又怎会对谢玄景态度差到如此?或许这个答案,只有诸葛剑才能解释。 第103章 诸葛剑死了! 自从柳素决定暂时留在封都, 修建问天楼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说是修,倒不如说是改建。柳素同意暂且留在封都是一回事,修问天楼是另一回事。 她不想太过破费, 还是离坤提醒她这事对她利大于弊。封都地位特殊,又因为柳素之前的帮忙,此处的人对她有种特殊的依赖和情感。 “也是一条退路。”离坤提醒道。 柳素不笨,很快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乾门能在修真界屹立不倒, 便是因着有未雨绸缪的好传统。 如此一来, 她也不矫情,就当在这里免费得了一个度假的去处。只不过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如今封都三座城主府, 随意选一处简单改一改便是, 她不愿太过耗损钱财。 叶川是个实在人,一听柳素如此说, 愈发觉得对方处处为封都着想,颇有胸怀气度。又想起自己从前在城主吩咐下做的那些小动作,心里愧疚之余,对改建问天楼的事颇为积极, 一切更是全然按照柳素的习惯喜好来。 不过城主府占面宽, 是庭院式构造, 跟“楼”是半个字都不搭边。柳素要求不高, 眼看着不过几日便要改建完成, 叶川却在取名这事上犯了难。 叫“问天楼”明显不合适, 叶川决定来问问柳素的想法。 “那就叫问天殿。” 柳素对这事不是很在意。 叶川:……看出来了。 “师姑真是不拘小节。”叶川默了半天, 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柳素笑着谦虚:“谬赞,谬赞。” 两个都不善交集的人对坐在一起,注定无言。柳素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 心里想,这人怎么还不走。 一室静逸,颇有几分尴尬,直至一道男声打破沉寂。 “统领,三位城主那边……” “无事,师姑不是外人。” 态度干脆明了,柳素不动声色的瞥了叶川一眼,再看面前报信的修士已经从善如流的开始禀报情况。 “……” 她就知道……敢情在这里等着她。 自从三位城主被关,听闻一直没从他们嘴里审出什么来。知道叶川这是病急乱投医,想找她整点玄学的法子。今天来问她取名是假,想找她帮忙才是真。 柳素也不拆穿,她其实也挺想去瞧瞧。审问城主本就是封都内部的事,即便是她也不好插手。既然对方给她找好了借口同去,柳素也不推辞。 地牢里,夏侯澊像往常一样应付着提审他的人。 因着前城主的关系,如今又是叶川主事,自然不会在吃住上苛待他。他日子过得逍遥,心思又深沉,即便被禁锢自由,也能靠三言两语打探到不少消息。比如—— “自从有柳师姑坐镇,最近来封都的人越来越多了,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 “那可不,这两日我家光租金就比得上以前小半个月,这可比之前城主主事时好多了……” 柳素的名声大,看守的修士有意捧柳素踩面前这个前城主,毕竟若不是对方不作为,那日妖兽临城,又岂会有人生死离别。因此,说这话时嗓门颇大,殊不知这恰好中了夏侯澊的诡计。 他沉默不语,这番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只当他是被说得羞恼无颜见人。说话的人愈发来了兴致,只想着要狠狠的打他脸才好。 “岂止是好多了。等几日待问天楼建成,只怕各门各派都会派人来封都道贺。你不知道吧,这问天楼可是拿城主府改建的……” 这事除了被关的夏侯澊,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摆明了是说话那人拿话臊他。 果然,话音才落,便见牢中的“前城主”掩面背身。 看守的几位修士相视一笑,心里舒坦了。 -- 第251页 掩面背身的夏侯澊暗自冷笑,心里也舒坦了。 各门各派要来人了!好,真是好! 他笑得双肩颤动,看守的几位修士摸不着头脑:不至于吧,这是……哭了? 那可太至于了,夏侯澊满心满意都在想,他的大杀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 柳素在路上就听叶川说了三位城主那边的审问情况,不能说进展不大,只能说是毫无进展。 听叶川的意思,这几日他们不但没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把人给养胖了。 “……” 柳素一整个大无语住,结果等她到了地方,才知道无语早了。 岂止是把人养胖了……地牢里,说话声不断。刚好在暗处目睹完全程的柳素:…… 老实说,她不觉得那道背身颤抖的人影在哭。 相反,她觉得对方在偷笑。 别人看没看出来她不知道,她倒是觉得这个前城主有意思的紧,看似在被人嘲笑,三言两语间却把外面的消息摸了个透。 她心思一转,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会不会邪尊那货压根就没离开过? 柳素一向胆大敢想,如今封都到处都找不到邪尊,万一人家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 好歹也是一方大佬,柳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人胆子大着呐,怎么可能轻易罢手。 她站在暗处,目光从牢房里双肩抖动的背影上收回,示意叶川跟她出去。 出了关押城主的狱门,柳素这才开口:“我有个法子,兴许对你们审问有帮助。” “?” 叶川愣了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就算好了? 他一路跟在柳素身旁,本想着让这位天相道奇神的柳师姑帮忙相个面,或是算上一卦。结果对方跟做贼似的。拉着他偷偷摸摸在外面看了一会,又拉着他出来了。 他心里正纳闷,还以为对方是见看守的修士故意嘲笑前城主,以为这位柳师姑看不上他们这副上不得台面的作派。 不怪叶川多想,实在是那日柳素脱衣救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即便是在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对高阶修士礼法颇为宽松的修真界,柳素那日的做法也足够令人惊讶。 这般为救人不拘小节的行为,定然是个品行高洁的人。如何能见得刚才那些行为,他心里认定柳素是个心胸坦荡、品格高尚的人,因此当柳素看了几眼,便直言自己有了法子的时候,难免有些诧异。 竟不是因为看不上他们的作派?不愧是柳师姑!在大事上拎得清,不计小节。而且在道法上属实天才,竟无需走近细看相面,也不用问卦掐算,只远远的看一眼便有了结果。 这便是天才的世界吗? 神了呀!!! 柳素此刻并不知晓短短时间叶川就脑补了一出大戏,见对方面露喜色。便继续道:“你让人找两块传影镜,然后让三位城主同时受审。审问的问题一样,看看他们会如何作答,此法或可破解如今的僵局。” “就这样?”叶川瞪眼。 “就这样。”柳素笑容满面。 “好。”叶川沉吟片刻,目光坚定:“那便听师姑安排。” 虽然叶川不知柳素为何要这样安排,但见对方如此有信心的模样,没由来的,他竟觉得这法子说不得真的有效。 而且……这可是柳师姑啊!她肯定早就算过了! 思及此,见柳素说完便点头示意离开。叶川看着对方的背影,猛地反应过来。 难怪!难怪即便相顾无言,刚才柳师姑也不曾赶客,难不成是早算到他今日去寻她的真实目的? “神!真乃神人也!” 过分脑补最为致命。 柳素转身离去,冷风拂过,长发飘舞,更显几分仙姿卓绝。 在叶川眼里是这样,至于柳素自己……真tm的冷,她缩了缩肩膀,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一路畅通无阻,便从关押犯人的大狱,走到了门口。而此时,叶川也回去依照柳素的吩咐安排下去。 上午的阳光正好,却照不散冬日的严寒。 柳素的手掩在衣袍下,暗自搓了搓。要不是怕太显眼,她刚才就坐龟卜直接走了。不过关押犯人的大狱离城主府本就不远,咬了咬牙,柳素快步往城主府走去,却没想在半路被人拦了个正着。 “师姑好!” “柳师姑!” “师姑!” “……” 柳素:……这就是成神的烦恼。 讲真,这种烦恼对社恐真的不友好。眼见围上来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有种即将把她围困的势头,柳素的笑快要撑不住了。 社恐窒息.jpg,早知道她就不该怕太高调选择走路,就这架势,难道不比坐龟卜高调? 失策了! 这没完了的打招呼,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在柳素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一道阴影自头顶覆了上来。恍惚中,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柳素抬头,一道身影已经自如的将她和人群隔开。 谢南怀?他怎么在这? 柳素有一瞬微怔,但思绪很快被眼前的人占据。只见面前的少年脊背笔直,随后微微向前弯曲。虽行礼但不卑不亢,随后语气淡然道:“叶统领有事找师姑商谈,诸位道友可否一让?” 撒起谎来更是面不改色。 -- 第252页 柳素站在谢玄景侧后方,正好窥见少年的侧颜。她心里暗笑,面上不显,待周围的人散去。 柳素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前的人。 “刚才挤到你没?” 谢南怀回身,倒是没注意到柳素的表情,而是在柳素身上扫了一圈,神态自若的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理了理。 柳素笑眯眯看他:“好哇,学会撒谎了?” 她故意打趣,刚才被人群围困的不适逐渐散去。眉尾随着打趣的表情轻轻挑起,颇有几分少女的俏皮。 谢南怀无奈失笑:“不是撒谎。” 柳素的笑容一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诸葛剑死了。”谢南怀抛出一个爆炸式的消息,见柳素有些愣神,却没有停顿,继续道:“死前刚见过你师兄。” “?!” 这消息简直堪称连环炸弹,柳素理了理思绪,追问:“什么叫死前刚见过我师兄?叶川怀疑我师兄?” 她一急,自然也顾不得称呼,忙转身往回走。 谢南怀跟在她身侧,两人皆穿着修士惯常穿的法袍,衣袖宽大,相触之间,有一只手从衣袍里伸出来,灵蛇般的钻入了另一只衣袖。 少年指尖冰凉,柳素被冰得一震。少年却未向往常一样将手收回来,反倒顺势握紧柳素的手。 “不是你师兄,没人怀疑他。叶统领让你去,只是想一起商量此事该如何处理。” 柳素侧眸,舒了口气:“是我想岔了,但凡有脑子的也不可能怀疑到师兄身上。” 她的语气不自觉松快起来,这才空出心思教训身旁的谢南怀。 “你手怎么这么冷?冻死我了。” 她话里有几分嗔怪,却没有就此松手,反倒学着谢南怀的样子将对方的手拽紧。 谢南怀垂眸,因着这话眼里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又很快散去。如墨的眸子沉沉,像是一道看不见光的深渊。 谎言就像一道网,一旦开了头,便严丝合缝,勒得人透不过气。 他突然很想问柳素—— 若有一天,我骗了你。我与你师兄之间,你会选谁? 来到大狱门口,柳素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离坤的声音。 “我且问你,在我之前可还有其他人见过他?” “有!还有谢道友,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柳素的脚步一顿,条件反射的看向身旁的谢南怀。 冬日的阳光刺目,打在人身上却莫名耀眼。谢南怀迎着柳素的目光看回去,他突然轻笑了下。 那双看着他的眼里,没有半点怀疑。恰在此时,叶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事我知道,小谢道友心胸宽阔,诸葛剑毕竟是他师叔。让他见诸葛剑,是我亲自许了的。只是这事有个前提……”说着叶川看向刚才回话的看守:“谢玄景来看诸葛剑时,你们可在一旁看着?” 看守回答:“都看着的,我们好几双眼睛都看着,两人都不曾讲话。谢道友见他师叔精神尚好,看了一会就走了。” 柳素的目光渐渐被里面的声音吸引。 她跨步上前,对身旁的谢南怀道了句“走吧”。 话音才落,不知为何,她却莫名的松了口气。 第104章 师叔在怀疑什么? 诸葛剑死得突然, 柳素进去的时候他的尸身就那样仰面躺在地上。面容安详,瞧不出任何异状,仿佛睡着了一般。 叶川见柳素进来, 忙问道:“如何?师姑可看出什么异常之处?” 柳素摇头,转而看向离坤:“师兄可看出什么不对?” 或许是因着他一离开诸葛剑便死在狱中,离坤此时的面色有些不好:“没有,我刚才与他谈话时还好好的。不过是听见外面有人争吵, 出去瞧了一眼, 转头回来时人便没了。” 他查探过,对方身上并无伤痕。 人死得古怪又突然,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用搜魂令。 离坤的眉拢成一团, 话毕这才注意到谢玄景和柳素是一同进来的。两人衣袍相触, 动作亲密。但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诸葛剑身上,便无人注意到这一细节。 只瞧了一眼, 或许连离坤自己都未注意到,他原本紧拢的眉头蹙成了一条线。像是一条深沉的沟壑,宣泄出他心中的不安。 他未说完的是,刚才他之所以听见争吵声会出去。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外面争吵之时刚好提到了谢玄景的名字。 看似各种突发的意外, 却像一场精心布置的局。一时也让人摸不清谁是局外人, 谁是局中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眼看诸葛剑之死一时半会也议不出个所以然来。叶川也不好总把人留在这, 只能让在场的人都先回去。 柳素明白叶川的顾虑, 诸葛剑死便死了, 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本就不可能让他活着。但像如今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却是不行的,而且对方死前又见过离坤和谢南怀, 虽说明眼人不会把怀疑落在两人身上。但这世间,难免有捕风捉影之人。 思及此,柳素离去前道了句:“叶统领放心,此事未必是人祸。诸葛剑做下那些事,说不得是见自己没了活路,不想污了门派名声,羞愧自尽也说不定。” 一句话既宽了叶川的心,将看守不力的名声替对方摘了。也将离坤和谢南怀在此事中的嫌疑摘了去。 叶川性子虽直,却不傻。思索明白其中关键,便顺着道:“师姑说的是,待呆会传医修来看看便知晓是不是自尽了。” -- 第253页 这话便是要过了明路,不了了之的意思。 见事情有了定论,柳素几人也未久留。一行三人出了大狱,重新踏上回去的路,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却一路无话。 柳素突然觉得有些冷,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冬日的太阳晒不化连绵的大雪,反倒是把阳光映衬得刺眼又萧索。 突然,一双手挡住了刺目的光。柳素微眯着眼抬眸,阳光撒在少年的身后,照得那一头如墨的长发仿若身披神光,染上了一抹金黄。 本应是温暖的,柳素却突然怔怔的开口:“谢……玄景,什么时候春天才来啊?” 冬天的阳光看起来再暖,却像披着假面似的,金黄的暖光照在身上,骨头里也是冷的。 这场冬日,太久了。久到让人思绪乱窜,也让人遍体生寒。 “快了。” 谢南怀的眸光闪了闪。 短短话语间,少年已经换了个位置,用身体挡住了那道刺眼的光。 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好似谁都没听懂对方话里的一语双关。 柳素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离坤耳旁,他的脚步顿了顿,简直没眼看。 他不想当那碍眼的太阳,这才故意落后几步。盖不住前面两人“柔情蜜意”……做个人吧! 孤寡老人风中叹气,一时也分不清自己那拔凉的心情,是因着被两人当狗杀了,还是因着刚才那场满布疑云的“意外”。 他摇了摇头,甩掉满腔郁气。只是目光扫至谢玄景身上时,却微微一顿。 离坤的眉头不自觉蹙紧,一时让人摸不透在想什么。 …… 一进城主府,似乎是受不了两人黏黏糊糊的气息,离坤找了个借口离开。 虽说他与柳素同住城主府,却不在一个院子里。一个在东苑,一个在西苑,两处并不同路。如此一来,便只剩下谢南怀送柳素回东苑。 送完人,谢南怀也未久待。一路走出东苑,本应依照原路出城主府,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这一顿不偏不倚,恰好是停在刚才和离坤分别的岔路口。 冬日的树梢白皑皑的一片,男人一身天青色法衣,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尤为显眼。 谢南怀的微怔只是一瞬,便朝着那道天青色处走去。 等在此处的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离坤。 “离师叔。”谢南怀行礼。 离坤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恭敬有礼,即便与自家师妹的关系已在他面前挑明,在称呼上却一向守礼。 应是一个极好的后辈,但思及今日的事,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冷色。 “我问你,今日你去见诸葛剑,所为何事?” “本是死罪,送他一程。” 对答如流,面上也不见半点心虚。 离坤又问:“没有话别?” 谢南怀:“没有。” 离坤看着对方的眼:“不曾传音?” 谢南怀摇头,却是阐述出一个事实:“师叔许是未注意到,那狱中的墙上挂了屏蔽神识的灵印。” 既如此,又如何传音? 离坤默然,下一刻却是突然道:“是么?你若不说我还未注意到这个。只是……” “若未起传音的心思,又如何能注意到这些?” 话音一转,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离坤说这话时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人,丝毫未放过对方面上的表情。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少年只是颇为无奈的露出一抹淡笑:“师叔在怀疑什么?” 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一个被长辈误会的无辜后辈。面上、眼里,连半点不满都未曾露出,倒衬得离坤像是个欺负小辈的无礼尊长。 意识到这点,离坤这才缓和了脸色:“今日我听见有人为你争吵。” 那时他正问到关键时,还未等诸葛剑开口,狱门外便传来争执声。恍惚中,他听见了谢玄景的名字。 若是平日,他必不会管这些小事。但那时,他却听见了“结缘绳、送我、心意”这样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字眼。 诸葛剑是个嘴硬的硬骨头,狱中又有其他修士看着。搜魂令并不方便立马拿出来,离坤不过思量片刻,便寻着争吵声过去。 若那谢玄景真是如此三心二意之辈,他自不会让师妹跟这种人在一起。可等他出去才发现是一场乌龙。原是刚才谢玄景看完诸葛剑回去时,不小心遗失了结缘绳,这才被看守狱中的其他修士捡到。 偏偏捡到那结缘绳的修士还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互相情意已久,却又彼此嘴硬。此时捡了条结缘绳作由头,一人故意阴阳怪气的气人,一人死鸭子嘴硬的硬杠,说着说着嗓门便大了起来。 离坤见是他想多了,这才把结缘绳从那两个置气的修士拿过来。只是没想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再回去时,诸葛剑便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又离去,连看守的修士都未察觉出异样。只说在他离开后,诸葛剑似乎见无人问话,便又死气沉沉的躺在了地上,像是在小憩。 这段被关的日子,诸葛剑时常这样。因此,等人死时,谁也未发现异常。 收回思绪,离坤顿了顿,却是从怀里拿出一根结缘绳:“别再弄丢了。” 谢南怀接过,少见的解释了一句:“本来路上发现就回去寻了,却没想遇见了叶统领,这才替他帮师姑找了过去。” -- 第254页 “嗯。” 离坤没再说什么,一切便说通了。 说来说去都是巧合,他挥了挥手示意谢南怀退下。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柳素有没有看出来,但当时出事后他略微卜了一卦。若不是卦象显示诸葛剑之死不是意外,他也不会怀疑到谢玄景身上。只是…… 离坤突然自嘲的摇了摇头,终究是他今日冲动了一次。 问话结束,谢南怀也转身离去。只是他手上那根结缘绳,却并未像离坤以为的那样,被他珍视的收回怀里。 鲜红的结缘绳被少年拢在掌心,待那双纤长的手再度张开时,却化成了红色的粉末被风吹散。 鲜红的粉末落地,混在积雪上,像一滴滴残血,红得心惊。 只可惜离坤是个孤寡老人,也不足够了解谢南怀。否则他便会发现,那根结缘绳上有一处断裂处,是被人用灵力复原的。 若真是珍爱如此,还特地回去寻,又岂会将结缘绳弄断。那根,不过是早些时候谢南怀从柳素爱慕者那夺来的罢了。 一剑斩断,又被他借口收起,如今倒算是物尽其用。 第105章 她希望他能将聪慧、天…… 诸葛剑的死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 像是昙花一现,只是小范围的让人唏嘘了几句,便被人抛在了脑后。 本就该死的人, 再讨论又有何意义?更何况—— “比起这恶人的死,我倒更在意城主竞选中谁能胜出。” 新城主竞选在即,彼时茶楼酒肆都在讨论此事,封都众人的关注点都在这上面, 哪里分得出其他心思。 柳素也在关注这事, 不仅是因为谢南怀要参加此次城主竞选,实在是这几日她周围的人念叨的都是这事。更是有不少人让她帮忙算一卦, 以慰心安。 “……”这还真没法算。 原书里没这段剧情, 她哪里知道这事的结果。但来问卦的不是别人, 多数是那日在内城门外痛失亲友、身体残缺之人。 妖兽群的事,终究是在柳素心里留下了痕迹。她有心帮这些人度过难关, 一改往日懒散的性子,主动让叶川贴了布告,每日空出时间帮这些人算卦念清心咒。 这本没什么问题,但若是真要正儿八经让她算什么未来城主…… 柳素面容肃穆, 望着面前问卦人的那双眼里满是悲悯。 “一切皆有缘法, 但万事破而后立。既已渡过劫难, 便无需再担心。这世间, 断没有跌落谷底还能再往下跌的道理。” 她的声音温和又充满力量, 见面前问卦的女修看她, 便缓缓回以微笑。 “会好起来的。”柳素说。 那是一个眉骨处有一条暗红长痕的女修。弯曲的长痕像一条可怖的蜈蚣, 一直从眉骨落入发间。 一眼看去,便能知晓那不是法器、人为的伤痕,乃妖兽所伤。 这样的伤, 忧思的根源压根不是谁能夺得城主之位,而是谁能真正的给封都带来安定,不再重现那日的悲剧。 柳素的话,仿佛从幽冥深渊开了一道口。 女修有一瞬微怔,待反应过来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会好起来的……这话好似魔咒,她也不知为何,妖兽划伤她脸时她没哭,医师说那脸上的伤侵了妖毒,恐一生都无法治愈她没哭,此时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决了堤。 会好起来的吧。 “对。”会好起来的。 她信师姑! 女修缓缓点头,眼里已有几分释然之色。 伤痛带来的苦楚不是一瞬间的,最难熬的是每每回忆起那刻时,蚀骨之痛无处宣泄,而痛苦过后还要面对深刻的现实—— 容貌不再,亲人不在。 柳素沉了沉眼,毫无知觉此刻的自己已经无声叹了口气。 一旁维持秩序的修士见那问卦女修已自觉退让到后排,忙提醒下一位上前。 这次上前的,是柳素的熟人。 那位断臂之时,还在清醒安慰她的男修。柳素记得他,就是他在最后拦住了她想脱下单衣的手。 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此时的他却满脸颓色,全然不见那日眼中即便绝望也依旧带着渴望新生的坚毅目光。 “师姑。” 或许是那日情况危机,她没有细看对方的长相年纪,又听对方哭喊着“师兄”二字,以为对方比她这具身体的年纪大不了几岁。但今日一瞧,却见对方眼下青黑、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隐约瞧着竟似中年人的模样。要不是那一身熟悉的伤,柳素是断不可能认出他的。 柳素点头:“上次我还未来得及问你名字。” “师姑记得我?”男修开口,那双浑浊的眼里这才露出些许光亮。 “自然记得。”柳素露出一抹笑来:“今日来想算什么?” 她手中拿着龟卜,是真的准备替对方算些什么。虽然她从前爱摸鱼,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此刻的柳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帮对方,只是话才落地,却没想面前的人一脸认真的问她:“师姑,这世间可有轮回转世?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算卦的人来来去去,算完卦,柳素像往常一样和算卦的人一起念清心咒。 清心、清心,但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一句——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 第255页 被刻意尘封在角落的现实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被人撕裂开,像是生生划开皮肉,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我想知道师兄日后会投身哪户人家…… “师姑?师姑?” 有人在耳旁叫她,柳素缓缓睁眼,这才发现清心咒早已念完,算卦的人也早已在维持秩序的修士的组织下离开。 “师姑可是累了?我见师姑一直闭目打坐,想是在修炼,便让大家都先回去了。”维持秩序的修士道。 “无妨。”柳素摇头,正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脚麻了。 “……” 难得她脸皮薄一次,柳素正准备找个借口让身旁的修士先走,兀自从一旁伸出来一只手。 纤细白皙、骨节分明。柳素抬眸,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你来了。”柳素笑道。 一旁的修士见状,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识趣离开。 “在想什么?”谢南怀将柳素扶起来。 柳素未答,反问道:“等了很久?” 或许是相处以来的默契,谢南怀没有追问,摇头道:“还好。” 还好? 柳素挑了挑眉,不大相信。 她日日在外替人算卦、念清心咒,他日日来接她。有时她也会趁着间隙偷瞥一眼,少年身姿如松,只远远的瞧上一眼也让人觉得心中安稳。 树梢冰雪消融,苍穹晚霞漫天,若是无事忙,他会早早的站在僻静处等她很久,等得指尖都泛着刺骨的凉意。 “骗人。”柳素撇嘴,顺势牵起谢南怀的手。 是暖的。 她微微一怔,想起上次他等她很久,也是说“还好”,可她牵他手时分明是冷的。刺骨的冷,那时她才知道其实他不太爱用灵力暖手。就像她如今身为修士,还是跟前世一样怕冷。 察觉到柳素愣神,谢南怀回握住手里有些微冷的温度:“城主竞选在即,不日就要举办选拔赛,今日刚好宣读规则。” 难怪…… 看来是她想多了,柳素眼里闪过一丝赧然之色,嘴上却颇为自然问道:“可有胜算?” 原本朝外走去的少年顿住脚步,他刚才并未说实话,其实他等了有一会了,不早不晚,恰好在她为那女修算卦时便来了,自然也未遗漏她后来的神情变幻。 谢南怀看向柳素,少年眸色涌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类似不确定的神情:“师姑想让我赢吗?” 柳素跟着停步,她抬眸看他,眼前划过的却是刚才那男修的脸。 “谢南怀。”她喃喃开口,眼里的神色复杂又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许:“你会当个好城主吗?” 不再重现那日的悲剧,将你的聪慧、天赋都用在正途。 少年的喉结滚动,似有话凝在唇边,却没有直说会或是不会,而是缓缓弯下身子,用一种几乎仰视的角度看她,虔诚又似在许诺。 “我会像师姑希望的那样。” 清风细雨,封都漫长的冬日终于这日渐渐落入尾声。这一日之后,封都的雪似乎也停了,一连好几日都是放晴的好天气。 牛花站在廊下晒太阳:“柳姐姐,再有几日问天殿就要建好了,老天都在替你高兴呢,快立春了!” 修真界没有过年一说,当岁月和生命变得漫长起来,一切节日便显得繁琐无味。 柳素对过年也没有什么执着的期盼,反倒是更期待城主竞选的结果。 那日心照不宣的谈话后,她和谢南怀的关系肉眼可见的愈发亲近起来。那些横在两人间的伤口,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愈合。特别是在前几日,她在算卦时再度遇见了那日来算卦的女修,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女修眼里已添了几分神采。 “师姑你说得对,都会好起来的!” 那女修笑着跟她说道。 柳素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伤疤淡了许多。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素的目光,那女修开口解释:“是前几日我遇见了一位医修,见我脸上有伤,也是巧极了。那医修颇爱治疗疑难杂症,说想试一试,却没想真的有用。他从前在外遇见过妖兽……” 后面的话柳素没听清,她只是晃神的想,这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不过她倒是再未见过那位男修,时间就这样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就在问天殿即将建成之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狱中的三位城主终于露出破绽了! 这事还要从柳素给叶川出的那个主意说起,叶川原本对这法子还有几分困惑,之所以照办全是因着对柳素的信任。却没想,这法子简直……妙啊! 那日,叶川一把消息吩咐下去,下头的人就连忙照办。三面传影镜,被同时放在暗处。而叶川这边,则放了一面可同时查看三面传影镜情况的总镜。 这一看,还真看出了问题。原本翻来覆去问的那些问题,当三面传影镜同时传回三位城主的回答,好似放大镜般把那些容易让人忽略的细枝末节瞬间放大。 “你为何要将守城卫调往城主府?” “妖兽袭城那日,为何要吩咐人将内城门关闭?” “那日派往外城门的护卫队……” “……” 翻来覆去的老问题,初看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三位前城主同时被问又同时作答时,叶川才发现这问题大发了。 -- 第256页 为何第一次问时,三位城主的答案还各有不同。但反复问到第二十次时,东城主回答的答案竟是原来西城主给出的解释?还有!南城主在说什么?这话不是刚才东城主说的吗? 别问,问就是邪尊心里苦。 连问二十次,还是不间断审问,这谁顶得住?原本同时审问,又是问从前一样的问题他回答都够呛了。这些问题不难,只需他根据自己控制的这三具身体的个性编造便是。 但是当原本不难的问题同时问出,而他则需要同时做出三种不同的反应,这个难度就大了。但身为邪尊,这点困难他是可以克服的。但是谁来告诉他,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连续问整整一天?!!! 日出又日落,夏侯澊嗓音嘶哑,一旁审问的修士见了也不催促,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将守城卫调往城主府?” 夏侯澊:“我想喝水。” 审问的修士面无表情,并不为所动:“你为何要将守城卫调往城主府?” 夏侯澊:“……” “我那几日修为不稳,正闭关……” “!”审问的修士眼睛一眯,不由插话:“等等!我刚才没听清。” “……”这绝对是故意的! 原本声音和精神同时疲软下去的夏侯澊眼里蹿出愤怒的小火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咬牙道:“我那几日修为不稳,正闭关……” “不对!”审问的修士骤然起身,靠近狱门中的夏侯澊道:“你刚刚明明说的是你前几日心有所感,顿觉惶惶不安,又恐妖兽群是幕后之人的调虎离山计,想借此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届时好杀你代之,让封都群龙无首!” “?” 夏侯澊有一瞬微怔,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对了,他现在是东城主还是西城主来着? 与此同时,传影主镜对面的叶川。 神了! “柳师姑神了啊!” 他兀自感叹道。随即拿出传音符,一边朝大狱处疾步走去,一边对看守的修士吩咐道:“快!列阵,用锁魂咒控制住他们!” 第106章 一更 投票!全都去给我谢城主投票!…… 快!列阵, 用锁魂咒控制住他们! 与此同时,夏侯澊似乎早就料到会面临这种局面,就在叶川话音才落地时, 他先一步察觉到面前看守的修士眼里的异色做出反应。 话才落地的叶川脚步一顿,“砰”的一声巨响自传音符对面传来。紧接着,毫无意外的他听见了守卫报告的声音:“不,不好, 东城主跑了!” …… “西城主和南城主晕在狱中, 醒来已经不大认得人,倒是那东城主……呵, 倒是机敏, 趁乱跑了。” 柳素听出离坤话的讽意, 微微蹙眉:“跑了?” 她本以为邪尊控制了三位城主,但如今这情况来看, 那东城主莫不是…… 似看出柳素所想,离坤打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听过摄魂之术?” 所谓摄魂之术,便是一主多魂,被操控神魂的多人中, 以神魂最强的为主, 其余为次, 摄魂者的精魂也会附在神魂最强的被控者身上, 时日一长还能借被控者的神魂供养自身。 “其法恶毒, 那邪尊之所以会带着东城主的身子逃跑, 多半是对方的神魂已与他融为一体, 需要施术才能回到自己原身身上。事出突然,他自然只能带着东城主的身子逃跑。”解释完,离坤难免叹了一句:“只怕等找到东城主时, 那身子也废了。” 言语间,已有几分肯定东城主下场凄惨。 柳素默然,除却感叹东城主外,更多的是觉得此事透着几分古怪。 身为原著亲妈,她自然知晓那邪尊是个什么性子。再加上这段时日的亲身经历,那人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又一直隐藏身份未和修真界各宗门正面对上,要说对方没有图谋她是打死都不信。更不信这事会以对方跑路收尾,多半是在酝酿什么大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在桌面轻点着,想着该如何跟离坤说出她的推测,只是还未开口,便听见面前的人似自语又似担忧道:“若是再弄个妖兽群 出来……” 看似无意的话,却让柳素不自觉抬眸。四目相对,柳素几乎是本能的挪开目光,彼时两人是在她居所的前厅谈话,门外时不时蹿进来几缕凉风,却不再刺骨。风卷落叶,恍惚间柳素在随风起舞的残叶间看到了一道人影。 她微微一怔,又后知后觉涌出几分心虚来。 妖兽群自然是不可能再弄出来的,毕竟这事的罪魁祸首现在来了。 谢南怀跨步进屋,自阴影处露出那张如玉似仙的脸。 “师姑、师叔。”他缓缓行礼。 离坤是背对着门的,刚才提及“妖兽”二字便见柳素神色有异,本以为是她想起了那日不好的回忆,直到身后谢玄景的声音传来,他才心觉自己想多了。 原来是见谢玄景过来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无需多礼。” 自那日疾言厉色的质问后,他好似彻底放下了对谢玄景的怀疑,至少柳素就未从面上看出异常。 她颔首看向谢南怀,眼神示意对方坐下,这才问:“怎么过来了?” 少年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得齐齐整整的金灵薯,柳素一愣,随即绽开笑来:“金灵薯!” “天气转暖,过些时日多半不会有人再卖,今日又恰好碰见……” -- 第257页 这是怕她心里挂着。明明还未吃金灵薯,柳素心里却泛起密密麻麻的甜。 爱情里不经意的小细节最为动人。 “多谢。”柳素说道。 嘴上是客气之语,离坤却有些受不了的抽了抽嘴角。 肯定是那金灵薯的香气太甜了,腻得他有些受不住,丢下一句“此事我会告知师伯,你也无需太过担心”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离坤一走,屋里便只剩下柳素和谢南怀两人。 “在聊什么?”将金灵薯剥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谢南怀这才递过去。 金色的果肉还带着热气,缓缓升腾,勾出模糊不清的形状。柳素接过金灵薯,目光从那团升腾的热气上挪开,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邪尊控制着东城主的身体跑了,师兄……”她顿了顿,直到嘴里传来丝丝密密的甜,才稳定心神道:“师兄有些担心妖兽群的事重蹈覆辙……” 她说得小心翼翼,果然见谢南怀的神色一顿,却是在片刻后握住她的手,温柔又坚定道:“不会。” 他看着她,柳素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似乎这一刻,她的心思像那道影子般,与他心意相通起来。 她听见他一字一顿又坚定道:“不会再发生了。”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在意的那些人和事。已是历经艰辛才取得她的谅解,又怎会再轻易把她推离自己的身边。 那些执拗又疯狂的想法,早已在看见她为他小心谋划的那刻悄然消散。他不会再让她为他费神,她该像从前那样肆意又懒散。 春日躺在摇椅里晒太阳,夏日躲在屋里乘凉,他会为她打扇端上凉饮。待秋天一到,他们可以看落叶萧萧,他舞剑她打盹。若是冬日……她定然是要在屋里躲懒的。 吃完金灵薯,柳素拍了拍手心起身,见状谢南怀拿出锦帕给她擦手。 他的照顾向来无微不至,柳素甜蜜同时又觉得对方小小年纪倒是越来越爹系了。 但她喜欢! 顺势让谢南怀将她双手擦干净柳素这才道:“我去算卦了。” 如今每日替人算卦,几乎成了柳素雷打不动的工作。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倒是成了责任般的存在。 收起锦帕,谢南怀跟着起身:“我送你。” …… 封都的人都知道,每日未时三刻是柳素出门算卦的时辰。柳素怕冷,长袍衣衫在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远远走来像一个圆团子。初时封都的人还有些不习惯,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么一个圆团子救封都于水火? 等日渐习惯后,圆团子旁边又多了个如玉似仙的男子。最开始还有人好奇到底那男子是谁,每日送柳师姑来算卦。直到有认识谢南怀的点破他的身份——谢玄景,离天宗掌门之徒。 “之前就是他大义灭亲制住了诸葛剑那个混账!论辈分应当算柳师姑的师侄,两人关系颇好!” 被科普了的修士暗暗点头,也会讨好的夸上一句:“谢师侄真孝顺。” 柳素:“……” 谢南怀:“……” 直到后来,有人看见两人双手交握,漫天大雪也挡不住两人眼里的情意。那夸人孝顺的修士更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脑门上,巴巴的上前找补一句:“两位真是伉俪情深!” 从“孝顺”到“伉俪”,前前后后不过几日。 柳素:“……”真会说话,下次别说了。 倒是谢南怀在此事上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笑着回道:“承你吉言。” 那修士再拍脑门,却是咧着嘴笑:嘿,这下马屁是拍对了。 自此,两人的关系也算在外过了明路。但柳素和谢南怀都不是招摇之人,这个“明路”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不过也不妨碍不少人在私下八卦,更有藏不住心思的每日暗搓搓的在路上偷瞥两人。 啊,谢师侄又送柳师姑来算卦了,好甜! 啊,柳师姑捏谢师侄衣角了,啊,我没了! …… “话说此次城主竞选,你想好投谁没有?” “emm……谢玄景吧,跟柳师姑挺配的……” “???” 够了,为何要问看脸党?不过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心思活泛起来。 那位叫谢玄景的男修或许真的不错,若是他当了城主,凭他和柳师姑的关系……四舍五入,柳师姑不就是封都的人了? 啊,说起来叶统领好像也很看好对方! “我知道了!” “?” “叶统领看好那位谢道友,不会就是想借此把柳师姑留在封都吧?妙啊!” 逻辑通! 一群人疯狂脑补,等叶川率先听到传闻的时候:没毛病!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条路可走! 倒是柳素哭笑不得:“……真会想,整得跟我们要联姻似的?” 嗯。 谢南怀沉思片刻,一脸认真:“也不是不行。” 柳素:“?” 谢南怀:“就是有些委屈师姑,我如此吃“软饭”,只怕要更努力才行。” 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柳素没把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谢南怀却上了心。那些人因柳素选了他,他自然不想让她失望。 一旦沾上那两个字,似乎一切都变得愈发有意义起来。 -- 第258页 因此,当谢南怀的竞争对手还在唾弃对方无耻,靠“卖脸上位”时,谢南怀在拼尽全力修炼。 当有人在暗自悔恨亲娘为何不晚生自己几十年时,说不得自己还能截个胡时,谢南怀已经不知不觉在城主竞选中崭露头角。 众人这才发现,这位背靠柳师姑,一度被认为是“小白脸”的谢道友,竟然已有元婴后期修为! “不对啊,上次内城门斩杀妖兽之时,我记得他才元婴中期吧?” “不是啊,我记得是元婴初期!” “难道不是金丹期吗?” “……” 自从诸葛剑出事后,闫宁一行人却并未离开封都,反倒自发留下来,准备呆到谢玄景登上城主之位再说。此时听见有人议论自家师兄的修为忙出来辟谣—— “是金丹期。” 八卦群众:“?” 闫宁:“不过那已是月余前的事了。” 八卦群众:“???” 闫宁也是在诸葛剑出事后才知道自家师兄之前隐藏了修为。他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慨和敬佩。 谢师兄本就是剑骨之身,之前才入门派时修炼便一日千里,被众人奉为榜样。反倒是后来从岑羲天回来后,掌门宣称师兄受伤,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这样想来,只怕那时诸葛剑就在针对师兄,说不得连掌门都被蒙蔽了! 闫宁的心早就和一众弟子一样,被谢玄景这段时日的风骨所折服。他心里的谢师兄一直高洁,自然便认为对方所思所为都是好的。因此为对方说话时便不自觉带了几分崇拜之意,更有几分故意为自家师兄长脸的意思在内。 他面不改色道:“谢师兄本就是剑骨之身,修为神速本不奇怪!” 跟在闫宁身后的众师弟们:“对!我们谢师兄才入宗门时……” 或许是因着闫宁本就长得一脸正气,说出的话带着天然让人信服的力量。 话毕,更是总结式的说道:“即便不在封都,日后谢师兄也是要继承我离天宗掌门之位的!” 在闫宁看来,谢师兄修为高、天赋高、又心怀天下,自然是掌门的不二之选。待这次回宗门,他与一众师弟自然也会向掌门亲述谢师兄蒙受的委屈!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 继什么离天宗掌门之位,这谢道友不仅有柳师姑作保,还是个修炼天才。不留下当城主他们封都岂不是亏大了? 投票!全都去给我谢城主投票! 第107章 二更 大不了她陪他一起以死谢罪!…… 城主竞选进行得如火如荼, 谢南怀更是一票绝尘,将数名竞争对手甩在了身后。 而此时,柳素的问天殿也终于改建好了。叶川和离坤一商量, 准备择个良辰吉时就让柳素搬进问天殿。 时间就定在十日后,离坤将消息发出去后,各门各派也忙着派人往封都赶来送贺礼。 这还只是官方组织,与此同时, 不少散修也早已在赶往封都的路上。 封都城外, 一黑袍黑面的男子站在满目苍黄中遥望不远处的城池。 原本因妖兽进攻被拆毁的城墙早已在叶川的组织下恢复如常,不仅如此, 因着此次的教训, 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固加高了不少, 就连护城大阵也已经请了阵法名家亲自修复。 其实封都的防御并不差,之所以此次会显得不堪一击, 一则是因着三位城主被人控制,这才让人钻了空子从内部破坏,二则是妖兽群来势凶猛又突然。 此次加固后,再加上前车之鉴, 相信封都必不会再重蹈覆辙。只是……真能如此么? 黑袍黑面的男子收回目光, 微风掀起他半遮面的衣帽, 比常人暗上一层的肤色显得尤为显眼。 有赶路的修士不觉多看了几眼, 却被对方的眼神吓退, 忙收回目光。 身旁的同伴忙一边拉着被吓的修士快步疾走, 一边朝那黑袍黑面的男子道歉:“对不住, 对不住。” 一直到那黑袍黑面男子走远,同伴才松了口气道:“消停点吧,这可是封都城外, 紧挨着邪族呐。” 修士自知理亏,也心有余悸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黑面的。” “再好奇也不能瞎看啊,你怕是不知道邪族的邪尊便是面黑之人吧。” “嗨,你可别吓唬我,邪尊会来封都?” “爱信不信。” 同伴懒得搭理他,疾走几步朝封都城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在搜寻几日无果后,叶川终于再度收到了东城主的消息。 “统领,外城门边有人发现了一具男尸,疑似……东城主。” …… 入住问天殿的日子一定下来,封都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不少外来的修士以物易物,叶川趁机干脆让人开了临时坊市。不出几日,这临时坊市便成了最热闹的存在,柳素也被牛花拉着去凑了回热闹。 前世柳素不爱逛街,但修真界的坊市不同,奇珍异物不少,光听叫卖声就觉得有趣。 “大力丸,大力丸,一颗下肚气抜山!” “又到了即将万物复苏的季节,想让他为你心动吗?春心符,快让你的心上人为你一见倾心吧!” “……” 叫卖声此起彼伏,柳素挑了挑眉,面色虽不如牛花惊讶,但也为这些大胆的发明暗自咋舌。 这才是真会玩啊。 -- 第259页 她来了兴趣,便一家一家的逛过去。 今日她戴了“即忘”,又是刻意打扮过的,也不怕路上有人认出她。因此逛起街来也格外自在。又因着这次来封都为她道贺的人不少,几乎每家来坊市摆摊的修士面前都围了一群人,一时也无人注意她。 唯独一家除外,与挤满了人的其他摊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位道友,看看吧。” 柳素走得慢,那没有生意的修士便瞅准了机会开口。 干巴巴的一句,一看就不大擅长与人打交道。若是喊别人,多半扫一眼便走过去了,偏偏喊的是柳素。 她停下步子,往小摊上看去。 摆设简单,别人的小摊好歹还支了张桌子,面前这个却是一件旧衣搭在地上,摆了两三瓶瓶瓶罐罐了事,也难怪没有生意。 柳素也不介意,问了句:“这是卖的什么?” 那修士没想到柳素会真的停下来,愣了一瞬才忙开口道:“假死丸!” “?”什么鬼? 见柳素发懵,那人再度重复道:“假死丸!” 说完又干巴巴的解释起来:“就是一种吃了可以让人无声无息,睡得很舒服的丹药。” 懂了,安眠药! 所以……“为什么要叫假死丸?” 许是柳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那修士回答得干脆:“吃了这假死丸后,人会呈现出一种假死之状。” 懂了,还是能让人看起来像死了的安眠药! 柳素的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所以……这个功效的作用是?” “让人睡得更香!” 都“死”了,可不是更香嘛…… 柳素彻底无了,难怪没生意。安眠药就安眠药,偏偏还要弄这么个副作用。谁这么无聊,做这个丹药都不了解下市场需求的吗?等等…… 柳素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修士身上。 修士傲然挺胸:“不才,这假死丸正是在下所制!” ……确实不才。 柳素嘴角微微抽搐:“打扰了。”她话才落地,提步便要离开。只是眼见生意上门,那修士哪里肯让她走。 一把拽住面前人的衣角,因着突然用力,修士几乎是半趴在地上:“道友别走!”他快速开口,似乎怕对方嫌贵,忙道:“超低价!我打折卖给你!” 修士伸出手指:“只要五块灵石!”见柳素不为所动,又忙补充道:“三颗!” 柳素面无表情:“哦。” 修士:“买三颗再送一颗!” 柳素的睫羽微微一动,脚下却是在继续用力,似乎是觉得这价格没什么诚意。 修士手下用力,狠下心来:“买四颗送两颗!” 柳素这才侧头:“五块灵石三颗,买四颗送两颗,这钱怎么算?” “!”有戏! 修士眼睛一亮,也不再扯着柳素的衣角,拍了拍身上的灰,恢复了盘膝而坐的姿势,一副“咱们好好谈价”的模样:“那道友想出多少价位?” 柳素掸了掸衣角:“一瓶多少颗?” 修士答:“十二。” 闻言,柳素伸出一根手指:“买一瓶送两瓶,我全包了!” “???你,你……打劫啊!” …… 怀里揣着三瓶假死丸,还是打折买一送二,柳素眼里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果然打折购物使人快乐! 牛花表示不懂,完全看不懂。回去的路上她憋着一肚子疑问终于没忍住问道:“柳姐姐,你买这个假死丸干嘛?”还一口气买这么多…… 修士又不用睡觉,更别提柳姐姐这种元婴修士。 柳素露出神秘微笑:“吃。” “?” 柳素表示牛花不懂她的苦,这假死丸看似鸡肋,却正好可解她最近的困扰——失眠! 没错,她失眠了! 到了她这种修为,睡觉虽是可有可无的事,但到点睡觉几乎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哪怕换了副身子也无法改变。 更别提她这段时间日日出门算卦,精神压力本就大。她在算卦上算不上天才,甚至堪称平庸。之所以愿意算卦也是抱着想帮人一把的想法,而且她心里清楚,妖兽群的事情之后,那些饱受心灵折磨的人更多是心理问题,算卦不过是他们心灵上的慰藉。 刚好她的身份比任何人都适合做这个心灵慰藉,此事自然当仁不让,更何况她有心替谢南怀善后,自然便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她失眠了,还多梦。 梦里光怪陆离,有时她会看见三眼五爪的妖兽,有时是陌生又无辜的人脸,留着血泪求她救他。还有时是谢南怀……他没有拿剑,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成了兽爪的模样,巨大、漆黑,带着深深血腥气。 她会突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自小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长大,柳素有时扪心自问,对谢南怀做过的事真的不介意吗? 她的理智和感情分成了两个人。她想她是介意的,毕竟这是现实,不是小说,她没法看着无辜之人身死还冷漠无情,但她有资格怪谢南怀吗? 答案是没有,这个血腥世界的缔造者根源是她。她不是喜欢揽责任的人,但在这一刻却对自己产生了些许责怪。也是这丝责怪,让她起了想让这个世界,让爱她和她爱的人都能拥有一个好结局的心思。 -- 第260页 哪怕这个好结局很难……这段时间她还在担心另一件事,若有一日谢南怀的身份败露该怎么办? 师父,师兄,白芨……一面是她亲如家人的师门,一面是她所爱的人,柳素无法抉择。 这种堪比你妈和你女朋友同时掉进水里的问题,只有当真的面临时才知道其中艰难。好在她今日出门也算有所收获,触及到怀中的假死丹,一个新的计划在脑中扎根。 若这世间真容不下他的话……大不了她陪他一起——以死谢罪! 第108章 老娘为自己姐妹赚保险…… 修真界现在实行丹药规范化管理, 规定出售的丹药得用特制的丹封,类似于现代的生产批号和使用说明。 而且一般丹封都是需要去灵丹司领取,并做相关登记的, 甚至灵丹司还会做相关评语。 比如柳素买的假死丹,评语就写了三个字——不推荐。再一看丹封的介绍,总生产量是三十六颗,共三瓶。也就是说, 她砍价买来的这个丹药还是限量版! 真是稳赚不亏。 不过使用说明上也写了, 此丹副作用大,使用后气息全无不说, 十二时辰内只能服用一颗, 一颗的时效是三个时辰。建议独自外出游历和在危险场所请勿服用。 也难怪那个修士会用这个大出血价卖给她, 但好在这东西对别人来说鸡肋,对柳素却十分有用。 当然, 柳素就在睡前吃了一颗。果然一夜无梦,酣睡到天明。醒来后也没有任何不适,看来只要不过量服用就问题不大。 意识到这点,柳素特别将假死丹分成两份分别存放起来, 留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剩下的, 则成了她改善睡眠的良药, 断断续续吃了好几颗。 等到吃到第五颗的时候, 一晃已是好几日过去, 城主竞选也已经进入尾声, 明眼人都已经猜到最后的结果。偏偏叶川想着, 不如来个双喜临门,待柳师姑那边搬进了问天殿,各门各派来道贺的人在封都休息几日, 再正式宣布城主竞选的结果。 如此一来,还能留时间让新城主和各门各派走动走动,打好关系。 他觉得此法甚好,经过此次的事,叶川倒是意识到封都已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闭城自处,外部交流还是很重要的。 而此时,柳素那边也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白芨、景元还有林献源来封都了! 柳素没想到这次他们几个会来,当看着三人带着几十名弟子站在她面前时还有些晃神。 还是林献源熟悉的笑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嘿嘿!师姑,我们来给你道贺啦!” “小柳柳!”没给柳素反应的机会,白芨紧接着冲上前就给了她一个熊抱,笑嘻嘻道:“我们来给你道贺,嘿嘿,这种大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们!” 柳素怔怔的看着几乎半挂在自己身上的白芨,又看向一脸含笑的景元,满脸写满了“你们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的表情。 景元笑着解释:“白芨师姐缠了师祖好久,恰好这几日门派没什么大事,师姐想给师姑一个惊喜。”说着又对白芨道:“师姐,你勒着师姑了。” 见白芨终于舍得放手,这才继续道:“恰好师祖让我们来问天殿给师姑建个单独的传送阵,也方便日后师姑往来。” 信息量太大,柳素摸了摸刚才被勒住的脖子,才反应过来。 哪里是恰好师尊让他们来建传送阵,明显是他们几个专程来看她。柳素含笑,心里发暖:“路上可累了?” 她问道,本是一句普通的关心,白芨却默默后退半步打量起柳素来,其他人没注意到白芨的神色。 “那可不。”林献源顺着景元的话点头:“师祖还让我们捎了贺礼。” 说着林献渊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熟悉的木盒,柳素眼角一抽,脸上的笑瞬间僵硬,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师祖说师姑在外算卦辛苦了,特地让我们给你带点好东西来,是师祖才研制出来的。”说着将木盒递给柳素。 接过沉甸甸的木盒,柳素一打开,果然……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来自师尊的关爱——护发三件套! “不愧是师尊……”想得真周到…… 几人心照不宣,见柳素脸上在笑,嘴角却止不住抽搐,不由暗自好笑。 唯独白芨盯着柳素看了半天后,再度朝柳素凑近,捧起对方的脸左看右看。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眼睛一眯,空出一只手朝身后的景元和林献渊挥了挥,示意两人离开:“我和小柳柳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你们自己找个地方玩去。” 说完也不管背后两人的反应,拉着柳素就往屋里走。 “小柳柳,你变了!”进了屋,白芨控诉道。 柳素把沉甸甸的师尊爱放在桌上:“?” “你以前都不乐意别人碰你,就连我和你亲近你也不自在。可是从刚才我抱你开始,还摸你脸,你居然都没有反应!”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不露声色的脱离她的魔爪,呸,是脱离她充满爱意的怀抱! “啊?”柳素眨了眨:“有吗?”她怎么没感觉? 可恶! 白芨叉腰:“老实交代,那个改变你的男人在哪?” 她捂了大半年还没彻底捂热的人,一转头来了趟封都,这就捂热了? -- 第261页 干得漂亮!兴奋搓手,让她好好向对方请教请教! 别看白芨平日大大咧咧,却是个对感情极为敏感的人。从前的柳素,虽然对她和景元也不错,但相处之间却总隔了些什么。 但现在,从刚才看见他们三人开始,那道隔在他们几人中间若有似无的线,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她可不信是太久没见,小柳柳因为过于想念他们转性了。 毕竟人的性子是很难改变的,如果真的改变了,那一定是—— “是他吧!之前你在传音符跟我提过的那个人!他人呢?怎么不见他来?”白芨问道,说完一摸脑袋,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我来的路上听说封都在选新城主,谢玄景也参加了?听说他胜算很大,对了,他没有再缠着你吧?” 之前在岑羲天时,谢玄景那厮就对小柳柳有些心思。那时她瞧小柳柳对那人也不反感,便不好说什么。但现在小柳柳有新欢了,呸……是有心上人了,那人总不可能再厚脸皮的缠着小柳柳吧? 白芨越想越兴奋,不由眼巴巴的望着柳素,想听对方给出答案。只是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对…… “你这是什么表情?”白芨眯眼,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柳素难得羞涩,一时又有些难以开口。 “那个……我有没有跟你提过,其实我现在喜欢的人和谢玄景是……” 白芨在柳素的话中逐渐瞪大眼,嘴上更是因这冲击力爆炸的话发射出某种不知名语言:“%#amp;??……” 啊啊啊啊,救命啊,我养的大白菜被狗啃了!!! …… 白芨失眠了,距离柳素跟她坦白已经过去整整一夜。她躺在床上,打坐也不是,阖目也不是。脑袋里来来回回都在回荡柳素那句—— “他很好,温柔体贴,也很照顾我。” 这说的是谢玄景?老天,她这好友的眼睛莫不是瞎了吧? 白芨自问出生至今,鲜少有第一眼就让她不喜的男子。不巧,谢玄景便是这“鲜少”之一。或许是她修星命道的缘故,年纪不大,却也见过不少男子。形形色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认也有些看人的眼力。 别看人人都夸那谢玄景清冷无欲、心有正道,她却觉得不尽然。自她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觉“清冷无欲”只是那人虚伪的假面。她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私心上不愿柳素与对方深交,偏偏这两人一路走来都彼此有意。 如今两人的关系更是再上一层楼,就差直接在对方脑门上贴上“道侣”二字。 想到此,白芨骤然起身。 不行!她不能让小柳柳跳进这个火坑。 她倒要看看,这个谢玄景现在是以什么面目骗取的小柳柳的信任! …… 正午,谢南怀照例从叶川那议事出来。新城主之位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只差最后一场武试,决出胜负便会正式宣布城主之位。虽说民意在他,但要想成为封都的城主,修为自然也不能太差。 如今城主竞选十余人,元婴修为的不在少数。好在他已有元婴后期修为,胜算颇大。再则,他现下距化神只差一步之遥。待他化神之日,便能称一句“尊者”,有自己的尊号,届时他也能在世人面前用“南怀”二字。 想到这,谢南怀便不由想起每每只有与柳素私下相处时,她才能放下戒备喊他“南怀”,对他们两人而言,这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更像是一种特殊的期待。 她虽不说,但他知道。有朝一日,她是希望“南怀”二字能如同他们两人的关系一般,走在阳光底下。 快了。她无需再胆战心惊、偷偷摸摸。 他的眼里因这片刻思绪染上了一抹柔色。冬日寒凉,却因着春天渐近的缘故,日光也带了几分春日柔情,白芨便是在这抹由暖阳营造的柔色里看见的谢玄景。 或许是暖阳造成的错觉,她微微一怔,总觉得远处的少年不似从前冷漠。 只是想法一出,又很快被压下。心机婊,藏得深! 她目光随少年移动,只见对方步伐不紧不慢,一路从叶川所在的府邸出来便直奔柳素如今所在的城主府。 谢南怀每日时间规律,上午议事,晌午便会赶去陪柳素吃饭。路上经过人声鼎沸的坊市,菜香、酒香、叫卖声混杂。他行在其中,却未见半点烟火气,气度风华很容易便能从一群修士里区别开来。 但很快,那身气度风华便被打破。白芨远远的跟在后面,便见对方在一小摊上停下,少年侧颜如画,原本高松坚毅的鼻梁,因突然柔和下来的眉眼变得温和朦胧起来。 “老三样?” 嗯。 远远的,白芨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显然对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买吃食,和那小摊老板都混成了熟人。 买完东西,谢南怀也不停留,提着油布纸包好的吃食继续往城主府走。再清冷无欲的人,此情此景下,也沾上了几分烟火气。 白芨就这样一路跟着,直至目送对方进了城主府。她也不急,就近找了个地头等着,待晌午一过,便见谢南怀从城主府出来,这次却不是孤身一人。白芨守得脚都发麻了,掐指一算,才想起这是到了柳素出门算卦的时辰。 少年清冷,少女甜美,往那一站便是一对璧人。白芨也不敢跟近了,她做这些事可没敢告诉柳素,生怕自己的好姐妹想歪了。便只能远远的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便是这样雷打不动的跟了几日。白芨发现了一个问题,老鼠打洞都没谢玄景那厮规律。那人就像一个古板的灵钟,每日响多少声都是有数的。 -- 第262页 早起议事、晌午陪小柳柳吃饭,下午送小柳柳算卦。届时他会独自去练功或是和叶川一同去处理封都的事,待时辰差不多,便会去接小柳柳回来。规律得不行,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对方是个修炼狂。 白日做完这些,那人似乎是不累的,或是练剑,或是打坐,要折腾整整一夜,完全找不到半点破绽。 最古怪的是,连个找他搭讪的女修都没有,哪怕是有那么一个,她也能去跟小柳柳告状啊。不,其实是有的。有一日,她远远的看见路上有女修看着谢玄景的眼睛泛光,就差直接扑上去了。 当即她心中一喜,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女修才迈步朝谢玄景走去,脸色当即一变。当时她所处的位置视线极佳,自然没错过谢玄景那仿若死了亲爹的冰冷眼神,和那张晚娘脸。 “让让。”少年冰冷的嗓音吐出。 本以为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哪曾想白芨亲眼目睹了一场男德教学现场。 谢玄景那厮就差把“你挡路了”写在脸上。 “……”麻了,彻底麻了。 谢玄景,竟恐怖如斯! 她跟了几日,风吹雨淋,吃不好、睡不好,就蹲来了个这?那厮竟真的满心满意都只有她家姐妹小柳柳一人! 白芨是看见过两人相处的,少年的冰块脸如冬雪消融,饶是她算了千百次卦,见过无数真心或假意的男男女女,也找不出半点破绽。真当是应了柳素那句——“他很好,温柔体贴,也很照顾我。” 这便算了,就连他处事为人,也找不到错处。她有时甚至在想,这还是她当初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吗? 不过半年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小柳柳变了,谢玄景也变了,两人一个曾与这个世界刻意疏离,一个冷心冷情。总结起来,两人从前是有些相似处的,那便是——没有人气。 但白芨跟了几日,却在两人身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变化。那两人,像是与世界和自己和解,在某一瞬,活出了人气。 离谱,为何她会在看见两人并肩而行时,品出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白芨自问不是个固执的人,她越是弄不明白,越是想明明白白问个清楚。于是她找到谢玄景,说了对柳素说过的相同的话。 “你变了许多。” 白芨与谢玄景也不过只见过寥寥数面。当少年再度面对面站在她面前时,还是那张清冷无欲的脸,她却真的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谢南怀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跟了我几日,便是想说这个?” “???”白芨一怔,随即瞪大眼:“!!!你知道?” “你那是什么眼神?”白芨发现了,小柳柳绝对是被面前这厮影响的,两人简直一样一样的,都不爱回话,光用眼神回答。 她冷哼一声:“别用你那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找小柳柳告状。”说着,似又反应过来:“!你不会是知道我跟着你,这几天都在演戏吧?” 只是话才落地,那看傻子的眼神再度落在她身上。 “……”忍住想说脏话的冲动,白芨懒得跟面前这人置气,准备速战速决。 “我问你,你对小柳柳可是真心?” 或许是涉及到柳素,谢南怀脾气甚好:“自然。” 毫不意外的答案,白芨不予置否,又问:“这真心可能保证百年千年?” 谢南怀不答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芨也不卖关子:“老实说,我并不信你。你这人看似清冷无欲,心思却藏得深。你这样的人若爱一人还好,若有一日不爱…… 她顿了顿,似有些不想承认:“但偏偏小柳柳喜欢你!她于我,是亲如姐妹的存在。我幼时便入星命道,见过太多表里不一的男子。小柳柳与我不同,她鲜少对人投入真心,不像我,即便被负也无所谓,我承得起!可她……” “反正你若是真心爱她,今日认了,断没有反悔或是让她委屈的道理。我管你这人是坏或是好,总要担得起她一颗真心才好!” 说着,白芨从怀里拿出一物。那物形似鲛珠,不足巴掌大,莹白泛光。 谢南怀一眼便看出此物不凡,他看向白芨,眼里眸光浮动。 “想必你也知道此物——问心珠,取一缕神魂入内,立下誓言。若负她,你知道后果。我只问你……敢是不敢?” 冬日绵长,但春风一渡,树枝也冒出新芽。小胖鸟缩在树枝的鸟窝上看热闹,树下,它看见大妖怪接过那颗莹白的问心珠,将一缕神魂注入其中。 “叽~”那可是神魂啊叽,大妖怪傻了叽,真要发誓啊叽? 白芨拿着问心珠走了,或许是因为问心珠的缘故,走之前她缓了脸色,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谢玄景,道:“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骗你。我虽不知小柳柳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她对感情一事颇为慎重。她不是善言之人,更不会表达自己。甚至……” “她若是喜欢你有十分,便只会表现出五分。有些话,她是会藏在心里的……” 轻风吹拂,白芨的话最后停在那句—— “今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我不信你这个人,只信这些死物做的保证。此事……算我欠你,请你别告诉她。她若是知道,定是不允许的。” 她利用此刻谢玄景爱柳素之心,为自己好友这段感情求一份保障。如柳素那般看中感情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 -- 第263页 白芨十分清楚这一点,也清楚她如此行径未免小人。但她却从未想过,当她转身离去时,那个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好人的谢玄景,会满是诚恳的对她说那两个字—— “多谢。” 收好问心珠,白芨暗自撇嘴。 哼,老娘为自己姐妹赚保险,要你谢! 第109章 三合一 难道是她这段时间假死丹吃多了…… 灵灯高悬、满院结彩, 眼看入驻问天殿的日子快到了,封都的众人有种无形的默契,这几日找柳素算卦的人逐渐少了起来。 无卦可算, 柳素便放了假。她本应是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叶川却没想一大早就在门口看见了柳素。 “师姑?”他一愣,想不明白大清早柳素不休息怎么站在门口吹冷风。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叶川正要问出口,却见柳素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简。 “有事想跟你说。”她道, 神色认真, 一看便是有要紧事要谈。 叶川正色,忙道:“师姑请。” 雕花木门一开一合, 叶川倒了杯热茶给柳素。 扑鼻而来的茶香, 柳素接过却未喝, 反倒是将手中玉简递给叶川,这才开口道:“是邪尊之事, 前几日我做了一梦……” 是梦不是卦! 原本准确度十分的话,便因着这一字之差成了五分,让事情的可信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至少在柳素看来是这样。但于叶川却不然, 哪怕是梦, 那也是柳师姑的梦! 他凝神敛眉, 打起十二分精神, 听得颇为认真。 柳素缓缓开口, 许是因她身份的缘故, 哪怕字句轻缓也让人心中一凝。 茶雾如柱, 袅袅升起,又缓缓消散。叶川一路从柳素梦中邪尊的阴谋,听到对方因这梦生出的应对之策。直到两人话毕, 叶川依旧久久不能回神。他端起茶盏正要轻抿一口,却被冰凉的触感惊得瞬间回神,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光大亮,竟是快到了每日议事的时辰。而柳素,也早已在他晃神沉思之际告辞离去。 放下手中茶盏,叶川将桌上的玉简拾起复又查看了一遍。先不论那梦是真是假,这应对之策—— “与耗损的人力、财力相比,私以为人命更为贵重。” 他想起柳素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眸光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统领。” 门外响起熟悉的男声。叶川这才惊觉谢玄景已到了门口,少年眼神清冷,神色自然的扫过桌上的玉简,又落在屋内的男人身上。 “统领。”谢南怀道。 叶川起身,不动声色的将玉简收起,这才道:“进来吧。” 柳师姑特地提醒过他,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 将玉简交给叶川,柳素心里这才算落下一块石头。那玉简上写的不是别的,乃是她想起书中一个重要剧情点后拟出的应对之策。 而她之所以会用做梦当借口,也不是故作玄虚。一则是她对原书剧情记得不甚清楚,就这个剧情点,还是那日听闻东城主的尸身被人发现,她一时求生欲爆棚,连着几晚梦魇不断才想起来的。 二则是现在剧情线崩坏,虽说很多事情依旧如原书一样发生,但时间线和具体细节压根对不上。这也导致柳素对未来发生的事不敢十分肯定,要不是未来那事的影响太大,她也不会贸然来找叶川。 鲲灵境水祸…… 想起这件事,柳素就想敲开自己的脑袋。难怪自从邪尊出现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竟是自己把这件最重要的大事忘了。 犹记得就是这场水祸,让无数修士无知无觉溺死在鲲灵境中,也让后期身为尊者的原书男主修真界救世主的地位愈发稳固。 讲真,这邪尊不会是在酝酿最后这个大招吧? 鲲灵境没有实地,乃是一个可移动又看不见的虚镜。一旦开启,可以让人坠入现实和虚幻的交界而不自知。简直让人防无可防,这样的大杀器要真的被邪尊利用起来…… “师姑。” “柳师姑。” “师姑早。” “……”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打断了柳素飘散的思绪。她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应对的法子她已经给叶川了,真要准备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总不至于这么倒霉,恰巧这几日邪尊就动手吧? 心下稍安,柳素准备回去补个回笼觉。这几日她每日都掐着点吃假死丹,也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做梦的频率,此时瞌睡一来,便没有精神再耽搁。 柳素没想到自己会睡过头,等她醒来时谢南怀早已在门外等她。 暖阳轻风、枝头绿芽,少年一身长衫身姿如松。 你来了,我有些困便多睡了会。 “无妨。”谢南怀道。 岁月静好,少年少女树下低语,谁也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但轻风涌动,谁能想到翌日便是大雨倾盆。 …… 下雨了。 谁也没想到柳素入驻问天殿的当日,会迎来封都的第一场春雨。叶川作为此次仪式的负责人,当即便用法器筑了个防雨罩。巨大的防雨罩罩在问天殿的上空,雨水滴落,打在防雨罩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浑声。 大喜的日子,偏这天气让人觉得黏腻焦灼起来。 叶川作为主事人上台,面含微笑:“天降甘霖,泽被苍生,大喜!” -- 第264页 字字吉利,这样的话似真的驱散了雨水带来的黏腻感,连那滴滴答答的雨水声都变得清脆起来。 大殿外,柳素坐在高抬撵轿里,撵轿四周早布置了防雨罩。细细密密的春雨,让眼前的街景和人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雨中修士遮雨的各色法器落在眼里异常清晰。 “下雨了。”她低声呢喃,眉头不自觉蹙在一起。 也是这时,殿内叶川的声音顺着雨声模模糊糊的传过来。 “天降甘霖,泽被苍生,大喜!” 原本紧拧的眉缓缓松开,因这场骤然降临的春雨而悬起的心也松懈下来。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邪尊若是要动手,又怎么会选在下雨天。鲲灵境可引水祸,下雨天搞事,这不是平白引人注意吗? 邪族。 黑袍黑面的男子看着面前的虚镜,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开始了。 “起!” “迎!” 殿内殿外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撵轿起,众人迎,无数双眼睛似聚光灯般落在柳素身上。她面色沉静,心中却在打鼓。 来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灵力似光点般缓缓朝她身上聚集,无色无形,却还是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感知到这一灵力波动。 “怪哉!我怎么感觉有灵力在往柳师姑身边聚集?” “之前便听说柳师姑是半仙之体,修炼神速,从前我不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值了,值了,这一趟封都之行是真值了。” “……” 抬轿的修士步履沉稳,柳素端坐在撵轿上,入目是众人或崇敬或羡慕的眼神,耳旁则飘来高低起伏的夸赞声。饶是她心淡如水,咸鱼到一定境界,如此境况下,也似被捧入云端有些飘飘然起来。 同样的夸赞声透过虚镜落入夏侯澊耳里,却让他眼里的讽刺扩大,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虚镜。若是有人在这里,便会注意到他的目光是聚集在那抬脚的几名修士身上,嘴里更是不停嘀咕着什么。 “9995、9996……” 一万! 抬轿、跨门,直到最后四名修士同时将腿迈入问天殿门落地时,一道无形的水波在地面轻缓溅起。 成了! “哈哈哈……”夏侯澊仰天长啸,满脸癫狂。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成了! 早在操控那三位城主时,他便早早在三座城主府布下了鲲灵境,防的就是如今这种情况。那时他便想过,若有一日他的身份被识破,亦或者他将封都搅个天翻地覆时,势必那三位城主的地位不稳。届时城主府被人倾占,只要一破万人,便能达到鲲灵境的开启条件! 原本,若那时妖兽群冲破封都也是能达到这个条件的,哪曾想凭空蹿出柳素这个异类。 想到此,他又叹世事无常。真是败也柳素,成也柳素。 问天殿。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们已经踏入一张早已编织好的巨网里。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头顶是滴答的雨声,脚下是轻溅的水纹,但在场的人却无一注意到这一变化,他们只是看着撵轿上的少女,暗自感叹——有此修士,真乃人族之福啊! 就连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离坤心里也生出片刻激荡:这便是他的师妹,乾门未来的希望! 白芨和景元、林献源一行弟子站在离坤身侧,也颇为感叹。 不愧是她的姐妹,厉害!就是……白芨扫过周围密密麻麻观礼的修士。 改建后的问天殿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是柳素的私人居所和后花园,前院则是朝拜和举行今日这种大仪式的广场和长生殿。长生殿内供奉的是柳素的长生牌,这是封都众人一致请愿给柳素修建的。 偌大的广场,可容万人,白芨掐指一算,一个人头哪怕只收一块灵石……失策啊失策,这么盛大的观礼仪式。要不要以后建议小柳柳每年也搞个周年庆之类的? 众人思绪不一,柳素坐在撵轿上目不斜视,用微笑接受众人的道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那道身影。 他似乎是特地站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少年目光盈盈,没有旁人的崇敬、羡慕,独那双眼里装满了她。 也只有她。 寥寥众生,春雨为乐。 隔着人群,两人对视。这一刻,谢南怀第一次觉得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她该站在阳光下,受世人膜拜。而不是和他躲在阴沟里,糜烂在漫无天日的唾骂中。 但感慨这种东西,似乎就是用来打破的。 很快谢南怀便体会到什么叫“近在咫尺却不可及也”。 明明阴雨连绵,她所在之处却好似笼着光,总是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哪怕仪式已成,她从台上走到台下,那些人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似在跟他比拼谁更炙热。 而她站在离坤身侧,与各门各派送贺礼的修士寒暄,全然不知此刻的她是多么夺目。唯他却似沧海一粟,逐渐被淹没在茫茫人潮里。 谢南怀又生出一丝懊悔来,他突然想:其实把她藏起来也不错,那样便可以独享她的光芒。 可这想法才起,他便忍不住唾弃自己。这些阴暗龌龊的想法,早在那日她被淹没在妖兽群时,便让他生出无限悔意。 他知道,要想长长久久和她在一起,是需要背离黑暗的。 -- 第265页 所以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他眼里便闪过一丝自嘲。 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沧海一粟,于柳素而言,他也是最特别的那一粟。 不知道是不是恋爱中的人都有同一种能力,就在谢南怀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一瞬,即便因着和周围人寒暄,柳素没有再看他。但在少了那束与旁人不同的目光当即,她便很快察觉到了。而下一刻,她只堪堪一眼,便隔着人群找到了他。 “在想什么?”跟离坤提了几句,柳素便开溜走到了谢南怀身旁。 少女的手轻盈小巧,调皮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谢南怀很快回过神来,却没像往常一样回握她的手。 “柳师姑。”他像模像样行礼,悄无声息的收回手,一脸清冷:“没什么。” 就差在脸上写满“我们俩是清清白白的师姑师侄关系”。 柳素:“……” 她怎么会不清楚谢南怀的用意。今日各门各派都派了不少人来,若他堂而皇之的承下,便不再是在小范围公布他们两人的关系,而是宣告天下—— 他们是一对! 一对……他如何不想让世人以为他们是一对。 没有人比柳素更清楚谢南怀的想法,这人顶着与他性子全然相悖的清冷壳子,实际上再霸道不过,否则不会那般直来直往的向她诉说他的喜欢。 “嗯。” 应下谢南怀的礼,柳素面上没什么反应,身体却极度诚实,顺着谢南怀行礼的动作再度牵起了对方的手。 少年身姿微僵:“。” 周围一直注意着柳素的各门各派修士:“???”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叶川挑了挑眉:“!” 才被柳素一句“我累了,想下去休息一会”忽悠了的离坤:“……” 原本的热闹非凡的广场顿时鸦雀无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做什么表情反应的都有。反倒是白芨这个之前看不惯谢玄景的人看开了,成了全场最淡定之人。 “呲~” 她轻呲一声,本应无人注意这点响动。此刻却似一记闷雷,震得在场众人脸色微妙。 是吧!是吧!没眼花吧!柳师姑是牵她旁边那个男修的手了吧! “这……” 或许是白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有人第一时间看向离坤,尬笑着开口:“这,这柳师姑真是……关爱小辈……” 还是有人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决定再挣扎一下。 柳师姑虽已成年,但放在动不动几百来岁的修真界,青葱绿芽似的年纪,又是如此天赋地位。照理来说,择道侣也是百来年后的事,怎么会是现在。 嗯,一定是他们思想不纯洁,想错了! 有这想法的不少,只是“关爱小辈”四字才出,便秒被打脸。 就在柳素从离坤身旁离开,走到谢南怀身边时,那些早就想在柳素面前混脸熟的修士正欲打招呼,却没想被柳素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此时僵局一被人打散,便回归过神来,自以为聪明的上前打圆场。 “师姑对谢师弟真是……” “关怀备至”四个字就在嘴旁,还未脱口而出却被柳素打断。 “不是关爱小辈,是道侣。”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不少修士再度被这话惊得当场愣神。但其他人能愣神,那话说一半的修士却不能。 他趁机凑上来是来混脸熟,可不是来让柳师姑不快的。能有胆子凑到柳素跟前的都不是傻子,那说话的修士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当机立断,果断改口:“真是……一往情深!” 终于回过神来的众修士:……马屁精! 被对方的机智逗得发笑的柳素:也……行叭。 便是连谢南怀也因着这四个字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承道友吉言。” 那修士眼睛一亮:马屁拍对了! 入驻问天殿这天,谁也没想到后来全场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柳素,而是她口中的那个道侣。 而比柳素正式入驻问天殿传得更快的,自然也是她找了个封都道侣的消息。只是后来大家发现这消息有误,那道侣可不是封都的,乃是离天宗掌门之徒谢玄景。 消息改口:柳师姑在封都找了个离天宗道侣!但万万没想到,消息改口的第二天,又有人开始纠正。 错啦!错啦!不是离天宗道侣。那谢玄景参加了封都城主竞选,依照各方竞争对手的情况,只怕不日便会多个封都城主的头衔。 噢,对了!人家现在是元婴后期,马上就要到化神境界,领“尊者”之衔啦! “???”这就快化神了! 谢玄景之名,他们不是不知晓。只是这好事怎么全被他一人占了?剑骨之身、半仙道侣…… 酸!不少修士本就酸成了柠檬精,此时听到这消息更酸了! 谁不是呢? 就连一连多日未传出消息的周瑾,都酸得主动给谢南怀发了传讯。 “玄景。” 谢南怀听到这声音时暗自冷笑。 那人竟还像从前一样叫他,似把他当傻子来哄。 “为师听说你已有元婴后期修为,不错,看来你在封都……” 后面的话谢南怀没听,因为他果断把传音符挂断,还加了个单向禁言功能。 原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让他意外之言,若是这些虚与委蛇的话,他自懒得理会。 -- 第266页 周瑾没想到谢玄景那厮竟敢挂他的传讯,他心里升腾出一股怒气,但心知谢玄景已不是从前那个好拿捏的弟子,便只能压下这口恶气再度联系对方,哪曾想…… “咔嚓”一声响,传讯符裂了…… 周瑾握着传讯符神色未定,他哪知这才刚刚开始。 不是所有人都只是口头上酸谢南怀,总有那么些心里不平衡的想搞事。但想想对方日后的地位和修为,算了,搞不动。特别是在见识过柳素与谢南怀深厚的感情后,更是直呼不敢搞。 别看柳师姑小是小,但开窍早。入驻问天殿的仪式结束后,不少修士都留在了封都等待继续围观城主大选。这一留,自然吃够了狗粮,见识了什么叫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更酸了!柳师姑还怪疼人!怎么日日跟那谢玄景混在一起! 酸到极致就麻木了,酸鸡们决定不从谢玄景下手,那就从谢玄景的师尊下手吧!他们可没忘前些时日诸葛剑那事,谢玄景其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压根没有半点错处可捉,就连那诸葛剑一事,也处理得颇为得当,那叫一个大义灭亲。 但周瑾这人,错漏可就多了。先斥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反正前些日子已有不少门派的掌门都去问责了,再查查有没有其他黑料!毕竟以谢玄景刚正的性子,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再公正,再大义灭亲,难道灭亲之后就不会心痛吗? 还真不会! 就在听说周瑾被不少门派追上门问责时,谢南怀沉思片刻,对着闫宁一众师弟丢下一句“以身作则,我不会偏袒师尊”了事。 毕竟周瑾这人不是什么光风霁月之辈,要是细究起来,错处能找一堆。 闫宁一行人听了这话,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暗道以谢师兄的性子,会如此反应完全在他们意料之中。不过出了这事,闫宁还是决定先回门派。谢南怀也不阻拦,吩咐他们路上小心,待城主竞选一事结束他再回门派。 听到这话,闫宁他们心中暗喜。要是掌门真像诸葛剑那般爆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师兄愿意兼顾封都同时,还照看门派那是再好不过了! 周瑾至死也想不到,他什么都未做,就为谢南怀做了嫁衣,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 柳素本以为入驻问天殿之前的看卦已经够忙了,哪曾想没有够忙,只有更忙! 牛都没她勤快! 一天十二时辰,抛开应付那些递帖子来套近乎的,走在路上装作巧遇的,还有如今已经再度恢复帮忙算卦的……把她拆成两个人都不够用。 不出意料的,因为压力过大,柳素又失眠了。假死丹一颗一颗的进了肚,她第一次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要不假死变“真死”,原地超度得了? 这007的加班生活,完全是反咸鱼人格的!偏偏今时不同往日,那日她有心想让谢南怀不再患得患失,便贸然公开了两人的关系。虽说这是迟早的事,她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但这也意味着,两人彻底绑在了一起,有时她想躲懒,但一想想谢南怀如今怎么也算事业上升期吧,正值城主竞选的关键时候,日后管理封都难道不需要进行人情往来了? 行吧,再忍忍。 这一忍可不就失眠了,其实也不仅仅是失眠……不知是不是她本就对天气变化敏感的缘故,自那日下雨后,她总觉得双腿隐隐湿痛。就像是长久泡在水里受了寒,有点风湿病那个意思了。 只是修士也会得风湿病吗? 柳素总觉得哪里不对,也去找医师看过,自然毛病全无。而这日太阳东升,阳光泛着金黄色的光。她躺在院里的摇椅上晒太阳,那摇椅是她找人特制的,还配了一个脚凳。身子往上一瘫,双脚一翘。 咦? 柳素一怔,好像又不痛了? 正所谓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春阳温煦,正是睡觉打盹的好时节。她迷迷糊糊坠入梦乡,连身旁何时来了人都不知晓。 谢南怀一来便看见柳素在院里躺着晒太阳,两条腿翘在软凳上好不惬意。他没有惊醒对方,而是兀自蹲下将手放在了对方的双腿上,用带着灵力的手缓缓揉按。 柳素这些天总觉得双足冰凉,此时在梦里两条腿却跟绑了个暖宝宝似的,十分暖和。她舒服的蹭着那处温暖处,直至陷入更深层的睡梦中。 见此,谢南怀却并未收回手,而是继续用灵力为柳素温腿。虽说这些天对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自己有任何不适,但两人在一起时,却偶尔能见对方时不时将手搭在腿上揉搓。 起初他以为只是柳素坐累了或者走累了,但次数一多,他便觉得不对,更别提这些时日就连他的双腿也莫名有些寒凉。 他隐隐觉得这事不对,却捉不住关键,便只能把这丝不对归结于天气。 躺椅上,少女的呼吸愈发轻缓。谢南怀脱下外衫,搭在蜷缩在躺椅的纤细身体上。 其实柳素算不上瘦削,或许是她修为进步神速的缘故,再加上年岁增长,已经有了疯狂蹿高的趋势,站在女修堆里不算顶高,也能算中等。但即便这样,那长衫一盖,还是把柳素包得严严实实,甚至还需要叠一叠。 也因此,一件长衫便能将温度团团锁住。如同坠入云团,这一觉,她睡得极其舒服。只是等她一醒,双足落地,那一瞬湿冷感再度袭来,对比尤为强烈。 -- 第267页 邪族,与鲲灵境相连的虚镜外,夏侯澊微微敛眉。 难道这个叫柳素的发现不对了? 虚镜内,只见柳素微微弯腰,对着双足感受到冰凉寒意的高度,双手呈掬水状。明明在鲲灵境中的她应当什么都看不见,夏侯澊却见她缓缓阖目,似在感受着什么。 不会真被她看出端倪来了吧? 夏侯澊想着,眉尾却是微微一挑,眼里露出几分邪性。 看出来了又如何?夏侯澊手中结印,只见眼前灵光一闪钻入虚镜中,直冲柳素天灵盖。 也是此时,她身子微微一斜,险些倒回摇椅上,却被横空蹿出来的一双手稳住了身子。 “可是哪里不舒服?”谢南怀才取了午膳回来,便见柳素身子一歪。他忙半蹲下身,手贴在柳素的额间。 将谢南怀的手挪开,柳素摇头:“没事,好像是睡久了有些头晕。” 她晃了晃脑袋,手落在肩颈处按了按,没太在意头晕的问题,反倒是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腿总是发凉?” 说着她又试着把腿抬起来,很古怪的,那股凉意在缓缓退散。 隐约的,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她乌鸦嘴附体,真让她说中了吧?真就这么倒霉? 柳素的眼里闪动着不安的光,直到太阳穴处传来微微热度,她才回过神来。 “不要忧心,这事我会去查探。”少年的手轻柔的揉按着,语调平静,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似哄似劝:“先吃午膳,嗯?” “嗯。” 柳素应声,想着她心里虽只是猜测,但还是决定午膳后去找叶川,看看上次她准备的应对之策对方的进度如何。 就是这事她现在还不敢十分肯定,更不好在谢南怀面前提及,她那点小聪明,在他面前一贯是不够用的。还是等今日确定好情况再说吧,她还得去问问其他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 只是柳素终究没能坚持到去找叶川的那刻,吃完午膳,她和谢南怀商量着分头行动。他出门查探情况,而柳素则自己出门算卦。 此时的两人都未曾想到,只是一次临时的决定,会是彼此最后一次对话。 也因此,这一日的柳素和谢南怀,连再见也未来得及说。 …… 艳阳高照,本是好天气。今日的柳素却缺席了,她没有按时去算卦,也没有去找叶川。问天殿维护秩序的修士急疯了,他本是负责每日求卦的人不插队不大声喧哗的。哪曾想今天算卦的时辰一到,来求卦的人倒是没有大声喧哗吵闹,反倒是每日准时到场的柳师姑竟然没来! “我这里走不开,你们快去找找,师姑可是临时有事耽搁了?” 虽说排队求卦的人没有吵闹,但此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难免有人面上露出焦灼之色。 师姑一向准时,难不成是今日不算卦了?还是说有事耽搁了? 没有准备的等待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一直到半个时辰后,出去找柳素的人才匆忙赶回来,附在维持秩序的修士耳旁低语:“找到了!师姑吃了午膳睡过头,现下还没醒。我找了师姑身边的牛花,她说这几日师姑太累了,让我们找个借口让大家散了。” 睡着了? 那修士也顾不得多问,先不管师姑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还是让他先编个理由再说! 理由并不难编,那修士随便找了个借口,末了补了句“明日再来”,便将一群人好好的哄了回去。 但他没想到,到了第二日,眼看着问天殿排起长龙,又到了算卦的时辰。这一日柳素依旧没来,却是乾门其他弟子来代班。 这一下连他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想着法子去打听了下柳素的情况。却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答案,只是听说柳师姑劳累过度,在闭关养身。 闭关?这么突然? 可不是突然嘛。柳素发现她醒不过来了!而且最可怕的是牛花已经在她床边哭丧了……倒不是对方性子脆弱,毕竟谁听到医师声音悲切的来一句“气息全无”不恐慌? 战略性揣手,柳素直觉这事并不简单。 难道是她这段时间假死丹吃多了,副作用来了? 第110章 此子竟恐怖如斯!…… 柳素躺在床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围了很多人。可她口不能言,身体像是被下了咒似的,完全无法动弹。 此时的她与其说是服了假死丹的副作用, 倒更像是灵魂与身体分离,将她禁锢在了一片黑暗虚无的空间里。 应该不是假死丹的原因。 假死丹的主要作用是助眠,而且她服用假死丹也是好几个时辰以前的事了,断不会如此。 房里不知何时陷入了死寂, 柳素只当他们是在静思对策, 干脆回忆起昨日午膳后的事来,想从中找到她不能动弹的原因。 变故是在她目送谢南怀离开, 独自回房时发生的。当时她只觉脑内一阵刺痛, 随即眼前一花, 若不是晕倒前保持着最后一股理智扑向床边,只怕会摔个大马趴。 等她恢复意识, 已经是今日的事了。那刺痛来得突然,让人丝毫抓不到头绪。倒是……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刺痛也不算毫无头绪。就在她进屋前不是也痛过一次么?那时她在做什么? 时光回溯,定格在她以手掬水的画面。 卧了个大艹! -- 第268页 柳素自问修为飞速增长以来, 她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病是不可能病的。这样一来, 联想到她当时察觉到的异样, 所以会不会邪尊那货其实早就在封都布下了鲲灵境?否则这如何解释她这几日来身体的异样, 和如今这副模样。 甚至有可能他们不会早就被对方监视了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就在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出事。 失策了!她一直防着这事, 没想到临了还是翻了车,没防住。不过她心里也不慌,她还记得她晕倒前已经跟谢南怀提过这事。他那般聪明, 如果她能察觉到不对,那他也一定可以! 只是屋里的人走走停停,从鸦雀无声到再度热闹,柳素始终没在众多声音里找到谢南怀。 不会连他也出事了吧? 她心里焦急,便不再乱想开始静心听屋里的人说话。 白芨:“小柳柳怎么还不醒?不知道掌门师叔去问得如何了。哎,这封都的医师真没用,还自称什么医仙,一个有办法的也没有!” “好了,你歇歇,这屋里就你话最多。”林献源在一旁安抚着白芨的情绪,边说边用手替她抚背。 但他向来嘴笨,一开口就是老直男了,直说得白芨的血压蹭蹭往上狂飙,一巴掌拍掉了落在她后背的手。还是景元适时端上一杯清茶,问了句:“师姐你渴不渴?”这才堵住了白芨的嘴。 但也只是暂时的。她的好姐妹晕得毫无征兆,若只是普通的晕倒便也罢了,可对方此时气息全无,若不是在床上躺了一天身体还是温热的,只怕连她也要以为对方人没了。这种情况下白芨怎么可能不着急上火,更别提…… “那谢玄景真不是东西!小柳柳出事到现在,他就看了一眼!就一眼!现在人影都找不到了!” 他没事!还来看过她! 柳素终于听到了谢南怀的消息,她心里一松,这才真正的如这具身体般躺平。 谢南怀没事就行,他那人顶聪明,多半是猜到了什么,现在去查探去了。 想到此,柳素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对方。不然现在谢南怀只要去找叶川一问,也许就能想明白关键。 emm……他应该会去找叶川吧。 …… 叶川觉得谢玄景此人也是个神人,柳师姑久睡不醒,他去看过一回,对方气息全无,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乾门掌门眼里都露出几分忧色。 但此刻站在他面前这人,面色清冷如常,那双白玉似的手摊在他面前,没有半句废话:“玉简。” 叶川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对方这句玉简是指什么。他是知道谢玄景和柳素之间的感情的,若不是如此,对方怎么会知道玉简的事。 “稍等。”叶川转身去找玉简,嘴上却又问:“柳师姑如今出了这事,你怎么不多陪她会。” “没用。” 身后少年开口。直到叶川拿出玉简,将东西递给谢玄景,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陪着也无用,所以他这是…… “你怀疑柳师姑的怪症是人为?” 接过玉简,谢南怀飞快扫过上面的内容。 那日他看见这玉简的第一眼便知道是柳素送来的,他是妖,自有一套自己分辨气息的手法,很轻易便从那时的屋里嗅到了柳素的味道。 即便那味道很淡。 看完上面的内容,谢南怀这才回答道:“不是怀疑。” 他想起那日柳素突然的头疼,还有他去拿午膳时,对方弯腰阖目那古怪的动作。再结合这个玉简,很快便肯定道:“是邪尊!” “?”叶川一怔,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面色还是骤然凝重:“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谢南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最近你有没有感觉到腿下部分冰凉?” “你怎么知道?” 叶川脱口而出,但才说完便觉得不对。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谢南怀手中的玉简上,恍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 城主竞选提前了,说是考虑到各门各派的修士远道而来,干等着太过耗时,因此决定把时间提前。 还怪贴心。 谁也没有多想,反倒是急切的想领略柳师姑道侣的风姿。虽说结果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总归是很有看头的。 不过比起众人对城主竞选的热忱,独有几人心情微妙,而这其中白芨最甚。 这几日她一直守在柳素身旁,掌门师叔去寻法子了,但显然结果不佳,中途问过她一次柳素情况如何,便没了下文。白芨又不是傻的,一听就知道这是还没找到破解之法。 连掌门都没有办法,她急得嘴上都生了泡,偏偏这时候听到了城主竞选提前的消息。这么大的事,如今小柳柳人都没醒,城主竞选怎么能提前呢?还有那谢玄景! 她想起那日对方对着问心珠许下的诺言,和那没有半点犹豫的神情。再看如今躺在床上犹如活死人的柳素,又忍不住念叨:“小柳柳,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都这样了,他居然不来看你,还有心思参加什么城主竞选……” 一旁无辜躺枪的林献源:“?” 城主竞选? 白芨说话时,柳素正好清醒着。她现在除了在外人看来气息全无,其实对她自己而言除了不能言语不能动,跟躺在床上睡觉没什么区别。她依然能感知昼夜变化,也依然到了准点就会犯困。 -- 第269页 现下正好醒来,便听见白芨带来的新消息,除了小小惊讶了一下,倒是没有像白芨那样怨怠。她只是在想——谢南怀到底想做什么? 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在脱离掌控。 其实白芨并不知晓,谢南怀每日夜晚都会来陪着她小憩。他会温柔拨正她额间散落的发丝,少年的手带着一股暖意,像是刻意暖过的,落在额间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意。 只有这时柳素才能恍然想起,那发丝落在她额间很久了,初时还觉得痒,时间一长她也就麻木了。时间一晃就是一天,来来回回看她关心她的人那么多,也只有他能随时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他似乎把关于她的一切都刻在了骨子里,怎么会不关心她反而去关心城主竞选?所以——他想做什么? 柳素比任何人都清楚,谢南怀骨子里是藏着暴虐的。他不是真正的原书男主,他经历过世间的恶,所以不会介意以同样的方式守护自己在意的人或者物。 他想做什么?夺下城主之位,杀向邪族? 不得不说,柳素在某些方面真相了。 看台上,封都城主竞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叶川坐在主座,看着台上谢玄景不要命的厮杀,手里不由为对方的对手捏一把汗。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从昨日这人来找他要玉简开始,对方就表现得过于沉静。 在他看来,以对方和柳师姑如胶似漆的感情,应当不会如此。果然,今日赛场便现出了端倪。 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褪去了那些清冷无欲的假面,他的攻势凌厉又咄咄逼人,不似外界传闻的那样是个剑术卓绝却温柔克制的天才剑修。 不知为何,叶川突然想起昨日谢玄景对他说话的口气,那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再看对方在台上的攻势,竟后知后觉生出一种言语凌厉的错觉。 “!” 对了,昨日谢玄景似乎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并未尊称。 叶川嘴角隐隐在抽动,却并未生气。以前他有时还觉得对方太过年轻,公正温和有余,狠辣却不足。他自己也有这个毛病,但想着以封都的地位,选个能自保又墨守成规的城主也不是坏事,但此时一看,竟是他看走了眼,那少年竟藏得这么深! 但终究还是少年,一涉及感情,便不再藏匿心里的心思,哪怕这心思依旧深沉得难以让外人察觉。 台下有修士皱眉:“这剑气怎会如此凌厉?” 话才落地,只听“砰”的一声,与谢南怀对决的元婴中期修士便落下了台。 前后不过十招,对方好像还—— “吐血了!快!医师!师兄,师兄你醒醒!” 抱着那落败选手的修士声音凄厉,一双眼恨恨地盯着台上的谢南怀,若不是参加城主竞选的人都签了生死状,只怕此刻那修士就要冲上台咬人了。 周围观赛的修士瑟瑟发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竟——恐怖如斯! 高座上叶川连嘴带眼的抽动起来,这下是真看走眼了!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突然想,最好那邪族没有把事情做绝,柳师姑能顺利醒来,否则这台上少年一旦登上城主之位,岂不是要举封都之力杀进邪族。 不,应该不止封都。柳师姑身后还有乾门……不,再度否定,叶川突然想,是整个人族! 师姑威望至高,受她恩惠的颇多,待对方出事的消息一传出,大家岂会坐视不理! 他落在椅面上的手微微握紧,一瞬间便明白谢玄景为何如此急切,也不怕在台上得罪人,只怕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城主竞选是车轮战,得胜者不会轮空,需要一鼓作气的战下去。这才是这场竞选的最大看点,也是其中的难点所在。但对台上的少年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难事。 观赛的修士这才知晓,这位自“天生剑骨”的名号传出后,便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修为藏得有多深。 城主竞选不乏元婴修士,这一次上台的是元婴后期。 或许是想将比赛的期待值拉满,也是想给新城主立威。参与竞选的修士修为是从低到高排列的,再加上是车轮战。一般来说,越到后面比赛便越是艰难,看点也越足。 但对谢南怀而言显然不是如此,之前跟其他修士对决他或是十招或是八招快速解决。现在轮到和他修为相当的元婴后期修士,这人动作更快。 只见少年右手执剑朝对方刺去,这一剑依旧异常凌厉。那对手在台下准备时便在观察谢南怀的路数,此时心中早有章法,应对起来也毫不费力。 “这剑气虽凌厉,但除了第一次用时还能出其不意,次数一多被人摸准了路数,遇见修为相当的还是要吃亏。”有修士边点评边摇头:“终究是年岁尚小,经验不足。” 不过虽如此,此子未来倒是不可限量。 此次来封都的不乏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长老,他们很清楚以谢玄景如今的战力,意味着他未来的前途有多光明。 但那也只是未来。即便是天才,也有经受挫折的时候。 就在他们以为谢玄景此战不会再像前几次那般顺利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刷!” “锵!” 灵剑相撞,却前后发出两道声音。与谢南怀对战的元婴修士身子一僵,随后疾步后退,另一只手更是快速捂住脖颈。 -- 第270页 也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刷”的一声不是别的,而是在众人未注意时,谢玄景隐在袖里的左手射出的灵气! 灵气如剑,竟生生划开了对方的脖颈。大量的鲜血涌出来,瞬间侵湿了那修士的手。 滴答滴答~ 高手对决,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在这一刻,众人心里才真正的涌出一丝寒意。 此子,此子——真他娘的牛逼! “谢玄景,胜!” “嘡~” 宣告结果的人声混着震耳欲聋的灵鼓声。 这一天,在万人观赛的目光中,少年一步一阶朝那最高处走去。纵然目光炙热,他却生不出半点喜色。 他终于登上高处,但茫茫人海,道贺声不断,却没有一道声音,是他期盼的那一个。 虚镜外,邪尊照例来查探鲲灵境中这些人的情况,如今水祸蔓延。原本打在众人小腿肚的水,已不知不觉上升至那些人的大腿。 而那镜中的人,却还在无知狂欢。有趣、真有趣! 他像是捕捉老鼠的猫,享受着戏耍猎物的乐趣。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高台上的少年,又很快收回,显然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他已至化神中期修为,又有鲲灵境在手。区区元婴小儿,算得了什么。 不算什么么? 谢南怀抬眸,如墨的眼望向远方,似乎站在最高处便能透过眼前虚无,望向背后那一双眼。 第111章 我准备明日攻打邪族。…… 城主竞选结束了, 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柳素却并未出现,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 “说起来, 这几日怎么没看见柳师姑,竟连城主竞选也没来。” “对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就说总觉得这几日好像少了些什么。” “……”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加入讨论。 “还有,这几日你们有没有觉得腿脚不适?我总觉得脚上冷得很, 明明都入春了, 这封都的天气真是怪得很。” “巧了,我也是。害得我总要用灵力暖体……” 众人的议论声并未逃过叶川的耳朵, 如今城主之位已定, 思及谢玄景今日的举动, 叶川不由道:“乾门掌门如今在外未归,你今日这番举动, 可是准备将柳师姑如今的情况宣告世人?” 其实叶川本不必问,在他看来谢玄景的目的很明显。而且此时对外宣布此事,确实于他们有利。 但他此话才落音,谢南怀却反问:“为何要告诉外人?” 少年回头, 眼里似有不解。 叶川被对方的反应怔得一愣, 为何要这般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虽说今日城主竞选如何打斗都是自愿的, 但你招招不留手, 下手狠辣, 表现得更是与平日的为人全然不相似。都说剑品即人品, 纵使那些人今日不说什么, 但一旦日后涉及人情交往,有事相求时,对方难道不会斟酌两三分么? 可若是事出有因这事便要另说了。 他不信谢玄景不懂这些。但对方只是丢下一句:“她不喜欢。”便转身离去, 脚步都未顿一下。 不喜欢?谁不喜欢?不喜欢什么? 叶川一脸懵。 谢南怀没说完的是,她不喜欢将她身边的同门牵扯进去。否则不会只是一个梦,便绞尽脑汁想尽破解之法。但…… 真的只是梦吗? 少年独自转身朝问天殿走去,身后人声鼎沸,唯他背影寂寥,好似一切的欢愉和热闹都同他无关。 自从柳素出事后,谢南怀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等他一路走到问天殿外,天边才染上一抹落幕的晚霞。 原定的城主竞选大致要举办三日,虽是车轮战,也不会太不近人情。毕竟胜者是未来封都之主,总不能让对方赢得太过狼狈。但今日才过多久? 一日不到……可为何他觉得时间漫长,好似这世间少了那个人,便失了一切光彩。从前他在外等她算卦,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那时天边的晚霞也是如今这般,他却总觉得太快了……像是转瞬即逝的风,他想抓得久一点,但还是会从指尖溜走。 谢南怀露出一丝笑来,似乎这世间总喜欢拿他逗趣。 很快,他走到廊下,拐弯便是柳素如今居住的后院。前几日他都是傍晚才来,这个时辰屋里大多数时候是没人的,可今日他却察觉到屋内有一股不属于柳素的气息。 牛花? 谢南怀还未推门,牛花却恰巧从屋里出来。 “你……”没想到一出门就会撞见谢玄景,牛花愣了一下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几日除了白芨,守在柳素身边最多的就是她。她自然知晓面前这人自从柳姐姐出事后,鲜少来看对方。此时见谢玄景来,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手上拿的什么?” 谢南怀未答,反倒是看向牛花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很小的瓷瓶,上面写着几个字。 不等牛花回答,很快那瓷瓶便落在了谢南怀手中。 假死丹? 他看向牛花,在等对方解释。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牛花瞪着眼,转念一想便觉得是对方误会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到底年岁尚小,真遇见事还是会慌。 谢南怀却没听她解释:“我知道。” 很轻的三个字,牛花却是一愣。他不怀疑她?这种场景,她在话本里看过不少,大多数人都是会误会的吧。 -- 第271页 “她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个的?” 东西是从柳素房里拿出来的,瓷瓶上也还沾着她的气息,显然平时她没少碰。谢南怀接过瓷瓶时,就用神识快速查看了那药的功效,此时眉心轻轻拧在一起:“她一直都睡得不好?” 他们日日相见,每次见到柳素时,对方都是精神奕奕的模样。因此,他从未想过她也有难眠的时候。他知道她与其他修士不同,说是修士,倒更像是凡人。吃饭、睡觉,对她而言似乎是比修炼还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她,每晚却难以入眠……为什么? 或许没有被人误会,牛花未注意到她自己的语气不自觉缓和了许多:“你不知道吗?柳姐姐常常睡不好,她每日要去帮之前因妖兽袭击受伤的人算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牛花才缓和下来的语气又重了起来:“你不是日日跟柳姐姐在一起吗?我都知道的事,你怎么会不知道?柳姐姐一直都睡不好!所有人都指着她,可她也是人啊,也会累,也要休息,也有需要人安慰疏解的时候……你不是她的道侣吗?” “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会不知道?” 是啊,他那般喜欢她,为何会不知道? 牛花哭着走了,走之前抽泣着说:“你把药给我,我要去找白芨师姐,让她看看柳姐姐醒不过来是不是因为吃了这个药。” 谢南怀没有把药给她:“不是。” 他说着,破天荒的补了一句:“不是你的错,若是药的问题,医师一看便知。离师叔查探时,也会察觉到不对。” 牛花的眼泪从脸颊滚落,她的唇微微张着,似在诉说自己的惊讶。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自责? 自从柳姐姐出事,她常常暗怪自己弱小,什么忙都帮不上。今日想起假死丹的事,自责的情绪更是爬上心头,生怕是因为这丹药的原因才把柳姐姐害成这样。若真是如此,那她身为唯一的知情人,现在才想起这事,岂不是害了柳姐姐? 可现在面前这人在跟她说什么?不是药的问题?不是她的错? 眼泪一颗接一颗,一直到目送少年进了门,门再度闭合,牛花才怔怔的想。或许……这人也没有她想的那样讨厌 ,所以……他不来看柳姐姐是有苦衷吗? …… 柳素饿了,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日升日落、日落日升,觉得整个人都饿得发慌。 修士是不会饿死,可她会! 她是一个爱吃喝玩乐的修士,天天这样躺尸,什么都不做,简直毫无乐趣可言。 从前她想当咸鱼,是因为咸鱼什么都不用干,还能活得很有趣。可现在…… 当咸鱼可以,当一条死咸鱼……达咩! 啊啊啊好饿啊…… 正当她哀嚎了不知多少次,屋内终于有了响动。她知道白芨他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守着她,如今她这幅模样,干守着也没用,只要确定她还有体温就行。现在听到响动,她反倒有些吃惊,今天这么快就又来了?难不成有救她的法子了? 只是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白芨那叽叽喳喳的嗓门,反倒是听见了熟悉的抽泣声。 哦,是牛花啊。 屋里叮里当啷作响,柳素听见了瓷瓶碰撞的声音。她屋里可没有什么瓷瓶,除了……咦,牛花找她的假死丹干嘛?难不成牛花也失眠了? 只是她还未找到答案,便听见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哎,别走啊,陪我说说话也好啊…… 行吧,我还是躺尸吧。 脚步声渐渐远了,正当柳素躺平的时候,很意外的,她听到了有人对话的声音。 虽说她如今不能动弹,但或许是闭着眼睛的原因,她的耳力反倒比从前好了许多,很清晰便听见了门外两人的对话。 哎,这个牛花……把我老底都抖完了…… 牛花不知晓,柳素却知道谢南怀是个心思很敏感的人。这般敏感的他,听了牛花这些话还不知道会怎么乱想。 多半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果然,少年一进来便不再说话。没由来的,柳素就是知晓对方站在一米开外凝视她。 肯定是在想为何她要这般委屈自己,为何失眠又不告诉他。 要不是柳素现在动不了,不然真想爬起来告诉谢南怀:不怪你,我是自愿的! 但她不能动,只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主人缓缓在她床边坐下,轻抚着她的发丝,对她道:“师姑,我已赢得城主竞选。” 柳素:啊? “可以号令城中护城卫了。” 柳素:哈? 等等,怎么画风不对?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总觉得自己脑补过度,拿错了剧本的柳素:……所以这是来向她报喜的。 好吧,恭喜恭喜! 柳式囧脸.jpg。 但很快,谢南怀便不再说话。屋里再度陷入沉浸,柳素只能感受到床边的人影一直无声的陪着自己。 好吧…… 她习惯了两人每日一起用膳,或是他接送她前去算卦,在路上时不时搭话几句。有时是他主动提到他今日做了些什么,或许碰到了什么趣事。有时是她自己会讲几句笑话,或是算卦时遇到的事。 柳素恍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并不似书中或别人那样爱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更像是两个互相取暖的人搭伙过日子,你暖暖我,我暖暖你。其实……说起来,他们的感情没经过什么大事,也算不得深厚。 -- 第272页 她不由的想,若是她一辈子这样,谢南怀会不会离她而去。 但很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便得到了答案。 她触到了一片柔软,是少年的吻落了下来。 啊,这,这…… 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她现在这个状态下接吻还是第一次。而且她总能感受到那双眼里的炙热眷恋,就这样直白的落在她脸上,若不是她现在不能动,恐怕她就要害羞捂脸了喂。 但很快羞涩的情绪被担忧代替,因为她听见他说—— “素素,我替你去取邪尊的人头,你要在这里乖乖等我。很快……” 很快?很快什么? 等等! 床边的重量突然消失,她听见了少年离去的脚步声。 喂!你准备好了吗?你现在就这样跑去取人家人头,还有……我们现在可是在鲲灵境里,小命还在别人手上啊,还有我上次给叶川的那个应对之策,你到底看见了没有啊? 排水管出水管应用题做过没?数量关系解题技巧知不知道?咱就是说先把出水管弄好,再去破鲲灵境就对了! 没错,之前柳素想出的解决方案不是别的。而是她结合上一世数学考试的经验,想到的一个破解之法。 原书里鲲灵境的破解是靠硬刚,害得修真界死了不少修士,这次可不能这样。鲲灵境虽能带来水祸,但也不是全然无解,若是像上一世的数学题一样,造一个可排水的地下系统,让出水量能大于鲲灵境带来的进水量,自然可解。 封都本就大,这种水量缓慢变化的情况,并不容易惊动外面在时刻监视着他们的邪尊。这样一来,还可以打个时间差,简直绝美! 这可是修真界,这种看似十分理论化的解决方法,在别处难以实现,在修真界可不要太容易。只不过会耗费些人力、物力,不过命都挂在裤腰上了,耗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噢,对了,这事还得避开邪尊的监视。 不过谢南怀本就聪明,这种小细节他肯定能注意到。就是…… 啊啊啊,我说谢南怀,你到底看到我给叶川那个玉简没有啊? …… 柳素的咆哮谢南怀并不知晓,等他离开问天殿找到叶川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准备明日攻打邪族。” 攻打什么东西?邪什么族? 叶川用看疯子的眼神看谢玄景:“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谢南怀又道:“所以不能再拖了,我们今晚就要按照之前师姑的计划把水渠彻底挖通!” 自从柳素把玉简留给叶川,叶川其实就有安排人在暗地挖渠。只是恰好后面举办入驻问天殿仪式,这事便耽搁下来。也是因此,这事并未被夏侯澊发现。 不过发现也没关系,毕竟他也不懂进水管和出水管的关系。 如今谢南怀再次提到这事,叶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谢南怀已经从身上拿出一幅图:“我准备把水渠的位置改道。” 叶川:“?” 这一出接一出的,叶川险些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他怎么有些听不懂? 直到脑子里传来谢玄景的传音,叶川才恍然大悟。 把水渠引到邪族的地盘?这……好损! 第112章 对决(一)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谁也没想到谢南怀这把火来得这么快,烧得这么旺。 “攻打邪族?” “你是说封都要攻打邪族?还是我们整个人族?” “废话,当然是封都啊!难不成你最近接到师门的传讯了?” “那倒是没有……” 护卫队重整, 封都人心惶惶,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城主登位的第一天,会迎来如此劲爆的消息。 白芨走在街上,时不时就有内城护卫队的人在路上巡逻, 城内戒严, 似乎是真的要攻打邪族。 她微微皱眉,提着灵肉烧的手紧了紧, 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今天以前, 她还在柳素面前痛骂谢玄景。可今日她进了屋, 将灵肉烧放在桌上,双唇张开又闭合, 却怎么也说不出骂谢玄景的话。 良久,直到柳素以为进屋的人已经离开时,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不再是如前几日那般气急败坏,白芨的声音少见的带了丝平和, 还有种说不出的发紧。 她艰涩开口:“小柳柳, 我好像想错了。” 柳素:? “我以为谢玄景不来看你, 是他瞧你出事, 便想丢开你……”白芨神色复杂, 直到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他……他竟然要去攻打邪族!” 白芨越说越激动, 似乎“邪族”二字打开了她某种情绪的阀门。 “怎么会突然想去攻打邪族呐?小柳柳……”白芨突然抓住柳素的手:“是不是, 是不是邪族的人把你害成这样的?” “对,肯定是!我就说城主竞选怎么会突然提前,他又为何要突然攻打邪族……” 也对, 她可以不相信谢玄景这个人,但至少要相信她家姐妹的眼光。而且……那人以神魂对着问心珠许了誓! “不行!”白芨松开柳素的手,低声说着,似在喃喃自语,又猛地从床边站起来:“你那个道侣就是个疯子,封都是什么地方?即便他现在是一城之主,可别忘了封都可是人、邪两族混居之地。这样大张旗鼓的攻打邪族不是挑起内部矛盾吗?别到时候邪族没打下来,先把自己这城主之位给弄没了……” -- 第273页 “不止,我看城主之位弄没了还是好的。万一攻打别人不成,反被邪族弄在地上摩擦……”白芨边说边往屋外走:“我得去找掌门师叔……” 白芨来去如风,只留下满屋灵肉烧的香气惹人垂涎。 柳素的灵魂在疯狂咽口水,脑子也在飞速转动:被邪族弄在地上摩擦?不太可能,谢南怀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而且就算白芨去找师兄多半也阻止不了对方的决定,现在就是不知道谢南怀到底是想怎么破局,还有……能不能把灵肉烧拿出去啊!会香死人的! …… 整队、出兵。在外人眼里,谢南怀的应对之策看起来平平无奇,且毫无胜算,就一个字——莽! 叶川自问不是怕死之人,此刻也忍不住问一句:“依照我们之前商量的,不是……”能破局吗?又为何多此一举? 他欲言又止,也不敢说得太直白。现在他已经知道很有可能邪族这边在监视他们。不管是挖渠改道,还是交流重要信息都慎之又慎。但也抵不住他内心的顾虑,实在是……看不明白啊! 这也太莽了!如此匆忙的去对付邪族,就算真要撕破脸,也该等城中人心稳定,再徐徐图之。 叶川甚至有些想阻止对方的行动,但一想到对方能想出将水渠改道邪族的损招,又忍不住期待,万一呢?万一对方还有后手? 少年身姿如松,站在护卫队前,尤似一根定海神针。谢玄景这人有种魔力,只要他站在你面前,哪怕什么都不说,你便忍不住的想信任他, 许是天赋惊人,自有一番个人魅力在其中,叶川只能把这诡异的魔力归于此。再则…… 肯定有后手!他亲自选出来的人他知道,纵使被私情影响,也绝不会真的如此冲动。 隐隐间,叶川悬着的心又慢慢落了下来。 只是他左等右等,直到等到集结的队伍出发,眼看就要出城门。也不见谢玄景所谓的后手,叶川只得传音道:“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招?” 谢南怀侧头,少年眼神清冷澄明。不知为何,叶川心里咯噔一跳,突然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听见少年反问:“什么后招?” 谢南怀活了二十余载,自幼时便玩弄心计。他不像旁人,还有几年天真不知事的时光。一身天赋,更是自出身便是罪恶、累赘。他是背负着厌恶长大,在恨意里知事的。 同情、良善……一切跟好搭边的品性更是跟他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叶川问他有后手吗?答案自然是没有。 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她在意。 时间倒回一日前,谢南怀准备将水渠改道邪族。 这样做能破局吗? 能。 但他看过柳素留下来的玉简,也曾听说过世间有一奇宝,名曰鲲灵镜。 持镜之人犹如那一方天地之主。改道邪族确实可行,但只要鲲灵镜在邪尊手上,这事便不能真正了断。 他心思回转,不知为何想起当初为逃离周瑾之手,来封都找柳素问个明白时的心境。 那时他绝地求生,做了什么? 没有后招? 叶川心神一晃,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是让整个封都去陪葬?叶川皱眉,直觉谢玄景不是这样的人。 他看向对方,却是传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谢南怀的眼中划过一道异色,与此同时,邪族,林云密林夹道。此处是封都与邪族的必经之路,千年林木、鸟禽走兽不在少数。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天狼在夹道奔走。 那天狼身姿矫健,一身雪白皮毛似雪造玉雕,随着他矫健奔跑的动作微微颤动,犹如在水间浣洗的绸缎,端的是华美无双。 唯独他尾翼处有一伤口,破坏了这种极致的美感,叫人好生可惜。但这也无损他通身的气度,路过之处皆让妖禽走兽瑟瑟发抖,一看便是惹不得的存在。 若有人能听懂兽语,便知道它们是在说:这不是前段时间召我们族中长辈前去的大妖吗?好可怕,这次我们不会死绝吧?呜呜呜…… 但此处无人,自然便无人知晓它们心中的想法,正如叶川此时并不知道他身旁的“谢玄景”不过是分、身一个。而彼时邪尊夏侯澊也未想到,会有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幻境。 邪族,邪尊寝殿。 夏侯澊斜躺在软榻上低哼小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腿上敲打节奏。而他软塌一侧,正有一颗拳头大小的暖黄色珠子悬空漂浮着。暖黄色的珠子时不时闪着光,而光影投射的地方,正是虚镜所在的位置,也是夏侯澊目光所落之处。 虚镜内,“谢玄景”立于众人之前,少年面若冠玉,风扬起他的衣角,端的是仙人之姿。夏侯澊却觉得可笑,螳臂挡车,愚蠢至极。 夏侯澊本就自大,特别是自邪族少尊出事后,邪族诸事不顺,导致他的本性一直被压制着。现下有了鲲灵境,近日他心情愉悦不少,这种压制便似回弹,有了回拢的趋势。 他自己却不以为意,只是看了看镜中人的愚蠢之举便没了兴致。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还这么蠢,他心念一动,虚镜中画面一转。 镜中是一间女子的内室,室内静悄悄的,唯有一女子躺在床上,犹如睡着了一般。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素。 -- 第274页 还是这人有趣些。神识被困,五识犹在。真想听听她死前的哀嚎,夏侯澊变态的想。 他看了一会,虚镜中画面再度一转。那是一家三口,一看便是寄居在封都的凡人,此刻鲲灵境的水已淹至他们的大腿,可怜他们却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腿脚湿痛。 “他爹,要不要找个医师看看?” “看什么看,你们腿不是也疼吗?隔壁老朱也是,我看就是天气问题,没得去浪费钱……” “……” 镜中声音不停变幻,有时是凡人夫妻的声音,有时是师兄弟仪事……夏侯澊觉得自己就像是天地之神,万事万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日出日落,神也有阖目休憩的时候。待那神再睁眼时,眼神却是突然一凛。 寝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自黑暗中走出,露出一张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脸。 第113章 一更 对决(二) “谢玄景!” 能让夏侯澊屈尊降贵记住的名字不多, 谢玄景便算一个。虽然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当这人是蠢货,现下眼里却露出几分兴味来。 “有意思, 你是如何破了我的幻境?”夏侯澊问,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 男人的眼神幽暗黏腻,像在暗沟盯住猎物的魔蛇。而就在此时,夏侯澊吸了吸鼻子, 嗅到了熟悉的味儿:“妖?” 他已经很多年没闻到这个味道, 一时间竟有些心神恍惚,似乎回到了那些屈辱的过去。 妖, 他最是恨妖! 只是还未等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少年已先一步在他恍惚之际祭出剑来。 剑气凝气成形, 激出一道白光,许是那剑出得急, 夏侯澊一时不察,竟被逼得倒退半步。 这一退,活似一记耳光将夏侯澊拍醒,也激起了他的战意。 门外, 听到响动的守卫正要靠近, 他运起灵力, 冷声道:“退下!” 饶是一贯无耻如夏侯澊, 今日也讲起规矩来。刚才那一剑让他改了主意:“你很有意思, 本尊…… ” “刺啦~” 话未说完, 又是一剑刺来。 夏侯澊:“……” 他自认今日很讲武德, 否则早就让护卫进来,哪里还会给对方一对一挑衅他的机会,但显然对方不大讲武德。自面前这人出现至今, 一言未发,转瞬间已是朝他刺了两剑,这一剑剑气更是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衫。 “小儿猖狂!”他开口道,随即食指一曲,一道灵力从指尖射出。 带了暴虐气息的灵力袭来,到底是化神境界,一出手便能看出差距。 谢南怀被这一弹震得连连后退,口中更是涌出一股血腥气。 见此,夏侯澊眼里没有喜色,反倒露出一丝惊讶。 他是清楚谢玄景实力的,在元婴后期中也属上乘,只怕距离化神也只有一步之遥。而他这人向来又有些恶趣味,如今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加上刚才那极具侮辱性的两剑,自然也不可能让对方轻易赴死。 他更喜欢戏耍猎物,看他们在痛苦中挣扎。所以他刚才控制了些许力道,但显然结果出乎他预料。 夏侯澊看着少年嘴角溢出的血迹,微微皱眉:“不对,你的修为不对。” 这不该是元婴后期的实力。 谢南怀并不回答,他用那双白皙到近乎苍白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来!” 他的眼里有种近乎执拗的疯狂。 夏侯澊一下就懂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心念一动,不知何时关闭的虚镜陡然一亮,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镜中的少女就那样躺在那,一动不动,犹如死去一般。 这样的画面,何尝不是赤、裸裸的挑衅。 果然,夏侯澊见面前的少年瞬间暴怒。那双清冷的眼好似在火中燃烧,瞬间有了温度,炙热得似要把他烧化。 生气了呐。 夏侯澊恶趣味的想。 “想为你道侣报仇?” 夏侯澊一边说话,一边轻松避开面前人的攻势。而他这下越发肯定,面前这人已没有元婴后期实力。 难怪能悄无声息的突破虚镜到他的寝殿来,即便是妖,只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谢南怀的攻势又快又急,显然是在盛怒之中,夏侯澊最是喜欢看别人盛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愈发来了兴趣,一一拆解掉对方的攻势。 时间在两人一来一回的对决中消逝,夏侯澊发现谢玄景也是奇人,这人身上有种远超常人的生命力,即便被逼到绝境也未有退缩之意。 比如此刻,他耍弄似的在对方的脖颈划了一道,鲜红的血珠渗出。他像是在玩耍老鼠的猫,并不一招致死,而是准备看着对方陷入绝望后慢慢咽气。 但古怪的是,他并未在少年身上看到类似恐慌和已知未来的颓然。 真是无知无畏。 他笑,下一刻嗜血和戏耍猎物的快感让他忍不住再次出手。而他眼中,也渐渐爬满兴奋的光芒。 有时候大脑的过度愉悦,会让人忽略很多细节。 此时的夏侯澊并未注意到,少年的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而几百里以外的封都,小半个时辰前,眼里同样划过暗芒的“谢玄景”,在叶川越发不安的目光中,突然开口:“开渠!” 叶川一怔:嗯? 改道邪族的水渠其实并未弄完,因为之前柳素留下的提示。现下只是暂时启用之前的半成品,主要还是担心被邪族发现端倪,所以之前叶川一直在和谢玄景确定更妥善的法子,这也是他对今日突然进攻邪族的举动有所迟疑的缘故之一。 -- 第275页 只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而更让他吃惊的不是这突然来的决定,而是身后护卫队齐齐动作,竟并未有片刻迟疑。显然谢玄景谋划此事已久,甚至早有准备。 叶川目光复杂,但不知为何,身体已先于脑子做出行动。 原本浩浩荡荡准备进攻邪族的护卫队,转瞬间便成了开渠。连日来,人心惶惶的封都画风突变。离坤赶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幅画面,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白芨说的谢玄景要攻打邪族?确定不是在做什么封都改建项目? 动土挖渠,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做城池修缮之类的嘛。 但隐约的,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种直觉已经出现很久了,似乎从诸葛剑出事那刻开始便如乌云般盘旋在心间,最近大事不断,更似暴雨前的宁静,不停在心间涌动。 于是他沉吟片刻,还是上前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少年停下手中的动作,恭声道:“师叔。” 而另一边,夏侯澊扫过眼前早已血痕累累的少年,眼里少见的露出一丝悲悯:“你打不过我。” 那是看弱者的眼神,谢南怀看过很多次。 这世间总爱跟他开玩笑,赐他满身天赋,却又不给他成长的时间。 而时间,又是天下最不公平之物。它不会静悄悄的停下来,等你追上别人的的脚步,只会像此刻面前的人那样,故作悲悯的看着他,嘲弄着让他放弃。 可他穷极一生,最学不会的就是放弃,他早已习惯满身泥泞的挣扎。 所以当面前这人问他父母是谁?为何身为妖族却能躲过人、邪两族的查探时,他只是挥动手中剑朝对方砍去。 举全身之力,这是置之死地之剑。挥动之间引得四周灵力动荡,夏侯澊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对方元婴后期的实力。 有意思,真有意思。 那便让他送他最后一程,毕竟……他很想看看这样的人,真到绝境会是什么表情。 合掌出手,这一次夏侯澊终于使出全力。而变故也在此刻发生—— 原本挥剑的少年陡然一变,屋内妖气突增,横空出现一条雪白长尾。长尾一甩,好巧不巧正巧扫翻软塌,卷走那软塌旁的暖黄色珠子。 而下一刻,珠子似受到重压,“砰”地一声碎裂开来,成了土黄色的飞灰,一点点从那雪色尾巴内飘散开来。夏侯澊呼吸一滞,连带着手上动作也有一息停滞。 也是此时,那股无形笼罩在封都上空的鲲灵境一震。 夏侯澊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来为道侣复仇,什么修为不敌都是假的!假的! 他怒声一吼:“拿命来!” 原本微微一滞的灵力因这突然爆发的怒气再度轰炸,以一种更为猛烈的攻势朝对面的少年攻去。 “轰~” 灵力出,瞬间轰烂了大半个寝殿。只是爆炸声后,寝殿内哪里还有什么带着雪白尾翼的少年,已然成焦炭的残局里,只有几根雪白的浮毛落下,诉说着少年早有准备,已然逃离的事实。 …… 封都。 “你到底想做什么?”离坤还在追问。 只是他声音才落下,便听“刺啦~”一声,虚空中似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而这声音一落下,便似一记惊雷,连带着离坤在内的人身心皆是一震。 这一刻,所有人都捂住胸口,被这震荡弄得身子一晃。唯有一人,凝神抬眸看向天空——成了。 谢南怀在心中念道,随即身体似受到什么震荡,吐出一口血来。但此刻所有人都沉浸在眼前的变故中,压根无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此刻—— 那声突然出现的“刺啦”异响后,将连日来笼罩在所有人心中的疑云解开。足下冰凉的刺感袭来,他们心神恍惚间,一脸惊色的看向自己的腿部。那里,是不知何时已淹没至大腿根处的污水。 很多人还维持着开渠的动作,待回过神来时,终于明白谢玄景那声令下带着怎样的用意。 “咕咚……” 不知是哪里的水渠彻底通了,开始向下汇涌。 众人的思绪被拉拽回来,他们想去寻找那一道早已料到这事的身影。只是随着一道道逐渐响起的“咕咚”声,除了混在那污水中,被冲淡的红色血迹,哪里还有谢玄景的身影。 第114章 二更 她为何还是不醒? 少年身姿如风, 待召回他留在邪族的□□便朝问天殿赶去。 他似乎一刻也不想等,离坤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便追着谢玄景的身影跟去。 两人一前一后, 一直到看见“问天殿”三个字,离坤才见谢玄景顿步。 似乎也只有这三个字,才能在此刻压下他内心冲动,让他的理智在这一瞬回笼。 离坤此刻怎么会猜不到事情原委, 哪怕不知全貌, 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心下复杂,原本还想上前问清楚, 却在看见身前的少年运起灵力, 整理衣衫仪容时全数咽下。 这一刻, 孤寡了大半辈子的离坤也难免动容。 直到将一切整理好,谢南怀这才跨步进殿。直走、拐角, 很快他便能…… 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道清悦的声音。他推开门,那双清冷的眼也难掩喜悦之情。 “吱呀~” 门打开了。 屋里昏昏沉沉,但他还是看见了一道瘦弱的倩影。只是下一刻, 少年的脚步便僵在原地。 -- 第276页 屋里, 白芨听到开门声抬头, 少年站在背光处, 阴影裹挟着他的脸, 显得整个人阴郁又颓然。 “谢玄景?你给我说清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芨淌着水朝谢玄景走去, 或许是因为鲲灵境被毁的缘故,封都又开了渠,原本在大腿根部的污水, 很快便褪到大腿以下。 护卫队的人在疯狂开渠,相信很快便能将祸水东引,只是此刻在场众人无一人关心这个问题。 少年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白芨注意到他的脸色有种不正常的苍白。 这是怎么了? 她的心隐隐有些虚,说话的音调便不自觉降下来:“你这是?” “她没有醒?”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白芨弱弱道:“没有,刚才手指动了一下,我正要去找你们。哎呀,不对……”她目光跃过谢玄景,终于看见站在门外的离坤,忙道:“掌门师叔,你快来看看小柳柳。她好像有些不对,不仅气息全无,现在连体温都在下降!” …… 谢南怀一直以为,他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便能早点见到他想见的人。 所以他算尽人心,想着该如何才能真正破局,将所爱之人从邪尊手中救回来。 他知道邪尊此人多疑自大,对方手中又握着鲲灵境,这是牵制着他的最大困局。开渠改道,将祸水东引自然可行。但对方只要一日掌握着鲲灵境,柳素便一日不得安宁。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彻底截断对方的后路? 入夜,他独自在房内修炼,月光倾泻进屋里,留下满室光辉,他想起了被周瑾关在离天峰时的日子。 那时,他和柳素用符玉传讯。也是那一夜、欢喜与不悦交织,他起了要去封都的心思。最后靠着一截断尾分、身,他见到了她。 往事依稀还在眼前,再用同样的法子时,他却没能像那时一样如愿。明明他已有元婴后期修为,他强大了许多,再也不会被周瑾之流威胁。 但天道一直薄待他,总能冒出那么一个两个人,他短短一生似乎总在反抗与压制间兜兜转转。 谢南怀走到床前,慢慢蹲下。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因为他手段过于卑劣,她才不愿醒来? 可他已经在改了呀,他用了分、身之法,虽然扬言要攻打邪族,却并未行动。他知道,她是心软的。她不会愿意再看见那日妖兽群外的悲剧再度发生。 所以他想,一定还要不折损一人的法子。果然,他想到了。若他将主神识留在封都,以妖的原身赶往邪族。 可行的! 妖之所以为人、邪两族忌讳,除却因他先天有灵,不少妖族出生时便体魄强大,更是因为妖族有特殊属自己的天赋之能。 譬如他,能以尾□□,甚至能变幻原身离开幻境。 这世间,显然有幻境能阻拦妖兽。虚虚实实,幻境是虚,分、身也是虚,怎么可能阻拦得住他。 他从未有一刻,像那时般庆幸他是他曾经所憎恶的妖兽之身。可惜,哪怕他费尽心思吸引了邪尊的心思,趁机开渠,又一度让对方以为他是来复仇的,甚至借此毁了鲲灵境。 谢南怀知道,以邪尊的性子,对方会将鲲灵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日日把玩享受自己的成果。 所以他示弱,他先让对方尝到甜头。他几乎算到了每一步,步步不差,唯独却没算到……她依旧未醒。 是我卑劣如斯,她才不醒吗? 谢南怀握住柳素的手,凉得刺骨。他的眼前开始褪色,就像那些曾经被她温暖的日子,在逐渐退温。 …… “怎么样?” 谢玄景走了,离坤给柳素检查身体,竟发现对方愈发不妙起来。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川急匆匆的进屋,问:“城主呢?” 离坤静默片刻,还未来得及回答,白芨抢话道:“走了。那个谢玄……你们城主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今日的事……” 叶川狠狠一跺脚,却是道:“完了……” 白芨amp;离坤:“?” 离坤和叶川也算打过不少交道,叶川性子沉稳,鲜少有这一面,此时见对方神色不对,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离坤又是一愣。 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问这话了,要不是师妹这边出事。他就是花灵石,也要找个能解释清楚事情的人说说。 叶川虽急,但眼下离坤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忙道:“这事说来复杂,我路上慢慢跟你解释。离掌门,你一定要帮帮封都,我怀疑城主杀去邪族了!城主他可是为了柳师姑才……你不能不管!” …… 离坤从未想到,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柳素和谢玄景做了这么多事。 鲲灵境、邪尊…… 为什么不早说,为何要瞒着他? “简直胡闹!” 叶川在一旁解释:“出事前,柳师姑说这只是她梦中所见,并不能肯定。再加上当时入驻问天殿在即,我当时也和柳师姑分析过,心想总不至于这么巧……哪曾想就这么巧……” 离坤现在也不想听这个,他只要一想到自家师妹如今这副样子是邪尊下的手,就一肚子火,还有谢玄景,那人…… “你日日跟谢玄景议事,就没有发现他情绪不对?还有他做的这事……”离坤始终想不明白,以谢玄景的修为,是如何破的鲲灵境。 -- 第277页 叶川一听离坤都急得直呼“谢玄景”本名,颇有长辈说教小辈的样子。他心里瞬间踏实了,看来乾门不会不管此事。 保住了,才上位两天的城主保住了! 离坤不知道叶川这些心思,他突然想起若他这段时间在鲲灵境中,那便证明他前几日给师伯发的消息压根没传出去。 鲲灵境是上古遗镜,乃是妖兽鲲的内丹所造。那妖兽本就擅长制造幻境,虚虚实实,只怕他以为的给师伯传讯,还有自己出封都联系人寻医师,都是幻境所造。 路上,离坤给乾门老祖发了消息。不出所料,传音符对面,乾门老祖惊道:“我就知道,当初算卦九死一生 ……” 乾门老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一事:“这事不能这么了了,趁他病要他病,得替你师妹找回场子来。你马上联系现在在封都的各派长老、弟子,我这边也会给各门派传讯,顺带将你师妹的情况说一说,我们这一次……” “便灭了邪族!替你师妹讨回公道!” …… 柳师姑出事的消息一传出,顿时震惊四座。难怪这段时日一直见不到柳师姑,再一联想起柳师姑的道侣谢玄景所作所为,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好他个邪尊,竟阴险至此!”说话的是玄刀门的大师兄,他拎了一把还有些微湿润的衣角,暗自呸了一声。 他早年腿脚不好,伤了根源,这几日日日疼痛,响起医师曾对他下过的断言。若有一日疼痛不断,只怕药石无灵,这腿便废啦! 邪尊这一搞,害得他一连几日梦魇不断,此时想起来就是气:“讨伐邪族!算我玄刀门一个!” 这是结仇的。玄刀门话音一落,箭宗的人又道:“还有我们,我箭宗虽小,但也是受过柳师姑大恩的!” 当年岑羲天中,柳素救了不少箭宗弟子。他们宗门在修真界名声不大,地位也不上不下,再加上修剑道的多,修箭术的可不多。死一个弟子便是要他们箭宗半条命,弟子难培养,更何况当时能进岑羲天的都是精英弟子。 柳素能不分高低救他们箭宗弟子,便是大恩。而且—— “邪族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人、邪两族的矛盾由来已久,经此一事,就连地位中立的封都也算是与邪族彻底割裂。因此,此话一出便说进了在场所有的人的心里! “杀!杀进邪族!” “为柳师姑报仇!” “救回师姑的道侣!” “……” 不过小半个时辰,城内修士集结。 而此时的谢南怀,早已再度踏在了邪族的土地上。 他想,是不是只有杀了夏侯澊,他的师姑才能回来。 …… 夏侯澊要是知道此时谢南怀的想法,多半会回一句:恐怕不能。 鲲灵境被毁,便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封都的所有掌控,自然柳素也该醒来。但……为什么柳素没醒呢? 封都。 各门各派修士集结,正浩浩荡荡的朝邪族前去,而与此同时,已经收到乾门老祖消息的各门派掌门也正马不停蹄派人前往封都。 柳师姑被害?这不能忍! 痛打落水狗?这可以做! 一句话,趁狗病,要狗命! 这一波,声势浩大。不少人被这一幕激得心神荡漾。有人艳羡开口:“要是我是修士就好了,就能替柳师姑报仇了!” “对呀!” 说话的人没想到身后有人附和他,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只是还未等他搭话,那附和他之人便被人当头拍了一巴掌。 “对个大头鬼对!” 挨了一爆栗,那人也不生气,反而舔着脸讨好:“张大仙长,轻点,您轻点。” “轻点?”那被喊作张大仙长的人圆目一瞪:“轻你个大头鬼!现在让我轻点,你卖假药时怎么不多长点良心?” “仙师,我的好仙师。我说很多遍了,我那可不是假药,是残次品!残次品!而且我是真的崇拜柳师姑啊,要不是我修为不济,真是想……” “想什么?想趁机逃跑?”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卖假药的被那张大仙长拽着耳朵,半拖半推的走了,原以为遇到了志趣相投的男子收回目光,“啧啧”了两声。 本以为是跟他一样不能修炼,才有此感叹,竟是个卖假药的。这灵丹司的仙长真辛苦,抓人都跑封都来了。 张令拽着人走了,路上免不了要问问对方这次的假药卖给了多少人,有什么副作用? 哪只这人一听,还挺骄傲:“没卖多少,全被一个人买走了,还是打折卖的。”说着,卖假药的又想,影响范围不大,多半能轻判,而且—— “我这次卖的是假死丹,助眠的。仙长你想啊,哪个脑子不好使的修士会买这种东西回去,多半是同行,买回去研究着玩的。而且我这次火候掌握得好,副作用不大。只要不是在十二时辰内连续服药都没什么问题的……” “你确定?”张令一脸不信的模样。 卖假药的修士指天发誓:“确定!”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毕竟谁会在明知自己处境危险的时候服假死丹呢? 若不是不小心受了伤,或是遭受了精神攻击,那后遗症——可能会像死人一样睡个十天半个月吧。 -- 第278页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谁会没事吃那玩意儿呢? 他觉得自己这次肯定能轻判,只可惜,他脑子不好使,忘了这世间还有一种情况叫意外。更忘了,不吃……人家买药干嘛? 第115章 三更 师妹知道……谢玄景是妖吗?…… 夏侯澊从未想过有人敢如此戏耍他, 前一刻还卑微可怜,下一刻就毁了他的鲲灵镜。更可恨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报仇,罪魁祸首就跑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 仿佛是故意戏耍他。 他恨恨的想,不想未等他主动找回场子,属下来报:“尊主,封都的谢玄景杀过来了!” 夏侯澊仿若耳背:“谁杀过来了?” 属下:“谢玄景!” “哪个谢玄景?”夏侯澊又问。 属下:“就是封都才上任的城主。” 夏侯澊乐了, 那厮竟敢回来! 他大步迈出门, 徒留下报信的在原地发愣。 刚才有人擅闯尊主寝殿,他们还没看见人影, 对方就跑了。还留下满地残局, 气得尊主发了好大一通火。结果现在这个封都城主杀过来, 城主怎么反倒乐了? 属下表示看不明白。 夏侯澊也看不明白,他没想到谢玄景竟是独自杀了回来。他还以为鲲灵镜破, 对方会召集人手进攻邪族。 不过这人心思深沉,这次夏侯澊想清楚了,管他阴谋阳谋,先下手为强。 邪族城门处, 谢南怀一人前来, 他青衫墨发, 城门于他不过虚设, 那双持剑的手也早已沾上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癫狂之色。夏侯澊正面迎上, 还愣了一下。 他心想:我还没气疯, 你有什么脸发疯? 这一想,更气了。抬掌便是全力一击,势要找回场子。 只是对方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杀了你, 她便能醒。” 他快,谢玄景更快。话落,剑至,还夹杂着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鲲灵境破,夏侯澊借助鲲灵境给柳素下的术自然不攻自破。这人又是在说什么疯言疯语?听不懂,但—— 夏侯澊心里的恶意涌了上来:“有本事杀了我,看她能不能醒。” 言语挑衅,一听就欠捶。 谢南怀本就被柳素的事刺激得有些魔怔,此时一听夏侯澊的话,脑中“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抬眸,沉沉暮色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他眸中异色——那是他压抑在体内多年的血脉之气,此刻竟全然被激发了出来。 这一刻,便是夏侯澊也被震的后退半步。他没想到面前这少年好似脱胎换骨般,竟与他不分伯仲。 “你……” 他眼中闪过凝重之色,此时,他终于正视起面前的对手来。只是他的目光才扫过面前的人,便是一凝。 倒不是震惊面前的少年那满是妖邪之气的一双异眸,而是…… 他的余光瞥向了少年身后,那远处的滚滚尘烟。 谢南怀却是没注意到夏侯澊的异样,他的脑子里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素素便能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他眸中异色更甚。抬剑之间竟带着化神之力…… 夏侯澊此时还沉浸在面前这人竟如此无耻的震惊中,等他回过神来,半息之间,剑已临头而至:“……” “无耻小儿,竟敢阴本尊!” 那滚滚尘烟处,不是赶来支援这厮的人族又是谁?这一看,莫不是有上万人? 此时,夏侯澊才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只是还没等他骂出声,那一剑便刺破他半条手臂。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当场愣在原地:“化,化神初期……” “你……”他气急,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一晃神的时间,对方怎么就化神初期了。 震惊和被人阴的怒气同时迸发,夏侯澊的老毛病犯了,又开始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啧啧”两声,似乎刚才的惊色不过是错觉,被刺伤的也不是他。 “化神初期又如何?化神以上,一个小境界便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夏侯澊想,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便是杀了我,她就能醒吗?” 他想明白了,多半是那柳素身体出了问题。即使鲲灵境破,对方也没能醒来,否则谢玄景这厮不会气得失了理智。 他反手回击,带落滴滴血迹,却毫不在意,嘴上更是全无把门,继续刺激对方:“不会醒,便是今日我死了,也有她给我陪葬……谢玄景,你心心念念的人啊,不属于你呐……” “砰~” 又是极度暴戾的一剑,但这次夏侯澊有所准备,接下此剑算不得费力。反倒还有心思继续嘲弄:“为一个死人拼命,值得吗?” 句句扎心,皆是谢南怀不可碰的逆鳞。 夏侯澊的目的很简单,这少年不能留。眨眼间便能突破化神期,日后必是邪族心腹大患,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最痛恨的妖族!奴隶了他们邪族多年的妖! 决不能留! 他必要搅乱对方的心智,再狠狠斩杀,至于那些人族……杀了这少年,那些人族中间可是一个化神期也没有呢?能跟他堂堂邪尊相比? 他如此想,全然没想过另一个可能。 谢南怀能因刺激一跃晋升化神初期,为何不能因再度的刺激,再进一阶,突破化神中期? -- 第279页 逆鳞被人拔下,带来的是谁也未预料的心惊之力。 “为一个死人拼命,值得吗?” 人之逆鳞,不可碰也。 这一句,彻底扯断了崩在谢南怀心中的弦。死人,死人……他如何不知道鲲灵境破了,柳素便能醒。可是她为何不醒?她不要他了吗?就连她也不要他了吗! 这一瞬的谢南怀,心中再也没有半点顾忌和束缚。 “砰~” 心中的弦彻底断裂,而随之而来的是瞬间迸发的灵力。 化神中期、化神后期…… 夏侯澊从未想过,他此生也有后悔的时候。如果上天再赐他一张嘴,那他会—— “不是我!不是我,我真没对柳素下死手……”我那都是嘴炮啊…… 可惜,来不及了。 反派,死于话多和……嘴炮。前人经验,不可不信。 …… 离坤和叶川带着大部队一路杀至邪族地界,只是还没等他们出手,便见邪族城楼上,那少年拔剑一劈。明明没有任何招式剑术可言,更像是发泄似的劈砍,那一剑落下却带着万夫莫敌之力。更令人震惊的是,那剑每往下一寸,灵力便增一分。 而他们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那少年身上的灵气从化神初期到化神中期,再到……化神后期! 麻了,彻底麻了! 所以他们就是来围观主角的高光时刻?呸,出戏了! 离坤上前一步,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脑中更是毫无由来的冒出一个词——“多智近妖”,如此说来,这修炼速度,是不是也可以称一句“妖孽”。 邪尊被谢玄景一击击毙,死得突然又猝不及防。但邪族都城犹在,而且邪族不似人族,其中势力颇多,要彻底覆灭也是一件难事。 来之前离坤就和各派的人分工了明细,叶川是将才,自然要和其他门派的人统领修士。而他因着与谢玄景的关系,也算对方半个师兄,此时便主动提出:“我这师妹道侣又因师妹出事的缘故受了刺激,你们先清扫邪族,我上去看看。”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都称呼对方师妹道侣了,这关系亲近如何,一听便知,此时前去查看也是应当的。再则,或许是因为谢玄景背身的缘故,众人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是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暴虐。而且——这气息中竟若有似无的有些许妖气。 不怪众人不觉得奇怪,这世上谁不知道,邪族邪尊曾是妖族近仆。本就是吸妖气而生,即便不是妖,本源之体里有些妖气也是正常的吧。 城内邪族被这变故惊得终于反应过来,再看密密麻麻的人族兵临城下,心知今日怕是生死之战,自然喧哗起来。虽群龙无首,但为了活命,不可不战。此时众人还得处理邪族这边的事,便也来不及深想。 思绪间,离坤却是已经跃上城门,走到谢玄景身旁。 因着谢玄景如今这身修为的缘故,此时倒是无人靠近他。也因此,除却离坤谁也没有看见,城楼之上,少年青衣墨发,明明是一副人族少年郎模样,那双眼却是一双异瞳。 离坤被惊得后退半步,而此时,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他这才恍然发现——那妖气哪里是邪尊身上传来的,分明是…… 清风斜阳,妖气飘散,离坤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师妹知道……谢玄景是妖吗? 第116章 . [最新] 四更 谢玄景,你tm偷我姐妹尸体!…… 师妹知道……谢玄景是妖吗? 一直到很久之后, 离坤才找到答案。 …… “你听说了吗?封都城主化神后期了!” “自然!哎,可怜呐,道侣没了, 怒发冲冠为红颜,一跃三阶,又是突破化神期。若是柳师姑还在,怎么得也要为城主举办化神宴, 哪会像现在, 本是天大的喜事,却连个尊号也没有, 日日……” “嘘!别说了, 城主回来了!” “哒哒哒……” 是仙灵驹的声音。 自邪尊死后, 邪族势力快速分化。彻底歼灭邪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这几日, 人族和封都这边日日派人与邪族对战。原本在封都长居的邪族缩着脑袋过日子,好在先城主身边的叶统领心慈,出了个暂居令。 只要在封都久居的邪族都能领一块令牌,只是不许出城, 每日都要到自己所居的巷所报到, 这才算暂且留下了活路。 谁让邪尊作死, 动了柳师姑。没看这几日城主日日早出晚归, 杀得眼睛都红了。原本封都不少女修还对谢玄景芳心暗许, 报了点那么些心思, 但现在—— 少年坐在仙灵驹上, 若说从前的谢玄景一身气质清冷无欲,虽不好接近,但举手投足都写满“好人”二字。现在的谢玄景…… 还是那般清冷, 就是看着没有人气,活像个杀人机器。 别说封都的女修怕他,男修也怕啊。这封都怕不是要出一个铁血城主吧? 众人心里打鼓,直到那道身影离去。空气里的嗜血气和冷然也一并散去,街上才再度热闹起来。 原本四散的八卦小队重新聚拢。 “内部消息!我有师兄在问天殿伺候,听说乾门掌门这几日不许谢城主去探视柳师姑,两人关系现在僵得很。” “啊?这是为何?” “我哪里知道,反正谢城主确实好些时日没去问天殿了……” -- 第280页 …… 白芨不知道谢玄景和掌门师叔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自那日谢玄景杀了邪尊后,那人匆匆来看过柳素一眼,但也只有那一眼。 柳素还是没醒,自那以后,谢玄景也不来了。掌门师叔更是每日一提起“谢玄景”三个字,跟听到仇人的名字似的,虽然他面上不说什么,但白芨这人惯是会看人眼色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她现在也没心思顾及这些,因为柳素没醒,身体更是冰冷异常。有一日她做梦,梦到柳素身体发冷不说,用手轻轻一碰,尸体都僵了。 她“哇”的一声从梦里哭醒,再醒来时干脆吃住都搬到了柳素屋里。 她不信柳素那般厉害,会这样消无声息的死去。只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时间渐渐过去,白芨开始自我怀疑了。 虽说小姐妹的尸体没有发僵,各方也在到处寻找灵丹妙药治疗柳素。但结果无一不是信心满满的来,垂头丧气的走。 再过几日,便是连师祖也要来封都了。到了如今这一步,外面都在传柳素其实已经死了,那些医师来来去去,不过是为了宽慰谢玄景这个封都城主的心,以及乾门不愿死心。 白芨不乐意听这些,她有时候也会拿出当日谢玄景对着起誓的问心珠。莹白色的问心珠,因着注入了神识,泛着浅金色的光芒,但随着时日增长,浅金色成了金色,又变成了如今的深金色……这说明,起誓的人爱意不减反增。 有时候白芨也在想,若有一日深金色变成最深的玄金,那是不是说明谢玄景这人的爱已到了魔怔的地步。毕竟现在他就挺疯的……但古怪的是,她竟不觉得讨厌。甚至泛起淡淡的心疼。 怎么小姐妹和她的道侣这么难啊?不是天作之合吗?怎么会经历这么多磨难? 白芨不得不承认,她被谢玄景的深情打动了。所以当离坤找到她,说乾门老祖来不了,让她帮柳素收拾行礼,明日他们一起回乾门时,白芨第一次不顾尊长,问:“那谢玄景怎么办?他也和我们一起走?他不当城主了?” 离坤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干巴巴的说:“他不走。” 白芨:“?!” 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当夜,白芨就摸出了问天殿,跑去了谢玄景所在的城主府。 师叔不会是想偷偷把小柳柳带着吧?拆散他们? 很奇怪,哪怕离坤从未提过反对这门亲事,但白芨很古怪的就是冒出了这个念头。 她想,若是小柳柳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只是她到了城主府才发现,谢玄景压根不在里面。 “???”怎么回事?谢玄景大半夜不睡觉跑哪儿去了? 没办法,白芨只能回到问天殿。她微微叹了口气,感叹难道这就是天意难违?她算卦就这么不准?天作之合不合了? 只是才叹气,身后便响起一道如鬼魅般的声音:“你找我?” 白芨吓了一大跳,待回身才发现——谢玄景?!这人怎么在这里?等一下—— “所以你每天晚上都守在问天殿外面陪小柳柳?”白芨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谢南怀没有回答,而是问:“什么事?” 啊?什么什么事? 白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差点把正事忘了,师叔要带我们回乾门,你知不知道?错了,不是我们,重点是——他要带小柳柳回去!你呢?你知道这事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师祖在乾门等小柳柳,说不定回去就……” “喂!” 白芨正自顾自的说着,还没说完就见谢玄景一言不发的往问天殿走。 “……”以前就是个话少的,现在更好了,直接成闷葫芦了。 “你不知道这事对不对?你快去跟师叔说说,你跟我们一起回乾门,我看你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而且这几日我感觉师叔不是很同意你跟小柳柳……” 白芨一边疾步跟上谢玄景,一边说着,只是说话间她才感觉到谢玄景走的方向不对。她只能拦在对方身前:“你要做什么?你不去找师叔?” 谢南怀顿步,这次,他终于正面回答了白芨的问题。 “他不会同意?” “?”白芨反问:“你就不试一试?” 谢南怀越过身前的人,推开门,入目是熟悉的那张床,那人的气息。 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踏足这里。他在害怕,害怕见到她昏睡不醒的模样,更怕触碰她冰冷的手。可他又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所以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夜守在问天殿。他想,他就远远的守在这里,这样她醒来便会来找他。而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消息……但这些想法,是属于晚上的他的。 待日落日升,春日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那些安慰自己的言语会像泡沫一般在阳光下蒸发。他的心又清明起来,她不会醒了。 她的气息全无,明明天气越来越暖,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冷。他好想抱抱她,可又怕那触手的冰冷时刻提醒着他,她不会醒了。 听说她师兄这几日一直在替她找医师,大大小小的医师来了一波又一波。一个声名比一个大,却从未传来过好消息,他便渐渐开始回避时白天来。 他不能白天来看她,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又做出让她难过的事了。可现在—— -- 第281页 “我要带她走。”他说。 那些卑劣的想法藏得那般深,却在此刻全都不堪一击。 他要带她走!他不喜欢那些人的手在她身上查来查去,不喜欢她的名字出现在别人口里,更不喜欢有人时不时的挂着她…… 是的,他一直不喜欢。 从他见她的那一刻,她就该属于自己。该永远和他在一起,是他克制了自己妄念,才让他们今天走到这一步。如果她时时刻刻的在他身边,就只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让她发生这种事。 所以,下一刻,就在白芨愣神之际。谢南怀将床上的人抱起,没有片刻迟疑。 他想将她圈起来很久了,久到他都忘去了时间。现在——她终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直到谢玄景将人抱出门,白芨才反应过来。不问就抱走,你这是偷啊! 艹!谢玄景,你tm偷我姐妹尸体! 呸,不是尸体! 白芨在心里咆哮,小跑着跟在谢玄景身侧。只是看着对方的表情,那咆哮便不自觉停了下来。 终于,她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 “谢玄景。”她的声音沉了下来,月色落在她身上,照亮了她眼里莹莹的光。 她疾走几步,咬牙将一物塞进柳素的怀里,随即对着谢玄景道:“你是一城之主,有钱的是吧?要是不够我还有,你好好找个地方,找个师叔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白芨说不下去了,嘴里发出呜呜的抽泣声,又开始从衣衫内侧,鞋兜掏灵石袋:“给你!我小姐妹的嫁妆,我送的!你一定要对她好,要……” 白芨目送谢玄景抱着柳素走了,看他们离开之前还不忘丢了了句话:“你们记得安家之后给我稍个信,我到时候去看……” 话音戛然而至,白芨缩了缩脖颈,风中颤抖:“师、师叔……” 只是话音才落,她余光瞥见一道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师、师祖,您老怎么也在这……” 那个……她现在说她是在梦游还来得及吗? 第117章 . [最新] 正文完 “谢南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 柳素觉得自己又陷入了沉睡。就在刚刚, 她才感觉有什么禁锢从自己身体内离去,她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指,但很快, 一股熟悉的睡意涌来——这熟悉的药力,她不会吃了假药吧?都多少天了,怎么药力突然上头? 她怔怔的想,等她再度清醒时, 也不知是几日后。她依旧是不能言语也无法动弹, 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微微发冷。但这次,她却像之前一样, 能感受到外界的动静了。 有人在她怀里塞了什么东西。哦, 是白芨。 她听见白芨抽泣的说:这是给她的嫁妆。柳素着实吃惊, 抠门白芨转性了? 但很快从白芨的单方面对话中获取了信息。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以为她没救了, 而谢南怀已经沦落到抢她尸体的地步。 这剧情——好尼玛刺激! 竟然还有点小兴奋,这是不是说明以后她不用当007打工仔了?可以彻底解放双手,当咸鱼了? 兴奋搓手,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窝在谢南怀怀里, 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又轻柔的为她遮住迎面来的冷风, 柳素的兴奋劲就被吹散了。 谢南怀一定难过死了, 否则干嘛好好的城主不做, 现在却要带她跑路。师尊和师兄知道后, 肯定也会气个半死, 好了,这睡一觉,娘家都没了。 她厌厌的想, 殊不知此时乾门老祖和离坤那边的情况,却与她所想相差甚远。 问天殿后院。 乾门老祖挥了挥手,淡淡的对白芨道:“下去吧。” 啊? “哦。”白芨行礼退下,也不知自家老祖和师叔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 院里一时只剩下乾门老祖和离坤两人,沉默片刻后,乾门老祖才道:“如何?我说过,那孩子本性不坏。” 离坤动了动唇,半响后才道:“师伯说得是。” 乾门老祖拍了拍他的肩:“不怪他,是世道不好。这世间待他以恶,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要他以德报怨?” 当年人、妖、邪三族大战,妖族几近覆灭。传闻世间再无妖族,乾门老祖却觉不然。 有人有心想躲藏,也有人有心想放过,便有了这个绝对的传言。 他是知道当年谢家的一些事的,谢家家主之妻是传闻中的祖灵人。那是仙外之地,但到底是个传说,谁也不能肯定。反倒是当年乾门一弟子途径谢家算卦,看出了不对,当即便给他去了信。 不过那弟子在门派时就有叛逆之心,他回信时没有应允对方的行为。后来听说,对方故意给谢家家主下了批言。 世间万物,因果轮回。后来,他有心与谢家家主相交,想破了那个批言。奈何再听到谢家的消息时,一家四口,只余一子。 那场悲剧,他也是祸源之一。是他处理那叛逆弟子不及时,也是他没有重视此事。 也是那次之后,他定了新的门规。破坏家族和谐之卦不算,破坏父子亲缘之言不语。 卦在天,人在心。人与人相交,终究是要抵着心过日子。譬如柳素和谢南怀…… 离坤听着乾门老祖的感叹,也是颇为唏嘘,自他知道谢南怀的身份后,自然也是介怀的。再一联系起封都当时的妖兽之祸,心里怎么不膈应。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再则他这几日一查,才发现后来在那次事故中出事的修士,都被谢南怀以各种名义安顿好了。 -- 第282页 这世间本就欠妖族的,说起来也算是因果轮回。不过还有一事…… “师伯,那卖假药的怎么……”离坤问。 只是开完口才发现他刚才愣神之际,乾门老祖早已走远。而对方嘴里更是念念叨叨的说着:“嗯,乖徒也被人拐走了。那卖假药的不能放过!待服完刑罚抓过来,让他研究生发的灵丹!”徒债师享,物尽其用,不愧是他! 离坤:“……” …… 柳素以为的咸鱼生活。 吃喝玩乐,躺躺躺…… 实际上的咸鱼生活。 躺躺躺和…… 救,救命啊!换衣服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来的啊!你,你,你……谢南怀,你完了!我绝对不……躺平吧。 柳素过起了被人伺候着吃喝玩乐,躺躺躺的咸鱼生活。 每日辰时,谢南怀会准时将她抱起,将灵食制作成灵液喂她。但她并不能完成吞咽的动作,对方便换了个法子,将灵液蒸化成气,让她慢慢吸收。 然后他会用术法为她清理身子,换一身新衣。但每次换衣前,都会轻柔的在她耳旁说:“我不看你。” 每次这时候柳素都会哼哼唧唧的想:摸都摸了,还差看? 用完早膳,谢南怀会抱她出门晒太阳,柳素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但知道现在住的地方有秋千。他会抱着她在秋千上荡一荡,荡了几次后,有天柳素突然想起:他怎么知道她喜欢秋千? 上辈子她的愿望就是赚大钱,有个自己的小院,到时候她会院里放上秋千,养只小狗。她抱着狗子荡秋千,晒太阳。现在这个愿望……嗯,也算实现了一半吧。 她被谢南怀抱在怀里,荡着秋千晒太阳。只是后来有一次柳素发现,哪里是实现了一半,明明是全部实现了,只是互换了角色。 那天阳光正好,柳素身上都晒得暖洋洋的。正舒服着,或许是她身上的暖意取悦了谢南怀,她听见对方突然开口:“素素,暖不暖?” 暖! 柳素在心里回答。最近她感觉自己身体暖和了许多,不似之前冰冷,虽然她还是不能动,也没有气息,但她能感觉到药力在退散。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醒来。 只是她的回答谢南怀听不见,不知过了多久,柳素感觉到谢南怀又给她拿来了毛茸茸的围毯。 对了,谢南怀给她做了个长长的围毯,围毯很舒服,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长长的一条,还会随着体温升温,她很喜欢。 只是今天她实在热得紧,再围上就不那么舒服了。但下一秒,柳素觉得身体发冷起来,因为她听见谢南怀说:“素素,待我尾翼长好,我给你做个围脖好不好?” 柳素:“?”什么玩意儿? 后来柳素从谢南怀的自爆中知道,谢南怀是妖,嗯,这个她知道。还是一只狼妖,嗯,这个……她不知道! 原书里没写,毕竟是没出场就挂了的男主弟弟,她写这个干嘛。就是——四舍五入,她梦想的生活实现了呗。只是不是她抱狗,是狗抱她?不是,狼抱她? 自从成了植物人式咸鱼,柳素心态也愈发咸鱼,再大的消息都无法让她心神动摇。但显然她低估了谢南怀的自爆能力。 柳素长久的沉睡让谢南怀的心绪愈发不稳起来,虽然他大多时候都很温柔。但一到夜深人静,少年就似换了个人,哦,换了个狼。 他有时会把她紧紧的圈进怀里,有时也会半夜惊醒,抚着她的头发压抑着痛苦的对她说:“素素,你看看我。”待情绪波动得狠了,便会无语伦次的自爆。 比如这日,他说他杀了谢柒,他问:“素素,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杀了他,你起来打我骂我好不好?我做了错事,你来惩罚我,你教我,你教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每当这时候,柳素都想拍拍他大尾巴道:不怕,不怕,我不会离开你了。 哎,都魔怔了。柳素有些心疼。 所以这日,当谢南怀再度自爆发狂时,她便像自己想过无数次的那样,拍着谢南怀的大尾巴说:“不怕,不怕……” 只是她才拍了拍,便感叹道:这梦的触感好真实啊。 柳素没察觉到手下的大尾巴有一瞬怔住,她只是继续想着:谢南怀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太缺安全感了。他们两个都是把喜欢和爱藏在心里的人,又经历这种变故,难怪他会如此。 这样一想,梦里的柳素便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她压下心疼,刻意的在梦里学白芨的模样,学对方那样自由勇敢的表达爱意。 那样的爱意,浓郁又炙热,是现实中的柳素可慕不可及的。那是只有用爱包裹滋养,才能孕育出来的胆大赤诚。 现实的她很难做到,但此刻却想在梦里为某人做一下。所以她藏起骨子里的怯懦小心,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看向梦里的人。 “谢南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 你不要害怕。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