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抢了白月光男主[女尊]》 第1页 [穿越重生] 《恶毒女配抢了白月光男主(女尊)》作者:金碧辉【完结】 文案: 食用指南一:本文设定是女尊国初期刚推翻前朝男帝。国内炎胤两族,习俗有别。 二:女主不是人(只能剧透到这里了)。 叶紫玉是一名赏金猎人,为了五百万穿成了一本古早狗血文的恶毒女配。 任务是让温文儒雅纯情善良的白月光男主得到幸福,说一句“我爱你”。 奈何男主在被恶毒女配虐身虐心抑郁而终以后,这一世是重生的!!! 叶紫玉:把男主还给女主行吗? 系统:不行 叶紫玉:那我能ooc吗? 系统:过程不重要,但女配经典台词一句也不能少。 叶紫玉:……? 系统:男人,你耍这些小花招不就是在引起我的注意?(记得邪魅一笑) 叶紫玉:…… 系统:男人,满意你所看到的吗?(记得舌尖舔过下嘴角) 叶紫玉:……哦豁,追夫火葬场! (女穿越,男从未来穿越后重生,本文1v1) 解青时点错系统,陷入了必须经历十级悲惨才能收获真爱的离谱剧情。 重活一世,他只想断情弃爱,早点回到星际继承王位。 系统:没问题,事业线支棱起来!!! 月下节那日,他特意躲开叶紫玉出行,为查案甚至男扮女装,却因太美被坏人掳掠。 解青时:正好将错就错,深入虎穴,立个大功! 可惜镣铐还没捂热,叶紫玉就带人直接围了反派窝点,顺手救了他:“别怕,姐姐来了!” 解青时:......该死,是心动的感觉!!! ———————————————————— 预开《影帝O的金丝雀A[女A男O]》文案: 作为联邦最飒最吸金的“顶流”男明星,资本对卓云舒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爆“嫂子”。 爆红三年,身为Omega的卓云舒做到了:零绯闻,正能量,部部电影大卖,带货能力一流。 在影帝大奖到手那天,卓云舒一想到着电视屏幕那头,温柔乖巧的姜琦应该用多么崇拜的眼神注视着他,便心头火热。 他决心取消当初为了解决易感期和姜琦的“契约情人”合同,发展成真正的恋爱关系。 姜琦生日那天,卓云舒准备好鲜花和戒指,还有满肚子情话,想要向她表白。 他满心期待,迎来的却是姜琦对着另一个漂亮的男Omega,温柔软语,满目崇拜,在一档爆火的相亲节目上打情骂俏。 卓云舒:“姜琦,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了!” 姜琦:“???” 姜琦:“雇主呀!” 卓云舒:“!!!” ........ 作为联邦稀有的S级Alpha,姜琦有严重的信息素依赖症,卓云舒曾经是她的药,随着病情加重,这味“药效”逐渐失灵。 ————————————————— 推荐本人预收《她的小傀儡(女尊)》一句话文案:(男扮女装的皇太子vs大权在握的女摄政王)穿到女尊世界的悲催男主每天都在假装木偶人被女主精心打扮:今天也要给大版人偶穿漂亮滴小纱裙。 ———————————————— 推荐:小甜饼预收《女尊之倦鸟栖枝》by卜日十,(憨憨直女x温柔痴汉)一句话文案:随手娶回来的夫郎似乎喜欢我很久了,美滋滋~! 戳专栏求收藏,感谢大家~!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天作之合女强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紫玉,解青时┃配角:预开女尊《她的小傀儡》求收藏┃其它:GB/女攻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夫郎纯情软萌甜 立意:男女平等,互相尊重 第一章 蛇蝎寡妇原著结局体验券 叶紫玉又穿越了。 之所以用又这个字,只因叶紫玉是一个靠做时空穿越任务,帮雇主解决各种问题和烦恼的赏金猎人。 这份职业她天然自带优势: 一,她是五大星域中的灵族人,天生理性克制,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所以她总能快刀斩乱麻的搞定雇主要求,在比规定时间更短的时间里,站着把钱赚了! 二,她的精神力到达顶峰时能生出隐形的翅膀,进行瞬移,这个异能在几次任务中都救了她的命。因为这份对自我能力的自信,所以叶紫玉总敢于接最贵最危险的任务! 但这次的任务很不一样。 三天前,名为“冰山”的幽灵网忽然发布了一个穿越单子,仅是个难度评级为丁级的古代穿书改结局任务,但报酬出乎意外的高,竟然达到五百万星币的巨款。 雇主唯一要求:接单方为女性,未婚。 这份任务刚一发布,就有几百位常年在冰山上做任务的女猎人同时投标,叶紫玉也是其中一员。 虽然她心里十分清楚,越是这种要求简单报酬丰厚的任务,往往后期雇主特能作妖,无论任务评级为甲乙丙丁几等,其中肯定还隐藏了没有暴露的风险。 她中标了。 虽然中标,但雇主神神秘秘,任务说是穿书改结局,但到底要改成什么样才能令雇主满意,在沟通了几轮后,雇主却语焉不详。 一会儿是:结局必须让男主幸福。 -- 第2页 一会儿是:前提必须不能违背恶毒女配的人设和全书基本设定。 一会儿又是: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次别搞死男主就行。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接单方,出于对新任务的谨慎,她和雇主提供的协助系统,名为MAX的智脑反复拉锯后,终于拿到了本次穿书任务《恶毒女配抢了白月光男主》原著结局体验券。 为什么雇主一定要改这本书的结局?这是叶紫玉接到任务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作为一个行动派和体验派,自然什么也比不上亲自感受下原著结局更靠谱。 ....... 白色光芒闪过,叶紫玉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衣服已经变成了一袭华贵的黑色骑装,头戴一顶垂着白纱的帷帽。 天空乌云蔽日,雨却要下不下,没有一丝风。 一个全身素缟的利落小厮从巷子口匆匆行来,对她一揖,请示:“主上,王夫的棺椁已经出了府门,现在时辰正好,是否上路?” 叶紫玉冷淡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朝小厮点了点头。 这也符合她在书中的人设,毕竟她不是女主,而是本书的恶毒女配,女配的名字竟然正巧和她一模一样,也叫叶紫玉。 因为雇主催的急,所以出发前她只大略的翻了翻原著的前半部分和大纲,知道快结局时女配叶紫玉已经成为炎朝大权在握的安定侯,而这场男主角出殡的戏码就是大结局的高潮部分,只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因为没有看完原著,还得自己体会。 眼下她所处之地...... 叶紫玉抬头四面一扫,入目所及皆是朱红墙面,巷口之外两侧路边酒楼和商铺林立,却冷冷清清,路上几无行人---这里应该是皇都朱雀大街的南门附近。 小厮又上前,谄媚一笑:“主上,您之前看中的六个外室小郎,叶管家已经在别院全都安置好,眼下擎等着您回去,好伺候主上给您解乏。” 叶紫玉微微眯了下眼睛,没想到大结局的剧情里还有这出,看来原主真是个花心种,第四任夫郎还未下葬,都已经安排好半打男人在家预备了。 “好!”她没有再绷着脸,反而挤出一点笑意。 那小厮面上顿时露出轻松神色,再无多言,转身飞快奔出巷口,传令去了。 虽然此刻朱雀大街不复常日热闹,却有不少百姓缩在大街两旁的酒楼中往外探头探脑。 一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的高墙传入叶紫玉耳蜗,她耳力极好,听出民众大多都是在讨论“安定侯”今日到底会不会出现。 小厮离开约莫一盏茶后 遥遥的街那边响起了一阵奇异又哀伤的乐声,是几枚唢呐吹出的犹如鬼哭般的丧曲。 终于,来了...... 叶紫玉悄然骑出巷口一个马头的距离,一偏头,就看见一大片白色队伍从街口缓缓移动过来。 最前方八匹头戴白绢的黑色骏马开道,中间是十六名穿着丧袍的高壮家丁围抬着一具十分宽大的黑沉木棺,再后面又是十六匹白马,上坐着十六个白衣丧服的兵士,再往后又是三排家丁模样的人。 整个队伍气氛沉肃,却是不急不缓顺着街一路向前。 漫天钱纸金宝飞撒,一路走一路焚烧着纸扎的童男童女以及房屋马匹,出殡阵仗如此之大,充分显示了那棺材里躺的人身份尊贵。 这样的场景,自带伤感气氛,然而今天这场出殡,却更弥漫着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许是天气的原因,又或许是...... “第四个了!” “莫非那个传言是真?”暗流汹涌下,各大街内酒楼里的议论却是越来越沸腾。 “安定候果然没来送殡......” “哼,自己的夫郎都不来送殡,可见安定侯心硬如铁,那朝堂之上的外号并非虚名呀!”某座酒楼上,一个书生望着长街嗤道。 “什么外号?”一旁的同伴忙眼睛一亮,凑近相询。 “你竟不知?”那书生十分诧异。却又有隔壁一人凑到那不知情的同伴耳边低声道:“正是蛇蝎寡妇呀!” “蛇蝎寡妇?”那人一愣下,却又听见隔壁桌的讨论起来,提起十年前一件旧事。 十年前,叶紫玉第一任夫君前脚刚亡故,后脚她便沾了父亲叶荀平定漠北,又机缘巧合于女帝有救驾之功的光。 叶荀那年被赐封为炎国第三位异姓王--安北王。 而叶紫玉作为叶荀的独女,也得了一个安北县主的封号。 “那年她还只是个安北县主,就敢忤逆上官,在只是个小小天枢府参事,尚未有任何正式官职的情况下,拿着鸡毛当令箭,于广陵城盐务大案中一口气杀了三十多人,押解回二十余名官,还不提一旁跟着车队哭哭啼啼的家小们。囚犯们入城那日我正巧亲眼在城楼边见着了,虽说他们曾是官,那时就连乞丐也不如。近百口人凄凄惨惨的样子,看着就瘆的慌。” “可不是,虽说整治官场是好事,安定侯却也太不给士大夫们留体面了,她那时不过桃李年华,竟有这般狠心......”那人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举动。 又一人笑道:“若非那些官太贪心,上下沆瀣一气,也不会撞在安定侯手上,说起来安定侯做的也没有错!” “没错是没错,可手段也太残忍了些,你是不知,我有个哥哥在刑部,那些人押解回京后......”几个邻桌的人都凑过去,细听那人讲述那些死不认罪的江南官员之受刑惨状,且很多刑讯方法都是当时还十分年轻的叶紫玉发明,因此边听边啧啧称奇。 -- 第3页 众人八卦一番后,方有人叹道:“要不怎么传安定侯便是因杀人太多,戾气太重,天生克夫命,这第四任王夫只怕又是被她给克死!” “噤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 周遭所有议论,尽皆被叶紫玉听入耳里,只是智脑MAX提醒,眼下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 此次叶紫玉穿书的朝代背景为炎朝,现在当权的炎国女皇苏明月是二十五年前夺权上位,女皇苏明月励精图治些许年,以法儒理念治国,主打思想:“无论亲疏,不殊贵贱,皆断于法”,并且设立了帝王亲擢的文武双选大考。 入京考生无论男女皆在白布之后面试,笔试匿名,所有卷子由主考官及众副考官批改合议后,最终还将由女帝亲自主阅。 这种公平公正公开的求贤方式,吸引了炎国之外大量各国人才入炎。 而凤临十年女帝在炎国各州府设立的“鸣鹤学院”,更瞬间成为无数学子抢破头入读的香饽饽。 不过想要在炎国入仕当官,哪怕你是鸣鹤学院毕业的“天子门生”,也要先经过县府初试,州府二试,最后才能入皇都三试。 之后还要经过一年半载的“天枢府”政务司法学习,以及不时从朝堂听政笔录吏开始的入仕实操等等磨砺,才会被逐渐委以重任,授予官职。 这么一番折腾,足以见得想要在炎国当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选拔人才机制,炎国实力蒸蒸日上,且民风开放,百姓亦可聚在一起讨论朝政得失,文坛亦是百花争鸣。 不过谈论归谈论,私下里议论王侯命格,亦非小民可妄。 在那声“噤言”后,酒楼内那几个人半晌无语,不过人的话可憋不了太久,没一会儿,叶紫玉听到又有人犹疑着开口: “可我却听说,安定侯之前那三任王夫,可都是因为这一个,才被......”那人手指往大街上一指,正逢那口十六人抬的漆黑木棺从酒楼门前经过。 第二章 绿茶名句男主至死依旧是处男…… 黑黢黢的棺木,在阴沉的天气下,泛着冷冷的漆光,纵然在五月天,却仍旧感觉一股及其冰冷的凉意汹涌而出。 几个看向棺木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却又无法不去注意那口棺材。 “阴沉木,天哪,竟然是阴沉木做的棺材?”一个书生认出那棺木的材质,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竟是阴沉木?这么名贵的木材,竟做了这么大一口棺材?这,这......”另一人闻言几乎说不出话来。 阴沉木可是只能在深海中才能采集到的极品灵木,这种木材经年累月吸收日月精华,乃万木之灵,据传火烧不燃,水泼不浸,还自带幽香。平常的王公贵族之家,能收藏一小块都实属难得。 “这可是比帝王还高的规格呀!”终于有人替他说出了心里的下句。 几个人同时面面相觑,咽了口唾沫。 “不过一个王夫竟然用阴沉木做棺,安定侯这也太奢侈靡费了!” “既如此铺张奢靡,可见重视,却又为何不亲自送殡?” “莫非真是如外界传言,安定侯伤心欲绝?” “怎么可能?安定侯那样的女人,根本没有心,不过做做表面功夫,毕竟解氏一脉乃前朝旺族,各州府还有不少姓解的官员,安定侯这般举措,只不过是做给王夫那些偏远族亲看的!”又一人嗤道。 “我却不这么认为,或许安定侯之前那三任王夫死的死,离的离,真的和这一个有牵连。也许安定侯是真心喜欢这一个王夫。不然如何她的第三任被打发到边境吃沙后,等了三年才娶回了这个呢?据说是因为当时王夫解青时刚刚状元及第,入仕前须去天枢府进修,学习经济法治等政务,故此才等他三年,可见用情。” “放屁,真心?蛇蝎寡妇能有真心?”几个讨论者中似乎有人十分看不惯安定侯所为,反驳道:“别人不知,我却知晓,我表哥几年前乃是解府的书童,当年是随解状元一同入赘王府的书童之一。” “真的?”几人同时眼睛一亮,慢又将头聚在一起八卦听那年轻人八卦。 那年轻人面露忿忿之色:“提起解状元,弱冠之时便已艳绝皇都,才名远播,配她一个从漠北来的土包子自是绰绰有余。” “哎,话不能这么说,安定侯虽然心狠手辣,但在吏治方面大有作为,政绩卓然。而解状元那时虽然考取了功名,袭了解氏族长之位,于她而言,也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嫩货。” “就是,安定侯虽然出身漠北,但样貌也生的好,又是王侯,身份尊贵。解状元虽然是她的第四任,到底那时入赘并不吃亏,解家多少也沾过侯府的光。” 那年轻人被堵得没话说,毕竟那人说的也是事实。安定侯叶紫玉私生活风评再差,性子再不好,再冷酷,再辣手,却也有两宗儿好。 一是样貌生的好。 二是她作为安北王叶荀的独女,在父亲亡故后婉拒了朝廷让她袭爵的恩典,凭借个人能力重新被女帝封为“安定侯”,这份胆量和魄力也极少有。 再加上她有权有钱还有封地! 因此三年前安定侯府放出消息再次选夫,虽然皇都正经的高门大户都看不上她,但那些半只脚踏入权贵圈小家族聘请的媒人们,可是几乎没把侯府的门槛踏烂。 -- 第4页 毕竟家中适龄男子若能入赘侯府,整个家族便可直接跨越阶级,这种好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 “就算安定侯样貌不错,能力卓绝。却不过是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冷酷之人。解状元那么芝兰玉树风度翩翩,才入赘短短两年,便也被她糟蹋死了!朝堂之斗,何以波及家室?说是安定侯逼死了解状元也不为过。早知不过是她的棋子,解状元却还傻傻的信她敬她,甘愿被骗。”那少年咬牙切齿的神情终于让周围的人察觉出不对。 “兄台何以对此中内情如此清楚,莫非?”一个人终于忍不住提出怀疑,那少年眼中透出一丝慌乱:“我不是说了么,我表哥是解状元的书童,我也是听表哥说起,打抱不平而已。你们是不知道,那安定侯府藏污纳垢,那女人光是瞒着解状元养在外面的外室小郎就有七八个,还别提领到后宅,当着解状元的面儿......” “当面什么?”周围的人顿时竖起耳朵,一双双眼中透出渴望的八卦之光。 就连一向不太八卦的叶紫玉此时也微微竖起耳朵。 便在此刻,智脑MAX提醒【该你下场了!女配的原书出场台词如下......】 叶紫玉心中一凛,暗骂自己一声,差点儿为了听原主的八卦而忘了正事,立刻双腿一夹马腹:“驾!” 酒楼之上,那少年正欲启唇再讲,忽的,原本沉肃的长街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 几人探头看去,但见一骑高头黑马从街角的巷口奔出,正循着之前的出殡队伍驰去。 马背上那人头上帷帽的白色的素裹被风吹起,女人苍白又精致的容颜一闪而过,却是惊鸿一瞥,当下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掣马很快驰过,坠上了出殡队伍的队尾。 “那是安定侯吧?”一人揉了揉眼睛,扭头再问。 然而刚才那似乎详知内情的少年,却不知何时也犹如鬼魅一般,竟眨眼不见了踪影。 叶紫玉掣马来到棺材一侧,那些出殡的随从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主上这种神出鬼没的方式,见怪不怪,都目不斜视的继续该干嘛干嘛。 但自她出现后,队伍里便有提篮的家丁们开始往空中抛洒大量纸钱,飞落的冥纸直接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影。 叶紫玉心中第一反应,这是侯府的安保措施! 那位安定侯原主定然怕死的很! 空荡荡的大街上,白色铜钱纸乱飘,唢呐调子逐渐幽长,使得整个出殡队伍莫名更显出三分阴森。 几滴小雨忽然飘洒在叶紫玉额上,这种鬼天气下,又是出殡,叶子玉心里莫名就有点堵,感觉浑身提不起劲儿。 甚至......还有种隐隐的心绞之感。 但为了符合人设,她脸上露出点得胜的笑意,对着身侧黑色阴沉木棺椁缓声说出了女配原著里的台词:“青时,你死也白死,我可一点也不难过。” 便在此刻,脑子里的系统大喊一声:“准备!” 叶晓玉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支穿云箭忽然尖啸着划破虚空,直射向她心口。 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贱人,去死!”刚才酒楼上听到的那个少年声音清晰的刺入耳中。 痛!剧痛! 不过区区数秒,那种尖锐的痛楚便从心口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甚至在这样一种强烈的疼痛中,让已经入戏的叶紫玉还察觉到胸腔里蔓延出一点奇怪的解脱之意。 做任务遇险她不是第一次,但好在这次只是个在感应器中体验的模拟结局,并未真正穿书,所以经验丰富的叶紫玉迅速切断了感应器和大脑的联系,下一秒,那种强烈的痛楚也瞬间消失。 叶紫玉这才松了口气,顺便低下头看了一眼。 胸口那枝白羽箭的箭尾震颤不休,耳边响起众人惊呼:“安定侯遇刺!” 在一片逐渐模糊的感官中,她很快听到周遭马蹄声起,喊杀震天。 混乱中又听到一个激越的女音:“安定侯谋反,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如今主犯伏法,余党缴械不杀,如有抵抗者,杀无赦......” 哐哐哐的扔掉武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好家伙,虽然清楚自己恶毒女配的身份在原著结局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安定侯这么不受下属待见还是出乎她意料。 根据智脑提示,叶紫玉依照原著剧情从马背上仰面摔下,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狡兔死,走狗烹! 是女帝不再需要她这个“安定侯”,所以女配才有这样的结局。 她倒下后,眼角余光瞥到一位白衣轻裘的漂亮女子策马上前,还轻蔑的瞟她一眼,这位应该就是原著的女主角--雪无双。 雪无双来到棺椁旁,立刻下马扶棺,瞬间变得泪光盈盈,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惨呼:“表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大雨终于哗啦啦倾盆而至,冰凉的雨水砸在于地面已经躺平的叶紫玉脸上,滴入她的眼眸,让她的视线更加模糊。 濒死之际,叶紫玉在大雨中缓缓偏过脑袋,根据系统提示的原著剧情,费力想抬起手指,摸一下就在身侧的棺椁。 可她做不到,指尖尚未碰到棺椁边沿,就被雪无双发现,随即一脚踩在了她手掌上。 五感和模拟器被切断的最后一眼,叶紫玉看到雪无双带来的随从迅速接管了棺椁,唢呐声响,比之前更盛大的出殡仪式继续。 -- 第5页 智脑MAX:【叮咚,您的结局体验券已到期!现在启动真身穿书任务。注意,真身穿书后,所有的危险都将是真实不可控,请小伙伴一定注意安全。】 ...... 再睁开眼时,叶晓玉躺在暖香袭人的大红幔帐里,幽幽吐出一口气郁结在心头的气。 体验过原著结局后,更多有关《恶毒女配抢了白月光男主》的剧情信息终于随之被输入脑海: 男主解青时直到死前还是处男。 女主雪无双被女配叶紫玉搞得家破人亡,痛失所爱后虽然奋发图强,自此取代安定侯成为当权者,却从此青灯古佛不婚不育了此余生。 而恶毒女配安定侯叶紫玉,不用说,被一箭毙命,刚才那种钻心的疼她已经尝过滋味。 原著中最令人脚指头抠地的部分:女主雪无双,在男主入赘女配的侯府之前,还和又茶又狠的女配安定侯叶紫玉是最好的闺蜜。 叶紫玉的经典绿茶名句:“无双,你既然是我的好友,为何不能将青时让给我?” 第三章 荡夫他被羞辱至极 在原著女配丢出那样一句话后,作为女主的雪无双竟然成了任人拿捏的小白花。 雪无双作为女主唯一的反抗,竟然只是纠结又痛苦的说:“可......青时哥哥是我从小的梦!” 叶紫玉:“但我已经和离过三次,夫郎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青时他不介意我有过三任夫郎和克夫的名声。如果这次不是他,我安定侯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迎来一个男主人?” 女主:“可......” 叶紫玉:“别可了,跟了我,他便能摆脱前朝世家的阴影,整个安定侯府都将是他的后盾,解氏一族亦能一跃成当朝新贵。可你呢,眼下不过一介草民,你又能给他什么富贵荣华?” 也许是原主女配绿茶的太成功,女主雪无双脑子一抽抽,再加上一点点自卑感,就把自己的白月光让给了已经和离过三次的叶紫玉。 但谁料到男主入赘了安定侯府后才是真正开启了悲惨人生。 女主雪无双起初在和叶紫玉反目前还去安定侯府劝过她:“你千方百计把青时哥哥迎进门,就该好好待他,怎么又把人扔在别院不闻不问,还让他伤心难过。” 叶紫玉:“我的人,我自会管教,你又从哪儿听说他伤心难过?莫非你们私下还有联系?” 自此,叶紫玉变本加厉的坏,男主在侯府的日子更加难捱:皇都贵族之间大半的应酬,作为安定侯自然在受邀之列,叶紫玉常常醉酒回府,并趁着酒劲儿跑到别院,对男主进行荡夫羞辱。 对于女配叶紫玉而言,她有个虽费尽心机娶过门心却不在自己身上的夫郎。 对于男主解青时而言,他被羞辱至极,至死都顶着一个“荡夫”名号。 对于女主雪无双而言,让出了自己从小倾慕的白月光男主,却在之后得悉自己家破人亡皆是因闺蜜叶紫玉暗中操作,差点儿被刺激到发疯,但这也成了女主奋发图强势要上位的动力! 之后女主雪无双这才认祖归宗,迅速成长为当朝四大家族之一,雪家的家主。 但在脑子里飞速捋了一遍剧情后,叶紫玉立刻发现了原著中很多不合理的逻辑链!!! 原著中,男主解青时俊美无俦,温文儒雅,在前朝属于家世显赫的名门贵族。作为一名男子,他未及弱冠便有艳绝皇都的美名,不仅是很多王公贵女的白月光,他还在入赘侯府的第一年便考中状元,第二年即从“天枢府”顺利出师,只差几个月就要在吏部正式述职,成为朝廷命官。 男主人设如此之优秀,试问有哪个傻帽会把一个“俊美无俦,温文儒雅,恪守男德,才华横溢”的夫郎娶回家后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近两年,最后还怀疑他对妻子的忠贞,害男主角死前还是处男,活生生气的吐血而亡? 这简直和安定侯叶紫玉人设严重不符!!! 说句实话,原著中女配人设真是恶毒的没眼看,可她即是腹黑心机绿茶,能凭借头脑一步步登上权力巅峰,拥有背后插刀闺蜜的阴险,又怎会理不顺后宅,如此对待自己费尽心机弄到手的夫郎? 作者的逻辑呢?被狗吃了吗?还是这其中别有乾坤,大纲里没写,智脑MAX也没给她提示的隐藏背景? 叶紫玉现在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急的就听从雇主要求直接穿书,至少看完全文再过来才更稳妥。 就目前她得到这次任务的所有原著讯息,整部书似乎都在自相矛盾和严重内耗中完结,并且全员BE的大结局非常令人不爽。 她都开始怀疑这次的雇主,是否就是原作者,因为结局被读者骂惨,所以才重金求助。 【MAX,现在是凤临几年?】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雇主最真实的终极要求了吧!】 【这次我来改结局,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没有?】 叶紫玉自床上扶额坐起,一连在心中发出三条质询,既然协助的智脑迫不及待把她踢进了原书里,那便既来之则安之。作为一个五大星域最出色的赏金猎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她搞不定的单。 智脑MAX:【现在是凤临十二年,你只用把握住一条中心思想,就是让男主角这次得到幸福美满的结局。】 叶紫玉起初听到智脑提的终极要求时松了口气,但忽然反应过来时间线,立刻心中一惊。 -- 第6页 【等等,现在才凤临十二年?】 她飞快于房中一扫,起身就朝摆在左侧的梳妆柜冲了过去,那上面摆了一面铜镜。 刚一照面铜镜,叶紫玉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中标的先决条件,不仅因为她超高的任务成功率,也不仅因为她和这次穿书任务中恶毒女配的名字一样,还因为她和原书中描述的恶毒女配长得犹如双胞胎般极其相似。 眼下铜镜中虽然映出的还是自己的脸,可眼角的细纹没有了,年龄在她身上雕刻的成熟女人的烙印也没有了,甚至整个面部轮廓都变得小而幼,两颊的苹果机还出现了一点婴儿肥。 足足年轻了十岁! 这个时间点,叶紫玉作为恶毒女配已近双十年华,却依旧待字闺中。父亲叶荀也只是幽州节度使旗下一名中郎将,尚未立得惊天的军功被封王。 而男主角解青时这年刚满十八,正待考入广陵城的“鸣鹤学府”,至少要七年后才会出现在安定侯的视线里。 叶紫玉第一个反应:【MAX,你在玩我吗?】 她眼下真身已经穿书,如果顺着原著的时间线进展,改结局这个任务得七年后才能开始,可她之前接过的所有赏金任务,没有一单会超过三个月。 叶紫玉:【这单任务正确穿书的时间点,应该是在和第三任夫郎和离后,解青时初入皇都那会!】 MAX:【但雇主方面说,既然要改,那就从头推翻,一切从最初开始。】 叶紫玉反问:【从头推翻的话,那我和男女主相遇的时间点也可以人为提前罗?】 MAX:【对,这方面你完全可以自己把控,但雇主要求女配在原著中所有经典的绿茶名句,你都必须亲口说完,比如......】智脑迅速提供了她十句原著中必说的女配台词,听得叶紫玉直皱眉。 按智脑提出的要求,她提前成全男主和女主,完成男主幸福结局这个想法根本走不通,因为她的恶毒绿茶人设不能倒,还必须当男女主面说完女配那十句台词,所以这个白月光男主她抢定了。 雇主这一系列的条件有点严苛,五百万星币果然没那么容易拿到手。但想要她打破三个月完成一单任务的习惯,那也绝不可能。 叶紫玉眼珠一转,故意又问:【我的恶毒绿茶人设不能变,剧情却可以推翻重来,那既然我的前三任都如此优秀,干脆把四位夫郎同一时间一口气全娶回家,看他们为我宅斗岂非更爽?之后我再暗助男主宅斗上位,那是否也算他的幸福结局?】 智脑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应对想法,耳蜗里传来咯吱咯吱一阵电流奔腾的声音,好半天MAX才回复【对不起,我聋!】 【呵!】智脑吃瘪的反应让她心情有些愉悦。没想到这场穿书的开局竟然还藏了这么多苛刻规则,但这些对叶紫玉来说都不是问题,她已经迅速想好了提前和男主相遇的对策。 【系统判断男主幸福结局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个很重要,必须问清楚。 MAX顿了顿,很快回复:【需要男主亲口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就这,这么简单?叶紫玉笑容更甚,作为一个从小美到大的女人,她十分清楚自己对异性的吸引力。 虽然这里是古代,男女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但她绝对有这个自信,通过一些手段或者游戏,引导男主不经意说出那三个字,甚至都不用他真的喜欢上自己。 只要做完这单任务,她买通韩经理的钱就能攒齐,就能赎出被迫和永恒集团签订基因试验协议的阿力。 但下一秒,智脑MAX的便给她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提示:在您的这次穿书任务中,男主解青时是带着原著记忆重生】 【什么?】她一下惊得倒退三步。 开局一把烂牌也就算了,她自信能化腐朽为神奇,尽快相遇攻破男主角心房,赶紧把钱赚到手走人。 但攻略对象竟然是带着上辈子记忆重生??? 开什么星际玩笑,男主之前所有不幸的原因可都是她这个恶毒女配造成的,重头来过,不先把拿把刀捅死她已经算好了! 叶紫玉倒吸一口凉气,刚想开口说我不干了,MAX紧接下一句【提示:如果现在选择退出任务,赔偿金额将是接单金额的六十倍。】 五百万变三亿赔偿?这分明是下套让她钻呀! 叶紫玉心里咯噔一下,她接任务次数很多,一向声誉良好,后来签合同就不怎么细看,因为大家都用的是固定合同模板,毕竟在“冰山”谁敢阴她?何况她也从来没有进入任务后完不成的状况。 没想到这次竟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智脑MAX此时还在循循善诱:【您现在要退出吗?】 叶紫玉咬紧牙根,脸上却泛出一个微笑,朝空中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让你的雇主准备好五百万!】 便在此时,咚咚咚,房门被敲响,随后一个模样齐整穿着朴素秀青色裙,头戴一只银簪的俏丫鬟一推门,就跨进了屋。 叶紫玉原本站在梳妆台一侧,转身对上丫鬟一双清澈又极其机灵的圆眼睛,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她的名字:“小翠?” 一见她站在房内,小翠顿时压低声音,朝她一眨眼:“小姐,卓少爷来找老爷,老爷还未回府,卓少爷正在花厅等候!” 卓少爷? -- 第7页 对了,姓卓的话,应该是她的第一任夫郎,卓正! 第四章 第一任竟是个需要坐轮椅的瘸…… 叶紫玉飞快回忆原著内容:原著中卓家在幽州行商,主做药材生意,摊子铺的不小,关外和关内的不少大城池都能看到卓家药行的身影,家境殷实。但他和叶紫玉成婚时,已近二十四岁。 虽然幽州乃至整个漠北地界皆炎国边境苦寒之地,哪怕官宦子女,婚配都比皇都及其余富庶之州更加晚一些。但这个成婚年纪放在古代男子中也是极其晚的。 而更奇怪的,叶紫玉算了算原著的时间线,发现男主解青时在入赘侯府时年纪竟也直奔二十六岁,这在古代环境下可疑至极。 但原著前半段有关女配的着墨并不多,对于女配的第一任夫郎卓正描写则更少,不过他正巧也是凤临十二年年初出现,两家年尾便火速议亲了。 这时他上门,父亲叶荀不在,明显就是冲着和她培养感情来的。 果然小翠下一句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测:“卓少爷还跟我打探小姐您伤风好些了没,他这次又送了好些药材过来,叶管家都收好了。小姐,您......” “替我更衣。”叶紫玉微笑,缓缓于梳妆台前坐下。 一盏茶后,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此时叶荀的中朗将府不过前后两个四合院子,家中仆人不过八名,这样的家庭条件在幽州将官中都属于普普通通,而卓家可是实打实的殷实商贾,又怎会想要与叶府联姻?难道卓家长了后眼睛,知道叶荀以后会忽然发达,可是那时卓家女婿也死了,并没看到岳丈封王拜相。 又或者,第一任夫郎之死和叶荀的忽然发迹,有联系? 叶紫玉在小翠的陪伴下,通过一条中间四方的天井相连,再绕到后院,一路这百十步中,她想了很多。 毕竟炎国女帝乃是夺权上位,前朝皇族被砍了几个重要的首脑,虽有大赦,但剩下的一些实力诸侯也有隐姓埋名带着兵士跑到关外去,和漠北的沙盗以及犬戎人勾结的。卓家常年在幽州等地经商,消息灵通,第一任夫郎却死在父亲立大功之前,这里面肯定藏有猫腻。 叶府后院临靠着一个天然小湖,被府中人圈了好大一块做后花园,常年累月下来,逐渐成了叶府的私家花园,这也算是做官的小小特权。 湖边正有个亭子,叶紫玉从后院角门出来,便已看到有个身形消瘦,带一块蓝色头巾的白衣男子坐在亭中一辆的小型木椅上,正背对着她。 此时正逢盛夏,流火的天 叶紫玉快走到湖边时已经满额满脸的汗,但那男子却不嫌热,旁边的石桌上虽有把蒲扇,他却没有用,只静静的面向湖泊,偶尔捏碎手里的糕点扔进湖中喂鱼,整个人的背景都显得极淡。 叶紫玉尚未靠近,便感受到亭中那一股宁静的氛围,所以她的脚步也顿了顿。 但身后的脚步声依然打乱了男人那方寂静的气场,卓正扭头,见到是她来,忙将手中糕点放到一旁,然后两手抓住木椅两侧的机扩,一摇一旋,身下那木椅就转了个面。 叶紫玉眼中露出一点惊愕,她没想到第一任夫郎卓正竟是个需要坐轮椅的瘸子。 而且,卓正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和柳叶长眉,鼻梁高挺,皮肤白皙,面部轮廓十分柔和甚至透出些许阴柔,但他脸上挂着的那丝笑容又很好的中和了这种阴柔感,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爽,又不乏俊秀。 叶紫玉很快掩饰了看到轮椅的惊诧,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微笑迎上去:“卓哥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这个时间点,离原著中卓家和叶家议亲以及成婚只剩下小半年,叶紫玉猜测二人此刻关系应该不错。 果然,卓正很自然的接话过去:“我刚从关外押了批药材回来,家里的意思,入冬后边境流民只怕会更多,所以这两个月要停下一些地方的铺面。正好我也趁此时间去广陵城考学......”男人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专注的盯着她:“紫玉妹妹,我这一走,可能又有小半年不得见面了。” 叶紫玉面上配合着露出点遗憾神色,随即走入亭中,两人很自然的聊起天。 卓正提到广陵城赴考一事,可不正巧今年男主解青时也要在那处考学,因此闲聊时,叶紫玉着重探问了下有关“鸣鹤学院”考学事宜,之后便心中有数,这该是最佳接触男主的途径之一,只是她想要随卓正一同赴广陵,还得父亲默许。 卓正走后没多久,父亲叶荀便回府,叶荀果然如原著所描绘一样,虽年近四旬,但丰美仪,身长肩阔,留着三缕冉须,满面精明干练。 叶紫玉在五大星域中本是孤儿,这是穿书后第一次看到书里叶紫玉的“父亲”的具体形象,微微错愕后便也想到,若是自己有父亲,大概也和叶荀样貌差不多,只是古今打扮的差别。 心情微泛波澜,但叶荀这个父亲看起来很不好糊弄,因此叶紫玉等到同他一起吃完晚饭,便悄悄提前摸到叶荀的书房点齐烛火。 书房里侧还有个小隔间,里面有一桌巨大的沙盘,四方墙壁上也挂着漠北各城池地形图。 叶荀晚饭后常常独自进屋研究沙盘,自己和自己玩沙盘推演。散步后叶荀进入书房,发现女儿已等在屋内,并未露出讶色:“玉儿,过来与为父对弈一局。” 原著中,叶荀因只有叶紫玉这一独女,又加上她母亲早逝,从小便亲自培养女儿。经史子集,骑马射箭甚或六博之戏,他都曾亲手教导女儿,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叶紫玉后期能不靠父荫被女帝重新封为安定侯的原因之一,两父女都是心智卓越,武力高超之人。 -- 第8页 叶荀在书桌上铺出棋盘,是古代的六博兵棋,叶紫玉上前对坐,其实她根本不会玩,但好在有智脑帮助,她迅速get了兵棋规则,在惨败两轮后,第三局眼看就要反败为胜。 这时叶荀却捻箸不掷,抬目看她一眼,开口:“玉儿今日心神不宁,有话要对为父说?” “是!”眼前这个“父亲”的气场多少还是有些压力,但她还是立刻将卓正下午来府中以及他即将去广陵城求学一事重新告诉了叶荀一遍,虽然叶紫玉心知,这些事,叶管家应该在叶荀回府后第一时间禀告过。 叶荀放下手里的戏筹,于椅子上坐直,微眯起眼,一句话就道破她说了那一大堆话的心思:“你也想跟着去?” “是......”这样一个聪明人面前无法玩花样,何况刚刚穿书,如果接下来的行动不能得到“父亲”的支持,她哪辈子才能跟男主相遇? “我知道爹爹您一直在怀疑卓家与前朝皇族有勾结。”果然,在这句话后,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的叶荀一下板正了脸,眼角的肌肉弹了下。 叶紫玉只是经由书中背景的猜测,此时大胆发言,没想到父亲的微表情变化让她瞬间就坐实了卓家果真有问题,所以她趁热打铁:“爹爹是想揪出他们通敌的证据,所以才让我和卓正走近的对不对?” 叶荀从椅子上站起,眼神略带审视的看了她两眼,好半晌才叹口气:“我女儿真的长大了。” “玉儿只想为爹爹分忧!”叶紫玉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立刻上前凑到父亲耳边:“我跟去广陵可以更好的盯着卓正,但他并不会如何提防我。”今日下午与卓正湖边聊天,卓正话里话外一直迎合,对她极致温柔体贴,显见得对她十分喜欢,但叶紫玉早已从卓正的殷切中看出某种企图心。 一个卖药的商贾,蓄意接近幽州节度使手下的重要将官,又是为何? 果然,叶荀走到墙边悬挂的漠北地图旁,手指点上一处关隘要塞:“前朝天权侯唐钰当年带着五千府兵逃到关外,卖了两个儿子才能安身立命,如今他已在犬戎的王庭站稳脚跟,我朝与犬戎这场仗早晚要打。” “还有沙盗和巫人部骚扰!”叶紫玉在一旁补充:“过几月又要入冬,今年雨水不沛,那些强盗们只怕今年更加来势汹汹。”顿了顿:“陛下应知这仗避无可避,为何不对幽州增兵?” 叶荀点点头,又对空抱拳一揖:“天下刚刚安定十来年,如今各州府才从前朝之乱回复元气,刚露出欣欣向荣之气象,这时增兵,陛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白了,朝廷现在无兵可增,万一边境打起来,幽州这三万驻军便显得弱势。 而沙盗,犬戎,巫人部,在冬季时很有可能集结联盟,一同对大炎发起进攻。 以往都是小打小闹,那些游牧族抢足东西就会跑。但近年跑至关外的前朝皇族已经开始搅风搅雨,妄图复辟,月中邸报,女帝苏明月上半年在皇都已遇刺两回,这边境局势更一日紧张过一日。 叶荀又点向图中一角,正是广陵城郊外,他皱紧眉头:“整个漠北,以广陵城西的且末铜矿坑产量最大,但无论朝廷如何缉私严查,总有漏网之鱼。据我们在犬戎皇庭的探子回报,今夏又有万吨矿石走私过去,犬戎人强马壮,正在加紧冶炼刀枪,他们还有关内的银钱资助。” “爹爹怀疑卓家参与走私铜矿?” “不是怀疑,是肯定卓家有鬼!”叶荀转身,目光锐利的看向女儿:“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检举。”女帝陛下推崇法理治国,没有实据的情况下,叶荀也动不了卓家,但整个漠北,符合有财,有路,朝廷里有人,又与前朝皇族一直暗通这四种关系的商贾并不多,卓家数年前就已经进入节度使府的监视名单,但无论如何明察暗访,都找不出毛病。 没有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炎朝不过刚刚成立十来年,各州府的官员都有不少前朝的遗臣和士族,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半还是首鼠两端,万一边境闹起来,前朝的天权候复辟的虎皮拉起来,这些人只怕更愿坐山观虎斗。 毕竟女帝这十数年扶持新贵卓有成效,得罪不少旧人。而明显叶荀是女帝一派,自苏明月当权后他才有机会在一次朝廷征集漠北建设和战略的提案中脱颖而出,从而被拔擢。 而眼下的幽州节度使黄燮,也就是叶荀的顶头上司,是凤临三年从皇都宰相调选,黄燮乃前朝太傅,亦与当初逃至关外的天权侯唐钰有师生之谊。 在他的斡旋下,九年前炎国与犬戎很顺利的签订了两方都十分满意的《观澜海条约》。 按条约所规,炎国每年秋末,向犬戎提供约十数万两白银的物资助其过冬,而犬戎则需每年进贡我朝战马数百。 “但那时犬戎能遵守条约是因为我朝势大,两方都不想开打。而如今经过九年的修生养息,犬戎皇庭中又有天权侯上蹿下跳四方连横,他们的野心便越来越大......”这些朝廷公务,叶荀今次没有避讳的在女儿面前谈及,并且越说越忧心。 天权候唐钰十几年前逃至关外,给犬戎人带去了兵马,养殖技术,冶铁技术,以及手艺工匠等等。如今十几年过去,在他苦心经营下,犬戎人早已不是漠北一盘散沙的匪盗,皇庭与军队初具规模。以犬戎二王子莫英哲为代表的主站派如今在皇庭势力极大,而莫英哲从小便是拜唐钰为师,对他十分敬重,几乎是言听计从。 -- 第9页 “黄燮当年能立功坐稳这位置,只是顺应时势。但他老了,还抱着九年前条约自以为是,整天将君子之义挂在嘴上,殊不知财狼已经在门外磨起了爪子。”叶荀说到此处又叹口气。 “爹爹,我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卓家走私铜矿的证据。” “可是,这太危险。”面对女儿主动请缨,叶荀本还在犹豫,但在他看到女儿坚定的眼神时,忽然就动容了。 叶紫玉:“爹爹,我可是您的女儿,您才说过,我长大了!女帝陛下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推翻前朝,我虽不及她,却也不甘只蜗在幽州,做一个中郎将的女儿。” 叶荀点头,目中满是欣慰,两父女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彼此眼里的野心。 “好,只是玉儿此行,一切务必以自身安全为上!” ...... 三日后,叶紫玉启程与卓正同赴广陵城考学,从幽州到广陵的路上马车就走了一月有余,她本以为到达广陵城后很快就能见到男主角完成任务。 可是叶紫玉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之前立的flag三个月完成任务拿钱走人,她却在到达广陵城后,不仅连男主角解青时的半根毫毛都没见着,还每天多出了看不完的历年考卷和试题! 第五章 故情歇莫问菩萨姻缘 知了在窗外嘎吱嘎吱的叫,叶紫玉一边擦汗,一边捏着毛笔伏案练字,案头还摆着一大摞“鸣鹤学院”抄送给广大考生的历年试题和优秀答卷。 叶紫玉昨晚又秉烛看了一夜,好在她属于精力充沛的怪胎,只休息了一个时辰,早上起来边继续研究,这一下便又看到中午。 原因无他,只因炎国“鸣鹤学院”的入学试题虽不要求四六骈体,但全都是主观论述,并且最离谱的,所有试题都是女帝亲出,每年几乎都换花样,试题涉及范围非常广:论政,论民,论君王,论实心...... 考完后还有鸣鹤学院的学长们组成查重团审核,杜绝作弊。 甚至去年,女帝出的题目是要求学子们从利弊及人口角度议论某条凤临三年取缔的律法:女子十八不婚,男子二十不婚,其罪及父母,逾期婚配之男女须由官媒物主,主持婚配。如依旧拒婚冥顽不灵者,由官府收监,刑枷三月。 “无论男女,到年纪不婚配就会被抓去坐牢!”这条律法在前朝甚或各国被沿用几百年,虽于凤临三年被废止,却早已深入人心。 而且废止后的影响巨大,从凤临三年至凤临十二年,据各州府户籍统计,不到十年的时间,炎国的婚配率与生育率呈断崖式下跌。 目前朝中又有大臣借新生人口锐减一事开始上书抨击,逼迫女帝下罪己诏,更有甚者,朝堂之上直接指责女帝苏明月未替国人做出表率:“陛下后宫只设四夫侍,不立凤君,不纳新夫!恕老臣直言,国无储君非兴盛之象。陛下虽正值鼎盛之年,但传承子嗣事关国脉,事关我大炎后继正统,并非陛下一人之私......” 【是让他们吃的太饱了吗?朝臣还能这样同女帝说话?】叶紫玉在听完MAX提供的消息后非常惊诧,虽然从她的角度看这条律法实在奇葩,在五大星域,基本除了各星球皇室,普通民众之间的婚配率和生子率也是低到冰点。尤其她还是灵族人,字典里几乎就没有结婚这一条。 在未来,已经没有灵族人会采用原始的爱爱模式进行繁育,毕竟对于灵族而言,露出脖子以下都会感觉被冒犯,大家更喜欢用“神交”来进行心灵的交融和沟通。 灵族想要成家很简单,去政府管理中心申请分配一个匹配度高的伴侣,想养孩子的可以同时上传基因链,九个月后就能从生物胚胎管理所接回新生儿,并且只要娃出生,政府当即就奖励一百万星币的助养费,从孩子小学到大学一系列费用政府全包。 但即便获得家庭生活如此便捷,政府出钱出力只差跪求民众生娃。也没有多少傻帽申请成家,灵族人普遍孤僻理性,大多喜欢一个人的逍遥快活。 “还是咱们的未来世界好呀!”叶紫玉一边慨叹一边看卷子,再次问MAX知不知道今年的试题题目,但MAX说到这话题嘴巴就闭的死紧【没有,需要你自己考。】 要想接近男主解青时,考上“鸣鹤学院”只是第一步。 叶紫玉知道这是雇主故意提高任务难度,但为了五百万星币,她忍了! 小翠推门进来,给她送了碗绿豆汤:“小姐,墨香问您是下楼吃饭,还是将饭菜给您送进来?”墨香是卓正的书童,叶紫玉一听这话就知是卓正想要同她一起吃午饭。 但她眼下没时间敷衍卓正,用毛巾擦了把汗,叶紫玉一手端起绿豆汤咕噜噜喝完,喘了口气:“送进来。”说完又提起笔。 小翠却没走,有点忧心的看她一眼:“小姐,您休息会儿吧。” 叶紫玉偏头问:“阿笙回来没?” 小翠摇摇头,撇嘴:“那皮猴一早出去,到现在都没个影子。”侍女话音刚落,叶紫玉便注意到窗外的一簇桃枝抖了抖。 她咳嗽一声,很快打发了小翠出去,屋门刚一关,窗棱便发出一声轻响,一个灰衣短袖的精干少年从窗户里翻身跳入房中,少年取下头顶的帷帽,又将手上缠着的一圈麻布解开,伸出的胳膊顿时露出两节黑白分明的皮肤,一截没袖子遮挡处晒的黝黑,另一截泛着健康的麦色,浑身都冒着一股被太阳蒸煮过的汗味儿。 -- 第10页 “先别说话!”叶紫玉立刻放下手里的笔,飞快走到桌前提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上:“小口喝!” “欸!”少年应了一声,嘴一咧,眼角笑嘻嘻的眯成两弯新月,他很快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起来。 阿笙是父亲在她临行前从都护府旗下神武右营提拔的一名校尉,全名林笙歌,前年在幽州的武场大练中拔得头筹,却因为没有世家背景,一直未得重用。这次父亲调他来做叶紫玉广陵之行的总护卫,手底下派发了八个亲兵充做家仆。一方面是保护叶紫玉安全,一方面也是让她在查卓正时不至于无人可用。 阿笙年纪虽小,看着可亲调皮,做事却极伶俐。 “那边情况......怎么样?”等到少年一杯水喝净,叶紫玉这才开口。 “主上您让盯着的男人,还真不同凡响,和他同会馆的其他人全都足不出户在备考,只他一个今日又上了翠云楼喝酒,醉后还即兴挥毫。那大作被翠云楼的头牌红湘姐姐贴身收藏,我可是花了不少脑筋才弄到手。” 少年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薛涛筏,一抖一展,上面便显出墨笔狂草,龙飞凤舞的一首词。 “斩天涯,情绝,只惟故情歇。 东风依旧,红颜不似,莫问菩萨姻缘。 凄清冷月对影难双,情更薄于残雪。 笑叹卷珠帘,惊掠孤雁,悟尽相思绝。 --青时” 叶紫玉念完纸上的诗句,惊叹【男主重生一回,这心里怨气很大呀,这是看破红尘要去当和尚了吗?】 MAX:【当不当和尚我不知道,但他目前的行为已经完全偏离原著。】 原著中,解青时此刻应该在菱花巷的红冷会馆备考,并和所有的考生一样,全都是足不出户。 眼下就连叶紫玉这个未来人都被考题卷的日夜苦读,整个菱花巷周遭的天空,都弥漫着浓浓的学习氛围。但男主角解青时这次重生后,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他在红冷会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如今还隔三差五跑到翠云楼喝花酒,和原著中那个温文儒雅又羞涩的男主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显而易见,他恨我,而且重生后不想再有任何感情牵扯。】叶紫玉得出结论。 不过他既然是重生,那必然知道女帝今年的考题,不复习的话也情有可原。 这样一想,叶紫玉又有点心动,暗道不然改变这种一步步接近的计划,干脆先想办法从解青时那里得到考题,反正他经常去喝花酒,醉了就能套问出来。 刚这样一动念头,就被智脑捕捉,MAX【今年的题目和他重生前的不一样,你还是先想办法应付考试吧,这是忠告!】 叶紫玉:...... 五日后,广陵城正式迎来“鸣鹤学院”入学选拔大考,整个菱花巷的商户全都闭门,行人脚步都放轻,来自各府县的学子们全着统一白衫,自备食盒,由四扇大门鱼贯而入,分男女两侧考殿,搜身,入坐,开考。 今年的题目也很新鲜: 一论鼓励每对夫妻生育三个孩儿朝廷应采用哪些激励措施。 二论是否应该恢复九年前废弃的“到年纪不婚配就抓去坐牢”律法。 三论只生一个孩子以及婚后三年无出的门户是否应该征收“少子税”。 考生可三择其一作答。 虽然有来自未来的先进理念武装思想,但叶紫玉答完一论也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等到头晕脑胀的交卷出来,又听林笙歌说解青时那厮入院后不过半刻钟就出了考场,看情况极有可能交了白卷。 听到这消息时,叶紫玉顿时心火上涌,万一解青时今年没考上“鸣鹤学院”,那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学习岂不都是白费? 不然干脆把人绑了,刀架脖子上让他说一句:“我爱你”,直接了当。 刚这样又动念头,智脑MAX便跳出来【书中一月相当于未来三日,您立的flag时间还很充足。】 叶紫玉的冲动顿时被这时间换算打消,作弊完成任务很可能拿不到钱,眼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智脑Max的监视中,最好还是按部就班。 又过几日,正是叶紫玉穿书后的整整第三个月,秋风起,金桂香,蟹脚肥。 这天也是“鸣鹤学院”的录取放榜日 一大早,叶紫玉便整装打扮,本来她是要跟卓正一起去学院门口看榜,但卓正临行前忽然又有卓家药局广陵分部的掌柜上门禀事,只笑道:“玉儿妹妹一定没问题。我让厨房准备了两篓肥蟹,烫好黄酒,等你带回来好消息。” 叶紫玉笑着答应,无论重生的解青时如何放浪形骸,今日放榜肯定会去。所以她必须要去榜下候着,让解青时看到自己,试探下男主对见到“叶紫玉”的反应。 出门前,她留下林笙歌,密嘱:“盯好卓正。” ...... 半柱香后,叶紫玉便在小翠的陪伴下站在了鸣鹤学府外墙的榜单下,此时看榜的学子已经围了里外三层。 小翠也识得字,比她还要焦急,挤进人堆前仰着脖子一个个数,没几分钟便喜笑颜开的回转身,又蹦又跳:“小姐,你在乙榜三十五名,卓少爷在乙榜二十三名。” 叶紫玉松了口气,但自己上榜了没用,解青时要是今年没考上,她一切都是白费,对小翠点了点头,她立刻又往里挤,先去人少的丁字榜看。 -- 第11页 刚站定没多久,人最多那处甲字榜处一阵喧哗,一名学子忽然大嚷:“不公,不公,这姓解的定然作弊。” “就是,那天考试他坐我前面,明明交的白卷,如何能夺甲字榜第三?分明就是考官收了解家的贿赂!”又一位学子力证。 这下众人愈发哗然,鸣鹤学院门口顿时抗议声起。 学院反应很快,立刻派出不少高年级学子维持秩序,可怎么也拦不住那些要闹事的考生,毕竟三年一考的炎国高等学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又是多少人前程所在。 大门处愈发吵闹不堪。 叶紫玉攥住想要凑热闹的小翠,站在远离人堆的地方,若有所思【他还真交了白卷?】 MAX【都说了本文男主重生,一切的走势莫可预测。】 大门外乱成一锅,众人正没做理会时,忽然一声清越的女音破云而出:“谁说我表哥交白卷,他可是写了一个字呢!” 第六章 他来了被揉到发红的皮肤,手…… 一个字?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叶紫玉也是第一眼就看到那个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女--本文女主雪无双。 她心道女主终于出场了,只是这次女主的出场时间也和原著截然不同。原著中,雪无双是在凤临十五年才与女配相遇并成为好友。 这也许就是蝴蝶效应吧,她作为女配改变了自己的行动线,也因此男女主的行动线全都受到影响。 雪无双骑在马上踱近,身边却有两个小厮抢先挤进人堆,没一会儿,就有一名小厮大喊:“小姐,您是甲等十三名,解少爷是甲等三名。” 雪无双傲然:“好!” 这主仆对答又引来众人议论,叶紫玉没想到雪无双竟也参加了入学考,还得了甲等十三名的好成绩,这可是胜过自己许多。她这成绩一被嚷出来,有艳羡的,有想要认识她的,但更多则是怀疑。 雪无双连人带马很快被众人围住! 之前那名考场坐在解青时后的学子愈发愤愤不平:“一个字?一个字就能夺得甲榜第三?这不是考官放水,早就打点好又算什么?” “对呀,怎么可能一个字就得到甲字第三,若真如此,那咱们十几年寒窗苦读都是读到狗肚子里。还不如他解青时的一个字?” “就是就是,就算他交的不是白卷,写了一个字,那写的是什么?是字写的好看,还是因为人长得好看,我听说呀,今年的主阅卷可是渝州来的蝶夫人.......” “什么,竟然是蝶夫人主阅卷?”那些人对了个眼神:“那怪不得,小白脸在她面前可吃香的很。” “啧啧啧,这白天一本正经,晚上也不知被那夫人如何疼爱,说到底呀,能成为蝶夫人入幕之宾,也得有点伺候女人的真本事。” “哈哈哈,我听说蝶夫人挑男人,第一条就是腿长腰细屁股翘,你们瞧瞧那解青时,怎么也算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小白脸,无怪乎能入蝶夫人的眼。” ......围观众人越说越下流,气的雪无双直接在马上指着众人鼻子大骂:“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敢这样编排我表哥,有胆现在就去府衙,我告你诽谤之罪。” 可人问她:“那姓解的到底凭哪一个字得到主阅卷欣赏?”雪无双又一时语塞,被堵得说不出话。 一旁的叶紫玉将女主窘态全都看在眼里,她同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是好奇今年的解青时到底是写了哪个字竟夺得甲等三名,二是奇怪解青时竟没亲自前来看榜,这不应该。 其他人都在围着女主雪无双打嘴巴官司时,只有叶紫玉眼睛四下观望。 忽然,她看到临街不远处的竹林里停了一乘灰色小轿。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白手撩开轿帘一角,里面的人对轿夫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几个轿夫便提着棍子直冲书院门口的人堆,雪无双很快被轿夫们从人堆里把马牵出来,连同之前她那两个小厮,一齐簇拥着往回走。 叶紫玉眯起眼,就在帘子被放下的刹那,里面男人往外凝视的瞬间,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呐! 她整个人好像被子弹在胸膛里狠狠贯穿,猛地心口一紧,近乎喘不上气的窒息感迅速袭卷全身。 【他就是解青时】她几乎十分肯定的想,然后捂住了胸口,不可遏制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轿帘很快被放下,灰色的小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和雪无双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路上。 灵族人理智克制,但同样的,灵族人非常敏锐。 每一个灵族人都是“意识流”,在精神世界,拥有绝对的第六感。 刚才那一眼,虽然不知道解青时到底如何做到,但她非常确定自己的精神力被某种无形之力触碰了一下。 那是短暂的几不可查的“神交”,在对视的刹那,她竟生出了某种被捕捉,被控制的错觉。 她不知解青时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但在那一眼交汇的瞬间,一种奇怪的气氛就像炎炎夏日极致闷热的暑气,又粘腻又灼烧,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我......我自己来......”原著里男主的台词像是忽然活了,走马灯似的在她耳边浮现:“可以了,玉儿,你......要不要?” 她眼前顿时出现了原著里那日和解青时的大婚 “玉儿,你,你先吹了这红烛。” -- 第12页 “不,我要好好看看你!” 被揉到发红的皮肤,手指,他锁骨上全是她的咬痕。 透过那双极致剔透,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琥珀色双眸,她看到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和他如琉璃一般只捧着她,只爱着她那一颗纯净的心。 “玉儿,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为什么那夜没有做到最后?为什么把他一个人扔下? 一瞬间,叶紫玉有片刻恍惚,仿佛自己真成了原著里那个恶毒女配,那些虚幻的描写和眼前的现实交织在一路,让她一下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小姐,小姐?”小翠有些担心的耸了耸她的胳膊。 叶紫玉在小翠唤了几声后才回过神,从某种玄妙的幻境重新跌落回现实,然后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喉咙被衣领硌得慌,又噎又潮。 她松了松领口,又从袖子里掏出条帕子擦汗:“走,回去。” 一路回会馆的路上,她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放刚才和解青时对视的那一眼。 他的眉目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任何的描述在他英俊的面容前都显得苍白。 叶紫玉只看清了男主的半张脸,却也非常心服,他确实担得起“艳绝皇都”的美名,虽然刚才那浮光掠影的一瞥,他面部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仿佛带着犀利的杀气,甚至眉宇间,在看到她的刹那,也凝出某种利剑般的锋锐。 还有他的眼光,那冷如冰霜又满是挑衅的一眼,让她的心脏被狠狠拧了一下。 但他还是漂亮的像数九寒冬,悬崖峭壁最顶端怒放的红梅尖尖上那一簇无暇白雪。 那雪,傲慢,脆弱,浓重。但在阳光照耀下,又会很快化为水和雾。 不屑你时,雪,便是凝落满头,冰霜相对。 爱上你时,雪,便是淡如轻烟,毫无保留的展露身下那烈烈火红。 那一眼,真是越回味越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 叶紫玉很清楚,灵族人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神交”。 一种,是心甘情愿和伴侣爱爱的心灵合一。 而另一种,就是精神力出现百分百匹配的状况。 很明显,她是后一种。 没想到一个书中的男主竟然和她精神力百分百匹配,这让她有点啼笑皆非,也措手不及。 以至于一路回会馆,她都有点神思恍惚,毕竟在整个五大星域,一个灵族人想要遇到匹配度百分百的对象,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要不要任务完成后把他带回去? 这在路上忽然窜到心里的问题也把叶紫玉吓了一跳。 啊,叶紫玉,你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个任务目标,只有攻略他,让他亲口说出爱你,才能拿到那五百万。作为一个最善于孤独终老的灵族人,竟然异想天开想得到一个精神伴侣带回家,简直就是灵族的笑话。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瞬间,脑子里忽然传来MAX一声炸雷喊话【第一句必须说的恶毒女配台词,好机会即将到来,准备!】 叶紫玉终于收敛心神,重新回到任务中,她眼尖,很快看到前方不远的一家商铺里,雪无双的身影一闪而过。 女主雪无双再次和男主分开了。 那是一家卖首饰的铺子,雪无双只身一人正站在一节柜台挑男款束发的玉簪,应该是用来送给解青时做考入鸣鹤学院的贺仪。 但雪无双今日出门,竟忘记带钱。 所以她和掌柜的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雪无双想要掌柜的帮她口头预留,掌柜的却说无法口头预留,除非先付定金。 叶紫玉很快带着小翠也走进了同一家铺子:“小翠,卓哥哥这次考的不错,你说我送他个什么礼物比较好?”她一边说,一边挪到雪无双身边,将她正犹豫放下的那只玉簪一把攥进手里,惊喜的道:“呀,小翠,这支簪子真好看,卓哥哥一定会喜欢,对吗?” 小翠:“小姐,您眼光真好。” 掌柜的忙堆笑前来招呼:“这位姑娘,您眼光太好了,这只男款簪子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支,用的是缅南特产的翠玉老师傅精工雕琢而成,集福禄寿三色于一身,十分难得,万中无一,因此这价格嘛......” 叶紫玉一笑,将手中那只翠竹状的玉簪对光转了转,满意道:“只要东西好,价格不是问题。” 掌柜立刻伸出五指:“五十两纹银。” 我去,抢劫哪! 叶紫玉心里咯噔一下,又和小翠对视一眼,小翠朝她直眨眼睛,看来她这次出门,钱也没带够。 “没问题!”叶紫玉咳嗽一声,对小翠一扬下巴:“付账。” 这下旁边的雪无双终于急了:“掌柜,这只簪子可是我先看中的!” 第七章 袖中香藏在优钵罗纤长花瓣里…… 叶紫玉假做惊讶,看向雪无双:“你也看中这只簪子。” 雪无双:“对,我先挑中的。”眼中露出点期盼神色:“这位姑娘,这家店男款簪子还有很多,你要不再多看看,另外几支也很不错。” 叶紫玉却是捏着那根簪子不放手,又问掌柜:“她也看中,我也看中,这翠玉竹簪还有同款吗?” 掌柜摇头:“这么金贵的东西,本店独一无二,只有一支。” 叶紫玉脸上露出点纠结的表情,看了一眼焦急的雪无双:“姑娘,簪子只一支,我也很喜欢呢。” -- 第13页 “那,那......”雪无双愈发急了,忽然灵机一动,开始撸自己手上戴的那只白玉镯,对掌柜道:“我用这镯子抵押,当做定金,回头立刻送钱过来。” 掌柜立刻犹豫:“这,这......”又看向叶紫玉:“银到先得。” 叶紫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黄金有价玉无价,姑娘这镯子值几金尚且无论,但我却是可以即刻付齐全款,那要论付银先后,掌柜你来评理,到底谁先,谁后?” 掌柜左右为难。 雪无双咬住嘴唇:“这位姑娘,你一定要和我争吗?” 叶紫玉叹口气:“这簪子我亦是一眼看中,极为喜欢,姑娘又何必夺人所爱?” 一旁的小翠很上道,已经打开了钱袋,微微一晃,众人都听到钱袋里面碎银撞击的声音,掌柜的眼睛也亮了,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雪无双:“姑娘,不然你就让一步吧,这位姑娘都带了现银......” 雪无双急的都要蹦脚了,只越发用力的去撸手上那只白玉镯,可她的镯子估摸是从小就戴上,眼下这样硬撸非但完全取不下,还把整只手都弄红了。 “哎呀姑娘,你这是干嘛!”叶紫玉一眼瞥到,大惊小怪飞快按住她,把人往近前一带,满目心疼的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看向雪无双的眼睛:“不过一支簪子,何故如此?我让给你就是了。” 绝处逢生,雪无双顿时露出欣喜神色:“真的吗?” 叶紫玉点点头,朝她微微一笑,说出了原著中女配绿茶台词:“我一见到姑娘,便觉可亲,仿佛失散多年的好友。若是一个陌生人,这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我是万万不肯让的。”原著中,叶紫玉和雪无双相遇是在东昭城,为了争一套孤本小说,如今叶紫玉的到来改变了相遇时间点和事件,但这句话同样适用,都是在她已经先一步接触到男主后,并得知雪无双既是解青时表妹。 MAX【叮咚!绿茶台词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十】 雪无双自是感激万分,之后叶紫玉更没让她撸镯子,而是用自己带的银钱替雪无双交付了簪子的定金。这下等到两人走出珠宝铺子大门时,互诉了出生年月,雪无双嘴里已经是叶姐姐长叶姐姐短,恨没有早点认识她,交到叶紫玉这个好朋友。 两人手挽着手,一路说笑,又得知都考入了鸣鹤学院,雪无双愈发对叶紫玉大起知己之感,一时好的如同亲姐妹。 而叶紫玉三言两语间,便从雪无双嘴里掏出了不少有关解青时的近况。 “叶姐姐你住在哪家会馆,等我取了银钱就给你送过去。” “哎呀,这事有什么急的,既然簪子已经定下,咱们今日又都有上榜之喜,眼下天色还早,若是雪妹妹不嫌弃,不如随我一同回会馆再喝杯酒吃口大螃蟹?对了小翠,今日咱们出门,卓哥哥是不是东西都给备下了?” 小翠:“可不是,卓少爷就等着小姐回去赏花吃大餐,他早料到有好消息。” 雪无双:“这......” 叶紫玉:“你现下回去,你那解家表哥也不知流连哪处花楼,总要等到晚上才能把东西送他,又何苦浪费时间干等着?” 她一句话就让雪无双眉眼耷拉下来,叹口气:“我表哥以前,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叶紫玉挽着雪无双的手,又感同身受的劝了她几句,便没费吹灰之力将雪无双给带到了自己所住的枫叶会馆。进门时她在门口看到卓正的小厮又在往厨房送东西,后厨的小二也忙碌万分,便觉中午这顿饭可能没那么简单。 果然,没一会儿林笙歌就回报,原来不止叶紫玉中午请了人,卓正也来了两个客人,眼下正在会馆后的花厅坐着喝茶,而其中一位客人出乎意料,竟然就是解青时。 雪无双听到表哥的名字非常惊喜:“叶姐姐,原来你的卓哥哥和我表哥竟认识?” 叶紫玉掩饰住心中的怪异与震惊,抿嘴笑道:“可不是,既然你表哥也在花厅,不如你先去给他一个惊喜,我嘛......”叶紫玉表示自己要先回房间换件衣服,因为天热,今早出门为了相遇男主又穿的过于隆重,她此刻后背都汗湿。 雪无双犹豫了一下,但想要快点见到解青时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便在叶紫玉的安排下,由林笙歌和小翠领着先去了后花厅。 叶紫玉独自回房换了件朴素的裙子,对着镜子将头上的点金凤钗和碧玉东珠的束发带子全都取下,然后简单挽了个髻。 没想到解青时竟主动上门,他既然是重生,定知道卓正是她的第一任夫郎,却能和他在花厅相谈正欢,这是冲着她来呀。还有一个客人又是谁?既然解青时都被请了来做客,另外一个莫非也与自己有关? 叶紫玉敛目紧眉,一时又开始猜测起另一位客人身份。 原著中她有四任夫郎,第一任卓正死了,第二任名叫唐锦梓,是父亲平定漠北后,犬戎送来和亲的,前朝叛逃天权侯唐王爷的第五子,但他在到了幽州后,刚大婚几个月就逃了。 第三任不知是作者犯懒还是如何,只知道有这一任,可原著中却无名无姓,一笔带过,下落众说纷纭,但在第三任消失后,原著里叶紫玉便被直接封侯。直至第四任解青时,她作为恶毒女配的背景板剧情才开始鲜活起来。 既然父亲叶荀那么肯定卓正一直与关外有勾连,而林笙歌跟了他几个月也没查到可疑之处,这个节骨眼上能来做客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走私铜矿石的接头人。 -- 第14页 对着镜子于耳畔上挂了一对东珠耳坠,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叶紫玉这才起身,眼光一扫,从梳妆匣里挑了条万宝斋老工匠双面绣紫金蝴蝶手绢塞进袖中,随即慢悠悠的沿小路往后花厅另一侧行去。 小路上有仆人见到她来,微露惊诧,因为这条路许久没人走过,叶紫玉做了个嘘的手势,面上一派天真无邪,又暗示自己要给卓正一个惊喜。卓正本放在外面的两个小仆对视一眼,同时都会意,让开道路。叶紫玉便顺着那条不长走的后廊,慢慢靠近花厅。 后廊四下无人,花厅的白纹纱窗里影影绰绰透出几个人影和谈笑声,其中雪无双娇俏脆如铃铛的声音最清晰,但她只偶尔插上两三句话。 叶紫玉侧身躲在墙边,从窗缝里往内瞧。她选的地方很隐蔽,身影几乎和窗外的树影融在一处,可惜卓正与其他人谈论的都很平常,也没有任何异常举止。靠墙一侧又有屏风挡住,从窗缝里只能隐隐看到坐在卓正右侧,解青时的半个身子。 解青时一身暗绿长袍,因为天热袖子都撸上手肘,露出的一节胳膊比脸还要白上三分。他和卓正坐在一路,纵然卓正亦是俊逸秀美风范十足,但叶紫玉的眼睛,情不自禁就被解青时吸引。 她的目光黏在解青时英俊的侧脸上,从他粉白的阔额往下扫至男人浓郁的远山眉,扫到那深邃眼窝里嵌着的多情桃花眸,金色阳光将他那长而翘如扇子般的睫毛映出根根分明的侧影,投在他眼底,更衬得那澄净如琉璃的琥珀色眼珠,仿如藏在优钵罗纤长花瓣里脆弱甜蜜的糖果。 解青时的样貌偏浓颜系,第一眼会让人觉得过于艳色,这类型的男人一般很难经得起细看。 可解青时再多看两眼,便会心生这人绝对是被诸天神佛亲吻过,老天赏赐的钟灵毓秀,且独得女娲之偏爱,让她在造人时耗尽心力精心雕刻出男人刀削斧凿又恰到好处的轮廓,细品下愈发让人回味无穷: 高挺俊逸的鼻梁微带一点小小驼峰,给他温润气质又平添了三分倔强感,白如瓷雪的细腻皮肤,淡粉的仰月唇......若非脸颊因为消瘦凹陷些许,让饱满的颧骨给他的面部轮廓又平添了六分犀利,三分憔悴,一分黑眼圈,简直堪称完美无瑕。 大部分时间都是解青时和卓正在交谈,而房中另外一个客人,则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解世兄,这次入学考,大家都传你卷子只写了一个字,可是真的?”卓正问出这问题时,房中明显静了一下,就连雪无双也睁大眼睛,看向解青时:“表哥,你到底写的是哪个字,现在还不能说么?” 解青时轻笑一声往椅背一靠,微翘的眼尾随即拉出一条浓纤合度的漂亮弧线,他就那样懒散坐着,一颦一笑,都夺人眼球,让人挪不开视线。 “卓兄,附耳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青花瓷的茶杯被解青时随手撂在桌上,从叶紫玉的角度,看到他倾身朝卓正方向偏去,桌子另一侧的卓正也偏身近前,这是要说悄悄话呢。 叶紫玉立刻将耳朵愈发凑近门缝,她也好奇的不得了,为了这次入学考,她都准备了接近三月,结合古代环境时政等做出长篇大论的文章,何以解青时只用一个字就得到阅卷考官的青睐,难道真如外人碎嘴那样不堪? 解青时,确实有能迷晕任何女人的资本。 ...... “卓大哥,你我倾盖如故,欢愉畅谈,惜乎隔窗有耳,那便莫问奇葩事吧。”解青时声音极轻,除了卓正几乎无人听见,语毕朝叶紫玉躲藏的窗外一指。 卓正何等精细人,凤目一凝,不着痕迹微侧头,这才发现窗纱边缘有个模糊人影,和屋外晃悠的芭蕉叶混在一路,竟不知站了多久,又偷听多久。 雪无双也没听见,在旁边撒娇:“表哥,你到底写了哪一个字,快告诉我呀!” 屋内顿响起一阵畅快的笑声。 窗外的叶紫玉运足了精神力也没听清解青时说的什么,她这时如猫爪挠心,又想等雪无双问出解青时的答案,那两人的笑声又告诉她似乎被里面的人发现了。 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便听得花厅另一侧的大门微响。 叶紫玉再无迟疑,立刻双手将窗户一拉,探身进去:“卓哥哥,你们聊什么呢?” 她这番动作果然吓了里面众人一跳,叶紫玉一边恶作剧成功似的露出娇俏笑容,一边偏头朝花厅大门看去,可惜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客人只留给她一个灰色修长的后背,脚下一转便掀开门帘走出去。 “啊,叶姐姐,你怎么跑那儿去了!”雪无双立刻想来窗前,叶紫玉又飞快朝她挥了挥手:“妹妹别过来,这边都是泥,我从前门过去。”说完立刻提起裙子,三两步飞一般从后廊往前绕。 从她的方位到花厅大门,不过十来步,叶紫玉自信能追上那人,最不济至少也看清人长什么模样,可惜那人灰色袍角在几米外一闪,她刚想追过去,雪无双就已经朝花厅大门走来,一声将她喊住,还要过来挽她。 叶紫玉只得停下步子,堆了个笑脸转身,一手掀开帘子跨进了大门:“雪妹妹可是等急了我,难道没我,卓大哥的螃蟹宴还不开席吗?” 花厅入口尚且隔了一扇雕花的琉璃屏风 叶紫玉刚一抬头,便与屏风那头的一双桃花眸对上,虽然雾波朦胧,可那瞬间,她再次心口一拧,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 第15页 就像电脑宕机那样,那瞬间她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整个人顿往屏风上栽去。 众人惊呼和琉璃碎裂之声同时响起 但在脸即将摔地上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疼,反而被一双大手飞快架住了胳膊。 那人袖中有股独特的香,一点药草香融合了礼佛后的烟和晨间的松木幽泽。 能这么快上前接住她的不会是行动不便的卓正,而雪无双也没有这么大又有力的一双手。 所以只能是解青时。 他来会馆前一定去过药铺子,又或者佛堂之类的地方,那松木味儿又是哪里? 这是叶紫玉昏迷前脑海中打转的最后一个分析。 第八章 连心红她那夫君,定是太贪心…… 叶紫玉在一阵幽幽药香中醒来。 她定了定心神,发现正躺在自己房中,偏过头,看到卓正背对她坐在小厅里,正在书桌前翻阅她近期看的一些文书资料。 叶紫玉晃了晃脑袋,这是她第二次和解青时对视遇到奇怪的精神力纠缠,而这一次显然比上午不经意的对视影响更强烈。 并且下一秒,她又骇然发现,体内的精神力竟无法正常运转,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锁住,明明知道它就在身体里,却一丝一毫都无法攫取使用。 床上些微响动让卓正按住轮椅两侧机扩回过身:“紫玉妹妹,你醒了。”他操控轮椅先靠近厅中小桌,拿过正温着药的小蛊倒了一碗浓黑的药汁,这才来到她的床边:“先把药喝了。” “卓大哥,我这是怎么了?” 卓正:“紫玉妹妹,你晕倒那刻险些吓死我。还好馆中备了现成的大夫,大夫说你身体并无大碍,就是天太热,中了暑,喝点熬制的药茶把暑气去了就好。” 叶紫玉面露歉色,从床上坐起半靠在床棱边,一手接过卓正递来的药:“今日真是扫了卓大哥的兴,客人们?”她这么一晕,只怕螃蟹宴也黄了,卓正如今在她身边属于“追求者”,是不可能在她晕倒的情况下,还如常招待客人。 “都走了!”果不其然,卓正说在她晕倒后幸好被他新认识的一位义弟接住,这才保住了脸没有被碎琉璃划伤:“我这义弟名叫解青时,和你今日请的那位女客人雪无双竟是表兄妹,紫玉妹妹,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是,可不就是无巧不成书么,这说明咱们四个有缘哪!”叶紫玉抿嘴一笑,端起碗抿了一口药汁,里面不知加了多少去火的黄连和金银花,都熬成黑汁,顿时苦的她眉眼全皱在一路。 卓正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又从扶手下的木格里取出一小包油纸,打开里面有四颗红色小蜜饯果子,递上她跟前,应该是早就准备了让她喝完药后用的,这卓少爷真是心细如发。 叶紫玉飞快一仰脖子喝完药,一边大喊苦死我了一边又自然的从卓正手心捻了蜜饯扔进嘴里,酸甜味儿迅速冲淡了嘴巴里的苦涩,她这才舒眉展目,觉得好受许多:“这是什么蜜饯果子,我竟从未吃过。” 卓正淡淡一笑,给她讲了手里这果子的来历,竟还扯出来一段民间传说:“炎朝初定那年,有一户胤族人被朝廷大军当做犬戎流民赶至关外,这户人即是贱籍又不通犬戎语言,又怕再次被抓壮丁只得在一处戈壁山洞安家。多亏一家中的长姐随身带了些山沟里的种子,竟在戈壁也种出了家乡的红果,只是那果子比故乡的要小,却甜上很多。” “某天一位犬戎大营中被排挤,又生了重病的小将军独自骑马来到荒郊,阴差阳错摔在了这户人家门外,濒死之际,求生的本能让他捡起落在地上那一串串熟透的红果子,他起先是想,但凡野外这样艳丽的果子多半有毒,我既然都快死了,不如来个痛快,所以一口气吃下许多......” 叶紫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那自然是果子无毒,反而救了他一命,还治疗好了他的顽疾,之后他说不定还与那种树的长姐喜结姻缘?”古代话本的经典套路。 卓正点点头:“确如你所言,他本是心内郁结有痰造成的心病,这红果有祛痰化淤的效用,正好救了他一命,之后他与那户人家的长姐相好,将红果带回皇庭进献王族,因此连升三级。后来两人还生了个儿子,可惜好景不长。” “怎么说?” 卓正:“其实那小将军在犬戎本有属意的女子,当初是在军中没有根基被排挤,心爱的女子选择了另外一个贵族。但那女子的丈夫在一次战斗中死去,将军升官后便忍不住重燃追求那女子的心,他经常去照顾那贵族遗孀,时而幽会,久而久之便被自己的胤族妻子发现。” 叶紫玉:“他的妻子一定很伤心。之后又如何?” 卓正:“他知道了妻子发现自己的秘密,便索性言明当初没有条件,眼下自己发达了,只想要娶回当年的心上人,还问妻子愿不愿意和那皇子遗孀和平共处,让他心爱的女子进门当个平妻?你猜他妻子如何说?” 叶紫玉想了想:“他妻子自然是不愿意,肯定还要想办法求人做主,既然当初那将军是因为敬献皇室那红果发达,说不定这事最后还要着落回那果子?” 卓正没想到叶紫玉竟能想到这层,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紫玉妹妹真是敏锐。没错,正如你所言。那胤族妻子本想请皇室相熟的贵人做主,阻止夫君纳平妻,可她毕竟是异族人,在炎朝是贱籍,远嫁犬戎,一旦离开夫君也是无根的浮萍,根本无人听她诉苦。走投无路下她只得当街拦阻皇庭某个官员的车马,结果那官员听完她的哭诉,反当众嘲笑:我是管盐的官,哪管得着你家吃的醋?这话一出,那妻子愈发被人当热闹瞧去。” -- 第16页 “她所有的门路都找遍闹遍,还是无法阻止夫君娶回新人,最后终于心灰意冷,便对外宣称那红果除了治病救人,秘法炮制后还有延年益寿的神奇效果,吃一粒便可延寿十年,并决心在夫君新婚之夜公布配方,以贺夫君新禧之好。这话一出,那将军娶新人那日,便连当时的犬戎大首领也赏光去了他的将军府做客,一时门庭若市,众人都眼巴巴等着那神奇秘果的配方。” 叶紫玉眯起眼睛:“秘方有毒?” 卓正一笑:“犬戎人可没那么蠢,这东西肯定要那妻子自己先行试过。她夫君新婚当夜,那妻子令自己的弟弟和儿子捧上秘制的红果,分发给每个来客四粒,自己和弟弟与儿子当众从一盘果子里随机吃下四粒,人人都是等她和家人吃了后再吃,果然味道酸甜绝美,入口回甘无穷。” 叶紫玉眉头一皱,心道不应该这么简单。 果然,卓正下一句又说:“到得第二日,宾客们全都无事,只有那刚刚新婚的将军七孔流血暴毙在婚房,而那妻子带着弟弟与儿子,一夜之间卷了所有金银细软逃之夭夭,从此再无消息。” 叶紫玉想了想:“她那夫君,定是太贪心了。” 卓正点头:“果子本无毒,但炮制后的红果与当夜婚宴一样食物相克,若两样同时吃多了便生出剧毒,那夜红果分发完毕,将军妻子在送走宾客们后又故意当着将军的面捧出一罐私藏的蜜饯果子,果然被将军偷偷拿回新房。若是将军与他的新婚妻子平分果子,毒素也不至于当夜就要他的命,可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这种事,对谁都是巨大的诱惑,所以剩下的所有红果都被将军独自吃光,这才造成了他的死亡。因此你刚吃的那蜜饯红果在关外还有个别名,叫连心红。” “连心红?”叶紫玉不解看向卓正。 卓正这时微垂下头,脸上忽然泛起一抹可疑红晕:“将军虽因贪心而亡,但已经是十几年前旧事,早已无多少人记得。反倒是这红果秘方从关外又流传回来,因为其酸甜口感和酷似红豆的外形,逐渐被用于月下节男女互相赠送的小零食,所以又多了个别名,叫连心红。” “啊?”叶紫玉立刻捂住嘴,装作吃惊,其实她听懂了卓正言语中试探,若是她有心,两人话题便能直接被引入男女相思之情上。 只是她可没工夫和卓正含情脉脉,眼下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有趣,有趣,不过这连心红味道真是棒极了。下次卓哥哥可要记得多给我带一些,我好分给学院新认识的朋友们尝尝。” 她不接卓正那相思的话茬,话到这里,卓正作为男子已经是久留房中实在不妥,也该听明白出去了。 可卓正却十分淡然,并未告辞离开,反而又抬眸不好意思的瞅她一眼:“紫玉妹妹,我可是听两个小仆说,你入花厅前,还给我准备了惊喜,虽然眼下不算个收礼好时机,但我若是今天没收到妹妹这份礼,只怕一晚上都得辗转反侧。” 没想到卓正这般步步紧逼,这是试探她在花厅外偷听是否真的只是突发奇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还好叶紫玉早有准备,她亦低头羞涩一笑,从袖子里取出那条之前准备的万宝斋老工匠双面绣紫金蝴蝶手绢奉上:“卓大哥,恭喜你考入鸣鹤学院,这是我自己绣的贺仪,你可别嫌弃手艺不好。” 卓正接过那帕子时眸光闪了闪,他小心将帕子收回怀里贴身藏好,脸上露出十分欣喜的表情:“怎会嫌弃?我也有贺仪给妹妹。”说完又自轮椅下方的木格里取出一个漂亮锦盒递上。 叶紫玉坦然接过,一打开顿时眼睛一亮。 锦盒里竟是一对晶莹剔透的满绿翡翠珠耳坠,宝光流转一看便价值不菲。 叶紫玉刚想说这太贵重并假意推脱一番,可卓正下一句便让她心中一凛。 “妹妹今日昏倒在花厅,明珠耳坠丢了一只,我已吩咐下仆尽力搜找,只是当时送妹妹回屋时恰逢那些看榜的同科们回会馆,当时花厅又因屏风碎裂涌进来不少会馆的伙计,人多眼杂,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回。” 什么? 叶紫玉顺手摸向耳畔,竟是左耳的耳坠不见。 那刻,她差点端不住笑容。 好在又和卓正虚与委蛇了几句,他便很快摇着轮椅出了她的房间。 叶紫玉一直等听到卓正摇着轮椅回了他自己房间,这才整张脸都垮下,一对耳坠,偏偏左耳那只藏着她高价购买的芥子传送阵丢了,那可是她最重要的保命符! ...... 同一时间,刚回屋的卓正从袖子里取出叶紫玉送的手帕拿到眼前细看。 墨香正巧收拾了书桌刚准备出屋,见他盯着个帕子神色难看,便道:“阿舅,怎么了?” 卓正自失一笑,脸上露出点嘲讽神色:“叶紫玉说这是她亲自绣的,做我考上书院的贺仪。”万宝斋老工匠的经典针法,那女人真以为他认不出? “好漂亮!”墨香走到他旁边想抓过帕子看,卓正却冷着脸将那帕子重新塞进袖子里:“你刚叫我什么?” 墨香惊了下,左右看了看:“阿舅,这房里又没旁人!” 卓正眼神冰冷的盯着他。 墨香先是鼓嘴瞪眼同他犟了一会儿,后来便承受不住卓正那眼神,低下头:“少爷!” 第九章 馋黄膏子这么大块....…… -- 第17页 狡兔三窟,叶紫玉虽与雇主签订了合同,但每次出任务前,她身上都会准备一样强行退出任务的利器。 那明珠耳坠若是摔倒时飞出,必然只能在花厅,不可能一下午小厮们都没找到。 若说会馆有小厮手脚不干净,见明珠值钱,找到了便私匿,这个可能性极小,毕竟红枫会馆历史悠久,历经两朝,馆中小厮都是签的长契,大多见过世面,少有眼皮子浅的。 再说,卓正也有两个小仆特意守在花厅门口,若是有人不规矩,他俩难道是摆设? 最大可能就是有人趁她昏迷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故意摘走了她的一只耳坠。 还能有谁? 当时房中只有三人,卓正离得远,又行动不便,雪无双也没理由做这样的事。 只能是他! 脑中刚一浮现解青时那双眼睛,她便止不住又有点眩晕。 【解青时,是有什么收集女人物件的怪癖吗?又或他除了是本书的男主,还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重身份?】 靠回枕头上喘了两口气,那眩晕的感觉勉强过去,叶紫玉立刻对智脑发问。两次怼上解青时的眼睛,她的精神力已备受打击,难道男主还有什么作者给他开的特殊金手指不成? 耳蜗里丝丝强电流过去,紧接着传出MAX毫无感情的系统音【对不起,您的此问题不在本智脑服务范围。】 【我价值百万星币的芥子传送阵丢了!极有可能就是他摘走的,这可是任务损耗!】叶紫玉有点生气【你的雇主赔吗?还有,你说他怎么就偏偏摘走我的传送阵,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这次重生后会不会也有奇遇或者辅助?】 MAX又滴里卡啦磨蹭了半天,好半天才回复她一句【可以赔!】 叶紫玉当即无话可说。 好在小翠很快进门来给她送饭,叶紫玉便没有机会再追着智脑撬嘴。几样清淡小菜和白粥就是她的晚饭,小翠道:“这都是卓少爷吩咐厨房特意给小姐您准备的,大夫说您这几天都得吃清淡些。” 叶紫玉下床坐到桌边,夹了一根小白菜心放入嘴里,入口淡而无味,厨房竟连勺猪油都不肯加,纵观晚餐所有菜色,皆如出一辙。 这才真叫淡出个鸟来,对于无肉不欢的叶紫玉,实在是连筷子都不想提,因而一边有气无力的吃饭,一边又对小翠说:“那几篓子大河蟹厨房会养吗,水可不能加太多,要全放池子里,上面盖网。” 小翠讶异:“小姐,您还想着吃蟹?” 怎么?她一惊,看向小翠:“螃蟹没熬过去,都死了?” 小翠捂嘴一笑:“您这一中暑,席都散了,那螃蟹厨房早就蒸好,卓少爷便令人全送给今日会馆考中的同期们下酒了。您是没看见,大中午咱这会馆好几个房间里都飘出来桂子酒和蟹黄香,不知多便宜那些人。当然,咱们两家有名号的跟班中午也都吃的螃蟹,托小姐的福,我一人就吃掉了三只呢,全都是这么大个,黄膏子这么大块......” 小翠边说边比划:“小姐,可不是我没想着您,您晕了后卓少爷就一直陪在旁边,还亲自熬药,他自己不吃螃蟹了,也不让我们给你留,他说吃这东西都得趁热,一凉就不能入口。大家伙没办法,这才一人几个把那几篓蟹都塞肚里。” 叶紫玉听得咽了口唾沫,看着自己桌前这几盘清水绿菜,愈发觉得面目可憎。又问小翠:“阿笙吃了几个?他也是个馋嘴的,怎么现在还没见到人?怕不是吃多了又去拉肚子。” 小翠摇头:“那皮猴我中午本来还在花厅外看着,结果您一入厅后他就没见着影子了。” 原来如此,阿笙还是极聪明的,应该是和她想到了一路,跟上了那个忽然走掉的灰袍客人。 果然,等她用完晚饭,林笙歌就回来复命:“我见主上当时似乎是要追出去,又被喊住,我便赶紧跟上去,那人行迹确实十分可疑,他一路都是盖着布帽低着脑袋,好像察觉到身后有人,先是进了一家酒楼,又从后门溜了,我一直跟到了西山山脚,结果路上又碰到几个大头兵设拒马,说是近期有人盗掘山上古墓,要过那条路必须搜身,就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叶紫玉知道广陵西山有铜铁矿,朝廷在西山设一处冶铁局,就地铸币,铸刀枪。前朝的广陵太守白文山在任期间,还依矿找矿,又在广陵城郊外的青皮坡等地寻着了三处大矿。 如今那人直奔西山,叶紫玉便有九分肯定,卓家若要走私,必在山里还有秘密据点。虽然这次没能跟上捉到人,但好歹也比之前什么都查无实据要强一点。 因此面对有些沮丧的林笙歌,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狐狸已经露出了尾巴,那就没办法再藏回去,早晚卓正还会露出更多马脚。冬天冰封后山路极为难走,所以年前他们必然还要出一次大货,只要那时人赃并获,咱们这段时间的功夫就没有白费。” 林笙歌眼睛顿时亮了,遂用力点点头。 叶紫玉又道:“解青时今天所有行踪拿给我。” 林笙歌很快出去,没多时揣了个小本子进来递给她,解青时那边一直有两名手下盯着他一举一动。从手下记录的簿上看他的行踪路线也很单一,早上出了红冷会馆后又去了翠云楼,中午雪无双找上门后他才从翠云楼出来,坐了轿子就直奔鸣鹤学院看榜,那时叶紫玉也在场。 -- 第18页 之后他和雪无双同行回会馆,两人半道又分开,在路上,他的轿子和路上另一个骑马的人发生了冲撞,而那人正是今日要来枫叶会馆向卓正禀事的卓家药局广陵分部的聂掌柜。 “这么巧?”叶紫玉皱起眉头,继续往下翻。 发生冲撞后,解青时的轿夫受了伤,他便跟着聂掌柜直接上了枫叶会馆,大概是找卓正商议赔偿事宜,结果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这才留下来,准备参加庆贺宴。 所以,他和卓正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并非之前就认识,也不是今日特意冲着她来的? 不! 叶紫玉一下摸到右耳畔,将那枚多余的耳环取下,紧紧攥进掌心。 目前所有解青时的行踪显示,他和卓家的走私案没有关系,只是机缘巧合今天中午留在了那个花厅,见到了第三个神秘客人。 但若是这一系列都不是巧合,而是他人为安排,那这人简直算计的严丝合缝。 继续往下翻,她吃惊看到解青时出了枫叶会馆后...... “他又去了翠云楼?” 林笙歌在一旁点点头:“这解少爷除了红冷会馆就是翠云楼,两点一线,过得很是逍遥。” “我们的人跟进去了吗?” 一个普通古代男人,又不是铁打的肾? 就算花天酒地也有个限度,他一日日的不学好,在MAX亲证今年试题和去年不一样时,他还能凭一个字的卷子考甲榜三名? 这也太凡尔赛了吧! 何况之前她昏迷时,在他袖中闻到的气味,是药草香融合了礼佛后的烟和晨间的松木幽泽。 若他成天在花楼鬼混,身上又怎会有那样的气息?该是女人胭脂香味才对。 林笙歌摇摇头:“翠云楼进一趟门,可都得银子打点,我上次是翻墙进去,假扮楼里大客的小厮,这才弄回解少爷那张词!” 叶紫玉想了想,问:“你晚饭吃了吗?” 便在她问出这话时,林笙歌肚子咕叽一叫,他有点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回来的路上,在街口吃了两张灌饼。” 这么说,那就是没吃饱。 她今日也没吃好,大螃蟹和桂花酒都没喝着,还无奈嚼了几盘子寡淡青菜。 叶紫玉笑起来,让林笙歌先翻窗在廊下等着,没一会儿她换了一身男装,又用桃木簪束了个男髻,还用画眉的黛在嘴唇上扫了两撇小胡子。 这副模样翻出窗户时,把林笙歌也吓了一跳:“主上,你这?” 叶紫玉从袖子里掏出银袋在空中抛了两下,里面是她出门前父亲塞的压箱底的五十两银子:“来了广陵城三个月,还没好好逛逛这座城,今晚,主子就带你开开荤,喝个花酒如何?” “不,不不不!”一听是要喝花酒,林笙歌顿时吓坏了,手和头同时摇的飞起。 叶紫玉哈哈大笑,笑完才将银袋一把拍进林笙歌怀里:“今晚你负责管账放哨,我去会会那解青时。” 说完顿了顿,见林笙歌貌似松了口气,这才又补充一句:“顺便再吃顿好的!” 第十章 真.凡尔赛无敌的财富和权势…… 翠云楼是整个广陵最大的花楼,分左右两大馆,左馆诨名娈香榭,里面伺候人的全是小倌,主要服侍女客以及特殊男客。右馆名为如意轩,多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服侍男客以及特殊女客。 如意轩的头牌红湘姑娘近期可是整个翠云楼,无论小倌又或姑娘们艳羡的对象。 红湘本是貌不惊人,在翠云楼原属于低等姑娘,但解少爷来广陵城三个月,就包了她三个月。那么丰神俊逸的男人,人人争相伺候的对象,独独对她青眼有加,自然令她在这一片姑娘里面脱颖而出,名声大噪。 多少大客暗猜她定有某种常人不及的手段,鸨母又善经营造势,因此红湘现在的挂牌价水涨船高。 只是所有人都猜错了,她没有过人的手段,解少爷也并非那花丛的老手。 琵琶弹累了,红湘将怀里的琵琶放在身侧,伸手摸了摸桌上放的一盒紫云枇杷膏,嘴角露出笑意,这是解少爷听到她这几天喉咙微哑,一早于万丰药局特意给她带的。 将枇杷膏仔细收起,她又偏头看向里屋。 解青时笔直的坐在湘妃榻上,手里的书从他下午来时看起那刻便没再翻过一页。 红湘轻手轻脚走到里屋他也没发现,还是那个看书的姿势。 榻前的茶几上摆放的果子和枫露茶一下午动也没动,香炉里的烟也早燃尽了。 红湘揭开香炉已经冷掉的盖子,燃了一块乌沉香脂放进去。这番动作终于惊动了一直如木雕泥塑的解青时:“红湘,你怎么进来了?” 一点慌乱在男人脸上闪现,不光如此,他抬头看过来时,红湘注意到他的眼圈通红一片。 解青时在看到红湘出现在眼前的第一反应,是收捡桌上的一块帕子,里面躺着半只明珠耳坠。红湘心里很清楚,虽然他手上捏着书,但目光却忍不住扫了那耳坠一下午。 如今这番手忙脚乱的举动,还有那透红的眼圈,简直就是将睹物思人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红湘嘴巴动了动,本想问上两句,但看到解少爷满脸不自在,还状若无意的搓了把脸,之前脸上那种有点哀伤又愤懑的表情迅速恢复成了日常的儒雅温润。 -- 第19页 红湘便什么也没多问,只道:“我进来给你换块香。”解少爷尊贵人,一向喜爱熏香,尤其是礼佛用的香脂,他说那味儿能让人心宁神静,红湘一直记得这话。 “你弹了多久的琵琶,累了吧?累了就早点休息,不用管我。”解青时的关切总是让人如沐春风,可红湘知道,他对遇到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礼貌,这只是他骨子里的修养。 红湘点点头,换好香后很快又出了里屋,检查了一下门是否关好,自己便在外面小厅的榻上躺下休息。她眯起眼,翻身对着墙里面,从她这个角度本是万万看不清里屋动静,但红湘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个铜镜子,对着镜子,解少爷的一举一动又全纳入眼底。 他以为她睡了,便从袖子又拿出那块帕子,四个角工工整整摊在桌上,这次连掩饰的书也没拿,只愣愣的看着帕子正中的半只耳坠发呆。 好半晌,红湘都看的累了,觉得没意思透顶。 忽然! 她看到一大颗眼泪从解青时的眼睛里滚落,顺着高挺的鼻梁一下滴在桌面上。 明明那颗眼泪打在桌上是没有一点声音,但她却仿佛听到那声极细微的啪嗒。 这声啪嗒直直坠在人心里,让人心疼。红湘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人将解少爷逼成那副模样,他一哭,就算是石头心也能化了。 那耳坠一看就是年轻女人的东西。 究竟是谁,让他这般伤心难过? 红湘咬着唇,紧抠铜镜边缘的手指都涨的紫红,但她很快将镜子重新塞进枕下,这次是真的闭上眼睛,却睫毛乱眨,半晌无眠。 ...... 解青时没想到自己还陷在这个爱情游戏里出不去,并且还重生回了十年前。 上一世,因为叶紫玉而心死的那刻,他有种极度的解脱感。 刹那也想起了自己所有的背景来历。 他是X星皇室唯一的继承人,整个五大星域都知道他的身家,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和计算。 因为嫁给他,就相当于直接拥有了X星皇室的五百颗星球,那是一笔租金随便旮旯角扫一扫,任何星球霸主耗尽一生都无法赚到的财富。 壕吗? 不止! 他是壕中的壕壕壕壕壕! 除了钱,X星皇室还拥有整个五大星域,最强战力之银翼卫队的第一指挥权。 武力,财力,权势集于一身!这样巨大的力量万一落到哪个野心家的手里,那得天翻地覆。 所以解青时的婚姻问题,也成为了X星皇室最大的难题。 大家想到解青时这个人时,首先不是想到他本人,而是想到他的身家和价值,想到他直接出生在宇宙顶峰的奢华人生。 媒体对他一天生活的描述:“我们的小王子从他四百平米的床上醒来,一睁开眼就有三千仆人伺候,成年礼有一千六百颗行星同时燃放礼花,他有无数堆满古董和珠宝的城堡,还有超过一万人的理财团队为他打理财富,喝的一杯果汁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原产地必须是人造无菌环境培育并经过ISO/UFO/AOO等专业检测质量团队认证后,才能用纳米技术破壁高萃没有一点颗粒感的倒进镶嵌着五百克拉蓝钻的翠玉杯中送到唇边……但即便如此,他那英俊到令人完全不敢直视的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小王子他……没有普通男孩都有的女朋友吗?” 善于胡编乱造皇室生活的小报记者,就最后一句话说对了。 解青时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比别人开窍的晚一点,但他也想谈恋爱,也想找个女朋友,每天甜甜蜜蜜卿卿我我过普通人的日子。 他从小看着的父母甜蜜恩爱,所以自小就梦想结婚生子,渴望有自己的美满家庭,做一个疼老婆孩子的好丈夫。 但以他的身家,和X星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想要谈一场不带任何目的,只是冲着他本人的恋爱,实在太难了。 只因他从出生那一刻,几乎就是在民众的目光中长大,因为从小可爱又优秀,媒体争先恐后的蹲守他的家,蹲守他的一切。小时候上的什么学校,交了哪几个好友,对哪些女生有好感,就凭一张模糊照片都能被狗仔们编造出一个逻辑严密的前因后果,就算本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就是这样万众瞩目中成长,可以说是全X星人民的儿子。 在X星,甚至在五大星域,太多人爱他,在他成年后也有太多人追求他。 但那些女孩,通通都无法过第一关。 平民女子的身世,注定了无法走到他的身边,而X星皇室对各星球想要接近他的公主们身份的审核,也严苛到了极致。 只要发现一丁点目的不纯,无论是公主还是优秀的平民女子,直接就会被从他妻子的备选名单中剔除。 哪个有上进心的女人不会有一丁点企图心呢? 无敌的财富和权势就是他爱情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这样一场场皇室安排的相亲下来,他厌倦极了,最后终于在一次相亲中,对象还没来,他就先失礼离开。 他没有一点信心并再也受不了这种被安排的生活。 一次都不成功,那些女孩,没有一个人能通过心理测试。 后来他也放弃了,不想再谈恋爱,每天就在家里玩虚拟游戏,却意外被母上大人坑进了一个恋爱游戏中,并且被系统洗脑了所有的真实记忆,以一个古人“解青时”的学子身份,在一个名为炎国的女尊国家考上了状元,遇到了第一眼就完全符合他审美,直击他内心,一见钟情的那个女人。 -- 第20页 那个恶毒的女人。 那个坏出汁的女人。 那个在他入赘后因为政权斗争将他晾在别院整整两年,并随时对他进行荡夫羞辱的女人。 他起初有多爱她,后面就有多恨她。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没病吧?” 他对她痴心一片,她却当他是失心疯,对他的爱漠视到了极致,对他这个人也漠视到了极致。 “我可是大炎安定侯,不是你一个人的叶紫玉。你有见过哪个女王侯没有三夫四侍的?”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手足不可欺,衣服嘛,旧了随时可以换!” 还骂他是“不清白的破鞋一只”。 叶!紫!玉! 解青时终于动了下,伸手重新拿过桌上的明珠耳坠攥进手心。 攥着耳坠的手背青筋凸起,耳钩戳进肉里很痛,却依旧比不上他此刻痛恨的心情。 他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明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没忍住,重生后再次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今日,竟然还一时冲动跑去枫叶会馆,见了她那第一任夫君。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蓄谋已久的在意。 明明只是个爱情游戏,明明她只是个虚拟的书中人物,只是一段系统根据他的喜好设计出来的完美代码。 可他却在重遇到她的第一眼,依旧感觉到那种强烈的,以精神力为契合点,那种一见钟情,一拍即合的冲动。 甚至在知道她也来了广陵城考学后,这三个月基本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一闭上眼都是上辈子和她之间的种种过往。 【这次是平行宇宙!】耳蜗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声音,吓得解青时差点儿从湘妃榻上蹦起。 但他很快坐定,因为在零点零一秒的错愕后,他就想起了和自己说话的究竟是谁。 【MAX?】 【小殿下,呜呜呜呜,我终于可以跟你通话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MAX,他们X星皇室几代人的御用智脑。 解青时大喜过望,立刻用精神力沟通【让我出去,立刻退出游戏系统。】 MAX【小殿下,您没有听清楚,眼下您并不是在游戏中,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是和咱们的X星一样,多维世界中的某一个平行宇宙。】 【你说什么?】解青时大惊。 MAX立刻跟他解释,因为上一次他进入爱情游戏后,不小心点了经历十级悲惨才能收获真爱的剧本,所以才会那么苦兮兮。 【上次的游戏只是一直在模拟这个古代世界,系统中所有配角都是根据小殿下您选择的剧本,做出最合理的反应。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实的平行宇宙,不可能有剧本,所有的事情发展都会根据你的选择而不同。】 解青时【你什么意思,我回不去了吗?】他不信,既然MAX眼下都可以沟通他,那必然能提供穿越时空的传送阵【我不想留在这儿,我不谈恋爱,我要回家!立刻,马上,回家!】 MAX【......小殿下您的请求,正在上传。】 第十一章 野汉子铁了心断情弃爱…… 解青时在紧张的等待,过了好半晌,耳蜗里才重新传来MAX的机械音【请求......驳回!】 MAX给他的解释很合理,因为解青时在进入虚拟游戏时没有选择特殊的辅助包,如果眼下想要穿越时空回去,只能通过精神力构建传送阵。 但这种高级别的精神力,五大星域中只有战力为十级的绝对神人才能做到,譬如:解青时的父亲解星辰。 【你想要惊动你的父亲,让他知道因为你母亲一时兴起帮机械种族的审判长测试一个重温爱情的模拟脚本后,不小心把你也踢进了游戏这件事吗?你知道这事一旦被你父亲得知,你可怜又脆弱的王储母亲,会承受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解青时:.......【我可怜,又脆弱的母亲?】 MAX声情并茂【对,就是你那重情重义,甚至为了和你父亲结婚,而放弃了登上X星皇位的温柔母亲。】 解青时:......【我的......温柔母亲?】 MAX开始诗朗诵【对,就是你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宇宙第一美,X星除了你父亲外第一厉害,每天都开开心心,让人不舍得她发愁长一根白头发的小公主母亲。】 解青时心里叹口气【MAX你要是被绑架了,就闭上嘴。】 耳蜗里智脑的咏叹调终于停止。 解青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问【还有别的办法回去吗?】 MAX很快回复【有的,小殿下您可以选择自己突破精神力上限,并且我有两个特别好的建议给你......】 空中一阵等离子光波动,忽然跳出来两个选项按钮:一,用心谈一场恋爱,二,认真搞一场事业。 和上一世他被踢进恋爱游戏前一模一样。 没想到智脑MAX搞这套无用功竟然轻车熟路,还挺有仪式感。 MAX循循善诱【实验证明,恋爱和事业上的成功,都能让人类大脑多巴胺分泌超常兴奋,是精神力突破的两个重要关键。】 解青时果断点下了二。 MAX【很好,聪明善良的小殿下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那么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小惊喜,这个时空某处还有一个隐匿的传送阵后门,你可以通过搞事业来发掘它.......】 随着智脑的讲述,解青时越听脸色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走事业线,就要?】 -- 第21页 MAX【对,欺负她,搞垮她,你就能提前找到回去的后门。你不是恨她吗,多好的报复机会。】 解青时不同意【可你才说过这里是平行宇宙,又是十年前,她眼下还是无辜的!】 大数据系统是最精准不过,前世虽然只是一场模拟游戏,但系统可以模拟真人百分之九十九的性格,也就是说,他这一世如果再和叶紫玉有纠缠,按照自己的性格,绝对百分之九十九重蹈覆辙。 他想什么很快被智脑捕捉,MAX继续又说【您母亲当年谈恋爱有多难,相亲的次数比你只多不少,但她曾经说过,只要还有百分之一获得真爱的希望,就要用足百分之百的努力。】 解青时【她难?她是厚脸皮宇宙第一好吗!】 MAX【对,厚脸皮,你怎么就没继承继承呢?】 【我......】解青时一时语塞【MAX,请不要偏离讨论范围,现在不是聊我的性格,而是我怎么做才能尽快回家。】 MAX【不想伤害她?不想报复她?】 解青时【可以,但没必要,这次我只愿老死不相往来。】 MAX【铁了心断情弃爱?】 【对!】 MAX【上一世模拟恋爱游戏中导致你悲惨人生的最重要时刻,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解青时表示洗耳恭听,然后MAX告诉他,是在他已经从鸣鹤学院毕业,刚入皇都那会儿。那段时间他备考三年后的殿试,雪无双为了让他放松心情,便拉着他参加过一次月下节,在月老庙前,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对菩萨虔诚祈愿姻缘顺遂。 而那个时候,刚失去了第三任夫郎的叶紫玉就恰恰那么巧,在佛像后一眼就看上了他。 那是属于叶紫玉的心动一刻,也是他被那女人疯狂追求,用尽手段讨好,直至灾难婚姻生涯的开始。 解青时对这个答案其实是有预料的。 因为上一世,在月老庙里,一眼对视后,动心的不止是她,也有他。 所以这次重生,他便故意如上辈子她折辱他的那样:偏做个名声臭光,每天流连花楼,正经人家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轻浮野汉子。 甚至今早,他连看榜都不敢露面,只敢坐着轿子在竹林里远远偷瞧她一眼,就是怕再跟她对上眼。 不过,好像还是有目光接触,但时间比较短,应该无大碍。 他回忆了下早上的情况,还有中午那隔着屏风不经意的一瞥,顿时捂住又开始飞快砰砰跳的胸膛。 平复了下心情【我明白了,这次一定不给她任何看上我的机会。】 MAX【那事业线......?】 【我自己想其他办法。】 MAX【斗垮她你就能立刻回去,真的不再多考虑考虑?还是你根本舍不得?】 解青时冷哼【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眼下又不是十年后的安定侯,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为什么非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MAX不等人回答,又飞快爆出他的隐私【那你为什么派出解小乌和顾平安两人冒充小厮在枫叶会馆盯着卓正和叶紫玉,难道本智脑猜错,你仅仅只是出于嫉妒卓正是叶紫玉的第一任夫君?】 【我.....MAX!】 MAX【小殿下千万不要恼羞成怒,这宇宙中除了天地,和你自己外,第四个什么都知道的就只有MAX了。】不等解青时开口,MAX又多嘴【卓正为什么和你一见如故你也很清楚,他想找解家借广陵西郊直取肥城的那条水路,这可是小殿下您自己给他送上门的机会。叶紫玉之所以眼下会出现在广陵城,我猜小殿下您应该全都猜到了。】 解青时默不作声。他此刻在古代的身份,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表面“解家大少爷,未来族长”那么简单。 MAX【那小殿下到底是要帮她,还是跟她作对?】 搞事业也分两种方法。上一世他选择成为一个女人背后的男人,拔光所有爪牙,成全她的事业。 而这一世......怎么做,怎么选,什么时候能回去,其实MAX说的明明白白,全都在他一念之间。 解青时咬紧了牙根,正满脑子混乱,无言以对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咚咚咚敲的山响。 鸨母扯着尖锐的嗓子在外大喊:“了不得了不得!红湘,红湘!” 第十二章 冲着他若是冲着我,就不要…… 鸨母的声音惊得红湘立刻从外厅塌子上弹下床,解青时也手忙脚乱把书本和桌上的东西都收捡好。 红湘随即快步走回内房门口,拎过一侧桌子上放的小酒壶倒出一点抹在脖子和手侧,扭过头又看了一眼解青时,见他已解开了一颗衣领扣子,还把头发和身后的湘妃榻也弄乱,又揉红了嘴唇,一副刚刚经过风月事的模样。 “去开门。” 得解青时吩咐,红湘这才上前推开房门木坎。 鸨母一下冲进来,红湘皱眉:“嬷嬷,你大呼小叫做什么,没看到解少爷在我房里歇着么?” “哟,解少爷也在呢,得罪得罪。”鸨母一进门便一叠声的道歉,她怎么可能不知解青时来了,此刻还宿在红湘房里?只是有人出了更大的价钱,只买红湘一支小曲,虽说解青时包了红湘三个月,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一个有钱的书生,翠云楼背后却是有大靠山,鸨母自然是见钱眼开。 “人家出十两银,只点你一支曲子,这样的好事哪能天天都有,这可是咱们红湘姑娘扬名立万的好机会。”鸨母越说越得劲,满脸堆笑的还拿眼觑里屋的解青时:“解少爷,您不会介意吧?人家就借红湘半个时辰,我再让牡丹和芍药过来伺候您。” -- 第22页 这种烟花之地,鸨母自然是有权协调手底下的姑娘伺候谁不伺候谁,至于这种临时从客人房里调人伺候的情况,不是冲权,就是冲钱。大部分客人心里都清楚,甚至还乐的又有其他新鲜姑娘伺候。 只是解青时虽然此刻在古代,但作为前朝旺族解氏的长房长子,将来可是族长的继位人,自然也是不缺钱。 “我介意!” 红湘和鸨母都很意外他会这样态度坚决,鸨母一下愣住。 解青时声音微冷:“怎么,嬷嬷还不走,要留在房里看一出活春宫?”身子往靠背上一倚,对红湘一勾手:“红湘,过来!” 红湘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带,垂头很快走到解青时身边坐下。 解青时一手虚揽着红湘的腰,一边不耐烦盯了一眼鸨母,见鸨母还在给红湘打眼色,又道:“我自然是不能挡您财路,那便人家出多少,我就出多少,十两银,一会我的小厮过来,你直接找他取就是。” “不愧是解少爷,敞亮人!”鸨母脸上这才露了笑,正待缩头出去。 “二十两!” 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少年人声音,吓得鸨母一个趔趄。 林笙歌站在红湘的房门口,面对惊愕转头的鸨母伸出两个手指头:“我们主上说了,今天就想一睹红湘姑娘的风采和......特!别!之!处!”最后那四个字他咬着重音,分明是意有所指,原来归根结底,红湘这二十两,还都是因为解青时这段时间的青睐。 鸨母的眼睛都放出了光,又扭头看向里屋的解青时。 解青时此刻眉目完全沉了下来,他虽俊美,但板起脸时也有一股很强大的威仪,鸨母不敢与之对视,却又舍不得银子,只唯唯诺诺:“解少爷,您看这.......”他可是说过不挡人财路。 外面的林笙歌高昂下巴,一副财大气粗随时等着解青时继续再抬价的模样。 “红湘,那你自己决定。”解青时竟然扭头征求红湘的意见:“二十两银子,一支小曲,倒是不赖。” 红湘看了一眼鸨母,然后站起身:“解少爷,我都听您的。” 完了完了完了,站在门外的林笙歌顿时傻眼,他没想到解青时竟然真的准备让红湘收钱唱曲,明明上楼前,主子还信誓旦旦的说解青时一定会紧跟他叫价,等叫过几轮之后,林笙歌再勉为其难找个别的借口搞些新的刁难才好。 林笙歌一下手心都捏出汗,他怀里揣着主上出门前带的五十两白银,但那可是叶荀小半年的俸禄,这次出门特意给女儿压箱底的私用,轻易挥霍不得。 所以没等里面的解青时开口,林笙歌便飞快又对鸨母说:“二十两银子那可就不是半个时辰,红湘姑娘今夜必须留在我主子房里,好生伺候我主子的那些兄弟们。” 他这话一出,鸨母立刻会意。 二十两银子,头牌姑娘一夜怎么也是大赚,不过多伺候几个人罢了。这翠云楼的姑娘和小倌们可没有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说法,都是贱籍贱户,从踏入这栋楼开始,除非趁年轻多赚金银给自己赎身,否则就注定了最后一身花柳病不得善终的结局。 鸨母正喜滋滋要答应。 里屋忽然响起重重一声锤击,是解青时狠拍了一下身侧小茶桌:“红湘,坐下!” 林笙歌心里松了口气,抬起胳膊暗暗用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继续又道:“怎么,红湘姑娘这是又不乐意了?啧啧啧,可惜可惜!既不乐意,那就算了,我们主子从来不勉强人!” “哎呀呀!”鸨母满脸可惜之色,又扭头给红湘使眼色,只是红湘完全不理她杀鸡抹脖子的目光,垂头老老实实又坐回解青时身畔。 鸨母见使不动红湘,又不想少赚那二十两银子,忙道:“咱们楼里还有好多漂亮姑娘,弹琴的手艺不比红湘差,其中有两个才刚从教坊因犯了事被送来,身子都十分干净。” 林笙歌也是第一次经这些事,没想到鸨母竟还想到这一辙,但他自小市井混大,虽心里也在打鼓怕应对不当,面上却是一派从容,遂冷哼一声:“我们主子点红湘,那是因为她眼下在这片楚馆秦楼中名气最大,只有她才配去伺候。眼下红湘姑娘既然不愿意,也不能什么人都往主子跟前凑,我失职是小,我主子万一生气可是大,她若生气,她那十几个兄弟可也压不住火,不小心拆了你这翠云楼,那也是有可能。” “这,这这这......”鸨母刚慌张的不得了,又想到刚才这少年进门总共就两人,他口中那十来个兄弟? 鸨母眼神刚一游移,就被林笙歌看出来,他立刻又道:“兄弟们就在来的路上,我主子今日高兴,本要在你这翠云楼大宴宾客,没成想一来就吃了红湘姑娘的闭门羹,可真是扫了她的大兴。” 坐在里屋的红湘虽打定主意什么都听解青时的,但眼下听到门口鸨母和那少年的对话,亦觉坐立难安。 她本是性格软弱之人,并不想惹祸,此刻动摇起来,望向一旁解青时,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解少爷,你看这......” 解青时却早已看出门外那少年不简单,根本不是来楼里寻欢作乐,反而是有别种目的。 他虽未曾见过林笙歌,却直觉这人是冲自己来的,因而轻轻扯了扯红湘的衣袖,小声安慰:“别怕,他不是冲你!” 果然,他这话刚一说完,门外的林笙歌又道:“嬷嬷你也别紧张,若要我们主子不生气那也很简单。她平生共两大爱好!一是美人,二是美食。既然红湘姑娘今日不得空,那你们翠云楼今晚就好生置办一桌席面,我主子自然也有重赏。” -- 第23页 “好好好。”鸨母大喜过望,忙问:“您主上爱吃些什么菜,我这就叫厨房准备。” 林笙歌咳嗽一声:“你听好了,席面上必须有这四道菜:龙肝凤胆,熊掌驼峰,蓬莱松露,佛祖跳墙!再配上三十年的女儿红,就行了。” 他这话一出,鸨母都已经听傻了,并且也回过味来,扫帚眉一立,三角眼一横:“小哥今日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林笙歌将鸨母一瞥,毕竟是行伍出身,年级虽小,却有股军中武人的杀气,鸨母被他那样一盯,顿时又有些惊疑不定,暗暗猜测这少年嘴里的主上到底是哪尊佛?以翠云楼的靠山是否得罪得起? 因此小心翼翼道:“这位小哥,我们翠云楼实在是庙小难宴大佛,您刚才点的那几样席面,我实在是听都没听说过。” “就这么简单几道菜,竟真做不出?”林笙歌状若吃惊。 鸨母疯狂点头:“真是听都没听过。” “席面若吃不好,我主子就容易恼,我主子一恼,她那十几个兄弟也得恼,大家伙若是同时一恼,晚上冲了您这小庙,那......” 鸨母这时已经确定眼前的人是来捣乱的,顿时冷哼一声,叉腰,正待要喊楼中打手,林笙歌却反应更快,随手抽出袖中匕首,腕子一转,寒芒一闪,匕首便横在了鸨母颈侧。 就在他动手的刹那,里屋的解青时豁然起身! 鸨母被林笙歌一推,抖着腿往里走了两步,林笙歌这才迈进门槛,反脚将房门一勾一关,随即与大步走出内房的解青时正面对上。 “你是什么人?若是冲着我,就不要牵连无辜的人。”解青时沉眉肃穆,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第十三章 是她若是背着妻主出来鬼混…… 林笙歌没想到解青时一介文弱书生,见到刀架脖子也不怕,还能义正言辞让他“不要牵连无辜”,果然不愧是主上看中的男人。 他歪嘴皱鼻对着解青时狰狞一笑,又扭头一副无赖模样对手底下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小兄弟,小菩萨,求求您高抬贵手之类话念叨的鸨母道:“今儿这事很简单,要么红湘姑娘来陪我们主上,要么你弄齐一桌我主上爱吃的菜,可你两样都做不到,那势必毁了我主上的兴头,这可怎么赔?” “小兄弟,敢问你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若是缺钱,嬷嬷这里还有些,孝敬给您家主子。”放在十来年前,广陵城郊那一片连绵山中一直有寇寨,逢年过节会有匪贼来赌场和妓馆抽油,那是连地头蛇也奈何不得的亡命徒。鸨母多少是见过世面,虽然近十来年天下承平,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现象,但很明显,林笙歌被鸨母误认为是山匪。 鸨母抖抖索索开始从怀里掏银袋子。 “别动!”她银袋子刚拿出来,脖子上又是一紧,顿时吓得松了手,那银袋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林笙歌却是看也不看,一脚踢开:“嬷嬷,我主子可不差钱。” 鸨母:“那.....那......”又忽然想到什么,立刻一瞪躲在里屋的红湘:“红湘,红湘,你来,你快过来,跟着这位小哥去伺候!” 红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扒在门框后:“嬷嬷,我,我怕。” “你怕什么!”鸨母急的直跺脚。 林笙歌又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去伺候了也没意思。”手腕一翻,那刀刃在鸨母脖子上刮擦两下,吓得她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解青时:“那你主上,到底想要什么呢?” 见火候差不多了,林笙歌这才道:“我刚才说过,我们主上平生只爱两样:美人,美食。但其实她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特别尊重读书人。听闻红湘姑娘的金主解少爷今年考入鸣鹤学院只用了一个字,我主子也是好奇不过。若是今日解少爷能告诉我你卷子写的到底是个什么字,我主子只怕就不会那么生气!这样我回去,也能交差!岂不是两全其美?” 原来这人醉翁之意,竟是在他的考卷之上。 解青时微愣,暗忖这少年嘴里的主子只怕是他同期的考生,只不知今年哪户考生真这么狂,竟敢冲上门当面质问他。 “若是我不想说呢?” 噗通一声,竟是鸨母先对着解青时跪了,林笙歌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却还揪着鸨母的后衣领,鸨母终于看出今天这人是冲解青时来的,因此嘴里神天菩萨的乱嚷,还双手合十给解青时作揖:“解大少爷,您救救老身一命吧!” 林笙歌没想到鸨母这么给力,又挑眉看向解青时:“解少爷眼下不想说,那就随我走一趟如何?” 解青时:“你把人放开!” 林笙歌果断收了匕首,又一记手刀砍在鸨母后颈,鸨母立刻晕倒,落地前被解青时伸脚一勾,一个巧劲一带,没想到百十斤的中年壮妇,竟被他一脚顺到外厅的塌子上,还翻了个身,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看到眼前一幕的林笙歌暗暗吃惊,解青时竟不是个文弱书生,顿时捏紧了拳头。 “红湘,你照看着这儿,不用等我回来。”解青时却没有再动手,只上下打量了林笙歌一眼,还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兄弟,带路!” 林笙歌拉开门率先走出去,解青时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两人从二楼下到大堂,林笙歌一直很警惕,生怕跟在身后的解青时忽然发难出手。可那解少爷竟只展露了那一脚后便不再显露真功夫,一路上楼里认识他的姑娘和龟奴们纷纷同他打招呼,而解青时竟也不紧不慢,各个礼貌点头回礼。不光如此,他还从荷包里随手取出银裸子打赏,一派浪荡不羁的公子范儿。 -- 第24页 林笙歌前面走两步就要转头等他一步,这一路过来,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公子哥的做派。 好在没一会儿,林笙歌终于完成任务,将解青时带至翠云楼大堂后厅的赌坊,自古嫖赌不分家,翠云楼旁边就是巨兴赌坊,两家后厅通过一条水廊相连,便于大赌客赢了钱还有更多地方消遣。 巨兴赌坊门户大敞,还未走进就是股烟味往外冒,乌烟瘴气。 一边门上还各挂了一副对联,左边:小赌怡情,得春夏秋冬禄;右边:三花聚顶,获东西南北财。 横批:大杀四方 “大,大,大,大.....!”林笙歌带着解青时进门后,就看到本该分散在四面的男女赌客全都聚拢在右侧一张桌前,人人勾着脖子紧张万分盯着台中博头手下的骰宝盖子。 博头开盖,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众赌客人人兴高采烈收银子。 博头脸色已经十分不好,语含威胁:“小公子如此貌美一看就是胤族男子,今日既鸿运当头,到此也赚得差不多了吧,若是背着妻主出来鬼混,不如早点回家!” “嘿,你这博头说什么呢!” “就是,我等想赌就赌,何需知会妻主!” “对呀,我妻主与我一同来此玩耍,她既在栾香榭快活,我就不能在此过过手瘾?” 博头一句话通了马蜂窝,能大大方方入赌馆的胤男能是什么好相与的?立刻招来男人们一顿臭骂,其中也不乏女客催促:“这偌大赌场,还输不起么?你废话什么,快开新局。” “对,快开,快开,再来一把!” 待林笙歌和解青时走近桌边,场上已经是又开新局,这次博头的骰宝在手里摇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坐在他正对面那客人却是气定神闲。 待骰宝摇定,那坐庄的博头已是满头大汗,只对着那客人问:“这位小公子,你确定这盘还押大吗?” 桌前被众赌徒围的严严实实,那客人虽背对着大门,解青时只能看到半个背影和头上戴的低沿草帽,却在一瞬间,心口微微一抽,蓦的就认出了那个背影。 太过刻骨铭心,哪怕只是半个娇小的肩膀,他也只一眼就分辨出来,是叶紫玉!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明明这次,他已经竭尽所能的在避开她! 啊,对了,她好奇他的考卷。想明白这点,解青时心中顿涌起一股荒诞的啼笑皆非之感。但没有太过吃惊,毕竟他上辈子和叶紫玉相处那么久,对她的心思与性格亦摸的十分透彻,她就是这样的人,想知道的,想得到的,从来都是不遗余力花尽心思。 赌场这么多人,这么多热闹,林笙歌还没有开口引荐,但在看到那个背影的第一眼,解青时就已经明白,今日到底是谁在冲着他。 这女人,明明中午都中暑晕倒,竟然还不安分!!! 解青时的脚步停了下来,林笙歌的脚步也停了。 事实上,林笙歌比解青时还要吃惊,他起初是和主上一同入的翠云楼,主上一进门,就发现了通往后厅的水榭,并给他支了几招,让他想办法把解青时引到后面。林笙歌不是没想到后厅连着赌坊,他只是没想到,主子哪里来的赌资? 下意识回手摸了摸腰部,那五十两银子的荷包,明明还在自己身上呀! 这两个男人心思各异的站在旁边,赌桌前那一帮赌徒们可都是眼巴巴的望着叶紫玉:“公子,您押大,还是小?” 叶紫玉并未开口,只用手中拨筹的长杆,将自己桌面上的银子全都堆到左边一个红圈。 刷拉拉,白花花的银子雪花般顿将左边的红圈堆满,其余赌客纷纷跟注。 “开吧!”叶紫玉本来声音就磁润,如今又故意压低喉音说话,一时竟真让人难辨雌雄。 博头擦了把汗,和守在赌场一角的红衣壮汉对视了一眼,这把若再让眼前这位公子压中,那整个赌场这一月的盈利可都要赔进去。因此博头朝那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得他指令,立刻从角落走出,往赌桌这边大步过来。 博头正要开盅时 “等等!”蓦的,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解青时忽然发声。 第十四章 啵了突如其来的一啵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只有叶紫玉身子抖了下,依旧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 解青时走上前,来到博头的位置,朗声道:“这把我来开盅,若这位公子又赢了,就由我来赔!” “你,你是谁?”博头目瞪口呆,哪里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来帮忙坐庄。 “哎呀,这不是解大少爷吗......”赌客中有人认出解青时,毕竟他作为近期风月场上的头号人物,大撒金银,在这条花街巷可十分出名。 博头得周围人一点拨,立刻弄明白眼前这个小白脸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凯子,顿时喜笑颜开让出庄家位置。 解青时于庄家位置站定,坐在他对面的叶紫玉伸手又扯低了帽檐。从他的角度,只能看清女人一小截鼻尖和嘴唇,没想到她竟画了胡子,但就那个尖下巴,和那漂亮的唇型,眼前这个女人,化成灰他都认得出。 解青时的手按上了骰宝盖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静:“这位小兄弟,可是买定离手?” “慢!”解青时正要揭盖子,叶紫玉忽然出声,又用拨筹的长杆将筹码推出:“这把不押!” -- 第25页 哗!她这话一出,周围赌客纷纷跟进,全都收走了银子,无人押注,这盘局瞬间就黄了。 解青时眯起了眼睛,就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他看到女人帽檐下的耳珠动弹了一下,没想到重生一次,又发现上辈子妻子的一个新能力,她竟然还会听音辨骰。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 叶紫玉用杆子将银堆拨到自己这边的桌前,又喊了声:“王二麻!” “欸,小公子!”一个满脸麻子的壮汉从人堆里挤进来:“小的在。” 叶紫玉从银堆里拨出一块大锭,又拨出块小锭:“连本带利还你,拿去!” “小公子今日好手气,不着急,不着急!”每个赌坊都有这种放高利贷的家伙,今日这面孔生的小公子一入赌场王二麻就看出她是个女的,毕竟女扮男装想要瞒过这些老江湖的眼睛,还是有一定难度。 这种面生的赌客,一般没有担保和押物是不可能借到钱,但叶紫玉一句话他就立刻借了,只因她说今日是随同解家哥哥一起出来玩,实在不行,只得让小厮去翠云楼找解家哥哥拿钱。 这花柳巷中大豪客里姓解的还有几个?再说解青时这三月里,众人都听说过他有个表妹,翠云楼的玉姑还曾说起那表妹来后门找过他。因此王二麻只当叶紫玉就是他表妹,自然放了一万颗心。 “下把若是全输干净,我可是一分银子都没有得还,真不要?” 按赌场潜规则,客人在赌桌时间超过一炷香,印子钱便水涨船高直接翻倍,这小公子今日手气极佳,只差一点点时间王二麻就能捞厚厚油水。 “啊这,解少爷不是您表哥吗?”王二麻被弄糊涂了。 他这话一出,桌子两侧的解青时和叶紫玉几乎同时发声:“不是!” 解青时看向叶紫玉,女人却一跷二郎腿,将帽檐又往下拉了些。 王二麻飞快将银子收好。 叶紫玉虽没往后看,却仿佛长了后眼睛,又对站在身后不远的林笙歌勾了勾手指:“阿笙,过来!” 人群让开一条路,林笙歌走到她旁边,叶紫玉用拨银杆点了点桌面:“秤一下。” 林笙歌立刻问赌坊借了个戥子,一秤那堆银子,竟足足有一百二十五两。 解青时冷眼看着她这一番做作,等林笙歌全部秤完银子,才开口:“这位公子,你到底还赌不赌?” “赌,自然是要赌!”叶紫玉不敢抬头看解青时的脸,他那双眼睛古怪的很,一天之内已经让她两次中招,甚至精神力都被锁住。但这点并不妨碍她底气十足,毕竟叶紫玉能混成“冰山一姐”,靠的还是脑子:“但这把咱们不赌银子,赌点别的如何?” 不赌银子? 刚刚收了那点本息的王二麻:噶——? 周围人赌客面面相觑,又纷纷让开了些,有些急性子的见没有油水跟,很快回到了其他赌桌继续。 一旁的博头奇道:“不赌银子那赌什么?不管赌什么,咱们赌庄可是每局都要抽水。” 叶紫玉将跟前那堆银子往博头方向一推:“这些全当抽水,你敢要?” 博头咽了口唾沫,却也不是没见过银子,闻言摇摇头。 叶紫玉点点头:“谅你也不敢,阿笙,把银子收好了!”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林笙歌立刻将桌上的银子全收进银袋子。 叶紫玉这番拿腔拿调,又十足装逼的做派真弄得旁观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此还留在赌桌周围的众赌客,全都眼巴巴看着她,周围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猜测她的来历。 解青时也看着她,看着她颐指气使行云流水的指挥那个少年跟班,如同上辈子对待他一样,那个少年如此狗腿听话的行为,也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垂在桌下的手指瞬间就抠进木头里。 见把众人唬的差不多,叶紫玉这才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剩下那半只明珠耳坠,豁然站起身,一勾腰,啪一下拍在解青时眼前的桌面。 解青时眸光豁然一跳,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她竟这么快猜到是他?还是又在诈他? 可惜他的表情变化叶紫玉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她依旧垂着头,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虽在他面前勾着身子,可气势却汹涌滔天:“你输了,赔我一只和这一模一样的耳坠。” 解青时:“若你输了呢?” 叶紫玉沉声道:“我就把家里这小厮的卖身契输于你,他聪明伶俐又十分听话,很会伺候主子。” 解青时瞟了一旁的林笙歌一眼,忽然轻笑一声,亦微微勾腰,凑近叶紫玉:“我要他作甚?若做娈童,倒是小公子你模样更俊。”说罢竟故意轻佻的伸出一根手指来挑她下巴。 叶紫玉飞快往后一缩,解青时本就是吓吓她,没想到她低头这一躲,反而像是将下巴故意蹭到他手指上,手指瞬间感受到一股软软滑腻的皮肤触感。 他刹那像是手上被滴了热油,飞快收回了手,脸也有些热辣辣的。 叶紫玉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皮肤接触,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被蹭了下,但她两只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种奇怪的感觉冲击了她的大脑,说不上是难受还是什么,反正让人心慌。 两人都飞快缩回原位。 叶紫玉头埋的更低:“废话少说,你若是怕输,现在就可以走!” -- 第26页 解青时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若输了,我可不要那些阿猫阿狗的卖身契,你只将刚才这桌上放的所有银子全都留下。”既是重生,解青时自然知道十年前叶家并不富裕,她让手下人收了桌上银子不敢再赌,那些银子必然是对她极其有用。 叶紫玉很快点头同意,立刻让阿笙将那一百二十五两银子全都掏出来。 黑色的骰宝随后在解青时手中摇起,他只摇了三两下就将骰宝放在桌上,可叶紫玉无论怎么侧头换耳,都听不清那骰宝里的声音,只因那几颗骰子似乎一直在转,竟没有停歇的时候。 “好了没有,到底押什么?”解青时声音有些不耐,等在周围眼巴巴准备跟进的众赌客也纷纷开言催促。 叶紫玉越听越不对,那骰子必定是被他做了什么手段,只是她一时竟没看出任何马脚。 “不赌了!”叶紫玉豁然起身,正要收回桌上的赌资。解青时却比她更快,袖子一甩,大声道:“这位公子可真是个胆小鬼!”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赌桌往前走去。 “你站住!”身后一声怒喝! 叶紫玉个性谨慎,理性,做任务几无差错,得到的从来都是好评,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胆小。 在冰山,从来没有人敢说她胆小。 没想到一个书里的男主角竟敢这样污蔑她的名誉。 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被这一屋子乌烟瘴气熏的烦躁,她忽然就失去了理智,血全往脑子上涌,下一秒,她蹭一下蹦上了赌桌。 解青时转身的时候就看到叶紫玉站在桌子边,对他伸出一个手指,大声道:“我押......” 大还是小? 围观众人齐刷刷伸长了耳朵。 但最后那个字还未出口,她脚下忽然被桌上一锭银子绊倒,这下那最后一个字就变成了:“啊——”的一声惊呼。 紧接着,在众人齐刷刷的龇牙咧嘴中。 便见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将刚走到赌桌外一步半的极品美男子解少爷,活生生给扑倒在地。 不光如此。 两人还脑门对脑门,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刹那撞在一处。 嘭! 第一声是解青时猝不及防被人从正面仰面按倒,后脑勺撞地。 嘭! 第二声是他前额被另个脑袋狠狠撞了下,一顶草帽压住了他的头脸,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嘭! 第三声来自他的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因为惯性使然,他的嘴巴,被她柔软的唇瓣狠狠碾压了一下。 解青时刹那只觉浑身血液全冲向脑袋顶,又如沸油滴进了水。 胸膛里火焰乍起如巨龙横扫千军,脸皮热辣的烫。 嘴角被牙齿磕出了血,但他一点也没觉出疼。 只因四片嘴唇相贴的瞬间,已让人慌的手足无措,动弹不得。 第十五章 他跑了你能给我一瓶...…… 从来没有过如此当众丢脸,从来没有过! 叶紫玉撞趴在人身上的时候,第一时间脑子里嗡的一下,也是惊呆了! 鼻骨撞的很痛,额头也痛,还有嘴巴,嘴巴下面撞到的柔软玩意儿是什么? It's such a big suprise!!! 在一瞟眼看清了嘴唇下压着的是什么时,她整个人都凝固了。 和另一个人呼吸相接,口唇相抵,这是在灵族身上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这刹那,她整个人的呼吸心跳全都骤停,瞳仁放大,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像是钻进了万千只小蚂蚁同时下嘴钳子,汗毛从脚脖子直竖到头顶心。 千分之一秒后叶紫玉终于回过神,下意识反应就是头一歪,手一松,往人胸膛一趴:晕了! 身后众人七嘴八舌哎哟哎哟的大呼小叫,“晕倒”的叶紫玉很快被人搀扶起来,被林笙歌背起扛在背上。 “解少爷,您没事吧?”有人问。 她一直紧紧闭着眼,只用耳朵听。 “我没事!”被她撞到的解青时这会儿也从地上爬起来,说话似乎还有点儿大舌头:“你,赶紧送你主子去医馆。”之后他又哼唧了两声,再然后叶紫玉就听到解青时有些凌乱的脚步声直颠向大门,飞快消失。 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林笙歌也很快将她背出了赌坊,一路焦急的沿着花柳巷往西街的卓家医馆跑。 “欸,欸!”两侧街道逐渐安静,路过街角一处闻到菜香味,叶紫玉这才飞快抬起头,拍了拍林笙歌的肩膀:“放我下来!” “主子,你醒了?” “我根本就没晕!”叶紫玉从少年后背蹦下,搓了把尚且发烫的脸,一瞥他:“今晚赢下的银子都收了吗?” 林笙歌点点头,额上满是大汗,眼睛里全是关切的上下打量她:“真没事?” 叶紫玉一脸云淡风轻的将他一瞥,抿了下发肿的唇:“大惊小怪,我能有什么事?”眼睛转了转,找到刚才香味传出的路边夜宵摊子,便当先走过去。 折腾了一天,在那男人手上吃了两回亏,晚上她才特意带顶帽子出门,就是为了防着和解青时那双眼睛对视,没想到因为这点视线遮挡,反而闹出个大洋相。 两人于小吃摊坐定,叶紫玉很快点了一大堆宵夜:辣烤猪腰子,酸辣猪肚汤,正宗的北川戈壁孜然羊肉,碎野菜搅肉丸......没一会儿热情的摊主就麻利的上了菜。 -- 第27页 叶紫玉将一碗凉粉山楂和糯米团调的酒酿冻推到林笙歌面前:“都说了今晚带你吃好点,那必须不能将就,快尝尝。” 林笙歌盯着满满一桌子小食,举起勺子舀了个糯米团混着凉粉送入嘴里,抿了下,酒酿冻又酸又甜,忍不住咧开嘴,又朝她笑出满口白牙。 “好吃吗?” 林笙歌重重点头:“主子,好吃的。” “嗯!”叶紫玉也举起了筷子。虽明明一天没吃肉肚子饿得慌,可什么东西塞进嘴里,都跟嚼蜡似的,她一颗心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那突入意外的一撞下回神,甚至味觉都失去了,满脑子里,都还是嘴唇上那会儿沾到的柔软触感。 一思及此,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腾腾腾加速鼓捣,连带着鼻管子也往上冲起一股燥热。 “主子,主子?”林笙歌见她恍惚,忽然又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了一声。 “怎么了?”叶紫玉还没闹明白他这一惊一乍是为何,就被林笙歌用一条帕子怼上脸:“你流鼻血了。” 叶紫玉后知后觉按住嘴上那条帕子,这才低头看去,果然是流了点鼻血。 “没什么,撞了下,流点鼻血也正常,回去后不要跟小翠嚼舌头。”擦净鼻血后她定了定心神,气沉丹田,深深呼吸。 叶紫玉回了神,两人这才开始一顿风卷残云,林笙歌虽是半大的小子吃东西却知道让人,见她喜欢吃什么,就特意少夹那道菜。没一会儿他这吃东西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被叶紫玉发现了。 她奇道:“阿笙,你怎么回事,想吃就吃,主子还用你让?” 林笙歌垂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叶紫玉拿过几个菜盘,把里面的大块肉各给他碗里赶了大半,命令他:“吃!” 林笙歌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立刻埋下头大口吃,没一会儿,他忽然抬头又问:“主子,您准备拿解少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叶紫玉奇怪反问。 林笙歌犹豫的咬了下筷子,这段时间主上一直关注那解青时,肯定是被其美色所迷:“我听说,解家可是胤族人。” 就这一句话,叶紫玉瞬间就了然他话里之意。 前朝皇帝是胤族,因此女帝苏明月改朝换代后,在炎国,胤族就是贱籍,和那些教坊花楼的贱民一样,本是不能入仕,不能考学,但凤临六年女帝取消了对胤族这一限制。只是到目前为止,胤族未婚男子尚且不能独自立户,若要婚配,要么就是找同族的胤女各算半户一同合成整户,要么干脆找一户炎女入赘。 炎族以女子为尊,炎女除正夫外还可纳多名男侍,通常情况下,正夫多为习惯了尊女为贵的炎男,男侍则胤男居多。 而胤女因为受炎族女子为贵的影响,婚配炎男后亦可自动抬籍炎户。 因此,如今的炎国,胤女大多想要婚配炎男,胤男大多更想入赘炎户,这样孩子出生后便不再是贱籍,而且朝廷近年一直鼓励炎胤通婚,只要炎胤结合,都能得嘉奖。 胤族自古以出美男子闻名青云大陆,前朝皇帝和叛逃至犬戎的天权侯唐钰,都曾是闻名列国的美男子。 无论什么时候,美男子在姻缘市场上自然更受欢迎,但胤男的身份,和尚未被新朝磨平的野性,入赘平民百姓家当男侍还好,却对贵族炎女几无助益。 “主上若是看上了那解青时,玩玩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迎他入门。”林笙歌倒是想的比她还要长远:“影响仕途的。”以解青时的身份背景,他是绝对不可能给炎女做男侍,若入赘只能是正夫。 但炎国官场潜规则,同样的职位,同样的能力,往往上官会偏向血脉更纯粹的炎族。叶紫玉以后入仕,她只当个普通官员也罢,若想更进一步,胤夫那就是拖后腿。 这就叫双向看不上!!! 只是林笙歌这么个少年,怎么对这些事儿门清的很? 叶紫玉不禁好奇,三言两语就问出来,原来眼前这小子,也是胤族人。 “我老家是幽州坊城晋江县的,当时县衙张贴允许胤族考学的旨意又晚了小半月才到,便错过县中唯一夫子家的私塾开学,我那时年纪也大了,家中只得送我去了和尚庙,帮人砍柴扫地,顺便跟大师傅学些功夫。” 叶紫玉替他遗憾:“那你眼下还想读书吗?” 林笙歌头摇的拨浪鼓:“我才不喜欢读书,跟庙里的大师傅学写了几个字,也够用了。” 叶紫玉忽然八卦心起,又问:“那你以后是准备入赘炎户,还是找同族的女子合户?”林笙歌正在咬一串猪腰子,闻言差点儿呛到:“主子,我还这么小!” 叶紫玉上下打量他一眼:“也不算小,和你一边大的男子,娃都有几个了。” 林笙歌飞快嚼着嘴里的腰子,一边咽一边道:“要能入赘炎户自然是好,但哪有炎女看的上咱。哎,咱们胤男这几年风评可不太好。”忽然一下醒悟到什么,脸刹那红了:“主子,你问这话,莫不是要纳我?” 叶紫玉被他这话一口小汤圆卡在喉咙里差点儿梗死,顿时大咳起来。 林笙歌忙放下筷子颠颠的跑到她身后帮忙捶背,叶紫玉好容易边拍着胸脯边咽下小汤圆,一转身顿朝他翻个白眼:“低头。” 林笙歌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弯下腰,低了头。 -- 第28页 一双筷子啪一下就刷在他脑门上:“你就这点出息,怎么不想着给朝廷立个大功,顺便抬籍呢!” 林笙歌诧异看向她:“抬籍?” “怎么,这先例也不是没有过。”叶紫玉提起璇玑候蝶夫人,蝶夫人是来自大荒山的夷人,一身古怪秘术,最后不仅抬籍自立炎户,还成为炎国第二个被册封的异姓王,不过她被封王不久后就自己上书要求女帝撤封,最后封号降为璇玑候。但谁都知道,蝶夫人权势极大,在渝州可以自养府兵,是绝对和女帝一条心的当权者。 蝶夫人的事迹林笙歌自然听过,但她可是有开国之功,因此只表面点头,并没有将叶紫玉的话放在心上。 叶紫玉知他听不进,但父亲叶荀立大功被封王就在这一两年间,只要林笙歌一直跟着叶荀,不愁无法抬籍。可这些话眼下说不得,只能点一下。林笙歌聪明机灵,而且特别会察言观色又懂人情世故,有关今天她为何失态又为何跳上赌桌的字只字不提。 少年这么得力好用,叶紫玉自然想要能成全他的前程。 一时两人吃毕,便回了枫叶会馆。 夜深人静,叶紫玉洗漱完毕后一个人待屋里时便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她实在想不明白,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往赌桌上跳的那刻,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忍受不了被轻视,被说胆小鬼这句话吗? 可明明,她不是那种受不了委屈的人呀,更不是会被激将法勾出真火,而做出过激举动的感性派。 她两个手绕着发梢,又翻了个身,一对眼睛忽闪忽闪的就是闭不上。 好半晌,她忽然想到什么,自床上猛然坐起【MAX】 MAX【我在】 【精神力自查,立刻,马上!我付费!】 ...... 同一时间,红冷会馆天字一号房间里,毯巾下那个人影也是翻来覆去左扭右扭无法入睡。 过了一会儿,解青时掀开薄巾坐起身,从枕边摸出个小铜镜照了照。 嘴角的破口处已经结痂了,但是嘴唇上方却多了一圈黑印。 他气愤的又用手指狠狠擦了擦,可颜色虽然浅了点,但越擦整个上嘴唇黑印的范围就越大,在他脸上,就是多了一圈胡青。 也不知那个坏女人到底用的什么怪炭笔画的胡子,如今他沾了一嘴,清水也洗不掉。 忽然,解青时也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帮手【MAX】 耳蜗里一阵电流涌动,没几秒钟,MAX【小殿下,我在】 【你能给我一瓶......女生用的卸妆水吗?】 第十六章 过于刺激有种被掏空的错觉…… 卸妆水自然是不能凭空传递,MAX能和解青时联系上已经很不容易。但MAX表示他可以提供配方,让解青时自己用精神力造出卸妆水。 但这个提议被解青时拒绝,理由很简单【如非必要,我不应使用超出这个时代的能力,这相当于金手指,非常不公平。】 MAX【......?出了五大星域,小殿下无需如此守规矩。】 解青时【规则就是规则,绝不因环境的改变而降低我的原则和道德标准。】既然在古代,他就老实做个普通古人【精神力干涉会造成时空扭曲,会对这个平行宇宙产生莫测影响。】 何况,只是擦掉嘴上沾的黑胡子而已,实在不行......找表妹雪无双请教,这些女人用的炭笔,她定有办法。 MAX【小殿下,本智脑今天也是为您高尚情操跪拜的一天,稍等.....卸妆新方案正在生成】 ...... 同一时间,叶紫玉闺房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 【你的身体虽然保持了灵族人特有的无欲无求和理性克制,但你的精神力已经迫不及待强吻了别人,所以它此刻沉浸在快乐中并陶醉的无法自控。也就是俗话说的一见钟情,并为此神魂颠倒,精神力因为被刺激太过而休克。】 叶紫玉【可我一点点感觉也没有呀!】这太离谱了! MAX【你们灵族人不就是如此吗?身体和灵魂分的很开,感性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叶紫玉吃惊【我们灵族人哪里会有感性这种东西?】一见钟情又是什么鬼? MAX【你和他对视时,是不是心跳加速,大脑空白,手心冒汗,甚至......因承受不了他的目光而心肌隔膜直抽抽!】 叶紫玉:...... MAX【你是不是在看到他的时眼睛情不自禁黏在他脸上,就连眨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叶紫玉:...... MAX【你是不是在亲自看过他本人后,精神上有种被掏空的错觉。】 叶紫玉:...... MAX【所以你晕倒了。这都是受生物本能吸引力法则的影响。你的精神力匹配到了百分百的契合者,并且等不及的想要得到他,这才会放下其他所有任务,为即将到来的神交时刻准备。】 叶紫玉【你的意思,我的精神力比我的脖子以下更快匹配了对象,还自己抢先发春了?】 MAX【理解正确。】 叶紫玉倒抽一口凉气。 MAX【所以为了身心健康的考虑,你要不要......】 智脑话还没说完,叶紫玉捂着幡然醒悟又开始剧烈蹦跳的小心脏【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个脖子以下都不能随意冒犯的灵族人,我只要五百万!!!】 -- 第29页 MAX【......刚才所有的咨询不用特别付费,告诉本智脑你今晚用的什么东西卸妆和洗脸。】 叶紫玉【为什么?】 MAX【本智脑接单了一个有关五大星域最受女孩欢迎卸妆水调查报告】 原来如此,省了一笔咨询费也不错,叶紫玉立刻将自己晚上用洗脸方法相告,在她说出的那瞬间,另一边的解青时,也得到了MAX同步数据的古代女孩卸妆方案。 ...... 【竟然用的油彩黑墨,过分!】解青时一边用手绢沾了花生油一边往嘴唇上涂抹,果然没一会儿胡子就全部擦掉,再用皂角洗完脸后就出来一盆浅黑的水。 MAX【小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解青时想了想【她好像......比上一次游戏里的更聪明了。】 耳坠丢了,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他身上,还主动冲上门来正面杠他,和上一世总是想方设法撺掇别人出头的叶紫玉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MAX【本智脑的意思是.....有关那个啵啵,您准备怎么善后?】 解青时:...... MAX【这难道不是小殿下的初吻吗?】 解青时:【怎么,一个意外而已,难道我还要对她负责不成?】 MAX【她应该对你负责呀,小殿下你的吻如此珍贵,你知道五大星域多少女人排着队......】想要一次和他说话的机会而不可得吗? 解青时立刻打断智脑【我只是个不清白的野汉子,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亲我,啵就啵了,这次我绝对不负责。】 MAX【......】 解青时【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那女人变的更聪明了,也许已经看上了他也说不准,所以这次,他定要先下手为强,堵上她所有能仗势欺人得到自己的路。 ...... 精神力自查的当夜,叶紫玉体会到了“精神力发春”的诡异画面。 她在梦里再次看到解青时,他平躺在在床上,身上只着无袖的短褂短裤,白胳膊交叠在胸前,笔直的大长腿大喇喇晾在床上,薄毯落在身侧,睡姿标准的一丝不苟。 床头的沓子上,还燃着一柱礼佛的香。 他看起来睡的不太安分,眼珠子一直在眼皮下乱晃,眉心皱出一条细纹。 有种奇怪的力量推着叶紫玉走过去,俯下身,悄悄在他颈侧嗅了一口。 她终于明白那天他袖中最后一味到底从何而来:松木幽泽,是源于他的体香,清雅的,高洁的,不染俗世尘埃。 就像是从未经历过任何磨难,从观景盆里长出的清水莲。 就像最昂贵的展示柜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名贵青花瓷。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无缺又高不可攀的人?真是让人讨厌死了。 好想把他打碎。 看他湿漉漉,惶惶然,带着哭腔......求饶! 看他凛冽冽,凄凄冷,咬牙切齿......愤恨! 咦,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叶紫玉心中猛一激灵。 第十七章 咬他这条胳膊果然口感绝佳…… “这世界上哪里会有真正的君子,大部分都是伪善的小人,总有一天,我要撕下他漂亮的礼服,让他也像乞丐一样无依无靠,看他到底还能不能露出那种纯天然无公害的微笑!!!” 脑子里莫名其妙窜出来这句话让叶紫玉一下想起小时候在福利院的一幕: 她隔着栏杆,看到人群簇拥里那个浑身镶金挂宝,仿佛被全世界阳光笼罩一身的小王子。 小王子作为皇室代表,来福利院视察和慰问。 所有孩子都眼巴巴看着他,那个金光闪闪,漂亮的没有一丝瑕疵的男孩。 他身后的随从一眼望不到头,抬来的箱子里装满了各种漂亮衣服,零食,玩具以及各种生活用品。 而她,是当天才换下一身破烂的乞丐服,被洗的干干净净参与迎宾。 院长感激涕零,福利院的孩子载歌载舞。 可是叶紫玉很清楚,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根本落不到孩子们的手上,在福利院展示性的转一圈后会重新变成星币,成为院长的私人财产。 “姐姐,你是想要这个吗?”小王子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径直来到她的栏杆前,从肩膀的袖章上取下一颗漂亮的绿宝石:“你一直在盯着它,是因为喜欢吗?” 啊,好气!为什么会有人用这样天真的语气,问出这么邪恶的问题。 虽然她一直盯的并不是宝石,但贵重的宝石谁不喜欢? “当然,它真漂亮!”她习惯性堆起讨好的心态,朝小王子露出甜甜的假笑。 “送给你呀!”小王子毫不犹豫递出了那颗绿宝石,还朝她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直到石头躺在她手心,直到那男孩的背影消失了很远,她都无法收回自己震惊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随便送人贵重宝石的傻瓜呢? 知不知道这一颗绿宝石足够普通人在星际过上奢华的一生。 虽然小王子的脸在她脑海中已然模糊,但她永远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小孩,出生就站在终点,拥有令普通小孩几百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生。 啊,真是太讨厌了! 叶紫玉的目光在解青时脸上流连忘返着。 这个男人睡着时的模样,散发出的香味。 -- 第30页 无一不让人想到阳光,绿色,天使,无污染......所有正能量的词汇,和当年那个傻瓜小王子一模一样。 讨厌!讨厌!讨厌! 虽然理智很反感他,但鬼使神差的,叶紫玉就轻手轻脚爬上床,情不自禁把脑袋枕在了男人的胳膊上,还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身侧。 白月光男主?哼! 他靠着这张脸,也不知勾引了多少姑娘,合该被好好教训。 这样一想,叶紫玉顿偏过头,在解青时胳膊上选了一块地方,张开嘴含上去,牙齿触到肌肉结实的劲道,舌尖品到一点皮肤上的汗珠咸,这条胳膊肉果然口感绝佳。 在他胳膊上先轻轻磨了磨牙,随即才重重咬下一口发泄不满,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睡着时怎么盘都不醒。 果然,咬一口男人并没有半点反应,叶紫玉这才心满意足的松了嘴,随后重新将他胳膊当枕头,侧躺继续闻着他身上的香味,心底隐藏的某种难堪和愤怒,还有奇怪的沸腾感,逐渐平静。 第二天,叶紫玉神清气爽的醒来,也许精神力发春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编织的梦境感觉还不错。 同一时间,红冷会馆里天字一号房,解青时难得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睁开眼睛,好像昨晚一夜无梦,但是右胳膊有点发麻。 他艰难的举起那条血脉不太通畅的胳膊,看到肩头竟然有月牙印儿,像是什么啮齿动物咬了一口。 “啊——”有老鼠,房间里有老鼠! 红冷会馆掌柜很不开心的一天,从自查灭鼠开始。 ...... 又过半月,鸣鹤学院即将正式迎来开学典礼。 这半月中,叶紫玉没有再去主动接近解青时,之前那一日三次的冲击,没一次讨得好,精神力还自己做主发春了,这让叶紫玉有点害怕再正面对上那个男人。 好在完成任务的时间在此时空还有近三年之久,她准备先慢慢调理自己精神力的错觉,待逐渐适应了解青时这个人,再做打算。 因此每晚,回忆男人的眼神和英俊容颜,并顺势感受精神力造的那些梦境,成了叶紫玉的一项必修课,并且卓有成效。 她已经可以毫无羞愧的对梦里那个“他”做一些灵族人最不屑,充满世俗欲望的事情。 既然可以枕着睡,那偶尔摸两把也不要紧吧,再进一步,搂着腰应该也没事。 啊,他的腰怎么长的如此贴合,宽度刚好是她一掌可覆,就像是紧着她手心尺寸长的。 皮肤又滑又软,睫毛又长又密,睡着了就像个大版嗲娃,不磨牙也不说梦话,非常老实。那些清醒时的犀利全不见了,眉宇间只剩下安宁和纯真。 对了,他的体香,那才是不吸也会浪费掉的安神香呀! 所以必须吸,大口吸。 反正都是“精神力自主发春”和她本人没有一丢丢关系。 在这样连翻的“适应”中,休克的精神力终于被理智唤回了一丢丢,虽然其中一大半,还是每天都致力于晚上给她编织有关解青时的梦,但叶紫玉已经谢天谢地。 这半月里,雪无双和她的感情越来越好,雪无双自小暗恋解青时,却因解青时这段时间的行事十分苦闷,总是来红枫会馆找叶紫玉谈心。 叶紫玉趁此机会完成了百分之三十的绿茶台词,还没有让雪无双察觉出任何不对劲。 同时,这半月里还发生了三件事,一件是解青时给翠云楼的红湘赎身,又替她在城西郊外的月东胡同置办了一个四合院。并且自那以后,解青时就再也没有去过花柳巷。 而卓正那边也被林笙歌发现了一个疑点,每月的初一十五,卓家药局都会有净明庵的一位比丘尼来采办药材,只是经过打听,林笙歌却没有发现净明庵有病了的比丘尼或寄宿的善信。 细心的叶紫玉还发现了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红湘目前所住的月东胡同正好就在净明庵的山脚下。 “他到底想干什么?”叶紫玉拿着林笙歌近期奏报有关解青时和卓正两方的行踪,开始思索:“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主子,也许真的只是巧合。”林笙歌补充:“那解青时和卓正自那日后便再无来往,那天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初相识。” “你说初相识就初相识?万一这两人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交易,万一解青时也被卓正拉下水,参与了走私?你能担保他的人品吗?” 林笙歌闭上了嘴。 叶紫玉又摸过书桌上一封信,这是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信是父亲来的,留的日期已经是半月之前,写信时叶荀刚从幽州出发,算算日子,他不日即将抵达广陵城。 叶荀信里没说自己为什么忽然来广陵。 但幽州节度使手下最重要的中郎将带了三千兵马日夜兼程赶往广陵,总不是为了秋游。 结合近期广陵城一日严似一日的宵禁和城防,还有离太守府不远的南望山逐渐增多的暗卫。 以及蝶夫人是今年鸣鹤学院主阅卷的传闻。 叶紫玉得出一个结论:“有个大人物,要来广陵暗访了。” 第十八章 大胆金屋小楼藏娇娇,唇…… 鸣鹤学院坐落在广陵城的小荡山山腰,远眺太守府和南望山,且正对净明庵,中间全是平川,山溪沿峭壁汇聚成玉带环绕,再往下就是一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可以说地理位置极佳。 -- 第31页 学院开学这日,天气也极好,风清水蓝,没有云,日头便显得特别大。 一众学子正装等候在学院正中的大广坪,无遮无拦的晒了一上午,本该一早就来典礼的广陵太守谢漪岚和学院山长花茹慧都没出现。而大礼堂外侧却忽然多出很多士兵,人人目不斜视,挺胸抬头,威武煊赫。 学子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谢太守据说自凤临六年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常年喝药:“莫不是那痨病又犯了?” “嘘,小点声。” “哎,也不知到底等到什么时候。” “谢太守不来,花山长怎么也没来,这开学典仪难不成在她眼里,还不及娈香榭那锦公子的小蛮腰?” “嘘,唐姐姐,你是嫌命长吗?”那混不吝的女子立刻被她身旁的学妹捂住了嘴,却被那女子一巴掌打开:“你算哪根葱,我见到陛下也如此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甲乙丙三等入学成绩,不用如何明言,这一堆学子站位时就已经自动分类。 叶紫玉和卓正此刻都在乙榜的人堆里,和同期们交际,叶紫玉耳尖,已听到那狂放之言,扭头看去,那女子站在甲榜的人堆里,还比解青时更往前站了一头,应该就是今年的甲榜第一名唐云潇。 唐云潇可是正儿八经的炎国郡主,她的父亲唐吉是当年女帝上位时期最大一株墙头草,在看出势头后顺水推舟襄助女帝上位,反比他所有的兄弟混的都强,历经两朝,至今依旧是炎国的第一位异姓王,唐云潇虽然是胤族,却绝不会有人轻视她。 同在乙榜的卓正虽坐轮椅,却是因为有桌家药局这个金字招牌,人又随和俊美,倒是很受欢迎。不少同情心泛滥的女同学围在他旁边,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同期嘘寒问暖。 雪无双也是其中之一,她近期总往红枫会馆跑,从卓正嘴里听到了他因一朝生病吃错药导致下身瘫痪却依旧坚持读书的悲惨经历,又为他身残志坚的精神感动,特别敬佩他,还送了卓正一根只比解青时的三色翠玉簪差一点的白玉簪子作为贺仪。 卓正今日开学典礼堂而皇之的就将那根白玉簪戴在了头上,当然,叶紫玉“亲自”秀的蝴蝶帕子更是被他随身携带,时不时还要当大家的面掏出来装模作样的擦汗。 叶紫玉一打眼还瞟到,解青时今日头顶那团发髻也带了簪子,只不过不是那天雪无双跟她抢的那款,仅是一根普通的黑木枝。 众学子都是按学院要求一身正装参加开学典仪,就算家里条件再不好,今天也是齐头整脸。 只有解青时,头发胡乱的弄了个髻,他发量多又黑,那根细细的黑木簪子都拧不住,没坚持等到多久,就直接落了一半在肩膀。 衣服更穿的极随意,仿佛出门随便找的一件灰袍子,领口还沾着一点儿桃红的胭脂,甚至第一个盘扣都没系紧,露出一小块锁骨,被艳阳一润,更晃出一片苏酪凝脂的雪白。 有关他的风流韵事可是在广陵城疯传,有人直接道:“嘿,那解青时只怕是今儿一早才从翠云楼爬出来吧。” “什么翠云楼呀,人家可是大把银子撒出去给那头牌赎了身子,金屋小楼藏娇娇,唇点胭脂揉红妆呢!” 那些人私下议论的话全被叶紫玉听在耳里,因此越看解青时那副模样越生气,虽然昨夜她还是在梦见他,梦见将他当做抱枕,还在翻身时不小心嘴巴蹭到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他包养的那个红湘,竟和她用了一模一样的桃红胭脂。 叶紫玉狠狠搓了搓嘴!把唇上所有的桃红全揉碎。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他只是一个任务。解青时在她眼中,不过是等身的星币而已。 但他重生后如此自甘堕落【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寡廉鲜耻!我还要想办法让这样的男人重新爱上我,五百万果然没那么好拿。】她心里这样想着,越发咬牙切齿。 又过了好一会,眼看即将正午,众人晒的都快冒油时,一个校尉装扮的兵士忽然从礼堂推门而出,大喝:“谁是解青时?” 解青时越众而出:“我是。” “你跟我来!” 一百二十名学子,人人等的口干舌燥,晒得两眼金星,本猜测今天是山长给新学生的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下马威全是其他人的,却只一个解青时得到特殊优待,直被领进大礼堂,又绕去了后殿。 剩下一帮人你看我,我看你,那解青时在众人嘴里少不得又是一通排揎。 ...... 一炷香后,解青时被领进了学院最深处,毗邻山泉的一幢书楼前。 “你就是解青时。”守门的是一位身穿简单甲胄丰仪极佳的中年男子,男子留着三缕美须,手持一柄九环红缨金枪。 解青时见到这男子的时候心中微震,因为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叶紫玉的父亲叶荀。 虽然上辈子他入赘侯府时叶荀已经亡故多年,但叶紫玉的书房里,一直挂有叶荀的画像。 如今亲眼见到上辈子老丈人的真容,倒叫解青时瞬间产生了某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 “这位大人,我就是解青时。”他向守门的叶荀抱拳做了个小辈见晚辈的拜礼。 “不卑不亢,应对自如,果然是后生可畏。”叶荀朝他点点头,反手推开身后的书楼大门:“进去吧!” -- 第32页 解青时垮入门槛,身后的雕花木门咯吱一声关上,只透过花窗的光,照在对面的几米外的茶台上。 茶台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个人,解青时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她的模样。 女人衣着华贵,眼神阴鸷,一张脸比金纸还白,嘴唇却涂得比辣椒还红,像是刚喝过血似的。她左手的袖子空空荡荡,只用右手盘着一只小盏,看到解青时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只用目光反复扫量他,神情还透出一点不满。 解青时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这次鸣鹤学院入学考试,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考中却意外得了甲榜第三,都说是渝州来的蝶夫人主阅卷。眼下看来,蝶夫人只怕是个幌子,真正阅卷的另有其人。 “见过侯爷!”璇玑侯蝶夫人,从龙有功,却在十三年前那场夺宫之乱里失掉了一条胳膊。 “倒是个聪明人。”蝶夫人声音如锈蚀的冷铁:“知道今日为什么单独点你过来?” 解青时摇头:“还望侯爷明言。” 啪的一声,蝶夫人狠狠一拍桌面,猛然起身:“解青时,你好大的胆子!” 一般学子若遇到眼下这情况,只怕立刻就跪了,只是解青时虽愿按古人规矩行事,却也不是被吓大的,闻言只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又行了个礼。 蝶夫人一愣,随即眯起眼睛:“我问你,三年一度的学府大考,你怎么就敢写那一个字?” 解青时反问:“为什么不能写那一个字?” 蝶夫人:“你凭什么写那一个字?” 解青时:“就凭我是炎国人,就凭我相信陛下提出的“无论亲疏,不殊贵贱,皆断于法”的治国理念;就凭我相信,若干年后的炎国,无论男女,无论籍属,无论富贵贫穷,定能不殊贵贱,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有自由发展,自我实现梦想的机会。就凭我认为,这次的考题,若单从重新恢复律法的角度强压迫民众姻缘,无异于历史的倒退,虽可能一时注入鸡血,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的人口消减问题。” 未来世界,人口问题也是大问题,社会越进步,越无解! 人们对婚姻的要求不再只是繁衍和基因链的传递,而是找到彼此心灵契合的另一半。 蝶夫人再次狠狠一拍桌面:“你只是个贱籍的胤族男人!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解青时闭上了嘴。他总不能给一个古人举未来世界的例子吧。星球的更迭和文明的消长,都有其自然规律和寿限。滚滚历史长河,进化夹杂着基因突变,人类文明可能会在某一天消失,但新的文明和新的生命亦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星球亘古,生命无常。任何文明相对于宇宙的无垠,都只是浩瀚海洋中的一滴水花,亦是三千世界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蝶夫人见他不说话,愈发怒不可遏,又道:“无论男女,不殊贵贱,人人有选择,那人人都想当皇帝,岂非天下大乱。” 解青时嘴巴动了动,刚想和她分辨这是偷换概念,他所谓的人人有选择,当然有相对的限制性,并不是完全无拘无束的状态。 以目前炎国政治环境而言,有国家做靠山背书,在安定的环境中,才能享有国家赋予的权力。若是人人自危,隔三差五打仗流血,百姓饭都吃不上,有今日无明日,那谈这些就全是废话,空谈误国。 好在,女帝苏明月这十几年做的真是不错,炎国在这片青云大陆上,已经被她经营出中兴之气。 但炎尊胤卑,炎女的身份凌驾其余籍族之上这点,他却不敢苟同。 只是解青时尚未开口,便听到蝶夫人身后的屏风那侧,响起了一声幽幽长叹。 “太像了!” 那声音柔软如水,随即环佩叮当,裙裾荡漾,从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女人。 解青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一眼还是被女人的外貌震惊了下,只因那身穿明黄凤袍的婉丽女子,从眉心到右眼睑下,有一条极长的疤。 那条蜈蚣似歪歪扭扭的疤破坏了她美丽的容颜,甚至破坏了她的整体气场,让她的气质平添了三分凄苦,但她那双凤眸极亮又满含温情,看到解青时的第一眼,眼中竟泛出一点水光,像是透过他,念起了什么人。 “学生解青时,参见陛下。”解青时一见到女帝苏明月,不知为何竟起了一份亲切之感,此刻终于跪下见礼,还对她磕了个实心头。 “平身吧!” 解青时站起身,便见刚刚还戾气很重的蝶夫人一下舒眉展目,嘴角含笑,直走到女帝身旁:“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我想见见他。”苏明月朝蝶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小蝶,你退下休息。” 蝶夫人脸上微露错愕,随即扭头狠瞪了解青时一眼,便一甩袖子往大门走去。 解青时很快听到身后一声门响又关上的声音。 “小蝶就这个脾气,你不要生她的气。” “学生不敢。”没想到女帝竟如此平易近人。 “过来!”苏明月朝他招招手,随即转身重回屏风后,解青时立刻跟上她的背影。 第十九章 陛下仁德这次绝对不会踏进…… 解青时跟在女帝身后走上书阁外的走廊,站在此处,整个书院一览无遗,连同对面连绵青山,湖水与城镇炊烟。 女帝抬手朝天空一指,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 第33页 解青时不解,想了想:“太阳?” 苏明月:“有太阳,有月亮,还有无数的星星。虽然白天看不到,但它们一直都在天上。” 解青时心中剧震,没想到一个古代女尊国的帝王,竟有如此先进的天文思想。 【她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MAX【不是。】 苏明月叹口气,眼中露出点缅怀神色:“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他很聪明,也很天真。” 解青时:“天真?” 苏明月:“他曾经给我描绘过一个那样的世界,人人自由,平等,互相帮助,充满爱心,每个人都不愁吃喝和生活,因此可以用高尚的道德来约束自我,追求精神满足。可是,眼下你看......” 苏明月朝不远处一指,正是今日开学典仪之处:“一个小小的鸣鹤学院,学生尚且也要分三六九等,彼此间充满竞争。我们所处的青云大陆,出生就决定了一个人最终能走到哪里。无论是我的国,还是别的国。” 解青时:“恕学生不敢苟同,若陛下觉得人就该依循出生分出个三六九等。那陛下为何要在凤临六年取消胤族不能入仕的律法?陛下已经在为消除两族差距与隔阂而做出改变,其实您心中,也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那样一个国家吧。” 苏明月:“谈何容易。就因为我这些年推行的新法,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暗中要反我?” 解青时沉默,女帝说的对,在冷兵器时代谈自由平等公正还过早。毕竟封建社会体制的构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必然是随着科技进步和民众的思想解放,还有足够满足每一个民众安居乐业的物质资源。 这些,眼下都是很难做到。 他突然好奇:“陛下认识的那人,后来如何?” 苏明月淡淡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天空:“后来,他因为妖言惑众,又失去百姓支持,心灰意冷下,重新回到他的星星上去了。” 解青时:...... MAX【她口中的那个人才是穿越者,还和你有点渊源。】 苏明月又问:“你们解家在前朝是五大权贵之一,如今却已经被排挤十来年,是否心有不甘?” 解青时躬身行礼:“陛下仁德,解家当年并未参与铲逆旧事,如今还能有一席之地正常经营各地产业,已是万幸。” 苏明月摇头:“你这话就假了,你心中无怨,你的族人心中未必没有怨。士农工商,如今解氏一族已经快要掉落底层,仍在朝中为官的寥寥无几且职级边缘。岂不是因于新朝无功便是有过?其实一个家族气脉遭受到的打压,大部分都是无形的。” 解青时无话可说。解家在前朝可是当权之家,如今只剩下钱和产业,而这偌大产业若没有权力庇佑,早晚有天都会被新的权贵分而食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女帝不明言,却什么都点了。 苏明月又问他:“可想立功?” 解青时点头,又行一礼:“陛下但有吩咐,义不容辞。” “你很好,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份胸怀百姓的赤子仁心。”她顿了顿,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以后无论去到哪里,都要谨记自己是炎国人。” 随后朝他一挥手:“去吧。” 解青时躬身告退,随即被侍卫重新带出书楼。 他离开后,蝶夫人便又从门外走到女帝身旁:“如何,他长得不错吧?” 苏明月闭上了眼睛:“真的很像。”不光容貌,还有那份天真的,认为人性本善,人人皆可自律的迂腐。 这样一个人,身上充满了“善良”“天真”的感染力,虽无法做个优秀政客,但如果用在对的地方...... 蝶夫人满面不爽:“送一个这样的过去,也算是便宜那红毛野女人了。只要我大炎能熬过这个冬天!” 苏明月叹息,漂亮的凤目流露出深深愁绪:“且看这两月,下不下雨。” ...... 解青时一路从书楼出来,越想和女帝这一番对谈越不对劲,单独召见本没什么,他卷子那个字确实离经叛道。 可陛下那最后一句话十分奇怪,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不会是......他眸光豁然一跳,一下想到了某种极大的可能。 连续数月干旱,炎国各地粮米收成不佳,兵马粮草都紧缺的很。 漠北国界线外的那一圈虎视眈眈的小国们,今年冬天只怕更加难熬。 一念及女帝提起的“那个人”,他立刻向MAX发问【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和他又有什么渊源。】 MAX很快给出答案,令他十分惊诧。 女帝苏明月嘴里的人竟是......【星楼大帝?】 星楼大帝可是X星的创始人,也是解青时姥姥的妈妈的父亲,看刚才女帝提起那个人的神态,不由得他不怀疑【我太太姥爷竟然和这个时空的女帝还有什么感情纠葛吗?】 MAX立刻解释,并非如此。 此时空的星楼大帝,和创立X星的星楼大帝并非同一个人,而是平行宇宙的互为映相。 举个例子,同一个星楼大帝,在不同平行宇宙中都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虽然他们有同样的故事,同样的发生契机和同样的背景,却因为当事人那刹那的“一念”选择不同,会造成完全不同的结果。 星楼大帝本是宇宙中某个即将消逝文明最后的火种,为了传承基因链而生。 -- 第34页 X星原本也是古代星球,在X星的星楼大帝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将X星带入星际时代和异能时代,从古封建社会直接跃进至以议院为核心,以法律为准绳新型帝制社会,之后X星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终于形成了现在皇室即参与又不过分干涉政治,享有荣誉和权力却有明确外力监督,多方平衡的局面。 而在此时空的那个“卫星楼”,通过刚才和女帝的聊天,解青时推断出他应该是失去了政治抱负和理想,看破了基因传承只是个伪命题的真相后,选择了自我湮灭或者重新流浪。 但此时空的“卫星楼”虽然没有留下,却将“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理念种在了女帝的心里,也算是另外一种文明传承的印记。 MAX【或者换一种比喻,一个人踏入一条河,在分叉的路口,他可以选择任一的方向,他也将拥有无数种人生。】 解青时【那如果,两次都选择了相同的错误方向呢?】 MAX【......】 解青时【世界上不会有那样的蠢货,所以MAX你也不要试图在此时空撮合我与任何人。】 MAX【......】 解青时【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动作。】 和智脑沟通的功夫,解青时已经从书楼重新走到最前方的正殿外侧。 同期的学子们依旧干晒在太阳底下,却已经三三两两,不复之前规整队形。 他站在廊下,那么多人中却依旧是一眼看见了叶紫玉。 她正摇着袖子在擦汗,和雪无双在聊天些什么,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她忽然扭头看过来,解青时立刻闪身躲入了廊檐后,还飞快用袖子挡住了脸。 MAX【小殿下你躲什么?】 解青时握紧拳头【我这次绝对不会踏进同一条河!栽进同一个坑!】不能让她看中自己,免得那女人再使用死缠烂打这一招。 MAX【小殿下,您逻辑有误,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同一条河,您的时间空间都发生改变,所以您踏入的河本身已不是原来那条。】 解青时:...... MAX【小殿下您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刚才女帝的意思。】 解青时【和叶紫玉相比,我宁愿去和亲犬戎,为缓和即将到来的冲突做贡献。这也算事业线吧!】 MAX【当然。】 解青时【很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开学典仪所有学子在太阳下当了一天的小鱼干,直至半晚谢太守和花山长才出现,勉励众人几句后便草草了事。 之后便正常开学,学生们除了正常的文史政,还可选学琴棋书画以及骑射等等。但是每门选学课都有人数限制,优先甲榜。 因此解青时利用这个优先权,选的全是叶紫玉没机会选上的热门方案--骑射! 上大课时他经常迟到早退,一晃十五日,成功躲人。 这日,广陵城一年一度的月下节终于到来,学院休沐,这节日也是上一世他姻缘改变的重要节点。 一大早雪无双就来邀他同去庙会逛逛,被解青时斩钉截铁的拒绝。 等到中午,他放在红冷会馆盯人的解小乌回来禀报:“表小姐和那叶姑娘一起去了庙会,顾平安一直跟着她们,她们最先要去的是月老祠。” 解青时嗯了一声,又问:“卓正那边呢,没出门?” 解小乌:“卓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去了药局,但听表小姐的意思,他晚上要请吃饭,约在庙会那边的潇湘酒楼。” 解青时:“叶姑娘这段时间下学后没去别的地方?” 解小乌:“除了学院就是会馆,没有去其他地方。” 解青时微感诧异,叶荀既然已经来到广陵,叶紫玉不可能不去拜见父亲。除非,叶荀来广陵一事属于机密,不想引人注目。 但女帝这次来广陵虽没有大张旗鼓,却也有不少人知道,比如他,就是单独召见。 朝廷到底在筹谋什么? 女帝又在筹谋什么? 叶紫玉一定有其他渠道私下约见她父亲,譬如今日出门闲逛,便是极好的机会。 解青时本想亲自出门,去太守府附近打探一二,但一想到月下节这梗,便打消念头。 他在房间一直看书到下午,正怡然自得时,忽然小厮又禀,红湘姑娘来访,同一时间,卓少爷的拜帖也到了,邀他晚上一同赴宴。 红湘在外人面前神色如常,一入他房间便满面兴奋神色:“解少爷,您让我留心的事已有眉目,那净明庵里,果然很奇怪!” 第二十章 夜枭面人 月下节的庙会上,雪无双兴奋的在各种卖小玩意的摊子上游走。叶紫玉兴趣缺缺,面上却应付的极好。 两人侍女跟在身后,一路篮子装满了雪无双买的各种毫无用处的鸡零狗碎。 “叶姐姐,你看这个好玩吗?”雪无双从一个面人摊子上拿起一个男子面塑,问她:“像不像卓家哥哥?”那面人两条腿笔直修长,玉树临风,和坐轮椅的卓正简直大相径庭。 叶紫玉:“像,像的很,神韵尤其好。”她也随手拿了个头戴木枝的书生面偶,问:“像不像你解表哥?” 雪无双撇了下嘴:“表哥可不及这面塑老实。”话虽如此,她却抢先付了铜板,两人一人手里杵着个面偶继续往前走。 一时月老祠到了,门口更多了不少算卦的摊子,摊主既有有包着头巾浑身挂满铃铛桌上叠满符咒的美妇,也有留着花白胡子面前只摆了普通签筹罐子的老头。 -- 第35页 玄学自古神秘,哪里都很吃香,尤其是这种姻缘节日,算姻缘卦求姻缘签的青年男女已经挤满了不少摊位。更别提那月老祠中,人已经从祠堂里面排到外头,还有不少父母陪同的,都在“请红线。” 雪无双也要去排队,叶紫玉却将她往一人最少的算命摊子指了指:“你即喜欢你那表哥,为何不算算你俩姻缘?” 一旁小翠立刻道:“我现在去祠里排队,等雪姑娘算好,我这边也差不多排到。” 雪无双脸上却露出鄙夷:“表哥,哼,我不喜欢了。” 嘎——? 叶紫玉瞪大眼睛,原著里女主雪无双可是爱解青时要死要活的,怎么才三四个月,女主就不喜欢男主了? 雪无双:“解表哥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又如何,胤男野性,不安于室。哼,我现下算是看清了,他以前对我好,对我温柔,全是因为我家是炎户,他想入赘做我正夫。如今来了广陵,他受不了繁华引诱,这便露出真面目。他淫/荡至此,我还喜欢他,不是自找没趣吗?”雪无双的母亲本是胤女,和解家是连襟的宗亲,但她是炎朝新政后第一批结合炎男的胤女,因此享受了最大红利,全家抬籍。 等等,叶紫玉心中警铃大作,她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恶毒女配台词没有说,如果眼下雪无双对男主是这样的态度,那她连台词输出机会都没有。 “人不可能忽然性情大变,说不定你表哥是有什么苦衷呢?” 雪无双:“什么苦衷,我已经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他竟然还给那贱籍娼妇赎身,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叶紫玉慌了,一本文的女主怎么能不喜欢男主呢,那她这个恶毒女配后面“抢男主”环节,和腹黑绿茶人设,还要怎么演下去? “他也许只是一时迷失,但他内心深处,肯定将你这个表妹放在最重要的地方。你们怎么说都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处长大,你怎可就这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叶姐姐,前段时间不是你说,我们炎女才是国家血统最为高贵之人,看上哪家胤男都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雪无双一哂:“表哥身子都不干净了,心还能把我存在哪处?我又不傻,去捡那妓馆娼妇的破鞋?” 叶紫玉......那只是我必说的绿茶台词呀妹妹,咱俩说那么多话,你咋就这句往心里去了呢? 她咽了口唾沫,一手按住胸口压下那股往上涌的心塞,又道:“也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你得给你表哥一个解释的机会,我看他对你还是挺好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雪无双虽是炎户,但家境并不富裕,这一路来广陵,吃的喝的还有身边跟着服侍的可全都是解青时提供。 雪无双却愈发刻薄:“表哥他,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么。他既是胤男,又不肯低头做男侍,说不定还打定了主意找个胤女合婚,做那一家之主的美梦。但现在的胤女又不傻,我且看他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见叶紫玉被她这番话说的呆住,雪无双哎呀一声:“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咱们不是还要去算卦么!”说完便挽着叶紫玉直朝人最少的那个摊位走去。 叶紫玉一路脚弹棉花般被她拖走。 自从在解青时那处一天吃了三次憋后,她原本的策略就是迂回版的“仗势欺人”。 我爱你这三个字,智脑又没规定不许刀架脖子上说。 那就搞好事业线,只要尽快帮父亲叶荀上位,等她被封县主后,便能直接以权势将解青时抢回家,再慢慢软化他,反正还有接近三年时间,怎么也能逼出那三个字。 她什么都设想好了,却万万没想到女主这边竟要撂挑子。 人麻了! 【雪无双不喜欢男主了,我剩下的台词可以不说吗?】其中有很重要的三句,都是原著女主为男主和女配撕逼时,女配必须要说的话。 智脑MAX【不行哟!】 【雪无双如果不爱男主,如果不为了夺回男主奋发图强,我哪里有机会说后面的词?这才几个月,我还什么手段都没上!!!】 MAX【谁规定必须怎样,已经一切从头开始了哟!】 叶紫玉:...... 雪无双拖着她坐到了摊位前,正是月老祠旁那个满身铃铛十分招摇的美妇。别家老实卦摊都围了不少人,只她这里太过奇装异服,看着就不像好人。 “算姻缘,先报生辰!”正闭目休息的美妇立刻睁开眼。 雪无双飞快报出两个生辰八字,脸色羞红。 一个生辰是她自己,另一个旁边的叶紫玉心中算算,年龄已近二十四,联系到近日雪无双总往红冷会馆跑,还和卓正来往甚密,叶紫玉心惊,不会吧,这傻姑娘别是算的卓正的生辰? 美妇掐指闭眼一摇脑袋:“天作之合!只是那一位身上是不是......” 雪无双悄悄瞥了一眼叶紫玉,随即点头:“他腿脚有些不便,是药物引起的陈年旧疾,还能好吗?” 美妇精神来了,开始一顿天花乱坠的忽悠,叶紫玉知道她刚才那只是粗卦,若要细卦分析如何天造地设,一两个时辰没跑。 本来今日她也不是为了这月老祠出来的,叶紫玉立刻趁机借口闹肚子先行离开。 之后她一路小跑,越走越快,逐渐远离人潮。在离月老祠约莫三条巷子的一个不起眼小屋,她看到墙角记号,见周围无人,便立刻闪身进去。 -- 第36页 里面早已有人等着她。 “父亲!”叶紫玉唤了一声,坐在简陋木桌旁的叶荀转过头:“没人跟踪你吧?” 叶紫玉摇头。 叶荀:“长话短说,这次我为什么秘密带兵来广陵,你应该能猜到。” 叶紫玉:“陛下驾到?” 叶荀点头,朝她伸出三个指头:“眼下有三件事。” 叶紫玉立刻做出洗耳恭听状。 “第一件:陛下的四夫侍之一,雪梁舟死了,他被刺客剥了脸皮。刺客趁陛下歇息之际,顶着雪侍郎的脸行刺,万幸陛下那时看出异样,那刺客行刺未果后即刻用秘药自杀,死的只剩一摊尸水。但雪侍郎的尸首现在都还没找到......” 叶荀淡淡道来的第一件事就劲爆极了,叶紫立刻问:“那雪三娘知不知道弟弟已经死了?”雪三娘虽是胤族人,却在当年女帝夺宫一事中出了大力,她原本是前朝胤帝抛在冷宫的妃子,但破釜沉舟后,反为家族在新朝争取了一席权地。 女帝后宫四夫侍,只有雪梁舟一个胤男,可见多受器重。 叶荀摇头:“眼下这消息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三娘于国有功,雪家如今掌管着户部,陛下不想她太伤心,想等查清事情真相后,再告诉她。” 叶紫玉:“那第二件呢?” 叶荀:“第二件:我们在犬戎皇庭的探子回报,唐钰有一子于年初入关,代号:夜枭。他可是主战派二皇子莫英哲的铁杆。”叶荀从桌上水壶倒出点茶水,用指头沾着在桌上写了那两个字。 叶紫玉立刻醒悟:“上半年朝廷邸报中陛下两次遇险,会不会就是这个夜枭一手谋划?” 叶荀赞赏了看了一眼女儿:“自夜枭入关后,陛下这大半年中不止一次遇险,各种诡异手段层出不穷。这夜枭必定就是这一系列刺杀案的主谋。” 叶紫玉:“那陛下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远赴广陵,这消息万一泄露,比起皇都有禁军十万守护,广陵更加危险呀!”若是那夜枭得到陛下微服的消息,广陵这种山脉居多又便于隐匿的位置,可谓绝佳刺杀之地。 叶荀:“这就要说到第三件事了!” 第二十一章 男扮女装公子,大码女装…… 重头戏来了 叶紫玉瞪大眼睛,愈发聚精会神。 叶荀叹了口气:“今年雨水不沛,各地收成极难,今冬的二十万两安抚银子倒是好说,但百十万旦粮食陛下不愿意再给。犬戎那边上月已派了使臣入境催讨,还有莫罗城的使节也同时入关来打秋风,估计也有得一番折腾。算算日子就在这几天!” 原来第三件竟是犬戎和莫罗使臣入境,叶紫玉立刻醒悟:“所以陛下这才亲至广陵接见,以示诚意。” 叶荀点头:“两家都是硬茬,一个处理不慎,我边境堪忧。” 犬戎是边境大患叶紫玉知道,但:“莫罗城?” 见叶紫玉不太明白,叶荀又解释:“那莫罗城乃是犬戎周边的一小城池,鸡肋之地,却夹在秋园城和沙城之间,战事若起,莫罗就正处我朝和犬戎中间地带,城主若放开城门,任犬戎人长驱直入,对我玉门关是绝大威胁。” 叶紫玉:“那陛下怎么说?” 叶荀:“这次犬戎来谈判的使臣是大皇女莫英兰,她在皇庭也很有影响力,明面上和我朝关系不错,只是政客都不能只看表面。那莫英兰有点奇特嗜好,陛下可能准备投其所好,送她私人一份厚礼。至于莫罗城那头,估计今年也要搜刮不少东西去。” 叶紫玉:“那粮食?” 叶荀:“犬戎哪年冬天不死上几个人?就算给他们再多的粮食,也是便宜了皇庭,给敌人的军队增添口粮。哎,陛下仁厚,就是太心慈手软。”叶荀一向认为,边境这仗早晚要打,只是今年看陛下行事,她估计还想再缓缓。阿昏 父亲腹诽女帝的话没有明说,叶紫玉却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 刚才父亲所言这三件事其实也涉及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女帝此行安全。 虽然叶荀带了三千兵马护卫,但那“夜枭”既然敢在皇城用那种诡异方法刺杀女帝,广陵必然更加危险,护卫压力更大。 叶荀:“好在蝶夫人这次也带了兵马亲至广陵,有她在,我只用负责外围护卫,今日才有功夫来和你通个消息。现在陛下下榻之地极为隐蔽,不是广陵城内行宫,但这件事也并非机密,广陵官场不少人已经知道。” 叶紫玉:“陛下莫非故意透出消息,想要以身为饵?” 叶荀:“对,陛下她......哎,是个很念情的人,她极想找出杀害雪梁舟的凶手。广陵城地理复杂,若是那夜枭得到陛下行踪,必然会安排新一轮刺杀。” 叶紫玉心中汗颜,因为她本是借查卓家走私一案才能来广陵接近男主,如今看到父亲这般忧国筹谋之心,女帝为了揪出杀人凶手以身为饵,顿觉得自己的事业线有点儿拖沓。 她立刻道:“父亲,这三件事我都清楚了。如今我也有一件事,亟需父亲定夺。” 她派林笙歌跟了卓家人几个月,如今唯一线索,只是一个小小尼姑庵。 “卓家在山中定有秘密据点,但我怀疑他们走私的可能不是散矿,而是已经铸好的成品刀枪。”叶紫玉将自己的分析说给父亲,若是要大量走私矿藏,那出货时必然瞒不住人,运送车辆和人马要求也高。 -- 第37页 但蹲守西山的手下这段时间监视所见,山中往来都是正常车辆,最大也不过百人商队,且所用马车型都是普通商车,根据泥印推断,货物也不似压了满箱矿石那种沉重。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一是找父亲借兵搜山,卓家秘密据点的大概的区域我心中有数。只是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 叶荀摸了一把胡子:“继续。” “第二就是,我准备今晚夜探那净明庵,只是若那庵中真有问题,一旦被发现,父亲留给我那点人手可是远远不足。” 说来绕去,其实就一件事,找父亲借兵! 叶荀有点儿啼笑皆非,没想到女儿心中早有谋划,根本就不是和他商量。 女人提的要求叶荀自然全盘同意,只是最后叶紫玉摩拳擦掌开始详述自己今晚就攻其不备的计划时,叶荀忽指着她手里一直没放的面人,奇道:“玉儿,你多大了?” 叶紫玉这才发现那个“解表哥”的面人被她攥手心一路,顿时大囧:“这是我新认识的一位好友,雪妹妹买的面人,我只是帮她拿着。” 叶荀瞟她一眼:“哎,我还以为女儿有了心上人,今日月下节你这样的姑娘本该是佳男有约才对!” 叶紫玉:“若真有,我还能不告诉爹爹吗?” 叶荀点头:“你大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若真有心上人,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去提亲!” 叶紫玉眼珠一转:“若我想要的男人,不符合炎女婚配标准,但是我又特别喜欢,爹爹也会允我吗?” 叶荀:“我们家从不看出身背景,哪怕他是胤族也无妨。” 叶紫玉:“若是风闻不好呢?” 叶荀想了想:“那也要看风闻到底是真是假。” 叶紫玉这才笑了,这次是发自真心的向父亲撒娇,忍不住抱着叶荀的胳膊摇了摇:“我爹爹最好了。” ...... 同一时间,红冷会馆 红湘在解青时耳边道:“我十分确定,那庵中藏有男人,还有一个极大的地下空间,里面还有奇怪的声音。” 解青时问:“什么声音?” 红湘:“像是什么野兽的嚎叫,但昨天我是趁那慧静师太取水时躲到后院柴房,又摸到后面废园,只是废园大门上了锁,无法潜入。那声音像从柴房边的枯井下传来,听不分明。” 解青时又问:“那庵中今日能烧香吗?” 红湘微微一惊:“解少爷,您不会今天就想去查吧?”可净明庵极少有男香客,若有,也是夫妻结伴上香。似解青时这般的美男子贸然上门,定会令庵中警觉。 只要不去月老祠,不碰到叶紫玉,他就是安全的。 事业线支棱起来,一切围绕叶紫玉的可疑线索都值得顺藤摸瓜,说不定就提前于叶紫玉为炎国立个大功呢!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月下节,那庵中定然不少人上香,男子若改装混入女人堆,也不显突兀。”言罢,解青时便令小厮找借口推了卓正的宴会邀约。 又让解小乌找会馆掌柜借了两套大码女装。 又让红湘去找雪无双留在会馆的丫头们借了一些胭脂水粉。 不惹人注目的方法,如此简单! 第二十二章 两个馒头太美了,被拐了…… 经过一番换装后,面对铜镜,解青时几乎没认出来自己。 唇点胭脂粉面妆,黛眉半掩眸轻扬。 不忍直视,牺牲好大! “解少爷,您太美了!”红湘亲手给解青时带好垂下纱巾的帷帽,又往他发髻上插了两枚女用发钗:“这模样上街,多少女郎也要掩面自愧不如。” 虽然决定是自己做的,但被红湘这样一赞,他更感窘迫。 “还差这个!”刚换好女装的解小乌也从屏风后钻出来,他本身黑黝黝,自己胡乱擦了点儿胭脂,看上去惨不忍睹。 解青时看向他手里托着的两个馒头,一下明白过来是干什么的,愈发恼了:“你要用自己用!” 解小乌边往自己衣服里塞馒头边道:“既然都扮上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咱要惟妙惟肖!”果然,他用完馒头后更像女人,解青时垂头看了下自己的一马平川,无奈只得也接了小厮递过来的馒头。 约莫一盏茶后,一切妥当。 刚要出门,解小乌又哎哟一声,指着解青时的脚脖子:“少爷个子太高了些,这裙子还短一截。” 红湘:“无妨,广陵城常有摩罗国和大食国的异邦女郎出没,我昨日去上香时也看到了,各个人高马大,高鼻深目,解少爷冒充番邦女郎就行。” 解青时点头,捏着嗓子试了几句话,红湘和解小乌都笑起来。 红湘:“一路我来打点,解少爷和小乌尽量少开口。” 解青时:“你把我们送进去后不要久留,我们今晚在庵中宿下。” 红湘:“好!” ...... 因着月下节的缘故,净明庵今日人潮络绎,庵中正殿供奉着一尊乌母娘娘,一些求子的小夫妻没事也要过来摸摸娘娘膝盖,如月下节这种大日子,更是人多。 庵中香火旺盛,远途来山上的信众中有不少女郎需要借宿。 红湘代解青时捐了十两香油,财大气粗的让接待的比丘尼满脸堆笑,可是一说到今夜借宿,那位年轻的比丘尼便面露难色:“庵中确实已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 第38页 红湘嘴巴都说干,那比丘尼只是摇头,红湘生气了,正要再和人分辨。解青时却将她悄悄拉住:“算了,改日再来。” 三人只得先行离去,刚出了第二进庙门,还没绕道天井,便又听到身后有人在唤:“施主,施主稍等。” 来人是个身穿灰袍的老比丘尼,声音喑哑,一双眼睛只一错不错盯着风韵绝美的解青时,用了两个馒头的解青时本身皮肤又白又嫩,虽身量高挺,但他弯腰含胸,一双大手全藏袖子里,这副模样露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典型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番邦女郎。 “三位女施主可是今晚要夜宿?” 红湘:“我两个番邦来的妹子,今日想宿在你们庵中,给乌母娘娘上明早头柱香。” 那比丘尼又问:“这二位姑娘,可会说咱们的话?多大年纪?” 红湘:“只听得懂简单几句日常语,却是不会说。年龄嘛,刚满十八,这位师太,您到底还有什么事?” 那比丘尼眼中冒出一点喜色,却堆出慈善模样:“刚才听小徒说善信想要夜宿,本是没房间,可刚有两位女郎退了房,这下便有房间了,姑娘住吗?” 这下皆大欢喜,红湘立刻又付了夜宿的银子,随即依依不舍离开。 解青时和解小乌两位“番邦美人”在那中年比丘尼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庵堂后院。 老尼卸下后门一道重锁,回头朝他们露出微笑:“走,这边走。” 两人一直跟着她,却越走越偏,没一会儿已经远离庵堂主殿数百米远,绕过一处废弃荷园,这才又是柳暗花明一壁空无人烟的斋房。 此时尚且一切正常。尼姑将他们带至转角一间房里,交代了几句不要乱闯,又说晚上会有专人送斋饭过来,便很快告辞离开。 斋房不大,房间桌椅上都积了灰,解青时却在枕头上捻起几根女人头发,摸了摸微泛潮湿的褥子:“这儿昨天应该还有人住过。” 解小乌:“少爷,这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我先四下探探?” “等晚上再说。”来时路上解青时已经发现,那年轻比丘尼并未说谎,靠庵堂附近的正经斋饭已经客满,如今这老尼特意将他俩“不会说炎话的番邦女郎”带到这种偏僻之地,估计没安好心。 “红湘昨天来过,已经找到了可疑之地,我们便以逸待劳。” 解小乌:“那老尼一路上贼眼睛都在瞟少爷您,看的我汗毛直竖,还好我长得安全。” 两人又计划一番,便先于房中蛰伏。 到了晚饭时间,果有两个小比丘尼送来简单饭食。 解小乌试了饭菜无毒,但是茶水里却加了足够让人昏睡的蒙汗药。 这种小把戏实在不够看,两主仆坦然自若开始吃饭,准备晚间夜探此地。 没一会,又听到隔壁响起刚才那老尼的声音:“这是我们后山自己住的斋房,原是不接待信众的,但看姑娘你一个人孤零零,这时下山只怕也来不及了,这便收留你一宿。” 解小乌咬着一个馒头:“呀,又一个中招的姑娘。” 解青时皱眉,他没想到真有女孩被老尼拐来此处。估计这些房间以前也是做拐人之用,因此压低声音:“走的时候将人一起救出。” 侧耳听时,隔着一堵墙,老尼声音清楚,那姑娘的声音却蚊子嗡嗡,该是道谢之类。 没一会儿,也有小尼姑给隔壁送了饭食。 等那两个送饭的人离开,解小乌立刻一擦油嘴:“我去提醒下那姑娘。” 解青时点头,可没一会儿解小乌就回来,满面疑惑:“隔壁房间里没人,那姑娘不会已经喝了蒙汗药,被弄走了吧。” 这事透着古怪,明明他没有听到多余的脚步声。解青时立刻和解小乌一起重新来到隔壁,他本以为房中又有暗隔或者通道之类,可是翻遍整间房,什么也没找到。 两人正十分疑惑时,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古怪嘶吼,似野兽咆哮,又似凄厉哭喊。 解小乌有些牙颤:“少爷,那姑娘不会是个鬼吧。” 那声音只响了片刻,便又消失。 解青时立刻俯身以耳贴地,又四处用手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红湘说柴房后的水井地下有声音,你听,地底下有回声。” 解小乌学他模样俯身去听,什么也没听到:“少爷,那他们肯定是有别的方法把人弄走,只是机关不在这里?” 解青时爬起来,他本来是因为叶紫玉才特别关注卓正,当初见卓正第一面他就暗示想要借解家的水路,他这才留心,一个卖药的,想借道那种偏僻水路做什么? 解家那条道,是前朝留下的走私盐道,新朝后家中权势不再,道也半废弃,若说好处,就是离关外的莫罗城北门极近,这条炎国地图上没有的水路知晓的人极少,朝廷缉私的衙门也从不去查,但卓正却愿意出大笔银子。 如果只是走私贵重药材也罢,借给卓正也是一笔入账,但叶紫玉这次跟来广陵,所以解青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之前派人盯着叶紫玉和卓正,意外也发现了卓家和这净明庵联系的规律。 如今亲身进来查看,刚一照面就有老尼姑给他下蒙汗药,这不是明摆着庵中有大问题么! 想了想,他便直接安排解小乌先去前院之前红湘踩过点的柴房那处搜寻,看是否有地下通道入口之类:“若查到证据不要久留不要深入,尽快先下山报府尹。” -- 第39页 “以什么名义?” “就说有女郎失足落井,先将衙门官兵引来。” “少爷,那您呢!” “我就留在屋里。”既然给他们下药的人如此明目张胆,是拿捏准了“番邦人”在此地没有根基,那他便将计就计,看看这黑心庵到底要做什么:“入夜了,妖魔鬼怪才会出来。” 第二十三章 虎穴是时候使用超能力了…… 主仆兵分两路。 解小乌想出废园时发现门又被锁了,他翻墙来到前院柴房,又入枯井,没一会儿就在枯井底下发现一处铁质小门。 贴耳细听,门后隐隐响起窸窣的声音,仿佛有脚步。 果然有很大问题。 解小乌不再迟疑,立刻按照少爷下山,虽然此刻庵中即将关闭大门,却也叫他趁着最后一波人潮混了出去。 刚一出门,他便看到顾平安守在庵外的老槐树下探头探脑。 解小乌十分吃惊:“你怎么在这儿?”顾平安可是得少爷吩咐一直盯着叶紫玉那边。 顾平安指了指刚刚紧闭的庵门:“叶姑娘下午独自一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什么?她今日不是先和少爷表妹去月老祠,再去潇湘酒楼和卓少爷一起吃饭吗?” 顾平安:“她们上午是去了月老祠,雪姑娘还求了姻缘线算了百福卦,只是下午两人就分开了,雪姑娘自去了潇湘酒楼,叶姑娘便来了此处。” 解小乌刹那想起之前废园里隔壁消失的那位姑娘,顿时急道:“完了完了,叶姑娘不会这么倒霉,就是咱们隔壁那个吃了蒙汗药被拐的姑娘吧。” “什么被拐?什么蒙汗药?” 解小乌立刻将庵中情况与顾平安一说。 两名小厮越分析越觉恐怖,再无迟疑,立刻决定下山报官。 只是刚下山没走多久,忽然见一路铁甲兵在山腰设拒马。 两人见有兵士,立刻按照解青时的吩咐,将庵中有女郎坠井一事添油加醋的说了。 兵士很快上报情况,没一会儿,领头一名年轻的铁甲校尉策马过来,一见他们他们便惊咦了一声:“你们不是枫叶会馆的小厮么?” 来人正是林笙歌,解小乌和顾平安装作小厮盯人时,曾与他打过照面。 只是解小乌和顾平安并未认出林笙歌,毕竟他是叶紫玉这便负责盯人的高手,早出晚归,在枫叶会馆很少露面。 “是的是的”解小乌立刻又道:“枫叶会馆有位叫叶紫玉的女郎,刚刚就是她坠井了。” 林笙歌:......心中一紧。 解小乌:“你们快去救人呀!” 林笙歌捏紧了袖子里的信号弹。 主子入庵前曾经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不得她信号,不许闯庵,只用兵马合围,顺便派人堵住山腰,山脚等几处容易逃脱之地。 到底要不要现在就闯? 不尊号令便是有违军规,但万一主上真的遇险! 年轻的校尉,一下陷入前所未见的两难之地。 ...... 解青时在房里又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果然门口有响动。 依旧是那老尼,她先是敲门:“女郎,女郎!” 他立刻趴下做昏迷状。 没一会儿,门开了,他听到数人的脚步迈进门槛。 那老尼果然惊讶:“咦,只有一个?”很快她又自言自语:“另两个必然出不了这院门,你们先把人带下去。” 一个沉闷的男人声音响起,似有不悦:“上次一批姿色着实差劲,这人若是长得不行,也不要费劲巴拉的带回去,不如直接卖掉,上了船也是占重量。” 老尼:“哎呀,你放心,这次的三人里面有个绝色。” 解青时脑袋被她推了下,露出半张侧脸:“喏,就是她,下午那么多上香的女郎里,人堆中一眼就能看到她。还是个不会说炎语的番人,这可不是老天送给二皇子的大礼。” 那男人又问:“不会有麻烦吧。” 老尼似对此轻车熟路:“有什么麻烦,每天进出庵中这么多人,丢失个把,也只上外头去找,再说,这山上野狼众多,她们若有急事下山,又或失足落水,我那有的是替身尸首。” 解青时听到这里已经很愤怒了,看来这尼姑庵是长期经营这种卖女子的勾当。替身尸首这种事,只怕还牵扯到许多人命案。 船?联系到卓正之前试探自己的水路,莫非他们想走私的是人口? 但似乎又不仅止如此,运人还嫌占重量的话,那船上定是有更重要的货物。 男人:“行,别出纰漏,若其他那两个找到后模样不行,你就地处理吧,船上位置确实不够。”言罢又道:“带上人。” 屋内又响起两声沉闷的喉音,原来房中这些人里还有一直没出声的哑巴奴仆。 解青时的胳膊随即被两个哑奴一左一右架起,一只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然后他听到那男人说:“果然绝色,带走!” 净明庵后山极大,在匆匆走了一些不起眼的小道后,一行人一路来到一侧山壁,隐秘的树丛被扒开大洞,进入后便另有乾坤。 洞中一块天然大石头被搬开,底下露出一条隧道。 解青时被带入地底,一个哑奴背着他顺着隧道一路往下,不多时便到达一间宽阔平地,上方全是悬挂的钟乳石,竟是一个极大的溶洞。解青时算了下大致方位,他们应是在净明庵的大殿正下方。 -- 第40页 那领头的走到不远处一座八角形石台,在上面一通操作,忽然左侧方一阵嗡鸣,竟是原本平滑的山壁露出一扇门,门后甬道深深,上方山壁的烛火依次点燃。 继续又往前走,没多时便听到人声,到达一间新的地下石室,尚未靠近,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啊——”一声刺破耳膜的嘶吼。 下一秒,噗的一声,浓郁的血腥气更甚,解青时一垂眸,就看到哑奴脚边被扔了一团东西。 血淋淋的,竟是一块刚刚活生生从人身上割下的大腿肉。 “还没招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忽然开腔问。 “哼!”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和鞭子抽打的响声同时响起:“再不招,你就是明日人肉宴的主角,真要为你们那女帝献身到如此程度?你到底也是胤族,何苦为炎人卖命?” 听到两人谈及女帝,解青时愈发心惊。 那被刑讯逼供之人应是疼极,闻言却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滚!” 伏在哑奴背上的解青时这才看清,正前方不远处是个刑台,一个满脸冉须精干汉子被绑坐在台子上,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膝盖上束着厚厚的麻绳,两腿下方垫了高高的石砖。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岣嵝着背的小矮子,一看便是个侏儒。 那侏儒被淬了一脸,却嘿嘿笑起,一张丑脸皱出满口烂牙,他用手将脸上血抹进嘴里:“好,好,我敬你是条硬汉。” 解青时飞快一扫,眼下这方溶洞里不过五六人,他若出手,也许能救下那男子。只是这溶洞似乎很大,不知这批人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帮手。 刚这样一动念头,那不远处的侏儒忽然操起身边火炉里的一把铁钳子,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回头猛然一刺。 火红的铁钳直接戳进那汉子心口,溶洞里响起血肉被撕裂之声。 那壮汉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便慢慢垂下了头。 “要离!”侏儒这一下不光震惊了解青时,也让带他下洞的男子露出嫌恶口气:“怎么又弄死一个!” 侏儒将火钳在死人心口转了转,然后拉出来,口气恶毒:“这人到如今都不吐口女帝所在位置,再审下去也没意义,这次不是还抓了其他几个,不要浪费时间,一次都带上来,总有一个能吐口。” 似乎也是看不惯这侏儒所为,带解青时下来的男子只冷哼一声:“你倒是快着点,大皇女即将到广陵了。”随即便令哑奴将他带到另一侧的小溶洞,关入了一间牢房。 等那些人脚步声走远,解青时这才睁开眼睛坐起。 脏兮兮的铁牢内,一侧墙边竟还有两名晕厥的娟丽女子,身旁放有吃剩下的饭碗。 联系到斋房曾有住过人的痕迹,应该就是前几日借宿后被拐到这里的女孩。 而隔壁还有一排龛在山壁的铁门牢房,透过右手边的栏杆,解青时看到两名同样晕在地上的青壮年男子,身上穿的还是广陵太守府的红巾兵衫。 解青时捡起地上一个碗,闻了闻里面的残羹,浓郁的蒙汗药味儿,大概是那些人不希望牢房里吵闹,这才一直给饭里加药。 牢房所在的溶洞不大,地上铺了些稻草,稻草旁边放了恭桶,味道难闻,墙壁上只有一盏油灯,因此十分昏暗。但好在这里十分偏僻,离刑房和带他下来那帮人要去的地方很远,所以只要小心一点,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先把这里关着的人救出。 解青时又等了一会,直到完全听不见外面人的脚步声,这才将手心按上牢门的一根柱子。 事急从权,为了救人,是时候使用超能力了! 用力! 咦?他怔了怔。 又试一次。 那铁栏杆竟毫发无损。 怎么回事? 第二十四章 卡头手心下,他明显在颤…… 解青时这下有点着慌,双手一边攥紧一根铁杆,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精神力。 可奇了怪,明明知道精神力就在体内,却完全不听使唤。 【我的精神力为何不能使用?】丹田里暖融融,能感觉到精神力就沉寂在那处,却像是门缝插了把堵门神器,无论怎么运转,都推不动冲不出。 MAX【科普的时间又到了......】遂将前几日告知叶紫玉的那套原封不动又说了一遍。 解青时【一见钟情?我对她?你开什么星际玩笑。】 MAX【上辈子也是呀,第一面不就对上眼了吗?】 解青时【我没有,打死我也......绝不会再喜欢她!】 MAX【小殿下随便您怎么说,但现在您的精神力确实因她锁死了,就像磁石的两极一见面就紧紧相吸,并为即将到来的神交做准备。】 解青时【废话少说,告诉我怎么才能解锁。】 MAX【一次完美的神交,是解锁的关键!】 解青时【她又没有精神力,我怎么......哎呀,我为什么要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不用就不用吧。】 没有精神力,他还有力气,而起力气胜过普通人许多。作为牢房里唯一清醒的男人,他有责任把这里所有受害者救出去。 牙齿咬紧,胳膊和肩胛因为使劲在衣服上崩出了一条条痕迹,解青时铆足了劲儿,额上很快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涌出。 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再用力。 终于,那两根三指粗的铁栏杆,竟被他以一人之力拉开稍许缝隙。 -- 第41页 这样应该能出去了吧,只要缩着点儿。 解青时决定试试,他将脑袋慢慢伸出栏杆,成功钻出去,但身子还是差一点儿挤不出去,解青时只得先把肩膀收回牢房,待要再往回缩脑袋时,却忽然被栏杆卡住。 “啊,吊死鬼!”便在此刻,身后响起一声惊呼,竟是被拐的两个姑娘之一,有一个醒来,从背后直接看到一个无头穿裙子的高大背影吊在栏杆上。 “姑娘别怕,我只是头被卡住了。”解青时发觉自己吓到了身后的人,立刻解释,但只听噗通一声,那刚刚苏醒的姑娘又晕过去。 好吧,解青时继续和栏杆做斗争。 但出头容易缩头难,越急越缩不回去,而且这个姿势非常不好用力,他想用胳膊继续往外拉铁栏杆都很吃力。 【小殿下,休息一下,缓缓,缓缓。】 对,休息一会儿,攒攒力气,反正牢里的人都晕着,那看守一时半会也不会再来,没人看到他这幅模样。 刚这样一想,忽然十几米外的甬道里,竟响起窸窸窣窣脚步声。 解青时急了,正要继续掰铁杆,忽然眼前一团黑影掠过,嘭的一下掉在他正前方的石板地面。 解青时瞬间瞪大眼睛。 灰蒙蒙的灯光照出地上那个蜷缩的人形,竟是那个刚刚才见过的凶狠侏儒,只是他此刻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嘴里还堵着一块破麻布,正躺在地上面露痛苦,发出哼哼嘶鸣。 “就这儿了是吗?”一个女人声音在牢房入口处响起,熟悉的更令人不敢相信耳朵。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那说话的女人已经走进视线,解青时刹那整个脊背都僵了,他抬头,她低头,视线对上的瞬间,两人眼里都闪出极为惊诧的光芒。 “咦,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叶紫玉定了定心神,一手又提了摔在地上的侏儒,一边又朝铁栏杆走过来。 解青时飞快蹲下垂下脑袋,还用两个手从卡头的栏杆两侧伸出去捂住了脸。实在是太丢脸,明明是想要救出所有人,没想到竟会在卡脖的当口被人看到这幅惨样,尤其还是她。 女人脚步声就在他脑袋前停了下来。 叶紫玉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解青时见面,虽然眼下山洞里阴沉沉的,但他那张涂了胭脂口红的漂亮白脸蛋儿,还是亮堂的像是某种发光体,更别提男人那一双忽闪忽闪的桃花眼,虽只半秒对视,却又让她后背整片汗毛都倒竖起来。 走近后才进一步看清男人的衣着打扮,脑袋上梳了好几个漂亮发髻,上面还插了几支精致发簪,浅绿色的长裙下摆因为蹲着的缘故全拖曳在脏兮兮的牢房地面,头和肩膀恨不得蜷在一路,却又因为脑袋卡在栏杆缝,显得有些可怜。 就像一朵无依无靠被锁在有限空间里含苞待放的小花蕾。 这么一副凄惨画面,却不知为何让她愈发心跳加速,还有点兴奋。 叶紫玉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伸手按在了解青时的肩头,手心下,他明显在颤抖,不知是怕的,羞的,还是恼的。 他很难受,也许是觉得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她。 叶紫玉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要问,这时感同身受他的难堪,忽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她很快转身,拽着绳子一把将地上的侏儒拉起,拿下了堵嘴布。 侏儒刚要张嘴呼喊,脸上便挨了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 侏儒被这一下几乎打蒙,刚正过脸,啪一下,又挨一记耳光。 侏儒嘴角裂开,流出鲜血,刚愤恨的盯向叶紫玉,啪啪啪又是几下,脸麻了,立刻肿的跟个猪头一样。 “姑娘,饶命啊!” 侏儒吐出嘴里一包血和两颗牙,哀嚎。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叶紫玉将扇人用的那捆竹签在侏儒眼前晃了晃:“这是从你刑房里拿的玩意,似乎还有别的功能。我不介意全用在你身上试试。” 侏儒盯了一眼那竹签,眼中露出一点惊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刑房的人,只负责逼供。我知道的很少,我真的没有大用处。”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啪啪啪啪,又是十来下,这次是直接打在侏儒的脊背上,他跪倒在地,本身就佝偻,这下愈发痛的直不起身。 叶紫玉收了手,问他:“舒坦不,要再来一遍吗?” “你问,你问,我什么都说!”似侏儒这种刑讯高手,本身残忍却怕死怕疼的很,因为他用在别人身上的刑,都是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存在。 “这就是你说的重地?”只关了几个拐来的女人和兵士地牢,根本离她想要探明的走私兵器很远。 侏儒立刻点头如捣蒜。 “兵器库呢?” 侏儒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兵器库?” 叶紫玉冷笑一声,从那把竹签里抽出一根,在他脸上比了下:“插哪里好,鼻孔如何?” 侏儒眼看着那尖锐的竹签真来到鼻子底下,眼睛都快吓得瞪出来,叶紫玉忽然做势猛的一捅。侏儒大喊一声,闭上眼睛飞快道:“正殿下方的石台有个八卦,想要开启兵器库那条路,必须两名梅花间者同时用印。” “所以说,这里真的有兵器库?”叶紫玉眼睛顿时一亮。 侏儒这才发现自己被诈:“你,你......” -- 第42页 “即说出了最大的秘密,你就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补充的。”叶紫玉用那把竹签轻轻拍了下侏儒的脸:“我出去后就让朝廷嘉奖你,满广陵城贴大字报,所有升斗小民都能看到你......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侏儒满面惊骇。若是真如眼前这女子所言,出去后他吐露兵器库秘密一事被大肆宣扬,与其被上头得知,还不如自行了断。 可侏儒惜命。 不过数秒,侏儒便飞快道:“姑娘,我知道你是朝廷的人,我愿意为陛下立功,只求姑娘出去后,也带上我,保证我的安全。我叫要离,我很有用。” “哦,要离。我问你,这地方谁负责?” “夜……夜枭” “夜枭真名叫什么,长什么样?近期都在哪里活动?” “我真的没见过他,每次传讯都是另一名梅花间者,他叫祈若,主要负责兵器库那边,这里这些人都是他抓来的,但......”见叶紫玉脸上露出不悦,侏儒立刻补充:“我也是梅花间者,我有一枚印......”这要离一旦吐口,后面便再无保留,叶紫玉一把竹签便让他竹筒倒豆子,一口气全招。 和她之前猜的没有多少出入,净明庵果然是犬戎人在广陵一处重要据点,主要用来走私成品兵器。之前负责在炎国间者的首脑意外身亡,上半年夜枭空降,全权接管炎国境内所有间者。而犬潜伏于炎国的间者,按重要程度,共分五级:曼陀罗,血芙蓉,梅花,桃夭,以及最末等的白昙。 至于其他虾兵蟹将,那就是连名号也无,譬如净明庵负责拐女郎的老尼。 “那老尼姑只是图银子的外线,尚且不能纳入我们的组织。”为了证明自己确实级别不低,非常有用,侏儒滔滔不绝:“祁若也是年初刚刚调入广陵,我听说他买通了西山驻矿部下属的一些官员,直接用旧器换新器,已经弄了几船的货,现正存在这座地下溶洞库,准备年前想办法出关。” “印在哪里?” 侏儒立刻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荷包。 叶紫玉忍着恶心,上手从他鼓鼓囊囊的腰腹衣兜里掏出了一袋东西,侏儒果然没有说谎,里面藏有一方小印,几锭元宝,还有一个皮带做的密封套子,里面密密麻麻插了金针,铁勾和小刀之类的古怪玩意,应该是这侏儒随身的刑讯工具。 侏儒露出点讨好笑容:“姑娘,现在你该相信我弃暗投明的决心了吧,可以给我松绑吗?” 叶紫玉也笑了,笑的很真诚:“要离,你知道的都交代完了?” 侏儒点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 下一秒,叶紫玉手起刀落,一个手刀就砍在了要离脖子上。 侏儒瞬间倒地晕厥。 叶紫玉嫌弃的将侏儒踢到一旁,又将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收进自己的随身布袋,这才转身,再次看向脑袋卡在两根铁柱间的解青时。 男人刚才全部都听到,也全部都看到。 所以在叶紫玉转身的瞬间,他的脑袋是抬着的,一双清澈的眼睛里:三分惊诧,四分佩服,还有三分三观被颠覆的震撼! 见女人看向自己,解青时再次飞快垂下脑袋,两个手一把捂住,蜷缩成团。 硿,硿,硿,硿 她的脚步声近了,更近了。 第二十五章 蔷薇香浓别怕,姐姐来了…… 解青时视线下方那一小片空间里,很快出现了一双布满紫金吉祥莲花纹的绣鞋。 她就站在他面前,不足半米,襦裙的裙角绣了一枝淡雅的蔷薇花儿,虽然整条裙子此刻已经有些脏兮兮,但那支蔷薇活灵活现,粉艳无双,仿佛即将在淡青的布料上绽开枝丫,直至绽放进人心头,鼻尖嗅到那美丽的芬芳。 心,忽然就开始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裙角垂落,是她在跟前蹲下来,一只小手摸上了他顶心的头发,轻轻拍了拍,声音温柔如水:“别怕,姐姐来了。” 已经准备好接受嘲弄的解青时,讶然抬头。 叶紫玉装作没认出他,伸手一根一根帮男人摘下脑袋上那些发簪,又松开了他两侧的辫子。然后她从腰后掏出一根粗短的铁棍,往他脑袋的铁栏杆上一别:“我数一二三,我一用力撬,你就赶紧往回缩。” 解青时眨了下眼。 “一,二,三!”叶紫玉一咬牙用力,那栏杆刹那被撬动稍许,趁这功夫,解青时终于缩回了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解青时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牢房外的叶紫玉手里甩着一串儿铜钥匙,试了几次后便将牢门打开,随即走了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 解青眼中逐渐泛出泪花,其中多为羞愤。 叶紫玉:“妹妹也是被坏人抓来?我是朝廷的人,这次就是来救你们出去。” 解青时不做声,定定盯着她。 叶紫玉尴尬笑了下,欲盖弥彰:“刚才说见过妹妹着实唐突,我其实并未见过妹妹,只是觉得有点儿眼熟。妹妹长得真好看,若是有个哥哥弟弟什么的,姐姐一定把他娶回家。”完了,她后半句都在说些什么,怎么嘴巴不听使唤了。 男人在听到她后半句话时,果然色变。 “只是眼熟?”解青时终于开口,一嗓子磁性好听的男声。 叶紫玉纤纤玉指一捂嘴,故作惊讶:“啊,妹妹,你的声音?” -- 第43页 装,她还在装! 解青时被她这幅做张做智的模样愈发气到,他仰了下头,把鼻酸的眼泪都忍回去,一伸手拽住领口就撕拉一下,身上的衣服被他暴力撕扯,发髻拆散,脸上胭脂用力揉掉。 两个白面大馒头咕噜噜滚到她脚下。 叶紫玉:...... 翠绿的长裙很快四分五裂落在地上,男人脸上口红和胭脂也开了酱油铺,他还要脱里面那件白衫内衬。 叶紫玉立刻上前制止,一把按住他还想扯衣服的手腕:“别,别再脱了!”再脱就只剩短衣短褂,每晚在梦里见到是一回事,活生生这么刺激眼球又是另一回事。 “我可不是女人!”解青时胸膛一起一伏:“你真的不认识我吗?同窗!” 叶紫玉张大嘴巴,看他气愤模样,小心试探:“确实眼熟,你是?” “我是解青时。” “啊,你就是传说中那个解青时?” “哼!”他不信她不认识自己,一挑眉棱,叉腰,气场顿时四米八:“对,我就是那个金屋小楼藏娇娇,唇点胭脂揉红装的解青时。” 原来学院里那些流言蜚语他一清二楚。 “解公子,嗯......”叶紫玉眼珠转了转,一想起之前雪无双要放弃男主便头大,这时正好给女主在男主这儿加点分,因此下一句:“其实,你表妹很担心你!” “嗯?”解青时没想到女人忽然这样天外飞仙一句,又扯到表妹身上。 “我确实早就知道你,认识你。只因我和无双是好友,月下节你没赴约,她一直记挂你。没想到会在这儿见面,其实我刚才就想说,解公子,你和你表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解青时:......【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她这次竟没有一眼看中我,没有一点点想要抢夺我的心吗?】 MAX【小殿下,人家这次不追着你,你也不高兴?】 ...... 叶紫玉继续又抓住机会,输出女配经典台词:“虽然,其实当初在学院的开学典仪上,我对解公子你也是......”她微微颔首,脸上适时露出一点羞涩红晕:“也是一见倾心,但你完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衷心期望解公子你和雪妹妹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MAX【叮咚,女配经典台词完成度百分之四十。】 叶紫玉【bravo!】 说完这话,叶紫玉才偷眼看站在对面的男人,幽幽闪烁的烛火下,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解青时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下,但他很快重新崩起脸。 MAX【小殿下,现在放心了吗?】 解青时【哼,这个心机绿茶,我就知道她本性难移,我这次绝对不会再给她一点点机会。】 上辈子,他痴,她哄,他被玩的团团转,插翅难飞。 这辈子,他果然还是被她一眼看中,又开始在他面前茶言茶语,还以为他会上当,听到她说什么一见倾心的狗屁话,会感激涕零吗?会欣喜若狂吗? 解青时磋了下牙根:“先救人吧!” 叶紫玉:“对对,先救人,但我还要查一桩案子。” “我可以帮你查!刚才你审那侏儒,我什么都听到了。” “哦!”叶紫玉指了指地牢里还昏迷的那几个人:“那解公子送这些姑娘和被绑的兵士下山,只要从庵后翻墙出去,外面有我的人接应。” “为什么是我送他们下山,不是你送?”解青时认真脸:“另一个梅花间者我听过他的声音,而且刚才我看到他们的去处,我会想办法弄到他的印章。” “你说的,是这个吗?”叶紫玉从另一侧荷包里掏出一枚和侏儒同样的印章:“刚才我通过暗道下来后,正巧碰到一个男人带几名哑仆离去,我顺手打晕了他们扔在一旁,领头的身上就有这枚印章。” 解青时:...... 叶紫玉也觉得有点儿尴尬,好像在他面前又显摆能耐似的,但天地良心,她真没想到犬戎人这么重要的据点,人手出乎意料的少:“那人估计就是祁若,一会回头将他捉上,这兵器库便能顺利找到。” 两人立刻分工,叶紫玉去了另一间牢房开门,用牢里一点涮桶水顺手泼醒了那地上三个兵士。 解青时在这头轻轻扶起那两名晕倒的女孩坐靠在墙壁上,然后礼貌的在她们耳边唤:“姑娘,醒醒,醒醒。” 三个兵士先醒来,一齐聚到这边牢房里,原来这几人全是广陵太守府的后勤小兵,这次女帝来广陵,下榻之地正是他们这波人服侍。 解青时说起在刑房所见,兵士们顿时热泪盈眶,其中一人道:“武鸿大哥虽是胤族,但他年少时家中属佃农,佃租竟是二八分。平常年份仅够糊口。十三年前恰逢蝗灾,田主逼租,他妹妹饿死,父母逃难时也死在路边。幸好陛下在兖州起义时大军路过,救了他们这帮流民一命,天权候和其余诸侯逃出关外后,陛下重新规制土地,设定佃租法则,武鸿大哥还分了田,成了家。这样的好日子,盼了多少年,他是死也不会出卖陛下的。” 又一人道:“没错,眼下这太平盛世,虽说胤人在籍族上吃点亏,但百姓生活可是很多的实惠,比起前朝那种世家瓜分土地,平民只能当佃农,还分最少的收成,不知好到哪里去。” “就是,我可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眼下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是有田有地,家中还有余粮,都是全亏陛下这些年劫富济贫的政策呀,只要能为陛下尽忠,咱们就算是全死在这儿,也死不足惜。” -- 第44页 几个后勤小兵虽然地位低下,但说起女帝恩德皆是真情实感。 没一会儿,另外两名被拐女郎也醒来,惊魂未定的诉说一番,和解青时被拐的经历几无二致。那两名少女也都是外地来的,广陵城没有根基,年龄刚满十八,姿容美艳:“说是要把我们献给一个什么二皇子殿下,要带出关外。” 叶紫玉点头,心道,这就都对上了,犬戎皇庭二皇子莫英哲是主战派,据说冉须体壮,需求旺盛,帐下取乐的奴隶便有十几名。 潜伏在炎国的夜枭,应该是顺手替他掳掠漂亮女人,用以讨好。 眼下未脱险境,数人收拾心情,叶紫玉很快成了众人主心骨,令兵士们扎草杆和木头做成火把,带领大家先往原路返回。 一路安静,这地下溶洞虽四通八达,但叶紫玉在来时每个拐角都标有记号,很顺利便将众人送到当初她下来的枯井,枯井应该是密道从前的一处出口,只是被废弃很久,虽淤泥极多,但位置偏僻安全。 检查一切如常后,她便吩咐那几名兵士,先带着两名被拐少女上去,从柴房后墙翻出,见到在山腰设拒马的朝廷官兵,便可直接投奔告知情况,再转告一位姓林的校尉:“无我信号,不得行动。” 几名兵士谨遵号令,很快带着少女们上去。解青时无人安排,他自己也不主动上去,只紧跟她。 “你不走?”叶紫玉指了指她下来时的那个洞口。 解青时:“我不钻老鼠洞。” “解公子,你为何非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解青时偏过头:“我只是不想钻那老鼠洞。” 叶紫玉上下打量他一眼,钻不钻老鼠洞,这地下溶洞四壁都是脏兮兮的青苔,他身上剩下的那一套白色里衣也早就不干净了。 解青时见女人眼神古怪,立刻补充:“你别误会,我刚才下来时可是有条大路,从山里一处地道,好走很多。” 叶紫玉忽然将手中火把往地上一扔,然后上脚几下踩灭。 周遭刹那陷入黑暗。 “啊——你干什么?”解青时陷入一片漆黑,目不能视,顿时慌张,下意识伸手在虚空乱抓。 他的手在空中很快被另一只小手贴上。 两只手一触碰即紧握在一起。 女人这才开口:“我们刚才走那段路最安全,因为是废弃无用的旧道。但解公子如果因为好奇要跟着我一同查兵器库的位置,那咱们可就是要走犬戎人的主道,来往多少贼寇目前不清,怎能点烛火给别人当活靶子?” 解青时:...... 叶紫玉:“若是怕黑,你现在上去,马上就能见到光亮。” 解青时:“谁怕黑?我不怕。” 叶紫玉:“是吗?可解公子手心都出汗了呢。”她用手掌轻叩了一下男人的掌腹,潮湿粘腻的汗水当即发出啵滋一声。 解青时:“那,那是我热的!” 一声轻笑在他耳边响起,随即解青时感到手臂一紧,是女人将他往前面一拉:“抓紧我,这里若是走散,可回不了家了。” 他身不由己就跟上去了。 黑暗中,一路安静,只有脚步踩在泥地上的轻响,还有耳尖鼓噪的心跳。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左手被她紧紧攥着,她的五根手指从他指缝间穿过,是个十指紧扣的姿势。 有种热度和潮湿顺着掌心蔓延开,一直到整条胳膊都麻痹,仿佛那胳膊成了别人的,就算此刻砍断,也没有半分只觉。 解青时有点恍惚,脑海中的画面一下转到上一世,他和叶紫玉这样手牵手: 杏花烟雨,橘子洲头 她那时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安定侯,却仍为了他,于清晨的风露中矗立良久,只为摘那早春生发的第一支蔷薇花。 “解公子喜欢的,就是本候喜欢的。”女人将花枝递向他那一刻,眼中盛满星星,亦无半分盛气凌人:“蔷薇香浓分外宜,微雨花间,再逢君!解公子,你说,这是否也是你我天赐的缘分?” 那时的他,本已准备听从家族安排,和表妹雪无双议亲。 可鬼使神差的,他接过了那簇蔷薇,触到她冰凉的指尖,也是这般,被她一下反手握住,缠住,十指紧扣。 蔷薇再美,却也不及她那刻羞涩的粉颊更艳。 而自己,眩晕的找不到北,以为天定的姻缘终于降临。 ...... 假的,假的,假的,这个女人所有脉脉温情,都只是她自私自利的伪装。 他这一次,绝不会再上当。 没一会儿,解青时就被叶紫玉给带到当初他下来的那处巨大溶洞里,四下无人,山壁四周烛火依旧,终于重见光明。 他松了口气,飞快甩开她的手。 叶紫玉倒不以为意,随手将满是汗水的手心在裙子上擦了擦,又指向左侧一处入口,小声道:“我之前打晕的人都堆在那边,现在过去看看。”说完便立刻行动。 解青时也跟过去,可是等两人到了甬道,却发现原地只剩下几个横七竖八的哑奴还晕着,旁边摊了一堆松开的绳子,另一个梅花间者祁若竟跑了。 叶紫玉对自己手劲儿还挺自信,这下便生出隐隐不安:“他失去了印章,进不去那条兵器库的路,要么是顺着当初带你下山那条隧道上去搬救兵,要么就还是留在地下,也许离我们很近。”他们一路暗道行来,这地下溶洞中没有再碰到其他人,可见对于犬戎间者而言,这里也极为秘密。 -- 第45页 但地下兵器库中,必定有看守。 解青时:“我刚才算了下位置,这座山腹应该可以直接通往渭水,如果兵器库在这下面,为了方便运输,一定是存在离栖梧港最近的地方。” 叶紫玉点点头:“可栖梧港很大,停泊船只众多......” 女人只说了这半句,解青时就明白了,没有时间,地点,和犬戎人走私计划,就算此刻带人包抄犬戎人的兵器库,也无法一网打尽所有的犬戎间者。 这女人,野心还真大。 但若换做他,自然也是想一口气将敌国的探子连根拔起。 他蓦的又想到自家那条连通渭水直取肥城的水路,还有之前卓正的示好并想租借水路一事,心中悚然,莫非卓正? 叶紫玉已经转身来到溶洞最中心的石台前,掏出那两枚印章。 八卦石台上八个方位都有镶嵌用孔洞,那侏儒果然吐口时还藏了些东西。 叶紫玉心中犹疑,举着小印下不了手,这些卦象对她而言真如同天书。 “如果按错,会不会出来冷箭,毒砂之类的机关?”她探询的看向解青时。 “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两两组合成卦,一共六十四组变化”见女人竟被这简单的东西难住,解青时冷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下石台两处方位:“若我是胤人,既有此风水宝地做基地,自然要选一个便于藏匿的吉卦。” 叶紫玉还是不明所以,朝他眨了下眼睛:“解公子,可否说的再明白些?” 解青时没好气,朝她一伸手,故意用命令的语气:“印章给我。” 叶紫玉立刻将两枚小印奉上:“解公子,那可全仰仗你了。” 解青时微怔,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和上一世婚后那种什么都要压他一头的,将他贬低得喘不过气的叶紫玉简直判若两人。 啊,对了,眼下还是十年前的她。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只不过是用到人的时候才装模作样。 即便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个女人的本质,但在那个女人眼巴巴看着他,一脸期待时。 解青时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这是乾卦,这是艮卦,乾代表天,艮代表地,合起来就是天山遁,天上有山,象征隐。只要深藏不露,便不会有任何灾祸。若我是犬戎人,想要藏匿最重要的兵器库,大概率会选用此卦。” 说完在对的方位按下两枚小印,右侧一处山石咔咔咔应声而开。 没有冷箭,亦无毒砂。 两人走近一看,竟是修葺的十分规整一条石板路,两侧山壁上全用的夜明珠,肉眼可见是重要之地。 叶紫玉满目星星眼望向他:“解公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解青时眉棱一挑,当先走进甬道,这处空气竟比外面溶洞还要清新,而且有照明之物,他便无半分惧意,又对身后的女人道:“你可跟紧些,那跑掉的梅花间者指不定就在这里。” “解公子走在我前面,莫非是想帮我挡暗箭。” “暗箭也有可能从后头来!”他被看穿心思,语气越发冷硬。 刚才大溶洞周围一览无遗,那逃走之人根本无处藏身,若要暗算,大概率会从别的甬道躲入更深的地下。叶紫玉本想再调侃他两句,但见男人脊背紧绷,便立刻上前,一伸手攥住他小指。 “做什么又要牵手?”解青时一身鸡皮疙瘩全起来,正要甩开,又听得那女人道:“我有点害怕。” “这里又不黑,你怕什么?” “我不怕黑,我怕鬼。”叶紫玉声音幽幽,弱小可怜又无助:“解公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儿,越来越冷,好像还有点阴气森森。” 解青时被她一句话说的后脖子都梗住,那手也忘记甩开,可嘴巴还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心中无鬼,自然......” 话还未说完,那女人便抢话:“若我心中有鬼呢?” 虽然此地并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但眼下孤男寡女,不撩骚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叶紫玉抓住机会,饱含感情,在他身后碎碎念:“解公子,我心中有鬼,我愧对无双妹妹,虽然我一直对自己说,你和她才是一对,但......” 解青时:“你还是不甘心放弃我?” 叶紫玉被他这话噎的心梗,但她调整了下情绪,很快抓住机会疯狂输出女配经典台词,语调转为伤感:“果然解公子心中只有无双妹妹,也对,你和她青梅竹马,这份感情定然深厚无比。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有点难过,如果我先她一步遇到你......” MAX【叮咚,女配台词完成度百分之五十!】 这话听着耳熟,上一世他被差不多同样的话套路过,那时心里可是有多心疼她。 难过的她,不甘心的她,希望能早一点相遇的她。 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解青时回想了一下当时傻气的自己回答:“不是的,我只把无双当妹妹看,可是我们两家已经开始议亲,做人应该至诚于诺,我即答应了长辈这门亲事,便不可随意改弦更张,我已无资格再接受侯爷的心意。” 可现在嘛! 她可以茶言茶语,他难道就不会吗? 解青时忽然定住脚步,回头对女人露出个清浅的笑意:“先一步遇到的话,我一定选你。” 咦? 朦胧的明珠光辉洒在他脸上,映出一片半明半灭的阴影。 -- 第46页 男人脸上表情无比真诚,可是他那双什么情绪都藏不住的眼睛,却透出点鄙夷和冷然。 叶紫玉心中松了口气,对嘛,这才对,上辈子被欺负成那样的男主若这般好搞定,还需要她出手吗? 但无所谓,只要解青时能顺着她的套路走,就不愁他不说那三个字。 叶紫玉脸上顿时配合露出欣喜神色,两只手猛然一并按上男人心口,忽将他往山壁上一推,然后紧紧贴上去,抬头,眸中满是期待的光,同时连珠炮的发问不给他任何思考机会:“所以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你也对我一见倾心对不对,我知道你有感觉的,我感觉的到,你这里,一定是也是有感觉的,你,你是不是也......” 说呀,说喜欢我,说爱我,不管是出于报复目的还是其他,不管是出于什么,说出来我就任务就完成了! 气氛铺陈得这么恰到好处。 可她不敢太直勾勾看男人的眼睛,毕竟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而他的心灵总能勾得她精神力充满世俗欲望。 所以叶紫玉一直在眨眼,为的是用眼睫毛过滤他近在咫尺近乎逼视的锐利目光。 这样一来,反倒弄出了某种喜剧效果。 他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 胸膛上有两只女人小手,掌心热热的贴着,但这个时刻,解青时反而镇定下来。 他觉得眼前女人很反常,甚至莫名搞怪,满嘴都是不合时宜的表白。 在这种鬼地方,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到底是来查兵器库还是来泡男人? 虽然他深知自己魅力多大,深知她肯定是再次一眼看中了他,所以这才迫不及待说了那些话。 可解青时已经在心里发过无数誓,这一次,绝对不给她任何机会。 “我确实也......”这几个一出来,女人瞬间瞪大眼睛,期待更甚。 “很喜欢我表妹,对不起了叶姑娘。你既知道无双表妹和我两情相悦,那你今天这样的行为,便更加让我困扰。不过你放心,出去后,为了你女儿家的名声,我是不会乱说的。” 男人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 叶紫玉有些不甘心,还在最后挣扎,两只手从他胸膛来到他领间,一边装模作样的帮男人整了整内衫的衣领,一边又轻声抱怨:“解公子,在炎国,可不止我们女儿家要名声,胤族男儿更需名声。你可知这段时日,你流连花楼的事迹已经传遍学馆。” 解青时:“我知!” 叶紫玉又叹口气:“那你可知,雪妹妹很是介意这点。” 解青时:......【又换套路了?】 MAX【小殿下,莫生气。】 他不做声,她便又自己发挥:“可我不介意,我知道解公子你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眼睛盯向他颊边一侧的岩石,睫毛微颤,放空眼神,做出个眼波迷蒙满布水光的柔弱效果:“我好像从第一眼看到解公子,就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那种感觉......” 她顿了顿,终于将目光正过来,凝视他嘴唇:“就是爱吧!” 第二十六章 我爱你他狠狠亲了过来…… “解公子,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你呢,你爱我吗?”单刀直入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是叶紫玉做任务惯常的招数。 男主重生一世又对上辈子的“叶紫玉”心内含恨,很有可能会为讽刺或者报复,故意反撩她,说出那三个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说了,她就成功了。 叶紫玉等着,心如擂鼓的等着,她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嘴唇,脑海中瞬间又想起赌场那天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 那个吻,冲撞,剧烈,甚至血腥。 却依旧让她现下忆起,忍不住喉头滚了滚。 爱?这一世才见了几次面,她竟然也敢提爱? 琥珀色的眼底翻涌起浓烈的阴霾,像是火烧云里拢着的灰烬,解青时只淡淡道:“叶姑娘,你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的女郎里,最漂亮的一个。” 叶紫玉微微蹙眉,眸露不解。 解青时:“但漂亮不能当饭吃,既然都是鸣鹤学院的同窗,你所思所想,若每天只是这些儿女情长,该有多愧对陛下设立学院,为国选拔人才的初衷。” 这话一出,那些旖旎暧昧的气氛顿时像被台风卷过。 叶紫玉:......【他在干嘛,忽然一下思想境界就被拔高了。】 MAX【他也许只是看不上你】 叶紫玉【怎么可能,他明明,对我有感觉!】她的手掌刚刚贴上他心口的时候,那掌心下的震动,可不是骗人。 “解公子,其实我是个内心特别脆弱的人,我这般鼓起勇气向你表白,你只用这番冠冕堂皇来搪塞我吗?”叶紫玉泫然欲泣,做最后努力:“会不会太伤人心?” 解青时紧抿嘴唇,没想到她竟不依不饶。 叶紫玉:“我知道解公子本性温良,是绝不会看着人家这般伤心的,所以眼下,你可以说一句话,安慰一下我吗?”不等他回答,她飞快又道:“这里这么黑,这么冷,前方危机四伏,若我这次下来查案回不去,也许你说的这句话就是我人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温暖之言,难道你忍心让我带着遗憾......” 她越说越离谱,解青时已经微感难堪,被女人挤在山壁一侧,她又贴的这般紧,过于不知羞耻。 -- 第47页 “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聪明如他,已经听出她似乎一直在勾着他说什么话。 她豁然抬眸,直盯向他的眼睛:“我爱你!” 对视的刹那,眩晕再次袭来,她强忍住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飞快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只要你此刻对我说这三个字,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也能瞑目。” 浓睫微颤,是他压抑在心底的苦寒全都翻上喉咙,上辈子那些痛苦的记忆,那些被冷落,被羞辱,被鞭笞的每一个漫漫长夜,都像是层层冰霜,迅速将他裹紧。 如果上一世,她愿意在婚后每天这样对他说一句我爱你,哪怕是假情假意,他也能骗自己。哪怕日日煎熬,一辈子都需过那种无法正常夫妻生活的夜又如何,只要她是真心的,他就能满怀期待的把日子过下去。 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不说,也会从眼光中流露出来。 同样,如果只是走嘴巴而不走心,无论脸上的表情再如何真诚,无论眼中的水光再如何迷离,无论言语有多么诚恳,也无法打动一个真正心死过的人。 眼下解青时看近在迟尺的女人,也是如此。 她只是在耍手段,也许是因为雪无双很喜欢他,所以她要抢,她一向如此,只要最好的。 “死也瞑目呀?”他声音轻轻,上一世他死的时候,可是死不瞑目呢,因为他到死也没弄清楚,为什么她会看起来那么爱他,最后却又那般对他。 “是!”叶紫玉虔诚的盯着他:“解公子,我只想听你说那三个字。” 解青时强忍想要狠狠推开她的冲动,想起前世,心中纵有很多的怨怼,但他也知道,怪不到这个平行宇宙的叶紫玉身上。 不想再重蹈覆辙,但有些话憋得久了,他上辈子没机会说,这次当着她的面,忽然就忍不住。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平淡淡,礼貌而生疏:“叶姑娘,其实我以前曾经想过,成亲那天,会是什么样的。” 叶紫玉好奇:“嗯?” 解青时忆起往昔:“不需要很隆重,但一定要在杏花烟雨的时节,选一片风景烂漫的沙洲,一座小小的红砖庭院,院子周围还要种满蔷薇树。然后牵上最心爱的人,在见证姻缘的月老像前,三拜天地。”他顿了顿,睫毛颤了颤,眼中忽然滴落一行清泪:“我也曾幻想过,婚后会多么幸福,美满,琴瑟和鸣。我们也许会有两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一些,我可以教孩子们骑马射箭,她教孩子们琴棋书画,但如果她什么也不想管,那我一个人管也挺好,你说,是不是想的特别美?” 叶紫玉:......【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伤感。他此刻的模样让我心里难受。】 MAX【......呜呜呜】 解青时随手一抹眼泪:“所以很抱歉了叶姑娘,哪怕你会死不瞑目,我也帮不上忙。因为你想听到的那三个字,我只会留给一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留给那个最值得的人。 叶紫玉:.......是心梗的感觉。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忽然唇上被一根手指点住。 解青时神情忽然凝重:“嘘,叶姑娘,你听!” 轰隆隆,轰隆隆,四周山壁后忽然响起急遽的流水声。 叶紫玉顿时色变,也顾不上再撩骚,一抓他手腕:“走!” 两人继续深入甬道,那地道是往下倾斜,越往下越潮湿,并且山壁上开始不断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水珠往外冒。 约莫又过一盏茶时间,前方忽然出现一个空旷的大石室,里面从地面到穹顶,竟密密麻麻摆放了几百个长方形的木箱,还没有人看守。 “啊,找到了!”叶紫玉一看那些长木箱,便觉是存放兵器的最佳所在,而且这样密密麻麻从上到下,也节约空间。 解青时却在看到那些木箱后皱起眉头,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叶紫玉已经冲到离她最近的一个长箱前,翻出腰后的铁棍,将前方的尖锐的刀柄刺入,开撬。 木箱盖子只一下便被掀翻,叶紫玉兴奋的将脑袋探前一看,下一秒:“呕——” 眼前根本不是兵器木箱,分明是装尸体的简陋棺材。 所以这满山壁从下到上的木箱全都是...... 叶紫玉后腿两步,再次看眼前这一方空间,顿时整个后背汗毛乍起。 “解公子,我们似乎走错了路。”所以他理直气壮分析那一大堆什么天山遁,什么隐藏卦,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座大坟包? 解青时亦感觉尴尬,他抠了抠眉毛,挽尊:“可能犬戎人的思想还是过于简单,我高估他们对于卦象的理解了。” 之后解青时走上前,往被撬开的那具棺材里瞅了一眼,尸体是一具男尸,身穿着一袭白色绣麒麟华服,样式更像皇都那边流行的侍郎装。露在衣服外面的手已经干瘪腐烂,但还算完整,恐怖的是脸,因为那尸体——没有脸皮。 棺材四周摆放了很多去味的木炭,在棺盖禁闭时,味道不大,这才导致叶紫玉错判。 “这是巫人族的悬棺,应该有很多年的历史,比犬戎间者占据这片地方的时间更久,你看上面!” 叶紫玉顺着解青时手指的方向看去,男人又道:“那上面的棺木腐朽的厉害,已经和山石快要融为一体,绝不是近期所为。可能是犬戎人在物色据点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这座溶洞。” -- 第48页 “但这具尸体是新的,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叶紫玉终于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再次看了看尸体后,根据尸体缺失脸皮和锦衣华服这一特点,很快想到:“雪梁舟。” 解青时:“雪梁舟?” 虽然梁侍郎被此刻剥皮利用行刺女帝一事依旧属于机密,但叶紫玉还是将这事告诉了解青时,因为:“陛下一直在找雪侍郎的尸体,只要将尸体带出去让雪侍郎入土为安,便是大功一件!”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谁背尸体上去? 叶紫玉满心都是立功,解青时却道:“雪侍郎本是胤族,之前定然曾被间者许重金或者别的东西想要收买,只是他不愿配合,这才被害。”胤族男人本就是炎朝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胤族,雪梁舟的身份肯定是敌国想要努力争取的对象,若非实在收买不了,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叶紫玉点头:“这就说的通了,天权候唐钰最恨的是为女帝死忠效命的胤男,所以夜枭才要千里迢迢将他尸身运至广陵藏在此处,一同带回犬戎复命,顺便震慑那些和关外还有联系的胤人!” 解青时:“雪侍郎确实是英雄,应该入土为安,我来背尸。”说完他也不嫌脏,先取下腰带,一伸手入棺,开始想要将雪梁舟的尸体抱出再捆于背上。 叶紫玉捏着鼻子躲得远远:“解公子,你辛苦了。” 解青时刚费力巴拉将尸体抱出棺木,忽然抬头看向她:“小心!” 咯吱一声,叶紫玉头顶一具棺材竟然忽的落下,直砸向她脑袋。 叶紫玉飞快往旁边一跳,棺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具干尸滚出。 下一秒,本来悬空的棺材接二连三从天而降。 解青时这时也顾不上抱尸体,立刻冲到叶紫玉旁边将她脑袋护住,两人一边飞快闪躲,一边齐齐抬头:“有人!” 一道灰影正在山壁的悬棺后闪了闪,见他们发现,立刻躲起。 “该死!”叶紫玉目露凶光,立刻冲向山壁,一个飞跳扒拉上去,她可是联邦第五届攀岩赛的冠军。 只是她如野猴般往上窜了三五米,刚看清那人脸,正是之前被她打晕过的梅花间者祁若,便见那人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飞快掰断身旁一处石笋,一块断龙石从天而降,将他身影遮住。 同一时间 轰隆隆 叶紫玉骇然回头,就看到背后整面山壁,忽然摧枯拉朽般被巨浪破开,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一道水龙狠狠拍向脸面,打向空中。 糟了!这溶洞竟是藏在渭水水底! 她不会水! 整个溶洞的水面在十几秒的时间里迅速上声,叶紫玉落入水中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她凭借本能往上拼命扒拉,可是水面很快没顶,四周的悬棺纷纷沉入水中,被水浪席卷,在周围发出令人心惊的剧烈碰撞声。 “呜,呜,救——”从没想过会溺水,盖因她精神力之前能生出翅膀,就算落水也能脱险。 但这次精神力早已被锁大半,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再生出翅膀。 叶紫玉在水中浮沉的刹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不该不学游泳,不该接这单任务。 阿力还等着我赚钱回去赎他! 我还有好多喜欢的衣服没买,包没买,口红没买,珠宝没买! 凸(艹皿艹)! 我要死在这儿了! 咕噜噜,又是几口水,她已经无法再于水面露头,并很快往水下沉去。 求生的欲望让她抬起脑袋,拼命将手往上伸,狂乱的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越挣扎,越往下沉。 最绝望的一刻,指尖忽然触到另一只手,然后被迅速反手扣住。 意识即将消失前,明明那么幽暗的水底,她却看到解青时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 那刻,周遭一切好似某种无声的慢镜头,浓重漆黑环境中,他似一道光。 下一秒,他狠狠亲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神融魂都被吸走 救命的一缕空气自他唇中渡来,让濒临窒息的叶紫玉缓了一秒,她立刻憋住呼吸,强忍着想要立刻扒拉住男人往上浮的冲动,放平手脚和肢体。 虽然从未有过溺水的经验,但叶紫玉曾经看过溺水救人的视频,若被救者慌乱死缠,那施救者很有可能被勒到溺水。 不知为何,她相信他。 果然,解青时救人很有章法,放松身体后她的头很快被他从后一箍,拖起下巴浮出水面。 耳边浪卷声声,两人一路跌跌撞撞随着水浪在溶洞各种甬道中冲来冲去。 好几次叶紫玉眼看要撞上山壁或者顶端突出的钟乳石,但一旁艰难奋勇往上踩水的解青时始终没有放开箍着她脖颈的那只手。 连续的闷哼和击打声响起。 她知道是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山壁上,但她此刻自身难保,又不会水,除了躺平别无办法。 不知又过了多久,水流趋于平缓,他们被冲到了一处地势更高的小溶洞里,洞中水面很高,却有一处突出的石台,解青时用尽最后的体力带着女人游过去,然后将她拖到石台上放平。 叶紫玉松了口气,没想到解青时不止才貌杰出,关键时刻体力也还不错。 此前她一直闭目,正准备睁开眼睛,忽然脸上感觉到男人的手掌贴上来。 -- 第49页 “叶姑娘,叶姑娘!”他焦急的喊。 叶紫玉:......【现在睁开眼,会不会显得很怂。】 这念头刚在心头转了转,鼻尖就是一紧,竟被他用两指捏住,下一秒,她的下巴被男人掰开。 叶紫玉:......【不是吧,他不会是想?】 唔! 嘴唇再次被他嘴唇堵上,他拼命往她嘴巴里吹气,双手用力按压她胸口。 她一下子懵了,不知是因为嘴巴碰触到男人柔软双唇的触感刺激,还是胸骨被他狠狠按压的痛感更刺激。 “叶紫玉,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用一只手不断在她脸上拍打。 他力气不小,拍的她脸火辣辣的疼,还掐她人中,又哭唧唧的把她抱起来倒提着顶肺,他似乎很激动,一边哭还一边嚷:“玉儿你听到没有,你不许死,你一定是装的对不对,你又在骗我!” 本来想顺势“苏醒”的叶紫玉:...... 玉儿,这是什么让人脚趾头抠地的称呼? 只有听父亲叶荀叫着才不违和! 不会上辈子他也这么肉麻的叫过那个叶紫玉吧。 心里莫名泛出一点醋溜味儿,但理性让她很快回归到疑点【为什么一个书中的古代男主会人工呼吸这么现代的方式?还懂得海姆立克急救法?】 MAX【作者给开了金手指吧!】 叶紫玉【MAX,我觉得男主很有问题呀!】 MAX【你是瞧不起古人的智慧吗?】 叶紫玉:...... 已经无暇多想,再不醒来,肋骨都要被他给勒断。 “咳咳——”她假装呛出一口水,发出这声后,她感觉自己很快又被他温柔扶住,抱靠坐在了石台的山壁上。 缓缓睁开眼,入目先是男人焦灼的俊脸,连同男人脑袋上方一片莹莹的紫色也映入眼帘。 他们所在的地上方的岩壁竟然全是紫水晶,那些紫晶中间竟还有很多闪光的萤火虫。 若非听到溶洞中水位还在继续上涌,这一刻的光效,真是浪漫到顶点。 紫晶和萤火虫制造的微光刚好让她看清男人眸光如何速变:先欣喜,再惊觉,随即防备。 他迅速收敛喜悦的表情,再次恢复冷漠,两手松开她肩膀,腰板也直起:“叶姑娘,你醒了!” “唔!”叶紫玉眨了眨眼睛,装作迷蒙:“我还活着?” “你命大!”解青时声音冷冷:“出去后赶紧拜拜菩萨,然后学习游水吧。” “解公子,是你救了我吗?”叶紫玉扶了扶额头,虽然此刻全身水淋淋,却也不妨碍她含情脉脉的看向他:“我记得那时溺水,正绝望时,便看到有个人影破水而来,朝我伸出了手,像天神一样。他,他还......” 亲了我这三个字尚未出口,便被男人立刻打断。 “呵!”男人嗤笑一声,立刻站起身,又与她拉开距离:“那是你的幻觉,事实上,我们是被水流冲到这里。” 叶紫玉:“那......咱们也是生死与共,患难相守的交情了。” “你!” “解公子,我好冷!”她搂紧了胳膊,缩成一团,发抖,面上一片可怜兮兮,但眼睛却用力在他身上刮了两下。 他本就只剩下一套薄透白色内衫,如今全沾了水,便似第二层皮肤贴在身上,让她嗓子眼发燥:“这洞里好冷,我又不会水,咱们怎么出去。” 解青时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光彻底,他目光一扫,见水位虽还在上升,但趋于平缓,离他们所在的石台暂时有一段距离。 算算涨水速度,他道:“我们只有一个时辰逃离这里,不然水流没顶,那个时候......”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女人忽然一声惊呼,手脚忙慌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腿,惊恐看向他后方:“解公子,有鬼,有鬼!” 她这惊叫嚷的解青时全身鸡皮疙瘩都竖到头顶。 “叶姑娘,你别自己吓自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儿,那有个人。你不信,你转头。” 解青时转头,紧绷的身体在看清水面上的浮尸后终于松弛:“是雪侍郎的尸体,被一同冲到这洞里。” 弯下腰将女人扶起,她却像是失了骨头一样,摇摇欲坠,带着哭腔:“解公子,雪侍郎是不是......故意跟着我们?”她自己吓自己,更紧张的靠过来,双手抱住他胳膊,脸也躲在他肩后:“我好怕。” 女人比他矮小半个头,一抬脸,鼻尖正抵住他下颌骨,唇间温热的气息吞吐在他颈侧,解青时一个激灵,伸手想要扒拉她缠着自己的手臂:“这世间,没有鬼!” “若有,那便是人心中有鬼,解公子,我就知道你又要这样说。”叶紫玉楚楚可怜,又指了指那具水面浮尸:“你曾说雪侍郎是英雄,那英雄定然不会害人,你看他这样,是不是在给我们指路?” 那尸体在水面打转几圈,随后像是有灵一样,头冲着溶洞一处角落,缓缓飘过去。 咦? 解青时回过味,立刻欣喜:“水流朝那处,应该有路!” 两人立刻行动,在溶洞几个小台子上艰难跋涉,慢慢挪到尸体所在那处角落。 叶紫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感激了一番雪侍郎的浮尸,见解青时还在耳贴山壁用手左敲右敲的找位置,便立刻掏出腰后别着的那根前方带尖刃的铁棍递给他。 -- 第50页 解青时有了工具,立刻弓着身子用尖锥奋力开始凿壁:“这面山壁后面是空的,应该有地势更高的通道。” “解公子,努力,努力!”他卖力气时,她也跟在旁边,就贴在人后面柔声助威。 硿,硿,硿,晶石和青苔飞溅 露出一面人造的青砖墙壁 解青时愈发兴奋,此刻心思全在凿壁上,并无注意身后,眼看最重要的一块青砖即将突破,手也麻了,他刚停下喘口气,想攒攒力气,最后一击。 忽然耳边被她吹了口气。 “别闹了!”解青时有些生气,一扭头,那女人便哎哟一声撞进他怀里,她身轻似梦,身上原本水淋淋的外衣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一地,只剩贴肤内衫。 肌肤相贴,冰凉里透着温热,她又哎呦一声,惊慌失措一抬头,嘴唇不小心就贴上来。 热的,烫的,软糯的唇一下就粘住了他的。 舌头也不小心钻进他嘴里。 她惊慌失措,又一吸。 魂都被吸走了! “解公子,抱歉,抱歉......”叶紫玉飞快弹开:“我没站稳。” 解青时呆若木鸡。 她这才悄悄瞥了他一眼,以牙还牙,柔声问:“刚刚那个,也是幻觉,对不对?” 解青时垂头,心如擂鼓,浑身脱力的往后一靠。 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青砖墙壁,彻底垮掉。 出去的路找到,他却站不起来,只躺在乱石与泥泞的废墟中,重重喘息。 上方忽然多出一张脸,是她顺着刚凿穿的洞口爬过来,一手撑在他脑侧,另一手摸上他额头:“解公子,你没摔坏吧,别吓我。” 他定定心神,一把攥住那只在脸上乱摸的手腕,声音干涩:“我们有路了。” 就算没往后看,也能感觉到脑袋上方有风流动,一个空旷的,更高地势的通道就在他身后。 “叶姑娘,你能不能,拉我起来。”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在凿壁时用光,他瞬间虚脱,甚至想就这样闭上眼睛。 女人歪了歪脑袋,又是担心又是好奇:“解公子,你刚太累,脱力了是吗?” 她抬了抬那只他被攥的死紧的手腕,然后反手扣住他的:“那我用力罗?” 他闭上眼睛:“好!” 【这才凿了一个洞就累瘫了,原来他只是瞬间爆发力强,持久度不行。】 叶紫玉想起自己当年参加星际联邦野外求生,别说一面墙,就来十面墙叠墙她也能想办法打穿,顿时在心里得意【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 叶紫玉一手抬住他后颈,另一手用力拽他的胳膊,刚把男人身体往上拉了一些,她忽然感到浑身力气被抽干,整个人不由自主又往下栽去。 嘭! “啊——” “唔——” 脑门撞在一路,鼻梁撞在一路,嘴巴又撞在一路,脸贴脸,眼对眼。 这下彻底同时瘫了。 两双紧紧相对的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某种惊慌失措,可是嘴巴和身体好像被吸住似的,就是无法松开。 他扭不开脸,她也抬不起头。 丝丝缕缕的白光自他的眉心冲出,像最狂暴的飓风席卷了她。 是他的精神力不受控制的咬过来! 可她也不示弱,身体是瘫痪状,红色精神力之光却似泄洪,迎面与白光绞缠在一路。 丝丝缕缕,点对点,面对面,每一根精神力光线都绝不放过彼此,互相纠缠,占有,厮杀! 脏乱不堪,泥水碎石满天的小小洞壁,红白光芒交叉出树藤般的枝丫,如同绚烂绽放又肆意蔓延的网,炽热,汹涌! 既像交融,又像战斗,仿佛死生宿敌,不死不休,彼此穿透。 水流哗啦啦,周围的水位继续升高,之前那个巨大溶洞坟包里被冲出来的干尸们也一具具从他们身边无声流过。 可叶紫玉和解青时都已顾不上其他。 呼吸急促,心跳狂乱,摇摇欲坠,骨脆酥软...... 他先因太刺激失了神魂,眼中泛出一片空洞。 这导致他没有看到,女人眼眸逐渐一片血红,里面甚至泛出冰寒不似人类的幽暗光泽。 这种精神力齿轮般互锁的状态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 女人终于找回一丝力气,费力从地上撑起了身体。 男人已经晕了过去,但空中自彼此眉心钻出的红白光芒还在继续抵死纠缠。 红光占了上风,开始吞噬白光。 地上昏迷的男人露出痛苦表情。 叶紫玉歪着脑袋看了看空中情景,声音冰冷:“青时,你死也白死,我可一点儿也不难过。” 下一句:“我一点也不难过!” “不难过!” “不难过……” 噗——一口腥甜的血涌上喉头,喷了出来! 血眸闪出厉芒,女人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空中属于自己红色的精神力丝,然后飞快一卷一拉。 寸寸碎裂 “啊——”她咬牙痛嘶,额角每一根青筋都在暴起,但眼睛里那片血光终于像退潮一般逐渐淡去。 最后一抹血色自她眼中消失的刹那 叶紫玉身影晃了晃,一头栽进他怀里。 第二十八章 断尾青时,荡夫就该有荡…… 解青时比叶紫玉先醒来,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被体温烘干。 -- 第51页 他将压在身上的女人小心推到一旁,从满是碎砖和青苔的泥地坐起身,神情有刹那迷蒙。 【MAX,我刚才,我好像......】他捂住头。 智脑没有一点回应。 为什么他晕了,她也晕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啊,对了! 一下想起她在身后扑过来那个意外的吻,他往后坐,这才摔了。 所以她也跟着一起摔晕? 解青时捂住嘴唇,脸上一阵青红。第三次了,算上水里渡的那口气,已经是第三次了! 都说事不过三,上辈子最多牵了手,洞房那日她趴在他身上解开衣服,刚刚埋头于他锁骨啃了好几口,明明是情意正浓,气氛动人之时,忽然她就恼了,气了,一下推开他跑了出去。 自那以后,他就成了被打入后宅冷宫的怨夫,荡夫。 虽然想过很多办法讨好她,修复急转直下的关系,可她就是晾着他,要不就用鞭子...... “青时,荡夫就该有荡夫的样子,你说对吗?” 那时的他很羞耻,无助,可还是什么都依着她,他以为这样做,她能感动,能回头。 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羞辱。 直到他死,他们之间,连一个吻都没有,根本不像正常夫妻。 想到这儿,解青时刻意忽略精神上里那种被满足,倦怠,又懒洋洋的舒爽感,恨恨的一抿嘴唇。 【我才不会负责的,是她不小心撞上来,MAX,你说呢?】 智脑依旧没有回应。 解青时觉得奇怪,但也不能再耽搁时间,新甬道里水位上升很快。 他爬起行动,一伸手从洞穴那头勾出叶紫玉脱在地上的外衣,将衣服撕成几条做绳,绑住卡在溶洞一侧雪侍郎的尸体于水中拖住,收拾好她落在四周的工具袋,便迅速背起叶紫玉从新通道离开。 同一时间,广陵城东门大街的潇湘酒楼 卓正和雪无在一间靠窗的包厢相邻而坐,卓正难得穿的十分华丽蓝色锦衣,连领襟袖口都缀着金色玉络,仿佛孔雀开屏。 两人桌前摆满美食。 “今日这席请了许多人,却只雪妹妹一人卖了我这面子。”卓正伸筷子替雪无双夹了一只辣子醉蛙:“雪妹妹,招呼不周。” 雪无双满面羞涩,她本以为今晚就算叶紫玉不来,至少表哥解青时也要来的,没想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卓正。 仿佛天注定要人约黄昏后。 少女眉目含情,卓正如何看不出,于是愈发殷勤小意,一时两人聊天十分愉快。 卓正再次从油纸包里拿出几颗“连心红”,同样的话术对雪无双说了一遍:“雪妹妹,你说那将军妻子做的可对?” 雪无双:“若身在炎国也就罢了,她既嫁入犬戎,便该守犬戎的规矩。何况她本人亦是胤族贱籍,若她愿意忍一时之气,就凭郎君是将军,将来儿子和弟弟便不愁没有前程,可她因为一时之气,毒死郎君,岂非也连累了自己的弟弟和儿子?” 卓正讶然:“没想到无双妹妹竟是菩萨心肠,替家人想的很是周全。若无双妹妹以后成家,应该也是极为顾家之人。” 雪无双不好意思的笑了:“哪里哪里,只有一个家族崛起,族人才有更好的生活。” “可若是这样,那妻子只怕会早早抑郁而亡,难道不令人扼腕?”卓正又问。 雪无双想了想:“不钻牛角尖不就好了,她也可以不再爱她的丈夫呀。” 卓正笑了下:“付出过那么多,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若是那妻子被气死,只为换回弟弟和儿子的前程,是该说她愚蠢,还是周全呢?” 雪无双瞥了下嘴:“若我是那妻子,我自然还是先护家人周全。” 卓正愣了,没想到雪无双选择了和那人同样的答案,眼中顿时露出点不是滋味的神情。 原来这个世界上,似家姐那般的傻女人也不是没有。 他点点头,又叹息:“以后不知何人能娶到雪妹妹这样的贤妻,实在是他福气。来,我先敬雪妹妹一杯,祝你学业大成,姻缘顺遂。” 雪无双脸顿时红了,立刻举杯对敬。 她起初拘谨,喝了几盏酒,人也多话起来:“解表哥虽是族长,但广陵城解家大部分产业可是我雪家人说了算。” 卓正好奇:“哦?这话怎么说?” 雪无双:“我三舅就是解家在广陵城的总管事,当初我三舅手上有一条极秘密的水路可直通莫罗城,非常赚钱。若非十几年前解家人胆小不敢随同陛下起义,此刻我们也该是新朝权贵。” 卓正叹口气:“那时有魄力胆敢和陛下一起夺宫,能看清大势的世家又有几家?” 雪无双打了个酒嗝,一掌拍在桌上,气愤:“那雪三娘可不就是有胆吗!若我早生十几年,也必定如她一般敢作为!说起来,都是姓雪,我家和朝廷里那个雪家,多少也沾亲带故。可穷在深山无人问,人家发达了,用哪只眼睛看我们这房远亲。” 卓正点头:“雪妹妹说的是,来,再干一个。” 两人继续对酌几盏,忽然门外被人急急敲响,卓正的书童墨香等不及他喊便冲了进来:“少爷!” “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墨香气喘吁吁:“有点急事。” 卓正脸色一变,但看了一眼好奇的雪无双,又立刻坦然:“无妨,雪妹妹是我好友。” -- 第52页 墨香斟酌了下:“咱们存在西山档口那批药材,祁掌柜说有一部分发霉了,问少爷如何处理?” 卓正眼中厉光一闪:“哦?” 墨香抖了一下,垂头:“祁掌柜还等您示下。” 卓正看了一眼雪无双,脸色很快重新变得柔和:“雪妹妹,你看这墨香,非不让咱们好好吃顿饭,全拿些生意上的事来打扰。” 雪无双立刻道:“卓哥哥若着急忙公务,赶紧去吧,我也吃好了。” “哎,不急!”雪无双正待起身避嫌,忽然手背感觉一热,竟是男人覆上一只手来,她顿时羞的满脸通红,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又听卓正云淡风轻吩咐墨香:“多大点事,既然霉了,就不要了。” 墨香着急:“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少爷,也许还有办法抢救一下。” 卓正瞪他一眼:“你好不晓事,是一堆霉了的药材重要,还是我们卓家药局的声誉更重要?壁虎都知危险来临时断尾求生,如今只是损失一些银子,看把祁掌柜急的跟猴一样,你告诉他,若是下次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我,趁早滚回乡下去。” 墨香应声而去,还贴心的为两人关好门。 包厢里面,雪无双不胜酒力,很快醉在桌上,一只手却紧牵着卓正的手。 卓正唤她几声,见女人是真的醉过去,这才轻轻从她手下抽出自己的手,又用手绢擦了擦,随即摇着身下木轮椅缓缓行驶到包厢外的走廊阳台。 潇湘酒楼二层阳台风景绝佳,即能看到月下节街上灯火盛景,亦能看到远处山峦叠嶂,还有在视线里缩小成指甲盖的净明庵。 “卓少爷,出来看烟花呀?”阳台上,还有其他熟悉的食客与他打招呼。 卓正嘴角含笑,点头致礼:“月下节,自然是要赏月亮。” 今日月色格外好,没赶上包厢只能坐在阳台上吹风的食客们酒过三巡,不少人醉酒当歌,吟诗作对。 ...... 叶紫玉在男人背上颠了一小会儿后就醒了,但她浑身乏力,因此便趴在他背上默不作声。 莫名又晕过去,好像有段记忆缺失掉。 她发现自己今晚的行为越来越不灵族,那个忽然撞进他怀里的吻,是刻意,是报复,但也没有那么必要。 啊,我真是灵族中的败类! 最丢脸是,又因为和他对上眼晕倒,实在是弱鸡极了! 【MAX,作者金手指是不是给男主开太多了?】她很不爽【合同里可没写清他是看几眼就晕的男人,这样我还怎么做任务?】 智脑无回复。 显然理亏,怂了! 解青时背着她不知又走了多久,身旁的水流越来越平缓,山顶越来越阔,又过一会儿,眼前忽然露出微光,解青时脚下一绊,竟是踢到一根铁棍。 他用脚一勾,从水里带出那件东西,竟是一把闪闪发光的红缨铁枪。 “咦?”在他背后的叶紫玉立刻跳下,一手抢下铁枪,摸了一把尖端:“还未开封,是崭新的兵器!” “你什么时候醒的?” “解公子,兵器库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快点!”她抢先往前面冲去,解青时无奈,只得拉紧拖浮尸的衣绳,也追过去。 没想到又过一会儿,拨开甬道尽头山洞口的杂草,两人竟直接来到了一处荒芜河滩。 河滩上有十几道规律的深痕,像是船底横桁拖拽的痕迹。 而几百米外就是停满船舶的栖梧港,入夜港口很少有船开出,这时遥遥一瞥,竟有十几艘白帆大船正在远遁。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 犬戎人竟敢明目张胆将装满兵器库的大船停在这处河滩,怪不得地底下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们要逃,必须追回!” 叶紫玉迅速从解青时腰间抓下布包,自里面取出自己那根铁棍。 旋开棍顶,内里凹槽别有乾坤,竟藏着一枚见风便燃的信号弹。 信号弹腾空而起的瞬间 轰隆一声巨响,他们刚离开的那个洞口瞬间炸开,石渣飞溅。 “小心!”解青时本能一把揽住身旁女人,将她护在怀里。 两人一齐被冲击波掀翻十几米,摔在地上。 叶紫玉晕头转向的爬起身,摇了摇头上的灰,再看向男人,却见他躺在地上,右手紧紧捂着一边脸,指缝间鲜血横流。 同一时间 气氛正欢欣鼓舞的潇湘酒楼二层阳台,廊下吊着的灯笼狂颤,有人站不稳直接跌在地上。 巨大的震感和山峦的轰鸣蔓延到此处。 醉客嘴里大喊:“地龙出来了吗,还是我晕了?” 有些清醒的人便迅速趴到阳台木栏前,指着对面蓦然腾起的巨焰:“天哪,山火,净明庵走水了!” 人人瞠目间,只有卓正面无表情盯着远处的大火。 “卓哥哥,怎么回事?”雪无双也被外面沸腾人声惊醒,踉跄着从包厢跑出来。 卓正面露伤感,双手合十,菩萨一样慈悲:“山中走水了,但愿不要有人出事!” 第二十九章 求饶玉儿,你,你饶了我…… “快让我看看!”看到他指缝间的鲜血,叶紫玉脑子里嗡的一下,立刻扑过去拉开男人的手。 男人手腕被她拉开,脸上血呼呼一片,好在只是眉棱骨受伤,眼睛无损。 -- 第53页 她松了口气:“不是大伤。” 解青时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他睫毛够长,血珠子全挡住,淅沥沥顺着睫毛滴了几颗在唇角,鼻稍。 “我没事!”解青时喘息着:“叶姑娘,你压着我了!” 叶紫玉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没注意,竟直接乘坐在他身上。 她大窘,状若平静:“信号已发,我的人片刻即至,解公子无需担忧!” 解青时:“嗯。你下去好吗?” 她忽然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紧盯他。 不知怎的,见到他这半张血糊糊的脸,心跳便如同难控的野马,一种极度兴奋的感觉迅速席卷了她所有思绪。 从那些血腥气中,她仿佛嗅到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里,一种特殊的情愫味道,让她有种奇怪的冲动。 叶紫玉闪电般伸手攥住了男人另一只手腕,趁解青时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将他两只手一拉一压,控靠在他脑袋上方的白石渣堆。 随即俯身低头,伸出舌尖去舔他脸上滚落的血珠。 “叶姑娘,你,你——”他惊呆了。 那根软舌在他脸上肆意游走,属于她的某种强势又引诱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忽然被某种尖锐钉在地上的蝴蝶,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里写满恐惧,却无力逃脱。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喜欢看他痛,看他哭,看他流血,从不安慰。 只有当他跪下来祈求她轻一点的时候,她才会汗流浃背的停下手,然后用手指沾了他身上的血,伸出舌尖来舔,还满脸回味无穷。 那时她的眼神,令人害怕,仿佛恨不得他即刻就死,切开他的身体,让所有的鲜血都流干。 可她是他的妻子呀!他爱她,深深爱着她。 “玉儿,你,你饶了我吧。”人一紧张,便口无遮拦,上辈子那些求饶的话竟脱口而出。 这话彷如某种开关,一下刺激到她。 脸刹那被她一手掰正:“看着我!” 解青时睁开湿润的眼睛,睫毛上全挂着小泪珠子,脸上的血已经被她舔净,只有眉棱一处还肿的老高。 她兴奋的逼视着他的脸和反应。 “你有没有别的女人?” 他声如游丝:“没有。” “如今你是谁的男人?”她继续狠狠盯着他。 解青时只觉头皮发麻,浑身都因这句话痉挛起来,因为上一世,这是叶紫玉要进一步“羞辱”他的口头禅。 不,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了,这是十年前,十年前,她还想故技重施吗? 一想到这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挣扎起来,想要挣脱。 “叶姑娘,你快放开我!” “呵!”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冷哼,女人力气忽然变得无比巨大,眼神也阴郁万分。 她一手控着他的双腕,另一手取下一直别在腰后的那根铁棍,冰凉的尖锐锋刃贴上他的脸颊,开始游走。来到领口,撕拉一下挑破本已脏乱不堪的前襟,往下。 解青时抖如筛糠 “我是你的男人,玉儿,我是荡夫,我下贱,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然而他越是求饶,越让她兴奋。 女人嘴角露出嗜血残忍的笑意,没有停下。 这一夜太长,信号已发,援军未至...... 第一缕清晨曙光照在她脸上,叶紫玉猛然睁开眼,一惊而起。 男人摊在一旁,嘴唇微张,舌尖半吐,眼角泪痕犹在,身上的内衫也七零八落,露出胸膛和两条白皙大长腿下一道道淤痕。 周围白石凌乱,一塌糊涂。 眼前这幅画面让她瞬间产生错觉,仿佛地上那人已碎裂成灰。 叶紫玉愣愣的举起手心一直握着的铁棍,但见钝柄那一端沾了几缕浅淡血丝,昨夜一幕幕顿在眼前闪现。 他婉转哀吟,只换来她更加兴不可遏...... 叶紫玉吓得一激灵。 【MAX,我疯了吗,我怎么回事?我怎么能干出那样的事。】 【MAX,MAX,MAX】 耳蜗里一阵嘈杂,终于等到智脑回复,智脑机械的电子音没有一丝感情【通知,任务标的已更改,新目标:杀死男主!】 【你在说什么?】 MAX【目标已更改,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叶紫玉:......【MAX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中病毒了?】 MAX【新任务奖励金额是原合同的一百倍,杀死男主,杀死男主,杀死男主!】 五百万变五亿,要他的命? 疯了!疯了!疯了! 叶紫玉捂住脑袋,虽然在冰山接过很多单,但她可是个正常人,从无这种怪癖,没想到这次碰到的书中男主,一次两次三次,让她不受控制的做出了一些恐怖的举动。 智脑竟也跟着一起变态了! 身边的男人嘤了一声,竟还活着。 她忙将人扶起,满心歉疚竟不知从何开口。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又恨又怕又惊,飞快往后躲。 “解公子,对不起,我,我......” “你混蛋!” “对对,我是混蛋。” “你是疯子!” “我......”她不知如何解释:“我好像是有点不太正常。” “解公子,我向你道歉,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她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他面前,只想快点解决这离奇事:“你要打要骂,直接来吧。但打完骂完,我们得赶紧回城,犬戎人只怕已经逃的很远。你也得医治伤口。” -- 第54页 白石滩地处偏僻,若想要走回城中或者山上,至少数个时辰,他们困在地底一晚已经又累又饿,又经一夜荒唐。 虽解青时恨极她所作所为,但也只能互相搀扶,两人带着雪梁舟的尸身最终在巳时徒步走回城里。 这次虽然让犬戎人带着十几艘船的兵器跑掉,但拔掉了他们在广陵城一处重要据点,又找回了陛下一直心悬的雪侍郎尸体,也算立了一功。 可惜净明庵烧的干干净净,所有有关卓家的线索全无,一时竟拿卓正毫无办法。 将解青时送入医馆后,叶紫玉在会馆一直睡到下午,刚醒来便见到从幽州来的叶管家,说叶荀要见她。 清洗一番,换了衣服,叶紫玉掣马来到鸣鹤学院,由金吾卫引入层层守卫的山后书楼。 上了二层,见父亲手握九环金枪,腰杆笔直意气风发的立在门口当守卫,叶紫玉便心中有数,这是女帝陛下要论功行赏。 叶荀推开木门,没有多话,只一句:“想好你最想要什么!” 进入书楼大堂,叶紫玉立刻对着珠帘后头戴凤冠女人的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荀倒是养了个好女儿,我一见她,便觉可亲。”一旁又响起另一女人声音,叶紫玉扭头看去,但见那女子衣着十分华贵,眉宇间隐含凶凛,一只袖子空空,立刻转身行礼:“侯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蝶夫人难得和善一笑:“你这次立了功,你父亲也算教导有方,陛下有赏,你觉得该如何赏?” 叶紫玉:“为陛下尽忠,乃父亲本职,不敢奢求赏赐。” 蝶夫人:“哟,陛下,你看这姑娘多会说话,不求赏赐,那便是暗示给她父亲升官呢。” 叶紫玉:“不敢,不敢!” 上首女帝莞尔:“叶荀做事一向尽心,你放心,你父亲的赏赐少不了,今日召见你,便是想问问你自己想要什么?” 蝶夫人插嘴:“她父亲即将升任幽州刺史,那封她个县主倒是不错。” 叶紫玉惊讶抬头。只是拔除犬戎间者一重要据点,父亲这就升官了? 县主?这赏赐会否太厚? 女帝面容隐在珠帘后,声音醇润温柔,心情似乎不错:“你找回雪侍郎尸首,孤很欣慰。”原来这个封赏竟不是因为犬戎据点被毁,而是因雪侍郎案。 看来那雪侍郎在女帝心中,确实十分重要。 可叶紫玉很清楚,她来古代是做任务的,虽说封为县主确实能够“仗势欺人”,但昨夜将男人得罪至斯,就算以权压人,只怕还要经过一番周折。 如今陛下即追着问她想要什么,干脆直接点:“陛下,学生刚考入鸣鹤学院,初来乍到即受如此封赏,实在惶恐。若陛下一定要赏,学生只想要一个人!” “咦?”一旁蝶夫人非常吃惊:“你不要县主封号,只要一个人?” 叶紫玉:“此次能拔除犬戎间者据点,带回雪侍郎尸体,固因我父亲领导有功,其中还有一功臣,便是解青时解公子......”叶紫玉没有隐瞒解青时的功劳,省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反而添油加醋将他说的十分厉害。 最后她总结:“这一晚经历,令我对解公子一见倾心,我想,解公子只怕也是如此。只求陛下将他抬籍,成全我与他这段姻缘。” 给未婚胤男抬籍和炎女封赏为县主,其实分量相当,都是大赏。 叶紫玉满以为这个要求即显得自己谦逊,又能给解青时一个诚意十足的道歉。 她知道解青时上一世的痛点,就因为他是胤男,虽以正夫之礼入赘侯府,但背后被诸多议论,待遇反不如侯府那些胤男外室。 只要这世给足他身份,多少总能令他感动。 可谁料这话一出口,整个书楼刹那安安静静,气氛一下冷凝如冰。 一旁的蝶夫人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上首的女帝也半晌无言。 叶紫玉跪在大堂,很快心内惴惴,她细思自己刚才那番话,似乎没有太大问题。朝廷一直鼓励炎胤通婚,这政策本就是女帝亲自推广。 啊,对了,女帝欢喜的是炎胤通婚,若解青时抬籍成炎族,那便是同族之间结合,陛下不太高兴也属正常。 立刻改口:“今日为解公子求赏抬籍一事乃我自作主张,解公子并不知情,眼下想来,是学生过于唐突。但学生对解公子一片心意天地可表,还请陛下赐婚,将他许我,做我正夫。” 已经退了一步,不求给他抬籍,先让陛下金口玉言将他许给自己,娶回家后好生待他,亦能追出那三个字吧。 叶紫玉心道,智脑疯言疯语,我自己可不能疯,初始合同该如何就如何,她只差五百万,多了也不要! 可即便她又改口,退而求其次,珠帘后的女帝依然沉默。 叶紫玉:...... 腿都跪疼了,一炷香后,只听女帝淡淡道:“你跪安吧!” 第三十章 上药我想对你负责! 从书楼出来,再见父亲,他果然脸色铁青,叶紫玉在楼内说的话,他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叶荀低喝:“你糊涂!” 父亲不满,叶紫玉愈发不明所以:“爹爹,之前我问过你,你说过无论族籍,风评,只要我喜欢......”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荀打断:“谁都可以,就不能是他!” -- 第55页 “为什么?” “陛下对他另有安排。” 叶紫玉顿时紧张:“什么安排?” 叶荀没想到女儿这般聪明人,原本一句话就能点透,此刻竟追问不休,怒极反笑:“玉儿,刚才陛下态度如何你都全都看到,她虽金口玉言许你赏赐,让你自己来说,但你更该顺着陛下心意才好,不要逾越!” 叶紫玉刹那心凉,一下想到某种可能,解青时才貌俱全,又曾得女帝单独召见:“莫非陛下看上他了,要纳他做夫侍?” “哎呀!”叶荀将九环金枪在地上狠狠一杵,又惊又怕扭头看了门缝一眼,立刻将叶紫玉拉到书楼转角:“雪侍郎身死不久,陛下尚且沉浸在悲痛之中,怎会有那般心思?” “爹爹,那到底是为什么嘛!”叶荀和蝶夫人就是女帝跟前的哼哈二将,父亲定然揣摩到陛下心思,叶紫玉不禁抱着他胳膊撒娇起来,却被叶荀赶苍蝇似的往外赶:“你早些回去,想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回话,陛下应该还会二次召见!” 父亲嘴紧至斯,那就是女帝对解青时的安排还未完全确定,因此这才问不出来。 事已至此,叶紫玉只得道:“那父亲将阿笙还我,我身边就他一个最得力,我听叶管家说他昨夜率兵救火,从净明庵中救出了不少女眷,应该也能得赏吧?” 提到林笙歌,叶荀顿时凛眉,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不过他很快语气平淡:“你倒是很能为部下遮掩,明明是他不尊上令,提前行动闯庵,否则怎会让犬戎大船走脱?” 叶紫玉撅起嘴:“那也算功过相抵,我们又没有折损人手,这次行动已算非常成功,陛下都心情大好。” 叶荀摇头:“林笙歌我还有别的指派,你但凡有事,尽管吩咐叶管家!”说完再不理她,一气赶她。 叶紫玉无奈,赏没讨到,林笙歌也没要回来,心情不佳。 好在今日学院中叶管家已经代为请假,因此她一路从学院策马出来,便准备先去西街医馆看看解青时,再回会馆补眠。 及至到了医馆,医馆的伙计却说解青时已经被自家小厮接回了红冷会馆。 叶紫玉随口问了两句他伤势情况,那伙计倒是十分清楚:“解少爷后背磨损,还有腿上不少淤青,想来是昨夜在山上被地龙那一震波及了。不过都是些皮外伤,用些药膏,趴着静卧几日便好。” 叶紫玉微微犹疑:“只是些皮外伤?你们只给他治了外伤吗?” 伙计:“那不然呢?我们坐堂大夫诊了脉,解少爷身体还好呀。” 叶紫玉打了个哈哈立刻出了医馆,又绕着西街找了一处僻静药局,一进门,伙计便上前问她要抓什么药。 她不知如何开口,嗯嗯啊啊四下观望,一个药柜一个药柜成品膏药子看去,惜乎自己不懂医术,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最后被那伙计目光扫射的后背都发烧,这才问:“你们药局可有女大夫?” 那年轻男子摇头:“我们坐堂大夫是女郎,但她今日出门进货,店里只有我照看。” 叶紫玉嗯了一声,即刻又出门,绕着街市两头继续找,终于在寻到第四家药铺时,正好碰到一位年长女大夫坐诊,她等人散了才上前,先从荷包里摸出锭银子偷偷塞去:“姐姐可是炎族女郎?” 那女大夫奇道:“姑娘,你是来看诊,还是来查户籍?” 叶紫玉凑近,一脸神秘又问:“姐姐的夫郎是胤男还是炎男,或者可有去过翠云楼的娈香榭?” 女大夫满面问号,只是既收了人银子,也不好当场翻脸:“姑娘,你有话能直说吗?”双手一叉:“我可是正经人!” 叶紫玉脸憋得通红,面对这位“正经”大夫,好半天才开口:“我是炎女,在娈香榭有个相好。” 女大夫:“然后呢?” 叶紫玉:“他受了点伤!”头垂的更低,凑得更近,嗡子嗡嗡:“是内伤!” 女大夫:“然后呢?” 啊,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这大夫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叶紫玉一拳锤在桌上,大声道:“我来买药呀!” 女大夫点点头:“明白了!”一扭头对后台正在忙碌的小伙计喊道:“兰香玉露膏一盒。” 伙计声音嘹亮:“好咧,兰香玉露膏一盒,客人稍等!” 没一会儿,一只白瓷描花小圆罐就来到叶紫玉跟前。 叶紫玉端起那一个掌心大小的瓷罐,打开一看,里面果冻一样的粉色油膏,气味也幽幽芳香:“这?” 女大夫朝她一挤眼睛:“对症内化,本店热销,娈香榭的那些公子,十个有九个,天天得用。” 叶紫玉:“能治内伤?” 女大夫面露神秘,朝她一笑:“一涂就好,非常舒服,还能让他求着你多来两罐。” 叶紫玉这才放了心,揣上药出了门,骑马直奔解青时下榻的红冷会馆。 ...... 解青时趴在床上,正在看书,书童解小乌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瓷罐:“少爷,叶紫玉姑娘来探望,还送你一盒药膏。她人现在就在外面,说是怕打扰你,就不进来了。” 解青时立刻放下书,刚要起身,又捂着腰趴下去,只能慢慢在床上蜷缩,这才半跪坐起。 “不要她的东西,拿走!” 解小乌一手拖着罐儿,打开盒子闻了闻:“少爷,我看这药膏不便宜,您不然留下试试,也是叶姑娘一片心意。我听医馆人说,今早还是叶姑娘送你过去的呢,怎么说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然那荒山野岭,若是她没正好遇到您,您万一有个好歹,我和顾平安可怎么向老家交代。” -- 第56页 言罢将瓷罐放在他床头。 解青时恨得牙痒痒,但昨夜内情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一怒下抓过那药罐便朝外面狠掷:“出去!” 那罐子飞到半空,眼见就要撞上墙,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飞快于空中接住,叶紫玉竟不知何时跟进了他的屋子,还躲在梁后。 “解公子,你好些了吗?”女人脸上陪着小心翼翼的笑容走近。 解青时这会儿也不能让她滚,毕竟还有小厮在屋内,因此忍一口气:“叶姑娘,我并无大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那药膏贵重,我是用不起。” “解公子这话见外的很,我和你表妹可是至交好友,她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 叶紫玉边说边走近,毫不见外一屁股坐在他床畔,仿佛真是天经地义来探病“哥哥”的! “这药膏,我问了药局掌柜,对治疗......嗯”她眼中犹豫,看了一眼小厮。 解青时立刻将脸一撇,对解小乌道:“晚饭让厨房随意弄点清淡口味,这里不用你伺候。” 解小乌答应着出去,还贴心带上房门。 解青时这才将脸一垮,重新趴回床上:“昨夜事我不想再提,你滚。”他知叶紫玉是很傲气之人,这样直接开口让她滚,女人一定受不了,肯定立刻生气就走。 熟料脸埋在枕头里,耳边却没有听到她的冷哼或者离开的脚步,反而是身下一凉,竟是衣襟里探入一只手。 解青时刚惊的要爬起,一股更加清凉的感觉猛然触及不可描述之地,他刹那整个人都如被点了穴。 一扭头,见她正直勾勾专心致志的盯着他,手还没停,顿时声音都带出哭腔:“你到底干什么?” “我给你上药!这才好得快。” “你,你混蛋!” “是,我是混蛋!” “你是变态!” “对,我是变态!解公子,你就这两句骂人的话吗?” “你走开!”他反手想要来抓她手腕,女人却一手将药膏推的更深,另一手去抓他手腕往人脑袋后一扣,把人瞬间又给按回去。 他这个趴着的姿势刚好就手,叶紫玉也知道不能等他反应过来,立刻抽出手,又在瓷罐子里搅了搅,二次上药。 男人哼哼唧唧,左扭右歪,却哪里躲的开她为了赎罪,希望他早日康复的决心。 天地可鉴,身为一个灵族人,一个独行侠,这也是叶紫玉第一次这么热心肠的帮他人上药。 不一会儿 手底下,男人挣扎的力度逐渐变小。 解青时微微喘息,手肘撑在枕上,后颈溢出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带出一缕缕只属于他的独特松木幽泽体香。 男人偏过头,眼尾红透,此刻他气势也弱,声音也低:“好,好了没?” “大夫说,多上点药,好得快。”叶紫玉本没有奇怪想法,但眼下解青时这乖顺模样,忽然就让空气变得莫名燥热。 她刹那福至心灵 指尖一转,魂飞若梦。 男人哼出一声奶脆闷音,手一软便趴倒床头,整张脸顿时埋进枕下,一动不动。 “解公子,解公子你怎么了?” 叶紫玉不明所以,看着他像是晕了,莫非竟是因上药晕倒? 难道这药有毒不成?不可能呀,正规药局买的,还花了一两银子的打赏。 她自去房中一旁的脸盆里净了手,重新走回床边又唤他几声,男人还是一动不动。可叶紫玉心细,见就这洗手的功夫,他本散落在旁的毯子忽然盖的严严实实,还用两个手肘在腰间压紧。 那就是人没晕,不想理她。 “解公子,解公子?”她盘腿往床里坐去,两个手将解青时的脑袋一捧,托起他的下颚。 明亮的阳光下,解青时紧闭双目,垂落的睫毛又长又密,眼角红云染透,竟显出几分奇异媚色。 鬼使神差,叶紫玉忽然就低头凑近,在那颤抖的睫毛轻轻吮了下。 嘴巴一旦沾上他温热的气息,便再也放不下了。 她双手捧定他的脸,由眼至眉心,至鼻梁,至嘴唇,至下巴,一路虎狼般的啃下去。 解青时再也装不得晕,立刻睁眼,推她肩头一把。 “你有完没完!”话音刚落他便哎哟一声,似乎扯到昨夜伤处,整个人缩紧了肩膀。 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什么,又满脸窘迫手忙脚乱将周遭的毯子全堆到身下刚趴的那一处,抢过枕头掩在腰腹之下。 “叶姑娘,我求求你,不要再出现我面前好不好!”他近乎嘶吼,眼眸里满是深深委屈,吼完就滚落下两串泪珠。 是羞的,是恼的,是无能为力的! 上一辈子拿她毫无办法,这辈子都回到十年前一切从头,竟还是被她吃的死死的。 该死,他就不该来广陵考学,他就应该躲得再远一些。 刚才......她叶紫玉纡尊降贵帮他上药。 他竟诡异的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快乐。 叶紫玉被推至一旁,心跳不休,见男人如此神色,忽然明白:“解公子,你也是喜欢我对不对?” “不,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叶紫玉凝视着他的眼睛:“可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这句话走了心,比在地底下那些话要诚恳许多。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灵族人,自己确实也会拥有世俗人的想法。 -- 第57页 起先那些想法只属于她的精神力,她不屑,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 而现在......精神力开始反噬她本人,第一眼对视,就被他吸引。而之后的每一次对视,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性格,甚至刚才他因她的举动而得到快乐,都让她感觉十分愉悦。 精神力百分百匹配,就问这全宇宙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如果这真的是千万颗星球,亿万万种族间,只属于她的那场缘分。 为什么不抓住? “我,我想对你负责!”叶紫玉一下捉住他又推来的手腕,牵到唇边吻了下:“这次......是认真的。” 第三十一章 信物指尖传来她嘴唇的…… 指尖传来她嘴唇的温度,直烫到人心里。 她眼神真挚,温情脉脉,让解青时刹那恍惚。 但他很快回过神,飞快从她唇下抽回手:“叶姑娘,你认不认真,都与我无关,我讨厌你,从第一眼看到,就讨厌你。” “可昨晚我那样对你......我应该对你负责。” “不用!” “那,你也该对我负责!” “我负责?”他微怔:“我又没碰你,要负什么责?” “解公子,你真的没碰过我吗?”叶紫玉指着自己的嘴唇:“且不说地底下那几次,就说昨夜在白石滩,你与我接吻,吸着我舌头不肯放,难道也是因为讨厌?要我说具体细节吗?” “我,我那是......”他一下慌乱,脑子里嗡的一下,实在想不起之前是否有过主动的画面。 “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亲我,难道就不是因为喜欢?”她声声质问,语气软颤,眼里甚至泛出点水光:“我原以为,那样的事也只是夫妻间才能做,原来解公子这是想始乱终弃?” 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比上一世更甚。 可就是这句话,让解青时心头酸涨难言,既可怜自己,又可怜她。 她本人竟比上一世游戏中还要狠,竟然能这般做小伏低,用这些软话来哄他。 可是,可是...... 他就算再理智再清醒,面对这一刻,口口声声说我是认真地,我喜欢你的叶紫玉,也变得脑子一热。 心里头忽然就空了一下,什么赶回X星继承王位的决心,什么这辈子再也不踏入同一个坑的誓言,仿佛都大不过“命运”。 遇着她不就是个命吗?却偏偏明知是劫,她最后多半还是会不要你,你逃不掉,她改不了。 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试一回。 “解公子,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这几日,我会天天过来看你,我再次为之前的鲁莽向你道歉,你明日,想吃些什么?” 解青时垂下眼睫,微微摇头,喃喃道:“我不想跟你沾上半点干系......你也别再来......” 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叶紫玉抿嘴一笑,从床上蹦下,俏皮道:“我明天还来,给你带那好用的药膏!” 解青时着恼,抓起床上一堆书和杂物就朝外扔:“我没事,不需要你的药!” 噼里啪啦一堆书摔在她脚底下,连着汗巾子,书签,荷包等物。叶紫玉忙弯腰帮着收拾,刚拿起一个暗青色荷包,忽然从敞口处啪嗒一声掉落一物,竟是她丢失的那只明珠耳坠。 两人同时一怔。 叶紫玉捡起那耳坠,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解公子哪个相好送的?” 解青时瞬间脸色红透,他心知女人已经认出来,再说是别人也不好,若说是她的,岂非自己打自己的脸? 解青时强自镇定:“我也不知在哪里捡的。” 她咄咄逼人:“那收的这么好干什么?还放在荷包,压在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宝贝呢。我倒也曾有一对这样的耳坠,前段时间丢了一只,公子这只,竟能与我剩下那只相配。” 解青时:......“你若喜欢,就送于你。” 那怎么行?虽然这只耳坠里面装着她价值百万逃生用的芥子空间,但既然他藏得这么宝贝......当然是留给他天天睹物思人才好。 她心里莫名泛上清浅甜意,又存了逗他的心思,遂将那耳坠重新装回荷包,朝他一扔,故意冷傲:“即是解公子从前相好的东西,那就藏好些,以后别让我看见,不然我会吃醋。” 她这话奇了怪,好像此刻已经跟他多相好似的。 解青时都快气结巴了:“谁,谁要,管你吃醋不吃醋。” 她又朝他一抖刚刚自地上捡的那块蓝色汗巾,上面湿漉漉黏糊糊,也不知沾了点什么鬼玩意。 “不过解公子既然说我喜欢什么就送什么,那这块汗巾我就笑纳了!” “别,别!”解青时待看清她手里的汗巾,立刻急的脑门汗珠直冒,那汗巾可是他刚才贴身缠腰的,不知怎么散在床上,一激动也扔了出去。 他做势要下床抢,却又不敢放手裹在腰间的毯子,这么一耽搁,叶紫玉早就嬉笑着三两步跑出门,一溜烟不见影子。 ...... 回到枫叶会馆,叶紫玉喜滋滋从袖子里掏出那条解青时“送”的汗巾放在桌边。 “这什么怪玩意。”回家的功夫,那汗巾已经被笼干,只是眼下上面不少斑驳白痂,还有股奇怪的混着他体香的腥膻味儿。 叶紫玉伸手抠了下,见弄不下来,也就算了,暗想,解青时只怕还在床上吃过鱼粥之类,用这汗巾擦过嘴。 -- 第58页 本想立刻洗干净,又怕将他那一抹松木体香洗掉,因此叶紫玉也没介意,便当自己用耳环与他换了个“定情信物”,还嘴角含笑的轻嗅了两下。 恰逢满心粉红泡泡,耳蜗里忽然想起MAX冰冷的电子音【杀了男主,杀了男主,杀了男主,奖励翻一百倍。】 这声音极煞风景,叶紫玉【MAX,一加一等于几?】 MAX【三!】 果然,智脑中病毒了,还是联邦最新的艾丽莎病毒,这种病毒之前在联邦曾经感染过数百万台光脑,隐藏性强,但可以不知不觉间破坏光脑逻辑链,想要识别是否中病毒,只要用最简单的数学题就可以判断。 【我准备任务结束后带他回家,你说他会愿意和我一起回到未来吗?】 MAX【......你在想屁吃!】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可以挣钱买大型芥子传送阵,如果他想要留在这里,我就两边跑,让他永远发现不了我是外星人。】叶紫玉继续自言自语,反正智脑感染病毒,听了她的话也发表不了什么正常意见。 MAX【......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叶紫玉托腮笑起来【一开始我觉得是自己不正常,但你想想呀,面对一个那么有吸引力的男人,我怎么可能时刻保持理智嘛!】无论是他哭起来的样子,羞涩的笑容,还是恼怒的模样,甚至昨夜他种种求饶的说辞,都给她精神上很大的刺激。 尤其今天她发现,帮他上药会让他真的很舒服,而且还流露出一种特别的脆弱感。 抗拒中潜藏满足,满足里又隐含喜欢。 用一个词形容,上了药后的男人......欲拒还迎。 这种玄妙的掌控他所有情绪的感觉,让她简直欲罢不能。 MAX【......你们是永远不可能的!】 叶紫玉【虽然我是灵族人没错,但我也是碳基生命体呀,精神需求固然重要,可我应该也有属于碳基生命的原始欲望对不对。就比如我今天见到他,我欢喜,我满足,我还想让他再次露出那种又羞又欲的表情,这应该属于爱人之间正常的想法吧,这就是生理欲望对吗?】 MAX【你们的世界是平行线......无法相交。】 叶紫玉【他说他没碰过我,不想负责,哼,我总要找机会让他好好碰碰。】 此后又过数日,叶紫玉果然信守诺言,除了去学院上课,剩下时间便恨不得一日三探红冷会馆,除了给他带各种粥点小吃,还总会带上两罐兰香玉露膏。 起初解青时种种抗拒,被她压着又上了几次药后,人一舒服,就软绵了。 是喂粥也吃,喂饼也吃,慢慢对她态度竟好了许多。只是但凡她问起:“我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解青时依旧嘴硬:“叶姑娘,以前你连朋友也不是,现在,我可以将你当普通朋友。” 解青时身体恢复的很快,约莫五日后也正常回了学院上课,不过这次便再无迟到早退,叶紫玉也能在大课上碰到他。偶尔下课放学出门,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走路总会慢一点,叫她能追上他的步子。 两人也不骑马,也不带小厮,就这么一前一后,挑着立满蔷薇花的小径往顺路回会馆。 偶尔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斗嘴,他:“叶姑娘,虽然眼下你是我普通朋友,但我对你完全没有那种超越朋友之谊的意思。” “那我做不出来的策论,你今晚可以帮我一起写了吗?”她可怜兮兮:“不然杨夫子又要罚我站。” 解青时:“可以。”这属于朋友之谊。 “那我送你的膏子,今晚还可以帮你上吗?” 解青时:“......” 叶紫玉兴高采烈:“我晚上过去,顺便取策论,我还想吃潇湘酒楼的酱板鸭和红烧蹄筋。”这话,又赖上他?只不过前两日看她陪着他喝粥,他心有不忍,让解小乌去酒楼加了两个菜回来。 解青时刚想拒绝,本来还跟在身后的女人就撒欢似的提前跑远,银铃般的快活笑声洒落一地。 十月中旬,广陵一改干燥天气,阴雨绵绵 一件奇事很快在学生中议论纷纷,原本乙榜入学院的雪无双,竟忽然被封端阳县主。 这事稀奇真稀奇 但叶紫玉却十分清楚内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雪侍郎,女帝怜其无后,包括他姐姐雪三娘也是孤身一人,家族里人丁寥落。 那雪无双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在永华寺为雪侍郎超度那日直接追到灵堂哭灵,口口声声喊其叔叔,表现凄凉哀婉,感情真挚。 这下感动隐藏于暗处的女帝,直接将她过继成雪梁舟义女,在雪侍郎出殡那日为其打幡抱罐。 “雪无双没那个脑子,肯定是卓正搞的鬼!”叶紫玉很生气,明明找回雪侍郎尸体的是她和解青时,最后竟然是雪无双渔翁得利。这段时间雪无双和卓正走的极近,叶紫玉越看卓正越觉得他心机叵测,只是尚未有头绪抓到他任何小辫子。 卓正来广陵这几个月,不声不响,竟和广陵太守花茹慧攀上了交情,众所周知,花茹慧能坐镇广陵,背后都是蝶夫人撑腰。所以卓正,只怕还想要攀附女帝之下最有权势的王侯。 “就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简直匪夷所思,一介商贾,平日里也和我一样上学下学,并未看到他多少交际,是怎么攀上的广陵太守?”叶紫玉皱着眉头,又对暗室中那人道:“父亲,你之前说陛下还会二次召见我,怎么近日都不见动静?” -- 第59页 叶荀抚了一把胡子:“那你想好提什么要求了吗?” “我还是想要解青时!” 叶荀狠狠拍了一下桌面:“我都说多少回,就他不行!” “为什么?” 同样的对话再次陷入死循环,叶荀气的胡子直吹。 叶紫玉却满面倔强:“陛下赏罚分明,即说了赏赐由我自己提,那我提了,陛下为何不允?” “你,你”叶荀抖着手指着女儿鼻尖:“你看看雪无双,人家都是县主了,你但凡老实点,此刻也已是县主呀!” “她苦心谋一个县主,那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如我一般厉害的父亲!”叶紫玉走到叶荀面前,直挺挺跪下:“我有爹爹,早晚都是县主,为何要羡慕她?” 叶荀一愣 叶紫玉恳求的望向父亲:“爹爹说我性子倔,难道这性子不是继承自爹爹?自母亲逝世后,你宁做鳏夫,一心只为国事忧心,分明是与母亲感情至深,不愿再婚。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机会遇到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如今我遇到了,爹爹只想着拆散,却从未想过成全吗?”说完这话,叶紫玉已是入戏太深,心头一酸,顿时滚下眼泪。 叶荀沉默片刻,好半晌:“你真那么喜欢他?” 叶紫玉俯下身,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惟望父亲成全。” 叶荀正当盛年,又精于谋略,乃是女帝一手提拔的心腹,若他开口为女儿讨封,就算女帝也要给三分薄面。 前段时日在书楼女帝那番沉默,已经让叶紫玉很是惴惴不安,所以叶荀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取得他的支持。 许是父女连心,许是想到了自己。 叶荀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抚了一把她的头顶:“既然玉儿都如此说,爹爹也不再继续做这个恶人,只是你要清楚,你求取的封赏与陛下所愿相差胜远,再者那解青时毕竟是个胤男,你若与他结亲,于未来仕途也有很大阻碍。” “这么说,爹爹是愿意帮我?”叶紫玉欣喜若狂,抬起泪痕斑斑的脸。 叶荀横她一眼,没好气:“你这死乞白赖的狗模样,哪有半点像我了?” 虽未明说,但父亲这就是答应了。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叶紫玉从地上蹦起,搂着父亲胳膊撒娇,又道:“爹爹什么时候把阿笙还给我?若有他在,我便能更快抓到卓正的尾巴。哎,眼下手低这帮人,没一个有他伶俐,叶管家事情又多,顾不过来。” 这是叶紫玉第三次冲叶荀讨回林笙歌,之前两次,叶荀都说他在执行别的公务,满以为这次总该把人还回来,结果还是被叶荀拒绝。 虽然父亲答应了帮她想办法在女帝那边讨封解青时做正夫,但林笙歌没要回来,叶紫玉依然不太痛快。 不过回到会馆后,她很快又高兴起来。 小翠来报:“解公子的小厮顾平安刚路过咱们会馆,给咱们会馆所有鸣鹤学院的学生都送了一包点心,说是他们公子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怕浪费。” 第三十二章 夜宴好是好!可惜还是个…… 点心是玉芳斋最贵的五色糕,入口绵滑,香软甜爽,叶紫玉轻笑起来,只觉那甜蜜从嘴里直润入心头。 不过是偶尔在下学路上看到玉芳斋人山人海排队的场面,她好奇提了一嘴:“至于排这么长队伍,有什么好吃的?” 没想到今天一回会馆,就吃上了。 【那个傻瓜,玉芳斋的糕点抢都抢不到,他竟还能买这么许多,看来真是银子无处花。】 MAX【男主不差钱,不差钱。】 一时又在包糕点的油纸里发现张小纸条,是解青时约她去今晚去学院后山的竹海河放花灯,这还是男人第一次主动相邀“取作业”之外的事。 叶紫玉激动起来,立刻让小翠帮自己梳妆打扮,连晚饭都不想吃,只想着跟他一起去吃宵夜点心。 焦急等待入夜时,雪无双却来访,邀她参加一场饭局。 “是花太守下的帖子,为犬戎来的大皇女莫英兰准备的接风宴,我虽位列末席,却能带两个人进去。我早就想好,一个叶姐姐你,一个......卓正哥哥!”雪无双提起卓正那模样,这醉翁之意当然只在他,叶紫玉就是两人约会的添头。 大皇女莫英兰两日前抵达广陵一事叶紫玉早就知晓。 这事明面上看着简单,雪无双却多半只是卓正一枚棋子,被利用了还不知道。 “卓哥哥去吗?”叶紫玉问。 雪无双点头:“这可是花太守的私局,他自然答应。”叶紫玉自然不能放过这调查卓正的好机会。 虽与解青时有约,但好在时间上顾的过来,接风宴左不过一个时辰就散。 因此叶紫玉面上兴冲冲点头,要和雪无双同去“见世面。” 酉时三刻,三乘小轿一同抵达太守府,穿过一简单天井,进入后院花亭。 此刻正直太阳落山,余晖洒在花亭周遭湖面,风一吹,映出一片粼粼波涛,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湖光。 花亭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来往的童子们满卷珠帘,络绎不绝端上各色果盘和冷菜。 此次宴请,太守府点了广陵名头最响永荣班献艺,十数名粉末浓彩的小戏子甩着水秀,站在湖中间的水榭台上清吟。 一位锦衣公子坐在花亭边的柳树下,素指轻扬,正在陪弹一曲《醉太平》,场面很是雅致。 -- 第60页 叶紫玉跟在雪无双和卓正身后进入花亭,打眼一看,好家伙,广陵城有头有脸的女人都在这里,不仅久未在学院露面的山长谢漪岚出现,竟连蝶夫人也便装来了,正在与广陵太守花茹慧对饮。 三人规规矩矩和众人见礼,入坐末席,身前小榻很快也摆满美食。 约莫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童子来报,贵客临门。花太守立刻亲身迎出亭外,不多时,便又见一行人从鹅卵石铺就的廊下过来,人群中一乘四人抬的小轿,上座一装束十分简约的女子,一手持扇子,一手牵链,一名矮小侏儒走在她轿子旁边,女人轿子后传来汪汪声响。 “啧,架子不小。”上首蝶夫人嗤了一声。 众人起先以为那犬戎大皇女出席宴会还带了宠物犬,谁料等她轿子临近,才发现身后跟着的哪里是犬,分明是两个手脚并用,在地上撅着屁股匍匐爬行的年轻男子。 一根长长粗银针从两名男子左右脸颊对穿而过,两人张着嘴,嘴里舌头只剩半截,脖子上也铐着银光闪闪的项圈,项圈上连着的铁链另一头就握在莫英兰手中。 银链一牵那两名男子便只能痛苦前行,嘴角涎水直滴,看着比狗还可怜许多。 这离奇一幕吓坏众人,尤其是花厅里许多还未婚嫁的女子,立时引来不少窃窃私语。 雪无双悄悄附在叶紫玉耳边,颤声道:“叶姐姐,这世上怎会有那般凶残的女人?” 叶紫玉却是目露异色,紧盯着莫英兰身旁的侏儒,她没想到之前在地底见到的那刑讯高手“要离”,竟然没被炸死,反而重新出现,也许是个好机会撬开他的嘴。 那要离也立刻发现了叶紫玉,只下意识闪避了她的目光,随后便随同莫英兰一齐进入花亭。 “呀,是不是吓到众位姐妹了?”莫英兰眉目深邃,长相十分异域风情,长长的卷发披在脑后。看那张脸,竟很难猜出她实际年龄,说是三四十也可,说十八二十也行。 轿子刚一到,莫英兰便翻身而下,大步走入亭中,她身后那两只“狗”也不得不加快爬行速度。 “小蝶,多年未见,你可老了不少呀!”莫英兰一见到蝶夫人,一张口就吓得众人直对眼色。 熟料人人口中脾气不好的蝶夫人见到她,却是难得露出敷衍笑容,站起身假模假样地请人入座上席,话也噎死人:“英兰呀,我原以为你早该继承犬戎大君之位,谁料一晃十数年,你却还是老样子,样子未见老,这地位也没变,啧啧啧,我可是自愧不如。”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就连花太守也不知如何接话。 莫英兰:“那确实不及你一人之下。却又比你多一点儿......潇洒快活吧!”言罢一扯银链,身后两狗顿时:“汪汪汪汪。” 蝶夫人:“你可真是玩的越来越野!” 莫英兰:“羡慕吗?” 蝶夫人:“羡慕呀!” 这一番刀光剑影可真是藏在笑间,两位不同国家的权势女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又互相敬了一杯酒。 莫英兰微笑入座,两只“狗”一左一右就在她榻前顿下。 花茹慧善于活跃气氛,莫英兰和蝶夫人虽然你一言我一语互呛,但看得出也是多年知根知底的老交情,说话互相留了几分余地。 花亭里那因“狗”到来的冰凝气氛,逐渐缓和,这些广陵贵女虽然同情心有,但毕竟是别国皇女私事,谁也不会没那个眼色。一时大家岔开话题,热络聊天,陪着敬酒,充作活跃宴会气氛的小分子。 没一会儿莫英兰多灌了几杯,眼睛就看向花亭外柳树下那弹琴的公子:“那是谁,有点眼熟。” 蝶夫人:“怎么,看上了?那可是咱们花太守的相好呢,你若想要,拿什么来换?” 一旁的花茹慧立刻对侍奉童子吩咐一声,没一会儿,琴声停了,那锦衣公子跟在侍从后抱着琴走进花亭,向众人见礼。 雪无双偷偷一扯叶紫玉袖子:“叶姐姐,你看他像谁?” 叶紫玉看清那锦衣公子容貌时也是一愣,他竟与解青时有三分相似,还多出五分柔润秀气的神韵。 蝶夫人开口介绍:“这锦公子可是整个广陵最大花楼-翠云楼娈香榭的头牌,被咱们花太守单独养了几年,最是贴心。” 一旁的花茹慧:“哪里哪里。”给那锦公子打个眼色。 锦公子嘴角含笑,低头抱着自己的琴坐到莫英兰身侧,声音和软温润:“锦儿不才,愿献一曲琴音,为大皇女洗尘。” 莫英兰笑着点头,忽然一下将男人拦腰一勾,锦公子哎哟一下跌坐在她腿上,顿时惊慌。 “就这样弹!” 锦公子慌乱抬眼,用目光求助,熟料无人理他。 花茹慧:“锦儿,你今日要负责招待好大皇女。” 锦公子眼中泛上一点泪光,开始低头抚琴,悠扬琴声顿时响彻花亭。 今日花太守让自己养在娈香榭的小情儿现艺,本是一件雅事,熟料那莫英兰却直接上手,还没喝上几盅,便搂着锦公子嘴对嘴喂了好些酒,没一会儿,锦公子是衣襟也敞了,琴音也颤了,眼里泪光越来越盛。 陪席众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虽说狎玩男妓在炎国高层贵女中不足为奇,但那多半只发生在翠云楼这等烟花之地。如今可是太守正经的晚宴,莫英兰当着众人搞这一出,实在是...... -- 第61页 “无耻!”雪无双恨恨道。 叶紫玉垂头,不远处那场景莫名让她脸红心跳。 锦公子的前襟已经完全敞开,她看到莫英兰的手已经贴着人腹肌往下,虽有木榻挡着,但从锦公子越来越快的呼吸声,和已经开始胡乱扭动的腰肢,便知那榻下正在发生些什么。 又过一会儿,琴音猛然铮的一声,锦公子手指一挥,五弦齐断,然后他哼了一声便直接趴伏在桌上,肩胛直抖,不敢抬头。 锦公子耷拉在桌外的手指,血珠滚落,全是刚琴弦割断的血口。 莫英兰一笑,收回手在锦公子头发上擦了擦:“好是好!可惜还是个西贝货。” 砰!的一声,一旁站起一名女子,竟是一直默默在侧喝酒的鸣鹤学院山长谢漪岚,只见她脸色铁青:“我身体不适,不宜多饮,今日无法继续作陪,侯爷见谅,大皇女见谅.....诸位见谅!” 谢漪岚正要离开,忽然身子晃了晃,一头往前栽去。 众人惊呼,一直在下首闷声不响地卓正此时却挺身而出:“我带了药!” 众人七手八脚将谢漪岚扶起,卓正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取出一枚药丸于她送服,没一会儿,谢山长便脸色红润起来,重新睁开眼睛。 谢漪岚再次起身,一边咳嗽一边抚着胸口告辞。她临出花亭时,那一直伏在桌案不动的锦公子忽然发出隐隐哭声。 谢漪岚即将迈出花亭的步子顿了顿,却也只是顿了顿,便很快头也不回的匆匆走远。 目睹一切的叶紫玉【好奇怪的氛围,谢山长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MAX【锦公子六年前原是谢漪岚在蒲州的学生,谢漪岚来广陵赴任鸣鹤学院山长,也带上他一起。她本想替自己学生挣个前程,谁料锦公子家中亲人犯事,竟被牵连一同下狱,贬为贱籍后充入娈香榭。谢山长本想花银子替他赎身,可惜当时手中银钱不够,便借到曾经的同学花茹慧府邸,那时花太守还未升任广陵太守,却极有魄力,抢先一步包下锦公子,还去府衙过户了文书,坐实他贱籍身份。她这招虽保住了谢漪岚清誉,却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谢山长自凤临六年起便生了肺病,身子时好时坏,应该是怄的。】 叶紫玉【原来如此,MAX你难得何如此给力。】 MAX【......嘎,嘎......杀了男主,杀了男主,杀了男主,奖励翻一百倍。】 得,智脑真是经不起表扬,逻辑链又抽了。 谢漪岚愤然离席的内情无多少人知晓,亦没引起多少波澜,大部分人只道她确实身体不好。 上首莫英兰继续和身旁陪着的蝶夫人玩笑,一时话题不知怎得聊到她那两只“狗”身上。 莫英兰中气十足:“你说这两只牲口呀,他俩原是我犬戎周边被灭小国蒲兰的皇子,被送入皇庭做奴隶。起先我看他们两兄弟长得还不错,许能用来暖床,便召入账下好吃好喝的供着,还给他们拨了下人,派发差事,当小爷供起。小蝶,你是懂我的,我但凡想要对人好,那可是掏心掏肺。” 蝶夫人不屑一笑。 莫英兰脸色一变:“可谁料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好日子不过,竟将我在皇庭与手下一些玩笑话私传出去,还传到我二弟那边,又被报给父皇知晓。”她狠狠一锤桌子:“既然他们这般不识抬举,多长了一对会窃听的耳朵,一条会乱传话的舌头,那便都不要,做条只知抢食的狗,只怕还更衷心。” 莫英兰说话的时候,蹲在她桌前的两只“狗”眼神昏蒙,丝毫未觉,原来竟是连耳朵也被戳坏,听不见任何声音。 蝶夫人点头,深以为然:“你这法子不错,以后我若是遇上同样的事,便可做个借鉴。只是这用铁签穿嘴,如何能保证不溃烂,不死人呢?” 莫英兰这时一指缩在花亭一角自己带来的侏儒,得意:“我手下,多的是高手!” 蝶夫人冲那要离大声道:“你这高手不错,以后若是不想在大皇女手下混了,便跟了我,一样给你高官厚禄。” 一部分人哈哈哈大笑,都以为蝶夫人是开玩笑,那侏儒要离也跟着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笑起。 只有叶紫玉心中有数,蝶夫人性格乖张,只怕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若有机会单独逼问要离犬戎和卓家的线索,这倒是个绝好的切入口。 酒过三巡,那倒在莫英兰肩头的锦公子已经是衣不蔽体,目光呆滞。 莫英兰和蝶夫人却是兴致大好,一边玩儿一边聊起其他,多半都是涉及男人那些事,还有各种审讯犯人的手法和战果。 叶紫玉耳力好,上首人窃窃私语,下首人逐渐一个个东倒西歪。 身旁的雪无双也开始打哈欠,不胜酒力的往桌上趴去。 只有她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方法全听到耳里,端起酒杯,眼光一瞥,竟在水影中不经意看到自己兴奋和狂热的眼神。 她刹那吓了一跳,手一抖,酒就泼了。 这才一下警觉,刚才竟是听那两个女人说话听入迷,也忘了时间。 月上三竿,和解青时的约会早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叶紫玉这下着慌,这时也顾不上其他,立刻借口尿急离开花亭,又假装闹肚子疼,乘坐小轿飞快离开太守府。 刚一离开太守府,她便急急喊停,又自不远处的马行租了一匹马飞身而上。 -- 第62页 一路掣马狂奔到竹海河,这时整片河上黑黢黢一片,只偶尔几盏卡在水草里的莲花灯还亮着光。 两岸小贩都开始关门收档,路上也冷清无人。 叶紫玉牵着马绕着竹海河转了两圈,一边跑一边喊解青时的名字。 半晌也无回复。 她心里凉了半截,这第一次他主动的约会自己就爽约,肯定是将他气到。 叶紫玉垂头丧气,牵着马重新往回走,路过一家正在收档的甜品铺子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整整迟到了一个时辰零两刻钟!” 第三十三章 她不行小船无风自翻涌,…… 蓦然回首,她刹那恍惚。 甜食铺子前头有一块泰山石敢当,石边栽了两树紫薇花。时值深秋,树上粉色花蕊层叠,密密麻麻垂满枝条。 一高大身影从树后走出,应是等得久了,粉色的花瓣落满肩头。 清浅月色下,男人浓艳的一张脸显出别样的温柔。 晚风过处,送一缕紫薇甜香,混着他身上那一脉松木幽泽,令男人如同刚刚化魂的妖精,无形中便使出勾人夺魄的手段。 中人欲醉! 仿佛怕惊了她,解青时轻轻走到她跟前,一句话也没说。 叶紫玉猛然扑进他怀里,将男人紧紧抱住:“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本来是想回去的。” “那怎么还等着?” “我想再等等看,看你会不会来。” “我要是一整晚都没来,你也等一整晚吗?” “那不会!”他认真想了想,伸手一指天空:“我既然约的你今夜,那就会等到明早的日月交辉时。只要太阳不升起来,今夜就还没过完。” 叶紫玉噗嗤一声笑起来,一手揽着男人的腰,另一手抚上他那被夜风浸凉的唇:“傻瓜,外面蚊虫多少,怎么不去店里头等?” 若在店里头等,他就怕看不清竹海河的全貌,也怕错过她。 他不说话,叶紫玉眼珠一转就猜到男人的心思,顿时又没好气瞪他一眼:“真是个傻瓜。” 一挽他胳膊:“走,请解大财神爷吃甜品去!” “人家都要关门了。” 她才不管这些,手从他胳膊滑到掌心,十指紧扣,硬拖着他从甜食铺子最后一块空门板插进一脚,打赏了店家三两银子,买到了最后一碗桂花藕粉酒酿。 那藕粉酒酿是从锅子底刮出来的一点凝胶,有点焦糊,又浓又稠。 叶紫玉这时撒起娇来,非让他喂:“我一路掣马而来,手都勒红,抬不起来!” 解青时虽然不太好意思,还是拿了勺舀一羹粘稠藕粉,递到人淡粉色唇边。 她目光灼灼只盯着他,张开嘴含住勺,慢慢缓缓的抿一口,喉头一滚,咽下去后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初入口虽有点苦涩,仔细品却有淡淡的藕香和回甘。莫非是解公子手心里藏了糖,一起喂给我了吗?” 她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却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解青时浑身起了不自在,飞快放下勺子:“你自己吃吧。” 熟料小勺很快到了他唇边:“我也想看解公子吃。” 他偏过头:“我不饿。” 叮!是店小二看不过去,又往他们碗里加了根勺。 这下好,她非逼着他又拿起勺,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进对方嘴里。 他越羞越躲,她越不放过,就抓着他的手,一勺一勺舀,一勺一勺慢慢吃。 两人这番做派腻歪的店小二都没眼看:“二位吃完,离开时帮我关上门板,我这累了一天,要回屋躺躺去了!” 小小铺子大堂只剩两人,一碗藕粉没撑多久就被刮干净。 面面相对,无事可做,却又都不想即刻回家,解青时便提出还是去放河灯。原来他早就租下了船到明日早上,泊在岸边。 叶紫玉同他出了甜食铺子上了船,一起摇橹来到竹海河中央。 往常这河边放花灯的人特别多,眼下夜了,却只有他们一艘船划桨声,漫天碎蓝星辉洒在身上,偶尔卷过的河风带着水草气息扑鼻,更是别有一番寂静清冷风味。 解青时从船舱里摸出两盏花灯,还有笔墨纸砚,一盏花灯递给她:“叶姑娘,你有什么对亲人寄语,都可以写在上面。” 叶紫玉靠在他肩头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祭奠的亲人,我娘亲死的早,只怕早就轮回转世,也不需我用花灯送她。”又问他:“你想祭奠谁?又有什么话要对那人说?” 解青时也认真想了想,他在这个时空的父母不知去向,是由族中三叔带大,何况自己亲生父母还在X星活的无比滋润,其实也没有可祭奠之人。 忽然心念一动:“有一个人,我想对他说点话。”唯一可祭奠的,大概是上一世游戏中那个被气死的自己。 提笔在花灯上写了一行字:“不要怕,要勇敢!”重活一世,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想要再相信她一回,勇敢再追一回爱。 这话写的奇怪,叶紫玉却莫名看懂了。 立刻抢过另一盏花灯,也提了笔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相信我,宠你今生今世。” 解青时盯着那句话:“你写给谁?” “写给解公子你呀?” 解青时:“我又没死?” “你此刻是没死,但这辈子早晚也要过去,等你死了那天,也希望解公子灵魂回看今日,知道叶紫玉没有撒谎!” -- 第63页 他哼一声,心中莫名泛出点难以言喻的感动,嘴上却道:“叶姑娘莫不是习惯了油嘴滑舌。” 叶紫玉此时正在放手里那盏河灯,闻言将灯顺水一推,然后猛的转身就将人脖子一搂,贴上他嘴巴狠狠一吸。 解青时上半身倒在船舱里,她吻的来势汹汹,他这次也不甘示弱,紧紧回抱住她缠绵回应。 一吻既罢,彼此都心跳难掩,她贴在人耳边,一点点吮人耳珠子:“我这油嘴滑舌,解公子可还喜欢?” 解青时满面通红,却也顺势回吻她脸颊,鬓边,直至颈侧,锁骨。 情之所至,本该是一场情不自禁的幕天席地 叶紫玉却在男人手背抚摸至后脖,嘴唇吻在她锁骨间时,忽然心中一凛,冷汗刹那从四肢百骸涌出。 她猛地将人往舱板一推,按住他双腕,眼神闪躲。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看向她。 叶紫玉虽是灵族人,却也是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男女之欢时,若有亲密爱人的爱抚,身体是会有感觉,会起反应的。 可刚刚,她明明亲嘴时还感觉那么美好,却在他吻到自己脖子以下时,忽然脑子里就嗡的一下...... 所有的感官就像覆盖上了一层雾,隔了一层玻璃。 你明明知道他在亲密爱抚,可皮肤和没有半点能联通神经元的感觉,甚至都不及与他对视时那种强烈的精神力涌动。 唯一感觉就是:他碰了那儿,但细胞毫无兴奋感。 我是不是......脖子以下根本不行? 一旦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观点,好像原书中那一个与自己十分相似的“叶紫玉”所作所为就能理解。 因为不行,所以没办法碰他,所以只能借由伤害他,来发泄这种明明最爱的人在眼前,却吃不下,用不了,以及无能为力的愧疚感。 她心慌意乱,豆大的汗珠自额间鼻稍涌出,却又不敢让他看出任何异常,只得强笑:“解公子,今日是不是太夜了,我们这样......好吗?” 他却眼神如水,悄悄将她一瞥:“随你。” 叶紫玉松开按着他腕子的双手,改为捧定男人那一张俊脸,四目相投,舱外水光映入他幽深眼底,明显羞涩中透着期待。 她动了动嘴唇,再说不出半点煞风景的话。 胸口莫名泛上一股滋味,又酸又涩,说不清,道不明,然而此刻,却更想让他快乐! 手指沿着他的脸颊游弋,抚过男人挺秀的鼻梁,覆住了他扇子般低垂的睫毛:“解公子,别这么看人!”被他那样一看,莫名就好像欠了他很多。 解青时“啊”了一声,待要去捉她盖着自己眼睛的手,却被叶紫玉低头一下咬住了衣领,她的吻刹那湿透了他衣襟:“闭眼!” 感应到手心那扇子般的睫毛颤了颤,他终究还是听话闭上眼睛,她这才松开捂着他眼睛的手,袖子一抖,从里面掉出一盒兰花玉露膏,又回手自腰后,偷偷拔出从未离身暗藏的那根多功能铁棍暗器。 “今日,还是先上药!” “不要。”他紧张道:“我已经好了!” 刚要睁眼,忽然脑袋上一黑,是被她用手绢打横直接在他眼睛上蒙了一圈系紧。 她柔柔的声音就在耳畔,轻浮野浪:“那药,又不仅仅只是治病!” 解青时怔了怔,呼吸一下急促,却条件反射的放软身体。 衣襟被撩开,阳春白雪点粉樱,好一副绝世诱人美画卷。 她心中满是对自己不行的愤恨,嘴底下却越来越甜,直哄得男人自己羞涩摆好姿势,请君为所欲为。 夜愈深,小船无风自翻涌,浪卷浪,潮涌急急漫嘤咛...... 叶紫玉嘴角透着苦笑,却在男人失控搂紧她,一遍一遍喊她名字时,心中又胀满了欢喜快乐。 “解公子,我们眼下到底是什么关系?”趁他失神之际,她在人耳边追问:“是普通朋友,还是好朋友了?” 他嗯嗯呜呜说不出话。伸在船舱外的大长腿已经都踢掉了脚上的鞋和袜,白皙的脚踝都随着船摇一晃一晃。 “说呀!” “好朋友!” “好朋友也分很多种,有可以帮忙写作业的好朋友,有可以互相借银钱的好朋友,还有一种,能够在喜堂上三拜天地的好朋友。我们又是那一种?” 这话让他身子一凛,十个白嫩的圆圆脚趾猛的一抠地面。 “啊——”一声长喟,浑身汗津津湿透了衣衫。 好半晌,等他回过神,摘下脸上的蒙眼布,她还在一旁紧紧盯着他:“回答呀!” 解青时喘了口气,本想直接告诉她,他就是喜欢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其实每次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她了。 但上一世的经历过于悲惨,虽然这一世她有些变化,却让他还是莫名谨慎。 因而想了想:“十一月初一,月老庙,我会去求签。” 她:“嗯?” 解青时缓缓自地上坐起,披好衣衫,有点不好意思:“你记得那日子,不要再迟到!” 上一世他们开始的起点在月老庙,他却只求来一世孽缘,这一世他偏不信邪,既然她与之前不一样,没有三个夫君挡在前面,第一个遇见的是他,还肯吻他,甚至碰他,眼下还主动说要和他结亲。 那他就是她第一个男人呀! -- 第64页 想到这里,解青时嘴角不禁勾了勾,只觉月老像前,定能求到连心红绳。 所以他想再去一回。 同时想明白这点,叶紫玉立刻点头:“好,十一月初一,月老庙,不见不散!” 第三十四章 要你要是不要? 十月下旬,叶紫玉办成两件要事。 一是侏儒要离已经同意合作,因随身的那套刑具和小印落在叶紫玉手中,他惧怕自己在地底出卖组织的行为曝光,又加上他久居广陵,已经适应内陆繁华,自不愿随犬戎使团回关外。 要离表示,那日地下爆炸确是祁若安排,犬戎间者只折损了一部分净明庵人手,大部分在爆炸前全都撤离或隐藏。而祁若本人尚未离开广陵城,只要他出来活动,要离便可私下指认。 要离:“以祁若梅花间者身份,根本没有权限炸掉净明庵,唯一能给他下达指令的只有夜枭。”侏儒急于为新朝立功:“虽然夜枭是二皇子的人,但大皇女到达广陵,他不可能不接触,那日太守府夜宴,我曾看到祁若穿着随从服侍出现过,只要给我点时间,一定帮你捉到祁若。” 所以,只要侏儒能够再次确认祁若行踪,便很有可能顺腾摸瓜,钓到夜枭这条大鱼,给整个犬戎在炎国的间者组织予以重创。 与那侏儒签了一份文契,按了手印后。叶紫玉便将那枚梅花间者印还给要离,又安抚两句:“你这段时间便好好在莫英兰身边伺候,只用联系我一回,就是祁若出现那刻。若能立此大功,高官厚禄自然少不了你的,蝶夫人上次金口玉言,已是板上钉钉,她可是极羡慕大皇女有你这样的人才。” 之后叶紫玉与要离商量好传递信息的具体细节,又派了几名手下在大皇女莫英兰下塌的行馆外围守着,只等侏儒暗号。 第二件要事,则是父亲叶荀那边已经回话,她想求娶解青时为正夫一事,女帝已有松口。 其实那日在太守宴会上,叶紫玉看到锦公子时隐隐猜到了些事情,后来与父亲印证,叶荀见瞒不过,便都告诉了她。 那莫英兰早年曾化名于炎国留学,从事间者活动,和当时尚的蝶夫人与女帝苏明月当过同学。 当时同学之中,有一名叫卫星楼的男子惊才绝艳,莫英兰对那男人情根深种,曾想过回犬戎时将他一并带回,却被他识破身份,差点没命离开炎国。 叶荀:“莫英兰对那男人又爱又恨,回国后她父亲的几个兄弟都死了,她父亲继任大君后她在犬戎地位也水涨船高。只是之后所有贵族联姻全被莫英兰拒绝,我们在犬戎的内线传话回来,有一说法,就是莫英兰还未对初恋忘情,自此她所有用来暖床的奴隶,都有那人影子。” 叶紫玉:“难道不是莫英兰野心极大,觊觎大君之位不愿联姻,就怕丈夫分权?” 叶荀:“她是个政客,政客的心思怎能用普通儿女情长来断?只是之前陛下和蝶夫人都很相信那一说法,恐怕当年那卫星楼不止是让莫英兰一个人倾心。” 叶紫玉:“解青时和他很像吗?”终于弄明白为何那日自己求娶解青时,陛下不当即表态,原来女帝陛下还存了用解青时做人情买卖的心思。 若是当时没她在书院跪求解青时为正夫那一出,只怕此刻解青时已经被送进了莫英兰的行宫。 叶荀:“陛下觉得像,那就是真的像。今日跟你说这些,只因我事先探了陛下口气,她碍于我的情面,便犹豫起来。”正因如此,这才有了蝶夫人和花太守,用那只有三分相似的锦公子抛砖引玉,只是莫英兰虽留下了那锦公子,却似乎对他和普通奴隶并无任何不同。 “不过莫英兰这次于太守府宴席上所作所为,已传入陛下耳中,她听到那两条狗的事后,便心中一直不舒服。也很唏嘘当年同学,为何变成今天如斯模样。”这才是解青时至今未被用作谈判筹码的原因,苏明月应该是认识到,就算解青时真有九分相似当年那人,恐怕对这次与犬戎的谈判,也没有多大助力。 叶荀:“陛下毕竟还是心善,不愿情况未明时,牺牲一个大有前程的鸣鹤学子,只为赌一把莫英兰的感情。”父亲还有一话未言明,他是女帝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既然头次开口为女儿有所请托,女帝自然不得不思量这其中利害。 所以,只要犬戎人在广陵城的这段时间,解青时老老实实不要在莫英兰面前露脸,他几乎是百分百会被赐婚给叶紫玉了。 叶紫玉不禁感慨:“有个精明又厉害的爹爹,事半功倍,这才真是人生大幸事!”说这话时,她和解青时正坐在学院后山小树林的石凳上单独约会,之前有关父亲还有那侏儒所言一切,她皆如实相告。 “我爹爹虽未明言,但咱俩由陛下指婚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所以你这段时间,可千万别到处乱跑,尤其是别让那个莫英兰看见,以免节外生枝。”她扭头,对正在帮她捏肩膀的解青时认真道。 解青时继续用心的在帮她捏肩,嘴上却硬:“指婚也是你一厢情愿,还要看菩萨成全不成全,若是月老祠那日求不到红线,我就......”其实之前女帝传召,他当时就猜出陛下心意,那时只想逃离叶紫玉,没想到才不到短短一月时间,他的想法已经天翻地覆。 “你就怎样?”她瞪大眼睛看向他:“不理我了吗?” 他抿紧嘴唇,也没敢说不理。 -- 第65页 若是陛下真赐婚,他不会拒绝,反而心中欢喜。 她立刻伸手去挠他痒痒,男人左闪右躲,也反手去挠她胳肢窝,两人没一会儿就笑闹着抱在一路。 叶紫玉贴在人耳边轻声道:“我知道那约会对你意义很重,你放心好了,我记得日子。” 解青时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拂过女人的黑眼圈,心疼的看着她:“听小翠说昨夜你为了杨夫子的罚抄写到深夜?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帮我抄呀?” “对呀!” 她啧一声,反手也捧住他的脸:“我一个人睡不了觉就罢了,何苦搅的你也睡不安生?” “我愿意!”他不好意思,却坚定道:“下次若再罚抄,一定告诉我。” “你带的点心呢?”她又问。 解青时这才想起,立刻手忙脚乱从脚边拎起篮子,取出来十几盘五彩缤纷的小点心,还有几样时令鲜果一一放在石桌上。 叶紫玉惊诧:“都是你昨晚做的?” 解青时重重点头,上一世入赘后为了讨好她,他曾学过不少手艺,做小点心只是其中之一:“我厨艺很好,以后有机会......”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偷瞥她一眼,女人也在笑,还端了个装樱桃的瓷盘举到他面前:“喂我!” 他拎起一个漂亮的樱桃:“啊——” 叶紫玉摇头:“不是这样。你昨日说,以前为了与未来妻子琴瑟和鸣,还学过一些男侍伺候人的手段,不会只有捏肩膀吧?”那虽是上辈子的事,她却一天天全在日常聊天中给他逼了出来。 他想了想,脸虽红透了,却还是羞涩低下头,用牙齿衔起一枚樱桃,递到她唇边。 这才对! 四片嘴唇很快贴到一路,樱桃汁淋淋漓漓,被碾压,被生吞活剥,化在彼此喉咙,吃不够,吸不够。 气喘吁吁的一同翻在草地上,她伸手去腰后摸那铁杵和瓷罐。 放课后的小树林很是隐蔽,还留了小厮在前面守着路,让人可以放心的为所欲为。 他将她手臂一按:“玉儿,不用!” 她心尖一颤:“我只想,让你高兴。”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下,高高在上,目光中满是担忧:“小翠都告诉我了,你最近,一直都在偷偷吃药。” 她咬紧了唇,眼圈红了:“我看了大夫,大夫说我这种是某种身体感觉残疾,娘胎里带来,先天就......”她说的很艰难,他却用一根指头点住她嘴唇,又伸手轻轻拨了拨她已经紧张到被汗水湿透的额发。 “傻瓜,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你给我句实话。”她凝视着他:“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没有,我很高兴,你没有一直瞒着我,还总是想方设法,来取悦我!” “青时,我可能......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一辈子都没办法拥有正常的夫妻生活。”说完这话,一串晶莹眼泪便从眼角滚落:“你恨我吗?” “恨!”他答,上辈子是恨的,如果上辈子早知她有这样的隐疾,那些难捱的日子竟然是因为这个,那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怄气,不会最后在她说了那样一句话后,突然就锤心刺骨,五感全失,喷出一口血。 还好,眼下不晚,十年前的叶紫玉还没有十年后的城府。 她不是那个飞扬跋扈到无法无天的安定侯。 他也不再是因为一场爱情奋不顾身,盲目到失去自我,每天自怨自艾的可怜人。 “那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来赴约?你可知......我对你,总不会放过......”她恶狠狠的丢出这句话,手指都掐进了身下的草皮。 他却低下头,嘴唇轻轻覆上她湿漉漉的眼,一点点吮干那些泪。 原来她也会哭,泪也是咸的! 见叶紫玉咬紧了唇,咬得太用力都见了血,他便一把扣住女人下颔。 为什么都知道还来赴约,因为,这一世,他更不想放过她。 “玉儿,你不疼吗?”他亲了下她破损的嘴角,用舌尖去舔那血珠子。 叶紫玉偏过头,眼泪就像关不上的水龙头。 “玉儿,你还哭,我又没欺负你!” “你确实应该恨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她说。如果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当初从地底上来时,就应该赶紧退出任务,而不是和他一再纠缠,又确认心意,最后发现自己身上有这种怪毛病。 灵族人单身一辈子无比正常,思春了又发现X无能才是最变态的。 她给自己找的最有可能的解释:灵族已经进化到精神力过于强大,而导致身体欲望感官萎缩。叶紫玉前几日也曾救助智脑分析,可MAX毫无任何回复。 “傻瓜!”他掰正她的脸:“你老说我傻,你自己就不傻吗?” 叶紫玉慢慢收了眼泪,理智让她说了一句走心的正经话:“其实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 “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换个人,想招惹我也没门。”他这话几乎是表明心迹。 她心下感动,伸手捧住他的脸:“你真的不介意?” 他摇摇头:“我一眼看中的女人,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只要她对我是认真地,真心的,我......我怎样都可以。” “所以,你不是因为同情我?” “同情你?”解青时皱眉,从她手心缴下那根铁棍:“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女人,让她用这个对付我。”自那日白石滩后,两人已经情不自禁好几回,在船上,在书房,甚至在学院的小阁楼里。 -- 第66页 可她每次都找借口,完事后她一身衣服整整齐齐连头发丝都没有多少凌乱,反观他,每次都是衣衫不整,涓滴不剩,手足酸软,得她搀扶着才能起身。 历经两世,若还不明白可能是她心理或者生理上出了问题,他小学时那些生理卫生课也白上了。 “所以,你宁愿忍受我以后只能一直这样对你?” 解青时听到这话时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却很快淡然一笑,恰似日落后绽开的一朵幽幽紫薇。 “你要是不要?” “要!” 叶紫玉将男人脖子一把搂住,两个腿至他腰间一剪一滚,重新翻身而上,按住! 目光炯炯 “为什么不要?” 草长莺飞,又是一片震荡的暮色四合。 极至二人分开,各自回到会馆,叶紫玉嘴角还吟着舒心的笑。 可刚睡下不久,忽然耳蜗里响起智脑久违的声音,电子音在冷笑【你以为自己是因灵族过于进化导致的感官萎缩?呵,分明是怪物!】 她一下惊醒。 【MAX?】 【我在!】 【你刚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呀!】 ...... 同一时间,红冷会馆 刚刚睡下的解青时耳蜗里也一阵电磁涌动 MAX【小殿下,快逃,快逃......兹————】 原本机械的电子音忽然阴冷【盒盒盒盒,你这次,再也逃不掉了!】 第三十五章 他主动解公子有一把好嗓…… 解青时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色眼底翻涌着难辨的情绪【MAX,这一次,我并不打算逃。】 MAX【小殿下......】 解青时【我知道你中了艾丽莎病毒,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MAX【小殿下,您不能再继续沉溺了,您明明知道——她就是】智脑的话再次被掐断。 解青时却笑起来【知道,没关系。】 ...... 衷肠一旦互诉,这日子也就舒坦了,是看天也蓝,是看水也清,是看花也美,是闻风也香。 鸣鹤学院虽是炎国高等学府,但人情冷暖到了这里,身世贵贱,与外面亦无差别。 解青时的甲榜三名来路离奇,周围学子多半不服,前段时日他桃色传闻极多,迟到早退已引来诸多非议,这段时间又和幽州来的炎族贵女叶紫玉天天于学院搅在一路。便又有新的绯闻滋生,说他一个胤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关内正经的贵族姑娘算计不到,就把主意打到叶姑娘头上,定是觊觎她正夫之位。 这些话若放在平常,大家私下议论议论也就完了。但叶紫玉在学院和一些姐妹关系处的不错,尤其是甲榜第一名唐云潇,她是郡主,身份高贵,即认了叶紫玉这个姐妹,又听了那些有关解青时的风言风语,再加上雪无双也是她姐妹团的一员,曾有意无意间在唐云潇面前证实过解青时那些荒唐日子。 因此唐云潇认定了解青时是个只凭借一张脸,跪蝶夫人裙角,即纨绔又善钻营的胤男,对他十分看不上。 这天恰逢月末,红湘忽然找来学院,等在门外时正巧遇上刚下马术课的一帮女学生。 雪无双眼尖,一眼就看见她,又向唐云潇指认:“那就是我表哥费劲巴拉赎身的翠云楼头牌,你看她那模样,黑不溜秋小鼻小眼,也不知是哪里媚人,哄得我表哥考前那三月,几乎没有一天能在日头里见着人。” 唐云潇啧啧称奇,又向其他人使个眼色,红湘便很快被这一帮贵女给包围。 这些贵女大部分都未出阁,人人皆好奇翠云楼里的龌龊,也存故意羞辱之心。 有人问:“你从前一天要接几个客人?” 有人问:“你们接客只认钱,不分炎族胤族吗?” 还有人问:“你今日跑到我们学院门口做什么,莫非是等你那好金主哥哥解青时?” 四面八方皆是看热闹的不怀好意,红湘垂头不语。 人群忽然分开两侧,是唐云潇走近,一伸手用马鞭抬起红湘下巴:“让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美人?” 红湘虽心中有些胆怯,但毕竟见过不少客人,又有解青时包那三月,耳濡目染下,多少也沾了他一点不俗的清贵之气。 因此镇定抬头,礼貌对众贵女福了福:“见过各位姑娘。” 唐云潇待看清红湘模样,顿时皱眉:“真是个丑东西,不及解青时多矣,他怎么会看上你?”又对旁边的雪无双笑道:“她还不及你一根小脚趾,你表哥是不是瞎了眼?” 雪无双唇角一勾,又一搂唐云潇的胳膊,故意大声道:“我表哥以前最老实不过,但你们眼前这个妓/女,可是有莫测的手段,都说她伺候起男人来是一绝,用一个词形容......哎呀”她捂住嘴,眼珠一转:“那话太脏,我说不出口。” 这话极侮辱人,饶是红湘本不想与这些贵女分辩,事到临头也忍不住:“雪姑娘,我已赎身从良,还请您嘴下留德!” “你竟敢说我无德?”红湘这话一下捅了马蜂窝。 雪无双与唐云潇对视一眼,唐云潇立刻一扬手中鞭子,狠狠抽向红湘:“大胆,炎国县主也是你这等贱民随意评头论足么!” 雪无双同一时间也是啪一个巴掌狠狠甩向红湘的脸。 一个郡主,一位县主,两位贵女都带头开了打,周围那些看热闹的贵女或出于小团体的被迫,或出于凑热闹,人人都上前,你一脚,我一巴掌。 -- 第67页 红湘很快被女孩们拳打脚踢的抱头缩在地上,头发也散乱,衣襟也被揪开。 “贱人,贱人,贱人!” “我不是贱人,我早已不是妓/女。” “贱人,贱人,贱人,一时是妓,一世是妓!你看她那狐媚样,学院门口都被你站脏了!” “就是,简直污染我鸣鹤学院的风景,你们闻,这周围花草都臭了!” “啊,你们看这贱人,连肚兜都穿的桃红,不是刻意来学院门口勾引那些男学生又是干嘛?” 没一会儿有看热闹的校监见势头不对,跑去告诉了同样刚下学的解青时。他立刻上前为红湘讨公道,却也同唐云潇发生口角,被她的马鞭狠狠抽了十几下。 “唐姐姐,那是我表哥,别打了,别打了!”雪无双忙上去扯架。 “打的就是你表哥,谁叫他长得人模狗样,却自甘下流!”唐云潇暴跳如雷:“你听见他刚说我什么吗?他竟骂我还不如那个婊/子。” 此刻正扶着红湘起身的解青时扭头一句:“唐姑娘,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人若谤人则必人谤之!” “啊啊啊,你你你,你们两个贱人!”唐云潇气的眼睛都红了,一扬手,又是一鞭狠狠朝解青时抽去。 锐利的鞭尾眼看要扫到解青时脸上,他已闭上眼睛,那风声却在眼前停了。 睁开眼,叶紫玉那娇小的身影正挡在前面,一手攥着鞭尾狠狠一拽,将唐云潇扯了个趔趄,另一手却是揽住唐云潇的胳膊,将她一下扯远:“哎呀我的郡主姑奶奶,我说怎么半天等不到你,那饮冰铺子的冰沙红豆,都快化了一半儿。” 唐云潇:“叶紫玉,你看到你那解少爷没,他姘头今日都找来了,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雪无双同样恨声:“又是那红湘!” 叶紫玉瞟了身后一眼,那一眼让解青时头皮直发麻。 他刚想解释,叶紫玉便左边挽着雪无双,右边挽着唐云潇,三言两语就把两个女人给哄得眉开眼笑,没一会一行贵女浩浩汤汤就走远了。 人群离开,红湘这才开口:“解少爷,我是不是今天连累你?” 解青时摇头:“有什么连累不连累,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今日错的是她们,又不是你!” 红湘:“不不不,解公子你是鸣鹤学院的天子门生,我们怎会是一样的人呢,我们终归是不一样的。”顿了顿,垂头十分后悔,越发往墙角缩去:“其实我今日就不该站在学院门口等你,是我污了这地方,带累你。” 解青时皱眉:“红湘,我说过多少次,人生而平等,无分贵贱,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你若心中总存了贵贱之别,那一辈子抬不起头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你自己无法转变这思想。” 红湘刚才被众女围殴没有难过,此刻却因他这句话,鼻头猛然一酸,险些落下眼泪。 她强忍住眼泪,眼睛里闪着光:“解公子,我晓得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是两锭二十两的银子,还有一张地契,一股脑递还给他。 解青时诧异,红湘这才解释来意。 原来她找了一份为莫罗国宫廷专供绣品的绣娘工作,不日就要远行,这次是来跟解青时告别,顺便将他为自己置办的院子和近日卖绣品攒下的一些银子归还。 “解公子,你若是看得起我,信得我红湘自此后能自立自足,能在新的地方从头开始,就请收下这些!” 解青时:“那你盘缠够吗?” 红湘点头:“已留足盘缠,但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完。至于你帮我赎身那些剩下的银子,我以后发了月钱,每月可从莫罗国寄回一半给你。” 解青时:“红湘,原来你从未将我当朋友?” 红湘诧异:“朋友?” 解青时摇了摇手里那荷包:“若当我是朋友,这些我就收下,以后再不必提赎身银子的事,也不许再寄钱寄信,莫罗国山高路远,寄了我也未必收的到。别的话我也不再多说,祝你一路顺风。” 红湘顿时潸然泪下,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都明白这大抵是最后一面。 红湘深深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身就走,不过两步,她忽然步子又一顿,猛然转身重新走到解青时面前:“解公子,我有一句话,藏在心里很久,你既然连信都不愿意收,那我怕此刻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解青时不做声,只看着她。 红湘:“公子心里有苦,我知道。公子那几个月私下见了谁,我也知道。那天在净明庵,我假装出门后又绕回庵中,一直跟到后院,我其实没走,我全都看到了。” 解青时瞳孔骤然一缩。 红湘:“我不知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希望,公子你,你......” “你不希望我继续做危险的事?” 红湘点头,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解青时走到她跟前,低头悄悄在人耳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红湘,你会说出去吗?” 红湘摇头,又一指学院门口那两座石狮子:“若公子害怕我口风不严,我现在就可以撞上去。” 解青时叹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将她肩膀一转,一推:“傻姑娘,你尽快离开广陵,不许再回头了。” 红湘擦了把眼泪,果然如他所言,再无回头,一步步很快走远。 -- 第68页 ...... 解青时一路从学院回到会馆,想了很多解释的话。 一想到叶紫玉扭头回看他和红湘那个晦涩不明的眼神,他就会想起上一世,她羞辱他时的种种前情。 无论是和侯府侍女说了句话,还是不经意间笑了下,她都能找到羞辱他的理由。 甚至到了最后,侯府连叶紫玉身边的丫鬟都换成了小厮,她还是不放过他,表妹雪无双上门一次,他连面都没见到,也会被鞭打一回。 这样矜矜战战的提着心,一直回到房,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等在屋里,解青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叶紫玉不满皱眉:“你怎么现在才回?” 解青时虽心中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却也忍不住心尖发颤,条件反射的道:“我和红湘没什么!” 叶紫玉从他床上起身,走近,瞪大眼睛瞅他:“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她打疼你了?” 解青时这才反应过来,叶紫玉嘴里的她是唐云潇。 闻言立刻摇头。 叶紫玉将人推上床,又伸手来解他衣服,解青时后脊梁都崩成了钢板,却又咬紧唇不发一言。 打吧,她终于要现原型了,今天看到唐云潇用鞭子抽他,她是不是也感觉很兴奋? 她们是同类,早晚有这一天。 解青时,你知道她改不了! 半跪在床上,衣服从后于肩头褪到腰际,袖子缠在腕间一卷,让两个胳膊被迫往后合拢,是一个反锁的姿势。 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十月里的天已微寒,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战栗。 男人漂亮的蝴蝶骨和腰窝雪肤如瓷,然而此刻,上面却有刚刚烙下一条条红印,是唐云潇用马鞭打的。 “该死,那贱人真伤了你!” 他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曾经的安定侯叶紫玉羞辱他前,也会先骂一顿旁人。 “玉儿,不要不要我。”他声若蚊蝇,这几个字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你想怎样都可以。” “嗯?”可能是声音太小,她没听清,叶紫玉又伸手碰了下他的后背。 他紧张的一缩。 “这么疼!”她语气中带着怒火,然后蹭蹭的蹦下床,去取桌上放着袋子里的东西。 他焦急的等着,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她今天也上了马术课,手里有鞭子,还有那根铁棍,对了,她的袋子底总有一卷麻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感到背上忽然一凉,是她的手指攥着药膏抚上来。 她的手势很轻很柔,顺着那些伤口慢慢往下,一直缓揉到腰窝,生怕重了按疼他。 他终于慢慢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药上了约莫一炷香,等到她帮着用嘴将那些凝胶般的药膏在他后背一点点全部吹干,又过了两炷香。 她帮人把衣服重新拢好,他转过身,眼圈红红。 叶紫玉一噘嘴,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撒娇:“我嘴巴都吹疼了。” MAX【女孩子这样噘嘴,就是想亲亲了!】 解青时猛的一低头,飞快在女人淡粉色的嘴唇上啵了下。 叶紫玉:“啊?”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解少爷主动偷袭? 男人一双桃花眸忽闪忽闪,分明是透出点引诱味儿。 那还客气什么! 她立刻点菜:“我要吃你做的八宝鸭子,盐酥鸡,清蒸鲈鱼,剁椒掌中宝,还有......” 解青时立刻跳下床,冲进了会馆的小厨房。 没一会儿,两人就用罢一顿男人精心烹饪的爱心晚饭,仆人撤下碗筷。 叶紫玉摸着肚子舔着油嘴摊在贵妃榻上:“啊,撑死了撑死了,为什么解公子做菜这么好吃,不将你娶回家,岂非损失几十万两白银!” 解青时:“原来在你心里,我只值几十万两白银。” 叶紫玉:“啊呸呸呸,我错我错。”一下扑上去,耍赖将人半拖半抱重新弄回上压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饱暖思......” 他一笑,闭上眼睛,故意调笑:“就凭你?” 叶紫玉抖出一条帕子蒙住人眼,她虽不行,这段时间也自行摸出了花样百种的手段。 此时即吃了人家这一桌好菜,怎能不好好回报他一下? 没一会儿,解青时便被弄得气喘声促。 男人不是个肯轻易出声的人,但留得一丝清明,总咬着牙隐着。 叶紫玉捏住他的下巴,吻噬着他耳珠,在男人耳蜗里吹气。 “叫出来啊......解公子有一把好嗓子,不叫多可惜......” 解青时终于挨不住,周身战栗,哼出奶音,果然听得人溶骨销魂。 一时事了,两人头抵着头躺在一路,说些儿时闲话。 叶紫玉:“我小时候见过一个特别美丽的王子......他送了我一颗很漂亮的绿宝石,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一颗宝石。” 解青时:“哦,是什么样的宝石,你带着没,拿我看看?” 叶紫玉:“现在不好拿出来!以后总有机会给你看一眼。” 解青时:“你藏哪儿了?吞肚子里了?” 叶紫玉抓过他的手,按住自己心口:“藏这下面了。” 他无语,认定她开玩笑,又好奇:“那王子有多美?比我还要好看吗?” -- 第69页 叶紫玉想了想,很认真的打量他一番,伸手捧住男人的脸,大拇指从他眉轮上一点点抚过:“其实记不太清他的模样,只记得他有一双世界上最干净最纯粹,仿佛没有染过一点尘埃,明亮澄澈的眼睛,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我但凡多看几次,就会幸福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第三十六章 局蒙面的纱巾与斗笠同时……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很快掩饰过去,垂下眼眸:“听你这么说,那个王子该有多么无忧无虑,才能有那样的眼神。” 叶紫玉嗯了声:“那个王子,可是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自然无忧无虑。”说完又吻了吻他的眉心,这才下床告辞:“早点睡,明日午时月老祠之约,我可要起个大早!” 解青时翻身坐起:“既是明日午时,怎么今天就得早睡?” 叶紫玉得意一笑:“我故意提醒你,别忘了这事!” 解青时:...... 两人依依不舍,刚到门口,忽见叶管家带了两个人找来,正是叶紫玉留在莫英兰行馆外,等候侏儒信号的手下。 手下带回侏儒传出消息,已经再次发现祁若踪迹,并通过祁若留下的暗号发现今晚他就会有所行动:“今日亥时,他会去潇湘酒楼芙蓉包间见一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夜枭。” 叶管家:“要离指认的那祁若,我已派几名有经验的暗哨盯住他,又通知了老爷,眼下老爷也派了人手正往潇湘酒楼赶过去。小姐是见过那祁若样貌,未免侏儒耍诈,还请小姐亲自看一眼更为稳妥。” 叶紫玉大为兴奋:“好,好,那必须要去,若真是祁若,今晚就能抓住夜枭!叶管家,父亲一定会调派人手围住潇湘酒楼外几个路口,等我进入酒楼后确认祁若身份,便通知你们行动。” 解青时却不放心她单独进入酒楼,非要跟着,为她护卫安全。 叶紫玉本不愿意带他:“那夜枭多么凶残,他若出现,周围肯定遍布犬戎间者,万一咱们行动的时候你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办?” 解青时:“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两人僵持不下,叶管家在一旁:“犬戎间者只是用酒楼做接头之用,我派些人装作食客守在楼下,只要小姐一声断喝,便能直接冲上楼。” 这样安全系统提高不少,叶紫玉转念一想,若解青时此次也能跟着立功,那陛下只怕对赐婚一事更加无话可说。 但她又怕犬戎间者看到解青时的样子,万一捉捕时跑掉一个两个,其中有个嘴碎的告诉给莫英兰,岂非节外生枝? 思前想后,还是把男人带上了,却让解青时用纱巾蒙住脸,斗笠压住眉。 没一会儿两人抵达潇湘酒楼,叶荀派来的人手也已到达外围待命。 叶紫玉与解青时单独进入酒楼,之前跟踪祁若的一名暗哨指出他刚刚上楼,叶紫玉虽然只看到那人背影,却感觉他有九成相似当初在地底看到的人。 同一时间,她竟还看到卓正的小厮墨香从二楼下来,至一楼前台改换菜单。 墨香在,卓正必然也在二楼。 卓正怎么会这么巧,和祁若同时出现于潇湘酒楼,联系到之前怎么也无法捉到卓家的把柄,那只有一个最大可能--卓正既是夜枭! 她眼中露出兴奋的光,对跟在身边的解青时道:“看来今晚,真的是要捕一条大鱼。” 手下问:“小姐,要不要现在就抓捕?” 叶紫玉想了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卓正一向奸猾,林笙歌跟踪他几个月也没摸到什么重要线索:“你们等我暗号。” 说完便和解青时两人当先上楼,花了点银子买通小二,便装作送菜的来回于二楼奔波。 不多时,叶紫玉亲眼见着那酷似祁若之人拎着一壶茶水敲了卓正的包厢门,然后进去了! 行动!瓮中捉鳖。 她立刻对手下发出暗号,率先同解青时一起冲进卓正包厢。 包厢门被一脚踢开,里面的男人惊诧抬头,房间里只有卓正一人,桌前摆满菜品,手里还在摆弄一个箱子。 “紫玉妹妹,怎么是你?” 身后手下涌入房间,叶紫玉冲着卓正冷笑一声:“东西缴了!”又一挥手,其余手下立刻冲入包厢里面的隔间。 “啊——”里间响起女子惊呼。 紧接着啪的一声,似乎谁挨了巴掌。 叶紫玉走到卓正身旁,见他还没有半丝惊慌模样,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卓正手里的箱子被打开,只有一些金锭和几盒子药丸。 里面的手下惊慌出来,冲她摇头:“没有看到您说的那个男人。” 怎么可能? 她还没来得及震惊,便听到内厢房一个女人狂喝:“大胆!” 那声音极为耳熟,紧接着,又响起几个女人声音。 叶紫玉一下愣住,再看向卓正,只见轮椅上的男子嘴角微微含笑,对她一欠身:“紫玉妹妹,今日带这么多手下闯我宴席,扰我贵客,实在失礼吧!” 内厢房几名女子走出,当先一人是雪无双,紧随其后的第二人,竟是满面怒容的蝶夫人,再看第三个,叶紫玉当真要昏倒,立刻抢先挡在了解青时前面,那第三个人,正是犬戎大皇女莫英兰。 蝶夫人是认识叶紫玉的,一见她更加恼怒:“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今日是被卓正摆了一道,叶紫玉立刻服软:“夫人,今夜我们接到线报,说是有之前策划刺杀陛下的凶徒,在潇湘酒楼露面。” -- 第70页 莫英兰:“哇,谁那么大胆,敢刺杀苏明月?” 蝶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哪里来的线报,既有这样重要的情报,怎么不知会府尹衙门,单单闯我们的包厢,莫非你怀疑是本侯刺杀陛下?” 叶紫玉立刻躬身行礼,既然事已至此,如果不把祁若揪出反而就是彻底失败:“回禀夫人,可能消息有误,但我刚才确实见着一可疑男子进入此包间。” 蝶夫人怒极反笑:“听你这话意思,还要继续查我们的房间!” 叶紫玉:“凶徒残忍,恐危及夫人与大皇女安全,还请夫人见谅,紫玉今日奉家父之命,誓拿凶徒归案!” “好!好!好!”一旁的莫英兰鼓掌笑起,火上浇油:“小蝶,你们炎国的年轻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惧权贵,不惧你发威,这一心缉凶的态度,就不知胜过我皇庭那帮只知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多少倍。” 事已至此,蝶夫人只得咬牙:“行,你搜,但若你今日什么也没搜到,弄场虚惊,哼!” 潇湘酒楼外面巷子早已被围,祁若插翅难飞。 叶紫玉得此话,立刻又对手下使个眼色。 大家再次冲入内厢房,这次连床底下都没放过,果然又从侧廊里揪出一男人,却是个两腿瑟瑟发抖,面容老朽,之前在会馆见过一面的卓家药局聂掌柜。 卓正:“聂掌柜今日负责帮我招待贵客。” 叶紫玉上前,将聂掌柜一掰从他背后看去,果然身影和那祁若极为相似。 “我记得你之前是满头白发,怎么现在头发又黑了?”叶紫玉恼怒质问:“还有,你躲在侧廊做什么?” 聂掌柜苦笑:“叶姑娘,忽然一群人来势汹汹冲进包厢,我还以为是抢劫的,我这身上装了东主家最昂贵的药品,自然是首先想着东西安全。你说我这头发,哎呀,谁人爱老不爱俏,我出门见客,总会先将发色染黑,显得精神。” 叶紫玉:......看来这次是彻底钻人家套里了! 蝶夫人和莫英兰此刻已是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喝起茶来。 叶紫玉又硬着头皮上前赔了无数好话,并试探蝶夫人与莫英兰今晚为何会约卓正于此? “恐夫人被有心人利用!” 在场都是人精,如何不懂。 卓正沉默,雪无双吃惊。 蝶夫人冷哼。 一旁的莫英兰却难得开口说了句公道话:“这你就误会卓公子了,今日宴席乃我相邀,本是上次看卓公子给谢山长用的那救命药不错,想采买一些回国。” 蝶夫人:“我也是卓家药局的常客,看来你是连我一起怀疑了?” 叶紫玉忙连称不敢:“既是误会一场,还请夫人见谅,我现在就走,自去父亲那里领罚!”言罢立刻遣散手下,一扯解青时的胳膊就要离开。 “慢着!”蝶夫人一声断喝。 叶紫玉无奈转身回来。 蝶夫人一指桌上酒壶:“你今日这般鲁莽行事,虽是为了追查刺客线索,却也大大扫了我的兴致。也罢,看在你父亲面子上,喝了这壶酒,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蝶夫人难得大量,叶紫玉立刻乖乖上前捧起酒壶,正喝到一半。一直站在旁边毫无存在感的雪无双忽然惊咦一声,走到解青时身旁,一伸手,撩开了他的斗笠:“表哥?” 蒙面的纱巾与斗笠同时落下,男人一张英俊到无以复加的脸刹那暴露在空气中。 嘭——! 莫英兰手中的茶杯掉落在桌上,滚了几圈。 叶紫玉立刻慌乱,飞快将另外半壶酒咕噜噜全部灌完,便冲到门口:“夫人告辞!” “且慢!”这次开腔的却是莫英兰。 大皇女从椅子上站起,叶紫玉立刻将地上斗笠捡起往身旁解青时脑袋上一扣:“不知大皇女还有何吩咐?” 莫英兰慢慢走进,直至二人面前。 叶紫玉刚想挺身挡在解青时前面,那女子忽然一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叶紫玉:......? 莫英兰上下仔细打量了叶紫玉一番,又扭头对蝶夫人道:“她是叶荀的女儿?” 蝶夫人点头。 莫英兰松了手,对她笑了笑:“原来如此,果真是个美人。” 叶紫玉......?又看向不远处的蝶夫人,试探问:“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蝶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叶紫玉这才拽着解青时夺门而出。 两人近乎狼狈的跑出潇湘酒楼,一直到无人处才停下,她心中惴惴:“那犬戎大皇女莫非眼睛有毛病,是没看清你吗?”最后掐她下巴打量一番是怎么回事? 解青时:“今日之事,你可想好如何对你父亲解释?” 叶紫玉皱眉:“不应该呀!”侏儒可是有按了手印的投名状在她手里,不会故意给假线索。 那祁若在地底时她也见过,与今日那聂掌柜背影极其相似。 若非聂掌柜忽然染黑头发,她决计不会认错! 但问题来了,如果这一切都是卓正设计的局,他必然是提早就知道她在跟祁若这条线,所以才故意设下今日圈套等她来钻。 可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呢? 难道是她身边人泄密? 无论如何,敌人实在狡猾,明知卓正有问题,却只能当面吃哑巴亏。 -- 第71页 叶紫玉越想越恼火。 解青时却道:“玉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卓正根本就不是夜枭,从始至终,就是你们多疑呢?” 叶紫玉气的一拳挥出,直打在身旁一颗老槐树上:“不是他还能有谁?今日这出瓮中捉鳖,瓮是他设的,我倒是成了自投罗网的鳖!如此看来,我倒是有九分肯定,他就是夜枭!” 眼见她手下那些人都过来,知她要先见回去父亲,解青时便没再多言,捧过她擦破了点皮的手,吹了吹下上面发红的骨节:“再厉害的对手,早晚也会露出马脚,你何苦折腾自己。”又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抚。 手上那丝丝疼痛被他一吹消散不少,连带着心里头今夜被涮的怒火,也被他一下一下摸着头发的安抚给浇熄了。 “解青时,你是不是只会把人都往好处想呀!”她将下巴垫在人肩窝:“幸好今日那莫英兰眼睛不好使,没看清你,不然咱们今晚哪这么容易脱身。” 解青时将女人紧紧抱了下:“我今晚先回会馆,你记得明日午时,月老祠,我等着你。” 叶紫玉点点头:“放心,就算天上打雷下刀子,我也会准时到!” 两人再无别话,即刻分开,一个回去向父亲复命,一个自己回了会馆。 叶紫玉在路上便命暗桩将侏儒约出大皇女行宫,先在马车里审了一遍。 叶紫玉质问他消息来源,侏儒瑟瑟发抖:“怎会如此,我在行宫里可是亲眼见到祁若和大皇女见面,听到他们说今夜要见夜枭。难道我已经被夜枭发现,是叛徒?” 叶紫玉:“夜枭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祁若从未跟你提起过?比如他腿脚不好,又或者年龄长相?” 侏儒摇头:“曼陀罗,血芙蓉,梅花,桃夭,白昙。我只是三级梅花间者,根本不可能见到夜枭长相,甚至祁若,也没有可能知道。” 叶紫玉:“那祁若和夜枭如何联系?” 侏儒揪着眉头,又试探性的问:“也许祁若和夜枭之间,还隔了一个血芙蓉级别的间者,是我们不知道的?” 叶紫玉气的想立刻暴打他一顿,侏儒把身体缩到马车一角:“叶姑娘,我已经什么都说了,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们办事的呀,我是真的见到祁若才联系你的,如有一句假话,你明日便即刻全城贴大字报,说我是朝廷的人吧!”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挖到的一个可利用的间者,又正得莫英兰信任。 “你赶紧回去。” “不不不”侏儒吓得直摇头:“我定是已经被发现,不然你今日行动如何失败?能打探到祁若行踪的那夜枭稍微想想便能清楚,我才不要回去送死!” 叶紫玉无法,侏儒不愿继续回犬戎行宫效力,而且今晚行动失败,这根内线大概率已经败露。 虽恶心侏儒人品行为,但毕竟曾许过他高官厚禄,只得命人将他先送蝶夫人府上,问她愿否收留。 马车很快到了和父亲叶荀经常约见的小院前。 叶紫玉敲开房门,父亲果然已经等在里面。刚想与父亲分析今夜行动失败一事,却见父亲神色有异,竟是眼圈通红一片。 叶紫玉心里咯噔一下,暗忖一次行动失败也不至于令父亲悲伤至此,还未开口询问,又听得一旁传来哭声。 一扭头,竟是小翠从里屋出来,两个眼泡子都哭肿:“小姐,呜呜呜——” “父亲,到底出什么事了?今晚我们的行动......” 她话尚未说完,叶荀便叹了口气:“行动失败我已知道,紫玉,阿笙不行了,你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三十七章 拜堂三任夫君看她与公鸡…… 十一月一日 时近正午,阴雨绵绵,解青时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不一会儿,浑身都起了一层黏湿。汗水一颗一颗从他鼻尖滴落,后山撞钟午时三刻落下最后一声,他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只觉月老殿上方慈眉善目的菩萨,此刻脸上的笑容仿佛也透出讥讽。 身后响起急促脚步,他豁然转身,却在看清来人时心口那最后一点余温仿佛也散掉。 小翠:“解公子,小姐今日遇着点急事,实在来不了,她说让你不要一直等着,先回家,她稍后就去会馆同你解释。” 解青时缓缓抬了眼皮:“哦?”他本就生得极是浓稠艳骨,此刻琉璃般的眸子似两盏银丸,乍一眼,竟叫人遍体生寒。 小翠被解青时的目光刺的后退一步,刹那失神,本来小姐叮嘱那些暂时不要说不该说的话,竟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原来林笙歌那日净明庵行动时,非但冲进去救人,还连闯了三次火海。林笙歌以为叶紫玉仍旧陷在庵里,一直冒着大火在院子里搜寻,后来火势太大,一道横梁倒下,将在压在下面。手下人将他救出时,林笙歌已经大面积烧伤,容貌尽毁。 叶荀令全广陵最好的大夫集体诊治,可林笙歌缠绵病榻养了一个多月伤,虽吊着一口气,最终还是活不成。 “大夫说,阿笙大限只怕就这一两日。小姐问他还有何心愿未了......” 少年能有什么心愿,胤族贱籍,自小家贫读不了书,被送入寺庙给师傅们打下手,吃了很多苦才练就一身武艺。好容易凭借一身硬功夫和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得到重用,本想赚份前程孝敬父母,备份厚厚嫁妆让妹妹能够高嫁,如今一场大火,那些期盼也就全覆灭了。 -- 第72页 “阿笙想要抬籍,但胤男抬籍除非为国立下大功,否则根本不可能,所以阿笙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小姐纳他,给他一个名分,这样他的妹妹,便成炎女......”胤男入赘炎户,家中姊妹可自行转籍,这是朝廷给胤女最大的红利。 解青时:“所以,叶紫玉就答应了?叶荀也答应了?” 小翠点点头:“老爷本是不愿意,觉得小姐胡闹,可他拗不过小姐。”又哭起来:“解公子你不要生小姐的气,阿笙他已活不过今夜,只是小姐慈心,想要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 解青时:“什么时候拜堂?” 小翠:“叶管家上半夜已是在紧急筹备三书,但事情紧急,有些手续还得后面补办。阿笙的父母与妹妹此刻都在广陵,正着人去接,约莫他们一到,便可拜堂。” 解青时又问:“没请几个亲朋?” 小翠:“只临时通知了会馆一些好友。” 解青时点点头,让小翠回去了。 MAX【林笙歌本该是叶紫玉第三任正夫,原是凭借军功得其位,但因机缘改变,卓正没死,他替了死。】 所以,叶紫玉的第一任夫郎,必须死!还真是不可逆的基础结构。 解青时【你对叶紫玉也是如此说的?】 MAX【对,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她必须纳夫三任后才会和你在一起。】 重活一世,原来一切都无法改变。这样看来,只怕想要真正得到她的那天,前面还有两个男人在排着队。 解青时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笑意。 这就是命呀,可他偏不认命! ...... 未时三刻,解青时独自走到广陵城西河坊街月牙门外,不远处一座小院外正炸了一挂鞭,还有仆人忙碌着端些红绸礼盒进进出出。 对面零星来了几乘轿子,上面下来一些人都很眼熟,俱是叶紫玉在学院中的好友,不过其中一人令他意外,卓正竟也同雪无双一起来了,手中拎了礼物。 这场拜堂仪式虽然极其潦草,叶紫玉却也极尽所能邀请了一些好友,给足林笙歌体面。 解青时进门那刻,不少小厮认得他,纷纷吃惊。 他对人微笑:“我来观礼!” 走进正院,却未入大堂,只在雕花的门框边站定,透过窗户,看到四方的大厅里,叶荀和一眼圈红肿的老妇坐在上首,那老妇便该是林笙歌的母亲。 两侧下方各坐了几名面熟的同学。雪无双与卓正在右侧观礼,另外一侧摆了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包裹在纱布里的人,旁边一小女孩应该就是林笙歌的妹妹,也是哭哭啼啼,止不住眼泪。 整个大堂里,气氛凝固。哪里像是办婚仪,只怕前脚婚礼,后脚丧礼。 实在荒诞,他想! 此时打扮整齐,换了件红衫,胸口带朵大红花的叶紫玉终于从后堂出来。 担架上的林笙歌完全无法站立,只剩出气无进气,司仪急急张罗,令小厮抱来一只大公鸡缠上红花与她夫妻对拜。 随着司仪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三声。 叶紫玉躬身行礼,用红绸绕过鸡颈。 红顶冠的大公鸡:“喔喔喔——”躺在地上的林笙歌眼中光若萤火,幽幽渺渺。 司仪:“礼成!” 林笙歌一直紧握妹妹的手终于滑落,头一歪,吐出最后一口气。 同一时间,站在窗外看完全程婚仪的解青时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属于叶紫玉的那半只明珠耳坠。 MAX【小殿下你想干什么?小殿下不要呀,你明知道那里面装着唯一能逃出这空间的芥子传送阵,小殿下不要呀!】 解青时没有理智脑的呼唤。 耳坠攥在掌心,两手狠狠一碾,明珠化尘,其中暗藏的芥子空间闪出一抹荧蓝色的光,随即湮灭。 将掌中粉末重新倒入荷包,招手唤来院里一名小厮扔过去:“贺仪!” 之后男人扭头就走,再没回头。 ....... 叶紫玉连日拜堂,迎客,送殡,安葬,又抚恤林家人,一天忙的脚不沾地。 及至终于有时间躺下喘口气,小翠这才说起解青时来过,将他那份贺仪也一同送上。 荷包里倒出一堆粉末,叶紫玉想了半天才发现这是她那半只耳坠。 顿时明白男人这是生了很大的气! 立刻想要去解释,还没起身,眼前就一阵发晕。 小翠连忙搀扶:“小姐,您累了一天,还是先歇歇吧,解公子那里虽一时生气您没赴约,但明日起来,他想明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气肯定就消了。” 叶紫玉躺回枕头,只觉今日真是心血耗干,又见那半荷包粉末,更是堵心的受不了。 “你什么都跟他说了,阿笙撑不下去这事也说了?” 小翠:“我什么都说了!” 人之常情,他总该理解。有些事临到了你头上,就是不得不去做。 阿笙是她的部下,为救她而死。 为家人求个名分,天经地义! 没去赴约是她不对,可事情有轻重缓急,他凭什么又生那么大的气? 哎!等睡过一晚,他气多少消些,再慢慢哄吧。 这样一想,叶紫玉便倒头睡了。 这一觉就睡的天昏地暗,等到第二天醒来,收拾好心情到达书院上课,却遍寻不着解青时。 -- 第73页 哎呀,男人是恼狠了,连课也逃。 她心里猫抓似的挠了大半日,终于忍到最后一节课结束。 立刻又冲到红冷会馆。 掌柜回复:“解公子一早就退了房,连他那帮小厮随从一起,都搬了!” 她心急:“搬哪了?” 掌柜:“客人私事,我怎么好打听!” 叶紫玉又问了一圈红冷会馆住的相熟同学,人人皆称不知。 叶紫玉无法,只得打马全广陵城绕着转悠,结果一晚下来,大的酒楼客栈全找遍,男人就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一点音信。 即搬了家,那总不能天天逃学吧? 再说,他学院里还放了不少日常用的笔墨书砚,他就算不想见她,也会派顾平安和解小乌偷偷来取。 叶紫玉索性回了会馆,之后五日每天清晨天不亮就等在学院门口,做那第一个和门口石狮子打招呼的好学生。 这一番折腾仍旧是连男人半个毛都没看到。 这日又下学,叶紫玉垂头丧气的往学院门口走去,就看到不远处唐云潇和雪无双两人挽着手,用一种极度同情的眼光看她。 雪无双:“叶姐姐,你别难过了!” 唐云潇:“我们都知道了,那解青时攀了高枝,把你甩了。这或许对你而言是件好事,那男人一看就不安于室,当初老缠着你不过就是看中你正夫之位。” “你们,在说什么呢?” 雪无双:“哎呀,叶姐姐你竟还不知?我表哥已经被抬籍为炎族,与犬戎和亲,明日就要随犬戎大队出城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炸在脑袋上 叶紫玉:“你说什么,你表哥,解青时要去和亲?和谁和亲?” 雪无双:“犬戎呀,大皇女莫英兰!” 叶紫玉摇头:“不,我不信,怎么可能,父亲已经答应过我......”她又急又焦,下意识里却又觉得,这像是解青时生气后会干出来的事。 但就算再怎么生她的气,也不该转头去抱犬戎女人的大腿。 他又不是不知那莫英兰多恐怖! 该死,该死! 叶紫玉扭头就往外跑,想立刻联系父亲对峙。 第三十八章 夜探我来救他! 于小屋焦急等待中,父亲终于来了,一见到她面,便毫不犹豫:“陛下心意已决,此次和亲,也是征得了解公子本人同意。” 刹那心里凉了半截。 “爹爹之前答应过我!”她恼恨不已,眼圈红透:“你说过陛下已经同意了赐婚!” 叶荀:“玉儿,此一时,彼一时!” “他被卖了多少银钱?” 叶荀沉默。 叶紫玉嘴里全是苦涩,咬着牙再次质问:“陛下把他给了犬戎人,抵了多少?” 叶荀叹口气:“玉儿,你也要理解陛下的难处。今年雨水不沛,好在九月后开始下雨,最后一季晚稻能指望上。国内本就粮食紧张,陛下本不打算给粮,那犬戎和莫罗国的使者又都来打秋风!” “爹——!” 叶荀:“三百万旦粮食。” 怪不得,怪不得,这根本就是一个陛下无法拒绝的数字。 用一个人,就抵掉了三百万旦粮食,犬戎怎么可能如此好说话?那莫英兰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只为一个男人让步到这种程度。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 叶紫玉捂住头,脑子里千头万绪,眼珠飞速转动——想要夺回他,到底该怎么做? 很快,于万千杂乱不堪的线头中忽然涌出一个点子,她眼睛一亮:“爹,你不是说犬戎与我国一仗早晚要打,早打不如晚打?” 叶荀一见女儿表情,便心知不妙:“玉儿,你想做什么?” 叶紫玉眸透凶意:“除掉莫英兰!” 叶荀大讶,正待拍案而起,斥责女儿胡闹,叶紫玉接下来一番分析,却又让他捏紧了拳头。 犬戎皇庭两派,莫英兰和莫英哲,一个主和一个主战,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莫英兰虽然和亲弟弟表面不睦,但她在犬戎国内威望极高,是板上钉钉的大君继承人。只要莫英兰一死,老大君那十个儿子,二十个女儿必然会掀起一场夺嫡之争,其中权势最大的莫英哲失去了长姐的支持,手里的三万骑兵便会人心浮动。 眼下已经入冬,炎国还有最后一季晚稻能续,犬戎却势必开始新一轮饥荒和游民,那些最底层的奴隶没有粮食很多熬不过冬天。 以前是皇庭高压政策,他们无法暴/乱。 但今年莫英兰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三百万旦粮食的援助:“这消息只要传到犬戎,正好让他们内部先乱,同一时间,在犬戎内部散播莫英哲暗杀莫英兰的消息。” 叶荀听到此处不禁抚掌:“妙!”水一搅浑,无论死去还是活着的,都会最大限度失去民心,莫英哲的势力一定会被削弱。 而且,叶紫玉继续补充:“等犬戎乱成一锅粥,父亲于边境设立粥棚,光是叛逃的奴隶恐怕就能组成一支新兵,那时父亲再请命带兵围剿皇庭,只怕更是探囊取物。” 这样一来,不仅极大节约了朝廷出兵的成本,还可痛打落水狗。女帝一定会支持! 计划虽妙,只是犬戎来访使臣明日便出城,想要不声不响刺杀莫英兰,将这事栽给莫英哲,还需一点助力。 -- 第74页 叶紫玉当日便直接找到了卓正头上,她已认定卓正是夜枭,索性开门见山,试探他对于合作的反应! 只是在卓正面前,叶紫玉换了个说法:“大皇女在犬戎威望甚高,只要这次她耽搁几日,再将她此次为了一个男人无功而返一事在边境大肆宣扬,于你们二殿下继任大君便极有好处。” 卓正一脸莫名:“紫玉妹妹,我实在听不懂你说那些话,什么夜枭不夜枭的?” 叶紫玉:“你眼下装不懂没关系,这里又无其他人,我也没有你的把柄,大家互相奈何不了。为什么不选择合作?” 卓正想了想:“紫玉妹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承认,确实曾经为了规避重税,走私过一些贵重药材出关,但也紧紧只限于此点......” 叶紫玉:“是么?卓哥哥的药材还真精贵,需要特意重金求借解家那条秘密水路?” 卓正眉棱一抽,诧异看向她:“解青时这么跟你说的?” 叶紫玉目光灼灼盯着他:“卓哥哥为蝶夫人提供秘药,为莫英兰也提供秘药,那么今日是否也能为我提供一份秘药?” “什么秘药?” 叶紫玉:“你说呢?”据传犬戎间者有一味“佛陀杀”,配方只在“夜枭”之手,到时候莫英兰体内残留毒物便是极为重要的证据。 卓正紧紧盯着她,好半晌,终于叹口气:“虽然我不清楚紫玉妹妹想要做什么,但也知是朝廷的大事,我愿助妹妹一臂之力!”言罢令书童墨香取来一份药丸:“这是我卓家独门秘方,化水冲服,无色无味,可让人嗯......。”剩下的话他没说,只做出一副痛心表情。 叶紫玉便立刻懂了,拿了药即刻就走。 墨香问卓正:“少爷,她竟将你当做夜枭。” 卓正哂笑:“她虽聪明,却还不够聪明,却又太过自信自己的判断。那就只管去,只怕她有去无回。” ...... 十一月八日清晨,天光刚刚破晓,犬戎离城的马车便有序出发。 叶紫玉伪装成犬戎做饭的小厮,混在下人队伍中,一路跟了三日,一直到了莫干山接近幽州的一处荒山野岭。 是夜,犬戎使团在山中安营扎寨。 山中唯一的一幢古庙,被收拾了让给大皇女和她的新欢住进去。 叶紫玉终于摸到机会,趁大伙全在休息,吃酒喝肉的时候端了盘烤好的羊肉,穿过左一堆,右一堆围在篝火边的犬戎兵士,直走到古庙门口。 站在庙侧守着只有两人,竟全是熟人。 “叶姑娘?”穿着一身暗服黑衣的解小乌一眼就认出了她。 叶紫玉朝他和顾平安做了个嘘的手势:“你们少爷在里面?” “叶姑娘你.....你这是要干嘛?” “我来救他!” “啊?” 叶紫玉将那盘烤好的羊肉往顾平安手里一塞:“你先把肉送进去,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过。”说罢就要往庙后绕去。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堵住那唯一通往山上的路。 解小乌黑溜溜的眼睛在叶紫玉脸上扫了一圈,犹豫着开口:“叶姑娘,既已与我家公子一别两宽,便各自保重,如今为何非要生事!” “一别两宽?谁说的,他说的?”叶紫玉柳眉一立:“他是个傻子,你们也跟着一起傻了吗,那莫英兰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犬戎就是个火坑,你们要眼看自家公子往火坑里跳吗?” 顾平安:“公子为人最是通透,他既心意已决,还望叶姑娘莫再强求。” 叶紫玉冷哼: “为人通透?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们前段时日在学院后山干的那些事,你们,应该全知道吧?” 解小乌霎时红了脸,顾平安也不知如何回答。 叶紫玉眯起眼睛,见两个小厮反应,愈发坐实心中所想,一股血顿时都冲上脑门。 这几日她一直在大队伍里,解青时从来都是在莫英兰那辆最大的马车中,不仅从未离车,那帘子还时常撩起,偶尔伸出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慵懒的向守在外面下仆要一块毛巾,一些果盘,收收点心之类。 竟没有半丝痛苦纠结。 而那莫英兰偶尔从车里透出的笑声,无不愉悦万分,音传百米。 她心中越怒,脸上反而笑出来:“果然,你俩今日这般在门外守着,和前段时间帮我俩守着,没有分别!” 言罢腾地起身,一下绕过两人,身法极快的冲向后山。 两名小厮追之不及,面面相觑。 解小乌:“怎么办?” 顾平安:“她自己要找死,谁劝的住?” 解小乌:“竟仗着与公子有点私情就不知天高地厚。” 顾平安:“嘘,叶姑娘是自己过去的,咱们没看见!” 一时二人装作无事发生,重新当回门神。 没一会儿,二人听到头顶的古庙传来轻微脚步声,那声音极轻微,暗夜之中,彷如动物蹑步,若不是早知女人潜入后山,根本不会发现她上了屋顶。 两名小厮目不斜视,继续做门神。 叶紫玉趴在庙顶上,慢慢掀开一块瓦,又一块瓦...... 她选的方位正好,没一会儿,下面布置的焕然一新的大厅就落入眼中。 古檀木香案两侧分别坐了两个人,黑衣男子面若冠玉,不是解青时又是谁?而那莫英兰则衣着妖娆,丰腴身材挤在香案之上,领口微敞,脸上虽未施任何脂粉,却面泛桃花。莫英兰一手支颌,眼不错的就盯着对面的男人。 -- 第75页 解青时手指捻着一枚棋子,极其认真思量片刻,随后往香案中的棋盘一按:“双吃!” 那莫英兰看住他又收了自己五颗棋子,顿时冲男人娇嗔:“哎呀呀,姐姐又输了!” 那女人的声音又嗲又柔,听得庙顶上的叶紫玉心里头直搓火,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一把掀了他们的台子。 第三十九章 白切黑把她埋了! 叶紫玉咬牙眼睁睁看着下面两人郎情妾意下棋又几个回合,那莫英兰终于累了,自去古庙后殿的山泉边沐浴。 叶紫玉抓住机会,又掀开几块屋瓦,从庙顶直接翻身,咚一下跳在地上。 从天而降一个大活人,解青时并没有感到讶异,只淡定怡然的看向她,没说话。 “青时,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她立刻上前,将自己的计划飞快附耳告知他,又拿出随身那粒从卓正处弄到的药丸递给他:“把这个,加进她的酒水里。” “这是卓正给你的药?”男人两指捻起那药丸,对着香案上的烛光看了一眼。 “对!” 他点点头,忽然叹口气:“怎么还是像三岁小孩呢,哎,也对,你的思维永远是线性的,缺了点迂回的转圜。终究......还是差了一点温度。” “青时,你在说什么?” “我想说,有些事情我想起来了,你也该想起来了!”男人将那粒药丸丢进酒壶中晃了晃,忽地扭头对她一笑。 他的目光如此古怪,萦绕一点看破红尘,鱼死网破的苍凉。 叶紫玉只觉一条冷线沿着脊梁直寒到后颈,顿时浑身都麻了。 “来人!” 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大殿哪个角落冒出来,在叶紫玉来不及反应时,就一拥而上将她绑了。 “唔——!”她被三四个黑衣人按着,下巴被解青时走过来钳住,那一整壶药酒全被他灌进了她嘴里。 “为什么?”大半化了药的酒进了肚子,火烧喉咙一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嘶吼,可嘴巴很快就被人用麻布堵住。 “唔——唔!” “少主,怎么处理?” 少主,那些人为什么会听他的,为什么会叫他少主? 为什么他竟然如此对她? 为什么那般凶残莫英兰到了他的面前却软绵温柔? 电光火石间 所有和他相遇的点点滴滴从头回溯。 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卓正的庆功宴,他出乎意料的出现。那时她以为男人是为了看她一眼。 可如果事实正好相反 他只是为了见卓正,而顺带看她一眼! 他告诉她卓正想要借解家的水路,将她的思路一直引导向卓正即是夜枭。 可如果事实正好相反 “整个漠北,符合有财,有路,朝廷里有人,又与前朝皇族一直暗通这四种关系的商贾并不多!”父亲的话刹那回荡在耳边,卓家如此,解家难道不也曾是前朝权贵,符合此种情况吗? 其实一开始她怀疑过他和卓正一起参与走私。 但第一次行动,她在地下遇到他,他被囚在牢中,脑袋卡在栏杆之间,那一刻,她疑心尽去,自己于他而言就是天降神兵般的女英雄。 而那次整个行动过程,只有他,一直在她身边。 如此秘密的行动,计划周详,外援齐备。 犬戎人如何得到信号?祁若又是听从谁的号令果断炸掉整个地下基地?事后那十几艘逃逸的大船为何没有在正常水路被朝廷截获? 如果他当时在地下那一通八卦算法,根本是故意将她引至溶洞,让她发现雪侍郎尸体,让她于女帝陛下面前立功,再顺理成章求娶他...... 侏儒的叛变,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所以第二次行动,侏儒得到的信息是真的,祁若确实要跟夜枭见面,但夜枭并不是卓正,而是他! 是她亲自将夜枭带过去,与莫英兰见面! 所以莫英兰与他早就在犬戎相识,那天才会行为古怪,装作没有看清他的脸,反而捏着她的下巴,说了那句:“原来如此,果真是个美人!”这句话。 这话并不是说给蝶夫人听得,而是说给“夜枭”听的! 剧烈变化的眼神让她的心思全都暴露在他眼前。 解青时抬起一只手轻抚女人的面庞:“终于想到了是吗,可惜已经晚了,你还应该想起更多的事,才能救命。” “唔——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明明看起来那么爱她,那么喜欢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泛上心头,鼻尖,让她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觉得委屈是吗?”男人的大拇指轻轻在她眼底擦过:“我曾经也这么觉得过,做个听妻子话逆来顺受的好男人,真是太委屈了!” “少主,怎么处理?”身后的黑衣人又问。 “拖出去,挖个坑,埋了!”他用最淡然的语言,说出最残忍的话。 她身体很快软了,思绪也模糊起来,周遭那些人声和行动就像一缕缕恍惚的片段,但她知道自己被两个人架着走,脚尖一直拖在泥地。 噗通,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周遭响起铁锹挖土的声音。 叶紫玉垂着头,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地上,心里仿佛堵着团绵花,撕不烂扯不开,好痛,好难受! -- 第76页 所以喜欢他,追着他,甚至想要救出他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可笑的行动。 他那些爱慕她的眼光,和彼此百分百的感觉,一切也都是假的吗? 她竟然是被一本书中的男主角给玩死了,说出去,谁能信,在冰山会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不,现在不是纠结面子的时候,现在是想想,该怎么活下去,想办法活下去的时候。 可是眼泪哗啦啦,就像开了闸的龙头,她觉得自己的理智全都失控,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如果眼下解青时就站在她眼前,她会扑上去,狠狠的咬他。 前方那些土堆越来越高,眼看着一人多高的土坑形成。 新鲜的泥巴味道扑面而来。 她晃晃悠悠费力抬头,迷蒙间看到天空残月如勾,一点零星的小雨开始飘落。 就像那日,她接单的第一次体验,惨淡恶毒女配的结局。 【MAX,我请求冰山救援,并强行退出任务】冰山为每一位做任务的猎人提供安全保障,有跨时空救援队,只需支付大额星币就可启用。她的逃生戒子空间没有了,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MAX【盒盒盒盒——】智脑只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出不去,谁都出不去!】 【MAX,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必须帮我发送求救信号】 MAX【想想你自己是谁呀,想起来就能得救了!】 【我是叶紫玉呀!】 【盒盒盒盒——】智脑令人发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是,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不是人呀,你好好想想——】 智脑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浅,另两个黑衣人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响。 竟是解小乌和顾平安。 眼前的大土坑终于挖好,刚刚够一个人躺。 一个说:“你来推?” 另一个说:“不不不,这个机会还是给你吧。” “怎么说,也是好歹认识了几个月的熟人,我下不了手。” “那我还跟踪了她几个月呢,愈发下不了手!” “不行呀,少主的命令,埋了!” “那一起?” 那两人声音停下,叶紫玉听到身后脚步接近,整个后背的汗毛全竖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两个小厮没有动手,第三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她最熟悉不过的脚步。 小厮同时开口:“少主!” 一股熟悉的气场靠近,她能感觉到他在身后慢慢蹲下,他的呼吸,他松木般的清幽气味,也在靠近。 后背感到一股温热,是他贴上来一只手掌。 “怕了?” “玉儿,你在发抖!”后背上那只手掌慢慢游走,顺着她的脊骨往上,一直来到她的脖颈,下巴被人从后抬起,他凑近,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朵,口唇里喷出的温热气息刺进她耳蜗,又热又麻,激的她再次一抖。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他掐着她下颌的手指一紧:“我给过你机会,一次又一次!” “我为什么会给过你那么多次伤害我的机会?因为我总觉得,匹配度百分百的话,全宇宙也找不出第二个你了。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没有心,你不是人。我为什么要去期待一个没有心的人给我感情的回应?” 他的声音逐渐激动:“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连你也是假的!” “可我出不去,也不想再出去,所以这次,我陪你一起!”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逃生的芥子空间已经被我粉碎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再见了,我的......玉儿!”唇上一热,是他印下最后一个浅浅的吻。 男人贴在她后背的手轻轻一送。 叶紫玉只觉身子一沉,整个人往前栽去,滚落进土坑里。 铁锹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堆堆土石流沙般倾落,将她逐渐掩埋。 天空越来越昏暗 空气越来越少,胸口越来越沉闷。 男人就站在她正前方,目中透着难辨的情绪,一行晶亮的眼泪从他眼中滚落。 叶紫玉终于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帘。 耳边最后一丝声音也消失了。 恍惚间眼前浮出一片白光,白光逐渐铺开,旋转,飞跃,竟铺出了一副年少时的画面。 泛黄的墙壁和冰冷的大楼,重重的铁栏杆,还有远处那一行众星拱月的人群。 正是当年福利院里的场景。 叶紫玉再一抬头,便发现自己还站在福利院的铁门后,耳边都是孩子们热烈欢迎,花草芬芳,院长和校监们谄笑声声。 第四十章 真相他不停的戳,她又想…… “小殿下,您这边请,可以再看看我们的......” 众星捧月的小王子扭头看过来,他身上有股奇异的光,是她强烈渴望的,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过来,再过来一些! 如她所愿,小王子走了过来,隔着栏杆好奇看她。 她兴奋的浑身发抖。 “这里面一条线是什么,像一条贪吃蛇,还在抖动。”男孩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珠忽然凑近,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尽在眼底。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张开嘴,就想咬他。 可她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嘴,甚至没有手,没有脸,没有眼睛,没有身体,无法动弹。 -- 第77页 唯一拥有的,只有某种奇异的感觉。 咔嚓,就像一层雾蒙蒙的薄膜猛然炸裂,周遭一切彷如平地里卷起狂风。 孤儿院不见了,泛黄的墙壁不见了,铁栏杆不见了,外面熙攘的人群和小孩们全都不见了。 只剩一道泛着光芒的屏 近在咫尺,却遥远的永远触不可及。 光屏外此刻只剩下两个人,那个美丽的男孩,和他身边一名正在操控仪器的白大褂—一位满刺猬头银发,戴厚酒瓶底眼镜的清瘦男人。 “那是一种新型的光脑病毒,非常厉害,不知道怎么生长出来,甚至能自我复制和繁衍,还能编造出一定的虚拟环境。” “哇,是人工智能吗?”男孩又用手戳了戳屏幕,那根小指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她兴奋不已。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引人垂涎,潜意识里,她莫名就知道,只要掠夺了这种力量,就能帮助她成长。 白大褂:“比人工智能更可怕。人工智能是在人类的掌控下,按既定程序形式。是可操控的。可这种忽然冒出的病毒,仿佛有自成一派的逻辑,甚至比人类更高级,已经超越了我们的算法。” 男孩:“听起来倒像是灵族。我听母亲说过,她和父亲旅行时曾经到达过另一个位面世界,那个世界的种族全是各种物品生灵,有树木生灵,有石头生灵,他们把自己称呼为妖,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能量。宁锐叔叔,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里面你所谓的病毒,也是一种由数据流产生的智能生灵呢?” 白大褂:“谁知道呢,我们正在研究和破译这段病毒程序的内部逻辑,你看,这条线每天都在长一点点,虽然将这段数据暂时控制在实验室,但只要有电,有能源,它就会不断的自我生长,之前没有切断外网的时候,它还收集了很多网络数据并形成各种古怪的马赛克。也许你过段时间来,它又会有不同的形态。” 男孩点点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兴奋又期待:“好呀,我过段时间再来!” 男孩的话明显噎到了那位白大褂,他很不爽:“我这里是搞科研的,不是开幼儿园的!” “宁叔叔,你给这段病毒起名了吗?” 白大褂:“什么?起名?” 男孩很认真的分析:“这么厉害的光脑病毒,怎么可以没有名字。我爸说,每一样重要的东西,都应该有个专属名字,这样便于归纳和分类。” 白大褂:...... 男孩:“我姥姥收藏柜里有很多漂亮的娃娃,她们身上的衣服和这条小蛇的颜色一样的,其中那个最好看的娃娃就叫艾丽莎,那我能给小蛇蛇起名叫艾丽莎吗?” 白大褂不耐烦:“随你怎么叫!” 没一会儿男人就先行离开了实验室,只留下男孩一人对着屏幕用手指玩戳戳乐。 真好玩,戳一下,那马赛克线条就跳一下,仿佛被挠了痒痒正在扭动的小蛇。 “小蛇蛇艾丽莎,你是活得还是死的?” 啊,他干什么又用指头来戳,虽然明明戳不到她,虽然她此刻只是一段呈现在人类视野里的数据线段,可她还是感觉被冒犯了! 她又想咬他。 “咦?”男孩从“贪吃蛇”线段抖动的频率,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 “小蛇蛇艾丽莎,你生气了吗?”只有五岁大的男孩无邪又天真,隔着屏幕可以和一段数据流对话。 他很快从衣服肩章上摘下那颗漂亮的绿宝石,那瞬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宝石的柔和光芒吸引。 是它,就是那个东西,仿佛蕴含无穷无尽的能量。 “你猜这是什么?”男孩眼珠一转,将宝石在她面前晃了晃:“小蛇蛇艾丽莎,这可是全宇宙所有霸主都想得到的无限能源。是我们X星银翼卫队刚刚在一个新星球发现的。母亲把它给了我做扣子,说这样就没有人会猜到它在哪里。它很漂亮,不是吗?” 没大人看着,男孩顿露出调皮捣蛋的一面,甚至将绿宝石按向光屏。 本来只是出于好玩,可他的目光逐渐震惊,绿宝石神奇的穿透了屏幕。 她惊喜到每一条数据微点都在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上去,用蛇形的数据流卷住了宝石。 男孩失手丢了宝石,又惊又怕,吓得扭头就跑。 在他奔跑的瞬间,身后光屏里的“贪吃蛇”迅速抖动,从一条线长成了一整面雪花点,随后颤颤巍巍的模糊的生出了一个人形影像。 绿色宝石停在了人影心脏的位置。 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迅速生长,发芽,注入到人影的四肢百骸间。 人影逐渐清晰,长出了手,长出了头,长出了五官,甚至身体。 这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谢——谢!”她想开口说话,却只发出一团抖动的弧线。 但是之前那些一团浆糊般的数据流好像忽然抽丝剥茧,全部清晰的都印在脑子里。 她明白了自己是什么,机缘巧合竟得到了全宇宙中最厉害的无限能量。 就算实验室拔掉所有电源她也可以发展壮大,只要有网络的地方,有能量波动的地方,她就能潜伏进去! 我是病毒,一种新型的光脑病毒。 艾丽莎,是他给我取的名字。 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何而生,但我知道,我的力量,在网络世界,在屏幕的这头,可以覆雨翻云。 -- 第78页 她开心的转过身,从光屏的这一头往回走。 每一步,脚下就生出一片新的土地。 每一步,头顶都生出一片新的蓝天。 只要一动念头,手一挥,周遭就出现亭台楼阁,人声鼎沸,树木湖泊,花香鸟语。 渐渐地,她走的路越来越多,她所在的世界被扩展的越来越大。 无数和她一样的“人”被制造出来,形成社会,发展壮大。 她很高兴,在这个世界里,她是造物主,所有的意识形态,由数据流产生,编织,形成了新的“生命态。” 她在她的世界里,是“神”!!! ...... 某一天,她再次隔着光屏“看”到了当初送她绿宝石的小王子。 他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以她现在的审美,明白他在人类之中,是一名绝世大帅哥。 可大帅哥那清澈的眼神中,莫名藏着一点忧郁。 他不高兴。她忽然也不开心起来。 可是隔着光屏,他们无法沟通。 她只能走到光屏前,将手掌贴上去。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她已经可以用人类的语言,在光屏上打出他们能看懂的字。 大帅哥这次明明看到了那字,却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的,忧郁的盯着她。 我现在是大美女,我叫艾丽莎,这还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呀! 她想要打出这行字,可是不知怎的,因为他的目光,她忽然就有了某种可以称作是“心情”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情绪低落,所以让身影消失在光屏这侧,却忍不住偷听。 白大褂:“你真行,现在才说出当年将无限能源丢到我实验室里的事情,你看看这里面的景象。已经废弃并断电十三年的实验室,如今成了病毒的源头所在。” “是我的错。” 白大褂:“艾丽莎已经感染了全球超过五百万台光脑,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人类甚至已经无法造出防火墙将她困在她该呆的地方。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越来越多的光脑每天说着自言自语的话,也许还会发生光脑杀人事件!” “宁叔叔,我今天就是来纠正自己错误的。” 白大褂:“以我们现在科研人员的编程能力,可以暂时设定一个游戏将艾丽莎重塑,骗过她的核心算法,简而言之,就是给这段病毒叠加多层人工病毒,使此病毒陷入我们既定的环境设定之中。你必须在相应的时间里,拿回无限能源。但这个过程中,你的精神体也会被艾丽莎洗脑同化,很难想起自己是谁。所有的游戏中,唯一能插入艾丽莎病毒内部的,只有感情流相关的数据,这是一场非常艰巨的战斗。而且,只有把这个脚本的难度系数设计为最高,才能最大限度的困住艾丽莎。” 白大褂顿了顿:“这是一把双刃剑,我们的脚本越复杂,艾丽莎就越难分辨和追溯回自己的身份,但同样的,你迷失在脚本里的概率也大大增强。” “换句话说:她是没有感情的数据流病毒,只是一直在模拟人类的想法和感情,并不能真正体会一场爱情。可你却有可能会被伤的很深。” “宁叔叔您的意思,我都懂!”王子的声音很坚定:“我已做好了一辈子无法醒来的准备,如果不能拿回无限能源,我就和艾丽莎同归于尽!” 白大褂:“联邦会记住他们最勇敢的小王子。” “不,我是个最懦弱不过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知道她在不断的长大,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认为她充满善意的高级生命体,只是生活在和我们不同维度的网络中。但我没想到,她现在会主动操控光脑攻击人类。” 她听到他的话,非常愤怒。 她攻击的明明都是坏人呀! 杀妻碎尸,事后还淡定接受采访的秃头油腻男子。 从几十层高楼将一对亲生子女推下,只为和小三双宿双栖的狠毒父亲。 还有用毒/品和谎言控制未成年少女,mj不懂事女孩,编织恋爱谎言,实则骗J为目的,却在外人面前风度翩翩人模狗样儿的xx圈玩咖...... 他们都是坏人呀,是连她这个网络病毒都看不下去的坏人! 仿佛感应到她的愤怒和想法,他说:“就算明知是坏人,也该最终交由法律来审判!你应该相信我们X星的法律和正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说完那句话,他就躺上了实验台。 消毒,脱衣,冷藏,只有大脑还保持常温,最低限度的运转。 很多白大褂在他身边围绕,往他脑袋上贴感应器,往他身体里扎各种带着蓝色液体的管子。 那扇巨大的无法被穿透的光屏,终于在无限能源之后,第二次迎来了新的访客。 有一道纯白的光自他眉心射出,顺着数据线传导至光屏前,那是男人的精神体。 白光在屏幕那头试探,一点点侵入。 她知道他就要进来了。 她很紧张,更多却是兴奋。 她喜欢他的精神体,善良的,充满力量的,值得信赖的。 她很开心,放松了对于自己世界的保护。 病毒的防火墙有一瞬间被新的数据流击溃。 她的神志开始迷糊起来,随即自己周遭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有了一个新脚本赋予的名字--叶紫玉,潜意识告诉她,必须要在一场爱情角逐中,想方设法占据上风。 -- 第79页 只有战胜他,她才能活下来! 那天...... 佛香幽幽,菩萨庙里,她站在月老像后,不经意间惊鸿一瞥。 那个男人,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青时在此,祈愿姻缘顺遂,我会用一生敬她,爱她,保护她。” 一眼动心。 “这位公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第四十一章 尾声如此,正好。 俗套的搭讪开场,却真的感觉见过他。 解青时长得和她第二任逃跑的夫郎唐锦梓有九分相似。虽然她只看过第二任的画像,人还没娶进门就溜了,害她要和公鸡拜堂。 对视的那刻,两人都怔了下,心中同时涌过:“是他!” “是她!” 的奇妙感慨。 后来千方百计从雪无双手里将他抢回来才知道,他是解青时,也是唐锦梓。 他是前朝天权候唐钰的第五子,在他只有五岁的时候,唐钰叛逃,没有带走解家的那位外室夫人。 但血缘是斩不断的,何况解家也是胤族,和前朝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解青时从此有了两个姓名,往来于边境之间。 他在炎国长大,却也有一帮犬戎的好哥们。 身份和时势推着他走,让他成为犬戎与炎国边境大战后和亲的第一人选,亦成为犬戎派至炎国,统领所有地下间者“夜枭”的第一人选。 而炎国那边,叶荀这个因解决边境局势立下大功的新王侯,更需要为联姻做出贡献。 所以叶紫玉那位和犬戎之间多有走私,底细也不干净的第一任夫郎卓正,必须死! 第一次作为唐锦梓这个身份和亲时,他才十八岁,还有远大的报复和振兴家族荣光的理想,想不通命运为何要与他开这样的玩笑。 逼死另一个男人,成为一个炎女后宅的夫郎,那和判了死刑有什么区别? 他没有那么大无畏的精神。 所以他在拜堂前一个时辰,连联姻对象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跑掉了。 事后两边的朝廷都遮掩了一切,婚仪照旧,只是缺了男主角,所以一只公鸡替他拜了堂。 他那时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要就能逃避的,需要你拿出身份的时候,唐锦梓这个名字就算化成一个牌坊,也只能是立在叶紫玉牌位旁边的一块牌坊。 再次见面,就是五年后 二十三岁的解青时,成为了真正的“夜枭”,却对宿命的敌人,一见钟情。 三年的时间,他和她之间互相试探,角逐。 他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竟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帮她破获一起又一起犬戎间者大案,助她平步青云。 二十六岁,他如愿以偿,入赘她的侯府,成为她第四任夫郎。 也开始了噩梦般的婚后生活。 她不动他,固然是因为她有疾,更多却是因为,她有忌! 一个敌国的间者头子,她包庇着他,爱着他,也恨着他。 所以她总有各种花样来折磨他。 从身体到精神,从言语羞辱,到鞭子,到她带着其他的小郎们回家...... 这种感情很扭曲,不知到底是爱还是恨,仿佛天生就势不两立,却被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强粘在一起。 所以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上一世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她终于了然。 无论是艾丽莎,还是叶紫玉。 她只是一段病毒程序,无限能源给了她思想和感官,却由于催生的时间不够,她只有脖子以上才能最大限度模拟人类的感觉。 所以她一直“不行!” 而骨子里,她对他是有惧意的,甚至恨意。 因为他最初进入屏幕,并不是冲着她,只是为了拿回那块带给她生命的绿宝石。 他带着自己的目的,将她的记忆篡改,让她无法回溯身份。 但艾丽莎在网络世界无所不在 她没有被新叠加病毒包裹的那一部分逻辑链,作为“潜意识”,一直在试图提醒她危险,提醒她远离这个男人。 上一世,她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可游戏并未结束,人类的智慧不能小觑,在她因男主死亡而逻辑混乱的刹那,她没有想起自己是艾丽莎,游戏被重置,她再次回到了初始阶段,和他有了新的开始。 第二世,人类程序和病毒之间的角逐,催生出了故事新系列的背景和后门。 “潜意识”依旧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 她多了一个需要赚够五百万星币才能拯救的“阿力”,而做基因研究的永恒集团,同样也是艾丽莎病毒的诞生地,也被作为反派背景被编入新的故事之中。 “赎回阿力”是病毒给自己留的后门,即等于艾丽莎没有完全被人类控制的那部分。 她只有再杀一次男主,才能真正救回阿力。 但同时,人类的程序告诉她,要让男主活着,要让他幸福,并给男主创造了一个完成任务后能够回家的后门--那枚藏在她耳坠里的芥子空间。 可艾丽莎病毒也得到了这个情报,并通过“潜意识”,穿透了人类设置的防火墙,让叶紫玉认为这个逃生用的芥子空间本就是属于她。 如果这次再无法苏醒,回溯真正的自己,就将在这个游戏中越陷越深,不停的轮回再轮回,终于某天,她不会再记得自己是艾丽莎,也不会再记得当初那个小王子。 -- 第80页 她会成为真正的叶紫玉,并且在某一次轮回,寿终正寝或者乱箭穿心,作为病毒算法的逻辑链崩塌,彻底湮灭。 ...... 女人紧闭的眼皮颤抖不休,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却凝不出一颗眼泪。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完全弄明白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后,好像身体里有一股精气神,也随之被掏空。 不过此刻她惊讶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埋在土里,而是靠在一个人的肩膀,柔弱无骨的身体被一只大手紧紧搂着。 他们坐在一块高耸入云的石头上,周围青山环绕,远处一缕金色阳光刚刚破云而出。 四周很静谧,静谧的就像一幅画。 “我以前就想这样做了。”男人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淡淡道:“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看日落,看星星,看海洋......一起牵手去很多很多的地方,这本来就应该是恋人之间会做的事。” 为什么又把我挖出来? 她垂眸看到自己干净的双手,身上还换了一件华丽的大红色新娘吉服,只是眼下除了脑袋以外,身体好像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许是听到了她心内的想法,男人忽然转身,双手控住她的肩膀:“就这么把你埋了,有点太便宜你!” 他也是一身大红的吉服,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擦过:“全都想起来了是吗?” 她眨了下眼睛。 男人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心口:“无限能源就在这下面,只要我挖出来,你就永远湮灭了!” “艾丽莎,你还有什么遗言?”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仿佛又变成了当初屏幕后那条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的小蛇。 “我爱你。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吧?” “可我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其实并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 他的话让她心尖涨到发痛,可是此刻,她甚至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来。 金色的阳光已经越出云海,将彼此的轮廓照亮,可他们完全无暇去看此刻的日出。 四目相对,深深凝视,彼此都有千言万语 好半晌,他开口:“卓正的祖传秘药,你会有十几个时辰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像是假死一样,只有埋在土里,才会稍微舒服一点。之前,我是太生气了,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错的并不是他,错的只是立场。 他们本就是生活在不同次元的两种生命形式,强行因为无限能源被捏合在一起,还经历了两世的孽缘。 “但现在,这个世界,整个空间都由我说了算,所以我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他伸手抚了下她的喉咙,她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我输了!” 他难受的抿紧了唇:“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叶紫玉:“第一次见面,你也没把我当个人看,我只是你眼里的一条马赛克小蛇。但你总有梦醒的一天。” “醒什么?我已经放弃了醒过来的机会。”他叹口气:“上一世,我们立场不一,我以为这一世至少结局会变,但这个游戏真的太辛苦,我已经玩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永远无法拒绝你,但我不能放你离开。” 叶紫玉只是红着眼摇头,解青时点住她的唇:“我长这么大都是一帆风顺,周围所有人都是赞美我捧着我。你可是头一个羞辱我,甚至用鞭子抽过我的人。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你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无论伪装的多好,无论我们在游戏中的记忆被清洗的多么干净。你还是在怕我,对吗?” 叶紫玉眼前逐渐浮上了一层水光 “虽然你并不懂人类的感情,虽然你所有的行为逻辑都是在针对我的喜好而模拟设定,无论你的外貌,还是你的情感,又或你的能量场。但,我好像真的陷进去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我,就算只是个游戏中的美梦,也陪我做到头。” 叶紫玉垂下眼眸,一滴眼泪滑落。 见女人不做声,解青时低下头,想去碰她的嘴唇。 叶紫玉脸一偏,轻轻的一个吻,落到眼角旁,尝到咸涩的泪水滋味。 解青时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攥紧她的手,十指相扣将她从地上拉起抱入怀中。 两人周遭景象再次一变 杏花烟雨,橘子洲头 月华如水,花影重重,入目所及,皆是摇曳不休的蔷薇。 他打横将她抱起,一直走,一直走......从日出走到日落,从平原走到海洋,从满目飞鸟,走到漫天星辉薄纱般的洒满丝绒状的天空。 可任何路都有尽头。 他才刚刚掌握了这个空间的逻辑法则,所以这条风吹花动的蔷薇之路,尽头是一道黑不见底的深渊。 那是人类算法不可触及之地,也是艾丽莎诞生的初始之地。 他扶着她,面对深渊跪下 “如果非要用古人的礼仪来拜堂,似乎有点傻,眼下就我们两个人,那就一切仪式从简吧!” 解青时将女人身子揽入怀中。 “叶紫玉,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从此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生同衾,死同穴吗?” 叶紫玉摇摇头:“你回去吧,我输了,我给你无限能源。” 解青时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眉心相抵:“我说过,这个梦,我想要做到尽头。” -- 第81页 叶紫玉闭了眼,睫毛狂颤:“我只是一段病毒程序,我感觉不到人类的情感,我现在的逻辑链已经开始逐渐崩塌,甚至连脖子以上的触感都失去了,你的吻我感受不到,你的抚摸我也感受不到,甚至连你的眼泪,此刻也不会再引起我一点点情绪的波澜。但我平生不喜欢欠人东西,我只想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你。” 解青时:“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已经是我妻子了,我们上一世就拜过堂,既然你想起来,那你本就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你失去感觉是因为什么,无限能源只能给你一部分感官,但想要将它们完全融合,你还需要更多属于人类本身的精神能量。” “如果你以后成为真正的智慧生命,你要记得曾经有过一任夫君,他很喜欢过你。但万一不记得,也没有关系。” “如果你以后要在这个空间建立更大型的社会和国家,记得参考X星的体系和律法,我们X星目前的制度都很完善。” “如果你以后......”男人忽然一下变得话多起来,但好像嘱咐的话怎么也说不完。 夏天注意防蚊虫,秋冬记得加衣服这些叮嘱,平常三餐一定要按时吃,早睡早起才能精力充沛,从中医养生学来说,任督二脉只有通过足够的休息才会被打通,才能拥有最强体魄,才能陪伴彼此到老。 这些都是小时候父亲最常在母亲耳边念叨的话,解家的宠妻传统他从小耳濡目染,简直张口就来! 可这些话,都只是对真实人类而言才有效,他的妻子如此另类,只是一段逻辑链越来越严密的病毒,可以造出任何自己中意的理想型,任何的世界和朋友。 好像说了也没有多大的用。 其实他还有很多能力没有展示,还有很多菜没有机会做给她吃过,还有很多地方没有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 但是人生可能就是一个一个遗憾组成的。 他的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冲着无限能源的阴谋游戏,他本不该跳入这一场感情流,他只是太自信,把自己也玩进去。 可他累了,原来爱情是这么让人心累的感情,第一世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心力,第二世差点让他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混蛋。 再来一世?他玩不起了。 这个世界上,谁想要玩弄感情,就注定会被感情所玩弄。 带着目的进入光屏后的他,才是真正的输家! 所以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成一句话:“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人看,玉儿你以后,记得做个好人!” 讨厌,讨厌,讨厌! 天真善良的小王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尤其是他现在这个碎碎念的样子,更让人讨厌! 她想狠狠推开他,叫嚣着让他带着石头赶紧滚。 可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迫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碎碎念全都听进了耳里,心里。 他的碎碎念终于停了。 最后忍不住又亲了她嘴巴一下,随即再次紧紧抱住她,用脑门抵住她脑门。 白色的精神力光芒自他眉心射出,冲入她的印堂。 她分明感到身体里那种躁动和叫嚣,猩红的光带着不详的色彩将他包围,深渊里仿佛有个无法被控制的恶魔,在他奉献出精神力的刹那,飞速从地底,从天空,从四面八方缠上来。 强烈的燥热猛地冲击了她的感官。 一道火线延着眉心直烧到脑仁,太阳穴一阵激痛,那片火又从头往下翻涌,逐渐遍布全身,那种异样的感觉她说都说不出来。 好像手脚和身体又重新长出来,脖子以下全都真实存在了! 眼前嗖地闪过缕缕白光,亮如闪电,晴空霹雳。 不,不,不!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里冲出无数的红色丝线,飞快的吸收,吞噬他的精神力。 失控中,他成了不设防任她攫取,滋养她神魂的肥料。 叶紫玉眼前一黑,终于栽倒。 再次回过神时,他的精神力已经被她掏空,倒在悬崖之畔,眉心生出一朵血红的曼陀罗花。 那是艾丽莎病毒完全感染的症状。 他从此以后,永远只能听命于她,臣服于她,失去自我,失去感官,被她的二次元世界所同化,成为一段和病毒融合在一路的数据流。 他果然还是当初那个小王子,聪明善良,没有半点坏心思的小王子,从他第一次遇到她,用手指戳屏幕那条贪吃蛇开始,匆匆十三载,蓦然惊觉,这段缘分却已走到了尽头。 叶紫玉睫毛抖动不休,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泪珠滴到男人唇上,他扬了扬嘴角,棱角分明的嘴唇颤了颤,一丝微笑还未绽开,便已凝固。 叶紫玉喷出一口血,连同心口那颗绿宝石,一同呕了出来。 “谁要,当你妻子了?” “谁要,你奉献所有的精神力了?” “谁要,你帮我唤醒所有沉睡的感官了?” “解青时,你这个混蛋,骗子,王八蛋,傻瓜,白痴!” “你是世界上最蠢最蠢的男人,最蠢最蠢的小王子!” “你以为我会伤心吗?” “你以为我会难过吗?” “我只是一段二次元的病毒程序呀,我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心,不会感动,不会哭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模拟人类的假象!” -- 第82页 叶紫玉伏在他身上,肩头狂颤,忽然又大笑起来。 是游戏也罢,是被困也罢,是永远无法回溯自身真相,不停轮回直至程序崩溃也罢。 只要留得住他,其实她怎么都认了,可她入戏了,相信了,他却这般决绝的抽身。 她只是一段源自网络的病毒,不懂人类的花花心思,也不懂人类针对病毒的层层手段。 可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 她便想抓住他身上那道光,牢牢捂在心尖,捂个天长地久,直至日月尽头。 衣裳褪下来,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她脖子以下终于有了感觉,抓起他的手掌按在心口,他却再也无法回应。 压上去的是贪,吮进去的是痴,呕出来的是心头血,一口一口,反哺回去。 谁比谁更傻?谁又比谁更聪明一些? 原来人心是这般迂回难测,她宁愿永远不要懂,只做一段不用思考,不用痛苦,不会流泪,不被他这般钝刀子割肉凌迟神经的贪吃蛇。 血色的吻一点点覆满他洁白如玉的身躯,她紧搂住他,抱住他,同时也想让他抱住自己。 可他的手没有一点力气,刚刚将那两条胳膊按上腰间,就垂下来。 “青时,我可以了,我这次是真的可以了!” “傻瓜,你这个傻瓜!” “你再摸摸我,亲亲我,抱抱我好不好。” 男人身体的余温逐渐消散。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可掌心里这颗绿宝石她总是欠下了,欠了,又该如何偿还? 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光屏,十分紧急【游戏是否重启,是否重启】 她缓缓扭头,起先目光有些空洞,待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时,又逐渐清明。 人类的程序员应该是感应到解青时精神体的异常,所以开启了紧急游戏重启预案,只要选是,就会进入新的游戏轮回。 他会再活一次,但第三次艾丽莎最核心的防火墙就会被攻破,她不会再有机会觉醒。 如果选否,他就会永远化为网络世界的一部分,失去自我意识,永远被困在游戏里。 不可以放他走,不可以交出无限能源! 一时间,深渊里再次腾起血色的雾,浓郁到发黑,是理智的“艾丽莎”狂暴的朝她嘶吼。 “不要发疯,你只是一段病毒,病毒就该有病毒的自觉。” 可是她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看向怀里紧搂着的男人苍白的脸。 这个男人因你进入这里,抛弃了身体,甚至放弃了精神力,选择自我湮灭,只为他真正相信过,你是人,你是他的妻子,他永远不会伤害你,会宠你,保护你。 为了不让你继续攻击人类,他把一切都交代在此处!却还是愿意相信你,你可以做个好人。 叶紫玉轻轻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笨蛋”! “只有笨蛋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搞得这么凉!” 手指抚过男人苍白的嘴唇。 “明明还是一样软,可刚刚......是热的......” 叶紫玉双手捧定了男人的脸,喃喃低语:“上辈子,我欺负你太多,害的你很少笑。可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你心里头恨我失约,说要挖个坑把我埋了,可最后却只是吓唬我,又把我挖出来。还搞这些拜天地,看日出,看星星,看月亮的奇怪浪漫。你不知道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这个道理吗?” 深渊里的风暴停滞了,理智的声音再也无法传进她耳中。 空中的选择按钮闪出刺目的光芒,急急等待,仿佛不断在呐喊着SOS! 怀里抱着的男人不过片刻之间,身影逐渐淡去,开始被她的世界同化,呈现出马赛克般的冷灰调。 夜色里,灰色的马赛克如冰冷的石砖,一点点将他遮盖,彷如一副量体裁衣的棺椁。 叶紫玉将那团马赛克全拢到怀里,一手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朝空中一抓。 选择光屏迅速来到她的面前。 “不许选,不许选!”理智的深渊再次地动山摇,嗡鸣出惊天巨响:“把他吞了,把他吞了,你才能真正拥有完整的灵魂!” 叶紫玉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绿宝石,刹那光芒万丈。 深渊惊恐:“你想做什么,把石头放下,那是我们的命呀。” 叶紫玉摇头,五指一并,攥紧了绿宝石:“这是无限能源,也有穿越空间的力量!” 深渊再次爆发出万千血光,飞速来纠缠她,可这些光本与她是同宗同源,一到她身上反而被黏住,驯服,温和。 “我不欠他。” 深渊狂暴急呼:“我们会湮灭!” 叶紫玉淡淡一笑:“如此,正好。” 随着“咯噔”一声脆响,绿宝石被她一把嵌入了光屏之中。 悬崖上空蓦地绽出大团大团的血色曼陀罗,仿佛在天空爆出无数的火色莲花。 巨大的血雾刹那间吞没了女人的身影,深渊咆哮,星辰坠落,日月无光。 凛冽的灰色风暴挟着无数的雪点将世界浸染,“嗖”地一下,狂风将男人那具已经完全石化马赛克影像卷上半空,混入了漫天尘埃。 紫薇花路簌簌凋敝,零落成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