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童话》 第1页 [现代情感] 《枕边童话》作者:奶油小生呀【完结】 文案 那天晚霞铺满半边天空。 暖橘调的光落在脸侧,时慕不经意间抬眸就看见了苏迟宴。 男孩胳膊间夹着一块单板,信步从她的教室门口走过,忽而转头露出一笑。 时慕呼吸一滞,视线直接顿住。 回家后她拿出日记本,缓缓写下: 今天他笑了, 但…不是对我笑的。 我贪得有厌,想让他对我笑一下。 *** 后来重逢。 时慕牵着学生的小手等在路边。 “小时老师,我小叔是警察,你要是遇到麻烦就去找我小叔。”小孩昂着脑袋骄傲地说着。 时慕不以为意地摸了摸他的头。 抬眸就看见站在马路对面的男人。 微弱的路灯光描绘出他清俊的容颜。 他朝这边走来,从她手中接过小孩。 时慕正想要离开,他忽而朝她笑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像是烈酒般,拉着她在时光回流间沉浮:“时老师,警察也不是什么都管。” *** 再后来苏迟宴经常管她。 那天月色朦胧,星星就像是被割碎一般散落在漆黑的幕布上。 男人将冻得通红的她拉进怀里:“时慕,现在我真的想管管你了。” 之后时慕日记本的封面上多了这样一句话: [我的枕边有一本童话书,记载着我所有的心愿。神奇的是,后来它们全都实现啦!] 【你是无望等待与无悔坚信之间 那条模糊的分界线。——露比考尔】 前期女暗恋男,后期男追女。 男女主皆无前任。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慕,苏迟宴┃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像所有逆行者致敬! 立意:你拨得头筹,我甘当败将。 第1章 .楔子对面相思。 时慕送完了最后一个学生,跟身边其他班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回办公室。 忽而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还没有看清上面的字,就被突然传出来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时慕愣了片刻,接了电话。 她边听边往办公室里走。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在短暂的寂静中变得清晰,时慕有些不确定地将手机凑到眼前。 正在通话中…… 对面的人却一直都不讲话。 她将电话移回耳旁,小心翼翼地先出了声。 最近经常能在各大平台上看到电信诈骗的消息,学校领导也动员接连开了好几个会议,最后逼着他们这些老师下了国家反诈中心APP。 时慕当下呼吸一顿,就连脚步也渐渐地放慢下来。 耳朵的感官变得异常清晰,周围草丛北风吹后发出的窸窣声音,都让她汗毛不受控制地竖起,掌心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几句,正准备挂掉电话,那头突然出了声。 像是长时间卡顿导致的短暂性回流,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震惊后的迷茫。 “你好。” 清润的声音夹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风声,顺着电磁波静静地砸在她的耳膜上,她的心脏猛然紧缩了一下,而后猛烈地跳动起来。 夕阳的余晖静静地卧在半边天空上,云团似绽开的红色玫瑰,暖橘调的光将电线杆的影子拉得老长,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远。 声音有点熟悉。 却又带着点陌生的成熟。 “请问你是时清尘小朋友的家长吗?” 时慕的指尖在听到“时清尘小朋友”这六个字的时候微微颤了颤,她抬眸看了一眼办公室的方向,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重新加快步伐。 “对,我是。请问是……” 或许是紧急情况,那头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气冷肃,就像是冬日里的冰雪,带着不易接近的寒意。 “这里是平城曹县派出所,时清尘现在在这边,需要你来现场确认一下。” 平城曹县派出所…… 为什么会在派出所,不是让他在办公室等自己的吗? 时慕细长的眉毛拧了拧,她正好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推开门风风火火地就进去了。 办公室里仅剩的几个老师皆抬眸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带着歉意朝她们点了点头,退出办公室将门关好。 时慕扫了一眼办公室外的环境,将电话捂在嘴边轻声地问:“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还是需要您到现场进行确认才行。” 一阵清风吹来,飞鸟掠过,翅膀不经意间点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瞬间泛起点点涟漪。 她捏紧了手机:“好的,我这就过来。” 电话“嘟”得一声被那头切断。 时慕一刻也不敢耽搁,将手机手进衣服的口袋里,回办公室拿了包准备去派出所。 办公室里有一个老师叫住了她:“对了,时老师。刚刚你弟弟跟着一个学生家长出去了,应该还没有走远,你去校园里寻寻。” 应该还没有走远…… 都已经被送到离学校十米开外的曹县派出所了,这能叫还没走太远。 时慕的眉毛蹙得更紧,淡色的唇微微抿直,心里直窝火。 -- 第2页 她有个比自己整班熊孩子还难管的弟弟,对于他经常出现在办公室老师嘴里这事,时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她抱着厚外套走到门口,回头冲她道了谢:“谢谢你的提醒,不过你有点低估了他闹腾的水平,刚刚接到电话,他已经在十米开外的曹县派出所了。” 本以“时清尘会走多远”为辩题进行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听到时慕这句话后瞬间就被终止了,参与讨论的老师紧紧地闭上嘴,眼神里皆是“老铁,好自为之”的表情。 时慕摇头轻叹了口气,垂眸盯着脚尖发了会儿愣后开口:“得,我不能浪费时间了,接熊孩子要紧,不然老人家又该抑郁了。” 给她算是透露了半个消息的老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乖孩子。” / 傍晚时分,是下班的高峰期。 这几天平城刚下过雨,本居高不下的温度在那场大雨倾盆后被驱散得干净。 晚间的风略微有些猛烈,带着刺骨之气直直朝她扑面而来。 桂花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就像是被打翻了的橙黄色颜料,静静地淌在地面上。 街道上的路灯一排排亮起,苍白的灯光与朦胧月色交缠着,透过树叶稀碎的缝隙,在地上落下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彩色光圈。 时慕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盼来了唯一一辆的士,还是载着客的。 许是见她眉眼里的焦急之色,再加上本就是同个方向的,最后经过商讨决定带她一程。 时慕感激地坐上副驾驶。 的士疾驰而去。 手机忽而又振动了一下。 【孟霜:宝子!】 【孟霜:他今天和我求婚了!】 【时慕:恭喜!】 【孟霜:小四,你这么多年都一直不找对象,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也不知道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时慕还在想怎么解决时清尘这事,她懒得手写打字,直接弹了一条语音过去。 “对面……” 她的话还没说,身后就想起来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拉着她在时光回流里沉浮:“她送我句‘对面相思’。” 时慕按在屏幕上的指尖颤了颤,那句只说了一半的话就直接发送了过去。 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无限盘旋,就像有回声般带着久久不停歇的撼动。 她顺着声音转头。 眼前的却是她不认识的男人,那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从他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时慕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道了声歉就讪讪收回视线。 她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将只说了两个字后就发出去的语音撤回,给她重新发了消息。 【时慕:我在等一个时机。】 【孟霜:还等什么时机,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真以为这世界上会有人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等你好几年呐。】 时慕的视线顿住。 怎么会没有,她可不就是嘛。 她高中时期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爱慕,可不就像是言情小说里的暗恋般不见天日。 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像她这么平淡安静的人,在遇上喜欢的人后也会变得炙热。 窗外的风景快速略过,中途,后座的男人下了车。他走后,车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可那道声音却依旧像是复读机回放般在整个车厢里悄然回荡着,彰显他的存在感。 【时慕:怎么就没可能?】 【孟霜:现在这么个快时代里,就别奢望这些了,还有你刚刚那说的半句话是啥?】 【时慕:我想说“对面相思的那个人”。】 【孟霜:什么对面相思,你现在对面站的谁,怎么还相思上了。】 【时慕:……】 【孟霜:?】 【时慕:知道自己为啥考不上教资了吧,你这理解能力已经退化到老王都想打你。】 【孟霜:……】 【孟霜:不跟你说了,我要跟我的准未婚夫出去约会去了,你就活该单着吧。】 【时慕:你说得是人话吗?】 孟霜没再回她。 时慕无趣地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 中午带学生去食堂吃饭浪费了些时间,导致她都没有怎么休息,再加上时清尘闹得厉害,她头疼欲裂,此刻倚在玻璃窗上小睡了会儿。 “姑娘,曹县派出所到了。” 身旁的司机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时慕眯了眯眼,而后睁开。 曹县派出所在平城的郊区。 平时她都没怎么来过这地方,拖了家里熊孩子的福气,她有生之年有幸能来一次。 时慕付了钱下车。 许是这郊区确实不好接客,司机见她还没有走远又将她给叫住了。 “姑娘,不知道你在这处理事情需要多少时间?”许是觉得这话有些突兀,他又开始没头没尾地解释,“叔叔就是看着地方不好接客,就想着既然把你送过了就把你带回去。” 时慕迷茫地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荒郊野岭,人也都没几个,更别说有需要搭车去城里的。 她点头应下:“我就来接个人,大概就几分钟时间。” -- 第3页 “那好,叔叔就在这等你。”他局促地搓着手,“回家里还要给媳妇儿做饭呢。” 时慕的眸色暗了暗。 “要不您先走吧,回家照顾妻儿更重要。” 司机师傅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个女孩子家家在这里也不安全。” 时慕闻言对上他和蔼的目光,心里无意间一暖,她点了点头小跑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大厅。 寂静冷清的环境下,一张排椅上整整齐齐坐着的三个人,还有不远处站得笔直的身影。 从左到右依次是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知道错了端正坐着的时清尘,还有一个男人,细碎的黑色短发垂在额前,白色的衬衫一丝不苟,衣摆扎进黑色的休闲裤里,一双白色的板鞋被刷得干净。 时慕的目光正移到那道笔挺的背影上,还不等她仔细观察,就有道影子冲到自己面前。 时清尘一见到她,就飞奔过来。 她被迫从男人身上移回视线。 时清尘张开手臂直往她怀里钻,她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怀里拽了出来。 “姐姐不是让你乖乖在办公室里等的吗,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还未成年的弟弟根本不明白大人找人的艰辛,他委屈地撇了撇嘴。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起指尖往身后点了点:“姐姐,是钱包哥哥。” “什么钱包不钱包哥哥。” 时清尘凑进她:“我干哥哥。” 时慕不以为然,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警察面前,笑着赔不是:“实在是对不起,孩子还小不懂事儿,真的是麻烦你们了。” 警察小哥对上她的视线后,很明显能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艳,随即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那位先生,他可能真的有被冒犯到。” 时慕顺着他手指指得方向看了过去。 与坐在排椅上的男人不同的是他额前的短发更短,露出了端正硬朗的五官,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搭配,脚下却踩着双姜黄色的靴。 她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她只觉得时间像是被刻意拉长,就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心脏在某一刻蓦然一顿,而后又鲜活猛烈地跳动起来。 像风雨欲来时的紧张,她的额前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藏在兜里的指尖不自觉扣紧。 是苏迟宴。 那个她用整个青春喜欢着的男人。 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多了成熟。 苏迟宴只是看了时慕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迈腿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客套地拍了拍警察的肩膀:“既然家长也经来了,这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警察小哥朝他敬了个礼:“苏队,路上注意安全。” 他路过时慕身边时,微微朝她颔首,那双梦寐以求的桃花眼似带着点笑意,还不等她反应,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慕愣在原地。 时隔多年,她没想到他们是以这样一种形式相遇。 窗外的天昏昏沉沉的,挂在天边的红霞早已被乌云遮掩,好像又要下雨了。 就连老天都在嘲笑他们这可笑的重逢。 更可笑的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好像很轻易地就将她给忘了。 时慕鼻尖发酸,她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久到细细密密的雨丝开始砸下。 久到那个人早就已离开她有限的视野。 警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轻声地询问着她:“姑娘,发什么呆呢?” 时慕回过神,她垂下眼,细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没什么。” “既然确认过了,你们也可以走了。” 时慕垂眼看着站在身旁难得听话的时清尘,重新抬眸朝着警察小哥点了点头。 心脏还留着震惊后的余悸,她牵着小孩坐进的士里。 清醒过来的第一刻,她就垂眸给孟霜发了消息。 【时慕:我刚看到他了。】 【时慕:还是那副臭德行。】 【时慕:我想引诱他,让他追我。】 第一章 像要将她溺毙般。 他们的故事要从2008年讲起。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时慕整理着行李,应了声“快了”。 苏蘅轻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动作,无奈地拍着她的肩轻声叹气:“小四,妈妈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是妈妈现在没有能力做到边工作边照顾你们。乖,去了奶奶家就好好听奶奶的话,平时多帮她看着小尘这孩子。” 时慕收拾行李的手一抖,折好的衣服猛地散落在箱子里,苏蘅轻的视线在散乱的衣服上一顿,识趣地闭上嘴。 “我知道,我会听奶奶的话,也会帮你照顾好弟弟,你就放心踏实地去做自己的事。” 听了她这话后,苏蘅轻才松了一口气。 她笑:“那你慢慢整理,妈妈去叫那小懒猪起床了。” 时慕点了点头:“嗯,去吧。” 川城的夏天多雨。 暴雨经常毫无预兆地倾泄而下,挂在天边的太阳还未露出锋芒就被乌云遮掩。 待仅存的一丝光线消失,挂在玻璃窗上的水珠才汇成一道,缓缓地落到地面上。 正午的时候,平城又下了场大雨。 -- 第4页 阳台的门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大力拍打着,掺着细碎雨丝的阴冷湿气透过窗户的缝隙扑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霎那间,凉意渗进。 时慕跪坐在行李箱边帮时清尘整理着需要带的东西,冷不丁一阵风过,她轻咳了两声。 川城刚经历了一场震撼全世界的地震。 地震来临,顷刻之间,房屋倒塌,山体滑坡,大地被撕裂,数以千计的当地居民被迫倒在瓦砾之下。 时慕的父亲时寄舟作为一名光荣的军人跟随着大部队一起前往灾区救援,却因为疏忽了余震而永远地埋葬在这一片土地。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苏蘅轻一个人担负着照顾一家三口还有远在平城的奶奶的重担,最近她总觉着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就将时慕和时清尘送回户口所在地,刚好也可以和奶奶相互照料。 时慕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姑娘,她很能理解苏蘅轻的这个想法,所以她欣然同意了。 苏蘅轻却因为地震那段时间没有陪在他们姐弟身边而感到愧疚,以为时慕在怪她。 时慕去中岛台边喝了口水,继续整理时清尘的行李。 没过一会儿,苏蘅轻就抱着时清尘从卧室里出来了,小奶团子搓着无辜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时慕瞥了他一眼,垂头继续整理。 苏蘅轻抱着他去吃了饭。 奶奶已经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们什么时候到。时慕也不敢耽误时间,加快整理的速度。 苏蘅轻给时清尘喂好饭后,时慕也差不多整理好了衣服,她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东西遗漏后,拉好行李箱的拉链。 苏蘅轻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她轻松地拍了一下行李箱,勾唇笑着说:“都整理好了?” 时慕笑着点头:“我去房间里拿书包。” “诶,好。小四,去了那边好好跟同学相处,生活费不够了就跟妈说。” 时慕路过她的身边轻轻捏了她的手指:“知道了妈,就你啰嗦。” “你这孩子,妈还不是为了你好。那你快去拿东西,拿完我们就该出发了。” 她轻声笑了,点头小跑进了卧室,将自己挂在衣架上的书包背上。 她的视线在卧室里扫了一圈。 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无法回去的记忆了。 她的眸色暗了暗,视线落在了枕头下露出一角的日记本。 这是她高一开学时候买的本子,橙黄色的羊巴皮面料,里面记录着她在川中经历过的小事,还有自己每次考试的分数。 她将这本笔记本放进自己的书包里,锁好房间的窗户,退到门边关上灯,最后锁好门。 明明是每天都要实行的步骤,今天在做这些的时候却多了一丝不舍。 时慕站在门前愣了片刻,最后重重地将脑袋抵在门框上,眼眶有些泛红,她吸了吸鼻子。 她拉紧了书包垂下的两根袋子,扭开头走到门口,就像是赌气般,她只想早点远离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 “我整理好了,我们走吧。” 苏蘅轻抱着一会功夫又直打哈欠的弟弟从厨房里出来,她手里提着袋垃圾,时慕正想要接过,突然怀里就多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是他们家养的小猫,叫发财。 时慕揉了揉它软乎乎的圆脑袋:“发财,我要走了。” 她抱着发财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了电视机下的柜台旁,她拉开柜门将里面的猫粮拿出来放在茶几最显眼的地方:“看,这是你以后的食粮,不够的话就去刚刚那个柜子里拿,我去超市的时候可是给你囤了足足一年的量。” 小猫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发出了“喵呜——”的呜咽声。 时慕也很舍不得它。 她抬头看向苏蘅轻,跟她商讨:“妈妈,我可以把发财也带走吗?” 苏蘅轻愣住,刚想脱口而出的话在她看到时慕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转了个弯,又咽了下去:“只要不打扰到学习就行。” 她的眼睛亮了亮:“不会的。” 时慕从柜门里将所有的猫粮拿出来,提在手上,她一把将发财抱了起来:“走喽发财,带你去平城见见世面去。” 她的眼里含着笑。 这是苏蘅轻近几天第一次看到时慕笑得这么开心。她站在门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 川城离平城不远,大概就两小时的车程。 到达平城已经傍晚时分。 平城的天气比川城好。 夕阳西下,火烧云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根据地,霸道地盘踞在另半边天,巷子口电线杆的影子被拉得老长,直直地延伸着。 长时间关着窗,车厢内气温有些高。 时慕开了车窗。 这几天奥运会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巷子里时不时传来欢呼声。 有些家里没有电视的,就会搬着板凳去别人家蹭电视看。巷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时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时慕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发财蹲在她和时清尘中间的位置上合着眼打着小盹,在闻到香味时猛然睁开眼,顺着窗户的缝隙翻了出去。 时慕来不及抓住,就看见它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个男生的身上,他怀里抱着的小孩被吓到,“哇哇”地哭了出来。 -- 第5页 苏蘅轻没有注意,车还在继续往前开。 时慕回头看了一眼情况,提醒苏蘅轻:“妈妈,发财从车窗上跳出去,把人家怀里的小孩吓哭了,快停一下车。” 苏蘅轻随即停了车。 时慕开了车门,跑下了车。 有人叫了那个男生,他抱着孩子回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时慕趁着他没注意的空档,压低身子朝发财做了个手势,轻声道:“发财,快过来。” 发财注意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那个男生同别人说了几句话回过身就发现蹲在一旁的那只猫不见了,怀里的小孩许是受到的惊吓太大,哭声依旧未停。 时慕停顿在发财身上的视线僵了僵,抬眸朝声源望了过去,但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抱着嘤嘤啼哭孩子的男孩身上。 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又清瘦得不像话,乌黑浓密的头发在霞光的直射下显得像在发光。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运动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深蓝色的高帮帆布鞋,鞋带穿过被绑在脚脖子上。 一双桃花眼微微垂着,在哄怀里的小孩。 许是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男孩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视线朝她的方向直直地探了过来。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他的眉毛不可控制地蹙起,而后轻嗤着径直移开。 时慕的呼吸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视线在空中滞住,手脚僵硬得不像话。 许是见她没有要道歉的意思,男孩歪头打量着她,而后朝她靠近了几步。 她握着猫爪的手越捏越紧,被抱在怀里的猫痛得叫了一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夹着风声落下:“喂。” 时慕闻声抬头看向他。 “不准备和我们道个歉吗?” 就像这夏季傍晚闷热的晚风,扫过她的耳尖时带着无尽的燥意,久久不能停歇。 时慕愣愣地看着他。 她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失态,移下目光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喉结凸出上下滚了滚,旁边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在昏暗的环境中带着一丝蛊惑。 她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发财的脑袋在掌心不安分地动了动,那个小孩可能是又近距离地看到了猫,刚消停会儿的哭声又开始响彻在这小片空间里。 天色渐渐暗了,平城被笼罩在了一片灰蒙蒙的薄雾中。时慕不经意间再次抬起眼,静静地看那个隔着薄暮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男孩。 她转头将发财塞进车里,让苏蘅轻将窗户关好,才慢慢地朝他又走近了几步。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随着她每走近几步,就有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从胸腔处传来。 忽地,巷子边的路灯亮起,苍白的光与朦胧的月色交缠,在他的脚边落下模糊的光影。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几眼男孩,在他视线重新扫过来之前,她率先错开。 她将摸过猫的手在白色的针织连衣裙边细细地擦了擦,才从兜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对不起啊弟弟,姐姐刚刚没有注意好自己的猫咪,让你受到了惊吓。咱们不哭噢,姐姐给你吃糖糖好不好?” 哭得正酣的小孩在看到糖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开心,却在对上自己叔叔面无表情的脸后都收敛了回去。 他伸出手想要接,却又怕被骂,最后还是讪讪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时慕被他逗笑,小孩子都是这样,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想接,但又怕被说。 “不用管这个哥哥,这是姐姐给你赔罪道歉的礼物,你收下吧。” 小孩抱着男孩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索性就不看她手里的糖。 时慕弯唇笑了笑,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后背:“那姐姐让这个哥哥给你收好不好?” 小孩窝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点了点头。 时慕笑着将视线移到男孩的身上,他的视线寡淡,却带着一抹始料未及的笑意。 她愣了片刻,将手里的糖递到了他的面前:“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就当我赔罪礼物。” 他逆着光站着,盯着她掌心的奶糖看了瞬,垂眸轻笑了声。 许久后他重新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空着的那只手懒散地扫过她的掌心,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瞬间被酥酥麻麻的感觉替代。 就像是羽毛扫过,要将她溺毙。 “行,我替我小外甥收下了。” 第二章 她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了。 掌心空了,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几朵随风飘来的桂花落在她的发丝上,她捻起捏在手心。 “那,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刚刚实在对不起,我再跟你和弟弟道次歉。” 男孩站在路灯下,他歪着脑袋又看了她几眼,而后偏头弯唇笑了笑。 他第一次见到碰到这种小事还会这么严肃的人,还真是有点新鲜。 苏迟宴摆正脑袋朝她点了点头。 时慕心里提起的那口气忽地松了下去,她扬唇重新看向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着朝他又赔了遍不是,才转头重新跑回车里。 苏蘅轻见时慕动作慢,忍不住多嘴了两句:“怎么这么慢,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她咬唇摇了摇头,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的那张脸,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不知道他叫什么名。 -- 第6页 她将视线转到窗外默不作声。 苏蘅轻通过后视镜只看到了她有些落寞的神情,真以为她被欺负了,正准备安慰她,就看见下一秒她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意。 她顿了顿,将多嘴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看来沟通得还不错。” 时慕回想:“确实还行,他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苏蘅轻回她,“刚刚你奶奶打电话过来了,说已经做好饭了。” “嗯。” 时慕的视线依旧看着窗外,车缓缓地穿过逼仄的小巷,路边的行人见车来了往旁边挪,也会有些好奇的人会有意无意地投来目光。 她不喜欢别人带着考究意味的目光,将刚刚为了透气而开的窗又重新关好。 时清尘坐在一边玩着她刚刚随手丢在座位的手机,正好一局游戏结束,屏幕上闪出了大大的“GAME OVER”。 小孩赌气地将手机重重地砸在座椅上。 “……” 时慕捡起手机擦了擦屏幕打开,为他继续收拾着残局,没过几分钟一局游戏结束,她在小孩羡慕的眼神下又接连过了好几关。 “姐姐,你好棒!” 时慕睨了他一眼,轻声说:“那必须,姐姐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奶粉还多。” 时清尘从她手中夺过手机,爬到她的腿上凑到她面前:“姐姐教教我。” 小孩年纪小,说话并没有那么利索,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愁眉苦脸地吐了吐舌头,还差点呛到。 时慕从置物盒里买了瓶水递到他的嘴边,喂着他慢慢地喝了几口,拧好重新扔回。 她握着时清尘的手带着他玩了几把,渐渐地他有些上瘾,时慕见他今天玩得时间够长了,趁他不注意迅速地收回手机塞进兜里。 时清尘上一秒还笑着的小脸在下一秒看到空空的两只手后垮了,他抱着时慕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时慕正准备教训他一顿,冷脸都已经摆好了,就差口头上的教育时,车就平稳地停在平西村的空地上。 奶奶热情地迎了上来,开了后座的门。 时清尘头也不回地呼哧着他的小短腿跑走了,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奈地吐气。 苏蘅轻打开后备箱,拔了车钥匙下了车。 时慕下了车,奶奶拉过她的手,摸着她的脸感慨:“哎呀,好几年没见,我的乖孙女都长这么大了。” 她接过自己手上的行李放到地上,而后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又变漂亮了。” 她拉着时慕走进屋里头:“快来,奶奶晚饭都已经做好了,是我们小四最爱吃的糖醋里脊还有我们尘尘爱吃的鸡蛋羹。”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直播中乒乓球男单决赛,中国马琳对战中国王皓。 已经是第五局决胜局,先前马琳以3:1大比分领先,经过激烈地对决,最后以11:7赢下第五局,获得了北京奥运会的男单冠军。 中国包揽了奥运会乒乓球男单的冠亚季军,在世界都刻下了史诗级的一幕。 大街小巷里传出欢呼声,电视里解说员慷慨激昂的声音淹没在群众的呼喊声中。 时慕捏紧的拳头也在那一瞬松开了。 奶奶握着饭勺的手也有些颤抖,她走过去接过给大家都盛了饭。 吃完晚饭后,苏蘅轻准备走了。 时慕在厨房里帮奶奶一起洗碗,时清尘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苏蘅轻斜靠在厨房门口,盯着厨房里时慕忙里忙外的身影看了很久很久。 半晌,她突然开口:“小四,跟妈妈出来一下,有话要跟你说。” 时慕的身影顿了顿,奶奶与她对视后拉着她满是泡泡的手在水龙头下洗干净,将她推出厨房:“去吧,和你妈妈好好聊聊。” 她点了点头,跟着苏蘅轻出去。 夏天夜晚的风很闷,时慕解开了针织裙领口的第一颗纽扣,才稍微缓解了点热意。 苏蘅轻从套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咬进嘴里,她没有点燃,就只是咬着,而后弯腰斜靠在车头。 “妈妈要走了。”她刚说出这句话,就有些于心不忍地偏开了头,缓了很久后才重新开口,“你在这边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就找我要。学习妈妈就不多操心了,但是千万不要学着人家谈恋爱,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她顿了片刻后继续说:“你只要成为优秀的人,自然会有更好的人能跟你匹配。” 时慕点头:“知道。” 在苏蘅轻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了一张恣意的脸,他永远是漫不经心的姿态,总喜欢歪着头对别人笑。 但也只是匆匆几眼。 以后应该也碰不到了。 “好。”苏蘅轻将烟夹到耳朵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妈妈话只能说到这了,接下来你就为自己的梦想活吧,妈妈不干涉。” 她匆忙地别过头,仰头眨了眨眼睛,而后推了她的肩一把:“你快进去吧,妈妈在这儿在看你们一会儿,就准备出发回川城了。” 时慕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手指指尖早已经蜷缩在了一起,她倔强地站在原地,忽而向前跨了一步抱住了苏蘅轻。 只抱一会儿她就松开了,她抬眸对上苏蘅轻的视线:“照顾好自己,你的话我都听。” -- 第7页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屋里。 眼前破旧不堪的铁门在苏蘅轻的注视下“砰”得一下关上,而后“咔哒”一声落了锁。 她将视线移到一旁的小窗上。 依旧是她离开前的那副景象。 好像有她没她都无影响。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上背负着一家老小所有的期许,所以她要做得比别人更多。 时慕靠在门边透过小窗看着苏蘅轻。 看着她垂眸将烟点燃,烟被她随意地咬在嘴里,夹着烟的那只手似有若无地被烟头冒出的星点火光灼着。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而后走到垃圾桶旁将烟摁灭。 她看着苏蘅轻上了车,车子发动后很快就驶出了她的视线,只留下尾气在空中蔓延开。 时慕回到厨房,奶奶一个人靠在冰箱门上默默地红着眼流泪。 见她回来了,还欲盖弥彰地撇开头继续回到灶台前洗碗,边洗边用衣袖擦干了泪。 时慕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帮忙。 / 洗完碗,时慕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 奶奶有些累了,就被她先送回了房间,时慕转身替她关好窗,等她回过头就看见本坐着笔直的老人已经倚着床头睡了过去。 她替老人将被子盖好,关灯转身掩好门。 客厅里还在直播着奥运会。 时清尘许是看困了,连连打着哈欠,小脸红得像个刚被蒸熟的肉包子。 时慕将电视的声音调轻,放遥控器的时候一不小心打醒了眯着眼睛的小孩。 小孩迷茫地张开眼,见是她,双手缠着她的手臂让她带他出去玩。 时慕本也有些累了,眼皮早已开始打架,但是看在小孩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消停的动作,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应下了。 她妥协:“想去哪里?” “游乐……园?” “……” 这么晚了哪有游乐园给他玩。 时慕摇了摇头:“换一个。” 时清尘抓破脑袋:“我想去买点好吃的。” 时慕点头:“这个可以。” “好耶……” 时慕举手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小尘别吵,奶奶已经睡下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姐姐,姐姐去房间拿钱包就回来。” 时清尘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跟着她做了个一样的动作,时慕弯眼摸了摸他的头。 她没想到在小卖部会重新遇到那个男孩。 他玩着手机懒散地靠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双腿大喇喇地敞在路中。 许是见到有人来了,他稍微收敛了些。 时慕牵着时清尘的手走了进去,一般在这个时候她都喜欢听着歌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 她双手插着兜走到窗边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坐好,从兜里拿出耳机插进手机里。 音乐是收藏歌单随机播放的,她下午在车上时刚好听到了《叶子》这首歌。 她点击播放,婉转的歌声就从耳机里跑了出来,直直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不知是不是此刻的她对于这首歌有些感同身受,她心里竟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在蔓延。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歌曲刚好放到了高潮,时慕抬眸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就像是歌里写得那般,她永远都是平淡安静的人,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生活轨迹里的一部分事情。 可能在别人眼里都觉得这是她这个年龄应该做得事情,上课,读书,写作业,下课。 每天三点一线,家,教室和食堂。 她以为在充实的环境里她就没空想其他的事,但其实不是,越是是被充实的生活压迫,她就越想冲破束缚去做自己从来不敢做的事。 就像此刻。 她越是想要通过听歌来缓解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个男孩,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终于她在这首歌毕后,还是偷偷地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有他在的地方,就连周围的风景都变得逊色。 那一刻,她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了。 第三章 荡起的涟漪名为心动。…… 时清尘提着个小篮子穿梭在货架间,时不时回头将手里她明码说过不能吃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她看。 时慕一开始都摇头拒绝了。 后来小孩的眼眶逐渐红了,逛了好几圈就连他手里小篮子的一半都没有填满。 她无奈摇头,起身去货架上拿了几包薯片和辣条放进他的篮子里:“只能吃这么多喽。小尘,不是姐姐严格,这些东西少吃对咱们的身体健康有帮助。”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慕的指尖划过了他的眼尾,携走了那里的一片湿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今天表现得很乖,姐姐待会儿奖励你一颗大白兔。” 时清尘昂着脑袋弯眼朝她笑了。 时慕拉着他去了收银台。 许是见人来了,苏迟宴收起手机放回兜里,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收银台前。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工作服,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他一手抄着兜,另一只手扫着零食,全程视线没在时慕的身上停过。 -- 第8页 时慕低垂着脑袋,握着时清尘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自己感受不到,倒是被握疼的小孩惊呼了一声:“姐姐,我手疼。” 时慕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 对面男孩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在她的脸上扫了几下,他戴上了一副黑色粗框眼镜,凌厉的桃花眼在眼睛的加持下多了一丝柔和。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他只是多看了几眼,时慕就有些招架不住地躲开了。他弯唇笑了笑,继续扫着码。 “一共97.2,”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整钞,而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要再去买点其他的,还是我给你找零?” 这是他今天同自己讲的第三句话。 也是最长的一句话。 还差2.8…… 找零的话,说实话,2.8也用不太上。 时慕将手里的一百块钱放在收银台上,转头看向身旁的弟弟,她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去看看还想吃什么?” 时清尘已经回头去挑吃的了,时慕又不敢同他对视,视线只能在空中飘着。 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的眸子在黑夜里微微亮了亮,她指了个方向:“那边的那个烤肠多少钱一根?” 似是不经意地问起,她其实只是想缓解一下此刻有些尴尬的气氛而已。 苏迟宴刚拿起手机准备玩一局游戏,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手指不受控制地顿住,他操作的小人就被怪兽给KO了,屏幕上跳出“GAME OVER”的字样。 时慕有些尴尬,停在空中的手想要收回,纠结了一番,她以一种极其别扭地方式缩回了自己的手指塞进兜里。 “烤肠?” 她点头。 小卖部里昏暗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侧,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见。 他偏头看了过去:“1.4一根。” 两根刚好2.8。 时慕将时清尘叫了回来,将他带到烤肠旁边:“想不想吃这个?” 小孩年纪小,再加上之前时慕从不给他吃这些她自以为的垃圾食品,他的眼睛亮了,雀跃地点着头,嘴里反复重复着想要。 她正想要拿两根在手里,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双手给拦下了,他依旧懒散的声音落下:“等等,这个是没烤的,我给烤一下。” 时慕的脸在那一刻猛地变热。 就在那一瞬,他的掌心擦过她的手背,被他接触到的那块皮肤就像是被灼烧般滚烫。 “谢谢。” / 从小卖部出来后,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本来还有些热闹的街角像是提前进入了冬眠时期,冷清得不像话,偶尔有几辆汽车在她面前飞驰而过,携来了一丝淡然的风。 时慕牵着时清尘的手站在十字街道的路口处,夏夜的晚风燥热难忍,她抬手擦了一把额前的汗,将长发在身后绑好。 时清尘正在啃着烤肠,可能是刚从炉子里出来的温度很高,他刚塞进嘴里,就“斯哈”了几声重新拿出来,小脸皱得像个包子。 时慕轻笑了声,从他手中接过,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两下才重新递回给他。 小孩以为她要抢他的吃的,视线就一直放在那根烤肠上面,直到她重新递回去才咧着嘴笑着接过。 绿灯快要亮了。 车道上的摩托车拉上油门准备启动。 时慕牵着小孩,不经意间回眸,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男孩。 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就是下午她见到的那身,依旧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摘下黑框眼镜,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方抬起,直直地望了过来。 他稍扬眉梢,带动着眼角微微上扬,露出了眼皮中间的一颗红色小痣。 时慕被时清尘拉着胳膊往前走了几步,腿脚不利索地一绊,差点摔倒。 一只宽厚有力的掌心握住了她的左臂,稳住了她的重心,就像是加热过的铁块烙在她的皮肤上,所碰之处泛起细细密密的麻木感。 心跳无限加速,视线顿在半空中。 像石子投入平静湖底,荡起的涟漪名为心动。 “烤肠掉了!” 时慕瞬间回神,迅速将脑袋转了回来。 她垂眸看着地上已经滚了一圈碎石子的烤肠,是她刚刚不小心打掉了时清尘手上的。 小孩撇撇嘴像是要哭,紧皱着的肉脸上皆是憋屈的神色。 时慕看着自己手上仅剩的那根,犹豫了很久还是递到了弟弟的手里。 小孩的脸色瞬间乌云转晴。 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吃的。 新鲜事物不管在多大孩子面前都是充满新奇的,就连时慕也不例外。 拉着她胳膊的手早已经收回,那块像被加热过的皮肤猛地暴露在风里,透着丝丝凉意。 时慕准备回头感谢他。 绿灯在这一刻亮了。 到了嘴边的话在唇齿间轮回转了好几遍正准备咬牙说出来时,就见他将手机塞进衣兜,双手抄进裤兜里抬腿往前走。 路过她身边时,他似有若无地往她的方向瞥了眼,许是觉得要嘱咐,他不轻不重地开口:“过马路注意点,别什么都能吸引注意。” 时慕就像是被家长教育了般垂着头,等她再抬起头时,天色比先前更暗,路灯的光也黯淡不少,只有人群中长身鹤立的男孩在朦胧月光的笼罩下,背挺得笔直地往前走着,斜挎包被他随意地搭在左肩上,动作懒散到极致。 -- 第9页 时清尘吸取到之前的教训,此刻在一个劲儿地啃着烤肠,可能是怕又被她打掉。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姐姐带你过马路喽,你自己也看看旁边有没有车车好不好?” 小孩嘴里叼着半截烤肠,弯起眼点头。 时慕抬眸看着眼前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握紧了手里温热的小手牵着他过了马路。 本以为奶奶已经睡下了,时慕牵着时清尘在路过游乐园的时候稍稍逗留了几分钟。 回到熟悉的巷子口,她就看到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扶着矮墙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 似是看到了他们两个,她在黑暗中转过身,迈着沧桑的步伐缓缓地往巷子里回走。 她可能以为时慕没有注意到她,步子在经过交错巷子的转弯处加快,转身进了屋里。 时慕回到家的时候,就见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有时候时慕觉得,家里有老活宝和小活宝真的会多很多乐趣。 奶奶偏头了看他们眼,轻咳了声没有说话。 时慕憋着笑也没有戳穿她:“奶奶,怎么不继续睡?” 老人家闻言又是淡淡地扫来一眼:“中午刚睡过了,现在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她拉着时清尘走到沙发边,将整袋的零食放在了茶几上,视线在空中顿住最后落在了她眼下大片的青黑处。 老人家年龄大了,皮肤早已松弛。 时慕吸了吸鼻子,偏头别开视线,从零食袋里拿出了一盒保健品:“刚刚陪小尘去小卖部给您也带了点小的保健品。” 她看了眼食用指南,在奶奶身旁坐下,将盒子递到她面前。许是怕她眼花看不清,她跑去卧室里帮她拿了老花眼镜。 她指了指盒子上的小字,一行行给她读过去,怕她不懂又解释了遍:“以后啊,我都监督着你吃,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是王道。” 奶奶提了提眼镜,苍白的灯光与窗外洒进的朦胧月光将她笼罩起来,就像是打了一层柔和的光,她一下年轻了几岁。 她摸了摸时慕的脑袋:“奶奶听小四的。” / 时慕来平城的时候只带了些主课的课本,像她这样只靠努力的非天才型选手,只有平时多做些习题巩固练习才能跟上老师的进程。 前几天平城一直在下雨,暴雨将整个城市包裹在细密雨丝里,地面轻易地被打湿。 奶奶担心她在暴雨里被淋感冒,看见她要出门就多嘴几句,再加上时慕自己也不喜欢下雨天,就没出过门。 雨过天晴。 隔天时慕起床的时候,艳阳高高地挂在头顶,前几天阴冷的天气被骄阳一扫而过。 时慕收拾了一下自己,在镜子前绑了个高马尾在脑后,背着包就出了卧室的门。 时清尘还在睡,奶奶已经起来在厨房里忙活,见她起来了,就从蒸笼里端出了一盘小笼包子放在餐桌上。 她拍了拍时慕的肩,将她背上沉甸甸的包卸下,然后将她按在位置上:“今天早上起来看到这好天气就猜到小四一定会去图书馆,奶奶就先给你做了小笼包子,吃了再去。” 时慕将手在雪纺裙的裙边擦了擦,才拿起被奶奶整齐码在一旁的筷子:“好。” 她吃完的时候,奶奶正好抱着睡醒的时清尘出来。 时慕从她手中接过小孩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她用湿纸巾掩了掩他的嘴角,往他嘴里喂了一口清粥:“小尘,姐姐要出去办点事,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闹奶奶知道吗?” 小孩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睁着朦胧的眼愣愣地望着她点头。 “那自己乖乖吃饭,姐姐先走了。” 时清尘难得乖巧地从她手里接过专属于他的小汤匙,在清粥里随意地拌了两下,视线不经意在她吃剩下地小笼包上停顿了片刻。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我想吃这个,不想吃这个。” 时慕瞥了一眼,抓起一个放进他的碗里,而后摸着他的脑袋:“记得要乖。” “知道!” 时慕看着他将小笼包吃完,帮他擦了嘴角后起身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图书馆在平城的市中心,从他们的平西村坐11路公交车过去还需要步行大概两分钟。 时慕走到了离巷子口最近的公交车站。 早晨的阳光刺眼,透过厚重云层在地面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她无聊地跳着光圈走。 站台上等着零星几个人。 时慕找了个安静地角落靠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插进手机里听歌。 忽而眼前的光被一个影子挡住,她被笼罩在那人投下的阴影里。 没有阳光的直射,周身的风瞬间变得阴冷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在心底吐槽是谁这么不识趣,抬头看了过去,是一个笔挺的背影,他也插着耳机在听歌,蓬松的短发在清风的吹舞下打着圈。 白色T恤的下摆被风吹得蓬起。忽而他转头看了一眼周围,她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下那双淡色的唇动了动,像是在哼歌,又像是同听别人说着话,随即他垂头勾唇笑了。 右唇角在勾起后,绽出个浅浅的梨涡。 那一刻,她很想知道他为了什么而笑。 她藏在口袋里的手轻轻地碰到了手机冰冷的边缘,她不受大脑控制地将音乐调小。 -- 第10页 下一秒时慕听到了他的声音。 顺着清风传进她的耳朵里,与耳机里婉转的歌声交缠在一起。 第四章 她只是贪心想要得到一个眼神。…… “哥们,把我藏在你家的滑板带出来。”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同她在讲话,她却将他讲得每一句话藏进自己心脏里那块只属于他的小空间里。 时慕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她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像正儿八经地带着耳机在听音乐。 中途他有回头看过来,她在他视线扫过来的前一刻垂眸躲开了,她只能感受到男孩似乎多看了她几眼,却在无回复下转过了头。 正好11路公交车到站了,时慕错身从他旁边路过,飞快地跑上车,女孩的裙边被风微微扬起,留下一阵樱花的清甜香气。 她本以为他们又会就此别过,却没想到当她在全车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下后,男孩才不紧不慢地插着兜上了车,他的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动作懒散不羁地刷了公交卡,看了一圈周围,握着把手站在她的面前。 心跳蓦然一顿,脑子里像是炸烟花般带着久久不能停歇的回响,掷地有声。 他垂眸玩着手机,嘴角在看到什么好笑的消息后悄然地扬起,而后又不可察觉地恢复。 时慕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响,欲盖弥彰地想要掩盖住自己越跳越烈地心跳声。 耳机里正在放着周杰伦的《晴天》,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得很低,不去看他。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爱一天 音乐还在继续放着。 窗外蝉鸣响彻,夏风轻柔地吹过吹过大街小巷,她坐在座位上,盯着他细长笔直的腿,逐渐失了神。 喜欢一个人的真实反应,不是不想拥有,而是不敢拥有,怕拥有后一切就变味了。 时慕只是贪心想要得到他的一个眼神。 / 男孩在中途的半岛公园下车。 时慕的视线随着他笔挺的身影一起下了车,在他完全地消失在人群中后收了回来。 她刚刚看到了他戴在右手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上面好像还刻着他的名字。 她没仔细看。 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他的姓。 好像姓苏。 可能是对他的喜欢已经深入心里,所以在知道他的一个姓后也能高兴很久。 姓苏,再加上她刚来平城的时候,隐隐听见那个人叫他阿宴。 他叫苏宴? 就连平时她最视为珍贵的时间,也能被她心甘情愿地用来猜他的名字。 时慕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不然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生,怎么会有了对下次见面场景的期待。 “平城市中心图书馆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下一站……” 公交车的报幕声适时地将她早已飘远的灵魂拉了回来,时慕从座椅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等公交车在站台边停下。 时慕是第一次来平城的图书馆,她对这里的环境还不是很熟。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站在旁边的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 男孩手里提着一块黑色的滑板在听电话。 时慕有些急,直接开口问他:“同学,你知道图书馆大概是往哪个方向走吗?” 那个男生先是兴致缺缺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突然他有些气急地开口:“卧槽,苏迟宴你这孙子,老子以后再也不惯着你了,能给你把板从我家母老虎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就不错了,你还嫌老子慢!” 时慕站在他一旁,被他这突然一吼给吓得往后整整退了一大步。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一下将板子摔在地上,手上青筋爆起:“老子不伺候你了!” 而后又低声地骂了声:“想打一架?” 时慕站在一旁看愣了神。 “来呀,老子不怕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生气地缘故,他的手在屏幕上随便按了个键,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电流声在她的耳边落下:“正好,爷也不怕你。” 张扬肆意,还带着一丝熟悉。 “真是艹他妈的。” 男孩低咒了一声,切断了电话。 他盯着地上的滑板看了许久,忽地像泄气般将它从地上重新捡了起来。 “卧槽,上辈子欠他的。” 时慕还站在一旁。 那个男孩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艳,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而后重新问她:“你刚刚问我什么?” 时慕愣了片刻回他:“我就是想问一下中心图书馆大概往哪个方向走。” 男孩脸上似有一刻的愣怔,而后不太相信地摸了摸后脑勺:“你第一次来图书馆?” 时慕点头:“准确说,我第一次来平城。” “啊,那我带你过去吧。正好我要给我那龟孙朋友,把这块破板送过去。” 她在听到“龟孙朋友”这几个字时,脑海里突然飘过了他的那张脸。 在将声音对上,她已经很确定是谁了。 时慕偏头偷偷勾起唇角。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sūchíyàn -- 第11页 还挺好听的。 可世界上用这拼音的字真的很多。 多到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个。 那个男孩将她带到了图书馆门口。 时慕谢了他,就准备走。 那个男孩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似有什么话要同她说,时慕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雪纺裙,款式已经是前几年过时了的,下面配着双洗得发白的高帮帆布鞋,鞋带穿过在脚脖子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海藻般的长发被高高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随意地扬起落到脸侧,整好修饰了她小巧的脸型。 “那个,我就是问问你叫什么名?” 许是觉得有些突兀,他伸出手朝时慕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李向笛,风吹向你心里的向,在你心里响起悠扬的笛子声的笛。” 时慕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她从没有见过这种调侃式的自我介绍,还觉得有些新奇。 正准备回握他的手介绍自己时,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那人的掌心,就像是碰到了烫人的铁块,她猛地缩回。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清冷的声音擦着她的耳尖缓缓落下:“爷也很好。” “……” 小空间安静了片刻。 时慕直觉得站在身侧男孩的温度逼人,她想躲却又不甘心就这样从他身边走开。 李向笛闻声抬起头,在看到苏迟宴的那一刻,刚刚还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直直地冲向脑门,忽地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滚,别影响老子把妹。” 苏迟宴勾唇瞥了时慕一眼,而后弹了一下李向笛的脑门:“你把妹也要先过你爷这关。” 还没等李向笛还手,他继续说:“还有,有你这么把妹的吗,你有问过妹妹愿意被你这傻逼把吗?土味情话愣是被你给玩明白了。” “……” 李向笛撸起袖子,往前冲了一步:“老子今天必须跟你干一架,才能解我心头一恨。” 清晨的阳光穿过樟树层层叠叠的树叶间的空隙洒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光影。 炙热的高温灼烧着时慕的脸。 她被两个男孩挡在阴影下,看着他们推推搡搡的小把戏,偷偷地勾起嘴角。 这是她第一次,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 许是闹累了,李向笛撑着膝盖主动求饶:“老子不跟你玩了,苏迟宴你这孙子是不是都背着老子偷偷锻炼啊。” “你爷锻炼还需要背着你这孙子?” 李向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瞥到站在一旁的直愣愣地时慕。 “欸,我还不知道你的名。” 苏迟宴也回过头看她。 时慕的呼吸在那一瞬狠狠地顿住,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兀自扭捏了片刻,她轻咳两声开口:“我叫时慕,时间的时,仰慕的慕。” 她说完后,有一瞬的安静。 李向笛意识到尴尬,努力地打破:“这名很好听诶,你说是不是,苏迟宴?” 苏迟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时慕心悸到难以呼吸。 很简单,就因为他说她的名不错。 她想起了自己来图书馆要干的正事,垂眸瞥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白色手表。 指针“哒哒”地发出轻响,时间在她的指缝间不经意地流失。 时慕抬眸,苏迟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他随意地撑着滑板看着她。 那一刻,她被他的眼神盯得想逃。 下一秒,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在不经过脑子的情况下脱口而出:“那个,我要去图书馆里看书去了,你们继续玩,我就先走了。” 她以一个过客的姿态退出了他们的视线,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听见李向笛在问他,觉得刚刚那个女孩怎么样。 那瞬间,周身很静,只有清风吹过枝叶发出的窸窣声,她听到了风声后他的轻笑,而后他的声音顺着风声传到了她的耳边。 他说:“时慕?她太乖了,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难不成适合你?” 李向笛似乎很重地锤了下他的肩,他闷哼一声,而后笑着说:“也不适合我。” “那我就放心了,至少你以后不会和我抢。” 风声停了,时慕身上被汗闷得湿答答的,衣服贴在后背有些难受,她加快了步伐,将他们之间的谈话隔绝在了人群之外。 就当做她从未听到过一般。 第五章 他的禁忌之地。 图书馆里的人不少。 时慕在书架上拿了一本高三衔接的数学习题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高二生活是在那场地震中结束的。 地震过后,学校的教学楼就被隔离带围了起来,学校统一规定时间让她们回去拿了新的课本,之后就一直在维修翻新。 所以那些剩下没有上完的课程,都是时慕自己在躲在图书馆里自学完成的。 而此刻她突兀地转到人生地不熟的平城,除了教材的些许不同,更多的是怕自己落下的课程导致她在学业上低别人一等。 她不喜欢这样,那就要更加努力。 时慕找得那个角落很小很热。 图书馆里的冷气像是自动避开了那块地方,只有头顶上的电风扇在艰难地运作。 -- 第12页 她从包里抽出一本练习本折成扇子状,用左手握住对着闷得发红的脸扇了扇。 闷热的环境下,就连脑袋都是糊状的。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炎热夏日下苏迟宴那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眼皮上那颗带着蛊惑的深红色小痣像是拉着她在深海里上下沉浮。 数学题做不进去,就连歌也听不进去。 脑子里在无限地重复着他那句“她太乖了”以及后面那句被她努力隔绝的“也不适合我”。 她咬了咬唇,将脑袋埋进了书里。 脑海里那句挥之不去的话,就像是咒语般将她紧紧地禁锢在那无边的燥热里。 随意放在一旁的书包被她的手肘无意识地轻轻一推,掉在地上发出了很重地声响。 坐在她旁边那张桌子上的女孩莫名奇妙地扫来了一眼,时慕弯腰捡起书包朝她说了声对不起,女孩才略有些嫌弃地回过头。 嘴里还在嘟囔着她的坏话。 时慕愣住了。 她……这么遭人嫌的吗? 她的视线匆忙垂下,余光落在那本橘黄色的笔记本上,应该是刚从她包里掉出来的。 她正准备弯腰去捡,就看到一双好看的手率先握起她的本子举起来,指尖在封面上轻轻划过。 时慕的视线顿住,眼前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普通的黑色运动裤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她的视线顺着抬起落在他的脸上。 苏迟宴没有说话,将她的本子放在桌上,而后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她旁边的女孩。 这次她看仔细了,他的眼神里面比平时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女孩讪讪地回过头,不再看他。 苏迟宴直接将滑板搁在桌子的边缘,弯腰在她对面坐下,手机在他的手指间转动。 他的腿大喇喇地敞着,坐姿随意。 没过一会儿,李向笛就端着三杯奶茶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他将奶茶搁在桌子上,然后将钱包还给了坐在她对面苏迟宴:“今天谢谢咱宴哥,真是大方,请我们几个喝奶茶。义气!” 而后她将视线移到了时慕身上:“时妹妹,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和我们一样的冰美式,你应该可以的吧。” 还不等时慕说话,他将单独装在个袋子里一杯冰美式推到了她的面前。 时慕笑着接过:“我不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那就好。” 坐在一旁的苏迟宴看着他这副糗样,扬唇撞了撞他的肩膀:“瞧你那样,真没出息。” 时慕握着冰美式轻轻地抿了一口,微苦的咖啡溢进她的唇间,而后在舌间漫开,冰凉的温度顺着喉咙而下,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的视线被挡在塑料袋后,看着那个肆意的男孩压着声音在嬉笑。 放在桌角的黄色本子被她捏紧,手心的汗慢慢渗进里页,里面的字被晕开。 李向笛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尴尬,讪讪地松开了握着苏迟宴后脖颈的手。 她就一直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数学习题,两耳不闻窗外事般地端坐着。 只有时慕自己知道,此刻她其实在发呆。 时慕碰到了一道难题。 难得她已经想了半个小时了,还是丝毫没有头绪,就像是被铜墙铁壁包围,她孤身一人怎么无法突破重围。 还是李向笛先注意到的她。 “时妹妹,你是不是碰到难题了?” 苏迟宴的注意力也从手机上转移过来。 时慕本不想麻烦他们,但看到他投来的视线,那一刻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 李向笛热情地从她手里抽过习题:“让我看看,没准能帮到你。” 手里唯一能不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被抽走,就像用来固定她心绪的板子被无情地拉走,她隐藏得很好的情感被一览无余。 苏迟宴淡淡地扫了一眼眼前的题目,没过一会儿后就别开了。 而后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砸进其余两人的耳朵里:“其实这道题不难,你只要……” 他大致地讲解了步骤。 许是怕时慕还没听懂,他忽地从李向笛的手中抽过书本横在两人中间,将她随意放在一旁的练习本打开在上面演算。 时慕很快就听懂了。 反倒是一旁的李向笛蒙圈地摸着脑门:“欸,等等,我还没听懂。” 苏迟宴握着她的笔敲他的脑袋。 “你这榆木脑袋听不懂正常。”而后回过头问她,“你听懂没?” 她点头。 外面的天一会功夫就暗了。 看样子像是要下雨。 时慕没有带雨伞,她垂眸看了眼时间,在图书馆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她将散在桌子上的书都塞进包里,最后抱着那本习题册匆匆要走。 李向笛还神经大条地问她:“欸,时妹妹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外面像是要下雨了,要不要我给你去借把伞?” “不用,我回家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 时慕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迟宴反常地叫住了她:“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顿在了原地,就像是失重般,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书包垂下的两根袋子。 李向笛拍他:“别当不当讲了,你每次这么问问题准没有什么好事,别为难时妹妹。” -- 第13页 时慕深呼吸,回过头看着他:“你问。” “听你的语调不像是本地人,刚刚也听你说你第一次来平城,”他停顿了会儿,“我就问问,你原来是哪里人?” 她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呼吸直接变得困难起来,像是在被沉溺般,她竟有些无措。 “川城。” “川城?”李向笛轻拍了声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从川城来的?” 而后他不可思议地捏了一把苏迟宴的胳膊:“宴哥,是那个刚经历地震的川城,你爸爸不是刚在那里……” 他话还没说完,就在苏迟宴扫来的一记眼光下噤了声。 时慕觉得,她应该是踩到了他的禁忌。 因为刚刚那会儿,他的脸色突然变坏了。 她不知道那片是非之地。 不过以后,她会永远地记住。 ——川城,是他的禁忌。 / 时慕回到家后,雨才淅淅沥沥地往下砸。 傍晚时分,整个城市都被包裹在细密雨丝里,霎那间大地被淋得湿透。 持续了一整天的高温瞬间被驱散,阴冷的湿气透过玻璃窗的缝隙漫进了屋里。 时慕垂头换着鞋,朝里屋大喊了声:“奶奶,小尘,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她。 时慕以为他们睡着了,轻声地换好拖鞋后蹑手蹑脚地去卧室里看看情况。 奶奶不在房间里,她的心一沉。 握着门把的走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她转过头快速地打开了时清尘房间的门。 同样没有人。 就像是心口堵了一层棉花,她有些吸不上气,逐渐疼痛感蔓延全身。 她打了个电话给奶奶。 电话那头“嘟嘟”两声,被无情的提示音给打断,时慕的呼吸一滞,视线顿在半空中。 这种天气,她们能去哪? 她第一时间拿了两把伞,来不及换鞋就冲出了家门。 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发顶,身上渗进细细密密的凉意,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急得忘记打伞。 长发湿答答地粘在后背,身上的白裙也已经湿透,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 混着土腥气的风从她脸侧呼啸而过,冻得她直直地打了个喷嚏,寒意不断渗入。 背后有人叫了她,她迷迷糊糊地回头。 “不撑伞站这干什么呢?” 雨水划过她的眼睫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就像是罩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隐隐能辨别出凌厉自然的轮廓线。 苏迟宴撑着伞走到她的面前,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了点。 “你怎么不说话?” 心里的那股无措,在他面前就像是洪水决堤般倾泄而出。 “我奶奶和弟弟找不见了。” 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身子顿了顿,而后他有些不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过一把伞打开,重新塞回她的手里。 “伞拿好。不见了就找啊,你光在这傻站着,是觉得老天会可怜你,直接将他们带到你面前来吗?你蠢不蠢。” 时慕垂着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扣紧:“我对平城不熟,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苏迟宴垂眸轻笑了声:“行了,你回家休息会儿,我帮你去找。” “你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她的脑袋越垂越低,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最后几个字甚至连听都听不清。 苏迟宴觉得她很有意思,偏头轻哂了声:“见过你弟弟。” “回家安心等着吧,保证安全给带回来。” 他撑着伞往后倒退走了几步。 细密的雨幕间,她看到他含笑的桃花眼里似是有光,灼灼地点亮了她的昏暗日子。 第六章 是他的帅惊艳到我了。…… 时慕在家里焦急地等着。 淋湿的头发被她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湿答答地垂在身后。 她没有处理身上的湿衣服,只是搓着手在小客厅里来回踱步,细长的眉毛紧紧地蹙起。 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时慕垂眸看了眼,接起。 “是我。” 低沉的声音瞬间安抚了她此刻还有些焦急不安的情绪,就像是风雨过后的平静般,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我找到你奶奶了,她现在在我旁边,你要听听她的声音吗?” 许是怕她心里积压的无措影响思考,他主动问她要不要听奶奶的声音。 心里不自觉地一暖,她偷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起了唇角:“好。” 手机交换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苏迟宴像是低声细哄着时清尘的声音。 “让奶奶接电话,哥哥抱着你好不好?” 霎那间,“轰”得一声,心里好不容易设起的防线在那刻轻易地倒塌了。 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乱了节奏,胸腔被心脏的快速起伏声填满。 时慕吸了吸鼻子:“奶奶。” 那头轻轻地应了声:“对不起,奶奶不应该带着小尘到处乱跑,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以后出门记得把手机带上,这样我们好方便联系,不然我会担心的。” “好,听我孙女儿的话。”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时慕屏着呼吸,等那头的人说话。 过了很久,那头才轻笑了声,似是接过电话的声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清润的声音落下:“现在相信了吧,都安全着。” -- 第14页 “嗯。” 时慕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所以他说得每句话她好像都会傻傻地信以为真。 她等电话那头被切断,才跑去房间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 刚淋了雨,再加上没有及时处理,她只觉得全身无力,脑子昏沉得不像话。 等她洗完澡后,奶奶才提着大袋小袋的食物走进屋子里,她刚将东西在茶几上放下,就转身招呼着身后的人进门。 时慕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将视线移了过去,就看见站在门口抱着弟弟的苏迟宴。 他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些,湿答答地垂在眉毛上,漆黑的眼也有些湿润。 他怀里的时清尘看到时慕后,就拼命地往她的方向探。 时慕的头发还有些湿,奶奶佯装生气地拍了小孩伸出的肉手,将他抱起放到沙发上,而后招呼着苏迟宴在另一张单人椅上坐下。 奶奶从袋子里拿出一串葡萄,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的湿发:“小四,你先去把头发吹吹,待会儿帮奶奶招呼下客人。” 时慕点了点头,抬眸却在不经意间撞上了了他投过来的视线,她微微颔首,转身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天空就像是被拉上了一层漆黑帷幕,深沉得不像话,星星散落在圆月的边缘,亮着微弱的光。 苏迟宴站在窗边打着电话,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好看,含笑的桃花眼看着窗外。 声音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温柔:“我马上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 正巧奶奶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出来,苏迟宴回过头看了时慕一眼,而后笑着对奶奶说:“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不吃点水果再走吗?” 他早已经跑远,闻言只是回头摇了摇手。 奶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这孩子。” 时慕在奶奶面前装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思绪却已经顺着男孩的身影一起跑远。 “小四,奶奶今天包得扁食还新鲜的,本来想留那孩子一起吃的,看来现在只能咱几个把解决掉了。”奶奶揉了揉她的肩,“你先回房间看会儿书,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时慕点头,捏着发紧的肩膀走进屋里。 那本数学习题已经被她买回来了。 绿色的扉页上她早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方正整齐的字体下还有一行小字,在最左边的角落,是她用苏迟宴的字迹誊写的。 ——咬紧他。 脑海里来来回回如过电影般放映着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和苏迟宴有关的一切,于时慕来说,都异常的珍贵。 她打开书包从隔层里拿出那本橘黄色的本子,指尖一页页地翻过,最后停留在了前几天的记录上。 是她刚来平城的那天,也是他们手忙脚乱的初见。 ————— 2008年8月23日 发财不听话,却让我碰到了男孩。 脑子里描述他的词只剩下一个:帅。 没错,是他的帅惊艳到了我。 我曾无数次觉得自己不是个肤浅的人,但在这种情况来临的时候,还是被表象蒙蔽了。 后来她又添上了几句。 2008年8月23日 目光所及皆是他。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只见过他一面的情况下,期待着和他的下次会面。 时慕翻过新的一页,纸张的边角在时间的洗礼下早已变得发黄。 夏天夜晚的风混着细碎雨丝轻轻地砸在窗户上,有几丝调皮的透过缝隙落在本子上,细细的雨丝在上面晕开。 她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2008年8月28日 sūchíyàn 苏迟宴。 苏迟宴的禁忌川城。 还有,谢谢。 / 平城三中开学的日子比其他学校的要晚。 9月3号那天,时慕早早地起了床。 时清尘上课的时间刚刚和她在同一个时间点,她送完小孩赶去学校刚好来得及。 时慕洗漱好回房间里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及膝百褶裙,她将披肩长发在身后高高扎起,额前的碎发散落。 她刚转学到三中,还没有校服,此刻还要送时清尘去幼儿园,必须赶着时间去报道。 她在领口别上自己的幸运物,背上书包就冲出卧室。时清尘背着小书包揉着眼睛在吃着早饭,时慕随便解决了两口就坐在一旁喂他。 好在他吃饭的速度不慢。 吃完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误,抱起时清尘就开始跑,公交车刚好有一班到了。 时慕抱着他上了车。 时清尘的幼儿班和三中在同一站下。从幼儿园往巷子里面在走几步就可以直接到三中门口,这是她提前来打探过得到的情报。 现在正处于上班早高峰,再加上时慕起得本就有些晚,跟她在同一班车上的学生只有零星几个人。公交车被堵在天桥上,时慕急得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不容易车往前挪了两步,又被堵在了离站台不远处的十字交叉路口。 终于等到车慢慢吞吞地开到了站台旁,车门一开,时慕来不及刷卡直接冲了下去。 幼儿园就在马路旁边,时慕把小孩抱进学校里,将他放在老师的办公室,嘴里叮嘱着他:“小尘,姐姐上课要来不及了,你待会儿看到老师记得问问她你在哪个班好吗?” -- 第15页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慕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姐姐先走了,在幼儿园里要乖知道吗?” 小孩又点了点头。 时慕送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一颗奶糖剥开塞进他的嘴里:“真乖,奖励你的。”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转身就跑出了幼儿园。 旁边的小巷很深很窄,时不时有一阵阴恻恻的风从角落里刮来,时慕捏紧了书包垂下的两根袋子,她深呼一口气,不自觉加快步伐。 三中是老学校,相对来说教育比较严格。 时慕刚走出巷子,就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人高马大的男人,他的手里握着根棒子,有节奏地敲打着手心,俨然一副有威严的样子。 时慕慢慢地挪了过去。 “那边那个,快要上课了怎么还慢慢吞吞的。说你呢,被我逮到了,怎么不穿校服?” 他的语气有些凶,吓得时慕刚靠近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直直地撞上了一堵硬墙。 后背被身后散发出来的温度灼烧着,她的耳边皆是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耳尖唰的一下变红。 她从陌生人的怀里跳了出来,回眸就对上了那双依旧波澜不惊的眼眸。 是苏迟宴。 他也没穿校服。 男人朝他们靠近了几步,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圈:“说你们呢,怎么没穿校服?” 苏迟宴懒散地回应:“我们是转校生。” 男人似有些尴尬:“转校生就可以迟到了吗,这次放过你们,下不为例。进去。” 时慕垂下脑袋,错身从他身边跑了进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教室在哪,甚至都不知道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她必须要抓紧时间。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跑进了教学楼。 高三的教室在同一幢楼里,文科在下层,理科在上层。时慕向来文科成绩比较好,所以当初文理分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文科。 她被分配到了文科三班。 正巧看到一个老师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慕跑上去问她:“老师,文科三班怎么走?” 那个老师疑惑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后,抬手指了个方向:“三楼左边第三间。” 时慕顺着她指得方向看了过去。 上课铃声在此刻响起,她朝老师道了谢就跑上楼梯。起先跑得太快,导致她有些吃力,就连脑子也稀里糊涂的,到最后多数一层。 她照着刚刚老师说的找到了左边的第三间,抬起眼看到了上面硕大的“三班”两个字,侧身敲响了班级的门。 门从里面打开。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视线在她的脸上扫过,而后又不确定地落在点名册上,最后索性关了册子抬头看向她。 是个年轻的女教师,嘴角还扬着笑。 时慕轻声地喊了声“报告”,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我是新来的转校生。” 那老师笑着点头,重新打开了点名册:“转校生是吧,叫苏迟宴?” 时慕愣愣地抬起头。 嗯? 苏……迟宴? !!! 不会吧,不会吧,开学第一天她竟然……就这样走错教室了!? 她沉默地在门口站着。 突然身后飘来了一股好闻的洗衣液的清香,随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报告老师,我是苏迟宴。” 声音很大,适时地拯救了她的尴尬。 女老师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开口问他:“开学第一天怎么就迟到了?” 苏迟宴站在她身后,似乎是瞥了她一眼,而后轻笑着开口:“报告老师,我走错教室了,我走到文科三班去了。” 他就像从天而降的那个独属于她的救星。 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第七章 她不能否认世界的玄乎。 他的解释在原本安静的教室里引起了一阵响动,耳朵里传进四面八方的笑声。 时慕只觉得无地自容,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苏迟宴许是注意到了她此刻涨得通红的脸,笑着往旁边挪了挪。 她接收到了他眼里的信号,从门缝中间退到门外,抬眸仔细地看了一眼班级号。 “……” 她真的走错了…… 三班前边有两个比硕大字体小了好几号的“理科”两字,时慕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更红。 女老师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女生在这里,考虑到女孩子脸皮比较薄,她没有当着理科三班全班人的面询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将手里的点名册放在讲台桌上,走到他们的面前,先是让苏迟宴进去找位置坐,而后示意她到外面的走廊。 “所以你也和刚刚的男生一样走错教室了吗?你是文科三班的?” 时慕低下眼盯着脚尖看了许久,点头。 “没事,转校生第一次来学校走错教室属于是正常的事哈,每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那快去吧。” 时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师,细心温柔还体贴,不像她之前的班主任那般封建迷信还严格。 她点头正准备离开,女老师又叫住了她:“对了,反正待会儿都是要认识的,我能先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理三和文三的语文老师,我姓王,平时他们都叫我老王。” 时慕抬眸对上她含笑的眼。 -- 第16页 她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是个清纯美女。 “时慕,时间的时,仰慕的慕。” 她嘴角的笑意更甚,拍了拍她的肩:“我刚跟你班主任说过了,你现在过去就行。” 时慕到文科三班门口的时候,站在台上的老师正在点着班级里同学的名字。 再叫到她名字的时候稍稍顿了顿,而后抬眼往教室里寻了一圈。 “几分钟前老王就说这时慕同学快要到了,这都五分钟过去了,还没个影儿,现在的孩子还真是玩物丧志。” 他连连摇头,惹得班级里的大半学生皆探头往门口望了几眼,有几个眼尖的看到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低声提醒着老师。 “老郑,门口那女生站了快一分钟了。” 那个叫老郑的老师在他们的起哄声下偏头朝门口看了过来,见是她,嘴角的笑先一步绽了出来:“时慕是吧,快进来吧。” 时慕从未见过这么热情的同学和老师,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才迈开步子走进去。 “这是我们班今年新转来的同学,时慕,你来自我介绍一下。” 老郑将讲台桌前的位置都给她让了出来,自己则退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时慕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视线飘过底下同学的时候,她却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李向笛,他神经大条地朝她招了招手,指着自己前面的空位示意她过来坐。 老郑让她下去找个位置坐下。 整个教室就只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一个在李向笛的前面,一个在讲台桌的旁边。 在高三的紧要关头,越是前边的位置优势越大,时慕站在讲台桌旁的位置上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将书包在这个位置上放下。 老郑见她挑好了位置,接下去将自己刚刚要结尾的话:“我们现在是高三的学生了,高三就应该要有高三的样子,像不学无术玩物丧志的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出现在我的班里。” 有了时慕自我介绍的打样,教室里的氛围也算是热了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姑娘小心地戳了她的肩膀一下同她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孟霜,霜花的霜,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诶。”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领新校服啊和新课本,待会儿下课了我带你去。” 时慕一向对热情的人招架不住,只能点头应下。 下课铃声一响,孟霜就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将她往外面带:“欸,听说过几天要进行摸底考试,你今天要好好准备一下哦。” 时慕没什么要同她说的,只能点头。 孟霜掐了掐她的脸:“你性格有点闷啊。” “可以和我说说你兴趣爱好之类的吗?”她收回手继续说,“咱不能总这么闷着,从今天开始我当你的朋友,你要和我说说话的。” 时慕抬头笑了下:“好。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只有之前小的时候练过钢琴。” 蝉鸣响彻在耳畔,风吹过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身边女孩挽着她的手跳着走路。 “怪不得你刚走进教室的时候,那清冷的气质一下就吸引了我,希望有机会能听到你弹钢琴哦。” 她这会儿又换成倒退着走,时慕清楚地看到她眼里有细碎的光。 她猛然垂下眼,手指捏紧了衣服下摆,一阵风过,扬起了她的长发,额前的碎发不听话地贴在了眼皮上,她抬手撇开。 “那可能没有机会了。” 孟霜看她:“为什么?” “太长时间没有碰过,我有点忘记了。” 其实忘记只占其一,更多的是,她的手已经不在允许她自由地在钢琴上弹奏。 负伤的手腕至今还隐隐渗着寒意,随后透出丝丝的疼痛感,渐渐蔓延全身。 孟霜遗憾地点头:“有点可惜。” 领校服的地方离教学楼不远。 因为长时间关着门的原因,那个房间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孟霜开了门,领着她走了进去。 校服按照身高整齐地码在靠墙的桌子上,女生的在左边,男生的放在右边。 孟霜大致丈量着她的身高,嘴里还在碎碎念着:“时慕看起来比我要高挺多,我身高163,她看着应该有167,我穿165的衣服有点合身,而且她比我瘦,就会显得更高挑,那必须要拿170的才行。” 她找到170的衣服递到时慕面前:“咱们学校做衣服心里总没有点数,咱们都还是处于长身体的花季年龄,这衣服不是小就是短,咱们还是拿大一码比较保险。” 时慕弯唇笑了笑:“好。” 这时小教室里挤进来了两个男生。 “欸,我跟你说时妹妹跟我一个班……” 是李向笛的声音。 时慕回过头,就看到李向笛勾着苏迟宴的肩膀走了过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落下了斑驳的光圈,其中有一丝调皮的光落在了他的脸侧。 他弯腰在衣服堆里找出了一套校服,勾在手臂上,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看着一个方向失声,略有些无语地收回视线,而后不经意地往她的方向扫过来。 “时妹妹,你也来拿校服?” 孟霜一看就和李向笛关系非凡,拉着时慕往前了几步:“妹什么妹,人家有名好嘛。” 李向笛被一噎,转头看向苏迟宴:“就一傻逼,拿完咱们就走吧。” -- 第17页 “……”孟霜拎起拳头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拳,他被砸得往后退了半步,“你全家傻逼。” 然后拉着时慕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慕后知后觉地有些心疼李向笛,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了苏迟宴略有些考究的眼神。 她不明白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回教室的路上,时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会不会下手有点重啊。” 孟霜回过头:“什么?” “李向笛的脑袋会不会被砸出血?” 孟霜“切”了一声:“没可能,之前也没见他流过一滴血,皮糙肉厚着呢。” “……” 时慕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苏迟宴拉着李向笛的胳膊从教室里走出来,后者紧闭眼睛扶着脑袋,指缝间溢出一抹暗红。 她总觉得孟霜同李向笛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说不出是哪里。 她犹豫着要不要将看到的告诉孟霜。 到了嘴边的话在齿间转了好几圈,最后她还是脱口而出:“我看他好像流血了。” 握着她手的指尖狠狠地顿了顿,片刻后有恢复了正常:“他活该。”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孟霜拍她肩膀:“没想到你也很八卦么。算了,我和他之间的那点破事,也没有什么不好告诉别人的,你想知道?” 时慕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真的有故事,她努力按耐住的八卦之火还是冲了上来,她点头。 “我和他在一起过。” 光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时慕震惊。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非常不开心,他还是个到处乱飞的花花公子。时慕,我看那个傻逼好像对你动了歪心思,以后离他远点。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男生,听说是个街溜子,转到我们学校好像是因为打架被退学的……” 时慕的视线微微一顿,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捏紧。 在她的印象里,苏迟宴是冷淡的,他身上虽带着很深的戾气,但他看着不像是会随便发泄的人。 许是对他的感觉已经先入为主,时慕此刻有些不愿相信孟霜说得话。 她舍不得从他身边离开。 本身距离已经够远了。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靠近了几步。 时慕深呼了一口气,用胳膊勾住她的肩膀扯开话题:“那你刚刚为什么打他?” “因为我只要听到他轻浮地喊出‘妹妹’那两个字,我就忍不住。他总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我现在看到就烦。不出现在我面前还好,不然他出现一次,我打他一次。” “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 一阵风吹过,她的发丝缠在了时慕的指尖上,蝉鸣声四起,身边穿过无数的身影。 她停顿了几秒,最后索性说了个保险的答案:“还能啥感情,友好的……同学情呗。” 有些问题或许根本没有正解,潜意识里脱口而出的秘密就是答案。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玄乎。 她不能否认,也没有资格否认。 因为在感情面前,时慕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她将自己缩在保护壳里,有一线生机,她或许就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绝地反击。 但是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有时候,就连这一线生机她也抓不住。 第八章 耳旁皆是散不尽的燥热。…… 三天后,正如孟霜所说的那样,学校给高三的学生安排了摸底考试。 考试的座位表按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来排,语数英是将全校的高三学生打乱来考,文理综的考试就由各班老师安排时间来抽测。 时慕刚转校过来没有前学期的期末成绩,只能当做缺考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 按照这样来算,最后一个考场的倒数两个位置一定是她和苏迟宴。 语文英语和文综本就是时慕擅长的科目。 数学倒有些让她头疼,高二的后半本书都是通过自己自学,本就基础不扎实,还没有人辅导,考试的时候就有些磕磕绊绊的。 白天刚考完试,晚上分数就贴出来了。 时慕再一次感慨三中的速度惊人。 她考出的分数还算不错,总成绩在班级里排前10,年纪排在60名左右。 在川城一中的时候,她的成绩总是稳定地保持在班级前三,年纪前十。 但是平城三中不同于川城一中,三中是重点高中,而川中只是抢了个好头衔的普高。 孟霜看完成绩回来,给她分析了一波:“没想到我们的时慕还是个大学霸,就是这个数学成绩有些拉胯,你有想好怎么提分吗?” 时慕有些颓废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一个还不错的补习班,我妈妈准备送我去那里补课,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时慕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上过补习班,更何况现在他们家情况太特殊,她本还准备抽出时间去附近找点兼职做一段时间。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回家问问你爸妈,明天再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好不好?” 时慕点了点头。 确实要问一下苏蘅轻,她也很想像其他同学一样更加有效地提高自己的成绩。 孟霜捏着她的脸:“好耶,我们又可以一起去补习班了。” “但是不一定,我最近还有点想找个地方做兼职,有可能没时间去补习班。” -- 第18页 孟霜愣了片刻:“你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做兼职上面。你是最近缺钱吗,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没事,就是我奶奶最近压力太大,我想帮她分担一点,放心,不会影响学习的。” 孟霜也不好多说:“那好吧,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兼职的地方,现在外面这么乱,咱们要找安全可靠的地方才行。” 时慕没有推脱,笑着点了点头。 最近天气正在入秋,傍晚的风在平时闷热的情况下多了一丝清爽。 夕阳西下,傍晚的一丝缱绻,在万家灯火中晕开,地平线被慢慢刷成金黄色,学校的那棵老樟树枝叶间像是被镀上了金光,在地上落下了充满安全感的影子。 时慕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口。 人潮汹涌间,她看到了站在街角另头的苏迟宴,他长身鹤立在人群外,霞光落在他的脸侧,蓝白相间的校服T恤松垮地套在身上,他垂眼看着手机,似是心情不好他烦躁地偏头。 无数身影从她面前穿过,她的目光却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李向笛从她身后跑上来拍着她的肩:“嗨,时慕,自己骑车回家吗?” 好像从孟霜警告他不要叫时慕妹妹之后,他就开始改口叫她全名了。 时慕朝他笑了笑,余光却又不经意落在街角的那个男孩身上,他忽而抬眸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在她的身上停顿了一秒,就扫到了李向笛的脸上。 李向笛看到了苏迟宴有些冷的视线,心头一凉,朝时慕招了招手就跑开了。 她看着苏迟宴勾过李向笛的肩膀,在小巷的尽头处拐了个弯就消失了。 时慕推着自行车,转身进了与他们完全相反的小巷里。寂静冷清的环境里,阴恻恻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渗进她的血液里,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随后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时慕回到家后,就看见一老一小的两个人影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整齐地摆满了时慕爱吃的菜。 时清尘侧身想要偷偷吃一块可乐鸡翅,就被直勾勾盯着餐盘的奶奶敲了一下手背:“等你姐姐回来了一起吃知道吗?” 小孩瘪了瘪嘴,委屈地像是要哭。 时慕轻手轻脚地换了鞋,笑着走到餐桌边:“这么丰盛!” 奶奶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扶着胸脯嗔怪地拍着时慕的肩:“吓我一跳,快去洗个手,来吃饭吧。” 时慕听话地去洗了个手,回来在对面地位置上坐好:“奶奶,以后别等我,我现在都高三了,回来的时间只会越来越晚,到时候饭菜凉了可就都不好吃了。” “行,听我们小四的。”奶奶停顿了片刻后开口,“听你妈妈说你们今天摸底考试了?” 时慕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沉默了良久后开口:“妈妈给你打过电话了?” 饭桌上安静了很久。 只有时清尘在没心没肺地小口啃着鸡翅。 时慕只觉得有些食之无味。 奶奶叹了口气:“你妈妈每天都会打电话来跟奶奶了解你们姐弟的情况。” 她无力地垂下脑袋:“知道了。” 时慕搁下筷子从位置上站起:“奶奶,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 她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书包被她随意地扔在床上,从里面滑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纸,上面是她的成绩分析。 第一行写着总分:648 第二行写着班级排名:7 第三行写着年级排名:56 老师让他们拿回家给家长签字。奶奶不识字,现在好像也没有人能给她签字了。 忽而放在床头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还没仔细看里面的消息,就被一阵铃声给打断。 来电显示着“妈妈”。 她的右手微微一顿,手机忽地一下从她的手指间落了下去,掉在了软绵绵的床单上。 时慕缓了缓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将手机重新捡起,点了接听。 “小四,我是妈妈。” 时慕皱了皱眉:“我知道。”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苏蘅轻关心的话语落在耳畔,轻轻的一下,很容易在她的心里荡起一层涟漪。 时慕摇头,忽地发现苏蘅轻根本看不见,她轻轻地开口回她:“还好,没什么事。” 苏蘅轻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也挺好的,我交到很多朋友。” “我听说你们今天安排考试了?分数出来了吗?你最近学习吃不吃力?” 时慕料到她打电话过来,定是会问这个问题,她的分数虽然说和平时相差不多,但排名总归是下降了很多。 她握紧了手上的那张白纸,指尖微微用力,就有一道褶皱从纸的边缘蔓延开来。 纸张上的字被汗水渗得有些晕开来,字迹逐渐变得模糊。 “考得还行,就是排名比之前降了些。” 苏蘅轻看似轻松地回她:“没关系,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先不要着急,慢慢来,只要你觉得自己努力过了就行。” 时慕默了默。 她想跟苏蘅轻商量补课的事,可是听到她有些许疲惫的声音,她还是将话重新咽回去。 苏蘅轻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 第19页 “小四,你还有什么要和妈妈说的吗?” 今晚的风很轻,柔和地扑在她的身上。 月色朦胧地洒下,透进玻璃窗的缝隙散在了她窗前书桌的那叠宣纸上。 时慕深呼一口气:“我看最近奶奶有些累,每天都要起这么早,我想找份兼职。” 那头安静着。 过了很久苏蘅轻才开口:“你现阶段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书读好,其他事情你都别管,妈妈会劝你奶奶多休息的,兼职这事咱就不想了好不好?” “妈妈,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学习的。” 苏蘅轻态度难得强硬:“这不是你保不保证的问题,一旦你落下课程,跟不上的后果有多严重你知道吗?不是妈妈凶你,你要乖。” 卧室的门被敲响,奶奶在外面:“小四,奶奶给你留了一点菜,你舒服点就出来吃。” 时慕被夹在中间,呼吸已经有些艰难。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变轻,时慕以为奶奶已经走远了,跟苏蘅轻继续商量着。 忽而门外又重新响起了敲门声,正好苏蘅轻生气地将电话给切断了,时慕闷着一口气跑去开了门:“奶奶,我知道了,我就是……” 出现在视线里的并不是奶奶。 时慕一直垂着脑袋,余光里最先出现的是两条细长笔直的腿,她的视线一路向上,落在了他垂在两侧的手,右手的手指间懒懒地握着部手机,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 她愣了愣,而后猛地抬头看向他的脸。 是苏迟宴。 时慕问他:“你怎么在我家?” 苏迟宴先是愣了一下。 而后他垂眸轻呵了一声,不急不缓地出声:“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闹脾气,我只是凑巧从你家门口路过,被你奶奶叫进来的。” “哦。” 时慕轻推他一下,一声不吭将卧室的门关好,率先去了客厅。 奶奶陪时清尘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见她出来了,似乎是有些赞赏地看了苏迟宴一眼。 “……” “奶奶,那个什么,”她有些紧张,话都开始说得有些不利索,“我们今天考试的成绩单需要家长签一下字,我……该怎么办?” 奶奶端了端鼻子上的老花眼镜,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指了指她身后的苏迟宴:“你让人小伙子帮奶奶签一下吧。” “?” 时慕不确定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他波澜不惊的视线,忽而他稍扬眉梢。 她从他的眼中仿佛看出了一丝兴趣。 “……” 时慕拧眉:“奶奶,他又不是我家长。” “奶奶不识字,还好今晚有阿宴这孩子在,不然你明天要带一张空白的纸回去喽。” “?” 时慕心头一惊,正准备回她。 谁知她早就意识到时慕会说什么,不等她回答她就继续说:“阿宴,你帮奶奶看看我们慕慕的成绩,然后帮奶奶签个字。” “……” 时慕见拗不过这个老活宝,转过头将手里被攥得已经皱得不像话的白纸一股脑塞进苏迟宴的怀里,而后头也不回地冲回屋里。 过了很久她扭扭捏捏地又出现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沉默地递给了苏迟宴。 苏迟宴唇角的笑意未减,他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旁说着:“时慕,今天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你的家长好了。” 窗外一阵风吹来,耳旁是散不尽的燥热。 第九章 她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背。…… 时慕有些局促地垂下头。 耳边还无限回荡着他的声音,就像是被置于一片孤寂的海域,周身很静,只有那道声音像是有回音般久久不能停歇。 像一樽烈酒,醇得勾人。 气氛有些暧昧不清。 时慕率先反应过来,立马跑到奶奶的身边坐下,心无定所地看着动画片。 在种情况下,她才能看得进去其他,甚至觉得蜡笔小新都变得顺眼了不少。 苏迟宴看着她的身影跑远,勾唇在餐桌前坐下,他将时慕的成绩单在桌子上展开,仔细地看了起来,时而眉毛蹙起,时而眯眼疑惑。 时慕也是很疑惑。 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整体来说,时慕的成绩确实不差。 语文和英语都是她的强项,平时基本都稳定在130分左右。时慕不是所谓的天才,在这些纯靠死记硬背的科目上就能看得出来。 文综总分300,她也有考到290分左右。 其实,她的优势很明显。 她更擅长的是理论性科目。 至于数学成绩确实也是很拉胯。 在众多的高分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只在及格线边缘的分数,任谁看了都要迷惑。 苏迟宴仔细地看完老师对她的成绩分析,偏头轻哂了声:“你们老师还挺幽默。” 时慕被他突然传出得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无任何反应,又讪讪地在奶奶的注视下将脑袋转了回来。 “阿宴,我们慕慕考得怎么样?” 苏迟宴似乎是停顿了片刻。 时慕不知道那片刻他想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在片刻停顿后说的话护住了她的尊严。 “考得挺好,进步空间……也还是有的。” 奶奶眼底闪过了一丝开心,而后锤了一下时慕的肩膀:“考得还行就行,奶奶是个半瞎子,也看不懂你这些成绩什么的,只要我们慕慕努力过就已经很棒了。” -- 第20页 时慕的心里无意间一暖,鼻尖的酸涩逐渐蔓延开来。 那一刻,她看着眼前年迈的奶奶,心里还是想要帮她分担一些压力。 她想让奶奶老得再慢些。 苏迟宴举起搁在一旁的笔,下笔前才想起他好像不知道时慕家长叫什么名字。 “时慕。” 时慕抬眸望了过去:“嗯?” “我签什么名?”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问他:“什么?” 苏迟宴歪了歪脑袋笑着说:“不是让我帮你签字么,我签什么名?” 时慕这才清醒过来:“你随便签就行。” 苏迟宴摸着下巴,似乎还细细品了时慕话里的意思,忽地他轻声笑了出来:“随便签?随便签那就只好签我的名了。” 说完,他举起笔好像就要下笔了。 时慕急得冲沙发上站起来冲了过去,猛地抢过他手里的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条斜线,从纸张的左上角蔓延到时慕的大名上。 她将紧紧握着笔的手举到身后,咬着下唇摇头:“不行,不能签你的名字。” “不是你让我随便签,随便签的话我只知道我自己的名字了好吧。” 男孩腿随意地放在餐桌下,似乎是位置还不够大,笔直的腿直接搁到了她的面前。 他懒散不羁地坐在时慕原本坐着的那个位置上,眼里带着始料未及的笑意。 “我……你签我妈买的名字吧,苏蘅轻。” 她俯身站在他的身旁,在白纸的反面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苏蘅轻的名字。 厨房里的窗户没有关。 昏暗的路灯光透过玻璃落在黑暗的角落,时慕耳后的散发被风吹落,垂在脸侧。 她看见发尾离他手背只有几寸的距离。 许是她的贪心冲破束缚逃了出来,她竟然将自己的脑袋又垂下了几分。 发丝在扫到他手背的霎那间,时慕躲在昏暗里的眼睛弯了起来。 那一刻,她很轻易地满足了。 许是被她发丝扫过的手背有些痒,苏迟宴轻咳一声抽回手,时慕注意到后,眸色暗了。 她写好字后就立马直起身子:“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看她:“你突然间道什么歉?” “刚刚头发不小心扫到你的手,对不起。” “哦,你说这事。” 他没有回应自己,时慕有些失落地将笔放回桌上,点了点纸上的名字:“签这个就行。” “行。” 他盯着白纸看了几眼,翻过页用他的瘦金体重新签上了苏蘅轻的名字。 签完字后,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奶奶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走了。 时慕望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越走越远,最后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眼前这支还留有他余温的笔被她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她将这支笔用塑料袋包好放在了她的枕头底下,和那本写满了她诸多少女心事的橘黄色本子靠在一起。 里面都是他的影子。 —————— 2008年9月6号 我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背, 这是我想要的小浪漫。 他用瘦金体给我签了名。 很可惜,本来应该要个他的签名的。 / 那天晚上,时慕因为想做兼职和苏蘅轻吵了一架,双方都是要强的性子,吵到后来谁也不让谁,最后是时慕将电话给切断了。 她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时慕不喜欢睡觉拉窗帘。 窗户外静得不像话,只有居民楼对面的高楼大厦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后半夜,风拍着窗户的声音将刚进入睡眠状态还有些迷糊的时慕给吵醒了。 她爬下床将窗户关牢固了才重新爬回床上,经过这一折腾,她的睡欲早就没了。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苏蘅轻生气时说的话。 “时慕,妈妈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个关键时候你怎么反倒无理取闹起来。” “妈妈也知道奶奶苦,妈妈这已经不是在努力帮奶奶她在分担了吗?” “你现在还小,做事前要三思而后行。” “妈妈不想你到时候后悔……” “……” 时慕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倾泄而下,染湿了她的纯棉睡裙。 电话铃声在这时候响了,时慕接起。 是妈妈的声音:“小四。” “对不起,妈妈不应该凶你。” “妈妈刚刚还是考虑了一下你说要做这件事,妈妈从来……没有要反对你的意思,你如果执意要去做的话,妈妈也拦不了你。” 窗外的风忽地停了。 她听到苏蘅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妈妈有个要求。” 时慕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什么要求?” “就以下次月考的成绩来交换,如果你进步了的话,妈妈就支持。如果你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的话,以后就别想这些事了。” 要想她在这种情况下,成绩还要有进步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但是这已经是苏蘅轻最大的退步了。 时慕觉得,她努努力好像也能办得到。 “好,我答应你。” 苏蘅轻在那头语重心长地同她说着:“一言为定。时慕,你要知道妈妈从来没有想过要反对你的建议,只是什么年龄该干什么年龄的的事,这些你自己要分清楚。” -- 第21页 时慕点头:“我知道的。” “这么晚了,妈妈还打扰到你的休息,对不起,我只是觉得还是应该同你说清楚的。” 原来在这个很长的夜晚,在另一个城市也有同她一样为了件小事辗转难眠的人。 / 隔天就是星期五。 时慕昨天晚上熬了个大夜,此刻哈欠连天顶着两个接近惨烈的黑眼圈出现在教室门口。 孟霜早已坐在位置上偷偷啃着包子,见她睡意朦胧地走进教室,忙扔下手里的包子跑过去扶她:“不是吧,认真的吗?” “你这黑眼圈真的跟国宝的有的一拼,昨晚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孟霜掺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位置上。 时慕在位置上坐稳后才开口:“半夜跟我妈妈吵了一架睡不着,后半夜她又打了个电话给我道歉,我更睡不着了。” 孟霜感同身受地点头:“要我也睡不着。”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问时慕:“你跟你妈妈吵什么了?” 时慕捏着眼皮的手指僵住:“额,关于兼职的事,还有就是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补习班了,真的很对不起。” 孟霜继续啃着包子:“这有什么,小事小事。对了,你妈同意你去做兼职了吗?” “……后来同意了。” “那挺好的,我姑姑刚好店里刚好缺个推销员,你去不去?” 时慕捏在脸颊上的手垂了下来,她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在哪里?我要看看离我家远不远,只是我还没跟我奶奶说过,我怕她到时候等太久。” “离你家远不远我不知道,但是离咱们学校是真的很近。学校右边的那条小巷子知道么,那边径直走出去就到了。” 时慕大概想了想,确实离学校很近,那按照道理来说离她家也不会很远。 她点头应下:“那我什么时候过去?” “今天下午放学我带你过去就行了,刚好我要去店里拿点东西。” 时慕往她怀里钻了钻:“谢谢你!” 孟霜朝她伸出手,她将脑袋搁上去摇了摇,看上去像是在撒娇:“粘人小妖精。” 正好李向笛勾着苏迟宴的肩膀从文科三班的门口走过,从窗户瞥到了时慕躲在孟霜怀里撒娇的场景。 “我去,宴哥,时慕竟然会撒娇。” 苏迟宴抬眸望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去,散落在教室的各个角落,还有一丝调皮的落在了那个躲在另一个女生怀里笑着撒娇的女孩身上。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偏头拍了一下李向笛的脑袋:“瞧你那点出息,人家女生会撒点娇怎么了?” 第十章 胆小者慎入游戏。 那天放学很早。 铃声一响,孟霜就拉着时慕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天空被红霞盛满,逐渐蔓延到了模糊的城际线上。窗外的蝉鸣依旧未停,站在电线杆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远。 远处操场上的红旗迎着风飘扬。 走廊上有同学跑过,快速略过的衣角被风扬起,带着一股皂角的香味。 时慕没注意站在教室门口的人,被孟霜拉得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鼻尖充斥着洗衣液的清香,就像是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无人区,周身突然安静,耳边只有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砸在她的心上。 她踉跄了几步,带着面前的男孩也往后退了两步,右腿撞到了他的膝盖,时慕身子的重心有些不稳,朝左边倾斜过去。 男孩抬起胳膊一捞,将她捞了回来。 孟霜拉着她的忽地松开了,时慕很明显地听到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颤抖着手,悄悄地指着他的后脑勺同她做口型:“苏迟宴。” 呼吸猛然一顿,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李向笛懵圈地摸着后脑勺从前门出来:“怎么了,都在这站着干什么?” 时慕猛地反应过来,往旁边退了两步,她跑去挽住孟霜的手:“那什么,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星期见。” 而后她拉着孟霜头也不回地走了。 耳旁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就连给隔离在身后几米外的对话都清晰得不像话。 “欸,你怎么人家了,刚刚我看到时妹妹的耳尖都红了,看到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苏迟宴轻嗤:“为什么不至于?”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而且她看着也不像是就光看见你这么点小事就会红耳朵的人。” 苏迟宴拍了他的肩膀:“嗯,你分析的很有道理,第一次觉得你这脑子有点东西。” 李向笛噎住了:“……” 时慕被调笑得脸更热了。 在她一旁的孟霜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自顾自地拉着她走远了。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给时慕抛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时慕,你和我说说,你有没有觉着李向笛这个人特没心没肺?” 时慕的脸被风吹得生疼,回头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他刚刚那样,简直是没有脑子。” 她回想了一下,点头回她:“确实有点。” 孟霜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她们相视一笑,最后后摇头转了回去,就像是找到共同话题的姐妹,从此变得亲密无间。 时慕先陪孟霜去文具店买了几支笔,而才被她带到她姑姑的小甜品店。 -- 第22页 甜品店里已经有几个员工在工作了,孟霜将书包放在前台的桌前后就径直拉着她去了里屋。 里屋在休息室隔壁,经过休息室的时候,时慕的视线好奇地往里面一瞥,就看到了一个男生站在镜子前,而后二话不说地脱了衣服。 时慕红着脸转回了视线。 不过不得不说,身材还不错。 孟霜的姑姑在里屋和朋友打麻将,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苏蘅轻平时也偶尔会抽烟,时慕对这种环境已经免疫,此刻她眉毛都没皱下就进去了。 反倒是一旁的孟霜捂住鼻子往里面探了探:“姑姑,不是说不吸烟了吗?” 女人回过头否认:“我可没吸烟。” 她见孟霜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弯起红唇笑着对其他姐妹陪了不是,而后拉着她们出了门:“朋友来也不说一声,胆挺肥?” “这不听说您的店里缺个推销员,我今儿就勤快地帮你找了一个。”孟霜将她往前送了送,“这是我朋友时慕,你可别欺负她。” “你这朋友看着挺乖啊。” 女人的视线在她脸上打量了很久,而后得出结论:“这小脸还挺俊。” 孟霜皱眉拍开了她的手:“你别打趣她。” “行,知道了。” 女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她:“之前有推销过商品吗?” 时慕诚实地摇头。 女人勾唇笑了笑,拉着她进了休息室,她从柜子里拿出工作服递给她:“那就试试吧。” 休息室里的男生已经离开了,只能看到他刚才所站位置前的那把椅子上放着一个斜挎包,黑色的包身被装得很鼓。 时慕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接过女人手里的工作服套在校服外面。 孟霜淡淡地瞥了一眼女人就拉着时慕走到甜品店的大厅里。 “你别管我姑姑,她说话就阴阳怪气的。” 时慕笑着点了点头。 她抬眸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回头对孟霜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家。” 孟霜走到门口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喊了她一声:“时慕!” 时慕正在将那些没有摆正的蛋糕摆好,闻声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的眼里皆是笑意,就像是为找到了一份简单温馨的兼职而开心。 “怎么了?” 孟霜笑着在半空中摊开了手。 时慕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踩着傍晚夕阳洒下的光影走到孟霜面前,停顿了片刻,她将脑袋搁在她的掌心。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脸蛋被夏天的热浪熏得微微发红,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轻软的声音落下:“贴贴。” 这是女孩间单纯简单的友谊。 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成就了她们往后余生所有的默契。 / 时慕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在休息室门口看到的那个身材还不错的男孩,竟然是苏迟宴。 他是这个店的前台收银员,而时慕是个还处于笨手笨脚学习阶段的推销员。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越是想见到的东西,可能在下个转角就见到了。 时慕是被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所吸引的,她看见她们在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她疑惑地站在后边,顺着她们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和她来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背对着她们的方向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 时慕疑惑,和普通男生也没两样么。 她摇头,又是被表象迷惑的青春期少女。 她正准备询问她们需要买点什么的时候,不经意间就撞上了一双平静淡漠的桃花眼。 他的眼里毫无波澜,就像是平静深海的海底,任何小石子都荡不开一丝波纹。 碎发散在额前,他的眉骨高,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无法遮挡的冷漠。 普通的工作服在他身上竟穿出了一身高级感,胸前的第一颗纽扣被解开,领口随意地敞着,隐隐露出了好看的锁骨。 时慕在这瞬间和前面站着的两个女孩没什么两样,她们看得眼冒桃心,她只是比她们淡定点,却也是看愣了神。 等她反应过来后,苏迟宴已经别开视线,开始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 时慕收回视线。 眼前的两个女孩也转回了身,她们的指尖不经意在面包的塑料袋上划过,嘴里却在热火朝天地聊着跟苏迟宴有关的东西。 从他的头发丝开始,聊到了他的腿。 就连他穿得鞋都不放过。 那一刻,时慕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 在这股酸涩劲散后,她心里的唯一念头就是想将他私有,变成她一人的私有财产。 大概是暗恋里的人惯有的通病,她就像是胸口被堵了一层棉花,变得难以呼吸。 时慕缓解着自己的情绪,可心里涌上的无力感还是轻易地将她伪装起来的盔甲击碎。 就连天气都在告诉她胆小者慎入游戏。 两个女孩已经从苏迟宴的外貌聊到了他的陈年旧事,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抹去的黑历史。 “听说他在今年六月份把他们学校的一个地头痞子打进医院了,现在都还没有出院。 “好像还赔了很多医药费,对方家长现在都还在闹呢,听说前几天还来过这个店里,被这个店长姐姐给救下来了。” -- 第23页 另一个女孩瞥了她一眼:“你自己都说只是听说了,还是别传播谣言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帅哥就是赏心悦目,要是能要到联系方式就好了,或者以后每天能见到也行。” 时慕视线从苏迟宴的身上移开,她轻轻地拍一下那两个女生的肩:“你好,喜欢什么吃的,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下呀?” 她适时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不然她也不知道站在不远处的苏迟宴有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更不知道听到她们对话的他会做什么。 两个女生见是同个店里的工作人员,她们的眼睛亮了亮,而后相视一眼,同步看向时慕:“真的吗?” 时慕抿了抿唇,点头。 其中一个女生视线在众多面包中扫过,最后古灵精怪地落在了不远处的苏迟宴身上,她朝他的方向指了指:“那你给我推荐下他?”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喜欢他。 时慕视线一顿,笑意僵在嘴角。 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大不了被骂一顿。 但是现在比最坏打算更坏的就是,她藏在心里喜欢的那个男孩,他的光太亮了,此刻已经透过了她,照到其他人的身上。 时慕嘴角的笑意在僵了片刻后,又被她下意识地往上扯了扯:“这是本店的非卖品。” 她现在一定笑得很难看吧。 时慕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额,仅供欣赏的……吉祥物。” 第十一章 她帮喜欢的男孩排忧解难了一…… 那女孩略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站在她身旁的姑娘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膀:“都叫你不要碰瓷了吧,好在这个姐姐看上去比较好说话,要是碰上刺头,玩完了!” “那还不是因为那个男生有点好看,听说转到我们学校读高三,高三教学楼又不和我们在同一栋,碰上的几率约等于零。” “世上帅哥无数,何必在这棵树上吊死。”她的同伴勾上她的肩膀将她拉出门外,“姐妹带你再去物色物色新帅哥。” 时慕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很久。 等她反应过来回过身的时候,就看见苏迟宴站在她身后,往她刚刚盯得地方看过去。 见她回过头,他也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时慕明显有些不自在:“没什么。” 她错身想要走开,却发现被苏迟宴挡住了路。她正准备走另一条路时,站在她身后的男生突然开口:“真没什么?你脸色不太好。” 时慕的身子一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过头咬咬牙,将刚发生的事都说出来:“就是她们问我能不能把你介绍给她们,我怎么介绍,我好像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他稍扬眉梢:“哦,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你是非卖品,是仅供欣赏的……”时慕顿住了,看了看他的脸色,犹豫片刻后继续说,“吉祥物……” 苏迟宴许是被她的话逗笑,偏头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就像是上个世纪留声机里发出来的声音,低沉得像是拉着她在尘世里漂浮。 时慕愣怔地看着他,一瞬间失声。 “非卖品?吉祥物?”他嘴角的笑意说漾开就漾开了,弧度好看得不像话,“时慕,你刚刚是在帮我挡桃花么?” 时慕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极其确定地点头:“对,我看你素得像个和尚,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动凡心,帮你拒绝了。” 说完她就懊恼地垂下头,她扣着手指突然间就不说话了。 苏迟宴垂眸瞥了她一眼:“今天的你还真让人挺意外的。”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既然都摆在店里了,还有什么非卖品一说。” 时慕回头对上他的视线,眼皮无意识地一跳:“那你就是想被卖出去?” “还真有点……不想。” 时慕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她匆匆收回视线,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弯起。 今天她帮喜欢的男孩排忧解难了一下。 时慕上到正常下班时间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她去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刚好看见面露倦意的苏迟宴从里面出来,他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时慕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头示意了下就从她身边走开了。 时慕匆匆地喊住他:“你还不回家吗?” 他的身影顿了下,而后回过身看向时慕:“这不你走了,我还要接你的班呢。” 时慕愣了愣,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最后只是缓缓地吐出感叹词:“啊。” 见他转回身要走远了,时慕又喊住他。 他懒散停下,转过身轻笑:“又怎么了?” “那个,你明天还要过来上班吗?” 他摇了摇头:“明天不在这上了,上次的那个小卖部还记不记得,明天上那里。” “知道了。” 休息室里的窗没有关,夏夜燥热的晚风溢进寂静冷清的房间里,蝉鸣声响彻云霄,砸在她的耳畔带着久久不能停歇的回响。 天有些暗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环境之下。 刚刚孟霜的姑姑告诉她,从明天开始就可以直接来上班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应该可以经常见到苏迟宴了。 时慕收拾好东西,背上包从后门离开。 -- 第24页 深不见底的小巷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处人家窗口透出细碎的光落在石板地上。 时慕怕奶奶等急了,先给她打了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电话,焦急地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小四,你怎么还没回家?” 时慕还没有说自己找了兼职的事,此刻只能扯谎:“我刚和同学去了趟图书馆,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奶奶你别担心。” “没事就好,奶奶给你留了点饭菜,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先给你热热。” 风有些大,将她的头发吹乱。 时慕将头发别回耳后,摸了摸自己饿得有些干瘪的肚子:“我现在在公……” 她顿住了,奶奶在那头叫了她好几声。 她看到了平西巷同淮东巷的转角处,有一只流量猫正在被两个小孩欺负着,小猫无助地蜷缩在墙角,身上挨着他们的踢打。 流浪猫越一声不吭,他们踢得越起劲。 许是注意到了她,那两个男孩朝她看了过来:“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时慕的视线只是落在那只可怜的猫上,它的鼻尖和身上都负了伤。 那两个男孩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拳头在离她只有几厘米的时候被一只手截走了。 “他妈的,谁啊。” 她的头上落下了一顶帽子,他用力地往下摁了摁,挡住了她的视线。 熟悉的声音落下:“你老子我。” 是李向笛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进她耳里。 她将帽子往上抬了抬,就对上了一双极其冷静的桃花眼,就像是一池寒潭,深不见底。 他面对面同她站着。 身后是李向笛擒住了那个男生的手。 李向笛将他的手猛地甩开:“欺负猫和女生算怎么回事,你俩还是不是男人?” “我们是不是男人关你什么事儿?” 李向笛抬起指尖将校服外套挽起,作势要给他们来一拳:“那老子今天就来管管你们。” 苏迟宴见她的脸色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转过身和李向笛对视了一眼。 那两个男生明显知道苏迟宴。 他们在看清楚他的脸后,语气就开始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哟,这不是宴哥吗?三个月没见了,倒是又长高了不少。” 苏迟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怎么着,忘记你之前的好朋友贾涞了吗?”他们笑着往前了两步,“呦呦呦,瞧这小脾气又上来了,可有劲儿了呢。” 像是又看到了身后的她,那两个男生相视后轻嗤了声:“妹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记得离他远点。” 他的视线回答李向笛和苏迟宴身上,指尖点着李向笛:“他也不是好人。总之,外表看起来优秀的,内心都不知道有多龌龊。” 时慕将帽檐压下:“谢谢你们的提醒,他们是怎样的人,我想我自己有能力分辨。” 那两个男生没想到在女生身上吃瘪,不服气地点了点头后转身溜走了。 时慕松了一口气,将帽子摘下塞回苏迟宴的手里。李向笛松开了捏紧的拳看向她:“时慕,你可别听他们瞎说。” “我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我能分辨,我才不听他们说得那些鬼话。” “那就行,”他放松下来,“苏迟宴他待会儿要上班,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了。” 这条路确实不安全,时慕没有扭捏就直接应下了。 时慕和李向笛走远了,苏迟宴才缓过神。 刚刚那一刻,压抑了他许久的窒息感又重新冲破束缚跑了出来。 如果没有碰到那两个人的话,或许他还真的快要忘了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那个人。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忘记,就像他家人说的那样,他们的终极目的就是要他一辈子都痛苦地走不出来。 时慕不清楚苏迟宴的事情,但是她此刻心里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她有预感,苏迟宴应该很在意这件事。 走出那条小巷就是一条大路,街边路灯亮起的光将路面照得清晰,时慕踩在落叶上一步步跳着往前走,偶尔停下缓两步。 许是真的很想知道关于苏迟宴的事,她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问了李向笛。 “刚刚那两个男生说的那个贾涞和苏迟宴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们要揪着不放?” 李向笛愣住了。 过了很久后他才开口:“如果苏迟宴在的话,他肯定不会让我告诉你这些。但是我想说的是他真的不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十恶不赦,还不是那个贾涞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他这人狠起来,没人能拦得住。”李向笛垂下眼,“那时候我就没拦住他。” 时慕塞进口袋里的手指早已经捏紧。 时慕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睡下了。 只有时清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客厅里的电视今天没有开,小孩无聊地玩手指。 时慕换好鞋子,无精打采地走到沙发上躺下,耳边还清晰地回荡着临走前,李向笛同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他的人生本该是肆意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可不要在他面前提,他爸爸是川城武警支队的上校,在地震中为救一个队员去世了,他之后想考军校,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过。” 时清尘见她在发呆,扑棱着他的小短腿爬到她的身上,抱着她的脖子将脑袋搁在肩膀上闻了闻:“姐姐身上有蛋糕的香味。” -- 第25页 时慕抱住他:“你属狗吗?鼻子这么灵。” 弟弟挂在她身上不撒手:“就是属狗。” 时慕这才想起来,弟弟确实属狗。 “奶奶给你热得饭在微波炉里。”小团子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摇了摇。 “你肚子饿不饿?” 时清尘摸了摸肚子,点头:“不饿。” 时慕被逗笑:“到底饿不饿?” “好吧,有一点点。” “姐姐肚子不饿,先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像是很高兴,点头如捣蒜:“好。” 时慕给小孩喂好饭将她抱进房间里,才回到厨房将脏的碗筷给洗了。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里,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本橘黄色的本子,翻开一页。 —————— 2008年9月7号 我应该早点猜到他爸爸是救我爸爸的人。 他应该很讨厌害死他爸爸的人吧。 我们有缘,但是无分。 还有,他想考军校。 那他的成绩应该很好吧。 第十二章 也可以是我去见你一面。(修…… 周一要回学校的时候,时慕突然接到川城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护士的声音有些焦急,时慕也跟着提了一口气。 护士告诉她,苏蘅轻因为压力太大晕倒被送进医院了,问她要不要过来看看。 时慕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心里提起的那口气就像是被卡在喉咙里松不下去。 她无助地顿在小巷子口。 她来学校的时间还算挺早,此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从她身边穿过。 忽而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球鞋,球鞋的鞋带被系得花里胡哨,会这种鞋带系法的人时慕只知道一个,就是苏迟宴。 男孩替她挡住了太阳直射下来的光,她被罩在那片阴影里,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眶。 苏迟宴从兜里摸出一块奶糖递在她面前,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好看的手,时慕愣了愣。 她抬头朝他望了过去,男孩逆着光站着,阳光洒在他细软蓬松的头发上,往四处散发出光圈,他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 时慕将视线移回到那只手上,忽地他张开了手指,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奶糖。 是她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大白兔奶糖。 “吃糖不?”他歪头看着她,“听说这糖有神奇的功效,可以让爱哭的小孩瞬间不哭。” 听完他的话后,时慕的身子僵住了。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糖,心里贪得有厌地想要拥有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慕接过后竟有些爱不释手。 她动了动唇轻声说:“谢谢。” 苏迟宴许是没有听清,他弯下身靠近她:“你说什么?” 时慕将大白兔递到他面前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谢谢你的大白兔。” 也谢谢你安慰我,替我挡住别人的视线。 他小幅度地点头:“哦,知道了。” 他懒散地直起身子,往前走开了几步忽而又重新回头看向她:“不走吗?” 她摇头:“我还有事,你待会碰到李向笛或者我同桌孟霜的话,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他正要迈开的步子在空中顿住,而后重新走回她的面前:“你有什么事?” 时慕本也不想隐瞒,正准备脱口而出,突然想起川城这个城市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她紧紧地抿起了嘴含糊地说:“我要去看我妈……” “什么东西?” 时慕见躲不过他:“我妈生病了,我想让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然后跟老师请个假。” 苏迟宴偏头轻笑出声:“就这点事,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 时慕脱口而出:“这不是怕你不帮我嘛。” 平时和孟霜撒娇惯了,她现在不管在谁面前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苏迟宴顿了片刻,随即勾唇笑了:“时慕,你刚刚在跟我撒娇?” 时慕还沉浸在怎么会川城的烦恼中,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脑子空了一秒而后仔细回想。 !!! 救命!!!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时慕将有些发烫的脑袋垂得更低。 苏迟宴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见她将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也不打趣她:“行,我知道了。” “路上注意安全。” 只是他走之前同时慕说得最后一句话,却让时慕浑浑噩噩了一整个早上,就连最后坐到火车上后她的脑海里还在无限回荡着。 暗恋大概就是,如果你看向我,我会温柔地回视你,像秋风里的落叶,无声落地。 时慕赶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的时候。 苏蘅轻斜靠在床头小憩,时慕开门走进去帮她拉好了被角。半个月没见,女人又消瘦了很多,她脸颊有些向内凹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轻轻一碰也会轻易破碎的感觉。 时慕将书包放在一边的躺椅上,拉着凳子在她面前乖乖地坐好。 就像小时候她生病那样,在苏蘅轻眉毛蹙起时紧紧地握起她的手安抚着她。 苏蘅轻醒来的时候,反倒是时慕枕着胳膊睡着了,她睡得很静,抓着她手心的那只手似乎有些不舒服,不安分地动了动。 苏蘅轻摇醒了时慕。 -- 第26页 时慕搓了搓有些迷糊的眼睛看向她。 女人脸色已经不想她刚开始那般苍白,此刻有了些血色。 “小四,你怎么跑回来了?” 时慕握着她的手五指收紧:“你自己晕倒在家里,医院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你奶奶知不知道这件事?” 时慕摇了摇头。 苏蘅轻抿了抿唇,脸色有些为难:“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奶奶和你弟弟好不好?” “嗯,我知道。” 窗外的天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 待夕阳完全落下海平线,铺满半边天的红霞皆散尽后,天空骤然漆黑一片。 苏蘅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给时慕买票:“妈妈先给你买好大巴车的票,你待会儿就回去吧。” 时慕拦着了她的动作:“我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再在这里陪你几天,等你身子好完全了,我在回去也不迟。” 苏蘅轻拧眉看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后摇头:“不行,你现在高三,不能浪费时间。” “我带了书,自己也可以在这里看。” 苏蘅轻握着手机的手指狠狠地颤了颤,手机从指缝里滑下重重地砸在床铺上。 “不要任性,时慕。” 时慕顿了顿,要强地摇头:“不是我任性,要是在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会吃不消。但是我还年轻,我熬个夜再努努力,或许就可以把落下的课程补回来了。” “先不说我会不会心疼,至少奶奶她可能会因为你睡不着觉,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时慕的话将苏蘅轻听愣。 苏蘅轻住得是三人间,隔壁两个床位的人刚上午搬走,此刻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们的呼吸被无限放大,久久不能消散。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这要看你的身体争不争气,快的话明天我就能回去了,慢的话估计十天半个月吧。” 苏蘅轻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十天半个月?你这落下的课程怎么办?” 时慕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眼:“所以说看你的身体争不争气了。” 妈妈轻叹了口气:“妈妈为你争口气。” 时慕这才笑了,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进她的手里,同时用空着的手抽过她的手机:“养好身体第一步,少看电子产品减少辐射,我带了几本课外读物,刚好你可以看,” 苏蘅轻盯着被塞进苹果的手看了很久很久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妈妈听你的。” / 苏蘅轻这几天在时慕的严格管理下,已经将本混乱不堪的作息时间调节回来了。 她的身体也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出院后,苏蘅轻就帮时慕订好回平城的车票。 时慕重新回到学校已经是四天后。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孟霜神色厌厌地趴在桌子上吹着刘海。 孟霜一抬眼就看到了时慕。 女孩的眼睛亮了亮,立马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我的慕慕被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回来了。” 她挽着时慕的手臂,另只手将她的脑袋硬生生地掰过来:“快让我看看,还好没瘦。” 时慕对着她笑了笑,回到位置上坐下。 她向孟霜借了这几天的笔记在书本的相应面誊抄了一遍,而后在问她要了数学卷子。 孟霜见她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继续枕在胳膊上无聊地玩着头发。 李向笛发现她回来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慰问她:“时慕,这么多天你都干嘛去了?” 时慕碍于孟霜确实是看李向笛不舒服,将他拉到门外去说话。 她有些疑惑:“苏迟宴没有和你说过吗?” 李向笛摸了摸脑门:“他知道这事吗?他根本没有和我说过欸,这几天也没见过他。” 思考了片刻,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时慕:“敢情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我没有想到他们都没跟你说。” 李向笛听完后直接捏紧了拳头:“苏迟宴这孙子,你们完全不把我当自己人。” 时慕举手做投降状:“我没有,我不是。” 时慕回到教室后,一直在思考刚刚李向笛说苏迟宴没有同他说过自己去干嘛这事。 她有些不确定地拍了拍孟霜的肩膀:“苏迟宴有跟你说过我去干嘛了吗?” 孟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请假了?” 孟霜见她有些反常,如实回答:“老郑看到你不在,打电话问你了奶奶,你奶奶不知道就先给你请了假,好像是这样一个情况。” 时慕顿住了。 心里就像瞬间被撕成碎片,原来她的说过的话在苏迟宴那里就是过耳云烟,听过了就立马会忘掉的存在,可是他那天明明答应过的。 原来只有她傻傻以为。 只有要真心付出,就都会有回报。 他随口一说糊弄她的话,她信了好几天。 那天她没有在甜品店里看到他。 从此,他就像是失联般,隐退出了她本就贫瘠的世界,只有“苏迟宴”那三个字宛如劲草在她心里扎根,足矣震撼了她很久很久。 时慕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盯着橙黄色的本子的封面发着呆,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慢慢地翻开。 -- 第27页 原来他们已经创造了这么多于她而言足矣称得上幸福的回忆,对他来说可能是一文不值,即使是这样她也想用心保存。 时慕翻开新一页,提笔写上她想说的话。 ————— 2008年9月13号 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 原来有一天我也会无聊得像那些天真纯情的小女生一样,在日记本里写满你的名字。 空谈未来,我想我就是沉静深海里一轮孤寂的帆船,跋山涉水只为窥见天日。 暗恋是踏破铁鞋觅得一片良地,翻山越岭借来一点月光。明知你不会来,却心甘情愿为你沉溺,无可救药地拼命爱你。 苏迟宴,我贪得有厌。 今天的愿望是, 想让你来看我一眼, 也可以是我去见你一面。 第十三章 期待周杰伦演唱会那天。……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时慕都没有再见过那个第一眼就惊艳到她的男孩。 他好像真的就这样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大概是像暗恋里卑微的那方一样,时慕开始一味地麻痹自己,将自己重新锁了起来。 孟霜见她又开始不说话了,就努力地跟她扯这话题,就连李向笛也频繁地找她聊天。 在那个微信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他们就一条条短信地来回发送。 那天下课铃声一响,孟霜就拉着时慕去外面的走廊上吹风:“时慕,你最近又是怎么了,看上去萎靡不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时慕这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他在无意之间已经可以影响她的所有。 时慕摇头:“前几个星期去陪我妈不是落了好多课嘛,我压力有点大而已。” 孟霜似有些不相信地点头:“这样啊。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题,我陪你聊聊天,你也刚好可以放松一下。” 今天的风很大,吹过教学楼楼下的那颗银杏树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蝉鸣不知不觉地停了,空旷的校园里静得不像话。 时慕没什么要说,朝她摇头就想回教室。 “时慕!”孟霜喊住她。 时慕回过头看向她。 “回来,别自己憋着,既然你不愿意说你的事,那我们就继续聊聊其他的。今天就从你有没有喜欢的体育运动开始聊起好不好?” 时慕知道她想帮自己放松,点头应下。 “那你喜欢什么体育运动?” 时慕偏头思考了片刻,脑子里突然蹦出很多以前的画面。那时候爸爸还在,也经常会回家来看看他们。 爸爸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球赛,时慕无聊的时候也会坐在他旁边抱着零食一起看。 但是现在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回忆了。 她垂下脑袋:“像乒乓,篮球和足球这些我都有看过几年的比赛了。” “真假,没想到我们时慕还是个热血青年呢,那你怎么会关注这些的?” 时慕将脑袋偏开,兀自红了眼眶:“我爸爸喜欢看球赛,我跟着看觉得挺有意思。” 孟霜将她的头转了回来:“那你爸爸打球一定也很厉害吧,不像我爸爸啥也不会。” 时慕的指尖狠狠一顿,猛地划过走廊的矮墙,发出“刺啦——”一声。 “也不厉害,就是个半吊子。” 今天的坏情绪太多,就连风也吹不走。 李向笛不知从哪里走出来,递给她了一杯熟悉的冰美式,时慕的视线微微一顿,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李向笛别捏地捏着鼻尖开口:“宴哥让我给你带得赔罪礼物,他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他那天临时有事也没有去学校。” 就像是甘露在她心里晕开来一朵鲜艳的花,原先风也吹不走的忧伤,瞬间在这杯冰美式握入手中时,很轻易地就被驱散。 苏迟宴来向她解释了。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他的心中是重要的。 她不敢奢望太多,至少算是朋友了吧。 时慕接过那杯冰美式紧紧地握在手心,紧皱起的眉头在那一刻终于舒展开来。 李向笛还在继续说着:“对了时慕,听说你喜欢听歌,你喜欢Jay Chou吗?” 一旁孟霜听不下去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要你管,一边呆着去。” 两个人轻易地就吵了起来。 时慕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时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两个人拦开:“好了,你们别吵了,都是同班同学,吵来吵去既伤文雅,又伤感情。” 她安慰了一下孟霜,而后雨露均沾地回答了李向笛的问题:“我还挺喜欢的。” “9月30日周杰伦有一场演唱会,我已经拖别人买到了四张票,你要不要去?” 时慕的眼睛亮了亮,但是一想到倒时候在家里等着的奶奶和弟弟,她又有些纠结。 “还在纠结什么,时慕?” 时慕垂眸想就任性这一回应该没事的吧。 她咬牙答应下来。 “那还有两张票,”李向笛将视线投到了孟霜身上,“那个,你去不去?” 孟霜别过脑袋:“不去!” “哦,那我再去找个女的过来。至于这个最后一张,到时候问问咱宴哥去不去吧。” 他将剩下的三张票重新塞回兜里,而后和时慕打了声招呼就走远了。 -- 第28页 时慕看着他走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右手边已经有个人影飞快地冲了出去,而后将已经半只脚踏进教室的李向笛拦下。 “等等。” 李向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干嘛?” 孟霜瞥开视线不看他:“票给我看一下。” 李向笛似乎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开口调笑她:“怎么,又想去了?” “我就看看。” 李向笛垂眸轻嗤了声,从兜里摸出一张票递给她,在她手快要碰上时忽地举到了头顶。 孟霜踮起脚尖想要去抢,谁知他越举越高,她整个人就以树袋熊的姿势挂在他身上。 “就给我看看嘛。” 许是没想到她会朝自己撒娇,李向笛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孟霜猛地抢过他手里的票跑到时慕面前:“有票了,又可以一起去啦!” 时慕的视线在李向笛愣在原地的背影上扫了回来,眼前的女孩杏眼弯弯,笑得开心。 / 那天晚上,时慕回到家后就收到了一条没有备注的短信,但是这个号码看着眼熟。 短信的内容是: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就简单的四个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正好奶奶在门口叫她,时慕穿上薄外套就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怎么了,奶奶?” 奶奶拉正了她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外套,拍了拍她的肩膀:“外面有孩子找你。” 时慕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条短信,明明是很熟悉的号码,她却没有想起是谁。 她疑惑地往窗外看了看,这一看她的视线就顿住了,变得难以收回。 是苏迟宴。 隔了两个星期再次见到他,时慕只觉得他好像又长高了些,依旧是懒散的姿态。 他逆光站在路灯下,昏暗灯光与朦胧月色交织缠绕,在他身上落下彩色光圈,就像是加了层似有若无的滤镜,为他平添了一丝柔和。 “前几天你和同学去图书馆的时候,阿宴这孩子就有来找过你,见你没在就回去了。”奶奶揉了揉她的脑袋,“应该是找你有要事。” 时慕点头走了出去。 现在每迈出一步,她就像是踩在软绵的云层上,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深陷进去。 心脏忽地一下停顿,而后开始猛烈搏动。 时慕在他面前停下,开口就是明知故问:“苏迟宴,刚刚短信你发的?” 他闷闷地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看来我要存一下你的号码了,不然都不知道这是你,还以为是诈……” 他忽然喊住她:“时慕。” “嗯?” 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极具压迫性地覆盖下来,而后微微颤了颤:“不好意思,那天我没有把你的话带到,对你造成困扰。” “没关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不也是解决了嘛,你不用放在心上。” 停顿了片刻后,他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谢谢。” 时慕没有反应过来,又问了遍:“什么?” “谢谢你没有怪我。” 时慕愣了愣,轻笑出了声:“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要是怪你那股劲也该过去了。” 苏迟宴抬起眸直直地撞上了她的视线,兀自偏头轻哂了声:“也是。” 清风徐来,吹散了她的头发。 时慕将散发重新别回耳后,沉默了良久后开口问他:“那你那天是突然有什么事?” “一点家事,你不需要知道。” 他说得清冷,似是带冰的箭扎进她的心脏,霎那间寒气逃出,她的心脏被冻成一块。 时慕的眸子在黑夜里不可察觉地暗了暗,就像是初秋的晚风刮来一片寒凉。 “哦,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的风怪冷的,外套都挡不住的冷。” 时慕装模作样地缩了缩脖子,双手环在胸前搓了搓两侧的手臂。 “听李向笛说你要去周杰伦的演唱会?” 时慕点头,将身上的外套拢紧。 “行,那天我来接你,刚好我也要过去。” 时慕不是个扭捏的人,点头:“好呀。” “那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时慕被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在那一瞬间,苏迟宴刚刚在她心底筑起的温柔滤镜“哗啦”一下就碎了。 怎么就说走就走了。 什么嘛,明明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时慕转身往屋里走。 小巷子口的转角处等着一个女人,她斜靠在墙角,见苏迟宴走进突然叫了声:“阿肆。” 时慕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就看见苏迟宴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扬起,他慢慢地朝那个女人靠近,眼里皆是笑意。 这是时慕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他笑着揉了揉女人的脑袋,勾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而后两个人相视笑了。 他的动作随意,一点也不想在时慕面前的疏远。心就像是被揪起,沉重得不能呼吸。 眼角猝不及防地有湿意滑出,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啪嗒——” 带着她温度的泪,在手背上散开成朵花。 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孩,所有没有来找过李向笛,没有在出现过在他们班门口。 -- 第29页 原来一切都是有前因的。 时慕独自一人站在屋外缓解自己的情绪,最后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摇头将烦恼甩出去。 人活在世上,又不是必须要有谁。 对,又不是一定要有他。 时慕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将自己关进房间,试图用学习麻痹自己。可越是这样,脑子就越不受控制地想他。 她索性收起书钻进被窝里。 枕边的日记本露出一角,引出了她更多的情绪,她忍不住还是打开了。 她拿起旁边的那只笔,打开落笔。 ————— 2008年9月27日 期待周杰伦演唱会那天…… 第十四章 苏迟宴请时慕吃冰棍。…… 国庆节来临之际,大家的心思都飘远了。 很多女生都在讨论着周杰伦演唱会,甚至有些人已经去听过9月20号的那场,在教室里炫耀着自己手里周杰伦的亲笔签名。 时慕摇了摇头,插上耳机没有听他们说。 此刻她耳边就是周杰伦的小型演唱会。 她就是谁也不羡慕。 孟霜有些羡慕那些女生,转头见时慕插着耳机根本没有听她们说话,就摘下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在听什么,让我也听听。” 时慕小声地说:“周杰伦的歌。” 孟霜赞许地看着她:“可以啊时慕,咱这是仗着成绩优异给自己开了个小型演唱会。” 他们班的老郑好说话,时慕平时比较喜欢边听歌边写作业,她找老师商量,老郑说只要她在考试中能考进班级前五就可以。 时慕自己也很争气,再上一次的考试中直接挤进了班级前五的行列。 后来她经常在自修课听歌,老郑也没有管过她,就连教导主任从门前路过也不抓她。 时慕偏头笑着看向她:“羡慕我吗?” 孟霜撇撇嘴:“有点。” 时慕勾她下巴逗她:“那你就羡慕着吧。” 孟霜拍她的肩膀:“你讨厌啦!” / 星期五那天是9月30日。 最后一节自修课快要结束的时候,老郑才端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他发完试卷后就站在讲台桌上。时慕戴着耳机在整理作业,老郑敲了敲讲台桌让她把耳机摘下:“我最后说几句话。我们现在是高三了,学校统一安排比高一高二早两天回学校上课。” 底下的学生很快就哀声一片。 只有时慕整理的东西的手未停,一直平静地坐在位置上干着自己的事。 老郑取下挂在墙上的三角板又敲了敲桌板:“都不要吵,还想不想准时回家了。” “想!想死了!” “那就安静让我把话说完。” 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右后方的角落里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交流声。 “回来之后会有高三的第一次月考,这很重要,决定着你的未来,你们自己要把握好这次放假。劳逸结合,好好休息。” “知道了老郑,保证好好休息。” 正好下课铃声响了,早早收拾好东西的同学背上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留着老郑在讲台桌上抬着一只手还想说什么,时慕和他面对面地看着,谁也没说话。 随后还是时慕先垂下脑袋继续整理东西,她还要先回家一趟,再等苏迟宴来找自己。 她收拾好东西,和老郑打了声招呼就从后门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教室里瞬间空荡下来,剩下老郑在风后粉笔灰扬起又落下的空间里,呼吸声清晰。 时慕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在厨房里烧饭。 正好需要去冰箱里拿点东西,她无意间回头将看到在换鞋进来的时慕:“小四回来了。” 时慕将书包挂在椅子后,去帮奶奶拿了东西,她还没跟奶奶说过自己要去干什么。 犹豫了片刻之后,时慕还是实话实说:“奶奶,我今天晚上要跟同学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可能很晚了,你到时候让小尘先睡。” 奶奶先是愣了片刻,最后还是捏了捏她的指尖:“好,奶奶记住了,那晚饭吃了再去还是现在直接就过去?” “苏迟宴说要来接我,我不吃晚饭了。” 奶奶点头:“那我们小四玩得开心。” “好,奶奶你也要好好休息。” 时慕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在客厅里等苏迟宴的消息。 她等了很久很久,就等到了孟霜焦急地给她打了个电话:“时慕,你怎么还没来?” 时慕的视线顿住:“苏迟宴说来接我,我现在在等他过来。” 她话刚说完,手机就弹进了一条消息。 时慕取下来看了一眼。 【苏迟宴:你别等我了,我有点事。】 心脏里像是有东西在那一刻轰然倒塌,最后碎成粉末,依旧有块硬物戳着她的敏感处。 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孟霜在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时慕将手机重新送到耳边:“我现在马上过来了。” 孟霜在那头说着:“我忘了跟你说,昨天李向笛说过苏迟宴不和我们一起的。”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僵住。 孟霜:“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这等你。”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时慕火急火燎赶到公交站牌的时候,就看见孟霜揪着李向笛的耳朵在嘀咕着什么。 -- 第30页 她走过去将两个人挡开:“你俩怎么每次一见面就扭打在一起,又怎么了?” 李向笛指着孟霜的鼻子:“我明明提醒过她让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她转头就忘了。” 孟霜委屈:“我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阵风过,心底的酸涩逐渐蔓延开来。 时慕隐藏得太好,到最后谁也没看出来。 所以说到底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她安慰着孟霜:“没关系,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孟霜瞪着李向笛:“瞧你小鸡肚肠那样。” 李向笛别噎住,最后捏紧拳头忍气点头。 时慕看着眼前这对冤家,偏头轻笑出声。 孟霜挽上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 傍晚的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红霞铺满半边天空,巷子口电线杆上站满扑棱翅膀的麻雀,夕阳投下的光将影子拉得细长。 七点半演唱会开始,到九点半结束。 现场气氛火热,确实如那些同学说得那样值得一试,时慕全程都处于兴奋的状态。 最后结束的时候,她还一直沉浸在里面。 直到结束,时慕都没有在人群中看到过苏迟宴的身影,她遗憾地收回视线,退出场馆。 孟霜的家长不放心她在人多眼杂的环境中呆太久,很早就勒令她回家了。 时慕和李向笛肩并肩在路上走着。 街边的灯光昏暗地落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圈,夜晚的风有些扎人,时慕将头发松了下来,挡住了露在外面的脖颈。 李向笛见气氛尴尬,努力调动:“时慕,一直想问你,最近你跟苏迟宴有联系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李向笛皱了皱眉毛:“我最近一直联系不上他,那个票我也没能亲自问他去不去。” 时慕的视线在半空中顿住。 风将她长裙的裙边吹得鼓起,她垂在背后长发的发尾也被扬起,心里不自觉一冷。 她偏头看李向笛:“我前几天刚见过他。” 李向笛的眼里亮起了希望的光芒:“那你看见他,有没有发现他哪里反常?” “没有,只是看见他和一个女人走了。” 后半句时慕藏在了心里:我有点难受。 李向笛问她:“那女人长什么样?” 时慕仔细回想,那天晚上光很暗,她根本没有看仔细那个女人的样子,直能大概辨别出身高和她的性别,以及她叫得那声“阿肆”。 “没看清,就看着不太高,叫他‘阿肆’。” 李向笛兀自松了一口气:“叫他小名,那可能是他那个刚出嫁不久的堂姐。” “堂姐?” 时慕不知为何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当知道真相后的第一刻,她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就像几个月前被压在废墟下的感觉,孤独无助甚至有点想轻生,可看到光的刹那间,她宛如重整旗鼓的兵,在尽头看到了希望。 李向笛:“对的,他有个大他七八岁的堂姐,还有个只有三岁的小外甥。” 心里闷着的那口气吐出,就像是太阳从云后探出脑袋,雨过天晴,一切变得有了生机。 时慕踩着银杏的落叶一步步地往前走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小行星又重新开始绕着它的既行轨迹开始运转,从未停止过追逐的步伐。 于她而言,她就是追逐步伐的小行星,而苏迟宴就是那个被她围绕的星球。 ————— 2008年9月30日 他没去演唱会一定很遗憾。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骗我, 但是我选择先原谅他。 苏迟宴,下不为例哦。 / 国庆长假回来后就进入紧张的月考阶段。 时慕对这些考试倒也不紧张,就是坐在她旁边的孟霜一直拉着她的手臂深吸气。 时慕被她逗笑问她:“你干嘛呀?” “我不是最近被我妈送去那个啥也不是的补习班了嘛。我妈说如果我这次成绩还是没那么理想的话,就不给我买游戏机了。” 时慕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那就别想了,好好想想怎么把题做对吧。” 孟霜被她的话一噎:“时慕,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到底是站我这边还是站我妈那边。” 时慕一本正经:“抱歉,这种时候我还是觉得你妈妈说得非常对。” 孟霜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将脑袋重重地埋进胳膊里,不再理她。 她说了这事之后,时慕才想起自己同苏蘅轻的约定,苏蘅轻说如果有进步的话就支持她继续把那份兼职做下去。 她垂眸继续看书,不再搭理其他事。 李向笛从门口走进来小心地戳了戳她的肩:“时慕,苏迟宴让我请你吃冰棍。” 时慕在听到“苏迟宴”那三个字之后,握着手的笔不自觉地停住了,她抬眸看了过去。 李向笛手上握着一支冰棍递在她面前。 她愣了片刻之后,将笔放下,手心在校服的下摆处擦了擦,而后抬起指尖接过。 “你帮我谢谢他。” 李向笛点头,正准备跑开,一直低着头的孟霜抬起脑袋叫住了他:“李向笛。” “干什么?” 孟霜期待地看着他:“没有我的吗?” -- 第31页 李向笛接下来说得那句话,让时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忘记。 他说:“苏迟宴请时慕吃得冰棍,为什么要有你的份?” 第十五章 朋友少你一个会比较可惜。…… 孟霜撇了撇嘴,将脑袋重新埋回胳膊里。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李向笛正准备回去的步伐顿住,转身回到她的桌前,将脑袋搁在她的旁边想要看清楚。 许是孟霜埋得太深,李向笛没有看仔细,他有些局促地直起身子搓了搓手:“欸,你别哭啊,我……我这还有我没吃的冰棍。” 孟霜烦不胜烦,将脑袋偏到了时慕的方向,但是时慕很清晰地在她眼里看到了笑意。 李向笛以为她不想理自己,就把拆了半个包装的冰棍放在了她的桌角:“先给你。” 李向笛走远后,孟霜才弯着嘴角抬起脑袋,她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李向笛的方向,而后才像得逞的狐狸般抓起冰棍啃了起来。 平城已经入秋,天气也逐渐转凉。但是近几天气温却一直居高不下,穿堂风而过,一阵燥热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挂在屋顶的老式电风扇呼哧呼哧地运作着,时慕不自觉地皱紧眉头,而后戴上耳机。 下课铃声一响,孟霜就拉着时慕去卫生间淋了把手臂,最近秋老虎势头正猛,烧得她们也是浑身昏软无力,燥热难忍。 时慕接了一捧水洗了脸,对着镜子用餐巾纸细细地携去脸上的湿意,才准备回教室。 卫生间里有人在讨论八卦,时慕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后转身就走。 讨论声变大,顺着平缓的风传进她的耳朵里,挽着她手臂的孟霜身子僵了僵。 “听说文科三班的那个转校生,好像叫时慕是吧,他爸爸好像是烈士。” “啊?她爸爸去世了?” “好像是在大地震里丧命的,我还听说她爸爸自己被埋在底下也就算了,最后竟然把他们支队的队长也拉下去了。” “所以,两个一起走了?” “对啊!那个支队的队长好像是咱们之前看到那个帅哥的爸爸,就是理三的苏迟宴。” 时慕往前走的步子终是定在了原地。 现在她每走一步都像是拖着十万八千斤重的石头在负重前行,心里就像是被戳了个洞,直直往里面灌着冷风。 孟霜拉紧了她的手安慰她:“时慕,咱们不要管她们,这世界上就属她们屁话最多。”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管好自己都不能够了,还蹲在厕所里八卦,真是无语。” 时慕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在听到她们这么侮辱自己父亲的时候,心里直直地冒上一团无名火,她捏紧拳头正准备冲进去跟她们理论,就看见隔壁男厕走出两个人,他们礼貌性地敲了敲女厕的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三个女生抱着手臂站在门前,看到来人后瞬间噤了声。 李向笛踹了一脚女厕的门:“欸,我说。你们是专门被生下来管闲事的吗?” 那几个女生被问得脸色苍白。 李向笛冷冷地看着她们:“每天都能听到你们在厕所里讲这些东西,忍你们好几天了,适可而止,真当我们好惹吗?” 苏迟宴懒散地靠在墙边,他的手里握着一支烟,烟没有被他点燃,而后他将烟夹到耳后,抬眸看向那几个女生,他的眸子看上去本就淡漠,此刻投出来的视线寡淡至极。 他抿了抿唇,突然垂眸轻笑出了声。 “在背后议论别人,有意思吗?” 他的声线也很冷,就像是冬日里无法融化的冰,冻得人直打寒颤,霎那间,寒意渗进血液,最后汇入心脏。 其中一个女生胆子很大:“我们说得都是实话,确实是时慕的爸爸把你爸害死了。” 她偏开脑袋兀自笑了:“又没说错。” 苏迟宴懒懒地掀起眼皮死盯着她:“我说,这事和你,还有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还不允许我们讨论了,嘴长我们身上,我们想讨论自然就讨论了。” 时慕靠在洗手台外侧的墙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如果是她,面对苏迟宴她可能不敢说话。 她偏头往里面望了进去,他看到男孩的手指懒散地捏着那支烟,另只手抄在兜里,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姿态,背后气场却很强大。 那个女生后退了半步:“苏迟宴,是她爸爸害死了你爸爸,你怎么还帮她?” “那也是我俩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他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很轻易地在时慕心中落下斑驳的痕迹。 他现在知道这件事了。 那他会不会开始讨厌自己了。 时慕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 她捏紧的拳头在那一刻猛然松开,就像是脱力般,她的身子忽地变得沉重。 孟霜还来不及抓住她,就看见时慕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旁边的楼梯。 “时慕!你等等我!”孟霜站在楼梯口大声地喊她,而后拔腿跟了上去。 站在卫生间里僵持的两拨人都愣住了。 三个女生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们面面相觑,最后乖乖地垂下头。 李向笛反应过来后,立马拔腿跟了上去。 只有苏迟宴从始至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还是懒散地把玩着手里的烟,只是悄悄地垂下视线,浓密且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勾唇自嘲地笑了笑,将烟咬进嘴里。 -- 第32页 时慕,她迟早都是要面对这些的。 苏迟宴沉默了片刻后,抬起眸子在她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以后啊,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多嘴了。” 他停顿了片刻之后:“不然我让你们走着过来,到时候爬着回去。” 三个女生被吓得不轻,纷纷点头。 他的嗓子有些哑了:“快滚吧。” / 时慕跑到小树林的座椅旁就停下了,她艰难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难受。 心里被别人用刀一块块轻轻地刮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细密疼痛感包裹着她。 就像是一艘没有方向的船,在风暴过后,它直直地扎进深海里,无人知晓。 她脱力地坐在旁边的座椅上。 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一片金光,金光穿过层叠的树叶,在地上落下了彩色的光圈。 一切都还是这么美,只是此刻的她没有了欣赏这些美的兴致。 时慕垂着脑袋放空自己。 李向笛和孟霜的声音在不远处重合,他们似乎碰到面,聊了什么之后又开始分头找她。 最后谁也没有找到她,她一个人在树林里等了很久,久到耳畔的上课铃声响了又响。 “吃糖不?”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好看的手,他的掌心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颗大白兔。 时慕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有人找到自己后,她猛地抬起头。 她对上了那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他的眼里皆是始料未及的笑意,好像刚刚那个用气势发飙的人不是他一样。 时慕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轻轻地扫过他的掌心,带走了那块奶糖。 她已经分不清,此刻的苏迟宴是在讨厌她的,还是想之前一样把她当朋友的。 “苏迟宴,你不怪我吗?” 男孩在她身边不远处坐下,他的腿依旧大喇喇地敞着,像是他腿边的空间还不够大,他的脚直接延伸到她的眼前。 “怪你什么?” “怪我明知道这事,还瞒着你。” 苏迟宴嘴里含着薄荷硬糖,他轻咬了一下,清凉感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他转头看向别处的风景,兀自笑出了声:“时慕,按时间来算,这事我知道的比你早。” 时慕顿住了,她转头看向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你不应该最讨厌我们这一家人了的吗?” 苏迟宴的指尖划过他右手背上的那颗深红色的痣,安静了片刻后开口:“还是那句话,这是他们上辈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虽然这事我也想了很久。”他忽而回过头对上她的视线,“时慕,我消失的那几天就是去想这事了,我本来想让你离我远点的。” “那天晚上去找你,看到你笑得这么开心,我就想这事确实和你没关。多你一个朋友不多,但是少你一个朋友,好像有点可惜。” 时慕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此刻她被这两种情绪夹在中间,心里是开心的,脑子里却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告诉她清醒点,人家只把你当朋友,另一个则是在安慰着她,至少他们还能是朋友。 时慕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贪心。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有接触,还有互动。 时慕笑着点头:“那肯定啊,毕竟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苏迟宴似是打量了一下她:“确实不多。” 时慕笑着笑着就酸了鼻子,她匆匆地别过头,将自己逐渐红了的眼眶挡住了。 恭喜他,无意之中发现了她的好。 只是她这仅他一人的好不足以将他征服。 “欸,心情好点了没?” 时慕吸了吸鼻子点头。 “好点了,就回去上课。” 苏迟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校服裤的裤腿,而后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他走在前面,时慕跟在后面。 叶子被他们踩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气氛确实难得轻松欢快。 “欸,苏迟宴,听说你打乒乓还挺厉害?” 他在前面插着兜走着:“你都听谁说的?” 时慕摸了摸脑袋:“就她们每天都在聊八卦,我偶然间听到,就记下来了。” “哦,没想到你也挺八卦。” 时慕愣了愣,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了唇角,这还不是因为她们再聊你啊。 时慕又问了一遍:“所以到底厉不厉害?” 苏迟宴回她:“还行,就是个半吊子。” “你不知道,我最喜欢乒乓球了!” 走在她前面的男孩背影似顿了顿,过了很久之后他才笑着开口:“那有机会切磋一下?” 第十六章 心里的悸动被藏进风里。…… 时慕没想到平白无故就引火烧身。 她是喜欢乒乓球,但是也只局限于看过,长这么大,她连球都还没有碰过呢。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苏迟宴许是很久都没等到答复,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怕了?” 时慕诚实地点头:“我没打过。” 可能是怕苏迟宴又会调侃自己,她以最快的速度接上下句:“我能看,不能打。你要是下次有比赛啥的,我可以去给你加油。” -- 第33页 时慕踩着他被光投下的影子,一步一步紧跟在他的身后,忽而他偏头笑了。 “想看比赛?星期六我小区里有持续两天的老年乒乓球锦标赛,你要不要去看看?” “……” 时慕被他突然来的挑逗给噎住了。 脸上堆着笑意说着:“有时间去看看。” 心里却委屈地想要立刻跑走。 她的意思明明那么明显,他却不懂。 清风徐来,枝头树叶攒动,光在缝隙里落下斑驳的光影直直地洒在他的侧脸上。 时慕躲在他身后的阴影处,用余光一寸一寸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就像是要将熟记于心一样,生怕忘记了他的一切。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个恣意潇洒的男孩是怎样闯进她的世界,让她甘愿在那片名为他的海域沉船,无可救药地沦陷。 / 为时两天的考试很快就过去了。 三中对学生的管理制度不如川城一中那么严格,学校在考完试后就将高三学生给放了。 整整一天的假期,时慕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与其无所事事地跟时清尘在客厅闹,还不如她在房间里仔细琢磨考过的试卷。 这次数学卷子偏难,时慕做得有些费劲,平时能做出大半的导数题这次完全没有思路。 她将试卷在书桌上摊开。 时慕的房间是在背光面,此刻大开着窗户整个房间也显得昏暗,她打开了窗前的那盏小桔灯,书桌的这片角落才亮堂起来。 有了小桔灯暖橘调光的加持,时慕在本就对数学没多大点兴趣的前提下,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她的脑袋直直地扎在胳膊上,疼痛感瞬间在手臂处蔓延开来。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窗外就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再将视线收回一些,就是苏迟宴家在的那个小区。 社区小广场里热闹非凡,时不时传来几声呐喊声以及小贩吆喝的声音。 以时慕现在坐着的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那里在干什么,但是她有些好奇。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努力踮起脚尖,让视线探了过去。 许是正好一场比赛结束,时慕看见有大半的人已经散了,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另一边的篮球场爆出更响亮的尖叫声。 不知是不是有连锁反应,时慕突然想起苏迟宴前几天跟自己说的小区锦标赛的话题。 那他今天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时慕的心里隐隐地有些期待。 她将身上的睡衣换了下来,许是觉得有些冷,她又踢踏着拖鞋回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薄外套。 她站在镜子前将头发梳好就跑出房间。 奶奶在厨房里做饭,时清尘窝在客厅的单人沙发椅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蜡笔小新。 时慕和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奶奶在身后叫住了她:“小四,你现在出去玩,中午还会不回来吃饭?” “回来的奶奶,我就去附近走走。” 奶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奶奶刚想和你说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时慕听到是自己最爱吃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那我要早点回来。” “好,那你快去吧。” 时慕点了点头就跑远了。 淮东公寓就在平西村的正后面,穿过几条逼仄的小巷就到了。 时慕没有和苏迟宴说过自己要去他们小区看比赛的事,她也就只是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他来场猝不及防的偶遇。 淮东公寓是高档公寓,和平西村后边的几排房屋一样都是军官的家属院。 时慕父亲时寄舟在抽签的那天手气极其不好,抽到了平西村后排的房屋,当时还被奶奶给嫌弃了,说他臭手都臭到家里了。 时慕跟着人群混进了小区。 正如苏迟宴同她说的那样,他们的小区里举办了一场老年乒乓球锦标赛,但参赛的人基本都是家属院里打乒乓数一数二的人。 时慕混在人群里挤到一张球台前。 对面桌子上的记分牌,还在记录着上局比赛的成绩,时慕大致都能看懂这些。 大比分4:1,最后一局的比分11:8。 时慕还在对着球台发愣,就听见不远处篮球馆里传出了巨大的喊声以及安静片刻后观众席上的呐喊声,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她看见一群穿着深蓝色球衣的男孩抱在一起,许是他们的助威方式,时慕不以为意地正想要转回头,就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视线。 他眼底含着笑意,不再像之前那般寡淡。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热烈的他,就像是一团猛烈燃烧的火,从她的心底开始烧起,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可能是中场休息,他们抱完之后就各自散开了,时慕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她看到有很多的女生给他送水,他都拒绝了,最后捡起地上只剩半瓶的水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头上戴着全黑色的发带,碎发有些湿答答地垂在额前,好看的桃花眼在汗水的浸润下变得有些湿润,他微扬眉梢:“你还真来?” 许是觉得有些渴,他举着矿泉水瓶一下就灌完了剩下的另一半水,有晶莹的水滴从他的嘴角缓缓滑下,时慕看愣了神,没有回答他。 “喂,问你话呢?” -- 第34页 时慕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别开视线:“那个,听你说小区里有乒乓球赛,我刚好无聊就跑过来看看,没看到你打,有点可惜。” 苏迟宴垂眸,浓密乌黑的睫毛极具压迫性地覆盖下来,而后他兀自笑了,转头懒散地将空水瓶投进垃圾桶里,朝她又靠近了几步。 时慕四处游荡的视线在半空中停住,直直地落在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周边那颗红色小痣带着与禁欲截然不同的蛊惑,诱她沉沦。 “时慕,你就这么想看我打乒乓?” 时慕诚实地点头:“有点儿。” 苏迟宴勾唇笑了笑:“行,今天满足你。” 时慕的心尖微微一颤,就像是在蜜罐里浸过一般带着丝丝不经意间地甜。 苏迟宴拿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裁判席和裁判商量了什么,而后他含笑微微点头,紧接着主持人就拿着扩音器播报着下场比赛的名单,主裁判在她身旁的位置上坐好,对面的副裁判也在记分牌后坐好。 他跑回篮球场和同伴们说了几句话,有几个队员偏过脑袋朝她这边看过来,接被苏迟宴给拍了回去,而后他提上自己的斜挎包又回到时慕的面前:“帮我提着包。” 时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人群的最前端,身边围上了一群又一群新的球迷。 她不自然地在众人的视线下接过他手里还有些沉甸甸的包,她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涩。 苏迟宴从包里拿出乒乓球拍,随即认真地看向她,突然喊了她一声:“时慕。” 她愣愣地抬起脑袋:“嗯?” “想看我赢吗?” 时慕呼吸蓦然一顿,抬头愣愣地看向他,反应过来后犹豫地点了点头:“想。”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不让你输。” 比赛开始。 虽说这只是一个开在社区里甚至没有排面的小型锦标赛,但是参赛人员也有回来休假参加过国内大赛的优秀人才,他面前那位就是。 时慕有些后悔自己任性地让他参赛,万一用力过猛把身体打伤了怎么办。 事实证明,全都是她的猜想。 苏迟宴打得还不算吃力,但也不轻松。 开局他的接发球失误有些多,运动员都会有适应阶段,时慕暂且就认为他在适应。 后面几板他的抢攻厉害,顺利搬回几局。 最后以11:9让让对方先赢了一局。 时慕跟在时父身后有看过几年球赛,对一些规则和接发球之类的东西还算了解。在比赛中的人往往会被很多因素牵动,但是站在外面的人一般可以很快就分析出对方的短板。 时慕见他输了第一场,心瞬间被提起,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她给苏迟宴分析了一下。 “我发现你打球会不会太急了些。” 苏迟宴许是没想到她还帮自己做了总结,歪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时慕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匆匆移开视线继续说着:“你的前三板质量相对于对手弱了些,但是你的抢攻意识和反手拧拉很厉害。我发现你的对手正反手切换不是很到位,你下一局试着往他的短板反手处打。” 苏迟宴歪头笑着看着她:“时慕,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真的很喜欢乒乓球。” 时慕忘了分析,昂起头骄傲地说着:“那必须,我至少看了好几年球赛了。” 她永远记得,那天阳光洒进昏暗的场馆,落在他的身上,他顺手摘下了那串碍手的佛珠塞进她的手里,而后将右手捏成一个拳递到她面前,清润干净的声音顺着风落在她的耳边。 他说:“时慕,那你带我赢好不好?” 心里的悸动被无声无息地藏进风里。 少年眼底有一季春光滑落,让往后寒冬的风都变得温暖,它照亮着心里的那块贫瘠之地,悄然长出一朵带刺的玫瑰。 第十七章 值得热烈庆祝的青春很长。…… 时慕愣愣地看着横在眼前的拳头,她垂眸轻笑了声后抬起左手和他撞了撞:“加油!” 他脸上的汗水顺着皮肤的纹理流了下来,在下巴处汇聚,“啪嗒”一声滴在她的手背上,时慕心里一惊,猛地缩回了手。 见他早已汗湿了球衣,时慕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他,想让他擦擦,谁知他突然对上了时慕的视线,而后认真地问:“时慕,你真的不会打乒乓球吗?” 男孩的目光真诚而炙热,他稍扬眉梢,淡淡地蕴出一点笑。 时慕看愣了神,眼神交汇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蓦然一顿,而后心悸到难以呼吸。 “那个,我都没有碰过拍子和球呢。” 苏迟宴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刚刚是说他的正反手衔接不自然的意思吗?” 时慕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乒乓比赛的中间休息时间很短,时慕还没有更加仔细地给他分析对手的反手弱点,主持人就在吹哨了。 苏迟宴渴得发慌,时慕把自己手上那瓶还没有拆封的矿泉水递给了他。 “苏迟宴,待会儿赢球了记得喊出来,就算比他们弱咱们也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 他捏着纸巾擦干了额角的汗水,再将发带重新带了回去:“好,听你的。” 下一局比赛开始。 -- 第35页 苏迟宴真的听了时慕的话,每个球都往对方的弱项反手攻,很快对手就招架不住了,连输了好几个球,他奋起直追,最后以比分11:7跟他打了个1:1平手。 许是真的很久没有打过乒乓球了,苏迟宴明显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他撑着膝盖缓了几口气,才扶着腰慢慢走到时慕面前。 时慕正准备给他分析下一局的打法,就被他给打断了,他朝她伸出手:“水,渴死了。” 她将水递了过去,苏迟宴接过猛地灌了几口,而后才站直在她面前:“下局有啥指示?” 时慕看着他嘴角缓缓滑下的水珠,从口袋里又摸出几张纸巾递给他,看着他擦干之后才继续说:“对手明显是有过大赛经验的,他随机应变能力很强,下一局他势必会守住自己的反手,那我们就和他们玩声东击西,下局咱们盯着他的正手打。” 时慕讲得正激烈,一抬头就看到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地垂下了脑袋。 “时慕,你真不想学乒乓?” 时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疑惑地看向他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苏迟宴挑眉,淡然开口:“我只是觉得中国乒乓球队少了你这个天才,有点可惜。” 时慕被他调笑得脑袋都快要垂到地上了:“你不要调笑我了,而且我已经过年龄了。就当作是个爱好的话,我还真挺想学的。” 苏迟宴垂眸轻嗤了声:“我可以教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易燃品,只要引燃就能够很轻易地在她的心底炸开了花。 时慕愣愣地抬头看向他,最后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不是她不想学,主要是现在已经高三了,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学主课之外的东西。 时慕笑着说:“不要瞎说,学习更重要。” 苏迟宴点了点头。 中途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主持人在场边吹了口哨,对手正在球桌前做热身运动。 时慕伸出拳头和他撞了撞:“加油!” 第三局,苏迟宴听了时慕的话直接盯着对方正手的漏洞打,对方也和时慕分析得一样只守着自己的反手,打着保险战。 最后比分到了10:9,苏迟宴领先对方1分率先到了局点,对方许是被苏迟宴这个半吊子一直吊着打,心态有些崩,他叫了暂停。 苏迟宴慢慢地朝场边走了过来,时慕忙给他递了水还有纸巾。 他以为他有些累了,正准备安慰他,没想到他正在酝酿着大招。 “时慕,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用个他可能没有见过的招式,打爆他的几率是多少?” 时慕不知道他说得大招是什么,她又有些不忍心地打击他:“百分之百,肯定可以的。” 苏迟宴朝她打了个响指:“信你。” 场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可能是觉得这场比赛是最值得看的,站在时慕旁边的那个男人已经开始激动地录视频解说着这场比赛。 时慕不解地朝他望了过去,她只觉得有些眼熟,也没有多想就转回了头。 场边开始吹哨。 时慕从他手中接过水捏在手里,只能说她现在有些期待苏迟宴憋得大招。 比赛刚开始,苏迟宴没有注意就让对方先给扳回了一局,现在比分是10:10平。 对方发球,苏迟宴捏紧球拍盯着他手里的球。球过了网,但是擦到网的边需要重发,男孩擦了擦汗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 球发到了苏迟宴的眼前,时慕看到他用了她从未见过的招式将球击了回去,对面没有接到,他成功拿到了一分又杀到了局点。 他用了同样的招式连着赢下了两局。 现在的大比分是3:1。 他只要再赢下一个赛点就赢了这场比赛。 时慕看愣了神,耳边充斥着身旁那个男人的喊声,还有他是不是吐出来的专业词汇。 “竟然是削球,小小年纪竟然会打削球。” 时慕有些愣,转过脑袋看向他,没头没脑地小声问了一句:“削球是什么招式?” 那个男人激动得面色有些酡红,他尽心尽力地给时慕科普着,听到最后时慕只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招式,至今可以说是快要失传了。 时慕听得云里雾里。 男人看见时慕一脸蒙圈地看着自己,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慢慢道来:“前一个将这个招式打得这么厉害的削球手还是上个世纪的林康泊老先生,现在都已经退隐江湖了。” 时慕的嘴巴跟着他的震惊程度张成了“O”型:“那你的意思是说他的技术很厉害?” 他点头:“已经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 “……” 时慕噤了声,默默地将脑袋转了回来,正好就对上苏迟宴投来的波澜不惊的目光。 真是尬住了…… 时慕的嘴巴还在震惊中来不及闭上,苏迟宴被她的样子逗笑,偏头轻声笑了出来。 “你不要笑我,我这是在学新知识。” 苏迟宴信步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她逐渐涨得通红的脸颊才憋住笑:“学到什么了?” “额。”时慕动了动唇,又自觉地闭上,“我知道了个叫林康泊的老先生,还有这个叔叔刚刚夸你把那什么球练得炉火纯青。” -- 第36页 苏迟宴微扬眉梢:“哦,那你这边学到的也不多嘛,还不如跟我学的比较好。”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在舌齿间转了好几圈之后又被她咽了回去,她贪心地享受了一下此刻的暧昧气氛。 场馆外的天气忽地就暗了下来,乌云密布在半边天空中,霎那间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下,将昏暗的天色隔出一道明显的细密屏障。 时慕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抓紧隔栏的手指不自觉地一再收紧。 旁边的那个男人见到本人,激动得往她的方向挤了挤,差点就将本就重心不稳的她挤出人群,好在苏迟宴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男人将手握成拳递到他的嘴边:“帅哥,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削球是怎么练的吗?” 苏迟宴微皱眉头,将脑袋往后仰了仰,他的眸色淡然,半晌之后换上了一副“您有什么事”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身躲过了他的手,接过了时慕手里的水喝了几口。 时慕也有些好奇,又问了他一遍。 苏迟宴稍抬眼皮瞧了她一眼,而后又在旁边的中年男人脸上扫了一圈,过了半晌后他开口:“你刚刚说得那个老先生。” 时慕没明白:“啊,林康泊怎么了?” 苏迟宴勾起唇角笑着说:“我外公。他从小就教我,我从他那里学来的。” 他动作懒散地拧开瓶盖,而后仰头喝了几口,有水珠汇成一绺从他的嘴角滑下,在衣领处晕开一朵妖艳的花来。 时慕愣住了。 那个男人也震惊了。 最后一局比赛苏迟宴明显有底气了不少,反倒是对手心态有些不稳定,连输了好几局。 比赛来到了关键的赛点,意味着苏迟宴只要赢下这一分就可以直接赢下这场比赛。 双方都不敢深呼吸,全场的观众都屏息凝神,时慕站在人群最里端,她右手不受控制地捏紧手里的水瓶,左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 心里一直再给他打着气。 苏迟宴加油!苏迟宴加油!苏迟宴加油! …… 最后一球是对方发球,他发了个侧转下旋球,很明显可以看出到了他擅长的阶段,苏迟宴的回球质量逐渐下降,给了对方一个机会球,但是对方没有把握好,又回了个机会球回来,苏迟宴抓住了这个机会,直拍反面抽球回了个擦边球,对方没有接住。 他以11:4赢下了第五局,他以大比分4:1赢下了正常比赛。 赢下比赛的第一时间,苏迟宴回头看向了她,时慕看到了他眼里浓浓的笑意,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恣意热烈。 下一秒,他将球拍扔在了地上,俯身捏紧右拳低吼了一声:“troy!” 时慕捏紧的手在那一刻松开。 她看到男孩信步朝这边走过来,那瞬间她只觉得心里向被涂了一层甜丝丝的蜜。 至少那刻这个叫苏迟宴的男孩只属于她,而那个值得他们热烈庆祝的青春也可以很长。 第十八章 她小心翼翼的单恋。 回到学校后,苏迟宴参加了小区老年乒乓球锦标赛这件事不知为何在全校传开了。 孟霜在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来同时慕分享,她根本不知道这在另一个意义上其实是时慕逼着苏迟宴参加的。 时慕将脑袋垂得有些低,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弧度好看得不像话。 孟霜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苏迟宴为什么想不开去参加老年乒乓球锦标赛,那不是老年人运动身体的活动吗?” 时慕被她抓耳挠腮想不通的表情给逗笑,偏头憋了很久才憋住:“不知道,可能是突然想参加了吧,也可能是有谁想让他参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着,带秋天的第一丝风都散去之后,窗上的雨水才凝滞住。 孟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阵穿堂风过扬起她的长发,将她耳后的碎发吹散,时慕揉了揉耳朵将头发别到后面。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甜蜜。 想起男孩赢了球后含笑朝自己投来的视线,那日午后的冷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 月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那天晚自习下课前,老郑就握着一张纸走了进来,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走到默不作声地走到讲台上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同学们,我知道咱们国庆长假回来心还有些浮躁,但是现在高三了,作为高三的学生我们要随时可以调整好自己的时间,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我想你们自己也应该分清。” 他捏了捏眉心,又叹出一口气:“咱们班这次成绩整体来说都退步了,除了第一名的章同学还排在年级前十外,就只有咱们的时慕同学还保持着原来的水平。” 老郑抿着唇欲言又止,最后将这张纸递给离讲台桌最近的时慕:“时慕同学下课帮老师贴在门口的光荣榜上,你们自己都去看看。” 时慕接过老郑手里的成绩单。 三中的成绩单一般最上头都会打印着文科和理科的前三甲学生。 时慕每次看完自己的成绩,目光都会第一时间扫到理科的前三名上,而苏迟宴的名字基本上次次都出现在上面。 时慕将成绩单压在练习本下,继续写着作业,孟霜有些好奇自己的成绩退步了多少,就直接抽过去看了看。 -- 第37页 孟霜这次考得其实还行,可能是全校同学的整体水平都下降了,反倒是让她的排名上升了几名。 她握着成绩单蹙紧眉头:“咱就是说,我这个数学成绩该怎么办呀,是外面的补习班不管用,还是我的脑子实在不适合学数学?” 时慕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欸,时慕你这次数学考得不错诶。” 孟霜许是扫到了时慕的成绩,将单子摆在她的面前:“你看啊,你这次数学成绩提升了整整十五分,就是文综成绩降下来了,你是不是光顾学数学,都没有时间背书了?” 时慕点头:“还真有点。” 孟霜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她:“没关系,咱们就是说下次合理安排时间,你也会挤进这个前三甲的行列,这样我可以到处炫耀了。” 时慕瞥了她一眼,敲了敲她的脑门,孟霜疼得轻声惊呼了一声,将还在教室门口的老郑吸引过来了。 老郑端了端鼻子上的眼镜:“喊什么?” 孟霜羞愧地低下头,时慕讪讪地收回手。 待老郑在教室里巡逻一圈走出教室后,孟霜才重新接起刚刚的话题,时慕将她的脑袋扭了回去,固定住她的头:“看书。”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玩着橡皮擦。 时慕弯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晚的夜色阴沉得不像话,就像是画家打翻了浓重的黑色颜料,漆黑一片,只有挂在天边的月牙洒下了朦胧的光。 教室里这会儿静得只剩下大家的呼吸声,时慕将视线从成绩单最顶端的名字上收回来。 还有半年多的时间,要更加努力才是。 下课铃声很快就响了。 一眨眼的功夫,教室里就只剩下慢慢吞吞起身准备贴成绩的时慕,还有闷闷不乐垂着脑袋的孟霜和坐在教室后排打着游戏的李向笛。 时慕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旁的光荣榜上,上面整整齐齐地贴着高三开学以来所有大小考试的成绩。 她的成绩也在慢慢地进步,从刚开始的班级前十到现在跻身到了班级前五行列。 时慕在白纸的背面粘上双面胶,将成绩单贴在了光荣榜上。 “时慕!”孟霜在喊她。 时慕回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一起走吗?” 时慕冲她摇了摇头:“我再看会儿书。” 孟霜有些失落地将包背好:“好吧,那你待会儿走得时候注意安全哦。最近学校附近小巷的风总是阴恻恻的,我知道一条大路,你到时候从学校大门口右手边拐出去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你也注意点。” 孟霜朝她点头,将手在她面前摊开,时慕扬唇笑了笑,将下巴搁了上去。 时慕站在成绩单前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自己这几次考试的成绩,身后似有若无地飘来了一阵熟悉的洗衣液清香,她身子狠狠地顿了顿。 而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被他修理成饱满的形状,手背上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似在蛊惑着她。 他的指尖在成绩单上轻轻划过,最后落在了李向笛的成绩上面。 不等时慕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轻噗了一声,而后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开:“李向笛,你这成绩真的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种田了,咱就是说别在学校浪费资源了。” 李向笛刚好游戏输了一把,此刻心情还有些烦闷,听到他这话之后直接暴躁地摔了书:“你这是赤.裸裸地在侮辱老子!” 苏迟宴还站在她身后,时慕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似是被轻轻地灼烧了一下,霎那间热意蔓延全身汇聚到了心脏。 “看你连把游戏都过不了,菜狗。” “……” 时慕就像是被钉在这块地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倔强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 “你被嘲笑我,还有人在这里呢。” 她清晰地听到了身后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下戳着她的耳膜,而后他似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哦,原来时慕在这里。” 他一点也不介意地摸了摸时慕的头:“大家都是朋友,而且你在她面前出过的糗还不多吗?时慕,你说对吧。” 都说, 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爱情。 那时慕觉得她可能是个两面派,在别人面前她就是大大方方承认他们是友情,可是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心里更多的是在他大大方方的友情下逐渐歪曲生长的感情。 时慕露出笑容朝他们点头:“对,李向笛你在我面前出过的糗还真不少。” 李向笛颜面全失,索性不理这两个人,他垂头继续打着游戏,不到半分钟他又气恼地将游戏机摔在了桌面上:“操,气死老子了。” 时慕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有看到过李向笛打得那个游戏,和苏迟宴是同一款,不过这个关她已经在刚来的那天带着弟弟打下来了。 她默不作声地回到位置抽出两张纸在上面画上了过关的攻略,一张给李向笛,另一张的话她还记得苏迟宴之前好像也没过这关。 时慕将两张纸折好,然后从位置上起身走到李向笛旁边,将其中一张递给他:“我看你这关玩了两天都没过,我之前已经过了,给你画了一下攻略,你回去的时候可以看看。” 李向笛握着游戏机的手顿住,抬眸朝她看了过来,扭捏了半天伸手接了过去。 -- 第38页 他有些别扭地谢了时慕。 站在教室门口的苏迟宴嘲笑他:“李向笛,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天。” 时慕将目光收了回来,握在手心里的纸团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她想迈出的腿在那一刻直接被顿在了原地。 给苏迟宴的那张该怎么送出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捏紧了外套的衣摆。 时慕不太想耽误回家的时间,她深呼了一口气快速地走到苏迟宴的面前,将手里的那张纸塞进他的手里:“你也回家看。” 李向笛默了片刻,带头起哄:“哦,不会是时妹妹写得情书吧。” 时慕的脸在那瞬间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因为热的,而是因为李向笛完完全全地说出了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苏迟宴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没有说话,而后向李向笛投去了带有警告意味的视线:“就你话多,想被缝上是吧。” 时慕的眸色暗了暗,垂下了脑袋。 苏迟宴看了一眼时间问李向笛:“欸,很晚了,你自己回去吗?” 李向笛调皮地回他:“不然你送我?” 苏迟宴将放在他桌上的校服外套捎走:“我闲得?” 他走到教室门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回头将目光看向了时慕,还没等时慕反应过来,他清冷的声音就顺着晚风飘来,直直地撞向她的耳膜:“你不走吗?” 第十九章 下一秒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时慕本准备在学校里再看会儿书,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当下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她回到位置上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走到门口:“我这就准备走了。” 教室外夜色撩人,漆黑的幕布上点缀着点点繁星,弯月被包围在里圈,洒下静谧细碎的光,学校里的路灯昏暗地亮着,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彩色光圈。 苏迟宴点头,而后回头看了一眼李向笛:“你自己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灯给关了。” 说完他抬腿就往走廊的尽头走远了,时慕站在教室门口看着他逐渐缩成一个点的背影,心头有无数酸涩感蔓延。 朋友,他们也就只能到朋友的地步了。 李向笛从桌上随便拿了几本书塞进书包里,背上斜挎包走出教室。 他完全忘了要关窗户和灯,正好时慕还在教室,就稍微又逗留了会儿帮他善后。 学校外的那条大道真的如孟霜所说的那样热热闹闹的,与那几条胡同的冷清截然不同。 时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因为她在人群中又看到了苏迟宴,男孩怀里钻着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软软乎乎的男孩,他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耳垂,而后被一个女人牵上手走了。 这个女人她见过,是苏迟宴的表姐,那他怀里的那个小孩应该就是他的小外甥。 时慕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她看见苏迟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的奶糖放进小孩的手,中途从他的指缝里飘出了一张白纸。 她的呼吸蓦然一顿。 那是她刚刚给他的那张,里面虽只写了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但看到它孤单地落在地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还是会痛。 暗恋或许就是这样。 所以时慕很喜欢村上春树说的那句话:“刚刚好,看见你幸福的样子,于是幸福着你的幸福。” / 月考完之后,就是学校举办的运动会。 时慕对这些活动向来不感兴趣,她没有报名参加任何项目,也没有去现场看过比赛。 反倒是学业上变得忙碌起来,老郑觉得她的历史成绩优异,让她报名了历史竞赛。 本就有些头疼的高三生活,再多了一项历史竞赛后变得更加没有眉目。 时慕每天都窝在教室里刷题,历史的题目全是文字堆积,看得眼花缭乱,这时候她都会用背背英语,练练数学题这些方法来缓解。 十月份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历史竞赛的时间在11月22号那天。 那天也是时慕的生日。 入了冬的平城很轻易地就被大雪覆盖,干冷的天气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时慕将围巾拉高盖住大半张脸,却依旧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呼呼扫过她的脸颊,寒意渗进血液,汇入心脏。 那天她直接没有去学校,孟霜一大早上就给她发了个“金榜题名”的表情包,时慕盯着看了片刻,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的手指被冻得有些发僵,奶奶从卧室里拿出一副她自己织的红色手套给她戴好,叮嘱了几句在路上注意安全,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渐渐地走远。 时慕是在公交车上临时抱佛脚,背历史题目的时候,收到苏迟宴发来的短信。 依旧是很短的一句话,却足矣让她振奋。 【苏迟宴:加油,拿个第一回 来。】 时慕捧着历史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的嘴角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扬起,不用担心会被他看出倪端而收敛起来。 她正准备给苏迟宴回消息,公交广播就开始报站了,时慕将手机塞回兜里下了车。 车内外的温度相差很大,时慕的脸被阴冷的风吹过之后就有些酥麻的疼,她将围巾又拉高了些,到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这次的历史竞赛试卷比时慕想象得要简单很多,她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周围有些人早已经做好,趴在桌上休息。 -- 第39页 时慕握着试卷又检查了一遍,一般这种考试都允许提前半小时交卷,她垂眸看了一眼时间,率先起身教了试卷。 有她的带头作用,坐在她身边本有些昏昏欲睡地那几个女生皆交了卷,然后跟时慕一起挤出了教室。 教学楼外飘着鹅毛小雪,细细密密的,将昏暗的天色隔离出一道朦胧的屏障,干枯的枝头被细雪银装素裹着,仅剩的树叶不堪重负掉落在了雪堆里。 学校外已经等了不少家长。 时慕看了时间才知道现在已经放学了。 奶奶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让她早点回家,说准备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做顿大餐。 时慕加快了步伐挤出人群。 “时慕!”有人在喊她。 时慕顺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就看到站在对面银行台阶上的孟霜,在朝她挥手。 她有些意外,想回家的腿换了个方向就朝孟霜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孟霜跳下楼梯揽过时慕的肩膀:“今天是你生日,当然是带我的大寿星去玩呐。” 时慕拧着眉毛有些纠结:“可是我答应奶奶要早点回家的,她说要陪我过个生日。” 孟霜有些失落地撇嘴:“啊,好可惜。”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我家玩好不好?” 孟霜的眼睛亮了亮:“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你奶奶啊,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时慕笑着摇头:“当然可以,我奶奶人很好的不要有压力,我还有个弟弟。” “可是那边还有两个人。时慕,可不是我故意叫上他们的,他们自己要来。” 时慕的视线顿了半晌,而后朝她指得方向看了过去,苏迟宴和李向笛站在那里。 男孩勾着李向笛的肩膀懒散地站在街角的方向,他嘴里漫不经心地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稍扬眉梢朝她看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拉链被拉得老高挡在他的下巴处,一顶同色系的鸭舌帽被他松垮地戴在头上,看上去还是那么不羁。 “叫他们一起来吧。” 孟霜点头给他们发了消息,而后就亲昵地挽上时慕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 她点了点时慕的小拇指问道:“时慕,在你家吃完饭后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呐?” 时慕不忍心拒绝:“倒时看时间吧。” “好!我们本来的计划就是带你去K歌,看你的性子这么闷,就想着带你发泄一下。”她看了一眼时慕的脸色,“现在咱们只能先吃完饭在说了,包间都订好了,可惜啊。” “包间订好了?还能退吗?” 时慕问了两个问题,将孟霜给问愣了。 她反应过来后立马回她:“就是说不能退了,咱才觉得可惜啊。” “为什么不能退了?” “订的时间满半天了……” 时慕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跟我商量?” “准备给你个惊喜嘛。” 许是意识到时慕有些生气,孟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她安抚地摇着她的手臂。 “对不起时慕,我们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以后别这样了,为我太破费了。” 孟霜将她的围巾拉高挡住冻得通红的鼻子:“别这么说,把你当好朋友才这样的。” 时慕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做好一桌的饭菜摆在桌上了,一老一小也已经整齐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她了。 她刚刚忘记和奶奶说有同学要来。 “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立马迎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书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试卷不难。” 奶奶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快进来。” 时慕站在门口扭捏了很久,才重新开口:“奶奶,我今天带了几个同学过来。” 老人家似顿了顿,而后往她的身后探了几眼,时慕朝拉着两个大男人躲在墙后的孟霜打了个手势,他们仨就从后边出来。 奶奶只眼熟苏迟宴,立马招呼着他们进来:“原来都是我们时慕的同学,快进来吧,外面都快冬死咯。” 而后她拉着苏迟宴看了好几眼:“阿宴这孩子,最近也没见到过,看起来又高了。” 孟霜没想到奶奶跟他熟,在时慕耳边说着悄悄话:“苏迟宴跟你家人混得这么熟的吗?” 时慕呼吸滞住,到嘴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额,就是之前他帮我找奶奶认识的。” 孟霜揶揄:“你们还有这缘分?” 时慕偷偷红了脸:“别瞎说。” 坐在餐桌前的小奶团子后知后觉地回过脑袋,看到苏迟宴后立马扑棱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大哥哥!” 苏迟宴垂眸笑着将他抱起。 “时清尘,不要粘着哥哥!” 小孩根本不听她的话,紧紧地抱着苏迟宴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最后还不忘回头朝她做鬼脸:“才不听你的话,你就是羡慕嫉妒我。” “……” 还真的被他说对了。 此刻的时慕真的有些羡慕他。 羡慕他勇敢热烈,羡慕他可以拥抱光。 苏迟宴似皱了皱眉,捏着小孩的后脖颈,时清尘明显缩了缩。 下一刻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 第40页 清润的声音掺着点细碎雪花落在她的耳畔,心里就像是有人在敲鼓,霎那间一切都变得寂静。 他说:“今天你姐姐的生日,她生日她最大,你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霎那间时慕的心里就像炸开了许多绚丽的烟花,噼里啪啦的响声久久没能停歇。 她明知这座大山很难跨越,却依旧跋山涉水甚至没日没夜地努力着。 为的就是让她的那颗星永不坠落。 第二十章 她本是最不应该想他们未来的…… 时慕在家吃完饭后就已经8点,隔天又是周末,想起孟霜已经为她订好的包间,浪费了这钱也不好,她犹豫了片刻之后将孟霜拉到窗边。 窗外飞着的细雪堆积在赤.裸的枝头,就像是给裹了层厚棉被,大地是好看的纯白色,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银色的薄暮里。 “你说订好的那个KTV离我家远吗?” 孟霜本以为时慕不打算去了,准备吃完饭后再坐会儿就回家,这会儿问起来,她反倒有些愣住了。 时慕捏了她的脸:“问你话呢?” 孟霜这才想起来回答:“哦,挺近,是苏迟宴订好的,就在你家后面的街上。” 听到苏迟宴这个名字的时候,时慕的视线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而后她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了那个男孩一眼。 他和李向笛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和奶奶聊得正欢。他嘴角扬起的笑意是肆意的,弧度好看得不像话,时慕一不小心又看愣住了。 是孟霜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拍了她的肩膀问她:“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吗?” 时慕脑子里只回荡着“是苏迟宴订好的”这句话,是她喜欢的男孩给自己订的包间,她怎么舍得让他浪费钱。 她坚定地点头:“必须去。” 孟霜贼兮兮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对劲啊时慕,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积极,怎么回事?” 时慕迅速地撇开眼:“没怎么回事啊,这不是你们都已经花钱了,我痛心这钱。” “得了吧你,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时慕眼见着招架不住,拔腿就跑:“没有,绝对没有,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她就像是做贼心虚的小偷,害怕所有可能侦破她的警察,所以她只能一藏再藏,直至在最熟悉的人面前都毫无破绽才行。 孟霜追在她后面盯着她发红的脸看了片刻,堪堪停住脚步,她将视线投向了苏迟宴,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往这边扫了扫,而后又平静地收了回去。 正巧时慕跑了一圈停在她的右手边,她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颈,笑得阴恻恻:“时慕,老实跟姐妹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时慕只觉得脸更烫了,她愣了片刻后犹豫着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孟霜点了点太阳穴:“直觉,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你最好老实和我说。” 时慕看出她是在给自己挖坑,她就偏不往下跳:“你不是很准嘛,你自己猜去呗。” 孟霜眼睛亮了亮,勾住她的肩膀:“看你承认了你有喜欢的人,那我就猜猜。” 她的视线逐渐往餐桌上移,时慕有些慌了,她就怕下一秒孟霜会说出那个名字,那她藏了这么久得秘密,很轻易就会被别人窥得。 时慕用力地将身子侧过,带着整个人靠在她身上的孟霜直接被甩了过来。 正好起身准备叫孟霜回家的苏迟宴和李向笛看傻眼了。 李向笛嗓门大:“卧槽卧槽,我就说咱时妹妹非一般人,别看身架小,这力气够大。” “咱就是说比她大半圈的孟霜能这么轻易被提起,她可以说是非常牛逼了。” 苏迟宴抬起手掩鼻抽了抽嘴。 时慕的背影很明显地一僵,而后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任谁看她都是在强装镇定。 孟霜倒是被吓得不轻,直接半挂在时慕身上:“我的妈呀,你这是要干啥呀?” 她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差点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时慕也被自己的这波操作给怔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苏迟宴轻声笑出来:“孟霜,走了,别打扰人家一家人好好过个生日了。” 孟霜这才反应过来,从时慕身上跳了下来,她拍着自己惊吓过度还未缓过来的心脏,深呼了一口气:“我以后再也不敢打趣你了。时慕,你真真……真的太恐怖了!” 李向笛在后面幽幽地插了一句:“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整一个充奶油的肉包子。” 孟霜恼了:“李狗,你找死!” 李向笛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只留时慕和苏迟宴两个人站在原地。 时慕有些凌乱地站在风口,窗外的冷风呼呼地挂在她的脸上,就像是一把把冰刀,刎着她的脸颊肉,麻木感蔓延。 “额,你们要回去了吗?” 苏迟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就想说,你们订得KTV……我今天晚上有时间,要不还是去吧,不浪费你们钱。” 他似有些意外地看了时慕一眼。 明明就只有一眼,很短暂的一眼,时慕却因为心里逐渐涨起的羞涩感而垂头。 “行啊,那就去,你生日你说了算。” 心头微微一颤,就像是被咬开了一块甜到发腻的奶糖,不自觉地竟觉得有些甜。 时慕抬起脑袋笑着说:“好,那我去跟我奶奶和弟弟说一声。” -- 第41页 苏迟宴漫不经心地点头:“去。” 身边就像是有无数的泡泡机对着她喷着晶莹剔透的粉色泡泡,心里美得不像话。 孟霜许是闹够了,她拍开了窗户:“时慕,快点快点!” “知道了。” 时慕性子本就慢,此刻嘴上说着知道了会速度快点,动作上却还是慢慢吞吞的。 奶奶在厨房洗碗,时慕走过去和她说着话:“奶奶,我想和同学出去玩会儿。” 老人家手轻微一顿,而后偏头笑着看她:“我们小四想出去玩就去,不用跟奶奶说,只要不要太晚回来让奶奶担心就行。” 时慕从背后环过她的腰抱着她:“好,小四听奶奶的话,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嗯,快去吧乖孩子。” 时慕走出厨房,时清尘这个调皮的孩子还在一样样的拆着时慕之前拼好的小积木,她从小孩的手里抽出积木。 小孩有些急了,抓起她的手臂就要咬她。 时慕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撇撇嘴委屈巴巴地扑哧着小短腿又去着苏迟宴。 “时清尘,到底我是你亲姐,还是他是你亲哥。” 时慕拧着眉看着在他怀里默不作声享受的小孩,心里一团无名火涌了上来。 小孩哪知道她在说什么,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同她对话:“你是我亲姐姐,这个哥哥是我的……干哥哥。” 时慕无语:“干哥哥这词又是哪学来的?” “嘿嘿,哥哥告诉我的。” “……” 那团火像自动熄灭了般,瞬间火花全无。 可能是太想得到他,所以她此刻心里无名涌上一股酸涩,明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可是在是非对错的选择题面前,她还是会选他。 时慕揉了揉眉心,朝他伸出手:“过来,姐姐抱抱,跟你说事儿。” 小孩还是依赖她的,朝她这边探了过来,时慕接过他就抱着他回沙发上坐好:“小尘,不是姐姐不给你玩玩具,只是你要知道别人努力来的东西你不能很轻易就破坏知道吗?” 许是怕小孩不懂,她又换了个例子解释:“就比如说,你喜欢这个杯子,这个杯子是妈妈努力赚钱给你买得是不是?”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 时慕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很喜欢妈妈努力给你买的这个杯子,但是有一天姐姐看到后一下就把它砸碎了,你会不会生气?” 时清尘揉着无辜的大眼睛愤愤地点头。 “那你能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吗?” 小孩的奶音软糯:“姐姐生小尘的气了。” 时慕被小孩举一反三的能力吓到:“不是,姐姐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为人的道理,以后不管在哪方面,我们都不能这样知道吗?” 时清尘点头:“知道!” “那你在家要乖乖的,要是困了我们就自己钻进被窝里睡觉,不麻烦奶奶了好不好?” 时慕握着他的右手做着钻被窝的手势,小孩可能是觉得很有意思,笑得开心。 她点了点时清尘的脑袋:“听清楚没有?” “嗯!” “那姐姐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时慕昂着脑袋想:“那就从今晚那开始,只要我们小尘表现得乖,以后奖你糖吃。” “好!” “那你跟姐姐说,今晚我们的目标是?” 小孩“欸”了一声,而后通红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睡个好觉!” 时慕轻轻拍他的脑袋:“不对,重来。” 时清尘轻轻一笑:“让奶奶睡个好觉~” “嗯,很乖,奖给你的奶糖。” 时慕将糖递进他的手里,正准备和他交待自己待会儿可能要出去一趟的事情,就见小屁孩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踢踏着鳄鱼拖鞋跑进卧室,没过一会儿他就跑着一个比他身子还大的盒子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 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什么。 时清尘拖着盒子走到她面前突然停下,而后学着时慕之前抱着手臂的姿势别捏地站着。 时慕有些懵。 小孩大胆一回,直呼她的名字:“时慕。” 时慕总觉得他下一句就要调皮地说出“还不给朕跪下”这句话。 她愣了愣:“啊?” “这是小尘给姐姐买的生日礼物!” 时慕顿住:“你哪来的钱?” “你先不要管!快先打开看看嘛。” 时慕看着他比自己更加迫不及待的样子,弯唇笑这在他的命令声中打开:“什么呀?” “当当当!快看!是姐姐最喜欢的积木!” 小孩还稚气地配了音,而时慕的眼眶却在那一瞬变得通红,有热泪滚出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她捂住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只有半大的孩子:“你哪来的钱?” “是妈妈的钱,小尘提供的想法!”小孩像是求奖励一样爬进她的怀里,“我棒不棒!” 她感动得有些失声:“棒,小尘最棒了。” “干哥哥也说有礼物送给你。” 突然听到“干哥哥”这三个字,时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谁是干哥哥?” 小孩争得面红耳赤:“刚刚才说过!” “啊。”时慕这才想起来是苏迟宴。 她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男孩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眼里带着始料未及的笑意,只一眼,她便记了很久很久。 -- 第42页 他先是吊着她胃口:“待会儿就知道了。” 时慕突然有些期待。 她期待那个男孩口中那个“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的礼物,很期待他们的未来。 可是不勇敢的她, 本是最不应该想他们未来的人。 第二十一章 愿世界和平,她喜欢的男孩…… KTV所在的街道是平城最热闹的地方。 花红酒绿的街头,被夜市里飘出的浓烟隔出两个世界,外头是充满烟火气的人家,里面是热闹非凡的美食小街。 孟霜闻得嘴有些馋了,最后还是看在小寿星本人时慕并没有食欲才善罢甘休的。 KTV就在街角的转弯处,黑白相见的牌匾上只刻着硕大的“好望角”,在一众被花花绿绿彩灯装饰的店铺前显得格格不入。 时慕在店门前驻足了很久,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正如苏迟宴说得那样,她很乖。 孟霜走在最前面,见她还没有跟上来就喊了她:“时慕,干什么呢,快跟上!” 时慕回过神,点头跟上。 孟霜顺势挽过她的手臂:“宝贝,来这种地方咱们就要小酌两口,待会儿你也不要太拘谨,大家都是熟人,该放松就放松。” 时慕点头,她其实也并没有像他们想得这么乖,她也曾背着所有人喝过酒抽过烟。 李向笛在孟霜后脑勺拍了一下:“不要带坏好学生,你这想法很危险,时慕你要不想喝也可以不喝,今天你生日你说了算。” 时慕回头冲他笑了一下,正准备转回头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苏迟宴的视线。 他懒懒地微昂脑袋,嘴角挂着一丝痞笑,忽而对着她稍扬眉梢,眼尾被牵动起来,露出了眼皮上那颗性感的小红痣。 时慕匆忙地移下视线,却更是罪恶地咽了咽口水,他看到他的喉结滚动,就像是被蛊住般,她视线直愣愣地盯着那颗浅褐色的痣。 “时慕?” 有人在喊她,她立刻回过神。 她视线飘忽不定,找不到落点处,最后是孟霜拉着她的胳膊给她指了个方向。 “还真是你啊。” 时慕还有些懵,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谁。 “不记得我了?” 时慕承认确实想不起来他是谁。 “高二你隔壁班的顾辽,来这边搞历史竞赛,时间有点晚了就没回去,你来这边玩?” 时慕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朝他微微点头:“对,我和朋友到这边来玩。” “就是说最近怎么都没见到过你了。” “我转学了,要回原户籍高考来着。” 顾辽尴尬地摸着鼻尖:“原来是这样。” 像是在掩饰尴尬,他的视线扫过她的身后,李向笛和苏迟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一左一右杵着就像是保镖。 顾辽不确定地问:“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时慕从他视线讪讪地飘回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回头瞥了身后几眼。 并没有什么反常。 还没等时慕回答,站在右后方的李向笛开口堵他:“我们看着不像是朋友吗?” 顾辽讪讪地摇头。 “那你这么多屁话干嘛?” 顾辽脸色一阵难看,最后和时慕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远了。 孟霜看他也有些不爽,对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了一路:“什么玩意儿?” 时慕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他们订得就是一个小包间,刚好可以坐下四个人,KTV的服务还不错,中途服务员送了好几次果盘。 时慕性格本就有些闷,此刻就显得有些不合群,孟霜为了活跃气氛就提议玩游戏。 见没人有意见,她直接叫服务员拿来一个空酒瓶摆在桌子中间。 李向笛多嘴:“不是吧,又玩真心话?” 孟霜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咱们这次不玩真心话了,直接来大冒险,所以待会儿摇到的人必须大冒险。” 孟霜怕时慕心里膈应,先问了她。 时慕对这些没有感觉,她点头算是回应。 “咱们寿星已经同意了,你俩有问题吗?” 李向笛还想说什么,就被苏迟宴抢了先,他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几口:“我没意见。” 孟霜拍掌应下:“李向笛,你不玩也得玩,少数服从多数这个道理总懂得伐。” “来就来,老子根本不怕。” 孟霜无语:“这也没人说你怕来着。” “……” 她的这句话惹得包厢安静了半晌。 最后是时慕没有憋住笑,直接笑了出来。 李向笛被怼得没脾气:“玩!赶紧的!” 孟霜这才撇撇嘴从盒子里拿出一副扑克牌,让他们每人都抽了一张反放在桌上。 时慕照做,就见她从兜里拿出一副大冒险的牌来:“扑克牌都先别看,就是以防万一待会儿抽到跟扑克牌有关的。” 而后她抬起指尖轻轻地碰上酒瓶,时慕的心也跟着提起。 心脏莫名一紧的结果就是她被摇到了。 “……” 时慕呼吸还有些不太顺畅,她看着眼前被孟霜握城一把的大冒险牌,第一次有了要退缩的心理,转念一想,这样只会更心慌。 她缓缓地沉出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从中盲选了一张牌,还没等她看就被孟霜抽走。 -- 第43页 “扑克牌黑桃四和方块八合唱一首歌。”说完她放下手里的大冒险牌招呼着大家翻牌,“有抽到黑糖四和方块八的吗?” 时慕翻开牌。 哦吼!!! 中奖了…… 她就是传说中的黑桃四。 她摸着鼻尖心虚地将牌给翻了回去。 孟霜看见自己的牌就松了口气,她偷看了时慕的牌大喊:“黑桃四,有方块八吗?” 正巧苏迟宴翻过了自己的牌。 时慕两眼一黑,差点撅过去。 孟霜拍时慕的肩:“哇哦,太期待了!!” 时慕反倒有些扭捏起来,她不敢看苏迟宴的方向,只能垂着脑袋凑近孟霜:“可是我不怎么会唱歌怎么办?” “咱就说玩个游戏而已,好不好听无所谓,重要的是重在参与。”孟霜完全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类型的,她跑去点歌机旁,“时慕你要和苏迟宴合唱什么?” 正巧苏迟宴微微抬眸朝她看了过来,男孩的头发似长长了点,此刻有些盖住了眉峰,他的桃花眼带着点点笑意,就像春日和煦的清风,久久未能消散。 他微扬眉梢,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似是不经意地对视,她却感受到了自己心跳是无比猛烈,下一秒,她看见男孩稍扬下巴示意她:“你唱什么我就唱什么。” 时慕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歌他必定也会喜欢,最后还是不确定地问他:“陈奕迅的歌你听的吗?他最近发得那首新歌我很喜欢。” 苏迟宴握着啤酒朝她靠近了些,他脖子上还挂着耳机:“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要说话》。” “那行,就这首。” 时慕匆匆地扫了他一眼就别开:“你会唱吗?不会咱们就换一首好了。” 小空间里安静了半晌。 时慕不敢看他,因为她的余光瞥见苏迟宴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更可笑的是,她现在脑子里出现的只有余光中的一句话: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真是色令智昏!!! 时慕红着脸撇开脑袋,最后直接离开座位跑到孟霜旁边:“唱《不要说话》。” 孟霜朝她比了“OK”的手势。 苏迟宴的腿大喇喇地敞着,他的坐姿随意,手里紧握着啤酒瓶小口地喝着,动作漫不经心,却看得她抓心挠肺。 KTV里有立式的话筒架。 苏迟宴坐在原来的位置,时慕觉得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话只会如坐针毡,就干脆站在话筒架边唱,反正都是丢脸。 正巧前奏想起,时慕只光顾着死盯着苏迟宴的手发呆,很尴尬地就错过了第一句。 离她不远的孟霜起身拍了她一下才把她的魂给拍了回来。即使是魂回来了,她的脑海里还是一直飘着他戴着佛珠的手。 “时慕!” 时慕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啊。” “发什么呆呢,都在等你开口呢。” 她的目光落在在坐所有人身上,确实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视线最后停在苏迟宴的脸上,他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却看得她面红耳赤,不得不再次错开视线。 她仔细地听着伴奏,终于在快到高潮的时候接了上去。 时慕的声音属于南方城市的软糯语调,细柔的声线刚好将这首歌的情感唱得恰到好处。 高潮开始的时候,苏迟宴才和她合唱。 让时慕没想到的是,男孩唱歌时候的声音同平时完全是两回事,他的声线低沉,很有磁性,就像是留声机里放出的声音般醇厚。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 苏迟宴握着话筒坐在位置上,他的右耳上戴着立式耳机,漆黑的眸在朦胧灯光下似闪着光,站在大屏幕前的时慕看愣神。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关注着他,会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一颦一笑,甚至就连他的喜好她都会在不经意间记下。 正好又到了高潮,时慕直接没了声音。 整个小空间里只回荡着他的歌声,所有人都沉浸在里面,像是在听他将故事慢慢道来。 而她的喜欢就像是歌词里“愿意用一支笔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一样。 暗恋就像是一出哑剧,我沉默着不说话,而你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喜欢你。 时慕笑着笑着就有些想哭了,等这首歌结束的时候,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溜出包间。 爱情里的胆小鬼,就不该奢望这么多。 时慕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 等眼眶被吹得发涩她才眨了眨眼睛重新回到包间里,苏迟宴依旧坐在那个位置,而时慕却再也没有勇气坐在他的身边了。 他们都在尽兴地玩着,只有时慕这个小寿星还在愁眉苦脸着,孟霜看了她的脸色,垂眸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了信息。 那个时候Q.Q已经盛行,孟霜为给时慕准备惊喜,跟苏迟宴和李向笛拉了个三人小群。 【孟霜:可以把蛋糕拿出来了吗?】 【孟霜:我看时慕兴致不高的样子。】 【李向笛:我觉得可。】 【苏迟宴:嗯。】 时慕坐在位置上发着呆,中途她的余光有瞥到李向笛猫着身子出了包间的门。 她以为只是去上厕所,也就没理会。 却不想他们是给她准备了惊喜。 -- 第44页 李向笛推着一辆小推车重新进了包间,忽地头顶昏暗的灯光熄了,时慕被孟霜用手挡住了眼睛,而后她带着时慕往前走了几步。 时慕闻到了蛋糕清甜的香味,以及上面草莓淡淡的清香,她眼眶又是不自觉地一热。 她听到打火机点燃蜡烛的声音,那一刻周围静得不像话,她只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填满了整个胸腔。 捂住她眼睛的手被拿开,在风中跳跃的火苗灼着她敏感的泪腺,小巧的草莓蛋糕上写着对她的祝福:“时慕17岁生日快乐”。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转过身抱住了站在身后正握着寿星帽的孟霜,她毛衣肩膀上的那块地方被染湿。 时慕闷在她的肩头小声地感谢了他们。 孟霜任由她抱着,时慕缓解好自己的情绪,才擦干眼泪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 “谢谢你们破费给我过生日。” 李向笛从外套兜里抽出一张皱得不像话的纸递给她:“先凑活着用。” 时慕轻笑接过。 李向笛就属于是个活宝,带头活跃着气氛,这会儿带着他们唱生日快乐歌。 “时慕,快许愿!” 李向笛将蛋糕捧到她面前,跳跃的火苗被风一吹就偏了方向,淡烟迷了时慕的视线,她只看到刚刚那一瞬,苏迟宴似看了她一眼。 “别发呆快许愿!可以许三个,前面两个可以说出来,但是第三个绝对不能说出来。” 时慕在他的催促下双手合十举到胸前,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在那瞬她已经想好了所有愿望,第三个就留给那个无法说出的男孩吧。 “时慕的第一个愿望,希望我的家人们永乐安康,平平安安。” “时慕的第二个愿望,希望2009年的夏天我们四个都可以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时慕的第三个愿望…… 时慕的第三个愿望,愿世界和平,我的男孩可以远离纷飞战场,永远平安。 时慕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才睁开眼。 “可以吹蜡烛啦!” 她听话地吹了蜡烛,蜡烛熄灭的那瞬,她看到李向笛身后突然亮起打火机的光。 苏迟宴咬着一支烟靠在那边的墙上,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拢起火苗,许是意识到这是在包间里,他直起身瞥了一眼这边的进度,而后开门出了包间。 时慕在包间里切好蛋糕,将本准备给苏迟宴的那块摆在了他之前坐得那个位置前。 可他却很久都没有进来。 时慕有些不放心,举着那块蛋糕去包间外找他。他站得位置其实很好找,就在去厕所那条路上的转角处,那里有一大片绿植,却正好能挡住他的大半身子。 他隐在绿植间,只有那件蓝色的冲锋衣异常明显,露出了所谓的破绽。 时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 他在抽烟,整个人都慵懒地靠在墙上,指尖捏着的那支烟已经抽了大半。 可能是喜欢他,所以他在时慕的心里已经树立起了不可靠近的威严感。 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苏迟宴。”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愣了片刻后将烟摁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给你的蛋糕,每个人都有。” 他垂眸盯着她手里的蛋糕看了很久:“我不太爱吃这些甜的东西,你自己吃吧。” 时慕性格温吞,点头:“好吧。” 她转身要走,可能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她又重新回过头:“烟抽完了就早点进来吧,外面这么冷别冻感冒了。” 时慕回包厢后没多久,苏迟宴才进来,他身上的烟味已经散了大半。 时慕有些困,正准备和他们说可以结束回家了,孟霜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小化妆镜,咱们时慕这么漂亮,将来好好打扮,那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招桃花。” 有了孟霜的起头,李向笛也拿出自己的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时慕接过,是一个小装饰物。 李向笛碰了碰苏迟宴的胳膊,示意他快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时慕抬眸看向他。 她心里的期待值被拉满。 “不是贵重的礼物,就是好几次看你盯着我手上的佛珠看,找了一串送给你当礼物。” 时慕盯着他手上的佛珠看,是因为上面有他的名字,也是因为他手好看。 女孩细软的声音落下:“谢谢你们。” 这个生日是她过得最快乐的生日。 有妈妈和弟弟给她准备的礼物,有奶奶给她做的大餐,有朋友破费给她准备的惊喜。 还有他送给时慕最珍贵的礼物,只因为她多看了几眼他手上的佛珠,他就送了串一模一样的给她当礼物。 礼物叠在她的面前,被码得整齐,就像是一摞砌墙的砖头砸进她的心里。 第二十二章 她想正大光明地牵次他的手…… 时慕过完生日后,日子又逐渐趋于平淡。 那场大雪过后,平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淅淅沥沥的雨丝顺着风穿过窗户的的缝隙扑在时慕的脖颈间,霎那间凉意渗透。 这几天刚又考了一次月考。 时慕前几天为了准备历史竞赛,疏忽了些文化课的进程,只光顾着背历史题,忘记多练数学和英语题。 三中出成绩的速度依旧很快,在考完试第二天的夜自习下课前,分数就出来了。 -- 第45页 老郑端着保温杯走了进来,不同于前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的凝重,这次他眼里含着笑。 “大家这次的成绩都有进步,值得表扬。” 他依旧将成绩单递给时慕,时慕脑袋早已经有些放空,孟霜拍了她的肩膀后她才反应过来,接过老郑手里的成绩单。 “下课都去看看成绩分析自己的不足之处,接下来继续自习,时慕你出来一下。” 时慕刚刚视线瞥到了成绩单,这次她的成绩整整下降了10几分,而大部分的失分点都在数学上面,再加上长时间没背过单词,这次她的英语也考得不理想。 她跟着老郑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温热的风正好对着老郑的办公桌直吹,时慕一直不喜欢暖气的风就站到他对面的那张办公桌前。 老郑抬眸朝她看了过来,而后还不等时慕多想,他就开始叹气:“时慕,这次数学成绩又退步了,你看,比你刚来那会儿还差点。” “那刚来那会儿考试数学多少分来着?” 时慕低垂着脑袋:“98分。” “对啊,那你看看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87分。” 老郑知道时慕这个孩子安静内敛,平时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学习:“那你自己总结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基础不够扎实,碰到难题就退缩了。” “你自己也已经发现自己的问题了,老师话说在前头,其实我并不觉得你的基础不扎实,你这孩子就是碰到难题容易退缩。” 时慕将脑袋垂得更低,不敢去看他。 “你看你这次的试卷,大题目倒数第二题明明已经做出大半,只要多写一步算出答案你就能拿到满分,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时慕视线顿在了老郑落在试卷上的手旁,那是她这次考试的倒数第二题,她并不是没有算下去,是因为在靠窗的位置看到窗外走过的苏迟宴,他提早交卷了,而她心思也跟着飘远,最后忘记了时间。 “我来不及做。” 老郑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意外,而后他的指尖划过试卷落在了最后一道大题上。 “还有这题,你写出一半,虽然从这步就开始错,但只要你写完步骤分也有了。老师说过很多遍,数学是很拉分的科目,就算不能保证全会做,那也要全填满。”老郑抿了一口温水继续说,“时慕,时间不多了,以后看到难题不能再退缩了,现在学习是这样,以后出社会也是这样,适者生存这道理总懂得伐?” “知道老师。” 时慕就是易退缩的性子,各个方面都是。 但听了老郑这话之后,她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油然而生。 她想未自己而活,她想要勇敢一回。 “以后有啥问题就问老师或者同学都行,不要自己做不来就直接躲过,以后可……” 老郑还想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那人在门外懒散地喊了声:“报告。” 时慕顿住了,这声音很耳熟。 “进来。” 时慕偷偷将目光移了过去,就看到苏迟宴双手抄着厚羽绒服的兜慢慢吞吞地走进来:“老郑,你找我什么事儿?” 老郑将手里的另一叠试卷塞进他的怀里,嘱咐着他:“来得正好,给班里同学发下去。” 他神色寡淡地瞥了一眼手里的试卷,绷得笔直的嘴角扬起了个好看的弧度:“月考的?” “对,再帮我传句话。” 他点头:“您说。” “你们班这次数学考得还没文三高,让他们先好好分析一下错题,等明天我上课讲。” 他伸出右手讲试卷卷进胳肢窝里,而后懒散地同他打了个手势:“行,知道。” 苏迟宴正准备走,老郑又叫住他:“对了,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分?” 他停顿了片刻:“135。” 时慕抓着厚外套下摆的手指越捏越紧,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可是当这个差距被摆到明面来上讲,她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只会更加抬不起头。 老郑今天非要和她说出朵花来,时慕想拦也拦不住,只能任由他向苏迟宴科普自己。 “时慕同学,以后你有问题也可以去理三找这位同学,他对难题有自己的独特解法,我看挺适合你的,你们有时间可以交流一下。” 时慕在他视线扫过来的下一秒率先别开了视线,脸火辣辣地烧着,就像是将自己的不堪全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这让她抬不起头。 “老师,我知道了。” 老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行,知道了就回去看书去吧,你的话,老师也不需要太操心。还有这次历史竞赛的成绩很不错,再接再厉。” 时慕局促地点头,看见他招呼他们走的手势后,才慢慢吞吞地挤出办公室的门。 她本准备回教室里继续刷题,却被站在身旁的苏迟宴拉住了手腕。 隔着一层厚毛衣,她以后能感受到男生微凉的指尖有些紧地握着自己。 “怎么了?”时慕回过头。 “明天下午结束后还去不去甜品店?” 时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先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头。 “从这周开始,每周五晚上你兼职结束后那两小时,我给你补数学。” -- 第46页 是坚定的语气,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苏迟宴,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 他的发尾被风扬起来,清爽的短发细碎地垂在额前,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不白给你补。” “时慕,交换一下,你给我补英语。” 时慕有些愣:“你英语不好吗?” “没多好,需要有人给我提点一下。” 时慕知道他可能是觉得以她的个性肯定不会同意这种事情,他才搬出补英语这种烂借口,可是她只是不敢让他给自己补而已。 “好,谢谢你啊。” 苏迟宴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你确实该好好学数学,这点分已经跟好学校绝缘了。” 时慕有些抬不起头,讪讪地笑了笑。 / 苏迟宴真的在履行自己的承诺,每周五往后的两小时都拉着时慕去图书馆补习。 时慕在他的帮助下,数学成绩也有了质的提高,要想质变引起量变,还得再继续努力。 十一月的最后一张日历被撕掉。 时慕坐在窗前,看着眼前被银装素裹起来的大地,枝头被压满了白雪。 她不喜欢下雪天,却会因为那个男孩在雪地里陪他的小侄子打雪仗而接受这种天气。 时间过得很快,十二月份也在眨眼间过了大半。 月底学校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迎新年活动,时慕作为高三文科的优秀代表被请上台发言。 时慕没有参加这种活动的经验,再加上她性格比较温吞内敛,站在台上脑子早已放空,就像是被置于混沌深海,在强浪中沉浮。 背好的台词在站在话筒前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她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紧张地蜷缩起来。好在她现场随机应变能力还挺强,当场扯了很多与学校给的演讲稿无关的话题。 活动结束后,学校准备了烟火节。 时慕很怕烟花,害怕烟火冲破天空发出的超大响声,所以活动结束后她就溜回了教室。 许是老天完全不眷顾她,烟花在空中绽开的那一瞬间,教室里的灯忽然暗了。 经历过一次被深埋在黑暗里的时光,时慕再次被困在这种环境里时,第一想法就是躲。 她尝试着躲在书桌下,脑海里回响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恶魔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在那刻变得有些难以呼吸。 她紧紧地捂住耳朵,瘦小的身子颤抖得不像话,就像被血液抽干,她有些缺氧。 “快快快,分头找一下。”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是李向笛的声音。 孟霜急得直跺脚,声音里皆是散不尽的焦躁:“急死我了,时慕躲哪去了?” 而后鸟散林空,走道上又变得寂静起来。 时慕躲在黑暗里不敢出声。 远处烟火爆炸声终于在空中消散开来,时慕松开紧紧捂住耳朵的手。 耳边充斥着寒风拍打窗户的声音,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忽而她的耳朵上被戴上了耳机,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经典匡威帆布鞋。 时慕盯着发了会儿愣,等她反应过来才缓缓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苏迟宴深邃的眼。 他弯腰蹲在时慕面前,将耳机给她戴好,而后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耳机壁上,她听见男孩清冷的声音穿过重重屏障撞在她耳膜上。 “我耳机很贵,别弄坏了。” 时慕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地面上,男孩许是有些蹲累了,坐在她旁边的那把椅子上。 他将她隔离在外界的喧嚣里,分出了一片只属于她的小乐园。 耳机里还在放着音乐,是周杰伦的《游园会》,正好放到了高潮,“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刚好唱出了暗恋小女生的心声。 时慕的视线落在他垂在她面前的右手,手背上有颗浅褐的痣,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贪心鬼在作怪,时慕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手,那刻她有点想牵上去。 这学期都快要结束了,她总要勇敢一回。 时慕抬起右手为掩饰自己开始胡乱地摸,手在触碰到他的指尖时微微一顿,而后捏住了他的小拇指,他的指尖微凉,霎时寒意冒进。 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温度,偏头来看自己,就看见她的另一只手还在乱摸。 苏迟宴轻笑了声,喊了她:“时慕。” 时慕瞬间回过神,松开了握住他的手。 “啊?” “你要拿什么东西?” 他以为自己要拿东西才在空中瞎摸,其实她的所有动作中只有想牵他是真。 “我……我要拿一下我的手机。” 苏迟宴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从她的桌兜里拿出她的手机:“要拿东西和我说声就行。” 时慕有些落寞地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教室的灯在那一瞬大亮了起来。 她涨得通红的脸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的面前,指尖收紧,她垂下头不去看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时间被被分割成认识他之前和认识他之后,能停留在有他的世界里,她每天都在盼着日出和日落,回想着今天的点滴,最后期待着明天的精彩。 ————— 2008年12月30日 学校在放鞭炮,我有点害怕就回教室了,谁知道学校竟然把教室的灯给关了,我有点慌张就躲起来了,是那个男孩先找到的我,他把他的耳机给我,我好心动…… -- 第47页 还有最后我偷偷牵了他的手。 如果有机会我想正大光明地牵次他的手。 第二十三章 像春日和煦的暖阳,叫她很…… 时间过得很快,在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三天学校就给高三学生放了寒假。 成绩也在那天出来。 老郑有些舍不得他们,分析过他们的成绩之后,就沉默地站在台上看着他们。 “文科三班就是相当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长大的,我看着它像小孩一样咿呀学语,也看着它像大人一样扛起重担,所以我们能成就这么个大家庭,都是你们每个人的功劳。”老郑将保温杯放在讲台桌上,“老师很感动,你们都很努力,本来我们只是个普通班,现在却可以与实验班并肩,这说明你们都足够优秀。” 时慕垂眸看着手里的成绩单。 经过这几个星期苏迟宴帮她补习数学后,她的数学成绩已经能够稳定在120分左右。 数学突飞猛进,让她总分有了质的变化。 本来在班级第五名的排名也升高了,现在基本可以稳定在班级前三。 而苏迟宴的名字也就出现在理科红榜的榜首,他让时慕帮他补英语,其实时慕并没有帮他补过。他就是优秀的人,优秀到除时慕以为也有很多人仰慕他,但她们都比她勇敢。 老郑借着过年要收红包的借口又让他们留了几分钟。 “大家都知道我呢每年过年前都会给学生准备红包,当然不同的红包份额不同。” 底下有人喊:“老师,我们不知道。” 老郑尴尬地摸鼻子:“不知道也没关系,现在不就知道了,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看好啊,都在这里。” 老郑将红包分成三个档次。第一个是优秀三好学生的,只要考到班级前十就可以拿到。第二个是进步很大的学生,只要这几次考试加在一起进步超过五十分即可。第三个是积极向上的学生,这样所有学生都能拿到红包。 等老郑发完红包最后说了几句话之后,班级里的大半同学整理好东西都散走了。 老郑叹了口气,端起保温杯走出教室。 时慕依旧是最后走的人,她将成绩单在光荣榜上贴好,而后站在原地看了几眼。 她的名字也在一步步朝红榜靠近,从一开始的年级56名,到现在的年级第10名,是她做了足够多的努力。 为的就是追逐他的步伐。 那天下午放学,时慕在教室里收拾东西,她想快点收拾完回家帮奶奶打扫卫生。 晚霞铺满半边天空。 暖橘调的光落在脸侧,时慕不经意间抬眸就看见了苏迟宴。 他身边还跟着个女孩。 时慕心里一颤,呼吸变得困难。 他胳膊间夹着一块单板,信步从她的教室门口走过,忽而转头朝他们班教室里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在里面巡视了一圈,似是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他回过头。 下一瞬,她看到男孩朝旁边的女孩笑,他的头发被风吹过,与女孩的长发交缠在一起。 时慕呼吸一滞,视线直接顿住。 那天她回到家后,心里有些郁闷。 时慕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在柔软的大床上躺了很久,她才拿出日记本,落笔。 ————— 2009年1月7日 今天他笑了, 但……不是对我笑的。 我贪得有厌,想让他对我笑一下。 / 除夕夜那天,苏蘅轻回来一趟老家,经历过那次住院,她现在的生活作息已经非常规律,此刻脸色看上去是红润的。 时慕那天刚好在家里帮奶奶打扫卫生。 苏蘅轻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晚霞错落有致地挂在窗外的半边天空,夕阳悬在海平面上缓缓落下,几片枯黄的落叶落入雪白的大地,最后不见踪影。 女人提着几袋补品走了进来。 时慕起先没有注意到,她背着身子拖地。 是坐在沙发上的小孩看到了,扑棱着小短腿跑进她的怀里:“妈妈!” 时慕的身子顿了顿,她停下了拖地的动作,慢悠悠地回过头。 女人抱起小孩看着她:“小四,是妈妈。” 时慕转过身,垂眸继续拖地:“我知道。” 苏蘅轻抱着时清尘朝她走进了几步:“最近怎么样?小尘还听不听话?” 时清尘缩在她的怀里:“妈妈我很乖的。” 时慕背对着他们扬起嘴角,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嗯,都挺好的,小尘也很乖。” “小尘乖就行。”她抱着孩子走到沙发边坐下,“这是妈妈给我们小尘的礼物。” 小孩兴奋地接过,从沙发滑到地上,而后坐在茶几的小椅子上把玩着新玩具。 时慕地正好拖完,她有些累地揉着发酸的腰,放下拖把,走到沙发边,坐下靠了会儿。 苏蘅轻注意到了:“你腰怎么回事?” “可能是坐久了,现在弯着反而很累。” 苏蘅轻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暗了暗,而后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以后要注意点了。” 时慕敲着自己的腰,酸痛感蔓延开来:“知道,我不会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那就好,你们老师和我说过你现在的成绩很稳定地排在班级前三。平时也要劳逸结合,该休息就休息,该认真就认真。” -- 第48页 时慕只是点头。 一时间没有话题可找,客厅陷入安静。 时慕肚子有些饿了,去房间里拿了外套和钱包准备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苏蘅轻见她要出门就问她干嘛去。 时慕将外套穿好,从门口的挂衣架上抽下围巾围好才回过头回她:“出去买点吃的。” 苏蘅轻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时慕这才意识到她没有将手腕上的佛珠藏好,她后知后觉地想要去将它摘下放进口袋里。 她妈妈已经红着眼眶跑过来,看了一圈这个佛珠,时慕才发现原来这串佛珠也刻着字,只是刻在里面,她之前都没发现。 她凑近看了看,上面是用瘦金体写的“永世安康”,她还没来得及收,苏蘅轻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哪来的?” 时慕警惕地将佛珠护在手里,整个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我生日的时候同学送的。” “你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时慕有些愣住了。 “妈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蘅轻靠着墙,轻叹了口气,不经意间她的眼角有泪水溢出:“这个是那天想要救你爸爸,最后和你爸爸一起殉职的那个叔叔他们家的信物,那天他的妻子递给我这串佛珠说可保平安,妈妈没有接下。” 时慕的身子颤了颤。 可是他说这是随便找的,那时候她也没想这么多,她甚至连上面有字都没有看见。 “时慕,你是不是和苏家那孩子有交集?” 时慕没有否认。 “他们家永远是我们家的恩人。” 时慕点头,还好她的光没有陨落。 “这几个月妈妈和他妻子有在联系,只是苦了这孩子。他们家都倔脾气,还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你既然已经收下,那就好好保管。” 时慕摘下这串佛珠紧紧地捏在手里:“我知道妈妈,我会保管好的。” 苏迟宴送给她的礼物,她本就会好好护着,可是她不知道这串佛珠竟会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怪不得她生日那天,他躲着抽烟。 一定是想到自己的父亲了吧。 / 时慕握着佛珠揣进兜里,跟苏蘅轻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时清尘见她要出门就缠着她,她拗不过他,将他抱起一起出了门。 小孩许是看出她心情不佳,抱着她的脖子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姐姐,不要伤心。” 时慕被他这副样子逗笑,用空着的那只手覆上了他冰凉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刚刚趁姐姐不注意玩了会儿雪。” 小孩的脸被冻得通红,时慕将他外套的帽子戴好,紧紧握住他的手暖他。 “下次不能这么不乖了,知道吗?” 小孩点头应下,忽而他的视线在看到不远处时亮了,小孩有些激动:“干哥哥!” 听到“干哥哥”两字,她的身子开始僵硬。 知道男孩走到她面前,她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她,苏迟宴被她像树懒慢动作回放的样子给逗笑,开口问她:“你被冻傻了?” 时慕的脸本被风吹得有些发麻,却在听了他这话之后直接唰的一下变红了。 呼吸就像被这寒冷的天气给冻住了般变得缓慢起来,她的视线僵在半空,不敢回视他。 苏迟宴也没在打趣她,而是从兜里拿出两颗大白兔,将其中一颗递给时清尘。 “看见干哥哥这么高兴?” 他在调侃着怀里的小孩,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而后垂眸笑了。 时慕偏头偷偷地扬起嘴角。 时清尘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苏迟宴移开视线看向她:“吃糖不?” 时慕只觉得他有些神奇,好像自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慕从兜里拿出几颗大白兔他接过之后,他的兜里时常都会准备着奶糖。 上次她妈妈生病那次也是。 时慕抬眸对上了他含笑的眸子,心里就像是有一艘孤船在那片深海迷航。 她接过那颗糖捏在手心,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指尖有寒意渗入,她握着这颗糖放进兜里,手背碰到了那串沉甸甸的佛珠。 她想问苏迟宴,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说呗。” 时慕动了动唇,最后咬牙开口:“就是我生日的时候你送我的那串佛珠……” 她话还没说话,就看到他的身子很明显地僵住,而后他脸色有些不对劲地打断她的话:“那串佛珠给你就收好,你没必要知道其他。” 时慕微微愣了一下:“我刚看见里面好像还刻了几个字,你知道这事吗?” 苏迟宴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要不要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万一是你父亲写给你的什么话呢?” 时慕从兜里抽出那串佛珠递到他面前,他的视线落在她手心上,看了半晌他推开了时慕的手,懒散地掀起眼皮:“听不懂人话?” 他的眼眸里是时慕从未见过的冷漠,就像是块未融化的冰,时慕的心里一寒。 她往后退了半步,时清尘也有些害怕地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不敢看他。 “对……对不起。” 时慕立马收好那串佛珠揣回兜里。 她轻声问他:“你还好吧。” -- 第49页 苏迟宴看了她一眼,垂眸从她身边走过。 时慕从未感受过这么冷的冬天,那刻风变得凛冽刺骨,吹过树梢发出很大的声响,脸颊被吹得生疼,眼睛逐渐发涩,渐渐模糊起来。 她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男孩走远地背影,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明明知道他的伤疤,却还是在他心里撒了把盐。 那刻,她的星好像因她的疏忽大意,淋雨了。 “姐姐……” 时清尘在喊她,时慕瞬间回过神。 “小尘是不是饿了?姐姐带你去买吃的。” 时慕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 小孩抬起冰凉的手指揉了揉她的眼睛,而后有些心疼地说:“姐姐哭了。” “姐姐没事,只要我们小尘高兴就行。” “……我不高兴,干哥哥凶姐姐,把姐姐凶哭了,我不要和他好了。” 童言无忌,时慕愣住了。 时慕牵起嘴角:“姐姐没事,就是刚刚风有点大,不怪那个哥哥的,好吗?” 小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点头。 “真乖,这颗糖也奖给你。” 时慕抱着小孩正准备离开,突然背后有人叫了她,她回过头望了过去。 目光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她看到苏迟宴身材笔挺地站在那头,他手里提着几杯奶茶,看见她回过头,他才快步朝这边走来。 时慕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就像是夏季傍晚的清风扑面袭来,周身是散不尽的燥热。 而她的视线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往下移了一寸,落在他深红的唇上,他扬起唇角。 那刻风声好似停了,她看见他嘴角的梨涡露出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心头。 他许是刚刚跑过来时没有调整好自己,此刻呼吸还有些紊乱,他撑着膝盖休息了会儿,才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刚刚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买了两杯奶茶向你赔罪。” 像春日和煦的暖阳,叫她很难不心动。 ————— 2009年1月25日 我喜欢的男孩给我买了奶茶。 我心跳得好快,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他了怎么办。 今天的愿望, 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和他一起过个除夕夜。 第二十四章 他不知此刻心头的悸动就叫…… 时慕盯着他递过来的奶茶看了很久。苏迟宴这次给时慕买的是货真价实的奶茶,而不是冰美式,其实她也不喜欢吃这些甜得发腻的东西,奶糖是弟弟爱吃,所以每次都备着。 只喝过几次的冰美式反倒很符合她胃口,再加上都是苏迟宴请的,她已经爱上了。 时慕吸了吸鼻子,她扬起嘴角接过了他手中的奶茶挂在了时清尘的胳膊上。 她回过头对苏迟宴笑:“谢谢你的奶茶。” 他搓了搓被时慕触摸过的指尖,有些讪讪地收回手搭在笔尖上:“刚刚真的很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奶茶是请你和弟弟喝的。” 时慕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停留在他的鼻子上,他的鼻尖的那颗小痣猝不及防地撞入她本就狂跳不止的心里。 平城的习俗并不像川城那般随意,此刻大街小巷热热闹闹,人潮拥挤,时慕被隔绝在人群外,看着家家户户拿出红色灯笼高高挂起,听着一家人温馨和谐的问候,闻着从紧闭窗户缝隙里传出的饭菜香味。 烟火袅袅娜娜,在空中越飘越高,越飘越远,须臾后散落,迷了时慕的视线。 想起之前每个冷清的除夕,时慕的鼻子不自觉的一酸。那一刻,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盔甲轻易地被击碎,好不容易设起的防线倒塌。 每到这个时候,她又会想爸爸了。 时慕抬眸朝苏迟宴看去。 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想爸爸? 应该是想的吧。 不然她刚刚提到爸爸这个字眼的时候他会突然生气,一定是想到了被压在废墟下孤独无助的父亲,他也在懊悔吧。 今天的风很冷很冷,透过厚重的衣服都能感受到它的刺骨,凛冽寒风呼啸而过,时慕鼻子被冻得毫无知觉,她偷偷拉高围巾盖住,只露出那双澄澈干净如洗过天空般的眼。 她身上穿着的红色羽绒服是苏蘅轻年前寄过来的,时慕很宝贝,只在过年穿。 时清尘摸着肚子已经在闹了,时慕奶凶奶凶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乖乖地闭了嘴。 “那个,我就先走了。” 时慕转身就要走,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回过头朝他望了过去,忽地她笑了,落在眼底的笑意渐深,弯眼睛亮了亮:“新年快乐!” 她说完转身就跑走了。 苏迟宴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直至那个影子缩成一个不易察觉的点消失在小巷的转角处后,他缓缓地收回视线。 他垂眸轻笑了声,看着被她碰过的指尖,过了半晌才回了句:“新年快乐。” 那刻,他好像感受到他本心如止水的心脏有了心跳加快的趋势,就在刚刚那瞬,他的呼吸是从未有过的急促,像暴风雨欲来时,所有一切都在崩塌之际他心头的那般紧张。 他不知此刻心头的悸动就叫心动。 时慕抱着小孩来到了小卖部,小孩在货架前站了很久,挑了几样小零食和糖就呼哧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她面前。 她摸着时清尘的耳尖问他:“都买好了?” -- 第50页 小孩生动地在她面前表演了一个欲哭不哭的表情,时慕被他给逗笑:“还想吃什么?” 时清尘指着远处的烤炉:“想吃烤肠!” 一句“想吃烤肠”就像坐上了回忆的时光机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苏迟宴就站在那里帮她们烤了两根烤肠,男孩身材颀长,却总是透露着一丝漫不经心。 耳边回荡着那句话:“烤肠?1.4一根。” 时慕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我们小尘想吃烤肠?好,姐姐给你买。” 小孩嘴里被塞进热乎乎的烤肠后才噤了声,时慕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的弟弟天性就是爱吃。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和妈妈已经做了大桌的饭菜摆在桌上了,奶奶忙忙碌碌地在厨房里跑着,苏蘅轻也帮不上忙就站在一旁看。时慕将小孩放在沙发上,脱下外套后就撸起毛衣的袖子进了厨房。 “奶奶,在做什么?” 奶奶可能是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小孩吓死奶奶了。” 随即她回过头继续搅拌着锅里的汤:“小四,这是你在平城过得第一个年,奶奶带你尝尝咱们这边过年要吃的红糖糯米丸子。” 时慕的眼睛亮了亮:“好,谢谢奶奶!” “跟奶奶还谢,快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时慕听话地去洗了手,坐在餐桌上等奶奶将红糖糯米丸子全都端上来。 晚餐很丰盛,也基本上都是时慕爱吃的菜,一顿饭还算和谐地吃完了。 饭后一家人就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时慕之前都没有看过春晚,第一次看倒觉得还有新奇。 大家都在尽情地表演着自己准备好的节目,最后完美的谢幕。 窗外家家户户都在放着鞭炮,苏蘅轻和奶奶都知道时慕害怕这个东西,就搬着鞭炮烟花去了很远的巷子口放。 手机振动了一下。 时慕垂眸瞥了一眼,点开。 班级的Q.Q群早已经炸开了锅,她的聊天框也被群发消息堆满。 时慕只是看了几眼,给自己自己熟悉的发了消息之后就准备关手机,认真看电视。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Q.Q左侧联系人的红点上面,大过年竟然有人加她好友。 时慕点进去,视线却在下秒就顿住了。 【苏迟宴请求添加好友】 苏迟宴…… 请求添加她的好友? 时慕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屏幕,生怕下一刻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美好的梦境。 好在这是真的。 时慕颤抖着手点进了他的空间。 只有一条半年前的动态。 【一路顺风,再无苦难。】 时慕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就是川城大地震结束后烈士送行的那天。 时慕也在现场,她躲在人群中偷偷红了眼眶,不声不响地送完爸爸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原来那天他也在。 时慕垂着脑袋放空,苏蘅轻拉着奶奶的手回来了,看见时慕坐在沙发上发呆,她关心了一句:“小四,你怎么了?” 时慕回过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墙,过了很久才想到回她:“没事,过年太激动了。” 苏蘅轻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这有什么,过几天高三又要开学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时慕关了手机点头。 “那就好,别总丢三落四的就行。” 时慕没什么表情地继续点头。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时慕找了个理由就回到房间里了。 寒冬阴恻恻的风透过玻璃窗的缝隙扑面而来,时慕只穿了件毛衣,此刻反倒觉得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去拿了件外套穿上。 手机被她放在书桌上,屏幕打开着。 上面还显示着苏迟宴的好友申请。 时慕犹豫了很久才点了同意通过,聊天框里很快就跳出了她同苏迟宴的对话框。 她想找话题和他聊聊。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动机都不在单纯,时慕害怕自己的感情被他看出,害怕这样之后他们连最简单的朋友也做不成。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加自己好友? 时慕撑着脑袋想了很久,都没得出答案。 她盯着手机又发了会儿呆。 突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时慕的眼睛亮了亮,垂眸盯着聊天框,等看到消息之后她的眸子微微沉了下去。 眼里的光不再。 是孟霜给她发的信息。 【孟霜:我的宝贝,新年快乐呀!】 紧接着李向笛也给她发了消息。 【李向笛:时妹妹新年快乐!】 挂在墙边的时钟指针“滴答滴答”走过,发出很大的声响,再过五秒就要到零点了。 时慕在心里想:还有五秒,就等五秒。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 5、4、3、2……1 时慕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在最后一秒钟的时间,已经暗了下去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 屏幕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条Q.Q消息。 她的心里雷鼓齐震,就像是万马奔腾而过,扬起的尘土怎么也消散不去。 千等万等,盼星星盼月亮,她终于在零点整盼来了喜欢的男孩的新年祝福。 -- 第51页 她抱着手机竟有些爱不释手,盯着屏幕正中的那条消息看愣了神。 【苏迟宴:时慕,新年快乐。】 窗外好像又开始下雪了。 在零点钟声敲响之后,外面的世界又变得热闹起来,时慕听见不远处淮东公寓里传来了小孩闹着要出去玩的声音,听见烟花冲向天空而后绽开的声音,她带上耳机躲进被子里,嘴角的笑意未减,竟就这样睡着了。 原来,人在开心的情况下睡着,就连梦境都是美好幸福的。 那天晚上,她梦到自己和苏迟宴考上了同一个地方的学校,梦到他们有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醒来之后,时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角已经快要咧上天了。 / 时慕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了漱。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蘅轻在厨房里做早饭。 奶奶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重播傻乐。 时慕弯着眼睛走过去拍了拍奶奶的肩:“奶奶,看什么乐成这样?” 奶奶指着电视上正在放的小品节目,捂着笑疼的肚子说:“这个小品可太有意思了。” 正巧苏蘅轻端着四碗热得冒烟的红糖糯米丸子出来,看见她们在客厅瞎乐呵:“快别乐了,过来先吃早饭暖暖胃。” 时慕应了声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拉着奶奶去吃早饭。 苏蘅轻擦干了沾着水的手,将围裙解了下来,对奶奶说:“妈,你和小四先吃着,我去叫小尘这孩子起床。” 奶奶的脑袋还转向电视机看得不亦乐乎,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回头应了她一声,又连忙回头继续看春晚。 时慕偷偷扬起嘴角,和苏蘅轻相视一笑就垂下脑袋吃着红糖糯米丸子。 苏蘅轻抱着时清尘出来的时候,正好时慕吃完了早饭,她将位子让了出来。 忽而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时慕愣了一下,拿出来看了眼。 只一眼,她的视线就有些顿住了。 是苏迟宴给她发的消息。 用的是短信,而不是他们昨天晚上刚互加好友的Q.Q,看来他不常用这些软件。 时慕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心里就像被打翻的桃子气泡水,从里面拥出很多粉红泡泡。 【苏迟宴:我们社区过年这几天举办了小区青年乒乓球超级联赛,我也参加了,你要不要来看?】 时慕高兴的是他记住了自己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并且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人一旦有了依赖,就会变成一个期待每天都会有人送糖的幼儿园小朋友。 时慕觉得她现在真的有些像她弟弟了。 许是觉得自己不能回得太快,一旦快了,就会让他觉得自己一定都在等他的消息。 这不就暴露了! 不行,时慕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少在高中毕业前,她不想让他知道。 终归是胆小的人,做事也会想想到如果这样做了之后的后果,她怕自己无能力承担。 过了很久时慕才回了他消息,乒乓是她最喜欢的体育项目,再加上还是她最喜欢的男孩子的盛邀嘉宾,她还是没能拒绝。 【时慕:好呀,还是原来那馆子吗?】 【苏迟宴:嗯。】 时慕收了手机跑回房间里拿上围巾,路过餐桌的时候觉得还是要跟她们说一声自己去干嘛比较好,她犹豫了片刻后开口:“妈妈,奶奶,同学刚找我出去玩。” 苏蘅轻看了她一眼:“想去就去吧。” 时慕忙笑着点头。 手机被揣在兜里,又振动了一下。 【苏迟宴:给我带几瓶水,老地方见。】 第二十五章 她直直地撞上一双含笑的桃…… 时慕到乒乓球馆的时候,就看见苏迟宴提着那个出现率极高的斜挎包站在场外看别人打,时慕抱着几瓶矿泉水走到他身旁。 他看得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站了个其他人,时慕无奈地努了努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头。 时慕笑着将怀里的水展示给他看:“看,我给你买的水,这些够喝了吧。” “你家批发水的吗?” 时慕没听明白,有些懵住了。 或许这就是暗恋,只要是喜欢的对象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会绞尽脑汁地想要去读懂里面的意思,就连时慕也不例外。 她愣愣地抬眸看向他:“啊,什么?” 时慕本就是安静内敛的性子,此刻不紧不慢吐出几句话的样子就像树懒慢动作回放般。 苏迟宴本就存着逗她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买这么多水,喂水牛呢?” 她的脸被逗得唰的一下变红了,不敢回是他,她的视线在空中游离着,找不到落点。 他的嘴角扬起的笑意渐深:“问你话呢。” 时慕摸着鼻尖:“我还怕你不够喝来着。” “多少钱?” “什么?” 他又耐心地问了时慕一遍:“买这么多水花了多少钱?” “不贵,就当我请你的。苏迟宴,你之前请我吃了这么多东西,我该还你一次了。” “所以你打算这么一次性还完?” 时慕的脸还有些红,她偷偷地拉高围巾挡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思考片刻后摇头。 “一次还还不完呢。”她掰着手指头,“你看你请我喝过两杯冰美式,两杯奶茶,好多好多大白兔奶糖,还有冰棍,怎么算我买这些水的钱都是不够的,所以以后还要继续还。” -- 第52页 女孩的脸埋在围巾里,她低垂着脑袋细数着苏迟宴请过她的东西,她温柔细心地记住了他所有的好,有些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苏迟宴垂眸看着她微微弯起的眼睛,浓密乌黑的睫毛似是颤了一下,就像羽毛扫在他的心尖上,痒得不像话。 他偏过头,嘴角却不可察觉地弯起一个小弧度,他打心底里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正好一场比赛结束,双方打了个3:4。 中场休息十几分钟,就该苏迟宴上场了。 这次的对手不同于上次,只能说比上次的更加厉害。时慕知道苏迟宴对面的那个男孩,是前几天刚参加过斯洛文尼亚公开赛的选手,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岁吧。 苏迟宴不管在比赛经验还有技术手法上都与他相差甚远,难得的是他很自信。 时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下场比赛是青年选手苏迟宴对战世界冠军季元青……” 时慕看过季元青的比赛,这个人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爱耍帅,但是球风凶狠,正手爆冲的能力很强。反看对面不紧不慢运动着手指的苏迟宴,嗯—— 时慕也总结不出来他有什么优点,只是觉得他的打发还算比较灵活,但各方面都不精。 总得来说要打赢这场比赛,难上加难…… 第一局开局就非常不利,许是苏迟宴有些紧张发了个未过网的球,让对方率先得分。 时慕心脏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只觉得喉咙很紧,有些难以呼吸。 之后苏迟宴就连着输了5局。 乒乓球的运动量很大,运动员走台的幅度也很大,对手打球的灵活度也不低,对着他左右手位就是连环攻击,再加上季元青大赛经验丰富,早已练就了强心脏这一技能,任何招数在他面前就是小菜一碟。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专治花里胡哨和半路跑出的黑马。 苏迟宴完全招架不住他凶狠的打发,很快就以3:11输了第一把。 对方选手赢了第一局之后,就像赢了全世界般大吼了一声,时慕被吓了一跳,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苏迟宴也不是好惹的主,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就拿着毛巾走到场边喝水。 季元青心高气傲,他不断挑衅苏迟宴,反倒是苏迟宴的表现让她佩服,竟然沉得住气。 事实证明时慕又猜错了。 沉得住气都是表象,第二局开始,苏迟宴就跟他玩声东击西,过河拆桥这些时慕这个业余选手总结出来的半个阴间手法。 刚刚第一局很明显能看出苏迟宴是在试探,自从上次时慕指出他打球有些急之后,他这次真的有在这方面改进,对方打过来的正手爆冲球他都会先等球到眼前再拉。 而对方打球比较急,出现了很多失误。 现在的比分是苏迟宴9:2大比分领先。 苏迟宴发球。 他的抢攻意识一直很强,而他擅长的又是正手攻球,他在球台前做好发球的姿势,抬头扫了眼对面傲气的少年,见他准备好了,他盯着乒乓球思考了片刻,发了个左侧下旋球。 球越过网发至对手反手底线大角处,季元青用反手轻挂至他的反手,苏迟宴压制他的中路追身,对方失误,再拿下一分。 站在场外的时慕比苏迟宴更激动,她捏紧的拳头终于在对方发来的下网球在球台上滚了一圈后松开了。 “漂亮!苏迟宴你好棒!”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大喊后,怔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大胆地暴露在他面前,就像保护罩被撕成碎片,她的情感毫无保留地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男孩回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下一秒她看见苏迟宴歪头盯着她看了瞬,忽地笑了。 比赛还在继续。 苏迟宴以10:2领先。 这次是季元青发球。 他发球的技术一向很好,一把打到了苏迟宴的反手位,季元青是属于站中台的两面拉选手,苏迟宴加力推球使他退离球台将他压下去,而后减力挡诱他上来,然后一举扣杀。 苏迟宴再得一分,以11:2赢下第二局。 季元青被他磨得青劲爆起,将拍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就差踩两脚。 而苏迟宴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平静地从裁判旁边的筐子里拿了毛巾胡乱擦着汗。 时慕将手里已经捏得有些变形的水瓶子递给他:“刚刚那局打得太好了,我看过瘾了。” 女孩眼睛亮亮的,弯起来就像是天上的弯月般,苏迟宴发现明眸皓齿这词形容她没错。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而后偏头笑了笑,额前落下的汗水在运动服衣领晕开了花。 “觉得我有希望赢他吗?” 时慕虽觉得他的希望确实不大,但是看到他从眼底溢出的自信时,还是不忍心打击他:“有很大的概率可以赢!” 他抿着唇若有所思地点头:“借你吉言。” “嗯,相信自己,你在我……你可以的。” 时慕适时地停下来,才没有将自己的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吐出来。 苏迟宴偏头轻声笑了出来,而后伸出拳头举在她的眼前:“我会赢他。” 时慕呼吸蓦然一顿,视线僵在空中,她盯着举在眼前的拳头看了瞬,而后笑着撞了上去:“我相信你,也肯定站你这边。” -- 第53页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重新叫住苏迟宴:“对方打球很急,你把节奏拉回来,加油!” 苏迟宴笑得阳光开朗,1米8几的大男孩在那刻看上去竟像个没长大的男生,他微扬眉梢,抬起指尖点了点眉心,而后往外撇。 这是时慕第一次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耍帅,看上去痞痞的,时慕呼吸蓦然一顿,视线僵在半空中。 比赛开始,第三局季元青开头就在挑衅苏迟宴,好在苏迟宴听了时慕的话,打球不急不缓,倒是把对手给打急眼了。 但是对手的技术手法确实比他要硬,苏迟宴也是累死累活才将比分拉出了一分,没过一会儿又打平了。 男孩似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拍子,而后动唇吐出了几句话,时慕隔得远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是隐约可以判断出他在自我复盘刚刚的那局比赛。 比赛直逼第三局的局点,现在他们之间的比分是12:11,苏迟宴落后一分,他需要反超他三分才可以赢下这局比赛。 很明显苏迟宴的心态已经不太稳了,接下来的几个局点他都没有把控好,输了第三局。 季元青大比分2:1领先苏迟宴。 苏迟宴走到场边喝了几口水,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一下他的对手,时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见季元青往这方向瞥了好几眼,眼神里无不是挑衅。 时慕收回视线,他看见苏迟宴的拳头已经捏紧,好像一秒就要上去干一架,很快他就转回头吐了口气,恶狠狠地盯着她身后的方向。 时慕知道他被挑衅得心里不舒服,再加上气还没地方撒,憋在心里很难受。 他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戾气,时慕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个时候只能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平时弟弟生气的时候,她都是握着他手安慰他,不知道这招在苏迟宴这里行不行的通。 时慕温吞地吐了口气,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盖在他握紧的左拳上,她感受到他的手僵住了,而后小幅度地挣脱了一下。 “那个,咱们不要管他好喽,这人一看就胜负欲很强,这种到头来只会什么也没有。” 时慕在他的注视下讪讪地将手背回身后,而后偷偷红了脸颊。 其实乒乓球馆的气温很高,时慕的围巾就是她遮盖住自己脸红的欲盖弥彰的工具。 红色的围巾与她此刻的肤色相称,将她红润得不像话的脸颊遮个七七八八。 裁判吹了哨,下一局的比赛开始。 不得不说,季元青的技术真的很成熟,几局下来苏迟宴变得毫无招架能力。 果不其然第四局也输了。 季元青以大比分3:1领先,他只要再赢一局,就直接赢得和苏迟宴的这场比赛。 如要反超他,他必须拿出压箱底的技术。 参加过世界大赛的季元青也有碰到过会削球的大将,曾在2008年的广州世乒赛男子团体比赛上1:3不敌韩国队。 其中韩国队就有一位著名世界的削球手朱光赫,在削球日益罕见的时代,他曾是世界男子第一削球手,技术风格稳定,反攻果决。 如果对方没有对教训的失败进行总结,那此刻苏迟宴用上削球技术很大几率可以获胜。 “苏迟宴,打削球试试。我之前看过他比赛,他输给过韩国削球手朱光赫。”时慕垂眸回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胜率不高。” 苏迟宴点头:“好,听你的。” 下一局比赛开始。 苏迟宴第一个削球动作出来,很明显能看到对方愣住,光这下功夫他就错失回球机会。 随后苏迟宴就抓着对方的漏洞反攻。 很快季元青就被削球磨得没脾气。削球的特点就在于球速慢、弧线长,是一种防守技术,以其旋转和落点变化威胁对方。 很快苏迟宴就以10:0大比分领先。 国内惯例,在乒乓球比赛中出现11:0的情况,这会让双方变得不和谐。苏迟宴对这些倒是没太大所谓,但是作为国乒队选手的季元青肯定被一些混进的饭圈粉丝群喷。 他也是看在季元青的脸面上,最后直接发了个未过网的球,让他得了一分。 苏迟宴以11:1拉回一局。 现在的大比分3:2。 紧接着苏迟宴总结了自己前几局失败的原因,他重振旗鼓,开始大开杀戒。 削球对运动员的体力消耗很大,一局下来,苏迟宴的体力明显吃不消了。但好在对方也没他好多少,此刻都在靠意念坚持着。 苏迟宴的反攻能力也不弱。 对方打过来下旋球,他加旋摆短到对方正手小三角处,季元青回过来一个机会球,苏迟宴反手拉球,球直接落在球台边缘上,擦边弹了出去。 苏迟宴再得一分。 比赛到了最焦灼的赛点。 季元青12:11领先于苏迟宴。 苏迟宴发球。 他的发球质量一向不高,发过去的球不凶,带得旋转也很一般,对手抓住机会,一板正手爆冲将球回了过来,刚好在他的右手位擦边弹了出去,而此刻苏迟宴在左手位的三角区,来不及跑过去就被定下了胜负。 他有些懊恼地用球拍拍了一下脑袋,心里早已经骂了自己几百遍。 苏迟宴你是猪吗?这个时候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本来还可以拉回3:3平的。 他微微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 第54页 季元青很明显是被他打服了,笑着过来和他碰了一下球拍。他的球拍是国家队定制的,而苏迟宴是几年前外公买给自己的球拍。 苏迟宴和他打了声招呼正准备拿着毛巾离开,却被他喊住:“苏迟宴是吧,我之前在这里看过你和别人的比赛,当时就觉得你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没想到有机会切磋一把。” “你这个球拍一看就是前国家队的定制款,你之前进过国家二队?” 苏迟宴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而后摇头。 “那你削球的技术是从哪学来的?我记得林康泊老先生从国家队退役当教练以来就没有在交过削球技术了,而你的削球很像他。” 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季元青也只是挑了挑眉一笑而过:“总之,你确实是值得敬佩的对手,期待下次的比赛。” 苏迟宴同裁判握了手之后就走到场边,时慕似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 还没等他说话,她就先开口:“苏迟宴,就是输了场无关紧要的比赛,没关系的。” 苏迟宴本来堆积在心里的不甘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那刻,他的心跳从未这么快过。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忽而弯唇笑出了声:“我看着像是会有事的样子吗?” 时慕盯着他的脸又看了看,确认他的确没事之后,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周身的温度又高了几度,她就像被置身在滚烫的火炉旁,燥热得不像话。 像是有人在看她,目光灼灼般要将她盯出个洞,时慕愣了愣,茫然地抬起脑袋。 她直直地撞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第二十六章 时慕还是很喜欢苏迟宴。…… 平城三中这届高三学生,大年初八就要提前回学校上课。 时慕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来了大半班的人了,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聊着过年这几天的趣事。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而后走开了。 文三的同学一直都觉得时慕不合群,也很想将她拉进他们这些对她来说无趣的话题。 大家互相对视了几眼,不知是哪个人类返祖现象的鼻祖大胆地“紧紧锁住”时慕的喉咙,将她半拉半托地带到了那张小桌子旁。 时慕有些懵地看着热情的文三同学们将她围在人群中:“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先开口的是时慕的后桌,平时有幸在传作业的时候能和时慕聊上几句话。 “时女神,你简直就如月般皎洁,如星般闪耀,但是你知道你为何如此黯淡吗?” “?” 时慕下意识地抽着嘴角讪讪地笑。 她被调侃得有些脸热:“呵,为什么?” 见话题被聊起来了,有几个男生就顺理成章地插上话:“你看你的外表完全不输理三的那位季女神,你跟她差就差在……” 他们适时顿住,时慕成功被吊起胃口。 “?” 他们看时慕一副疑惑的样子,得逞地撞了肩膀开口:“差就差在你没把魅力露出来。” 时慕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确实朴实无华,平时也只是低马尾松垮地扎在脑后。 “你就是不自信,”时慕的后桌拍着自己的胸脯,“要昂首挺胸,自信才会散发光芒。” 她八卦地又问:“时慕,你有对象吗?” 时慕的脸唰的就红了,她窘迫地摇头。 “那想谈恋爱吗,或者说有暗恋对象吗?” 时慕局促地垂下脑袋,拉着书包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当她听到“暗恋对象”这几个字时,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跳出苏迟宴的脸。 想起前几天在球场上恣意的男孩,时慕的眼眸微微亮了亮,而后又不易察觉地沉下。 她想起前几天看到他和一个女孩走的很近,那个女孩明艳大方,笑起来很漂亮。 而是时慕确只是人群中普通的那种女生,平时不会打扮自己,最近脸上还冒了痘。 “我有喜欢的人……” 那个女孩吃着瓜:“真的吗?是谁啊。我看你跟我们班的李向笛还有理三的苏迟宴关系比较好,你是喜欢他们其中的哪个吗?” 时慕愣了下,她微微抬眸,余光不经意瞥见从教室外走过的身影,她眼眸微沉。 她无奈地摇头:“我不想谈恋爱,你们不要八卦我了。” 那个女孩有些遗憾地点头。 时慕撒了个谎。 骗了半班同学还有那个被麻痹的自己。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也被路过他们班门口的苏迟宴听到,他本有些扬起的嘴角在那刻僵住,而后又不易察觉地恢复。 也是,都高三了,谁还会想着谈恋爱? 他夹着单板匆匆从文三门口走过,躲到楼梯间里站着,心里莫名烦躁,他将单板丢在一旁,揉乱了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坐在楼梯上。 苏迟宴烟瘾有些发作,他从校服衬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心里却像被堵了层密不透风的棉花,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口袋里握着打火机的手逐渐蜷紧,他垂眸瞥了一眼烟头,偏头自嘲地轻笑了声。 他用打火机将烟点燃,那一刻他只觉得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就像是被解禁的小兽,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苏迟宴捏着烟头缓缓地吐出个烟圈,他偏头看了眼被自己随意丢在一旁的单板,好像就连这个东西都有他们之间的联系。 -- 第55页 他越看越烦躁,蹙眉踢了一脚。 单板撞击墙壁发出很大的声响,路过楼梯间准备去老郑办公室交作业的时慕被吓得真切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看见苏迟宴颓废地坐在楼梯上,一只脚随意地抻着,大喇喇地延伸到她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气恼,忽地踢了一下单板。 咬在嘴里的烟头缓缓地冒着烟雾,瞬间迷了她的视线。他垂着眸盯着手里的佛珠看了很久,而后她看见他扯着绳子像是要将扯断。 时慕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破坏掉?” 手腕有一股温热传进,苏迟宴的呼吸蓦然一顿,他的身子有些僵住,他反应过来后抬眸看向时慕,半晌后他哑声道:“你别管我。” “你……怎么了?” 时慕这才仔细地看清了他的脸色。 他的皮肤本就很白,此刻却在那抹冷白上多了一丝病态的苍白,深红的唇携着一支烟,动作懒散不羁,却又显得有些颓。 他头发混乱不堪,好看的桃花眼耷拉着,就像只失了神的孤狼,此刻看上去有些可怜。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会是前几天打球穿得少又流了很多汗导致感冒了吧,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现在好点没有?” 苏迟宴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很久,忽地偏头笑了:“你是我谁?管我这么多。” 这句话就像是天雷滚滚,猛地劈在时慕的身上,霎时她伤痕累累,心也有些累。 她蹙起的眉毛皱得更深,而后轻叹了口气:“苏迟宴,我不是你谁,但是作为你的朋友在你生病的时候关心下你好像不过分吧。” 她越说越急到最后有些哽咽:“我也没有做错事,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恶意这么大?” 苏迟宴的动作顿住,转头将烟熄灭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他看了时慕一眼,从兜里抽出张皱得不像话的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时慕,哭在我这不管用,以后别再来管我了。” 他抄在兜里的右手早已捏成拳。 是他有些逾矩了。 可是他应该清楚的,向时慕这样一板一眼的女生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像他这样的人。 终究还是不合适的。 时慕捏紧了拳,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果敢,当自己喜欢的男孩在她面前说了伤害自己的话,她本以为不管怎样她都会犯贱地忍下。 但是当这种事情真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自尊搏一搏。 她咬了咬牙,声音有些轻,却带着意外地颤抖:“不管就不管,再管你我就是小狗。” 她都没有料到有天她会和苏迟宴闹掰。 而他好像真的很讨厌自己管他。 时慕看了眼他走远的背影,倔强地没有用他给的纸巾,而是用手背撇开下巴上的眼泪。 / 时慕和苏迟宴闹掰这事,最后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完全不知情的李向笛和孟霜耳里。 那时候,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和他有过接触。时慕向来脾气倔,而苏迟宴也不例外。 孟霜觉得这事迟早会发生的事,反倒是李向笛整天穿梭在理三和文三之间,累得像条哈巴狗,当事人双方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那天早上时慕卡着时间到了教室,老郑正抱着这次数学抽测的试卷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清楚地看见时慕背着包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溜了进去,而后猫着身子跑到位置。 他清了清喉咙。 时慕吓得没坐稳椅子摔在地上。 “干嘛呢?” 时慕尴尬地理了理贴在额前的碎发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个,老师我刚刚没坐稳来着。” 老郑瞥了她一眼,没多说就让她坐下了。 “这次数学成绩,进步最大的依旧是我们时慕同学。时慕,你上来分享下学习经验。” 时慕僵在原地。 她的数学成绩都是那段时间,苏迟宴一点点帮她补上来的。 她想起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男孩无奈地用笔戳她的脑门笑她笨的情景。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所有好像都变了。 这几个月她的学习经验就是刷题。 “老师,我没有学习经验可以分享的。” 老郑有些遗憾地点头,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咱们时慕同学既然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就说说理三班级里的趣事。” “大家应该都知道理三班的苏迟宴同学吧,这不最近理三数学不太行,我就和他们班的班主任老王商量了下,给他们安排了学习小组,你们猜怎么着?” 他周围气压有些低,孟霜不自觉地回头看了时慕一眼,而后者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你们老王给他分配了个数学最差的学生,没想到他两个月就让她成绩提高了20来分,我在想我们班要不要也搞一个?” 班级里哀嚎一片:“不行!不要!” 老郑有些局促地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求。” “好耶!” “果然还是老郑你最好!” “我爱你,老郑!” 老郑嘴角快要扬上天:“都安静点,既然商量之后你们都不愿意,那就开始自习吧。” 起哄的同学瞬间就噤了声。 时慕的灵魂早就已经飘远了。 -- 第56页 苏迟宴帮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提高成绩,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久违的一疼,而后疼痛逐渐蔓延开来。 时慕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她低下头继续做题,就像是要把这些都重新锁起来。 下课铃声一响,孟霜就拉着时慕跑出教室。 下节课是体育课,没有老师管他们。 认真的学生,在这种课上也可以学习到很多额外的知识。 时慕被孟霜拉到了一间空旷的舞蹈教室,镜子被擦得蹭光发亮,午后的阳光倾泻而下洒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落下彩色光圈。 时慕拿了张瑜伽垫躺在阳光下。 孟霜作势要将她拉起来,时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自觉地坐了起来:“干嘛?” “你看从这里看出去,刚好可以看见理科三班还有我们班。” 时慕顿住,而后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她指得方向看了过去。又是一年盛夏,窗外蝉鸣声四起,她的视线穿过葱茏绿色落在了理三后排倒数第一个坐在窗户的男孩身上。 几个月没有见过了,他好像变了。 变得沉默寡言,只爱学习。 就像一直以来的她一样。 坐在他身边的明艳女孩撑着下巴盯着他看,那一刻她好羡慕那个女孩能有这样的待遇。 而后她就看见苏迟宴似有些嫌弃地将眼前的那一摞书移到他们中间的缝隙处,正好挡住了女孩投过来的视线。 “时慕,我早就看出来了。” 时慕收回视线。 “嗯?” 孟霜撑着膝盖看她:“你之前说你已经忘记怎么弹钢琴了,但是我不止一次在这个教室的附近看到你,你是不是很早就发现这里可以偷偷看到苏迟宴?” 时慕有些吃惊地看向她。 “看来我分析的没错。时慕,你真的就不想勇敢一回吗?” 时慕没想到孟霜听到了那句话,但是她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她背负着一家人的期望。 “答应过我妈高中不想这些。” 她垂下头,自己都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堪。 “确实,现在不应该想这些。” 小空间里安静了一瞬。 孟霜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笑着转移话题,“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也不是来分析你喜欢谁的,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想听时慕宝贝弹钢琴!” 时慕撇下视线盯着干净的木制地板,思考了半晌之后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用左手握住了自己右手腕的那道伤疤,那里此刻正泛着细密的疼,她起身走到钢琴前。 “你想听什么?” 孟霜昂着脑袋思考了片刻:“邓紫棋的《喜欢你》!” 应声响起的钢琴声悠扬婉转,似音符跳跃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自然。 她余光望见窗户那头的男孩似往这边看了几眼,而后站起走到了走廊的栏杆处。 蓝白相间的校服包裹出他颀长的身材,他懒散地靠在栏杆上,往嘴里丢进了一颗奶糖。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那刻又开始快速且有力地搏击起来,就像是心动那刹的烟火迸发,在她的脑子里绽开朵朵艳丽玫瑰。 她心里突然滚过一句话: 时慕还是很喜欢苏迟宴。 第二十七章 在感情面前,分得就是对错…… 五月中旬,学校为放松高三学生最后备考时间段紧绷的状态,安排了篮球联赛。 文科三班体育委员手气极其不好,好巧不巧就抽到了理科三班。 对战表出来的那天,文三班确定好要上场的主力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霎时哀嚎一片。 其中李向笛的声音最大:“完蛋这不是,体委抽签那天是什么破手气,完球完球。” 时慕是球赛这些有天生的敏感度,再加上听到她们班要对战的还是理科三班,心里不禁就有一丝期待冲破牢笼撞上脑门。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明明苏迟宴说过以后别再管他,可是当听到有关于他或者他们班的消息,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关注。 十七八岁的喜欢,大概就是偷偷关注你的一切,而后悄无声息地看你千次万次,最后默默地许下有你的未来。 可是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最终都是会散的,所以她许下的愿望也变得简单,她希望他和她平安喜乐就好。 篮球比赛定在5月23日下午。 上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孟霜还没经过时慕的同意就直接拽着她的胳膊跑到篮球场。 文科三班和理科三班两拨人马已经上场。 孟霜拉着她找了个角度极好的位置站好,那个位置被树荫遮挡,她的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里,甚至能看到隔壁球场的比赛。 蝉鸣声响彻,遮住她狂乱跳动的心脏,下一刻她看到正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蓝色球衣的男孩懒散地掀起眼皮往这方向看了一眼。 他戴着同色系的运动发带,他的头发似剪短了些,只有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懒散地运球,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收回。 之后比赛就正式开始。 孟霜对这些比赛没有兴趣,看着看着就开始在人群中搜索帅哥的身影。 “不得不说,咱们学校的唯一亮点就是,”她停顿下来,指了指人群中的苏迟宴,“这个从别的学校转进来的狼欲双修选手。” -- 第57页 时慕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除了他还有谁长得是能看的?” 时慕抿唇憋着笑。 许是被她捕捉到了帅哥的身影,她拉着时慕的手有些激动:“快看九点钟方向,那个正在喝水的白色身影,卧槽绝了,哪个班的?” 时慕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她愣住了,这个男生看上去很眼熟,但她没想起来是谁。 忽地她对上了那个男孩的视线,心里一惊,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是她之前的高中同学,甚至有在转学前追过她,不过被拒绝了。 时慕愣怔在原地,孟霜已经跟旁边的女生开始交流:“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吗?” 那个女生一副“又有个女生被我们班的哪个丑男给迷惑了芳心”的表情:“哪个男生?” “就那个朝这方向看过来的11号球衣。” 女生瞬间换了副表情:“原来说得是他,那你可省省心,他刚转来的时候就有很多女生追他,最后全被拒绝了,情书该喂垃圾桶的都喂垃圾桶了,送来的零食也都被分给同学。” 孟霜眼睛亮了:“这性格爱了,叫啥名?” “戴杭,之前是川城中学的,至于为什么转过来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说过。” “好嘞,谢谢姐妹噢!” 孟霜本想把打探来的情报告诉时慕,结果刚转过头就看到主人公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救命! 近距离看简直就是又帅又阳光!!! 孟霜看得腿都软了,差点倒地不起。 时慕看着她那戏精样,也不搭理她,只是礼貌地同戴杭打了个招呼:“你好。” 戴杭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片刻之后他抬起眸子对上她的视线:“好久不见,时慕。” 他嘴角挂着肆意的笑容,和苏迟宴懒散的笑不同的是总给人一种阳光开朗的感觉。 “是挺久没见了,你怎么也转到这里?” 戴杭笑了笑:“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时慕有些愣住:“我应该知道吗?戴杭,我不喜欢你,之前我就说过了的。” 初夏猛烈的阳光灼着她敏感的皮肤,即使被树荫遮住,也依旧被滚起的热浪熏着。 不远处的篮球场有人愤愤地将球扔进球框里,发出很大的声响,时慕的视线越过戴杭的肩头看了过去。 就看见苏迟宴提起衣角擦着额头上的汗,引得现场女生爆叫,他不急不缓地走到场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水瓶,似是愣了片刻,下秒视线不带温度地探了过来。 时慕被戴杭挡在身前,此刻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是就剩这双眼睛他也看得清楚,他刚刚那刻明明看到里面有了光亮。 苏迟宴握着水瓶的手越捏越紧,最后里面的水冲破瓶盖喷射出来,“啪嗒”一声瓶盖落地在他的脚边滚了一圈,而他也被糊了一身水。 李向笛注意到了,跑过来问他:“兄弟,干什么呢?这么浪费水的。” 苏迟宴缓着情绪收回视线:“太热。” 时慕收回视线问戴杭:“你刚说什么?” 戴杭摸着后脑勺摇头:“算了,也不重要,你和朋友过来看篮球赛吗?” 时慕点头算是回应。 他好像还有话要同时慕说,结果哨声响了,他最后和她们说了几句就跑回场上。 孟霜许是没有想到时慕和戴杭竟然认识,她紧紧地抱住时慕的胳膊:“时慕,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嘛,戴杭你都知道?” “转学前同个高中的,自然就认识了。” 孟霜讨好地揉了揉她的脸颊:“介绍给姐妹认识认识怎么样?” “你真喜欢这款?” 孟霜点头:“不要太爱了!” 时慕下意识地抽着嘴角:“好,那我今天晚上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你好了。” “谢谢我的好姐妹!” 孟霜抱着时慕的肩膀靠了过来,时慕有些嫌弃地用手指将她抵开:“不用谢。” “时慕,你在这帮我占着位置先,我现在立马去买瓶水,我要给戴杭同学加油!” 时慕耸了耸肩示意她去。 戴杭那班的比赛确实比她们班的要精彩。 时慕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走,见他投进了个三分球,她高兴地拍手。但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场边休息的苏迟宴视线一刻不停地盯在她身上,眉头紧锁。 孟霜很快就回来了。 正好戴杭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她激动地跳起来鼓掌。孟霜一直都是大胆的姑娘,她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扭捏。 不像时慕,她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太多。 耳边充斥着欢呼声,时慕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刚好撞上了苏迟宴的目光。 他的眼眸微沉,似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根本看不出来他带着任何感情。 李向笛坐在他身旁拧眉扫了一眼旁边的场馆,偏头不知嘟囔了句什么,而后烦躁地揉着头发走过来揪住孟霜的手腕:“你是不是有病,站在自己班的场地给别人加油?” 孟霜愣了一下甩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爱给谁加油就给谁加油,你管我?” 说完她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戴杭身上:“戴杭加油,我的天,戴杭你好厉害!” 李向笛忍无可忍,扯着孟霜的手腕将她拉远了,时慕还来不及反应,两个人就不见了。 -- 第58页 她怕李向笛冲动,更怕孟霜到时候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再次打伤李向笛。 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拔腿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篮球场后边是一块未开发的区域,阴冷潮湿的空气就像是午夜行凶的地方。说实话,时慕有些害怕,她捂住耳朵往里走,边喊着他们的名字,回音很大,却没有人应。 两侧的杂草肆意生长挡住了中间那条小道,时慕的腿好像撞上了会动的大型生物,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个大型生物动了,慢慢地朝她靠近,而后她在杂草间看到了一双诡异的眼睛,她边往外退边颤抖着唇喊“救命”。 突然有人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出来,她被那人挡在身后,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你没事吧。” 是戴杭的声音,时慕睁开有些湿润的眼睛,后怕地往里面看了一眼,而后朝他点头。 “这么恐怖的地方你竟然有胆量直接闯,时慕,你胆子还挺大。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时慕摇头,虽心有余悸但好在缓解比较快,她现在倒也没这么害怕了:“我没事。” 刚刚那片区域,杂草已经高出时慕的头顶10多厘米,此刻往里面看还是阴森森的。 “你们在这干什么?”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还夹着几根杂草,他长得一脸凶相,拿着手里的锄头指着他们。 时慕有些懵住了,手里拿着锄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清理杂草,还有一种就是杀.人.埋.尸,时慕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我昨天在这里掉了一块……额……手表,今天过来找找,打扰到你真的是不好意思。” 时慕说完转头就想跑。 “站住,你们两个人出现在这里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在早恋啊。” 时慕有些堂皇:“没有,叔叔,我们真的是来找东西的。” “没有最好,不然都给我把家长叫来。”那人放下锄头,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没想到过来锄个地,还能抓对小情侣领工资。” 戴杭见时慕真有些急了,连忙解释:“老班,我们真的不是情侣。” 时慕顿住:“他是你班主任?” “我看着不像是个老师吗?” 时慕盯着他脏乱的穿着看了眼欲言又止。 “都快回去上课吧。” 时慕和戴杭对视了眼,匆匆转头跑出了这篇是非之地。 篮球馆转角处斜靠着一个男孩,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看着时慕和那个男孩从自己面前跑过,而后汇入人群中,缩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他压低帽檐,转身从另条小道回到教学楼。如果他当时减去那些思考时间,那现在和时慕有说有笑地应该就是他苏迟宴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也不是每对相爱的人都能终成眷属。 在感情面前,分得就是先后对错,不是你来过,就有人一定会记住你。 第二十八章 希望时慕能知足常乐!…… 高考前的最后一星期,学校给高三学生举办誓师大会,要各选了文科和理科的年级第一来进行学习心得的分享。 理科的人选不用多想,学校商议之后直接选了苏迟宴,而文科的年级第一已经被平城大学提前录取,现已离校在家休息。 文科各班的班主任都在为自己班的学生争取机会,到最后变成了在时慕和戴杭之间进行选择。时慕文综成绩好,数学稍微差点,而戴杭是各科成绩都很均衡。 不知从哪听来的不可靠小道消息,说政教处最后想把这个名额给戴杭。 时慕只想在最后几天再努把力,便也没太理会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 她的位置在窗边,教室里只有挂在头顶的老旧电风扇还在运作着。蝉鸣声聒噪,带着热意的暑气扑在她的脖颈间,燥热包裹着她。 时慕松了校服衣领的第一颗纽扣,将垂在身后的长发用发圈绑起一个丸子头,两侧有碎发落下,正好修饰着她小巧的脸型。 她靠在胳膊上小憩了会儿。 忽而有人轻声地敲了一下她的桌角,时慕抬头问他:“有什么事吗?” 男孩揉了揉鼻尖:“外面有人找。” 时慕瞧了眼门外,抬头谢他:“谢谢你的提醒。”Hela 门外站着的是戴杭。 他今天就穿着一间蓝白相间的校服短袖,蓝色的宽松校服很称他的肤色。男孩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手里握着一瓶喝了大半的水。 他站在班级外面,许是过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她的影子,他靠墙探出脑袋往文科三班里面看了看,视线正好撞上已经走到门口的时慕。 “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聊聊天?” 戴杭站直身子笑着回应她。 时慕只觉得有些局促,自从上次篮球赛之后,戴杭就经常性的来他们班找她。 本来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孟霜很喜欢他,她就会带着孟霜介绍给他认识,但是很明显可以看除了时慕之外生人勿近。 孟霜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早早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倪端,之后戴杭再来找她时,时慕都被有办法再叫上她帮自己缓解尴尬。 时慕正色看他:“戴杭,我说过的。我不喜欢你,你这样每天来找我,真的有打扰到我了。” -- 第59页 戴杭眸色暗了暗。 任谁都可以听出时慕话里的拒绝之意。 他垂眸思考了半晌:“我就来和你说点事。” 时慕点头。 “誓师大会我不太想上台,我想把机会让给你,你觉得可以吗?” 时慕有些愣住了,抬眸看向戴杭:“你为啥不想上台,这是可以展现自己的机会。” 他一直没有说话,时慕有些不理解。 “我有点社恐,想把机会让给你。” 喜欢一个人,就是你开心的时候,我比你跟开心;你难过的时候,我会比你更心痛。 戴杭多想收藏这多绽开次数不多的向日葵,可是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而后者却也在一直把他往外推。 “可是不是决定就你了吗?你打算怎么跟老师说这件事?说实话,”时慕抿了抿唇想要拒绝,“而且我也社恐,比你好不到哪去。” 戴杭擦干了脸颊上留下的汗水,“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去跟老师说,到时学校好像会重新商讨。” 时慕垂眸有些纠结,犹豫了很久后,她才点头。 “戴杭,我可以答应你,但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男孩愣了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正巧上课铃声响了,他抱起被丢在路中央的那个黑白相间的酷炫篮球朝她打了声招呼就跑远。 在她知道文科的人选名单落在她和戴杭身上时,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自己被选上,她应该以怎样的姿态站在苏迟宴旁边,好在她没有被选上。 可是现在当这个机会又被抛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就像被窒息感扼住喉咙般难以呼吸。 这几个月,她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却每次都以冷脸结束。 不是他冷脸,而是时慕面不改色地从他面前路过,她的余光甚至可以看见苏迟宴好像有点挫败地垂下已经抬起停在半空中的手。 被消磨掉的情感将她的身体压得有些累,她就像是深海里的鱼,在那片海域沉溺。 / 那天下午,老郑就将这个消息通知到班级里,整个班除本就知道内情孟霜,都在替时慕而开心。 老郑拍了拍桌子:“都安静。” “时慕你待会儿来老师办公室一趟,老师单独给你讲解一下这个演讲稿该怎么写。” 老郑说完就让同学继续自习。他在班级里转了一圈后,才带着时慕走出教室。 办公室里冷冷清清,反倒是与现在燥热无比的天气形成了鲜明对比,时慕刚走进去,甚至感觉到被一股无形的寒气笼罩着。 老郑指着办公室里空的板凳招呼时慕:“时慕同学,找个位置自己坐下,老师要先找个案例给你看看才行。” 时慕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班主任在自己的座位上翻找着之前的案例,许是在杂乱无章的资料中找到了那张边角已经发黄的纸,他从里面抽了出来:“你看,这是老师之前在这里上高中的时候,自己熬了通宵写得演讲稿。” 时慕笑着接过。 这是唯一可以验证他这话是不是真的的证据,不过通篇的废话确实也是他的作风。 时慕憋着笑看完了全文,自己总结出了几个要点:首先一定要拍够学校和老师的马屁,这可能也是老郑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里来的真实原因;其次就是要回顾历史,展望未来;最后点睛之笔,借机亮出自己的志向。 老郑端着保温杯轻咳两声:“时慕同学研究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头绪?” 时慕老实地点了点头。 “有头绪就好,你就照着这个模板走,老师保证你那天肯定不会出错。” 时慕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侧头轻笑出声。 办公室的角落里传出了另一道笑声,与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即使隔的很远,声音也有些模糊,时慕依旧听得清楚。她嘴角的笑意直接僵住,视线不受控制地朝声源处望了过去。 “老郑,你就不要忽悠好学生了。” 他懒散不羁地靠在办公室窗户的墙边,好看的桃花眼眼皮微微耷拉着,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一点也不颓。 嘴角扬起的笑在朦胧月光下显得越发耀眼,时慕愣住,但她只看几眼就收回视线。 老郑也看了过去:“你这小孩怎么坐在那里,不是让你找个显眼点的位置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言自语道,“差点以为你没来,想结束后让时慕同学把你叫过来的。” 时慕的指尖已经深深掐进肉里,霎时,疼痛和寒意交织在一起而后蔓延开来。 她余光瞥见那道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是顿了顿,而后他垂眸轻嗤了声,像是在问她的意见:“那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那道声音混进燥热的风里,缓慢地随着风扑向她的耳朵,就像是一块重石撞击这她的心脏,她愣在原地忘记思考。 老郑瞪了苏迟宴一眼:“你这小孩瞎说八道些啥,是我给你布置的任务还不够多吗?” 苏迟宴不恼,反而朝他笑了笑,时慕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游走,那刻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从没哪次这么想逃离一个地方。 “姐夫,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还想不想我在我姐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了?” 老郑怔了片刻,轻咳两声。 时慕抓紧的右手不自觉地松开,原来他们是有关系的,老郑是他的姐夫。 -- 第60页 这个地方她也不太想待下去了,时慕找了个理由就从办公室里溜出来了。 临走前,老郑给她布置了个任务,让她在两天之内写好演讲稿,在拿回来给他过目。 时慕觉得这并不难,就答应下了。 时慕走了之后,老郑才看了一眼今天格外反常的苏迟宴,而后者早已恢复来之前的那副姿态,是冷漠、不好接近的。 那双平静的眸子毫无波澜,就像是一汪死寂的寒潭,叫人难以靠近。 “阿肆,你怎么回事?人家姑娘还在这,说这么难听的话干什么?” 男孩斜靠着墙壁转着笔,黑色的中性笔在他的指尖快速地旋转着,他闻言只是哂笑了声:“没什么,引起注意的把戏而已。” “引起谁的注意,真是。快点把演讲稿写完给姐夫看看,能给你这个名额是学校对你的重视,你自己也要稍微注意一点。” 老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水,而后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重要关头,先不要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先回班级里去吧。” 苏迟宴侧头看向窗外。 三中教学楼是四面式的,中间一块是休息的小操场,被围着的四周都是教学楼。 从办公室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文科三班,而时慕就坐在窗户旁边。 他是有私心的。 因为只有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她,也只有这个位置可以知道她在干什么。 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上时慕了之后,他也开始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 时慕回到教室之后,就开始寻思着写这个头疼的演讲稿。她之前在网上有刷到过一些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分享的经验,觉得可能有用就保存下来了。 她小心地看向窗外扫了一圈,才偷偷拿出手机看了两眼。 演讲稿其实并不是难写。 时慕花了一节夜自修的时间就写好了,然后她又仔细核查了一遍,才准备去老郑那里。 去老郑办公室会路过一个楼梯间,那里经常会有人在吸烟,时慕为了躲开那片地方直接从另一条小道过去的。 办公室里开着冷气,时慕刚打开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里面有很多老师在,老郑被围在里圈,和外圈的老师唠嗑。 “我就是说我们班时慕和我家弟弟都是块好料子,你看前几天的统测,我们班时慕同学直接跟坐火箭一样冲到年级第一了。” 老郑有些骄傲地拍着胸脯。 离门口很近的地方有个老师幽幽地开口:“时慕是进步很快,但苏迟宴退步也快。” 她的声音很轻,目测只有她周围一圈的老师还有时慕听见了。 时慕愣了下随即恢复正常,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到老郑的座位旁:“老师我写好了。” 老郑似有些惊喜,接过她手里的演讲稿扫了两眼:“看,我们班时慕的效率就是高,写得也很好,这将来肯定是棵好苗子。” 时慕讪讪一笑。 老郑戴上眼镜对她说:“让老师仔细看看。” 她抿唇憋着笑,而后点头。 他许是看完后有些惊讶,转过头问她:“你将来想学医?” 时慕郑重地点头。 “你为什么想学医,文科生学医有些难,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 时慕愣了愣,而后回答他:“因为有很多人需要被保护,多一名人民医生,就多一丝希望。他们负责保护世界,而我想保护他们。” 老郑没有想到这个几个月前连做数学题都会被难到退缩的女孩,却有颗“为大家”的心。 “好,老师相信你可以的。不过你自己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挑战。” 时慕坚定地点头:“我会的。” 老郑拍了她的肩膀:“好孩子,回去吧。” 其实没有人知道,时慕想当医生的私心。 那是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经过无数次深思熟虑定下的目标,也是她最珍视的梦想。 因为她不想喜欢的男孩步了她们父辈的后尘,她想让他留在那个梦幻的傍晚,永远健康,无忧无虞亦无怖。 ————— 2009年5月19日 我的梦想:做一名人名医生。 今天的愿望, 希望苏迟宴平安喜乐, 也希望时慕能够知足常乐。 第二十九章 心向远方自明朗。 誓师大会被安排在5月26日下午的四五两节课上,因为有些班会有课程冲突,学校在几个星期前统一高三的课表换成了同一份。 时慕做事向来认真,她在后台准备时又仔细地顺了一遍稿子。 中途,戴杭有来找过她一回,他给时慕带了一杯柠檬果茶和几块巧克力。 他进来的时候,时慕坐在休息室的空座位上闭着眼睛发呆,他走过去:“在干嘛,闭着眼睛作法?” 戴杭将柠檬水背到身后,笑着看着她。 时慕拧着眉瞧他,将凳子拉出他好远,与他保持着距离:“我就是有点紧张。”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来找我的吗?” 戴杭愣了下:“我看你有点紧张就来了。” 他从兜里摸出几块巧克力递给她:“我之前紧张时吃几块巧克力就好了,你也试试?” 时慕盯着他手里的巧克力看了几眼,只是抿唇拿了其中的一块撕开嚼了几下。 -- 第61页 味道很腻,甜味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味蕾,她侧头微微拧了拧眉,稍微适应了下。 “感觉好点没有?” 时慕看着他期待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不太喜欢吃这个,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戴杭绷直嘴角:“你眉毛都快拧上天了,还在这逞强,不喜欢吃可以说的呀。” 时慕喊他:“戴杭。” “我说过你的人情我会记住,到时我也一定会还你。但是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来打扰我的,我……” 明亮的小空间里安静了一瞬。 时慕抬起视线本想看看他为什么不说话,视线却与站在门口的男孩直直地撞上。 她视线猛然一顿。 苏迟宴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面对面站着的时慕和戴杭,微微颔首,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教室。 时慕死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很久。 那刻,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女生的第六直觉告诉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然怎么会有窒息的感觉。 她害怕自己又自作多情,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继续同戴杭说:“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有负担,我现在很不舒服你知道吗?” 戴杭知道她刚刚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他也能理解时慕,因为这种感觉他时常能体会到。 能明白那种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感受吗? 都说或许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他也曾想将答案交给时间,可是到头来却是被一场场都有她出现的梦境打败。 只有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频繁的出现在你的梦境里,这句话说得还真没错。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来到她在的地方,重新站在她身边是想和她心里的那人公平竞争。 可感情不分先来后到,明明他是早到的那个,却永远都不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 “我知道了。我这有柠檬水先给你漱漱口吧。” 时慕垂眸看了眼,摇头拒绝。 她不能在一味地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好,这样只会让身在其中的两人都不舒服。 / 誓师大会是在学校的体育馆举行的。 体育馆刚重新翻新过去,看上去明净亮堂,学校专门找了工人临时搭建了大舞台。 闪光灯亮起,那一束光紧紧地追随着舞台上的人,主持人发言稿念完,就是她和苏迟宴上台。本来很平静的心在那刻泛起波涛,时慕紧张地抓紧了衣袖,袖口被揉得发皱。 “下面有请高三文科第一名时慕同学和理科的第二名苏迟宴同学上台分享经验。” 在时慕的印象里,苏迟宴的成绩一直都是拉第二名十几分的,这次却考了第二名。 她抬眸,正巧碰上了苏迟宴的目光,他永远都是漫不经心的,漆黑的眸子静如寒潭,看不出任何感情,他懒散地靠在墙上。 时慕心里一颤,酸涩感逐渐蔓延开来。 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她侧过脑袋的那刻在心里重新藏起。 她有时都在想,如果自己勇敢点是不是就不会落得现在这个连朋友都做不成的结果。 可是她勇敢不起来,她就是胆小鬼。 时慕垂下脑袋将校服上的褶皱都抚平,而后才缓缓地沉出一口气,昂首挺胸地上台。 苏迟宴见她开始走,也信步朝这边走来。 霎时,两道明亮的闪光灯分别打在她和苏迟宴的脸上,眼睛被强光照得有些模糊,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到旁边的男孩递来了个话筒她愣愣地接过,而后捏紧举在唇边。 观众席离舞台距离有些远,苏迟宴见她有点紧张过头、捏着话筒不知所措的样子,侧头勾唇笑出了声。 他将话筒举到唇边,下秒,清冷的声音同细小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缓缓地砸在她的耳膜上:“大家好,我是理科三班的苏迟宴。” 他笑了声才继续说:“旁边这位同学有点紧张,那就由我先给大家说说。” 时慕捏着话筒的手指越收越紧,骨节开始微微泛白,她感受到疼痛才稍松了些。 男孩干净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地回荡着,就像是春日里刚开始融化的冰,带着细碎的冰渣,却也温暖得不像话。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我就说一句话:岁月无迹,天道酬勤。再送旁边这位同学一句话:心向远方自明朗。” 说完他就放下了话筒,时慕愣愣地张嘴大口呼吸着。她余光瞥见坐在前排观众席的老郑脸色有些难看,他对苏迟宴做着口型,示意他能够多说点话。 他侧头瞅了时慕一眼,重新举起话筒继续说:“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的这些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就说说我对以后的规划吧。” “考南方武警警官学院,然后当一名武警是我的理想。到时候遇到困难,都可以来找你武警叔叔。” 他说话不急不缓,就连谈梦想的话都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玩味,就像这件事于他而言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一样。 坐在下面的老郑脸色越来越不好。 时慕的紧张也差不多缓解了些,她重新将话筒举到唇边,轻声开口:“大家好,我是文科三班的学习委员时慕。” 她之前一直在南方生活,语调里早就带着一股南方独有的软糯。 相对于苏迟宴,时慕的演讲稿真的有些繁琐,她完全就是照着老郑的那份改编的。 -- 第62页 她才刚讲到一半,身旁的男生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时慕的声音蓦然一顿,老郑正在对着她演讲稿听,见她顿住了,抬起圆溜的脑袋口型安慰着她,让她放松点。 而下刻,时慕直接跳过了中间最重要的两段内容,直接接上了最后一段。 她余光瞥见老郑似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而后又无奈地任由着她。 “我的梦想是考川城医科大学,当名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帮助有需要的人。” “你负责保护世界,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时慕在心里打了无数次腹稿,也曾推翻过无数个版本。 而当站在舞台上时,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站在他身旁说出那句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她余光望见苏迟宴似愣了下,而后侧头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她一眼,时慕强装镇定地昂首挺胸着,心里却又怕他看出点倪端。 “最后的一句话,‘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送给在场所有无畏的你们。” 她讲完之后,下面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时慕在掌声中下了台。 戴杭等在后台的楼梯旁,见时慕下台,就先苏迟宴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话筒,递给旁边的负责人员。 时慕轻叹了口气瞧着他:“戴杭……”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我知道,我都知道,时慕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总行了吧。” 时慕垂眸思考了片刻,还是无奈地点头。 “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你不是说欠我的人情会还我。时慕,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但我跟在你身边也不会想让你觉得困扰,但现在我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时慕愣愣地瞧着他,不明白他突然道歉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这样的话,今天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都解决完吧,之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时慕盯着他看了片刻,点头默认。 “你请我吃顿麻辣烫就当还完人情了。” 时慕看着他:“麻辣烫吗?” 戴杭点头算是回应。 “可以,那我们说好了的。” 戴杭点头:“嗯。” 傍晚的红霞铺满半边天,橘黄色的霞光透过体育馆高处的玻璃窗落下彩色的光圈。 火烧云划破天际,似绽开了一朵红色玫瑰,点亮了模糊的城际线,夕阳悬在海平面上,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朦胧的薄雾中。 时慕抿唇看着他:“那待会儿你在我班级门口等我下,我整理好东西就请你去吃。” 他的嘴角在那刻僵了僵,而后缓缓地抬起:“好的,我知道了。” 他应该想到的,时慕说得记住他的好也只能够用这些行动来还,她向来坚定。 / 苏迟宴没听完他们目无旁人的对话,就仓皇溜走了,他知道自己听不得这些。 他第一次将学校逛得这么认真,就连校门旁边停放自行车的那片区域都没有放过。 时慕经常骑自行车回家,他之前有送过她,所以还记得她的那辆自行车。 不知何时生的歹念,苏迟宴已经被自己憋在心里的无名火冲昏头脑,他冲动地卸了她自行车的轮胎气门芯,而后又懊恼地揉乱头发,问保安借来打气筒,将气一点点充回去。 就连他都有点看不起现在的自己。 苏迟宴漫步目的地在校园里闲逛了一圈,才重新回到教学楼。 老郑在他班级门口等他,旁边还有站得规规矩矩的时慕,看到苏迟宴懒散地走进教室,老郑就来气叫住了他:“苏迟宴!” “干什么?” “你还干什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本来好好的誓师大会被搞成这样,校长脸色都变了,别校的人看了都要笑话的程度。” 苏迟宴勾唇笑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先前懒散的样子,他动了动唇开口:“哦。” “我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老郑顾及到这里人多,怕丢了苏迟宴的面子,就将他连同时慕一起带到了办公室。 “阿肆,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学生的样子,抽烟喝酒样样不落下,学习也退步。”老郑眉毛皱得像个小老头,还叹了口气,“都快高考了,你这不是让我和你姐操心吗?” “姐夫,你说如果你在高三最重要的关头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你该怎么办?” 老郑转移话题:“学习一定要抓紧……” “你好好回答我问题的话,我晚上回去多在我姐面前说说你的好话。” 老郑气得指着他鼻子:“你小子威胁我?” 苏迟宴笑了笑:“你这不是最吃这套嘛。” “……” 老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时慕,跟她说了几句关于誓师大会的问题就让她先离开了。 “等等,让她也听听。” 时慕思绪早已飘远,刚刚听到他说得那话的时候,她此刻站在这就有点难受。 而现在又听到他还想留下自己继续听这个她实在不想听下去的话题,她咬了咬唇点头。 老郑重新问了遍问题。 苏迟宴难得有耐心地又复述了一遍。 “我跟你堂姐就是高三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英俊潇洒,我只敢偷偷暗恋她,我当然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喽。” -- 第63页 苏迟宴垂眸思考了半晌点头:“我本以为大家都会这么想的,而且她也说过明确不谈恋爱的,那我就想再等等也行。可是她和另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你说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这能是怎么个情况?阿肆,你必须跟我好好说说这个同学,都高三了怎么心思还不在学习上,这样的想法是很危险的。” 苏迟宴自嘲地笑了笑:“那倒也不必小题大做,我只想让她知道这样不好而已。” 第三十章 虽结局不尽人意,但她已经知…… 时慕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走出办公室的,她只记得自己听得云里雾里,苏迟宴那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好像又不是。 从办公室到教室门口的这段路,她净是在想这些,差点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戴杭。 她猛地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不好意思。” 戴杭见她有些魂不守舍,在她面前甩了甩手:“你们老师和你说啥了,怎么这副样子?” 时慕摇头,并没有同他说话,而是刻意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戴杭讪讪地收回手:“那就别想了,你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 时慕本就嗜辣的性子,之前在川城她可以吃完整碗变态辣的麻辣烫,反倒是来了平城之后随着奶奶吃偏清淡口味的菜品。 她瞥了戴杭一眼后便去收拾东西了。 而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坐在阴影处的苏迟宴眸子微微沉下,漆黑的眼睛似深不见底的黑洞,平静却透露着一丝难以靠近。 他拢起打火机的火光将咬在嘴里的烟点燃,点点星火跳跃在他的眼睛里。 外边的天渐渐黑了,他吸完一支烟将烟蒂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从里面出来。 外面站着一个明艳大方的女孩,她的穿着永远张扬,是件白色衬衫配着一条蓝白相间的百褶裙,露出了两条纤细笔直的腿。 苏迟宴微微皱了皱眉,侧身想从她旁边走过。这个年纪的女孩爱美,季萦怀红唇微弯。抬手拦住了他:“苏迟宴?” “真没想到原来好学生也有坏习惯。” “有什么事吗?” 他视线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冰冷的语气就像是一支箭带着碎冰渣,直直扎进心里。 季萦怀也不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就喜欢你这副不喜欢却又甩不掉我的样子。” 苏迟宴憋不下去:“季萦怀,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别老跟着我,我看着烦。” “那你当初不打我哥不就行了,这是你欠我们家的,我这辈子都会粘在你身边的,你休想逃走。”季萦怀举起一张照片递在他面前,“不是喜欢她吗?那就从她先开始动手。” 苏迟宴随意瞥了一眼照片,却不想视线直直在照片上顿住,他重新看向季萦怀,而后捏紧拳头咬牙开口:“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女孩嗤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都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了,我还会怕这些吗?” “季萦怀,我劝你识趣点。” 季萦怀扬唇一笑,好看的狐狸眼里皆是苦涩:“识趣点又怎么?你会喜欢我吗?我发现我真是可笑,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你。” 苏迟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 “我不喜欢你,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 “当初让我跟你做同桌是老郑的意思,我同意下来是因为我觉得确实愧对你们家。” “放假送你回家也是,我想亲自和你哥说声对不起,你哥原谅我了,我觉得你也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你要是实在不肯原谅我,以后我会把你当亲妹好好对你。钱我也会还完,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再缠着我。一次两次好说,多了会烦。” 季萦怀从没想过苏迟宴第一次和自己讲这么多话,是在警告她离他远点。 她心里有多不甘心,此刻就有多倔强地忍着泪:“可是明明是我先碰见的你,是你说不喜欢性子闷的女生,我就为你而改变,你现在就这么一句话要把我打发走吗?” “而且时慕她的性子比我之前更闷。到底是为什么?我比她差在哪里?” 苏迟宴被逼问得有些心烦,他没有直接回答:“季萦怀,我对你只有之前对你哥的愧疚,并没有感情,我是真的只把你当妹妹。” “又是妹妹,你的借口每次都很敷衍。” 季萦怀笑着笑着就哭了,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她的脸颊落到了那张照片上。 “啪嗒”一声,晕开成了一朵花。 苏迟宴从她手里抢过那张照片,擦干了上面的水渍,而后细细地看了看。 这张照片很明显就是偷拍的。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肆意阳光,与她平时在学校里的性子不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及膝连衣裙,裙摆下纤细白皙的腿笔直,她扎着丸子头用红色系的大发圈固定住。 是苏迟宴从未见过的明艳张扬。 “你从哪里来的这张照片?” 季萦怀擦干眼泪:“上年过年去川城的时候,我哥说好看,我偷拍下来的,我前几天才知道她就是时慕,和现在还真差得很大。” 苏迟宴喉结滚了滚,片刻后他哑声开口:“阿九,这张照片能不能给哥哥?” 季萦怀愣住了,而后偏头轻嗤:“也是,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叫我小名。苏迟宴,你身份倒是转换得还挺快。” -- 第64页 苏迟宴像没听到她的这句话,轻声呢喃着,他重复:“这张照片能不能给哥哥?” 女孩眼眶通红,却倔强地忍着,她憋着一口气用手扇着眼睛,她也想再争取一下,直到刚刚她才发现,她好像没有可能了。 她吐出一口气:“给你,我留着也没用。”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只留下苏迟宴一人站在昏暗的楼梯间,看着那张照片入迷。 / 最后两星期时间过得很快。 高考前两天,学校将全校的学生都放了。苏蘅轻担心时慕高考时会出现小状况,在她考试前几天跟公司请了假回来照顾她。 时慕放学的时候本想打个电话给她,却没想到在走廊上看到了她的身影。 女人难得褪去了职业套装,今天就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面是一条水洗蓝牛仔裤,清清爽爽的打扮倒也让她年轻了几岁。 时慕收了手机将她带到班里。 东西她都已经整理好了,只需要一人一叠搬到车上就行。时慕力气大,自己已经搬着一叠很厚的书走到班级门口。 苏蘅轻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 东西全部搬完已经是傍晚时分。 火烧云盘踞在天边,橙红色的光落下脸侧,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 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和弟弟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前等着她们回来。 时慕换好鞋子就先叫了声奶奶。 奶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才允许时清尘这个小馋猫开始吃饭。 接下来这几天,时慕都躲在房间里学习。 高考就是人生的分水岭,成绩好的同学去自己理想的学校,成绩稍差些的就很勉强。 时慕不想让自己只是勉强看得过去的分数,学医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她不想放弃。 高考是在2009年的6月7日和8日。 时慕轻装上阵,反倒是苏蘅轻有些紧张,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她刷手机看到旗开得胜,于是跑去买了件红色的旗袍。 她在时慕面前换上的时候,时慕都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妈,别搞这套封建迷信。” “妈这不是怕你紧张嘛。” 时慕笑着挽上她的手臂:“我不紧张。” 2009年6月7日和8号这两天,苏蘅轻每场考试都亲自送时慕去考场。 几场考下来,其他都觉得可以,就是今年全国卷数学卷子大题目的最后一题有些难,时慕到最后还没算出来。 她觉得有些惋惜,苏蘅轻就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太有压力。 时慕对她笑了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考试考完的当晚,苏蘅轻就被老班叫回去加班,她有些不舍地抱着时慕不撒手。 时慕觉得有些好笑,之前都不觉得她这么粘人,反倒是这几天把她粘得牢牢的。 成绩是在6月24号晚出来的。 时慕的成绩在意料之中,和平时统考的成绩相差无几,满分750的卷子考了688分。 志愿投档的时间是6月25日到27日。 那天时慕有些睡不太着起得很早,前几天晚上她翻过填志愿的书,川城医科大学的上年录取分数线是685分,如果今年变化不大的话,她的成绩可能靠在分数线边缘可上。 时慕跟苏蘅轻说起的时候,苏蘅轻很支持她的想法,但是她觉得时慕应该多报几个其他的学校或者其他专业。 苏蘅轻一直想让时慕当个老师,工作轻松点,平时假期也多,平时可以休息下。 时慕听取了她的建议,报了川城的一个一本师范大学中的文学专业。 录取名额下来的那天,平城又下雨了。 倾盆大雨将城市淋得湿透。 阴冷的湿气透过玻璃窗扑面而来,时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将针织裙衣领的扣子重新扣好,挡住了有些阴凉的风。 她颤抖着手先查了川城医科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时慕有些紧张闭着眼睛不敢看,半晌后她慢慢地张开眼,看到分数后她有些慌了,今天的分数线涨了很多,要考到691分才行。 她的心在那一刻凉了。 紧接着又去查了川城师范大学的录取分数线,看到分数的那刻,她心狠狠一颤。 川师范的分数线更高,要693分。 她的心彻底凉透,就像是扑面而来的湿气透过屏障慢慢地汇入血液。 离苏迟宴最近的两个学校都落空了。 也意味着,未来他们就会再也见不到面。 时慕最后被平城师范大学压线录取。 录取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时慕还是松了一口气,她也算给自己的青春交一份答卷。 虽结局不尽人意,但她已经知足。 那天晚上,孟霜久违地联系了她。 自从她高考前夕跟着父母出国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她一直都记得时慕想考川城医科大学,当听到她被平城师范大学录取之后,还是为她感到惋惜。 【孟霜:时慕,听说苏迟宴高考考得很好,被他理想的那个大学录取了。】 【时慕:那,恭喜他。】 【孟霜:害,你也不要难过,当老师也很好啊,你看假期这么多,小孩子多可爱啊。】 【时慕:你觉得你可爱吗?】 【孟霜:……】 【孟霜:好家伙,话题被你终止了!】 -- 第65页 时慕给她发了个“可把我给牛逼坏了,叉会腰”的表情包。 孟霜那头很久都没有回她消息,时慕将手机放在一旁,拿出枕头下的日记本。 她刚想落笔,手机忽而振动了一下。 是孟霜回她消息了。 【孟霜:时慕,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时慕:要回国内继续读书吗?】 【孟霜:群里不是说有同学聚会吗?我好歹也是文三一份子,当然也要过去喽。】 时慕愣了愣退出和孟霜的聊天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进了文三和理三共创的群。 群里炸成一片,而时慕只看到了一句话。 【下星期天文三和理三一起同学聚会,在半岛花园!要去的同学请扣个1!!!】 下面顺间被接下去一排的数字“1”。 时慕思考了片刻,在框里最后“+1”的按钮上点了下,下一秒,她的名字被顶了上去。 而她的下一行,是苏迟宴的Q.Q名字。 时慕愣了片刻,弯唇笑了笑。 她打开笔盖,在日记本上落笔。 ————— 2009年7月20日 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一起。 毕业了,以后见到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苏迟宴,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 但是我觉得, 我好像还可以记你好几年。 2009年7月19日 补一下昨天的心情。 昨天的时慕,晴朗!!! 要在2009年7月20日的后面再加几句。 希望你继续兴致盎然地与世界交手, 一直走鲜花盛开的道路。 如果之后有幸能再遇到, 我想我一定要勇敢一点。 十年后的苏迟宴还会不会记得我? 十年后的时慕会不会明白困惑了自己好几年的问题,所以相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第三十一章 她送他句对面相思。 同学聚会刚好和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冲突,两个班的班长聚在一起商量将时间移到了晚上,时慕跟时清尘约定好那天带他去看电影。 在小孩子面前失信于时慕而言不太好,弟弟常年跟在她身边,只会学着她的坏习惯。 时慕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聚会,她给班长发了条私人消息。 【玻璃晴朗:班长,我是时慕,我想和你说一声我班级聚会那天没有时间就不去了。】 【班长:没关系,你安心去办事吧。】 【玻璃晴朗:好的,谢谢班长。】 【班长:没事,大家都是同学,跟班长还这么客气干啥。对了,时慕你考到哪里了?】 时慕端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了颤,犹豫了很久还是给他回了消息。 【玻璃晴朗:我高考没考好,没有去我想去的那个学校,就在我们本市的大学。】 【班长: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人人都有失利的时候,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玻璃晴朗:我知道,谢谢安慰。】 班长给她回了个表情包就没再聊天了。 /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平城难得的艳阳天。 时慕起得很早,去卫生间洗完漱并整理好自己,才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她将长发高高扎起,用奶黄色同色系的发带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她今天穿了件奶黄色与天蓝色拼接的修身短裙,宽松的泡泡袖刚好修饰了她曲线完美的手臂。 她对着镜子照了下,换上苏蘅轻前几天刚给她寄过来的黑色小皮鞋,走出卧室。 奶奶在喂时清尘吃饭,时慕走过去拍了拍小孩圆滚滚的脸颊:“姐姐要去学校拿点东西,待会儿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好!” “那姐姐先走了?” 小孩点了点头:“嗯!” 时慕笑着同他招手,而后跟奶奶也说了声:“奶奶,我先去学校了!” “快去吧,这孩子,从没见过这么开心。” 时慕到学校的时候,班级里已经来了大半个班的人,坐在门口的那个男生见到她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而后羞涩地垂下头。 孟霜也已经在自己位置上,听她说好像是先回学校来拿档案袋,然后在一起去聚会。 她见时慕进来,就跑过去挽上了她的手臂:“时慕,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为了见我吗?” 时慕不动声色地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却被她有预兆地越挽越紧:“不是。” “……” “你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穿给他看得?” 时慕对孟霜口中的“他”这个字眼非常敏感,因为只有她知道时慕暗恋苏迟宴的事情。 时慕垂下眼睫怔住,下意识里想表现自己的欲望真的很恐怖,她只是想吸引他的目光。 “也不是,我晚上要带我弟出去玩,去不了同学聚会,我已经跟班长说过了。” 孟霜脸耷拉下来:“你又失信。时慕,为什么你总是把这些不该有你来做的活揽到自己的身上,明明你也很忙,也只是个孩子。” 时慕耸了耸肩:“没办法,我的责任。” “你这样让我很心疼你。” 时慕揉了揉她的耳垂:“既然心疼我的话,那要不你帮我带孩子?” 孟霜锤了下她的肩:“我才不要嘞!” -- 第66页 时慕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不是责任的话,她想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将这些脏活累活都揽到自己身上,曾几何时她也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公主。 时慕刚在座位上坐下,老郑就搬着很厚的一叠资料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班长也是。 他将牛皮纸密封起来的档案轻轻地放在桌上,而后爱惜地摸着:“同学们,眨眼间高三一年时间就过去了,老师也舍不得你们。” “按照惯例来,老郑红包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上来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一起给你们。”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哭了。 时慕的后桌手忙脚乱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让她给老郑送过去。 她也不好拒绝,走到老郑身边递给他:“谢谢我们的时慕同学,虽然这次高考有些失利,但是在我们班依旧是数一数二的。” 老郑又废话了几句,才开始发档案袋和录取通知书。 时慕的录取通知书是最后一个发下来的,她记得那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了,夕阳悬挂在海平面上,照过来的光将老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教室里细小的粉笔灰还在空气中飘着,黑板上还留着高考时监考老师写下的字迹。 她往窗外看去,对面那个办公室的左窗第一个位置,她时常看到苏迟宴坐在那里。 可是这些即将变成存封在心底的回忆。 时慕叹了口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孟霜已经在催她了,她最后一次关好灯拉好门,跑过去挽上孟霜的手臂:“走吧。” 就让回忆都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绿意葱茏、蝉鸣四起的校园里。 “时慕,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到吗?” 孟霜有些伤感,连问时慕好几个问题。 时慕点头:“只要你回到平城,然后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会去见你的。” 孟霜靠在她肩上:“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我感觉我爸妈会在那里待一辈子。” “那你就自己回来,大不了我养你好了。” 她笑着扭了时慕的肉:“你怎么可能养得起我,我可是爱花钱的小公主。” 时慕笑着堵她:“是,小公主。那我大不了没日没夜地加班赚钱给你花。” 孟霜侧头看了她一眼,兀自轻笑出了声。 时慕捏着她脸颊:“好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有想好以后的人生规划吗?” “我当然是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久留,我应该读完大学就回来工作。” 时慕垂眸笑了笑:“那挺好,倒是我现在对自己的未来有点迷茫了。” “总会找到那条出路的。” 时慕点头。 她们手挽着手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一阵清风徐来扬起了她们的头发,而后交缠在一起,时慕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走在她们后面的一个男孩,挺拔的身姿,左手懒散的插着兜,右手握着手机玩着。 那刻她有些冲动,她想留张他们的合照。 也会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孟霜,你帮我拍张照。” 孟霜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啊?” “拍啥照,这地方又不好看。” 她往后瞥了眼,就看到了苏迟宴走在后面,她瞬间就明白了时慕的意思:“行。” “你待会儿叫我小四,我抬头那瞬间就开始拍知道吗?”时慕嘱咐着她。 “知道,知道。” 她找了处风景最美的地方,孟霜调好镜头朝她比了个手势,时慕垂下脑袋微微点头。 “小四!” 时慕早已准备好了笑容,在她叫自己名字的那刻,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刻她的余光瞥见左后方的男孩似愣了下而后抬起头看向她。 快门键被按下,时间在那瞬被定格。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斑驳的光圈,光从那刻起有了形状。 好像在说“我喜欢你”。 / 那天晚上,时慕带着弟弟看完电影回到家就接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是苏迟宴的电话号码。 时慕手指微微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手机也差点拿不稳。 她缓缓地沉出一口气接起。 那头一直安静着。 时慕忍不住先出声,她紧张得声音有些颤抖:“苏迟宴,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头有安静了一会儿,而后才有一道醉得不像话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时慕……” 时慕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心里逐渐泛起一丝心疼:“嗯,我是。” 他许是真的喝醉了,说话变得结巴:“我是苏……我喝醉了,你能不能过来接接我?” 时慕咬了咬唇,极力地按耐住自己想要跑去找他的冲动,而后冷静地开口:“我现在不太想管你,没有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那头静了。 时慕拿下手机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突然轻哂了声,带着自嘲的意味:“我错了。” 清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歉意撞击着她的耳膜,她呼吸蓦然一顿,手却不受控制地将手机举回耳旁,而后听到了他的第二句话。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她心里筑起的防线在那刻全然崩塌,就像是本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湖面,突然丢入了一块巨石,霎时掀起波涛,久久不能平歇。 -- 第67页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苏迟宴顿了顿开口:“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觉得我心里很烦躁,因为听到你……” 他说话断断续续,到最后突然没了声音。 时慕有些慌了,她连着喊了苏迟宴好几声,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那他现在会不会一个人倒在路边? 他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时慕心里难受,她想让自己不去想他,可又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找他。 “你等等我,我现在就过来。” 电话里只能听到夜晚中汽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带来的响声,刺耳的声音灼着她的耳朵。 时慕赶到半岛花园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苏迟宴一个人靠在酒吧门口的墙壁上。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身子也歪七倒八地斜在墙面上,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苏迟宴像是感应到了,他微微掀起眼皮看向她,像是没认出来她是谁,他搓了搓眼睛仔细地看着时慕,而后眼睛逐渐聚焦,在认出时慕的那刻,他突然前倾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脑袋不安分地在时慕肩膀上摇了摇,像是在撒娇,与原来的冷漠寡淡截然不同。 “时慕,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时慕的心脏狠狠一颤,而后就像万马奔腾而过般掀起了巨大的风尘。 “他们人呢?” 他举起胳膊轻轻地环住她的背:“他们还在里面继续……喝酒……” “那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因为,因为我想出来等你。” 时慕从没想过一个人喝醉酒之后反差可以这么大,她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帮他顺气。 “那我把你送回去。” 苏迟宴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眸子里皆是倔强之色:“不要,时慕送我回家。” 时慕侧头偷偷勾唇笑了笑:“好,我送你回家,那你也乖点好吗?” 她就像哄小孩一样细细地哄着他。 苏迟宴还拉着时慕的手腕:“那你拉紧我的手,我现在带你回家。” 男孩难得听话地点了点头。 时慕将苏迟宴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上10点多了,漆黑的夜就像画家打翻了黑色的墨汁,深沉得不像话。 她将苏迟宴送到小区楼下,转身就要走。 手腕处那股力道不断加重,时慕一个不注意就被拉了回去,男孩皱着眉看着她。 忽而她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她的身子僵了僵,被他摁在怀里的脑袋早已涨得通红。 他有些哑的声音轻轻砸在耳畔,带着一丝歉意:“时慕,那天真的很对不起。” “当时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还突然凶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时慕愣了愣:“现在谈原谅还有什么意义。苏迟宴,我们之后大概率都碰不上面。” 苏迟宴的身子一僵,而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你为什么要说这话?” 时慕咬唇,深呼一口气后开口:“我今天本来不想来找你的,但是我觉得应该要跟你说一声,我没有去上川城医科大学。” “为什么?” 时慕紧盯着他眼睛:“还能为什么,无非就是分数不够还有零时不想去这两种可能。” 他眸子暗了:“那你是哪种?” 她垂眸轻笑:“我……分数不太够。” 他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关心她。 “那你现在读的是哪所?” 时慕捏紧手指:“平城师范大学。” 他顿住,半晌后才笑着开口:“那也不远。” 其实时慕早就看出来他在装醉,他这么聪明的人定是猜到时慕不会去找他。 时慕麻木地点头。 “苏迟宴。” 已经走出几米的男生停住步伐转回身来,他长身鹤立地站在人群中,回眸笑着看着她。 “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也祝你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时慕难得大胆一回,她将手举在唇边朝他喊:“我还想送你个词。” “苏迟宴,”她垂眸收回手,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轻,“那个词是‘对面相思’……” 男孩朝她招了招手,干净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像块石子落入湖底,激起了小小的水花。 他或许都没听见。 如果他听到且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那他应该就会明白时慕对他的感情了吧。 她将对他的爱意藏匿进风里,曾无数次她都躲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他。 可惜的是那个男孩永远也不知道,曾有一个敏感自卑的女孩躲在阴影里克制而又热烈地爱着他。 那场盛大的暗恋,在南北的分岔路口终究还是各自被风吹散。 ——校园篇完结—— 第一章 时慕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时间一晃而过,从高中毕业聚会那天分别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独行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能够再次相遇。 时慕带着时清尘回到家的时候,才收到了孟霜给她回的消息。 彼时天已经黑了,漆黑的幕布上点缀着点点繁星,将朦胧的弯月围在正中。 时慕给时清尘做了晚饭后,在吃饭的空档里才有时间看她发来的信息。 -- 第68页 【孟霜:谁啊,整得神神秘秘的。】 【孟霜:还要让他自愿来追你?】 【孟霜:时慕,你变了。你不在是我之前那个纯情爱撒娇的小白兔了。】 【孟霜:你现在竟然要勾引人了。】 【孟霜:不会是那个已婚之夫吧,不行,我绝对不允许我的闺蜜当小三!】 …… 时慕握着筷子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摔在桌子上,坐在对面正安静吃着饭的时清尘瞥了一眼过来,时慕忙将筷子握好。 【时慕:我看你一恋爱傻三年吧!】 【时慕:我看着像是会当插足别人婚姻的小三的人吗?要是我真的这么做的话,你孟霜绝对就是我第一个实验对象。[机灵]】 孟霜那头很快就回了她消息。 【孟霜:大胆妄徒,你敢!】 【孟霜: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啊?】 【孟霜:你为苏迟宴清心寡欲这么多年,难道今年有什么妖怪竟然能敌得过他?】 【时慕:……】 【孟霜:别只顾着给我发省略号,我当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来着。】 时慕不想回她消息,她随便解决了几口饭,将脏的饭碗摆到洗手池上正准备洗时,孟霜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她只是无意识地一瞥,而后视线就顿在手机屏幕上,她心脏久违地快速跳动起来。 【孟霜:我前几天还听我们家李向笛说起过苏迟宴来着,听说他前几天刚好出完任务,最近回平城休假,陪陪家里长辈。】 怪不得会在平城和他偶遇,本来他们应该是最不会见到面的陌生人。 他们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各自的既行轨道上运行。 苏迟宴大学毕业后就直接被分配到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蠡山支队是他父亲之前所在的支队,他毕业践行那天,时慕在央视报道中有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早已褪去年少时的懒散不羁,一身深橄榄绿军装包裹着他笔挺颀长的身影,变得成熟稳重,他站在人群中,时慕一眼就辨别出来。 有时奶奶也会坐在旁边一起看,镜头扫过他的时候,她都会有说有笑地同时慕唠起从前。 时慕摘了塑料手套,给孟霜回了消息。 【时慕:这样吗?】 【时慕:他们一般休假几天?】 看似是朋友之间最正常不过的关心,但只有时慕自己清楚,她此刻的呼吸和心跳已经乱了阵脚,她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忽地弯唇笑。 不过也好,他不管休多少天假,平城总共就这么大,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到的。 手机振动了一下。 【孟霜:听说1个月?】 【孟霜:反正时间应该很短。】 【孟霜:时慕,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时慕:喜欢的吧,不然我下午见到他的时候为什么还是会偷偷心动,不然我怎么会有一念之间的想法,想要引诱他来追我。】 孟霜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半晌她直接轰炸了个电话过来,手机在灶台上激烈地震动着,时慕按了接听键开免提。 孟霜率先出声:“你们已经见过了?” 时慕没有否认。 “卧槽,我刚刚看到你的消息就先去问了李向笛,李向笛说他们都没有还碰过面。” 一阵秋风吹来,将她别在耳后的散发吹乱,时慕洗干净了满是泡沫的手擦干,将头发扎成一把垂在身后。 “这还要是我弟。” 孟霜有些疑惑:“你弟又怎么了?” “可能是苏迟宴来我们学校接小孩吧,被我弟给看到并认出来了,你也知道他小时候最粘他,然后被他带到了派出所。” 时慕在孟霜面前属于话唠,后来话越说越多:“你不知道,带到派出所也就算了,他直接给我弟送到了平城郊区的曹县派出所。” 孟霜许是也有些被震惊到了,久久没有发出声,过了很久她才开口:“绝了。” “你们两个人真的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不是和尚却胜过和尚的人。” 时慕微扬眉梢:“此话怎讲?” “苏迟宴他堂姐都生二胎了,而他快30却还单着。还有你,大把的好男儿往你面前倒贴,你一个都看不上。你俩,一个为爱守身如玉,一个根本无念无想,无欲无求。”孟霜越说越气,“你说这……这像话吗?怪不得你奶奶会得心脏病,指不定是被你气出来的。” 时慕扬唇笑了笑:“这锅我可不背。” “行了,我管你背不背。” 两个姑娘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了很久也没有吵出所以然,最后决定先停战休息。 “时慕,你真的想好了吗?” 时慕愣了下,反问她:“什么?” “引诱苏迟宴追你,你要知道一旦你们之后真的在一起了,你们见面的机会很少的。” 时慕的手顿住,她没有控制好力度,手指直接撞在了碗口的缺口处。 霎时被划出了一道小口,里面有血珠渗出,流水冲过泛着细密的疼。 她垂眸瞥了眼,兀自笑了:“如果我真的能和他在一起,见不到面又能怎么样,十年我不都熬过来了吗?” 孟霜叹了口气:“可是你要面临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他在战场上牺牲了呢,万一他负伤残疾了呢。时慕你要想清楚这些的,军嫂没这么好当。” -- 第69页 “我不在乎,我只喜欢他这个人,至于他是不是活着,或者身体残缺,我都喜欢。” “那行,既然你决定好了,那就赶紧冲。” 时慕被她前后反差很大的情绪变化逗笑,她跑去客厅贴了张创口贴继续洗碗。 “不过你说我该怎么引诱他?”时慕有些烦恼,“他如果对我感兴趣的话,高中的时候就该喜欢我了,那只能说明他不喜欢乖的。” 电话那头的孟霜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躺着敷着面膜,看到某条消息忽地从床上弹起来。 “时慕!” 时慕被她突然传出来的喊声吓了一跳,下意识问她:“怎么了?” “李向笛刚刚跟他医院里的那帮兄弟出去喝酒解馋,你猜他在酒吧碰到谁了?” 时慕心下意识地一顿,而后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有些期待地问她:“苏迟宴吗?” “对!你快准备准备,半岛花园门口见。” 窗外的天色已经很暗了,晚风吹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朦胧的月色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阴影处,留下了斑驳的影子。 树影攒动,街口人潮汹涌。 一辆汽车驶进小巷子,大灯打出的两道光柱透过朦胧的薄雾,变得极其刺眼。 时慕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洗完碗后,她钻进房间里换了身衣服。 她平时在学校里穿得都是简单的白色T恤,再配上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最简单清爽的装扮,与她干净大方的气质相吻合。 而现在她是要去见自己快十年没有见过的暗恋对象,再怎么样也要穿得正式些。 但是近些年,时慕基本上没有买过衣服。三年前,苏蘅轻被检查出腰间盘突出严重,时慕当时刚出社会,攒起的钱先给她做手术。 前几个月,奶奶突然在家里晕倒,隔壁王奶奶家的哥哥看到,把奶奶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出来是心肌梗死,现在还在医院住着。 时清尘今年正好开始上高中,再加上他调皮贪玩,学业上也经常有很多问题,时慕时常被他们班的班主任请到学校谈话。 时慕现在的存款连照顾自己都不能够了,就更别说每年给自己添置些新衣服。 她翻遍了整个衣柜,最后在衣柜的最上端找到了一件大学时元旦晚会穿的那件酒红色方领长裙。 时慕的皮肤本就白,在红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肤若凝脂,裙子的方领设计刚好显现出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小巧漂亮的锁骨,上面清晰可见的一颗红色小痣,带着一丝.诱惑。 裙子是收腰设计,完美的凸现出时慕玲珑有致的曲线,她虽不如那些明艳美人般丰满,却又不输那清纯性感的气质。 时慕火急火燎赶到半岛花园的时候,孟霜早已经在秋风里等了她很久了。 女人打理好的头发被风吹乱,此刻用手一下下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穿着一件藏青色T恤,下面搭配着一条蓝绿相间的半身格裙。 见时慕过来了,孟霜迎上来挽住她的手臂:“啧,近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打扮。” 她勾了勾时慕的下巴:“之前都没发现,原来我们磨人小妖精的身材这么好。” 时慕为了搭配这条裙子涂了正红色口红,头发被她用卷发夹烫出大波浪垂在身后。 她扬唇笑着回她:“我也是可以走性感路线的,”她挑了挑发梢,“怎么样,我看着够性感吗?” 孟霜松开握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欣赏了一下她“性感”的走姿,而后摇头:“咱就是说还不够,要是在多双高跟鞋就行了。” “有了,时慕快过来。” 孟霜招呼着她,时慕在人群中找寻苏迟宴的视线在空中顿了片刻,偏头看向她。 酒吧的气氛灯忽闪忽亮,照得她眼睛发涩,台上的乐队正在尽兴地演奏着歌曲,舞台的中央有几对男女交缠在一起跳舞。 时慕被她拉到无人的角落处坐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车上给你找双高跟鞋。” 说完她就跑远了。 时慕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后收回视线。 半岛花园同几年前变化很大。 她的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游离着,忽而她的目光顿住,而后直直地望向九点钟的方向。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依旧穿着下午见到时穿着的那身衣服,全白的套装搭配着一双姜黄的靴。 他一头利落的短发露出那双斜飞的剑眉,好看的桃花眼微微耷拉着,他微昂着头看着乐队的表演,而后举起一小杯酒仰头喝下。 她看见他的喉结在迷离的灯光滚了滚,就像是带着诱惑性的漩涡,慢慢诱引着她。 孟霜提着双黑色的高跟鞋跑到她面前,看她盯着一个方向发着呆也没喊她,直接将鞋放在她面前,就跑进了一旁的女厕所。 时慕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向。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男人忽而偏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视线在半空中相撞,就像是碰撞出了别样的烟火,那瞬间火花四射,迸射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色玫瑰。 他的目光似在时慕身上扫了一下,而后微微皱眉别开。他蹙起的眉间似一摞砖,轻砸在她的心上,时慕沉默着收回视线。 垂眸看盯着眼前的黑色高跟鞋看了很久,她思考了半晌后慢吞吞地脱掉了自己那双洗得有些脱皮的黑色小皮鞋。 -- 第70页 她没有穿过高跟鞋,此刻看着这两根带还有点迷糊,根本不知道怎么穿。 忽而有双手横握住她的脚踝,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送过来,就像是一块烙铁烫在她的裸露在外皮肤上,她吓得往后缩了缩。 而那双手却将她的脚踝握得更紧。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宽厚手掌,时慕还有些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垂下的视线里就出现了白色裤腿的一角,那双姜黄的靴深深烙进她的心里,他忽地单膝跪在她面前,时慕呼吸一顿,那一刻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抬头直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依旧是那双寡淡的桃花眼,上挑的眼尾此刻微微垂着,看上去像是漫不经心地回视她。 他没有同她说话,只是抿唇握起她的脚放进高跟鞋里,而后把高跟鞋上的带子在她的脚踝上缠好,反手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时慕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心里微微一颤,脸上平静的表情差点垮掉。 她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行,这个架子一定要端住。吾日三省吾身,他不喜欢乖的! 时慕抿了抿唇,控制住自己此刻有些要上扬的嘴角,她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在平城待多了之后,时慕的语调已经成功地被这边的人给带歪了,从原本可可爱爱的软糯语调已经变成了大大咧咧的东北腔。 她的声音也在成年之后逐渐变得清冷。 她微扬唇角,笑着朝他伸出手:“感谢。” 苏迟宴似愣了片刻,而后稍抬眉梢瞧了她一眼,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握住她横在自己面前的手:“不谢。” 时慕握了会儿他的手松开:“那既然我也谢过了,您这边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轻提裙边从座椅上站起来,在他的注视下将裙角整理好,而后朝他轻轻颔首,抬头挺胸地从他面前走过。 在时慕的意料之中,她还没走远就被他叫住。因为刚刚那刻,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兴趣。 “这位小姐。” “我们方便留个电话吗?” 时慕听到了,却只是放慢步子,而后装模作样地接了个微信语音电话,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第二章 你成功让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时慕上了大学之后就换了个电话号码,当时没来得及将原电话卡里的号码导过来,这些年除了和孟霜,其他人基本上都没联系。 所以苏迟宴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也很正常。 不过此时此刻,他主动问时慕要联系方式,时慕如果直接上去给他,就会显得不太矜持,所以她必须想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微信语音通话是假的,根本没人给她通,她关了扬声器打给了孟霜,在那头接起后,她直接不顾那头的感受一顿输出。 “喂?” “对对,是我是我。” “哎呀,就是说我们家小尘就是太皮了。” “对对,我会回家好好教育他的。” “欸好,谢谢王老师。” “要我的联系方式吗?可以可以,那我现在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您报一遍吧。” “欸,好好好,那你等一下。” 时慕在原地停下,转身往回走,在路过苏迟宴的时候笑着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后,又从他的面前昂首挺胸地慢步走过。 “王老师,我就是说小尘这孩子从小被家里那些长辈宠着长大,现在确实无法无天。” “我听你的话,回去肯定会批评他的。” 时慕走进卫生间后,就垂下手机靠在墙上深呼吸,刚刚真的很险,差点就露馅了。 孟霜抱着手臂靠在镜子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搞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他刚刚问我要联系方式,我怎么可能直接给他,就想了这个法子。” 孟霜站直身子朝她走过来:“整挺好啊你,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时慕脑袋往外探了些,还没看到人影就缩了回来:“你快帮我看看他走了没有?” “如果走了,那你不前功尽弃了吗?” 时慕垂眸瞥了脚上的那双高跟鞋,脚踝处还隐隐留着他的温度:“走了就等下次呗。” “难得见你心情这么好,算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看看吧。” 孟霜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而后同时慕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待会儿手机联系。 时慕抿唇朝她点头。 孟霜走出卫生间,过了会儿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而后给她发张照片。 【孟霜:这哥们搁女厕所门口坐着呢,我看是没要到你的联系方式就不会走的架势。】 【孟霜:有点意思[贼笑]。】 【时慕:……】 时慕缓缓地沉出一口气,靠在墙角往外探出脑袋,苏迟宴依旧像孟霜拍得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后脑勺靠在墙上,微昂着脑袋。 她重新举起手机,装模作样地打电话。 “王老师,我找到安静的地方了。我现在给您报,您方便的话就记一下好吧。” “欸,好好好,真是麻烦你了。” 时慕的余光瞥见苏迟宴似垂眸开始玩手机,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忽地他停下动作,脑袋往这个方向转过来,她忙重新躲好。 “我的电话是198××××0724。” “对对对,这是我的电话,以后可以经常电话联系的,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事。” -- 第71页 时慕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她匆匆扯完最后一句话,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站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一般做了之后都保持不了多少时间,此刻本来蓬松的头发已经软塌塌地垂下。 时慕从手提小包里拿出小梳子梳顺,而后在头顶绑成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 她整理完所有的一切后才满意地走出卫生间,而本来坐在门口的男人却已经离开了。 说此刻不失落都是假的,但是她不能这么小气,时慕吐出一口气找到孟霜的位置。 时慕是第一次穿高跟鞋。 别人穿上高跟鞋走路摇曳身姿,她穿上后就像是跳脚的蛤.蟆,自己也能绊倒自己。 她还没往前走几步,左脚的鞋跟就绊到了右脚的鞋底,重心一下没稳住,她的身子直直地往右侧倒去。 时慕慌忙地找可搀扶的物品,可是这是在路中央,整个酒吧只有这条路空旷安静,连走过来的人都没有几个。 正当她自认倒霉地接受不管怎样都会摔地不起的事实时,她的右侧出现了一个可移动物品,时慕还在慌忙乱抓的手一把抱住该物品的可以抱住的地方。 往下坠落的重心堪堪稳住,时慕站直身子后立马就松开了手,手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就像是被火苗灼烧般真实。 时慕抬眸看了过去,霎时瞪大了眼睛。 她对上了一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浓密乌黑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羽毛在她心尖扫了扫,瞬间酥麻感蔓延全身。 他们靠得很近,时慕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是最普遍的薰衣草香味,他垂眸看着自己,另一只手还稳在她的腰后。 像是看清楚她是谁后,男人忽地松开了轻轻搭在她腰间的手掌。 时慕猛然发现,并不是她站稳了,而是苏迟宴稳住了她的腰才让她误以为自己站稳了,所以当他松开后,她直接向后侧栽了下去。 “……” 时慕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就像是打翻颜料桶里的水珠飞到她的脸上晕开。 她本就打了层腮红,此刻从面皮里渗出的红还是轻易地透了出来,她慌忙捂住脸从地上爬起,踩着连走路都不太平稳的鞋就想跑走。 在他面前跑好像不太妥,时慕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在心里默默将跑这个字换成了走。 时慕的性子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她慢慢悠悠地用左手揉着有些发红的脚踝,整理好裙边后直起身子,朝他淡然一笑。 而后忽地收起笑容,压着步子,挺直身子一步一顿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稳住!稳住! 不然直接前功尽弃了。 时慕在自己的余光完全脱离开他后,才扶着胸脯深呼出了一口气,她加快步子想要逃离那地方,快点和孟霜分享这件事情。 忽而身后传出一阵轻笑,她松懈下来的身子猛地僵住,明显能看出她的步伐又加快了。 清冷的声音与酒吧里此刻缠绵的歌声交织在一起,顺着窗外吹来的风撞进她的耳朵:“你,这是在对我投怀送抱?” 时慕抚在胸前的手顿住,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然后不负责?” “……” 时慕背对着他,此刻内心有些复杂。 该来的总会来,不能再退缩了。 时慕,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在心里以这种自我催眠的方式安慰着自己。 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才捏紧拳头,在胸前给自己打了足气后睁开眼。 她直直地撞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他扬起眉梢带着本就上扬的眼尾也微微挑了挑,露出眼皮上那刻红色小痣蛊惑着她。 他在时慕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朝她靠近了半步,而后微微垂下脑袋拉近距离,气氛有些暧昧,带着无限的缱绻:“嗯?” 时慕的心跟着一颤,那刻她突然有些说不出话,就只想沉溺在这片不属于她的海域里。 苏迟宴微微抬眸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发顶,随即勾唇轻笑,抚平了她不安分翘起的呆毛。 像是偏要问出些东西来,他的视线紧锁着她,而后再次逼问:“不说话,是默认?” 他偏头靠近在时慕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就像是夏季傍晚时分燥热的晚风,久久不能消散,她耳旁最敏感的皮肤就像是被火苗似有若无地灼烧着,酥麻感逐渐蔓延至全身。 时慕的脸在离开前本就红得让人心空,此刻叫他这么一撩拨,红得更加过分。 她内心就像是燃起了一团燥热的火苗,表面上去无动于衷,只有脸颊上那抹不自然的红稍稍出卖了此刻强装镇定的她。 气氛安静了很久。 时慕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着,她的眼里倒映着走道气氛灯落下的残影,那刻她的剪水眸子里似有一闪而过的星光。 又过了半晌。 她兀自笑了:“这位先生,刚刚让你见笑了,我第一次穿高跟鞋来这种场所聚会,确实也有些自己走不太习惯的原因。至于对你投怀送抱这事,我可不认。” 时慕壮着胆子朝他靠近半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些:“在我的视线里,我快要摔倒前都没有出现过人影,后来是你突然出现在这,反倒是让我觉得你是自愿想来扶我。” -- 第72页 苏迟宴有些愣住,她勾唇笑笑没说话。 时慕笑着替他抚平白色卫衣被自己蹭得有些皱起的衣领,视线渐渐上移落在他喉结处。 不得不说,他的喉结性感得恰到好处,凸出的程度赏心悦目,许是被她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然,他侧头轻咳两声,喉结上下滚了滚。 时慕今天已经破了自己的极限,她见自己都已经没脸没皮到这种程度,在还没有后悔做了这些事情的情况下,她依旧大胆地抬起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喉结。 “怎么说,是我抱了你一下,你就此喜欢上我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或许可以看在,你的美色上,对你稍微负点责任。” 苏迟宴直接怔住。 时慕垂下手,轻轻地拍了拍手心,而后在裙边小心地擦拭了下。她勾唇瞧了男人一眼,走了几步在他的身边停下:“如果需要我对你负责,你可以通过电话来联系哦。”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抬头挺胸自以为以女王的姿态退了场。 “你怎么就确定我有你电话?” 这一句话让时慕的步伐成功顿住。 她好像也不能确认自己的电话就被他记走了,但是他在这种时候说这话就有点让她下不了台面了。 时慕当了很多年老师,对付那种让自己下不了台面的家长,从来都是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 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任杀任剐的傻子。 “哦?是么?”时慕侧过身微微挑眉,“那我就给你看张照片吧。” 时慕其实也不确定这张照片上的他就是在输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能堵他一嘴是一嘴,万一运气好就蒙对了。 她从手机里调出那张照片举在他面前:“女厕所门口,我在通电话的时候看到拍的。” 男人明显已经没有同她玩下去的兴趣,这时候就该适可而止,在合适的时候赶紧调头,在他的心里留下点神秘感。 时慕还没等他看清图片就将手机收回:“您要是没有我的电话的话,也只能说明我们有缘可以相识,但是没有缘分走到一起。” 走廊里安静了瞬。 苏迟宴闻言只是稍稍扬眉,他侧头勾唇笑出了声:“既然你说我们有缘相识,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创造其他缘分。” 他轻笑着从兜里取出手机,在右手手指间快速地转了一圈,随即举在她面前:“那现在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他俯身凑近她些,漆黑眸子里亮光闪烁。 下瞬,时慕就听到清冷的声音落在耳畔。 她的心微微一颤。 “你成功让我现在,”他垂眸紧盯着她的红唇,忽地凑近,唇瓣在相隔只剩几厘米处停下,他扬唇笑着抬眸瞧住她,“对你很感兴趣。” 第三章 这不让我成功又记起来了嘛。…… 你成功让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一句话就轻易地扬起了平静湖面的一丝水花,她的眼眸微动暗藏温柔光波,似是觉得不妥又重新暗了下来。 时慕扬唇。 红唇近看似绽开的红色玫瑰,明艳大方。 “先生说笑了,咱们这也没有太多交集,你对我的兴趣又是从何而来?” 一句话便将苏迟宴给问愣住。 “还是说,先生准备在这跟我杠上了?” 时慕抬起指尖推开他:“那我认输,毕竟女孩子家家定是斗不过你个大老爷们儿的。” 今天的时慕倒是叫苏迟宴体验了把别样人生,从头到尾他都被这个女人拖拽着走。 还真有点意思。 “这位小姐,别把话说这么死。”他不退反进,漆黑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漩涡,“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不会故意……” 他俯身与她平视,眼皮上的那颗红色小痣猝不及防地跌进她眼里。 他眼神紧锁住她,继续说:“让你赢?” “让我赢?”她重复,“那看来还真挺让你感兴趣的,怎么说,先生需要我负责吗?” 女人微扬眉梢,指尖从他的肩膀处慢慢移至那无数次让她沉沦的喉结处,一丝缱绻在这片空旷的区域里氤氲开来,似袅袅雾气般。 指尖下的喉结动了动,她抬眸瞧住他眼。 男人眼里似有火光迸发,但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他轻笑:“时小姐,你玩够了没有?” 时慕的视线顿住。 容许自己反应了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苏迟宴并没有忘记她,而且还在陪她尽兴地玩。 她指尖在他的喉结处最后停留了片刻,而后随着略显躲闪的视线一道移开。 时慕垂着脑袋给自己打气。 稳住!稳住! 她缓缓地沉出一口气,随即重新抬眸对上他视线:“这不测测苏先生还记不记得我嘛。” 苏迟宴挑眉,他此刻竟有了逗她的心思:“本来记忆确实是有些模糊了,这不……” “时小姐让我成功又记起来了嘛。” / 时慕差点忘记自己是怎么从苏迟宴面前逃离出来的,她只记得那天的自己做了很多足矣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 她本以为苏迟宴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所以才出此下策想办法让他重新记起自己。 可是当他最后临走之际突然叫出自己的名字时,她的这些吸引把戏就有些弄巧成拙了。 时慕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扶着发财的背,越想越懊恼。万一他真联系过来让她负责怎么办?万一他只是在心里有了跟她玩玩的心思怎么办?万一他更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 第73页 暗恋中女生忐忑不安的心思她依旧有。 不知不觉间她又喜欢苏迟宴很多年。 当这份独角戏里的对象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能像从前那般藏在心里,她想以成年人的方式,让自己成为能与他并肩的人。 时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她关系最好的孟霜和她比也是半斤八两。 她拍了拍发财的背,它像是感知到了时慕的意思,“喵呜——”一声跳着从时慕的腿上离开,而后飞扑到了自己的猫窝里。 窗外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地面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那几丝无遮挡的光透进玻璃窗的缝隙,折射出彩色的光圈,散在客厅的小角落里。 今天是周末,时清尘已经和同学约好出去玩,只有时慕一个人待在家里。 平时生活在紧绷的状态下习惯了,此刻突然清闲下来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时慕靠在沙发上,抬眸盯着窗外思考了片刻后,拿起被自己随意扔在一旁的手机。 她的手指在孟霜的聊天框上停顿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从微信界面切出来。 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她硬着头皮点开了某乎的界面。 她盯着搜索框措辞了很久,开始打字。 ——女生怎么把自己喜欢的男生撩到手? 很快就跳出来了各色各样的答案,时慕瞬间来了兴趣,她一篇篇仔细地翻了下去。 答案基本都很正经,但也不包括里面突然跳出的几条轻松愉悦情绪用的搞笑段子。 她滑了滑答案,点进去: 1.大量占用他的时间,让他习惯你存在。 2.在他身边留个只属于你的物品。 3.引导他散发负能量,再将负能量一点点转换成正能量,当他的心理妈咪。 4.攻心为上。 5.发掘共性到最大化。 6.欲擒故纵。 7.激发他的占有欲。 8.制造神秘感,让他猜。 时慕看完之后受益匪浅,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形式上主动,实际上被动;小动作要热忱,沟通上却要冷淡。 时慕看完后将手机重新丢回一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博主说的话。 总之就是要在身上找到自己的价值。 她懒散地从沙发靠背上滑下来,慢悠悠地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准备去医院看看奶奶。 / 半岛花园VIP包厢。 苏迟宴和李向笛在这里喝了几杯小酒后,正准备回家睡觉,却被李向笛叫住。 “我说哥们,和时慕碰到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亏我们还在商量怎么让你俩见面呢。” 李向笛有些喝醉了,迷糊地撑着眼皮指着他就是一通骂。 苏迟宴的背影僵了僵。 他想起前几天晚上女人对自己疏离的样子,忽地垂眸轻笑了声,随即侧头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好说的,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秋风裹着一丝暖意卷进玻璃窗的缝隙,他垂下脑袋捏紧了右拳,而后轻叹了口气,信步朝这边走过来,重新回到位置上坐好。 李向笛皱眉吐槽他:“时慕不记得你?怎么可能,你小子这时候就不要瞎说了,每年过年的时候只有时慕最关心你好吗?” 苏迟宴愣住,抬眸看向他,见他醉得一塌糊涂,反倒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 他往自己的酒杯里又添了些酒,举到唇边后仰头喝下,有酒渍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滑到喉结处,最后在衣领处晕开。 他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试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早已沙哑得不像话:“李向笛,你喝醉酒说得鬼话,我该不该相信?” 李向笛还没完全醉,举着颤颤巍巍的手指着窗外的方向:“你毕业去部队的那天,她准时蹲在电视前就为了看你一眼。”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时慕把你当朋友还对……对你这么好,你一次都不联系她。” 苏迟宴勾唇笑了笑。 把他当朋友,对他这么好…… 可是他对她的感情早已经变质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每次一拿到手机都想联系她,但是看了眼她的照片后却又狠狠地压下。 他对她的感情早就不止局限于朋友了。 “那你这次休假还回平城干什么?” 苏迟宴端起酒杯的手顿住。 因为止不住地想见她,让他冲动地跑回平城,可是他发现,在时间的推移下就算之前再铁的关系,也会变得无语凝噎。 重见的第一眼,他注定要栽在她脚下。 他捏紧被壁,用力过猛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着白,他稍扬眉梢缓了缓情绪:“回来看看。” “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他忽而轻哂了声,像是自嘲:“我就发现,变化太大了,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 压抑在心头的那股酸涩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开始泛滥,不舒适感逐渐蔓延开来。 李向笛愣住。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迟宴,孤单无助的就像是个没有人喜欢的小孩,他眼里皆是散不开的落寞,带着浓烈的遗憾。 李向笛叹了口气:“那你接下来还剩半个多月的休假时间想怎么安排?” 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喜欢时慕。” 李向笛听这句话后瞬间清醒:“卧槽!你可别把我们家孟霜养的白菜给拱了,我怕回家跪搓衣板,你最好悠着……” -- 第74页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李向笛。” 李向笛瞪着他:“你干嘛?” 他垂眸无奈地轻笑,像是认命般地吐出一句话:“我喜欢她很久了。” 李向笛愣怔地看着他,他举起酒杯喝了口酒,一股辛辣顺着食道滑下,灼烧着他的胃。 “从高中开始到现在。我不是不想联系她,我有给她打过电话的,但是显示的是空号,我就以为她很不喜欢我给她联系。” 苏迟宴揉了揉泛酸的眼角,继续说:“你懂这种感受吗?你肯定不懂,因为我的职业特殊,我怕她看到我会想起她爸,我就一直忍着没问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去联系她。这次回来是因为……” “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她,我本来只是想回来看几眼就回川城。可是我发现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贪心,我现在已经满心满脑都是她。” 李向笛倒吸凉气:“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没有理会李向笛的话,继续说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自己也觉得,我苏迟宴就是个笑话。我为什么不早说?我前几年有回来过平城,我看见她和戴杭走在一起,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别人。” 原来再骄傲的人也会因为喜欢而变得敏感自卑,当自卑贯彻你整个生活的时候,在感情的天平上你就自动被划到被动的那方。 “不是,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明白了?” 苏迟宴今天难得有耐心为他解答情感问题,李向笛忍不住就多问了几个。 他苦涩地扯住嘴角,一口烈酒入喉,他的心尖也跟着一麻:“十年,我还是忘不了她。” 感情就是当你处于劣势的那一端,你就会觉得在风声鹤唳的十七八岁,遇到那个惊艳了你整个青春的人是何足珍贵。 时慕是这样。 苏迟宴是这样。 孟霜和李向笛亦是这样。 / 从包厢出来后,苏迟宴给喝得烂醉的李向笛拦了一辆的士将他送回了家。 他独自一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色还未完全暗,天地之间被笼罩在朦胧的薄暮之间,就像被拉上层似有若无的轻纱。 清风拂过河道旁垂柳的树梢,枝条隐隐扫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落下一道残影。 男人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下面是一条灰色的宽松运动裤,他戴着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盯着不断跳动的红灯数字看了眼,在逼近3的时候忽地压下了帽檐。 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平直的嘴角紧绷着,寡淡的黑色眸子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得叫人发颤。 路灯亮了。 停在他身后的电动车按了声喇叭急急地催促着他,他不慌不忙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让车先过去,而后双手抄着兜快步走过去。 突然身后响起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而后“砰”的一声似有物品被撞飞落地的声音,出于一名武警警官的直觉,一定是出交通事故了。 苏迟宴反应过来后立马转过身看了过去。车祸现场惨绝人寰,是一辆右转的小轿车与一辆直行的电动车相撞,开着电动车的那位中年男子被车直直地撞出了三米外。 那人已经躺在地上血流成河毫无知觉,苏迟宴快速赶到现场对他进行心肺复苏,好在现场有位医护人员,对他进行了及时的救援。 苏迟宴立马上前指挥维护交通秩序。 平城民警和救护车相继到达现场,车上跳下两名医护人员,将伤势严重的患者抬上车,现场的那位救护人员不放心也随行去了医院。 当兵以来他在执勤的时候没少出现过交通事故,但是第一次出现伤势这么严重的情况。 他看着救护车和警车开远,才慢慢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转身离开了事故现场。 许是不太放心那位患者,他有偷偷去医院看过几次,也帮他补交过几次医药费,在见到他能够自己爬起来走路后才满足地离开。 但他是真没想到会在医院里碰到时慕。 女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及膝连衣裙,如海藻般的长发垂在身后,她手里拿着一张单子。 苏迟宴抿唇将帽檐压低,挡住了那双早已掀起波澜的眼睛,他嘴角绷得笔直,侧身躲过了时慕朝这边投来的视线。 “苏迟宴,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身影顿了顿。 见是躲不过了,他缓了缓情绪转身看向她。 他抬眸先是看了眼时慕,而后垂头轻笑:“怎么,时小姐这么快就缠上我了?” 时慕只是在无意间瞥见了苏迟宴,本来她有理由直接从他面前走过不去找他聊天,但是想到上午在某乎上学到的知识,总要试验一下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 见被戳穿了,时慕也没有就此而退缩,硬着头皮回他:“瞧这话说的。苏先生前几天不还拉着我说要我负责吗,我联系方式给你了,而且等了你几天消息,也没见你联系我,这不碰到就问问你嘛。毕竟这种事在我这,过时可不候。” 第四章 (捉虫)这将会是苏迟宴第一次…… 苏迟宴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他勾唇似自嘲地笑了笑:“谢谢你善意的提醒。” “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病人的家属听到外面的争吵声,站在门后,透过门上的窥视玻璃往外看了看,见这位穿着黑色休闲衫的男人有些眼熟,拿出照片一比对,才发现是救了自家长辈还帮付过几次医药费的无名英雄。 -- 第75页 听自家长辈说自己在晕得稀里糊涂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自己是武警警官,会把安全他救回来的的这些话。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家属开了门迎出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这位警官,谢谢你救了我的父亲。之前不知道你部队在哪里,只能凭一张在网上传疯的照片让光大网友来帮我们一起找。” 他们情绪有些亢奋,说着就感激涕零:“前几天有听说有人给我们补交了医药费,您真是个好人,真的很谢谢您。” 苏迟宴扬唇笑着:“没事,我应该做的。” “我们家现在还没有这些钱,等过几天筹集钱了,方便吃个饭然后将钱还给您吗?” 中年妇女泪眼婆娑,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不放,这倒是让苏迟宴有些不知所措。 他淡然地朝她笑着:“我都有时间,你们什么时候方便就可以联系我。” 女人紧握着他的手:“谢谢。你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们会记一辈子的。” 时慕站在他对面,有些愣住了。 原来前几天发生的那场车祸,是苏迟宴在现场救助的那个被车撞到的男人。 网上的视频只有模糊的身影蹲在躺在血泊中的患者身边做着心肺复苏,而后还帮忙指挥维持着车祸现场的秩序。 当他临危不惧地面对着这些血腥画面,是不是也曾有哪天感到过孤单或者害怕,但是他都独自一人挺了下来。 男人同病人家属说完话后,只是静静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微微颔首同她打了招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依旧是那副漠然寡淡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孤冷不羁的气质,却又不显得颓。 时慕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之后,才讪讪地收回视线。 他果真还是能够轻易地引起她的注意。 时慕愣愣地看着他背影走远,那刻她的心里无端涌进一股落寞。她刚刚应该没有说错话吧,她只是在同他表明自己真的有在等他的电话。 是不是刚刚自己语气不太好,不然他在听完自己说话那瞬间怎么突然有点忧伤。 就像一个孤独的小孩,那刻他身上有一股难以靠近的、令人发冷的窒息感。 / 自从在医院里碰到之后,时慕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见到过苏迟宴。 中途他们只有一次电话联系过。 那次还是因为时慕有点东西落在了孟霜家里,那天他刚好在他们家里做客,看到她的那条项链就偷偷捡回来,然后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时慕还在上课,听到电话铃声先是挂了一遍,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又打来了一个,两次还是来自于同一个手机号码。 时慕无奈之下只能先去接了电话。 这个电话下面的地区显示的是川城,她跟川城的同学根本没有留过联系方式。 由此也只能推测是苏迟宴。 时慕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而后清了清喉咙,接通了电话。 那头停顿了片刻:“时慕,我是苏迟宴。” 时慕微微挑眉:“哦,原来是你啊。” 一阵清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发梢,耳后有碎发滑下落在脸侧,正好挡住了她有些发烫的耳尖,她捻了捻耳朵人工降温。 “找我来对你负责的吗?”时慕轻扬起嘴角,眉眼舒展开来,“我说过的,过时不候。” 他对这事似乎有些抵触,她听见他轻呵了一声,而后扯开话题:“我刚刚在李向笛家做客的时候看到一串项链,像是你去酒吧那天带过的,是不是你丢在他们家的?” 时慕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戴着已经好几年的那条项链真的不见了:“可能真是我的。” 那头安静了半晌。 “项链现在在我这,那最近几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到时候把它还给你。” 飞鸟掠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就像时慕此刻不太镇定的心脏一样,呼吸蓦然一顿,心跳忽地乱了阵脚。 这是将会苏迟宴第一次约她出来。 时慕强装镇定地笑着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这几天,这时间不应该全权由我来定吗?” 那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他轻笑出了声音:“时慕,过几天我休假结束要回部队了。” “……” 时慕正到嘴边就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瞬间被咽了回去,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傍晚的风大,吹得她眼睛发涩。 “原来是这样。”时慕揉了揉眼睛,她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而后染上一片湿润,“那既然这样的话,时间就你说了算,你定。” 有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她抬手擦了擦。 “那等你决定好了,再跟我联系。” 说完,她就先他一步掐断了电话。 / 时慕盯着手机里的那串联系方式看了很久,上面显示着他们的上次联系时间已经是3天前,也就是说明他想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决定好哪天来给她还这条项链。 他是不是讨厌透了她,才会每次都在最紧要关头的时候,将她一次又一次地推开,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和她联系。 时慕盯得时间长了,眼睛有些发酸。 她有些疲惫地将手机丢在一边,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每次最先妥协的人都会是她,因为她觉得在苏迟宴的心里够把她当朋友,但是她所谓是屡屡碰壁,却屡试不爽。 -- 第76页 可现在时慕发现爱情根本不是马拉松比赛,也不是只要你坚持下来就定会成功。 它就是要细分天时地利人和,少其一都可能直接将你排除在人选之外。 时慕她不傻,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她重新拿起手机,复制那串联系方式,粘贴到了微信联系人的搜索框。 很快就跳出了一个联系人名片。 时慕点了进去。 男人的头像是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微信名是Toffee。 个性签名是于我而言,你是特殊。 时慕盯着看了瞬,而后轻笑着别开视线。 不知是否对他过于念念不忘,所以看到与他相关的东西,都会先联想是否与自己有关。 夜晚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猛烈地拍打着窗户,有几丝调皮的混着丹桂的清香徐来。 眼角潮湿一片,被风吹过带来凉意。 她后知后觉地携去眼角的湿润,吸了吸鼻子,对着不远处玻璃上的倒影扬起了嘴角。 她笑得牵强,通红的鼻子配上此刻湿润的眼,再叫上本就上扬的微笑唇,就像是个受极大委屈的迪士尼在逃公主。 手机振动了一下。 时慕垂头看了眼,心却在那刻被牵起。 她的申请加为好友的请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了出去,而此刻她收到了他的通过消息。 微信的聊天界面上,苏迟宴的消息出现在了第一条。 【Toffee: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时慕怕他不知道是自己,给他发了消息。 【橘子辉煌:我是时慕。】 “……” 那头一直都没有回消息。 时慕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设置了自动通过好友验证,那他这不就属于是——来者不拒? 时慕有些苦恼地将手机丢在一旁。 她跑到房间拿了睡衣,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她的头发很长,刚洗完头水珠连成细密的丝状往她的脚背上砸。 她用毛巾将头发包好,去客厅的茶几下拿吹风机吹了会儿。 窗外风有些大,天色已晚但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细密的雨丝在空中纷飞着。 沙发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时慕的头发虽已不再滴水,但还是湿漉漉地粘着头皮,她关了吹风机用毛巾细细擦试着,而后用空着的右手点开了屏幕。 看到上面的字的那刻,她的眼睛似亮了亮,就像是有流星在她漆黑的眸子滑落,霎时月亮落进无边风月,溅起几颗发光的星星。 【苏迟宴:对不起,今天我没空。】 时慕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她垂眸打字。 【时慕:你有时间跟我微信联系也行,我平时忙不一定接到电话,微信可能会看到。】 【苏迟宴:时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慕停顿在屏幕上方想给他回消息的手不自觉地又僵住了。他一口一个时小姐,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喊生分了。 【时慕:不用喊得这么生分,和他们一样,叫我时慕就可以了。】 【时慕:你高中时也是这么喊我的。】 【苏迟宴:行,时慕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慕看着这行字,有些愣怔。 她从这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宠溺意味,原来有时候换个主语,这话里的意思就都不同了。 她扬唇笑了笑。 想起上个星期在某乎上学到的东西,她决定斗胆在苏迟宴的身上试一试。 【时慕:那我们聊聊天呗,大家都是高中老同学,很久都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苏迟宴:行,你说要聊什么?】 他那头瞬间弹过来的短信,让时慕有了一时的愣怔,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往回翻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早在5分钟,苏迟宴给她发了条他很忙。 时慕微抬眉梢,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时慕:苏迟宴,我发现你一个问题,我刚加你的时候,你就和我说,你没空给我送项链,现在怎么反倒又有空跟我聊天了?】 这次,那头真的过了很久才回她。 【苏迟宴:刚刚确实挺忙,想着你要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聊,鸽了也不好。】 【苏迟宴:不过,时慕,从现在开始我接下来到休假结束的所有时间都任你分配。】 【时慕:??】 【苏迟宴:就当做我给你的补偿。】 【苏迟宴:补偿这十年的时间。我分期付款,直到你觉得我全补上了为止。不然我以后的空余时间,全都属于你。】 第五章 (入V第一更)我的愿望是,时…… 直到你觉得我全补完了为止。 不然我以后的空余时间,都属于你。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两句话,或许他都没有意识到在说什么,可是当这些字眼重新组装并从他那头发过来,时慕的心还是狠狠一颤。 就像是有千万头小鹿用鹿角轻轻顶过,心尖上泛起的酥麻感真实地遍布全身。 时慕抿唇憋着笑,擦过头发此刻还有些湿漉的毛巾被她有些羞涩地挡在眼前。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兴奋地叫嚣着。 以至于时慕忘记要吹头发,一直拖着拖鞋激动地跳进软绵的大床里。 她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软的云层里,或许一踩空她的梦可能就碎了,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在寻找着一条适合她的路。 -- 第77页 【时慕: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没必要跟你客气啦!】 【苏迟宴:当然,任君处置。】 时慕此刻就像是在烧熟的糖霜里滚了一圈,身上的燥热感被激发,她用手扇了扇。 而后她不信邪地又看了眼微信的聊天界面,上面是真真切切的那句话。 看来是时候该拿出某乎上教的绝活了。 撩男神第一招:占用他的时间,让他不得不习惯你的存在。 时慕抓着被角揉了揉,她努力在脑子里寻找他们之间的共同兴趣,打算约他出来。 【时慕:苏迟宴,你明天有时间吗?】 【苏迟宴:?怎么?】 【时慕:问你话呢,你有没有时间?】 【苏迟宴:你这态度,我没有也要有。】 “……” 时慕在那刻心突然有些被塞住。 什么叫没有也得有,这么牵强的吗? 她抿抿唇,此刻还微微泛着红的鼻尖加上湿润的脸颊,看上去皆是委屈之色。 可惜苏迟宴看不见。 不然又是吸引他的一大亮点。 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有些潮湿的剪水眸子在那瞬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是有星星坠落在她眼里,闪亮干净。 【苏迟宴:你说,我有时间。】 他对她就像是有心电感应般,时慕此刻的委屈之情不知怎么就通过屏幕传了过去。 今天晚上不知是不是会有大事发生,不然她的嘴角为何就没有垂下来过。 时慕跑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漫天的繁星遍布在漆黑的幕布上,星星点点的亮光混着月亮朦胧的光线洒下。 原来心情很美的时候,看什么都很漂亮。 房间里的电视正在放着广告。 一场浩大的流星雨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同今天晚上的夜色一样,繁星点缀在圆月的正中,忽地一颗流星俯冲而下。 “今年这次金牛座南流星雨极大,流星数量最多的时段是北京时间10月10号,凌晨到天亮前天气晴好的话,每小时我们都有望欣赏到几十颗流星划过天空。” 10月10日晚就是今天晚上。 时慕从床底下的置物箱里找出了小时候时寄舟给她买的小望远镜,镜片已经有些模糊,她拿去卫生间冲洗后用抹布细细地擦拭干净。 许是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广告,此刻时慕家旁边的小广场已经围上了不少的人。 她怕苏迟宴没有看到这个消息,直接打了电话给他,电话“嘟嘟”了几声,被那头接通。 清润的声音带着电磁波的波动传了过来,耳旁似混着一丝似有若无的风声:“喂?” “今天晚上会有流星雨,你知不知道?” 那头似乎是愣了一下,而后一阵轻笑声顺着风撞进她的耳膜:“我现在知道了。” “流星雨,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呢。”她垂下的眼睫轻轻地扫了扫,“只有小时候的时候,爸爸妈妈给我讲过故事,我当时……” 时慕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给打断了,下秒清冷干净的声音和夜晚的清风交织在一起直直地砸向她的耳朵:“时慕,你快抬头看,有流星划过去了。” 她的心微微一颤,听他的话抬眸看过去。 一道光线缓缓地从遥远的星际滑落,如同一条金色的丝绒带子,钻进这无边的黑暗。 接着就有两颗流星在空中交汇,那刻的绚烂就像是两条美丽的弧线相交划过长空。 “苏迟宴,快许个愿吧!” “我先许,”时慕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动作虔诚得不像话,“愿世界和平,远离战火。” 她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才睁开眼,垂眸间就对上站在她家楼下的男人那双漆黑的眸。 他的视线不再淡漠,似在那满天繁星的衬托下显得柔和起来,他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本压在头顶上的帽子在他的指尖甩着。 电话还在通着。 他忽地侧头扬唇笑了,而后重新向她瞧了过来:“我的愿望是,时慕的愿望都能实现。” 心里就像是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带着久久没能停歇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事实证明,年少时期的情窦初开,只要你愿意等,那就真的可以持续很久很久。 那年仲夏夜的心动,就像是青石阶上新冒出的青苔,雨水一过,也能生生不息。 时慕匆忙地别开视线,抬眸继续看着天空,像是有前几颗流星的预热,接下来真真切切地就下了场浩大的流星雨。 电话还在继续通着。 他们却心有灵犀地一直沉默着。 时慕站在窗户边抬头看着天空,而站在她家楼下的苏迟宴却在抬眸瞧着看天的她。 时慕指着东北角方向的一颗流星:“苏迟宴,你说那颗流星为什么划得这么慢?” 苏迟宴有些愣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那刻流星比周围的都要慢了些。 他停顿了很久,才轻叹了一口气。 “时慕。” 时慕垂眸朝他看了过去:“嗯?” “那有可能是你的爸爸,他有点想你了,所以就比周围的都要慢些,他想多陪陪你。” 时慕顿住。 如果说这话是在三岁的时候说给她听的,那那时单纯的她可能就真的会信以为真。 -- 第78页 但在现在这个岁数在说真这么戏剧性的话,只能说明他像哄小孩一样在哄自己。 时慕轻嗤了声:“我又不是个单纯的孩子,你没必要拿这个东西来骗我。” 那头安静了片刻。 “你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头发还有些湿答答地垂在肩头,一阵晚风吹过,直到肩颈有冷意渗进,她才轻嘶了声。 “你怎么了?” 时慕扬唇笑了笑:“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苏迟宴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些,时慕的房间在二楼,距离拉进后他才隐隐看见她湿漉的长发,“你怎么不……” 时慕打断他的话,她皱眉轻嗔:“苏迟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让我觉得,如果我说我觉得你喜欢我,那你就真的会喜欢我吗?” 男人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许是真的就被她猜中了心声,苏迟宴朝她靠近的步子不自觉地顿住,他有些愣地朝她看了过来,时慕不甘示弱地瞧了回去。 “一般我让你觉得,都是认为你说的话是正确的,至少和我想说的意思相近。”他稍抬眉梢又细品了她的话,停顿了片刻后接了下句,“包括你刚刚说的,后面的那句话。” 他抬起指尖摘了那副能让他收敛起懒散气质的黑框眼镜,他垂下眼睫将它收拾好塞进卫衣口袋里,而后看向她:“我刚仔细想了想,你说得还挺有道理,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下?” 时慕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苏迟宴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逼她,见她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兀自笑了:“考虑下来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时慕不甘地撇嘴,明明刚刚的意思不是这样的,只是他说得太快,而她的注意力又全都在流星雨上,就错过了理解他话的时间。 冷意淌进血液里,混着滚烫的热血汇入心脏,心蓦然一顿。她将湿发全摞到左肩上,侧头垂下眼眸轻轻地捻了捻。 “你让我下来,我就要下来吗?” 时慕此刻还有心思在挑逗他,女人脸颊有水珠似有若无地划过,就像是此刻的天空有流星锦上添花般地坠落。 水滴顺着皮肤光滑的纹理慢慢地落入她紧闭的深红色唇里,她依旧敛眸瞧着头发。 她就穿着一件真丝的吊带睡裙,许是觉得有些冷,她在外面披了件浅蓝色薄针织外套。 莹白小巧的锁骨在衣领处若隐若现,苏迟宴漆黑的眸在那刻微微沉下,眼里微微泛起波澜,他垂眸无声地笑着,喉结上下滚了滚。 “或许,也可以是我上去找你。” 时慕端详着发尾的视线微微顿住,似是反应了片刻,她眨眨眼睛垂下脑袋瞥向了他。 “苏先生。”她的嗓音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此刻像带着无限缱绻,“您觉得这合适吗?” 苏迟宴扬唇笑,指尖转动帽子的动作依旧懒散不羁:“那你就乖乖听话下来。”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妥协。 时慕也不太想和他继续闹下去,朝他淡然一笑就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件厚外套。 握在手里有些发烫的手机忽地振动了下,时慕将外套换上,点开看了眼。 【苏迟宴:头发吹干了再下来。】 【时慕:清楚了,苏先生。】 时慕听话地吹干头发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她有些不太确定苏迟宴还有没有在楼下等她。 如此刻贸然地站在窗边往下看的话,只会觉得她其实是有些期待和他见面的。 撩人最忌讳的就是让对方知道你对他产生的除了暧昧以外的想法,时慕熟记于心。 她抿唇想了想,垂眸给他发了消息。 【时慕:苏先生?】 这条消息过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答。 时慕不信邪地又发了一条。 【时慕:苏迟宴?】 那头终于给她回了消息。 【苏迟宴:我在,时小姐有事请说。】 【时慕:你还在楼下吗?】 【苏迟宴:时小姐要是头发吹好了,倒时候直接下来就行。】 时慕正准备回消息,手机又振动了下。 【苏迟宴:我一直在楼下等着。】 时慕的视线滞停在手机屏幕上,呼吸也在看到那句话之后瞬间顿住了。 她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消息,垂眸思考了瞬,她还是忍不住无声地笑了。 【时慕:耽误了苏先生这么长时间,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家这吹风机功率太低,吹起来有那么点费劲,感谢你一直等我。】 那头安静了半晌。 【苏迟宴:不客气,时小姐。】 她从没想过,像时小姐怎么客套的称呼在他的话里读出来,却满是甜蜜的意味。 时慕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她拢紧了身上的厚外套跑到门边,换上了皮鞋走下楼。 楼梯口子旁有一片昏暗的小空间,那是邻居平时堆放自行车或电动车的地方。 居民楼门口朦胧的灯光微微透到了那块区域,时慕以为苏迟宴就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也没多注意这块区域。 她的左腿刚跨出居民楼的门槛,右手腕就被带着温热气息的有力手掌给拉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压在冰冷的墙上。 真丝睡裙的裙摆摩挲在寒凉的墙壁上,一丝清凉还是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腿根。 -- 第79页 男人的右腿抵在她大腿左侧,挡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唯一方向。光线昏暗,她没有看清他的脸,只能依稀辨别出那双灼灼的桃花颜似在冒着似有若无的火光。 “苏先……” 她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就抬起指尖抵在她的唇上,她有些愣怔地和他对视着。 忽地男人轻笑了声,侧过头将脑袋抵在她右边的墙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是稍微缓下来了点,他微微偏头,下秒低沉如烈酒般的嗓音直直地撞上她的耳膜,像是败下阵来。 “时小姐。” “真拿你没办法。” 第六章 (入V第二更)怎么着,想撩完…… 时慕的心头微微一颤,滚烫的温度似燃烧不尽的火苗般灼烧着她最敏感的地方。 他的话如一樽千年烈酒,醇酒入喉,味辛辣,刺激着叫嚣的味蕾,值得回味。 她的唇色本就很深,再加上长着张典型的微笑唇,此刻扬起尽显妖媚气质。 她抬起指尖轻轻抵开挡在她唇上的手指,而后笑着应他:“苏先生真是过奖了。” 时慕从另一边的黑暗处走出来,走到门口按了楼梯间的灯,霎时整片空间亮了起来。 苏迟宴也早就已经恢复到原来靠在墙上站着的姿势。时慕抱着手臂瞧着他,过了半晌她才朝他伸出手:“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她的脸庞素淡,未施粉黛,皮肤也是出奇得好,刚洗过的松软长发垂在肩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是一种慵懒明媚的风格。 男人的那顶黑色鸭舌帽早已压回头顶,他藏匿在阴影里的眼眸早已掀起波澜,他垂眸动了动唇,再出声时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时慕。”那副别在衣领上的黑框眼镜在强光的折射下闪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她的鼻子有些酸,男人还在继续说,“高中的时候你一直为你爸爸的事而感到内疚,那时候的你一点也不自信,甚至还有些自卑。” “我今天来也不是想让你重新记起这些糟心的事,以及之前不如意的日子。我想给当时愧疚的你一个正式的答复,以我爸的名义。” 时慕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 “我爸被压在下面时写的遗书里有说,是他自愿救你爸爸的,而且当时你爸爸已经爬上来了,是我爸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然后是他拉住了你爸爸,害得你爸爸也摔下去了。” “所以时慕,错的一直都是我们家,而那几年一直都是你们家背负着骂名。” 她的眼角有泪水滑出,霎时湿润一片。 “所以,要杀要剐,你就冲我来吧。” 苏迟宴摘下帽子盖在她的脑袋上,将她因流泪模糊的视线挡在了外人的目光之外。 她并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楼梯间安静地哭着。 “时慕,不要忍着。”他轻轻地拍了下她的后背,“你打我也行,骂我也罢,反正我就是个混蛋,只要你心里舒服了就行。” 停顿片刻之后,他轻叹了口气似妥协般。 “我……”他的嗓音在风里越传越远,“实在是有点见不得你哭。” 时慕愣愣地抬头看他,女人的剪水眸子里含着泪,她轻轻地眨了眨眼,有一滴不听话的就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淌过脸颊缓缓汇聚在下颌角处,她的眼睛本就生得水灵。 此刻倒叫苏迟宴体验了把仙女落泪。 他咬住下唇,心里就像是有一团无形的欲火逐渐蔓延开来,浑身燥热难忍,他偏头错开视线,凸出的喉结却在黑暗里滚了又滚。 “苏迟宴。” 女人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就像是猫爪在他的耳旁小心地挠了挠,叫他很难不心动。 苏迟宴闻言顿了顿,垂头重新对上了她的视线。女人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毛绒绒的毛衣外套将她纤细的腿也一起裹了进去。 时慕弯唇吸着鼻子,她抬起指尖轻拭过下颌线,携去了那里的一片湿润。 清透干净的眼眸里在水雾氤氲后变得更有灵性,她的眉眼在下瞬弯了起来。 “我可不敢打苏先生。” 苏迟宴见她笑了,也就长吁了一口气。 时慕从地上站了起来,许是蹲下的时间有些长,她的左腿承受住的力很大,此刻直接导致她的左小腿发麻,就像是有电流通过,她踉跄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是苏迟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腿麻了?” 时慕蹙眉轻轻挣脱开了他滚烫的手心,一手挡在吊带睡裙宽松的衣领处,另只手揉了揉麻意逐渐蔓延的小腿。 苏迟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此刻空空如也的掌心,而就在刚刚他还握着一条纤细手臂。 他垂眸瞥了眼她的动作,随着她揉得力度的不断加重,本就松垮的吊带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片刻后直接滑下了肩膀。 苏迟宴抄在兜里的手指早已捏紧,他错开视线挡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 时慕揉腿的力度加重,可偏偏麻意未消减半分,穿在身上的睡衣又极其不方便,但是总不能主动让苏迟宴帮忙,她不动声色地减轻力度,而后装模作样地轻嘶了一声。 果然,下秒男人的视线就移了过来。 时慕微扬眉梢,在心里暗自叫好,她不经意间扬起的唇角正准备恢复原状时,一双黑色的匡威经典板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 第80页 而后她看见男人拍了拍裤脚在她的面前屈膝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上她的小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懒散地掀起眼皮朝她瞧了过来:“时小姐,是这里吗?” 时慕心尖一颤,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她愣怔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一手挡在胸前,俯身揉着自己小腿的姿势。而刚被她揉着的地方已经被里另只骨节分明的手取代,这只手生得很好看,宽厚的手背上缀着一点红痣。 他轻轻地揉着她的腿,很快她的小腿开始恢复知觉,就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般。 时慕抿唇轻咳了声,而后轻轻地抚开他的手,男人动作似愣了下,而后也毫不介意地抬眸朝她盯了过来,他漆黑的眸就像今晚的天。 时慕在心里感叹,她的星真的不会坠落。 “谢谢苏先生刚才适时对我提供帮助,不过,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希望可以避开些。” 苏迟宴今天倒是见识到了时慕的真本事。这个女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乖,果真如孟霜高三时说得那样,是个磨人小妖精。 男人慢条斯理地拍着粘到些细沙的裤腿,而后站直身子,从兜里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开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他自己的手。 时慕不明白他此刻这个动作的含义是什么,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擦手的动作,那颗红痣就像是自带光芒般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男人懒散地勾着嘴角笑,而后朝她靠近了半步,时慕终于反应过来后抬眸去瞄他。 他又朝她靠近了半步,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被拉进,时慕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逐渐乱了阵脚,就连呼吸都急促得不像话。 他靠近一步,时慕就往后退一步,渐渐她被逼得无路可退,脊背直直撞在冰冷的墙上。 苏迟宴最后在朝她走进了半步,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困在阴影里。有细碎的光落在她的发顶,将她脸上的那抹红直接暴露在他的眼下。 男人抬起手抵在她脑袋的左侧,他耷拉着眼皮细细地扫过她的脸庞,而后忽地垂下脑袋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这是单纯的,想撩完不负责?” 时慕端详着他脸的视线在空中顿住,半晌后她才轻噗了一声:“苏先生说笑了,我这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同你好好叙叙旧嘛。” 苏迟宴也不甘示弱,笑着回她:“时小姐所说的叙旧就是穿着你的这个睡衣,在我这个老同学面前,尽显你的,”他垂眸瞥了眼时慕的衣服,而后轻笑了声,“风姿?” 时慕的脸在那刻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能够下定决心穿这件衣服下去见他,是觉得苏迟宴可能就真的只是有东西给她,真的给完就可以直接溜得那种,没想到还要在这跟他斗智斗勇,如果能预料到她也不会穿这件。 时慕拢紧了身上的毛衣外套:“我当时以为苏先生只是给个东西就会走,谁知道您竟然还和我说了这么多我自己都快忘了的旧事。” 时慕的视线从他脸上慢慢滑下,最后落到他的胸前,她扬唇笑着点了点他的胸口:“您自己说,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您的问题?” “……” 都说女人说起理来一套一套的,今天倒是又让苏迟宴见识到了。 他敛眸盯着女人浓密漆黑如鸦羽般的睫毛看了瞬,轻笑着说:“在我这,你永远有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混着有些寒冷的清风砸进她本就乱了阵脚的心上。 时慕无疑是愣住了。 “苏先生觉得我有理便是对了。”时慕笑着抬眸瞧向他,“我就当是免费给您上了一课。” 防盗门外有脚步声靠近,自动感应灯早就熄了,站在角落里的两人就像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空气中的缱绻气息似无限氤氲开来。 楼道间的感应灯猛地亮了,时慕匆忙地推开苏迟宴,她垂眸看了眼时间,时清尘晚自习下课,该快要回到家里了。 安静的环境下,一阵叫声突兀地打破了那一刻的沉寂:“姐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时慕拢好外套早已站在门口迎接时清尘,而苏迟宴则被她警告了无数遍,要他躲在黑暗里不要出来,等时清尘上楼了再离开。 “姐姐这不是看你每天这么晚回来,怕你累了就想下来接接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时清尘难得腼腆地笑:“还不错,不过姐姐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对我都很好。” 他话锋一转:“姐,你闻到烟味没有?” 时慕微微一怔,下意识摇头:“没有。” 可是从楼梯间里袅袅升起的白烟却出卖了她此刻欲盖弥彰想要逃过的事实,她侧头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姐,你这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时慕尴尬一笑:“没事没事,你先回家洗个澡去,姐姐过会儿上来给你煮个夜……” 时慕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小孩眼睛亮了亮,他有些兴奋地跳了过去:“干哥!” “……” 她都没来得及支开这小鬼。 男人靠在墙角,指尖里夹着的那根烟并没有被吸过,反倒是像用来传递消息的工具。 “……” 时慕无话可说,跟他这老狐狸比起来,她之前用过的那些招式真的都不算什么。 耳边响着小孩的话:“干哥,你怎么在这里?来这里办事吗?” -- 第81页 “嗯,哥哥过来办点事。” 时清尘将书包递到时慕的手里,而后拉过苏迟宴的手臂:“那你事办完了吗?” 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往她的方向瞟了眼,时慕心头微微一颤,感知到有不好的事发生。 “办完了。” 他将烟头摁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那哥哥来我家坐坐吧。” !!! 时慕眉毛不自觉地蹙起,她趁着俩人都不注意偷偷扭了把时清尘的胳膊。 时清尘疼得叫了声:“姐,你扭我干啥?” “姐姐之前是不是有教过你这个小鬼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时清尘小声嘟囔:“我又没说错话。” 苏迟宴闻言微微扬眉:“不了,哥哥今天还有其他是要忙,就不去你家坐坐了。” 说完后他就扯开了时清尘紧拉着他的手,而后不闲不淡地瞥了时慕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哥哥以后有时间了再来!” 男人的背影顿了顿,而后侧身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在时慕的身上扫了圈,最后落在了小孩的脸上。 “哥哥听你话,以后肯定会再来看你,”男人扬唇停住,半晌后开口,“和你姐姐的。” 第七章 (入V第三章)时老师,警察也…… 时慕呼吸顿住,蜷缩的手指下意识捏紧掌心里。她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身影,拍了拍时清尘的肩,提着他的包走回家里。 时清尘自从上了高中时候,体力消耗也越来越大,平时都是回家后再吃份小点心。 时慕帮他拿好换洗的衣服,而后将他推进卫生间里:“快去洗澡,洗完差不多煮好。” 时清尘点头锁好卫生间的门。 他出来的时候时慕正好烧好一锅云吞面,时清尘来了平城之后最喜欢吃这个。 时慕时常换着口味给他烧,他也吃不腻。 “姐姐,干哥怎么会在我们家楼下?” 时慕乘着汤的手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顿了顿,片刻之后她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少管。你干哥不是说办点事?” “我看不像。” 时慕有些意外地朝他瞧了回去:“哪里不像?你这小鬼要是把这功夫花在学习上,我都可以不用为你操碎心了。” 小孩瞪了她一眼:“他身上有你的味道。” 他突然的一句话让她的视线僵在了半空中,时慕将面端到他的面前,在他对面坐好,撑着下巴细细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就看看你,你突然间怕什么?” 时清尘噤了声,怕自己倒时候露馅,他直接垂下脑袋开始吸溜面。 时慕也不想为难他,看着他将面吃完,洗完碗转身将他赶会房间之后就回了自己屋里。 / 时慕上班的小学,是平城市公办的学校,所以对学生的安全问题看得也很重,学校要求一到三年级中每个班的班主任在放学后,一定要亲自将学生送到家长的手中。 他们也给每个班级都规定好了家长接送点,所以时慕任务繁重。 她的课基本都被安排在上午,但每次却因为要送学生放学而被留到下午。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时慕给他们班的同学放了个电影。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的学生就像是刚下山的猴子,开始活蹦乱跳。 时慕站在讲台上将电影节目关了,而后关了电视大屏幕,学生们早已收拾好东西,兴奋地在教室里东奔西窜。 她扶额摇了摇头:“同学们,快,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我现在数三二一,谁速度最快,待会儿老师就讲谁一块甜甜的糖。” 见是老师发话了,小孩子们都讪讪地跑回位置上坐好,时慕捏了捏眉心笑着。 “老师刚刚看见了,是我们郑锡小朋友跑得最快了,那老师来兑现承诺,大白兔奖给你好不好?” 时慕走到他面前将奶糖递给他,小孩长得粉雕玉琢,小脸被蒸得红扑扑的,他眨眨眼接过,甜甜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时慕摸摸他的脑袋:“不谢哦,以后要是每天都这么乖,老师每天都有奖励。” 郑锡小朋友点点头。 时慕看上去本就和蔼可亲,再加上喜欢穿些素色的衣服,有时候就连为了搭配衣服而戴上的装饰物首饰之类的东西都是极为朴素的。 她今天就穿了件淡蓝色的碎花长裙,裙角在她脚踝光滑的皮肤上摩挲着,随着她的步频在风中似绽开了朵娇艳的花。 她将头发扎成松散的麻花辫垂在左肩上,发尾别了朵淡黄色的向日葵发夹。 她慢慢地走回讲台上,双臂撑在讲台桌上,弯唇笑着对孩子们说:“那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收拾书包,谁最先收拾好东西并且在外面端正地站好,老师也奖一块糖好不好?” 时慕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眼馋糖果的小孩眼疾手快地开始整理起书包,但依旧比不过那些自律且早就整理好了的学生。 她现在教室门口站好,没过一会儿就有个女生背着小书包走过来,她看上去有些得意,揪着书包袋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时慕笑着捏了她的脸颊,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递进她的手里:“很棒,下次继续加油。” 小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那两块糖。 -- 第82页 学生整理东西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分钟就已经在走道上面一长排地排好队了。 时慕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怕站在后面的学生听不见自己说话,她拍着手心:“那现在你们和自己前个同学和后个同学都牵好手。” 学生难得听话地照做,她松了口气,牵起第一个小孩的手轻轻地拉着她往前走。 大部分的学生家长早已经在临时的接送点等着自己的孩子,见时慕牵着孩子们走过来,纷纷涌进来签好名字就领走了孩子。 临近傍晚时分,河道另边忽地吹来一阵风,柳条被扬起在湖面上轻轻拂过荡起涟漪。 班级里的孩子被领走大半,后来有几个家长有事耽搁来迟了点,最后倒也是在规定时间内,接走了自己的孩子。 夕阳慢慢滑下海平面,天空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细纱,忽地暗了下来。 街道边的路灯一排排亮起,照亮了本有些昏暗的角角落落,朦胧的光线透过树梢落下地面上,时慕站在路灯下看了眼点名册。 上面只有一个孩子的名字后面没有挑上钩,那个孩子就是郑锡,平时都是哥哥来接他,今天不知怎的没见到人影。 小孩此刻孤单地站在不远处的大樟树下东张西望着,时慕对这个小孩印象极深,很乖很听话,平时不闹不吵,除了有同学找他聊天。 就比如下午,时慕有关注到他,他本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有个调皮的男生从他座位上跑过时不小心将他的书本带出去了几米,他跑过去捡,就被那个男生拉住聊天,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尽力融入这个群体。 时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点名册塞进包里,而后走到他身边:“郑锡,你哥哥呢?” 她这才发现小孩撇撇嘴像是要哭。 时慕在他身边蹲下,帮他擦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轻声安慰着他:“不哭不哭。” “哥哥可能是有点忙才没赶上。” 她牵起小孩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揉了揉:“小时老师陪你在这里等好不好?” 小孩瘪着嘴委屈地点头。 “要不要小时老师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小朋友沉默着,片刻后又点了点脑袋。 时慕将点名册重新拿出,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给孩子的妈妈打了个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起,时慕询问了一下情况,孩子的妈妈告知她今天孩子的叔叔去接,可能是家里的比较远,此刻还被堵在路上。 时慕了解到了情况,笑着同她又讲了几句闲话才等那头将电话挂掉。 “郑锡,你妈妈说今天是你小叔过来接你。你叔叔家离咱们学校很远吗?” 小孩眼里有一刻的迷茫,而后突然亮了起来:“今天是我小叔来接我吗?” 时慕点头。 “我好久没有见过我小叔了。”小孩声音软软的,却带着无限的雀跃,“我小叔家在淮东公寓,离我们学校确实还挺远的。” 淮东公寓? 时慕心尖一颤,每次听到淮东公寓这几个字,她的脑海里瞬间就会滑出苏迟宴那张脸。 应该不会这么巧的,淮东公寓里还住着几千号人呢,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 小孩许是心情很好,此刻有些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时老师,我小叔是警察,你要是遇到麻烦就去找我小叔。” 时慕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轻轻地点了点小孩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小孩,小时老师能遇到什么麻烦,倒是你要健健康康的才行。” 小孩扬起小嘴,露出了两颗小兔牙:“我才不会遇到麻烦,我小叔会保护我的。” 时慕轻笑着站直身子,不以为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她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男人,微弱的路灯光照在他的脸侧,描绘出他清俊的容颜。 她的视线蓦然一顿。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早在最开始她就应该要清楚,这小孩他姓郑,他的小叔住在淮东公寓,还是个警官。 所有的都对应上了。 时慕握着他的手微微缩紧,小孩见到了自己的心心念念的小叔,想要挣脱开她的手,而时慕却在强烈冲击下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 “小时老师,我小叔来了!” 时慕反应过来,放松了握着他手的力度。 男人踏着光朝这边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身高只到他腰的小孩。 时慕见最后一个学生也被接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小孩重新拉上手腕。 小孩在她视线扫到手腕时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小爪子,而后乖巧地冲她一笑。 “小时老师,以后要是有困难真的可以找我小叔,我小叔很厉害的。小叔,你说是不是?” 男人垂眸轻轻地瞧了他一眼,忽而朝她轻笑了声,时慕只觉得心尖就像是被团烈火点燃,浑身都被燥热感充斥着。 低沉的嗓音像烈酒般,拉着她在时光的回流间沉浮:“时老师,警察也不是什么都管。” 时慕敛眸正想要离开,就听到了他的下一句话:“如果是你的话……” 他适时地顿住,像是在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她的自尊心。 时慕抬眸冲他望了过去。 “如果是你的话,我大概愿意管这闲事。” 时慕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就像失去思考的能力般,呼吸在短暂的停顿后变得急促起来。 -- 第83页 她愣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才垂下眼眸抿唇轻笑:“先生这话就不对了,我能有什么事是重要到需要警察来帮我管的呢?” 小孩睁着水灵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对话,而后摸着肚子直接打断:“小叔,你就不要打趣小时老师了。” 郑锡拉着苏迟宴倒退着走,边走边嘟囔着:“你来的这么迟,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苏迟宴瞥了眼时慕,回过身将他抱起往前走着:“行了,小叔请你吃牛排补偿你好吗?” 小孩缩在他的怀里点头。 时慕盯着他们逐渐走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的背影片刻后,讪讪地收回视线。 还好她刚刚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外露出来,不然这么多天装的形象在那瞬间就会崩塌。 她拉进了帆布包的袋子,许久之后才长吁出一口气,终于将自己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有时候很简单的一句话,如果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时慕可能就是觉得他在开自己玩笑,但是当这话从自己喜欢的人嘴里出来,她的第一念头从来都是想搞清楚其中的意思。 她的喜欢就像是河道对岸吹过来的晚风,来势汹涌,旧的还未完全散去,新的又重新涌了进来。 第八章 等我回来,时间依然归你。…… 时慕的项链在苏迟宴那边扣留了很久,她重新想起这件事,已经是一星期之后。 考虑到给他发微信,他可能看不见,时慕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她的意料之中,苏迟宴根本没有接她的电话,且电话那头显示的还是已关机。 时慕轻轻蹙眉。 她刚上完课,此刻还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处站着,想到自己班里还有个跟他认识的小鬼,时慕转身将视线投到了教室里。 小朋友们活力十足,早已经在教室里跑疯开了。时慕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轻摇了下头。 郑锡似乎也有些适应不了此刻吵闹的环境,他抱着小凳子默默地走到门外坐下。 时慕有些愣,反应过来后,她才放下手机朝他走了过去:“怎么一个人坐外面?” 小孩见是她,昂着肉嘟嘟的小脑袋笑着说:“小时老师,他们太吵了,我出来静静。” “你这小鬼。”时慕捏捏他的脸,“问你个小问题,你的小叔最近……” 她觉得这样问有些突兀,本想停下来换个方式同他讲这个问题。可是她忽略了小孩子都是机灵的,郑锡眨眨眼睛,依旧抬着小脑袋。 “小时老师,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时慕有些尴尬地摇头。 “那你找我小叔干嘛?” 时慕头疼地扯了个理由:“老师那天丢了条项链,你小叔是警察,应该能找得到吧。” 郑锡愣了下,有些委屈地垂下脑袋:“我小叔接完我的后一天就坐着车回部队里了。” 时慕怔在原地,就像是有无数辆车碾过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此刻变得有些难以呼吸。 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汇聚到心脏处,她就像一条溺水的鱼,在深沉的海域里上下沉浮着。 时慕的喉咙有些发紧,她垂眸轻咳了声,才重新开口:“那有点可惜,不过谢谢你。” 她从兜里摸出几颗糖递给郑锡:“这是给你的奖励,刚刚的灵活性考验表现得很好。” 小孩有些懵,但还是接过她手心的糖。 时慕揉了揉他的脑袋,迅速地转头离开。 原来自卑地喜欢一个人,在打听他消息的时候,你都要学会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 苏迟宴说过的,他回部队前的时间可任由她分配。 是她还不够勇敢吗? 就连这种时候,她都是畏畏缩缩,自卑到骨子里。 时慕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孟霜的电话。 刚接起,那头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就跑了出来:“时慕,苏迟宴回部队了。” 时慕此刻还站在饮水机前接着水,她一没注意,热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她轻嘶了一声,将被子放下用冷水冲。 那头孟霜听到了她的动静,询问着她:“你怎么了?” “热水满出来了,没注意到。” 孟霜轻叹了口气:“时慕,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为了一个男人,根本不值得。” “我也知道苏迟宴很好,你很喜欢他。但是我实话告诉你,我并不希望你和他在一起,说到底他是军人,不确定性太大,我觉……” 时慕端着水杯走回座位:“可是我只喜欢他,没遇见他之前我从没想过这方面的事。遇见他后,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患得患失,越想得到他,我就越难受。” 暗恋一个人并想得到他的时候是最辛苦的,她是带刺的玫瑰花,而他是肆意的劲草,明明相隔甚远,她却依旧渴望爱与祝福。 时慕和孟霜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和苏迟宴果真是越隔越远了。 / 那天晚上,时慕久违地打开了电视,跳过了正在播放的芒果台黄金档肥皂剧,调到央视军事套。 画面一出来,就是三队穿着深橄榄绿色军装的武警军官笔直地站在几辆机动车前。 而她眼熟的身影就站在队伍的最左端,他的背挺得笔直,从骨子里透出成熟稳重。 -- 第84页 “近日,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组织特战队员机动至陌生地域展开红蓝对抗演练。” 画面里,一辆辆机动车行驶进荒野里,一条逼仄的柏油小道,旁边是一排排枝丫光秃的柏树,上面堆满了雪粒,大地苍白一片。 “途中,车队突遇袭击,特战队员被迫展开徒步追击。” 机动车车门被打开,一名名武警军官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手上各持着一把枪,猫着步子穿过烟雾,三路纵队整齐地穿梭在矮灌木丛中,找到了独立房屋。 侦查员在原地利用侦查器具对独立房屋周围进行侦查,而后汇报有三名“暴恐分子”朝东北角方向逃窜。此时狙击小组隐蔽抵近,迅速占领了有利位置。 时慕看见苏迟宴握着抢匍匐前进,身上的深橄榄绿军装前襟沾上了些雪粒,零下17℃的环境,他就穿着件厚的军装,本就冷白的皮肤此刻多了丝病态的白,他深色的唇也有些发白,漆黑浓密的睫毛上也落下几颗雪花。 她贪婪地盯着男人的脸看,视线从他漆黑的眸转至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唇上。 他紧抿着唇,利用枪支上的瞄准镜对准目标,忽而他清冷的声音混着凛冽的风声传来:“距离300米,风速1.4米每秒。” 下瞬镜头切开,突击小组开始行动,却在靠近目标时遭遇敌人埋伏,一名军官被袭击受伤倒下,时慕心里一惊,好在只是演习,她捏紧的拳头又在那刻松开。 到达目标区域后,特战队员多路突击,成功歼灭了“暴恐分子”。 这是时慕第一次有意识地去看军事频道。 当看到这个演练的时候,她或许比场上的那些武警军官都要紧张。虽然这个只是演习,可当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有多危险已经不言而喻。 看完这还不到一分钟的简短视频,时慕已经开始担心苏迟宴的安危了。 她是有多贪心,才会将每个愿望都许给那个可能都没什么结果的男人。 她的每个愿望里都有愿世界和平。 时慕只是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能平安顺遂。 / 以后的每天,时慕都准时坐在电视机前。 一只无形的手撕掉10月的最后一张日历,转眼间就来到了11月。 平城今年的冬天来得依旧很早,才到11月中旬,天边已经刮来了一阵狂风。 她房间里的窗户未关,被凛冽的寒风拍打开来,刺骨的温度直直地钻进四肢百骸里。 时慕就穿着一件薄睡衣窝在被窝里,电视里正在直播着新闻联播。 片头刚刚响起,窗外忽而又狂风大作起来,霎时暴雨倾盆,大地湿润一片。 细密雨丝混着风落在房间的角落,时慕钻出被窝,裹上放在床上的厚羽绒服去关了窗。 新闻联播主播温润的声音响起:“各位观众朋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北京时间11月16日,星期一。受强降雨的影响,海城多地受灾严重。近日,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 时慕的眉心不自觉地蹙起,她本是斜靠在床头躺着的,此刻听到“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这几个字就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这几天她每天准时蹲在电视机前,就是为了能在播到川城总队蠡山支队时了解到苏迟宴的现状,她不能贸然前去他在的地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默默关注他。 画面切到了离她几千公里外的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平地处,忽地一声紧急集合的哨声响彻云霄,几秒钟的时间内,几百名武警军官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排成整齐地几路纵队。 时慕的心跟着狠狠一揪,就像是有暴徒将她紧紧地捆住,一股无名窒息感上涌。 他们坐上车,一辆辆军车驶出蠡山支队营部,赴抗灾抗洪的前线。 屏幕角落滚过一句话,时慕有些共情,上面写着:向奔赴在前线的逆行者们致敬。军歌在那刻响起,铿锵有力地声音在耳旁回荡。 画面切到了灾区现场。 洪水像脱缰的马般呼啸而来,冲过山坡,越过河堤,而后肆无忌惮地没过村庄和大片田野。目光所及之处,树木被拦腰截断,横七竖八地倒在房梁之上。 军事记者握着话筒站在隔离带外,向这边的演播室描述着那头的情况。 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站在人群外,眼眶带着隐忍后的猩红,她沉重的呼吸混在风雨中,却很轻易地砸在时慕的心尖上。 “这是我老伴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现在全都没了,全都没了……” 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时慕却听得清楚。 她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武警军官长途跋涉终于赶到现场。 一道道灯柱穿过朦胧雨雾将这片黑暗的区域照得透亮,车门打开,武警军官们一身深橄榄绿作训装,下面是一双黑色的作战靴。他们整齐地跳下军车,迅速想要赶到灾区。 官兵携带几斤重的抗洪强险工具,山路被洪水冲得满是泥泞,军车开不过去,官兵们背着工具跑步前行。 镜头一扫而过,时慕在人群中看到了苏迟宴,他永远一马当先跑在众人之前,深色的作训装早已被雨水打湿,细密的雨丝混着他的汗水顺着他皮肤的纹理滑下,染湿他的眉眼。 时慕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嘴里却一直在碎碎念着,她希望苏迟宴能够平安。 -- 第85页 有许多的老人小孩被围困在洪灾里,武警军官们穿着湿透的作训装,毫不犹豫地淌进水里,山体滑坡落下很多泥土,他们面不改色地推着充气潜水艇走在混着泥泞的洪水里。 洪水已经蔓延至胸口,越往前没得越高,他们现在所处的是整片平原的最低洼。 时慕不敢往下看,将脑袋蒙在被子里,被她捂热的被窝里漫起的热气一下下戳着她敏感的泪腺,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缓解好自己的情绪后,抬起手携去了那片湿润。 在命运的选择题前,她早就该做好准备的,既然选择了这个答案,那就该接受事实。 电视机前,武警军官们经过几小时的奋战,终于合力将被困群众从洪灾中转移出来。 天边的太阳早已冒出脑袋,清晨的朝晖落在那群累得瘫躺在堤坝上的军官们的脸上。 镜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时慕在其中努力的辨别,在她的印象里,苏迟宴永远意气风发,当此刻想到可能会看见他疲倦不堪的样子,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镜头扫完,时慕并没有在其中看到他。 她心头下意识一颤。 镜头忽而转到另一个方向。 时慕抿唇期待地看了过去,朝晖下男人笔直地站在那棵老槐树下,他的身材清瘦,湿透的作训服此刻包裹着他颀长的身子。 他背对着镜头,双手插着兜看着厘海对岸,似是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缓缓地侧过身朝镜头处看了过来。 画面就此停格在那刻。 男人的脸庞瘦削,下颌骨上有一道带血的划痕,很深,时慕都瞧见从里面往外渗出的血珠,而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依旧寡淡。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 记者握着话筒递到他面前:“苏队,你有什么话要对电视机前的家人说的吗?” 男人垂眸思考了片刻,忽而抬眸重新瞧向镜头,他蹙起的眉毛松开。 清润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我没事,你千万别哭。等我回来,时间依然归你。” 时慕呼吸一顿,心里在下瞬就有粉红泡泡逐渐蔓延,就像是咬到了一颗甜的糖。 她有些湿润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侧头兀自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有泪水滑出。 她推开被子,从柔软的床上站起,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电视屏幕,男人的脸逐渐放大,时慕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他染上笑意的眉眼。 他的眉尾有一道划痕,伤口不深。 时慕忍不住抬手,隔着屏幕她抚摸上了他清瘦的脸庞,她的声音带着微微地颤。 “苏先生,你累不累?” 第九章 时小姐,生日快乐。 平城这几天一直在下着雨,时慕的心情随着这湿冷的天气变得坏透。 大雨倾盆而下,整个城市霎时被淋湿一片。湿冷的风混着星星点点的雨丝刮进来屋子里,时慕房间的地板是木制的,此刻被浇湿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味。 她皱了皱眉,将窗户关牢而后锁好。 她一直都在关注着海城的天气。 上年海城在十一月中旬时,也由于强降雨天气所影响而导致多地受灾严重。 当时洪水持续了整整一星期,这直接导致山体滑坡严重,房屋也在瞬间倾塌无数。 死伤无数,今年的强降雨天气依旧严重,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派出的几百名武警军官留在了该地,为下次的抗灾做准备。 当地政府为武警军官临时建了防灾抗洪的哨所,在灾难中幸存的父老相亲也会去哨所里给这些奋斗在抗灾一线的将士们送饭。 镜头切到了防灾防洪的哨所里,几百名身着深橄榄绿常服的武警军官整齐地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无人机在上头俯拍着那刻的震撼。 总指挥在前头大喊一声:“稍息——!” 整个大方阵动作协同一致。 “立正!” 《中国人名解放军进行曲》在那刻响起,几名武警军官举着国旗整齐划一地走了过来。 “正步走!” 这几位军官踩着正步走到升旗台前。 镜头一扫而过,时慕在人群中看到了站在最左端的苏迟宴,男人站得笔挺,神情庄重地看着升旗手将国旗固定在旗绳上。 国歌在清晨第一束阳光落下时响起,旗手振臂一挥将红旗展向天空,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军官庄严军礼的映衬下迎着太阳冉冉升起。 何其幸运生于国旗下,长在春风中。 目光所及皆是华夏,红旗闪耀皆是信仰。 升旗仪式过后,每支队伍皆有队长带去场地训练,他们整齐划一地对准步子离场。 忽而哨声响起,还未走远的各支队伍在哨声落下前又重新跑回大队伍里站好。 猛地大雨倾盆而下,轻易地将地面打湿。 “水库告急!” 连日来的暴雨导致海城内5座大型水库、30余座中型水库超汛限水位。11月18日,海城巫溪水库出现重大险情,堤坝后侧发生两处坍塌,出现明显裂缝,情况危急。 巫溪水库是该流域的一座中型水库,防洪位置非常重要,下游不仅有农田村庄,还有5座小型水库,一旦溃堤后果严重。 是日,武警军官在哨所接到命令后,顾不上吃早饭,立即重新换上作训服,从南屏抗洪一线火速驰援,迅速投入加固堤坝的战斗。 -- 第86页 经过十几个小时昼夜奋战,武警军官共加固了10多万个沙袋,巫溪水库险情排除。 连轴转的高强度运动让这些军官们疲惫不堪,他们有些甚至还未回到哨所就已经晕倒。 苏迟宴作为川城总队反恐特战队的队长,对这些底下的兵向来都是严格处理。此刻见到这些平时一起训练的同志累得晕倒,他贴心地给他们让位置,而自己只是站到角落看着。 他的眉眼染上无奈和深深的倦意,男人斜靠在墙头,占满泥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墙壁。 11月19日,积水逐渐散去,海城天气晴朗,前几天被乌云挡得严实的太阳探出脑袋,刺眼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地上。 街道社区堆积的淤泥需要被处理,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秩序亟待恢复。 刚完成抢险救灾任务的武警军官顾不上休息就集中力量在淤泥多的区域,执行清淤疏通工作。他们出动专业救援力量,使用挖掘机清理河道,助力当地尽快复工复产。 11月20日,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的武警军官们重新爬上军车准备离开海城。 灾区的父老乡亲们皆是站在村口送行。 武警军官们对着他们行了标准的军礼,而后军车驶出村口回到支队营部。 / 时慕生日是11月22日,那天孟霜将她约到饭店里吃饭,许久未见过面的两人在饭店门口碰面。 孟霜一眼就认出时慕来。 时慕今天穿得颇为正式,上面是一件白色的针织高领毛衣,下面是条红色格纹的半身裙,她将头发扎成松散的丸子头,米白色的大衣外套挂在手臂上。 “时慕,你可算来了。” 时慕笑着应她,右手挽住她的胳膊。 “你不知道这个饭店有多难约,要不是因为你喜欢这家店,不然我早就溜了。” 孟霜拉着时慕的手将她带到已经约好的包间,这家餐厅是时慕比较喜欢的简约大气风,再加上做得菜也最符合她的口味,之前和孟霜来过之后,她就一直想着再来一次。 孟霜又加了几道时慕爱吃的菜,才撑着下巴看向她:“时小妞,最近有没有想我?” 时慕实诚地摇头。 孟霜撇了撇嘴:“你这人还是这么没趣。” 时慕愣了愣,抬眸冲她看了过去。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得可都是实话。”她捏着指尖,“你最近有苏迟宴的消息吗?” 时慕垂眸看了眼眼前的菜单摇头:“没有他的消息,倒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 孟霜瞥了她眼:“那你还真是够关注的。” “说实话我也在电视上看到他了,果然穿上军装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时慕点头“嗯”了一声。 “他应该很累吧,每天这么连轴转着。” 孟霜蹙眉:“时慕,今天是你的生日,咱就先不聊其他有的没的人了。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蛋糕,草莓味的哦。” 她指着蛋糕上面点缀着的水果:“前几天刷朋友圈看到你说想吃草莓了,我今天给就你安排上了,我够不够朋友?” 她看得出来时慕在刚刚提到苏迟宴的时候,心情就有些不佳。她兴致缺缺,看什么都厌厌的,此刻表情都写在脸上。 她盯着蛋糕出神,反应过来后立马点头:“嗯,谢谢你。不过你医院今天不忙吗?” 孟霜见她心不在焉,打开蛋糕外的那层塑料盖子,将蛋糕切成小块递给她其中一个。 “我们是轮班制好吗?” 时慕讪讪一笑:“好像是哦。” 孟霜微微皱眉:“时慕,你到底怎么了?” 时慕将视线移到窗外。 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行人二三成群,人潮汹涌的街头绿灯在闪烁着倒计时,一阵晚风吹过人群,吹散了朦胧的月光,吹远了欢笑声。 她撑着下巴盯着某处看得愣神。 那是刚来平城的那天晚上,她带着时清尘出来买吃时回家的路口。她清楚地记得那天男孩身上清新的香味,不急不缓的步伐以及他提醒自己的那句话。 原来有些重要的东西,有心人自会记到天荒地老,即使知道结果会不尽人意。 时慕敛眸收回视线,那个地方并没有站着自己想见的人,此刻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她垂头轻叹:“阿霜,我还是好喜欢他。” 女人脸上倦意明显,眼皮微耷,长时间熬夜导致黑眼圈明显,她本深色的唇此刻微微泛着白,气色看起来极其不佳。 孟霜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无奈地附上她的手背,她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小四,你不要忧虑,感情勉强不来,你只管不徐不缓按照自己的步调往前走,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你自然会释怀。” “当你独自穿过暴风雨,走遍喧闹人间,途中你可能会败北,会自我迷失,但当你穿过漫长的黑暗,眼前的风景自会澄澈明朗。” 时慕抬手捂住了逐渐发红的眼睛。 孟霜还在继续说着:“我本来不太想在你面前提起苏迟宴的,但是他那句话确实说得很好。时慕,心向远方自明朗。” “如果真这么喜欢他的话,你就不要自卑,你要大胆地在他面前展示出你的魅力。”孟霜拉着凳子在她旁边坐下,“我们小四也不差的好嘛,要是再看不上你那就是他眼瞎。” -- 第87页 时慕垂下脑袋点头。 村上春树说过:“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 或许人变得成熟的标志就是学会将责任体面尽数扛起,也将委屈心酸一并承担。 “好了,生日就该有过生日的样子,开心点,我们小四笑起来最好看了。” 孟霜将手指搭在她的唇边扬起。 “这就对了嘛,多笑笑人生才甜呐。” 时慕被她逗笑,乖乖地抿唇微笑。 时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孟霜这姑娘太久没有见到她,拉着她聊东聊西,最终聊到了和李向笛的结婚时间上。 “我说想挑个黄道吉日他不听,非要在我生日那天,我翻了那天的黄历,结果上面写着不宜婚嫁。” 时慕往嘴里送了口奶油,一股甜腻感逐渐蔓延开,她皱眉举起旁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李向笛那不也是为了你好,你工作这么忙,他也是想为你排忧解难。” “可是他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个日子。” 时慕轻笑着拍了她的脑袋:“傻瓜,他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意思是你生日那天就是最佳时机,他想在你出生那天娶你。” / 时慕在中岛台旁喝了口水,去房间里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澡。 她洗完澡出来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时慕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接起。 “请问是时慕女士吗?” 时慕擦着头发的手顿住:“对,我是。” 小哥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有您的外卖,是我送到您家门口还是您亲自下来取?” 时慕一般不点外卖,此刻有些意外。 “我没有点外卖,您是不是送错地址了?” 那头安静了片刻,似是再确认上面的客户信息,时慕就耐心地等在这头。 毕竟外卖送错地址,可不是小事。 过了半晌那头才出声:“客户信息我已经仔细地核对过了,就是您现在这个地址。” 时慕愣愣地望向窗外,确实有个快递小哥站在不远处的路灯旁,他举着手机再打电话。 “那可能是我朋友给我点得东西,我现在有些不方便下去拿,你把东西放门口吧。” 快递小哥提着一盒东西上楼,时慕听见他似礼貌地敲了敲门,而后说了句话就走了。 时慕站在窗边看着他走远了之后,才开门将不知是谁点得东西提了进来。 是一个封闭的白色纸盒子,有点重量,且看上去是个大型的东西。 时慕打了个电话给孟霜,那头很快接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时慕手指擦过纸盒子上方的漂亮蝴蝶结:“你是不是给我又点了什么外卖?” 那头愣了一下:“我没有,而且我们不是刚还在一起吃了晚饭吗?谁给你点外卖了?” 时慕眉毛不可控制地蹙起。 不是孟霜的话,也有另种可能,是戴杭。 前两年他们在平城中心校碰过一次面之后,戴杭听说她还没有找对象,便也经常联系她,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他大学时认识的现任,觉得合适便结了婚,现在孩子估计都上五年级了。 她没有戴杭的电话,就在微信上联系他。 【时慕:戴杭,这是你点得外卖吗?】 【时慕:照片】 那头没有立刻回复她,时慕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盯着这个纸盒子发呆。 手机振动了下,她点开。 是戴杭给她回了消息。 【戴杭:这不是我点的。】 简单的一句话否定了她全部论证,她就像一直无头苍蝇在无限黑暗里随处碰撞。 【时慕:好的。】 【戴杭:时慕,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来着,我给你买了束花,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时慕:赶紧退了吧,太浪费钱了。】 【戴杭:没事也不贵,就前几天去你家,觉得你的客厅有些空旷,到时可以装饰下。】 【时慕:让你破费了,谢谢。】 【戴杭:跟哥哥还客气什么。】 时慕笑了笑,退出与他的聊天框。 微信置顶的那个账号已经好几天没有同她聊过天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10月10那天晚上,他的那句“我一直在楼下等着”,让她足足心动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空闲时间可以玩手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半晌,似是妥协般,她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她咬了咬牙,在聊天框内输字。 她的视线瞟到聊天界面的最上端,他的微信名依旧是那串英文。忽而名字下方出现了一行微不足道的小字,却成功让时慕的手停下。 她的呼吸顿住。 对方正在输入中…… 半晌后,微信里跳出一条消息。 【苏迟宴:时小姐,生日快乐。】 第十章 时小姐,我喜欢你。 时慕打字打到一半的话停住了。 她看着自己聊天框里的那句话,思考了片刻之后,删掉又重新打。 【时慕:谢谢苏先生的祝福。】 那头很久都没有回她消息,时慕瞬间就气馁了,此刻放在眼前的纸盒子就像是一个时刻吸引着她注意力的盲盒,引诱着她打开。 -- 第88页 时慕捏着指尖犹豫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拆开了上面系得很漂亮的蝴蝶结,纸盒子朝左斜方倒下,露出了里面精致小巧的草莓蛋糕。 蛋糕看着不大,只有一个人的量,上面已经让糕点师插好了蜡烛,数字“28”竖在蛋糕的正中间,就像是精心测量过距离般。 时慕盯着蛋糕看了很久。 她问遍了所有认识别关系好的同事或朋友,没有人承认这个蛋糕是他们送的。 忽而手机又振动了下,她点开。 【苏迟宴:该许愿了,时小姐。】 这条消息无疑像是平地一惊雷,炸得时慕体无完肤。她怔怔地看着他的头像和名字,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不可思议地又看了眼。 她问遍了所有人,唯独不敢去问这个年少时就钻进她心里的人,她太胆小,不敢奢望太多,就连现在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地伪装。 她从未想过,苏迟宴会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从未想过他会寄给她一个最爱的草莓蛋糕。 时慕点燃了蜡烛,而后不急不缓地走到玄关处关了整间屋子的灯。 厨房的窗只开了一道小缝,明黄色的火苗在晚风中像是举着裙摆跳跃。 时慕给苏迟宴回了个消息。 【时慕:苏先生要和我一起过生日吗?】 【苏迟宴:时小姐要是想邀请我陪你过生日,苏某定是义不容辞。】 时慕小幅度地牵起嘴角笑了,许是喜极而泣,她湿润的眼角处缓缓落下一滴眼泪。 她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湿毛巾敷了一下发红的眼眶后给苏迟宴打了个视频通话。 那头很快接起。 他站在黑暗里,昏暗的路灯光洒下,在他的脚边落下似有若无的残影。 时慕将镜头对向蛋糕,而后问出了自己有些不敢问的问题:“苏先生,蛋糕是你送的吗?”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又将镜头对向自己,而后当着他的面将寿星帽戴在头上,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李向笛推着蛋糕进来,孟霜小心翼翼地将寿星帽戴到她的头上那样,她的视线所及皆是他。 而十年后的今天,只有他一个人陪她过生日,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却都在这天实现。 时慕将手机固定在桌面上,她先是细细地看了眼男人的脸,而后举起手在胸前合十。 “我要许愿了,苏先生。” 那头风声很大,他就穿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站在风口处,身后的樟树枝头攒动。 他的声音在风中含糊不清,可偏偏时慕听得清楚:“时小姐,岁岁平安。” 时慕侧头躲在阴影里扬起嘴角偷偷的笑。 在兴奋的情绪终于缓解了些,她才重新回过头对上男人漆黑的眸,眼底似有星光滑落。 时慕缓缓地闭上眼睛,似在耳边轻嗔般小声提醒着他:“苏先生,我真的要许愿了。” 男人轻笑了声:“你许吧。” “28岁的时慕第一个愿望是愿我爱的人万事顺遂,所愿皆所想,所念皆所求。” “第二个愿望是,”女人调皮地睁开眼,烛光下的眼眸带着温柔的光波,她低眉浅笑,“愿苏先生往后能多理理我。” “时慕的第三个愿望,愿我的往后余生,身边皆有他,最好皆是他。” 她还想许个愿望,与苏先生岁岁昭昭见。 时慕在心底又默念了遍,才睁开眼。 苏迟宴早已经找了处亮眼的地方站好,光落在他的脸侧,时慕这才得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伤口,眉尾的划痕已经结痂,而下颌骨上的伤口没能及时处理,此刻有些触目惊心。 时慕心里狠狠一颤,就像是洪水决堤而过,她此刻就像是亲身体验了把他的艰辛。 她握紧手机轻喃:“疼不疼?” 苏迟宴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但没有听清,他不确定地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时慕微怔,反应过来后才回他:“我说,苏先生很厉害呢,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男人剑眉微挑,而后垂眸轻笑声:“你还看军事节目的?” “新闻联播上看到的。我基本上每天都会专注些时事新闻,隔天讲给孩子们听听。” “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时慕低眉浅笑:“我看到了苏先生扛着抢险工具在雨里跑,完着衣服湿了还要跳进水里去就围困人群,别人晕倒你给他让地睡。” “我看见你的脸被折断的树枝划伤,洪水蔓延到伤口了,你还面不改色地继续。” “我还听见你最后说得那句话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些话,见自己此刻的情感是瞒不住了,时慕也没刻意藏着。 “苏迟宴,我知道我是最没资格问的,但是我忍不住,我就想问你句话是对谁说的?” 那句让她在无数个夜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话,到底是说给她还是他家人的。 电话那头默了。 时慕听到风声呼啸而过,砸进她的心里。 在她正想要擅作主张将这个答案默认成是他对其他人说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时慕。” 时慕抬眸看了过去。 “我都已经露馅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时慕迷糊地眨眨眼睛。 她心里有渐渐有好的预感涌上来,可偏偏她却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 -- 第89页 “时小姐,我喜欢你。” 心里的防线在那刻轰然崩塌。 她就像是被置身于梦幻的城堡,里面都是些粉色的装饰品,她没有轻易去碰。 “从高中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刻停止过想你,每天都想,甚至一秒不落。” 时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今天让她震惊的事太多,以至于她的大脑思考起问题来已经有些困难。 “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苏迟宴许是举着手机的手有些累了,他的镜头有些晃,他轻叹了一口气。 “时小姐,你能下来一趟吗?” 时慕转头看向窗外。 寂静的夜晚,寒风呼啸而过,夜色昏沉得不像话,只有对面的高楼还亮着点点灯光。 她拖着有些不听话的腿走到窗边。不远处的路灯下,苏迟宴举着手机站在那里,他冲锋衣的衣摆被风吹得鼓起,左手抄在兜里,身子已经冷得缩成一团。 今天是周末,弟弟在医院陪奶奶没回家。 时慕裹上厚重的羽绒服跑了下去。 “你怎么回来了?”时慕走到他面前停下,视线在他下巴的伤口处停留了片刻后移开,“你不应该还要出任务吗?” 苏迟宴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伤口上,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上,挡住了下巴。 “任务已经出完了。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之前休假还剩三天,想着回来给你过个生日。” 时慕敛眸收回视线,平静地点了点头。 男人见时慕兴致不高的样子,从袋子里拿出盒热腾腾的饺子递到她面前。 “路过三中给你买的饺子,趁热吃。” 而后他又献宝似的从袋子里掏出盒新鲜的草莓塞进她的手里:“路过超市的时候买的。” 而后他将双手都抄进兜里,侧头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那个,我东西也送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这儿太冷,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时慕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股温热顺着手心传了过来,她愣了一下,而后就像触摸到烫手山芋般松开。 “苏先生不想知道我的答复吗?” 男人愣怔地看了她一眼,可能是今晚的风太冷,他有些不自然地将哆嗦的手揣回兜。 苏迟宴的脸被吹风吹得有些发红,眉尾的伤疤和下颌上的划痕已有些干裂。 时慕垂下眼:“你还是来我家坐坐吧。” “水饺可以一起吃,草莓也可以一起尝,你买的蛋糕太大,我一个人吃不完,到时又浪费。”时慕抬起眸子瞧向他,“还有,我想你陪我一起过生日,这些要求你能不能答应我?” 刚刚那股温热就像是长驱直入的矛直扎他的心脏,保护他的盾被他丢在一旁,那刻他有些冲动地想要抱她。 苏迟宴握紧拳头,背对着她长吁一口气。 “行,答应你。” 时慕将他带进家里,窗户已经被她关好,她开了客厅的暖气,将他带到餐桌前。 她拆开眼前的水饺,视线在看到糊掉的水饺时顿住:“苏迟宴,水饺怎么都露馅了?” 她自己没注意,此刻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娇嗔。 苏迟宴抱着手臂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位置上,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此刻他的腿敞在路中央。 男人垂下漆黑眸子往水饺的方向瞥了眼,半晌后懒散地掀起眼皮看着她:“露馅了。” 时慕没明白过来,抬眸瞧向他。 “水饺露馅了。碰巧,”他撑着下巴细细地看她,“我也露馅了。” 第十一章 时小姐,我们是两情相悦。…… 时慕心头微颤,偏头憋住此刻嘴角疯狂扬起的弧度。 “确实还挺巧。” 时慕扬唇朝着他笑,她只是挪了下位置,就不小心擦到他受伤了的膝盖。 男人收回腿轻嘶了一声。 时慕握着筷子正在餐盒里挑挑拣拣的手微微顿住,仔细辨认出是他发出的声音后,抬起水灵眸子朝他看了过去。 “你膝盖也受伤了?” 她的眉毛紧皱着,苏迟宴愣住,随即收回揉着膝盖的动作,在位置上端正地坐好。 时慕死盯着他努力想要将疼痛掩盖过去而装出若无其事的脸,像是定要看出点倪端来。 僵持了片刻之后,他率先败下阵来。 被风吹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时小姐,真是败给你了。” “膝盖就是平时训练在地上擦的,再加上前几天在水里淌过,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时慕轻咬着下唇,压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我刚刚只是轻碰了下,你就疼成那样了。苏迟宴,这个时候你就不要骗我了好不好?” 苏迟宴淡然地瞧着她,表情没一丝松动。 时慕知道他的倔脾气,跟他硬刚定是刚不过他,只能用出以柔克刚的招数。 时慕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趁他不注意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左腿的膝盖,他似疼得轻皱了眉,而后将腿蜷起,偏是不让她看见。 “苏迟宴,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她直起身站在他左侧,男人左手托着腮挡住了下颌处的创伤,他嘴角绷得笔直,时慕抬手轻轻推开他的左手,他加力并不屈服。 “苏迟宴你听话点,你这样让我很担心。” -- 第90页 男人抬眸朝她看了过来,对上视线的那刻,时慕心尖不受控制的酥麻,就像是有电流流过,让她腿软得不像话。 她愣怔地看着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迟宴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腕,一使力她就跌坐在他的左腿上,时慕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昂头朝她瞧了过来,盯着她的姣好的脸庞看了一瞬后忽地就扬唇笑出了声。 时慕被他盯得脸涨得通红,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清新的薰衣草香,她就像溺水的鱼儿,在无名的海域里沉溺。 时慕抬手轻点着他的肩:“你不要笑我。苏迟宴,我说认真的,我刚刚真的在担心你。” 苏迟宴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而后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嗯,我知道。”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酥软下来,抱着他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明明之前还是生疏得不像话的两个人,今天却能坐在一起谈心。 时慕将脑袋靠在他的脸侧,轻喃道:“苏迟宴,我想听你的答案。那句话是不是讲给我听的?” “真那么想知道?” 女人坚定地点头。 她确定自己很想知道。 因为知道这个答案之后,她可能真的会更加勇敢地朝他靠近更多更多步。 男人微微垂头朝她靠近了些,两人呼吸交织缠绵在一起,温热气息扫过她的脸颊、耳畔依旧她最敏感的颈项间,一丝似有若无的缱绻在这片小空间里氤氲开来。 时慕愣地忘记呼吸。 苏迟宴忽而轻笑出了声,他错开视线将脑袋重新搁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嘴唇朝她的脖颈靠了过来,当滚烫的温度差点落在她的颈间,男人微微垂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脖子。 时慕猛地一颤,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睡衣上,停留了片刻之后,男人才抽身退开。 他勾了勾时慕的鼻子,笑着打趣:“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还没等时慕回答,他就接了下句:“但,刚刚也是真的很想吻你。”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风好像停了,那刻突然有些安静,静到她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心跳。 “时慕,那句话就是说给你听的。我从来没有给过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生任何一个承诺,只有你在我这里才是特殊。” 时慕抱着他的脖子没撒手,男人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一丝甜腻的缱绻在小空间里逐渐氤氲开来,她有些脸红地别开视线。 僵硬的身子却在不自觉地放软。 女人的睡衣很薄,轻薄真丝的料子,她坐在他的腿上,还特意避开了他的伤口。 苏迟宴靠在她的肩头,垂眸轻笑了声:“时小姐,你怎么这么乖,都坐到武警叔叔腿上了,也不知道抱紧他的大腿搞好关系呢。” 脖子就像是有急促的电流穿过,时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后红着脸侧开。 她努力适应着自己此刻像是在天上飘的不真实感,而后垂眸朝他瞧了过去。 她的指尖抬起微微触摸着苏迟宴深色的唇,而后又眷恋地划上他的眉眼,指尖轻轻地拂过他的眉毛,落在眉尾的那道划痕上。 她的视线从他的眉尾扫到他那双灼灼的桃花眼,而后直直地撞在一起,那刻就像是迸射出了无数的火花。 她勾唇笑出了声:“苏迟宴,我其实也没有你想得这么乖。”她指尖轻轻地点着他的眉尾,视线却看向窗外,“没来平城之前我也是个会偶尔抽烟喝酒的女生,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我的乖乖女形象其实都是假的。” “我这人没有兴趣爱好,甚至还有点厌世,我不愿同那些吵闹的人为伍,我觉得我孤身一人也会将人生走得精彩。” 时慕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他下颌处的那道伤口上,她抬起左手轻轻地摸着。 “这是我来平城之前对我未来人生做好的规划。”她垂眸轻哂,“但是来了这之后,我有了太多留念,我突然觉得有知心的朋友也是件好事,我平时可以撒撒娇,那样我甚至觉得更自由,所以和你、孟霜还有李向笛一起玩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我不用想太多令我烦恼事情,我发现我可以乐观开朗地面对这个世界了。但是我的贪心让我并不能满足于此。”时慕红着眼看着苏迟宴,男人微微蹙眉帮她擦着泪,“苏迟宴,你不知道,我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第一次在平西巷是因为我的猫不听话,把你的小外甥弄哭了,你接了我手里的糖。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男生好特别,结果那天晚上又碰到了你,过马路时我差点摔倒,是你扶了我,之后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每个瞬间都让我记了很久很久。” “我胆小自卑,我不敢像其他人那样勇敢地表达我的喜欢,所以我只能站在阴影里,一次次地看着你走远的背影。” 时慕憋着泪,笑着吸了吸鼻子。 “可是,你每次都走得好快哦,我都还没仔细看你就走远了。我把你写进日记,在每个重要的节日里都会许愿你能平安顺遂。”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时慕手捧着他的脸,“可是你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刚刚你说你喜欢我,我才有勇气同你说出这些话。苏迟宴,我真的憋了很久。” 夜静了,此刻风似乎也停了。 -- 第91页 时慕只能听到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还有男人听完她的这番话后轻轻的叹息声。 苏迟宴替她携去眼角和下巴上的泪水,漆黑的眸紧紧地锁着她,忽地他朝她靠近了些,鼻尖触到一起,她呼吸不自觉地顿住。 “碰巧我也很喜欢你。” 清冷的声音不偏不倚砸进她的心里:“所以,时小姐,我们在一起试试吗?” 他轻轻地敲了敲她的眉心,时慕疼得将脑袋往后退了一点距离,他又重新凑近,鼻尖相抵。 “毕竟我们现在是两情相悦。” 第十二章 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三生有幸…… 那种不真实感还是在心底蔓延开来,时慕微张着嘴轻轻地呼吸着,眼神早已滞住。 她耳边无限回荡着苏迟宴那句告白的话,大脑早已空白一片,失去思考能力。 “又不说话?”苏迟宴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那我就当时小姐是默认同意了?” 大脑终于笨拙地开始运转,她垂眸瞧向那双梦寐以求的含笑眼,捧着他脸的手不断缩紧,在意识没有回笼的情况下,她低下脑袋在男人眉尾的那道划痕上轻轻地吻了下。 “好……吧。” 苏迟宴歪头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好吧?时慕,你这么敷衍?” 男人轻笑着看向她亲完后紧抿起的嘴,而后微扬眉梢,他指了指自己的唇:“时小姐,下次大胆点,往这亲。” 他轻叩了下她的脑门,笑着开口:“自家男朋友的便宜都不敢占吗?” 时慕的脸颊在他的调侃之下变得通红,她还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尴尬时抿唇的样子依旧是这么迷人,那双时刻含情的剪水眸子就像是一潭温柔的春池,诱着他想要深入。 苏迟宴轻笑着凑近她,低沉的嗓音如同烈酒般让她沉醉:“时小姐,怎么这么可爱?” 他低头在时慕的唇上轻轻啄了下,一丝眷恋在唇齿间氤氲开来,他正准备退开,她就抱紧他的脖子跟了上去。 她笨拙地含住他的上唇,湿润的舌尖扫过唇瓣,而后轻轻地吮吸起来,她就连亲吻的时候都是温柔并且有耐心的,苏迟宴微微眯眼先任由着她吻着自己。 女人许是后知后觉地脸热,亲完后就红着脸别开视线,苏迟宴眼疾手快地摁住她的后脑,她被迫与他对上视线。 那双灼灼的桃花眼此刻被亲得满是化不开的情.欲,他的眼睫有些湿润,轻轻地耷着,随即他就将额头抵了上来。 时慕瞥见他乌黑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似轻轻颤了颤,他的呼吸逐渐加重,而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低头亲了上来。 他眼里所有的欲望都被转移到此刻的亲吻中,他先是轻柔地舔舐着她的唇瓣,见她没有反抗,便用舌头抵开她的齿贝随即长驱直入,舌尖相缠,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清晰。 时慕闭着眼睛回应着,她此刻就像是在无名海域漂泊的游船,方向未知,航途也未知。 过了很久,他结束了这段深吻,他们额头相抵,皆是在平复着快速起伏的心跳。 时慕已经羞涩地不敢去看他的眼,在意识逐渐回笼的情况下,忽地从他腿上站了起来。 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嗔怪着开口:“你又这样,老喜欢转移我的注意力。” 苏迟宴盯着已经空了的腿看了瞬,随即便扬唇笑出了声:“我知错,但我不改,我发现我更喜欢,”他抬手紧握住她的手腕,稍扬眉梢开口说话,“像刚刚那样勇敢的你。” “……” 时慕动了动唇,却说不出半句话。 她微红着脸朝他看了两眼,而后不动声色地去客厅的储物柜旁拿了医药箱。 她在他的左腿边乖巧地蹲好,明明是可爱地缩成了一小团,却用最危险的语气命令他。 “腿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苏迟宴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她瞪了回去,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恢复了抱着双臂的动作,听了时慕的话后先是小幅度地点头,随即便听话地将腿大喇喇地敞开。 时慕一点点将他的裤腿推到膝盖上,映入眼帘的是他满腿的伤痕,大大小小的刮伤、磕伤以及各种不同程度的淤青。 她有些心疼地抬手揉了揉,低垂的眼睫似是狠狠一颤,随即她抬眸向他看了过去,声音已经不自觉有些颤抖:“你疼不疼啊?” 他似乎是愣了下,而后摇头:“不疼。” 时慕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嘴硬,不想个办法治治他,他可能都会硬一辈子的那种。 可是她又于心不忍,她害怕看到他疼,但她更害怕看到他明明疼得死去活来,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总是那么让人心疼。 时慕咬住下唇,下秒就用力的按在他那几块最严重的伤口上,有些已经发黑,有些甚至还在流脓,时慕听见他轻嘶了声,而后皱眉忍着,她就像是倾泄自己的情绪一般,咬牙切齿地问他:“现在疼不疼?还是不疼吗?” 他轻笑摇头:“不疼。” “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如果连这都要骗我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时慕将医药箱放在一旁的平地上,昂起头瞧着他,平静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隐忍。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疼不疼?” 苏迟宴见她真的恼了,他有些慌乱地想要去安慰她。他其实没有骗她,这些伤口只是看上去触目惊心,其实忍受次数太多他已经麻木了,或许都已经分辨不出疼的感觉。 -- 第92页 但此刻他的姑娘因此而生气了,他装也要装的像是要截肢般的疼。 他轻轻捧起时慕的脸,宽厚的掌心因为长时间握枪,已经长满了厚茧,时慕附上他的手背,小心地揉了揉,男人垂下脑袋与她额头相抵,温热的触感就像是电流窜过,顺着她的眉心极速下滑,最后汇入猛烈跳动的心脏里。 她微微抬眼就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微微上扬的眼尾,尖且下坠的眼角,无一不让她沉醉,像是要将她溺毙般。 “疼,我疼。” 他的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但是看到你为我担心,我的心更疼。” 他轻叹了口气,似是向她亦或是生活妥协:“时慕,我最见不得你哭。” 时慕闻言只是脸颊一热,她匆忙地别开视线,拍开了他搭在自己脸上的手。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碘酒和棉签,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她会耐心地替他擦掉不断流出的淡黄色脓液,而后贴上创口贴。 女人的眉毛紧紧蹙起,那几道很深的伤口她光看着都觉得疼,不知道苏迟宴当初被划到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疼,皮肉之苦,最是疼痛。 时慕给他涂了点红药水,刚碰上伤口时他猛地将腿往后缩,她抓住脚踝给拉了回来。 她动作放轻了:“你忍着点,我待会儿给你吹吹,这些伤如果不好好养,会留疤的。” 她将深的伤口都处理好,而后忽地凑近了些,她的唇在离男人膝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而后轻轻地对着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落在伤口周围,痒痒的。 女人缩成一团蹲在他的腿边,鼓着嘴吹气,就像是羽毛扫过心尖,酥麻感蔓延开来。 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脸侧,时慕只是被摩挲得有些痒,侧头正想要躲开就刚好与他落下的唇相贴,他细细地吮吸着她的唇。 时慕呼吸一顿,忙得推开了他。 “苏迟宴,不要闹。”时慕将冰凉的手背贴在发烫的脸颊上,低眸轻嗔着,“你要是太闲,桌子上的水饺、草莓和蛋糕都可以吃。” 她咬了咬唇:“不要再亲我了。” 苏迟宴轻笑着瞧向她,见她面红耳赤得像是快要冒烟,捏了捏她的脸点头。 明知她容易害羞,却还是忍不住想逗她。 他索性偏开脑袋不去看她,从装草莓的袋子里捡出其中一颗丢进嘴里,味道很甜。 时慕帮他处理完后就坐到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导致她现在还处于一种像是活在梦境里的不真实感。 她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的头发被理得极短,露出那双斜飞的剑眉,他似是注意到了时慕直勾勾地视线,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时慕喊他:“苏迟宴。” 他就应她一声:“嗯。” “你现在真的是我男朋友了吗?” 男人似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扬唇笑出了声:“怎么,你还怕我是假的?” 时慕摇头:“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今天怎么这么多愿望都实现了。” 苏迟宴本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突然就坐直了,他的背挺得笔直,就像此刻穿着一身军装面对着他的信仰。 “时慕。” 他双手交叠摆在桌子上:“你不要总是将自己放在卑微的那方,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赢者。你拔得头筹,我甘当败将。” “你本就是光,是你的喜欢才让我镀满金光。所以你无需自卑,以后你做自己就行,不管怎样我都可以,因为我喜欢的是那个叫时慕的女孩,而不是那个很乖的时慕。” 他此刻就像是在跟她谈判般严肃。 “所以不是做梦,你本就值得最好的。” 时慕有些听愣了,前个同她如此掏心掏肺聊天的人还是她的朋友孟霜。 而和她掏心掏肺才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她就和藏在心里十年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 他的那句“你拨得头筹,我甘当败将”在她的脑子里又盘旋了很久很久。 “所以你只要相信苏迟宴就行,他自会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带来给你。” 时慕红着眼眶,扬唇笑着点头。 “我相信你的。” 他伸手抚在她蜷紧的手上,安慰着她:“你想不想听我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你的?” 时慕期待地点头。 “平西巷你的猫把我小外甥弄哭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早在川城就见过你了。” “那天晚上扶你是偶然,之后很多其实都是偶然,但我现在发现这其实都是缘分作祟。” “时慕,看见你被人欺负我上去帮你是因为喜欢你。给你买冰美式、买奶茶、买冰棍还有经常备着大白兔也是因为喜欢你。” “我喜欢你所以当我得知可能是你爸害死我爸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离想要你远点,我怕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内疚。” “我喜欢你所以看到你总盯着我手上的那串佛珠看时,特地在你生日那天找了串一样的送给你,但是我不知道那是我爸留下的,我只是觉得这串和我那串一样,我想和你配对。” “听到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不想谈恋爱时,我因为自己喜欢你而烦躁地把你凶哭了。” “因为喜欢你,我再看到你和戴杭走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吃醋。” -- 第93页 “因为喜欢你,我就找各种理由吸引你的注意力,包括办公室窗边的那个位置,问老郑那些奇怪的问题,以及装醉博你的同情。” “因为喜欢你,听说你喜欢乒乓球,我就找通了你们班的女生在路过你身边时说我会打乒乓球这事,然后借机约你。” “因为喜欢你,我做了很多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蠢事,耍心机博同情,其实都是为了想让你也能喜欢上我。” 苏迟宴一口气说了很多。 原来所有她以为的偶然,在他那里都是精心策划,而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时慕也喜欢他。 “所以时慕,你不要自卑,你是我的光。” “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三生有幸。” 时慕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后,发现早已泪湿了衣襟。 他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后两个人之间跨越十年鸿沟的双向奔赴。 “知道了,苏先生。” 苏迟宴浅笑着瞧她,随即从位置上站起来,笔挺的身姿驻立在她面前,他牵起她的手,而后垂下脑袋在手背上落下虔诚一吻。 “时小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时慕吸鼻子,扬唇笑:“我也很喜欢你。” “所以时慕,我一直都很想问你,对面相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慕的视线顿住。 她此刻有些不敢呼吸。 “你在高考后我生日那天说的对面相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是怕她没听见,苏迟宴又复述了一遍。 “对面相思就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的意思。” 时慕抬眸平静地瞧住他:“我以为你没听见我说的这句话,所以一直没提起过。” “我听到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见气氛有些紧张,她便转移话题。 “既然苏先生与我坦诚相见,那有几件事我觉得也不必再瞒着你了。” 苏迟宴稍扬眉梢,示意她继续说。 时慕从他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而后撑着椅子从位置上站起,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 她抬起指尖点了点他的喉结,随即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她踮着脚尖昂起头,唇瓣偏轻轻擦过他的下颌,她轻笑了声,侧头别开在他锁骨的那刻红色小痣上咬了下:“忘了告诉你,当初我可是最喜欢看你的喉结和这颗痣的。” 苏迟宴轻嘶了声:“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武警叔叔就多给你看看,要吗?” 时慕心里一咯噔:“要什么?” “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咬一个。” 时慕戳开他逐渐靠近的脑门摇头:“我才不要呢,家里有一个就够了。” 苏迟宴细细品着她的话:“行,都依你。” “还有就是你刚刚提到的乒乓球。苏迟宴,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大学时特地去学了乒乓球,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看不能打的时慕了。”她挑着他的下巴,“我想和你切磋下,苏先生,你接不接受我的挑战?” 苏迟宴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轻笑出了声:“只能看不能打?那你还真是娇气。” 时慕轻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打乒乓。” “所以你接不接受我的挑战?” 苏迟宴垂眸瞥了她一眼:“‘家妻’邀约,苏某定是要全程奉陪才是。” 时慕的脸被逗红:“什么家妻。你都还没有跟我求过婚呢,我怎么就成你家妻了?” “你不知道我们苏家的规矩,今天我就好好跟你说说。你知道我们苏家人的优点吗?” “什么?”时慕抬眸思考,“亲亲狂魔?” “这不是最主要的。我们苏家人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专一,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那现在你是我女朋友,将来注定是我老婆。” 时慕今天真的被他挑逗得一愣一愣的,她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之后,突然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奖励苏先生的。”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挑战,我看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苏先生老地方见哦。” 时慕牵起他的胳膊就把他往门外带:“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过会儿我弟就回来了,你赶紧先回去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跑回厨房里拿了点东西,而后重新出现在门口。 她的手里提着半袋草莓,半盒水饺以及她自己准备的一整袋橙子:“之前高中的时候,我看你每天都会吃橙子,后来我去买来尝了尝,味道还真挺不错。” 时慕将橙子连同其他东西一起递到他的手里,而后继续说:“家里还有剩,先给你吃。” 她的外套拉链没拉,此刻由于刚刚跑回去的幅度有些大导致领口大开,她里面就是条吊带睡裙,而那根吊带早已经滑下肩膀。 苏迟宴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落,停留在她的肩上,女人的皮肤细腻光滑,酒红色的睡裙将她衬得肤若凝脂,他瞥开视线,喉结微滚。 时慕有些粘他,轻轻地讨了个抱抱。 苏迟宴垂眸轻笑了声,朝她伸出手臂,她跳着跑进他的怀里,他轻柔地摸着她的发顶。 过了半晌,她从怀里退开来。 睡裙的一角他的衣服蹭下,露出了她半边的莹白春光,她自己没有注意,反倒苏迟宴的视线就此滞住。 -- 第94页 时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脸颊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她忙想要拉起吊带,却被男人拉住手腕,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忽地一下,她被苏迟宴压在墙上,半边肩膀接触到冰冷的墙,手被男人禁锢在一侧。 她偏过头不敢去看他。 苏迟宴微微垂头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畔,忽而锁骨处一疼,像是被人轻轻咬了下。 她愣愣地回过头,余光瞥见男人顿了下便抽身退开,他替时慕拉好衣服,最后不放心地将羽绒服外套的拉链也拉好。 时慕正想要向他瞧过去,刚抬眸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带着似有如无的蛊惑:“时小姐,明知道我对你已经放下防备,这时候你还勾引我呢?” 第十三章 看来时小姐对我的服务还不够…… 时慕差点忘记自己是怎么将他推出门外的,她只记得那时候她的脸定是红得不像话,而站在门外的男人竟还有心情打趣她 她将脑袋钻进被子里,蒙出一身汗才从被窝里出来吸了口气。 今天夜色很静,风也轻。 时慕枕在胳膊上盯着窗外看了很久,最后才翻身从枕头下拿出那本橘黄色的日记本。 日记本纸张的边缘微微泛黄,甚至有几页皱得不像话,她将其扶平而后翻开。 少女时期的所有爱慕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她翻开其中一页,那是时慕刚来平城写下的。 2008年8月23日 脑子里描述他的词只剩下一个:帅。 目光所及皆是他。 时慕又翻过几页。 那天时慕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她妈妈生病在医院里,她让苏迟宴给自己带话,而他并没有做到,那时候时慕心里很难受。 2008年9月13日 今天的愿望是, 想让你来看我一眼, 也可以是我去见你一面。 心里涌上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就像是尖针扎在她心脏最脆弱的地方,疼得死去活来。 时慕依稀记得那天,她在人群中有看到苏迟宴一眼,他只是默默地站在学校门口的老樟树下,眼神淡漠,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 时慕又翻过了几页,视线在泛黄的票上顿住,那是周杰伦演唱会那天。 苏迟宴说过要来接她,最后却失信了。 那张泛黄的门票就被时慕夹在这页日记里,她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苏迟宴只是忙。 她指尖微微划过折痕明显的门票,猛地她的视线顿住,在泛黄的纸张角落有一处字迹。 用好看的瘦金体写着字。 时慕凑近看了下。 她有些愣住了,这个字体她很熟悉。 这绝对是苏迟宴写的字。 但经过岁月的洗礼,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她将门票举到台灯下,下秒她就看清了上方的内容,是他跨越时空的倾诉。 上面写着:时慕,你还挺特别。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有心跳蓦然一顿后瞬间加速的感觉,就像是奶糖的甜味在心里化开,时间帷幕在她眼前慢慢拉开的错觉。 她记得这张票是李向笛给她的,不知道神经大条的他当初有没有发现这上面还写了字。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长达十一年的暗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有了好结果。 时慕将这本充满戏剧性的日记本抱进怀里,闭着眼睛默默许着贪心的愿望。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拍打着她的窗户,巷子口的老槐树被吹得瑟瑟发抖,紧接着雪花应着风声落下,霎那间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地涌下,大地被覆盖上一层白色的毛毯。 时慕走到窗边,静静地欣赏了雪景半晌,随即打开相机拍了张风景照,她对着那张门票的左下角也拍了张,而后打包甩到朋友圈。 【时慕:生日最好的礼物之一~】 刚发没多久,就很多人给她点了赞。 时慕点进去看了眼朋友圈。 【孟霜:我难道不是你最好的礼物吗?】 【李向笛:祝我们时妹妹生日快乐!】 她刚想退出,就弹进了一条消息。 【苏迟宴:关于苏某人努力了一晚上,却没有出现在时某人最好礼物的清单中……】 时慕忍不住扬唇笑出了声,卧室里的灯被她关了,此刻只亮着盏小桔灯,时慕坐在窗边的椅子盘,抬手无奈地抚上突突直跳的眉心。 她退出朋友圈,点开了同他的聊天框。 【时慕:不是说了最好的礼物之一嘛。】 【苏迟宴:我本自信地以为时小姐口中最好的礼物就是我,甚至觉得只能是我……】 【苏迟宴:没想到连雪景都能排的上号,而我却没能出现在你的朋友圈里。】 【时慕:怎么着,苏先生,你这是跟自然天气都开始叫起劲来了吗?】 【时慕:你吃醋啊?】 那头没有可以回她,时慕脱了羽绒服外套在窗边的挂衣架上挂好,拉开被子躺进去。 被窝里滚烫的温度将她身上的瞌睡虫都激起,时慕有些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 放在旁边的手机振动了下。 她睡觉前习惯将手机调成静音或者震动模式,平时基本没人会大半夜联系她,时慕睡意朦胧,微眯眼睛抻着脑袋就将手伸了过去。 -- 第95页 指尖不小心点到了通话键。 时慕以为自己点得是拒接按钮,翻了个身将被子拉到脖子下,就继续睡死了过去。 那头轻轻叫了她一声:“时慕。” 但声音并没有成功地传入她的耳朵里,熟睡的时慕轻轻地吧嗒了下嘴,而后继续睡。 电话那头的苏迟宴将手机移开了些,确定是给时慕打的电话,且那头接了他的电话。 他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里端着杯泡好的咖啡,将手机重新送到耳边。 那头传来时慕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轻呓声,他蹙紧的眉毛不自觉地舒展开。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耐心地听她讲着些胡言乱语,而后将脑袋埋在冲锋衣的衣领里,兀自笑出了声。 他轻笑着同熟睡的女人道了声晚安,就切断了通话,起身拿了身睡衣去洗了个澡。 / 第二天时慕起来的时候只觉得额角有些微涨,许是昨晚拍完雪景忘关窗导致的微感冒,她揉着发酸的眉心,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她垂着头没注意前面的路,忽地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时慕有些懵地抬头看过去,只一眼她的视线便顿住了。 苏迟宴此刻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时慕有些迷糊地往自己的房间里看了眼。 没错,这就是她的家。 救命,那苏迟宴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家里。 她昨天明明把他赶出去了的。 时慕揉着头发迷迷瞪瞪地看着他,随即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不会还在做梦吧,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苏迟宴将手臂放下,他微扬眉梢,忽地俯身与她平视,时慕能够清晰地看见他漆黑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上。 男人轻捏着她脸颊,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逗她:“我怎么进来的,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 时慕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有梦游的习惯,此刻在听了他这话之后,心里一咯噔。 “你是说,我梦游去给你开的门?” 苏迟宴直起身子,他轻轻地擒着她的手腕将被逗得稀里糊涂的她拉进卫生间里。 他耐心地替她挤好牙膏,见时慕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他看,依旧是副一头雾水的样子。 苏迟宴握着她的牙刷,垂眸向她瞄了眼,而后侧头扬唇笑出了声,他拍了下她的脑门:“傻瓜,骗你的。本来想着在你楼下等你,结果碰到你弟弟,他偏要拉我进来,我想着来自己女朋友家好像没有什么不妥。”他垂下脑袋与她凑近,随后额头相抵,“就跟着进来了。” 时慕松了口气,正准备好好教育他一顿,余光瞥见路过卫生间的时清尘似驻足观望了很久,她脸颊一热,连忙推开了苏迟宴。 “你干嘛?” 时慕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我弟在看。” 男人侧头正好对上了时清尘意味不明的视线,此刻眼里写满了“老哥,你下手够快”的无知,他的背似僵了下,而后用空着的右手甩上了门,最后还不忘上了个锁。 “……” 时慕看着被大力甩上的门:“你又干嘛?” 苏迟宴捏起她的下巴,将牙刷塞进她的嘴里,而后轻飘飘地说了句:“这样你才能心无旁骛地享受来自武警叔叔对你的专属服务。” 他的视线在时慕的发顶落下,替她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后,才下移至她的眉眼处,他轻柔地拂过她的眉心,而后落到她的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最后带着一丝留恋地瞧向她唇色很深的嘴巴,里面还塞着碍眼的牙刷。 时慕咬着牙刷,感受到他指尖划过她的脸,像通上了电源,瞬间有电流窜过全身。 “还愣着干什么,要我帮你刷?” 时慕想要任性一回,抱着他的脖子点头。 他弯唇轻笑,眉眼也舒展开来,忽地他俯身又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抚在耳畔:“时小姐,还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呢。” 下瞬时慕就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她被苏迟宴抱到了洗漱台上坐好。 他极有耐心地帮时慕洗漱完毕,而后用湿毛巾敷了一下她有些发热的眼眶。 隔着一层毛巾,时慕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对他放下了防备,突然他叫了她一声。 时慕下意识应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凑近在她唇上咬了下,干净的声音传进耳里:“今天也好喜欢你。” 时慕将盖在眼睛上的小毛巾拿下,微红着脸轻轻瞪了他一眼:“别闹,大早上说胡话。” 她从洗漱台上跳下来,对着镜子又细心地整理好头发,而后扎成松散的丸子头,露出白嫩纤细的脖颈。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运动套装,本就粉嫩的皮肤被衬得更加肤若凝脂,脸侧落下的细碎散发整好修饰了她小巧的脸型。 整理完后她才发现苏迟宴一直站在身后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他推出门外:“别老看着我苏先生,眼睛都快黏我身上了。” “家妻甚美,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的眼睛能粘在你身上。” 时慕脸颊一热,娇嗔道:“别耍流氓。苏先生,我可不吃这套。” 苏迟宴扬唇笑出了声,他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而后将身后的门锁好,他一步步地朝时慕逼近,她就一直后退,身后就是墙,她无路可退就被男人圈在怀里。 -- 第96页 “看来时小姐对我的服务还不够满意?” 第十四章 所以不必自卑,以后由我来爱…… 时慕轻推他,而他却站在原地屹然不动:“别闹,吃完饭就去打乒乓,不是说好的嘛?” 男人擒住她的手腕:“乒乓先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要把我家姑娘伺候满意了才行。” 她脸颊微热,垂下的眼睫如鸦羽般乌黑浓密,挡住了眼底那瞬涌上的羞意。 时慕缓解了此刻的情绪,抬眸对上了男人含笑的漆黑眸子,兀自笑出了声:“苏先生,那你想怎么把我伺候满意呢?” 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攀上他的后背,微微使力他就往前跨了步,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隔着两层厚重的衣服,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不可忽视的热意。她的指尖慢慢划上他的肩颈落在他的耳旁,方向稍稍偏移捏上耳垂。 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在只剩下几厘米的时候突然顿住,本落在唇上的视线缓缓上移与他对视:“是这样?” 而后她笑着偏开脑袋,将鼻子抵在他的脖子上,温热的气息让人沉溺,她玩弄地用唇轻抚过他的颈动脉,扬唇开口:“还是这样?” 随即她的视线平移到他的喉结处,她贪心地咽了口水,而后舔舐着干涩的唇,忽地踮起脚在他的喉结处轻吻了下:“或者是这样?” 她就像是得逞的小野猫,扬起红唇偏头笑得肆意。许是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时慕以为他想伺候她的方式并不是这些。 她的视线继续下滑,落在他好看的锁骨方向,男人穿着间半高领的三色拼接宽松毛衣,记忆里优秀的锁骨被遮得一干二净。 她的视线继续下滑,忽地就被男人捏住了下巴,她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时慕胆子大了回,微微挑眉直视他。 “还是说,苏先生有什么别的伺候方式?” 此刻的时慕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壮着胆子一味地撩拨着他。 “时小姐对我还真是放心呢?” 时慕挑着他的下巴逗他:“怎么,苏先生是狼还是狗啊,难不成还会咬人?” 她靠在墙上笑得明媚,就像是只慵懒的小野猫抬着爪子在他心里抓了下。 苏迟宴眸色微沉,心里被激起一团无名欲火,就像是要将他燃烧殆尽般愈演愈烈。 他喉结微微滚了滚,勾唇笑了,就像是湖面漾起的波纹,在唇边的小梨涡处满溢,蔓延至整张清俊的脸庞。 他俯身凑近她,就像她刚刚那般,唇在离她只有几厘米处停下:“我不会咬人,”他快速地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但我会偷亲你。” 时慕抬眸瞧向他,呼吸蓦然一顿。 “至于怎么伺候你,”男人顿住,垂眸瞥了她一眼,而后照着她刚刚的路径重新复述了遍,“我既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只要你愿意,我把你伺候满意的方式就有很多很多。” 时慕耳朵瞬间滚烫,她趁他没有任何防备时轻推开他:“你怎么学我?”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懂不懂,所以以后少做勾引我的事,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时慕瞪了他一眼,开门逃出卫生间。 坐在餐桌前的时清尘侧头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从卫生间里出来,而后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你俩腻歪完了?” 时慕走过去扭了把他的胳膊肉。 他疼得惊呼一声:“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都快饿死了,快去做饭。” 时慕捏着他的耳朵:“你还有理是吧,是不是对你太仁慈,才会长大连做饭都不会。” 时清尘吐吐舌头躲到苏迟宴身后:“干哥,你看她平时在我面前就是母老虎!” 苏迟宴垂眸撇了眼他:“叫我什么?” “姐夫,姐夫你快帮我治治她。” 时慕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 而苏迟宴极其认真地点头,像是想到什么他轻轻地拍了拍时清尘的脑袋,笑着说:“弟弟,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奖励你去做饭。” “???” 时清尘有些苦恼地耷拉下脑袋。 时慕无奈地摇头钻进厨房里,刚刚没有注意时间,跟苏迟宴在卫生间里耗费了太久。 “小尘,你回房间再做会儿作业,姐姐现在去给你做饭知道吗?快去吧。” 时慕将手洗干净,推着时清尘进了书房。 小孩垂头丧气地看着眼前的门再次关上,有些苦恼地又叹了口气。 时慕做好饭已经是正午了。 窗外阳光势头正猛,浑身上下被一股无尽地燥热围着,她关了客厅的热气,将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而后才去叫时清尘吃饭。 她脱了紫色运动服外套,里面就穿了件针织薄毛衣,紧身的内衬勾勒出她较好的身材,丸子头高高扎起,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细腻光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迟宴抬眸瞧得愣神。 时慕将脱下的外套盖在他脸上,没好气地吐出一口气:“看什么看?” 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1点多。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直射在客厅的角角落落,灼热的高温熏得时慕睡意朦胧。 她打着哈欠,此刻又不愿意出门了。 苏迟宴拿她没办法,只能窝在沙发上陪她看电视,这姑娘本就有些困,才刚看了会儿就有些迷迷糊糊地睡着。 -- 第97页 她整个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就像是一摊软泥,软得不像话。 他侧眸看了眼,轻唤了她一声,并没有回答,看来睡得还挺熟。 窗来吹来一阵冷风,携着细密的雪粒落在她的耳畔,她似是觉得有些冷,环紧双臂不自觉地朝热源靠近。 苏迟宴见她微皱眉,睡得不踏实也不没有打扰她,他将时慕抱进她的房间,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而后关好窗。 女人不安分地踢了下被子,整只腿都留在了外面,苏迟宴又替她将被子掩好,她许是舒服了,皱紧的眉毛舒展开来,而后惬意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放在床头的那本橘黄色的本子被枕头一推“啪塔”一声落在地上。 清风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吹了过来,翻开了那本写满青春回忆和少女心事的日记。 他的视线顿住,身子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他蹲下捡起那本本子,他对这本子有印象,记忆中时慕好像平时都会随身带着。 本子随便翻着一页。 他垂眸看了眼,视线却像是被用钉子牢牢地钉在上面,再也移不开眼。 上面女人用清秀的字体写着: 2008年9月13日 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喜欢苏迟宴。 原来有一天我也会无聊地像那些天真纯情的小女生一样,在日记本里写满你的名字。 …… 暗恋是踏破铁鞋觅得一片良地,翻山越岭借来一点月光。明知你不会来,却心甘情愿地为你沉溺,无可救药地拼命爱你。 …… 想让你来看我一眼。 也可以是我去见你一面。 男人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字迹,有些字迹已经变得模糊,甚至有些被泪水晕开来。 他不曾想过,原来有无数个夜晚,这个偌大的城市里会有另一个人孤单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将每天的他撰写在日记里。 他也不曾想过,那个女孩会是自己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有些麻木的对象。 一开始听到时慕说将他写进过日记里,他反思自己在她面前做过的一系列混蛋事,觉得时慕的本子应该都是不待见他或是吐槽的话。 可是当那些尘封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时,他的心还是会久违地疼起。 时慕,她怎么这么傻。 他一页页地翻过,将她写的所有愿望都在手机自带的备忘录里记下,一个字都没放过。 忽地从里面飘出了一张门票。 那是周杰伦演唱会前个星期,他拜托别人给自己买得票,如果只买两张就会显得刻意,他欲盖弥彰地买了五张,自己留了一张后,就直接快递到了李向笛那里,让他一定要亲自将第一张给时慕。 因为第一张门票上面有他写的字,他想让时慕清楚,不要太自卑,她很特别。 此刻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知道时慕这个傻瓜现在到底发现了没有。 苏迟宴记录好所有的信息后才将本子小心地合上,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放回原位。 女人睡得正酣,清浅的呼吸声却清晰地萦绕在他耳畔,他拂去她脸上的碎发,垂头敛眸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他不宜在她家里待太久,再加上明天要早起回部队里,现在要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怕时慕醒来以为自己不见了,苏迟宴坐在她的书桌前,从她叠好放在窗台边的废纸里撕了半截,摊在桌上给她写了封信。 就当作苏迟宴对十年前时慕的答复。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打开笔帽落笔。 ————— 写给十七岁的时慕: 你好,我是二十八岁的苏迟宴。 真是幸运让我在风声鹤唳的十八岁,遇见了那个温柔似水的你,你永远都是独自坐在安静的角落,身上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十七岁的时慕其实并不普通,你是那个第一眼看到便惊艳到我的女孩。 在感情面前,我们谁都不无辜。 你踏光而来,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十七岁的时慕,二十八岁的苏迟宴并没有忘记你,我们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再次相遇,熟知,然后再在落日余晖中陷入热恋。 不知道现在的你明白了没有,而我理解的相爱,大抵就是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与你看遍世间的全部烟火,再等爱落黎明那刻。 我的女孩,不必自卑,以后由我来爱你。 第十五章 时小姐,你瞒着我的事还挺多…… 苏迟宴将这封信折好塞在她叠得整齐的教材书堆的第一本书里,而后重新抽了张纸写了自己的去处。 他写得认真,一字一顿,用她最喜欢的瘦金体。说实话,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端正地写过字,此刻字体看上去还有些别扭。 ————— 写给二十八岁的时慕: 我的假期只有三天,那意味着我明天就要归队。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天我每天都很开心,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但是我的职业特殊,你怪我自私也好,或者是跟朋友吐槽我也罢,只要你开心就行。 十八岁的苏迟宴没能给你承诺,那二十八岁的我就在这里向你发誓,时慕,手机发下来的第一刻我定会先联系你。如果可以平安顺利的话,等我明年休假就跟你求婚好不好? -- 第98页 明明刚在一起,我却已经想和你结婚了。有点可笑,但你别笑我,我这次是认真的。 苏迟宴将信叠好放在前一封的上面。 他将笔帽盖好重新放回笔筒里,许是犯了军人有强迫症的通病,他将书桌整理了一下。 他最后再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酣的女人,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张着嘴巴轻轻地呼吸。 男人退出她的卧室,将门关好。 时清尘坐在客厅里握着游戏手柄玩游戏,余光瞥见苏迟宴出来,就叫了他一声。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过去坐:“干哥,快过来和我说说和我姐的事情。” “叫我什么?” 时清尘别扭了很久,轻声改口:“姐夫?” 男人淡淡地垂眸瞥了他一眼,满意点头。 时清尘八卦地看向他:“你和我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发展这么迅速的吗?” 他拍了下他肩膀:“前几天还在担心你呢,没想到哥你这么上道。” “你哥就是你哥,还需要你来担心?”苏迟宴抱着手臂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上,他不咸不淡地朝他瞧了眼,“不过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知道我姐有个高中同学一直穷追在她身后,当时高中的时候每年定时跟她表白一次,我姐拒绝过他好几次了,他可不要太顽强了。”时清尘声情并茂地朝他描述着,“要我被女人拒绝这么多次,我直接躲得远远的,不然看到都膈应。” 苏迟宴早就猜到是谁了。 “现在还追着?” 时清尘摇头:“好像没了。” “那可不就玩事了。” 时清尘再次摇头:“不行,我心里还是膈应。” 他淡然地收回视线,盯着手背上的那刻红痣看得入迷,视线逐渐上移落在了那串佛珠上,他摘下握在手心一颗颗地数了过去。 时清尘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哥,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作法?要是我,我直接跑到他面前宣示主……”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男人虔诚地数着佛珠,嘴里还在小声地碎碎念着。 “……” 时清尘第一次看见这哥如此虔诚,也不好贸然地去打断他,他重新握起手柄打游戏。 他越是想要专心地去打游戏,他身旁男人的声音就越发清晰,时清尘无奈地看着自己操纵的小人被妖怪给打败,烦躁地扔了手柄。 苏迟宴还在数着佛珠碎碎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 “……” 时清尘下意识地嘴角一抽,心里想着这哥十年不见,脑子好像变得有点不太正常了。 苏迟宴用余光瞥着他幽幽怨怨地走远,直到身后的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后才停下。 他收起佛珠戴好,用数佛珠碎碎念这招式还是为了让时清尘能够自觉地回书房写作业,省得让时慕担心他。 苏迟宴往她房间的方向望了眼,而后垂眸收回视线帮忙理好乱糟糟的客厅后才离开。 / 时慕这觉睡得昏沉,起来后脑袋很疼。 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房间,没有自己意想中的那个男人,她有些落寞地收回视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客厅。 时清尘在的书房关着门,她没有去打扰。 傍晚的余晖将天空拉出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橙黄色的晚霞铺满半边天,暖橘调的光似勾勒出了那条模糊地城际线。 窗外一阵冷风从小巷里呼啸而过,血液里渗进细密凉意,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时慕接起。 那头没等她说话就先开口:“睡醒了吗?睡醒了整理好,下来拿点东西吧。” 时慕条件反射地走到窗边,男人穿着身军绿色冲锋衣站在电线杆下,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镜,霞光落在他的脸侧,将他衬得愈发柔和。 她跑去房间里将那间羽绒服裹上,怕他担心自己冻到,她将衣服拉链拉到最高。 她跑到电线杆下时,正巧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时慕垂着厚外头都觉着有些冷,正准备搓手取暖,就看见男人缩了缩脖子。 时慕轻踢了脚他的小腿:“不冷吗?” 男人眉眼含笑朝她靠近了几步,随即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项处取暖,他的手借机穿过她的手臂钻进她衣服与帽子的空隙里。 时慕任由着他,只是皱眉:“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平时在军队里也这样吗?” 男人闻言只是摇头。 “那你就在我面前这样,想博我同情你?” 男人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可以吗?” 时慕轻叹了一口气,双手环过他的背:“可以,以后冷的时候我就多抱抱你。” 他轻点头,唇瓣似在她的脖子上擦过。 时慕微微一僵,缩了缩脖子。 “找我下来干嘛?” 男人又抱了会儿,从她的怀里退出来,他弯腰从地上提起两个塑料袋子递给她。 时慕从他手中接过,有点重,颠起来像是有汤水,她抬起脑袋瞄了他一眼:“这什么?” “麻辣烫,你最爱的三中旁边那家。” 时慕愣了下,印象里她从没有和苏迟宴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她不清楚他怎么知道的。 -- 第99页 “你怎么知道的?” 苏迟宴只是垂眸捏着疲倦的眉心,蹙起的眉毛无不在向她吐露着此刻的无奈。 时慕有些心疼地朝他靠近了几步,踮起脚尖抬手去抚摸他的眉心:“没有休息好吗?” “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男人顺势将脑袋轻轻地搁在她的下巴上,考虑到此刻她踮着脚重心或许有些不稳,他弯腰环住了她的肩膀:“明天。” 温热的气息抚在耳畔,时慕心尖一颤。 她有些落寞地吹下眼眸,乌黑的眼帘顺着她垂眸的动作颤了几下,划在他的脖子上。 “又见不到了。”唇擦过他的颈动脉,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这次,你会想我吗?” 他的身子似僵住了,时慕将手垂下环过他的腰,脑袋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 苏迟宴轻柔地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扬唇笑着开口:“会,会很想很想你的。” “好,你不要骗我。” 时慕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她抬眸深深地瞧了他一眼,而后踮起脚在他的嘴角亲了下。 “我等你回来。”时慕牵着他的小拇指轻摇,“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不然我会怪你的。” “听我家小四的。” “欸,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四?” 苏迟宴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下:“要我重新翻旧账?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说说。” 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个最炎热的夏天。 时慕被孟霜挽着手臂走在林荫大道上,苏迟宴是领完档案袋和录取通知书走在路上时碰到的,那时候她们两个走在前面,而他在距离她们几米外的樟树脚下,他在等人。 当看到时慕的那刻,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他成功将等人的任务给忘记了,脚步不自觉地跟着她走,怕她以为自己在跟踪,他装模作样地玩着手机,其实余光全然在她的身上。 时慕似是注意到了他,女孩同身边的孟霜说了几句话,脸就被打趣得通红。 而后他看见孟霜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机,她们找了一处景色最好的地方拍照,苏迟宴有私心,他朝她们的方向靠近了些。 女孩站在参天大树下,身上被洒下静谧细碎的阳光,却显得愈发柔和恬静。 为了隐藏好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依旧在低头玩着手机,突然间听到一声“小四”,他以为是在叫自己,便抬头向声源处望了过去。 就在那刻,他看到那个女孩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漂亮得就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她比了个剪刀手在脸侧,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只是抬着脑袋愣愣地看着那个方向。 思绪被拉了回来。 时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时慕,我的小名叫阿肆。以前只有我家人这样喊我,以后,你也可以。” 时慕看着他,那刻她仿佛对相爱有了自己的见解,她觉得相爱就是永远双向奔赴的爱。 她昂着脑袋看着他:“阿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拍照吗?” “因为那里风景好看,你也好看。” “因为认识你一年时间,我们连张合照都没有,我有遗憾,我想弥补我自己。” “因为那时我很贪心,我想让你看到我。”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我认为我对你所做得一切比我的前17年都有意义。” “也是因为,我知道这样你才会看向我,而这也只取决于我们有个相似的小名。” 时慕抬眸认真地看向他:“和戴杭去吃麻辣烫,其实也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苏迟宴微微扬起嘴角,笑着瞧她。 “时小姐,你瞒着我的事还挺多?” 第十六章 时慕,从来都是我在倒贴你。…… 苏迟宴回到部队之后,时慕的生活又逐渐趋于平淡,仿佛坐着时光机又回到了那些孤单的日子,但这次不同,他会经常同自己联系。 只要手机回到他的手上,他就会发消息给她,碰巧时慕又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那天晚上时慕刚洗完澡,擦着湿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奶奶病治好刚被时慕接回家,此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放在茶几角落的手机亮了,她摆弄不来智能机,就随便按了绿色的那颗键。 电话被接通。Hela 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在干嘛?” 老人家握紧手机皱眉:“你哪位?” 电话那头似愣了片刻,仔细辨别出此刻传来的苍老声音可能是时慕的奶奶,他立刻正色,清了清喉咙:“奶奶,我是苏迟宴。” 奶奶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苏迟宴是谁,她热情地同男人说着话:“哎呀,原来是阿宴。” 正巧时慕从卫生间里出来,见老人家与电话那头的人聊得正欢,也不好打扰她,她擦着头发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 顾及到自己如果吹头发的话,老人家耳朵不太利索,就可能会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慕就垂眸边看着她边捋顺头发。 “最近怎么样?你这小子好几年都没有跟奶奶联系过了,奶奶都有点想你了。” 不知道那头同她说了什么,小老太瞬间就乐了:“奶奶就是说想让你来看看我的意思。” 时慕疑惑地看向她手里握的手机,越看越不对劲,这不是她的手机吗? -- 第100页 她凑近了些,这次倒是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屏幕上显示的字,这两个明晃晃的字就像是两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时慕啊,她就在旁边,我把电话给她。” 奶奶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看得她心里一咯噔,随即她将手机递给时慕。 时慕看着眼前如烫手山芋般的手机,接也不是,不接好像更不是,她用毛巾将湿发包住,认命般闭上眼睛接过电话,然后逃也似地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关好。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 女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向他抱怨。 男人似是喝了口水,随即轻笑了声才开口:“这不太想你了嘛?” 时慕脸颊一热,额头上湿发的发尾落下几颗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滴在毛绒睡衣的衣领处,而后晕开。 她将窗户打开通风。 窗外下着连绵细雨,雨水嘀嗒淋湿地面,月亮被乌云遮了起来,就连星星的光也灭了。 她呼吸蓦然一顿,心里闪过坏念头。 星星被雨淋湿了。 时慕下意识地喊他:“苏迟宴?” 那头轻声应了她。 “我们这边下雨了。” 她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苏迟宴有些愣怔。 “你在那边要注意安全。” 男人无奈地回她:“你那边下雨跟我在这边要注意安全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时慕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秘密。 而苏迟宴是照亮了她整个青春的星光。 她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寒风携着细密雨丝直直地拍打着她的脸颊,就像是细针扎在她的身上,细微的麻木感散开。 “苏迟宴,再告诉你个秘密。” 她没等他回答便接下去:“你是我的星。” “我整个青春都在忙于追逐你的光芒,我想让我的那颗闪耀星永不坠落。” 她垂下眸子,打开外放将手机放在一旁的桌面上,她抬起指尖拂过那串佛珠,虔诚地说道:“我这人很迷信,你笑我也罢,但是今天晚上的天色让我久违地有些害怕。前次由于天气害怕,还是你不理我的时候。” “总之没有好事会发生。你要注意安全,而且你答应过我的,说会平安会来见我。” 她说得有些急,很明显听出她后来的话里逻辑都是混乱的,但是苏迟宴的注意力在听到她说上次害怕是在他不理她时就飘远了。 他心疼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毅的女孩。 “时慕。” 时慕下意识地朝手机看过去:“嗯?” “对不起。” “你突然道什么歉?” 那头默了默:“我以28岁苏迟宴的名义向从17岁到28岁的时慕道歉。对不起,是那时候的我太混蛋了。” “17岁的苏迟宴不应该被原谅,但请你相信28岁的苏迟宴,他或许会给你很多惊喜。如果你觉得很不快乐的话,他会自觉地退出你的人生,因为他根本配不上这么好的你。” “时慕,从来都是我在倒贴你。” 时慕默了默,看着窗外的雨发着呆。 苏迟宴自从和她重逢之后都在强调她并不普通,她在他的心里有多优秀,他想让她不要自卑,他觉得是自己倒贴,时慕有些失声。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回他:“不说这些了,我主要就是想让你平安顺遂就行了。” 他轻笑:“你在等我,我会平安回去的。” “好,你可不要骗我,我会担心的。” 苏迟宴正想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这句话,但转念想,他还真骗过她不少事。 男人敛眸:“我……不会再骗你了。” “嗯。”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时慕收回视线,关了外放将手机举到耳旁:“什么事情你就和我呗。” “以后离其他异性远点。” 时慕顿住,而后逗他:“你举个例子?” “还要你对象给你举例子?” 女人眸子微弯:“我身边异性老师这么多,要你这么说我们以后课题研究怎么办?” 那头清冷的声音带着隐忍:“我可没说是他们。怎么着,你想跟我对着干?” 过了会儿,平时语气冰冷能将暴徒震慑住的武警军官在她面前软下声调,似是在同她妥协,“时慕,我在吃醋,你听不出来吗?” 时慕嘴角扬起的笑意更甚,就像是咬碎了爆浆的桃子硬糖,甜味瞬间蔓延在唇齿间。 “我听出来了呀,所以这不是在问你吗?” “……” 苏迟宴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正想要同时慕说话,他那头就想起了警铃,身后似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苏队,该交手机了。” 苏迟宴和他说了几句话,就潦草地将与时慕的聊天收尾。 “你肯定已经猜到我话里说得是谁了,我说得就是戴杭,你以后离他远点。” 时慕嘴角笑意早已收起:“人戴杭都有老婆了,现在是他躲我躲得远远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对象吃醋,而且我很早之前就和他说清楚了的。那你要保证一定会健康地回来,不然……不然我哭给你看。” “我向你保证,不然天打雷劈。” -- 第101页 时慕被他气笑:“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快去吧,我等你平安回来。” 苏迟宴又同她闲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窗外的雨势渐小,朦胧雨雾被巷口开进来的跑车冲散,两道强烈的灯柱撞开模糊屏障。 时慕眨了眨眼睛,这几天经常是这样的情况,她和苏迟宴聊着聊着就被打断。 可是在选择这个答案时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甚至可以接受任何的结果。 她几近麻木地打开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军事节目,忽地镜头一转,画面切到了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的营地里。 一纵列整齐站好的武警军官神情肃穆,穿着一身深橄榄绿作训服,外面是印着“武警特战”的战术背心,头戴配套的战术头盔。 营地里狂风大作,武警军官们依旧笔挺地站在空地上,一阵哨声响彻云霄。 “蠡山城南发生一起命案,3名恐怖分子劫持车辆向火车站方向逃窜,立即出动处置。” 支队勤务值班室对特战队下达演习任务。 15名特战队员乘坐上装甲车、运兵车火速前往事发地点,恐怖分子携人质乘坐面包车正准备桃之夭夭,只听见一声枪响。 时慕呼吸蓦然一顿。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一枪击中正在飞驰的汽车轮胎,轮胎在原地转了圈,而后熄火抛锚。 恐怖分子携人质躲在的5层平房里。5名特战队员分别用攀登5层楼23秒的速度迅速爬上楼层,凭借一根绳索像恐怖分子躲藏房间的隔壁滑降下去,利用观察死角举枪瞄准目标。 5名地面攻击人员埋伏在窗户两侧,利用设备对恐怖分子的房间实行侦查定位。 时慕视线紧紧盯在那个占领制高点的狙击手上,他举着枪瞄准目标,保持警备。 他双唇抿紧,眉心微微蹙起。 神色是时慕从未见过的严肃认真。 她心口微微一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突击!” 指挥者一声令下,门窗被强行撞破,强光灯和爆震弹在恐怖分子躲藏的房间里同时爆炸,恐怖分子持刀抵在人质脖子上。 突击小组从天而降,一举击毙恐怖分子成功解救下人质。 窗外的风静了,时慕的心却从未跳得如此快过,就像是风雨欲来时的紧迫感。 明明只是一场反暴演习,她却看得心惊胆战,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向天祈祷。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一群武警军官站在训练场上,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却站得整齐。 忽而镜头移动,定格在特战队员训练中。 时慕看见众多穿着一身橄榄绿作训装,外面是件印着“武警特战”的战术背心的特战队员,他们头戴战术头盔攀爬在墙垣间、抓攀云梯、攀越软梯、飞跃独木桥。 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翻滚着十几斤重的车轮胎,漫起的滚滚黄土混着豆大的汗珠迷住了视线,他们依旧不惧艰险,扛起几斤重的实木飞奔在训练场上。 他们跃过壕沟,翻过几米高的障碍物,越过火障,最后淌进冰凉的河里训练体力,几斤重的实木压在身体上,他们奋力仰起上身,激起水花朵朵,汗水混进河水里,被洗涤着。 苏迟宴咬牙坚持着,最后做了几百组后,特战队员们体力耗尽,瘫倒在浅水区的河面上,任远处飘来的浪花拍打着。 镜头一扫而过这个画面,最终定格下来。 时慕捂着嘴巴不敢在看,她看见水面上似有一丝暗红顺着浪花的推进越飘越远,不知是哪位特战队员留下的血汗,亦或是大家汇聚而成,都让她心尖狠狠一颤。 广告过后,画面切回。 特战队员们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笔挺地站在野外的特训基地。 主播温润的声音落下:“特战队本次的训练任务以‘夯实基础,强化技能’为目标,主要对特战队员武器操作、战术基础、乘驾技术和格斗技能等应用技能进行训练,同时穿插沙漠负重行军,极限冲刺等体能课目,旨在强化特战队员反恐专业技能和体能素质基础。” 镜头转移到整列排好的特战队员身上。 参谋长发令:“5点钟方向,约200米处,6号射手准备射击。” 站在第六位的特战队员正好是苏迟宴,男人用脚快速为手.枪里子弹上膛,做好设计准备,利用地形举枪射击,枪响靶落。 新一轮射击开始。 指挥员又发了个指令:“前方500米,隐蔽,连续射击3次。” 特战队员时而卧倒,时而跃进,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苏迟宴握抢神情肃穆,姿势笔挺。 镜头切换到下一个场景。特战队员们进行沙漠追击训练,他们举着枪,负重在尘土飞扬中奔跑,沙子路很滑,有几名军官险些摔倒,皆是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奋力跟上。 他们在沙漠里进行负重徒步行军,身上背负着几十斤重的重物行走在烈日炎炎下,汗湿战衣,却依旧砥砺前行。 时慕大学时时常抱怨军训又苦又累,此刻看完特战队员的日常集训,她感触颇多。 镜头一一扫过那一道道笔挺的背影,最后定格在此处。她看见落日余晖中,中国武警军官们英勇无畏的一面。 正巧苏迟宴打电话过来,时慕立马接起。 “苏迟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们的训练也太累了吧,不过你打枪好帅!” -- 第102页 那头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激动,安静了片刻之后轻笑着开口:“不累,刚电视上放的都是剪辑过的,把最累的都剪给你们看。” 时慕显然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时慕拍了拍心脏:“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训练每次都像电视上放的这么累呢。” 苏迟宴见她声音轻快便松下一口气,他换下被河水浸湿的作训服,膝盖处早已磨出水泡,他小心地戳了戳,疼得差点眼冒泪花。 怕时慕担心,他便一直忍着没发声。 “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他握紧手机喊了她一声:“时慕。” “嗯?怎么了?” “等下次见面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下次见面你不就知道了,怎么着,这么着急?” “我哪有,那你好好休息。” 苏迟宴抓着手机的手瞬间无力,手机掉落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军医神色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苏迟宴,你还挺能忍?” “家里姑娘听了会难受,不能忍也得忍。” 他神色淡然,在说完那话之后,本凌厉的桃花眼化开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不然哭了又得哄。” / 苏迟宴很长一段时间又没有联系时慕,她只能通过军事新闻来了解他的日常生活。 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军事新闻频道也许久没有报道过特战队员的训练日常。 时慕依旧每天准时地守在电视机前,即使知道希望可能会落空,但她偏就奢望那1%。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今天这个频道时隔半个月又开始报道蠡山支队的日常。 “近日,新城北秦海市发生了一起公共汽车爆炸案,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武警特战队申请前去新城支援,本次执行任务……” 时慕的注意力在听到“武警特战队”的时候就已经飘远了,这意味着苏迟宴要去新城执行这次任务,之前都是演习,而这次却是真刀实弹,时慕有些担心他。 镜头转移到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的营地,武警特战队队员们穿戴整齐,忽地哨声响彻云霄,十几名特战队员跳上军车。 其他武警军官敬军礼,目送着他们离开。 时慕的眼睛干涩得不像话,跑到窗边开了窗,凛冽的寒风携着雪粒扑面而来,这才稍稍缓解了她此刻心底逐渐蔓延的无力感。 新城…… 近几年恐怖袭击事件频发的地方,有无数的特警警官和武警军官丧命于此。 她真的很贪心,她只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平安遂意,可是往往这样的愿望无法实现。 因为她的男孩心系远方,心怀天下,那她就应该做好自己的事,在身后默默保护他。 他心系百姓家,她愿做背后臣。 只要他平安无事,一路顺遂即可。 / 隔天周一,时慕去学校上课时接到了孟霜的电话。 她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等到学校后才重新给她回拨了个电话。 “时慕,听说苏迟宴去新城了!” 时慕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停顿片刻缓解好情绪后,她才平静开口:“我知道了。” “你就这反应?”那头孟霜显然不相信她会平静地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消化了这个消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孟霜迷糊地问她:“苏迟宴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你别瞎猜,你这么忙都没怎么联系过我呢,在一……” 时慕适时停住,而后将后半截话咽回去。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在一……”孟霜很机灵,思考了片刻之后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惊呼了声,“你们在一起了?” 时慕见瞒不住她便大方地承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也不和我说一声!” 时慕将车停稳,而后开门下了车。学校给教室安排的停车场在校门口附近,她刚走几步就被人牵住了小拇指。 她愣住,垂眸看了过去,见是郑锡,便朝他笑了下,牵住他的小手往教学楼走。 “就我生日那天,那个外卖是他点的。” 孟霜突然拍了下桌子:“卧槽,他都没怎么追你,你就这么和他在一起了?” “没办法,人有时候就是容易被感动。” 孟霜在那头早已气炸:“真没出息,这是太没出息了。时慕,你这样太便宜他了!” 时慕和她理论:“我没便宜他。” “你这还叫没便宜他,我看他都没多喜欢你。反倒是你,喜欢了一年又一年。” 时慕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听完孟霜的话之后她转念想,确实有些太便宜苏迟宴了。 可能是太喜欢他了,才会在他向自己表白的时候很轻易地就被感动,她怕自己不早点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就很难有下次了。 但是她从没后悔过。 或许他的光真的太亮,让她找到归途。 “不算便宜他。”时慕嘴角弯起弧度,“他说过现在是他倒贴我,就冲这话我不后悔。” 孟霜轻叹:“不管你这破事了。那之后怎么办,那可是新城,恐怖袭击事件估计比你们在一起后牵手的次数还要多,你不怕吗?” -- 第103页 被她说出了心事,时慕嘴角的笑意僵住。 她怎么会不怕? 只是怕有什么用,她只能选择支持他。 “我不怕,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时慕试着转移话题,“倒是你最近医院忙不忙?” “我们干护士这行能有不忙的时候?” 话题很成功地被时慕转移开。 “那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跟我闲聊?” 那头静了很久,时慕以为电话被切断了,垂眸看了眼,正在通话中…… 她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便隐隐约约听到那头有护士在讨论:“小霜姐姐,听说春城那边有一家医院今天来了个很奇怪的病人,确诊是不明原因肺炎……” 时慕不想在打扰她,同她最后聊了几句便切断了电话。 郑锡站在她身旁安静地看着她:“小时老师,你是不是很累,最近都瘦了。” 时慕有些愣怔地摸了摸脸颊:“真的吗?小时老师都没注意到,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你的脸上都没有肉肉,你看我的。” 时慕笑着蹲下捏了下他的脸:“你这叫肉嘟嘟,说明你爸爸妈妈把你养得很好。” 小孩半信半疑地点头。 “走吧,老师牵你去上课。” 小孩点头,而后跟上她的步伐。 时慕将他送到教室门口,站在窗外看了眼教室里的学生,便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大部分的老师都到了,见时慕进来都抬头同她打了个招呼。 时慕一一回了她们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今天上课需要用到的教案。 不知是谁挑起的话题,办公室里在瞬间之内便聊得热火朝天。 “你们都听说没有,最近新城又发生了一起公共汽车爆炸案,可能是警方的人员配备不够,川城蠡山支队的武警特战过去援新了。” “我知道,昨天晚上刚好看到了,不过话说回来,国家什么时候给我分配个兵哥哥。” “许老师你就别做梦了,兵哥哥哪能这么容易被你给泡到手。” “不过我昨天晚上倒是相上了一个,长得真的是巨绝,你们快过来看,我还截图了。” “你看这唇红齿白,都可以貌比潘安了。” “许老师这次看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时慕正好去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路过许老师办公桌时忍不住往那边瞧了眼。 “诶诶诶,你们都别挡着,快让时老师也看几眼,来饱饱眼福。” 时慕被抓包,朝她们讪讪一笑正准备端着水杯回自己的位置,就被几只魔爪擒住往里拉,那个许老师还将手机举到她面前。 她只看了一眼,视线就顿住,而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许老师截图的技术很好,将苏迟宴身上所有优点都截了下来。 “看看看,时老师都看愣神了,说明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款男神。” 时慕被调笑地有些不好意思,悻悻地扬唇笑了笑就逃出了人群。 偏偏许老师还抓着不放:“时老师,你说是不是?” 时慕被逗得脸红耳赤,垂眸淡定地思考之后开口:“确实都喜欢这款,我也不例外。” “原来是之前给你找得那些相亲对象都不合胃口,以后得照着这款找才行。” 时慕堂皇,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半句话。 “以后不用麻烦各位前辈了,我有对象。” 时慕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办公室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刚说要给她找对象的许老师愣了愣:“有对象了?不行,老姐要帮你把把关。” 时慕扬起嘴角笑着说:“老姐,如果按照刚刚那种标准的话,我对象你应该很满意。” “真的假的?你真找到这个的高仿了?” 时慕微扬眉梢,笑得一脸得意:“当然不是,刚刚您指的那位,就是我的对象。” “……”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安静。 许老师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国家真的会分配兵哥哥的吗?在哪认识的?跟老姐也说说,你看老姐30来岁了,连个对象也没有。”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希望破灭,许老师眼神瞬间放空。 像是想到什么,她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小慕,你看你有时间可以帮老姐问问你对象,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优质男嘉宾?” 时慕收回视线,思考后点头。 “老姐谢谢你啊!” “……” 时慕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她自己现在都没法联系上苏迟宴,就更别说问苏迟宴身边有没有优质男嘉宾这种问题。 时慕无奈地摇头,将这些想法都甩出去。 / 中午午休期间,校长将全校一到三年级的所有老师按学科召集起来开了个漫长的会议。 时慕是语文老师,教得又是三年级的学生,等会议内容轮到她时已经快放学了。 她是班主任,其他老师下班早就回家了,自己班的学生没有人接送,她着急地猫着身子从后门溜走,却被眼尖的教导主任看见。 “那个老师是几年级的,为人师表怎么还逃会议?过来,到前面找个位置坐下。” 半个会议室的老师都回过头来看她,时慕有些堂皇,红着脸走到了教导主任旁边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 第104页 会议的内容无非就是每年这个时候的都会讲一遍的关于去边远地区支教的问题。 时慕兴致缺缺地撑着下巴听着。 “我们学校这次分配到的支教任务只要是新城、西林以及南夷等地的贫困地区。”政教主任将文件发到各个老师的手里,“新城此次需要两到三名三年级语文老师,实行接力支教的方式,要在那里待一个月时间。西林……” 时慕在听到援新支教时眼睛就亮了亮,她仔细地看了遍文件上面对援新支教教师的要求,她基本都符合要求,再加上她所任职的学校想来都是采取自愿原则。 政教主任讲完了所有地区所需要的名额,而后给三年级的各位语文老师几分钟的的思考时间后便开始征求意见:“依旧是自愿原则,如没有人报名参加就采取抽签形式。” 时慕听见坐在她身旁的那位年纪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皱眉小声拒绝。 大约过了两分钟,依旧没有一位老师自觉站出来说自己愿意去。 政教主任与教导主任相视一眼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开始抽签,我们准备好……” 时慕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我愿意去,我愿意去新城支教一个月。” 政教主任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就连坐在她身旁的教导主任和年级组长也偷偷地瞧向她。 “这位老师,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你也可以回家和长辈商量下在决定去不去。” 时慕坚定地摇头:“我决定好了。” “好,我们学校最欣赏的就是像你这样有胆魄的年轻老师,但是最近新城恐怖袭击事件频发,你过去要保护好自己。” 时慕点头。 “那好,待会儿结束了过来签个名。” 时慕被留下来和其他支教老师一起听完接下来关于数学和英语的会议后,才开始签名。 签完名,夕阳早已落下海平面,天边还残留着晚霞划过的残影,点亮模糊的城际线。 时慕回到家后,奶奶已经吃完晚饭,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见她回来了,奶奶从微波炉里重新拿出热好的菜放到餐桌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时慕还没有想好怎么同老人家讲这件事情,她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再过两天。 她撒了个谎:“这不送小孩回家吗?” 奶奶感慨:“你们当老师也很辛苦呐,当初你妈妈还说老师假期多,可以休息很久,我看也未必,这世界就没有轻松的活。” 时慕垂下脑袋,此刻有些共情奶奶的话,她犹豫许久还是将支教的事情说出来。 “我报名了去新城支教一个月。” 奶奶愣了下:“去哪里支教?” “……新城。” 奶奶握住她的手:“新城这么远还这么危险,你这孩子怎么想到跑那里去。” 她急得红了眼眶,时慕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她最见不得奶奶哭。 “奶奶,苏迟宴在那里。” “我想去陪陪他。” 第十七章 有我好看吗?【二合一】…… 奶奶最后还是向她妥协。她知道时慕向来倔强,自己决定好的路再艰苦也会走完。 “小四,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奶奶去给你买些小零食之类的东西?” 时慕抿唇摇头:“不用奶奶,你就在家里安生地呆着,有时间我会和你多通电话的。” 奶奶握紧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奶奶知道你懂事,奶奶答应你。” 客厅的电视之前被她切到军事频道,此刻画面正在捕捉着特警警官和武警军官奋力与恐怖分子搏斗的场面。 时慕垂眸收回视线,她不敢看。 她怕一不小心就在这中间看到自己最不想让他出现在其中的那个男人。 可是往往不如意,偏偏在她垂下眼眸的前一刻,男人那张神情肃穆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穿着深橄榄绿的作训服,外面是一件映着“武警特战”的战术背心,头戴配套的战术头盔,他还戴着黑色的护目镜,持枪瞄准目标。 突击小队冲进恐怖分子所躲藏的房间,当场击毙一名恐怖分子,解救下人质。 其他几名恐怖分子从各自躲藏的房间里跑出四处逃窜,被埋伏在建筑物附近的特战队员俘获,全程用时不超过20秒,这是他们平时的魔鬼训练刻苦努力的结果。 时慕眉心一跳,终究还是收回视线。 但余光却不自觉地往屏幕的方向瞟,她看见占领制高点的那位武警特战队军官,缓缓地从荒草肆意生长的石子地上站起,膝盖处的布料已经被磨破,那块皮肤正留着鲜血。 他的下巴被杂草划伤,那道伤从耳垂处蔓延到嘴角下方,长好几厘米。 里面混上脏兮兮的碎石子,他嘴角绷得笔直,表情依旧严肃认真,看上去自带距离感。 时慕盯着他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眼眶不自觉地一热,有泪水滑出,染湿衣襟。 她本不是个矫情的人,08年川城那场地震被埋在废墟底下,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此刻却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满身伤痕而哭。 奶奶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替她携去眼角的泪后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可是我们老时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从老时这辈开始,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看着你爷爷在任务中去世,然后有看着你爸爸在地震中走了,现在又要看着我将来的孙女婿受苦。” -- 第105页 “小四,我们家从军几代,从来都是为国争光。年轻人就是有自己的胆魄,想当初奶奶也有去陪过你爷爷。”奶奶眼里泪光闪烁,“所以做自己想做的吧,趁现在还年轻。” “奶奶也有点心疼这孩子了。” 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默默支持他的坚强女人,在爷爷奶奶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奶奶何曾不是苦等在家中,或许每夜亮着台灯守在窗边,就盼望着他的一份书信。 人生就是这样,有得必有失。 / 两天后时慕便收拾行李坐专车前往新城。 直到那天她才想起还没有同孟霜说过这件事,当时怕她接受不了,现在又怕她会去家里找她,见也瞒不住多久,她便联系了孟霜。 “什么?你要去新城?” 孟霜果然跟她想得一样,反应很大,就连和她在一起的李向笛得知此事也在劝着她。 “时慕,现在新城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时慕笑着安慰着她们:“知道,但是我不去总有人会被送过去,他们过去或许真的人生地不熟,那我不还有苏迟宴在那里嘛?” 孟霜被气得失语,在电话那头直叹气。 李向笛接过电话同她说了几句:“时妹妹我觉得你还是太冲动了,宴哥他虽然在那边,但是他每天忙着处理案件连照顾好自己都不能够了,还怎么来照顾你啊。” “所以我现在过去照顾他。” “……” 那头被堵得哑口无言。 “时慕,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你照顾自己都不能够了,你还怎么去照顾他?” 孟霜最后被气笑,笑过后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现在劝你肯定来不及,但是时慕你不要老逞强,以后多为自己想想吧。” 时慕小声地回她:“我知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怎么都这么不相信我?” 孟霜那头顿了片刻才开口回她:“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人总有累垮的时候,当你垮在一片无人熟识的土地时,会觉得孤单的。” 周身似有悲伤蔓延,时慕主动活跃气氛。 “不说这些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悲恸干嘛。对了,你们最近工作忙吗?” “李向笛一直连轴转,我稍微好点。” “行,那你们注意休息,我要上车了。” “时慕!” 时慕正想要切断电话的手顿住:“嗯?” “你回头。” 她搭在行李箱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她缓缓地回过头。 女人穿着白色的小面包服站在远处的老槐树下,站在她身旁的李向笛揽着她的腰,朝她招了招手,时慕鼻子不自觉地一酸。 她的眼睛被风吹得干涩,厚重的米色大衣衣摆被寒风刮动起来。 他们就这样站在风浪口对望着,谁也没有超前走过来,风吹动树梢,树影婆娑。 “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有事就给我或者李向笛打电话。你要平安回来,我会很想你的。” 时慕的行李箱被大巴司机结果塞进车厢里,她隔着人群朝他们招手:“我知道了!” 她走上车找到刚好能看见孟霜和李向笛的座位,隔着玻璃她给他们比了个爱心:“也就一个月时间,等我回来请你们吃饭。” “你可不能反悔。” 时慕扬唇笑了笑:“我答应你们的什么时候有赖过,我时慕向来守信好嘛。” 孟霜小声嘟囔:“明明就赖掉过好几次。” 或许友谊就是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语,而对你的每次关心都藏在只言片语里。 / 新城离平城很远。 此刻大巴车正平稳行驶在高速上,前方显示已进入新城境内,时慕将遮光帘拉开了些。 车已经开了七个小时,中途在平海服务站时停下,司机先生去买了点吃的分发给坐在车上的零星几个老师。 司机累得眼皮直打架,差点就构成疲劳驾驶的罪证,他与车上另个备用司机换了班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空位上。 像是想到什么,他回头扫了眼在座的老师:“之前我载的基本都是男老师,一般这种支教任务确实男老师吃得消些,所以今天看到你们这么多全是女老师的时候我被吓到了。” “你们为啥都想去这个地方支教?” 整辆车上,时慕只知道一个老师,是和她在同一个学校任教,她教的是三年级的英语。 其他几个老师皆是叹息:“当然是被迫的,我们学校采取抽签形式,被抽中的。” 只有时慕认识的那位老师站出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旅游来过新城,大多当地人都很热情,而且民风淳朴,但是落后地区孩子们的教学质量提不上,我们生为人民教师,就应该做到和那些警察同志一样为人民服务。” 时慕有些愣地看向她,而后带头鼓掌。 她说得很对,不能因为最近社会新闻里爆出来的一些事件就改变对一个地区的看法,只是每个地区都会存在一些极端分子,但大多当地人都是热情好客,他们何尝不想活着。 但人们往往只会看到事情的一面,仅根据那一面之缘便对这个地方做出判定并不可取。 “你们都这么想真好,我作为新城旅游局的一名长途旅游大巴司机,经常在世界各地转着,但我听到最多的都是诋毁新城的。”他惆怅,“有时候我就在想,咱新城真这么差吗?” -- 第106页 “明明我们也是祖国其中的一块地,我也很自豪自己能够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大巴车还在继续前行。 朝霞在半边天空中扩散开来,天边的缤纷逐渐被一层明黄点缀。万籁俱寂,飞鸟煽动翅膀掠过淡蓝天空滑出一道亮白残影。 车窗外的风景一一略过,道路旁的白桦树被寒风吹得树叶翩飞,在空中盘旋片刻落下。 大巴车下了高速,路过一处哨所。放眼望去,一纵列队穿着深橄榄绿作训服的武警军官站在空地上。 旁边的岗亭站着一位年轻军官,笔挺的身姿,严肃的神情,手持枪站岗,他看到有大巴从门口路过时,向他们敬军礼。 时慕认出来了,年轻军官是苏迟宴。 他穿着深绿色军装常服,带着配套的大檐帽,抬头挺胸持枪站岗。 他的视线似朝这边扫了过来。 时慕碰巧对上了他的视线,他似乎微皱眉毛看了眼大巴上写的字,而后抬眸瞧向她。 她还没有同苏迟宴说过自己援新支教这件事情,只要她之前也没有联系上过苏迟宴。 大巴还在继续往前行驶。 时慕紧靠窗户直至看不见那个屹立如松的男人后,才讪讪地收回视线。 车很快就平稳地停在援教小学的门口。 她大致算了下,离苏迟宴的哨所很近。 时慕跟在老师们的后面下了车,司机将她们的行李在空地上摆好,便开车离开了。 这个学校的校长很热情,已经带着几位专家站在门口迎接她们这些来支教的老师。 “我们条件艰苦,辛苦你们这些姑娘了。”他倾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老师,我们先带你们去教师寝室里放下东西,在去教室里看看孩子们的情况可以吗?” 时慕只是跟在其他年长的老师后面走进去。总体来说,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寝室整体装修简易,但该有的家具都有。 她率先整理好东西出来。 放在大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看了眼,视线却在上方顿住,是苏迟宴给她打的电话。 那头先出声:“在干嘛?” 时慕真有些想他,便撒娇:“在想你呀。” “时慕,我刚刚看到你了。你怎么来新城了,这里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时慕躲到暗处接电话:“我知道的。” “那你怎么过来了?” 时慕垂下眼睫微颤,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我过来支教,我现在是援新支教老师。” 那头安静了,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知道了,你要自己注意安全知道吗?” 他最了解时慕的性格,定是劝不动她。 “有事就联系我,我手机不交了。” 她扬唇笑:“那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吗?” 那头思考了片刻,清润的声音顺着风声传了过来:“当然可以,说过任君处置的。” 时慕站在窗边吹着风,眼睛有些干涩,她轻轻地喊了苏迟宴一声。 “阿宴。” “嗯?” “我是因为想你才来这的。” “想和你有更多的接触时间才来援新的。” 此刻刚和特战队员换好岗的苏迟宴站在门口的白桦树下愣神,他理好身上被吹乱的衣着,敛眸轻声应了声:“我也很想你。” 时慕这边已经有老师在喊她一起去教室里看学生了,她扬唇同她招手示意她先去。 “那我待会晚上再来找你聊天,我现在要去教室里看我接下来要上课的学生去了。” 那头风声很大,他的声音在风中含糊:“嗯,你去吧。我晚上下训后就给你打电话。” 那位老师示意她快点下去,时慕朝她点头,最后和他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时慕跑下楼的时候,那位老师还站在原地等她,许是从同个学校来的,她们在众多老师中就显得格外亲密无间。 她自然地挽过时慕的手臂同她聊着天:“时老师,刚刚在和男朋友聊天吗?” 时慕愣了下,而后点头。 她有些感慨:“真好,你跟男朋友关系这么好,我有点羡慕你。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三年,现在都感觉生活很平淡,我说我想去新城支援,他半句话没说,我赌气就来了。” “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说没就没的。” 时慕不知道怎么劝她,到了嘴边的话被她咽回,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没资格说这些。 毕竟她和苏迟宴在一起还没多久,按照时间来算多半还处于热恋期。 她也说不好他们之后的感情会变成怎样。 “你说我和他感情变淡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本来就走不远?” 时慕垂眸思考:“我觉得相亲认识的也挺好,至少你们的目标都是奔着结婚去的。或许他需要利用你离开的这段时候,给你准备大惊喜呢。往好处想,你会发现世界充满惊喜。” 这个老师看着年纪和时慕差不多大,却长着一张稚气未消的娃娃脸,鹿眼圆且润,就像春日晴朗的天空般澄澈。 “时老师,我突然有些好奇,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也是相亲吗?” 时慕侧头瞧了她一眼,扬唇笑出了声:“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那你们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 第107页 时慕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她微微摇头:“不是,我高中暗恋他,但胆子小不敢跟他表白,好在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这位老师性格活络,拉着她的手臂蹦蹦跳跳:“那我真的太羡慕你了。唉,我暗恋的人,到现在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谁。” 天色明亮起来,那层明黄逐渐被太阳取代,朝霞散去,在浅蓝的天空中留下残影。 学校小院子里有棵大樟树,时慕看愣了神,它逐渐与记忆中三中门口的那棵树重合。 只是这棵树下少了那个肆意张扬的男孩。 “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这位老师向时慕吐槽自己男朋友时毫不留情,“我男朋友每天和尸体打交道,不过也是真的很辛苦。” “我男朋友是一名武警特战军官,他现在也在新城执行任务,帮助维稳反暴。” 周身忽地安静下来,时慕侧头瞥了她眼。 这位老师正想说话,已经走到教学楼楼下的其他老师皆在催促着她们,她们没有继续闲聊着天,却也同时加快了步伐。 “我们这边已经给各位老师安排好了课表,因为本学期实行接力支教,每个老师各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直接按照各位老师名字先后来排的课表,”政教主任负责将课表发给她们,“第一个月由平城中心校的老师来带……” 时慕接过课表仔细地看了眼。 这里的上课时间普遍偏晚,放学时间却又比平常的学校早半个小时,时慕的课基本集中在早上十点钟的那个时间段。 “各位老师负责的是实验班的学生,这是我们挑出学校里成绩最优秀的一批学生……” 教导主任耐心地同她们讲着注意事项。 “我们学校今年向政府申请给学生安排军训的通知已经下来了,会分不同时间对不同年级的学生进行为期三天的军训,需要有老师陪同学生,就给予他们些精神上的鼓励就行。” 有几个老师多嘴几句:“教官从哪里来?” “这你们不用操心,学校会安排好的。” 时慕带得那个班是实验2班。 教导主任将他们上学期各科的成绩都发到老师的手机里,实验2班的整体成绩最优秀,其中可以看出他们的语文遣词造句水平不错,作文分数很高。 任务已经全部发放完毕。 军训时间也已经定了,就在第一个月的最后一星期的周三到周五,那负责老师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现在我们带你们去熟息一下办公室和教室,然后今天就可以正常上课了。” 教导主任将他们领到空闲的办公室,里面的设施设备一应俱全,就连空调也早已打好。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办公的地方。” 而后她又带领着所有支教老师在实验班的门口逛了一圈:“这个是上课的教室。” “既然我已经带你们熟悉过了,那接大家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向我提出,我尽量替你们解答这些问题。” “没有问题了,谢谢主任。” 政教主任是个只有三十来岁的女人,一头短发扎在脑后,她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此刻略显拘谨地往上抬了抬。 “接下来的时间辛苦大家了,这里条件艰苦,我们校方真是有些难为情的。” “没关系,我们职责所在。” / 在新城的日子,比时慕想象中要安稳。 这里的学生大多认真上进,他们虽生长在贫困地区,平时吃不饱穿不暖,经常小脸被冻得通红地来到学校,穿着被磨破的旧布鞋,脚趾被冻得僵硬。 时慕来新城之前,奶奶有教过她怎么织围巾。山区交通不便,时慕在网上买的毛线要跨过山头去另边村落的快递站取。 好在学校门口有临时停放的电动车,她骑着小电动在颠簸不平的山路上开过去,而后取好快递,又去买了点水果馒头,才骑车回去。 针线活比想象中要累,时慕手脚不太灵活,时常会将毛线缠得全身都是,但是到最后她也是像模像样地织出几条围巾送给学生。 想着苏迟宴可能也会需要,她又在网上买了上好的黑色毛绒线给他织围巾。 那天她准备去另个山头的村落买几双新布鞋给学生,路过哨所时刚好看到他在站岗。 男人一身军绿色常服穿在身上,站在哨所的门口挺直如松,他持着枪,神情肃穆。 这是时慕时隔半个月再次见到苏迟宴,平时他们只在电话里腻歪。 而再次见到时,她的心还是久违一颤。 知道他们站岗时都不喜欢被打扰,时慕顾及到他的面子,就站在离他很远的那棵树下。 男人似是被晒黑了些,那双让恐怖分子或者暴徒看了都会吓得发抖的凌厉桃花眼此刻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他嘴角紧绷,严肃认真。 时慕不敢打扰他,最后看了几眼后,骑着学校分配的小电动离开了。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天边被火烧云占据,白色云层像是晚霞被撕裂,细分成五彩斑斓的颜色,夕阳悬挂在海平面上,落下的霞光将影子拉得老长。 哨所门口的岗亭处已经换了个军官站着,而此刻哨所里面的空地上,一纵列队特战队员穿着深橄榄绿的作训服站得整齐。 苏迟宴站在队伍外,身资笔挺正在对他们进行训话。 -- 第108页 时慕刚路过包子铺时,鬼使神差地买了几个他最爱吃的卤肉包,想着如果要给他送过去,不能忘了他的队友,她又多买了几个。 她将小电瓶停在一旁的白桦树下锁好,而后慢慢地朝哨所靠近,她同站岗的官兵说了自己的来意,官兵看了她一眼后将她放了进去。 第一次进国防基地,时慕还有些别扭。 不知道该怎么引来他们的注意,她有些拘谨地搓了搓小面包服的衣服下摆,像小学生上课迟到向老师打报告般。 “……报告!” 一纵列队特战队员动作整齐地朝她看来。 时慕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如此严肃的表情看着,她有些别扭地回视他们。 站在前面的男人训话声音顿住,而后转身朝这边瞧过来,见是她,也只是微扬眉梢。 时慕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是隔壁北秦海中心校的援新支教老师,我叫时慕,今年28,”苏迟宴挑眉像是示意她继续说,时慕愣住,“未婚……” 特战队员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迟宴脸色不太好,他不咸不淡地瞥了时慕一眼,而后转回身:“都笑什么?训练练得还不够是吧。全体都有,向右转。” 一纵列队的特战队员在命令下向右转,随即背向时慕:“绕作训场再跑十圈。” 特战队员哀嚎几声,最后整齐地跑开。 男人看着他们跑远之后,才缓缓转过身。 这是时慕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穿军装的样子,深橄榄绿很衬他的肤色,作训服将他颀长的身材包裹起来。 时慕的视线追随着跑远的队伍,而苏迟宴此刻的脸色真的不太好看。 他朝时慕勾了勾手指,而后清冷的声音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时慕,过来。” 时慕鬼使神差地朝他靠近。 男人俯身朝她靠近,鼻尖相抵。 时慕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瞧向他。 “你干嘛?” 男人微扬眉梢,勾唇轻笑:“好看吗?” “嗯?什么?” 时慕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吃醋了,她有些好笑地瞥了苏迟宴一眼,而后凑近在他的唇上啄了下:“就是说有点……好看。” 他漆黑的眸似在那瞬间沉下,脸上仅存的笑意也被敛去:“有我好看吗?” “最帅的站在你面前,其他有什么好看的?” 第十八章 星星也会出现在落俗的人间烟…… 时慕轻笑着收回视线,抬起指尖揉了揉他蹙起的眉毛:“逗你玩的,这里属你最好看。” 男人这才满意地点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 时慕将手里提的几袋馒头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过来看看你呀。” “怕你们训练太累没时间吃饭,我刚给你和你的队友们买了几个包子,”时慕将不同馒头分出来,“这些都是普通的肉包子。我还给你买了不一样的,是你最爱吃的卤肉包。” 时慕帮他擦干额角的汗,随即盯着他又仔细地看了片刻:“你待会儿和他们分着吃。我不打扰你们了,记得和他们分着吃。” 时慕叮嘱了几遍之后,见他没什么反应,转身正准备走时,被他扯住了手腕。 他微微用力,时慕就被拉进怀里。 他身上依旧是洗衣液里薰衣草的香味。苏迟宴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时慕,让我再抱会儿好不好?” 时慕抬手抱住他的腰,右手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我想你了,所以才来见你。” 他从鼻腔里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我也想你。” 苏迟宴用鼻尖蹭她的颈窝,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以后来部队不用打报告,也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几岁,以及你的婚姻状况。” 他轻轻地咬了下她的脖子。 时慕疼得轻嘶了声,轻轻地推开他:“你是狗吗?干嘛要咬我啊。” 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揉着刚刚被苏迟宴咬过的地方,偏开视线就是不去理他。 苏迟宴垂眸轻笑,而后抬起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与他对上视线。 他忽地俯身凑近她,鼻尖相抵,温热的气息抚在耳畔:“你当部队是相亲角?” 时慕知道他是吃醋了,扬唇笑出了声,随即她踮起脚将距离又拉进了些。 苏迟宴垂眸瞥了眼近在咫尺的红唇,正准备俯身亲上去的时候,时慕便抬起指尖抵在他们的唇中间,她的眸子里似有星光闪烁。 “苏先生,我觉得第一列左边第一个那名武警军官长得很符合……”她适时顿住,很明显能看出苏迟宴被吊起一口气,她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而后得逞地笑出声,“长得很符合我们学校单身女老师胃口,他有对象吗?” 她移开手指,在他唇上咬了下:“没有的话把他微信推给我,我帮这位兄弟找对象。” 苏迟宴脸色不好,拉着她手腕的力气加重,将她重新拉回怀里,而后俯身亲上去。 低沉的嗓音埋没于唇齿交缠间,带着急促地呼吸声:“你真够坏的,看不出来我在吃醋?” 片刻后他停下来,额头与她相碰,他轻笑出声:“时小姐,你是来扰乱军心的吗?” 时慕抬眸向他瞧了过去,男人眼睫低垂,与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眼帘微微颤动,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漆黑眸子像一池深不见底的寒潭。 -- 第109页 时慕此刻多了逗他玩的心理,她敛眸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而后在喉结上咬了下:“不是来扰乱军心的,我只来扰乱你的心。” 她的指尖抵在他的胸口,踮起脚在他的唇边轻轻地滑过,速度很慢,就像慵懒的猫在他的心尖挠了下,酥麻感逐渐蔓延开来。 女人靠在他的肩膀上轻柔地呼吸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叫他很难不心动。 “时小姐,你还真是粘人。” 时慕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她的头发被蹭乱,此刻乱糟糟地堆在头上年。苏迟宴替她整理好头发,他看着她的脸,而后在她的脑门上轻柔地弹了一下。 “快回去吧,晚上给你打电话。” 女人抬眸看了他很久,而后点头。 她站在原地并没有走远。 苏迟宴注意到了,侧头问她:“怎么了?” 她可怜地比了“1”的手势:“再亲一下。” “时慕,这是在部队,别闹。” “那你刚刚不还亲我了。”女人闹小别扭似的撇开眼不去看他,“翻脸不认帐还?” 苏迟宴被她闹小别扭的样子给逗笑,他朝她靠近了几步,随即俯身与她平视,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似有光在闪耀,时慕忍不住陷入。 男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瞧了时慕几眼,而后侧过头将脸颊靠近她,他指着右脸:“给你亲,不要闹脾气了。” 时慕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跳着步子又靠近些,她精准地找到他梨涡的位置,温热的唇瓣轻柔地扫过那里,许是还不够,她又啄了下。 她的脸在霞光下变得更红,那片红晕逐渐从脸颊攀上鼻尖,而后蔓延至整张脸,就连脖子和耳尖也没有逃过,逐渐变得通红。 但她依旧淡定地站在男人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个小老板似的往后倒退着走。 她身后是一棵白桦树,苏迟宴无奈地叫住她:“时慕,看着点路不要倒退着走。” 时慕立马反应过来,侧头看向身后,她表面虽是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背在身后的手早已经搅在一起,此刻渗出一层薄汗。 时慕以极其别扭地姿势将身体扭转过来,她本想将背在身后的手也快速带过来,结果果不其然在苏迟宴面前出了糗,手臂扭一起了。 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更红。 身后男人似轻笑了声,而后小跑着到她的旁边,她的手臂被她拧红了,他就拉着她的手腕吹了几下:“你是不是傻?” 时慕摇头。 “见到男朋友,”他手背贴上她的脸颊,而后抬眸对上她视线,“倒也不用这么害羞吧。” 时慕愣愣地张着嘴呼吸着。 “我知道自己长得还有点小帅,但你也没必要脸红成这样吧。” 时慕下意识地抽着嘴角。 整挺好,原来这家伙帅而自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装逼男? 她下意识地摇了下头,将这些奇怪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还是说你亲下男朋友就会脸红?” 时慕有些堂皇,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她从没有想过苏迟宴会说这些话。 时慕脸色恢复原状,甚至还有些无语。 苏迟宴见时慕脸色恢复正常后才放下手,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刚刚那些话,你就当是我说得屁话,我我我……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时慕终于知道原因,苏迟宴他就是想帮她缓解刚刚那刻的尴尬而已。他还是挺了解时慕的,知道她会因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 女人嘴角终于弯起,弧度好看得不像话。 “阿宴!” 苏迟宴回过视线看她:“嗯?” “之前有没有人这么叫过你?” 男人垂眸思考:“你奶奶都这么叫我。” “那以后我和奶奶一起这么叫你好不好?” 天色逐渐暗下,天地间像是被置于一层灰蒙蒙的薄纱中。 暮色四合,天边还留着晚霞的橙黄色的残影。河边的柳树枝条被风吹得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一层涟漪。 他朝她伸出手:“以后只给你这么叫。” 周身有无数的粉红泡泡冒起,她被置身在其中,就像是被王子亲自许下承诺般甜蜜。 “嗯。”时慕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中。 王子牵公主,而苏迟宴的手只给时慕牵。 他就像时慕的白马王子般,虽没有穿着得体的西装,但此刻这身军装不输任何仪式感。 / 那天晚上,时慕就坐在台灯下给苏迟宴织围巾。之前熬夜通宵备课,她身体已经累垮,此刻眼睛就像是被滚烫的火光灼烧般疼痛。 她放下针线,靠在沙发上才刚小憩了会儿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吵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屏幕,满心欢喜地接了电话,许是没有清醒,她声音有些含糊。 “宝贝,怎么了?” 那头愣了下,轻笑回她:“刚叫我什么?” “宝贝呀,我的阿宴宝贝才刚下训吗?” 苏迟宴受宠若惊:“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热情,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不好的事,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时慕点开外放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织围巾:“我才没有,想你了不行吗?” “我们不是下午才刚见过。” -- 第110页 时慕瞥了眼手机屏幕,轻声嗔怪道:“下午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还是说,你现在一点也不想我,不想和我打电话?” 那头愣了下回她:“我发现你歪理还真是一套套的。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时慕挑着毛线,微扬起唇角:“知道错了就行,下不为例,不然我可没这么好哄。” “你还有点傲娇是怎么回事?” “在你面前我已经没有傲娇的资本了吗?”时慕织着围巾的手顿住,而后问他,“苏迟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亏我上午还觉得我们会很长久的。” 她的情绪波动很大,苏迟宴有些愣住,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直接酿成了一场大祸。 他还在仔细斟酌同她解释的词话,却被时慕误以为她怪她无理取闹。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时慕搁下手中正在织的围巾,“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苏迟宴轻笑出了声:“时慕,你不知道你现在真的很像个撒娇求抱抱的小媳妇?” 时慕轻声嗔怪:“谁叫你老不理我。” “我没不理你,我比谁都更想和你说话。”男人清润的声音顺着风传来,“我出任务时会想着家里还有小朋友等我,我要平安回去,训练时累到恶心也会想着如果不多练点在任务中疏忽受伤,家里小朋友会哭的。” “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所以,时慕小朋友现在开心点了吗?” 寝室里的窗被时慕开得很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将她眼睛吹得有些难受,她闭上眼睛就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下。 这个每天都会和她说一遍我喜欢你或者我想你的男人,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所以她就像中了他的瘾,深陷其中。 “阿宴,这些我都知道的。”时慕昂起头眨眨眼睛将泪水憋了回去,“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我忘记我不该无理取闹的。” 那头轻笑了声:“我家小朋友想无理取闹的时候不要忍着,武警叔叔会哄好你的。” 他明显就是逗小孩的语气,时慕破涕为笑,她吸着鼻子将窗户关上。 “怎么在吸鼻子?你感冒了?” 时慕笑着逗他:“你是顺风耳吗?我就轻轻洗了鼻子,这你都能听得到?” “你武警叔叔有超能力的好不好?”他回时慕,“别说顺风耳了,我还有千里眼。” “我猜你现在肯定坐在窗边没关灯睡觉。” 时慕知道他听到早就自己关窗的声音,此刻还是附和着他:“这你都能猜到?” “我还猜你坐在窗边织围巾。” 时慕愣了下,随即下意识地走到窗边,她垂眸往教室宿舍楼下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的视线便顿住了。 男人早已换下军装,此刻穿着一身三色拼接的宽松毛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他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一副黑框眼镜。 苏迟宴此刻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却有半个身子都埋在阴影里,他抬眸看到她,摘下鸭舌帽朝她甩了甩,示意她下去。 时慕的腿就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瞬,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轻噗一声:“这么严肃干嘛?现在请时老师就把我当个普通人来看好吗?” 时慕愣怔地又问了遍:“怎么进来的?”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说我是隔壁哨所里的武警军官,你们学校门卫以为有暴徒跑进来了,吓得半死就放我进来。” “你以后可别这么吓我们的门卫伯伯了。” 时慕此刻就穿了件半厚的针织衫,她套了件外套就跑到楼下,在苏迟宴的面前停下。 “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苏迟宴将她拉进怀里:“我不是说过特别想我们家宝贝嘛,我现在不过来证明下,她万一待会不高兴了怎么办?” 时慕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我才没有这么无理取闹呢,反倒是你就……” 苏迟宴抬起指尖抵在她唇上:“诶诶诶,打住,这话今天晚上可不兴说。” “你又想要干什么?” 男人俯身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下,而后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你男朋友呢,特地跑过来一趟,准备陪你过个平安夜。” 他抱了时慕会儿就松开,而后像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个红彤彤的苹果:“平安夜配平安果,还有我这个能让你高兴的开心果。” 平时神情肃穆的武警军官,此刻为了哄自己的姑娘开心,俯身与她平视做了个极其幼稚的动作——用手捧着自己的脑袋。 他下巴的划伤由于没处理好,留了个月牙状的小疤痕。 时慕眼眶微红,却在看到他的动作时忍不住笑出声,她又哭又笑,表情滑稽得不像话。 声音有些发颤:“你好幼稚。” 男人见她哭了,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着眼泪:“不幼稚点,怎么让你这个小朋友开心。” 时慕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苏迟宴,时慕一直都很好满足的。只要你往后的年年岁岁里,心里一直有她就行。”她的声音很轻,剪水眸子深藏温柔水波,小巧的鼻尖被风吹得通红,“我许过所有的愿望中,最贪心的便是这个。” -- 第111页 “苏迟宴,不管你反复说多少次我喜欢你或者我想你这种话,我都觉得很不真实。” “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天我会突然被老天眷顾,我竟然能够得偿所愿和我的星星在一起。” “在认识你之前,我都不曾想过。” “星星也会出现在落俗的人间烟火里。” 苏迟宴环住她的腰,鼻尖在她耳后最敏感的地方蹭了蹭,温热的气息点点灼烧着皮肤。 真的,时慕从没想过,星光会照到她心里的那片贫瘠之地,自此之后,春暖花开。 那颗苹果被握在掌心,就像她此刻扑通直跳的心脏,被她小心翼翼地隐藏。 “时慕。” 她抬头望向他。 那刻,朦胧月光洒在他的脸侧,他好看的桃花眼里似有星光滑落,闪耀着光。 “还有最后5秒钟,闭眼。”他冰凉的指尖盖在她的眼睛上,而后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今天我就是你的圣诞老人,你许的愿望,武警叔叔都帮你实现。” “我可以许几个?” 苏迟宴扬唇笑着:“我家小朋友许了几个,我就帮她实现几个。” 时慕破涕为笑,她抬起指尖拂过他的脸侧:“这可是你说的,你不准反悔。” “今天我家小朋友说了算。” 时慕悄悄闭上眼,她的睫毛垂下时扫过了他的掌心,她突然想到那次成绩单签名。 那次是她故意将自己的发尾扫在他的手背上,而此刻他却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时慕的第一个愿望,想和苏迟宴岁岁昭昭见,最好这辈子都能在一起的那种。” “时慕的第二个愿望,希望苏迟宴万事顺意,再无苦难。” 时慕停顿了半晌。 苏迟宴喊了她一声:“没了吗?” “我还能在许几个吗?” 苏迟宴勾了勾她的鼻尖:“你说了算。” 时慕点头:“好。” 她重新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举到胸前,她正准备继续说,男人便俯身吻了上来。 他的唇瓣含着她的,而后轻轻地吮吸着,他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最后他只是轻咬了下她的嘴角便退开了:“其他好好说,是你过节日,愿望都许给自己好不好?” 时慕将脑袋搁在他的颈窝里,脸早已被他吻得通红,她垂眸思考了片刻后点头。 “时慕的第三个愿望,愿时慕能够知足常乐,现在的你已经很幸福了。” “时慕的第四个愿望,如果第一个愿望没能实现的话,愿他都能找到更好的新归属。” “时慕的第五……” “时慕。” 时慕瞄他一眼:“怎么了?” “第四个愿望重说,这个我觉得不好。” 她愣愣地瞧向他:“为什么?” 他垂眸认真地看着她:“因为往后的每年里,苏迟宴只想和时慕一人岁岁长相见。” 你以所有真诚换我一句诺言, 那我便贪心地许你一生只能与我常相见。 零点的钟声响起。 新城久违地飘下雪花,整个城市被银白包裹,街道响起呐喊声,霎时便像过年般,火树银花,辞旧迎新,绚丽无比。 “时慕,圣诞快乐。” 他清润的声音混着细碎雪粒顺着风飘进她的耳里,霎时周身安静下来,只有胸腔那块的心跳声震耳。 “苏迟宴,你听说没有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一直在一起的。你有没有和别人看过?” 苏迟宴俯身与她平视,好看的桃花眼微弯,他微扬眉梢,牵动着眼尾上挑,眼皮上的那颗痣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心里。 他轻点她的额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时慕扬唇笑着,她抬起手捧着脸,脸颊上有一股温热传进,她眨眨眼睛:“时慕的第五个愿望,今年会遇到心软的神吗?” 男人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心软的神遇没遇到我不知道,但是我家小朋友今年遇到了,一个最爱最爱你的武警叔叔。” 时慕舔舔嘴唇,睁大眼睛歪头看向他:“你就是心软的神,在我心里一直都是。” 苏迟宴见她认真地强调,偏头轻笑,他捏着她的脸颊:“时小姐,怎么这么可爱呢?” 她垫脚凑近苏迟宴的耳朵,轻声地说:“这就可爱,那你以后肯定会被我迷死的。” “能被你迷死,是我的荣幸。” / 这场雪持续了整整半个星期。 北秦海市基本没怎么下过雪,更何况这么大的雪也是近些年难能一见的奇观。 大地被银装素裹着厚厚一层雪花,下了课学生们便跑到操场上打雪仗,时慕往往都会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玩。 上课铃声一响,他们又纷纷跑回教室里,时慕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后,才回到寝室里边休息。 自从圣诞节那天分别之后,时慕就再也没有见过苏迟宴了。回到寝室后,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她便下意识地打开了小电视。 她将电视切到军事频道。 主播温润的声音先传进她的耳里,而后画面延迟被切换到频道:“观众朋友们早上好,近日新城北秦海市南扬区发生了一起打.砸.抢烧杀严重暴力犯罪事件,该事件导致23名无辜百姓丧命,60名受伤,其中有一名武警特战队队员被炸至重伤,现已前往医院抢救。” -- 第112页 时慕呼吸一顿,视线直接滞住。 她的第一反应就像想知道苏迟宴现在在哪里,他是否健康,他有没有去这次任务。 画面切换到该次事件的亲历者,他们的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但声音却是悲凉的:“那天的那个场面我永远无法忘掉,我到现在都会头疼得睡不着觉,我在想我们都是中国人,他们为什么要残害同胞?难道他们没有家人,没有子女和妻子吗?他们的良心都去哪里了。” “我看到他想要将一个人拖进火坑里烧死,我喊了句‘警察来了’,他们就抱头鼠窜,他们也是怕的,但是在做这些事时没有觉悟。”男人捂着手腕处的伤痕,“我尊重对宗教信仰的选择,但我痛恶恐怖分子的暴行。” 画面切过其他几个亲历者的讲话:“我本来幸福的家庭,却以为他们而破裂了。” “他们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们跟他们也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他们难道就没有心吗?” “这在我心里头是无法愈合的创伤。” “我老太婆活这么大岁数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如果我父亲那天不这么勇敢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可他偏偏站了出来,他在面对暴徒砍杀时毫不畏惧,他是英雄。” “他们不得好死……” “感谢武警军官和特警警官们,直面暴徒,出生入死,义无反顾,是国之栋梁。” 镜头重新切换到主播画面。 “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世界上没有天生的英雄,有的是在危险面前义无反顾的钢铁血性,和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的共同信念。” 节目里插播了一段事件发生的过程。 2019年12月27日晚,其中一名恐怖分子在南扬区解放大道沿线一路打砸烧杀,先后用匕首捅刺、管钳猛烈击撞头部等手段,杀害无辜群众12人,随后又放火烧毁夜市区建筑物,造成财产损失百来万,群众重伤26人。 2019年12月27日晚,其他两位恐怖分子在同荑南路、芝林北路等处共同殴打致死无辜群众5人,重伤30人,并劫持手机等财物。同时另两位暴徒在西擎路殴打致死3人,放火焚烧房屋造成3人死亡,3人受伤,一名武警特战队队员被炸至重伤。 “现五名恐怖分子皆以捉拿归案。” 画面切到十名武警军官与公安特警一起对闹事人群进行劝阻,也遭遇辱骂和攻击。在与暴徒的对峙中,一些闹事骨干用石头砸路过车辆,一名武警军官迅速带领队员疏散。 时慕在人群中看到了苏迟宴,他穿着一身深橄榄绿的作训服,神情严肃,动作精准地压制住其中一名暴徒,其他两名恐怖分子从后方不断袭击他的头部,霎时鲜血淋漓。 他们迅速驱散暴徒,封锁附近所有街道。 记者在哨所见到苏迟宴的时候,他正在指挥特战队员进行训练。 “12月27日那天晚上,我们接到总部打来的电话,立即赶到现场进行处置。在路过人民医院时看到两名暴徒在殴打群众,我命令司机停下,带领几名特战队员下车驱散暴徒,却遭到他们的辱骂和攻击,不少队员头部受伤。” 时慕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他后脑勺看去,他似是躲过了扫来的镜头。 记者问他原因,他只是笑着,而后将视线移到镜头上,那双桃花眼依旧含笑。 “家里姑娘看到会哭,我就不展示了。” 时慕捂着嘴,泪水不断从眼眶里滑下。 她已经忘了多少次是因为他受伤而哭,可明明每次都做好了十足准备,却还是忍不住。 时慕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声音在发着颤,只是轻声呢喃:“苏先生真是任性,明知道我会哭,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朝电视机靠近了几步,指尖划过他的脸庞,落在他的头顶处:“当时,你疼不疼?” “可是,我好疼啊。” 第十九章 答应你的,任君处置。…… 那天晚上,苏迟宴就给时慕打了电话。 当时时慕正好再给围巾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她给苏迟宴买得是最好的毛绒线,织得工序也比平时练得要更加繁琐。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的手顿了下,霎时之前做的所有收尾工作都前功尽弃。 她懊恼地拆了后才接起了他的电话。 窗外寒风簌簌,吹得叶落枝头。 朦胧月色少了层厚重的屏障,直直地洒下静谧细碎的光,与昏暗的路灯交缠,落下斑驳的淡黄光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时慕本有些上头的小情绪瞬间被抚平个七七八八,她弯起唇角准备逗他:“想我了?” 那头顿了片刻:“嗯,很想。” “行,我知道了。” 苏迟宴拧眉瞥了眼手机屏幕,确定是打给时慕且正在通话中,才将手机举回耳旁。 他试探地问:“你生气了?” “是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还是心情不好?” 最后他似是妥协:“出什么事了就直接和我说好不好,我能改的,一定改。” 时慕侧头憋着笑:“照苏先生这么说,你不能改的,就不想办法改了吗?” “不能改的,我也努力改好不好?” 他似乎是有些急了,平时在重罪嫌犯面前严肃的苏迟宴此刻在她面前却低声哀求着她。 -- 第113页 “逗你玩的,怕待会气氛搞凝重了。” 时慕清楚地意识到,每次和苏迟宴聊天,聊到最后气氛都会变个味儿。 “我只是想逗逗我们家苏先生,平时工作强度这么高,那你的精神压力应该很大。” 时慕掰着手指头数着:“你看哦,咱们每次打电话聊天的时候,话题都会从每天的日常变成一些严肃的话题。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比谁文采更好,说出来的话更让人感动呢。” 夜色静谧,光影细碎。 树梢被风吹得晃动,旁边电线杆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嵌在留白的石墙上。 “所以,以后我们谁都不准伤感。” 时慕垂下脑袋:“生活本来就很苦了。” 气氛一变,恰巧就被苏迟宴抓住把柄。 “打住,说过不伤感的。” 时慕愣了下,等她意识过来之后,敛眸轻声笑了:“我这不算伤感,我在感慨。” “在我这里,你的埋怨感慨,就代表你不快乐,你不开心就代表你在伤感,懂了吗?” 风吹散话语,而后被藏匿进空灵的无底洞里,回声嘹亮,带着久久未能平歇的响动。 “懂了,所以现在我很开心。” 时慕嘴角牵起一个小弧度:“那苏先生现在可以和我汇报一下前几天都在干嘛吗?” “前几天出了个危险的任务,好在大家都没什么事。不过接下来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汇报,时小姐,你可要仔细听清楚了。” 她心里隐隐有一丝期待。 “你说不就好了,老喜欢吊我胃口。” “新城总队和援新的特战队员组成了一支去你们学校带领军训的队伍,我申请到了个名额,所以时小姐,到时候我也会去。” 她的心头快速一跳,有喜悦冲破牢笼重见天日,而后直直地撞向脑门。 “真的吗?你带哪个班?” 他轻笑出了声:“时老师教的是哪个班?” 时慕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在寝室里走了两圈也没有抑制住此刻踊跃心头的愉悦。 “我教的是实验二班,你呢?” “好巧,我带的也是实验二班。” 那刻的心头就像是有无数烟火迸发,带着噼里啪啦且久久不能停歇的回响。 “又能见到你了。” “终于不是隔着电视机屏幕了,真好。” / 军训是在时慕留新最后几天时开始的。 那天天色是难得的好,天空很蓝,澄澈干净得不像话,时慕吃完饭就等在操场。 实验二班的学生大多乖巧不闹事,时慕到操场的时候,有大半个班的学生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学校划给他们的指定区域。 新城冬天虽不经常下雪,但干燥阴冷,站在灼灼烈日下也有一种被置身冰窖的错觉。 时慕不自觉抱紧胳膊,将身体缩成一团。 军训开始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此刻军训教官早已整齐地站在主席台前,听总指挥发布任务。时慕和其他几个老师站在树荫底下躲太阳,视线却直勾勾地在人群里面巡视着。 其实苏迟宴很好认,他长身鹤立在人群中,深橄榄绿的作训服显得他的身材更好,他站在第一排最左列,冷白的皮肤似发着光。 旁边的老师撞了撞她的胳膊:“欸,时老师快看第一排最左边那列的军官。” 时慕顺着她指得方向看了过去,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笑着明知故问:“怎么了?” “不帅吗?”那个老师偏头瞥了她一眼,就看见向来以神色平淡著称的时老师竟然扬唇偷笑,“不要光傻笑,有本事拿下才是真功夫。” 她憋笑点头:“嗯,张老师说得有理。” 张老师不明所以地又瞥了她眼:“我跟你打赌,像他这种style的,估计都是来者不拒型的,我待会儿试着去要一下他的微信。” 时慕嘴角的笑意僵住,转念想,刚好可以测试一下苏迟宴是不是对自己一心一意,她思考了片刻之后,朝她迟疑地点头。 “时老师,你对他就没有冲动吗?” 时慕脸颊一热,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正好对上男人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他微扬眉梢。 “什么冲动?” “你看他的腰多细,腿多长,这张唇红齿白的脸蛋,没有想那个他的冲动?” 时慕脸颊唰的一下变得更红:“什么那个,我可没有这么想过,你……你好色。” 张老师双手合十举在胸前,痴痴地看向苏迟宴:“我不好色,那还好什么呀。” “你注意点,前面还站着学生呢。” 时慕朝她叮嘱了一句,就急忙地跑开了。 她班里的学生见教官朝这边走过来,皆是安静整齐地排好队列,时慕猛搓着自己红得可以滴出血的脸,看上去自然些才走到队列旁。 苏迟宴摘下帽子捋着清爽短发,往这边瞅了几眼后,侧头跟旁边的武警军官说了几句话后便信步朝这边走来,他将帽子重新戴好,整理好帽檐,而后垂眸整理好腰间的皮带。 那刻,风声停下,身旁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攒动的树叶在空中打了个圈落下。 眼前的景象仿佛与十年前他打赢乒乓朝自己走来的画面重合。 都是那个眼里含笑的大男孩。 他信步走到时慕面前,朝她伸出手。 -- 第114页 “你好,带你班军训的教官,苏迟宴。” 时慕愣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清瘦且高,军绿色的作训服穿在他身上正合身,腰间扎着深棕皮带。 他见时慕没反应,视线朝她看的方向望了过去,忽地垂眸轻笑了声,他俯身稍靠近了些,凑近她的耳旁:“往哪里看?还真想……” 时慕清醒过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轻推开他:“离我远点,这么多人看着。” 苏迟宴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挠了下她的手背:“怕什么,这里的所有教官都知道,我有个在这里支教的女朋友,所以不要害羞。” 时慕拧眉嗔怪他:“那也不行,我们学校老师不知道,况且还有学生在这。我为人师表,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行,听你的。” 他朝时慕努努下巴,示意她介绍下自己。 时慕反应过来,抬起指尖搭上他的手。 “你好,实验二班军训负责老师,时慕。” 苏迟宴扬唇轻笑,右唇角小梨涡浮现,他礼貌收紧握住她的手:“时老师,请多指教。” 男人握了会儿便松开了,他笑着瞥了她一眼走到实验二班的队列前。 那刻,他恢复了平时压制暴徒时的威严,他背挺得笔直,神情肃穆得不像话。 他的声音澄澈干净,却又冰冷到极致:“接下来三天你们的军训由我来带。” “全体向左转,向前跨三大步。” 整个实验二班在苏迟宴的带领下,走到一片树荫底下。新城天气虽冷,但阳光猛烈,完全不输平城的夏天,如在在灼灼烈日下暴晒三天的话,估计也会褪皮。 “向右转,军姿半小时。”Hela 整个班里的学生整齐划一地向右转,而后挺直如松地站好,没有阳光直射,孩子们也不会觉得刺眼,时慕见半个班的学生都没有带水,就跑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整箱。 时慕身材清瘦,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当她一个小姑娘搬着整整一箱水走进操场的时候,那些军训的教官和负责军训的老师都看呆了。 苏迟宴是听见旁边有老师在讨论,才不明所以地朝她们指得方向看了过去。 班级里的学生刚站完半小时的军姿,此刻正在休息,苏迟宴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小跑着到她的身旁,自然而然地接过水。 还挺重。 刚接过时,手臂被重力压得下沉,他胳膊前几天压制暴徒的时候被砸伤,此刻泛起细密的疼,他咬牙将重力集中压在在小臂上的箱子往上推了推,这才觉得舒服些。 时慕瞥了眼他手臂:“你怎么跑过来了?” “刚站完半小时的军姿让他们休息会儿。又不是和当兵一样,倒也不用这么严格。” 时慕迟疑地点头。 像是想到什么,她忽而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苏迟宴,你应该不会来者不拒的吧?” “什么?” “我说,你应该是个一心一意的人吧。” 男人往前走的步子顿住,偏头不可思议地瞧她一眼:“我是什么人你不应该很清楚?” “哦,行吧。” 时慕侧头看向张老师,就看见站在远处树荫底下的她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眼神会拉丝。 “……” 时慕觉得, 她看苏迟宴时,眼神也不至于会拉丝吧。 她朝张老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张老师小跑着过来。 苏迟宴将整箱水在空地上放好,招呼学生过来拿水后,转身就看见难以置信地一幕。 他喜欢得要命的女朋友此刻正在安慰着旁边那个羞答答的老师,而那个老师想要他的微信。 “?” 他有看了遍,才发现自己确实没看走眼。 而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转过身。 男人穿着一身深绿作训服,戴在头顶上的帽檐正中贴着军徽,他抱着手臂看她。 “快去……吧。” 时慕给紧张的张老师做好心理疏导后,刚抬眸便对上了苏迟宴投来的目光,她微愣,下意识躲开视线。 旁边的那个女人朝他递出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着微信的界面:“这位教官加个微信吗?” 苏迟宴微扬眉梢,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而后懒散地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随即从她的手里抽过手机,往里面输了几个字递还给她。 时慕愣怔地看着他的操作,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捏紧,却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又泄气了。 她不甘心地往张老师的手机屏幕看了过去,忽地手机振动了一下,她取出看了眼。 【我是张老师:微信就不了,站在你旁边的这位是我对象。】 【我是张老师:她万一生气了,来找我秋后算账怎么办?】 【我是张老师:毕竟那个多了,对身体损伤还挺大,我想张老师你应该会理解我的。】 张老师脸色不太好,她的视线在时慕和苏迟宴之间来回扫了一圈,而后讪讪地走开。 时慕盯着手机发愣。 忽地微信里又跳出一条消息。 【我是张老师:时老师,你竟然骗我[哭],亏我在那之前这么相信你!】 她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 时慕知道自己玩脱了,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她回了消息。 -- 第115页 【时慕:那个张老师,你刚不是说他看上去就像个来者不拒的人,我就想证实下嘛。】 面前的男人眼神一刻没移地紧锁着她。 时慕被盯得心里无端燃起一团火,燥热难忍,烈日灼烧着皮肤,她像被点燃般。 她围着深红色围巾,漆黑如瀑般的长发垂在肩头。一张极为清纯明艳的鹅蛋脸,眼眸澄澈干净,五官端正立体。 但此刻红唇微抿。 皮肤被照得雪白发光。 许是意识到后果严重,她眉毛蹙得更深。 【时慕:张老师,真的非常对不起,我对隐瞒实情这事向你道歉,我……】 时慕这话还没发出去,那头就回了她。 【我是张老师:不过时老师,帅哥果然都上交国家了,我有机会分配到此等帅哥吗?】 时慕下意识地扯着嘴角,回她。 【时慕:只要活的够久,总有机会的。】 【我是张老师:算了,我还是在梦里挑一个吧,梦里果真是什么都有。】 【时慕:……好。】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便与苏迟宴的视线直直地撞在一起。 时慕尴尬地笑笑。 苏迟宴垂眸噙着笑,淡淡瞥她。 “和张老师解释完了?” 她难得有些不自然,乖巧垂下脑袋点头。 “那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那什么情况?” 时慕垂眸盯着白色皮鞋的鞋面看,盯着杂草丛生的草坪看,就是不看苏迟宴。 男人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她笑。 他朝时慕靠近了半步,抬起指尖捏住她的下巴,稍微用力她的脑袋便抬了起来。 他俯身凑近她:“怕你跟我急眼,事先跟你说好,他们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时慕抿唇点头。 她深色的唇差点抿成一条直线。 苏迟宴扬唇瞥了眼。 又朝她凑近半分。 “不和我解释下?”他俯身凑近她耳,“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时慕有些急了:“我可没这么说过。” “我只是在想,”时慕红唇侧头在他颈侧亲了下,停留片刻后她开口,“我该怎么和我的武警叔叔解释呢。” 她轻咬了下松开。 “亲你一下,可以原谅我吗?” 苏迟宴微扬眉梢,笑着摇头。 “时小姐,我觉得不够。” 他指着自己的唇:“再怎么也要往这亲。” 时慕抵在他前胸上的掌心轻轻推了下他。 “这里人多,不合适。” 苏迟宴抬眸瞧住她,扬唇轻笑。 “那你说哪里合适?” “要不等结束了,你带我去?” 时慕眸色一滞,深棕眸子暗涌炽浪。 她垂眸缓下自己的情绪。 再抬眸时,她早已恢复平静。 “别闹,学生休息的时间够多了,你快去教他们点其他的,总不能只站军姿吧。” 苏迟宴知道她又是害羞了,侧头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 还真是有意思。 他发现面前的女人时而像只会挠人的猫,时而像只急了就会咬人的兔子。 他垂下脑袋凑近在她的唇上啄了下:“还真是可爱,又迷人呢。” / 时慕被苏迟宴逗得满脸通红。 圆且润的眼眸澄澈干净,微微上调的眼尾却染上了层潋滟的红,嘴角的棕红晕开些,长发发尾被风吹乱,细软发丝纠缠着,反倒让她多了似与平常不同的凌乱氛围感。 她穿着深红色长款大衣,衣摆长至膝盖,里面是条针织长裙,裙尾扫到脚踝,被风吹得在嫩白皮肤上摩挲后扬起,露出纤细脚踝。 她的右腿脚踝处用一根银边链子挂上一串淡粉珍珠,垂下刚好与白色皮鞋相称。 她站在树荫底下,从斜挎小包里拿出一面化妆镜,用手将长发捋顺,而后用早上扎完礼盒的顺势放进包里的红丝带系了个低马尾。 她看上去本就柔和小乔,有股小家碧玉却又不输明艳大方的温婉气质。 军训还在进行中。 练完站军姿之后,就是立正稍息的训练。 小学的军训项目并没有时慕想象中的那么难,她拉着把凳子坐在班级队列后边看着。 在立正的基础上,听到稍息的口令时,并没有要求学生想军人般姿势标准,但要求用力地跺出左脚,成为大稍息的姿势。 学生保持着动作,苏迟宴帮他们纠正。 “首先,我们声音要大,要在气势上压制其他班。其次,我们在追求质量,跺得要整齐,最后保持住的动作也要整齐划一。” 男人站在队伍前头,许是看到了后面偷偷打瞌睡的学生,他大喊出声:“都听到了吗?” 大家都被他的气势吓到怔住,只有前面几个小女生敢轻声地应他。 “男生的声音呢!” “别娘们唧唧的!” “都给我声音把喊出来!” 学生有没有被唬住时慕不知道,反正她是已经被吓傻了,拉着板凳又往后退了半米。 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仿佛回到了大学刚进去时,参加军训的那段时间。 苏迟宴右手举在唇边做成喇叭状,又重复了一遍:“都听明白了吗?” 学生明显是被他唬住,此刻皆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喊了出来:“听明白了!” -- 第116页 “就是这样,要喊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 男人满意地点头。 “整理着装。” 学生们瞬间松懈下来。 “都干什么,让你们整理着装,又没让你们休息,都给我重新站好,军姿10分钟。” 男生站在队伍后面哀嚎一片。 “男生再加10分钟。” 周身瞬间没了声音。 苏迟宴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支树干,他神色肃穆地扫过班级列队,迅速找出站姿不标准的学生,他拄着树枝点着地:“军姿也不知道怎么站了,是不是?” “第一排女生向前跨三步。” “第二排跨两步。” “第三排跨一步。” 他提着树枝穿梭在队列里,见到姿势不正确的学生便帮他纠正成正确地姿势。 “你,两脚跟并拢。” “你,抬头挺胸收腹,不要驼背含胸。” “你,脚尖分开约60度。” “你,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于裤缝线,手指贴紧。”他找了片树叶夹在他的指尖和大腿指尖的缝隙里,“别让我看见掉了,不然贴着再加5分钟。” 那个学生吓坏了,死死地贴紧裤缝线。 “怎么回事,军姿都站不好吗?” 男人神色严肃地站在队列前,他的眉毛紧锁扭在一起,嘴角绷得笔直。 时慕坐在人群后抿唇偷笑。 不经意间抬眸,便对上了苏迟宴穿过人群投过来的视线,他挑眉,微扬唇角笑着看她。 他信步走到她面前,俯身蹲在她身旁,灼灼桃花眼紧盯着她:“时老师,很好笑吗?” 时慕笑意僵住,而后迟疑地点头。 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回队列前:“你们时老师都在后面笑,知道自己做得有多差了吧,还都不给我站好。” 他像是自带威严,树枝被他有节奏地点着地面:“时老师,要不你过来给他们示范下?” 时慕堂皇,愣愣地瞧向他。 眼神里似有暗流涌动,似乎是在向他抱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cue她。 苏迟宴笑着示意她过来。 时慕扭捏地走到队列前,脸色涨得通红。 “你这时候叫我干嘛?” “叫你过来给他们做下示范呗。” 时慕两眼一闭,差点被气得撅过去:“救命,我也不会啊,我军训从来都是摸鱼的。” 苏迟宴似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没关系,当负面教材也挺好。时慕你放心好了,我凶谁也不可能凶你的,我保证绝不嘲笑你。” 时慕下意识地扯着嘴角。 她现在心里想的是这些吗? 她待会儿可能会丢脸丢回奶奶家了。 “你就帮我这次,回去之后任君处置。” 这句话对时慕的诱惑依旧很大,她半信半疑地望向他:“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时慕撇嘴,侧过头小声嘀咕:“那你骗我的次数可太多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 不料却被他隐约听到:“背着我说什么?” “我说,可以是可以。”女人扬起嘴角,抬眸瞧向他,“那,我有奖励吗?” 男人微扬眉梢,弯唇笑着看着她。 “你想要什么奖励都行,你武警叔叔,”他朝她靠近半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梢洒下,斑驳影子落在他瘦削脸侧,“任你处置。” 男人轻拍了下她脑袋,似在安慰她。 “你们小时老师说可以给你们看个错误示范,倒时候就跟着我说的改,听到没有?” “听到了!” “那就开始吧。” 苏迟宴示意时慕做好军姿准备。 时慕大脑空白:“啊?” “时老师,军姿准备。立正!” 时慕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一步大脑做出动作,正如她想得那样,确实是错误连篇。 属实有些让苏迟宴头疼。 “大家都停下来看这边。” 苏迟宴轻轻拍了拍时慕的脑袋:“在听到立正的口令时,两脚跟并拢靠齐。” 他用脚抵开她下意识并拢的脚尖:“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膝盖向后压。” 而后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臂贴在裤缝线上:“两臂自然伸直,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于裤缝线。” 时慕身体紧绷,咬着下唇憋着气。 “抬头挺胸收腹,两眼目视前方。” 男人拍了下她的背,示意她可以放松了。 “都明白没有?你们老师为给你们做示范丢脸都丢大发了知道吗?还能不能好好站?” “明白!” “知道!” “能!” “那就再站5分钟,站的好今天就结束。” 学生们学习能力很强,只看了一遍便记住了大致要领,此刻站的军姿整齐且标准。 苏迟宴侧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 “时老师,今天辛苦你了。” 他凑近了些:“答应你的,任君处置。” 第二十章 苏迟宴他得偿所愿了。 时慕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她抿紧唇瓣还在憋着气,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的身体还处于紧绷的状态,一双圆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军训教官的压迫感? -- 第117页 叫她仿佛回到了大二军训那年。 苏迟宴站在她身侧见她毫无反应,有些不敢相信地瞄了她一眼。 “时慕?” 时慕的神经一直绷着,此刻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反倒叫她瞬间就反应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照着她此刻这般标准姿势站着的学生,那瞬压迫感竟能轻易地将她压垮。 苏迟宴替她理好额前碎发,笑着瞧她:“干嘛呢,我到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时慕后知后觉地拍了拍扑通直跳的心脏:“不是你吓人,是军训太吓人了。” “阿宴,你们训练的时候是不是更累?” 女人眉头紧锁,眼里皆是担心的神色。 那刻苏迟宴竟有些不忍心告诉她,武警部队里魔鬼周的魔鬼训练有多艰辛。 至少在训练场上的每刻,他都是靠着时慕还在家里等他,时慕看到受伤会哭的意志坚持下来的。 他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没有的事,也就和你刚刚站军姿一样的训练难度。” “得了吧你,真当自己是钢铁侠呢,还和刚刚站军姿一样的训练难度,这训练难度能让你练出一身伤来?骗小孩呢。” 时慕笑着用胳膊撞了撞他的手臂。 见她是笑了,苏迟宴才长吁出一口气。 军队的训练定是比这些要艰辛,但是看到自己的姑娘因为没有站好军姿这点小事而内疚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会下意识地放软。 就是个姑娘,还是不用知道这些东西好。 苏迟宴笑着垂眸看她:“时老师,刚刚站得挺好,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你们晚上是休息的吗?” “怎么?有什么事要吩咐?” 时慕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她抬眸撞上他的视线,随即将他拉到树荫底下。 正值傍晚时分。 天边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滑过天际落下一道由深红至橘黄的渐变长线,飞鸟展翅掠过,在天边落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暖橘调的光透过层叠树荫落下彩色光圈,模糊地印在他的脸侧。 时慕抻着他的肩膀踮起脚,苏迟宴长得太高,她踮着也只能够碰到他的下巴。 女人柔软的唇在他的下巴蹭过,就像是有火苗在他的心里窜起,而后流过全身。 “当然是跟我们武警叔叔讨个好奖励啦!” 时慕见也亲不到他的唇,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她稳定好自己的重心后,才想要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 却不料她的重心还是没站稳,抻着他肩膀的手刚抬起,她身子便直直地往后栽去。 忽而腰间搭上有力的手臂,那人将她往回一捞,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垂头含住了唇。 男人轻柔地吮吸着她的唇,见她没有反抗便小心地抵开了她紧闭的齿间,他所有的欲望都藏匿在这个深吻里,时慕抓紧了他的衣领任由他稳着。 吻毕,他鼻尖抵上她的,两人的呼吸却急促得不像话,树荫入口端有人穿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慕吓得从他的怀里逃出。 “怎么?刚刚不是还很大胆?” 时慕嘴角的口红被亲得有些晕开来,男人忽地俯下身来,弯腰与她平视,那双浅褐色的眼瞳如勾人的漩涡,诱他想要深入。 他喉结滚了滚,偏头压下眼底的滚烫,随即垂眸将视线落在她有些红肿的唇上,他抬起指尖扫过周围的痕迹。 “亲太用力,口红晕开了。” 时慕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漆黑的眸紧锁着她:“刚刚想干什么?” “什么?” 时慕有些懵,抬眸瞧住他。 “你刚刚把我拉进这里,是想干什么?” 时慕后知后觉地脸颊一热。 她本把他拉进来就是想要个亲亲的,而转念想起刚刚那个深吻,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我想摸摸你的脑袋。” 男人忽地扬唇笑了。 他穿着这身深橄榄绿的作训服本就赏心悦目,他笑起来本就很阳光好看,此刻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出现在她面前时,时慕还是有些忍不住地心跳加速着。 苏迟宴笑着瞧她几眼,而后摘下深橄榄绿的帽子,他将脑袋又垂下些。 纤长的右手搭上她的手腕,随即拉着此刻有些呆愣的时慕抚上了他自己的发顶。 男人的头发被理得极短,发茬还有些扎手,但相对于从前,刚好将他五官的优点显露出来。 漆黑深邃的眸上一双斜飞的英气剑眉,高挺的鼻梁,颜色极深的唇不薄,却好看得恰到好处,侧脸的轮廓线自然流畅。 “以后不用踮脚,你说一声,我会低头。”他抬眸看她,“接吻是这样,摸头也是。” 即使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可每当他说这些话时,时慕还是下意识地心颤。 这或许就是她为什么会在不同的年龄段,反反复复地喜欢上这个恣意潇洒的男人。 时慕垂下手抱紧他。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她将脑袋深埋进他的怀里,喊了他一声。 “阿宴。” 苏迟宴抱住她,应了声:“嗯?” “今天也是好喜欢你的一天。” 男人垂眸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清润的声音里笑意明显:“嗯,我也是。” “超喜欢,无敌爆炸喜欢你。” -- 第118页 “我也是。超爱,无敌爆炸爱你。” 时慕每说一句,他便会回一句。 可刚刚那句,他将她话里的喜欢换成了爱。事实证明,苏迟宴真的是爱惨时慕的。 爱到十年时间,他在每个黑暗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 爱到他在母亲去世而他永远都没有家了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给喜欢的女孩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爱到他都已经给时慕铺好后路,一旦在战场上牺牲或者是受伤落下半身不遂的病根时,他会主动退出她的生活,不给自己留后路。 爱到无数次任务被压在钢筋下,多次手臂被暴徒打到骨折,而面临着生死问题时,他想到时慕时就会重振旗鼓。 爱也可以是一种意志,是活下去的希望。 孤独不是人类的宿敌,即使面临的是无边黑暗,却总有冲破黑暗的那束光,所以前路漫漫,道路崎岖,而你终究是要和命运和解的。 苏迟宴抱紧她,漆黑的眸里藏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无边温柔,静静的,就像是涟漪散开,却染湿了她的眼底。 “时慕,我没有家了。” 时慕愣住,她记得他还有个一直在川城生活的妈妈,自从他父亲去世后就疯了。 她轻声呢喃:“妈妈呢?” “妈妈在我入伍的第一年夏天去世了。” 妈妈在我入伍的第一年夏天去世了。 入伍第一年夏天…… 去世了。 脖颈间似有滚烫泪珠滑落,时慕的皮肤被灼着,就像是加热的烙铁在她脖子上贴过。 牵连着她的心也疼得不像话。 而此刻垂在她肩头的苏迟宴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孤寂感。 时慕摸摸他脑袋:“没关系,你还有我。时慕说她一定会陪着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苏迟宴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间,沉下脑袋点了点头:“时慕,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里,都有你好不好?” 时慕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抬起指尖戳了戳他的脑袋:“什么如果可以,怎么着,你还想和我不可以,还是说你会抛下我不管?” “没有,当然不是。你从来都是我的心之所向,心之所愿,苏某万死不辞。” 时慕捏了捏他的脸颊:“这就对了,快别在这里腻歪了,学生们估计都站累了。” 男人扬唇笑了笑:“那还不是,时老师给我拉进来的,不然他们早该结束了。” 时慕不可思议地瞄了他一眼:“苏迟宴!” “你现在是在怪我把你来进来吗?” “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时慕垂下捏着他脸颊的手,踢了脚他的膝盖,“原来说那些话都是有前因的,你是不是想分手!” 这倒是让苏迟宴又见识了一把别样的不理取闹,但不知为何出现在时慕身上时,他只会觉得她更加可爱了。 男人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些,右手搭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时慕的脸庞被他呼出的气息蒸得通红,他俯身凑近些。 垂眸瞥了眼她的唇,而后轻笑着偏头凑近她的耳旁,干净的声音似春日里冰雪刚刚消融的泉水,带着叮咚回响,慢慢蛊惑着她。 “怎么办,更喜欢你了呢。” 时慕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扭头憋着气跑远了。 天色渐暗,天地间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学校小道上的路灯亮起,与刚露锋芒的月牙尖洒下的朦胧月光交汇。 时慕理好凌乱的长发站在队列旁。 哨声响,教官集合。 苏迟宴将帽子戴好理正,垂眸解开腰间刚刚被时慕蹭得已经有些松垮的皮带的扣子,随即又重新拉紧扣好,他从时慕身旁走过。 时慕瞥了眼他的背影,却不想正好被他给抓住,他忽地回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男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好看,眉眼弯起。 他似是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时慕看清楚了。 那刻风静,周围也静。 树叶飘落在她的头顶,她抬手摘下。 “今天,也很爱你。” 军训第二天任务繁忙,苏迟宴都没有功夫和时慕聊天。第三天要军训结果汇报演习,没到休息时间,每班教官就会被叫去开会,时慕连见苏迟宴两面都不能够了。 军训最后一天,上午是由各班教官组织训练,也就是对前两天的复习结果进行复习。 哨声响,各班教官离开班级,在主席台前集合。 今天的阳光毒辣,照得时慕有些睁不开眼,再加上她昨天晚上熬夜给班里同学织了条围巾后忘记关窗睡觉,此刻有些晕。 她搬了把板凳坐在树荫底下,却已经被热浪滚滚的天气熏得头疼脑胀。 太阳穴直跳,她又不想劳烦其他班的老师帮她看着学生,于是联系她班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赶到操场的时候,时慕抻着脑袋紧闭眼睛,她本颜色很深的唇微微泛白。 那个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时老师,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也是一样。” 时慕头疼得有些厉害,朝她点头。 “麻烦你了,你就只要在这坐着,提醒他们好好休息,累了给他们讲讲故事就行。” 英语老师默念了遍,熟记于心。 -- 第119页 “那你快去校医室看看吧,额头这么烫可能是发烧了,现在春城还有江城那边有好多这种发热状况,到时别是被感染了。” 时慕笑着朝她看了过去:“知道,今天辛苦你了,等后几天回到平城,我请你吃饭。” 英语老师似有些难为情:“吃饭就不用了,你在这里站了两天,还把身子给熬坏了,到时候多给自己买点补品补补。” “也行,那你以后有麻烦来找我。” 她拍时慕的背示意她快去,时慕点头。 操场的最前端,一纵列身穿深橄榄绿作训服的武警军官神情肃穆地站在那里。 时慕的视线一瞬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苏迟宴,男人身姿笔挺,他本就生得很高,站在人群中就是鹤立鸡群,他压着同色系的帽子,帽子正中央印着国徽。 他似感受到了时慕的视线,余光往她的方向瞧了两眼,时慕偏头笑着与他对视之后,便扶着额走出操场。 阳光直直地烤着她发烫的额角,让她的体温烫得吓人,头依旧胀痛着,她抿紧唇。 许是有点低血糖,她两眼发黑,视线变得模糊,意识也逐渐消散,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先她大脑一步栽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动静,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站在操场旁边那个班级的学生听到。 人群迅速朝她的方向扩散开来。 “有老师晕倒了!” “有漂亮老师晕倒了!” 不知是哪个孩子喊了声,站在主席台前的武警军官们迅速往时慕的方向跑过去。 苏迟宴站在队伍的最左端,刚刚与时慕对视的时候,他就瞧见她的神情不太正常,此刻听到喊有漂亮老师晕倒了,他心头微微一紧。 而后拔腿便跑了过来。 外圈围了不少学生和老师,苏迟宴扒开人群挤了进去。躺在地上的女人额前微微蹭破点皮,有鲜血渗出,霎时殷红一片。 她眉心紧蹙,唇角紧绷,不带一点血色。 “都散开点。” 苏迟宴急着疏散人员,而后在她的身旁蹲下,男人脸色也不太好,本就冷白的皮肤此刻微微透露出病态的白,他唇线绷直,凌厉的眼里皆是担心的神色。 不知是哪位老师跑去食堂接来了杯糖水,苏迟宴换成单膝跪在地上,将时慕的脑袋放在他的膝盖上而后喂她和糖水。 时慕的双唇紧闭着,喂进去的糖水皆是从嘴角处又重新滑了下来,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都别看了,回去继续训练。” 总教官发话,将围在外圈的学生都赶回去进行训练。 人群疏散开来,最后只剩下苏迟宴抱着时慕在原地给她喂着糖水。 一碗糖水喝完,时慕的意识逐渐回笼。 是低血糖导致的短暂性昏厥。 额头依旧胀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阳光猛烈的光线。 苏迟宴扶她站起来:“好点了没有?” 时慕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捏了捏眉心后朝他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没吃早饭还是没休息好?” 男人眉心微皱,担心地瞧着她。 时慕抬起指尖拂过他的眉心,他才稍稍舒展开些,她扬唇轻笑:“就是没休息好,我没事的,刚刚跟我们班的其他老师换了班,现在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男人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时慕点了点他的肩膀:“你不相信我吗?” “我真的回去休息下就行,你不要担心我了,我待会儿休息舒服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时慕抬起手隔着帽子摸摸他的头:“嗯?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亲你一下会不会好点?” 男人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不要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了嘛。” 时慕轻轻地扯了下他的衣领,他微微俯下脑袋凑近她,时慕在他嘴角亲了下。 “我亲了你一下,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吗?” 女人嘴角轻轻地牵起,剪水眸子里暗藏温柔光点,像满天星河般璀璨。 苏迟宴忍不住心软下来:“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看你额头有点烫,先去趟医务室看看,然后乖乖去寝室休息,我晚上来看你。” “你晚上要来看我吗?” 苏迟宴点头,轻笑着揉着她脸颊:“对,小花猫,给,擦擦你的脸。” 时慕结果他手里的纸巾,嗔怪着开口:“你才小花猫呢,我明明很爱干净的。” “好,猫咪小姐。” 时慕撇嘴呛他:“好呢,狐狸先生。” 苏迟宴愣住:“你叫我什么?” “狐狸先生啊。苏迟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那些套路,你就老师和我说,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和我弟串通好了,还有刚刚,”时慕朝他靠近了半步,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下来了些,她蹭了蹭他鼻尖,“你是不是想用嘴喂我,但碍于人多,又拉不下面子?” “你和我弟的信号就是,”时慕又往他靠近了半步,他们额头相抵,“烟,是不是?” 苏迟宴微扬眉梢瞅着她。 “之前一直没戳穿你,你这个老狐狸,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苏迟宴扬唇:“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是又怎么,不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时慕松开他的衣领推开他,眼里得逞之意明显:“你看,你承认了。” -- 第120页 “我就说我弟弟的胆子,再借他十个他都不敢在我面前太放肆,背后定是有靠山。” 许是这个话题她太感兴趣,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嘴角扬起的弧度好看。 苏迟宴垂眸轻笑,而后懒散地抬眼瞧她,他指尖触摸到她的眉心:“别闹,回去休息。” “狐狸先生,晚上记得来找我。” “知道了,猫咪小姐。” / 时慕头痛症状依旧未减,她怕晚上苏迟宴来找她的时候担心,就拐了个弯去了校医室。 校医室在教学楼和食堂的中间,离教室宿舍距离还挺远的,但和操场差得不远。 从校医室的窗边看出去,还能看到学生在操场上军训,而她班学生在操场的最里端,任她怎么踮起脚尖都看不到。 时慕已经和校医室里的医生混得很熟了。 之前学生生病,她经常过来拿药。 “欸,时老师,你们班又有学生生病了?” 校医穿着白大褂从门口走进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她手里是刚从快递站拿来的口罩。 “不是,我好像有点感冒了,过来量量体温是不是正常,最近经常胸闷气短。”见她将口罩放进抽屉里,时慕多嘴了几句,“谢医生买这么多口罩干什么?” 校医笑着瞧了她一眼,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体温枪在她额头测了下:“你懂什么呀,我这是防范于未然,最近经常有学生感冒发烧,而且春城和江城那边这种情况很多,万一真是传染病,到时候就麻烦了,先准备着。” 这是时慕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件事情,而春城和江城又靠近海岸,外来人口无数,确实容易传染。 她的心脏忽地被提了起来。 校医瞅了眼体温枪上的数字,视线顿住,而后抬眸看向时慕:“时老师,你发烧了。” “昨天晚上熬夜给我班的学生织围巾,睡觉时忘记关窗可能冻到了,有什么药吗?” 校医从抽屉里抽出口罩给她:“这时候不就用上了,口罩这种东西永远不要嫌多。” “我这里先给你开点退烧药,建议你回去多喝点热水,或者泡个热水澡。要是好不了,明天一定要去正规的大医院看看知道吗?” 时慕点头,从她的手里接过药。 回到寝室后,她便冲了一包感冒灵喝下,许是感冒药的后劲太大,喝下没一会儿她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操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喝彩声,还有同学们竭尽全力发出的跺脚声。 而时慕却像是被置身在一片无人的区域,周身安静地不像话,稀薄的空气让她意识不断消散,整个人昏沉到极致。 她做了个可怕的梦。 梦里回到了她大学毕业那年,那时她的实习学校已经找好,但她为了能够去见苏迟宴一面,瞒着所有人买了张去川城的车票。 那天雨下得很大,霎时淋湿整个城市。 时慕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所有的葱茏绿意都被隐没在无边的雨幕里。 她是在南方武警警官学院那站下的车,正巧就赶上了苏迟宴坐上去往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的大巴车。 男人一身深绿色军装常服,头上戴得是同色系的大檐帽,他神情严肃认真,向着窗外的老师、其他同学、其他学生家长以及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学校行了崇高的军礼。 那天到这后,时慕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在这场梦境里,时慕拦了辆的士跟着前面的那辆大巴一直到了部队门口。 她看着苏迟宴只身一人提着行李走进门口,那道笔挺的墨绿色背影渐行渐远,而后逐渐消匿在她的视野里。 脑子像过电影般切到了下个场景。 那天是7月24日,是苏迟宴的生日。 但可惜的是,他没有好好地过那个生日。 一声哨响打破了支队清晨的平静,听到哨声后,本还在床上休息的武警军官们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场地排好队。 参谋长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发布着命令:“接到通知,蠡山北火车站有四名暴徒在实行烧杀抢掠……” 时慕一眼就在队伍的最右端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深橄榄绿的作训服外是一件厚重的战术背心,他头戴一顶配套的战术头盔。 他依旧站得笔挺的身姿,却让时慕鼻尖狠狠一酸,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心疼,指尖颤抖着抬起想要去触碰他,最后却又无奈地垂下。 那是他的一生所求,她干涉不了。 泪水从眼眶里溢出,霎时脸颊湿润一片。 可是,她真的好心疼…… 画面再次切换来到了蠡山北火车站。 她看到的是男人举着枪与暴徒奋力拼搏的场景,他的额角被砸出个小口子,有鲜红的血从那里渗出,而后滑落脸颊无声地汇入地面。 “啪嗒——”,无比清脆的声音,像是被扩音器或是街头大喇叭无限放大般,带着久久不能消散的回响,落在她的心上。 鲜血混着汗珠糊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却已经刚毅肃穆,绷得笔直的嘴角一刻也未松懈过,就像此刻的她一般。 两个暴徒被他们压制,另个许是领头羊般存在的恐怖分子被队友掩护躲在一旁的矮灌木丛里,苏迟宴与剩下的落网之鱼做最后的搏斗,却他从身后偷袭。 年轻军官被尖锐的石块砸中后脑勺,霎时鲜血淋漓,汩汩地留下。 -- 第121页 时慕的呼吸下意识一顿,她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呜咽出声,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用手紧紧地捆住落网之鱼,踢中他的膝盖。 背后的领头羊有枪,当枪柄直直地出现在时慕的视线里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喊出声:“苏迟宴,小心!” 可是终究是隔着无数的屏障,那年的苏迟宴根本听不见来自未来时慕无助的呼喊。 “砰——” 男人漆黑的眸在那瞬似亮了下,而后暗了下去,那枚在阳光下呈淡金色的子弹就这样在时慕的眼前穿过他的左手小臂射.了出去。 而后射.进他手中那名暴徒的心脏。 男人捂着手臂转过身,狠戾地同恐怖分子对视着,凌厉的漆黑眸子平静似水,却让人看了心惊胆战,那个恐怖分子许是被他一瞬的威严唬住,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苏迟宴趁他不注意踢开了他手里紧握的枪,没有了防身工具,他很快就被制服。 而苏迟宴却因为失血过多直接被送往医院抢救,额角、后脑勺还有手臂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场面戳着她敏感的泪腺。 那是22岁的苏迟宴在生日那天留下的血泪,那天他一共抓捕了3名暴徒,其中一名被现场击毙。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时慕在恶梦中惊醒,额头上早已经浮起一层薄汗。 她泪眼朦胧地瞧了眼眼前的景象,是在她的教师公寓里,但刚刚那场梦却无比真实。 她缓了下自己的情绪,去厕所洗了把脸。 时慕刚回到卧室就接到了苏迟宴的电话。 她抬眸看向窗外,原来天早就黑了。 她点了接通键,接了电话。 那头先出了声:“好点了吗?” “嗯,好很多了,现在烧已经退了。” 苏迟宴轻笑着回她:“那就好。” “阿宴。” “嗯?” “我刚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出任务受伤了,在你22岁生日那天。” 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回她:“那只是噩梦,没关系的。快下来吧,我的猫咪小姐。” 时慕动了动唇:“可是那好真实啊。” “所以你22岁生日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迟宴轻叹了一口气开口:“时慕。” “梦里都是相反的,22岁生日那天我要真出了什么事,现在站在你面前就不会是我。” “因为想见你,所以我活下来了。” 时慕不自觉地握紧手机。 “猫咪小姐,你也曾是我的闪耀星,是我此生最遥不可及的梦境。” “但现在,苏迟宴他得偿所愿了。” 第二十一章 手也冷,小四牵牵。【加更…… 她眨眨眼睛,挂在眼角的泪水在下瞬从她的眼眶里滑下,晶莹剔透一颗在衣领晕开。 她张嘴呼吸着,刚刚包围着她的是长时间未感受过的窒息,就像是被困在漆黑的空地上,周身很静,只有她的心跳声震耳。 那头静了片刻反问她:“还没问你都做了什么噩梦,男朋友都还好好站在你面前呢?” 时慕反应过来,抬起指尖擦干眼泪:“我梦里的你可厉害啦,徒手抓暴徒并将他压制,跟人搏斗的时候可帅了,可是你也受伤了。” 男人愣了下:“你觉得帅就行。” 时慕嗔怪:“帅有什么用!苏迟宴,你这想法很危险,以后你可不能只顾着耍帅,健康,安全……”她顿住半晌,而后调皮地开口,“还有回来见我才是最重要的。” “那不必须的,喵咪小姐。” 男人的声音似是被特意放轻柔了些,此刻就像是羽毛在她的心尖扫过,痒痒的。 夜色撩人,星河无边,那轮清冷却又皎洁的圆月被挂在幕布正中间,朦胧的光洒下。 “那时候,手臂受伤了,你疼么?” 即使他在很努力地转移话题,可当注意力回到那场不平静的梦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还好,当时更多的是震惊,没想到后面还躲了一个人。行了,不说这些伤气氛了。” 时慕扬唇笑着应他:“嗯,知道了。” 她走到衣柜旁,将那条保存很好的黑色围巾拿出放进置物袋里,而后才提醒他:“苏迟宴,你在楼下等我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嗯,不急,你慢慢来。” “好。” 嘴上虽说着好,但时慕还是加紧了手头上的速度,她将厚重的外套重新套好。 余光瞥见被她放在书桌一角的橙子时,时慕又拿着袋子装了几个给他。 许是觉得还不够,她从化妆品的置物架上拿出那瓶一直没怎么用过的柑橙味香水在身上喷了些,而后在围巾上也撒了些。 她下去的时候,苏迟宴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樟树下等她,见她下来了,便将冻得通红的双手眼疾手快地插进兜里。 他早已换下那身军绿色的作训服,此刻就是他最平常的打扮,干净的黑色厚卫衣外面套着一件同色系的冲锋衣,下面是条黑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经典匡威帆布鞋,鞋带穿过脚脖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副黑框眼镜遮住了那双凌厉的桃花眼,此刻在朦胧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温柔。 “还是喜欢这么系鞋带。”时慕小声地嘀咕了句,“好像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迟宴。” -- 第122页 她的声音很轻,却依旧被苏迟宴给捕捉到,他捏着她的脸颊:“背着我在说什么?” 时慕回视着他:“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让我只瞥一眼就心动到现在的男孩。” 苏迟宴似有些意外她今天会这么伤感,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从前,他轻柔地揉了下她的耳垂,而后将她拥进怀里:“你,也是这样。” 时慕在他怀里仰起头瞧住他眼:“嗯?” 苏迟宴亲亲她的额头:“但在这方面还是你更厉害些,因为你是我让惊鸿一瞥后,一次又一次地为你心动,从始至终,反复是你。” 那刻,她感受到她的呼吸蓦然一顿,就连心跳在听到那话之后都变得猛烈起来。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叹完气后她的嘴角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弯起,最后被她硬生生地压下。 “哎呀,还真是没变,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喽。”她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着,你不喜欢?”苏迟宴笑着瞧她,“不喜欢就算了,你男朋友呢,也可以不说。” 时慕嘴角刚扬起的弧度猛然僵住,她蹙眉瞪了他一眼:“我又没说过!” “可是女朋友刚刚那个意思,不就是说我说起情话来一套套的……” 时慕朝他靠近半步,距离瞬间被拉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唇上就多了一股温热。 这里人多,时慕脸颊红得不像话。 她手抵在苏迟宴的胸前,想要推开他,没想到男人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又拉近半分。 她的身体被禁锢在有力的怀抱中,男人低下头细细地吻着她,他轻柔地咬磨着,冰凉的舌尖扫过她的上唇,而后滑入她的口中。 时慕慢慢回应着他,抵在他胸前的手紧紧地攥紧他的衣服。 吻毕,男人最后在她的红唇上轻咬了下,而后用笔尖蹭了蹭她的:“今天是橙子味的。” 耳畔回荡着他的温热的气息,就像是汹涌不断的热浪,灼着她敏感的皮肤。 两人紧靠在一起,他们额头相抵,时慕微微喘着气,脸却红得不像话。 男人的视线停在她的唇上,而后忽而轻笑了声,抬起指尖轻轻携去唇边的水渍。 时慕抬眼瞧向他。 两处视线碰巧撞在一起。 一个平静似水,一个暗流涌动。 潋滟却又不自知。 时慕猛地躲开,她背着手退了几步:“那个,反正我没有说过不让你说这些的话,你以后要想说,我……我也拦不住你,是吧?” 苏迟宴轻笑了声:“是,你要是爱听呢,男朋友倒也可以每天给你说几句。” 他勾勾地瞧着时慕,看得她脸色更红。 “所以,给个答案?” “什么答案?” 男人朝她靠近了半步:“爱听不爱听?” 时慕被磨得不行,点头。 “爱听啊,那看来我还得去网上学习下。” “……” 时慕讪讪一笑,忙得又往后退了两步。 苏迟宴见她一副见鬼的样子,侧头瞧着大樟树憋笑,可嘴角的笑却总是不自觉地扬起。 他转回头对上她视线:“时慕,过来。” 时慕听话地走过去。 “干嘛这么怕我,我又不像老虎会吃人。” 时慕被调侃得脸红耳赤,本质上她还是个容易害羞且脸皮薄的女孩,之前撩苏迟宴的法子都是鼓足了勇气才使出来的。 不然她哪敢呐!!! 苏迟宴捏住她的手腕:“我就想问问你,你支教时间快到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新城中心校又给他们这些老师安排了回去的班车,他们这批估计两天后就该离校了。 “后天吧,具体还没定。” 男人点头:“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遇到麻烦给我打电话。” 时慕抬眸瞧向他,就对上那双柔和如春水般的桃花眼,上扬眼尾被眼镜遮住了一丝凌厉,此刻温柔更多,关心更甚。 时慕亲亲他的嘴角:“我知道啦!” “知道就行,别让我担心。” 时慕笑着勾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我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反倒是你,在这边也要注意安全,我要你平安回来,不然哭给你看。” 苏迟宴揉她的发顶:“那你还真够坏的,明知道你男朋友最见不得你哭来着。” “不威胁下你,你怎么会长记性。” 男人顿了下,将她抱进怀里:“只要你在那,我就会平安地跑着回去见你。” 时慕逗他:“跑着多累,你干嘛不直接飞过来见我,这样好像更快。” “飞机也很危险,还是跑着最安全。”苏迟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其实,也就只有跑着,我才能追得上这么美好的你。” 时慕心头一颤。 她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将身后的袋子递到他的手上:“这里面有我买的橙子,还有我前些天亲手为你织的围巾,这里的天忽冷忽热的,虽然你可能用不到,但还是怕你感冒。” 苏迟宴并没有接。 时慕抬眸看向他,蹙紧眉毛:“你拿过去呀,难道你不想要吗?” 苏迟宴垂眸瞅了眼袋子,忽地俯身与她平视,他右手插兜站着,左手指着围巾:“麻烦我的女朋友给我戴上可以吗?” -- 第123页 时慕瞧向他手指的方向,微扬眉梢,她小声地嘟囔着:“你自己不有手吗?” 男人将左手背到身后,温柔眉眼紧紧地锁住她:“我手受伤了,疼。” “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让我看看。” 时慕有些急了,将袋子放在脚边,忙着去抓住他欲盖弥彰背在身后的手,他轻微反抗了下,却被她牢牢握住手腕拉到身前。 黑色冲锋衣就着黑色厚卫衣的衣袖被她轻柔地往上折到手肘处,他侧头别开视线,右手有些不自然地搭在后脑勺揉了揉。 眼前的景象戳着她敏感的泪腺。 时慕自认为见识过他腿上的划痕,就算他手臂上伤痕累累,她也能忍住自己的眼泪。 可是事实在她面前再次否认她的想法。 她只会一次次地为他落泪。 可她明明不是矫情的人,地震时被折磨得骨折受伤,甚至手腕的大动脉被割破躺在废墟底下奄奄一息时,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 他小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看上去最触目惊心的便是那道被枪射穿那道。 滚烫的热泪落在伤痕附近,周圈忽地变得如火烧般灼热起来。 苏迟宴手忙脚乱地从她手中抽出胳膊,将衣袖蹭下重新背到身后。 刚刚他就不应该图一时方便。 他用空着的右手携去女人唇角以及下巴处的泪水,而后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看不见了,已经看不见了,不哭。” 却不料她激得她的眼泪愈发不受控制,苏迟宴俯身凑近她,两人鼻尖相抵,他用唇轻轻含去她顺着脸颊滑下的泪,而后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啄了下。 “小四,我一点也不疼,不哭不哭。” 时慕抓下他的手握紧在手心,那双像是被春水浸湿过的剪水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手疼的话,以后就都由我来给你戴吧。”她声音明明还在发着颤,眼神却坚定不移地瞧着他。 “好。” 男人听话地垂下脑袋。 时慕从袋子里抽出围巾绕过他的脖子:“我给你戴上,今天晚上也好冷。” 围巾被她拉在手里,苏迟宴一直保持着弯腰屈膝垂下脑袋的姿势,此刻被她轻轻一扯就往前跨了大步,她昂头在他的嘴角处轻轻吻了下,便帮他将围巾围好。 “阿宴,亲你一下有没有好点?” 男人微扬眉梢,擦干她眼角残留的湿漉,扬唇笑着瞧她。 “还是很疼,不够,要再来点儿。” 他朝她伸出右手:“手也冷,小四牵牵。” 第二十二章 我是你的,我的东西也是你…… 时慕轻笑着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举起。 月光混着路边昏暗的路灯光,透过十指缝隙洒下,光落在他们的脸侧,晕开斑驳光圈。 “你不知道,我高中时有次真的很想偷偷牵你,我都快要成功了,结果你一出声我就没胆,那时我许愿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牵你。”时慕翘着嘴角,“没想到有天真的实现了。” “还有之前你不理我,我还许愿想要你来看我一眼,也可以我去见你一面。见你一面我肯定是不敢,所以寄希望于你来看我一眼,后来我真的看到你了!” “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在想是不是老天真的会怜悯像我这样胆小卑微又敏感的人。” “还是看在我真诚的份上赏我点甜头?” 苏迟宴抬眸看向被她举起的那两只紧握住的手,一只冷白如天上孤月,一只淡粉如闪耀繁星,可偏偏最没有温度的孤月被那闪耀星给照亮,从此便满心满眼皆是那抹清亮。 并不是上天会赏饭给你吃,都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搜集到了你的所有愿望,而他自私地充当了那个被误以为的神明,替你实现。 苏迟宴垂下眸子,歪头瞧她。 “时慕,你还有什么愿望吗?”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她,“你说出来,老天或许今天很闲,待会儿就全都帮你实现了。” 时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幼稚。” “你说说呗,万一就实现了呢。” 时慕转过身同他面对面站着,她抬起淡琥珀色的温柔眼眸直视着他:“阿宴,我的首要愿望从来都是想让你平安,只有你平安回来,我其他杂七杂八的那些小愿望就都能实现。” 苏迟宴歪着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瞬,而后兀自笑出了声,他将左手抵在唇边喊着:“喂,老天,你听到没有,我女朋友说想让你保我平安,你能答应她吗?” 时慕侧头瞅了他眼,随即无奈地别开:“你怎么突然这么幼稚,这还在学……” 却不料他突然矮下声音俯身凑近她的耳旁轻声呢喃着:“我替老天,先答应着你。” 时慕的笑意愣在嘴角,而后朝他望了过去,男人的脸上还有似还有少年人的痕迹,桃花眼微微上挑,瞧着她的眼神温柔而又勾人。 “现在我可以说说我的愿望了吗?” 她愣愣地与他对视。 “我的愿望从来都是让时慕的愿望能够实现,这样苏迟宴有生之年就能娶到时慕了。” 这句话时慕在他口中听到过两次,而每次细品话里的意思都是不同的,甚至大相庭径。 第一遍是流星雨那次。 漫天流星滑落,时慕许愿世界和平,远离战火,而苏迟宴接在她后面说他的愿望是时慕的愿望都能实现。 -- 第124页 那次他们还处于无限的暧昧期,他或许根本都没有听出来时慕话里的意思。 而这次,他们已经是煞羡旁人,此刻站在朦胧月光与昏暗灯光交界处十指紧扣的情侣。 她许愿苏迟宴能够平安归来,而他话里的意思不再像之前那般暧昧,是非常直白的倾诉,他说时慕我想回来娶你。 饶是在硬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也会不自觉地软下来,就连时慕也不例外。 “时慕,我苏迟宴从不做失信之人,如果我真的能平安回来,我到时一定来娶你。” 时慕眼眸微颤,再也无法平静地瞧着他,她咬着下唇点头:“我等你就是了。” “那你就是愿意嫁给我了?” 时慕眸子亮了亮,点头应了声“嗯”。 她从没说过不嫁给他,只是她的男孩太缺乏家人的爱了,导致他一直深埋在孤寂黑暗的环境里,以为自己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你从来不是只身一人,你还有我。如果累了,就往身后瞧瞧,我一直都在那里。” 刚好应了时慕那句。 他心系百姓家,她愿做背后臣。 “时慕,我是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你?” 时慕细想了下,点头:“什么东西?” 他从兜里拿出一条红线,最中间的那端被他紧握在手心里,看起来是条手链。 他在时慕的注视下慢慢松开手,一颗小巧的子弹壳放在他的掌心的最中央。 “干嘛送我子弹壳?” 苏迟宴捏住她右手手腕,那上面还带着他高中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佛珠,他将红绳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颗子弹壳与佛珠敲击发出清脆响声,在她的耳畔无限回荡。 “这个是我击毙第一个暴徒时留下的子弹壳,是我觉得最珍贵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可以拿着它向我兑换戒指一枚。” 时慕将手腕从他的手心里抽出,随即抱在胸前捂紧:“不要,送给我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才不要拿着这个跟你换戒指呢。”时慕垂眸摸摸那颗金黄色的子弹壳,宝贝得很,“我可是要和这串佛珠一样当宝贝供着的。” “你要送我点其他不起眼的东西才行,不然我都舍不得拿去给你换。” 苏迟宴垂下眼帘轻笑:“这不怕你爱不释手,男朋友当然还得准备PlanB计划。” 时慕眼睛亮了,抬起眸瞧他:“PlanB?” 苏迟宴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个东西,而后在她面前张开掌心,里面是一枚素圈戒指。 他甚至幼稚地配了音:“当当当~” “戒指虽然没有钻石,但等以后你武警叔叔呢,肯定会一样样慢慢补给你的。”苏迟宴瞅了她眼,见她盯着手心的戒指看,“要我给你戴上吗?” 时慕愣愣地朝他伸出手,她脸色有些红,看上去像是害羞:“我不知道戴哪只……” 苏迟宴举起她的右手,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里,素圈紧紧地箍住她的指根。 “放心,我提前做好功课了。”男人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抱进怀里,“以后一定要记得拿这枚戒指来跟我换更大更好的。” 时慕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那换了之后,这个还能归我吗?我还是有点舍不得。” 苏迟宴在她的前额落下一吻:“到时候我整个人都属于你的,我的东西不也是你的?” 她的脸明明烧得滚烫,却偏偏还是爱听他说这些,爱听他每天一遍的我喜欢你。 何其有幸,那个年少喜欢的男孩成为能够陪她走完一生的伴侣。 时慕她终究是要得偿所愿的。 因为她有个爱她如生命的男孩。 / 第二天一早,时慕便接到学校的通知。 她们这批接力支教老师要赶在疫情爆发前安全地回到来前的所在地。 2019年12月,官方通报首例“不明原因肺炎”,随后27人被诊断不明原因肺炎。 2020年病情逐步扩散,并于1月9日由国家卫生专家组确认是新型冠状病毒,且首次出现死亡病例。 而今天是2020年1月15日,疫情早已开始在局部地区之内扩散,平城和新城没有人被确诊现对安全些。 学校组织他们这批支教老师于1月16日必须全员离开新城,并且会有专程大巴将他们平安地护送回去。 想起昨天晚上苏迟宴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去,时慕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校的三天军训时间过去后,最高领导也给武警军官们放了一天的假。 时慕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苏迟宴正在哨所食堂和其他武警同志们吃早饭。 见是时慕打来的,便放下筷子去一旁接电话。 “苏迟宴,我明天回去。” 苏迟宴先是愣了下:“明天吗?” 时慕撇撇嘴小声地嘀咕了句:“对,又要见不到你了,以后可以经常电话联系吗?” “可以是可以,但要等我拿到手机。” 时慕拧着眉毛:“啊,那我等你给我打电话。阿宴,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你以后出任务的时候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请猫咪小姐放心。” 时慕轻笑出声:“好,那我就放心了!” “那请问猫咪小姐待会儿有时间吗?” 时慕有些意外,握紧手机:“怎么了吗?” -- 第125页 “我今天刚好休假,待会儿带你去新城市区里转转,想出去玩吗?” 在一起快两个月时间,时慕从来没有同苏迟宴一起出去约过会,此刻见是对方提起,她自然是不会拒绝。 “可以呀,不过要等我先整理好衣服。” 苏迟宴笑着回:“行,那你慢慢来,我待会儿到了和你说声,你到时直接出来找我。” “好。” 这是她和苏迟宴准确来说的第一次约会,她怎么也要打扮得正式一些。时慕记忆深刻的是她又带了件纯白色荷叶边设计的及膝裙。 她从行李箱底翻出那条裙子换上,而后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外面披了件米白色大衣。 她衣服差不多整理好的时候,苏迟宴就打电话给她,让她可以出去找他了。 时慕加速将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将拉链拉好。许是觉着这样的打扮太朴素,她从衣柜里拿出那条红色围巾围上,而后喷了些香水。 苏迟宴开的车是和隔壁村里的村支书借来的,听是援新武警军官要进城办点事,便将自己那辆擦得蹭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借给他。 时慕照着他给的车牌号找到他时,他已经累得合眼靠在驾驶座的座椅上睡着了。 车门没有上锁,时慕开了车门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却还是将他吵醒。 男人眼睫漆黑,眼底的青黑怎么也挡不住,见她已经在副驾驶座位上坐好,提醒她拉好安全带便发动了车。 “昨晚没休息好吗?”时慕撑着下巴瞧着他的脸,“黑眼圈怎么这么浓?” 苏迟宴趁瞅方向镜的功夫瞥了她眼:“没事,就是想着你要走了有些睡不着而已。” 这话反倒让时慕乐了:“这么想我?” 正好前方是红灯,他踩住刹车让车停下。 男人歪头瞧着她轻笑,嘴角弧度弯得好看:“嗯,会很想很想我们家猫咪小姐。” 第二十三章 你男朋友各方面素质都很高…… 时慕眉眼舒展开来,眼眸弯起的弧度好看得不像话,深红色的围巾将她的肤色衬得更白,明亮的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恬静美好。 男人喉结滚动着,忽地别过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时慕余光瞥见他的耳尖微红。 她喊了他一声:“阿宴。” 苏迟宴回过头瞧她:“怎么了?” 时慕昂起脑袋凑近他:“快要见不到了,临走前先亲我一下。” 男人似有些意外,垂眸在她的唇上瞥了眼,而后在红灯倒计时最后几秒时在她的嘴角处轻轻地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 时慕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捂着嘴巴重新在位置上安分地坐好:“你什么时候回去?” 她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我看最近又是疫情期间,而且暴力事件被压下来,那你们是不是也可以回到川城总队了?” “这么久都没回去,你有没有想家?”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顿住,时慕余光瞧见,这才反应过来他前些天同自己说过他妈妈已经去世了,他很早就没有家了。 时慕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将视线移到窗外,却又不知道该看向哪。 “阿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迟宴声音淡然:“没关系,不重要。” 时慕眼眸微颤:“以后我家就是你家,只要你进了我家的门,我、我弟还有我奶奶都会把你当自己人,我们阿宴不会受到委屈的。” 苏迟宴轻笑了声:“真的吗?” “那肯定啊,我们阿宴可是英雄,我奶奶说年轻人就是有胆魄,有梦就去追。你是国家的英雄,也是我心目中的无敌战神。” 时慕将他夸得天花乱坠:“你看你之前徒手抓暴徒,还有我觉得最帅的用脚扣扳机。” 车平稳地停在城中心大商场的平地上,苏迟宴这才得以抽空瞧瞧时慕此刻花痴的嘴脸。 还真是新奇。 怎么着,在一起久了,本性暴露了? 他忍不住抬起指尖捏着她的脸颊,女人疼得蹙紧眉毛:“怎么这么可爱呢,猫咪小姐。” 时慕拍开他的手,自顾自下了车。 见是完全不认识的区域,她在车前犹豫了会儿,最后绕到驾驶室,敲了敲他的车窗。 她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偏偏那双扭得崎岖的眉毛出卖了她。 苏迟宴侧头轻笑出声,而后应了她的请求将窗户滑了下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不下车吗?” 苏迟宴扬眉:“这不指望着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嘛,怎么着,不识路啊?” “苏迟宴,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打趣我!”时慕羞得脸红耳燥,此刻热意被闷在围巾里散不出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就是不识路。” 苏迟宴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侧头将车熄火而后拔下钥匙。 下刻放在冲锋衣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他垂头瞄了眼屏幕,见是哨所打来的电话,便带着歉意地朝时慕看了眼,而后接起。 “苏队,刚接到通知总部通知,近日武警青城总队某名战士的父亲在青城突发车祸被紧急送到新城医院治疗,生命危在旦夕,急需B型血源血小板。我们哨所里只有您是……” 那头许是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 苏迟宴抬眸瞧向窗外东张西望地时慕,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同她说出口。 -- 第126页 一遍遍失信,只会让她心寒。 可是这次事关紧急,他必须要回去。苏迟宴捏住时慕的手腕,她收回视线朝他看过来。 “怎么了,突然之间这么严肃。” 可能是意识到刚刚那通电话的重要性,她先是有些不确定地瞄了眼他的脸,而后二话不说地穿过车头坐回副驾驶。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时慕将安全带重新扣好,抬眸瞧向他,“没关系,我们先回去,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一起出去玩。” 她抬起指尖抚上苏迟宴蹙紧的眉毛:“我都懂得,一切以大局为重。” 苏迟宴握住她的手,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冰冷的血液里,她哆嗦了下。 “时慕,对不起。” “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我们先回去吧。”女人笑着回视他,“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队里有战士父亲出车祸,医院的B型血血源血小板不够,哨所里只有我是B型血。” “我也是B型血,你的要是不够的话还可以抽我的,那快回去吧,别在路上耽搁了。” 苏迟宴开车回到哨所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新城市区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再加上哨所设在半山腰上,还需爬坡。 门口早已经停了辆献血车,几名武警军官站在车旁眺望,见是苏迟宴来了,便纷纷迎了上来,围住那辆沾了点点泥水的小车。 “苏队,你可算回来了。” 那名军官就是时慕那天说的那名长得还不错的帅哥,苏迟宴似是还忌恨着这些,硬拉着他便走远了,时慕站在车旁偷偷憋着笑。 “后面那位是弟妹吗?” 钱宿勾着他的肩膀往后瞄了两眼,就被苏迟宴给摁了回来:“知道就别瞎看。” “这么小气的吗?”钱宿脸皮厚,“怎么着,怕我帅过你吗?” 苏迟宴淡漠地瞧了他两眼,那双寡淡的桃花眸似在说着“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钱宿讪讪地摸摸鼻尖:“行了,不打趣你这么没意思的人了,护士已经在等你了。” 苏迟宴朝他微微点头,而后回头瞧向时慕,女人孤零零地站在车旁,她抬腿像是想靠近,却又因为害怕而退了回去。 他扬唇无奈一笑。 还是不吓她好了。 他三步作两步跨上献血车,护士给他验了血,核对检查过后便开始抽血。 时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献血车边,她伸出脑袋往车里瞧了两眼。 “那个问一下,我如果要献血的话……” 苏迟宴抬眸朝她看了过去,时慕顿住。 刚刚那刻,她明显看到他视线里的拒绝意味,他是在警告她不要献血吗? 时慕愣愣地同他对视着,最后还是咬牙下定决心,她爬上献血车,填好献血单子。 苏迟宴的血已经快要抽好了,那个护士阿姨才有空朝她的方向瞄了一眼。 “小姑娘,你太瘦了。” 时慕垂眸瞅了眼自己的身材,只是看上去瘦而已,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的好吧。 “阿姨,我体重年龄血型都满足要求。” 最后是阿姨拗不过她,还是给她抽了血。 下了车之后,时慕瞥了眼站在远处车旁的苏迟宴,男人笔挺地站着,落日地余晖洒在他的脸侧,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时慕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啊?” 男人无奈地将她捞进怀里:“以后不要逞能了,献血是要恢复很久的。” 他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刚刚那个阿姨都说过了。你这么瘦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我很担心你。” 时慕之前大学的时候比现在还要瘦,但她也是会参加学校组织的无偿献血活动。 她的身子骨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柔弱。 “我之前大学比现在更瘦呢,我都没晕倒,现在怎么可能会晕倒,你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很清楚,你看我能蹦能跳的。” 怕他过于担心,时慕真跳了两下。 她踮起脚亲亲他的嘴角:“不担心了嗷。” 男人紧绷的嘴角似有一丝松动,时慕踮起脚有亲了口:“我们阿宴,不生气了嗷?” 她鼓着腮帮子吹气,模样可爱。 见他还是没有一丝松动,她拧着眉毛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而后攀上他肩膀与他平视。 “嗷呜~” 她双手握拳抵在唇边,摆了个奶凶奶凶的小表情,苏迟宴再也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偏头轻声笑了出来。 时慕咬着牙:“还生气吗?” “再生气,别怪我对你动拳头。” 她踮着脚似有些吃力,苏迟宴抬起手拦住她腰将她捞进怀里,他嘴角牵起一笑。 “时小姐,现在真的被你迷得死死的。” 见他笑了,时慕才松了口气。 “你不要担心我了,我又不是只有8岁的小孩子,成年人确实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所以我这不是再等你来养胖我吗?” 她轻轻勾了勾他的鼻尖,男人垂眸和她蹭了蹭:“了解了,领导。” 时慕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左手抄进衣兜里,右手朝他挑了挑:“领导这个称呼不错。” 苏迟宴轻笑着瞧她:“谢谢领导的喜欢。” -- 第127页 “嗯。那现在就命令你将我送回去吧。” 苏迟宴扬起唇角,笑着回视她。 后者则是抱着手臂站着,他绕到副驾驶开了车门,朝她做了请的姿势:“领导这边请。” 时慕出门时本就戴了副墨镜别在大衣口袋上,此刻摘下戴上,她挑下墨镜朝他颔首。 而后慢慢地走到副驾驶旁,苏迟宴护着她的脑袋,她坐了进去。 还没等她完全回味完这服务时,男人忽地俯身凑近她,鼻尖相撞,她透过墨镜瞧到男人那双如着墨般的眸子,温热气息在鼻间化开。 “领导,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男人勾下她的墨镜,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时慕抿着唇紧张地看着他,他将唇凑近,“满意的话请给个五星好评吧。” “婉拒一切无实际行动的好评。” 他将右脸凑近她的红唇,而后点了点露出的小梨涡:“这里。” 而后又将唇重新靠近:“或者是这里。” 他抽身退开:“自己挑一个吧。” 时慕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寡淡的桃花眼此刻有一抹化不开的温柔,她愣愣地盯着他看,完全没有听见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苏迟宴微扬眉梢瞅着她:“都不喜欢,还是对武警叔叔的专属服务不满意?” 时慕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重新戴好墨镜,将他推开:“流氓,快把我送回去。” 苏迟宴也不闹她,垂眸轻笑了声后便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室:“不闹你了,明天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女人的脸颊有些微红,她偏头看向窗外,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迟宴余光瞥了她一眼,笑着开口:“干什么,你又害羞了?” 时慕回过头斜了他一眼:“没有。” “我只是在想,你这些都是在哪学来的,平时也没手机啊,怎么招这么多啊你。” 哨所离时慕支教的学校很近,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车已经平稳地停在学校门口了。 苏迟宴停好车后扭头看她:“时慕小姐,你对你家男朋友误解还挺深?” 时慕不解地瞧着他。 “你男朋友需要学这些东西吗?我们男人从来都是无师自通。” “……” 时慕无语地移开视线。 “你男朋友呢,比他们还要厉害些。”男人解开安全带俯身朝她靠近,“你男人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比他们要更厉害些,每个方面。” 温热的气息抚在她的耳畔,时慕的脸已经烧得滚烫起来,脖子在他直勾勾地注视下变得通红起来:“我管你比他们厉害干嘛?”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说完别开视线。 苏迟宴轻笑出声,笑着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而后抬起指尖摘下她那副墨镜。 “躲什么?” 时慕回怼他:“我才没有躲你。” 苏迟宴勾唇瞧住她的眼:“你男朋友各方面素质高不应该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对,你各方面素质都很高。” 苏迟宴越逼越近,捏着她下巴的指尖无限收紧,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似深不见底的漩涡,深深地吸引着她。 他低醇地声音落在耳侧:“那领导想要验收一下吗?” 时慕有些惊恐地瞧向他,连连摆手摇头。 “不了不了,现在不合适,你再忍忍。” 女人红着脸开始躲开视线。 苏迟宴微扬眉梢,垂眸笑出声。 “想什么呢?”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我说你要不要验收下这个高质量的司机。” 这话让时慕更加无地自容,她涨红的脸此刻透出了更深的红色,那抹红在耳尖蔓延开。 “我没想什么呀,我是说你,你……” 她大胆地瞥了眼他腰的位置,男人今天穿着黑色的宽松厚毛衣,下面是条深灰色的直筒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是一如既往的他。 苏迟宴见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一处发愣,便顺着她的目光瞥了过去,他视线顿住。 而后抬眸看她:“怎么着?” 时慕轻咳了声转移视线:“我觉得……我应该要下车走了,到时候电话联系。” 那说完便想下车逃走,却不想被苏迟宴抓住了命运的后衣领,他轻笑出了声。 那道笑激起了时慕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身体开始僵硬,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冲破黑暗的束缚直接冲上脑门,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清润的声音依旧干净:“可是怎么办,我现在还真需要你帮我解决下我的问题了。” 时慕有些慌了,早说就不玩火了,她背对着苏迟宴颤颤巍巍地开口:“你有什么问题?” 苏迟宴也不想逗她,笑着开口:“我给你听段语音,你给我解释下什么情况就行。” 时慕半信半疑地回头瞅他:“只是语音。” “你不相信我?” 时慕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好了,那种事你不想和我做,我也不会勉强你,你说是吧。” 时慕的脸唰的一下又变得通红。 她抬起指尖抚上发烫的脸颊,急着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让我听语音吗?” 苏迟宴从兜里摸出手机,不知道在翻和谁的聊天记录,下秒就有一道声音流出。 -- 第128页 很熟悉,细听后她才发现是自己说的。 “……” 气氛有点尴尬。 整个车厢里只有那道细软的声音在回荡。 “我不在乎,我只喜欢他这个人,至于他是不是活着,或者身体残缺,我都喜欢。” “……”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是她在他们重遇第一天的傍晚发给孟霜的,当时她问自己万一苏迟宴在战场上牺牲了怎么办。 但是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苏迟宴的手机里! 孟霜这个管不住嘴的损友! “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苏迟宴将手机放在一旁的置物框里,侧眸瞧着她,“就这么不相信你对象会活着或完整地来见你?” 时慕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不是,我这是提前做好所有打算,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地回来见我,谁叫你每次都不保护好自己。” “而且这个都已经是好久之前说的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在一起呢。” “但就因为你这句话,你对象每次在战场上都不敢受点伤,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哭。”苏迟宴揉揉她的脑袋,“但有些伤真避免不了。” “嗯,我知道的。” 苏迟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那你快去吧,明天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好。”时慕抬眸瞧向他,“以后又只能电话联系了,我会很想你的。” “时慕,你怎么这么粘人?” 时慕撇嘴:“我只粘我喜欢的人。” 苏迟宴朝她张开手臂,她躲进他怀里,男人摸摸她的脑袋:“能被你粘,是我的荣幸。” 他轻轻拍了拍时慕的脑袋:“快去吧。” 时慕从他怀里钻出来,最后在看了他几眼便开车门下了车。 女人走几步路便回头瞧几眼,苏迟宴朝她招招手示意她看点路,她却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就笑着小跑回来。 “怎么了?” 苏迟宴无奈:“我叫你看着点路走。” 时慕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话忘了对我说呢,白期待了。” 苏迟宴扬唇笑:“今天我也很喜欢你。” 他垂下脑袋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傍晚的余晖洒在脸侧,落下模糊的彩色光圈。 吻毕,时慕在他的唇角啄了下:“领导对你今天的服务非常满意,你要的五星好评。” 她亲完就捂着脸跑远了。 苏迟宴看着她背影,垂下脑袋轻声笑着,这姑娘还真是回到孩子时的状态了。 “苏队,腻歪的开心吗?” 苏迟宴嘴角扬起的笑意僵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看过去就对上钱宿的视线。 “……” 钱宿手撑着下巴看他:“没想到我们平时这么冷漠淡然且无情的弟弟,在女朋友面前是这么副样子,啧啧啧啧啧,真是活久见。” 苏迟宴盯着他看,本含笑的眸子早已染上冰霜,他拍钱宿脑袋:“不是,你怎么在这?” “这不站着太累,被你女朋友邀请上来的嘛,不过她好像忘记我还在车上了。” 苏迟宴在听到“女朋友”那几个字眼的时候,视线就顿住了:“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苏队这么霸道的吗?咱们就是说了些私人感情上的问题,你……” “问你话呢,别给我扯开。” 钱宿扯扯嘴角:“问我的微信,说给我推荐个相亲对象,弟弟你说哥长得也不赖,为什么三十好几了也没个对象啊。” 苏迟宴发动了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没点数吗你?” “……” “哥长得确实不赖好吗?”钱宿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除了这道伤有点碍眼,其他都长在该长的位置上了,有什么问题吗?” “……” “而且那个男人身上没点伤,你的伤不比我更多,为啥你就有这么娇小可人的对象。” 本快速疾驰在大道上的车忽然减速停在路旁,苏迟宴沉默地打开了车门的锁。 “弟,干啥呀,还等人吗?” 却不料他冷声开口:“下车。” 钱宿这就是怕他了,侧头去安慰这个脾气看上去不太好的弟弟:“哥不说话了。” 苏迟宴这才将车重新发动。 他先将车开回到隔壁村村支书的家门前,而后帮忙将车擦干净了,才步行回到哨所。 / 时慕回到寝室后就继续整理行李。 她在这里又买了几件新的衣服和围巾,还有几双便于搭配衣服买来的小皮鞋。本来来的时候行李箱就已经被塞得很满,此刻在加上这些东西反倒放不下去。她重新准备了个小袋子,将新的衣服打包系在行李箱的杆子旁。 她整理完所有东西刚在床上躺了会儿便接到了孟霜打来的电话,她在床上坐好接起。 “我的乖宝,你是不是明天回来?” 时慕笑着应她:“嗯。” “那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了,口罩什么的都要戴好,路过春城时千万别感染新冠了。” 时慕听着她在那头絮絮叨叨,笑着打断她:“行了,我又不路过春城,倒是会路过江城,不过没关系,我们在那不停车。” 很明显听到孟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现在回来刚好可以赶上过年,到时候我一定带着李向笛那皮猴子去你家逛逛。” -- 第129页 “行,知道了。” “欸,对了时慕,苏迟宴过年回家吗?” 时慕垂眸思考了瞬回她:“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孟霜叹了口气:“算了算了,都是小事。” “我来之前会跟你说一声的,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开门哈。” “我知道了。”时慕揉揉眉心,“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时请你吃饭。” “没想到你还记着。” “那得记牢些才行,不然你总说我赖账。” 孟霜笑着开口:“算你有点良心,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年前最近都挺忙的,再加上现在疫情严重,我们平城医院昨天也被送……” 那头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小霜姐姐,11号病床的病人……” 孟霜对着她说了声“来了”。 “时慕,我现在要忙去了,到时候再和你联系,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开门哈。” “行,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电话被那头切断,只留下“嘟嘟”电流声,时慕在那刹是从未感觉过的心累。 像是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头,压得她崩溃。 碰巧手机又振动了下,时慕点开。 【苏迟宴:早点休息,明天我去送你~】 第二十四章 你帮我照顾好她,好吗?…… 第二天早上,时慕是被其他老师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时老师,快起床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住在隔壁的英语老师。 时慕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怕了起来,昨天晚上睡前忘记拉窗帘,此刻猛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她的脸上,她揉揉眼睛看了眼时间。 !!! 已经9:30了。 校方安排的校车10:20分准时从新城中心校出发,好在她已经整理好行李,此刻只要刷牙洗脸完便可以出发了。 英语老师站在门口喘着气:“其他老师都在车上坐好了,本来司机叔叔已经准备开车离开的,我才发现你还没有上车。” “都准备好了吗?”她瞧了眼时慕的寝室。 时慕朝她歉意地点头。 “那就好,我们快走吧。” 时慕的大脑才刚开始笨拙地运转起来:“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太累睡过头了。” “其实也没关系,本来时间就还没到。” 好在其他老师都很和蔼善良,也没有说过埋怨时慕动作慢忘记时间之类的话。 时慕将行李箱放好,跟着英语老师一起上了车。大巴车开始在大道上行驶,路过哨所的时候,时慕的视线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苏迟宴说过要送她的。 可此刻他正站在作训场上,听着武警部队参谋长发布着集训命令,又是有事耽搁了。 他穿着深橄榄绿的作训服,站姿笔挺如屹立不倒的松柏,面上神色严肃认真。 “接上级命令,蠡山支队特战队员听令,我们将于2020年1月17日整顿回总队……” 参谋长发布完命令:“接下来继续训练,为下午的考核全力备战。” 一道道深橄榄绿的背影重复着训练项目。 单双杠训练一分钟35个,四百米障碍跑要以最快速度在尽端就位,扛圆木四百米团体训练,各种健身器材综合训练,极速攀登,垂直索降…… 那个项目不艰辛,可苏迟宴竟还骗她说电视上都是剪辑出最难的最累的给她们看。 更可笑的是当时的时慕竟然还相信了。 时慕紧紧地盯着那一道道在作训场狂奔的深橄榄绿色身影,就像是有团棉花堵在心头。 她的阿宴真的很辛苦。 / 新城里平城很远,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批回来的都是平城中心校的老师,司机将他们放在校门口便驱车离开了。 平城中心校了解到她们全都今天回来,就在支教老师群里发布了校级消息,要求她们这些老师先别急着回家,回来签下名字。 时慕被英语老师挽着胳膊一起走进学校。 “时老师你看,我们这一个月时间不在,学校变化还挺大的,这边的迎春花都开了。” 时慕顺着她指得方向看了过去,点头应了声:“确实,变化还挺大的。” 她神色有些疲倦:“不知道待会儿回家,家人都还认不认得我呢。” 英语老师撞了下她的肩膀:“这倒不至于,咱们的长相还是没有变的哈哈哈哈。” “不过时老师,你对象这次回来了吗?” 时慕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在新城那边待着呢,不过现在这时候在哪都是一样的只要安生地待着别感染了都是好的。” “这倒也是。”她点头,“也不知道我家那位大佛知道我回来之后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好东西,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给过我惊喜。” 时慕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再等等吧。”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再等等我就老了,到时就没人要,这尊大佛还真是无动于衷。” “他这次要在这样,我就和他分手!”她拧着眉暗自生气,“下个还更乖呢。” 时慕笑着摇头。 “对了时老师,我刚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了,你男朋友已经和你求婚了?” 时慕下意识垂眸瞧了眼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答应他。” -- 第130页 “这想法就是对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就不懂得珍惜,时老师你要看着点。” 时慕笑着看她,坚定地摇头。 这点她可以无比确信,苏迟宴他不会是这样的人。那个年少便喜欢她到现在的男孩,不会说不爱就不爱了的,这点她想顺从自己的心,她选择相信他。 签字依旧是在之前的那个会议室里,此刻里面站满了布置教室的老师,时慕盯着墙壁上“欢迎回家”那几个大字愣神。 之前跟她同个办公室的许老师见她回来了,便拉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我们办公室的小英雄可算是回来了。”许老师略显亲昵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快跟老姐好好说说,在那边的趣事。” 时慕抿唇想了想:“趣事倒是没有,但是在那里的一个月,开心也是真的很开心。” 她狐疑地瞅她:“真的开心吗?” 时慕点头:“因为我瞧见我对象了。” “……” 许老师被塞了嘴狗粮,讪讪地摸摸鼻尖。 “那老姐拜托你的事?” 时慕冲她眨眨眼睛,逗她:“什么事?” “……” 许老师动唇却说不出话,现在是她有求于时慕,态度不好就真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了。 她试探地开口:“就是你对象身边有没有什么比较优质的男嘉宾介绍给老姐认识?” 时慕侧头思忖,而后有些遗憾地摇头。 许老师双眼放空:“没有!?” “我只是觉得以许老师现在的眼光,那些可能都不太合适。” “怎么会,兵哥哥在我这就是最帅的。” 时慕继续逗她:“怎么不会,许老师瞧人的眼光这么好,我怕其他你都瞧不上。” 许老师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当时只是你对象长得太绝,平时老姐的眼光都不高的。” 时慕也不好在打趣她:“放心了老姐,给你准备了好几个,过年这几天慢慢挑去吧。” 时慕将微信里那几位问钱宿要来的武警小哥的名片,打包发给了许老师。 许老师许是没想到时慕这么给力,直接给她转了200块钱的推荐费,时慕没有收,只是笑着撞了撞她的胳膊。 “老姐这下开心了吧,我可是冒着会让我对象吃醋的危险给你要的,你回家好好挑。” 许老师直接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点开了自己发过去的那个红包收下。 “欸……” “别跟老姐客气哈。” 说完她就转身同其他老师分享这个喜讯去了,时慕无奈地瞧了瞧她的背影摇头。 / 时慕签完字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天色暗了,霎时漆黑一片,天空像是被拉上一层黑色的帷幕,只有几颗星点缀在上面。 她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时慕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今天是星期四,时清尘还在上学,这个点应该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奶奶年龄大了,耳朵有些听不太清,如在看电视的话,估计也听不见自己在敲门。 时慕从包里翻出家里的钥匙开了门。 并没有如意料中那般,客厅灯是暗着的。 时慕有些慌了,忙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奶奶拨了个电话,那头过了很久才接起。 “喂,是哪位?” 奶奶之前的坏习惯就是不太喜欢备注电话,时慕有同她说过好几次,她都没有存上。 见是安全的,时慕便松了一口气。 “奶奶,我是小四。” “啊,谁啊?” 时慕愣了下又重复:“奶奶,我是小四。” “噢,小四啊。”过了半晌那头才笑了,“原来是小四,你今天回家了吗?” “对啊,奶奶你去哪里了?” “奶奶和你隔壁阿姨出去跳广场舞了。” 时慕来了客厅的灯,走到窗边开了紧闭的窗,她扬唇笑了笑:“那你注意安全,待会儿早点回家知道了吗?” “好,奶奶听我们家小四的。” “那行,我挂电话了。” 那头停顿了片刻喊住她:“小四,阿宴这孩子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时慕愣住,她垂眸瞥了眼右手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没有。奶奶,他很忙。” “奶奶知道了。” “那我挂电话了,奶奶早点回来。” “诶,好。” 等奶奶那头挂了电话,她才无力地垂下手。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被问这样的问题了,但偏偏她不知道那个答案。 许是在一起久了,他们都学会心照不宣。 时慕将行李箱提进房间里正准备收拾便接到了苏迟宴打来的电话,时慕接起。 “时慕,对不起,我又失信了。” 时慕收拾衣服的手顿住,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你又没错,和我道什么歉。” 那头轻叹了口气:“你没有怪我就行。” 时慕将叠好的衣服抖开用衣架挂好,而后再将行李箱塞进衣柜里:“我当然不会怪你的,但是今天有好多人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阿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刚接到通知,我们明天就回总队,过年期间应该会有几天年假,到时候来陪陪你?” -- 第131页 时慕正好收拾好东西,她在窗前的书桌旁坐好,打开了窗边的小桔灯:“真的?” “骗你干嘛。” “那就行,我看李向笛和孟霜他们好像也有点想你了,他们下午还问起我了呢。” “那么问题来了。” 时慕愣了下:“嗯?” “我尊敬的领导。” “他们都想我了,那你作为我的对象,有没有好好想我?”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惹得时慕脸颊微微发烫,那句“那你作为我对象”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撩拨,激起她身上的点点火花。 “嗯,其实我可能比他们要更想你点。” 时慕摊开桌旁书架上的一本课外读物放在桌上,漆黑的夜色浓稠,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色,她撑着下巴翻过一页,视线顿住。 “如果能深刻理解苦难,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如果生活需要你忍受痛苦,你一定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 根本没有谁的人生生来就甜,当大家开始享受生活,并咬牙挺过艰险,即使是苦难也会带来优越感,就算再累也会苦尽甘来。 时慕垂着脑袋思考了片刻开口:“阿宴。” 那头许是很累,轻轻应她一声:“嗯?”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不要自己藏着,也不要想着先把我推开好吗?” 那头顿了片刻后回她:“前面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最后一个不行。” 时慕愣住,睁大眼睛瞧着窗外夜色。 “如果我真的做不到让你幸福,我不可能会这么不负责任的把你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很轻,还混着一丝风声,“时慕,万一我真的在战场上残废了,我会把你推开的。” “我已经让你等很久了,绝不可能让你再这样等下去。你是女生,你的人生等不起。” 他停了片刻继续说:“我本就孤身一人,我的人生可以痛苦,但我不想看你难过。” 话题不自觉地往沉重的方向走了过去,时慕眨眨眼睛,任由着干涩蔓延。 他还是没有同自己的命运和生活和解,不管时慕用怎样的方式开导,他都自动将自己划分到黑暗孤寂的那方。 时慕吸着鼻子扯开话题:“不说这些了,真是,又把话题给聊死了。” “对了苏迟宴,到时候你来我家过年吗?” 男人轻笑着出声:“你想我去你家吗?” “我如果说不想的话,你真的会不来吗?” 苏迟宴似还思考了片刻,而后开口回她:“如果你不让我去的话,那我只能……” 时慕的脑袋耷拉下来:“嗯?就不来了?” “那我就只能偷偷去了。” 时慕撇嘴,有些不满他原先的回答:“我还以为你就不来了呢。” 苏迟宴扬唇轻笑出声:“我会去的,还想去你家看看许久未见的奶奶和弟弟呢。” “还有呢?” 男人无奈地笑着开口:“还有见见我家粘人的领导,陪她好好过个年。” “嗯,这才对嘛。” 时慕将窗关好后拉好窗帘,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边的小桔灯亮着微弱的橘光,她撑着脑袋坐在书桌前继续翻着书。 “我今天看到你小外甥了,小家伙一点都没变,肉嘟嘟的小脸揉起来很舒服呢。”时慕同他复述着,“等你回来记得来接他上下学。” 时慕聊着聊着话就多了,而电话那头的男人皆是笑着不急不缓地应和着她。 “小家伙太久没见到你定是很想你的。” 不料那头突然喊住她:“时慕。” 时慕视线微顿,握着手机的指尖下意识收紧:“嗯?怎么了?” 那头笑着出声:“是不是你想每天见到我,所以想让我去接郑锡上下学啊。” 时慕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脸颊微微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哪有。” “真的没有吗?” 女人缓缓沉出一口气:“好吧,确实占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但是你也知道人家哥哥还在上高中,总不能每天都准时来接他吧。” 她声音放轻:“你到时肯定很闲,就当平时散散……”她突然顿住,而后转念一想,发现自己算错了时间,“不对,等你回来就过年了,好像也不需要你接送上下学。” 那头觉得她有些可爱便笑出了声。 “你别笑,我是太久没有看过时间忘记了而已。”时慕被他的笑磨得脸红耳热,偏偏他还越笑越大声,“苏迟宴,你不要笑我了。” 苏迟宴见她有些恼了就停了下来:“知道了,我的猫咪小姐,不笑你就是了,知道你是太想我了,想到都忘记时间了。” 时慕红着脸同他争论:“我没有!” “好,你没有。现在,是我太想你了。” 她的手顿住,牵起嘴角轻轻地笑:“嗯。” 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一个人会浅笑着看着你闹,然后闹你所闹,最后爱你一生。 因为总有人会捡起那个七零八落的你。 / 2020年1月23日,春城发布封城通告。同一时间,该地有医护人员在社交平台上寻求援助医疗物资。 2020年1月24日,全国累计病历大幅度增加,春城病房告急,开始建设临时医院。 是日,本该是辞旧迎新,最热闹非凡的除夕夜,却因为疫情当头被居家封闭式隔离。 -- 第132页 那天下午,苏迟宴乘着车赶到平城。 大街小巷里已无前几年过节时的热闹,大家都躲在家里,家门紧闭。 时慕家所在的那条小巷更是冷清。 苏迟宴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到她家门口,许是家里有人,此刻隐约从里面传来嬉笑声。 他今天回来这是还没有同时慕说过,此刻也本就是想给她个惊喜。 苏迟宴敲响了她家的门,很快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快的“来了”,而后是踢踏着拖鞋跑来开门的声音。 眼前的防盗门被打开。 时慕一打开门便瞧见站在门外提着大袋小袋保健品还有零食的苏迟宴。 女人的眼睛亮了亮:“你怎么来了!” 苏迟宴扬唇笑:“准备给你个惊喜,所以就没告诉你我今天要回来这事。” 时慕接过他手里的那袋零食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她从鞋柜里拿出双男士拖鞋递给他。 “快换上吧,今天阿霜和向笛都在呢。” 男人往里面瞟了眼:“都在?” “嗯,刚刚还在说就差你,结果你就来了。苏迟宴你可真够坏的,这事还瞒着我。” 时慕锤了下他的小臂,正好锤在他那道伤疤处,他轻声闷哼了一声。 “我忘记你这有伤了。” 苏迟宴俯身亲亲她的嘴角:“没事。” 见她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去,站在餐桌前包饺子的孟霜分心地问了嘴:“小四,是谁啊,怎么光站在门口不进来?” 时慕敷衍地应她一声,就将苏迟宴给拉了进来,家里开了暖气气温有些高,时慕接过苏迟宴脱下的外套挂在挂衣架上。 孟霜还在抱怨她敷衍,余光却瞥见她拉了个男人进来,她停下手头动作示意站在一旁擀面皮的李向笛看过去。 时慕一抬眸就对上了对面两人投来的视线,她摸着鼻尖讪讪一笑。 孟霜阴阳怪气地开口:“我说某人怎么在门口站这么久呢,原来是对象来了。” 时慕还挽着苏迟宴的胳膊,此刻嘴角牵着小弧度的笑,她小声嘀咕:“也没有很久吧。” 李向笛跟苏迟宴关系最好,见是他回来了立刻跑过来锤了下他的手臂,好巧不巧正好敲在刚刚时慕敲过的地方,男人忍着没出声。 “这么长时间也不和我联系下,把我们时妹妹拐走了也不和我说声,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养了十年的白菜就被你这白眼狼拱了。” 苏迟宴笑着瞧他,没说话。Hela “别这么看着我,怎么,你还哑巴了?” 李向笛眼角有泪水划出,他抓住苏迟宴的手腕将黑色毛衣粗鲁地往上撸,顷刻小臂上的伤就全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李向笛的手似僵了下,而站在远处的孟霜只是瞥了眼后就没移开视线,不知什么时候窜过去的时清尘像只猴子般扭着身子瞧着他。 整个房间都静了。 在厨房里烧水的奶奶探出头也瞥见了他手上的伤口。 这下,这片空间里更安静了。 孟霜是重症病房护士,她常年坚守在那里,见过的血肉模糊场面不计其数,可当自己年少的好朋友面临这些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她盯着他手臂看了半晌,抬眸瞧向时慕。 时慕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苏迟宴轻咳了声,将衣袖重新拉下。 “这是五年前的伤早就好了。”他难得主动地活跃着气氛,“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见是气氛尴尬,时慕也活跃起来。 “有,刚刚我们还说想你这样当兵的力气肯定大,想让你帮我们擀下饺子皮。” 李向笛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抢过擀面杖:“这里有我就行,根本不需要你。” “那就陪我一起包饺子吧。” 孟霜见状将饺子皮揽进怀里:“饺子我和……弟弟来包就行,你们去休息吧。” “???” 时慕抬眸狐疑地瞅着这对刚才还不太积极,此刻却抢着干活的活宝。 但又拗不过他们,时慕挽着苏迟宴的胳膊去厨房里帮奶奶:“算了,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打得什么注意,我们过来帮奶奶吧。” 苏迟宴朝她微微点头。 奶奶在厨房里烧水,烟雾滚滚模糊视线,她垂头轻咳两声,而后跑进去开了厨房的窗。 烟雾霎时从房间里散了出去。 奶奶许是心情不佳,此刻搬了把板凳坐在煤气灶前发着呆,时慕走过去拍她肩,老人家这才反应过来。 “奶奶,我带阿宴过来了。” 奶奶瞧了眼她身后,起身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她眼里闪烁:“辛苦我们阿宴了。” 苏迟宴先是愣了下,而后牵起嘴角笑了:“我没事的奶奶,这点小伤早就好了。” 奶奶将他拉进厨房的灯光下细细地瞧着他的脸:“奶奶都看到了,这怎么能叫小伤?” 苏迟宴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抬眸求助般看向时慕,时慕意会到他眼神里的意思,在奶奶面前提他说话。 “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有时候要多想想家里还在等的家人或者爱人。” 时慕看着滚水的视线微顿,抬眸朝苏迟宴瞧了过去,却正巧对上了他扫过来的视线。 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正亮着。 -- 第133页 “我知道的奶奶。” 奶奶拍着他的手背,招呼时慕过来,时慕走到她的身边停下,老人家垂下右手抓住她的手举起,慢慢搭在苏迟宴的手心上。 “你也算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孩子了,奶奶只有这么个乖孙女,碰巧她又这么喜欢你。” 奶奶侧头笑着瞅了她一眼,而后回过头摸摸他的手背:“你帮奶奶照顾好她,好吗?” 第二十五章 时慕,你在邀请我一起睡觉…… 苏迟宴抬眸瞧了时慕一眼,而后朝奶奶点头:“会的,我会替您照顾好她的。” 奶奶欣慰地看着他们:“那就好。” “小四,你也不要忙活了,带着阿宴这孩子回房间休息下,他刚回来一定很累。” 苏迟宴动唇正想说什么,就被奶奶轻轻地推出厨房,连带着时慕也被推了出来。 “快去吧,这里有奶奶就够了。” 时慕无奈地看了眼回到板凳上坐好的奶奶,最后还是带着苏迟宴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回来后就没有整理过,此刻看上去还有些乱糟糟的,时慕有些局促地将衣服叠好塞进衣柜里,而后给他搬了把椅子。 “阿宴。” 苏迟宴环视了一圈她的房间,闻言向她看了过去:“嗯,怎么了?” 女人跑进他的怀里,声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不知道,我又有个愿望实现了。” “什么愿望?” 他扬唇,却明知故问她。 “我高三那年许愿希望有生之年能跟你一起过一次除夕,没想到愿望又实现了。” 苏迟宴拍拍她的脑袋:“开心吗?” “当然开心啦!”时慕抬起脑袋瞧着他的眼睛,“我许过的愿望就差一个就全都实现了。” “剩下的那个愿望是什么?” 时慕盯着他脸看了片刻:“愿世界和平。” “但这个愿望好像没那么好实现呢。” 窗外一片寂静,只有风轻轻扫动枝叶发出的稀碎响声,月亮挂在梢头,光朦胧而清冷。 “只要你想,就一定会实现。” 时慕将脑袋重新闷回他的怀里蹭了蹭。 “你累不累,要不要先睡会儿?” 时慕将床重新摊好,抬眸看了他一眼。 苏迟宴愣了片刻后微微摇头,他只是勾勾地盯着她:“我想多看看你。” 她轻笑:“又不是见不到了。” “那也想多看看你,又半个月没见着了。” 男人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细细地看她。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时慕有些不自在。 时慕坐在床边任由他看着,脸却在无意间越来越烧,而后涨得通红。 “时慕,你看着我。” 她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知道为什么你那些愿望都能实现吗?” 时慕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日记本,我看到了你高中时候写得那些东西。那时的我心里一闪而过的唯一念头就是,不想让你输。” 他抬手捏住她的手腕揉了揉:“明明你才是更好的那个,而我却让你等了这么久。” “因为想补偿你,所以我实现你的愿望,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每天都很想很想娶你。” 时慕有些震惊,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本被她塞在枕头下的日记本,那是她的青春。 是她最热烈,也是被那个热烈的男孩吸引的时候,是她这辈子的所有难忘回忆。 但这段被她小心珍藏起来的记忆,早已经被那个男孩看到,而他也帮她实现所有愿望。 她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刚刚你奶奶说要让我帮忙照顾好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冲动说让她放心把你交给我这种话,但是转念想,时慕,我有时候连让自己平安回家见你这些小事都不能够完成,我真的好像没有能力照顾你。” “我不敢说这话,我怕让你还有奶奶为我担心,所以我只敢说会照顾好你的。” 时慕有些懵地看着他:“这些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苏迟宴愣了下:“我可没说过这话。” 时慕松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你照顾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你只顾保护好自己回来见我就行了。” “阿宴,你不要多想。”时慕走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我奶奶才不管你有没有把我照顾好,她只说过阿宴只要进了我们家就不会让他受委屈,她不会怪你,当然我更不会。” “你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人的。” “嗯,我知道了。” 门外孟霜和李向笛已经在喊他们吃饭了,时慕拉着他重新出了房间。 他们两个人每人端着两盘饺子从厨房里出来,见时慕拉着苏迟宴出来便招呼他们坐。 李向笛将手里多得那盘饺子放在苏迟宴面前:“宴哥最累,多吃点。” 而后将另盘放在时慕面前:“时妹妹下午整理东西也累,也多吃点。” 五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餐桌前。 电视里正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着小品傻乐,时慕叫她还不应。 李向笛本就活跃:“这是我近几年过得最热闹的除夕,之前就只有我跟孟霜两人,光看着就怪冷清的,既然这样,干杯庆祝一下。” -- 第134页 时慕家里没有酒,就只能以茶水带酒。 大家端起码在面前的杯子撞了下,皆是热情地喊出:“干杯。” 苏迟宴侧头瞧了眼李向笛:“欸,你们婚礼是什么时候?” 李向笛有些不满:“宴哥,搞半天你连我们啥时候结婚都不知道?” “你又没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李向笛握着筷子的微顿,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他讪讪地摸摸鼻尖:“这不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怎么跟你说。” “那你还怪我?” “……” 李向笛被堵得哑口无言。 李向笛似还有话想说,孟霜坐在他一旁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多嘴,他才咽下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们家时慕?” 苏迟宴愣了下,侧头看了眼时慕。后者只是淡定地咬着水饺,时清尘也在看他。 时慕咽下水饺插嘴:“我们不急好嘛,我还想跟他多过过情侣的生活呢。” 孟霜噤了声,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 话题成功被带了过去。 一时间没有可聊的话题,餐厅重新陷入安静的环境中。 忽地一声电话铃声打破安静。 是孟霜的电话,显示从医院打来的。 她和李向笛对视了一眼,便一起去阳台接电话。时慕看着他们走远,收回视线。 没过一会儿他俩就回来了。 孟霜脸色有些不自在,侧头让李向笛说,李向笛则是纠结,但最后同他们说了实话。 “春城急需医护人员支援,我们医院组织了应急抢救小分队,现在人数不够,我和孟霜报名要过去了。” 时慕握着筷子的手一抖,饺子应声而落:“春城吗?真的要过去吗?” 孟霜垂眸看她:“我们两个一起去相互之前也好有个照应,这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 时慕突然很能明白之前她义无反顾要去援新支教时他们的那种感受,心里多得是无奈。 可是都已经决定好,结局也改变不了。 时慕垂在餐桌下的手捏紧:“那你们要注意安全,到时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她的手被苏迟宴紧紧握住。 孟霜和李向笛对视了一眼,朝她点头。 “我们福大命大,肯定会活着回来的。” 时慕瞪了她一眼:“别贫。”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小空间里又安静了一瞬。 孟霜摸摸鼻尖:“现在我们就要回家整理东西,晚上九点半要在医院大厅集合。” 时慕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知道了。” “那,我和李向笛就先走了。” 说完,他们戴上口罩便匆忙地跑走了。 是日,孟霜和李向笛就登上去春城支援的大巴,平城医院第二批前往春城支援的医生共计2460人,其中有两名还是在院实习医生。 坐上车后,孟霜才给时慕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起,那头便就镜头对向窗外。 她有些哽咽的声音就顺着风声传了过来:“小四,我和李向笛现在已经上车啦!” “我来给你介绍下沿途的风景,你看,这里是平城和平海的交界处,刚刚从平海服务站过来,你之前去新城是不是也走这条?” 时慕瞧着屏幕点头。 确实,从平城前往新城和春城都要经过平海这个小城市,但过后便就此分道扬镳了。 “快看快看,这里有一大片迎春花……” 时慕通过她不太稳的镜头看了过去,许是眼里少了滤镜,她觉得看上去不太好看。 苏迟宴站在她身后轻轻安慰着她。 时间已经很晚了,孟霜困得睡着,但视频通话还没有关,少了聒噪的声音,单看她的睡颜,这个姑娘还是恬静美好的。 时慕对着屏幕轻声道“晚安”就挂了电话。 屏幕暗下的那刻,她的心也变得空落。 昔日只知道在她耳边吵的姑娘,现在也去有需要的地方为人民服务了。 她回过身将脑袋埋进苏迟宴的怀里。 “阿宴,你今天晚上不走了好不好?” 男人的身子僵住:“不走我住哪?” 时慕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热,见都已经豁出去了,她便不知廉耻地粘着他:“我这不是有床吗,你和我一起睡就行了。” 苏迟宴垂眸瞥了眼怀里的女人,忽地轻笑出了声:“时慕,你在邀请我和你一起睡觉?” 时慕红着脸瞄了他一眼:“不明显吗?” “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做……什么?”时慕从他怀里退出来看他,而后抿唇思考了片刻,“我猜你不敢。” 苏迟宴好笑地看她:“我有什么不敢的?” 时慕挑眉对上他的视线,而此刻涨得通红的脸却出卖了她:“那你试试呗。” 男人扬唇轻笑,信步朝她靠近。 时慕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在柔软的床上,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垂眸盯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试试呗。” 他宽厚温热的掌心贴上时慕的腰,她吓得身子微颤,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扬唇俯身凑近她,唇在离她耳尖不远处停下,而后咬了下她的耳垂,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那我们试试吧,领导。” -- 第135页 时慕心尖微微颤了颤,身子早已软得不像话,她侧头躲过他的唇,脸色涨得通红。 苏迟宴笑着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她被迫对上那双逐渐染上情.欲的桃花眼。 男人俯身凑近她,将她的唇含住轻轻咬了咬,冰凉的舌尖扫过她的唇瓣,吮吸着她。他的手大胆地在她的腰上游走着,最后落在她黑色宽松卫衣的衣摆处。 他指尖微凉,小心地落在时慕的腰间,冰凉的触感让时慕有些不自在,她小幅度地扭动了下。他的吻逐渐加深,舌头长驱直入,扫过之处皆是他的气息。 他力道不断加重,抚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手就像是块刚加热过的烙铁,激得她身子微颤,忍不住低喘出声。 房间里气温升到最高点,似有一丝暧昧风月在这朦胧月光的倾泄下氤氲开来。 时慕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脖子,加深的吻让她的眼眸逐渐迷离,她扣着他脖子的手力度变大,拉得他直接倒在她的身上。 两具滚烫的身体早已经被冲出牢笼的无边情.欲磨得难耐,时慕慢慢回应着他的吻。 他轻推着她的衣摆往上,那截露在外面的白皙细腰被他的掌心摩挲着,时慕轻哼两声,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放软,再软,像摊软泥。 她被苏迟宴带着,慢慢地放松并回应着他,他的吻一路从额角往下,路过她微眯的眼,停留在她的鼻尖,而后探进她的唇里。 他的吻渐渐下移落在她的下巴上,女人抱着他的脖子昂起脑袋,那双因被汗水染湿而显得潋滟的剪水眸子倒映着窗外偷来的月光。 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就像是被浪水狠狠拍打在岸边的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男人的吻还在往下,轻轻地落在她小巧精致锁骨上,上边那刻红痣激起了他全部的欲望,就像是冲破束缚般,所有的理智在那刻都被欲望击地粉碎,他抬眸便对上那双潋滟眼,似在诱引着他继续深入。 一滴清汗混着不自觉落下的眼泪滑下脸颊,而后滴落在他视线中的锁骨处,慢慢地继续滑下,他凑近吻掉了那滴汗。 四肢百骸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汇聚到她的大脑处,时慕疼得将手扣紧在他的背,霎时血腥味蔓延,男人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 一处深沉望不见底,一处潋滟而不自知。 (此刻他们说了些jj审核不能通过的话,请自行意会嗷。) 许是双方都累到精疲力尽,他也没继续。 见时慕浑身被汗意浸湿,苏迟宴随意套上衣服后便抱着她去了卫生间。时慕累得眼皮直打架,软塌塌地埋在他的怀里不肯松开。 “时慕,我给你放个水,你泡个澡。” 时慕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摇摇头,此刻就像小孩子般粘着他:“不要,我现在好累。” “时慕,乖,你听话点。你现在流汗了,现在不洗,待会儿吹风会感冒的。” 男人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时慕就是躲在他怀里,脸颊微微发烫:“那也是你弄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苏迟宴垂眸瞧了眼她,而后侧头轻笑出声:“怎么着,你还上瘾了是吧?” 他将时慕放在一旁的洗水台上,宽厚的掌心搭在她的腰上,不安分地捏了下。 他嘴角带着一丝痞笑:“还想继续是吗?” 时慕心尖微颤,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堆在头上,脸颊红得不像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她愣了片刻。 雪白肌肤上绽开点点梅色,就像是幅美丽的山水画映在洁白宣纸上。 时慕从洗手台上跳下来,直接将苏迟宴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卫生间,她抿唇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有吐出一句骂刚刚自己的骚话。 时慕抓狂地搓揉着自己的头发。 她都不愿意去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她此刻衣冠不整地站在卫生间,看着浴缸里前不久苏迟宴放好的水都觉得不顺眼。 她懊恼地踢了脚浴缸,拧着眉将早已变凉的水给放了,又重新接了水。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接近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迟宴坐在客厅里打电话。 时慕当时挑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现在这间,就是因为有属于自己的浴室。 而且光线是一等一得好。 平时只有打开门便能瞧见客厅的景象,可以随时监督时清尘这小鬼,免得他贪玩。 时慕擦干头发走到他身边坐下,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打电话。 大概过了两分钟他才挂了电话。 他自然地接过时慕手上的毛巾帮她擦起头发:“刚刚看见你弟回房间睡觉去了,还有奶奶好像跟隔壁那个阿姨一起出去了。” 他将时慕头发擦到半干,时慕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正准备吹头时,余光就瞥见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玄关处。 “你要……走了吗?” 苏迟宴顿了顿,转身挑眉看她:“嗯。” “你这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吗?” 苏迟宴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脸,侧头憋笑。 时慕瞪他:“笑什么,这事很好笑吗?” 他转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盒东西递到她手里,而后在她身旁重新坐下:“逗你玩的,答应今晚要陪你,我怎么可能失信。” -- 第136页 “之前说你家吹风机不是很好用,我当时下意识记住了,然后就给你买了个新的。”他他开包装盒,将吹风机递给她,“用新的。” 见她愣着,他又从她手中接过来插上插头:“旧的功率小,吹不干头发明天又头疼。” 他的指尖轻柔地拨动着时慕的头发,温热的风从他的指缝里透过落在她的发间,他将她的头发吹到全干,才关了吹风机。 “这个就送给你,”他将旧的收进盒子里扔在门边的垃圾堆里,“旧的咱不要了。” 他的目光深沉,还带着□□涨潮后,未完全落下的一丝深邃,深不见底似漆黑寒潭。 时慕抱着他的脖子,将额头抵上:“苏迟宴,经过今天晚上,你以后别想用任何理由把我甩掉。只要不说分手,我们肯定会一直下去走的,我们家也一直都会欢迎你的。” 他凑近亲亲她的嘴角:“嗯,不说分手。” 翌日清晨,苏迟宴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时慕打了个电话过去,那头接起。 “你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迟宴垂眸看了眼时间回她:“我走的时候你还没有醒,想着你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就没打扰你,本来准备等差不多了就和你说。” 时慕应了声:“好吧,那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家里收拾,太久没回,里面看上去都乱糟糟的,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时慕扬唇轻笑:“要我过去帮你吗?” “不用,你在家里带着就行,现在外面都很不安全,等我整理完了就和你视频通话。” 时慕点头:“行吧,听你的。” “那你乖乖吃早饭。” “嗯,好。” 时清尘还没有醒,奶奶还在厨房里忙活,时慕一头钻进厨房帮奶奶一起整理。 奶奶见她刚睡醒没吃早饭,招呼她先去吃早饭,她端着新出炉的小笼包放在她面前。 “阿宴这孩子呢?” “他回家了。” “昨天晚上回去的?” 时慕摇头:“不是,今天早上。” “什么时候?奶奶怎么没瞧见?” “我也是刚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奶奶锤了下她的脑门:“你这孩子,怎么对这事一点也不上心呐。” 时慕咬着小笼包向她撒娇:“我没有。” 奶奶无奈地瞧她:“行,我们小四说没有就是没有。” 时慕笑着回视她。 许是年纪大了,奶奶的眼角皱纹明显,嘴角总是带着下弯的趋势,皮肤皱巴巴的。 她匆忙别开视线,垂头继续吃饭。 她吃完饭就回到房间里继续看书。 现在疫情严重,平西村村支部已经将村口围起来了,特殊时期要求不是必要不出门。 窗外天色昏暗,瞧着像是要下雨,时慕站起来将窗户关小了些,却依旧有细碎雨丝透过玻璃窗的缝隙飘了进来。 窗边的小桔灯被她点着,暖橘调的光静静地散落在这一小方天地里,混着细密雨幕。 忽地被电话铃声打断,她没看便接起。 “时慕!”是孟霜的声音。 时慕开着外放,闻言下意识地向屏幕看了过去,她打来的是微信视频通话,镜头里女人换上了厚重的防护服,她戴着护目镜和口罩,透过这层屏障,依旧可以看清她发光的杏眼。 “来给你报平安,我们已经安全到达春城啦!待会儿去病房,所以你不要担心哦。” 时慕握起手机举起,朝她点了点头。 站在她身后的李向笛似在她的防护服上写了些什么,此刻正好写完站起。 他欣赏着,而后满意地点头:“好了。” 孟霜嘟囔:“你写什么了?可不要瞎写。” “我可没瞎写,不信给时慕看看。” 李向笛接过孟霜手里的手机,将屏幕对准孟霜防护服的后背,时慕只看了眼就顿住。 上面先是写了孟霜的大名,字写的很大,像是生怕旁人瞧不见似的,但下面那行字才是真真切切是他想对这个女孩说的话: ——嫁给李向笛吗? ——好!! 时慕看愣了神。 李向笛提醒她:“我是不是写得很正经?” 时慕看着眼前这对依旧是欢喜冤家的活宝,笑着点头:“对,很正经。” 孟霜全然相信时慕,却侧头瞪了他一眼:“那你转过去,我给你写。” 李向笛听话地转过身背对着她,镜头落在他宽厚的背上,孟霜提笔先是写上他的名字。 她的手很明显顿住,过了半晌她落笔。 ——Marry me? ——I Do. 时慕笑着看着他们闹,却全然忘记了他们接下来面临的会是怎么样的艰难险阻。 但至少眼前的此番此景,确实值得留念。 第二十六章 大结局上 一双无形的手撕开一月份的最后一张日历,正式进入到二月,本应是春暖花开,万物苏醒的日子,却因为疫情当头显得毫无生气。 各省响应,皆是居家隔离,家家户户一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就需要向各个街道汇报。 医护人员时刻坚守在抗疫一线,特警警官、民警以及武警军官皆响应号召运输物资。 初八那天晚上,苏迟宴接到总部打来的电话,要求他速速前去部队报道。 -- 第137页 临走前时慕才接到苏迟宴的电话。 时慕同他嘱咐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又过了半个月,孟霜和李向笛都坚守在自己的阵线上,没时间给时慕报平安,现在就连苏迟宴也没时间和她联系,而时慕每天闷在家里,只能靠新闻联播了解他们的现状。 新闻联播的前奏才刚响起,窗外就有大雨倾泻而下,霎时整个城市被淋湿。 阴湿的冷气透过屏障扑在她的颈间,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时慕去关了窗。 电视里正好响起播音员的声音:“截止2020年2月16日,全国累计病例超过70000人,国家卫健委称……” 时慕看着电视屏幕上来来往往穿梭在各个病房中的白色身影,眼泪先大脑一步落下。 人群中那个硕大的“孟霜”俩字狠狠地戳着她敏感的泪腺,平时在家里娇气得不像话的姑娘,在面对艰险时却能够扛起重任独挡一面。 她的身子似有些虚弱,走廊尽头有人喊她,她扶着墙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应她,随即便咬着牙硬撑走进了那间病房。 那道身影在转身要进门时忽地倒下,终究是身体吃不消,她不堪重负地在病房前倒下。 “小霜姐姐,你在这里连着站了三天了,快去休息吧,我来接你的班。” 孟霜脸色惨白,就连唇瓣也是淡得接近白色,她躺在休息室的座椅上看着她摇头。 “不行,你还年轻,要说经验还是我丰富些,我跟你一起站着,到时还可以辅导你。” 那名小护士愣愣看她,最终还是点头。 孟霜试着从座椅上站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扶着椅背转过身:“小艺,帮小霜姐姐看看,这后面都写了什么?” 小艺看着她后背已经有些褪色的字迹,仔细地辨认着开口:“嫁给李向笛吗?好!” 孟霜扬唇笑了笑,跟着重复两遍。 ——嫁给李向笛吗? ——……好。 ——嫁给李向笛吗? ——好! 她在心里又默念了遍,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深。只要能平安回去,我会嫁你的,李向笛。 可明明此刻是幸福的,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现在她身体已经累垮,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准,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去。 2020年2月18日,春城医院又送来了两批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皆确诊新冠肺炎。 孟霜在急诊做护士多年,作为平城支援春城对这方面经验最丰富的护士,她被委以重任坚守在最高风险的ICU病房。 她的身体本就已经累垮,现免疫力也再不断降低,ICU病房风险指数高,她不幸感染。 完成她所有的任务后,孟霜明显感觉到身体已经不是像前几天那般难受,此刻却是变得有些无力,伴随着腹部的阵痛,她捂住小腹靠在墙上想要缓解。 疼痛逐渐转移至肌肉,喉咙干痒时常想要咳嗽却又咳不出来。见走道上人来人往,她便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休息了会儿。 身体上的不适并没有得到缓解,脑袋反而越来越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忍着。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小护士发现了她的异样,拉着她的手问:“霜姐,你怎么了?” 孟霜抬眼瞧她,见是小艺便笑着回应她:“小艺,我身体不舒服,你去拿个温度计来。” 小艺连忙跑进一旁的办公室拿了个温度计出来,一测温度,39.8℃。 “小霜姐姐,你发烧了。” 她神色有些紧张,拉着她的手没放。 孟霜笑着隔着口罩抚上她的脸:“霜姐没事,这又不难,霜姐能挺过来的。” 当天晚上,孟霜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李向笛得知消息就第一时间跑到她的病房门口,女人羸弱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唇瓣紧抿着,长发如绽开的花散在洁白的枕上。 她带着呼吸罩,呼吸微弱。 男人扶着墙靠着,嘴里轻轻呢喃:“孟霜……” 他的指尖隔着一层厚玻璃轻轻落在她恬静美好的侧脸上:“不要睡着,你平时睡前不是还挺能叭叭的嘛,现在怎么这么安静,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都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 而此刻他的眼泪就像不值钱般越砸越凶。 “你不是说不想在你生日那天结婚吗?我今天全都答应你,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我现在立刻马上就带你去领结婚证。” 他瞧着女人的睡颜,那刻泪水还是汹涌而下:“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可是躺在里面的女人却听不见。 她陪李向笛走过无数的艰难险阻,可才刚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总有人会失约。 原来,她已经是他的不可或缺。 时慕是在隔天的新闻联播里才知道,孟霜被感染新冠的消息。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有人接听。 想着孟霜肯定在休息,时慕便打电话给李向笛。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男人的声音早已染上了疲惫与艰辛。 时慕心尖微颤,下意识握紧手机:“向笛。阿霜她还好吗?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 “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那头静了片刻才开口:“时慕,阿霜她现在很难受,你能不能和她说说话?” 她现在很难受…… 你能不能和她说说话…… -- 第138页 时慕心里蓦然一痛,就像是被一块重石砸中,细细密密的疼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 “我把电话给她,你和她说几句。” 手机似是换了个位置,她只能听见一道清浅且虚弱的呼吸声,像是在安静地睡着。 她小心地开口:“阿霜,我是小四。” 没人回应她。 “我跟你说我现在每天都在家里躺着,就盼望着你能早点回来陪我一起玩呢。” 依旧没有回她。 时慕假装轻松:“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胖了起码十斤了,到时候回来怕你笑话我,我现在在努力减肥。” “羡慕你有对象陪着,苏迟宴接到电话之后又回部队里了,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我。” 时慕话越说越多,而那头一直没回她。 “你现在怎么这么贪睡,之前睡前就属你最皮最吵,现在你不和我吵,我不习惯……” 眼角有泪水划出,顺着脸颊滑落。 “阿霜,别忘了,我还在等你回来。而且,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回来的。” “你不是一直说你不会失信的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到最后直接发不出声音来,她在这边无声地落着泪。 / 三月份后,疫情稍稍缓解下来。 孟霜也在治疗后清醒过来,但她的身体终归是被累垮,免疫力和抵抗力都不如正常人强,李向笛忙完诊疗就会来陪她。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李向笛就会给她补充大量的维生素,他们也经常同时慕联系。 渐渐的,时慕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平城中心校规定老师每天直播上课结束后,都要给学生安排至少半个小时的作业量。 那天时慕刚给学生布置完作业准备下播时,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 时慕愣了愣接起,那头声音有些焦急。 “请问你是李向笛先生的家属吗?” 她懵住,反应过来后回她:“我不是他的家属,但我是他的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向笛医生刚刚在运输物资途中突发心肌梗塞昏倒,经医治抢救无效于2020年3月18日晚8点23分钟死亡。患者和你的联系最多……” 时慕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变得难以思考。 就像是被车轮碾压而过,喉咙像被扼住,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客厅的电视还在放着相关的视频,时慕听到李向笛名字时,下意识看了过去。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背上还可以隐约瞧见孟霜写的模糊字迹,他神色似有些疲倦,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运送医疗物资。 连轴转的日常让他没有时间休息,他还要照顾孟霜,为了掩盖自己的疲倦,他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逗那个女孩笑。 出事那天是他熬得第五个通宵,医院的医护人员本就不够,他就主动请缨运输物资。 长途跋涉再加上没日没夜的神经紧绷让他的大脑一瞬缺氧,最后他倒在了平城医院门口,没能将这批物资送到春城。 时慕大脑一瞬忘记思考,她呆愣地看着镜头前脸被盖上白布的李向笛,明明前几天还在和她们有说有笑聊天的大男孩突然离世了。 他走了之后孟霜该怎么办。 好在医院里没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此刻卧床的孟霜。李向笛走后,每天都有其他医生来照顾她,孟霜起先还觉得有些奇怪。 身体在维生素的大量补充下也稍微好点,但不料医院又来了批无症状感染者。 孟霜隔壁床的那位阿姨,前几天还同她有说有笑,后几天就直接被拉进ICU。 孟霜也因为和她有近距离接触,每天都会有医生定时过来给她量体温。 但李向笛去世的消息最终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那天她的病房里送来了两名感染新冠较轻的患者,她们再聊这个话题。 她下意识听着她们的聊天。 “听说没,从平城医院来支援的有个男医生前几天运输物资的时候突发脑梗去世了。” “听说了,好像姓李,名字挺好听的。” “而且还很年轻,听说还没到30,你说这么早怎么就走了呀,太可惜了。” “而且他女朋友好像还感染了,听说是来我们这里支援的护士。” “那我突然想起来他的名字了,是不是叫李向笛,小伙子年轻帅气得很。” 孟霜正在吃饭握在手里的筷子忽地掉落。 她愣愣地看着那两个患者:“你们刚刚说那名去世的医生,叫什么名字?” “李……向笛?” 孟霜回过视线,撑着胳膊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轻声喃喃自语:“李……向笛。” “李向笛……” “李向笛……” 她一连说了好几声这个名字。 那两名患者相视后便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孟霜,她的嘴里还在轻喃:“李向笛……” “怎么会是李向笛,”她抓住她们的手腕,“你们是不是听错了,不可能是李向笛。” 那两名患者意识到她可能就是那名去世的李向笛医生的女朋友,她们沉默住。 “他明明说过让我等等他的,现在我在等他,他怎么自己就先走了。” 孟霜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墙拿出手机:“不行,我现在要打电话给他。” -- 第139页 而话筒里传出的却是冷漠的机械声。 他电话关机了。 她本就身子虚弱,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不堪重负,晕倒在地上。 / 孟霜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罩,呼吸微弱。 昔日的同事们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别睡,可是她此刻身体沉重得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弱。 眼皮也越来越沉。 她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 而后她的脑海里便不断涌出和李向笛在一起的祯祯画面。 就像是过电影般,飞速闪过她的一生。 她依稀还记得和李向笛的第一次见面。 他站在三中门口的那棵大樟树下的模样。 第一次被他惹哭的场景。 用尽力气一次次奔进他怀里的温度。 每次哭鼻子时他的手足无措。 一幕幕都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 霎时眼前一片光亮,孟霜眯了眯眼。 她看着大路尽头的男孩,笑着朝他奔了过去:“李向笛,我来找你了……” 男孩朝她伸开手,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还好,你还在原地等我。 不然我怕我找不着你。 “滴——” 心跳停止跳动。 患者孟霜经医治无效于2020年3月23日早8点8分钟死亡。 窗外迎春花开了,和煦春风拂过她如玉般光滑的脸侧,眼角落下的那刻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没入那鬓间青丝中,消失不见。 那个喜欢春天的女孩永远留在了那个迎春花盛放的季节。 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 阿霜和向笛依旧同在。 / 另边,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接到上级的命令。川城安平市的一个贩毒团伙,在附近省市搭建了一个往来于缅甸之间的特大坐地分销贩毒网络。 为了端掉这个贩毒团伙,武警军官奉命出击。 武警支队接到公安局的指令,参谋长立即带领10名特战队员前往公安局集合。 当晚参谋长便带领着几名武警军官,前往边境一线进行侦查布控。 经过几天的摸排侦查,武警军官掌握了具体线索,专案组决定开展收网行动。 是日,全副武装的武警军官深入边境一线的密林中,在预定的伏击地点实施潜伏,等待毒贩落网。 杂草丛生的荒野将全副武装的武警军官挡得严实,他们身着深橄榄绿的作训服,外面是一件印着“武警特战”的战术背心,头戴一顶配套的战术头盔,他们持枪潜伏在灌木丛中。 周身很静,武警军官们很明显就能捕捉到犯罪团伙毒贩擦过树叶发出的细碎响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潜伏在灌木丛中的军官们看到个略显匆忙的黑色身影快速穿过。 武警军官们立即行动,开启追捕计划。 看到突然出现的武警军官,四名犯罪团伙中的毒贩立即转身掉头,往境外方向逃窜。 一名身背黑色背包的男性扔掉背包转身逃跑,该名男子身上藏着枪。许是见逃不开,便转身朝武警军官们开了一枪。 树叶遮挡阳光无法直射,整片密林几近漆黑,大致只能通过耳朵来辨别声音传来方向。 苏迟宴追赶在该名男子身后,直到那刻金黄色的子弹冲到眼前他才看见,即使穿着防弹的战术背心,但没有被保护的地方依旧危险,子弹穿过在空中盘旋的树叶射进他的右臂。 苏迟宴不幸中弹,男子持枪想要逃跑。 其他特战队员在与另外三名毒贩进行枪战,整片林子里充斥着震耳的响声。 右臂处后知后觉传来的疼痛让他有一时的愣神,见毒贩快要跑远,他咬牙跟了上去。 前方被一座矮山挡住去路,在毒贩慌神的那瞬间,苏迟宴快步上前压制该名毒贩。 男子手头的枪在逃跑途中丢失,论拳头定是搏斗不过身体素质很硬的武警军官。 苏迟宴右臂受伤,此刻是用左臂一直压制着他。许是左臂的力量确实不如右臂,在将男子压回去的路上趁苏迟宴没注意时,男子挣脱开桎梏,一脚踢在他的右膝盖上。 他身上还留有刀保命,此刻这名男子似疯了般拿着刀乱刺,一刀直接扎紧苏迟宴腹部,另一刀直接扎进他的右大腿处。 男子丢掉刀就开始朝反方向逃跑。 苏迟宴忍着剧痛吐了口血水,体力严重不支导致他的眼皮有些沉重。 其他三名毒贩不知有没有捉拿归案,他咬牙摇头让自己清醒,拔腿跟了上去。 腹部的血不断涌出,他右手抵在伤口上紧紧地跟在后面,直到最后体力严重不支倒地。 其他武警军官将其余三位毒贩捉拿归案后找到苏迟宴时,他已失血过多倒地不起。 男子早已跑远,武警军官扛起苏迟宴往会跑,他脸色苍白,唇紧抿着,腹部、右大腿和右臂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暗红色的血。 队员们用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到医院时,他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时慕不知道苏迟宴的情况,只知道她的男朋友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联系过自己。 她得知孟霜的情况,想让苏迟宴知道。 出乎她意料的是,苏迟宴的电话关机。平时就算在忙,时慕电话打过去他从没关机过,而这次却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 第140页 意识到自己有钱宿的联系方式,时慕便给他发了个消息。 【时慕:钱警官你好,我是苏迟宴的女朋友,请问他现在在你旁边吗?】 那头很快就回了她消息。 时慕呼吸蓦然一顿,视线僵在屏幕上方。 【钱宿:在我旁边……】 【时慕:那能不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钱宿:现在,不太方便……】 【时慕:那等方便了您联系下我好吗?】 第二十七章 大结局下 时慕还是有些不放心苏迟宴这头。 她又给钱警官发了消息。 【时慕:钱警官,那您现在方便和我说说,苏迟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头安静了很久,时慕等得有些焦急。 过了半晌,钱警官才回了她。 【钱宿:苏队这次任务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昏迷,蠡山医院在镇里相对来说物资不齐全,现正在送往平城大医院的路上。其实,是他不让我跟你说他受伤的事。】 【钱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事告诉你,瞒着你的话也瞒不了多久。】 时慕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屏幕上的那几句话每个字都像根细针狠狠扎在她心里。 【时慕:钱警官,等他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行不行?】 【钱宿:我会替你转达的。】 【时慕:嗯,谢谢你。】 / 苏迟宴的伤势很重,再加上失血过多,他昏迷了接近半个月。 这半个月时慕都与钱宿保持着微信联系,现在处于疫情危险时期,她也无法去医院看望。 偶尔钱宿记得便会主动联系她,平时也会聊聊苏迟宴的伤势恢复如何。 苏迟宴醒的那天是2020年2月28日,那天时慕刚给孩子们直播课下课就接到钱宿的电话。 “时小姐,我是钱宿。” 时慕先是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钱警官,是苏迟宴醒了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对的。” “太好了,那他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钱宿已经和苏迟宴重新复述过他和时慕说过的那些话,那时刚醒的苏迟宴只是神情淡然地瞧了他一眼。 他就顺势问他要不要给女朋友打个电话。 靠在床上的男人寡淡的眼神扫过他的手机,平静地瞥了眼他之后,默默地点头。 钱宿是经过他同意打的电话开了免提。 而此刻时慕问能不能让苏迟宴接电话,钱宿将手机扔在床上示意他,苏迟宴摇头。 钱宿有了一瞬的愣怔,他捂住通话口小声问他:“你这是又想闹咋样?” 不料他还是摇头。 钱宿无语:“你真是怂,怂死了。” 钱宿将手机免提关了,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时小姐,现在还是不太方便。” “还是不太方便吗?没事,那再等几天。” “好的,您之后要还有什么事可以通过这个电话联系,我平时不怎么看微信。” 时慕在心里默念这个电话并熟记于心,因为现在只有这个电话可以了解到苏迟宴。 钱宿挂了电话走到他床前重新坐下,他瞥了苏迟宴几眼:“跟你对象说几句话会让你死是咋的?人家这么关心你,每天电话过来。” “你不要和我说就因为你受伤了?” 钱宿不理解:“受伤这很重要吗?而且你就和她说几句话,让她放下心就行了。” 床上的男人唇角绷得笔直,目光无神地平视着前方花白的墙壁,他扬唇无力地笑。 “钱哥。” 他第一次这么喊他,钱宿愣了下。 “你不觉得我很自私吗?” 钱宿瞥他:“我觉得你现在更自私。” “对象都跑来关心你了,你还整这么套操作。” 苏迟宴淡然地瞧他:“我也不想。” “你为什么这么做?” 苏迟宴侧头看了他眼:“明知道自己可能给不了她幸福,却还是自私地将她困在身边。现在倒好,我彻底成残废了。” 钱宿下意识扯嘴角:“我不允许你说这么自闭的话知道吗?” 他有些气恼:“还什么半个残废,你哪里残废了,现在指出来给我看看?” “除非你先跟我承认你不行,不然我真看不出来你哪里残废的。” 苏迟宴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而后拍了下毫无意识的右腿:“这里现在不就是残废了嘛,拍了下都没感觉。” 而后他有锤了下自己的左肩,忍着剧痛笑着说:“这里倒还好,还有痛觉。”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往下用力摁,强烈的剧痛冲击着他的视线,眼前忽地发黑。 他闭眼缓了缓:“说到底,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了,站不稳,还没力气。” 钱宿回视他:“不是,你说你现在要力气这东西往哪使,咱可以做康复训练,到时候不还是那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嘛。” “……” 苏迟宴下意识扯住嘴角:“钱宿,你安慰人的方式可真逗,你见谁这么安慰人的吗?” 钱宿“切”了声:“我懒得管你。肚子饿了没?需要哥去给你买点吃的吗?” 苏迟宴点头。 男人戴上口罩出了门,没过半秒又退了回来:“医院食堂的饭你应该吃的惯的吧。” -- 第141页 苏迟宴朝他甩手:“没你想的这么娇气。” 钱宿乐了:“平时队里你最挑,苏娇气。” “赶紧滚。” 吼完他便低头咳了两声。 见钱宿走远了,苏迟宴才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开机,手机打开后便跳出了好几条消息,几十个未接电话以及上百条微信聊天消息。 全都是时慕发来的。 就像是野草在他心底扎根,而后破土而出,他的所有理智在那刻被思念动摇。 他点开微信图标。 消息一条条跳了出来。 【时慕:第二天,今天是你没理我的第二天。苏迟宴,你到底去哪里了?】 【时慕:第四天啦,你手机上交了?】 【时慕:那我以后周末再来找你。】 【时慕:第十天,你这是冲破我的极限,挑战一个月都不来理我吗?】 【时慕:我现在突然好害怕,你一定要好好的才行。】 【时慕:阿宴,孟霜感染新冠了……】 【时慕:阿宴,阿霜已经躺了三天了。】 【时慕:阿宴,我好想你啊。】 【时慕:阿宴,一个月了,你没有一天是理过我的,你是不是开始嫌我吵了?】 【时慕:今天新闻说川城那边有个毒贩的窝,看到你过去了,你要注意安全哦!】 【时慕:阿宴,你理理我好不好?】 【时慕:阿宴,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让人心疼?】 【时慕:我等你醒过来哦。】 【时慕:你醒了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时慕:阿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时慕:如果是因为受伤的话,我可以陪你的。】 【时慕:阿宴我没有朋友,只有你了。】 【时慕:阿宴,你说过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你说过我到时候可以通过你给的这枚戒指换一枚更大更好的,你说过之后都不骗我的,你怎么偏要在这时候失信。】 【时慕: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看消息,你都不舍得回我一条吗?】 终是理智被冲散,看着她的这些消息,苏迟宴刚刚狠下的心竟不自觉地软下。 他清了清喉咙,确保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时慕面前后才给时慕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起。 女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苏迟宴,你还跟我玩失踪是不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每天都坐在窗前看看你是不是回来了,结果你一次也没有,还不回我消息。” 苏迟宴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许是用力过猛,右臂开始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回你消息是因为之前交手机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刚刚醒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刻给我回电话,还有你刚刚为什么不接钱宿电话?” 时慕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苏迟宴垂眸轻笑了声,他笑得幅度过大,牵动着腹部的伤也开始疼起,他忍住没有发出声音。 “刚刚,我没有颜面面对你。”苏迟宴垂眸朝自己腹部的伤口看去,“我这次又失信了,时慕,我没有做到平安回来,让你担心了。” 时慕愣了下,她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滴:“没关系的,我只想让你能回来就行。” “我之前说过的,至于你是不是平安或者有没有受伤,这些都取决于你回没回来。” “你回来了,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迟宴轻声应她:“嗯,那你也不要担心了好不好?等疫情结束,我就去看看你。” 时慕将电脑屏幕合上后伸了个懒腰,而后才懒懒地回他:“好呀!” “怎么,你刚睡醒吗?” 时慕咬着钢笔轻嗔:“才不是,刚给学生下课,现在都是网上上课。人在家里坐,还得多学几个技能,我最近学会了直播。”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求奖励的小孩,苏迟宴忍不住轻笑出声:“嗯,很厉害。” 时慕听到他的笑声愣了下,转念想起他的伤势就蹙眉提醒:“你以后可要小心点了,受伤了就好好养身子,像刚刚那样笑可不行。” 苏迟宴逗她:“怎么不行?” “苏迟宴,你腰受伤了不知道吗?这时候还问我怎么不行,行不行自己不能辨别?” 苏迟宴唇角扬起的弧度就这样僵住:“怎么着,我行不行,你不应该也很清楚吗?” 时慕顿住,闻言脸颊一热。 她将脑袋埋进被窝里,脑海里不自觉涌出除夕夜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瞬间噤了声。 “你男朋友各方面素质都很高。” 时慕躲在被窝里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揉揉发烫的脸颊:“嗯,素质确实很硬。” 那头喊了她一声:“时慕。” 时慕下意识从被窝里昂起头来应他。 “等我这次在医院养好伤,回去我就跟你求婚好不好?” 时慕顿住而后红着脸回他:“你这么急干嘛呀?” “我怕我忍不下去了。” “那你别忍,我又没叫你忍着。” 时慕别扭地瞧着窗外,眉心不自觉蹙起。 那头轻笑出声:“那我这不就不忍了嘛。” 意识到他说的忍是跟他求婚这件事后,前一秒还想歪了的时慕恨不得将自己捏死。 -- 第142页 “那就……好吧。” 苏迟宴复述了遍她的话:“好吧?时慕,你这么敷衍,反悔不想嫁给我了?” 他学时慕的语气堵她:“你之前明明还说,将来一定要嫁给苏迟宴,现在他要去给你求婚,你反倒还不想嫁了,人家要哭死的。” 时慕闻言愣了下。 窗外阳光明媚,从得知李向笛和孟霜相继走后,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她扬唇笑了笑:“我又没有说过,苏先生,你这时候可不要冤枉我啊!” “没有想冤枉你,就是有点想你。” 时慕眨眨眼睛笑了:“苏迟宴。” “嗯?” “怎么办,我也好想你啊。但我知道你这个肯定死要命子的,你肯定不会让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其实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你看我不哭不闹,是不是很乖?”时慕撑着脑袋,她不止一次不发现,自己在苏迟宴面前已经全然活成了个小孩,她瞧着窗外的好景色,“所以我都是偷偷想你,不打扰你哦。” “嗯,我对象真的很乖,乖到我想立刻去牵牵你,抱抱你,还有亲亲你。” 那头穿出敲门声,而后有人开门走进来,时慕听到他们特意压低声音却已经清晰可听的交谈,她不好打扰便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叫她。 “刚刚是钱警官在说话吗?” 那头嗯了一声。 “在聊重要的事情吗?” 苏迟宴那头又静了片刻,时慕垂下手机瞧了眼屏幕,确定是正在通话中才举回去。 过了半晌,他才回了时慕。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刚我在和他据理力争关于我到底行不行的这个问题,这小子说我是怂包,我实在是忍不了他。” 时慕扬起嘴角肆无忌惮地笑:“所以你是怎么跟他据理力争的?最后你赢他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就乖巧地闭上嘴,脑子里一闪而过苏迟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时慕,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他据理力争?我当然是根据自己的自身条件和他争好吧,还是说你也觉得我不行?” 时慕不敢玩火了,连忙低头认罪:“你行,你完全不是个怂包,你就是我的宝贝。” 坐在一旁边吃着饭边被喂狗粮的钱宿侧头做了个呕吐状:“你俩还真能够腻歪的。” “早说我当初直接一句话给你发出去了。” 苏迟宴扬眉瞅他:“胆子肥了?” 钱宿堵他:“别忘了我是你哥!” 苏迟宴笑他:“我还是你队长呢。” “你这是公报私仇!!” 苏迟宴微扬眉梢,淡漠的桃花眼里似暗藏着冰刀:“别人我都不会这样,除了你。” “你咋还区别对待呢。” 苏迟宴笑着捏住他的脸颊往右扯着:“那你应该庆幸,上个区别对待的还是我对象。” “……” 又被迫吃了口狗粮的钱宿无言以对。 苏迟宴指着他示意他别说话了,而后又开始接受着电话那头的时慕口水的洗礼。 有时还真是一头压一头。 “苏迟宴,先不聊了,我待会儿还有课。”时慕重新打开电脑开了直播教学的某网站,而后急着和他道别,“我不和你说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苏迟宴垂下手机就和钱宿对上了视线,后者眼里皆是嘲笑他的意味,他扫了钱宿一眼就移开了,而后开始吃他从医院食堂打来的饭。 / 医院给苏迟宴做了康复训练后,他现在已经可以独立下地走路了。 鉴于他这次立了大功,再加上受了很重的伤,部队给他放了长病假。他这段时间本就在平城医院配合治疗,出院后就回了自己家。 而钱宿在他出院后也直接回了部队。 长时间没有整理过家,此刻堆满灰尘,苏迟宴近期身体敏感,垂头掩唇轻咳了两声。 他受伤这事还没有和堂姐说过,堂姐以为他现在还在武警川城总队蠡山支队里训练,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也不好过去找他们。 他先是花了一天时间清扫干净房间,而后从网上买了些健身器材添置在家里。 虽可以下地走路,但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想要立刻恢复到原样,他只能靠健身。 各个城市刚刚解封,堆积了整个疫情的快递从始发地纷纷送出,赶上道路通畅,苏迟宴的健身器材隔天就送到淮东公馆的快递站。 他拿完快递回来正好接到了钱宿的电话。 “弟,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苏迟宴下意识拧眉:“有事就好好说事,你怎么总喜欢让别人猜呢?” 那头大大咧咧完全不受影响:“见着你对象了没有,人小姑娘肯定想你想疯了。” 苏迟宴右臂本就没力气,此刻抱着大箱的健身器材站在马路边听他讲话,心情有些烦躁,他不耐烦地皱眉:“跟你有关系吗?” “哥那是关心你。” “关心我,就不会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 那头顿了下,在意识到自己确实说错话之后立马噤了声挂断电话。 苏迟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抱着健身器材上了楼,指尖划过联系人,落在那个熟悉的电话上面,但视线微微下移就看到李向笛和孟霜并排的电话号码。 -- 第143页 心口猛然一疼,这几天他都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情,明明之前还吵得起飞狗跳的一对活宝,现在却和他们阴阳两隔。 他们在那边还幸不幸福,他们在那边有没有重新遇到彼此,他们在那边有没有好好谈次恋爱,这些都变成了未知数。 他将拆成几片零件的健身器材重新组装好,便开启了第一周期的恢复训练。 身体没有想象中恢复的好,他只能从简单的重新开始练起。 / 学校开学,时慕起了个大早就赶去学校。 以往这个时候,孟霜都会打电话来跟她聊聊天,时慕停好车后下意识往手机看过去,屏幕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她发呆片刻后,才意识到孟霜已经走了。 时慕捂着脸靠在方向盘上,最好的朋友都离开了,生活就像回到之前在川城那边冷清。 那时候爸爸刚走,弟弟年龄尚小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妈妈还在外地出差,奶奶待在平城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她只能独自消化自己所有的不良情绪。 她闭着眼睛缓解好自己此刻的疲倦后就下车准备去教室,忽地有人拉上她的小拇指,时慕垂眸朝他看了过去,见是许久未见的郑锡后,便轻笑着蹲下捏了捏他的脸。 “今天哥哥这么早就送你来了?” 不料小孩摇头,指着身后方向:“小时老师,我小叔回家了,今天是他送我过来的。” 时慕捏着他脸的指尖微顿,抬眸下意识地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苏迟宴。 男人长身鹤立在人群中,头发由于长时间没剪此刻软塌塌地耷拉在眉毛上,他嘴角扬着一抹笑,时慕愣了下笑着看着他。 “你小叔才刚回你家吗?” 小孩点点头:“对啊,他跟我们说最近队里会放很长的假,他立马打包行李回来了。” 时慕视线颤了颤。 他连受伤这种大事都没跟家人说。 “你小叔回来就好,我们郑锡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嗯,那当然呢。”小孩笑得开心,圆眼镜眯起来,“而且我小叔前不久说给我找了个婶婶,要带来给我看看呢。” 时慕愣住了,她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他戴着副黑框眼镜,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在撞上她的视线后笑意似是更深,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好看得不像话。 几个月没见,她是真的很想他了。 “是嘛,他有跟你说过婶婶是谁吗?” 小孩睁着水灵的大眼睛瞧着她:“说了。” 时慕心头微微一颤,视线又重新落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小时老师,我小叔什么时候把你拐走的,像你这么漂亮的仙女姐姐怎么可以便宜了我小叔这样的人。” 时慕笑着摸摸他的头,拉着他的手朝教室的方向走:“怎么了?你小叔人不好?” “我小叔老是不回家,我怕老师孤单。” 时慕握紧他的小手:“你小叔是去保护世界去了,像奥特曼一样的存在知道吗?” 小孩别扭地别开视线:“我不看奥特曼。” “那我们郑锡同学都看什么呀?” 小孩别扭地将视线又移开些:“反正不看这些,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光!” 正巧到了教室门口,班级里大部分的学生都到了,郑锡松开她的手拔腿就跑进去。 时慕站在班级门口看了几眼便转身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依旧来得很早,时慕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之后回了座位。 先前问她要了武警军官照片和联系方式的李老师此刻还真在认真挑选心动男嘉宾。 时慕笑着瞧着她们那群年龄相仿的老师因为挑选心动男嘉宾而闹成一片,她垂眸感叹。 好在这疫情并没有改变她们的习性,在这个世界上依旧有一群人在热烈且坚定地活着。 / 那天下午,学校在放学前召集各班班主任就开家长会这个问题开了个简短的会议。 最后商定安排在周五下午的最后两节课。 学校领导已经通过校讯通将这个消息发送给了学生家长,但又规定低年级的老师必须当面在跟学生家长复述遍这个消息。 那天下午放学,时慕依旧像之前那样带着学生去临时接送点。 大部分的学生家长早已经在临时的接送点等着自己的孩子,见时慕牵着孩子们走过来,纷纷涌进来签好名字就领走了孩子。 时慕一一同各位学生家长再复述了遍关于家长会的事情便让他们离开了。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只好看的手,时慕盯着手背上那刻红痣微微愣了神。 她看着那只手在郑锡名字之后打了勾,然后将笔重新递回她的手里。 时慕愣愣地接过,而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含笑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穿着黑色的宽松卫衣,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黑框眼镜。 “周五下午的家长会不要忘记了。” 她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自己已经在其他家长面前说过无数遍的话,许是觉得这语气有些不妥,她又在后面添了句。 “郑锡家长。”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牵起嘴角笑着看她,而后朝她靠近了半步:“知道了,时老师。” -- 第144页 时慕脸颊微热,男人温热的气息顺着春风抚在她的耳畔,她抬眸愣愣看着他。 终于意识到后面还有其他家长排着队,时慕轻轻推开苏迟宴:“别闹,后面还有人。” 苏迟宴侧头往身后瞥了眼,随即便朝她退出了一大步,他指着马路对面的街角示意她:“时老师,我站那里等你。” 时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朝他点头。 苏迟宴牵着郑锡先过了马路,马路对面的那辆车边站着他的妈妈,他让他们先回去。 时慕送完孩子将东西收拾好去找苏迟宴。 他在街角那家星巴克里找了个位置坐着,许是没有了可以叙旧聊天的对象,此刻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周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偶尔有几个小女生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时慕好奇地顺着人群中的三两视线望去,坐在窗边的男人细碎的刘海搭在额前,他穿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搭配着一件黑色大衣,鸭舌帽被他摘下扣在一旁,黑框眼镜别在领口处,这么看还真有种时尚弄潮儿的感觉。 这来源于几个月前时慕嫌弃他只有黑色卫衣搭配休闲裤的装扮,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 时慕牵起嘴角笑着与她们擦肩而过,而后奔向已经走到门口出来接她的苏迟宴的怀里。 苏迟宴俯身亲她嘴角,将她抱得更紧些。 时慕缩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苏迟宴,你这个混蛋,你还知道要来找我。” “不是答应你的嘛,伤好了就去找你。” 时慕昂起头瞪他:“你好狠的心啊,这时候到是真说到做到,伤好了才舍得来看我。” “没有,我很早就来看过你了。” 时慕愣住:“嗯?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让弟弟开门。” “见我还偷偷摸摸,你上辈子是小偷啊。” 男人闻言先是顿了下,而后才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时慕以为他会回答自己,不料他只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上辈子才是小偷。” 时慕锤了下他的左肩:“你才小偷。”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得更紧些,就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般。 “不然我怎么会在你这丢东西?” 时慕没明白,抬头问他:“你丢什么了?” 他的视线深邃,看她时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吸着她进入时间回流。 “一颗扑通乱跳的心。” 时慕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许是冲击太大,她下秒瞬间恢复正常:“苏迟宴,土味情话愣是被你玩明白了是吧。” 说完这话她就愣住了。 之前她刚转来不认识去图书馆的路被李向笛搭讪的时候,苏迟宴就说过原话。 “嗯,被我玩明白了。” 他凑近她,额头相抵。 她看见他的眼底似是有泪花。 这是时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迟宴。 她拍了拍苏迟宴的背:“阿宴,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李向笛和孟霜?” “我现在发现没有这两活宝,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川城的样子。” “是无声的,也是无聊的。” 时慕凑上去吻住他的唇,片刻后就退开了。 “不知道他们在那边有没有相遇,过得幸不幸福,希望他们不要总是吵来吵去的。” “那我们阿宴呢,也不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奶奶,还有你堂姐姐夫。” “这些都足以证明,你不是孤军奋战,不是独立个体,你是那朵鲜活而又热烈,点亮了我整个青春的绚丽烟火。” 苏迟宴愣愣地看着她。 时慕垫脚准备摸他的头,却不料男人先她一步垂下脑袋,她笑着摸了摸他脑袋。 “还听不出来吗?”时慕抱住他脖子,在他的喉结处亲了下,“苏迟宴,我在说我愿意嫁给你呢,我准备往后余生和你并肩作战了。” 苏迟宴双手环住她腰,垂眸看她。 月色朦胧,星星就像是被割碎般散落在漆黑的幕布上。 男人将冻得通红的她拉进怀里:“时慕。现在我真的想管管你了。” 时慕在他的左肩上咬了口:“苏先生,余生就拜托你多管管了呗。” / 时慕坐在书桌前,眼前摊开的是那本记录着她整个青葱岁月的日记本。 夜静且深。 窗外时而清风拂过,树影落在留白的墙上。 她打开笔盖在日记本的封面上写下: [我的枕边有一本童话书,记载着我所有的心愿。神奇的是,后来它们全都实现了!] 她一页页翻过,少女酸涩的暗恋心事瞬间就涌入她的脑海里,往事历历在目。 她翻开新的一页落笔写下: 2020年4月17日 相爱大抵就是, 你眼底滑落的一季春光被我珍藏了好几年,而我许过的愿,你也帮我一一实现。 时慕将日记本在枕边重新放好,拿起那叠堆得整齐的教科书的第一本,翻开树页,夹在里面的两章纸便随着风飘了出来。 是苏迟宴之前留的信。 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 上面用她最爱的瘦金体书写着他的喜欢。 [写给十七岁的时慕: 你好,我是二十八岁的苏迟宴。真是幸运让我在风声鹤唳的十八岁,遇见了那个温柔似水的你,你永远都是独自坐在安静的角落,身上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 第145页 十七岁的时慕其实并不普通,你是那个第一眼看到便惊艳到我的女孩。 在感情面前,我们谁都不无辜。 你踏光而来,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十七岁的时慕,二十八岁的苏迟宴并没有忘记你,我们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再次相遇,熟知,然后再在落日余晖中陷入热恋。 不知道现在的你明白了没有,而我理解的相爱,大抵就是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与你看遍世间的全部烟火,再等爱落黎明那刻。 我的女孩,不必自卑,以后由我来爱你。] 在感情面前,他们都是受益者。 只是利多利少,要以感情的付出来衡量。 时慕觉得,十年前她好像赌赢了。 她赢得了这个世界上她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和十八岁那年喜欢的那个他一起。 她呆坐在窗前,盯着那两封信。 忽地身后有人喊她,她缓缓回眸。 是苏迟宴。他今天穿得颇为正式,白色衬衫外是件宽松的米色西服。 这是时慕第一次瞧见穿其他颜色衣服的苏迟宴,她愣了下,而后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不一样?” 她帮忙理着他的领口。 忽地面前被递上一束娇艳的红玫瑰,时慕盯着看了瞬,她没有接过,只是抬眸瞧着他。 苏迟宴拉过他的手将花塞进去。 “今天过来向你求婚,不得穿正式些?” 时慕愣愣地看着他。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苏迟宴想自己求婚的场景,张扬的,亦或者是无声的。 可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敲了敲她的额头,时慕终于像从梦中惊醒般反应过来,她眨眨眼睛憋住泪意。 “那我开始了?” 时慕笑着回他:“你开始就开始嘛,哪有求婚跟别人说你要开始了的。” 男人难得听话地点头。 他清了清喉咙开口:“时慕,我是苏迟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他紧张地手在颤抖,那在镜头前一向都很镇定自如的狙击手竟然在求婚时紧张地手颤。 “之前是混蛋的我不小心错付你的真心,之后我想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来补偿你。” “时慕,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想过无数遍我们的未来,是你教会我怎么爱人。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现在我就有多想娶你。” 他单膝跪在时慕面前,而后从兜里摸出枚戒指,他抬眸虔诚看她:“所以,嫁我吗?” 时慕笑着伸出手:“嫁。” 戒指滑入指端, 就像是被圈住她的余生一般。 苏迟宴站起来,捧着她脸亲着。 看,她赌赢了。 故事的开始—— 他轻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奶糖。 故事的结尾—— 她嫁给了那个带走她一颗却换来无数颗奶糖的男人。 爱本就是玄乎的东西,所以我在这同样玄乎的世界里,找到那个与之相吸且长情的你。 少年的心动就如这按周期转动的宇宙星系,我落在你的小行星带里,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光年,最后静得只剩下起此彼伏的心跳声。 年少时的相遇注定我们有缘。 所以感谢你的出现,让我与热烈长眠。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