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咒回】我在东京放高利贷》 Chapter1 黑色,是什么构成的呢? “没有任何可见光进入视觉范围的物体会呈现出黑色,”中等学校的老师这样说,“所以有趣的是,将叁原色的颜料等量混合在一起会调和成黑色的颜料,而将叁原色的光等量混合在一起却会呈现出白光……” 哪里有趣了…… “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砰——咔啦——咚咚咚—— 是拳头砸到眼眶的声音呢,还是脚踹在脊背上、踩在双手骨节上的声音呢?难以分辨,脑袋嗡嗡作响。 啊,他想,我会死掉吗? “哈哈哈,你们看他的脸,现在五颜六色的了……” 红的伤口、黄的脓液、青的淤痕混合在一起,即使是痊愈了,也会留下黑色的伤疤。 “唉?搞笑吧,这张女、孩、子一样的脸,大概算是你唯一的优点了吧,吉野~” 红色的光点,绿色的光点,蓝色的光点,喧嚣着在视野里爆裂,刺啦,刺啦,刺啦,像是显像管老化的电视机屏幕一样,闪烁成嘈杂而扭曲的黑色图像。 所以说…… “哦?不是吧,木村,该不会我们真的打了一个女孩子吧!那也太逊了!” 这样的事情…… “说不定哦,毕竟这么弱鸡的身板……喂吉野,你是女孩子吗?” 到底——哪里有趣了? “是不是女孩子,脱了他裤子不就知道了?” 不要…… “好主意,如果是女孩子就饶了你,好不好啊,顺~平~酱?” 恶心…… “呕,逊毙了,你那是什么恶心的称呼啊!” “你拿手机干什么?” “凄惨成这个样子,不拍照留念一下根本说不过去吧?” 滚开…… “嗷!” 啪—— “杂种,敢咬我——” 拳头的阴影像俯冲而来的黑色乌鸦,在视野中逐渐放大。 吉野顺平闭上眼睛。 然而,预料之中的熟悉疼痛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砸下来。 取而代之拂过热辣伤口的,是巷道口飘来的风。 “那个……” 有女孩子的声音,像是柳絮一样轻柔地浮动在风里。 “冒昧、打扰,请问、里樱、高等学校、往哪里走?” 几乎一词一顿,是稍显生涩的奇怪口音——语调却是如同晨间薄雾一般的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融在空气之中。 有着这样声音的,应该是一个宛如玻璃镜一样脆弱的女孩子吧?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 脖子像是要断掉了,眼睛也肿胀得只剩下一条缝。吉野顺平没有办法抬头,只是眼皮颤了颤,就疼得像是要裂开。 神奈川下午叁点的太阳,恰好在此时翻过黑色的围墙,于阴影之中切割开小小的金色一角。突兀出现的少女逆光站在阳光明媚的巷口,有模糊的倒影投射在巷内黑色的积水水面上。 恍若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于是吉野顺平听到自己的声音: “走开——!” ※※※ 寂排队去买奶茶之前,让我先坐在阴凉处等他。尽管我再叁强调,我并不是一碰就碎的镜子,也没那么容易中暑,他依然坚持让我休息一下。 我没有听他的。 道旁树在头顶翕合,笼成剔透的绿色廊道。我便将伞收住,任被树影割裂的温暖光斑碎碎地洒在身上,在道旁沿着绿化带慢慢走。稍微偏一下视线,嫣红的、紫红的、粉红的、宝石蓝的绣球花,便团团簇簇、挤挤挨挨向我涌来。 不过,绿色的廊道还是有尽头的。 夏蝉的鸣声翻搅着黏糊糊的听觉,连贴近地面的空气都在热浪中扭曲模糊,叫周围景物像是水中摇曳的虚影。看来温度应该是很高。于是走出树荫廊道的一瞬间,我将红色的油纸伞撑了起来。 或许,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小纹和服外搭羽织,对于一般人来说还是太热了? 再往前走,就是没有那么热闹的居民区——至少没有商业街那么吵闹。我正准备打道回府,去那条美食街和寂会和,顺带将开满绣球花的绿色廊道再走一遍的时候,却听见那边的小巷子传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嘛,这样的情形是……霸凌吗? 以前的我,应该也是遇到过类似情形的——那个时候,我是会怎样处理的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巷口,并见到了“果然不出预料”的场景。 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我就听说过,日本的霸凌文化已经普遍到了成为严重社会问题的地步。虽然也算意料之中,但是看到那个被那群人围在中间的男孩子一手护住额头、一手要捂住被扯下裤子而暴露出来的那个地方的时候—— “喂,”我出声了,“里樱高等学校怎么走?” 是寂安排的借读学校,给我安排的。虽然我数次向他表达了可以和他一起出任务补贴家用的强烈意愿,但是他以我身体状况不适合的理由拒绝了。更可恶的是,他自己不去。 我一直强烈怀疑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施暴的几个男性青少年,在看到我的时候不约而同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让人有些恶心的奇怪笑容。 其中,正准备向那位被施暴者挥拳的男性直起身来,摆出一个奇怪(可能他自以为很酷)的姿势。 我亲眼看到他把一只蟑螂扔在地上踩碎了。好恶心。 “外国妞!”他吹了个口哨,“周末去嗷哇斯库拉(our school)干什么?我知道fun的地方,要不要康姆e)我们玩玩?” ……? 他在说什么? 可能是我刚刚开始学习日语这门语言,还未将其完全掌握,所以没有将自己的意思准确传达。于是我从口金包里面掏出智能手机,用寂给我下载的【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这个软件,将自己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好像我刚才没有说错?日本人确实是这样问路的啊…… “离开……” 那个坐在地上、半边脸被长刘海遮住的男孩子忽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他就被重重按倒在地上。 我低头看了眼【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翻译界面,他是在对谁说话? 刚才吹口哨的男性扭过头,对他啐了一口,抬脚踹过去:“没点眼色吗?看不到我在……嗷!” 他条件反射地屈膝抱住自己的脚。不过,因为平衡性并没有那么好的缘故,单脚站立的他理所当然地摔倒在地上。 “你小子……干了什么——?!!!” 口哨男的另外叁个霸凌同伙——两个把那个刘海男按住,另一个举着手机的,看起来吓坏了。 我想,他们应该是误解了口哨男的倒地是被按倒的刘海男对他做了什么,并想要把刘海男的手扭断进行报复——因为很快,他们亦惨叫着握住手腕跌坐在地,同时松开了对刘海男的束缚。 “他什么也没干,”我盯着【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翻译界面,诚实而略有些不满地说。 “如果你们不打他的话,也就不会受伤了。”我对于这一句话的口语表达很满意,至少没有习惯性地发出弹舌音来——据说这在日本是街头流氓的粗俗表现。 以及,误把我的能力效果认为是他人作用的结果,其实是让我稍微感觉到了些许被小瞧的冒犯的,尤其是在那个被欺负的刘海男那么弱的情况下。 “你丫——”那个拿着手机的男生怒气冲冲朝我走过来,空着的那只手就要伸过来抓我,“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他的那几个同伴这个时候倒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急急地喊:“木村!” 嘭——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后,我的伞已经收了起来。伞尖所指的地方,那个被喊作“木村”的手机男像是棒球一样弹射到巷道尽头的垃圾桶上,被臭鱼烂虾和酸败的蔬菜汤水哗啦啦浇了满头满身,不动了。 他的手机摔在我面前,还没有黑下来的屏幕上,是那个被欺负的刘海男的……老实说,规模还蛮可观。 我继续问道:“有谁知道里樱高等学校怎么走吗?” 巷道里一时间寂静下来。 看来是没人知道了。我有点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低低出声了: “我知道……可以带你过去。” 是那个被按着打的刘海男。我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翻译,又低头看他,对上了一只深橄榄绿的眸子。 “我是那个学校的学生。”说到“那个学校”的时候,他的情绪似乎出现了一瞬剧烈波动。 我点点头,将手机塞到腰带里,半蹲下身对他伸出手:“那么你……” “你、你、你非法持枪……我要报、报、报警……”要说的话被打断了。 有骚臭的排泄物气味在巷道里面弥漫开来。我转头,发现吓到失禁的口哨男正在连滚带爬往巷外蠕动,看样子是要跑掉。 啊……虽然寂改装后方便我防身的伞枪,在魔术伪装下不会被普通的仪器检测出来,但是如果被里世界的人注意到,还是会很麻烦。 不,请不要误会,我这样想没有担心寂的意思。 “明白了,”我理解地点点头,伸出伞勾住口哨男的裤腰带,“那么就把你们通通灭口好了。”反正被不良少年选做霸凌地点的地方肯定没有监控,很适合动手。 “……谢、谢谢,”这个时候,刘海男已经握住了我的手借力起身,站稳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但是,如果做到这一步,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的……” 我沉默了一下——刘海男好像误会了我伸手的意思。 不过算了。 “开玩笑的。”待他站定,我收回手,将手机从腰带后面掏出来,低头看了一眼【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软件界面,又面无表情地对刘海男抬了抬下巴,“那么,过来帮我打个下手。” ====== 小剧场: 妹:我其实真的只是想问路而已。 吉野顺平/寂弟弟(未出场)/我/不良少年们:真的吗?我不信。 Ps: 关于这个【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软件是我瞎编的。我实在是很羡慕把唐可可的中文议成日语的那个同声传译软件(喂!)。 -- chapter2 十分钟后,吉野顺平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女式羽织,撑着伞跟在和装女性身后,神色恍惚地走出了巷道。 在他亲眼见证她用伞尖看似随意地在空气中“biubiubiu”几下,那几个霸凌者便裤裆开裂、距离伤及根本只有一点点的场面后,吉野顺平觉得手中伞柄的分量简直沉重到了烫手的地步。 走在前面叁步远的少女刚刚点完了钱,将一大迭钞票装进手头珍珠白的口金包——包里有她的智能手机,存储着刚才她拍下来的大量“不雅照”,是她用以要挟木村他们闭嘴的把柄。 哦对,这还是她抢了他的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拍摄之后,云传送到她自己手机里面的。 吉野顺平不是很想回忆自己在这些照片的贡献里面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脱掉一群泡在污水里、失去行动能力的男人裤子这种事情,对于一般男子高中生来说,还是有些恶心了——好吧,对于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她勒令自己代替她做这样的事也是……应该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有武器。) 他有些出神,目光不自觉栖在少女的发梢上,随着“嗒嗒”的木屐声一摇一晃——她有一头银灰色的蜷发,几缕从鬓角垂落在腮边,其余的高高束在脑后编成一条叁股辫,坠着细碎珠花的精致丝带缠绕进发辫里面,发辫收稍的尾端是一枚小蝴蝶状的发饰,镂空的金色翅膀与她蝴蝶骨的位置齐平,在和服山吹色的背景里颤颤欲飞。 从后背的角度,是看不到少女的眼睛的。尽管如此,那对温柔下垂的双眼中浅淡清透的灰色眸子,却依然像是烙进了脑海里一样。 当她向他俯下身子的时候,他也刚好抬起头来,直直撞入她目光的网里。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叁两下放倒一群人高马大男子高中生后,面无表情地边拍照,边轻声细语地用“对于他者这方面如此热衷,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感到了嫉妒吗?”、“真可怜,要不是屏幕有放大功能,我都还要以为我拍错位置了,毕竟没法直接用肉眼看到”、“要不还是直接剪掉吧,毕竟看上去除了耗费生长营养外没有别的作用”……这类令人胯下生风的话语冷静点评的女性。 还是说,外国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思绪掠过以前看过的电影,他忍不住思维发散:敲诈勒索的手段这么熟练,她是什么极道之家的大小姐之类角色吗?或者前来日本进行卧底任务的海外黑手党?毕竟作出“全都灭口”这种爆炸性发言的时候,她也似乎显得毫无自觉——哪怕她进行了“澄清”,他也并不觉得那是开玩笑。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少女是“危险的存在”,自己应该对此感到警惕和紧张的。然而奇异的是,自己的神经却擅自选择浸泡在安心的情绪之中缓缓松弛下来,连身上被暴揍的疼痛,也在见到她后也不知何时消散了。 心情放松了的吉野顺平甚至在心底讲了个冷笑话:选择在休息日到学校来,是因为这位戴着白手套的“黑手党小姐”准备炸掉学校吗?那就更不必害怕她了,毕竟周末的学校都没什么人…… “喂!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后面的是谁啊?!” 充斥着不雅消音词的怒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手中一空,伞柄已经落在了斜前方旋风般冲过来的男性手中。 他对上一双锐利而警惕的金色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背上感受到的压力,让吉野顺平产生了被大型食肉猛禽盯上的错觉。 “阿(あ)……飞鸟(あすか),”身着工装背心的银发男性一把揽过少女,鼓胀的肌肉显现出他的手臂正在发力,“这人谁啊,怎么披着你的衣服?”这次他用的是吉野顺平能听得懂的日语。 原来她的名字,是“飞鸟”吗?吉野顺平想道。 ※※※ “是我刚刚认识的债务人,正在给我带路。”我点点头,满意地说,“因为你不带我搭上‘那位小姐’的线,所以我刚才出去转了转自己找生意,果然小赚了一笔。” 寂忽然说起了日语,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不过我还是受够【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这个软件了,用意大利语回复了他。 从不良们那里获得的封口费中,有一部分是他们从刘海男那里抢过来的,所以我便不再计较刘海男在我讨要灭口费时候的不上道举动。不过也因此,我只对不良们做到了那一步。 但一万日元就要我对四个人出手,果然还是太少了,因此我把剩余一百九十九万日元的账记在了刘海男头上。现在他是我的债务人,给我带路这种事情,是可以抵消一百日元的账的。 我果然是一个物美价廉而且有人情味的放贷人。 然后,我就在寂的脸上看见了【身为一个意大利人吃到一块菠萝披萨并被硌掉一颗牙】的精彩表情。 “你对普通人下手了?”寂的目光在我和刘海男之间游移了一瞬。 或许是作为“普通人”的时间太长,和我不同,寂很看重保护民众的普通日常,对于里世界在普通人面前的隐匿性一直很在意。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我想,幸好他这个时候是拎着奶茶袋子而不是握着奶茶杯,不然杯子就会被捏爆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事情,分什么普通不普通的呢?”我回复,“寂,给我,冰要化了。” 然而他却把奶茶袋子举得高高的,叫我够不到。 寂是混蛋,一米八了不起啊! “你还没解释清楚你的衣服为什么在别人身上……”寂的表情看起来像要吃人。 他说的是那件黑地菊纹的羽织。我略有不解,这不就是一件外套而已吗?和身上的山吹色江户小纹以及还在衣柜里面的一大堆一起定制的,那家店看起来很贵——很贵!我忽然反应过来,寂是因此才生气的吗? “让债务人浑身伤口暴露在外,会显得我很不专业,对于品牌价值有所损伤。以防万一,我进行了一点危机公关。”我最近在看一点商业理论书籍,对于自己的活学活用非常满意,“而且不把他伤口遮住的话,走在街上会显得好像是我打的一样,太引人瞩目了。” 我是一个称职的放贷人,对于偿还能力低的高风险弱鸡一般不出手。 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拎奶茶袋的那只手捂住了脸——机会来了,我一把扯断奶茶袋的提手,将两杯奶茶都牢牢搂在怀里迅速后退叁步,身法巧妙地将刘海男作为掩体,警惕地盯着寂。 看寂此时此刻的神色,我想,那块菠萝披萨可能是用菠萝切片作饼胚的版本。 “那个……”刘海男开口了,“这位是……飞鸟小姐的男朋友吗……呃,抱歉,我这样称呼您,是不是太冒昧了?”他转过脸来看我,外表和他声音一样弱气。 “不,”我掏出手机,低头看【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翻译界面,用日语回复道,“只是总在生气的笨蛋弟弟而已。不用管他。” 寂听到刘海男的话似乎刚开始心情好了点,但很快又黑了,表情几度变化,叫人无法捉摸:“刚刚认识就已经到了直接称呼名字的关系吗?” “非常抱歉!是因为……因为还不知道飞鸟小姐的姓氏,而且刚才听到你这样称呼了……” “鄙姓山吹,山吹飞鸟,不过叫我飞鸟也可以。” 反正是假名。不过寂似乎还不大习惯我在日本的这个化名,刚才差点喊岔了。 “笨蛋弟弟的名字是山吹寂。”没错,我是直接用了寂的姓。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刘海男的名字,我便抬头问他,“差点忘了问,你的名字是?” 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橄榄绿色瞳孔,纤长的睫毛在其中投下阴影。 “我……我叫吉野顺平,飞鸟小姐称呼我顺平就可以了。”刘海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我想他可能是中暑了。 权衡了一下价值和收益,我有些犹豫,而且非常不情愿地拿出一杯冰奶茶,凑近他的脸,贴在了他的额头上:“需要吗?一杯……一千日元。顺平?” 我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中暑症状看起来更加严重了。 “啊,好……好的,实在是非常感谢!”他结结巴巴地摸了摸口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对不起,飞鸟小姐!我现在身上刚好没钱……” “没关系。”我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以后还就可以了。”然后在心里记上一笔,现在吉野顺平欠我一百九十九万一千日元。 “给我适可而止啊无耻的笨蛋高利贷商人!一杯奶茶只有叁百日元!”寂终于爆炸了,瞬身越过吉野顺平,一个手刀敲在我头顶,“以及!山!吹!飞!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智能手机塞到和服衣襟里面! ! !” ====== 被从天而降的二百万日元债务砸中的吉野顺平同学:向我伸出手来的飞鸟小姐,就算是要炸掉学校的坏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呢…… 妹: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业奇才罢了。 山吹寂:你们两个笨蛋给我适可而止啊! PS: 1、妹的衣柜里面的和服都是义弟买的,不过妹并不知道在日本男性送女性和服的含义。 2、妹回答顺平“是不是男朋友、介不介意”的问题的时候,其实只回答了“是不是男朋友”的问题。不过顺平理解的是“不介意第一次见面就称呼这么亲密”。虽然对妹来说也没什么差就是了,反正是假名。 真是美丽的误会。 3、 顺带一提,意大利人看见菠萝披萨的反应真的很搞笑。 -- chapter3 ρō①⑧©ō.©ōм 在吉野顺平的解释下以及我的补充说明中,搞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后,我又迎来了寂的好一阵手刀连击,不过都被我巧妙躲开,一一化解了。 “见义勇为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的那份奶茶也要给他啊!那可是我在炎炎烈日下排了二十分钟队买来的诶……”寂撑着伞走在我另一边嘀嘀咕咕,看起来仍然非常不满。为了堵住他充满怨念的喋喋不休,我将喝了半杯的奶茶吸管塞进他正在碎碎念的嘴里。效果很好,他立刻收声了。 反正冰融化了很多,奶茶不甜了,回头让他亲手给我再做一杯进行补偿。 “因为它在顺平手里会贡献更大的价值。”会给我贡献一千日元的债权。本金的追加将带来更多的利息,这么说寂一定会理解的吧? 我侧脸看了眼寂,发现他的脑袋正在冒烟,脸上是遭受了暴击一般的恍惚表情。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发现菠萝饼胚的披萨用日本寿司配料做点缀】的样子。 奇怪,中暑症状是会传染的吗? 我叁两步转到寂的面前,踮起脚凑近他的脸——木屐穿着其实有点不方便——伸出手试了试我的体温,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奇怪——寂,你也中暑了吗?” 寂忽然用胳膊肘捂住了脸,“蹬蹬蹬”,几乎是用逃窜地迅速后退了好几步。 “你离我远点。”他把油纸伞放下来,伞面正对着我,遮住了他的表情,“我现在不想和你这种没有自觉的女人说话。” “寂,太阳太大了!”我指了指头顶,同时用袖子小小地挡住热辣的烈阳,“我不想也中暑哦!” “我没有中暑,混蛋高利贷奸商,”他听起来气急败坏,“你是笨蛋吗?” “说我是笨蛋的话,把奶茶还给我。” “不给,这本来就是我买的。” 头上拢下一片阴影——是吉野顺平用两条手臂做支撑,将我披在他身上的羽织顶起来,搭成了一个小小的凉棚,刚好将我们俩都笼在阴影下。 “飞鸟小姐,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呢!”吉野顺平的声音还是很轻很弱,不过是因为回声的缘故吗,在羽织达成的凉棚里面放大了一些,其中似乎透露出一点钦羡的情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您和您弟弟的关系真好啊。”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插入进去的气场。 我忽然意识到,从刚才我和寂用意大利语交流开始,吉野顺平就一直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垂下睫毛,眼中投下的阴影,像是森林浓密树荫下静静流淌的溪水,“非常抱歉,但是……是因为我的缘故,飞鸟小姐才、才和弟弟闹了不愉快吗?” “不知道,寂一直都是这个总在生气的样子。”我从衣襟里面掏出智能手机,阅读【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翻译界面,余光瞟到吉野顺平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触电似的将头偏了回去。“你不用在意哦!”我可不想寂把我的债务人吓跑了。 “飞鸟小姐,是好人呢!” “谢谢你的眼光,我也这么觉得,你很有品位。”我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许。 “无耻的笨蛋高利贷奸商,我听得见你在说什么!”寂又一阵龙卷风似的冲了回来,怒气冲冲地把伞罩在我的头顶。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比起遮阳,寂的动作力道看起来更像是要用这把伞把我封印住。 在那之前的一刻,吉野顺平将笼在我们头顶的小凉棚撤回去,披在了自己身上。柔软的布料拂在我脸上,除了防潮剂的樟木气味,还沾染了类似花果的甜香和洗涤剂的温和清香,不过很快就在风里消散了。 “回去我会将它洗干净再还给您的。”见我看过去,吉野顺平脸上还有着中暑的红晕,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 “记得不要放进洗衣机,不要用水洗,要送去专门的干洗店。”这是在报废了一条振袖一条访问后获得的惨痛教训。我细心地叮嘱吉野顺平,并为又省下一笔洗衣费感慨自己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女人。 “以及谢谢了。”知道主动付钱的男性值得褒奖,他总算比我讨要封口费的时候上道了一点。 “因为听见飞鸟小姐似乎说到‘中暑’,所以稍微有点在意。” 他似乎以为我道谢的是搭起简易凉棚的事,像女孩子一样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害羞的柔软笑容,深橄榄绿的深邃眼瞳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的影子。 总觉得,这样的笑容,有点熟悉…… “你听得懂意大利语?”我扭过头,直直盯着他深橄榄绿色的眼睛,有点好奇。 “是不是去那里旅游过?还是说你有意大利的亲戚?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给他这样一副容貌的父母,应该是在外形上有着优越的基因吧。 寂的手刀又落了下来。 “愚蠢的轻浮高利贷商人,”寂听起来就像是在对那个给他配送【用日本寿司做点缀的菠萝饼胚披萨】的外卖员怒吼,“你在想什么啊,吉野从姓名到外貌都是纯正而标准的日本大和民族人吧?!对吧阴沉刘海男!”他这次用的是日语。 “太失礼了寂,怎么能当面喊别人外号呢?”我接住了寂的手刀,同时一个暴栗反敲在他头上,“姐姐我对你很失望啊!” 至于这篇文章里面谁最开始擅自把别人称为“刘海男”?嗯,不清楚呢,但是是寂先喊出来的,那么一定就是他吧。 “不,请、请不要因为我吵架,这样太过意不去了……”吉野顺平涨红了脸,虽然中暑症状并没有减轻,但是显得有点开心。 “意大利语也只能听得懂寥寥几个词汇,因为看过一些意大利电影——但是要听懂完整的句子还很困难。最近我有在试着看一些还没翻译引进的外语原片,不过果然要突破语言障碍,还是很有些勉强,只能几乎一帧一帧暂停,然后对照辞典和软件翻译,但还是有很多掌故和俚语很难弄明白……” 提到电影的时候,吉野顺平话都多了不少,也再不结巴,脸红扑扑的,显得格外热情高涨、百倍精神。尤其是少年眸子里那汪浓绿树荫下流淌的溪水,闪耀得像被太阳点燃了粼粼的火彩。 啊…… 我沉默下来静静聆听吉野讲述,寂也不做声了。 这就是,和平世界里阳光下的青春少年们普通的日常吗? 吉野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和寂都齐齐盯着他不说话。 我专注地凝视着他深橄榄绿色的眼睛,挥之不去的既视感,依然带着淡淡的疑惑缠绕在心头。吉野顺平也盯着我的脸,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做了一个狠狠吞咽的动作,忽然用手背遮住了脸。 “抱、抱、抱歉,非常抱歉,只顾着自己说得开心,都没问飞鸟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电影……不,都没问您敢不敢兴趣,就擅自开启了话题……” “没有喜欢的电影。”我斩钉截铁,并迎着吉野顺平遽然抬头时的惊讶目光快速补充道,“因为我一部电影都没看过,” “……诶?” “不过,‘欣赏他人的人生切面’——这种感觉听起来很有趣。尤其是看到顺平谈论电影时候闪闪发亮的表情,我觉得,我看过后应该会喜欢上的。”我习惯性地将智能手机塞回衣襟,把口金包在手心敲了敲。 “要不这样吧,顺平,回头我教你意大利语,并帮你翻译电影台词;你教我和寂日语,以及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的技巧?” 虽然寂的日语比我流畅许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似乎在吸引仇恨这方面一向不动如山。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寂还没有掌握和日本人友善交流的语言艺术。 “诶?我……我真的可以吗?” 吉野顺平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他被价值二十亿日元的电影票券砸中了一样,马上就要晕倒了——不过我知道实际情况,那就是我的一节意大利语课四万日元,这一笔本金的追加将使得未来有数额更为巨大的利息向我滚滚而来。 看在吉野顺平将帮我和寂补习日语的份上,我甚至给他打了个八折,真是人美心善。 发现吉野顺平的中暑趋势愈发明显,我注意到他左手还捧着那杯用于降温的奶茶没有喝,便好心提醒了他,新鲜的手打奶茶叁个小时内不喝掉会丧失上佳口感。 “我会满怀感激地喝下去的。”吉野顺平将奶茶杯贴在脸上,挡住了我的视线,小声补充道,“回家之后,一定。” “好恶心哦。”寂突然发声了。 对着吉野顺平,这张价值正在快速增长的债券,我愚蠢的弟弟露出了和看到我不仅吃掉【用日本寿司做点缀的菠萝饼胚披萨】还给外卖店打了五星好评时候如出一辙的神色,“不要露出那种‘我会把这杯奶茶供起来’的表情啊,阴沉的傻瓜日本刘海男。死心吧,‘那种事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然后他又转向我一手刀劈过来:“以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毫无自觉的社交白痴高利贷商人,不要把智能手机塞进衣襟!” “意见驳回!”我空手接白刃并一个拳头敲了回去:“寂才是更应该学习如何与日本人友善交流吧,愚蠢的脸T!” “果然,飞鸟小姐和山吹……桑的关系真好呢!”吉野顺平在旁边发出了羡慕的声音,就是在对于寂的称呼上似乎略有疑虑——所以果然是被我愚蠢的弟弟吓到了吧! “才没有!谁要和这个笨蛋/白痴关系好啊!”我和寂一遍战斗一边齐齐转向他,异口同声地说。 ====== 妹要表达的: “……尤其是看到顺平谈论电影时候闪闪发亮的表情,我觉得,我看过后应该会喜欢上(电影)的。” 吉野顺平听到的: “顺平谈论电影的时候表情闪闪发亮,我看到后很喜欢(顺平)。” 本章MVP:傻瓜翻译软件【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今天依然是美丽的误会呢,可怜的欧豆豆。 PS: 1、 非化纤的和服一般要送到专门的干洗店洗。上次出去旅游没看天气预报,披了一件正绢羽织,遇上下雨,后果十分惨烈。 2、 妹不仅吃掉【用日本寿司做点缀的菠萝饼胚披萨】还给外卖店打了五星好评,即使是这样也没有把妹暗杀掉,义弟对于妹是超越了生命和尊严的真爱呢! 3、 非常感谢大家评论点赞收藏和我玩!(暗示的眼神) -- 我陷入了思考 ρо①⑧cо.cом 这文要不要改个符合(沙雕)气质且不那么容易泯然众人的名字。 比如《我在日本放高利贷》、《我在东京放高利贷》、《我在咒回放高利贷》、《我在东京咒高放高利贷》这种…… -- chapter4 在距离学校还有几个街口的时候,我们和吉野顺平交换line并进行了道别。他要回家处理伤口,而我要在寂的陪同下去里樱高等学校进行报道。 姐姐在弟弟陪同下去学校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的确是事实——诡计多端的寂,在办身份证明的时候给他自己办成了足足18岁,却给“山吹飞鸟”办成了16岁。“没给你算成十五岁就不错了,笨蛋阿诗娅(Asya)!”当我指着那行“生日:2001年2月14日”质问寂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手刀——对此我的回应是击中他鼻梁的一拳。 那位不知名的办证的人竟然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吗?一米八了不起啊! “山吹同学和令兄的感情真好啊!”当我们坐在办公室的时候,连那位矮矮胖胖像被晒化的牛油块一样的外山老师,都边擦汗边感慨道:“连转学报道都要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吗?” “是姐弟。”正在用左手和寂在办公桌底下掰手腕的我严肃地纠正道。 外山老师愣了一下:“哦哦哦,是姐弟吗?看不出来……” 我冷静地将银色的手枪从右手上臂滑出来摆在办公桌的文件上面:“这样盲目的老师,干脆还是干掉换别人来好了……” 然而我的当机立断,换来的是寂的一个手刀:“给我遵纪守法啊白痴高利贷商人,牢里捞人会耗费很大一笔钱的!” 而后,他转向外山老师,挤出了一个面对夏威夷菠萝披萨厨师的狰狞笑容:“抱歉外山老师,家妹初到日本不通礼仪,刚才变玩具的戏法是她表达热情的独特方式。”桌子上的枪已经不见了。 外山老师融化得更快了:“确、确实很独特……哈哈哈,不过山吹同学正式入校后,还请记得换用其他道具变戏法,请千万别把这种玩具带到学校来哦,不然可能会引发骚动的,还有方便的话,还请务必称呼我为外村老师,万分感谢……” 敬语好多哦,想要和日本人友善交流真的好难。 “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啊!”外山老师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真诚。 “真的会好好相处吗?”于是我也提出了真诚的质疑,“可是刚才我和寂来学校的路上,看到有个男孩子在被贵校学生围殴呢。双方都是贵校的学生。” “那个橄榄绿眼睛叫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刘海男的名字,转头问寂。 “吉野顺平……我说不是吧,才分别十分钟你就忘了人家名字吗?!”寂看起来很想给我来一下子——明明刚才对于吉野顺平的态度很不客气的样子。 “哦对,吉野顺平。”我没有理会寂后半句话,点点头转向外山老师继续道,“请问外山老师能否给我们一个解释呢?” “哈哈,吉野的话,你已经遇见了啊。”外山老师擦着汗讪笑,点头道,“不过山吹同学应该是看错了啦——吉野那孩子的确是比较内向,但是幸好有一些和他很要好的同学,经常照顾没朋友的他呢。” “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打打闹闹也是正常的……” “但是那些不良甚至还想袭击我。”我打断外山老师,回忆着那些人的表情,和记忆中的面孔进行对照。 “丰富的生存经验告诉我,他们试图对我进行性暴力行为,后续甚至可能还会将我拐到黑市或者黑诊所进行人体实验,逼迫卖氵淫代氵孕、贩卖器官、走私军火等……啊,考虑到社会文化差异,日本这边是不是更倾向于私密照威胁、逼迫下海拍片、毒品控制和放高利贷?NHK的纪录片里面是这么说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想抢我的钱。”我认真而严肃地说——如果债务人死掉或者贬值造成坏账的话,和被抢劫没有什么不同。 办公室里面一时间陷入寂静。 “山吹同学……是不是经验和想象力都过于丰富了些……”外山老师打了个嗝,更加迅速地擦起汗来,“那些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呢,哈哈,他们都只是中学生啊……” “而且……山吹同学是不是对日本有什么误解?那个,和治安混乱地区不同,这边的学校还是很安全的,可能因为文化差异你才刚开始有点不适应,等习惯就好了。至于NHK纪录片什么的,那些都是新闻媒体在耸人听闻啦,哈哈,哈哈……” “外山老师是这样想的吗?”我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然后,我把手伸到背后,从绣球花柄的带结里面抽出一枚军用微型震爆弹。 “这样毫无人文关怀的学校,这样一望到底的前途暗淡毫无希望的校园生活,还是尽早毁灭掉好了。”将炸弹摆在桌面登记名册上,我冷静地说。 好巧,炸弹尾端正对着班级名册上面吉野顺平的名字。 还有十秒、九秒、八秒、七秒…… “轰隆——” 校园内的天空中,绽开了一朵即使在白日也依然显得色泽鲜艳的硕大烟花。 巨大的轰鸣声中,寂的拳头也砸在我的头顶,震得我脑袋嗡嗡直响。 “啊……是这样的,外山老师,家妹初到日本,不通礼仪,刚才的炸……烟花是她准备的惊喜礼物,以表达自己对于后天就要入学的期待之情。”寂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仿佛刚才的“烟花”是在他脸上炸开的。 “……” 奇怪,办公室里面有这么热吗,明明有空调? 我将目光从融化成更小一团的外山老师身上移动到破了一个大口的玻璃窗上——是刚才寂把炸弹扔出去的时候砸破的。看来又要赔偿一大笔钱,我的负债将会增加。 但是,如果把整个学校都炸飞,却反而不用考虑赔偿的事了。我深沉地思考着。 寂的手正用力按在我的头上进行暗示。我觉得,如果我不说些什么,他会将我的脑袋拍进体腔。 “殴打、烙烟头、喂蟑螂、拍luo照、抢钱包……这是我所亲眼见证的发生在他,吉野顺平,一个贵校普通学生身上的事。”稍微回忆了一下,我将手交迭在小腹处的口金包上,诚实地说。 “外山老师也觉得我提及的那些罪行很可怕,可怕到好像很遥远、遥远得不真实的地步,对吧?但是,”我从衣襟里面拿出智能手机,解开锁屏,“就我自身观察获得的个人经验来看,每一项听起来很可怕的暴行,都是由少年时期看起来似乎微小、而并未被阻止的罪恶累积起来的。” “同时我感到害怕。”我一个假名一个假名棒读着【从零开始和日本人友善交流】的翻译页面,“既然他们连接受着相同教育、说着相同语言、呼吸着相同空气,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同一国家、同一民族的身边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不能友善对待,我为什么能对他们友善对待我抱持信心呢?” “山吹同学……别这样,这也太奇怪了……” “外山老师也很奇怪啊,”抬起头来,我直直凝视那张相扑选手一样的大圆脸,打断了他。那双天生弯起的那一对眼睛,现在滑稽地挤作了一团。 “刚才我并没有指名道姓具体地说殴打橄榄绿的是谁(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您却立马就知道是‘平时和他在一起’的那帮人;明明认为橄榄绿没有朋友,却非要声称他们在‘经常照顾’他?” “外山老师,明明是有看到的吧?”我平静地问道,“明明是清楚自己的学生正在遭受什么的吧——为什么不仅装作看不到,还要欺骗自己呢?” 外山老师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追问下去。 逆着光,我看不清外山老师的表情。把视线移向窗外,热浪裹挟着一阵高过一阵的盛大蝉鸣扑面涌来。丁达尔效应形成的光柱斜斜射入破掉的窗口,其中有金色的细小尘埃在旋转飞舞。 如果有狙击手在对面高楼上向这里射击的话,受到的玻璃折射干扰将更加微乎其微。 “时候不早了,抱歉劳您加班,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这一些话是我在【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上面的日常用语里面背熟了的,而下面的话则不是,“不过,原来日本中学校的教学质量水平果然是这个样子的啊。” 虽然“哪个地方的人都一样”这种事情在意料之中,但果然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 “入学和投资的事情,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其他地方好了。” 我站起身来,按照日本人的礼节鞠了一躬,没有去关心老师的表情。转身牵着寂的袖子,我仰起脸:“走吧,寂。” 寂没有动,看表情像是在发愣。我扯了两下,他才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绕到我背后跟着往门口走去。 办公椅忽然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我条件反射地扯住寂,滑步下蹲在书架后寻找掩体。 ——是外山老师站了起来,看着我们的迅捷动作,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呃”。 我反应过来,我现在不是在伊拉克、伊朗、阿富汗、叙利亚或者西西里,也不是在和“Siren”或者Mafia的组织头目进行谈判,而是在一所日本川崎的普通学校里面和一个普通高中老师讨论他的教育问题。 “实在是非常抱歉,山吹同学,刚才吓到你们了吗?” “……没有。”我本想说“只是刚刚想起来不能把后背暴露给敌意者”,但是外山老师似乎并没有杀气散发的样子。犹豫了0.01秒,我将这句话吞了回去,保持警惕地观察他下一步动作。 “那么,今天实在是万分感谢山吹同学。” ……诶? “从现在开始,我会更加努力,先从看清之前没看见的事情开始进行改变。”[1] “我会去查证校园暴力的行为,并对于参与者的不良行为进行制止、教育和约束,以免诞生更大的罪恶。” “今天和山吹同学的谈话,实在是让我受教颇多。”更令我意外的是,外山老师对我鞠了一躬——是标准的90°日式鞠躬哦,至少比我的标准多了,“身为社会人的教师,却得被还在……还该在校园里面受教育的学生这样痛斥才能醒悟,实在是令身为教育工作者的我惭愧。” “这是我的失职。” “我不会给日本的老师、日本的学校、日本人蒙羞的,还请山吹同学见证我的改变,以后多多指教!” “好的,外山老师。”我将口金包敲在手心,点点头,“您的意志我有接收到。不过要表现决心的话,还请用实际行动证明哦!” “好,我明白的。”外山老师露出欲言又止但最终下定决心的表情,“虽然……但是……刚才就一直想说了,还请称呼我为外村啊……飞鸟小姐……” “好的,外山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我转头吩咐,“寂,给学校的那笔投资,不必撤销了。” “是外山……不对、是外村啊,你这孩子……” …… ====== 1、一不小心写多了,没能让咒回原作新角色按计划出场非常抱歉!以及恭喜顺平同学的外号从“刘海男”荣升“橄榄绿”!(其实是有原因的。) 2、“太阳当头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喳喳喳,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只炸掉玻璃窗需要赔钱,把整个学校都炸掉的话却不需要,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呢?——从战乱地区的飞鸟这样想道。 * 注[1]:是漫画第31话《明天见》的外村老师的台词,在顺平死后对着校园暴力主导者伊藤的话语。 原作里面的外村老师,一个小配角,在我个人看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毫无责任心的人物,而是一个平凡到平庸的、懦弱得失职,却又没有完全麻木掉的普通人。“这份罪孽,我们要一生背负着活下去”,是外村老师对校园暴力头目说的话,他说自己会一直盯着伊藤。 “死去的人让活人一生都活在痛苦中”的思维,好像是很常见的,比如用自己的死亡“报复”所爱和所恨者。不过我觉得,活着的人尽管背负着罪,但是还会继续走下去,关于罪的记忆,也会随着记忆细胞的自然代谢,逐渐化为忒休斯之船缈不可察的幻影;而逝去的人,他们的时间永远凝固在那里,欢笑也好哭泣也罢,连为自己辩护和复仇,都是做不到的。 归根究底,活着的人怎么想,和亡者有什么关系呢?对死者有什么意义呢?死者是最脆弱的。所谓死亡,就是真正的空无,真正的“永远失去”了。 -- chapter5 “寂,你生气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 我踩着木屐叁两步快走绕到寂面前,踮起脚、抬起左手,遮住视野中寂的下半张脸。 “说谎了,寂。”我陈述事实,“眼睛在生气。” 焦糖色的边缘圈住浅金色的虹膜,将那一枚正在扩张的瞳孔衬得愈发黑亮,里面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无端想起来,上次“那位大人”见到寂的时候愣了一下,说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 寂抬起右臂握住我伸出的手,往上移了几分,遮蔽我看向他双眼的视线。掌缘按下去几绺汗湿的额发,掌心贴着一层薄而温热的眼皮,能够清晰感受到有柔软的眼球在其下灵活转动。 “你就那么……”他略微尖锐的虎牙轻轻咬着下唇,明显是在感到烦躁。 我静静等待下文。 “你来日本的第一天特意穿上和服,就只是因为方便藏匿武器……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寂原本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我困惑地歪歪头:“不然呢?” “和装的话,原本是觉得穿上本地传统服饰便于融入,不过好像稍微适得其反了,而且行动起来也不大方便。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但应该不算过分突兀,后续我会注意。”稍微思考了一下,我继续补充道。 “……”寂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整理情绪。 “你那是‘稍微’吗?不对,也不必这种时候都想着任务啊,都跟你说了来这边就没打算让你做这些事了……”寂将我的手放下来,再次对上我的视线,“而且对着普通人使用武器,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你不是说过不想背负更多债务吗?如果因此被警方抓进监狱,或者被这边咒术界注意到的话,后果很严……” “但是有寂在的话,一定会阻止我的吧。”我打断了寂的絮絮叨叨。 “袍袖宽大、带结繁复,的确便于弹药的伪装。”我抬眼看了下寂微张的嘴唇,翘起一根握搭在口金包上的手指贴在上面,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因为是‘山吹’色,我才会喜欢的。” 我认真地补充道。 “……”寂再次陷入了沉默。 指腹下柔软干燥的唇瓣温度忽然升高,中间有一线湿而润的软肉。也许是因为奇异的触感,我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 手“啪”的一下被打掉了。 寂别过脸去,但不妨碍我看清他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与此同时,他的头发像过了电一样一根根炸开,上方冒出蘑菇云一样的蒸汽:“谁要你喜欢啊!用那种犯规的表情做这种下流的动作,轻浮奸诈的高利贷商人,即使是说这种话也别想让我给你「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 “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以你现在的状态只适合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不能再接触那些……” 啊,反应过来了吗?稍微有点失望,不过我很快就打起精神——毕竟也没有指望一次就说服寂帮我牵线搭桥。 “我没有说假话。”最终我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刚才只是手滑。是寂自己的思想太肮脏了。” “滚!” ※※※ 2017年6月18日,周日,晴。下午叁点,竹下路Shopping 。 沙丁鱼群一样的人流摩肩接踵着从面前涌过。原本就已经足够燥热的空气,仿佛被街边店铺里面溢出来的女子偶像元气满满的歌声点燃了一样。 我撑着遮阳伞,站在一家洋装店门口的兔子头假人模特身边,等待和我走散的寂找过来。咬着章鱼烧,我细细咀嚼里面筋道咸鲜的章鱼脚,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街对面。那里有个丸子头浅色发的日本JK在打气球,不过枪法很烂,一个都没打中。 好逊哦。 我叹了口气,单手收拢伞,伞尖对准一旁搓着手“呵呵”笑的气球摊老板—— “砰——”“啪!” “子弹”穿透了老板头上就要一口咬下去的咒灵的脑袋,打到墙壁上反弹了一下,完美命中了一颤一颤就是不破的那个橘黄色气球。 Double kill,飞鸟选手加二十分! 或许JK和气球摊老板都对我的得分有异议,在我走过去的时候用质疑的眼神盯着我。 我直视着气球摊老板的脸,上面黏着了刚才气球一样爆开的咒灵脑袋内容物,好像浇了一层黏糊糊的千岛酱。 “这位小姐,您刚才是……?” 和我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老板先是眼睛瞪大,而后脸上的笑漾起来。像是往凶杀现场的血泊里面扔了一块砖,和被打碎的气球一样橙红色的黏稠液体,顺着他笑纹中那些挤在一起的褶纹缓缓流下——非常抱歉,不过给现场善后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我只是弯腰捡起那颗滚落在地上的珍珠,直起身来,看了一眼【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翻译界面。接着我抬起头,将编进了珠花丝带的发辫尾梢捏起来抖了抖,对二人进行示意——蝴蝶脑袋上面的珍珠装饰脱落了。 “抱歉,刚才整理头发的时候,发饰上面的珠子崩开了。” 然后我就在一边的JK脸上看到了【我看你是在骗鬼哪里有崩开的珠子会穿过一整条街刚好打出这种路径】的表情。 而原本只是搓着手“嘿嘿”地讪笑着的老板忽然捂住了胸口,做出一个非常JK的动作:“不愧是这位美丽的小姐,连头饰崩开的轨迹都这么……”他卡壳了一下,可能是在斟酌形容词,“……这么有个性。” 我对二人点点头,就要离开。 “且慢!”老板却在我转身的时候把我叫住,从旁边的奖品展柜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狐狸玩偶递过来,“美丽的小姐,这个是刚才您打中的那个气球对应的奖品!” “不,请不要拒绝,这段时间以来在下一直的腰酸背痛头疼脑热,在看到您的那一瞬间都神清气爽神采飞扬了!我们的相遇一定是命运的馈赠!还请务必收下,为了纪念我们天启一般的初遇!”或许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老板连说话都走了音。 “抱歉。”我一边将视线从翻译软件上移开,一边接过黑狐狸公仔,同时灵巧地绕开老板手指的纠缠,“我是外国人,日语不大好,要理解您的语义有点困难。” “明明是我先看上这个玩偶的!”丸子头JK在旁边发出了不满的抗议声,“而且我刚才明明打中了,但是气球没破!” 那是当然,气球的壁是有加厚的,BB弹也是显而易见的劣质,不然也不会因为【比起射击气球更像是在轰炸钱包】而诞生惨叫着“打不中……为什么还是打不中……”的咒灵了。 我微微偏头,发现她掏出了手机,开始对我“咔嚓咔嚓”拍照。 呃…… “日本的女子高中生,都是这么热情的吗?”我发出轻声惊叹。 因为生气瞪大的杏眼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好像有点可爱。日本女孩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想着的我,很快在她脸上看到见了鬼的表情。 我又多看了一眼她的手机摄像头——唔,手机壳有可爱的猫猫耳朵装饰,待会要不要也买一个类似的呢? “咒术师,不要多管闲事……”丸子头JK后退几步,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瞪着我,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因为她身材太过娇小,要直视我的时候还是得稍微仰起头,显得眼睛更大而下巴更尖了——有一点像追逐猎物的时候,遇到了难缠掠食者的猫咪。 家里要不要养一只猫呢?但是好像很难照顾,待会还是跟寂商量一下吧。我一边发散着思绪,一边将狐狸公仔挂在包上,指尖轻轻提起狐狸脖子背后的塑料绳,晃了一晃、“啵”地一下放松开来。 “就那么想要吗?”我微微低头,见JK的视线被狐狸公仔牵动着晃了两下。听闻我的话后,她像是惊了一下,举起的双臂颤了颤,双手却把那个猫耳手机握得更紧了。 于是我了然。 “要不这样吧。”我伸出一根手指,小声说,“我们都不用咒力,只要你打气球赢了我,我就将狐狸公仔给你,并附赠你一次免费雇佣我的机会。” “我平时都是很贵的。”我补充道,“平均价格两百万美元一次。” 丸子头JK的目光闪了闪,抿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回应。 我想可能是筹码不够,将伸出的手指变成叁根:“……那,叁次?不能再多了,我不能破坏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如果我输了呢?” “唔……”我点了点嘴唇,“那么,请把你的唇膏色号给我吧。” “……?”她愣了一下,挑起了眉毛,“为什么?这样的条件,你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为了开心,而且我觉得很可爱。”我将目光自【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翻译界面移开,然后就看到了丸子头JK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红起来的脸。 “变……变态!”她用手飞快捂住了嘴,“别耍花招……不然夏油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夏油大人?”我歪了歪脑袋,“那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夏油大人?!”丸子头JK瞳孔地震,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仿佛我不知道“夏油大人”是谁,就像修士不知道耶稣、僧尼不知道释迦牟尼、伊斯兰不知道穆罕默德一样罪大恶极。 于是我礼貌地询问道:“抱歉,我刚来日本,人生地不熟。请问他是日本的詹妮弗.劳伦斯吗?” 那一瞬间,我可能幻视到丸子头JK身后火山喷发的壮观景象。 “可恶的咒术师,竟然将夏油大人与猴子相提并论,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但是她总算没有拒绝,“束缚”成立了。 我满意地转身,将一千日元递给老板——据老板说,因为这些玩偶都是用西伯利亚进口的狗熊毛制成的,所以价格稍贵。 “每个玩偶之中,都凝聚着西伯利亚人与狗熊搏斗的热血青春啊!”老板握拳呐喊,精神昂扬,以至于我有点不忍心戳破他对于西伯利亚人的刻板印象。 “稍等一下,丸子头小姐。”我拆开发辫,将珍珠从丝带上一颗颗捋下来,分了一半在手心,“这里的BB弹是有缺角的,用这个更容易将气球击破一些。” “放心好了,既然说了不用咒术,我就不会在‘子弹’上面做手脚。”我真诚地凝视她的眼睛,将托着珍珠的手递到她面前。 “……不要叫我丸子头。” “唔,那请问猫咪手机小姐怎么称呼呢?鄙人名‘飞鸟’。” “‘猫咪手机小姐’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是菜菜子!” 她目光剧烈地飘忽了一下,稍稍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珍珠。 女孩子的指尖温热柔软,做了亮晶晶的美甲,如果上面沾染了肮脏的血迹的话,果然还是会让人稍微感到可惜的。 不顾冷汗涔涔的老板“那个、那个……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飞鸟小姐……”的背景板声音,我用另一只手掂起色泽鲜艳的塑料假枪颠了颠,抬起来比划了一下,对少女轻声道: “那么,开始吧,菜菜子小姐。” ====== 作者的话: 杰哥,我女儿来和你女儿交(fang)友(dai)了,你开心吗~ 顺带一提,虽然投资交易普遍存在“风险”,与赌博有一定相似之处,但是高利贷商人与依凭运气或者依凭出千技术的赌徒,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 chapter6 “唉呀,又手滑了。”我平静地棒读道。 “这种事情我自己知道的啦,不用你说出来,可恶的咒术师!”名叫“菜菜子”的少女,从刚才我帮忙纠正了她的玩具枪瞄准手法开始,就一直非常焦躁。 “您可能误会了,菜菜子小姐,我说的是我自己哦。”我歪了歪头,“请您仔细看看,被打碎的是左边的红球,不是右边的橙色球。这一轮是菜菜子小姐赢了哦。” “卖萌无效,毫无灵魂的‘哦’就不要用在句尾当奇奇怪怪的语气词了啊。”尽管在吐槽,但她看清被打碎的球之后,语气中还是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 和菜菜子小姐约定的比赛规则,即我们打叁十轮气球,每轮两人同时射击一次,每次一发子弹;每轮射击的目标气球,由比赛的对方指认。 “非常简单、且公平的游戏规则,对吧?”彼时提出规则的我这样问道。 “确实是非常有趣的游戏规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想,飞鸟小姐!”被我以投诉给消费者厅为威胁而“哗啦啦”地挑拣着不合格BB弹的气球屋老板发出了与劣质BB弹一样塑料的捧场声。 “没有问你。”我报以冷漠的回应。而菜菜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端起枪来。 “请稍等,菜菜子小姐。”各自打完两枪后,我放下枪来,“这样是打不准的。” “您还需要校枪。”我两步走到她身后,微微蹲下身,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头。 “首先,耳垂、颧骨、脸颊和嘴角,这里的位置和触觉,还请用身体记牢。”我的手指随着我话语中点出的位置慢慢移动,“手指的话,应该放在这里——还请不要抖动!之后应该保持这样的姿势平稳呼吸,以保证瞄准系的稳定!” 我的语调上扬陡转严厉,好像把菜菜子吓得颤抖了一下——大概是把以前的习惯带了过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稍微有些抱歉。 无视了气球屋老板“可恶,教练我想学打枪”的碎碎念,我放柔了声音:“现在,看好照门和准星的瞄准点,然后——” “嘭——”气球圈成的靶面上,靠近中央的一枚蓝色气球破碎了。 “咦——诶?”菜菜子瞪大了眼睛,我想这可能是她今天第一次击中气球,“但是我刚才瞄准的是绿色的那个……” “玩具气球枪自带的瞄准体系都是无效的,这属于出厂配置——这就是我们要校枪的原因。”为了不让气球屋老板听见,我在她耳边低声说,“而那个蓝色的气球,才是刚才我们寻找到的这一瞄准系下面的实际落点,请记住它们的相对位置关系,保持身体记忆——菜菜子小姐,还请注意呼吸平稳均匀,不要颤抖。” 但她抖得更厉害了。我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过分积习难改:“我有那么可怕吗?” “谁……谁怕你了……”菜菜子发出了“咕嘟”的吞咽声,语气忽然警觉起来,“等等,刚才这一枪算……” “算你的分。”我从她身后撤回,大方地摆摆手,“我指认的位置,你击中了嘛。” 然后我端起我这边的枪,扣下扳机——没打中。 …… 最后的比分结果,是菜菜子24分,我23分——刚好缺了我握住她的手打出去的那一枪的得分。 “恭喜哦,菜菜子小姐。”我放下枪,将西伯利亚狗熊毛特制的黑色狐狸公仔装进老板递过来的装满奖品的袋子里面,递到她的面前,“还请收下奖品,以及我的承诺。” “……”菜菜子微微垂着头,双眼落在刘海垂落的阴影中。 “菜菜子小姐?”她依然没有接过去。 说起来,好像刚才从比赛中途开始,菜菜子小姐的兴致就像是气球被戳破一样“嘭”地一下消减了。明明刚开始打中的时候还是会小声欢呼的。 “飞鸟小姐还是很厉害的呜呜呜,只差一分。”老板一手拿着小手绢吸溜鼻子,一手拎着一大袋公仔玩偶——他看起来非常痛惜的样子,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狠宰一笔让他大出血了,所以我和菜菜子都继续无视了他。 “你刚才……”沉默片刻,菜菜子还是抬起头来,我意外发现她的眼中似乎有怒火在燃烧,“你刚才是放水了吧?” “您在说什么啊,菜菜子小姐。”我面不改色,将装着西伯利亚狗熊毛制作的狐狸公仔的购物袋往前递了递,“别露出那种‘发现所谓西伯利亚狗熊毛实际上是人工皮草’的表情啊,您打中的气球确实比我多一个嘛。” 在气球屋老板哀嚎出“不!那个俄罗斯人明明说这些玩偶是他和狗熊亲自搏斗后的战利品制成的”这样的背景音之中,菜菜子小姐退后几步,抿紧了嘴。 “刚刚有几次我应该是没有瞄准的,却打中了。”菜菜子再次露出了刚开始的那种防备的神情,“你有什么目的?” 看着菜菜子小姐一脸怀疑的表情,我叹了口气,这么敏锐真的好难搞哦。 “就不能多相信一下自己的技术吗?青春洋溢的女子高中生想太多会长皱纹老得更快的。”听到我的话菜菜子小姐飞快捂住了脸,反应过来后瞪了我一眼,但我理直气壮,“这种游戏当然是为了有趣嘛。” “而且刚才我明明有立下比赛中不用咒术的束缚嘛,菜菜子小姐应该也有感觉到。”稍微思考了一下,我掏出手机继续解释道,“而且我是一个从来都会在赛场上全力以赴的人——我对天主起誓。” 这么说着的我将胸口的木十字架捏起来晃了晃,进行示意。 “你那个十字架不是cosplay装饰吗?”菜菜子小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完全不像啊!!!” “好歹尊重一下别人的信仰啊,我从意大利那边的教会来。”稍稍抱怨了一句,我再次看了一眼【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点点嘴唇,抬起头直视菜菜子小姐的双眼,真诚地说,“天主的仆人是不会说谎的——需要我背一段玫瑰经给你听吗?”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当连脖子上都挂着巨大购物袋的寂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来到气球屋的时候,抱着西伯利亚人工皮草狐狸公仔菜菜子喊我“飞鸟”时候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别扭了。 “卷好的头发、新做的指甲、精致可爱的妆面,以及刚开始时候那个百发百不中一看就是新人菜鸡的枪法——对不起,我错了,”菜菜子作势要打我,被我躲开,“菜菜子小姐,是为了等待着的某人想要赢得奖品的吧?抱歉,当时就这样稍微以己度人了一下。” “……不止一个人。”菜菜子轻轻“哼”了一声,在我逐渐变得钦佩的目光中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狠狠敲了我一下,这次我没有躲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的家人们!所以你这样思想肮脏的人哪里像天主教徒了啊!” 然后她反应过来:“哎,等等,所以你在等谁……?” “啊,他来了哦!”我挥舞着手里的一大袋玩偶,无视了气球屋老板“我可以去与狗熊搏斗为飞鸟小姐赢得真正西伯利亚狗熊毛玩偶”的神志不清发言,在寂逐渐扭曲的表情中高声喊,“这里这里!寂!” 然后我再度迎来了寂的手刀:“只知道买东西怎么不知道自己拎啊,无耻奸商!”尽管这样说着他还是任劳任怨地接过了装满公仔的购物袋。 “这个是你男朋友吗?”菜菜子露出好奇的眼神。 “是弟弟啦。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我把寂的脸捧着贴近我的脸,对着菜菜子比出了一个“耶”。她条件反射地捧起手机要拍照,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脸抽了抽,又将手机放下来。 “谁跟你长得像了啊!”寂咬牙切齿在我耳边低声道,说话时候的气息扑在我颊边,又热又痒。 “没关系,东亚人看我们就和我们看他们一样脸盲。”我也同样低声回应他,然后毫不犹豫将他推开——青春期男生飙升的体温,在夏天真是可怕。 “啊,夏油大人!” 菜菜子忽然眼睛一亮,雏鸟归巢似的奔出气球屋,扑向一个牵着一位黑发JK的……和尚? “菜菜子认识了新朋友吗?”身着袈裟的丸子头小眼睛和尚笑眯眯地摸了摸菜菜子的头,将视线转向我——一瞬间,那锐利的审视目光,让我有一种被黑色的冰冷手术刀解剖的熟悉不适感。 这个就是菜菜子一口一个的“夏油大人”?比猴子还可爱得多的那个?虽然脸看起来让人有点眼熟(不,不是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明白菜菜子为什么想要那个狐狸公仔的眼熟)但是…… 灵光一闪,我忽然一拳敲在掌心:“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九千万!”昨天在寂手机屏幕的匿名网站上面看到了悬赏九千万美金的那个什么教主! 九千万的脸上露出了“你是不是中暑了在说什么胡话”的微妙表情。 “什么嘛,这不是比詹妮弗.劳伦斯差远了。”我挺直脊背、屈起食指撑住下巴,用挑剔的目光将九千万上下打量回去,最终还是诚实地点评道,“虽然其实我更喜欢奥黛丽·赫本那一款的。” 昨天晚上,我在寂的陪同下看了奥黛丽小姐主演的《修女传》。如果天使真的存在,并要降临人间与魔鬼争夺人类信仰的话,我比较建议祂们以路加修女为外形模板。顺带一提,路加修女成为上帝新娘之时的头巾,真的是非常漂亮,比我丢失的那一顶要美丽许多。 “你那个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喂!”菜菜子的背后再次出现了火山喷发的幻影,“以及不要把夏油大人跟猴子相提并论!” “猴子怎么了!”我瞪大了眼睛,“我要是能像路加修女一样能摸一摸可爱的小猴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 作者的话: 所以猜猜飞鸟到底嘴里哪些是实话咩~ -- chapter7 夏油菜菜子感觉自己今天有点倒霉。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下午,如同往常许多个周末一样,夏油大人、美美子和自己到竹下路逛街。除了因为一只猴子偶像的到来而爆发猴潮,导致叁人被猴子冲散外,一切原本都如可丽饼上的鲜奶油一样丝滑柔顺。 和夏油大人通话后,当她看到附近气球屋那一只尖叫着“打不中,为什么还是打不中”的球形咒灵的时候,她觉得它或许可以用来给夏油大人当炸弹用;与此同时,旁边橱窗里面的西伯利亚狗熊毛制成的狐狸玩偶(气球屋老板语),也是非常合适的战利品。为此她亲身上阵,大显身手,用自己弹无虚发的战绩给那只咒灵的力量进行了添砖加瓦。 顺带一提,之所以说是弹无虚发,是因为每打一枪,那只咒灵的力量都会提升许多。菜菜子拒绝承认这是因为自己真的打不中。 然而计划被一枚“子弹”打乱了。 “啊,抱歉……” 当那个身着黑色长裙、戴着十字架的咒术师走进气球屋的时候,菜菜子的怒气条已经蓄积到了满槽——然后也像气球一样“噗”地一下被戳破了。 因为那少女放下了将面容遮掩住的黑色遮阳伞。 旁若无人地捡起发饰上的珍珠,少女垂落的银灰色发辫随着抬头的动作摆到脑后。然后,她微红的眼皮像是花瓣一样掀开,露出如有光轮的银色眼瞳,和夏油菜菜子的目光恰好对上。 是含着露水的青莲花瓣一样的眼睛。 那一瞬间想到这个形容的菜菜子,其实是有一点吃惊于自己竟然对于那部翻开看了一眼就丢下的佛经内容还有印象的。【注1】 然而,这样微不足道的惊讶很快便被一种源自生物本能中更为激烈的恐惧感压倒了。 幼年时候被愚昧猴子们迫害所培养出来的敏锐直觉,在这一刻发出了“移开目光”的危险警报。然而,那对莲花目所镶嵌的绮丽面容,却仿佛魔性的漩涡,就要用超越性别的魅力,将这对双眼的主人所注视猎物的心智牢牢攫取,绞杀在名为“美丽”的恐怖之中。 【会死的……快逃……】 明明神经在这样尖锐地悲鸣,视线也仿佛被拼命挤压一般剧烈颤抖着,却依然难以自抑地聚焦于那对眼瞳上…… 然后,银色的漩涡消失了。 那少女眨了一下眼,如同氤氲雾气的灰色瞳眸之中,倒映着菜菜子苍白的脸。 只是眨了一下眼的时间,却宛如一个缥缈梦境一般漫长的错觉。 是阳光反射之下的错觉吗? 不知道是出于掩饰还是想要挽留,没有多余的心智去分辨,混乱的记忆已经失去了自己说了什么的记录,但那个时候,菜菜子举起了手机。 “咒术师,不要多管闲事……”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这个人如果是敌人,会完蛋的、一定会完蛋的…… 她听见自己这样想。 然而她还是按下了快门——有那么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动作机械得仿佛手臂被冻僵了一般,然而骨骼之上传导来的压迫感,却又告诉她自己的动作比新年打羽子板的时候还要灵活得多。 那少女看了一眼手机摄像头,然后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原来如此。真是无情啊,小妹妹,我刚才可是非常担心您呢。” 菜菜子这才发现,少女直到刚才为止,都是没有微笑的。 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看向屏幕,然而菜菜子的手颤了一下,她看见…… “……这么想要的话,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少女一手握住狐狸公仔,一手点了点下唇,出声打断了菜菜子的思绪。而菜菜子的目光,亦随着她的指尖轻点在花瓣一样的唇上。 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接受游戏邀请的呢? 对于西伯利亚狗熊毛黑色狐狸玩偶的渴求?对于夏油大人被挑衅的恼怒?亦或是出于其他的心态……反应过来的时候,菜菜子已经被名为“飞鸟”的少女身上不知名的寒冷香气环抱了。 又或许,真的会有人忍心拒绝这样一个人的请求吗?菜菜子感到怀疑。 举枪、打靶,明明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因为那比羽毛还轻的触碰似乎有了别样的意味,搅得菜菜子的思绪更加混乱: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故意的吗?这是什么香气?……等等,对于同性之间的触碰这样在意的自己,岂不是显得更奇怪了吗? 当那缕冷香远去的时候,菜菜子心头甚至涌现出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惆怅,尽管她很快就对这种惆怅警惕起来。 按照飞鸟指导的方式,确实提高了不少气球命中率。但是菜菜子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即使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充足信心,菜菜子依然觉得命中率提升得有点过分离谱。而且,除了指导时候的那一轮之外,自己脱靶飞鸟也脱靶,自己打中飞鸟也打中,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太刻意了。 “那么,这一次八环位置叁点钟方向的红色气球,还请菜菜子小姐做好准备哦。”不远处传来柳絮一样轻柔的声音。 心头一动,菜菜子将枪口稍微偏移了一下。 子弹射出的时候,飞鸟低低“诶”了一声。 依然是双双命中。 菜菜子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淹没在气球屋老板“哗啦啦”翻找劣质BB弹的噪音中。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飞鸟明明每句话都将敬语吐露得完整清晰,却依然令人感到不适的缘故了。 “啊。真是……”菜菜子想,“真是傲慢啊。” 尤其是当这傲慢披上谦卑的羊皮之时。 …… 她无疑是控分了,菜菜子这样确信着。然而,面对质问,名为“飞鸟”的少女只是弯起了眼睛。 “菜菜子小姐未免过于妄自菲薄了。”飞鸟举起胸前的基督受难像十字架,轻轻一吻,贴在颊边摩挲,“我的话,在赛场上向来是全力以赴的——向主起誓。” 莲花般的双眼微垂,少女脸上露出的,是并不算陌生的、也许比起盘星教信徒们虔诚得多的神情。 结下“不用咒力进行比赛”的束缚那一瞬间玄妙的感觉,也诚如飞鸟所说依然萦绕于心。然而,菜菜子还是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哪里不对劲呢…… “菜菜子小姐这样的神情,有点像家里的一个小妹妹呢。”再次轻叹一口气的飞鸟,雾气朦胧的灰色瞳眸之中,目光柔得仿佛能够滴出水来,“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她的生日了。去年的时候,她就说想要一只毛绒玩偶。但是那个时候我刚好出差在外,没来得及赶上她的生日宴。” “……你也有一个妹妹?”菜菜子想到了美美子。 “嗯嗯,我家里有一大群弟弟妹妹呢——并不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和亲生兄弟姐妹差不多的一大家人。” 通过飞鸟的描述,菜菜子获悉她和那一大家子“兄弟姐妹”原本是在一家教会学校就读。 “阿诗翠德是其中非常可爱的一个女孩子。”飞鸟望向外面的街道,语调染上了怀念的色彩,“她有着月光一样柔顺的银色长发,以及澄碧天空一般的蓝色双眸——没有人见了她会不喜欢她吧,跟着我学习射击的时候,她也是学得最快的那一个聪明孩子。” “就是非常爱撒娇。如果我不给她盘花苞头的话,她宁可披头散发被修女们责骂,也不把头发掖进头巾里面。去年这个时候她向我讨要礼物,那种可怜可爱的神情,我至今依然铭记于心……” “你今年依然可以送她礼物。”菜菜子提出了真诚的建议。 “已经办不到了呢。”飞鸟语气淡淡,“她留在意大利,已经来不了了——而我也回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双胞胎弟弟离家出走了。” 飞鸟转脸,莲花目中两粒瞳孔宛如清透的黑色水面,清晰地倒映出菜菜子的影子:“我来日本,就是要回收……啊,抱歉,我的日语还不是很熟练,是迎接我的弟弟回家。” “你有登寻人启事吗?”被飞鸟这样看着,菜菜子有些不自在,“双胞胎的话,他应该长得很像你?那应该会很好找的嘛。” “没有哦,”飞鸟脸上再次露出那种缥缈的笑意,“因为找不到的吧。那个家伙闹起别扭来,就会像变色龙一样完美地隐匿在周围环境中——基本上不是他自己想要被找到的话,别人就很难发现他的。除非是我来,但那应该也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为这样的事情打扰警察的话,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哦。菜菜子想,那个据说不顾会伤透担心他的姐姐的青春叛逆期离家出走幼稚男高中生,大概是有着什么方便伪装或者隐蔽的术式吧。 “如果菜菜子小姐见到他的话,拜托请帮忙留意……不,算了,您应该认不出来。不过,如果有那种感觉的话,还是请务必远离吧。” 飞鸟脸上的浅笑,有那么一瞬间宛如玻璃镜一般虚幻。 “毕竟那孩子,实在是太爱‘恶作剧’了。” …… 以“弟弟妹妹”话题拉近距离为转折契机的对话,在那个银发外国人少年和夏油大人先后到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尾声。被以“就当是补偿一下我这个不合格姐姐想要送给妹妹礼物的心理”为理由拜托,而自然而然收下一大袋气球屋公仔的菜菜子,已经可以和飞鸟互相不用敬称了。 (当然,过分自来熟的气球屋老板,在这一过程中被二人不约而同地忽视掉。) 当回到盘星教的时候,菜菜子掏出了自己的一大袋战利品,分给了教内非猴子教众——送给美美子的是一件能给诅咒玩偶安娜穿上的精致小衣服,送给夏油大人的,是一个金黄色的宝可梦皮卡丘。 “因为夏油大人是最棒的宝可梦大师!”菜菜子对夏油大人认真地说,而后者与那只有着狭长眼睛的西伯利亚狗熊毛……不,人工皮草黑色狐狸玩偶小眼瞪小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菜菜子觉得夏油大人虽然是在笑着,但是脸部似乎有着微微的抽搐。 黑色狐狸是留给自己摆在床头的,好让自己不用做噩梦,菜菜子想,不过如果夏油大人更喜欢狐狸玩偶的话,就把这个也给他。 “啊,对了。”菜菜子忽然想起来自己差点忘掉的事,“刚才我试图拍下飞鸟的照片,却拍出来这样的效果……” 菜菜子将手机递给夏油大人—— 屏幕上面显示的,是菜菜子举起手机面向屏幕进行拍摄的画面。 “我的手机拍不到她。”菜菜子进行了补充说明,“拍到的是我自己。” “像是对着镜子自拍呢。”美美子一边给安娜套着衣服,一边点评道。 “蛮有趣诶!好像那种会通过镜头传播然后爬出屏幕的恶灵影片一样!”话音刚落,房间里面安静了一瞬。 “五十岚,你要是再吓唬孩子们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也做成恶灵然后塞到碟片里面,完成传染猴子的病原体任务。”夏油大人微笑如常地威胁道。 “啊哈哈哈哈哈,”发出爽朗笑声的,是今年新加入的诅咒师五十岚澄海,海归的庆应大学文化人类学学生,“明明都是诅咒师了,怎么可能还怕鬼嘛!而且盘星教将在下这样的人类高质量男性这样使用的话,未免也过分暴殄天物了。” 夏油大人微笑着:“那么那位有房有车的孤独富婆‘山村贞子’小姐近日在神奈川区张贴了许多重金求子广告,想来如果我们把一个二十岁出头青春鼎盛的人类高质量单身男性送去入赘以换取她的支持力量,这样物尽其用的使用方法应该是比较合你意的?” “山村贞子小姐 is so hot,在下可招架不住——更何况在下可是心有白月光的人了,”五十岚虚伪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最终还是举起了双手,其中一只拿着从菜菜子这里获得的白色文鸟模型:“好吧好吧,有失尊重,是在下错了,向Miss菜菜子和Miss美美子道歉!” “我们才不会怕鬼呢,对吧菜菜子?”美美子转头。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容易哄好了,所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除非——”菜菜子眼中射出犀利的光,“你告诉我们你那个‘白月光’是谁!” “是国外时候订婚的未婚妻哦,怀抱着炽烈如同火焰的激情深爱着在下,爱到痛彻心扉的那种——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五十岚抱胸得意地扬起了头,“说起来,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个修女小姐,她漂亮吗?” “去和山村贞子联姻吧,有了未婚妻还惦记着别的女人的见异思迁大渣男。”菜菜子吐槽道,“不是修女啦,应该。那个那个女孩子没有戴头巾,基督教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这不代表我会给你她的联系方式方便你的骚扰行为。”【注2】 “啊~原来如此。” 五十岚抚摸着白色文鸟的翅膀,眯眼咧嘴,露出了似乎非常开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菜菜子觉得他弯起眼睛的样子有一瞬的眼熟——直到深棕色的发丝掩映之中,那双迷人的绿色的眼睛对她wink了一下,“Miss菜菜子凝睇在下这样入迷,是终于发现了在下难以自抑的魅力吗?” “滚。”伴随着夏油大人的铁脚制裁和五十岚飞出房间砸进墙里的痛呼,叁个人异口同声。 …… 【总而言之,虽然刚开始好像遇到了一些倒霉的事情,但是吃到了新品草莓奶油可丽饼,交到了新的朋友,第一次打气球赢得了这样一大堆战利品,给教内的大家送出了礼物,还制裁了轻浮花心的大渣男五十岚……归根究底,这依然是幸运的一天。】 晚上九点半,坐在书桌前的菜菜子在日记本上记下最后一笔。 “菜菜子,睡觉了哦!”美美子将原本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探出来,对菜菜子轻声呼唤。 “来啦!”菜菜子扣上笔盖关上灯,钻进被子里之后,将两人枕头中间黑色的狐狸公仔以及摆在旁边的安娜郑重地摆正。 “如果美美子以后再做噩梦,而我又不在身边的话,就抱着它睡觉吧。”菜菜子扶住狐狸公仔的尾巴,“夏油大人会保佑我们做好梦的。” “……那我宁可做噩梦,也要一直和菜菜子在一起。” “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不会抛下美美子的——毕竟我们一直以来都在一起。” “那么今天那个女孩子呢?” “……那是‘别的人’。”菜菜子坚定地说,“只是新认识的普通朋友,而且未来说不定能给夏油大人助力的——我已经对她显示出来我不是‘好咒术师’了,但她并没有对我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黑暗中,美美子的眼睛亮亮的。 “我相信菜菜子。” “美美子也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 “说好了哦。” “嗯!说谎的人吞千针!” “不要!”美美子伸手捂住菜菜子的嘴,“有菜菜子的承诺就够了,我不要菜菜子受伤的任何可能未来——尤其是因为我。” “……” “……” 黑暗中的双子,最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果然,我最喜欢美美子了。” “我也最喜欢菜菜子了——还有夏油大人。” “对,还有夏油大人。” “那么夏油大人晚安,”美美子终于握住了黑色狐狸公仔的爪子,“菜菜子也晚安。” “嗯,美美子晚安!” 阖上双眼的前一瞬,菜菜子忽然想起来,那个自己“偏移了角度却为什么依然打中了目标”的问题,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位名为“飞鸟”的少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糊弄过去了…… …… 第二天,2017年6月19日,周一,雨。 盘星教晨会上,五十岚澄海没有出席。 夏油大人带回来的,只有半只连翅膀都失去了的破碎文鸟模型。同时他宣布,五十岚死在了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的神奈川特级假想怨灵[化身山村贞子]收服行动之中。 “五十岚是死在咒术师手里。”夏油大人说道,“来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准确来说还没有正式入学,但是已经差不多定下来的学生,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继承者,伏黑惠,是剥夺了我们同伴生命的凶手。” “我们决定拨出叁千万专款,对伏黑惠的人头进行悬赏。” ====== 【注1】《楞严经》卷一:阿难白佛言。世尊。一切世间。十种异生。同将识心居在身内。纵观如来青莲花眼。亦在佛面。我今观此浮根四尘。只在我面。如是识心。实居身内。 【注2】天主教认为女性的头发有着诱惑人的魔力,因此要用头巾包住修女头发,不允许露出,不然就是对天主不敬。 大名鼎鼎的山村贞子女士是谁应该不用我解释了吧?下章迫害杰哥和惠惠,嘻~你们开心吗?(惠惠:泻药,不开心) -- 间章(1) ρō①⑧©ō.©ōм 神是什么? 【祂是生命创诞之时灵感一闪的火花。】 生命是什么? 【是我们涉过爱之河流,追寻那永恒源泉的过程。】 什么是爱? 【爱是甘美的痛楚,我亲爱的姐妹(sister)。】 你说,我等行走于凡尘俗世的躯壳,正是汲取圣爱的容器。 那么,我最为亲爱,也最为憎恨的【神子】啊,请告诉我——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如果神真的注视着我们的话、如果神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话、如果神真的爱着我们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祂会允许这些悲惨的事情发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好痛…… 好痛啊…… …… ——“姐姐。” …… …… * 2017年6月19日,星期日,晴,晚上6点。 “醒了?”当我在副驾驶座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寂头也不转就开始了碎碎念的训斥,“都跟你说了,你现在不适合过度用眼,身体状况承担不起这个消耗……” “没有‘过度’哦,只是‘稍微’,”我将脸转向窗外,看着都市流动的街景,“因为感知到咒力波动,所以小小地【看取】了一下——不会被人注意到的。” “那么,寂!”我拍拍脸,在一个路口停车的时候探过身去,双手抱着寂的脑袋转过来,向他询问道,“好好看着我吧,寂。” “我可爱吗?” “我跟你说过在马路上这样乱动很危……”眼中映出我倒影的瞬间,寂像是突然出了bug的电脑:语音卡住、瞳孔遽然扩大,CPU也运转到快要自燃了。 “好吧,看来负面效果还没有消除。”我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坐正。 “……十分钟内,你不要跟我说话。”寂从牙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了解。”我毫不犹豫地应答,并开始在心底暗自读秒。第二十五秒的时候,还是寂用叹气先作了妥协,“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滥好心还是……” “是在投入本金。”我淡淡地打断他,“冥冥之中的因果链条,会将丰厚的利息回报打入我的生命存储账户之中。” “生命存储账户又是什么鬼?” “天地银行。” “不要以为我没见到过中国那边的冥币啊!” “你是说那张你花两百美元买来的面值伍拾圆【珍藏版东方冥币】吗?”我略带同情地开口,“真可怜,我去亚马逊查过,本土原价根本到不了那个地步。” “所以你到底要嘲笑这件事到什么时候啊,混蛋高利贷商人!” “骂出这一句话,看来【魔眼】的负面作用总算消除了。” “不要用这种毫无分寸感和距离感的过分行为来确认魔眼效果啊!!!” “我只是在很正常地测试,是寂的思想太下流了。” …… 斗了几句我一直单方面碾压的嘴后,寂话锋一转:“说来你刚才一直在笑,是做了一个好梦吗?” “唔……与其说是美梦,不如说是噩梦之中的噩梦吧,毕竟醒来就是回到现实。”我将脑袋后仰,靠在车椅按摩枕上,闭眼享受,“主要是因为有在和寂说话——以及想到了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今天那个小女孩?” “人家说不定和我们差不多大哦,毕竟东亚人普遍长得娇小稚嫩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你狠狠宰了对那位lady一笔?” “也不算太狠吧……”我嘟哝着,“就是和她打赌比了一场。” “你赢了?难怪这么高兴。” “唔……我比她少打中一个球。” “!!!”寂在斑马线前猛地踩下刹车,堪堪停在了被罚九千日元兼驾照扣两分的边缘,而我也被巨大的后坐力压在座位上,“开什么玩笑?你射击怎么会输掉,对方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本女子高中生!” “啊,我懂了,你是放水了吧。”不待我回答,寂便自言自语道,“等等,不对,你也不是会在比赛时候放水的类型……天哪,训练营的家伙们要是知道会哭的吧,真的会哭出来的哦!” “我确实是会在比赛中全力以赴的类型——但我的赛场不在此处。”我借着路灯及霓虹灯的光线翻找起购物袋来,“毕竟比起赌徒,我更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嘛。” “以及,不是平平无奇的日本女子高中生啦,是盘星教教主的养女夏油菜菜子——说起来对方也觉察到了还质问了我。真奇怪,我做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是说日本这边咒术师都这么敏锐的?” “啊,我明白了,就是那一个——射出子弹撞击对方的以改变弹道那一招?”寂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随即咂了咂舌,“啧,竟然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普通JK……等等,你说盘星教?” 真可惜,现在红灯依然没变,没有给他再次急刹车以显示震惊的机会。 “我也是看到那条九千万美金悬赏的刘海……所在的那张脸时候发现的。”我诚实地说,“之前只是看到了一只咒灵,出于生意头脑解决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怎么回复她的质问的?” “我说我缔结了束缚不用咒术。”我庄严地在胸口划了十字,“神的仆人是不会说谎的,阿门。” “呵呵,你又不是神的仆人。” “不愧是寂,真懂我。”我发出了真诚的赞美声,“不过,【镜子】也是不会说谎的哦!” “……毕竟像魔鬼一样用支离破碎充满误导性的言语玩弄契约才是你的风格嘛,虚伪的诚实,无耻奸诈的高利贷商人。”寂对此嗤之以鼻,我权当赞美收下。 在到达家门口的时候,我终于翻出一只金黄色绒毛的金眼睛小狗玩偶,打量了一下。 “白兔子送给亚连老师,黑兔子送给李娜丽,蓝兔子送给神田老师,寄到伦敦去【注1】;这只是给你的——其余的国际邮包寄送到意大利那边去吧,奶黄色那只兔子寄给十代目,火烈鸟模型送给塔尔波老师【注2】。不用署名,不然我怕特蕾莎修女不肯签收。”从腋下托起金色小狗,我拧过身子,满意地将它递到寂的面前,“生日快乐哦,寂。” “……”沉默如同夜色,在车厢里面弥漫开来。 寂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而我坦然回视。 “你这人,还真是……”少年未竟的话语,化为一声叹息。 “寂?”我往前凑了一点,试图更加认真地解析他表情所传达的讯息,“怎么了?是感动得要哭了吗?还是说要我再说一遍,生日快乐?” “谁要哭了啊!还有你、你、你、你挨得太近了,毫无自觉的笨蛋白痴轻浮高利贷商人!”寂毫无疑问再次炸毛了,整个人仿佛都要缩进汽车座椅里面,“以及为什么是狗啊!都跟你说过了我是猫派的!” “这不是狗,是亚历克斯(Alex)。”我纠正道。 “更过分了,把别人的名字给玩偶起名这种事情!”寂提出严正抗议。 我只好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打个招呼,进行一下自我介绍吧,亚历克斯。”我举起亚历克斯的玩偶小爪子,对着寂挥了挥,“你好,亚历山大(Alexander),我是Alex,是Asya的好朋友。人或许会背叛人,但是Alex和Asya永远不会彼此背叛。” 寂再次沉默片刻,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你是小学生吗?”他有气无力地呻氵吟道,“这样也太犯规了。” 路灯很暗,不过我依然能看到寂的耳根发红了。感觉有必要提醒他到京都那边处理山吹氏本家事务的时候按时吃退烧药。 …… “不想哭吗?”当我拧开门锁的时候,寂停在门口的保时捷还没有离开。 “想要哭泣的感觉,在上次……之后,已经忘掉了。”我没有回头,从堆积在地上的购物袋之间翻出家居拖鞋换上。 “阿诗娅。”我忽然听到寂说,“就算……就算是你杀了救济会的大家,我也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我的动作顿住了。 “谢谢你哦,寂。”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那么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寂补充道,“以及亚当(Adam)和圣骸的踪迹,我会帮你继续追查的。” “不要跟盘星教走近,他们会很麻烦。” “我知道的,寂。”我回过头,对寂翘起嘴角——就像以往每一次、无数次一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仲夏夜的胸腔之中空虚回响。 “我都知道的哦,所以还请安心吧。”我最好的搭档,永远的伙伴,Alexander。 “……那我去了?” “一路顺风,寂。” ====== 作者的话: 预估有误,超字数了。没有原作人物出现的这一部分干脆分出来成间章。 待会或许会还发一章,杰哥和惠真的会出场。如果待会没发那就是明早发。 【注1】亚连.沃克、李娜丽、神田优:《驱魔少年》主角们,本文私设与女主有师生关系。未看过《驱魔少年》不影响阅读(大概?) 【注2】十代目:《家庭教师》男主角沢田纲吉,意大利黑手党组织彭格列家族第十任首领 塔尔波:为彭格列效力的最老的雕金师。 (没看过家教的话,应该也不影响阅读,大概?) -- chapter8 2017年6月19日,星期日,晴,晚上10点。 这个时间,一部分人已经上床睡觉,一部分人在敷面膜做瑜伽、一部分人快要到家、一部分人刚进夜店。对于活跃在影子中的人们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奏响序曲。 夜风驱散白日的燥热,同时“啪”地一下将传单拍在脸上。将其取下阅读内容后,伏黑惠逐渐开始面部抽搐: 【山村贞子,30岁,身高160cm,肤白靓丽黑长直,夫拉斯维加斯富商,因意外致残无生育能力,为继承庞大夹页,经协商,特寻异地品正健康人类高质量单身男性,圆我母亲梦,通话满意,将线上告知具体见面地点,有孕重酬3000万。本人亲谈,非诚勿扰……】 “鲑鱼!”狗卷棘凑过来看到了传单内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的【窗】成员,在叁个小时前确认了此次失踪事件中有咒灵的因素乃至有诅咒师的手笔,并锁定了此次任务地点。”分明气温并不低,辅助监督伊地织先生却打了个哆嗦,擦了擦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冷汗,裹紧了西装外套。 “这一次的首要目标,是确认目前为止十八位失踪者的生死,并将可能的生还者救出;其次是确认咒灵的等级,若在二级以下则进行祓除。但是,若确认其在二级以上的话,还请两位将目标优先级进行调整,以保全自身生命安全为第一任务,迅速脱离现场并进行汇报。” 这里是神奈川县横须贺市■■■■教会医院遗址,位于驻日美军基地荒僻边沿,数年前发生重大爆炸事故后关停整修,又因为闹鬼传闻搁置至今。 大概叁个月前开始,有一部日英双语版的网络小说《山村贞子爱情故事》在推特上连载,讲述绝代佳人山村贞子在成为当红影星后与拉斯维加斯赌王富商的浪漫奇遇;约一周前左右,有【富婆山村贞子重金求子】的双语版信息,以线上线下并进的方式在横须贺流传。随后传开的,还有“给富婆山村贞子打电话的人都失踪了”的都市传说。 失踪者中,有美军十人、日本人八个。如果说美国人可能真的不知道山村贞子是谁的话,那么关于为什么给山村贞子打电话的人中日本人近占半壁江山,据其中一位失踪者的大学室友所述,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失败惩罚——大家本来是抱着好玩的心态猎奇,没想到叁天前室友真的絮絮念叨着“山村贞子小姐真的愿意见我了”出门,一去不回。 警方监控记录显示,该失踪者打电车步行至该教会医院附近后失去踪迹——借此,【窗】的成员终于锁定了此次事件根源的所在地。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狗卷君和伏黑君尽量将对于现场的破坏控制在最小范围——好了,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有的。”在狗卷棘“金枪鱼蛋黄酱”的强调声中,伏黑惠举起了手,同时露出死鱼眼,“我唯一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这种任务不让五条老师来?”他不信五条悟会乐意放过这种证明自己是人类高质量男性的机会。 “因、因为……毕竟这里靠近美军基地啊。”一听见那个名字,伊地织先生露出了胃部被狠狠击打的表情,“五条先生那种规格的杀伤力投放至此的话,会引起美日外交事故的……” “……” 伏黑惠顿时理解了:自己的术式比较隐蔽,狗卷前辈的术式也相对精准,造成的动静不至于让外交方面难做。 “鲑鱼。”狗卷棘也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美国人不用自己的咒术师——那当然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其他地方并不似日本这边咒灵层出不穷;相应的,国外咒术师也不像日本一样多。 “那么关于任务的交代到此为止,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从旁协助的话,请通过这枚特制的仪器进行联系。”伊地织点了点耳钉状的对讲机——这是冥冥小姐不知道从哪里采购来的新货,微型便携、功能强大、方便排除咒力干扰进行联络。 “接下来,我要放【帐】了。”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祝两位武运昌隆。” * “阿嚏!”五十岚澄海骑在飞行咒灵【化身姑获鸟】背上,揉了揉鼻子,“原本在下觉得诅咒师夜生活单调得令人发指,但是在了解到他们咒术师007的作息后,在下实在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楼顶上,夏油杰从鹈鹕形的巨大咒灵背上跳下来,将手笼在袖子里,“之前可没见你这么积极主动谈起自己的私事。” “您说在下的未婚妻?”青年亦稳稳落在天台上,看向天空中如同融化的黑巧克力冰欺凌球一样放下的【帐】,微微眯起眼睛,将手举起作望远镜筒状,语气轻快,“那是当然啦——毕竟,我的小花【mio fiorellino】现在来日本找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身上泛起了恶寒。夏油杰亦将视线投向帐:“高专这一次的动作很快啊。” “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的话,特级咒灵都要孵化出来了。”五十岚吹了个口哨,“用互联网传播都市传说制造咒灵的效果,简直好得超出了在下的想象。” “该说不愧是猴子吗,连富婆重金求子这么愚蠢的诈骗广告都会信。”夏油杰难得表达了认同,“这一次你算是立了大功——我好像有一点理解你为什么不去慈恵会学医,而到庆应学民俗了,这样确实有利于写恐怖小说。” “唉,弃医从文,其实是因为在下路过仙台的时候,在车站读到了一本文豪传记。”五十岚双手合十,“那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问出来的一瞬间,夏油杰就后悔了。 “那就是——学医救不了全人类。”青年目露虔诚。【注1】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人吐出什么正经话来,“盘星教可不是以救济全人类为目的的。” “教主说笑了,又或者您误解了在下的意思。”一阵风吹过,拂动五十岚棕色的发丝,在被暗沉天色映成幽蓝的碧绿瞳孔之中投下鸦羽般的阴影,“在下认知之中的【全人类】,是一个集体化的整体概念。为了整体的生存进化,而舍除冗余、割弃病灶的判断,是在下进行价值衡量后所认为的优解。” “……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想法。” “诶?可能是因为要和我的天使【angelo】见面了,所以非常激动吧,简直到了心脏都要冲破胸膛飞向她身边的地步。”英俊的青年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理了理柔顺的深棕色蜷发和身上的衣衫——挺括的黑色西装叁件套,“不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可是非常锋利的解剖刀呢。万望教主切记,在执行这对微操精度要求极高的手术之时,可千万别反被这刀刃割伤了手指啊。” “足够强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夏油杰看向【帐】边沿的人影,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可是会错失良机的。五十岚,你还需要锻炼和学习。” “嘛嘛,果然像我这么弱小无能的家伙是会受嫌弃的啊。”青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抚了抚白色文鸟模型的翅膀,“这种时候,也只有我的小蝴蝶的亲吻能够治愈我受伤的脆弱心灵。” “……也不必太妄自菲薄。毕竟医生的作用不是可以随便替代的。”夏油杰仍然保持着微笑,同时感觉自己拳头有点硬,“以及五十岚,语气太恶心了,收敛一点。”不然他敢保证那个似乎有点可怜的未婚妻在听到五十岚声音的一瞬间掉头就跑。 “谨遵教主教诲。”明明嘴上说着恭谨的话,然而那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样子,却显现不出丝毫的谦卑来,轻狂得简直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到了快叁十岁却依然像个小学生……打住,不能想下去了,得想些别的。 “其实在下也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出于无聊拨打小广告上面的电话,其中甚至不乏已有家室的男性。”五十岚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不像我,心里只有我的小花,所以每天坚持做卷腹和俯卧撑锻炼肌肉,多喝牛奶荤素搭配均衡膳食,纽扣总会扣到最上面一颗,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绝对不理会陌生美女的媚眼……” 夏油杰露出了不是很想说话的表情,但依然出声打断了五十岚的絮絮叨叨:“这是你今天第几次拐弯抹角地提及你的未婚妻了……” “第一百八十叁次,因为我的小花就是这么可爱,现在是第一百八十四次。”青年取下金丝边的平光眼镜,用一方有些发黄的绢布擦了擦。夏油杰眼尖地发现绢布一角绣着一枚花体的“K”,“容姿光耀胜过月下的珍珠,气息芬芳冠绝芙洛拉【注2】的花冕,你要是见到她的话,也一定会理解我的炽烈情感的——不过牛头人绝对禁止,因为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哦!” 不知为何,夏油杰脑海中又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白天在竹下路见到的那个黑袍少女的身影。 记得那个时候,在看清她容颜的一瞬间,他差点动手使用生得术式,“咒灵操术”。 若说咒灵诞生于人类负面情绪,那么,该女性在恐怖边沿蹈舞的魔性气质,几乎可以称作是化身为【美丽】的【恐怖】本身——抑或化身为【恐怖】的【美丽】本身。哪怕是没有咒力,那样的人只需要安静站在那里,所激发的肮脏阴暗的负面情绪,或许都能生成无穷无尽的特级咒灵吧,若是她化作咒灵的话…… 幸而,夏油杰有着相对强大的理智和相对坚定的意志,在那种莫名的杀人冲动失控之前,就能将其及时压制下来。 而且那个时候,少女身后还有一个宛如移动货架的银发咒术师,其身上也散发出不容小觑的迫人气势。相较令人目眩的黑袍少女,他是更为典型的混血长相,其发根处透出一点金黄的麦色,看来是染过的头发。 【应该是感情好得就像五十岚和他的未婚妻一样吧,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夏油杰想,那样的眼神,宛如黄金瞳的魔龙在看守自己的财宝一般。 “你想多了,五十岚。”夏油杰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我的心中只有大义而已。” “はい、はい!那么心怀大义的夏油大人,是否愿意替代在下完成入赘山村贞子小姐的壮举呢?”五十岚嬉笑着打了个响指,“毕竟若论人类高质量男性,咱们教内非夏油大人莫属——有车有房有宠物,事业亦处于上升期,尽管都快叁十岁了,也不失为风韵犹存呢!” 风韵犹存的盘星教主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地再次使出旋风无影脚,将五十岚澄海踹进楼道。 “你自己培育的咒灵,自己去找。找到本体之前,不要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楼体外面,否则就把你和化身山村贞子一起拍扁进录像带里面。”夏油杰面对教众向来慈祥的笑容,终于变得杀气腾腾。 * 漆黑的、漆黑的杀意。 背叛神明之人、手刃神子之人,在纯白的奈落之中抬头仰望,看到那漆黑的蜘蛛丝。【注3】 最为亲爱(憎恨)的人啊,我跨越重重山川湖海,只为践踏(杀死)世界上另一个我(你)。 笼鸟斩断双足,向着蛛丝垂落之处振翅而飞——然而莲花瓣一般的双翼上,是自血池中沾染、无法涤净的污秽。 那蛛丝指引的路途是通往极乐世界吗?那蛛丝指引的路途是通往更为深刻的地狱吗?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因为,我终于(已经)找到你了。 ====== 【注1】鲁迅先生在仙台学的医,应该不用我赘述了…… 【注2】芙洛拉【Flora】:罗马神话中的花神 【注3】化用了芥川龙之介《蜘蛛丝》,罪人犍陀多落入地狱(奈落),佛祖释迦牟尼感其对于蜘蛛的善心,向其垂落脱离地狱的蜘蛛丝。 没有飞鸟出现的一章,但我写得好欢乐。 下章应该能写到叁方正式见面。 -- chapter9 预警:本章正剧向战斗,有原作主要角色(动物)死亡场面及原作角色流血场面。雷者勿入。 ====== 嗒——嗒——嗒—— 皮鞋踩出的清脆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中显得格外响亮悠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家吗?在家吗?在家吗?” 毫无回应。 “真是的,干嘛躲着不出来啊,在下明明是如此和善的一个人啊。”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平光眼镜,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露出一个他自认为礼貌的愉快笑容,他闲适地漫步在住院部四楼走廊上,一扇一扇病房敲过去,每扇门都不多不少,恰好敲了十叁下。 “山村贞子小姐!请问您,以及您的那位拉斯维加斯富商丈夫,都在家吗?” * “快下雨了。” 伏黑惠看向窗外。被【帐】遮蔽的天空本就暗得仿佛隔着一层墨镜镜片,当高悬的明月被乌云遮蔽之时,周围的环境更是显得伸手不见五指。 “得尽量在那之前完成任务。” “鲑鱼。” 耳钉中传出因电流而略有失真的熟悉声音。 伏黑惠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急诊部二楼大厅走廊里面,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连玉犬吐着舌头的喘气声也消失了。 原本入急诊科大厅的时候,狗卷棘还在身侧:敌暗我明,面对实力莫测的敌人,分开行动容易被各个击破,两人一起搜寻咒灵踪迹的保守做法,是最初制定的最佳策略。 “狗卷前辈?” “伏黑君,怎么了吗?”伊地织先生听起来非常紧张。 “大芥?”狗卷棘的声音亦在耳钉中响起。 医院走廊墙上的玻璃平开窗“哐哐”地撞在半脱不落的窗框上,仿佛要将本来就缺角少面的脆弱玻璃片碰碎;老化生锈的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与走廊顶上“吱呀吱呀”剧烈摇晃着的转页吊扇比着赛似的飙起高音来。 起风了。 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吹过砰砰作响的玻璃孔洞,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显得莫名瘆人。然而,伏黑惠却感到自己分外冷静。 情况有变,那么策略也相应变更就是了。 “狗卷前辈,伊地织先生,听我说。”伏黑惠双脚一前一后摆好架势在走廊中央站定,将两手合在一起,一边思考应该比出召唤哪个式神的手势,一边低声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不过也在预想范围内。我和狗卷前辈现在被分开了,可能是进入了一只咒灵的领域里面……” “退下!!!” 咒言师忽然发出几近破音的高喊,打断了伏黑惠未竟的话语。 身不由己地,伏黑惠在言灵力量的冲击下直直飞向后方,差点撞上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如果不是他用咒力强化肌肉与骨骼、调整姿势踩裂地板以增大摩擦,同时及时召唤了虾蟇、用蛤蟆舌稳住身形的话。 水泥的地面,被拖出一条深而宽的翻卷裂痕。 伊地织先生亦发出了一声惨叫。听耳钉里面传来的动静,他似乎撞倒了一些道旁树。 来不及为伊地织先生可怜的老腰默哀一把,伏黑惠便听到了更加令人目眦欲裂的动静。 “砰——” 那是一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枪响,以及狗卷棘一个短促的“呃”的音节。 咒力加护下的电子信号,忠实地将肉体倒地的沉重声响模拟、记录、传达。耳钉里面最后传过来的,是器械被破坏时“咯吱咯吱——咔嚓、啪——”的锐利悲鸣。 “狗卷君?狗卷君?!” 没有回应。 伊地织先生应该确实是撞伤了,方才还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氵吟,可能还没缓过劲来,却也依然一边忍不住地倒吸凉气,一边颤着嗓子坚持通报即时情况:“伏黑君,狗卷君的通讯信号消失,应该是……应该是遇敌后耳钉损坏了!” 伊地织先生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最坏的可能。或许是怕动摇到伏黑惠的理智,影响后续的救援乃至战斗,又或许是在自我安慰——但二人都心知肚明,狗卷棘大概率是凶多吉少。 内心深处的黑影,仿佛陷入沸腾一般汩汩翻涌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将其自咬紧的牙关之中缓缓吐出。 “……我会把狗卷前辈带回去。”伏黑惠听见自己低而坚定的声音。 话音刚落,头顶的吊扇像是终于老化到承受不住剧烈的扭动,直直砸了下来。 丰富战斗中培养出的敏锐直觉,让伏黑惠纵身一跃,堪堪避过——然而走廊里的灯光忽然“啪啪啪啪啪啪”整排亮起,令已经习惯了黑暗视野的双眼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目眩了一瞬。就在生理性泪水分泌模糊视线的一刹那,阴暗角落处有影子飞扑而出。 “【玉犬】!” 黑色大狗自影中显形,敏捷地飞扑出身,将那团“嘶嘶”作响的黑色小东西一口叼住。 “……头发?” 凝目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一瞬间联想到什么,伏黑惠忽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玉犬,松口!” 迟了。 那团如蛇一般扭动蜷曲的发丝瞬间抽长绷直、刺穿了黑狗的脑袋。 一张肥大、浮肿、苍白到发青的脸,自纠结乱发之中缓缓浮现,对着伏黑惠露出了一个扭曲的、死蜡色的笑。 被自吻部穿透的黑色玉犬身体抽搐着,自喉咙底发出一声哀哀的呜咽,抬起漆黑的、湿漉漉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少年最后一眼。 而后,它拼尽全部的力气,头也不回地向着窗外纵身一跃—— “哗啦啦啦啦啦——” “轰隆——” “玉犬!!!!!!” 那枚诡异的脑袋,连带着用最后的全部生命保护主人的黑狗式神,在夜空之中一起,宛如烟花一般绽放。 * 漆黑、漆黑的蛛网。 带毒的黏液,凝成晶莹的露滴,点缀其上。 孱弱的纯白色蜘蛛,在阴影中潜伏,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猎物撞上。 风吹起来了,悠悠晃晃,摇曳一网的银铃铛。 来的是鸟儿吗?来的是蝴蝶吗?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抓到你了。 * 咚、咚、咚。 这是走廊正中央的一道门,只敲了叁下,就“吱呀——”地打开了。 “咦?这一次没锁吗?” 青年目露好奇地将脑袋探进病房。 在他身后,有如蛛丝一般纤长而轻盈的影子,缓缓地、缓缓地垂落。 冰凉的、锋利的杀意,一前一后交错着贴上他的脖颈,像是将昆虫标本固定住的刺针,牢牢锁住他的前后退路。 而比锋刃更为冰凉的,是那宛如柳絮一般轻柔、尚带着初雪气味的吐息。 “抓到你了。” 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声音所伴随的,是锐器一往无前穿透皮肤骨骼的细微声响。 啊啊,“终于……” 宛如切开一块奶油,宛如撕裂一匹锦帛。 腐朽、衰败、陈旧的空气里,弥漫开蔷薇花一般的芳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猎杀时刻,开启了。】 * “鵺!” 玉犬撞破窗玻璃的一瞬,伏黑惠召唤出猫头鹰样的式神,抓着自己的肩膀跟着穿过去——玉犬能从这里到医院大楼外面,原来窗玻璃是领域出口吗?但是这会不会太过轻易…… 然后鵺抓着他差点在惯性作用下撞到墙。 ——穿过走廊的玻璃窗,依然是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 通过踩裂地板再次急刹车的伏黑惠一回头,刚好看到夜空中玉犬和咒灵同归于尽的场面——然而,空气中那种黏稠、阴暗、沉重、令人恶寒的感觉并未消散,咒灵并未被祓除。 透过窗玻璃,能看到那因为废弃而断水断电的整片医院大楼楼群,自刚才起便灯火通明。 “……” 伏黑惠听见“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是自己握紧的拳头之间,肌肉骨骼彼此拼命挤压而发出的细微悲鸣。 深深吸气,再将其长长吐出。 果然,能开出领域的咒灵,不会那么容易对付。 “伊地织先生?” “我在,伏黑君。” 或许是怕打扰战斗令伏黑惠分心,影响其对于战局判断,刚才伊地织先生除了时不时因为疼痛发出的轻微嘶气声外,并没有发出其他多余声音——连痛苦都进行着克制。 “我想,对于现场的破坏程度,可能不会控制在外交安全范围内了……”伏黑惠简短地说明现况。 “理解,已经上报。还请伏黑君务必坚持一下,支援将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伊地织先生说完,像是不放心似的补充了一句,“以及,现在您的任务,是以保全自身生命安全为最高优先级。” “明白。”对话的这么一会儿,伏黑惠已经跑动着搜寻了二叁层之间的楼梯和叁层长廊的一半房间——因为白色玉犬已经失踪,黑色玉犬破坏后的能力暂时被鵺继承,在他视野之内带着他追索咒灵气息。 嘭——嘭——嘭—— 伏黑惠一扇一扇地把门踹开。 没有、没有、没有……这间病房里面也没有。 无处发泄的焦躁感,在听见楼道中传来的惨叫声以及枪声时候攀上顶峰。 冲至叁楼走廊尽头,在动态视觉捕捉到上方飞来人影的一瞬间,伏黑惠变换了手势。 “【虾墓】。” 蛤蟆式神的舌头结成富有弹性的网,在接住那个没有咒力气息的男人时,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 “救命、救命、有人在追杀我……” 被救下的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一头深棕色的蜷发之下,是一对明亮而惊恐的碧绿眼眸;鼻梁上歪挂着的金丝边眼镜,其左眼镜片已经破损,再往下是颊边道道血痕——连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的领口,都被大片血迹染红。 然而随之而来的那个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的身影,看起来便没那么无害了。 鵺发出尖锐的嘶鸣冲上去——却在“砰”的一声枪响中被击穿了翅膀而惨叫起来。看来是带着咒力的子弹。 在那人开出第二枪前,伏黑惠及时将鵺收回了影子里面,才没让它变成第二只玉犬。 而发现伏黑惠的同时,那个漆黑的身影亦伸手攀上更高一层的楼梯扶手,将身体弯折成几乎违背人体生理构造的弧度,避开虾墓疾射而出的舌头,以一种对于人类而言几乎不可思议的轻灵迅捷翻上更高层的扶梯栏杆。 甚至就在翻身的过程中,这人还对着伏黑惠这边扫出了一排子弹。伏黑惠就地一滚避开了;而那个黑西装青年虽然也以对于常人而言更敏捷的姿势翻滚避开,却依然被射中了肩膀,发出凄惨的痛呼。 耳朵上一阵锐痛,有温热的液体沿着下颔线流下——方才的子弹中,有一枚将联络用耳钉击碎了。 楼道不像走廊里面一样亮着灯。十米之外的廊顶钨丝灯光线,在到达这里之时,已经衰减黯淡如风中豆烛——与此相反的,是楼道里面的雕花窗外那一轮硕大的白色月亮,格外通明。 银月将来人身形投下的阴影,恰好将伏黑惠笼罩其中。少年抬头,直直对上了一枚剔透如月轮的银色眼睛。 “请让开,黑漆漆,”分明自己也从头发到脚底都包裹在漆黑之中,只露出一对眼睛来,银眸之人依然说出了意味不明的奇怪称呼,甚至还特意带上了敬语,显得整句话都不伦不类了起来,“我的目标只有你身后那一个。” 那是从变声器中模拟出来的无机质嗓音。 Ta的姿势由下蹲改为站立——伏黑惠发现这人身形比他所想象的更为纤长。 “救救我、救救我……”西装青年几乎是用爬的躲到伏黑惠身后,哆哆嗦嗦,“我只是被人莫名其妙踹了下来,就被这个人追杀,好可怕……” 沉下心来,吸气——吐气—— 伏黑惠没有后退,而是蓄力、提气、起势,捏出手式。 性别、身份、立场皆不明的刺杀者见此,亦摆出宛如螳螂一般的进攻姿态。 “碍事的话,连你一起杀。” 即使是没有感情的变声器电子音,亦掩盖不住这句话之间,那漆黑宛如万米深海之下、压抑着欲喷流浆的火山岩一般的杀意。 ====== 飞鸟:锵锵锵!宛如反派一般的出场! 伏黑惠:……【大蛇】。 作者的话: 狗勾,呜呜,狗勾。 因为看原作,一只狗勾死了另一只继承其能力,二合一后才变成可以抗衡特级咒灵的升级版狗勾的,所以…… 但是,呜呜,狗勾。 以及先别急着骂飞鸟!这里用了误导视线的一点小手段!(剧透发言,新章更后此条删除) 尽管本来想写的是沙雕文,但是在这种部分还是希望能把每个角色认真战斗的帅气样子表现出来!包括伊地织先生!包括狗勾! out,boy,or I’ll kill you her.”本来打算最后用这句话的,但是为了这个“黑漆漆”还是写了中文,故事里默认是日文。 -- chapter10 ρо①⑧©о.©ом 我庄严宣誓这是篇沙雕……好吧这章不沙雕,本章正剧打斗,有原作主要角色流血表现,雷者勿入!!! ※※ 这里是■■■■教会医院住院部遗址,由美方随军牧师建于二战后,废弃之前医护人员以基督徒为主。 如果不是因为过于破败的话,这间有着一部分哥特式教堂建筑风格的医院,其实应该会是称得上有几分美丽的。 在这里,带有宗教元素的装饰几乎随处可见。一些尤为精致的十字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耶稣基督受难像,下方底座刻着一些外文小字,可能是捐赠者姓名或者其他什么信息。 相比为了增加采光而几乎全部采用平开窗的二楼,一楼大厅作为医院的门面,有着一条条拱形的高瘦花窗。历经时光洗礼后的彩玻璃依然色泽鲜艳如旧,镶嵌在雕花窗棂之中,拼贴出描绘宗教场景的图像。 狗卷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不是很了解这方面的内容,不过不妨碍他辨认出来一些比较耳熟能详的故事——比如15世纪达芬奇描绘过的最后的晚餐名场面,以及米开朗琪罗雕刻过的圣母怜子落泪场景…… 树荫涌动如潮水,托起一轮硕大无朋的月亮。清透的月光浮动在那样的黑色水面之上,漫过窗棂——于是,有如调色盘翻倒,画布一般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之上,被月光如有魔力的手指,铺开一幅幅如有雾气流动其中的光明巨像。 “快下雨了。得尽量在那之前完成任务。” 耳钉中传来电流作用下略有失真的声音。 说话的人,是本次任务的搭档伏黑惠,五条老师的学生,禅院家“十种影法术”继承者。虽然还没有正式入学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但是狗卷棘在心底早就已经将伏黑惠作为学弟来看待了。 “鲑鱼。”狗卷棘条件反射地回复道,却也同时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奇怪,不像是要下雨的天色啊,为什么伏黑学弟会这样说……? “狗卷前辈很喜欢这些玻璃画吗?” 身后不远处伏黑的声音传来,非常轻、非常低,甚至——狗卷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学弟向来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一点堪称“温柔”的意味——是因为受到了这种场景的感染吗? 咒言师为自己的错觉短暂地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这样的画面,和狗卷前辈确实堪配。”惠继续用那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语气说着话,让狗卷棘明白这不是错觉,“您看,您正被圣母捧在手中呢。” 狗卷棘一低头:确实,自己站立的位置,恰是在那一幅圣母怜子像投影的圣母手中。往前看去,投影画像之中,胸口插着七把短剑、环抱神子尸体的美丽女性面容曲线柔和而神态哀慈,一滴红色的眼泪坠在眼角,像是一颗泪痣。 “非常美丽,对吧。”伏黑学弟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像是带着微笑,“她最爱的人,她会为之落泪的人,只有那纯白无瑕的神子啊……” “……” 奇怪…… 非常不对劲的感觉。 “狗卷前辈,伊地织先生,听我说。”就在这时,耳麦中再次传出熟悉的声音,“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不过也在预想范围内。我和狗卷前辈现在被分开了……”!!! 那么身后的“人”是谁……?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电光火石之间,狗卷棘扯下衣领拉链,转身大吼:“退下!!!!!!” 紧接着响起的,是“砰——”的一声枪鸣。 啊。 胸口被打中了。 冰凉麻痹感依然无法掩盖的剧烈痛觉,自心脏区域弥漫开来,随着血液循环逐渐涌向身体其他部位。大脑因为失血而陷入缺氧,狗卷棘费力地支起手臂、捂住心脏部位——晕眩之中,他看见黑色五芒星状的细密花纹,渐渐自手腕爬上手掌。 用着伏黑惠的容貌和声音与自己对话的持枪者,却并没有后退。其脸上露出了绝对不会加载于伏黑惠表情库之中的甜腻笑容,一步一步向狗卷棘走来。 那“人”扯下狗卷棘今天才新装备的耳钉,将白发少年能够看清血管的纤薄耳垂拉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咔嚓”。 “怪不得气息这样恶心,”“伏黑惠”微笑着揪起狗卷棘的头发,“原来是身上戴了更令人作呕的东西。” 用着伏黑的脸和声音说这种话的你才是更令人作呕的吧…… 想要反驳,狗卷棘张开嘴,想要再次使用咒言,击退这个无耻的家伙——喉头却腥甜泛起,温热的血争先恐后涌出,令他呛咳起来。 ……竟然……咒力反噬了? 可是哪怕是凑近了感知,这个人身上也没有丝毫咒力气息啊…… “啊。”看清狗卷棘的脸之后,“伏黑惠”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杀掉您这件事,也是并非必要的——但是!白色头发、紫色眼睛、面部花纹,再加上那个金属做的破烂玩意……种种因素堆迭在一起,真的是叫在下非常、非常不快啊!” “所以,还是请你去死……”冒牌货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狗卷棘一记狠狠的头槌,咬到了舌头。 “爆!炸!吧!” 明明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了。 明明血块都将声带堵塞了。 明明头晕得都看不清东西了。 却还是几乎用气音地,狗卷棘怒吼着接上了他的话。 “轰隆——!” 二人之间的空气——又或许是地面炸裂了,将两人双双掀翻。 被冲击波一推,狗卷棘恰好落到地面上七把剑图案的中央——那里是圣母投影的心脏处;而那个冒牌伏黑惠,则是刚好被冲到了死去圣子阖上的双目之间。 反噬还是太严重了…… 如果咒力再强一些,如果刚才声音再大一些,如果更早发现伏黑被掉包,如果…… 没有如果了。 绝对不是伏黑惠嗓音的陌生男人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是听起来似乎毫发无损的气息平稳——“不是直接对在下,而是对周围物体发动咒术吗?很敏锐,也很聪明。”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砰——!”“啪!” “哗啦啦啦啦啦……” * “暂时不想和你开打,把身后的人交出来就行。”刺杀者的电子音中情绪莫辨。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喂喂喂你们怎么聊起天来了?我要被杀了唉!”西装男咋咋呼呼的声音被两人不约而同无视了。 “狗卷前辈在哪里?”伏黑惠得提前问清楚,以免稍后失手把人打死失去线索,“你把他怎么样了?” “Inumaki(狗卷)?那是什么?我今天没带翻译器。”电子音低声道,“Sorry, bsp; you speak English? I bsp;and you.?” “……”伏黑惠哑然一瞬,“那个白色头发的少年,white hair.” “啊,你是说那个新的【Borrower】(借贷人)?Well, he is gone.”黑衣人指了指伏黑惠身后,“现在,把他交给我。” 而伏黑惠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原来狗卷前辈已经…… 虽然不明白对方说的“Borrower”是什么意思,然而事已至此,没什么可说的了——伏黑惠当即发起了进攻。 “咕呱、咕呱……” 蛤蟆们发出巨大的腹鸣,弹射着将舌头从几处分别刺向黑衣人。与此同时,伏黑惠亦欺身而上,出拳佯攻。 刺杀者似乎小声爆了句粗口,却也悍然迎战。 既然进入了战斗,多说显然无益,毕竟双方看起来都没有轻敌的样子。 果然。看着刺杀者的动作,伏黑惠想,对方不会放弃已经占据楼道制高处这个优势,翻身往他预想的上方落点移动,同时对着他的位置一顿猛烈扫射,试图用火力进行压制。 蛤蟆舌头更为灵活有弹性,便于缓冲子弹冲力。但其长度亦不短,尽管目标没有鵺那么大,依然被子弹打出不少伤口来。 但是没关系,中计了。只要这一瞬间的视线干扰就行,伏黑惠想,同时做出手势:“【大蛇】”。 巨大的白蛇从落点阶面处钻出,金色的竖瞳一瞬间锁定了猎物。它张开泛腥的紫色大嘴,一口咬住—— 没咬中人。 对方的感官出乎意料地敏锐,在觉察气息的一瞬间,便半空中硬生生改变了姿势、避开大蛇运动轨迹,动作比伏黑惠想象中还要迅捷轻灵。 幸而,大蛇咬中了那人右手中形状奇特的枪。 很好,接下来只要把这个人撞在墙上让其失去行动能力…… “啧。”刺杀者发出了一声电子音的咂舌声,左手打了个响指。 “咔嚓”,那枪瞬间变作一把短剑,刺杀者一撬一抽割破了蛇嘴,同时一脚踹在大蛇七寸处,竟是借着反作用力顺利脱身——而大蛇也不知为何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化作影子消失了。 “!!!” 是可以变形的咒具吗?而且还有麻痹作用?伏黑惠试了试,发现大蛇似乎陷入了沉睡,无法召唤了。 “哗啦啦啦——” 廊道上面传来玻璃破碎声,是那个西装男慌不择路地跳窗逃跑了。 等等,那边是……伏黑惠正要阻止,然而更先出声的是刺杀者。 “该死,蠢货!”刺杀者低骂一声,不知是在说谁。而这一瞬间的分神,已经足够很快回过神的伏黑惠悄悄召唤出鵺,从对方背后偷袭出击了。 “!!!” 对方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抱头翻下栏杆、避开猫头鹰式神的抓握,身姿柳絮样轻盈却又飞鸟般灵活,竟是一路避开了虾墓舌头与鵺的夹击。伏黑惠尚未回神,刺杀者已经越过他的头顶,看样子是要绕背攻击。 好快…… 身体先于意识动作,当伏黑惠拧腰提肘、旋身抬腿,试图反手格住那抹向脖颈刺来的银光时,黑衣人却比他更快,再次将身体拧成匪夷所思的角度,一脚踹向他只是稍微露出空档的肋部,向着走廊弹射而去。 竟是虚晃一招,并未恋战。 “哐——” 被蹬得撞弯了扶手栏杆,伏黑惠差点把胃里的酸水呕吐出来。 手上动作却不停:“【脱兔】。” 毛绒绒的兔群潮水似涌入,瞬间将走廊淹没。借着脱兔掩饰身形并绊住对方,伏黑惠骑在兔子上迅速靠近,伸出手去—— 【抓到你了。】 左手抓住一团软肉,右手抓住一撮毛绒绒的布料——对方似乎是想要逃脱,挣扎起来,但是力气却似乎没他想象的那么大。 果然,猜对了。伏黑惠想,尽管动作极其敏捷,但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力量型的敌人…… “Vattene(走开)!” 利刃快准狠地钉透他的左手手背,骨骼肌因剧烈疼痛刺激瞬间收缩,使得左手松开;与此同时,爆发的咒力形成的冲击波,将刺杀者周身的兔子以及伏黑惠猛然弹开。 手头一松,伏黑惠发现自己右手拽着的,原来是一顶全包样式的黑色毛线帽。 刚才那是……?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终于露出真容的灰色麻花辫女孩子捂着心口,比月轮更为冰冷的双眼如银色的玻璃镜面聚焦在他身上,仿佛在凝视一件死物。 而那令人目眩的面容之上,两颊分外醒目的熟悉紫色咒纹,正缓缓消退。 “你成功激怒我了,小子。”没有了毛线帽上变声器的伪装,她真正的声音,原来比柳絮更轻柔,比细雪更冰冷。 “所以,【死んでください】(请你去死吧)。” ====== 为了战斗戏人菜瘾大的我死了多少脑细胞!快来夸夸我! (今天也想捏狗卷棘的舌头,呜呜!) -- 间章(2) 本章玩狗卷棘舌头,以及五条老师千呼万唤始出来。 ※※※ “明明有了我这样的猎物,却还是要将目光投向别处吗?真是令人伤心啊,我亲爱的夏娃(EVE)。” 举起双手缓缓后退、露出轻浮笑容的男性,身体宛如一块被烘烤融化的热蜡缓缓溶解——子弹射进去的地方,也好像投进石子的牛油,连涟漪都泛不起来一丝。 “牛油”融化殆尽,露出灰色的皮肤、比黑夜更黑的蜷发,以及比深渊(Abyss)更深的眼眶。 月光的画笔蘸着彩窗的调色盘,在地板上铺开绚丽的巨幅画,却唯独在他的身上涂抹不上丝毫色彩——好像彩绘之间被人恶意地宛了一个洞,或者泼了漆黑的颜料,这样形成的突兀剪影。 黑,是吸收色光的颜色。 “所以我来杀你了。”我将目光自蜷缩在地、外露皮肤上爬满五芒星印的白发少年身上移开,轻轻跃下窗棂,在一地玻璃碎片之间站定,捡起掉在地上的黑色手枪。 刚才我开了两枪,都是普通的子弹,一枪射偏子弹,一枪打中他持枪的手。 拿起黑色手枪,我对着他“砰砰砰”清空弹匣——果然没用,只是射中的身体部位漾出小小的黑色漩涡,像是被“黑洞”吸收了。 抚上已经开始疼痛的双眼,隔着【以马内利】(Immanuel),我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今天用眼过度了,回去会被寂骂的。【注1】 但为这件事情是值得的。 “把【圣骸】交出来,我或许会在下手时候温柔一点。”仿佛应和我澎湃的心潮,眼部血管在突突跳动——魔眼高速运转着,试图锁定他的破绽。 “我亲爱的小灰鸟,你刚才的动作可算不上温柔。” ……好吧,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就制造破绽。我打了个响指,将【亚兹拉尔】(Azrael)变形成为一把手炮,左手伸进特制的炮膛,右手扣下扳机。【注2】 尖锐锯齿绞紧,穿刺了【以马内利】包覆之下的皮肉——仿佛指骨、掌骨和腕骨被生生剥离的痛楚,如毒药一般蔓延开来。 “真是不近人情啊!我们彼此分别这么久,你却一见面就提出令人为难的要求吗,我可爱的小肋骨?”黑色的男人用一种恶心的咏叹调动情地感叹起来,“我还以为,我们至少会先手拉着手好好叙叙旧,比如我被你训练的那几年……” “轰隆——” 硝烟散去。 “我和这么近的距离却连心脏都打不中的盲目愚痴之人没什么好叙旧的。”我冷酷地说,“大街上随便遇到的日本JK只是稍微指导一下都能比你打得准。你是我带过的学生里面最菜的一届,说出去都嫌丢人。” “哎呀呀,真是令我心痛,” 没有双眼的黑色男人捂住开了个洞汩汩淌血的胸口,露出像是受伤的表情:“明明你是知道,我的双眼是为你而献出的。” “呵。”对此我的回应是再给了他一炮,不过这次他敏捷地避开了。 “那个浑身散发着地狱恶心硫磺味的赝品小鬼,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吗?以你的血为媒介,融合了咒力和【圣洁】(Innoce)力量的魔具——竟然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注3】 “【亚兹拉尔】比你可信多了——至少不会背叛我。”我轻抚炮膛上百合花的蚀刻纹路,抬眼见他将手从胸口处移开,那里已经愈合如初——这该死的自愈能力。 于是我再次架起了手炮。 “等等等等!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这种会消耗你寿命的东西怎么比得上真心为你的我!那小鬼不仅压榨你,还把你洗脑到这个地步了吗?” 男人翻身躲过一炮,再次举起了手:“别打了别打了,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俘虏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哦~”他甚至wink了一下。 “我想让你把圣骸交出来,然后切腹自尽进行谢罪——据说这是日本人的流行,你入乡随俗一下。” 十指连心,双手、双眼、心脏仿佛都要被燃烧殆尽,传来不容忽视的疼痛。 但姑且都在忍耐范围之内。 我一向很擅长忍耐痛楚。有时候我想,可能我这样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死他而诞生的。 “虽然不能一鼓作气杀掉你,但是对你进行削弱的能力,【亚兹拉尔】还是有的。” “真是的,这不是拿你没办法了嘛~”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么我只好逃跑啦,我最为亲爱的小花~” “虽然并不排斥被你杀死,但是现在亦非合适的时机——希望下次我们再会,是能够在一个满月的晴朗夜晚,共赴那甜美如甘蜜的极乐天堂。” “可是我只想拉你下地狱。” 听到我的挑衅,黑色的男人却只是微笑,将右手放在身前鞠躬行了一礼。 “还是先用你那【悭吝的天秤】,去治愈你最喜欢的纯白男孩吧——说不定能再次收获一只小狗呢?有时候,我也有点羡慕,那个可悲到你连她名字都记不得了的家伙,竟然能在你身上留下如此深刻的痕迹——简直滑稽得像彩绘玻璃拼凑嵌出的奇美拉,悲惨得叫人忍不住愉快地笑出声来了。” “GOODBYE,?MY?LOVE!” 在我觉察到而冲上前去的一瞬,他后退一步进入阴影之中,如从自深渊最深处挖起的淤泥一般,融化进黑暗之中。 像那个时候一样。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逃走,你是懦夫吗! 把圣骸交给我。 把我的家人还给我。 把我的伊利亚还给我。 “亚当!(Adam)” 我听见自己竟然会发出如此凄厉的悲鸣。 “把我的弟弟还给我!!!!!!” * 【是要死掉了……吗……】 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啵——” 是几乎微不可察的,宛如泡沫破碎的一声轻响。 这轻响几乎就要被雕花玻璃窗骤然碎裂的巨响掩盖过去——同时圣母的脸,被一轮【月亮】替代了。 啊,是月亮。 好像有枪弹横飞的激烈战斗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时隐时现,听不真切。 稀薄的自我意识,在炼乳般浓稠的月光之中浮沉:月光之上,是冰冷刺骨的凄楚寒夜;月光之下,是温柔、包容、安适的睡眠。 狗卷棘觉得,自己已经很冷、很累、很困了。 那么到我这里来吧,睡眠说。什么也不用思考,什么也不用担心,再也不会有痛苦——我会敞开怀抱接纳你的一切,就如同我接纳以往每一个孩子一样。 —你是谁? 我是无梦的睡眠,是『』,是万物的来处和归处。 —我是在哪里? 你在这里,就在这里,睡眠说,生死暧昧的模糊边界,如同坠落花瓣漂浮于黑暗中的水面。你总会到这里来的,所有生命都会。 —我不能坠下去。 可你已经到这里来了。 —你是『死』。 不必太排斥我,孩子。你知道的,生命两端皆是虚无,你只不过是经过一段暂时的旅途之后,终于要回家而已。 —不,我还不能死。我的旅途还没有结束。 但是孩子,你看,黑夜满溢痛楚,而我的怀抱里面只有平和。 —即使充满痛楚,那片夜空之中,还有我必须要守护、必须要追寻的事物。 比如说? —比如说——你看,那轮月亮。 月光伸出如有魔力的手指,在他面前垂下纤细的、闪耀的黑色蛛丝。 好奇怪啊,狗卷棘想,为什么月亮本该皎白的脸上,会有黑色的泪痕呢? 圣母会为神子落泪,那么,原来月亮也会为我流泪吗? 不想沉下去的话,就牵住它爬上来罢,月亮说。 有甜蜜芬芳的气息,自蛛丝上氤氲开来,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一口叼住。 宛如嬉闹一般地,月亮的手指在他嘴中搅动:略硬的骨节,像是某种冰凉而精密的仪器,碾过口腔每一寸敏感的软肉;光滑柔软的指腹直直戳到舌根深处,将带着腥气的奇怪甜味压进咽喉,留下令人欲罢不能的回甘。 因咽反射而产生的干呕冲动,让狗卷棘无法自抑地弓起脊背;然而奇异的甜味,以及月亮的神色,又叫他忍不住地想要吞咽更多,唾液腺亦擅自分泌出张开的嘴兜不住的涎液,满满地溢了出来,顺着下巴流淌下去。 好丢脸,这个样子被看到好丢脸。 但是…… 像是要挽留一般,他在月亮把手指抽出时,做了一个轻轻的咬合动作。 抽回去了——这一次拉出的,是微微下坠的、银色的滑腻蛛丝。 好贪吃,你真的是小狗吗? 月亮凑近了,她的真实的声音,和想象中一样……不,是比想象中还好听。 我不是小狗,狗卷棘想,但你真是一枚恶劣的月亮。 …… 彩色玻璃的碎片、桌椅的残骸、倾颓的神像、歪倒乃至逆转的十字架……处处显示着这里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坐在这片狼藉之中的少女,正微垂双目,静静凝视着搁在大腿上的白色脑袋。 宛如一座端凝的石膏雕像。 苍白的月色漏过彩色玻璃窗上圣母破碎的哀慈面容,轻轻抚上少女比月光更冷的面容。 在这样寒凉的月光之下,连双眼流出的血液,都变成了美丽的黑色。黑色的两道在石膏像面容上划出的痕迹,形成某种堪称妖艳的诡异面纹,与少年两靥的蓝紫色咒纹遥相呼应。 少女伸出被手套包裹的手指——奇怪的是,尽管几乎全身上下皆覆盖于黑衣之下,这双手套却是白色的。 她抬起指尖,缓缓地抹掉眼下的黑色痕迹,将尚且带着皮肤温度的、沾着血的手指,探进那对发出濒死喘息的双唇之间。 “吃掉的话,就不会痛了。” 冰凉的指腹抚过牙龈上的软肉,探进口腔,带来细微的痒。发现他自主吞咽的动作都做不到后,甚至直接探进咽喉深处进行刺激。 好过分,怎么可以捏着别人的舌头这样揉弄…… 情不自禁地发出呜咽声,狗卷棘感觉原本逐渐冰冷的身体暖和起来了:一股难以忽视的热源在血管中流窜,解冻僵冷血管的同时,也点燃了另一种难以启齿的隐秘渴望。 “诶?舌头上也有吗,这种咒纹?” 明明指尖是灵活到堪称色氵情的动作,那柳絮一般轻柔的声音,却只是透出一点淡淡的好奇,以及细细的评估。 “【言灵】吗……作为投资对象的话,不算太坏——但是只有这种水平的话,还远远不够。” “你想活下去吗?想活下去的话,向我借贷吧。” “不过,你没有拒绝的余地——从刚才起,我已经是你的债主了。” 方才射出的子弹,打偏了本会取走少年性命的那一枚——她对于自己的枪法一向很有信心,这次也果然不例外。 【因果】缔结的那一瞬,【束缚】便已经形成,以咒力和金钱放在倾斜天平两端的【契约】,摆在高利贷商人的桌案。 “请放心,在债主里面,我是属于比较厚道的那一类——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要我帮一帮你的后辈?唔……他是什么样子?” “黑漆漆的?” 这是什么形容? “真讨厌,我和黑漆漆的人一向合不来。” 【但是……这样的脸露出这种表情的话,即使是我也会困扰。】 “好吧好吧,就当多一单生意。”如果不妨碍她达成目标的话,她不吝于稍微哄一下债务人。 “啊,差点忘记了。醒过来后,你要忘掉我的声音和相貌,也不准和别人提及我们之间的交易。” 不要…… “同意的话,就缔结束缚吧。” 不想忘记…… “唉?可是你记住我的脸的话,会比较麻烦,虽然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麻烦……你太贪心了!” 白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眉清目秀、楚楚可怜的少年,还身怀强大潜力——果然,亚当是吃准了这一款是她的弱点,才刚开始想杀死他,后来却又毫不犹豫抛下他,以对她进行牵制吧。 呵。真以为她会这么容易上钩…… 好吧,她确实难以拒绝。 【怎么弄得像恶俗叁流狗血替身言情剧情节一样啊?真是令人恶寒。】 “既然如此……” * “别走!” 狗卷棘猛地从病床上弹起身来,却又因为绷带包扎下的伤口因剧烈动作产生的牵痛,而不得不再次躺倒回去。 “嘭——” 拿着一沓文件正要出门的硝子老师,维持着抬起一只脚的姿势失去平衡地倒在地上,文件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不要对给你治疗的老师使用咒言啊,小子!!!” …… 硝子老师皱起脸,一手揉着腰,一手捡着文件,黑眼圈深得可以和熊猫一起列入华盛顿野生动物保护公约。 “是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头疼脑热、腰酸背痛、耳鸣眩晕的感觉?” “……大芥?”狗卷棘感到抱歉。 “啊,我倒还好。你的情况意外也还不算太坏,尽管咒力反噬得快被掏空了,沉睡了一整天——肌肉骨骼好像被什么特殊的未知力量侵蚀过一样。” 整理好文件,硝子老师端庄优雅地坐上了病床前的人体工学椅:“心脏区域也被那种力量缠绕着——不过和那股破坏你身体的力量相反,是在修补你的身体,我的反转术式基本上只是收了个尾,并处理了一些外伤。看样子这次任务中你是有奇遇?” “鲑鱼。”狗卷棘点点头,抬起手臂曲肘,做了一个表示“我很健康”的动作。 “看样子恢复得不错。”硝子老师将文件卷成筒,敲了敲手心:“之后高层派来的人会向你问话,待会悟也会来给你交代一些事,先休息一下,再整理整理思绪,想想到时候说什么——啊,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就当是寻常的聊天就可以。” “金枪鱼蛋黄酱。” “不客气。”硝子老师也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移动了目光,“说起来,你到底是梦到了什么,这么精神?” 狗卷棘顺着硝子老师的注目亦缓缓移动视线,然后——他石化了。 “木、木鱼花……”狗卷棘觉得自己要熟了。 “啊,没关系。青春期男子高中生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正常现象,我见得多了。”硝子老师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并未点火,然而语气和表情无一不显示出沧桑,“年轻真好啊。” …… 总之,当五条老师来到医务室的时候,狗卷棘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令人难以启齿的冲动自然也早已平复。 “锵锵锵锵!是仙台的毛豆奶油大福哦!” “不要给正在恢复中的伤患吃垃圾食品,悟。” “可是这是我自己吃的,只是给你们看看——而且棘这不是痊愈了嘛。” “鲑鱼。” “……算了。” …… “……所以说,棘是和一个有着七彩头发眼泪会变成珍珠背后有六对翅膀挥着魔法棒的宇宙超级无敌魔法美少女签订了借给她力量用以拯救世界的契约,才会活下来的?” “……鲑鱼?” 在五条悟的爆笑声中,狗卷棘不确定地在手机屏幕上将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显示: “我依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无比清楚地记得,她的眼睛是银色的。” “那是满月一样,皎洁而绮丽的,银色瞳眸。” “这件事情很重要哦,棘。”黑色眼罩之下,晶莹剔透的天蓝色【六眼】睁开,认真地凝视着似乎陷入纠结的学生身体内,那缕柳絮般飘摇着的陌生力量,五条悟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暂时想不起来的话,就慢慢想,想清楚,那天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也不想惠一直睡下去的吧?”五条悟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木鱼花?” “唉?硝子没跟棘同学说伏黑的事情吗?” “拜托你有点对面是伤患的意识好吧,半吊子教师?”走廊里面传来硝子老师的声音和若隐若现的烟味,“我也不想一上来就给他太大心理压力啊,毕竟伏黑的状况严重那么多。” “唉,那么恶人只好人美心善的老师我来做啦!狗卷同学,请看——” “唰”地一下,人美心善的半吊子教师五条悟拉开了医务室最里面床位的帘帐:“伏黑同学的呼吸和心跳都几乎停止了,但是咒力还在不停运转哦!” “不要用这种像是介绍毛豆生奶油大福的语气介绍你学生的危急状况啊!”走廊里再次传来硝子老师的吐槽声。 发自内心地,狗卷棘认同着硝子老师这句话。 ====== 作者的话: 伏黑没死,放心。 但没有评论的我快死了。今天爆更了六千字哦!没有评论我会哭出来的哦,我真的会的哦! 【注1】以马内利(Immanuel):基督教术语,“上帝与我们同在”。此处为飞鸟手套装备名称。 【注2】亚兹拉尔(Azrael):伊斯兰教死亡天使。此处为飞鸟武器装备名称。 【注3】圣洁(Innoce):《驱魔少年》中对恶魔武器,有“使徒”资格者方能使用。是神所赐予的神秘物质,记载过去与未来,能净化黑暗,共有109个,在大洪水时代被冲至世界各地。 -- chapter11 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后,夏油杰听见了肉体从高处坠落摔碎在地面上的沉重声音。 骑着飞行咒灵落到地面上,他看见了一套熟悉的黑色西装——以及摔得不成人形的肉体。 在尸体前站立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夏油杰走上前去,从尸体血肉模糊的尸体手中拿起一本黑色的小册子—— “琦玉市立浦见东中学?伏黑惠”,是一张学生证。 散开西装的口袋边沿,露出一点细细的银色链条。将链条拉出来,是一枚银色的贝壳状怀表。打开怀表,一面是表盘,一面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那是一张黑发女人背影的相片。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一张木质长椅上,微微侧头,大半张脸被齐腰的黑色长发遮住,只露出一点小小的鼻尖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将怀表从五十岚口袋中拉出来的时候,有一张小纸条也一同掉了出来。夏油杰展开纸条,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那张纸条是写给自己,以及盘星教同伴们的信。 他耐心地读完了信,然后仰头,看向夜空中那轮硕大的皎白圆月——方才帐放下来后,不知何时散去的云翳之间,那一轮虚伪的月亮,便一直高高地、高高地挂在那里。 然后—— “啵——” 极轻、极微的细响。 长得似一声太息,又短得若梦幻化为泡影。 晴朗的夜空,如破碎的镜面般,裹挟通明灯火的幻象无声崩裂——虚伪的月亮,被来自外部的力量击碎了。 白色的男人高高地、高高地悬浮在空中,白色的衬衫被夏日暴雨前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真实的月亮和星辰皆已被阴云遮蔽——那白色的身影,此时此刻便成为了天光的唯一来源。他拉起半边眼罩,一只晶莹如雨后碧空的眼睛高高、高高地俯瞰着地面上的景象。 成为盘星教主后,夏油杰其实已经很少有这种被俯视的体会了。 于是他便用咒灵收殓了五十岚的尸身和遗物,踏上鹈鹕咒灵的背,也飞到了和五条悟相同的高度。 “真是令我惊讶,杰。”曾经的也是唯一的挚友,此刻直直凝视着夏油杰的表情,似乎不想放过他脸上每一寸肌肉中体现的细微情感变化。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惊叹于你会甘愿被困在区区一只咒灵的领域里面这么久,还是该先惊叹于你竟然会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高专面前——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敢对你下杀手吗?” “我知道你当然敢——但是你现在不会。” 夏油杰只是眯起眼睛,露出了面向盘星教众时候,那种慈悲如神佛的平常微笑。 如果现在就杀了夏油杰,那么咒灵操使体内以及藏匿于各地的成千上万只强力咒灵,将会被瞬间释放,把神奈川乃至整个日本变为一片人间炼狱——哪怕是五条悟,在要顾及普通民众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恐怕也是独木难支。 “反倒是你,悟,其实是你的学生杀了我的同伴。”似真似假地,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我到这里来,其实一开始也只是要处理教中事务罢了。” “不去寻找你的学生们吗——他们还在那里呢。” 夏油杰指了指身后废弃的教会医院楼群——那里一片黑暗,荒凉衰败如同风中树海上漂浮的孤岛。然而,比黑夜更黑的不祥气息幢幢鬼影般,扭曲纠缠着飘摇而上。空中的两人在这样遮天蔽日的庞大黑气前,渺小得宛若豆烛萤火。 “这一次先放过你。”错身的一瞬间,五条悟说道,“下次就不会了。” “我拭目以待。”夏油杰微笑着回应。 * “你成功激怒我了,小子。” 揉了揉胸口,刚才被抓得很痛——又或许是【言灵】的反噬或者撕毁束缚的惩罚吧。 抬起头来,看着对面呆愣的、如同贷款人描述的一样黑漆漆的少年,我冷静宣布道,“所以,请你去死吧。” 用上敬语,是我对将死之人最后的尊重。 【亚兹拉尔】银色的枪体变作一把骑士剑的形状。我将其立在胸前,宛如高高握举一把黑色的逆十字。 剑有双刃,指向敌人的同时,亦会指向自己。我将手按于面朝自己的刃顶割破,一边用掌心血液自上而下涂抹剑面,一边低声咏唱: “【Veni?veivum?solve?Dei?Filio?qui?gemit?in?exilio.?(降临吧,降临吧,神与我们同在,解放流离失所的悲叹之神子)】”[注1] 而对面黑漆漆的少年亦摆出了架势,开始吐出我听不懂的咒语: “【布瑠部由……】” 就在这个时候,“啵”的一声。 整座医院的通明灯火,熄灭了。 * 那一把剑,很强。 握着剑的这个女性,也很强。 当少女手中原本通体银白、造型奇特的手枪随着一声响指水银一样流动、滴落,最终变形为一把黑色的长剑时,伏黑惠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点;又或者说,早在他在对上那双银色瞳眸的第一眼,其实便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 那是如此庞大、如此可怖的漆黑咒力——当她摆出西方中古题材电影里常见的骑士姿态、将指尖第一滴血涂抹至黑剑锋刃上时,如有实质的杀意,便与腥甜的血气一同沉沉压在肩头,充斥了狭窄廊道的每一寸空间。 头、颈、肩、臂、腰、腿……躯干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仿佛要在挤压之下发出悲鸣;神经更是宛如浸入正在凝固的沥青一般,在那黏稠冰冷的黑色恶意之中,连电刺激信号的传导都变得迟钝微弱——以至于当他终于记起来呼吸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一点惊讶,自己竟然还抬得起手来的。 这个时候,就只能用那一招了吧?用那一招的话,是应该的了……吧? 布瑠部由良由良——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五条老师说,历史上,曾有一位使用【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先祖,与当时五条家六眼的无下限咒术师家主,在御前比武中双双动了真格而同归于尽。 当时那位禅院家主,用的应该就是这一招吧…… 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臂,伏黑惠伸出两拳,一前一后彼此对应:“【布瑠部由……】” 尚未念完影式神的召唤语,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极细极微的“啵”声。 像是泡沫破裂。 又或者情人羽毛般的轻吻。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速问速答!请问你们知道,作为一个债主,比起你的债务人引入第叁方进行担保,而第叁方担保人拒绝履约更令人生气的是什么吗?” 被我剑尖指向的异形“生物”长着七个脑袋,每个脑袋额上都有五芒星、涂着紫白的脸和漆黑漆黑的眼妆唇妆,蒲公英似的连在长着类似叶柄叶片的十四只手掌的纠结躯干上。那七只蛋白色的独眼齐齐瞪大,对我露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懵懂微笑,嘴里伸出藤蔓状的、长着无数枪管的长舌,大声叫着“reoreoreoreoreo”,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那就是——这个担保人不仅拒绝履约,还阻挠你收取另一笔债务的本息,以至于你不得不从别处填补沉没成本。恶魔【AKUMA】12号选手弃权,飞鸟选手得七分!”我灵巧地避开那些舌头和子弹,大发慈悲地决定不再为难低智商恶魔。 当七个脑袋滚落在地、两层楼高的身躯化为尘埃之时,它们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 “那么接下来轮到恶魔13号选手!请问!比另一笔债务本息没有收回更令人生气的事情是什么呢?”这一次,我的剑尖指向的是一只有着剪刀脑袋,胸口一边一只眼睛、肚子上开了个塞满沾血医用棉具的大口当嘴的恶魔。 【呃、呃……是驱魔师大人流落至影界来?】它有些犹疑地回答道。 “13号选手回答错误!以及我不是驱魔师哦!”我摊手耸肩,做了一个表示遗憾的动作,并在剪刀恶魔以为我露出破绽而冲上来的瞬间,反手一转剑柄,恰好将其斩为两半。 “是你明明都决定对担保人强制执行了,结果‘啪’的一下,担保人在你动手前先没了,导致你的坏账上又添一笔。飞鸟选手再得一分。” “毫无疑问,局面已经是压倒性的胜利了!但是绝不会厚此薄彼的飞鸟选手还有一个问题!请没有被冷落的第十四位选手听题——为什么飞鸟选手的执行强度(剑)会这样威力巨大呢?”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唉?你别跑啊!只是一个问答游戏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嘭”的一声炸开的烟雾中,依凭战斗直觉戳中的物体“噗”地一下瘪了下去——第十四只恶魔扔下干扰判断的诱饵,金蝉脱壳跑掉了。 “真是的。答案明明很容易想到啊——” 因为安拉的死神(Azrael)铸成了耶和华的武器(Immanuel),沾染了异教徒(我)的血,所以才会爆发“圣战”,形成这么大的戾气和怨气嘛。 人们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欠债者被人亏欠、杀人者被人杀害、食人者被人食用、背叛者被人背叛;于是,这憎恨与被憎恨、诅咒与被诅咒的历史循环往复,于是【他们】会被你们所杀,于是你们会被我所杀,于是我终有一天也会被杀。 如果连终会被杀的觉悟都没有的话,为什么还要向着彼此挥下最初的屠刀呢? 啊啊! 天上的流水,自那轮虚假的月亮倾泻而下,宛若通天的白塔——巴别塔,如果想出这样一个主意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祂一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喜剧家: 看吧,看吧,那高高、高高的白塔,分明是人类(同胞)的骨肉尸骸堆迭而成的啊![注2] “多好笑啊,对不对?为什么你们都不笑呢?” 啊。原来,你们都已经被我杀死了—— 不,是在我挥剑的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啊! 环视一圈,气味腐朽的血泊之中,破碎的畸形皮肉铺了一地的黑色五芒星,我不由得轻轻抚上自己的嘴角。 ——果然,果然是翘起来的。 【你终有一天会到我们这边来,回到我的怀抱的——我的新娘,我的肋骨,我亲爱的夏娃(EVE),】那个男人的声音再次浮现于我的脑海之中,【因为你终究会发现,只有我们才是同类啊。】 “才不是同类呢。” 我看向夜空之中那轮硕大、明亮的白色月亮。 我只是有那么点驱魔爱好的,一介平平无奇放贷人罢了。 ====== 【注1】改编自天主教歌曲《Veni?Veni?Emmanuel?》,原歌词为: Veni?veni?Emmanuel Captivum?solve?Israel Qui?gemit?in?exilio Privatus?Dei?Filio Gaude?Gaude?Emmanuel 做了稍微中二一点的翻译(来装X),如有BUG请轻拍 【注2】巴别塔:《··》第11章故事中人们建造的。根据篇章记载,当时人类联合起来兴建希望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此事件,为世上出现不同语言和种族提供解释。(摘自百度百科) 作者的话: 忽然发现忘了说,这篇文乙女向,是不会写男性同性的性缘关系的,也默认所有出场男性之间没有这一层面的情感联系,描述他们的羁绊都是为了剧情需要和人物形象塑造需要。 没有排斥吃腐朋友的意思,但是希望大家如果评论这篇文的话,还请不要提及腐向相关,互相尊重彼此爱好。(合掌) 顺带一提,写到五条出场的时候,忽然想到一句诗。因为不大符合文章日本背景,最终还是没有引用进正文: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王国维《浣溪沙》 下章预告:惠和飞鸟顺利(?)会师,化干戈为玉帛(?),签订魔法少女拯救世界的契约!(所以到底谁是魔法少女?) -- chapter12 本章幼年伏黑惠出场,与魔法少女(?)签订了拯救世界的契约(?)。 ※※※ 轰隆—— “飞鸟选手,一百叁十二分。” 黑红的剑气斩破带着腥气的漆黑水面、劈开血肉翻卷的红浪,在遍地五芒星黑纹浮现的恶魔尸骸之中杀出了一条生路来。 这一片的恶魔也清理干净了。 我拖着剑柄,缓缓向前走。亚兹拉尔的剑尖兴奋地战栗着,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擦出喑哑的嗡鸣——祂今天已经饱饮了太多、太多“敌人”的血。 眼球剧痛,仿佛要滚出眼眶一般;火辣辣的液体亦自眼眶中溢出,沿着双颊缓缓淌下。如果眼中血就这样流失掉的话,会很浪费。 要是用于伪装身份的毛线帽还在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吸收一些,回去再提取出来,然后用在需要的时候。可惜,毛线帽被那个黑漆漆的混蛋小鬼拿走了…… 虽然斩杀恶魔不是难事,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经不起车轮战这样的消耗。得快点找到这里的“锚点”离开…… “呜——呜——” 袍脚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是还没彻底杀死的恶魔吗?那么,必须得斩草除根才行…… 我抬起剑,在即将砍下的一瞬略微偏移目光,而后动作顿住了。 那是一只半氵身被压在恶魔尸堆之下、低低呜咽着的白色大狗狗。 恶魔身上流出来的黏腻污血结成了块,染脏了狗狗湿答答纠结在一起的白毛——即使如此,在恶魔们灰紫色的腐烂皮肉之间,这只白色的大狗狗甚至仍然是看起来最干净整洁的。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只狗狗? 出于好奇,我用剑面轻轻将狗狗的脑袋挑了一下——这样不至于立马就将狗狗划伤,但也能在它突然暴起的一瞬间即刻做出反击的应对。 好在狗狗还是很配合我的动作,顺着剑面乖巧地将脑袋移了移——于是,我看见了狗狗额顶上叁个圆点连在一起的红色图案。它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浓度的纯净咒力气息,也并未出现黑色五芒星状的感染标识。 它露出半截的腰上,除了有恶魔留下的弹痕之外,还有剑气的划痕——我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然后就看到了它周围恶魔身上抓咬撕裂的痕迹…… 这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狗狗! 但是它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温驯一点:在我蹲下去查看它的具体情况的时候,就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我,吸了吸鼻子,用毛绒绒的长长吻部柔软地蹭了蹭我的手——发现我没有排斥它的亲近举动后,它甚至伸出冒着热气的软乎乎的红色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心。 好、好痒!是和羽毛的轻挠完全不同的触感! 我的心忽然开始怦怦直跳,脸上也有点发热。 如果是猫猫的话,应该会不大容易黏人——刚开始我还觉得这是优点。但是现在,我想,如果是一只这样威风凛凛、还会对着我撒娇的大狗狗的话…… 我明白怎样不浪费这会儿流下的眼中血了。 * 下坠、下坠、下坠。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都想不到——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伏黑惠不知道自己已经下坠了多久。 麻痹是咬啮神经的细密小虫,于视网膜上花花绿绿地嗡鸣——随着知觉逐渐恢复,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冷。 那是更甚于全身浸泡于冰水之中的冷:骨头仿佛本身便由冰棍垒成,凝出了骨刺、深深地扎进皮肉;血液亦仿佛冻结成为了尖锐的冰碴,稍微起一点活动的念头,便要划破血管壁、沙沙地在神经末梢处摩动。 动起来啊,得动起来。要离开这里,要到…… 要到哪里去呢? 为什么要动起来呢? 已经很痛苦、很疲倦了……为什么不直接睡下去呢? 因为、因为…… “呜呜……呃、呃呜……” 影影绰绰的抽泣声,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 是津美纪在哭吗? 伏黑惠手指动了动。 先是将指头屈起、扣进湿漉漉的地面;然后是将肘部曲起,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再是膝盖、脚踝、腿、腰渐次发力……中途摔倒好几次,等他终于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这一过程中,那哭声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停下来。 脚下地面的触感柔软如沼泽一般,在他摇摇晃晃地挪动着脚步之时,发出啪嗒、啪嗒的水声。 他想起来了,因为自己发烧,津美纪要穿过那片小树林去找医生。但津美纪也许是迷路了,一直没有回来。 得去找津美纪,得带着津美纪一起回家…… 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熟悉的哭声,像一条小小的钩子,勾住他的脚步摸索向前。 渐渐地,脚下不是只有水声了。被石头挡住,或者被树枝绊倒的时候,他就会绕过去、或者爬起来,继续向着哭声传来的前方走。 摔倒时候擦破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痛觉,此时此刻,却仿佛让他有了更多活着的实感。不知从身体何处涌入的热流,亦渐渐温暖了僵冷的四肢;似乎一度停跳的心脏,也缓慢而坚定地恢复了运转;原本孱弱的呼吸,更是逐渐变得有了力气。 但是,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在这片全然的黑暗中行走了多久。终于,那哭声在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停止了。 “津美纪?” 伏黑惠轻轻地询问出声,发现自己的嗓音细弱稚嫩——于是他忽然想起,原来自己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小孩?” 并非津美纪的声音,在深不可见的黑暗之中响起来了。 为什么有着这样粗嘎难听嗓音的人,会发出津美纪的哭泣声? 多年独立生活培养起来的直觉瞬间拉响了脑中警报。小小的伏黑惠本能地后退一步——然而有什么冰冷的、圆管状的东西,在黑暗中已经抵上了他的额心。 “算了,哪怕是小孩,也能稍微补偿一点损失……可恶、可恶、那个可恶的女人!” 那嘶哑的嗓音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凄厉嚎叫,“成为我晋级的养料吧,小鬼!” “砰——” 一声巨大的枪鸣。 被血肉爆炸时候的冲击推倒,伏黑惠跌坐在地,愣愣地转头,看着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逐渐接近。 那黑袍少女放下瞄准此处的银色手枪,身前跟着一只在黑暗中浑身散发柔和银光的大狗——这只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白犬,在发现伏黑惠的第一时间,就兴奋地冲过来扑进他怀里,伸出热乎乎的舌头作势要舔他的脸。 “不可以舔哦,狗狗。恶魔的血会把你再次弄脏的。” 那声音宛如浮动的月光,在黑暗中轻柔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伏黑惠觉得这个声音也有点熟悉…… 少女身后,则是漂浮着一只发着蓝色荧光的巨大水母,给她脸上缥缈的微笑镀上了月白的光晕;而水母金色和浅蓝的触.须,像是珠链与丝带结成的帘幕,轻轻笼在她周身、飘飘欲仙。 陌生而又给人莫名熟悉感的少女在他面前蹲下身来,叫伏黑惠略微往后瑟缩了一下,却靠在白色大狗狗身上,退无可退。 少女的脸凑近了,带着不知名浅淡芬芳的气息,温柔地扑在他脸上——伏黑惠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然后,她伸出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 【Veni bsp; Davidibsp;,Regna rebsp; bsp; ,Fabsp;iter tutum bsp; vias inferum(大卫之银匙,开启天上国度;安然通往诸神,封印地狱之路。)】 花瓣般微笑着的双唇中流淌而出的,是宛如歌咏一般的咒语。 那只被爆头的恶魔脑袋里的污秽内容物,有一些沾在了他脸上,被那洁白的手套轻轻一擦,便像是幻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在黑暗中行走时那种熟悉的暖流,随着少女蝴蝶般动作着的指尖再次涌入,使得伏黑惠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仿佛浸泡于温水之中。 “小朋友。” 少女银色月轮般的剔透双眼,正专注地凝视着他——伏黑惠在其中看见自己的脸、稚嫩的脸:呆滞地瞪大了眼睛,徒劳地嗫嚅着嘴唇。 而她的唇角轻轻勾着,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着一样的弧度——那是一种虚幻的微笑。 “这只狗狗是你的吗?”她轻柔地发问,“可不可以把它卖给我呢?” “……” 小小的伏黑惠沉默了,而少女也耐心等待着他的回复——这期间,那对银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唇角的弧度亦纹丝不变。 “你是辉夜姬吗?”最终,小小的伏黑惠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 “你是辉夜姬吗?” 白色狗狗刚才拉着我穿过怪兽般黑暗和充斥着恶魔的树林,找到了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但是让人有点莫名不爽的黑发黑衣日本小男孩——或许这就是它的主人。 “【辉夜姬】(kaguyahime)?那是什么?”我耐心而专注地凝视着这个小孩的眼睛。 寂曾经告诉我,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通过他人眼神的变化,有时候能够判断出对方隐藏的真实情绪,因此在谈判中直视对方双眼是很有必要的举动。此外,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会显得很有礼貌,而且别人也会很难拒绝我的请求。 然后我发现,这个小男孩的眼睛,好像透着一点点蓝色——是因为水母式神的蓝光吗? 说起来,这只海月般美丽梦幻的水母式神,还是我从到日本第一天遇上的那个债务人身上抽取的【利息】。 要知道,姑且除开恶魔和咒灵之类的【死性】存在,能在【影界】维持的【生性】之物,可是非常少见的——想来这只水母、那只狗狗、以及这个小男孩,身上应该都是带了一些【影】的特质的吧。 看来这两天运气不错,一下子就给我遇上了叁个——该说日本不愧是咒术大本营吗? “抱歉哦小朋友,我刚到日本,很多术语还在学习中,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一边思绪发散一边回复道。 小男孩听到我的回复,眼睛又微微瞪大了一圈。 然后他露出一副小大人的表情,对我解释道: “津美纪说,辉夜姬是来自月亮上的公主。当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的时候,就会升上夜空回到月亮中去。” “你会把玉犬带到月亮上去吗?” “……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从月亮上来的,也不是什么公主——所以你不用担心以后见不到你的白色狗狗。要是你想它的话,可以到我家来见他——它是叫玉犬吗?很可爱的名字。”我觉得我这一番话非常的善解人意。 “我不记得我们养过这只狗……但是看到它第一眼,我就知道它叫玉犬,是我的狗。”像是回应他的话,玉犬高兴地甩着尾巴,在小男孩身上舔来舔去。 “那么,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我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罢了,”为防止这么小的孩子不理解,我还特意补充道,“会通过帮助别人的行为,与他们订立因果律上的协议,从他们那里获取等价的金钱或者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召唤这只水母或者玉犬的能力。实际上,它们应该都是叫【式神】的存在吧,在你们日本语里面。” 大概是因为玉犬和小男孩之间已有主从契约,我并不能直接从他身上调用术式召唤狗狗;至于这只水母能被我召唤出来,我想,可能是因为它和那个绿眼睛刘海男之间的契约还没正式订立? “之后,我会将这些抵债的金钱和能力用来帮助更多人,比如干掉刚才那只恶魔,把你救下来。” “我很有钱,也很想养一只狗狗——如果把玉犬交给我的话,我会对它很好,也会因此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小男孩再次露出了有些呆愣的表情,应该是在消化我话语中的信息。 ……好吧,有点可爱。 我想到刚才净化恶魔污秽之时隔着手套传来的触感,他的脸其实软乎乎的,应该会很好捏。 有些怀念小时候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寂就不再允许我揉捏他的脸——如果强行上手的话,还会被他一巴掌打开跳得远远的同时大叫“不知羞耻和检点为何物的无耻高利贷商人”。 “恶魔……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小男孩喃喃的询问声再次打断我的思绪。 “存在的——它们的诞生,是因为有一个叫【亚当】的大魔王,用【机械】、【灵魂】和【悲剧】作为材料制造出来的对人类恶性生化兵器。”我耐心地解释道,“刚好,我有一些驱魔的爱好,在同时狩猎着亚当和他做出来的恶魔们。” “我的老师告诉过我,只有将恶魔用我们特制的武器【圣洁(Innoce)】进行破坏,才能拯救那些困溺于悲剧之中的灵魂。” 小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就是那种,像津美纪喜欢看的动漫一样,那种签订契约向人类借用力量,以此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吗?” “……虽然不知道‘马猴烧酒’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你的理解应该差不多。”不过我想要的,是买断玉犬的召唤权。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仰起脸来,湿润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我,也有一点像狗狗。 “我可以把玉犬让给你。”他的语气逐渐坚定起来,“作为交换,你能帮我找回津美纪吗?” “津美纪迷路了——虽然暂时感觉不到她到底在哪里,但我知道她就在这片树林里面。” “请帮我找到津美纪吧。”小男孩站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急切地抓住我的手,“她一定很害怕——我想带她回家。” ====== 我刚开始写这玩意儿的时候也没想到,这篇苏文五万多字了,飞鸟第一次脸红心跳竟然是因为玉犬…… 是的,飞鸟还没有认出伏黑惠幼年体来,问就是东西方人脸识别过程中难以逾越的脸盲鸿沟。 我想伏黑惠长大了都还会说“太阳公公”,那么五六岁的幼年版相信辉夜姬和魔法少女美少女战士应该也……尚在合理范围内? 说起来,伏黑惠动画版眼睛深蓝色,漫画版眼睛绿色——这文里面就采用动画版深蓝色吧,因为“绿眼睛”已经有一个吉野顺平了。(惠惠:礼貌你吗?) -- chapter13 人们畏忌着死亡,却不知死后的世界,亦同样有人在伫立凝视着人间。对于人来说,所谓死,其实就是一面镜子。【注1】 “梦境,是生者世界的弯曲倒影——而‘亡灵’之流皆身处镜中,此所谓【影界】。”【注2】 坐在急速奔跑追寻津美纪气息的玉犬背上,将伏黑惠抱在怀里,我耐心为他解释我们现下的状况。 “我们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一个漂浮于影界之中的梦境;而我们刚才离开的、有很多恶魔潜伏的那片黑暗,其实是现实与梦境、生与死交界的【狭间】之缝。小惠可以将其简单理解为镜面。生者和亡者,皆是通过这片【镜面】,观想彼此的世界,乃至跨越限界,到达另一边(彼岸)去。” “……所以,我是死了吗?”名叫“伏黑惠”的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脑袋枕在我胸口,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仰望我,“那津美纪……” 小惠有个相依为命的叫“伏黑津美纪”的姐姐,据说迷路在这片森林里面了,他要把她带回家。我猜,可能那位津美纪,就是这片充斥着压抑树林的梦境的锚点。 只有找到锚点,才能知道回去的方法——小惠目前看起来不像死灵,但是如果离开身体太久的话,那飘摇如烟雾的稀薄生命灵光,也会最终消灭的吧。 那样的话,就拿不到玉犬的完整召唤权了——毕竟委托中契约上要求的是“和津美纪一起回家”。 “不算活着,但也尚未死去——而是处于生死不明的暧昧状态,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担心小孩子理解不了,我还插播了一小段关于猫箱的讲解。 “你能感知到津美纪也在这个地方的话,那么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不过,玉犬身上有很强的生命气息,一定能把你们带回生者世界的。”【注3】 我对拿到玉犬召唤权充满信心。 “飞鸟说只有【亡者】和【梦中人】会到达这个世界来。”也许是因为影界疾奔之时流动的空气太冷,小惠将脑袋往我怀里缩了缩,“那么飞鸟是哪一种呢?”是已经死掉了,还是在做梦呢? “都不是。我是特殊的——但是原因保密!以及小惠应该喊我‘飞鸟姐姐’!”我将指尖比在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A makes a ; woman.”这是一位曾经的债务人告诉我的话,我一直觉得她非常有品位。 “不要。以及不要叫我‘小惠’,听起来好奇怪。”他听起来有点别扭,“‘惠’就可以了。” “但是这样叫很可爱啊。”我揉了揉小惠毛刺刺的脑袋,“小惠、小惠,让我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们。” “飞鸟有很多弟弟妹妹吗?” “很多哦。我们是在一所教会里面一起长大的,大家都是孤儿,彼此之间就是最亲密的兄弟姐妹关系。我是最年长的一个,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叫我姐姐。”有一点想念只能留在【家】里面的大家了。 以己度人,我想那位迷路的姐姐,津美纪,对于这样一个想带迷路姐姐回家的弟弟,她的胸中所怀抱的,应该是类似的思念和柔情吧。 只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可能稍微颠倒了一下。 就在说话之间,玉犬已经带着我们来到一条【光脉】之前。 * 那是如此、如此美丽的光河。 无法描述颜色,无法描述亮度,无比耀目的道路于眼前铺展开来,蜿蜒着连通了高悬的天上皎月——宛如流丽的晶莹巨树在向上蔓延,又似银瓶的孔隙将光明倾泻而下,倒出天上河水。 凝神细看,伏黑惠才发现,原来那光河之中,有无数无数的色彩和形状,在各自踊动着、舞蹈着——绮丽的小小的舞步无一类似、却又仿佛无比和谐地交相辉映,于光明的脉络之中,汇成宁静而恢弘绚烂的盛大乐章。 只是站在岸边安静凝视着,就好像要被那条光河吸进去了。 然而—— “不要凝视【光脉】过久。” 像是低垂的夜幕般,蒙上眼睛的手,将被光的河流吸住的视线隔断了。 冰凉的手套蒙在眼皮上,湿漉漉的——伏黑惠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不然的话,会被【常暗】吞噬掉的。”【注4】 * 翻身下犬背,我将小惠继续抱在怀里、脑袋也按在胸口,不叫他继续直视那条光脉。 “唔唔唔——!”小惠像是很不情愿地挣扎扭动了起来,以至于我不得不拍了拍他进行制止,“安静哦,小惠!” 我不自觉带上了一点还在家里时候的严厉语气。 “我知道祂确实非常美丽,但是你不可以凝视祂过久——否则眼球会消失掉的。那样的话,可能就再也看不到津美纪了。”除非有我这种特殊的眼睛,或者像玉犬狗狗那样本身就是灵力凝成的东西。 幸好小惠很乖,被我拍了拍就浑身定住不动了,对此我很欣慰。 “这是【虫】群舞踊的光脉。” 所谓【虫】这种生物,介于精神体和实质体之间,却又不同于咒灵、恶魔的负面构成。它们低等而又奇异,是比动植物更为接近生命本源的暧昧存在——从古时候开始,人们就对其冠以敬畏的【虫】的名号。 “光脉——怎么说呢,我们也叫这种生物为【光酒】,其所形成的游离光脉,是虫群生发的母河,自世界诞生、生命出现起,便潺潺而流。祂是生命的源泉,亦是死去之虫的最终归处。” 但是,人类的灵魂和肉身都过分脆弱了。浓度过高的生命气息之中,蕴藏着过度的美丽和过分耀眼的光——当它们超出了人类的承载能力,那么人类就会像充进太多气的气球一样“啪”地一下破碎掉。 “原本现世的人们,需要闭上第二重眼睑才能看见光脉;但是,因为现在小惠是灵体的状态,第一层眼睑的阻隔消失了,所以能够直接看到祂——有一点危险哦,如果灵魂的眼睛消失掉,那么即使回到肉身之中,也会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小惠也不用过分担心——请闭上眼睛吧,把方向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娓娓道来,“顺着光脉走到那轮‘月亮’上去,应该就能找到津美纪了——那里是梦境的‘锚点’,用以将漂浮的梦之泡沫与现世进行连接的部位,亦可以说是这整个梦境得以成立的【心脏】,因此生命气息最为浓厚。” 踏入光河,我抱着小惠,带着玉犬,涉过虫们热情的舞步,沿着美丽大树一般的光脉,向着那枚银色果实样的月亮走去。 * “啊,”我轻呼出声,“到了。” 来时的路上,小惠一直很安静,以至于我其实是有点担心他是不是被闷晕了。将他从怀里放下来,我才发现,小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圈圈眼,整个脑袋也都红红的。 咦?灵体也会发烧吗?是离开身体太久的缘故吗?还是有虫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恶作剧寄生到了小惠身上? 于是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惠,小惠,你看那个是津美纪吗?”玉犬也跟了上来,拱了拱小惠的脑袋。 同时我瞪大眼睛仔细寻找——幸好,虽然那些虫似乎非常“希望”我回到光脉之中去的样子,但是祂们没对小惠做什么。 而小惠也终于回过神来,转头向“月亮”中的景象看去—— 缀在光脉之上,“月亮”的阴影里面,有一汪黑色的泉;泉面之上,漂浮着黑色的百合样花朵。 而在那黑色的花朵环抱之中,额心印有赤色咒纹的黑发少女,正仰躺在水中央;苍白的面容上双眼紧闭,宛如摇曳的水中月亮。 月亮上安睡着的公主——感觉这才是有点像小惠刚才讲的“辉夜姬”呢。 “津美纪!” 小惠踩着水面,向那位百合花一般少女的面影奔去,脚下溅起小小的黑色水花“啪啪”作响。我和“呜汪呜汪”叫着的玉犬亦跟了上去。 小男孩跪在水面上,想要触摸姐姐的面容——却真的像捞取水中月影一般,不论多少次伸出手去,那细瘦的十指,竟然只能无数次穿透那宛如幻觉一般的影子。 “怎么会……这样呢?”小惠不知疲倦般打捞着水面之下津美纪的影子。 “醒醒啊,津美纪”,像这样不停地大声呼唤着,声音都喊哑了。 鬼使神差地,跟在小惠身后的我,亦蹲下身来,向着那张脸伸出手去—— 冰凉的、柔软的。 不仅是手下脸庞的触感,亦是搭在我手腕上的另一只苍白的手。 黑色水面之下,宛如虚幻的少女,在我抚上她脸的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像小惠说的那样:名为“津美纪”的少女,有着温暖的焦糖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下垂,而眼睑弧度向上弯起——这是一双带笑含情的眼睛,而当她看向我的时候,亦露出了一个真实的、柔软到让人心都忍不住融化的笑容。 “啊,是您啊。”那是和小惠所描述的一样温柔——或者说比我想象中更为温柔的声音,“有人跟我说他在等姬君您……不过没想到,您会先找到这里来。” “?”我发出了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名叫“津美纪”的少女。 “在下不是什么‘姬君’哦,”我诚实地指出,“请问津美纪小姐是认错人了吗?叫我‘飞鸟’就可以了。” 然而少女只是笑了笑:“既然您这样说的话——好吧,飞鸟小姐。” 未等我的疑问获得解答,津美纪的目光已经移向了小惠: “是惠吗?”她仍然是在笑着的,不过目光之中似乎多了几分惊讶,“惠怎么……变小了?” ……? 变小了? 等等,这又是什么意思?!! ====== Megumi小朋友将迎来大型社死现场。 【注1】:出自《咒术回战》原作对真人的描述,后面一句是“而真人就是这面镜子本身”。 【注2】:化用北岛“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特此鸣谢这句诗给我的世界观设计灵感。 关于【影界】和【狭间】的设定,是我自己以前写文的时候想象设计的,但是感觉联系古今传说很容易想到,不算什么新颖的设定。加上我见识比较短浅,不知道是否有前辈进行过类似设定,所以如果和别人撞了,在此稍感抱歉,但真的是纯属巧合。 【注3】:稍微翻了一下《先代旧事本纪》和《日本书纪》等资料,伏黑的影法术对应的是是祖先饶速日神从天而降时从母神那里领来的神器“天玺瑞宝”十种宝物,黑白玉犬合一后的“浑”对应的是足玉和道反玉,有将亡灵自叁途川上唤回的复活功能,所以在此进行如是设定。 (猜测原着里面宿傩看重伏黑与此有关?毕竟两面宿傩之战似乎也是出自《日本书纪》的。) 【注4】光脉:设定出自《虫师》,虫之发源与归处,生命之源泉,闭上第二重眼睑可见,但凝视过久会失去眼睛。 小小安利一下《虫师》,是一部非常治愈(?)的动漫。 -- chapter14 ρō①⑧©ō.©ōм 咩咕咪小朋友被公主抱,迎来社死现场。 ※※※ “惠怎么……变小了?” 宛如水中月影的少女,依然难以被他的双手触碰,也无法坐起身来,只能平躺在水面之下;然而空灵的声音确实在耳边回荡,津美纪的问题,不啻于一声惊雷,重重敲在伏黑惠心上。 “不过这样也好,很可爱。”津美纪倒是看起来很开心,“好久不见,小惠……我还以为,只能在梦里看到这样的你了。” “这个时候的你多乖啊。”相依为命多年,许多话语都有了默契的义姐,此时此刻却吐出了难以理解的话语。 而身边名叫“飞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的女人,却看起来非常赞同的样子。 “没错,”她微笑着点点头,直勾勾地盯住津美纪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凝视着的是津美纪,伏黑惠背上却不由自主地一寒,“小惠就和我弟弟小时候一样,非常、非常乖巧可爱。” “刚才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念叨着要带迷路的津美纪回家,看起来非常思念您,也非常担心您,我就是因此和他一起过来,从而找到您的——他甚至还哭出来了。” “我才没有哭……” 那是被光河刺激视觉而从眼睛里面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水!男子汉眼睛里面流水怎么能叫哭! 然而这个可恶的女人,只是微笑着捂住了他的嘴,掐着他的脸,不叫他把话继续说完——更恐怖的是,津美纪看起来竟然真的信了。 “小惠总是这样不坦率,”津美纪的影子,对着那女人露出了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承蒙姬君……承蒙飞鸟小姐关照,小惠多劳您费心了——想来飞鸟小姐家中弟弟妹妹,应该会是更加乖巧可爱吧?” “……唔唔!唔……” 这两个“姐姐”!能不能不要再继续自顾自地聊带弟弟妹妹的经验了啊!没看到他都快窒息了吗! “哪里哪里,我家弟弟妹妹们以前可难缠了——比如据筒训练一百叁十分钟就嚷着要吃糖,或者负重奔跑五千米就哭着喊累让我帮忙揉腿,还有就是格斗训练里面总抱怨我对练的时候不放水……总之没一个省心的。” 【什么鬼,做这个女人的弟弟妹妹是要经历什么地狱模式吗?】 伏黑惠想到之前这个女人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挥着大剑,带着玉犬在恶魔堆里面砍瓜切菜从狭间里杀出来的模样,对练的话…… 简直让人有点不由自主地产生怜悯了。 “……甚至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害我不得不千里迢迢来到日本,带他回家。”飞鸟叹了口气,似乎是有点忧伤地说。 【会经历那样的魔鬼训练,不离家出走才是怪事吧!】 “我想,小惠所抱持的,应该是和我类似的心情,所以我才擅自带着他找到了您这里来——我没猜错的话,您身下这片黑色的水面,就是这个梦境的锚点?” “这个梦境,应该就是您的吧?”飞鸟终于松开了手,一拳击在她自己的手心,而伏黑惠亦因此得以大喘一口气,就听见她继续道,“那么事情就好办了——穿过这片水面,我们就得以回到现世去。” 伏黑惠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所以,请和我们一起回家吧,津美纪小姐!”飞鸟热情地握住津美纪的双手,凑近了水面下的少女面影,两张脸距离近得快要贴到一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一个人养小孩太难的话,在下可以和津美纪小姐一起抚育小惠弟弟——物质方面不用担心,在下从商多年,身家丰厚,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姐弟二人;精神和教育环境方面,在下亦曾经身为军队教官,有着丰富的养育和训练弟弟妹妹的经验……”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伏黑惠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话题似乎是滑向了某种奇怪的方向,乃至恐怖的深渊。 “我才不要当你的弟弟!”男孩情绪激烈地叫起来,将目光移向津美纪,试图从她脸上神情中辨别出其拒绝的意图—— 而津美纪也的确露出了明显害羞但也有些抱歉的笑容,将手轻轻抽了出来:“虽然非常感激飞鸟小姐的好意,但是……” “还不到我回去的时候,真的是非常抱歉。” ……诶? 为什么? 拒绝和这个……这个轻浮的女人“在一起”就行了,为什么连家也不肯回? “惠也是,还没有到应该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吧?” 【我是为了带津美纪回家才到这里来的。】他想说出这样的话,却发现自己张开嘴而发不出声音。与此同时,水中的少女的影子,只是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微笑道: “我是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 【……?】 明明的确是在如常地微笑着,但为什么,津美纪说的话他听不懂呢? “回去吧,小惠。” 咔嚓—— 宛如冰面乍裂,水中月影般的面容之上,骤然出现黑色的裂纹。 “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方等着你吧,惠。”那少女依然在微笑着,“不过你来找我这件事,真的让我非常开心。” “啊,我明白了。”从津美纪抽出手来就保持沉默的飞鸟,此刻终于再次发出声音,“那么,津美纪小姐,你的弟弟我会好好照顾的。” “到您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再次考虑我的提议。”这样说着,飞鸟不容分说地再次将小男孩抱了起来,不顾伏黑惠的挣扎和因为脑袋被捂住而发出的“唔唔唔”声。 “那么就麻烦飞鸟小姐了,非常感谢。”如布满裂纹的镜面般的水面上,津美纪的面影依然微笑着,将目光转向泛着淡淡辉光的少女。 “为您这样温柔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伏黑惠听见自己脑袋上传来的是更加令人生气的轻浮话语。 而在他因为脑袋被捂住而看不见的地方—— 离去前的一瞬,飞鸟忽然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在津美纪唇上轻轻一点。 微微瞪大的焦糖色双眼所倒映出的,是灰发银眸的少女,将那两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同样轻点的情形。 “Bella Ciao~” 月亮、黑色的水面与百合花般的少女所构成的梦境,如同镜面一般分崩离析——在这最后一刻,轻柔如柳絮的声音所吐出的,是来日再见的道别话语。 * 2017年6月19日,周一,雨。下午四点。 夏油大人正在总部处理盘星教事务——即使是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阴沉天气里,猴子们依然不得消停,用他们各种各样愚蠢的琐事来打扰夏油大人,真是可恶。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窝在房间里休息:美美子正在给安娜试新买的小裙子,而菜菜子盯着智能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菜菜子在看什么?”美美子将脑袋好奇地凑过来,“唔……《我在拉斯维加斯那些年》,是澄海哥的网络小说?写了什么?” 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卧室内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毕竟昨天这个时候,接过了白色文鸟模型的英俊青年,还在笑嘻嘻地与大家开着玩笑,声称自己期待着去见自己心爱的未婚妻。据说,那也是一位实力卓绝的诅咒师,有可能加入大家成为同伴的——那个可怜的未亡人,不知道此时此刻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内容。”良久,菜菜子才开始描述小说情节,语调中隐约透出经过了掩饰的别扭。 “留学生五十岚雀——为什么这男主角的姓和他一模一样?明显是自我代入的梦男小说吧——在拉斯维加斯参与赌博,赔得底裤都不剩被追债人放狗追杀,晕倒在医院外时邂逅了被关在医院中的绝代佳人山村贞子小姐并被其救下,治好伤后带着山村贞子小姐逃离了医院。山村贞子小姐早年拍摄《午夜凶铃》而声名大噪,其独特空灵的‘鬼步舞’让她即使是在世界级芭蕾舞剧之中亦占有一席之地……” “此外,山村贞子还是一个超能力者。坠入爱河的她用超能力帮助这个男人出千,从而使得后者在赌局中无往不胜,很快还清债款、拳打凯撒宫、脚踢平流层【注1】、迎娶如云白富美、成为雀王、走上人生巅峰……” 菜菜子露出了夏油大人看猴子的表情:“为什么这种YY升级流的垃圾小说情节会受到那么多男人欢迎啊!” “可是菜菜子你已经追平了。”美美子轻轻指出。 “我……我那是……我那是、那是为了认清夏油大人除外的男人的劣根性!” 菜菜子舌头差点打结,不过很快就在义愤填膺中将这个结捋顺了:“对,没错,就是这样!明明有了山村贞子小姐了,为什么医院实习生小护士、赌场荷官小妹、卧底FBI女特工、CIA女警花、敌对组织派来的美少女杀手、前任雀王家的千金小姐以及他的国际巨星续弦,乃至另一个有超能力的赌场天才少女……都倾心于他并且锲而不舍地贴上来啊!” “……可能这就是男性向小说?”美美子不确定地说道。 “而且这个五十岚雀每次都是各种阴差阳错地‘失身’于那些自愿贴上来的女人,然后在山村贞子小姐面前痛哭流涕忏悔不已表示自己不是故意背叛他们的感情的,自己最爱的还是她一个人——所以男人原来可以同时爱着很多个女人的吗???!!!” “我觉得女人其实也可以同时爱着很多个男人——或者女人,”美美子插话道,“只是受到的社会规则束缚可能会多一点?比如要是将这里面男女主角的性别调换,这样的小说应该会很难发表,而且还会被许多读者,包括女读者大骂女主角‘忘恩负义’、‘不守妇道’吧。” 菜菜子继续描述剧情:“而伤心的山村贞子小姐总是因此离家出走而被觊觎她超能力的坏人盯上绑架,又被那些和男主那个那个过的女性出谋划策救下,因此解开对那些女人的心结,表示姐妹一家亲以后可以共同服侍五十岚雀……” 菜菜子露出了死鱼眼:“而且这些山村贞子小姐被绑架的经历,总会让五十岚雀邂逅新的女人、获得新的资源或者能力、提升到更高的地位。” “哪个哪个过?”美美子发现了菜菜子话中的重点。 “就、就、就是……”菜菜子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忽然爆红,“就是那个过……情侣和夫妻之间才能做的那个……美美子不准告诉夏油大人我读过五十岚的书!我才没有那么差的品位!” 要是夏油大人知道自己读了五十岚这本充斥着各种那个的描写的小说,一定会在把五十岚的挖出来鞭尸的同时把自己的网线掐掉的! “好的,菜菜子。”美美子点点头,“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山村贞子小姐不离开五十岚雀,自己去当新的雀王,而非要继续留在五十岚雀的身边,看着他借助自己的力量迎娶如云白富美、成为雀王、走上人生巅峰呢?” 两位少女面面相觑。 “……大概,这就是爱情?”菜菜子不确定地给出了答案,“毕竟山村贞子小姐是这么说的——在书里面。” “爱情真是可怕的东西——对女人来说。”美美子发出了感慨。 “是啊,”菜菜子应和了双胞胎妹妹的话,“对女人来说,爱情真是可悲的东西。” * 我知道,放高利贷是有罪的——不然犹太人也不会长久受到基督徒的仇恨与迫害,乃至在二战中被进行种族清洗,我一直很同情他们。 进入救济会、加入教团的那几年,也是我难得金盆洗手的几年。毕竟,两个组织的运作资金,尤其是后者的,都是间接或者直接从梵蒂冈拨来的。 但是—— 如果我有罪,上.帝.会向我降下神罚,法律会对我判处刑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局面: 我,仁慈宽宥精明一世的高利贷商人,山吹飞鸟(假名),和被我以公主抱姿势托在怀里的眼熟的黑漆漆日本男子高中生大眼瞪小眼。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津美纪小姐“惠你怎么变小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并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这个弟弟长大后变成了连温柔美丽得像天使一样的津美纪小姐都感到头疼的地步,所以在她的梦里下意识让弟弟变小了,就像我也经常梦到寂他们小时候的模样一样。 然而我们脱离她的梦境后,因为某些原因并未返回现世,而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因而黑漆漆——这个叫伏黑惠的咒术师才变回了原样。 场面一时间陷入静默——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大街上,原本行色匆匆的背景板路“人”们,在我们被水母式神包裹全身穿越梦境壁障的一瞬间,齐刷刷扭过头来看着我们两人一犬一水母,脖子不约而同发出金属部件“咔咔咔”转动的声响。 其中几位的脑袋拧了180度;甚至还有脑袋直接掉下来,露出颈腔之中的金属枪管的。 “我说,黑漆……伏黑……先生,”两人之间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我,“不如我们先联手把周围这些恶魔干掉,再来算你之前莫名其妙主动攻击我的账吧?” “不是莫名其妙。”有着和小惠仔细一看原来长得真的很像的脸的日本青少年下意识辩解道,“是你先杀了狗卷前辈。” “我哪有!”我莫名其妙,大声反驳,“我不是说了吗!我把他送出去了!”最多就是放了个贷然后稍微收了一点言灵术的利息而已,又不会死人…… 深蓝色的眼睛再次呆愣地瞪大了:“‘He’s gone’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我没听清,“你大声点。” 就在这时,周围伪装成人形的恶魔忽然一同暴起直冲我们两人袭来。 于是我冷酷地松开手,任伏黑掉在地上。 “我想起来了。”在伏黑还没来得及站稳身体就匆忙召唤式神迎击恶魔的同时,我也掏出早已变回手枪形状的亚兹拉尔,对着周围一顿扫射,“这不是拉斯维加斯吗?” “不过这也太假了——在那里的赌徒们的精神状态,跟这些恶魔所扮演的,可是完全、完全不相同呢!” ====== 变回来前,飞鸟:小惠~小可爱~当我和津美纪的弟弟好不好啊~ 变回来后,飞鸟:黑漆……伏黑。我们先组队打怪,待会算账。 惠惠:呵。 【注1】凯撒宫、平流层:指拉斯维加斯着名景点,凯撒宫赌场度假酒店、平流层大厦赌场酒店 严正声明:本文菜菜子和美美子对男频种马文的吐槽不代表本人意见,吐槽亦不代表会去进行举报或者刷负。本人绝对没有阻挠任何形式创作自由的意思。阿弥陀佛。 -- chapter15 ρо①⑧©о.©ом 心跳在加快,血流急速上涌,脸仿佛要烧起来了。 虽然身体幼化的时候没有长大后的记忆,但是变回来之后——那种几乎要将整个脑袋都埋在里面的柔软触感,以及将所有感官都包裹住的奇特馨香,还挥之不去地残留于伏黑惠的知觉神经末梢中。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伏黑惠几乎要无法思考了:她不会感到愧疚和羞耻的吗?为什么在伤害了狗卷前辈,还有做出了……做出了拍一个男人的屁.股、公主抱一个男人,以及(此处省略伏黑惠内心一万字OS)……这些破廉耻的举动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向他提出合作要求? 因此,当明白刚开始双方的剑拔弩张,应该可能也许大概只是出于语言双关的歧义而带来的误会的时候,伏黑惠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 ——好吧,其中应该也有自己关心则乱,听到枪响,又看到她手里的武器而先入为主的缘故在。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在与恶魔战斗的间隙询问出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到底,狗卷前辈的存活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并无有力证据。 “而且刚才还在宣言要杀死我的人是谁啊?”这么快变脸,是否可信度过低了?不过伏黑惠的理智让他并未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谁叫你那个时候不管不顾攻过来了,像疯了一样——那种情况下只能迎战吧?害我丢了猎物不说,还差点受更大的伤。” 飞鸟话语中抱怨的语气,让伏黑惠心虚感愈发明确:“……对不起。” “……”然而这句道歉却让少女卡壳了一瞬,“不会吧,这么老实?我还有好多腹稿没说出来呢……”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显得她像在说谎哄骗他一样? “算了。你还是暗自庆幸吧,我们生意人都是能屈能伸的,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的狗狗和姐姐都很不错,因此你也有了值得合作的价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不要打津美纪的主意,离她远点;玉犬也别想。”伏黑惠顿时心中警铃拉响。 “可是你已经和我签订契约了,津美纪小姐和玉犬也是。”错身的瞬间,她又射击爆头了四五只恶魔,“只不过津美纪小姐因为某些未知原因自己不愿意离开影界,你我之间的契约才未强制执行——而津美纪小姐和玉犬,都是希望我能保护你的性命的。” 我不需要你保护——还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再次被她打断了: “以及——在诚信方面还请放心:你这么弱,违背我的【戒律】对你进行欺骗,是没有必要的。” “……哈?” 说着让人拳头发硬的话,她的声音却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说到底,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表世界咒灵领域刚好被外力破坏,让领域主人急速将领域迁移到影界,而恰好将我们都裹挟过来,你其实已经被我杀死了。” “……” 她确实很强,这一点伏黑惠也无法辩驳——就在说话的当口,她手中的枪再次变形为缠绕着红黑色剑气的剑,瞬间横扫了敌方一大片。 就目前状况来看,狗卷前辈遇袭的那个时候,真凶是眼前这些像咒灵一样会变形,却又从身体里面伸出机械枪炮管、额上有黑色五芒星、名为【恶魔】的怪物也说不定。 “所以【戒律】是什么?”挑了个战斗空档,伏黑惠再次发问。 “唔……考虑到文化差异,应该是类似你们日语里面【束缚】的那种东西?”她顿了一下,旋身踢开了一只伏黑惠背后大叫着“不要在和俺们打架的时候自顾自在那里聊天秀恩爱啊啊啊烧死你们这些狗情侣”而冲上来的举着火把的奇怪黑袍恶魔——少女绷直的足尖,竟然将恶魔还在尖啸着的脑袋削了下来。 “我们可不是情侣哦,现在的伏黑对于我来说,大概算是类似弟弟的存在。” 这个时候,她正以一个倒仰的姿势,翻过伏黑惠身侧;少女的唇刚好凑近他耳边,温热芬芳的气息,亦扑在他瞬间通红的耳垂上: “顺带一提,我的【戒律】,是不可说谎。” 太近了……距离近得像是要吻上来一样…… “……知道了。”伏黑惠面无表情地伸手捏诀,召唤出大蛇咬掉了一只从旁偷袭她的恶魔的腰——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谁要当你弟弟啊!!!” “这个是美丽可爱清纯动人的津美纪小姐的委托哦。”她已经在他身后站定,淡然地回复道。 “……哈?”伏黑惠感觉自己心脏快爆炸了,“没有那样的委托!!!” * 我去过拉斯维加斯。 当时我还在【塞壬】(Siren)当佣兵,到那里执行暗杀任务——不过还没来得及见到那个暗杀对象,他的情人,一位姿容端丽风情万种的年轻女性便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放过她的爱人,并反水干掉那个雇佣我的人。 对此我当然是严词拒绝,毕竟我们雇佣兵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于是她把价格翻到了一个我实在是难以拒绝的程度。 我还记得,当时的交易地点是平流层大厦赌场酒店,我们在楼顶边玩跳楼机边谈的生意。明明刚坐完过山车,那位蹬着两分米高跟鞋的柔弱女士看起来都快吐了,却依然在气势方面未显露出半分退缩意图。 老实说,彼时我是有点被感动到的——可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这力量甚至让我罕见地主动起了想要恋爱的心思,可惜一场失败的追求,让我尚未萌芽的爱情种子很快胎死腹中。 那之后不久我就退出了塞壬组织:除了她给得实在是太多之外,还因为塞壬被意大利的密鲁菲奥雷干掉了等原因。【注1】 “你来这里赌过钱?”伏黑的询问声打断了我漂移的思绪,与此同时他一腿踢碎了一只恶魔的egg,使其发出了目前在场恶魔中最凄厉的惨叫。(所以说为什么会有恶魔的枪管长在那个地方啊?设计者未免过于恶趣味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起来有点不快。 “不,”我反手一枪爆头了一只想从背后偷袭我的恶魔,严肃地告诉他,“请不要这样恶意揣测我——刚开始只是做任务。不过最终,这里只不过是我放贷生涯的起点而已。” 赌城拉斯维加斯,“自杀之都”与“结婚之都”并称、地狱与天堂同在的罪恶都市——曾经就是在这里,我见识到了人性贪婪欲望扭结而成的庞大漩涡。在那漩涡之上,被绞杀的无数尸体托起了泡沫般绮丽的梦想与未来,共同搭建出火树银花的盛大舞台,不断轮演着命运的悲喜剧。 那个时候,我止步了。 “……赌钱和放贷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分什么恶意不恶意的? “完全不一样。” 因为子弹不能拐弯,我便从枪管中射出一条铁链、猛抽在伏黑背后偷袭的恶魔身上,在绞杀它的同时,将它向我身后一甩,借力与它的尸体交换了位置。 与伏黑背靠着背,我耐心地阐释道:“虽然投资交易普遍存在【风险】,与赌博有一定相似之处,以至于许多人声称‘投资亦是豪赌’——但是,我们这些【绝对不做亏本生意】的高利贷商人,和那些与【命运的不确定性】进行搏戏的赌徒,其实还是有着非常本质的区别的。” 我有认真思考过,这应该是我那次追求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终于忍不住毫不客气地吐槽道,“所谓的‘不一样’是指你的工作听起来更人渣一些吗?” “但是,相比一般的高利贷商人,我还是诚实许多、也更有契约精神的,毕竟有【戒律】在——这是我许多能力发挥作用的必要条件,”我反手用枪管敲了敲他的肩,大度地原谅了他的出言不逊,“所以伏黑先生大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我。” “……” “毕竟,我可是签订了四份保你命的契约呢。”怕他不信,我还举证试图增强说服力。 一份来自那位白色头发的“狗卷前辈”,一份来自玉犬,一份来自津美纪小姐。还有一份,是来自幼体状态的伏黑惠自己的。 那个时候,我试图对伏黑使用从狗卷那里提取的咒言术杀死他,却不仅失败了,还遭到了反噬——这一点为了防止伏黑生出坏心思,我没有向他说明。 或许是受到【亚当】的影响,当时我的确是情绪过分失控了,竟然抱着“就算心脏这样破掉也没关系”的心情,想要撕毁同狗卷的契约,干掉这个挡我路的家伙。 幸好没来得及。事后冷静下来看,其实这种收支不平衡的亏本行为,如果真的实施了的话,或许会让我后悔吧。 当然,放过他除了这些原因外,还有就是我在那两枚耳钉上发现了寂的气息。看在他们都是寂的客户这个面子上,为了长远稳定的收益,我其实也不必太穷追猛打——但这一点,为了避免牵连到寂那边,我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那时候一枪打碎那枚耳钉咒具,也是为了避免过分暴露我在这一事件中的参与;同时,让高专这边补货,也有助于拉动需求,给寂带来更多订单、更多的资金。 “从刚才起就一直想问了——伏黑先生是什么迪士尼逃出来的公主吗?身边很多可爱的小动物环绕这一点很像,有很多人想要保护你这一点也很像。”我感叹道。 枪管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伏黑好像肩膀被烫了似的一颤——我不由得有些奇怪,是敲的力气稍微大了一些,把他打痛了吗? “闭嘴!不是!”他一边弹射出去,一边捏诀指挥式神作战,听起来很生气很不耐烦地回复道,“以及别动手动脚!” …… 终于把视野中的广场给清场后,伏黑惠坐在花坛边沿大理石阶上大口喘气,看起来消耗很大,不管是咒力,还是体力和精神。 玉犬和其他影子式神,都被他收回影子里面休息了,所以目前在场的只有我、伏黑,以及那只不知名的可爱式神水母君。 “我还是感到很奇怪,”我在他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不活动手脚的话,怎么能彼此配合进行战斗呢?伏黑君方才的要求未免太不合理了。” 水母君缩成了拳头大的一小团,在我面前空气中游来游去,转着圈圈跳舞。我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它,软乎乎的,像果冻一样,却比果冻更加亮晶晶和善解人意;它也探出软乎乎滑溜溜的触须,握住了我的手指,摇摇摆摆,像是在撒娇一样。 真是个乖孩子。 水母君刚才给我们挡了不少攻击——主要是给伏黑惠。毕竟他战斗时候的样子,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气势,开出不少空门,很容易给恶魔可乘之机。 感觉他的作战方式还不是很成熟的样子。但是,在跟上我攻击节奏乃至打出配合方面,他还是进步很快的。从玉犬那边传来的魔力反馈来看,打到后来,至少他避开恶魔子弹的能力,在刚才的战斗中提升了不少。 早在此前,我就听说东亚人内卷严重,日本又是众所周知的咒术之乡。这里新生代咒术师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成长曲线,时常会陡峭得令人吃惊。 而在伏黑惠这个人身上所蕴藏的潜力,假以时日,应该能让他成长为了不得的小怪物吧——老实说,对于这笔投资,我是颇有些期待的。 而伏黑惠本人,在与我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露出了空茫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然别过脸去,声音冷漠:“……你、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故意什么?”我瞪大眼睛,“抱歉,我日语不是很好,你能说明白一些吗?” “……”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我没听清楚,便将双手扶在他身体两侧花坛上,凑近了一些,凝神细听。 “我说不要随便碰男人的臀部!”他终于爆发了,一挥手打在我身上,却反而自己往后栽进了花坛之中,“以及胸……以及身体不要凑那么近!” 我捂住被他打到的胸口,迷茫地说:“但是寂说过,小孩子不能打脑袋,也不能打脊背啊,不然会变笨或者瘫痪的——臀部肉比较多,不容易把人打坏。” “毕竟,【光脉】那堪比诅咒的美丽,对于人类的吸引力有如毒药一般。我那个时候实在是很担心小惠被祂夺走,才不得不那样拍拍他进行提醒呢。” “……也不要叫【小惠】!”伏黑依然将脑袋埋在花坛里面,像是不愿意起身。 “没有叫现在的你,小惠和伏黑君完全不一样。”我露出了死鱼眼,“真是的,一点也不可爱——难怪津美纪的梦里面你会变小。” “我不可爱还真是对不起了啊!”他继续吐槽。 “没关系,我大度地原谅你了——因为寂也是这样。” “……喂!” “不靠近的话倒是可以,”说话间我后退叁步并转身,“但是待会别跟丢了哦,伏黑君!因为接下来我们就要去那里寻找这个梦境的锚点了——我能看到那里有强烈的邪恶气息。” 伏黑君终于直起身子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往远方那座巨大的建筑物——拉斯维加斯的地标性建筑,平流层大厦赌场酒店,在梦境模拟的场景之中依然是这座赌城的最高点。 灯火通明的黑暗之中,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如同一柄直指虚伪夜空的巨大权杖,彰显着修建人觊觎神国般的勃勃野心;而居住者仿佛无穷无尽的贪婪欲望,亦悉数彰显在那会让许多人望而生畏、却又难免心生向往的高度之中。 伏黑惠已经起身,站在我身后叁步远的地方。我没有回头看他。 “我有预感。”我凝视着大厦如同明珠般璀璨的“冠冕”,语气中饱含真诚的期待: “就在那里,我会见到非常有趣的【故人】——所以,请伏黑君一定、一定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不要被轻易杀死了哦!” 因为如果你死掉的话,不仅形成坏账会很麻烦,我的投资也会打水漂呢。 ====== 作者的话: 好,我终于推进感情戏了。以及赌城贞子这一单元终于进入戏肉,伏笔也要回收了。 毕竟是赌城嘛,给两人爬塔设计了叁四个赌局,希望后面会能显得有意思吧。 PS在前头:赌博违法,赌博伤身;赌博吞噬家庭,赌博毁坏人生。虚拟作品,请勿模仿。 【注1】密鲁菲奥雷:《家庭教师》中白兰.杰索创建的黑手党家族。 -- chapter16 “所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哪怕模拟出一整座城市的街景,逼真得好像现实一样,但是像这种空间的构筑也是一定有什么束缚在里头的,不可以轻举妄动。” “知道了,所以别戳我额头。” “这是在接受了被青春叛逆期的弟弟所困扰的可怜津美纪小姐委托后代为行使的管教权利——所以,弟弟君不可以随便拒绝。” “不许借着津美纪的名义!谁要当你的弟弟了——以及都跟你说过了别戳我额头!!!” ——当我们终于到达大楼门口的时候,我就伏黑君“擅自使用猫头鹰式神试图飞上平流层大厦顶部结果半途式神解除自己掉下来”一事开展了批评教育。 想也知道,这种一看设计理念就要闯过层层把守脚踏实地爬上去才能见到最终boss的大楼空间,是一定会在周边高空中设立下飞行限制之类束缚规则的。 “这种事情哪里显而易见了啊!”被我再次跳到空中公主抱接住又放下来后,伏黑君听起来就一直非常暴躁,额上更是爆出十字来。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我想,他的暴躁可能是出于对于自身弱小的焦虑,便捏了捏他肩部叁角肌的位置,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以及迪士尼公主君以后还是要多吃点——身形太纤薄了,抱起来很轻,敌人打起来会很容易的。” “……我的弱小,我自己的确知道。”他稍微哽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涨红了整张脸,“但这不是你动手动脚的理由!以及不准叫那个称呼!” “噫——好凶。”我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明明好心好意将公主君救下来,却被如此粗暴地对待,飞鸟姐姐我真的好伤心哦。” “对、对不起……你别哭……” 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慌神,但是发现我眼下干干净净后更加恼羞成怒:“都跟你说了不许再叫那个称呼!” “好的海胆头君。”我也恢复了正常表情,棒读道。 “喂!” 连头发都竖起来的伏黑君,果然看起来更像生气的海胆了呢。 *** 在踏入大厦玻璃门的一瞬,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从灯火通明充满现代感的待客大厅,忽然转入了阴森森的教堂恐怖电影片场。 一转头,幸好伏黑君还在我身后叁步远的地方。于是我连忙转身捧住他的脸:“伏黑君,请让我好好看一下。” “怎么了?”伏黑君见我的举动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甚至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姿势,“这些‘人’是咒灵还是恶魔?” 他说的是原本零零散散坐在教堂长椅上的人——在我们出现的一瞬间,他们齐刷刷扭头盯着我们。 “都不是。”我诚实地回复道,“但是他们的长相吵到了我,现在我的眼睛需要美少年能量光波进行治愈。” “……”伏黑君瞬间面目通红,张口结舌,“不是,你……我……放开……” “喂!”有人从教堂第一排靠近入口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女人在说什么鬼话呢!俺都听得见!你是在暗示咱长得丑吧!” 啊,这就是【从零开始和日本人友善交流】上传说中的街头混混专用弹舌音吗?我了然。 “抱歉,我初来日本,日语表达还不是很熟练。”我彬彬有礼地回复道,“我并没有暗示您长得丑的意思。如果造成了您的误解的话,非常不好意思。” 那位长相容易造成咒术师误会的先生听到了,轻蔑地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算你识相,不然等俺被贞子小姐看上了,你这妞……”他顿住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拉着伏黑君走进了有光线的地方,从他身旁经过。 “你说贞子小姐……是什么意思?”伏黑君倒是很在意的样子。 大厅里响起小小的骚动,而这位先生像是咬了一下舌头,话头猛然打了个转:“做我女朋友吧,等我拿到贞子小姐那一大笔钱之后?”被彻彻底底无视了呢,伏黑君。 “喂你——”伏黑君看起来想冲过去和他打一架,被我扯住了。 在那位仿咒灵先生所发出的“这是你男朋友?这种小身板小白脸看起来像是会往海鸥身上倒石油点火的小崽子怎么知道疼女人,还是我来更合适”背景音中,我微笑着转过头面向他——然后他的话音又止住了。 “看来您还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先生。”我吐字清晰,语气和善,“方才,我其实是明示您长得丑的,想必并没有被山村贞子小姐看中的风险。” “您长得很安全。” 说着,我扔下呆若木鸡的他,拉着伏黑君走到最后一排角落里坐下。 * “你这家伙,是什么挑衅专业户吗?” 直到坐定,伏黑惠用左手撑住了脑袋,整个脸都埋进了掌心。 说起来,刚才她为什么没有否认“男朋友”这个说法?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伏黑惠有点想向飞鸟询问这个问题,却又仿佛出于某种令人忐忑的预感,莫名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他动了动手臂—— 啊,啊,右手的袖子还被她牵着。 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着痕迹、不显刻意地把袖子抽出来呢?她为什么还不松手? 不过说起来真的有抽出来的必要吗?算了,就这样给她牵着也不是不可以…… “?”发出一个表示疑问的音节后,飞鸟的语气依然温和平淡,“并不是只会挑衅。” 然后飞鸟的左手便松开了,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少女从右手袍袖之中,抽出了那把银色的魔枪。 “刚才,不是都还夸了伏黑君美少年的嘛。”她轻柔地说。 “……” 枪械保险拉开时候细微的“咔嚓”声,让伏黑惠的肩膀轻轻一颤。 好险,他想,还以为这是自己心脏上的声音响得蹦出胸腔了。幸好…… 少年睁开眼睛,从指缝之间斜着眼去瞄她——幸好飞鸟没有看过来,只是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轻轻勾勒银色枪柄上的蚀刻百合花纹,仰头出神地看着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雕花玻璃窗上镶嵌的圣母像图案。那黑袍的女性哀慈面容上挂着黑色的泪滴,胸口插着七把剑,怀中抱着赤氵裸纯白的神子——后者阖着眼睛,或许是已经死去了。 啊…… 忽然想到她胸口挂着的耶.稣.基.督受难像,以及身上怎么看怎么像修女袍的服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像其他修女那样佩戴头巾),伏黑惠顿时觉得心头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凉水。 “……那种事情谁会当真啊?” 最终,他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现不出失落来。 “请务必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哦,伏黑君。”不过,这句话还是被飞鸟敏锐的听力捕获了,“毕竟你知道的,我的戒律。” ——是【不可说谎】。 “我是的确认为伏黑君相貌姣好的。” “……知、知道了!” 伏黑惠再次将脸埋进手掌之间——这次是两只手。 该死的是,他发现因为这个不正经的、不知道该不该算夸赞的形容,自己酸胀的胸口,竟然还真的仿佛有无数蝴蝶在其中扑腾起来。 “以及不准用‘相貌较好’形容我!” 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立场不明的可疑女性——怎么可以因为她区区几句对自己外貌的浅薄评价,就内心动摇到这种地步呢? “可是,这个是真心话……”她语气困惑。 “这么想的也不准说出来!” 幸好。他想,这里阴影浓重,她看不见自己红透了的脸和耳朵。 “好吧——不过伏黑君是不舒服吗?头痛还是头晕?需不需要我看看……”听起来就很明知故问的虚伪关切。 “没有,我很好,不需要。”否定叁连。 “……好吧。” 然后她竟然就真的安静了下来,继续仰着头出神。 …… 是生气了吗?还是伤心了?为什么她还一言不发的? 说起来,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确实有点伤人——上次用这样的语气对津美纪说话,还惹得津美纪直接往自己脑袋上扔草莓牛奶了…… 啊,津美纪…… 刚才明明好不容易见到她,应该就那个时候的事情向津美纪道歉的。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变小,失去后来的记忆了。 所以应该及时道歉才行。 伏黑惠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依然在仰头出神的少女。 ……还是非常尴尬。 所以,应该找个什么样的话头呢? * 那个男人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发出声音难听的叫骂。 “……我去把他打一顿吧?” 伏黑君这时候已经将脑袋从手掌之间抬起来了。我想,如果目光可以转化为能量,那么伏黑君看向第一排的眼神应该能将那边的座位核平十次。 “不用——反正我是日语不好的外国人,听不懂他骂什么。”我继续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神告诉我们,出门在外,行事要低调。” 然后我抬起枪往上方来了一发——很好,现在那个仿咒灵先生,就像脖子被卡住的大鹅一样不吱声了,大厅里面原本躁动的“嗡嗡”声也平息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低调’?”我从伏黑君的语气中听出来不太明显但的确存在的谴责,“你确定你的神教过你这种事?” “将所有看见自己的人都干掉的暗杀,是最完美的暗杀;同理,通过威慑让心怀不轨者不敢窥伺,也是最好的低调。”我朝前方努努嘴,低声道,“你看,他们都不再看向我们这边了。” “那也不……其实我也可以。作为咒术师对付不怀好意的普通人还是绰绰有……” “不,你不可以,伏黑君。”我冷酷地指出,“你还是太弱了——我只是说了这里的‘人’不是咒灵也不是恶魔,但可没说这些都是普通人类。” “……你的意思是?”伏黑君也沉下了声音。 我没有接话,而是从圣母像上收回目光,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 “说起来伏黑君,你难道不觉得,这里的环境非常叫人眼熟吗?” “?”听到我的提问,伏黑君也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打量四周,“确实有点眼熟,好像刚在哪儿见过……” 我轻声接住他的话:“如果没有这些长椅,然后圣母像的脸上再破个洞,这里跟我离开那家医院时候见到的一楼大厅,就基本上一模一样了。” “!!!” 哐啷—— 这个时候,教堂入口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 门被踹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裹挟着热风卷进教堂大厅——那是一个身形高挑、着黑色银纹风衣的亚洲面孔。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发丝拂动在其背后的武士刀柄上,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压倒性的强大,几乎让跟着他进门的娇小身影失去了存在感。 虽然也是面容姣好的美人,但没人敢上前搭话——我一直很羡慕这种气质。 “啊,麻烦了……” 就在我感叹出声的一瞬,黑衣黑发的丽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迅速锁定了我的身影。 “这下刚才的话得收回一部分了,伏黑君——”“哪句……” 伏黑君话音未落,我抬手“铿——”地一下,用瞬间变形为骑士剑形态的亚兹拉尔格住了朝我脑袋劈来的武士刀。 教堂里有低低的惊呼响起,其中就有来自于最后进入的那位身形娇小红西装黑长直美少女的声音。 “!!!”伏黑君比那些人反应更快——他猛然起身,手诀变换间,是要把式神召唤出来。 “停下、躲开!”幸而言灵术这回没出问题,成功将伏黑君弹出座位,打断了他的召唤。不过也让他直直撞在旁边壁龛上,身下漆面光滑的座椅亦发出“嘎吱”的悲鸣。 ——对此我感到抱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要随便参与我们的战斗哦,伏黑君,不然会死。”话语间,我和黑发丽人已经过了百十来招,银白与漆黑的利刃在阴影中迸溅出闪亮的火花,“别来无恙,神田老师——以及小六幻?” ====== 神田优,《驱魔少年》男主角之一。终于放出来了。 六幻,是神田的武器,也是他的innoce。 无奖竞猜:那位红西装黑长直美少女是? 原本计划这章就开始第一个赌局的,不过一不小心感情戏写多了,还请轻拍。 -- chapter17 有轻微恐怖元素,阅读前请做好心理准备。 ※※※小说+:ρо①㈧c.cом(po18) “别对六幻用那种恶心的称呼。”黑发丽人——严格来说是神田老师,露出了【荞麦面被亚连老师偷偷吃光】的暴怒神情。 刀锋裹挟激昂的杀气织成密网向我兜头笼下,被我一一化解。不过,我周边的室内设施就没那么幸运了——神龛、长凳被刀气绞成木屑;梁柱、花窗与大理石地板上出现裂痕、缺口乃至陨石撞坑般的凹陷;教堂穹顶亦发出轰隆隆的动摇声,仿佛在经历一场地震…… 原本坐在前方座椅上的人们更是慌张地逃开,聚集到不大容易被后方战斗波及的讲经台周围。其中有不少已经开始用力拍门嚷嚷着“什么鬼地方我要走了!”、“放我出去!”、“救命啊!杀人啦!”……之类的话。 不过,我并无闲暇的心神分出来给他们,因为神田老师的攻势愈发猛烈:那是确乎真实的杀意,几乎要凝作风刃将我绞碎——如果不是因为我足够快的话…… “为什么不反击?” 在我费劲招架的同时,神田老师却是游刃有余地向我发问: “为什么只是格挡?” “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为什么力道这么小?” …… 对战之中所露出的种种破绽,皆被神田老师用犀利的攻击,以及比刀锋更加锐利的语气一一指了出来。 果然,我在普通人面前还够看的冷兵器操纵技术,在这位给我传道受业的尊师面前,宛如蹒跚学步的幼儿一般稚拙:每次呼吸之间移步换形的下个位置、每个招式的应对与变化,在他眼底更是像新生的婴儿一般赤氵裸。 “哎呀哎呀,阔别许久,‘灰鹫’阁下还是这么精神啊~”令人感到熟悉的轻柔少女声音带着笑意,吐出那个更让我熟悉的称呼。 心头一动——而也就是这一瞬露出的破绽,被神田老师敏锐地抓住了。 “和我对战还敢走神,是会死的。” 眨眼之间,银色的刃尖已经贴上我颈侧,削断了几缕垂落的鬓发。 “以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铮——哐啷啷啷啷…… 格住“六幻”的刹那,神田老师一挑刀锋:于是亚兹拉尔被打飞,化为银色枪械的初始形态,滑动着摔往一旁。 “——在战斗中,不要让自己的武器脱手。” 腿部受到强力击打陷入麻痹,让我跌坐在地;与此同时,冰凉的刃尖抵上了我的咽喉。 “你的退步简直让人惊讶,安娜斯塔西娅(анна?стасия),”神田老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对敌之时的退缩,与自杀无异。” 我捂住颈侧,掌心是湿漉的冰凉:“可是,神田老师不是敌人。” “……” 神田老师没有说话,而是将“六幻”的刀尖贴着我的颈部皮肤缓缓上移——于是我也顺着神田老师刀尖的动作慢慢抬起头来,平静地与他对视。 墨蓝色的瞳孔之中闪耀着火焰。然而,那对我曾经喜爱过的美丽眼眸之中所传达出来的目光,却是比极夜的寒冬更为冰冷。 “是什么给了你‘我不会杀你’的错觉和自信?”神田老师侧转了刀锋的角度——这下,仿佛只要一个呼吸,我的咽部就会被像奶油一样被“六幻”切开。 “拉比?豆芽菜?还是李娜丽?又或者你养的那条钛合金的丧家之犬?”说到后面,神田老师翘起了嘴角,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尖锐的讽笑之意: “你不会以为,只要你一直挂着这副虚伪到令人恶心的表情,那么所有人都会跪在你脚下对你俯首称臣、百依百顺,叫你心想事成吧?” 我定定地回望神田老师的眼睛。 然后,抬起我原本捂住颈侧的那只手。 因为我的动作,神田老师的刀锋动了一下——尖锐的剧痛自颌下炸开,似乎是在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然而我只是固执地将手掌伸到眼前,遮住了视野之中神田老师的下半张脸。 啊。 杀意是真实的,厌憎也是真实的,他的话语所透露出来的心绪……也是真实的。 啊…… “……【虾墓】。” 或许因为过度惊恐带来的精神压力,还聚在大厅前端的人们,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噤若寒蝉。然而就在这原本落针可闻的大厅内,一声低语自一旁神龛处响起。 阴影之中倏忽弹射出的几条长舌,一条卷住神田老师持刀的手往旁扯开,使其不再紧贴我的脖颈;另几条禁锢住神田老师另外的手脚及腰部——是伏黑君,捂着额角,摇摇晃晃从阴影里面走出来。 “离开她。”伏黑君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光线处,有血自他手掌下缘缓缓淌下:刚才那一下咒言的效果,似乎把他撞晕了。 月光穿透彩窗玻璃投在他脸上,斑驳的色彩之中,我一时却看不分明他的神色了。 “你养的新狗?”神田老师终于微微偏头看向伏黑君,喉咙里挤出一声古怪的低笑。 “你的品位,还真是越来越差了——” 不要过来,伏黑君! 然而心念电转间,青蛙式神的舌头已被回转的“六幻”刀刃齐齐斩断;下一刻,银色的锋芒已经向伏黑君袭去。 “——那么你就给她陪葬去吧。” * 好快。 只是一个眨眼,冰凉的刀刃便贴上了鼻尖。 然而也仅限于此。 ——因为,在那锋芒更近一步之前,比银白的刀刃更加接近雪色的一双手,已经自身后伸出,用一个类似合掌祈祷的手势,将薄薄的刃片牢牢夹在掌缝之间。 不得寸进。 伏黑惠感觉自己浑身都快僵住了。 ——因为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可忽视而又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紧密贴上他不由自主绷紧的脊背;被洁白手套覆盖的两臂,更是以一个近乎拥抱的暧昧姿势环在他身体两侧,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完成了一个空手接白刃。 “把伏黑君称作狗狗,真的是非常失礼。” 噗通、噗通…… 太糟糕了,这可是在对战中,不可以想些有的没的。 而且挨得这么近,如果胸口和太阳穴跳动的声音被听到的话怎么办…… 更可怕的是,肩头忽然一重——是她将脑袋搁了上来。 湿漉漉的感觉,自颈部皮肤相贴的地方洇开:那是已经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变得冰凉的血,却烫得他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然后,比细雪更轻的吐息,在伏黑惠耳畔融化开来: “——即使是神田老师,要损坏我的‘财——宝’,也是不可以的。” 在“财宝”这个词汇的发音上,她甚至刻意慢读,做出了这样的强调。 * “把伏黑君称作狗狗真的是太失礼了。”我对神田老师的羞辱表示了强烈谴责——毕竟狗狗,尤其是玉犬狗狗,可比好像总是在生气的伏黑君可爱多了。 幸好“物似主人型”在伏黑君这里不适用。 “即使是神田老师,要损坏我的财……物,也是不可以的。”我在他身上可是签了四份协议,如果他被毁掉的话,契约反噬后果可是会很严重的。 或许因为动脉部位的破裂带来的大量失血,脑部氧气供应没有跟上,头晕的我一时没能想起“财物”这个词怎么说:ざい……什么来着?ざいほう?【注1】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因为刚才头晕时候的轻微脱力,已经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伏黑君身上。 “啊,抱歉伏黑君。”不过之前用眼过度消耗太多,加上全身力量都被调用去抵挡“六幻”的进攻上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将身体撑起来。 ——而且,伏黑君的体温很高,在我因为失血而失温的情况下靠着也很舒服。不过他后颈和耳朵都红通通的,看来灵魂离开身体太久的负面效果越来越明显了。 伏黑君没有回复我,于是我将心神继续转向与神田老师的对峙。 “方才神田老师并未驳回‘老师’的称呼;格斗动作亦是以指导为主,甚至只开了【一幻式】,连【二幻式】都没有解放——所以,我的判断是,神田老师并非敌人。” 尽管咽喉正在自主痊愈,但也还没完全恢复,因此我只能发出非常轻的声音。 而神田老师听到我说出自己的分析后,只是发出一声冷笑——明明我说的都是事实,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加生气了,对此我感到些许困惑。 “别自作多情了。”掌间【六幻】开始发出嗡鸣,刀气似汹涌的潮水激荡,如果不是因为同源的圣洁【以马内利】的保护,我的手已经变成了一堆废料,“不解放二幻式,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现在的你,简直弱得甚至只需要那根豆芽菜单手就能打倒。” “亚连老师本来就是只需要一只手——而且亚连老师是最强的!”我纠正道,不过看着神田老师瞬间更黑的脸色,我机敏地进行了补充,“不过神田老师和亚连老师在我心中是并列第一的强——的确,如果您认真战斗的话,我已经死了。” “我不认真的话你也已经死了——比如现在。”话音未落,【六幻】爆出的能量弹开了我的手,而我也顺势抱住伏黑君就地一滚,试图避开武士刀的攻击范围—— “保持静默(KEEP )。” 空灵而苍茫的女性声音,在高远回荡的钟声中倏然降临。从肉体到精神,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瞬间沉沉降下,叫人不得动弹,无法思考。 像是被定格的相片,神田老师的进攻动作停顿下来。 ——【六幻】的刀刃穿透了我的肩胛骨,险而又险地悬在伏黑君胸口前。肩头血迹洇开,不过在黑色袍服上看不出太明显的痕迹,只是使其颜色略深了一些。 第一声钟响,教堂大厅里面所有人的动作都陷入定格的静默。 第二声钟响,仿佛有无形的橡皮擦,将大厅之中玻璃窗的碎裂、神像的破损、墙壁地板梁柱的裂痕以及长凳的倾颓都擦除了。 第叁声钟响,像是剪除了影片的数帧,只是一个眨眼,所有人便尽皆出现在了漆黑的长凳上,被迫摆出端坐的姿势——包括我、伏黑君和神田老师。 只不过,我和伏黑君并肩,神田老师和在他之后进来的红西装女孩子一起,分别坐在最后一排的两端,中间隔得远远的,没有坐其他人。 第四声钟响,摇曳的火烛在墙壁上神龛间腾起。 第五声钟响,玫瑰花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氤氲——墙脚有团簇的黑色花朵含露绽放。 第六声钟响,教堂前端的讲经台上,浮现出漆黑的逆十字。 第七声钟响,角落的管风琴、竖琴和长笛无人自奏,悠扬而奇异的旋律中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嗡鸣,仿佛这乐声是自地心深处生发,就要冲破地壳表层的桎梏、飞上穹顶。 第八声钟响,缥缈的歌声如回旋的夜莺般从天而降,与管风琴的乐音交汇——歌者嗓音饱蘸着虔诚的情感,令其显得像一首赞美诗,然而我并未立马听出曲调和所用语言,只是感到莫名心悸。 第九声钟响,摇曳的火烛阴影之中,有更为深沉的漆黑流泻而出:那是身披黑袍、头蒙黑巾的无数“人”影站立,低低的诵念声自其间响起,亦是明明陌生却依然令人不安的语言。 第十声钟响,膝盖上出现银盘,剔透的高脚杯摆放其上。 第十一声钟响,讲经台上方,高悬的洁白圣母雕像流下黑色的眼泪——仿佛流不尽一般,将她怀抱着的圣婴像亦染黑。 而就在这如同黑色泥浆般汩汩流淌的眼泪沐浴之中,那圣婴的脑袋像是冰淇淋一样融化、变形——最终,祂的雕像,竟然是长出了细嫩幼小的漆黑山羊角。 “咔嚓——” 我听见最左边长凳上传来木质裂开的声音,那里坐着的是神田老师。他应该是和我一样无法动弹,不过听声音,他应该是正在极力与那股将我们定身的力量进行对抗——不愧是神田老师,不管是意志力还是身体强度都令人钦羡。 第十二声钟响,高脚玻璃杯之中泛起细小的黑色波纹,仿佛有无形的酒盅在空气中缓缓倾倒,将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巨响自墙体深处传出,仿佛某种潜伏在阴影之中远古怪物的混沌絮语。 轰鸣过后,左边六个、右边六个,半人高的银色画框,自雕花玻璃窗间隔中的墙体上浮现,漆黑的画布中空无一物。与此相对的是,在教堂大厅最前方、被黑色花朵簇拥的讲经台后,同样的画框和画布之中绘制的,是一位白色修女装扮的闭目女性。 终于,第十叁声钟鸣响起来了—— ——台上画框中的女人,睁开了眼睛。 ====== 【注1】“财物”:ざいぶつ;“财宝”:ざいほう 就……又是这个“日语不熟”的锅,望天。 总玩语言烂梗的我真是非常对不起大家。(土下座求轻拍) 顺带一提,之前寂喊的“阿诗娅”是“安娜斯塔西娅”的昵称,作为名字的时候有“复活”的含义。不过后面也会解释到。 -- chapter18 在亲亲戏方面,我果然是宝刀未老。(叉腰) ※※※ “欢迎。” 依然是钟声响起之时,那发出缄默指令的空灵女声——不过这一次,那声音不是从上方,而是从画框处传来的。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想必诸位,都已经收到了山村贞子小姐的邀请。” 此时此刻,奏乐声和歌诵声皆已止息。画框之中女性的奇异腔调,因共鸣而显得愈发悠长地回荡在大厅内。 无法动弹。 “我是山村贞子小姐的教母、她的健康顾问,亦是这家教会医院的院长。” 画框之中,女人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掖进雪白的头巾,眼睛是漆黑漆黑的两点,其余五官皆在蜡烛的光晕里融成看不清的模糊一团:“大家可以称呼我为马蒂尔德姆姆(Mother Mathilde)。” 无法挣扎。 “为了表达我们对诸位向可怜的山村贞子小姐夫妇伸出援手之义举的感激,同时展现我们彼此的诚意,”画框中的女人顿了顿,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个“喝”的动作。 “现在,还请大家饮下面前的圣餐,一洗劳顿旅途之中的仆仆风尘,为山村贞子小姐的健康安乐祈福。” “同时,我等向诸君展示此神圣的祭仪,为我主的诞生喝彩、为我主的牺牲哀悼、为我主的复活感恩,为万福圣母的无玷圣心献上真诚的祝祷。” 她接着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用左手并拢的拇指、食指、中指叁指,从额顶到胸口,再从右胸到左胸:“阿门。(Amen)” 是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似乎有哪里和一般的基督徒不一样…… 随着自称“马蒂尔德姆姆”的诡异修女话音落下,伏黑惠眼睁睁看见前排端坐的人们,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整齐划一地端起银盘中盛有黑色黏稠液体的酒杯——那液体中甚至还泛着“咕嘟”的泡沫—— 【停下!不要喝!那东西明显有问题!】 伏黑惠想要大吼,然而不管是双手、双足、躯干还是声音,都无法自控。 “……呵、呵、呵、呵。” 然而,身旁的少女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低笑——与此同时,长凳另一端忽然爆开一道罡气:看架势几乎就要将整个房间贯穿的刀痕,突兀地撕裂了两列长凳之间的地面,来自那个被飞鸟称为“神田老师”的……居然是男人的高马尾黑衣人。 最后一排几乎同时响起玻璃碎裂和银器落地的声响:一声来自那个神田处,一声来自伏黑惠脚下。 装着“圣餐”的玻璃杯被他们两人掀翻了,黑色的黏液撒了一地。 分不清谁先谁后,神田和伏黑惠几乎同时冲破无形桎梏站起身来——然而下一刻,比先前钟声敲响时更为沉重的压力猛然砸下,叫两人被迫再次坐在椅子上;刀气在触碰到画像的那一瞬间,像是沉入沼泽般毫无动静;地面上的刀痕亦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骨骼发出悲鸣,仿佛要被压断了一般。这个时候,伏黑惠的余光看见飞鸟已经不紧不慢地抬手、仰头—— 【别喝——!】 被压抑在胸中的呼喊无法传达,飞鸟便已经和前排那些人一样,齐齐饮下了圣餐。 与此同时,画框中的修女,两只漆黑的瞳孔一左、一右,分别向两边移动,将伏黑惠和神田两人锁定了。 ——明明应该是滑稽可笑的表情。然而,一种无形的、令人战栗的恐怖气压转瞬充盈整间大厅,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种氛围下笑得出来。 “为什么?” 修女的声音完全变了,低沉、沙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主的恩典!” “为什么,不肯接受我们的诚意!为什么,不肯表达你们的诚意!” 画像中修女的黑色眼球,随着她的眼眶逐渐凹陷进去,而变为了漆黑的两个洞。有黑红的液体,像是在空气中暴露过久而氧化发黑的血液,又宛如眼泪一般自那黑洞之中流溢而出。 “请柬上不是说过——” 那是仿佛自墙体深处传出、震动了整座教堂的沉闷嘶吼: “不是说过、【非诚勿扰】的!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到最后,画像修女的声音,已然化作怪异而扭曲的高亢尖啸:像是有千百把锯片在耳边相互激烈摩擦,如同锐利的锥子一样,钉入开始剧痛的脑中。 “……恳请您息怒,亲爱的马蒂尔德姆姆。” 像是被掐断的录像带,尖啸停止了。 是飞鸟。 从饮下“圣餐”开始,前排的人们便像是恢复了生命,行动之中再次透露出活气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却又在画像诡异可怖的咆哮声中,再次噤若寒蝉。 而飞鸟则成了特别的一个。 余光之中,她对着看起来十分愤怒的画像举起了酒杯——那酒杯里面,竟然还有半杯黑色液体呢。 于是,带着笑意的的清澈声音,取代了诡异可怖的尖啸在厅堂之中回响。少女优美的语调,宛如在唱诵一段真诚的祝酒词: “请您原谅,姆姆(mother),我身边的这位弟弟,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法定年龄;最旁边那位男子,战斗力太过凶暴,如果喝了酒,伤到【MOTHER】的圣体,那可就不好办了。” 画像修女分开的眼球再次缓缓移向中间,空洞虚无的“目光”聚焦在飞鸟身上。 “咔嚓”。 那个神田好像又掰断了一次凳角。 “圣餐很珍贵。”对着飞鸟,画像修女的语气竟柔和了下来,却依然不失强硬,“这是【神】的恩典,不可与凡俗的寻常酒液混为一谈。” “那么——亲爱的姆姆,请允许我将【圣餐】与他们进行分享。” 那含笑的声音,仍然是柳絮般的轻柔,却叫伏黑惠心头顿感悚然。 “请允许我,让他们与我同享【神的恩典】。” 他无法转头,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却只能在余光之中看到,那少女垂落的银灰色鬓发掩映之下,两片薄薄的、翘起的唇瓣。 “……赞美你的分享,我亲爱的孩子。”修女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竟是就此缓缓恢复了白溶溶的一团。 画像中,她再次于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圣母、圣子,以及其中流溢而出的圣灵,会为你的慷慨与感恩献上祝福,Amen。” “你疯了???”长凳另一端传来神田的声音,听起来充斥着压抑的愤怒之情。 “我现在很清醒呢,神田老师。” 这样说着的飞鸟,却是向着伏黑惠这一面侧过身来。 “来嘛,伏黑君!” 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此时此刻再次笼罩过来,明晰得几乎到了要让他头脑发胀、感官锐痛的地步: “现在,请张开嘴,啊——” 伏黑惠只是死死咬着牙关,眼睛一眨不眨瞪着飞鸟,目光之中透出的是和神田一样的意思:你是不是疯了?还是傻了? 不管是这所谓的【祭仪】,还是画框中尚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类型生命体的修女,还是那所谓【圣餐】的黑色液体,都明显不对劲! 少女的脸凑得很近,近得他能嗅到她吐息之中的芬芳;莲花瓣一般曲线优美的双眼微微弯起,噙着两粒露珠般的瞳眸。 然而此时此刻,伏黑惠发现她的眼瞳似乎变了颜色—— 相较之前月轮般的银白,她的虹膜现在是如同镜面一般的平滑无褶,其上泛着浅浅的灰黑色,像是笼住雾气的无机质玻璃球,却又清晰地映出他恼怒的脸。 是光线原因,还是她受到了精神控制一类的咒术操纵? 然而对于这一点,伏黑惠已经无暇细辨。 因为,见他一直严防死守、紧咬牙关,轻轻叹了口气的少女,再次饮下了玻璃杯中黑色的液体。 ——然后,在他目眦欲裂之时,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 好软哦——这是我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明明看起来那么黑漆漆、冷冰冰、硬邦邦的、总是在不高兴的伏黑君,原来嘴唇也是这么温热柔软啊。 伏黑君瞪大了眼睛,于是我在他瞳孔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因为魔眼在之前与神田老师对战的时候解除了发动,我的虹膜变回了寻常状态下的灰色;眼形是向上弯起的,非常标准的“眼睛在笑”的亲善表情,并没有什么奇怪不妥的地方。 ——那么,为什么,神田老师会说这样的表情“恶心”呢? 我感到了些许困惑。 我试图把黑色的【圣餐】喂给伏黑君,然而他依然非常不配合,嘴唇像紧闭的蚌壳般难以撬开,脑袋也不住后仰,以至于圣餐浪费了不少,顺着我们的下巴滴滴答答淌下、沾湿了我的衣襟。 于是,我只好抱住他的脑袋,舔了舔那对比蚌肉更加柔软温热的薄薄唇瓣。 ——那位告诉我“A makes a ; woman”的债务人曾经也对我说过,只要一个男人的嘴实在是严得撬不开,那么我就可以这么做;有时候女人也可以。(不过她也说过,这个方法或许是我使用才会任何时候都有效的。) 果然,她说的一直都很有道理:这下,伏黑君终于肯将嘴巴微微张开,只是眼睛瞪得更大了。 几乎毫不费力地,我将腥甜的液体渡了过去。 ——好吧,还是遇到了一点阻力的: 伏黑君的舌头像是反应了过来,拼命要将圣餐往外推回;于是,我也只好用舌头辅助哺食,阻止伏黑君的闹脾气。 而神田老师,从我给伏黑君喂食起,就开始咆哮一些类似“你们在干什么”、“给我放开”这种话,以及一些因为我日语水平不足而难以理解的词汇—— ——根据其中夹杂的一些英文、德文、意大利文、俄文词汇来看,那或许是某些需要消音的内容。 奇怪,为什么他听起来这样愤怒呢? 忽然想到了神田老师的人种,我恍然: 或许,是因为看到我对日本人出手放贷,激发了他的民族情怀吧。 * 伏黑惠的思维宕机了。 柔软馨甜的气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溺毙其中,叫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咕啾咕啾”的奇怪声音,从唇舌相接处传来;未曾感受过的温度是陌生的凉,以陌生的方式侵入口腔: 从唇瓣内侧与牙龈间的软肉、到几乎僵硬的舌,再到仿佛陷入麻痹的上颌内壁,滑溜溜的凉意覆盖上来,一寸寸将这些地方一点点侵袭。 好像被吃掉了一样…… 就在脑内出现这样莫名想法之时,区别于那股凉意的腥甜热度忽然涌入——于是他反应过来,那就是所谓的【圣餐】。 原来她是要干这样的事情!!! 明明舌根已经发麻了,舌尖却惊惧地抵上去,要将那诡异不祥的食物推拒出去;然而对方柔软滑腻的舌头,却也像是跳舞一样地纠缠上来,耐心而不容置疑地,誓要达到她的目的。 这不就完完全全变成接吻了吗…… 除了这个念头之外,大脑再次陷入完全的空白。下一瞬,仿佛也带上了【圣餐】甜味的柔软舌尖抵上伏黑惠的舌根——仿佛咽喉都被舔舐到的战栗触感,让伏黑惠难以自抑地产生了咽反射冲动。 咽下去了……那团【圣餐】…… 从吞食的部位,顺着食道、蔓延全身,暖流在体内弥散,大脑一下子晕乎乎的;原本僵硬的身体,像是被浸泡在温柔的热水里;肩头的沉重,也在这股暖流之中不知不觉消散了。 好舒服…… 晕晕乎乎之中,他看见少女的脸移远了—— 自唇角流淌到下颌,滴落至衣襟上的黑色痕迹,是刚才他排斥她吻过来的时候,因为挣扎而漏出去的。 在她镜面般的眼瞳里,他看到自己迷离的神色,泛着红晕的浅淡微笑。 这样的神情,真的是……太难看了…… 他晕乎乎地想着。 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少女亦直白地凝视着他的瞳孔——然而,为什么呢? 明明,你的双眼亦是弯起的,好像是在微笑一般:但是为什么,那对宛如银灰色镜面的美丽眼眸之中,却好像只是在空虚而平静地倒映出我的影子,叫我看不出其他来呢?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呢? 他看见少女洁白的指尖轻轻抬起,缓缓擦掉她自己嘴角和下巴上的黑色【圣餐】。 然后,垂下眼,将那沾染了黑色的纯白含进嘴里,吮吸了一下。 ——理智的弦,绷断了。 脑海中闪过自己方才清醒过来那一瞬间所见的画面: 彩窗玻璃中漏过的光,将教堂后方的空地照亮,亮得宛如一方聚光灯之下的绚丽舞台。 舞台之上,漆黑的男人与灰色的少女一高一低、一站一坐:漆黑的武士刀抵在少女雪白的颈项之处,却又像是挑逗一样地,轻轻抬起她的下颌—— 仿佛细弱的花梗,轻轻一折,她的脑袋就会像花朵一样掉落枝头,如同她被那个男人击飞的银色魔枪一般,骨碌骨碌滚落在他面前。 而彼时,少女脸上的神情,亦是宛如花蕾一般的温驯、亦是这样空洞的微笑、亦是仿佛——仿佛丝毫不在意任何映入眼帘之物,包括自己死亡的虚无目光。 真可笑啊。 就像是一幕狗血悲喜剧中出演对手戏的两个主角,有着共同的过去、共通的话题、相近的实力、相连的情感…… 那么我呢? 被你那样吻住的我,此时此刻又算什么呢? 你们之间的丑角吗? 听着长凳另一端的男人发出来的暴怒声响,伏黑惠几乎要在心底冷笑出声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将脑袋埋进少女的脖颈。 细细地、慢慢地,他开始舔舐她那个时候被男人次出的伤口,将她还没来得及擦掉的、沾在咽喉上的【圣餐】,那些滑腻的、腥甜的液体,用舌尖卷入口中。 啊。 敏感的舌苔之上,那段细白的脖颈,原来果然是带着花梗般的凉意和微甘——就像她的舌尖一样。 只是短短十数分钟的时间,本该致命的贯穿伤竟然已经接近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凸起的疤。 像是一只细小的、丑陋的蜈蚣,嚣张盘踞在那个脆弱的咽喉部位。 下意识地,他舔了舔那道疤—— 她没有把自己推开,呼吸也很平稳。 ……果然。 少女只是微微垂下头来,两鬓垂落的蜷曲发丝,如同泛着凉意的月光,轻轻拂在他后颈;于是月光般馨香的潮水,亦将他几乎全部感官都要淹没。 如果就像这样咬下去,直接把她喉咙咬断,她大概也不会反应过来: 这样的话,此刻舌尖所品尝到的未散的腥甜血气,将会更丰盛、更浓厚地涌入到自己的喉咙中…… 犬齿发痒。 于是,几乎无法忍受似的,少年将自己尖锐的齿尖,在与之紧贴的白瓷般凉、却又奶酪般柔软的肌肤之上,轻轻摩动了一下。 ——“突突”的血管,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恰好就在牙尖之下跳动;又或者此刻在耳边发出巨响的并非少女的颈动脉,而是他自己胸腔中兴奋鼓噪的心脏。 “你■■■■■■(消音)是■■■■■■(消音)狗吗!!!!!!■■■■■■■■■■■(消音)……” 这一排长凳的另一端,传来了那个意外是男性的高马尾的愤怒咆哮;一把银色的武士刀,在咆哮声中杀气腾腾破空袭来——却又再次,被少女稳稳捏住了刀刃。 温热的怀抱远去了,月色的馨香远去了。 她向着那个男人走过去了。 但是泛着凉意的触感,还存留在唇瓣表面、舌尖之上、口腔之中。 心和眼,口和耳,皆仿佛要融化在溶溶月色之中。 伏黑惠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个高马尾男人暴跳如雷的神色—— ——于是,在她的背影之后、她看不见的地方,黑衣、黑发、墨蓝眼瞳的少年,对着黑衣、黑发、墨蓝眼瞳的青年,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 发现好像没怎么在这边宣过其他地方…… weibo:@戈兰蒂亚_一只洗心革面的沙雕 Lrandia 晋江:Norns 欢迎找我来玩! 1、我也是写到最后才发现动画版里面神田优和伏黑惠配色相近……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巧合…… 虽然实际上却是是一直在干吃代餐的事情,但这一次,飞鸟真的不是有意吃代餐的…… 2、当时是看到伏黑惠领域展开被这个角色击中的,感觉他疯狂状态下的表情是最美味的。 然后刚才码字的时候,忽然觉得伏黑好适合狼人paro哦,会因为月色陷入疯狂什么的…… 反正我已经先鸡叫为敬了。 -- chapter19 ρо①⑧©о.©ом 果然,我和黑漆漆的人一向合不来。 “不要随便将小六幻乱扔啊……” 接住神田老师当做标枪投掷过来的“六幻”的时候,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伏黑君扶住肩按回椅背,我看到他的表情:目光涣散、面色潮红,喉结上下滚动—— ——尽管削弱了【圣餐】的效果,但让人丧失理智、激发内心黑暗面的副作用,还是依然残留了一点么? 一喝下去就要咬我,伏黑君果然很讨厌我呢。 “可怜的小六幻,”我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它的刀脊,贴在脸侧心疼地蹭了蹭,“有摔疼吗?让姐姐来给你吹一吹……” “不要把六幻也当成你的弟弟啊!!!” 神田老师还在一旁咆哮,但在画像中的马蒂尔德姆姆一声“神的面前不可大声喧哗”后,像是被卡住脖子一样,消音了。 我转过头,前排那些窥伺的目光一下子收了回去——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黑发青年没来得及回头,恰好和我目光对上,讪笑一下:“您……你们继续、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他脖子“咔咔咔”地扭了回去——这下倒不是金属结构运作的声音。 “……” 我再次叹了口气。 一手拎着六幻,一手端着只在玻璃杯底剩了一点点的圣餐,我向另一端长椅上坐着的神田老师和那位红西装美少女走过去。 神田老师面部肌肉轻微抽动,腮部显现出发力的颤抖,似乎是在拼尽全力抵抗画像姆姆的压制。 在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抬起眼,目光犀利地看过来,从喉咙里面挣扎地挤出一点声音: “别想用那种方式喂我——” “好久不见,梦子亲!” 我们同时开口了。 “……?” 神田老师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空白神情。 “没想到竟然会在日本与你重逢,灰鹫阁下!”坐在神田老师身旁,从入场起脸上就一直泛着楚楚动人微笑的红西装黑长直美少女,梦子亲,合掌并在脸侧、歪过脑袋,对我露出了一个更为可爱的表情。 “其实刚才就一直想打招呼了,但是似乎总没等到机会,因为灰鹫阁下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安娜斯塔西娅,这个是阁下的真名吗?果然是非常动人、与阁下堪配的!” “那个是和神田老师在一起的时候用的名字,而‘灰鹫’是以前在另一个组织的代号,”我点点头,诚实地说,“现在我在日本的名字是飞鸟(あすか),梦子亲叫我‘飞鸟亲’就可以了,不必像拉斯维加斯时候那样生分的。” “啊呀啊呀,我真的可以吗?”梦子亲捧住脸,对我露出了脸上泛着红晕的羞涩微笑,“那么,飞~鸟~亲~?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几乎一点儿也没变,和那个时候一样可爱呢!” “……”我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可以再追求你一次吗,梦子亲?” “结婚戒指我一离开就可以去打,你喜欢铂金钻石款吗,还是珍珠?婚礼你是想要日式的还是西式的?” 在神田老师“等等你们认识吗什么叫‘再追求一次’啊难道你求过婚的就是这个疯女人……”的背景音中,我想了想,真诚地直视着梦子亲红玉般的瞳眸: “顺带一提哦,梦子亲,现在我在日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六岁,刚好到达了法定结婚年龄!”我本想让寂给我办十八岁身份证的,但被严词拒绝了——真是个混蛋,一米八了不起啊! “‘再追求一次’……是什么意思?” 游魂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微微偏头,是伏黑君像背后灵一样出现了。 “啊,副作用过去了吗?太好了,伏黑君。” 我将小六幻搁在神田老师膝盖上,凑到梦子亲身边,亲昵地环住她的肩,面向伏黑和神田老师投过来的黑洞洞的凝视,宣布道: “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楚楚动人美丽可爱的黑长直美少女,就是我曾经追求失败的前单恋对象:蛇喰梦子亲!” “以及梦子亲,请让我也为你介绍一下!坐着的这位高马尾黑漆漆君,是我后来的格斗术指导老师,神田优大人;站着的这位海胆头黑漆漆君,是我新签下的投资对象,伏黑惠弟弟!” “你们大家都是日本人,所以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好好相处’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用骄傲的语气来说?” 神田老师和伏黑君对视一瞬,双双露出了死鱼眼,又再次转向我、同时出声: “‘黑漆漆君’是什么东西,以及别把我和这个小鬼相提并论!” “‘海胆头’是什么鬼,以及谁要当你弟弟了!” 神田老师和伏黑君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只有温柔可爱的梦子亲捧着脸,对两位黑漆漆的男士露出花朵般鲜红的美丽微笑: “原来大家都是飞鸟亲的朋友吗?真是太好了!大家一定要好好相处哦,因为之后一定、一定,会玩得非常愉快的!” * “所以你们到底要叙旧到什么时候?” 尽管画像姆姆再次下了一重禁言的禁锢,但不愧是神田老师,即使声音不得不压低,以至于显得非常凶狠,也依然顺利地将要表达的话语吐露了出来。 “不是要来逼迫我吃下这所谓——”神田老师向着我手中的圣餐扬了扬下巴,“所谓【圣餐】的吗?我可不信你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喝下后就能恢复自由行动了,”我警惕地回视神田老师墨蓝色的眼睛,不放过他表情的丝毫变化,“因此也请神田老师先与我结下咒缚,喝下后暂时不大吼大叫、不马上打我,也不许咬我……” “我拒绝。”话还没说完,神田老师干脆利落——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我露出了【发现荞麦面是被我拿去给亚连老师吃的】时候那种狰狞表情,“谁要咬你了!当谁都跟狗一样吗!”这么说着的他还对着我这边极其凶狠地瞪了一下。 噫!好可怕! “这么说根本没有可信度啊神田老师,”我指责道,“您那个眼神根本就是要咬过来的意思吧!我很担心一给您喝下去,我的喉咙就会再次断掉。” “你这家伙是会怕喉咙断掉的体质吗!”神田老师看着似乎是想从座位上弹起来,却再次被禁制压了回去——然而他身上宛如修罗的气质,让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确实。”后背撞上温度稍高的胸膛,是伏黑君握住了我的肩膀。 他这个时候倒是发出了难得的赞同声音:“别靠近,很危险。” 是因为圣餐副作用过去了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觉得被我冒犯了?伏黑君的声音听起来更消沉,说话好像也更加惜字如金了。 而神田老师,则是死死瞪着我。 然后,他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倒是好奇——你是打算用什么方式,给我把这个灌下去?”他的语气听起来分外不屑,“用除了那种下流的强吻之外的方式?” “那不过是辅助哺食罢了,以前对伤员这样做不是经常的吗?”我奇怪地看着神田老师,强烈谴责道,“思想太龌龊了,神田老师!请不要用那么下品的形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伏黑君的呼吸和心跳都好像乱了一拍。 “我的思想有你的行为龌龊吗?!”神田老师果然再次炸毛了,脸气得通红,“你对我做……对我们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回想回想吗?!”他好像咬了一下舌头,看来是气狠了。 “……神田老师,就那么希望把我们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我叹了口气,对伏黑君和梦子亲做出抱歉的手势,“抱歉两位,可以稍微回避一下吗?我有话要和神田老师讲。” 于是梦子亲善解人意地拉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更加消沉的伏黑君。画像姆姆没有提出异议,前排的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时间,似乎没有什么人关注我们这边了。 “我可不信你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神田老师并没有看向我,目光直视前方,“而你依然做出这样的选择——阿纳斯塔西娅,你真是令我失望。” “……神田老师的方式真是太粗暴了,虽然也在意料之中。” 用咒力包裹住这一小块区域,我将嘴凑到神田老师耳边,低声道:“我的建议是先按兵不动——毕竟这一次的话,即使是神田老师,处理起来也会很棘手吧?” “你真的想要处理这件事吗?” 神田老师忽然转过头来,鬓发扫过我的脸,面容在我面前倏然放大,呼吸相闻,“刚才你甚至呼唤了【MOTHER】——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阻止这件事情吗?” “……”我沉默了。 “你的眼睛,”他“哈”地笑了一声,那种熟悉的憎恨之情再次显露在他的神色之中,“那对该死的【魔眼】所能看到的东西,可比我们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多吧?” “孩子对于母亲的孺慕眷恋之情,果然是非常难以抑制的吧?” 神田老师的话语中所流露出的,是难掩的愤怒与厌恶:“所以也难怪了。没有心的怪物。虽然一早就没有指望你会站在人类这边,但是果然——” “——那个时候,就应该早早动手杀死你的。” “……” 前排的人们还在低声交谈。画像姆姆刚刚又重申了关于那位“山村贞子小姐”重金求子对象遴选的要求以及注意事项,并表示“现在大家可以自由行动,如果还有什么疑问,请诸位尽管向我提出”——不再面对神田老师和伏黑君的时候,她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像一个真正虔诚柔和的天.主.信徒一样。 梦子亲和伏黑君亦跑到了前面加入他们的交谈,看起来聊得非常愉快。 “我确实看见了。” 我缓缓地、缓缓地,在这个教堂最后一排长椅的角落,挨在神田老师身边坐了下来。 “我看见圣母像流下黑色的眼泪,住入银盘之中剔透的器皿;纯白的神子亦染上那黑色,露出了山羊的角。” 把圣餐放在一边,双手紧握,我将脑袋垂下,额头抵在曲起抱拢的十指上。 “刚开始还有所不明白的,但是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什么都明白了。” “逆唱的圣母颂,逆读的玫瑰经,逆划的黑十字,”而这也是我刚开始听到赞美诗和诵经声时候感到陌生却又熟悉的缘故,“——如果还不明白这个是母亲大人【MOTHER】降临的仪式的话,那我也……太傻了。” “孩子就要见到母亲的话,会感到激动,这的确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神田老师似乎表达出“果不其然”意思的一声冷笑中,我闭上了眼睛。 “但是,非常珍惜与人类的大家的羁绊,也是真实的情感——毕竟那些……那些是只属于我的全部财产了。” “你……”“不,神田老师,请您此刻不要说什么‘你这样的存在也会有感情’这样的话,请先听我说完……” “我……”“我知道!”我打断道,“我知道……我是失败的残次品。” “母亲大人【MOTHER】有更多更多的比我更优秀的、比我更纯粹、比我高贵得多的孩子——母亲大人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 “不属于人类,不属于恶魔,不属于虫,不属于【羊】,不属于梦魇——是杂质的络合物、是拼凑的嵌合体,”我回忆着记忆中他人评价的话语,缓缓倾吐道,“这样的怪物被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很理解神田老师和教团的大家。” “……”神田老师没有说话。 “但是……” “哪怕人类的部分只占了全身质量的2.5%、人类的器官只有一个,但偶尔也会想得到来自这一边的、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认同。” “就算是这样的我,被神田老师说成‘没有心的怪物’的话,也果然还是……”会有点寂寞。 然而后面的话语,我没能说出口。 不仅因为喉咙像是忽然有沉重的铅块堵塞住一样,更因为神田老师终于不耐烦地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啧”。 “不就是要我喝这玩意,至于说这么多废话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冷冷的,然而其中似乎夹杂着莫名的烦躁感,“拿过来。” “?”我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神田老师:还有一大通腹稿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原来神田老师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吗! “杯子。”神田老师依然直视着前方,没有看我,“还是说你想让我和你一样,把废话再说第二遍?”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惊讶而迟迟不动作,神田老师再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会咬你的。” 于是,我毕恭毕敬地将盛着圣餐的酒杯向神田老师递过去——而他直接凑过来,歪过头一口咬住杯沿上的黑色印记。 我本想提醒他,那里是刚才我饮用圣餐的时候挨到的地方——因为怕神田老师嫌脏,我还特意将杯沿转了转,换干净的地方朝下。然而神田老师已经飞快将它喝完了。 喝东西的神田老师身体微微前倾,本就修长的脖子伸得更长。 从我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连着流畅的颈线,牵着有力的肩脊线没入领口的阴影之中。在他吞咽的时候,山棱般的一团喉结,会缓缓地上下滑动。 他垂着眼睛,睫毛也显得很长——其实,不说话也不瞪人的话,神田老师看起来就会像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然后那双眼睛抬了起来,目光斜睨,发现了我在看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神田老师露出了熟悉的嫌恶神情。 尽管行动禁制应该已经解除了,但他依然端坐——并将目光转了回去,直视前方不再看我。 “我想到了寂讲过的一个笑话。”我老实地回答道。 一个人去餐馆吃饭,用筷子尾端夹菜,因为怕感染传染病;但是有一次他发现另一个人也用筷子尾端吃饭,因为那个人有传染病,怕感染给别人。 不过我理智地选择不把这个笑话说出来——不仅是因为神田老师没有幽默细胞,还因为我预感把这个笑话说出来会被打。 “……” 果然,神田老师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现在,他的神色连冷笑都没有了,只剩冷漠。 已经到了听到“笑话”的字眼都会生气的地步了吗?至今仍在和这样缺乏幽默感的人共事,亚连老师和李娜丽他们还真是辛苦呢! 对此我感到了些许同情。 “不要以为我是被你说动了。”神田老师依然没有看我,冷酷地训斥道,“以前你就总是用刚才那套辞令扮可怜,现在还想继续?你以为谁都会吃你那一套吗!” 咦?刚才的话以前就对神田老师说过吗?我略微呆住。 “……不会吧,难道你已经忘记这种话你对我说过五次了?”神田老师这下转过头来,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我没有觉得自己可怜。”我选择忽略了最后的问题,小声而快速地说明道,“和神田老师你们的相遇,已经足以令我感到幸运了。”毕竟让我那样大赚了一笔。 “……” 神田老师将脸别了过去,这下我一点他的神色都看不见了。 “反正,是你的话,肯定会上保险的吧。”他说,“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判断到。” 不愧是神田老师,这样了解我。 “确实,因为是我刚才喝过了,所以没有问题的,”我继续小声解释道,“请神田老师放心,绝对不会对您产生影响的。” 连出现在伏黑君身上的副作用都没有,果然不愧是精神与肉体双重强悍的神田老师! “……”神田老师终于转过头来面向我,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那种知道我上险后的安心表情。 然后,我的下巴被他强硬地钳住抬起:“我问你,阿诗娅。” ……很少听到这个称呼从神田老师嘴里喊出来呢。 神田老师深深凝视着我,眸光之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绪:“要是我因此而死,你会后悔让我此刻饮下【黑圣母】的眼泪吗?” 我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神田老师怎么会死呢?”我有些无措地争辩着,“您可是我心里最强的、能够跨越生门与死境的神田老师啊。” “……”神田老师好像凝视了我很久,久得我以为画像姆姆又为他悄悄下了一层禁制,他才撇开我的下巴,将武士刀抱起继续直视前方。 “这种表情不适合你。”他的声音仍是冷酷的,“别笑了。” “……” 我抚上自己的嘴角——依然是翘起的。是刚才被神田老师评价为恶心的表情。 被讨厌了,我想。 果然,我和黑漆漆的家伙是合不来的。 ====== 蛇喰梦子,《狂赌之渊》女主角——没错这文还综了这个橘里橘气的番。梦子亲,赌界大女主、真正的赌王,心理素质智商野心皆是卓绝,为赌而狂的纯粹愉悦变态,狂赌之渊本身的化身。 但在霓虹那边人气投票竟然在同番人物中意外的低,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难道是因为她的心里只有赌博没有男主(男路人)吗? MOTHER的双关含义,一个是对于女性神职人员的尊称,还有一个就是妈妈啦。 -- chapter20 【好可怕、好可怕……】 铃井凉太在长椅上弓着背,将指节咬在嘴里,好叫自己不发出声音,浑身发抖。 【早知道就不穿这件衣服,至少套个外套了……】 明明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外面还是仲夏时节;在画像里面的“修女”出现之前,这座教堂内亦堪称燥热。然而此时此刻,这里的空气却冷得堪比数九寒天、仿佛能够滴水成冰。 薄薄的短袖白衬衫,根本无法阻挡寒气浸透骨髓,血液几乎都要冻结。 直到方才无法自控地喝下了凭空出现的、带着酒味的所谓【圣餐】,才得以自由行动——这种诡异的情况,几乎要将他全部的心神都用恐惧攫住。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在班上男同学的推荐下,在网上读了一本以“落魄留学生与恐怖女王山村贞子在拉斯维加斯邂逅最终成为赌王的绝美升级流爱情故事”为噱头的赘婿流后宫轻小说,就……就好像穿越到书里面的世界中来了? 阴森森的教堂、从影子里面钻出来的幽灵般的侍从、诡异画像中自称“山村贞子的教母马尔蒂德姆姆”的鬼魂修女、以及从任何方面不管怎么看都果然非常奇诡的同行者……和那个小说男主遭遇的灵异危机一模一样——而那也是作者断更的地方: 山村贞子小姐没有生育能力,在男主的其他后宫接二连叁怀孕之时陷入了孕前抑郁——虽然作者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贞子小姐没有怀孕还会患上“孕前抑郁”。 为了安抚山村贞子小姐忧郁的心灵,成为了赌王的男主重金寻访名医寻求偏方,终于找到了声称治疗不孕不育经验丰富,且在地下世界评价颇高的、远在日本的神秘百年老西医,拖家带口回到日本故乡。 而当他到达约定的地点后,却发现那位“百年老西医”的正体,原来是一家教会医院一幅画像里面的鬼修女。 鬼修女说,既然他是赌王,那么她也要与他打一个赌,他赢了才能将送子偏方交给他——故事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所以原来所谓的“送子偏方”其实就是向无辜路人分发“重金求子”小广告吗!!!!!! 不应该玩那次真心话大冒险的,铃井凉太想: 如果不是玩大冒险,就不会失败; 如果不失败,就不会在室友起哄下,真的拨打了那张传单上的电话; 如果不拨打那个电话…… 那样的话,铃井凉太就不会真的在一个午夜时分,像知名恐怖片《午夜凶铃》里面一样,接到一个没有声音的电话,挂断后失去意识,醒来就身处于这样的一座诡异的大厅中了。 ——不对,原本就不应该接过那张传单,并信了那是什么“特色小说周边”的鬼话……不、不,是最开始就不该看那本下品的小说! 铃井凉太几乎要打心底里发出咆哮了: 五十岚雀!与其让山村贞子小姐因为其他女人怀孕而陷入孕前抑郁,导致你再次陷入生死危机,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守住男德管好自己的鸡儿!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会是我遭遇到这种事情……】 然而他并不敢真的吼出心声宣泄恐惧: 前有会忽然变脸流血泪的画像鬼修女,一些打扮和神色都奇奇怪怪、看起来非常不良的杀马特,以及一些气场明显不是普通民众的外国人; 后有背着武士刀一进门就开启了一场恐怖战斗、甚至引发画像修女暴怒的奇怪黑衣男; 还有会冷不丁放枪、能够自如地与鬼修女对话、并旁若无人和小男友上演亲密戏,同时似乎和那个黑衣男以及……拉开了什么深夜剧中狗血多角修罗场的、有着奇怪气场的超级美少女…… 刚才他不小心多看了几眼她把她的小男友按在椅子上亲的场面。 说起来,为什么这种有女朋友的男人,也会和女朋友出现在这种重金求子的遴选场合啊!他们在这个地方干这种事情,是女朋友为了宣誓主权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美少女转过头来了,刚好和他对上目光…… 噫!那双眼睛好可怕,那真的是人类能有的眼睛吗!!! 总之这些“人”不管哪个看起来都是不好惹的!于是他忙不迭转过头,学着鸵鸟装死,内心默默念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个时候,那副画像中的鬼修女,再次发言了。 * “众所周知,五十岚先生,山村贞子小姐的丈夫,是拉斯维加斯的雀王。” ……不,至少在日本这边,这并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铃井凉太在心底默默吐槽。 “想要能够继承雀王家业的嫡子,必须在赌术方面有着卓绝的天赋和成就——因此,我们也必须为山村贞子小姐找到最为优秀的配子。” 为了继承男方家业而为不孕的妻子寻找别的男人让她怀孕……这绝对是骗子在两头骗吧!这根本不会怀孕吧!!! “精细胞供体的基因里面,亦需要有能够驾驭赌王宝座的天赋、智慧、决断力等种种优秀品质——劣等的雄性基因,是不配诞下五十岚家的子嗣的。” 连人都不是,直接被称作“精细胞供体”了吗……果然是不把人当人看的万恶资本家…… 从画像中传来的马尔蒂德姆姆的声音,低沉、严肃、庄重: “因此,我们在五十位配子供体候选人中,举办了这场【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 ……??? 这个比赛的名字……真的和这种语气搭调吗? “只有最终的优胜者,才能获得让山村贞子小姐诞下子嗣的权利。” 那么为什么会有女孩子混进来……如果最终赢的是女孩子的话…… 铃井凉太不敢想象后面的画面了。 “不过,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请暂且休息交流一下。” 画像中的鬼修女拍了拍手:“稍后,待我们双方都准备好,我再宣布比赛规则,同时回答大家的问题吧。” * “嘿,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你也是为了山村贞子小姐来的吗?”坐在旁边的光头壮汉——听口音应该是美国人——用有两个他粗的胳膊肘捅了捅铃井凉太,在铃井凉太抖抖索索看过去的时候,笑出一口金牙。 “不……”是因为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但铃井凉太不可能把这种丢人的理由说出来,只是露出了虚弱的微笑:“那只是个意外,我不是自愿来的……” 让铃井凉太觉得几乎就要坠入地狱的是,他竟然在这种场合下,看到了高中同学蛇喰梦子——她甚至还穿着私立百花王学园时期的红色西装校服,看起来一无所知地踏入了这个地方。 【所以为什么女生也会出现在这种“富婆重金求子”的遴选场合啊!!!而且偏偏是梦子!!!】 如果是其他女孩子也罢,但是梦子是……他高中时期的暗恋单恋对象…… 铃井凉太欲哭无泪。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梦子。听学生会的人说,她是去拉斯维加斯留学深造了(铃井凉太:深造赌博吗?),据说她的姐姐也在那边接受治疗。大家猜测她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的姐姐才离开日本的。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猛然低下了头,没叫她注意到。 但是令他内心变成《呐喊》表情包的是:为什么听后面传来的动静,梦子似乎也卷进了似乎围绕着那个超级美少女的、仿佛来自于深夜付费频道的狗血多角修罗场剧情啊! 虽然梦子似乎已经拒绝过了那个女孩子的求婚……但是为什么她们之间的氛围听起来依然那么奇怪啊?说起来高中的时候他就有怀疑了,梦子真的不是les吗?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旁边的壮汉见他低着头,也凑过来小声说,“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被叁振出局,迎来【像那些失败的家畜一样沦落到进入屠宰场】的凄凉结局,但是那位绝代佳人山村贞子小姐是那么迷人,对她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不,我不是,我没有……】真正的高中暗恋对象都还在这里呢,谈什么对恐怖片鬼怪产生欲望啊!!! “为什么……大叔会这、这么肯定我会被叁振出局呢?” 铃井凉太露出了如同高中时候一样【被想和蛇喰梦子赌博的女人用枪抵住脑袋】的惨淡表情:“屠宰场什么的……哈、哈、哈,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壮汉骄傲地举起手臂,秀出锻炼良好的古铜色肌肉,扭动窄腰,以更好地在铃井凉太面前对自己的肉体进行展示:“胜者为王,败者为畜,这是赌城的传统——我来日本这边服役之前,就是在那里打黑拳的。” “……” 铃井凉太默默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呵!” 坐在前排穿着白色睡袍的秃顶大叔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你笑什么?” 旁边这位前黑拳选手、现服役美军人士,似乎觉察到大叔的嘲讽,怒而出声——不过音量也低低的。 于是大叔低下头操作了一下智能手机,将闪着荧光的屏幕展示在二人面前——那是LINE的聊天界面:“求子启示上要求的,可是【人类高质量男性】。” 铃井凉太定睛一看,屏幕上的是一段聊天记录: 【忧郁帅气小猫猫】您好! 【山村榛子の爱恋】您好,请问您是? 【忧郁帅气小猫猫】你就是山村贞子吧?我是通过手机号搜索找到你的。 【山村榛子の爱恋】额……抱歉,我不是…… 【忧郁帅气小猫猫】[自拍图片][自拍图片]……[自拍图片][○○图片][○○图片] 【忧郁帅气小猫猫】怎么样,老公的大不大? 【山村榛子の爱恋】你找死,你有病啊! 【忧郁帅气小猫猫】??? 【忧郁帅气小猫猫】等等,头像是我,不满意? 【忧郁帅气小猫猫】我这是在给你一个得到我的机会! 【山村榛子の爱恋】都说了我不是山村贞子了!你找错人了! 【山村榛子の爱恋】你才山村贞子,你全家都山村贞子! 【忧郁帅气小猫猫】你说气话,我不信。你的ID都叫山村榛子 【忧郁帅气小猫猫】[动态消息截图]、[动态消息截图]、[动态消息截图]…… 【忧郁帅气小猫猫】你的自拍,很不错,那件白裙子我很喜欢。现在像你这种不染发不烫头的清纯好女孩不多了。 【山村榛子の爱恋】老娘穿什么衣服关你屁事,又不是给你看的! 【山村榛子の爱恋】神经病。 【忧郁帅气小猫猫】等等,这不是你发的吗? 【忧郁帅气小猫猫】[传单截图] 【山村榛子の爱恋】…… 【忧郁帅气小猫猫】丫头,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山村榛子の爱恋】……什么眼神? 【忧郁帅气小猫猫】渴求一段浪漫邂逅,来抚慰你寂寞心灵的破碎眼神 【忧郁帅气小猫猫】叔叔我啊,只是想闯进你的生活,为其增添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忧郁帅气小猫猫】为什么不回话,是叔叔说中了你的隐秘心绪吗? 【山村榛子の爱恋】没错,这是我发的 【山村榛子の爱恋】很好,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山村榛子の爱恋】但是我的老公一定会产生危机感 【山村榛子の爱恋】他会因此暗箱操作,让你落选的 【忧郁帅气小猫猫】我理解,毕竟我的确是如此引人嫉妒 【山村榛子の爱恋】但是没关系 【山村榛子の爱恋】我会坚持来与您见面的 【山村榛子の爱恋】这么多年来,只有您,才是与我有这种程度精神共鸣的人 【山村榛子の爱恋】对不起,刚才我与我老公吵架,被他打了,迁怒到了您的身上 【忧郁帅气小猫猫】没关系 【忧郁帅气小猫猫】你的老公,真不是个好男人 【山村榛子の爱恋】谢谢您的理解 【忧郁帅气小猫猫】不过是成熟男人的小小优容而已 【山村榛子の爱恋】但是,要冒着老公生气的风险,来与您见面,我也很害怕 【山村榛子の爱恋】请给我一点精神上的支持 【忧郁帅气小猫猫】你讲,我可以抽出两个小时陪你。 【山村榛子の爱恋】我可以先给您1000万调理费,事后也可以给您3000万美金作为酬谢 【山村榛子の爱恋】但是去见您的车费,请您先转给我1000日元,以表达您的诚意 【忧郁帅气小猫猫】没问题,区区1000日元而已 【忧郁帅气小猫猫】[转账] 【山村榛子の爱恋】[收账] 【山村榛子の爱恋】谢谢叔叔! 【忧郁帅气小猫猫】我们这种关系,还需要谈什么谢吗? 【忧郁帅气小猫猫】真想现在就把你狠狠地办了。 …… “像你们这种人,一个还没断奶的小白脸学生仔;一个估计大学都没上过的混子,竟然也敢出现在这种高端场合吗?” “绝代佳人如山村贞子小姐,所寻求的,一定是那种能够与她有着精神共鸣的高学历文明人。”大叔一捋头顶被头油擦得油光水滑的稀疏毛发,“比如我,这种外企高管、商业精英的成功人士。” 铃井凉太:“……” 这绝对是……遭遇电信诈骗了吧…… “……那个,大叔。” 这个时候,坐在大叔身边的青年也转过身来,笑道:“没记错的话,那个征人启示上,其实还有单身的要求?” 这么说着,青年朝向大叔握着手机的、宛如烤熟香肠般的手指上紧箍的婚戒努了努嘴。 大叔一瞪眼:“你又是哪里出来的货色?我和山村贞子小姐可是真爱,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世俗的眼光!” ……呃,其实后面不也还有一对嘛,刚才还当众接吻来着——铃井凉太暗自腹诽。 “啊,我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咖啡厅服务生而已。”青年有着茶色的头发和小麦色的肌肤,紫灰色的眼睛弯起,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祝您和山村贞子小姐幸福吧。” “……我说,”铃井凉太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来,“你们有谁还记得山村贞子是恐怖片《午夜凶铃》的女主角吗?” 美国黑拳兵:“啊,是啊,那个是一个很出名的日本女优吧?她确实很漂亮,我看上她是人之常情。” 小猫猫大叔:“那个不是情.趣.cosplay吗?利用吊桥效应激发dokidoki恋爱感的类似剧本杀、真人秀的综艺项目?说起来,前面这个电子投屏质量还挺好的,我在推特上见过类似的特效——看你那副土包子的没见识样,这就被吓到了?” 黑皮服务员:“那个不是化名吗?毕竟身份敏感,需要隐藏真实姓名。” 铃井凉太:“……” 这个只有我是正常人的世界,还是被山村贞子毁灭掉算了。他面无表情地想。 ====== 交代大致前因后果的一章,以及路人眼里的后方狗血偶像剧战况。 戈兰友情提示:谨防电信诈骗…… 铃井凉太,《狂赌之渊》男主角,对梦子表白过,但梦子心里只有赌博,就……把他的告白忽略过去了…… 所以霓虹那边的宅男很多嗑他和那个对他有好感的金发双马尾傲娇妹早乙女芽衣的CP。(笑死) 顺带一提,本章还有某位恋人是国家的大众情人出场,看出来了吗? -- chapter21 伏黑惠在那个叫“蛇喰梦子”的女人作势要推他肩时,侧了侧身、避开她的手。 “我自己会走。”他语气冷淡。 “好的、好的!不必担心,”蛇喰梦子一副了然的神色,“我知道的,伏黑君的这只手,是要留给飞鸟亲握的吧!” “……没有。” 颊侧、耳后、唇上、手心,还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柔软触感。 刚才被迫喝下圣餐之后,脑子更是像要融化了一样,支配着他做出来根本不像自己会做的事情……那个“圣餐”果然是有问题的。 一定是这样,伏黑惠想,好在现在脑子冷却下来了。 刚才他也听她说这个东西有“副作用”……之后还是得想办法把“后遗症”解决。 “唉?”黑发红瞳的女孩子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但是,飞鸟亲刚才还喊伏黑君‘弟弟’,我还以为您也是……啊,是我误会了的话很抱歉。” “要知道,飞鸟对她视为弟弟妹妹的人,向来是最友善的哦!” ……那么“老师”呢? 脑子里面,飞鸟和那个高马尾挨在一起的画面挥之不去……算了,关他什么事。 “你和她……” “啊,我和灰……和飞鸟亲是六年前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蛇喰梦子兴致勃勃,“很少有人可以耐心和我玩那么久——虽然偶尔也会因为死板的教条而显得稍微无趣,但是!总体上,飞鸟亲果然还是非常可爱的孩子,对吧?” “……不知道,”他和她也是才认识不久,“我们不是很熟。” “玩那么久”是什么意思? 以及死板、教条、无趣这样的词,和那个行为出格的女人联系起来,怎么看都有点怪异。 “咦?那所以,你们之间是?”蛇喰梦子听起来有点雀跃——语气跟津美纪谈论那种狗血偶像剧时候的语气非常类似。 ……不能想了。 心头烦闷,伏黑惠抑制住回头看的冲动,冷着脸继续往前走:“那是她自顾自地单方面认为的。” “我已经有姐姐了——而且只有一个。” 说起来,这个叫“蛇喰梦子”的女性,声音也和津美纪……竟然几乎一模一样?发色和瞳色也与津美纪相近。【注1】 那么那个时候,在津美纪的梦境里面,那个女人对津美纪说的那些引人误会的话…… 想到一种可能,伏黑惠的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该不会——就像津美纪看的狗血偶像剧里面演的一样,那个女人因为追求蛇喰梦子失败,就想拿津美纪当替身吧???!!! * 画像中的修女在宣布“自由活动交流”后,便隐去了身形。讲经台后的画框之中,已经变为一片纯然的漆黑。 伏黑惠试图往那边靠近,或者将式神召唤出来对画像进行破坏,皆以失败告终——在接近画像的时候,会发现不管脚下怎么前进,与讲经台都会隔着一段距离,有点像五条老师的无下限术;与此同时,想要召唤式神从那边的影子里面出来,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一样。 应该真的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这个地方或许的确有什么禁制。 大厅里面像他和梦子一样离开座位与他人交流的只是少数十来人——或许是因为在两侧走道上行进的时候,难免和那些浑身罩在黑袍里的可疑人士擦肩而过。 这些黑袍人是突然从教堂后方窄门里面鱼贯而入的。伏黑惠经过他们身前的时候,能够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也并未感受到类似咒灵或者恶魔的不祥气息;试着搭话,甚至试探性地戳了戳,他也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就像木头人一样,这群人只是在那里“摆设”着,一动不动。 他又试图掀起他们的黑袍,然而—— 黑袍下面,还是黑袍。 他掀了好几层,依然是这样的情况。回过神来,他一转头,发现身边有个青年在和自己做差不多的掀黑袍的事情。 两人大眼对小眼了一番:“……” “您是……”异口同声。 “您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伏黑惠最终还是决定先自我介绍,“我是解决这种事情的专业人士。” “……啊,好巧,我也是专门调查这种事情的人。所以您也是……?”小麦色皮肤淡金发的青年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嗯。”虽然感觉哪里可能不大对劲,但是伏黑惠还是点了点头,并补充道,“虽然现在的情况好像比较复杂,但我会尽可能将更多人救援出去的。” 好巧,他也是咒术师吗?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咒力气息,伏黑惠想。 ……难道,他也是一个被持枪歹徒胁迫的热心中学生侦探吗?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专业气质,降谷零想。 * “……” 最终伏黑惠还是放弃了试图和黑袍人沟通乃至向他们进攻的打算,选择暂且按兵不动。 毕竟难以判断这些人是友是敌:一方面,如果他们是被控制的无辜群众,可能造成误伤;另一方面,如果是敌的话,这里是敌方主场,且对方人数众多,容易扩大本不必要的伤亡。 而那位似乎是咒术师同行的青年也早已离开,似乎是探查了一下教堂内的环境后,开始和其他人交谈。 于是伏黑惠亦转换了打探情报的目标——没有了画像修女盯着,大厅里面的氛围似乎自在了许多,大家正在相互低声交流着。 “请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你去找别人吧。”…… 然而才抬起手,伏黑惠便接连碰壁——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刻意移开了目光。 一个烫着黄色卷毛、纹着花臂的小青年,甚至向他递上了钱包:“这是孝敬给您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伏黑惠:“?” “当然,如果帮我在大姐头面前美言几句就更好了。”小青年搓了搓手,脸上是讨好的笑。 伏黑惠:“……” “哎呀,这个不是铃井同学吗?” 一转头,蛇喰梦子正笑眯眯地向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大学生模样男青年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重逢,这个世界还真是狭窄呢~” “不是……我……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被梦子打招呼的那个白色短袖衬衫男青年,露出了仿佛【在捉奸现场被妻子和情人同时拍肩大喊“老公你说句话啊”】的可悲表情。 是错觉吧?伏黑惠想,毕竟叫的只是“铃井同学”而已啊。 “铃井同学到这个地方来,也是因为想见识一下拉斯维加斯赌王的风采吗?”蛇喰梦子弯下腰,将脸笑眯眯地凑近白衬衫男青年。 “啊……哈哈,没、没错,就是这样……”男青年身子不断后仰,引得他背后的美国人“嘿,小子,别往我身上靠,我对男人没兴趣”地喊起来。 * 有了蛇喰梦子的社交破冰,情报搜集工作顺利了许多。 名为铃井凉太的青年,是庆应大学文化人类学大叁生,蛇喰梦子的高中同学,因为和蛇喰梦子一样,想见识传说中的拉斯维加斯赌王风采,而卷入了此次事件中(铃井凉太本人语)。 铃井旁边的美国人,是曾经在拉斯维加斯打黑拳的现役美国兵,在看过那部《我在拉斯维加斯那些年》后,以为山村贞子是那个闻名世界恐怖片里面真的叫“山村贞子”的一位知名女主演,对电影里的她一见钟情而来。(伏黑惠:所以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错误的认知?) 前面的上班族大叔……似乎是遭遇了电信诈骗,坚持认为自己俘获了和他网上聊天的重金求子富婆的芳心,并认为这是富婆考验他的真人秀节目——毕竟,日本的综艺什么怪活都能整出来。(伏黑惠:……干脆就让他保留这样的认知吧。) 而那个表面身份是咖啡店服务生的咒术师,在伏黑惠和蛇喰梦子与这里的一小圈人聊天的时候返回了座位——据他说是“纯然出于好奇”,才“闹着玩”地打了传单上的“诈骗电话”,没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后续。 同时,名为“安室透”的“咖啡厅服务生”说出的“诈骗电话”一词,激起了美国兵和上班族的强烈反对:“明明都要见面详谈了,怎么能算诈骗呢?”被安室透打哈哈过去了。 这些人的共同之处是,都是在读完小说之后的某一天,在家门附近或者是周围人手中获取的“山村贞子重金求子”广告,拨打了上面的号码后,在某个深夜接到无声电话之后失去意识,醒来便已经身处于这个地方、置身于座位上了。 而关于“美丽的小姐,这是给山村贞子小姐、而不是那位富商‘重金求子’的赛事”“为什么你一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女孩子该到的场合吧”的提问,蛇喰梦子只是惊讶地微笑起来:“唉?因为有一天在路上看到传单,想见识一下雀王的赌术,所以打了电话,仅此而已。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比赛,好开心呢!” “……梦子同学,如果最后赢了比赛的话?”铃井凉太小心翼翼发问,引发了上班族和美国兵“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哦,铃井先生您的幽默感令我叹服”的话语。 “啊,那种事情,既然都让我参与了,也没说把我赶出去,主办方肯定会有办法的吧?”蛇喰梦子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像是浑然不介意的样子。 “……”几个男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然后转移了对话目标。 “刚才铃井君说,是从同学手里拿到的传单?”名为“安室透”的“咖啡厅服务生”,将手抵在下巴上,对着铃井凉太露出了有些好奇的表情,“说起来,铃井君在这里有看到你的那位同学吗?” “……没有,我并没有看到五十岚同学。” “……” 五十岚?电光火石间,伏黑惠和安室透对视了一眼。 “和那个小说男主‘五十岚雀’一样的姓氏呢。”安室透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他为什么给你推荐这个?”伏黑惠直白地问道。 “啊,五十岚同学也说,因为小说男主姓氏和自己一样,性格也很像自己,所以他很在意,就给我推荐了。”铃井凉太脸色苍白,露出一个显得有些虚弱的笑容。 “唉?原来铃井同学喜欢看那种小说吗?”蛇喰梦子露出了好奇的微笑,身体前倾、语气柔软。 “不不不!是、是澄海,五十岚澄海君!”铃井凉太像是非常着急地摆着手,脸都涨红了,“他说继续看下去会发现原来很有意思,女主山村贞子小姐也很有魅力,便给我推荐了。刚好我们教授给我们布置了流行文化网络传播方面的课题研究,所以我才……” “看这种书有什么好丢脸的?”上班族大叔转过头来拍了拍铃井凉太的肩,“即使是叔叔我,也经常欣赏转生到异世界与众多美少女展开浪漫邂逅的美妙文艺作品呢!”同时转头对梦子训斥道:“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然而眼神却黏腻地粘在了梦子身上。 “……”伏黑惠和安室透不约而同移了移身子,挡住大叔看向梦子的视线。 “不……我没有喜欢看这种东西……”铃井凉太语气痛苦。 “喜欢日本女明星有什么错吗?”旁边的美国兵骄傲地说,同时再次摆出秀肌肉的姿势,“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东亚,尤其是日本的女人非常温顺贤惠,娶妻就该娶日本的大和抚子!” ……先不提日本女人是不是都是大和抚子、山村贞子属不属于大和抚子,这个“重金求子”和娶妻怎么说也不是同一回事吧?伏黑惠在心里默默吐槽。 铃井凉太也只是打了个哈哈:“看那本书的时候,我其实觉得……” “啪、啪、啪” 自教堂前方传来的叁声击掌,让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声音,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堵在喉咙里。 画框中的修女,马尔蒂德姆姆再次出现了。 ====== 【注1】蛇喰梦子和津美纪的声优都是早见沙织小姐姐,没错这里玩了声优梗 降谷零、安室透,同一个人,死小知名角色。唔。 -- chapter22 ρō①⑧©ō.©ōм “现在,最后一位参与者也饮下了圣餐——那么,赛事也马上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最后一位参与者?众人的心神转向最后一排角落里——那里正坐着背负武士刀的黑色高马尾男性,以及将自己的“圣餐”与他进行分享的神秘少女。 “首先,请大家安静听我讲述比赛规则。” 随着鬼修女话音落下,只是一眨眼,众人便发现大厅内的布置,以及自己身处的位置又变了。 从一条条排列整齐的长凳,变成了二十六张圆桌,分列大厅两侧。每张圆桌上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桌子正中央各自摆放有一副朝下扣着的扑克牌。 “我们为诸位举办的【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总共有五场,每场都有不同的内容和主题。” “在大厅里面举办的这场预选赛,是主题最质朴、规则最简单的一场,那就是——【天堂或地狱(Heaven or hell)】。” “每张桌子上,都有五十二张牌,从1(A)到11(j)、12(Q)、13(K),每个数字有四种花色。可发出牌组有以下几类:单张牌,愚者(fool);两张点数相同的牌,双胞胎(twins);叁张点数相同的牌,圣叁角(holy triangle);四张点数相同的牌,死神(death);四张及以上点数连续的牌,天国阶梯(sabsp; ladder)。” “在上述五类牌组中,所含牌数更多的牌组,可连携所含牌数更少的牌组一组打出;而其中,‘天国阶梯’可由连续的‘愚者’、连续的‘双胞胎’、连续的‘圣叁角’或者连续的‘死神’构成,连携规则同前。” “每一局中,通过赛前摇骰子,点数大者为先手;先手者进行洗牌,并抽出第一张牌,对局双方依次从牌组中抽牌,两人手中各十叁张初始牌,每轮发出多少牌,下一轮就从剩余牌组中依次抽出多少牌,直到无牌可取。” “每一轮中,先手者先出牌,后手者根据手中是否有点数更大的同类牌组,决定出牌与否,若对方无可出的牌,那么下一轮先手转移到自己这边——就这样,通过同类牌组比大小,谁先出完手中的牌,谁就获胜。” “胜一局记一分,败一局扣一分——而每人的初始分数,都是一分。” “本场预选赛的流程是,请诸位先与桌子上的对手赛一局分组赛:胜者二十六人分入A组,败者二十六人分为B组,分组赛不扣分,亦不加分。” “然后,A组和B组各自组内单循环赛,最终各自决出组内十叁位累计分数最高的胜者。” “而A、B两组这各自的十叁位幸运儿,将彼此随机匹配,分别进入【门】后的十叁个房间,继续进行正式赛。” “门”? 伏黑惠看向教堂墙壁上的银色画框,漆黑的画布仔细看去,颜色仿佛不可见底的深渊一般。 同时他简单扫视了一下教堂大厅,发现方才黑袍人们进入教堂大厅时候的两扇后门不见了…… “那么——请问对于比赛规则,诸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有!” “有——嗝……” 伏黑惠以及那个咖啡店服务生同时出声。 坐在前面的一个红发莫西干头——也就是刚才挑衅了飞鸟的青年也慢半拍地举起了手,一张嘴就打了个嗝。 伏黑惠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份“圣餐”确实是有些酒味的。 “请您先说。”修女示意莫西干头。 “为什么是叫山村贞子,而不叫五十岚贞子?” ……? 莫西干头显然毫无问出了匪夷所思问题的自觉,继续大着舌头:“我的孩子,未来是会姓山村,还是五十岚?” “……跟谁姓不重要。”画像中的修女面孔仍然是模糊的状态,但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分,“以及,恕我直言,这与本场比赛规则无关,更与您无关。” “怎么没关系,这可能是我们柴崎家的种!”莫西干头大声嚷嚷了起来,弹舌音几乎连成片,“之前看文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山村小姐竟然不跟着丈夫改姓,简直不守妇道。” “……” “……” “?” “其他的女人都改姓五十岚了,生下来的孩子也姓五十岚,凭什么就她特殊?”他再次打了个酒嗝,“我要是五十岚雀,我早就休了她了——别的女人又不是没有能生的肚子,哪里还轮得到她?还搞什么重金求子的花架子……嗝。” “要我说,给咱都发些钱,大家伙儿……嗝……一起上,谁中奖了算谁的。这种贱人装什么贞洁烈妇呢,反正怀谁的不是怀……” 教堂里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即使五官几乎融作一团,也仍能依稀看到,画像修女的面容上,缓缓露出一个比空气中的温度更为冰冷的微笑。 “ell.”鬼修女一连吐出了叁个“好”,“非常不错,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真心话。” 然而此处的人们,几乎并没有真正认为她是真的在进行什么称赞的。 只有那个像是醉了的青年打了个嗝,得意道:“算你识相,那么这就让我们……” “那么,请您不用担心。”修女打断了他的话,而他的声音也像被卡住了脖子,“咯咯咯”地拥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您的孩子,不会姓山村,也不会姓五十岚。” 修女一字一顿,语调轻柔而郑重: “因为,您不会再有孩子了。” 两旁从鬼修女开始说话起就沉默着的身披黑色罩袍的侍从,忽然纷纷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啸——宛如大群各种各样的昆虫口器发出的混响之中,夹杂着类似软体动物蠕动的黏腻声音。 “他们”挤挤挨挨向着青年涌过去——那个莫西干头还没来得及发出什么别的声音,就被黑色的侍从淹没了。 当“他们”再次散开的时候,莫西干头原本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黑色的黏液残留;而他周围的那些人,更是纷纷垂头发抖,即使伏黑惠处在整个大厅偏后的位置,也能听到有牙齿打颤声隐约从那边传来。 “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刚才的那个……他……”是那个坐在莫西干头对面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装,戴眼镜,大厅内少有的上班族打扮,像一个保险推销员或者NHK收费员。 他嗓音里面带着哭腔,“他去哪儿了?我刚才看到、看到他……” “因为对山村贞子小姐不敬,他被贬为了家畜,送入了我们的[屠宰场]。” 再一次地,修女脸上露出了微笑—— ——而这一次,几乎人人都能感受到,这笑容之中,是带着真切的期待,乃至无上的欣喜的: “没错,几乎一半的人都会被淘汰!” 修女的声音兴奋地提高了:“而失败者,将全部、全部都会被贬为‘家畜’,送入‘屠宰场’!” “——那里,也是此次争霸赛的失败者们,最终的归宿。” “……” “……” …… 死寂。 坟墓般的死寂。 ……来了,图穷匕见。 伏黑惠面无表情,暗自发力,发现式神再次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 “那么,这位还没到法定饮酒年龄的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疑问吗?” 伏黑惠抬起头:“我刚才只是想问失败者的下场——现在没必要了。” 他语气冰冷,死死凝视着画框中面目模糊的白色女人。 而修女只是轻声笑了笑,转向那个咖啡厅服务生:“这位金发的先生,您又有什么疑问呢?” “啊,我的问题是:您最开始说,本场比赛是为了‘五十位配子供体候选人’而举办的——但是,从您描述的规则来看,此次比赛需要有五十二位参赛者。而我刚才也数了数,包括刚才成为……的那位先生在内……” 那服务生挠了挠头,刻意隐去了“家畜”一词:“确实是有五十二人呢。” “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因为——”修女语气竟然柔和下来,“为了凑足参赛人手,我们引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房中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在场内两位女性身上。 毕竟,不管怎么说,在“富婆重金求子”这种事情中,不能算进“配子供体”的女人,确实是比较特殊的…… 蛇喰梦子发现大家的目光在自己和飞鸟之间来回游移,只是微笑着将手抬起、轻轻挥了两下: “我的话,是因为听说这样就能见到在拉斯维加斯大名鼎鼎的赌王——‘五十岚先生’,才会来到这里的。在路上的时候,还是多亏这位神田先生为我带路,才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她指了指对面坐着的神田——对方的脸色黑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而伏黑惠也想起,那会儿神田优好像对着飞鸟把蛇喰梦子称为“疯女人”…… 至于飞鸟这边,则是默默将那把被她称为【亚兹拉尔】的银枪摆在了桌子上,枪体与桌面轻叩,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于是打量她的目光收回去大半。 “这位先生,您看起来似乎还有什么问题?” “啊哈哈,”那个黑皮金毛挠了挠头,干笑两声,“既然您说是‘客人’的话,那我们和她们比赛的时候,需不需要让一下女士……” “不需要。”飞鸟打断道,“那种东西对我没必要。” “哎呀,其实我的话,还是更喜欢纯洁一些的赌博呢。”蛇喰梦子挠了挠脸颊,露出一个似乎有些害羞的笑容。 “并没有这样的要求,”修女也说道,并没有否认服务生“她们”的称呼以及“女士”的说法,“不过,如果有谁能够在赌局中将这两位客人击败的话,整个【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将会立即中止,所有人都会获得允诺中的巨额奖金:一亿日元。” “!!!” 大厅里面顿时骚动起来。 ……被针对了。 伏黑惠第一反应是看向飞鸟的表情——然而她的脸上,依然是那副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平静微笑——换言之,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将目光转向蛇喰梦子——少女却也只是捧起了自己的脸,那对血红的瞳眸之中,更是泛出期待的、乃至喜悦的光。 甚至连身体都好像在轻微扭动,蛇喰梦子微笑的双唇激动地颤抖起来,:“这不是、这不是……更有趣了吗?” “好、开、心~好开心……” 伏黑惠:“……” 他忽然有一点理解神田那会儿的失礼称呼了——也不知道他是见识了怎样的场面。 拿津美纪当替身什么的,应该也是错觉吧,伏黑惠想,毕竟津美纪可不会露出这么扭曲的表情。 【至于声音很像什么的,一定是巧合——嗯,一定是这样。】 ……但为什么,好像感到更不爽了?伏黑惠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然后他决定放弃对这个问题的思考。 “原来如此!”那个黑皮金毛还在继续叭叭,“可是,刚才不是有一位先生退场了吗?那么现在,可是只有五十一个参赛者了!” “的确是这样,所以——”修女将双手在面前抵成一个尖塔的形状,“这位眼镜先生,直接晋级入A组十叁人中。” 原本还稍微喧闹的大厅,像是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说的是刚才那个红发莫西干头对面的男人——被点中的人面色苍白,一脑门子冷汗地按住心脏,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 然而,随着她话音落下,眼镜上班族所在的桌子椅之下的阴影,忽然“咕嘟咕嘟”沸腾起来,而后—— 像是掀起的黑色罩袍,又如无定型的黑色生物,那影子自地面上扬起,所形成的浓浓黑雾,瞬间直接将他吞没了。 待黑雾散去,留下的只有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和干净得仿佛从没有人坐过的椅子。 与此同时,就像是忽然亮起的灯,距离他最近、也就是左边最前方的银色画框之中,亦不再是纯黑色的画布:上面出现了一幅画。 画中所描绘的,似乎是一个白色的、类似医院病房的房间,房间右侧是一张纯白的病床,左侧是一张白色的椅子。 而那个被吸入画中的上班族,亦不再身着黑西装,而是穿着白色的医生大褂,坐在了左侧椅子上,左看右看,打量自己的穿着。 “这特效做得真不错。”有人小声嘀咕道。 伏黑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人觉得这仅仅只是特效能做到的事情吗? “就像这样——如果某一局,诸位的对手因失去生命而被直接淘汰出局的话,诸位可以直接晋级为被选中的二十六人之一。” “……” 看来——被送入“屠宰场”的人,确实是会死了,伏黑惠想,就是不知道所谓屠宰场是什么样的存在。自己如果也进去的话,能不能从其中活下来…… 同时,听到“失去生命”四个字,许多人已经开始打量自己同坐一桌的对手,并评估对方的战斗力了。 “但是!”白袍修女提高了声音,“在伟大的圣母面前,在尊贵的客人眼前,比赛之中通过主动挑起武斗剥夺对方生命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 “只有当诸位的对手触犯了我们本场比赛的【铁律】之时,我们才会对其降下刑罚,将其淘汰。” “而我们本场比赛期间的【铁律】,只有叁条——” “第一条,不可侮辱山村贞子妇夫;” “第二条,不可亵渎圣母的名;” “第叁条,也是这间赛场里面、在这座‘真实之堂’之中,对于诸位来说,非常重要的一条——” “于圣母的注视之下,不可说谎。” * “你们刚才怎么不说这几条规则?”一个染着黄头发的花臂青年呜咽起来:“早说的话,柴崎就不会……”似乎是那个被贬为家畜者的熟人。 “因为我本以为,这是基本的礼仪规范,不需要我们刻意去强调。”马蒂尔德姆姆的声音依然轻柔而低缓。 唔,这点玄机我倒是知道的,不过是因为【圣餐】的一点特殊效果罢了——就算姆姆提前强调了那些规则,刚才那个人也会在其作用下吐露真心话,触犯规则的。 “那么,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梦子亲同时举起了手:“我有……” 然后我打住话头,转向她道:“梦子亲先问吧。” 于是梦子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又转向马蒂尔德姆姆,伸出一根手指:“我的问题是,请问如果在对局中出千的话,会有惩罚吗?如果有的话,会是怎样的惩罚呢?” “对于作弊的行为,我实在是有点在意。” 将手撑在腮边,梦子亲温柔地微笑着:“毕竟,到时候一定会是很多人针对我和飞鸟亲吧,被这么多人关注,稍微会有点害羞呢,因此——还是想尽可能在比赛公平方面多争取一下。” “如果出千被发现的话,”马蒂尔德姆姆点点头,加重了语调,“将会被贬为家畜、投入屠宰场。” “发现对手出千的话,摇响诸位桌边的摇铃,向工作人员汇报即可。”她说的工作人员,应该就是指的列在大厅两侧的这些黑袍人。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非常感谢马蒂尔德姆姆!”将双手并拢、一齐歪向腮边的梦子亲,露出了一个更为可爱的笑容。 “那么另一位‘客人’?”马尔蒂德姆姆又向我示意道。 “我的问题是,”我将亚兹拉尔挂在食指上百无聊赖地转动,“如果对方并未发现自己出千,但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随便指认,那不就很容易发展成诬陷吗?” “在这方面,应该会有完善制度的举措吧?” “当然,可爱的孩子,”马蒂尔德姆姆温和地说,“如果指认出千者不能准确说出对手出千的手法,那么亦会被贬为家畜。” “我明白了。”我扬了扬手,“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你们不是应该主动输给我们吗?”有人开始叫嚷起来了,“那样就能让我们全部的人都拿到钱了!” 梦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是——” “必定会赢或者输的比赛,不是会非常、非常无趣吗?” 梦子的话,让那些人炸了锅: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只想着比赛?”“外表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确是如此冷酷恶毒的人……”“说到底女人参加什么重金求子赌王比赛”…… 我掰下一块桌角,将其捏成碎片——虽然那个缺角很快就复原了,但是议论声消下去不少。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教我和梦子做事?”我垂眼看向亚兹拉尔。 “禁、禁止武斗!”有人先是磕磕巴巴地出了声,不过渐渐也壮起了胆子,“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手里有枪……” “砰——” 然后他○炸了,面色扭曲地捂住了裆部。 我吹了吹枪口:“禁止用武斗杀人罢了——而且,这不是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嘛。” “主、主动输给我们,这不是多赢的选择吗,这样大家都能活着回去……”有人又开始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对我进行劝说,“何况这是贞子小姐重金求子,你们两个女人就算被选中了,也对这样的局面没有什么办法。” “很中肯的建议,”我对着那人点点头,并在他露出松了口气的欣慰表情时说道,“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伏黑君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了。 “伏黑君也觉得我应该故意输给这些人吗,包括你?”我转头看向他,“应该故意放水,进行这种反向的‘出千’行为?” “如果我和梦子亲会因此进入屠宰场呢?” “说到底,比赛还没开始,连试都没试,就已经觉得自己一定会输的人,根本不配站在赛道上吧?” 我环视一圈,言语犀利地指出:“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被那位山村贞子小姐选中、从而为那个继承‘雀王’之位的孩子提供配子吗?我表示怀疑。” 很好,现在他们终于闭嘴、停止了对我和梦子亲的胁迫。 “……”伏黑君沉默了一瞬,“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点点头,又转向另一侧桌子上、坐在梦子亲对面的神田老师:“那么神田老师觉得呢?” “随你便。”神田老师把玩着六幻,看起来兴趣缺缺,“反正你肯定有自己打算吧。” 不愧是神田老师,这样了解我。 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大好的我,也耐心地转回头来,解答了伏黑君的问题:“因为梦子亲很期待这个游戏,所以要陪她玩嘛。” “……” “……” 大厅内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瞬——只有梦子亲感动地捧住脸,露出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微笑:“我该收回之前那句话——飞鸟亲,并不是‘几乎一点儿也没变’,而是变得可爱了许多!” 然后我眼睁睁看到坐在对面的伏黑君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和当年在我第一次给寂带回出差纪念品,一双据说是美国特产的正版AJ球鞋,寂却在鞋底发现【MADE IN A】的小字时候的表情差不多。 啪——啪——啪—— “还有人有什么问题吗?” 姆姆拍了拍手:“既然没有的话,那么,问题回答环节到此结束——比赛正式开始!” 她的声音听起来情绪饱满、亢奋激动:“接下来,就请诸位赌上全部的勇气、智谋与野心,在这场赌局之中拨得头筹,为我至高无上的主与她挚爱的圣婴,为我亲爱的教女和她钟爱的丈夫,献上一场关乎贪婪欲氵望与浓厚杀意的、无上美味的饕餮盛宴吧!” ======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23 “梦子亲!” 我将亚兹拉尔向梦子扔过去,她转过头来,刚好一把接住。 “诶,这个是?”她好奇地摸了摸银色的枪托。 “我将亚兹拉尔的权限向梦子亲开放了一部分,”我将手在太阳穴边比出一个“开枪”的姿势,“如果有人对梦子亲不客气的话,可以像刚才那样解决——当然,如果有别人动了它的话,会直接炸膛。” “原来如此,不过飞鸟亲将防身武器给我的话,这样真的好吗?”梦子将亚兹拉尔放在膝盖上,对我露出微笑。 “我并不是只有一种攻击方式哦!”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就是对面神田老师的脸黑黑的,让我觉得他可能随时暴起给我和梦子亲一刀。于是我又有点担心地补充了一句:“神田老师不可以试哦,不然炸膛的话会伤到您的!” “……我还不至于堕落到用你的武器的没出息地步!”神田老师露出了一个杀气腾腾、很像冷笑的狰狞表情。 噫!可怕!这个表情,果然是很生气、很想给我们一刀吧? “也不可以伤害梦子亲!她很重要!”说完这话的我迅速回头,与伏黑君对上目光,见到他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 黑色小圆桌中央,朝下摆放了一摞黑底花纹的扑克牌,上面摆放了一红一黑两颗六面骰,用白色圆点标注了点数。和伏黑君在这张桌子上面对面坐着,我想这是根据入场顺序排的座位。 “伏黑君有什么想问的吗?”我拈起红骰子,将黑骰子用指尖拨到伏黑君面前,“表情看起来很失礼。” “才m……!”他像是下意识想要反驳,但或许是又想到比赛“不可说谎”的【铁律】,生生止住话头,脸都憋红了。 不过他并没有反对骰子的分配。 我了然:“看来果然是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啊……” “等等,我……” “没关系伏黑君,请尽管说出来吧,我对‘财产’很宽容的。” “……不要用‘财产’那么让人误会的称呼啊。”他声音却越来越小,看样子是不打算吐露心声了。 这个称呼很让人误会吗? 黑袍侍者走上前来,手持杯子,将骰子放入其中摇晃——其所扮演的是荷官角色。 不过,就在我开始思考用什么挑起话题不至于冷场的时候,主动出声的却是伏黑君。 “……你不是说,”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你不说谎的吗?” 咦? “我有哪句听起来像是说假话了吗?”我困惑不解地看向了他。 “……”他将脑袋别过去,正欲开口,“没……” “不可以。”我迅速倾身过去,将食指按在他微启的唇瓣上,“不可以说‘没什么’。”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之前闹别扭也就罢了,但是这场比赛之中还说谎的话,是真的会被制裁的哦,”我认真地告诉他,“这一个场地——按照马蒂尔德姆姆的话来说,名为【真实之堂】——就是在堪比【法则】的束缚为基础的现实之上建立起来的,一旦比赛开始,【不可说谎】的法则定会生效。” “什么东西都憋在心里面不说,压力积累太多的话,人会像充进超出容纳能力的气球一样,‘嘭’地一声爆炸掉的。” 伏黑君依然保持着一副嘴巴微张的呆样。少年唇间的热气丝丝缕缕吐在指腹上,有一点痒。 “如果伏黑君坏掉的话,”想到以前的几笔失败的生意,我有一点心痛,“不仅我的沉没成本会无法收回,而且签订的协议也会撕毁——形成坏账和支付赔偿,会很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君却再次露出了死鱼眼,将椅子往后挪了挪,避开我的手指。 然后他垂下眼睛,似乎情绪更低沉了——奇怪,我本来是想让他打起精神来的,不然在对方状态不好的时候赌这个,会有种胜之不武的亏欠感。 荷官摇骰子结果出来了:我五点,伏黑君叁点:果然,非常幸运地,这一局是我先。 “你……” 就在我以为这一局比赛就要在沉默中度过,并为此悄悄在心底叹气的时候,伏黑君却再次发话了。 “……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 “什么‘灰鹫’、‘安娜斯塔西娅’、‘阿诗娅’……” 明明是在对我说话,他的眼睛却只是看着桌子上被我摊开成胡乱一堆的纸牌:“你说自己是商人吧?” “商人的话,签订契约却不用真名吗?” 啊,原来伏黑君烦恼的是这个啊。 “你误会了哦,伏黑君。”我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点小事,“不用担心会影响契约哦!这个名字亦是被‘阿卡夏记录’承认的、在契约中可以生效的名字。” “我不是……”不过他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我打断了。 “前面那个是代号,后面两个是制作我的……”在如何定义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的词汇上,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人】,给我起的名字。” “只有‘飞鸟’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在从西西里港开往日本的游轮上,那些白色的海鸥追着邮轮屁股抢光了我的薯条。 “怎么样,我起名的品位还是很不错吧?” 因为海鸥们欠了我的债,所以我得以借用它们的能力,在甲板上小小地飞了一会儿——虽然严格来说,那并不能算飞翔,只是歪歪倒倒地漂浮了一小会,还因为被来甲板上找我的寂发现了而被手刀制裁了,但是果然很有趣。 “……”伏黑君没有立马回答。 直到我开始洗牌,才在“哗啦啦”的声响中,听到他一声若有似无的“嗯”。 * “伏黑君的赌术如何?” “……不怎么样。”反正和五条老师打牌的时候从来没赢过。 “是吗?那真是可惜。” 飞鸟洗牌的手法非常漂亮纯熟:纸牌平平无奇的灰白色侧沿,在她手下像是展开了均匀而朦胧的扇面,叫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那么,伏黑君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叫【Heaven or Hell】吗?” “……”伏黑惠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个是发源于南欧地区、兴起于灵修者之间,最后才在神秘侧人员中普遍流行的一种消遣,”飞鸟一边“哗啦啦”地洗牌,一边认真地向他进行解释,“又或者说,最开始,它其实是一种充满了象征含义的秘仪。” 扣住的、打散的牌堆,象征未知的、无序的、无限的混沌——亦即“道”,在佛家中又作“梵”、“空性”,是【○】、是『』; 而后,自混沌、自无极、自『』的空无之中,流射而出『有』之存在,那是赤.裸诞生于世,孤身一人踏上旅途的天真【愚者】,无知、纯白——“有序”的开端、创世的“太极”,是完美、深奥的“一永”,此即为原初之【一】; “【愚者】之‘3’,”飞鸟打出了一张梅花叁,“虽然是五十二张牌的基本构成单位,但是能办到的事情很少呢。” “……嗯。”伏黑惠谨慎地打出了一张红桃五,然后从剩余牌堆里面抽出来一张……黑桃五。 【双子】2、【双子】3、红桃4、黑桃5、【天国阶梯】7K。 ……按理来说,应该是比较好出手的牌?就是前面的2、3、4和5这几个数字的出牌顺序,会让人稍微有点纠结。 然后飞鸟打出来一张方块K。 伏黑惠:“……” 早知道应该果断一点,直接将K出手抢过主动权的——反正就算去掉一个K,剩下的【天国阶梯】还有六级。 而飞鸟还在自顾自地继续阐释这个游戏的象征含义:“随后,显意识浮现、潜意识分离,形成鲜明而具体的自性(Ego),人从此产生对于物质和自我世界的认识,此乃智识的【获取】与【告别】。” 此时此刻,外在之“我”与内在之“我”对立而缠绕,宛如彼此映照的【双子】,密不可分却又矛盾撕扯,截然不同而又相互转化,此即是身与心、阳与阴的对立统一之【二】。 “伏黑君不觉得,像【双子】这样的牌组非常可爱吗?”这么说着的飞鸟,再次打出了一张红桃K。 “……” 所以,她刚才打出来一张“K”,是拆掉了本就在手里的【双子】K,还是在打出去一张K后又抽了一张K回来? 明明说着【双子】“可爱”,却……伏黑惠抬眼看向飞鸟的表情——少女平静的微笑之中,依然看不出任何可以称作破绽的情绪。 等等,别被干扰话语打乱思绪。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飞鸟出牌时候可能的心理…… 她连续两次出手【愚者】K,而非一次性出手【双子】K……如果只是因为想要一次性压制他的话,拆开【双子】出牌应该并无必要。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飞鸟手中并无与K相连的手牌,难以搭建出【天国阶梯】? ——这样的话,她手里可能一张Q也没有。那么现在剩余牌中,最多还有一张红桃3、叁张Q、一张梅花K……还有他尚未看到的“1”和“6”。 “伏黑君,不出牌吗?”飞鸟的问询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伏黑惠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毕竟他手中并无可以当做炸弹的【死神】。 于是飞鸟再次从剩余牌堆中取出了一张——他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 “哎呀,真是有趣,”飞鸟笑眯眯地说,“伏黑君的话,知道【神圣叁角】的内涵吗?” “……在天.主.教里面,”伏黑惠又多看了一眼飞鸟的装束:因为没戴头巾,第一眼粗略看过去,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容易辨别出这其实是修女袍,“是象征着圣父、圣子、圣灵的叁位一体吧?似乎也是被称为【神之话语】的希伯来文中最后一个字母的象征意义,有着‘万物之终焉’的内涵。” 难道她凑出来了一副【圣叁角】?那么她抽到的这张牌,可能首先要排除2、3、5、13这几个数字,因为这几个在刚才出牌中出现的、加上在他手里的,都大于等于两张。 ……不过,也可能这只是她用来迷惑视听的手段。 “没想到!伏黑君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也有所涉猎!” 飞鸟用手中列成一排的扑克牌遮住了下半张脸,听语气像是在惊讶——但是,看她上半张脸的话,那双莲花瓣般的双眼,依然是弯起优美弧度、宛如在微笑一般毫无破绽,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中古油画中那些以扇掩面的宫廷贵妇。 “……什么叫‘没想到’?”伏黑惠感觉自己又要眼神死了,“这些流传比较广的知识,对于神秘侧人员来说是基础吧?”小瞧人也该有个限度。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开心,没想到除了寂、室长大人和书翁大人他们,还能跟别人谈论这种知识,”飞鸟微微调整了一下纸牌顺序,“因为伏黑君看起来和神田老师很像嘛,下意识就用对待神田老师的态度进行解说了。” “什么叫‘和我很像’以及‘对我解说的态度’啊!”坐在旁边的神田听力似乎也太好了点,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质问出声,身上的黑气几乎要实质化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了——明明飞鸟给伏黑惠解说的声音其实很轻,“别把我和眼镜混蛋、独眼龙以及毛都没长齐的黑脸崽子相提并论!” 伏黑惠:“……” 这个“黑脸崽子”真的不是在说他自己吗?以及这对师徒在给人起失礼外号方面真是一脉相承呢! “就是——”飞鸟继续用纸牌的小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含笑的灰色眼眸向着那个神田凝睇过去“——配色相同,所以总在生气的神色很相似;看起来很聪明,但实际上是个脑袋空空的笨蛋——这样的地方也先入为主地以为是相似的了,真是非常、非常对不起。” 神田优:“……果然,还是在这里就把你做掉吧。”他那把武士刀“唰”地一下从黑变白了。 伏黑惠:“……”他可能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女人会被这个意外是男人的神田追杀了。以及,“配色相同”和神色相似真的有因果联系吗? “哎呀呀,是真的心有灵犀吗?”只有蛇喰梦子单手捧脸发出了喜悦的声音,“飞鸟亲是怎么知道我抽到了【神圣叁角】的?” 然后蛇喰梦子将叁个J放在了神田面前的牌堆中。 神田优:“……” 神田优:“……过。” “这是在比赛中,神田老师不可以伤害我们的生命哦!” 飞鸟将纸牌撤下来,露出上翘的唇——她空着的那只手,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粉色的唇瓣:“虽然我知道,那天将您的荞麦面端给亚连老师吃让您很生气,但是我最近有向寂新学着制作这道日本餐食,不知道之后能否以此向您赔罪?” “……哈?你以为凭借你自己亲手制作的一碗荞麦面就能收买我?”那个神田恶狠狠地转过头来。 “只要神田老师想吃,而我们又都有空的话,随时都可以。” 于是那个神田又狠狠转过头去:“谁稀罕啊!”那把武士刀却“唰”地一下变黑了。 伏黑惠:“……” 原来是这样……果然,这不完全就是她口中的笨蛋了吗? * “其实,除了刚才伏黑君提及的含义外,【叁】这个数字还有着更为广阔的内涵。” 【神圣叁角】,作为主神奥丁象征,亦是至善神阿胡拉.马兹达(Ahura Mazda)赐下的体、魂、灵叁重生命,是道与阴与阳的灵性根本——神明(Adonai)降下照亮世界的精神之火与滋养生命的智慧之水,以此助人抵达超越了二元世界的更高境界。 “于是,人之灵性自此开启,平衡堕落兽.性的沉重肉身与升华神.性的轻盈精神,形成稳定和谐的创造之【叁】。”我将手指自【愚者】红桃3上移开,点出【天国阶梯】6Q,在桌子上亮了出来,“说起来,伏黑君知道我们所持有的‘十叁’张初始手牌,在神秘学中有着怎样的内涵吗?” “《圣经》中背叛耶稣基督的犹大,是第十叁位使徒,”伏黑君沉吟片刻,打出了【天国阶梯】7K,“也就是在那之后,‘十叁’便被人们视作不祥的数字了吧。” “很厉害哦,伏黑君,”我用手轻轻拍了拍牌面,权当鼓掌,“不管是知识面方面还是牌运方面。” “都说了是基础知识……”没什么好夸奖的。 “不过,既然伏黑君对于神秘学知识有些许基础了解,那么对于起源于古埃及的炼金术,应该也有所耳闻?” “……了解的不多。” 相传炼金术是智慧之神赫尔墨斯于《翠玉录》上传授的秘籍,包含了十叁条箴言,蕴含着抵达神性精神层面的超越之路——因而我们也说,通往【天上神国】的【阶梯】,就蕴藏在手中紧握的十叁张牌之中。 “要在一手牌里面凑出【天国阶梯】来,其实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古往今来,探寻升扬之路的人前赴后继——然而,真正寻得了自己想要之物的人,究竟有多少呢? “只是运气罢了……所以你还出牌吗?”他又将脸别扭地偏到一边去了。 “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伏黑君,”我安慰道,“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虽然你实力不如我,但是你的牌运其实还是不错的——而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了你的估值。” “……哈?” 【四】方之象、皇者之星(Royal Stars),是上帝座下天使的化身,统御气、火、水、土四大元素,将世界包纳其中;与此同时,亦映照了人的心智、精神、情感、躯体,是斯芬克斯所守卫的谜底、是《圣经》中的四活物,亦是完整之【人】,体现着宇宙与生命的荣耀——但是,当【人】倒转至逆位,牌面则会抵达万物之归宿:【死神】。 “【死神】,全部之全部,永恒之永恒——是轮转与演化之四季,亦是最大的【炸弹(Bomb)】牌组,”这么说着的我,将四张“A”打了出来——于是【死神】的镰刀,斩断了伏黑惠刚刚打出的【天国阶梯】,“看,就像这样。” “即使是最小的、最微不足道的数字‘1’,”我用指尖轻叩桌面,“最为微小的事故所带来的‘死亡’,亦能让天国之梦化为泡影。” 伏黑君陷入沉默——显然他剩下的四张手牌中并没有能压住【死神】A的牌了。 “好可惜,”我摇摇头,从剩下的牌堆中抽出十二张来,“如果不是因为一开局就遇到我的话,伏黑君其实是可以进A组的呢。” “……并不是很在意实际分到哪组。”他吐槽着抽出了七张牌,“所以说到底,你讲了半天,也没有说明为什么这个游戏叫【Heaven or Hell】吧?” “诶?我以为我讲得很清楚了?”我把手中十二张牌打了出去——是【天国阶梯】2K,“赢或者输,登上天堂或者坠入地狱,非常好理解的字面意思啊?” “……”伏黑君再次陷入了沉默,面部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显然接不住这组牌。 还有最后的几张牌,都归我了。 “啊,不过关于这个游戏的得名,还有一个有趣的说法——伏黑君知道‘马太效应’吗?”我将牌抵在鼻尖前,认真地询问伏黑君。 “‘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出自《马太福音》的寓言,用于解释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现象,”伏黑君黑着脸,“刚才就一直想说了,你是什么神秘学知识竞赛的问答节目主持人吗?” “啊,这就是原因了。”我打出了最后的牌组——【天国阶梯】8J。 “刚才我拿到的和打出的牌,都比伏黑君多很多,对吧?”我将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直视伏黑君的双眼,“愈是抢占先手,愈是占据上风,拿到的愈多——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马太效应】的体现哦。” “……” “……”我耐心等待伏黑君的反应。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良久,伏黑君轻轻叹了一口气,垮下肩膀,“开设神秘学讲座吗?” 他将他手里剩余的牌亮出来摊在桌面上:【圣叁角】2、4;【双子】3、5、6、【愚者】7——其实原本也是很不错的牌,如果不是与我对比的话。 “我想说的是,”我伸出一根手指以示强调,语气严肃,“这种宛如纸牌游戏的秘仪之中,一定种程度上能够映射出【人】的命运之路——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作为一种秘传的占卜手段哦。” “我刚才有说吧,伏黑君的牌运,其实并不算很差的。”我垂下眼睛,“但是,这样的伏黑君在这次对局之中依然输给了我——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对自己握在手中的【命运(Moira)】,根本没有抱持信心吧?” ====== 注:本章神秘学知识参考灵修类书籍资料《秘苑玫瑰》,在原书前两部分基础上进行了贴合此牌规则的改编。 【Heaven or Hell】:此游戏规则为蠢作者根据初中在网上打“斗地主”牌时所学规则改编而成,神秘学含义皆为附会,请勿当真。 本章牌局作者在纸上自己挠秃头皮推演的,十分金手指大开,要一边让角色交流一边埋伏笔一边说设定……真是太累了写的,我这种打牌菜鸡为什么要写这种内容(痛哭流涕)。 如发现BUG,欢迎指出,但也或许是伏笔。 PS:虽然妹说会做荞麦面给神田吃,但妹的厨艺其实……与其说根本不是能洗手作羹汤的程度,不如说是很符合杀手气质的生化武器制作手法呢……(望天) 让我们为神田老师味蕾的未来提前献上欢声笑语。 -- chapter24 黑袍的侍者在两人胜负分出后,便将两枚均标有红色数字“1”的白底圆形徽章递给两人,徽章的背面是金色,分别刻着“A”和“B”的花体字母。 在注视两人将徽章佩戴好后,充作临时荷官的黑袍侍者便鞠了一躬,缓缓退入阴影之中。 这个时候,其他大多数人的比赛尚未结束,因而伏黑惠和飞鸟也没有立刻离开座位。 【真是傲慢啊,这个女人。】 观察着飞鸟面对荷官鞠躬时候泰然自若的情态,伏黑惠沉默地想道。 而面前端坐的少女,只是撑着下巴直视他的眼睛,面具般的美丽微笑像是画在了脸上。 “虽然先手或许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拿到更多牌的人,也必要给予更多;不然的话,就无法升上通往天国的路。” 她的声音也仿佛是轻快愉悦的。 “总的来看的话,其实拿到的越多,所要承担的风险也越大——所以伏黑君的话,原本是有反杀的机会的。” 伏黑惠:“……” 如果后面打出来一连串【天国阶梯】、让他几乎完全没有出牌机会的那个人不是她的话,他或许会多信几分她最后这句话。 “但是,” 飞鸟伸出右手,一根食指几乎就要戳在他额头上:“伏黑君在刚才的赌局中,真的是太——缺乏激情了。哪怕是学院派,也绝对不会像你这样。” ……所以赌博这种事情也会有学院派吗?伏黑惠有一点想吐槽。 “赌博,是一项需要激情的竞技。” 飞鸟离开座位往他这边倾过身来,语气像是非常认真:“然而,伏黑君的激情,像是完完全全封存在了影子里面一样,沉沉地、沉沉地,坠入到最深、最暗的地方去了。” 银灰色的鬓发鸟翼般垂落在少女颊侧——冷冽的芳馨气息,像是冬日清晨开门的一瞬、迎面吹来的第一缕风。 “不是说这样不可以——只是,伏黑君有没有试过,让你的激情燃烧起来,以此带动你的影子沸腾呢?” *** 【让影子沸腾……】 “喂!” 对面的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选好没有?” 是败给蛇喰梦子后被分到B组,组内循环赛第一局就和伏黑惠对上的那个神田。 收回抽离的思绪,伏黑惠抬眼看那个神田:对方也在以一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表情瞪着他。 “黑色,”少年垂下眼睛,闷声说,“我没有异议。” 黑袍的荷官走上前来,开始摇骰子。 让影子沸腾起来…… 【伏黑君,是笨蛋啊——你的机会,明明就藏在影子深处。】 耳语时的呢喃仿佛依然萦绕在耳边,是挥之不去的柔软残响。 【“光”存在的地方,也会有影子存在——哪怕是被“神”之光所照耀的天上“台阶”,亦是如此。】 “骨碌骨碌”,骰子在杯子里面转动——黑暗的杯子里面,是隐蔽的、全然的【影子】的领域…… 伏黑惠桌下的手指,也动了动。 【试着去欺瞒“神”的目光如何呢?】 他闭上眼睛:指尖碰到冰凉触感、小小的凹点,轻轻拨动…… 【因为——“影子”的本质,其实就是“欺骗”啊……】 “我说,这种比赛走神,你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对面的神田又拍了一下桌子。伏黑惠睁开眼睛,将手从桌子下抬起,用拳头遮住了嘴。 “你笑什么?”对面那个神田露出了狰狞宛如阿修罗的神色。 “……”啊,表情差点露馅了。 胸口在怦怦直跳,伏黑惠轻轻咳了一声。 “你们师徒,有的时候确实是很像。”稍微考虑了一下措辞,伏黑惠说,“不过这一次,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输。” “……哈?” * “【死神】的镰刀,总是公平地挥向每一个在升扬之树上进化的生命。”那个时候,飞鸟伸出的右手指并拢,手掌侧腹带着微微凉意比在他脖颈上,模拟出了一个刀割的动作。 在冰凉的手套贴上颈部皮肤之时,伏黑惠觉得,皮肤之下稳定搏动的血管,仿佛都绷紧停跳了一瞬。 “在这座【法则】构筑、宛如牢笼般的厅堂之中,在巨大利益驱动下的激烈生死竞争里面,身处一群贪欲燃烧的赌徒之间——”那是犹如唱歌般的语调,“如果伏黑君只是抱着半吊子的觉悟于牌局上进行厮杀的话,是真的、真的会死,而且死相会非常悲惨的。”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那个时候,他发问了。 然后他听到一声轻笑。 “因为啊……” 摇曳烛光之下,那对虹膜宛如镜面般平滑无褶的银灰色眼眸在他视野中不断放大,其间没有瞳孔的阴影。 “我的话,其实非常看好伏黑君身上的投资潜力,以及学习能力。” 一张纸牌,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她指缝间滑出——然后,被她塞进了他的衣襟间。 “所以请快点增值吧。” 少女轻柔的吐息,像是落在颈侧的细雪;而那目光之中的笑意,也像是冬日雾气朦胧的窗玻璃上薄薄的冰花,被太阳一晒的话,就会化得无影无踪。 不要让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投资了一支垃圾股啊—— ——其中清晰传达出来的,正是这样的讯号。 * “我说,小子。” 那个神田看起来像要吃人了。 “她刚才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悄悄话,以至于你产生了这样盲目的信心?” 扑克牌冰凉的触感仍然残留在喉间,像是抵住咽部的锋锐刀片。 “她没说你坏话。” 眼睫的帘幕垂下,将试图窥探思绪的目光遮掩,伏黑惠的神思再次游移了一瞬: 那个时候,他将飞鸟塞进他衣襟的扑克牌取下来——是红桃Q。 一张牌局之中没有出现的牌。 “不过,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 比赛结束后的短暂间隙,在黑袍侍者离开桌旁后,飞鸟用咒力覆盖两人身周,于他耳边悄悄给出了简单的谜题。 在他看到红桃Q的一瞬——电光火石间,他似乎理解了谜底。 “还是说……” 伏黑惠用眼神向神田示意了一下桌旁沉默着监督比赛进程的黑袍侍者。 “……”于是神田沉默了。 原来那个时候,这个神田,也是注视着她的啊……他想。那么为什么要摆出一副那样讨厌她的姿态呢? 这个时候,盖在骰子上的杯子掀开了——黑色六点,红色两点。 先手伏黑惠,后手神田。 隐秘的喜悦,在心头悄悄萌芽。 “咔嚓”。 于是伏黑惠又听见了熟悉的木料被掰断的声音。 *** “那么,请问飞鸟小姐是刚到日本吗?” 对面名为“安室透”的浅金发色青年有着小麦色的皮肤。那副比起一般亚洲人稍显扁平的面孔更为深邃一些的五官,组合出充满亲和力的健气笑容,语调上扬。 “感觉并不像是侨居已久的外国人呢——宛如鹤立的气质,与绮丽夺目的姿态,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明朗的语气,可以让人联想到没有巷战的西西里明媚下午,我背着寂偷偷将菠萝酱往意大利披萨上倒,然后一口咬下的满足瞬间。 “谢谢您,安室先生。”我对他的审美品味表达了认可,“以及我想,我也得收回那会儿的失礼话语。” “嗯?”他轻笑出声,“虽然不知道您指的具体是哪句话——但是您这样的女孩子,不管说什么,应该都会让人很难忍下心来指责您的失礼吧?” “啊,刚进来的时候,我说自己要洗眼睛。”我诚实地交代,“毕竟那个时候一进门看到满厅、尤其是前排的丑陋男性——即使是脸盲如我,也觉得视觉冲击太大了,因而没有继续细看。” “现在想来,应该是光线太暗,所以我才没能发现安室先生明珠蒙尘的脸,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室先生脸上的笑似乎僵了一瞬,“……那个,哈哈,飞鸟小姐,明珠蒙尘不是这么用的……” “是吗?抱歉,我日语不是很好——总之是想表达本来安室先生的容姿也像是灰堆中闪闪发光的明珠,但因为太黑才看不清的意思,”我“哗啦啦”地洗着牌,“不过话说回来,我的日语真的口音有那么重吗?” “不不不,没有那回事,”他摸了摸鼻子,“只不过飞鸟小姐的语调很特别——像是在唱歌一样。” “其实也还蛮好听的。”似乎是怕我误解,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啊……日语好难学,”我垮下肩膀,一边打出一组【天国阶梯】610,将他的【天国阶梯】37压制住,一边抱怨道,“而且和日本人交流好难……” “啊哈哈,口语这样的事情,多练练就好了,飞鸟小姐也不必太过心急。”这么安慰着的他,打出了【死神】2,切断了我这边的【天国阶梯】。 “语法规则和发音规则什么的都还好说。”我将【死神】J出手击退了他的【死神】,诉苦道,“主要是,我遇到的几乎所有日本人,甚至是包括有日本血统的混血儿,都特别不坦率: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有时候并不是一回事、甚至完全相反,好多时候根本猜不到他们到底要表达什么。” “尤其是京都那边的日常用语——【要来点茶泡饭吗】竟然会是希望客人快点离开的客套话,简直像某种神秘的咒语一样,谁会想到啊!”我又想到了【从零开始和日本人友善交流】上面的案例分析题,抱怨道,“听说不按他们社交规矩来的话就会被孤立,好可怕。” 我坚决不肯跟寂一起到山吹家本家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啊……确实。东亚这边,文化传统是更为内敛含蓄一些,”他垂下眼,露出一个像是有些落寞的微笑,“而且,唔——怎么说呢,有时候稍微……有点排外,想要融入很难。” 同时他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过了。 “确实。”我表达了赞同,从剩余牌堆中抽出九张牌来,一边将它们按大小顺序插入已有手牌之间,一边吐槽道,“而且似乎是有很强民族情怀的样子。”比如神田老师,发现我对日本人放贷会很生气。 说起来,同样是东亚人,李娜丽发现我对室长放贷都不会这样——是因为她们两位都是中国人的缘故吗? “……啊,说到民族的话,飞鸟小姐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摸了摸后耳,笑道,“因为想多了解一点飞鸟小姐,所以……稍微有些在意。” 安室先生脸和耳朵都有点红——奇怪,虽然拉斯维加斯气温确实会很高,但这是晚上,应该不会中暑才对。 “安室先生是想买我的情报吗?”安室先生的估值算是比较高的——相对于普通人更是高出一大截,他主动来和我做交易的话,可以省很多事。 虽然有人告诫过我,“A makes a ; woman”,但是—— 我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是紫灰色的,和亚连老师很像。 “和安室先生做生意的话,我很乐意。” 顺带一提,伏黑君的未来估值也非常高,远不止他现期价值所表现出来的这那一点,现在投资算是低价买入,非常划算。 “……诶?” 安室先生像是愣了一下。 “飞鸟小姐是……开玩笑吗?”青年“哈哈”一笑,“买情报什么的,听起来像是某种间谍游戏呢……” “间谍?那种事情很麻烦吧。” 怀揣着秘密在死亡边缘舞蹈、于背叛的钢丝上漫步,游走在不同阵营之间,随时隐藏心声、切换人格,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什么的……我略做思考。 “不过,听起来也很酷。” “我的话,是来自……唔,乌克兰、美国、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英国……”我掰着指头数了数,“说起来——安室先生在这方面有什么经验吗?” 我打出一对【双子】4,却没等到安室先生回应。 抬头看去,安室先生好像还在笑着,但给人的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安室先生?”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回神了安室先生,该您出牌了。” “啊,”安室先生将握着牌的手在眼前举高,只留一双眼睛看我,语调莫名低沉,“说起来,飞鸟小姐所指的‘经验’是……哪方面的?” “当然是如何保持自我身份认同啊。”在他给出【双子】Q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将【双子】K打了出去,牢牢握住先手的主动权。 “……”安室先生没回话。 而在我摸完牌后抬头,只看到他像是有些困扰的笑容。 “飞鸟小姐,在这方面存在疑惑吗?”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切换成爽朗的表情,“只是……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因为安室先生明显是混血儿嘛!”我打出了【双子】3,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而且被排外的日本人孤立什么的,听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 “……这种经验并不是很想要。”他轻叹着将【双子】7放在桌面上。 “没错,我也是这样。”我抬手示意他过,并用【死神】K炸掉了他的【圣叁角】8,“所以关于如何与日本同学友善交流、和他们好好相处,我也想学习一下安室先生的经验。” “……啊,飞鸟小姐的出牌风格真是豪奢啊。”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这种事情,是您的话应该完全不用担心——毕竟日本人还挺慕强的。” “以及飞鸟小姐竟然是普通的学生吗?稍微有点看不出来。” “安室先生的话,也看不出来是普通的咖啡店服务生呢。”我将手中最后的【死神】1和Q出手,后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看向对面的青年。 “……?” 是错觉吗?安室先生的笑似乎又僵了一瞬:“何出此言呢,飞鸟小姐?” 我看向对面金发黑肤的青年——分明被无数诅咒缠绕,却又身处其间毫发无损。 “就算是因为担任服务生过于受欢迎而招来桃花债,”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至于被足足四道鲜红的【诅咒】——又或者说【祝福】庇护着吧,安室先生?” ====== 教伏黑同学用影法术出千,带坏小朋友的飞鸟是屑啊!(指指点点) 还记得惠之前感受到咒力气息以为安室是咒术师吗?这个就是原因了。 安室透和飞鸟的对白,写起来好好玩。 -- chapter25 ρо①⑧©о.©ом 神田的脸色很黑。 这是当然的,伏黑惠想。 “不出吗?” “……” 那么—— “这次,是我先登顶了。”伏黑惠将手里的五张牌排在小圆桌上:【天国阶梯】59,最后的手牌——先一步抵达对局终点的,是伏黑惠。 神田从鼻子里面发出很大的一声怒哼,以一种让人怀疑他要将桌板戳个洞的气势,将手里的牌重重扔在桌面上——伏黑惠瞟了一眼,多为未成串的单牌【愚者】和【双子】,拿得出手的牌组只有两个【神圣叁角】10和Q。 自己的牌运……或许确实还是可以的。 黑袍的侍者走上前来,将扑克牌整理好,对两人鞠了一躬,退至阴影之中——与此同时,随着牌局胜负决出,伏黑惠胸口徽章上的数字变成了“2”,而神田的变成了“0”。 对手交换尚未开始,他们还可以在这张桌子上坐一会儿,或许还可以聊聊天——不过显然,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跟对方寒暄的兴致,只是相顾无言,而后不约而同面色不虞地扭过头去。 一时间,此处的气氛比五条老师讲了冷笑话后的房间还要冷。 出乎伏黑惠意料的是,沉默片刻后,竟然是神田先开口了: “你是出千了吧?” “……!”伏黑惠瞪大眼扭过头——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表现得过分激动了。 他的眼神瞬间更为警惕地瞪过去:被发现了?他是如何觉察的?他准备说什么、做什么? “她指点你的?”而神田似乎并未期待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在看到他的脸后更是冷笑一声,“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喜欢(すき)她?”“没……(いい……)”“你不用急着否认,想好了再说。”神田抬起一只手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顺带一提,我可没打算告发你。” 伏黑惠顿住。 确实,她也再叁告诫他“不可说谎”。 但是…… “她……不是那么让人讨厌的人。” 最终,他也只是憋出这样一句不像样的评价。 而神田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嗤笑。 “被那副皮囊迷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拒绝了她的过家家游戏中的【弟弟】身份吧?” “……” 果然,这师徒俩都是如出一辙的自说自话。 “我的姐姐只有一个人。”只有津美纪。不需要自顾自跑来认亲的莫名其妙的家伙。 根本没有正常人会对真的当弟弟的存在做那种事吧,不然也太荒唐了…… 一直压在心底努力不去回想的片段,却再次浮上心头:那种仿佛要叫人脑髓都融化掉的、温柔地包裹唇舌将知觉淹没的柔软……打住,不能继续想下去了——明明是在这种不能放松的局面里面…… “那倒也是。”然而神田却露出了一个像是看到了分外令人愉快之物的嘲笑表情,“会因为一个看似亲密的举动就动摇的小屁孩,也就只能到这个层面了。” 他什么意思? 伏黑惠向神田投去一个表示疑问的眼神,然而神田只是维持着冷笑的表情,低头去擦拭那把变得银亮的武士刀。 ……是了,他确实没有为伏黑惠答疑解惑的义务。 “我说。” 胸中也蓦然被勾起了一团郁气,伏黑惠反呛道:“反倒是你,其实并没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她吧?” 神田擦拭武士刀的动作顿住了。 周围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 然而沉默片刻,神田只是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伏黑惠。 “我当然讨厌她。” 这是不可以说谎的回答。 伏黑惠怔愣地瞪大了眼睛。 “顺带,就当是对小屁孩的优待,给你一个忠告吧,”神田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堪称扭曲的狰狞笑容: “既然给自己领取了这样的剧本——那么,你记住:如果真的对她动心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想要亲手杀了她。” *** 和梦子亲在A组单循环赛中会和的时候,我正拿着手里的会员卡,仔细阅读背后的会员福利条款。 “波洛咖啡厅?”梦子亲从我身后探过头来,一同阅读优惠券上的字,“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凭借此卡,唔,可以免费领取情侣套餐一份,并享受店内其他产品的六折优惠……?” “是米花町的手作咖啡店,宣传上说最出名的是叁明治。”我弹了弹膝盖上的传单,“不过安室先生说,最近店里就要推出时令水果冰淇淋杯,还有红茶和绿茶版本的——但是目前还处于产品研发阶段,需要一些顾客试吃反馈。” “所以梦子亲……?”我用传单遮住下半张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梦子,“下周末,我们可不可以一起……?” 梦子亲很喜欢甜点——拉斯维加斯时候的一次赌局中,吃到了栗子松露蛋糕下午茶的梦子亲所露出的幸福表情,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然而梦子亲却露出了为难的笑容:“可是……” “不用说‘可是’,”我认真地说,“梦子亲只用告诉我想不想去就可以了——只要梦子亲想去,那么我就一定能把梦子亲带去,享受悠闲舒适的下午叁点甜品时光。” “……” 梦子陷入沉默,而我也耐心而执着地凝视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用这样郑重的神态和语气,给出这样许诺的飞鸟亲,果然是非常帅气迷人的呢。” 于是梦子亲终于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美丽微笑:“既然是你这么说的话,那么——我就这样满怀希望地期待着了。” 她在小圆桌对面坐下来:“我记得,那位安室先生是这家咖啡厅的服务生?看他的仪表和谈吐,应该是非常受周围女性欢迎的吧?” 梦子亲将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对我说悄悄话的模样:“说不定这家咖啡店的人气,也是因此……” “也许吧,不过!梦子亲有见过侦探吗?” “?” 我也将手放在嘴边,神神秘秘地对梦子说:“安室先生说,在日本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先生经常带着家人去那家咖啡店用餐,有时候店里发生凶杀案,还会当场上演推理秀!” 其实安室先生也是一个侦探,而且还是毛利先生的徒弟——当他告诉我这一点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这样就能解释那些诅咒和祝福的气息从何而来了。 不过他拜托我暂时为他保密,我当然是爽快地答应了;与此同时,作为对我帮他看清诅咒的答谢,安室先生给了我这张SVIP会员卡,邀请我去店里试吃。 不得不说,非常让人心动。 “哇!”梦子亲的眼神顿时亮了,“听起来好有趣!” “是吧?”我期待地合掌,“说不定我们去那边的时候,也能有幸目睹毛利先生的推理现场呢?” *** 和伏黑惠比完后,神田优排到的对手,用他的话来说,是一头穿着睡袍的猪。 猪——更礼貌的说法以及真正的称呼,是一位大叔——小小的眼珠在眼眶里溜了一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神田说:“小伙子,你到这种地方来,是要……?” 神田优面色冰冷地将“六幻”插入地面。 大叔缩了缩脖子。 当然是为了追捕叛徒,必要的时候可以就地格杀,神田优想。 但是没必要告诉外人这些。 牌局进行到一半,那个大叔又憋不住话匣子了:“小伙子,那个……那个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神田优:…… 神田优对大叔投去了死亡凝视。 大叔顿时冷汗涔涔。 然而他还是梗着脖子:“不是我说,小伙子,女朋友跟人跑了,实在舍不下的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需要你来置喙?”神田优冷冷地说。 他怎么教育逆徒关别人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很懂似的来妄自揣测? “但你看看,小伙子,”大叔像是不怕死似的,用几乎是苦口婆心的语气对神田优说道,“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来这个地方凑什么热闹?你看,女朋友误会了吧?” “她不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否认“女朋友”的说法,神田优语气斩钉截铁。 “那就是你在追求她?” “猪猡——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有那层关系的?需不需要我把你那对没用的器官挖出来看个清楚?” “不是,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作为过来人,大叔告诉你,真爱是需要包容的,现在回头去哄哄她还来得及……” 神田优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真是越来越离谱,当他跟那条没出息的钛合金狗崽子一样吗? “你想排除竞争对手不必来跟我说,”他尖锐地讽刺道,“说得你好像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真爱来应征‘重金求子’的。” “我当然是因为和山村贞子小姐是真爱,才来……”大叔下意识反驳出声,却被一声无机质的电子音打断了: “说谎。” 是身边的黑袍人,忽然抬起了脑袋。 “说谎。” 分列大厅两边的黑袍侍者们齐齐抬头,有隐约的红光自黑袍下透出来。 “说谎。” 自比赛开始就一直沉默凝视大厅的修女画像,发出了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悠悠低吟。 “……” “说谎的人,就该——吞、千、针……” 画像修女与黑袍侍者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一曲无章的诡谲合奏——下一秒,神田优对面的座位上爆发出潮水般的阴影,瞬间将大叔连人带座椅吞没,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神田优眼疾手快地将“六幻”向影子刺去——然而就像是没入水流乃至空气般,刀刃并无击中物体的实感。 ……不是恶魔,也不是咒? “恭喜五十一号选手,成功晋级。” 在神田还没自对于刚才异象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画像修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这也可以?!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瞬间,神田优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坐在旁边桌子上的两个人,眨眼就一死一晋级,他们原本所在的座位空了下来。空气里,还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铃井凉太头皮发麻,牙齿格格打颤。 那会儿,那个莫西干头因为“犯规”被淘汰出局的时候,他隔得比较远,还没像现在这样近距离感受到的冲击力。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些影子里面有……那些是什么东西啊…… 连那个看起来很强的高马尾男人,也瞬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包裹了进去——与此同时,十叁幅画像中的一幅上面,他出现在了一张病床上,身上绑着似乎是用于禁锢精神病人的那种拘束带…… “违规者处理完毕,请大家继续进行比赛。”画像修女拍了拍手,将被异变吸引了注意的人的心神再次引到自己身上,“以及,容我重申一下比赛的纪律:” “圣母的注视之下,不可说谎。” “——不然的话,这就是下场。” 啊。 所以“真爱”什么的,果然是谎言啊。 铃井凉太在心底露出了苦笑。 ======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26 章前预警:本章百合浓度与变态浓度均较高,雷者慎入。 ****** 蛇喰梦子,是我六年前去拉斯维加斯执行任务的时候,在赌场遇到的一位天才少女。 据我所知,梦子亲也是孤儿,与自己重病住院的姐姐相依为命。姐姐治疗所需的巨额医药费,皆由梦子亲赌博赚来——那个时候还是国中叁年级生的梦子亲,就已经背负起如此沉重的家庭责任,并在赌城闯出一片天来,实在是令同样身为姐姐的我钦佩且动容。 就连被赌场老板雇佣去暗杀梦子亲的我,也在她开出的赌命局中输给她后,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而这一次,马蒂尔德姆姆说,我和梦子亲,也就是“客人之间的输赢”,不会导致比赛终止。 “所以梦子亲,真的不考虑和我结婚的事情吗?”我将视线从贴着会员卡的优惠传单上移开,眼巴巴地瞧着梦子的表情。 “……这样的话真是令人害羞,”梦子亲羞涩地捧住自己的脸,颊上泛出粉晕,“但是,求婚这种事情的话,只有真心相互喜欢的人才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咦? 那位颇有女人味的债务人曾经跟我百般强调过,婚姻是女人的枷锁,如果想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被套牢,那么就和她结婚——所以,原来我和梦子亲对于婚姻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吗? “但是我也真的、真的很喜欢梦子亲哦,”我认真而略有不甘地说,“梦子亲知道我从不说谎——哪怕没有这里的禁制也会是如此的。” “不一样的哦,这两种喜欢,”梦子亲摸了摸我的脑袋,她的动作很温柔,“那个时候,不管是牵手、拥抱,亦或是接吻的时候——飞鸟亲心里面想着的,其实都是另一个人吧?” “……?”我回想那次在拉斯维加斯执行任务时候的经历,试图从记忆中翻找出让梦子亲产生这种认知的原因,但是……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梦子亲?我不记得……” 我顿住了。 好奇怪。 我为什么会…… “咦?飞鸟亲不记得了吗?” “就是那位黑发的、绿眼睛的荷官小姐?”梦子亲用食指点了点嘴唇,露出好奇的表情,“说起来,飞鸟亲离开之后,那位小姐就也再没见到过了——是和你一起离开了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 黑发、绿眼睛的、荷官小姐? 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水母君来源的那个债务人,似乎是叫吉野什么的那位——他长长的刘海下、女孩子一样清秀的面庞上有深橄榄绿的眼睛。 但吉野君明显是一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显然不可能在六年前去过拉斯维加斯。 “……我不记得了。”最终我也只能这样说。 忽然发现,那个时候的记忆,除了在许多关键的节点事件上还保有影像,许多地方的细节逻辑却出现了断层——就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一样。 比如,从那次事情之后,为什么我就再也…… 打断我思绪的是自脸上传来的凉意。 ——是梦子亲捧住了我的脸,露出爱怜的、善解人意的神情。 “只是记不清了而已,别露出那种神色嘛,飞鸟。”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眼角,描摹着下眼睑到鼻梁的线条,又滑至我的嘴角,轻轻往上提了提,“我理解的。” 我不由自主地用我的手覆住梦子亲的。 “——我理解的,飞鸟只是对于亚洲人面孔比较脸盲,而且受到那么多人的欢迎,不记得也正常。”而她又再次羞涩地笑了笑,“这么说来更加让人害羞了,飞鸟亲竟然还记得我,刚才甚至主动喊出了我的名字……好开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梦子亲的眼睛非常美丽,声音也很温柔,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虽然刚开始我也没认出梦子来,但是凭借这些特征,以及喊我“灰鹫阁下”时候的语气,还是很容易回忆起她来的——不过这个或许不告诉梦子亲比较好,直觉这样对我说。 我看向少女红宝石般美丽的眼瞳:“从初见的时候起,我就应该说过吧?” “嗯,我还记得哦,”黑袍的荷官已经走了过来,梦子亲将手收回坐在座位上,笑意盈盈地回视着我,“【我可以舔一舔您的眼睛吗?】” “——那个时候,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时至今日也记忆犹新。” “……” 我有些忸怩,现在回过头看,那个时候的发言确实有点变态。 “因为梦子亲的眼睛太喜欢了,”我绞着手指,“会让人想起红彤彤的、水灵灵的、非常可爱的苹果……” “当时就想着,哪怕是不能收藏,舔一舔也是好的。”我们当时甚至还用彼此的眼睛下注,结果当然是我输了——不过幸好,我自愈能力不错,不然现在就看不见梦子亲这样楚楚动人的笑容了。 于是梦子亲也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好有趣。”她笑道,“倒是第一次听见你说出这个想法来——弄得我都被勾起食欲来,有些想吃苹果了。” “秋天时候的苹果会比现在更好吃,尤其是打了霜后的,”我连忙提议道,“到时候一起去吃苹果派?配冰镇苹果汁和苹果沙拉!” “听起来好棒!” “还可以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尤其是红色的裙子,”想象着可能出现的画面,我几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其实刚才我就想说了:梦子果然是非常适合红色的!这个是高中校服吗?比你国中时候的那套校服更好看了!” “嗯,是私立百花王学园的制服,那所学校真的很有趣,”骰子最终点数是梦子亲先手——她六我五,“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让飞鸟看看那里。” “真的吗?!”是梦子读过书的地方!我稍微激动起来了。 “——但是,那些都是这边的比赛结束之后的事情了吧?” 梦子拿起纸牌翻过来铺开,又抬头对我笑了笑。 “如果这次比赛——我不是说仅仅这一场,而是说整个【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飞鸟亲赢过我的话,我们就一起,把计划表上的待办事项一一兑现,怎么样?” “……” 这是梦子亲向我发出的挑战。 要在比赛中赢过梦子亲吗? 如果是其他人还好说,不过对手是梦子的话……老实说,我其实还是稍微有点不自信的呢。 而不待我回复,梦子亲已经转过头,对着黑袍荷官合掌,露出可爱的笑容:“请问,荷官君可以帮我们洗牌吗?” 咦?她不自己动手吗? 梦子转过头来与我对上视线,像是理解了我眼神中的不解,点了点嘴唇,语气柔和地解答道:“唔……我们两个人对局的话,不管是谁洗牌,其实意义都不是很大吧?” “毕竟看到牌面之后,不管怎么洗,都会记住每张牌的位置——那么,后续的对局,不就变成纯粹的算力比拼了吗?” “和别人这样就罢了,”梦子对我笑了笑,“但是,和飞鸟亲打牌也这样的话,未免太无趣了一些。” 荷官点头应允,默不作声接过了扑克牌。 原来如此。 我右手握拳,轻轻捶在左手掌心:“所以说,梦子亲是想更多地凭运气来决定胜负吗?” “毕竟这是赌博的一大魅力源泉嘛。” 梦子亲托着腮,弯起双眼中血红的瞳眸倒映着我挂着微笑的脸:“啊,不过没记错的话,飞鸟或许会更偏好……” “可以哦,我完全没有意见,”我握紧了胸口的基.督受难像,“既然梦子亲这样期待,那么我也当然得拿出相应的觉悟来认真对待这次比赛了。” “我的确是风险厌恶型的商人。”也实际上并不喜欢赌博。 “不过,既然是梦子喜欢的玩法,能让你感到更加愉快的话——” 我当然会奉陪到底。 *** 小圆桌上的牌局陷入了胶着。 先手可以很大程度上决定一轮中大半的牌组模式,而骰子摇到先手的梦子亲,从一开始就是占据上风的。 但她似乎格外偏爱单牌的牌组,也就是【愚者】——以至于我几乎每次出牌之前,都不得不在心中衡量一下:要不要分开我相对比较喜欢的【双子】牌组,或者该从【天国阶梯】上的哪一阶开始拆。 “说老实话,我原本以为——”这一轮梦子亲先打出的牌,也是一张【愚者】3,“——是飞鸟亲的话,会直接放水,输给他们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以救下所有人呢。” “梦子亲对我似乎存在一定误解哦。” 我一边摆了摆手指,一边打出了【愚者】7:是目前手持的两组【天国阶梯】之间多余的单牌,在这里发出的话,损失会相对较小。 “我的行动,都只是想要贯彻利益最大化原则罢了。” 只是,多数时候会恰好与“救人”的客观结果有所重合,仅此而已。 善行的布施,是“代价”的付出;其所获得的回报,是社会交往中获取的正常“报酬”——很早之前起,我就拥有并贯彻着这样的觉悟。 救人这种选择,本身就是有着“获得被救者的感激,从而进一步得到物质和人脉等资源”以及“获得自我满足”这样的原始标价的;而我的能力,亦即自因果律层面上计提“利息”的,『悭吝之天秤』,又可在受助者身上进一步榨取剩余价值。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梦子亲在这一点上分辨清楚,”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毕竟,我也不希望梦子亲因为误解而对我太过失望呢。” 这样的能力曾经被寂评价为有着“万恶的资本家”性质——而他也是少数在理解了『飞鸟』,又或者说『阿纳斯塔西娅』这一存在的本质之后,依然选择陪同在我身边的人。 不然的话…… 思绪略微漂移:“食腐的秃鹫、无耻的窃贼”——这样的怒吼,仿佛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了。 虽然会感到很抱歉,但是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一开始对『飞鸟』的认知产生偏差而没有及时纠正的话,最终会感到失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咦?”纸牌轻触桌面的声音拉回我走神的思绪:梦子亲打出了【愚者】K,先手权并未转移。 “但是,将‘尽可能拯救更多的人’设置为‘利益最大化’的目标,似乎才是更符合你个性的选择?”她托腮看向我,露出戏谑的表情,“如果不是为此来的,那么飞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呢?” 顺带一提,据梦子亲之前的描述,她到这个地方来,是一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以前在拉斯维加斯住的那家酒店,上街被一些热情的人围住,便和他们开启了街头赌局。 没想到,在梦子亲把那些人的底裤都逐渐赢来后,神田老师突然出现,那些人的躯体中便“嘭”地一下冒出来好多枪管,向神田老师发动了攻击,然后纷纷被小六幻斩落刀下——那之后她才从神田老师那里知道,那些“人”已经并非人类,而是变成了“恶魔”,早在那之前已经全部死掉了。 所以说,不愧是梦子亲,也不愧是神田老师! “一般情况下的确是这样,”我并不想将【死神】用在对付【愚者】上,抬手示意她过,“但是,我是嗅到了【宝藏】的气息,才找到了这个地方的——其实,说是不速之客也不为过呢。” “什么宝藏?”【愚者】5发出的同时,梦子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剩余的纸牌在不断减少:再拆开手中的牌组,而不把主动权抢过来的话,我一定会处于更加不利的下风的。 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犹豫许久,我最终还是将四张牌抽了出来。 “来之前我还略有疑惑,但是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了——” 【死神】2将爆弹投下,“boom”地炸飞了嬉弄不休的【愚者】们。 “——我一定、一定是为了梦子亲的【心】,而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无比真诚地对她说道。 ====== 今日笑话:“有点变态飞鸟亲”。 关于飞鸟价值观的扭曲,应该表现出来了一部分吧?(可谓是社会交换理论的半吊子奉行者呢。 而梦子的扭曲,实际上我也只展现了冰山一角。 梦子也很厉害啊,跟恶魔们赌博,让对方赔得底裤都不剩,叫那些恶魔对她没法下手——大家还记得,之前神田说梦子“疯女人”,并一想到他救下梦子时候的场景就会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吗?这就是原因了。(笑) 这章里面的两位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她们的“实话”又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写得有点头秃,但总的来说还是愉快的。 大概下章或者下下章,伏黑或者神田就能够再次回到舞台中央了——说起来大家更想看哪个呢? -- chapter27 将【死神】2过早投放,其实是一个不利于牌局整体的决策: 剩余牌堆再没能让我凑出一组【死神】,而梦子亲则开始频频出手【圣叁角】,很快就抢回了主动权,把牌局节奏掌握在了手里。 当神田老师因为对手违规而晋级成功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一瞬。 “飞鸟亲很担心那个人吗?”梦子亲歪了歪脑袋。 “……神田老师不会有事的。”我收回目光,笃定道。 毕竟,那个人是神田老师。 “这样信任他么?”梦子亲笑道,“啊,果然,你们其实是相互在意的呢。” “……确实。”我垂下眼睛。 神田老师他……确实很讨厌我的。 梦子亲打出了【圣叁角】7:“刚才和我对局的时候,那位大人也会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武士刀。” “……嗯,小六幻确实是神田老师的爱刀。” 我肃然起敬:连这种对局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关注自己的佩刀——这个,就是神田老师的、传说中的武士道精神的表现吗? “而从光的反射路径来看的话,那位大人或许……”梦子亲抬起一只手来,再次做出对我说悄悄话的姿势,“从刃面上凝望着的,是你的方向哦!” 我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原来,神田老师对我已经不放心到打牌都要时刻监视我动态的地步了么?! 这个时候,桌上的剩余纸牌已经抽完了。此时此刻,我手里只有两张牌,【双子】8,而梦子手里还有叁张。 “飞鸟亲,能接住这一组牌吗?” 当然是不能的——【双子】没法对抗【圣叁角】,哪怕8比7大也不行。 “那么——”梦子亲打出了【双子】5,“这样呢?” 我抽牌的动作顿住了。 梦子的手里还有一张牌——只要我将手中【双子】8递出,那么这局就是我赢了。 但是…… “飞鸟亲?” 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鲜红的双眼,像是无上华美的红色宝石,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光泽。 “该你出牌了。” “……”而我只是将最后的两张纸牌搁在膝盖上,并未马上打出。 “梦子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根据我们已经打出的手牌来计算,刚才的一轮结束之前,她握着的叁张牌其实是【圣叁角】5——只要她一鼓作气打出这个牌组,那么这一局就是梦子亲的胜利。 但是她将它拆开成了【双子】5和【愚者】5。 “梦子亲是不相信我可以赢得比赛吗?”这是赤氵裸氵裸的放水。 听起来似乎是让我主动赢得本局比赛的手段——但是,在因果律层面上的输赢,并不是这样计算的。 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一方一定会赢的牌局之中,做出这种明显到彼此都能看透的拙劣放水举动:这并不会让被放水方被计算为赢,而是会让我欠下梦子的“债”——就像和那位菜菜子小姐比赛的时候一样。 如果我将手中的【双子】打出去,那么,梦子就会成为我的“债主”。 『悭吝的天秤』,的确在一开始就是倾斜的——但是,在命运因果束缚的成立公式上,它总是有着如此鲜明的存在感。 “我难道是这样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早在六年前,梦子就已经知道了我能力的这一秘密,并运用这一点在赌局中赢过了我。 明明说好了,一定会带她去吃时令水果冰淇淋杯、和她一起买新的红裙子,还会在苹果挂霜的时节一起去吃苹果派。 我明明许诺好了,就是一定要办到的。 但是,成为我的“债主”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而梦子亲也只是叹了口气。 “飞鸟的话,才是不信任我在先吧?” 少女将最后的手牌抵在唇畔,对我露出了略带无奈的微笑: “你敢说,你真的没有在赌局中使用任何不纯洁的手段吗?” *** 【“光”存在的地方,也会有影子存在——哪怕是被“神”之光所照耀的天上“台阶”,亦是如此。】 “所以小子,你还出不出牌?”对面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伏黑惠回过神来。 【试着去欺瞒“神”的目光如何呢?】 “嗯。”他回应道。 纸牌与纸牌重迭的阴影之间,另有一张纸牌探出——于是,【死神】10的黑色镰刀,在二重的【天国阶梯】26上撕开了一道裂口。 * “……”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解释的话语。 而梦子也耐心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的赌运,其实并不算好。”最终开口时,我并没有正面地回复梦子亲的问题。 赌运这方面,我和现在的伏黑君,以及曾经的梦子亲,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在【Heaven or hell】这种属灵的占卜秘仪演化而来的纸牌游戏中。 “所以,如果不从最初的洗牌环节开始,就步步为营地计算,以期从技术力角度填补的话,基本上没有办法赢得牌局。” 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赌博。 “但是——不纯洁的手段,在刚才与梦子亲的这场对局之中,是并没有被使用的。”我谨慎地斟酌着用词。 “……” 然而话语出口之后,梦子亲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灰鹫阁下的话,不会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连称呼都改变了,看样子是真的很生气。 “……我没有说谎。”然而我只是这样回答。 她定定地凝视我片刻。 “在这种方面——” 果然,再一次地,蛇喰梦子用沉重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你果然,是个无趣的女人啊。” *** “嘿。” 当对手毫无滞涩地甩出一串【天国阶梯】7J时,伏黑惠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下意识地想去摸牌——但是,桌面上的牌堆已经抽完了。 “Little boy,这个你接得住吗?” 这一局的对手是个美国人,身高目测两米,深色的头发剃得很短,露出发青的头皮。 手中的牌只有六张了:一个【圣叁角】10,一对【双子】3,一枚【愚者】Q,显然是无法与对方打出的【天国阶梯】抗衡的。 单循环赛只有十叁局,如果他只是输了这一局的话并不算什么,但是…… 如果他没有计数错误的话,“黑桃7”这张牌,在刚才已经是第叁次出现于对方手中了。 “我知道你,小孩——你是咒术师吧?” 然而那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充满恶意的嘲弄语调,对伏黑惠这样说道。 “!”这个男人知道咒术师?伏黑惠抬起了脑袋。 “你是来救人的?”这个美国人一笑,露出一口烟熏火燎的黄牙,左边的门牙是金的,“要从这些【恶魔】手里?” “……”伏黑惠没有马上回复,只是用一种揣测的目光,警惕地打量金牙美国人: 是咒术师同行?概率不大,应该更可能是诅咒师;但会不会是类似神田来自的“黑之教团”一样,属于那种其他神秘侧的势力……? 他说的【恶魔】是一个比喻含义,还是指那种特殊的存在?伏黑惠忽然想起,之前飞鸟曾告诉他这里的人“不是咒灵也不是恶魔(AKUMA)”…… “我建议你还是放弃,男孩。”那美国人有一对黄色的眼睛,右边的那只呈现出一种类似尸蜡的浑浊质感,“你是不可能将这里所有人都救下来的。”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你其实也根本不知道——” 男人的嘴几乎咧到耳根,不知道是烟臭味还是其他什么的、让人略感熟悉的难闻气味,自他嘴中飘出: “这里进行的个仪式,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吧?” *** “所以说,我是再一次让梦子亲失望了吗?” 再一次得到“无趣”的评价,我的内心意外地平静——至少比六年前那个不成熟的我平静了许多。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灰鹫阁下。”她的语气淡淡的,却像是严厉的审判锤一样敲在了我的心上。 “总是以【我的战局不在此处】的理由,来回避与【那个人】之外的对象间的正面交锋,以刻意到傻瓜都能看出来的饵料诱使你的猎物落入陷阱的笼中——怀着半吊子的觉悟,傲慢对待他人心情,并将别人都当傻瓜的人,其实正是你呢。” “……” 确实是我的错。 我还是低估了梦子对于赌博的热情:不管是对于纯洁性的要求方面,还是对快乐的追求方面,抑或观察力的敏锐方面。 黑袍荷官早在牌局开始的时候,就站到了一个听不到我们交谈的位置。即使如此,我还是下意识用咒力将此方的桌椅围住,以防窥探。 “我看见红色的【心】,自深渊的阴影之中探出。”没有了被窥探的顾虑,梦子以隐喻的手法,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在“刚才的这场对局”之前做的事情。 没错,我没有说假话,但也没有给出完整的、确切的答案:在“刚才的这场对局”之前,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打败了伏黑君——尽管哪怕不用那个手段也可以取胜。 那个时候,在和伏黑君对局的时候,我使用了从伏黑君身上提取的影法术,将那张红桃Q藏进了影子里面,又在他面前展现。 纸掌翻转的缝隙之间存在阴影,杯子之下存在阴影,牌与牌之间亦存在阴影,桌子下存在阴影——【阴影】无处不在,而伏黑君胜利的机会,就藏在影子里面。 伏黑君也不是笨蛋,果然立刻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没有告诉伏黑君的是,虽然大厅之内的存在都“不是咒灵也不是恶魔”,但也不“都是人”。如果不让他转换思维、用自身能力自保的话,那些存在一定会迅速将他吃得渣都不剩的。 ——因为,【命运】已经中断的存在们,根本没有【运势】可言。它们一定会尤其觊觎伏黑君身上的运势,使尽疯狂手段,试图将他推入深渊的。 而在参赛者们到齐之后,甚至连“不是咒灵也不是恶魔”这句判断,也要被收回了。 只不过,我还是低估了梦子的眼力。 “顺带一提,”她继续揭穿了我的手段,“在刚才牌局之中最后的叁拆二,也不过是我将你的做法如法炮制罢了。” “……果然,瞒不过梦子的眼睛呢。” 我想,我的表情应该是还能维持着笑容的。 梦子说得没错。 在和她对局的时候,我也拆开了许多原本可进行连击的牌组,并在打出那组【死神】2的时候,几乎是将本局的胜利机会拱手让出了。 我的确是故意放水的。 “赌博,是需要参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痛楚,才能真正获得快乐的游戏。”梦子语调悠悠。 我忽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时候,她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我之前还不明白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选择——直到刚才。” “你竟然想要通过扭曲自身的方式,来追寻将几乎所有人的痛楚都消灭,乃至独占那份痛楚的道路!” “……” 啊。 真是有趣。 我竟然是被理解着的——而且果然是被她所理解的。 再一次地,我握紧了胸口的基.督受难像:仿佛不这样做的话,胸腔之中砰砰跳动的精密器官就会冲破肋骨的阻挠,在眼前爆炸。 “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何屡屡拒绝你啊!” 那对鲜红的果实般甜美的赤色双眼,此刻仿佛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是与六年前如出一辙的美丽情态。 “我本以为,哪怕我们理念不同,也并没有认同彼此的生存方式,但是我们都能理解、并承认彼此的存在方式,但是——” 少女加重了语气: “在这方面,你真是天真到了,叫人忍不住嘲笑,却又实在是无法笑出声的地步啊。” “夏娃(EVE)!” 她吐出了这样的称呼。 我猛然抬起了头。 ====== 发现有读者对飞鸟和梦子之前互相称呼的“亲”字提出了疑问。 “亲”的话,原本是日语里面「××ちゃん」的幼儿语「××たん」(罗马音类似tan),很多时候用在觉得“萌”的、关系亲昵的对象上。中文里面一时半会找不到这样的称呼词,就用“亲”来替代了。 小说+:『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28 当伏黑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 空气里弥漫着医院常见的消毒水气味。 而当他将视线上移,意识到那片白色是什么的时候…… 他的思维也几乎空白了一瞬。 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从那片白色之下逃开——然而伏黑惠发现,自己的脖颈、躯干和四肢,似乎都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禁锢住了。 胸口上更是压着…… “哎呀,”听到他醒来的动静,上方的人也动了动身子,低下头,目光对上他的,“早安,伏黑君!” 伏黑惠:“……” 伏黑惠费力地将脑袋转动了一个小弧度,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又将视线转回、上移,用质疑的目光,看向少女微笑着的脸。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下移,并告诉自己:不过是被白色大衣包住的……虽然从下往上的视角里面看起来确实很大,但是……不过如此,根本不能搅乱他的心绪…… “你在看什么?”伏黑惠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眼神都显得冷酷,“以及,麻烦移动一下位置,可以吗?” * “我在看这个。”我指向病床上方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尊圣母像,基本上就是大厅里面那一尊的微缩版本——然后我反应过来,伏黑君现在的姿势并不方便仰头。 此前在与梦子亲对局的最后时刻,我放弃了出牌,而梦子亲亦拒绝继续出牌。选手双双弃权,于是预选赛的裁判马蒂尔德姆姆判定我们平局。 梦子亲在那之后没有继续与我沟通,而是直接离开座位找其他人对局。预选赛结束后,我和她以A组并列第一的分数,进入了“画像”中第一场比赛的场地。 现在我和伏黑君身处的,应该是一间病房,和之前那家作为【入口】的教会医院住院部病房格局一样——这一点,在追击那个【人偶】的时候,我就有观察过。 正对门口的一面墙上,有半人高的玻璃平开窗,白色的百叶窗帘拉了上去,使得外部灯火通明的夜景一览无余;房间内部,墙壁漆成白色,一张靠墙的病床,以及病床周围拉起的床帘亦是白色,床头上方墙壁上凹陷进去,形成神龛;床尾正对着一幅画,银色的画框、黑色的画布,和大厅里面见到的如出一辙。 和那个时候画像上显现的神田老师的待遇一样,伏黑君身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四肢、腰部和脖颈都被黑色的环状物禁锢住,不能随意动弹。 而我,则是一进房间,身上就自动出现了白色的医生大褂。 好可怜哦,伏黑君,我想。 说起来,第二场比赛的主题,和医患角色扮演有关吗? 在伏黑君恢复意识前,我还特意确认了一下,两套衣服都不是什么魔力产物,就是很普通的医疗用品;玻璃窗和门也打不开,墙也劈不开,显然也是在某种因果律法则下构筑的结界。 既然已经近距离将这尊圣像观察完毕了,我从床上下来,拍了拍白色大褂,同时抖落了内层袍服衣摆上的四五个微型窃.听器和定位器——应该是刚才安室先生与我对局时候,在桌子底下碰撞我膝盖的时候黏上的。 如果不是因为跨越空间壁障的时候电磁波动产生了细微的不和谐,我大概还不会这么早就发现这些小玩意儿——又或许,也是因为有那些鲜红的诅咒(祝福)的庇护,才让我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它们吧。 然后我又坐在病床旁的白色椅子上,屈起膝盖,将鞋脱下来,从鞋舌中拿出一根金属探针,在我自己身上又扫描了一遍——果然,发辫上、鞋头和鞋底,肘部和背后,也粘上了微型窃.听器和定位器。 不愧是寂!我在心底大声赞美他:要不是他给我设计了这样一枚方便携带的反侦查武器,有几个地方确实容易被忽略呢。 以及,原来侦探都是疑心这么重的职业啊,我在心底感慨道。 不知道我和梦子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要不要把安室先生灭口呢? 思考了一瞬,我还是决定先放置不管:一方面,这类天与咒缚确实会比较特殊,“那位小姐”绝对会很感兴趣;另一方面,我也很期待波洛咖啡厅的甜点新品。 虽然梦子暂时拒绝了我缔结契约的申请,但是我很有信心,一定有办法能让她最后依然接过我伸出的橄榄枝的——这可是一单大生意! 当我穿上鞋,将注意力放回伏黑君身上时,我发现他整个人都变得红彤彤的。? “伏黑君,是发烧了吗?”我关心地问道,同时拿起了听诊器。 * 白色的…… 伏黑惠感觉自己脑子快要坏掉了: 他不应该出于“好奇她要干什么”的心态,就将视线偏转过去的……等等,应该是这个女人自己明明穿着裙子,还在椅子上毫无自觉地做出屈膝那种不雅的动作的错! 他不是故意要看的!!!!!! “伏黑君,是发烧了吗?”然后他听见她这样说道。 还未来得及否认,胸腹一凉:一个冰冷的东西,已经贴上了他的心口。 * “听诊器,是这样用的吧?”我嘟囔着,一手摸了摸伏黑君的额头,对比自己的额温,一手将那个银色的金属胸件按在了伏黑君胸口处。 青春发育期的少年,身形相较成年男性纤细许多,然而骨骼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富有弹性的薄薄肌肉,皮肤也比多数成年男性的更加光滑。 掀起的病号服下,肤色略显苍白的腹部,肌肉块垒之间的沟壑清晰可见;几道浅色的疤痕,亦是经受过长期战斗训练的证据——假以时日的话,伏黑君身为债券的价值增长应该会颇为可观吧。 手探过去的时候,伏黑君打了个寒战:也许是被听诊器冰到了,又或许是腹部突然暴露在冷空气中受到了刺激。 “真的能听见心率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出来呢? “把它拿开!”伏黑君听起来很生气。 “照顾你是津美纪小姐的嘱托,”我侧着脸,疑惑地摸索着心脏位置的胸口区域:如果伏黑君烧傻了的话,我的前期投入就打水漂了,后续计划的执行效力也可能会稍打折扣,“啊,听见了……” 大概刚才是因为听诊头没能紧贴皮肤,导致音响从空隙中泄露了出去。 “……心率好快耶。”伏黑君,是患上了心脏病吗? “白痴!混蛋!把手拿开!”伏黑君的声音有点奇怪。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伏黑君的视线—— ——咦? 是看错了吗?伏黑君的眼睛…… “啊。”我感叹道,“伏黑君,是哭了吗?” “没哭!”他猛地闭上泛着水光的眼睛,声音像是带上了哭腔,“变态痴女,把手从我身上拿下来!” 变态痴女(ちじょ)是什么意思? 我正准备开口询问。这个时候,“刺啦——”的一声,病床对面的画像上浮现出类似电视机雪花屏的噪点:而后,黑色的画布背景里面,浮现出一位身披白色袍服的女士的身影。 “……抱歉,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这位看面孔应该是亚洲人的黑发黑眼美丽女士,露出了苍白的、略带点惭愧情绪的温和笑容,说出了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从她的衣物制式,以及胸口的黑色十字架和腰间的玫瑰念珠来看,这位女士应该就是这家教会医院的医护人员了——不过,她那头宛如泛着水光的海藻般美丽的黑发,并未一丝不苟地掖进头巾里面。 “不,亲爱的修女(sister),您来的正是时候。” 我礼貌而友善地回复道:“如你所见,这边的这位黑漆漆的弟弟君好像发烧了。但是他非常抗拒我的检查,可叹我也是医术不精——如果方便的话,能麻烦您给他开一点退烧药吗?” “没有发烧,不需要!”伏黑君斩钉截铁,“以及这是第几次了,不要喊我‘弟弟’!” “不要闹脾气哦,伏黑君。” 我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少年皮肤上缓缓浮现出的黑色痕迹——逆十字状的圣痕,与五芒星状的斑纹,像是角力一般在腹股沟处交替出现。 “听话。” 高热的躯体,在我手下颤抖了一下。 “你确实生病了,”我陈述着事实,“需要吃药。” “……” 而听到我的请求,这位如同白蔷薇般娴静的女士,亦于脸上亦绽开了一个白蔷薇般美丽的微笑: “药?” 病房内的气温骤然降低。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发了什么关键词。 女性语气之中骤然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兴奋: “当然可以,”她眯起眼睛,嘴角越咧越开,“药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 【惠还没醒吗?】 已经是第叁天了。 “没有哦,”蒙着眼睛的半吊子教师叼着一根棒棒糖站在病床前,“倒是棘,有想起其他什么信息来吗?” 狗卷棘沉思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删了又打: 【声音很好听,但是形容不出来……语调也是,像唱歌一样奇怪。】 “……啊哈哈,所以那位有着七彩头发眼泪会变成珍珠背后有六对翅膀挥着魔法棒的宇宙超级无敌魔法美少女是像《人鱼的旋律》主人公一样用歌声发挥能力的吗?听起来很适合出道成为偶像呢!”半吊子教师再次发出了爆笑。 狗卷棘脸上立马发起了烧:没有,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其实问题的突破点,也不全是押在那个神秘人身上,棘也不用有太大压力。” 笑够了的五条老师语气切换回了稍微(只是稍微)显得正经的状态:“在棘你醒来之前,【窗】在那家医院的一口井里面发现了数十具尸体——现场没有残秽存在,所以没能在你们任务前及时发现。但是,据鉴定科报告,根据尸体上的痕迹来看,可能是某种邪.教仪式的祭品。” “……” “目前【窗】正在根据那些尸体追查线索。” “失踪人员并不包括在内,你和惠的任务还没有失败,”五条老师的语调陡转严肃,“当然,也还没有结束。” “……” 【明白了。】狗卷棘低头继续在屏幕上打出,【那么,请让我也重回现场检查一次。】 正当他准备将这句话呈现给五条老师的时候,对方忽然弯下腰来,扯起半边眼罩,露出一只苍蓝色的眼睛。 然后,五条悟掀起了伏黑惠的衣服下摆:“棘,你看这个——有印象吗?” 狗卷棘顺着指引看向伏黑惠的腹部:黑色的五芒星痕迹,与十字状的纹路,在少年皮肤上交替浮现。 “!!!” 令人目眩的彩绘玻璃窗光芒、包裹在黑暗中的流泪石膏像、黑色的五芒星印记…… 一瞬间,脑海中的迷雾被一道电光劈开。 ======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29 铃井凉太,21岁大叁生,目前就读于庆应大学文化人类学专业,未婚单身。 自叁年前高中毕业于私立百花王学院以来,他便基本不碰赌、不沾烟,酒仅止于浅尝,维持着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睡的良好作息,睡前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看二十分钟专业外书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他很正常。【注1】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很不正常。 不正常的开端,源于一觉醒来进入了奇怪的大厅,在见到阔别叁年的高中同学兼暗恋对象蛇喰梦子的时候拉开序幕,在被梦子认出来还主动打招呼后一度进入小高.潮。 而在他迫不得已半推半就参与了所谓【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的“预选赛”还意外晋级后,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以病人装束被绑在病床上;而梦子披着白大褂、背对着他坐在床头的时候,不正常的感觉到达了巅峰。 “梦梦梦梦子……”他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铃井同学醒了啊。” 少女微微侧脸,对他露出一个清晨露水一般的微笑:“感觉好些了吗?” “如你所见,这应该是预选赛后第一场正式比赛的场地。”梦子又将头转回去,望向窗外—— ——夜空如顺滑的鹅绒幕布,地面上华丽的人造光源遮蔽了星星和月亮的影子,在漆黑底色中涂抹上均匀的橘黄色泽。 “‘医生和病人’的主题吗?到底是怎样的比赛题目呢?有点让人期待呢。”她说。 他感觉很不正常。 不过…… “确实好些了。”他还是回答道。 毕竟,在陌生的环境里面看到叁年来杳无音信的高中同学,确实能让人多少生出一些心安来——虽然很快就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而刚才人多的地方没有机会说的话,这个时候也能够出口了。 “梦子,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不顾自己还被绑在病床上的窘态,他焦急问道,“以及这叁年你……你为什么都不和我们联系?” 社交动态不曾更新,邮件不曾发过来一封,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line都毫无回应,问及周围的人,也只是千篇一律的“蛇喰同学的话,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拉斯维加斯深造吧?据说她姐姐在那里治疗”这类说辞,但都是口耳相传的道听途说。 那是全然的断联——像是整个人都被从他周围的世界里面抹消了一样。 而当她突然再次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青春而端丽的面容、一模一样的微笑和语气、一模一样的装束……仿佛完全是从旧日的时光之中走出来的一样。 仿佛时间的河流之中,只有他在逆流前进一样……等等? 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私立百花王学院的红色校服? “梦子高中毕业之后,是去了……” 他本想问“哪所大学”,但是这几个字眼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诶?这个的话,我没有进入大学哦!” 梦子转过身来,歪着头对他露出一个似乎是带有安抚性质的微笑,白色大褂的开襟之间,红色的长袖西装和黑色百褶裙清晰可见:“仔细一看的话,铃井同学果然已经是很有大学生的气派了呢!” “夏日的白衬衫,的确是很适合铃井同学的。” “……” 铃井凉太的心,却顿时沉沉地坠了下去。 最坏的可能,他想。如果不是升入大学的话,那种“特殊的职业”,对于身着女子高中生制服的扮相的确有着特殊的偏好…… 不行,不可以这样想梦子,如果是梦子的话,应该绝对不会叫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去才对!尽管这样在心底努力说服着自己,铃井凉太却觉得胃部绞痛、心和喉都痛苦地揪紧了;嘴唇也徒劳地嗫嚅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没有从事铃井同学所想的那种职业——如果我没有猜错铃井同学的担忧的话。”她将两根手指比在身前,眯起眼,做出了一个“否认”的叉形手势。 “是吗?” 听到少女的亲口否认,铃井凉太立马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蛇喰梦子静静地观察着青年的情绪变化。 “铃井君,果然还非常容易相信别人呢!” “因为是梦子啊,”铃井凉太不假思索地答道,“梦子的身上,总是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何况此处的比赛场地,没记错的话是不能说谎的呢。 少女只是微笑着。 然后,她忽然抛出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问题:“不过,如果我真的从事了那方面的工作,铃井君会如何看待我呢?” “没那种可能的吧!”他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我知道,梦子一定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的!” 因为这个人是蛇喰梦子啊!他想。 在高中时期见证了少女的辉煌事迹,铃井凉太已经近乎盲目地坚定相信着,不论是智力还是意志还是观察力还是决断力还是赌术千术的技术力,在“人类”的范畴内都是绝对巅峰的梦子,不管欠下多大的债务,只要再参与几场赌局,就一定会很快赢回来的。 当然不会像现在社会上的常见的情况一样,因为欠下巨额债务又在正式职场中受到打压排挤而不得不投身风俗业还债——在蛇喰梦子这个人身上,这是根本不符合事物发展逻辑的未来。 “原来如此,铃井君的想法,我了解了。”少女捧起脸来,更为甜美的笑意如花朵般在她脸上绽开,“能被铃井同学这样信任,我很开心——不过,即使是我,也有在赌局中失手的时候哦!” ……诶? “说不定,就真的沦落到比铃井君想象更坏的局面里面去了呢。”少女依然微笑着,语气难辨真假。 ……诶诶诶? 铃井凉太瞪大了眼睛,思维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哈哈哈,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铃井同学,说笑罢了。” 梦子摆了摆手,像是真的在开玩笑,又像是道出了事实却又浑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何况,就算真的跌入谷底,之后的发展谁知道呢?” “绝地亦可求生,逆风局亦能翻盘;开启了的潘多拉魔盒,亦能在盒底找到闪闪发光的【希望】——而我,其实已经找到了那个希望,已经握住了,那根可以让我从漆黑地狱之中爬上莲池的蜘蛛丝了。” “——只要那根蜘蛛丝,能够真正意识到,自己还得、也可以更加坚韧,还不能先行断裂。” 什么魔盒……什么蛛丝? “梦子你……”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梦子垂下眼帘,将两只手放在她自己面前,翻过来又转过去,像是在细细打量。 “好高兴,好高兴……没想到竟然能够参与进这样规模和层面的赌局……”少女忽然一口咬住自己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捂住心口,浑身像是抽搐一样颤抖起来: “即使是【神】,即使是【命运(Moira)】本身,也很早以前开始就想来一次了……真的,好高兴……” 后面的呢喃低得铃井凉太听不清了。 “梦子你没事……”最后一个“吧”的疑问词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铃井凉太看清了蛇喰梦子的表情: 那是一个绮丽而魔性的扭曲微笑;黑暗之中,少女宛如血色深渊般的双眸,正如同她以往每一次遇上期待赌局之时那样,莹莹地泛着红光。 与此同时—— 黑色的液体,自那对赤眸中溢出、滑落,点缀在少女娇艳双颊之上,宛如幸福到了极致的泪痕。 ======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30 ρō①⑧©ō.©ōм “这位……武士阁下?您好啊!” 安室透爽朗地笑着,向躺在床上的人伸出手来,“初次见面,我叫安室透,是米花町波罗咖啡店的服务生!” 神田优:“……” 青年睁着死鱼眼,直直瞪向天花板,根本没有分给安室透半个眼神。 安室透:“……啊,请问这个是您的爱刀吗?真的是非常棒的一把武器呢!” 神田优:“……” 安室透:“那个……看武士阁下的表情,似乎您现在不想说话呢!” 神田优:“……你可以不用没话找话。以及是神田。” 安室透:“……” 安室透:“是这样的,神田先生,我们波洛咖啡厅最近将推出女孩子喜欢的新品冰淇淋杯,飞鸟小姐在预选赛中和我对局的时候,对此表现出了兴趣,于是我给了她一张情侣优惠券……”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武士做派的青年扭过头来:“你要和她一起去?” 那是仿佛能在他给出肯定回答的一瞬间就将安室透首落的冰冷目光。 安室透:“……” “不,我的意思是,飞鸟小姐可以拿着优惠券邀请别人,去我们咖啡厅进行评测——请问武士先生对此感兴趣吗?” 于是安室透看到武士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 “你是什么转行的NHK收费员或者保险销售吗?这种情况下都还不忘打广告——我可对那种小女孩爱吃的东西不感兴趣。”【注1】 安室透:“……” 幸而他心理素质良好,此时此刻依然能维持一个合格的推销员式微笑。 “不过,你们店里有荞麦面吗,或者天妇罗?”对方却话锋一转,“饮品除了咖啡有别的吗?” “那个,先生,我们是西式咖啡厅。”安室透友善地提醒道,“不过,您是比起西餐更喜欢和餐吗?” “嗯。” “那就太好了!”安室透的语调顿时上扬,显得更加兴致勃勃,“恰好,日本本土的特色食物,我也的确是更擅长一些,荞麦面什么的当然不在话下;并且我最近也正在研发用日本食材西式烹饪方式料理的新菜品。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本店也可以提供日本酒……” “听起来真不错。”一个声音说。 “确实。”安室透回应道,而后突然反应过来: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女性的声音? 两个青年的注意力都立刻转向声源处——墙上原本还是黑底的银色画框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 女性黑发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是常见的已婚妇女发型;一副亚洲人的面孔上,挂着典型的日式“大和抚子”的典雅温和微笑:她的面色唇色皆是苍白,黑的瞳孔里高光被睫毛的阴影遮住,眼尾下垂,眼下亦有着淡淡的黑影,看起来有种长期操劳的憔悴感。 她宽大袍袖下露出的双手交迭在腹部:与清丽的面容相对,这位女士的手上遍布细小的裂口,其间透出血肉的浅红色;手背上方近虎口处有一道刀伤的痕迹;指尖略有变形,指节粗大泛白。 ——这双手唯一能称得上“精致”的地方,只有右手中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做成了铃兰花枝的样子,一些细小的碎钻镶嵌其间。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为什么他完全没能觉察到一丁点不对的气息——和大厅里面的那个黑修女出现的时候排场完全不同,但是衣袍除了颜色和没有佩戴头巾这两点,制式和细节基本一模一样,那么这个应该是医生或者护士了。 再结合那部诡异小说的线索来看的话…… “初次见面,美丽的女士,”不过安室透应变能力良好,立马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五十岚先生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恋人,玛格丽塔小姐(MS Margharita)?” 他谨慎地使用了介于“Miss”(未婚)和“Mrs”(已婚)之间的模糊称呼。 玛格丽塔,就是那本男主第一视角的网文《我在拉斯维加斯那些年》中,男主五十岚与第一女主角山村贞子小姐相遇的医院里面的女护士,亦是该医院所属教会的见习修女。 就目前状况来看,小说里面的角色和情节似乎变成了现实,之前公安收到的报案中的失踪者们也都出现在了这里——而安室透正是因为调查此事而卷入此间的。 据该小说描述,这位玛格丽塔小姐是日裔美籍人士,因此和山村贞子小姐在医院中关系较为亲密。见证了山村贞子小姐和男主五十岚的相遇相知过程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男主的温柔体贴,对其芳心暗许却又羞于启齿。(安室透对此表示:?) 后来,在一次山村贞子和五十岚闹矛盾之后,这位玛格丽塔小姐前来给予五十岚贴心安慰,而借酒浇愁的五十岚一时意乱情迷,玛格丽塔小姐半推半就,待男主清醒后方知错已酿成,然而事后现场被山村贞子小姐撞破,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在经历了一场“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恨海情天你追我赶之后,怒而离院出走的山村贞子小姐被觊觎她超能力的人绑架,玛格丽塔便陪在五十岚身边对其进行营救,并利用自己高妙的药理医护知识数度化险为夷,乃至在boss战中为中弹的山村贞子小姐和五十岚进行了紧急救护,为二人的抢救争取到了重要的时间。 以此为契机,最终逃出生天的男女主解开了关于玛格丽塔的心结:山村贞子表示对自己的无理取闹进行反思(安室透:??),以后愿意和玛格丽塔共侍一夫,向其学习妻子应有的温柔体贴的品格(安室透:???);而男主五十岚也表示她们都是他的翅膀,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属于她的最重要的位置(安室透:????)。 ……总而言之,以网络游戏比喻的话,在那本明显是YY的后宫升级流小说中,玛格丽塔小姐在男主团队之中所扮演的是负责治疗的重要牧师角色。在断更的日本教会医院篇章里面,也是她出谋划策,以学生的身份联系的那位大厅里的“马蒂尔德姆姆”。 从这位女士画像的装束和外形特征上,可以很容易推导出来她应该就是玛格丽塔小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说中的玛格丽塔会出现在这样一幅画里面,但是……根据之前发生的那些诡异现象来看,这或许的确是某种超自然力量导致的。 那个自称“飞鸟”的可疑女性在安室透额头上划了几道后,他发现自己能看到了更多东西:比如说,自己胸前仿佛缺了一角、只有四片花瓣的樱花印记,以及几乎要将他的视野遮蔽的黑气。 而飞鸟只是在他肩上掸了掸,那些黑气就消失了——据说那些气息叫“诅咒”。至于那四片花瓣……他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与那个坚信科学的高中生侦探不同,安室透在办案和卧底生涯中遇到过许多次用科学和常理解释不通的现象,因此对“此次事件与神秘侧有关”这一理由接受度相对较为良好(尽管也并未放下疑心)。 “哎呀,这位侦探先生真是敏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室透觉得,画像中的年轻女性笑容似乎淡了几分,“只是一眼,就知道了在下的身份吗?” 安室透更加警惕了:只是才见面,就说出了他是侦探的一重身份,是想给他下马威吗?她是否知道更多,抑或是因为大厅中的对话才……?还是另一个房间里面那个“飞鸟”说了什么? “在下实在是很好奇,侦探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女性问道。 “……您的手上有长期握笔和操作医疗器械的特征,以及消毒液反复冲刷的痕迹。”只是犹豫了一瞬,安室透还是将让他导出结论的部分线索指了出来,“和五十岚先生中关系密切的女性中,应该也只有您,有这样一双一看就总是在救人的手了。” “……” 然而,这句分明是夸奖的话,却叫画像中的女性笑容彻底消失了一瞬。 “真是有趣,不愧是侦探先生。”而当她再次扬起微笑的时候,安室透的心神却并未因这个笑容而有所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非常丑陋吧,这样的手——” 她将五指张开,手掌抬起,正面反面都向他们进行展示:“似乎,完全配不上这枚美丽的戒指呢,您说对吗?” 安室透:“……”这话不大好接。 “五十岚大人,给了我们每个人都分发了这样的戒指,即使是最为弱小的我,也有幸得到了一枚,”玛格丽塔小姐哀愁地蹙眉,“只有我的手,是最为软弱无力的、最为丑陋的,也是最配不上这枚戒指的——于是我每天都在想,怎样才能帮到五十岚大人更多一点……” 安室透:“那个,玛格丽塔小姐,请问您是不是自我评价有些低得过分了?您其实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值得尊敬的女性……” 然而刚才沉默的神田忽然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嗤笑。 “不过是哄人的玩意儿罢了,”武士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着幽幽的怨愤之情,“也只有没出息的蠢货,才会把这种人手一个的狗链似的东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 “……” 安室透和玛格丽塔齐齐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看到玛格丽塔小姐的表情,安室透觉得自己“推销员的招牌笑容”快挂不住了。 他错了,安室透想,他应该在束缚带的基础上,给神田阁下的嘴加一重束缚的。 “您说得是呢,黑修士大人。” 然而玛格丽塔再次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语气却比方才更加温柔,仿佛拧一下能挤出水来: “一定是因为在下太愚蠢了,不能将医药护理学研修到更为精妙的境界,所以才对山村贞子小姐的病情无能为力,才让五十岚大人那样失望,才不得不求助马尔蒂德姆姆……” 然而她的声音愈温柔,安室透愈觉得背后发冷——是错觉吗,画框背景里面的黑色是不是浓了一些? “所以——在下最近研发了一些新药,”玛格丽塔小姐小姐语调陡然上扬,“恳请诸位,帮在下测评一下效果——此亦即正式赛第一场的主题:【毒或药(Poison or medie)】。” *** “能够迎接来到【绝杀!心跳与秘爱の雀王争霸赛】的第一场正式赛的诸位,实在是不胜荣幸。” 画像中浮现出的白袍女性面容柔和秀丽,在身前划了一个和大厅里面黑袍修女一样的十字后,抬眼对房间中的二人露出了一个微笑:“在下是外派到这家医院修行的护士,亦是本场比赛的监督裁判,诸位可以称呼在下为玛格丽塔修女(Sister Margharita),或者叫得顺口的其他称呼。” “玛格丽塔阁下的出场方式,相比之前那位嬷嬷真是低调呢。”蛇喰梦子将一根指头比在颊边,笑道。 “因为,相比其他姐妹,以及卧虎藏龙的参赛诸位来说,在下实在是太过弱小了。”玛格丽塔眼帘微垂,“有的时候,低调是生存的保障——而谦恭和柔顺,更是我主所喜爱的美德。” 铃井凉太觉得,这位画像的周身气质,如同某种安静绽放却幽香扑鼻的细小白色花朵。 “还请阁下不要妄自菲薄哦,”梦子将那根手指伸出,在面前摆了摆,“以及,请问玛格丽塔阁下,第一场比赛的规则是什么?” “可能显得有点心急——但是!我实在是有点迫不及待了!所以请尽快开始解说吧!” *** “抱歉,与其他姐妹相比,在下实在是不大擅长赌博和赌局设计,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点浅薄的药理知识,和摆不上台面的护理技术。” “在下最近研制了十叁种新药,已经在小鼠身上进行过了试验,但是在人体上的作用效果尚未知晓——恰好,晋级的二十六人两两配对成十叁组,于是在下给每组都分配了一种新药。” “方才诸位饮下的【圣餐】中,混合了一点保密的成分,我们姑且称呼其为【D】——嘘,虽然在下知道诸位之中已经有人知道了这种成分的本质,但是还请允许在下保持一点神秘感。” “想必大家都已经渐渐开始感觉到了身体发热、四肢麻软、口干头晕、骨骼疼痛?哦,不愧是贵客,抵抗力真不错——不过,出现这样症状的人,应该都会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了神奇的印记吧?” “啊,抱歉,忘了诸君中一半的人行动受制,得依靠同组伙伴的帮助,才能确认这一点——咦?不是伙伴?” “没关系没关系,即使归根究底是竞争关系,但是在这一场比赛里,在下还是更加提倡团结、和平与包容呢。” “诸位的每个房间,都能分配到叁百支试剂,其中有一部分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溶液,有一部分是在下配置的新药,有一部分是【圣餐】溶液,还有一部分是【D】溶液。每个针管,都装得满、满、的。” “接下来,请各位【医生】看向面前的小桌——关于其如何出现的,这是一点小小的障眼法,恕在下保密——每一轮中,诸位将用这个杯子摇掷骰子,与在下手中的骰子一起进行大小比对。” “如果在下点数大,那么【病人】注射一针;如果【医生】点数大,那么【医生】给自己注射一针。每一针注射哪支试剂,均由【医生】在这个箱子里面进行挑选。” “当然,不能违背这个流程——否则会发生什么事,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呢。” “当房间里的两个人,身上的【十字】纹都彻底稳定下来,【五芒星】纹不再出现的时候,将顺利晋级下一关;然而,只要有一方身上【十字】纹彻底消失,那么【五芒星】纹路将瞬间覆盖全身,从而【Game Over】——而房间中的另一位,也将被判定为晋级失败。” “还有什么疑问的吗?” “原来没有?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诸位没有为难在下——这样一个平平无奇、一无是处的小角色呢。” “那么,还请诸位尽情享受药效,与同伴齐心协力,度过这一段为科学奉献自我的愉快时光吧!不论成功或是失败,在下都相信,伟大的医学史上,一定、一定会留下诸位的一席之地的!” ====== 【注1】NHK收费员,保险销售、传教人:日本叁大“不可向其开门”的角色。至于为什么,大家可以在网上搜搜吐槽…… 安室透: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喜欢一个人爱着他人的样子而把自己搭进去啊! 神田优:这种人手一个的东西只能哄蠢货。 ——请记住这两位这个时候的flag。 PS:虽然有剧透嫌疑,请大家不要相信五十岚的小说对于“后宫”们的描述。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chapter31 ρо①⑧©о.©ом “玛格丽塔阁下,真是一个温柔的角色呢。”我边摇骰子边感慨道。 “咦?”画像中的年轻女性露出略有些惊讶的表情,“竟然能从您这样的大人物口中听到如此评价,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但是,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因为,这个游戏的容错率较高、难度很低,通关方式很温和嘛。” 我诚实而拐弯抹角地吹捧了一下玛格丽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好像僵了一下。 “以及不用这样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罢了,称我飞鸟就可以。”我将点数亮出:一点,比玛格丽塔修女的叁点要小。这是我第叁次骰出一点来。 “如果玛格丽塔阁下想要进行交易的话,欢迎来找我哦!” 面前的白色医疗箱是从病床下拖出来的——说起来,刚开始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它在那里吗? “伏黑君,第叁针也是你的了。”从中取出漆黑的针管晃了晃,我凑到伏黑君所躺在的病床前,弯腰附耳。 “你的眼睛……?”而他这个时候也刚好侧过头来。 于是,有温热柔软的触觉自唇上擦过。 “……” “眼睛?”我指了指自己的脸,“很有趣吧,就像从不同角度观测的【镜面】一样,时而昏暗无光,时而明亮炫目?” 伏黑君没有回答,只是呆滞地瞪着我,整个脑袋都像被煮熟的番茄一样冒出了热气。 “伏黑君?伏黑君?”我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没反应。 “玛格丽特阁下,您的药品药效有滞后性吗?”我扭头问道。 “就小鼠身上的实验结果来看,基本是没有的呢。”她态度严谨地回答道,“一般注射叁十秒至九十秒左右见效。” “但是伏黑君好像睁着眼失去意识了——距离上一针已经过去了一百四十二秒,而我还没注射新的溶剂。” “……在下觉得,这应该不是药效导致的。” “我没有失去意识!!!”终结我俩对话的,是伏黑君似乎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 “噫,好凶——为什么弟弟君一点也没有津美纪可爱?” “你真的没有干了些什么的自觉吗变态痴女,以及不要喊我‘弟弟’!” “不喊就不喊呗,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伏黑君从【弟弟】备选名单中划去了——虽然有点感到可惜,但是毕竟被拒绝了这么多次,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说起来刚才我就想问了:【変态痴女(へんたいちじょ)】是什么意思?”我的日语实在是不好,这个词组之前并未在【从零开始与日本人友善交流】APP上听说过。 “……笨蛋外国人!” “那么给我对外国友人亲善一点啊,【変态痴女】伏黑君!” 我瞬间理解了一切,并当场表演了一个活学活用。 果然,日本人都是民族情结深重而排外心理严重的,和他们交流真的好难! “喂!”伏黑君露出了一种【作画崩坏到制作组拒绝上色】的表情,“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你这个笨蛋!” * 最终伏黑惠依然拒绝解释【変态痴女】这一词汇的确切含义——玛格丽塔明显知道,并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飞鸟微凉的双手按住侧腹暴露出来的皮肤时候,伏黑惠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 有点痒。 而且那个位置,稍微再下一点就…… 怎么可以想那么下.流的事情!伏黑惠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 细微的刺痛感,自此前被飞鸟指出有纹章浮现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涓流自针管导入体内,他再次被飞鸟注射了一剂【圣餐】溶液。 纹章处的烧灼感减轻了。 “请问,飞鸟阁下是如何做到的?”玛格丽塔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了出来,“能够这样精准地……”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伏黑惠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 其实,这也是伏黑惠好奇的问题:五次均掷出六面骰中最小的一点、五次均准确无误地从医疗箱中挑选出【圣餐】来,只有傻子才会觉得这是全凭运气——所以飞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如飞鸟所述,这场比赛中,他们暂时是利益正相关的。因此他此前一直将好奇心压下,以免让她过早暴露底牌、带来不必要麻烦。 “熟能生巧罢了。”他听到她语气轻松,“而且,毕竟我眼力还是不错的嘛!” 伏黑惠偏转视线,看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变为银色的眼睛——被垂下的眼帘所遮掩,恰如两弯隐在夜晚雾气之中的新月。 方才他再次看见她虹膜颜色的变化时,不知不觉就向飞鸟问出了声——奇怪,那个时候他怎么会这样不稳重? 不过话题很快就被飞鸟带偏了,她是故意的还是……? “纹章变化频率又降低了。”飞鸟一边轻声描述,一边用泛着凉意的指尖轻抚他腹股沟处有文章的部位,“现在,每个周期内,逆十字纹出现的时间长于五芒星印记0.25秒——在下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时间差会与二者剂量成正比关系呢。” “毕竟无关变量也需要严格控制,这是最基本的科学实验设计原则。”玛格丽塔语气恭谨,“没想到阁下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能分辨出0.25秒的差异,而且既然能获悉“剂量”与时间差的正比关系,她之前又注射了五针,那么这个女人的动态视力……是最短能分辨出0.05秒的时间差的? 伏黑惠再次想到了之前对战时候对方的迅捷度,顿时觉得这似乎也不是那么难预料到的事情。 “神秘侧的研究,也已经在逐渐推广科学的研究方法了吗?真不错。”飞鸟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在真心赞赏这种人体实验行为吗? “但是,要得出科学严谨的研究结果的话,只用这寥寥数人进行实验,样本量还是太少了吧?”少女却话锋一转,“告诉我,玛格丽塔阁下——迄今为止,您已经在多少人身上进行了这类人体实验了呢?” 飞鸟再次掀开了杯子:是六点。 而这一次,玛格丽塔掷出来的也是六点。 “哎呀呀,抱歉,已经记不大清了呢。”玛格丽塔托腮笑了起来,“糟糕,好像忘了告知在下与【医生】投掷点数相同的时候的注射规则呢。” “那么,现在追加一条吧:两枚骰子点数相同的时候,【医生】与【患者】,共同注射点数这么多管的试剂。” “也就是说,接下来您要给您自己和这位小朋友一人注射六针呢——现在,飞鸟阁下可以继续挑选针剂了!” “……” 这一次,飞鸟没有立即回话。 少女的手从她与画像之间的小圆桌上放了下来。因为是背对的缘故,伏黑惠看不见她的表情。 “笑一笑嘛,飞鸟阁下~” 玛格丽塔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嘴角咧得叫人不由自主想起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 “为什么,您不再露出您那属于强者的、宛如胜利者的笑容了呢?” *** “咔哒”几声,铃井凉太身上的缚具解开了。 “不愧是蛇喰阁下,竟然这样快就通关了。”画像中的玛格丽塔对着身着梦子鞠了一躬,语气恭谨谦卑,“您是第一个赢得了本场比赛的。” “咦?”蛇喰梦子露出好奇的神色,点了点唇,“灰鹫阁下那边的话,竟然不是最先通关的吗?” “那位大人的话,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玛格丽塔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笑容,“总之,这场是您获得了最高得分哦!” “虽然在下也很想知道,分配到您这一组的药物作用于人类身体的药效到底是什么,但是……愿赌服输嘛。” “距离下一轮比赛开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蛇喰阁下和这位先生可以在此间稍作休息,或者提前进入下一轮的场地等待。” “啊!不过,比起在下这里简陋单调的病房,那种奢华到了堪称梦幻程度的风格,一定会更加受大家——尤其是像您这种年轻女孩子的喜爱吧?” “……总而言之,祝蛇喰阁下武运昌隆。”说完最后一句话,画像中的玛格丽塔便隐去了身形。 而黑色的画布中,亦逐渐泛出一点白光:凝神细看的话,原来后面是一条黑色的通道;而半人高的银色画框,则成为了通道的入口。 “好厉害,梦子!你是怎么办到的?”铃井凉太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跺了跺脚,语气钦羡。 只用了十轮,梦子就给铃井凉太和自己各自注射了五只“圣餐”溶液,成功完成了通关。 “啊,其实不是很难的。” 梦子脱下最外面的白色大褂,看向医疗箱。 “投骰子什么的姑且不提。挑选针剂的时候,我只是想,这些针管都是一模一样的,内部容积也一样——那么,每根针管都被装满的话试剂体积相同,因为不同类的溶液密度不同,那么重量也会出现明显区别呢。” “在发现有五种重量不同的溶液之后,我随便挑选了其中一种——没想到刚好就是【圣餐】。” “很明显吗?”“当然。不信的话,铃井君也可以来试试看。” 于是铃井凉太也试着掂量了一下针管的重量差,然后发现——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区别! “不愧是梦子……”他不由得感叹出声。 说起来,当年还在高中的时候,梦子和生志摩妄进行俄罗斯轮盘赌的那一局,也是能够通过重量准确区分出手枪里面是否填充了子弹的。 在梦子出国留学之后,生志摩似乎也想跟着去美国,但是最终似乎又因为什么跟会长之间的赌局还是留在了日本。高中毕业后,铃井凉太就没听过生志摩的音讯了。 回过神来,铃井凉太发现梦子正将医疗箱里面的剩余针剂逐一取出进行掂量。 “梦子是——有什么发现吗?”铃井凉太观察着蛇喰梦子的表情。 “确实……” 将针剂逐一检查完毕后,少女垂眸露出了略显担忧的神色。 “我在想,或许刚才应该问一问那位玛格丽塔阁下,是否每个房间给出的药剂种类数量比都是相同的。” “……” 脑海中灵光一闪,铃井凉太脱口询问:“你是在担心那个……”他斟酌了一下称呼,“那位【灰鹫】小姐?” 还在大厅里面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梦子和那个女孩子似乎在打牌时候闹了不愉快,梦子的脸一直冷到她和下一个人进行对局——但是直觉加上刚才梦子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他总觉得她或许其实非常在意那个女孩子。 “铃井同学,在这方面倒是非常敏锐呢。”听到他的话,梦子抬头笑了笑,“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是她的话,应该能够想到解决办法的吧。” “……” “怎么了吗,铃井君?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梦子语气关切,“难道,那些试剂有什么后遗症吗?” “啊,没事。”铃井凉太笑了笑,“就是在想,梦子能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可惜我什么都帮不上忙,”如果抽取试剂的是铃井凉太的话,大概就是另一番情形了,“只会拖梦子后腿呢……” “不要这样说自己哦,铃井君!” 梦子再次用两根手指比出了一个代表否定的叉形。 “实际上,不管是能够一次性抽到【圣餐】溶液,还是能够拿到一个比较宽松的药剂比例,我想,其中也有铃井君运气很好的成分在里面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会遇上更严苛的比赛条件也说不定?” “啊哈哈,运气什么的……”铃井凉太干笑了两声,“谢谢你的安慰,梦子。不过,要是那个女孩子和你组队的话,或许……” “不不不,”梦子摆了摆手指头,“我和她的话,现在是竞争关系哟!” “……诶?” 所以是因为这个缘故闹了矛盾吗? “以及,大致能猜到铃井君在想什么,但是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方向!”梦子比划道,“那个孩子的话,是在刚才的牌局中想放水输给我,才会叫我生气的。” “真是的,明明说好了,要全力以赴赢得胜利的——这不是完全没有把人当值得尊重的对手看待嘛,未免也太傲慢了一些!你说对吗,铃井同学?” “……对的。”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所以梦子你对此做了……?” “啊,所以我也放了水,造成了她如果继续出牌就会必赢的局面;而她拒绝出牌,因此我们在第一场比赛获得了平局——说起来,铃井君的表情有点奇怪耶,是想到了什么吗?” “……抱歉可能有点失礼,但是,请问你们是受邀上了《水曜日的downtown》节目组,参与了什么不输掉比赛不算达成目标的企划吗?”【注1】 “那种事情是完全没有的呢!” ====== 【注1】《水曜日的downtown》:日本知名综艺节目,曾出过“比赛目标是输掉对决”这种类型的企划,比如掰手腕压倒对手算输、跑步先到达终点算输、抢板凳游戏抢到板凳算输等等,出来的节目效果有嘉宾反向掰手腕、嘉宾假摔等等…… 关于为什么梦子和飞鸟要在第一局互相放水,其实前文已经有一定暗示(或者明示)了,但是看不出来也没关系,最后会进行揭晓的! -- chapter32 “玛格丽塔小姐,”我语气平静地说,“您不觉得,中途追加这一规则的行为,也是一种作弊出千吗?” “作弊?”铃兰花一般清丽的微笑,在玛格丽塔小姐的脸上徐徐绽放。 “并不是哦,”她语气笃定,“这只是规则制定者的,一些小小特权的使用而已——您看,您背后注视着我等的圣母,也并未向我降下惩罚呢。” “就像强者运用自己的天赋能力,在百万千万亿万的博弈之中拨得头筹,轻轻松松通关比赛;就像绝色的美人,运用自己天生的好容姿,轻轻松松赢得众多倾慕者的关注——这难道,也算是作弊吗?”她将双手握在胸前,眼含期待地看着我,“还是说,飞鸟阁下是要承认自己的作弊呢?” “……” “怎么了,飞鸟阁下,为什么还不进行针剂的选定呢?”玛格丽塔小姐语调越来越兴奋,“难道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 “为什么不回话呢,飞鸟阁下?”画像向着纸面的方向凑近了,“让来我猜一猜,您心里现在在想什么,可以吗?” “‘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会着了这个女人的道’、‘不该小瞧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角色的’……您的心里,是否在不断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呢?” 女人的脸,几乎占满了半人高的画框:眼尾、腮帮和嘴角的肌肉像是抽搐一样地扭曲起来,颊上因为兴奋而泛红,唇瓣亦因为她的长篇大论而变成了艳丽的红色,加上青黑的眼圈,现在倒是颇有几分厉鬼的味道了。 “对于自己轻敌的懊悔、对于自己傲慢的自责、对于自己将输掉赌局的不甘——您的心里,是不是正充溢着这样的情绪呢?”她连声带都仿佛开始抽搐起来了。 “不。” 我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在想,我果然很讨厌赌博。” 而在她愈发喜悦的表情中,我继续道:“不过,对上您这种差劲的角色——我倒也不至于会输。” “……?” 我没有继续去看玛格丽塔小姐的表情,一边低下头,慢慢从医疗箱中挑选针剂。 “所谓赌博,看上去有输有赢,对吧?”我每挑起一支针剂,我就摇晃一下,倾听其中液体震荡旋转的声响,“但是实际上,赌博只是一个在不断重复着失去的过程而已。这一点,你应该也是有切身体会的。” 玛格丽塔没有回应这句话,我便权当她是默认了。 和梦子不同——梦子是真正为了赌博而生的【怪物】:会真切地为所承担的风险、所经受的痛楚、所获得的失去,而发自内心地感到欣悦喜乐的【怪物】。她是为此,才享受着赌博的。 而我—— “我是一个商人。” 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怪物】。 “我的风险偏好是:极端厌恶。亏本的买卖,原则上讲我是不做的。” 虽然并不害怕,但其实我也很讨厌痛楚; 我不断在失去,并将一直继续着失去的过程——而我,无比憎恨着这一点。 “所以说,我讨厌赌博——尤其讨厌,必、败、的赌局,因为这根本就是诈骗。在这一点上……” 我抬起头来。 “在这一点上,因为自己被【嫉妒】的痛楚折磨到了如此扭曲的程度,就想要他人同样感受这种痛楚,并不惜为此采取了卑劣欺诈手段、乃至与魔鬼进行交易的玛格丽塔小姐——” 我对着女性扭曲的面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您实在是,人渣中的人渣啊。” “……” “……” “——啊不,”趁着她好像还没回过神来,我点了点嘴唇,补充道,“这种说法并不严谨。” “毕竟,现在的您,其实已经根本不算人类了呢。” *** 扔下了爆炸性发言的飞鸟,无视了身后的“玛格丽塔小姐”怒吼着哐哐撞画框的举动,笑眯眯地转向伏黑惠,对他亮出了六根针管:“来,惠酱,吃药了!” “……请务必不要用那个称呼。”太肉麻了,“以及这是注射而非口服溶剂。” “咦?可是这样喊起来很可爱嘛!”飞鸟的眼睛弯成了两条缝,语气也是非同一般的甜腻,“抱歉抱歉,确实是注射,是我一时口不择言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毕竟被算计了一下,虽然对大局无碍,但是当然还是有一点生气的。”飞鸟倒是爽快地承认了。 “……”既然是在生气的话,为什么还要微笑呢? 少女垂下脸,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腹——据说那里现在有【逆十字状的圣痕】,但是他因为被束缚的缘故而无法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她侧面对着他,大半张脸被垂落的灰色鬓发遮住,只露出勾起的唇角。 “医疗箱里面的【圣餐】,是不是只有十管?”在针头贴上伏黑惠皮肤的一瞬间,他忽然出声了。 飞鸟的动作顿住了。 “小惠是怎么知道的呢?”她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 “感觉这样比较能够解释你为什么生气。”他答道,并特意补充了一句,“以及可以不叫我‘小惠’的。”总有种被小瞧的感觉。 根据之前的对话,为了控制变量,【圣餐】溶液的浓度都是相同的——那么,既然给他注射五针之后五芒星纹章会消失,给她自己或许也是一样的。 这样便能解释,为何第六次投骰子,之前只骰出一点的飞鸟特地骰出了六点:因为她需要消除她自己身上的五芒星纹 对了,说起来,她好像还没将自己身上的纹路展示出来,是在身体哪个部位呢——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秒就被伏黑惠自行掐断了,以免他想到不该想的地方。 嗯,对,或许她也能像他一样,根据自己身上有烧灼感的部位进行判断吧……总之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而如果还剩下五只【圣餐】溶剂的话,那么他和她每人都注射六针,不论如何两个人都会注入【圣餐】之外的溶剂。 在此基础上继续推导的话,让玛格丽塔认为他们必败的原因是…… “【圣餐】之外,是什么呢?”他问道。 “……伏黑君的话,很敏锐呢。”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明显转移了话题:“待会的感觉会有点奇怪,可能稍微有些难受,还请忍耐一下……” 冰凉的手指细细描摹他的侧腹线条,又轻又痒,像是有羽毛在挠动,让他有些不自在;温热的液体,在细微的刺痛感中随着针管缓缓导入体内。 但是这一次的感觉与刚才注射溶液的时候不同;倒是在大厅里面饮下圣餐时候,那种浑身发烫的熟悉感觉回到了身体之中。 与此同时升起的,还有那种令人熟悉的、难以自抑的情感,以及某种隐秘的渴望……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芬芳的吐息轻轻扑在他的耳边,轻而柔,像是那个意外落在颊上的一吻: “毕竟,这个是【恶魔(Devil)】哦。” 她回答道。 *** “……” 吉野顺平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那个人。 高鼻深目的青年有着金色的眼睛和一头染色的银发,发根处透出一点金黄来。直逼一米九的压倒性身高、俊美的容貌、加上强大的气场——这样的人大概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注意力的焦点吧,和他的姐姐一样。 没错,那的确是山吹寂,是飞鸟小姐的……弟弟。 但是,与那天见面时候的工装背心的装束不同,与那天的气氛也不同——青年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面目冷淡地走在校长旁边,仿佛对后者的点头哈腰、一脸谄笑无动于衷,在校长陪同下向着教学楼方向走去。 啊。 说起来,飞鸟小姐她……没有来上学。 周一的时候,外村老师本来说是要介绍新同学的——但是又接到消息说,新同学旧疾突发住院去了,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正式入学。 现在想来,那个“新同学”应该就是飞鸟小姐吧?没想到会转入他们班上来,真是有点奇妙的事情。 但是…… 过一段时间,是过多久呢?再过一个月就是暑假了呢。 没想到那样的飞鸟小姐,竟然是抱病之体吗?吉野顺平想。 除此之外,外村老师那天还向大家发放了关于校园暴力行为的调查问卷。那个时候,吉野顺平在问卷纸的角落看见了知更鸟形的商标——据同学们讨论说,那是山吹军工的标志。 讨人厌的伊藤说,山吹集团的大小姐从国外留学回来,将转入里樱上学,因此给学校捐了几栋楼,还给学校拨了一大笔经费。据说山吹集团黑白两道通吃,不仅和日本内阁有关系,背后还有意大利那边黑.手.党的势力——伊藤的父亲是学校的股东,所以他对这些消息特别灵通。 原来飞鸟是大小姐啊,吉野顺平想。虽然刚开始听说有点吃惊,不过也不是很意外。 —“有风声说,山吹家的大小姐这次回来,可能有挑选夫婿的打算。” 教室前面,伊藤正被男生们围在中间侃侃而谈。 “唉?伊藤你怎么知道这么个的?”“不过这种家庭的女儿的话,一般高中生年纪就已经订婚了吧,也确实到年龄了?”“出于洗白和开拓日本市场的考量的话,让大小姐和本土的雄厚资本联姻,的确算是一本万利的交易……”“就你懂得多啊书呆子!” “嗙”的一声敲脑袋的嘹亮脆响,淹没在男生们的哄笑里面。 “……”怎么能把飞鸟小姐说得像是待出售的货物一样? —“我老爸说的,还让我在学校好好照应她——据说那位山吹小姐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可惜是个病秧子。顺带一提,今天来学校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兄长,山吹家的下任家主。” “啊,说起来校门口那辆兰博基尼原来是?”“噫!是兄妹的话应该长得很像……这么一说,更加叫人期待一睹芳容了啊!” “……”不,两个人长得根本不像。 而且飞鸟小姐亲口说了,那个人是她的弟弟。 “死心吧高桥,那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不会看上你的啦!”“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但是伊藤的表情好可怕——啊,等等,伊藤!以你的家世品貌,会跟那位大小姐有可能吗?” —“哈?我才不想——黑.手.党家族出来的女人很恐怖吧,而且还是外国待过的,指不定跟多少人玩过了。” 围在伊藤身边的男生们发出了哄笑声,其中还有人吹了几个口哨。 “……”好吵。 “的确,和那样的大小姐订婚的话,伊藤以后再交女朋友就没那么容易了呢。”“而且还是个病秧子——不过,病秧子可能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管伊藤吧?” “……”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脑部疾病?连面都还没见过,怎么已经开始畅想伊藤和飞鸟小姐交往后的情形了? “不过,外国的女生会很开放吧,发育应该也会很好。”“真下流啊铃木。”“我说的是实话哦——不过是病秧子的话,那方面大概比较承受不住。”“越来越没品了这对话。”“不过,这种大富之家的话,如果受宠的女儿早早就去世了,夫婿除了提携,还能得到不少抚恤金吧?”“好现实的问题,发现伊藤没兴趣就开始考虑赘婿路线了吗……” “哐啷啷啷啷——” 打断男生们闲谈的,是来自于教室后排的一声巨响。 吉野顺平将自己的桌子掀翻了。 “我说。” 平时不声不响挨揍的瘦弱少年此刻抬起头来,半边刘海遮掩之下,橄榄绿的眸子里有怒火在燃烧。 “对一个尚未谋面的同学如此肆意评判、对一个无辜的病人这样妄言诅咒——像你们这样的人!” 理智的大坝,仿佛完全被情感的激荡洪流冲垮了:“像你们这样无聊的人,还想被飞鸟小姐那样的人看上,甚至想利用她的病情为自己的前途添砖加瓦?” 吉野顺平听到自己的嗓子几乎要破音了: “就算是做白日梦,也得有个限度吧!!!” ====== 伊藤,就是那个,原作里面抢了吉野顺平和朋友们的社团活动室,被顺平反抗后带领对顺平校园霸凌的那个人。 -- chapter33 当最后一管针剂注入伏黑君体内后,伏黑君瞳孔骤然扩大,而后猛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用上牙死死咬住了下唇,鼻子里发出“咻咻”的急促呼吸声;同时,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暴露在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热——但也仅限于此了。 四肢的缚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是因为身体的不适,伏黑君挣扎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甚至失去了意识,也不愿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吗? 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但是没关系,很快这些症状就会消失了。 “好了,玛格丽塔小姐。” 我转头对着画框中咆哮着的恶鬼翘起了嘴角。 “您应该也能感觉到吧,【束缚】的消失——我和伏黑君体内的【恶魔之血】,已经全部中和掉了。” 我懒得配合故弄玄虚,向她伸出一只手来,直视着魔女布满血丝的眼睛:“那么现在,还请您务必允许我们离开,可以吗?” 所谓【D】溶液,不过是恶魔【Devil】的血液罢了——按照玛格丽塔小姐的计划,大概是其注入人体之后,如果没有【圣餐】的抑制作用,恶魔之血便会迅速将人类全身破坏殆尽吧。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应该会就此化为恶魔成长的养料,在邪恶徽记的五芒星环抱之中灰飞烟灭——幸好,伏黑君以及那个时候的狗卷君,都恰好是咒术师,对于这种毒素有一定的抵抗力;而我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 玛格丽塔小姐,是做过了多少次人体实验,才能得出这种精确度的、让五支圣餐溶剂恰好除灭【恶魔之血】的浓度配比呢?我无从知晓。 此时此刻,女性那张苍白的面孔之上,原本娴静美丽的五官,已经宛如被搅作一团的奶油一样扭曲在了一起。 真是可惜。 “不!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 玛格丽塔小姐神经质地重复着否定的语句,嘴中仿佛含着咕噜噜作响的泡沫,含混不清地低语着。 “明明不应该活下来才对……明明应该马上死掉才对……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终于化作宛如生锈锯齿相互摩擦般刺耳的尖啸:“……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你没有赢,我没有输……怎么会……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你一定是出老千了!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我垂下了眼睛。 然后,我从袖管中滑出亚兹拉尔。方才和梦子对局完毕后,她将这把银色的小手.枪留在了小圆桌上——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呢。 “砰!” 画框中的恶鬼僵住了。 布满血丝的眼白之中,那对手掌大小的漆黑眼瞳,缓缓地、缓缓地往左边移去—— ——画布左下角落上,多出来了一个洞。 而她的发髻左边则散下来,一绺长发垂在肩头。如果她的表情正常的话,那么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是显得憔悴而又惹人怜爱吧。 “怎么会……” 那已然化作般若之姿的女人喃喃道,语音中渐渐带上了低泣之音。 “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会……明明、明明……” “明明这个房间有【不可武斗致死】的禁制,而且您的本体也不在这幅画像中,可谓是双重的保险。”我接上了她的话,“原本武器是不该触碰得到您的——您是想说这个,对吧?” 我将亚兹拉尔贴在颊侧:秘银制成的魔具,因刚刚吞咽了血肉制成的咒弹并将其发射而微微发烫。异教的【死神】正渴求着新的杀戮而轻轻战栗,以人耳捕捉不到的频率,发出喜悦的嗡鸣声。 “但是,我就是能够打到您。” 能够通过影像伤及本体,这应该就是那位菜菜子小姐的能力了。老实说,在这个地方该能力确实很好用,之前遇上她,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有时间的话,还是请菜菜子小姐去波洛咖啡厅吃一顿,加深我们之间的羁(qi)绊(yue)吧。 “顺带一提,这把枪有着天.主.徒和恶魔特攻的属性,恰好是您的克星——您已经违背教义而堕入了深渊这一点,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我想,您应该也不愿意再吃第二颗子弹了吧?” 在恶鬼的恸哭声之中,我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枪托上的蚀刻纹路,耐心地等待片刻,直到她的哽咽声渐渐低弱下来。 “那么,玛格丽塔小姐,现在,请问我们可以安定而平和地交流了吗?” 我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对她说道:“还请您现在姑且冷静一下。” 然后,我将枪口微微上抬,瞄准了玛格丽塔小姐的眉心处: “因为,我并不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她的哭声哽住了。 “请您弄明白一点:如果不是为了梦子的话,我原本是完全、完全没有必要,在此一级一级陪你们玩只是这种程度的过家家爬塔游戏的。”我微笑着强调道,“实际上,我的耐心并不算很好。” “……” 画像中的般若渐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这样说也不准确,因为那原本如同铃兰花般清丽动人的微笑,已经被惊惧和悲伤的神情彻底攫取并吞没了。 真的是太可怜了。 我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对待女士的态度是否过分粗暴了一些? 但是该问的话还是要问的。 “其实,虽然对于诸位的态度有一定的预料,但我稍微还是有点困惑——为什么您好像非常在意我的样子?”我歪着头,用手指点了点下唇,“以及,您想通过药物杀死的,到底是我,还是伏黑君呢?” “……” 玛格丽塔小姐沉默了。 “既然您不解释的话,那我就主动说了。” 我弯起眼睛。 “在我们这一组的医疗箱内,除了刚好中和【恶魔之血】的【圣餐】溶液,是您碍于比赛规则设计中必须留存【生门】的【束缚】才不得不放进去的,其余的试剂全都是【恶魔之血】和见血封喉的毒药的混合物——您的话,其实是按照【必死之局】,来对我们的医疗箱进行配置的,我说得没错吧?” 画像之中,玛格丽塔小姐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比赛需要赢家——您不可能给所有的小组都设置这样的通关门槛,那么,在下就只能认为这是您的刻意针对了。我说得对吗,玛格丽塔小姐?” “……” “您不说话的话,在下就只能认为您是默认了。” “……” “好的。”我在她肩膀稍微松弛的一瞬拍了拍手,“那么,吩咐您做下这种布置的那个人,【他】是什么样子的,又是如何给您说的?” 玛格丽塔小姐猛然抬起了头。 果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看着她的表情,我这样想道。 空虚的胸腔之内,用幻术构成的器官兴奋地鼓噪起来,汹涌澎湃的杀意再次泛起,于其中激荡回响……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 然而,玛格丽塔小姐却这样回复道。 女人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刻毒与憎恨。 “是我想杀了你,是我想要你输掉比赛,是我想要你堕入屠宰场沦为家畜——”她一手揪紧了自己的衣领,一手握住胸口的黑色逆十字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以及你承认了吧,你终于承认了吧!你作弊了、出老千了,你用了方法让你自己和后面的男孩摄入了毒药而大难不死,你终于承认了……” “证据呢,玛格丽塔小姐?”我微笑着摊开手,直视着玛格丽塔小姐发红的双眼,“空口无凭,指认出千而不给出证据、说出确切作弊手法的话,会堕入屠宰场沦为家畜的,是您,而不是我。还请您务必记住规则。” “……”玛格丽塔小姐的嘴唇徒劳地颤抖起来,我听见“咯吱咯吱”的牙关紧咬的声音。 显然,她并不知道我的体质,也并不能联想到,伏黑君的影法术,可以用来让我很方便地替换充满阴影的黑色针管中的溶剂。 不过说起来,我真的有这么招人恨吗?我略微思考了一下。 灵光一闪,我忽然抬起头,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 这下,玛格丽塔小姐浑身痉挛一般地颤抖起来,像是情绪非常激动的样子: “你原来竟然……竟然直到刚才为止,都是没有认出我的吗?” ……啊。 原来,我以前真的和她见过面啊。 “抱歉,我对亚洲面孔比较脸盲,而且您的发色和瞳色在亚洲人中比较常见,”我诚实地说,“除此之外,在声纹辨识方面,之前您说话的声音很低很弱——直到刚才您提高了嗓门,我才生出来一点印象。” 如果以前见过她,尤其是我还在【塞壬】的时候见过她的话,那么玛格丽塔小姐那种针对的态度也就好说了。 “请问,能否再提供一些您自己的身份线……”“您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玛格丽塔小姐打断了我的话。 十根枯瘦变形的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她自己的脸。 咯、咯咯咯咯咯咯…… 从女性苍白的指缝中漏出的,是尖锐刺耳、宛如悲鸣一般的笑声。 “除了像梦子大人那样的强者……” 等到笑够了,她才将脸从手指之间露出来,颊上是污泥般晕染开来的黑色泪痕。 “其他的人,不管是名字,还是外貌,还是其他的什么……凡是不能为您提供价值的,都根本不配被您记住,乃至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您看在眼中吧?” “更别提像我这样的,外观毫无特色、性格毫无特色、能力平平无奇的无趣的女人了——所谓‘拯救’什么的,自然也不过是宛如玩笑一般欺哄小女孩的骗局而已,您说对吗?” “……”她在说什么? “啊。啊。啊……”见我显然没想起来的表情,玛格丽塔小姐的声音里面逐渐带上了愈发浓厚的哭腔: “真是——傲慢到了、令人憎恨的地步啊!” 她说。 “夏娃(EVE)大人。” *** “嘎吱——” 吉野顺平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骨骼与肌肉挤压碰撞的声音。 那是从他的脸上、额头上、背上、手上、腿上传来的——拳脚的殴打,和不堪入耳的污秽谩骂雨点般砸在身上。 啊。他想,我在干什么呀。 热血上涌的冲动消退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样的话、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毫不意外地,伊藤说着“吉野似乎有异议?那么来交流一下观点吧”,然后带着一帮男生拉拉扯扯地将他推搡到了网球场角落的老地方——这里的监控摄像头是损坏的。 “嚯,没想到大小姐的闺名竟然是吉野先知道的,伊藤这次输了啊!”“不是吧,吉野,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啊?”“哈哈哈,说不定人家吉野自以为自己也是一只黑天鹅呢,毕竟平时都是一副‘不屑跟你们这群愚蠢人类为伍’的表情。”“比较意外的是,吉野竟然跟大小姐已经见过面了吗?”“‘飞鸟’这个名字,给人一种很轻盈娇小的感觉呢……” 飞鸟小姐…… 他感到伊藤揪起自己的领口,有血从口鼻中流了出来。 “我说,你,”伊藤压低的嗓音里含着怒气,“还没吸取教训啊——” “多管闲事,是会挨揍的!” 【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柳絮一样轻柔的声音、冰雾一般缥缈的微笑;拂过伤口的风有着绣球花的色彩和雪的气味、缓解火辣痛楚的是冰凉而甜蜜的液滴……记忆的碎片浮光掠影般自脑海中闪过,吉野顺平意外发现,他好像没有太多后悔的感觉。 然而心脏依然酸楚地揪紧了:像是浸泡在柠檬汁里未成熟的苦橘,涩而硬地缩作一团。 又一个拳头向他砸了过来。 吉野顺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而后,他听见了金属迸击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伊藤略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又是哪个不长……”他的话音卡住了。 “……喂,”略有印象的青年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你就是吉野顺平吧?” 吉野顺平掀起眼帘,有些艰难地偏转头部,朝那个地方看过去——是山吹寂。 青年一脸冷漠地站在教学楼后墙壁与花坛形成的拐角处,一手抬起,其高定西装的袖筒里伸出银色的金属锁链,锁链一端缠在了伊藤作势要打在吉野顺平面部的拳头上,以及拽着他领口的手上。 校长正满头大汗地小跑过来:“那个,山吹先生,这个情况我可以解释的……” 见到校长来了,周围原本还噤若寒蝉的不良们顿时“哄”地一下作鸟兽散。 “解释什么?” 眼看着伊藤也想逃跑,青年动了动手指,将锁链轻轻一拉—— 而后,伊藤的手便不受控制似的松开,整个身体也像是飞起来一样,砸在了网球场护栏上——铁丝网瞬间变形了。 “解释我的妹妹即将就读的贵校,却为何校风如此不端:学生以聚众斗殴、霸凌弱者为乐吗?” ……“弱者”这个词,真是刺耳啊,吉野顺平想。 但是好像又没办法反驳。 于是吉野顺平垂下眼睛,摇摇晃晃往教学楼走过去——刚才挨打的时候,他的脚扭到了,得去医务室看看。 然而经过山吹寂身边的时候,吉野顺平的肩膀被他按住了。 “真是没出息啊,”和飞鸟小姐同一姓氏的这个人语气里透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之情,“明明是【被选中】的,却露出这样一幅宛如丧家之犬的表情——稚子抱金过市,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吧?” ====== 啊,差点忘了提,关于玛格丽塔小姐,那种“打小叁”的心态我是没有的。预告一下,关于她的故事的真相,其实并不像五十岚的书里面展现的那样。下一章就会写到。 以及,还是希望吉野顺平能实现自己的电影梦想呢。潜力激发后,亲手把霸凌过他的人打回去的戏份会有的,不过还在后面。 -- chapter34 章前预警:本章反派有伦理方面猎奇恐怖内容,雷者慎入。 ※※※ 当伏黑惠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花海之中。 上方的天空是单调的灰黑色,不知是云还是烟雾的大块,宛如吸饱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头顶。在铅灰色的天空映衬之下,包围着他的纯白花海如同发着光的海上浮沫,将人轻轻托举,柔柔地拂过他的脸颊。 飞鸟蹲在他身边,垂下眼,百无聊赖地揪着一朵木春菊的花瓣。 细长的白色花瓣落在他胸口,像是幼鸟换季之时自身上脱落的绒毛。 “……所以这又是到了哪里?”伏黑惠感觉,自己都快习惯眼睛一闭一睁所处场景就换掉了的情形了。 “梦中之梦中。” 见他醒了,飞鸟亦扔掉手里的花,拍拍掌站了起来,对他伸出手: “你可以理解为像鸡蛋一样的结构:蛋壳里面包着蛋清、蛋清里面包着卵黄,卵黄包着胚——鸡蛋的结构是空间上的嵌套关系,而这种【梦中之梦】,则是意识层面的嵌套。” “……类似《盗梦空间》那种吗?”动了动四肢,身上束缚已经除去,伏黑惠便撑起身子站了起来。犹豫片刻,他还是搭上了飞鸟的手。 “《盗梦空间》?那个是什么?” “一部电影。” “我没看过电影。” “……哦。” 片刻沉默。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 “去【胚】那里。” “?” “你失去意识后,”飞鸟解释道,“我拆穿了那个女人想要阻止我们通关的谋划。于是她恼羞成怒放出了毒气,我就带着你藏到她的梦里来了。” “如果把【胚】——也就是这个梦境的核心杀死的话,就能安全出去了。其他被卷入第一场比赛的人的生魂,应该也能成功通关吧。” 空气中飞舞着黑色的薄片,宛如燃烧过后随风飘飞的纸张残屑,却又闪烁着黑色的光泽。 “很好奇吗?”飞鸟看出了伏黑惠的心思,转头对他笑了笑,“好奇的话,可以抓一片看看。” “它们是什么?”伏黑惠捏住一片——意外发现那薄片有棱有角,入手质感冷硬而光滑。 像是昏暗状态下的镜面,不知道为何,伏黑惠想到了这样一个形容。 “是心灵的碎片。”飞鸟转过头去,望向花的海洋尽头——那里有黑色的风暴在天际线上酝酿,搅动着天空的云烟,形成黑色的漩涡。 “看看吧,”她说,“了解一下我们将会面对的敌人,有着怎样的【本质】。” “——或许,那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残留的、最后的痕迹了。” ***玛格丽塔的【心灵碎片】*** 从以前还在女校学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那些看上去教养良好的女孩子们,会在背地里称呼我为“老鼠”。 黑色的眼睛,是老鼠的细眼;黄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是老鼠的皮毛;飘忽瑟缩的黑色的神情,那便当然是老鼠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和光的铁证。 “老鼠的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下水沟的阴森气味”——一次擦拭窗台的时候,我听到了高大的灌木丛背后,那个我曾经视为朋友的女孩子的真实心声。 这倒是实话。 拉斯维加斯灯火辉煌的躯壳之下,城市庞大的排水系统是腐烂污臭的血管,发酵的厨余垃圾供养着城市的“寄生虫”——蟑螂、老鼠和人类,在那里并无区别。 从“鼠洞”钻出来的人,一辈子身上都会残留着洗之不尽的下水道的气味。 我的母亲也是“老鼠”,每晚从鼠洞钻出去揽客,她的生意很好。当母亲接客的时候,她会把我赶到鼠洞外面等客人结束。客人们有的时候会用一些发霉的面包或者香肠来交换母亲,如果用捡到的烂菜叶包裹起来,就会是一顿饭。而赚到的钱,她会买一些没有抽完的烟头,或者酒,或者“药”。 我不喜欢母亲买酒,因为她喝醉了会打我,咒骂我,以及那个据说和我长得很像的父亲;我喜欢母亲买药。 虽然药会花光钱,让我们饿一天乃至更多天,以至于母亲不得不更多地去接客,接客后会买更多的酒——但是母亲注射了药之后,会精神变得很好: 她会抱着我,流着泪给我道歉,说她不是故意要打我的,还会给我讲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还有拇指姑娘。 母亲说,我就像拇指姑娘一样可爱——总有一天,我会被属于我的小燕子接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与住在金盏花里面的王子相遇,每天醒来,都能用盛在铃兰花中的甘美露水作为早餐。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铃兰花是有毒的——根茎叶花果,全株上下,无一不毒。 母亲骗了我:她没有真的见过铃兰花。 而我,直到最后,也没有遇到过属于我的小燕子。 * 六岁的时候……还是七岁?记不大清了,母亲的一个“老顾客”看上了我。 那个满脸横肉、一张嘴就露出一口黄牙、喷出死老鼠气味的男人掰开我的腿的时候,我用母亲往胳膊上扎的残余的针头扎进了他的脖子。 他死了,如同我在使用针头的时候在心里尖叫的一样: 要是这根针,能像杀死隔壁鼠洞那个老贝克一样,杀死他就好了。 老贝克因为扎针太多次咽了气,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烂得不成人形了。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觉得,老贝克扎的那种液体如果够浓的话,应该也能杀死那个“客人”。 那天我挨了母亲一顿打,因为她失去了一个发霉面包的供应源。不过坏了母亲几次生意之后,她也渐渐明白,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使得我变成了某种“特别的”存在。 我的“特别的”能力,可以让我在特定的容器里面凭空制造出我理解范围之内的药物。 母亲用我的能力赚了很多钱,她自己也不用去外面买药了。不过她很怕我抛弃她,有一次甚至试图给我注射那种药,想以此控制我。 不过,我改变了针管内的药物的成分,她没有成功。那之后我便断了她一天的药,母亲从此便不敢对我逼迫太过分——只要不断了她的药。 药、药、药。 我讨厌药。 很多人在我手里做出来的药中死去——他们却称呼我为“下水道的小麦琪”。 把恶魔叫做贤者麦琪,是不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转折发生在八岁的时候,大概吧。可能是我和母亲卖出去太多的药,影响了当地黑帮的生意,有一天一群人闯进鼠洞,带走了我们。 那些人掀开麻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狐狸样细眉细眼、脑袋上有缝线的亚洲男人,正在对我微笑。 母亲的神色变了,原来那也曾经是她的恩客。 我知道了母亲以前是在赌场工作的,她怀孕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母亲被那个男人带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逃走了。 然后,那个男人要从母亲手中带走我。 母亲哭天抢地地高喊“我的小麦琪”,我却没有掉眼泪——于是那个男人又给了母亲一个装着一大笔钱的箱子,母亲这才止住哭声,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我并没有听漏掉母亲走出门后,外面传来的枪声。 你为什么不哭呢?那个男人——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父亲问道。 没有哭泣的理由,我回复他,也没有意义。 眼泪是有理由也有意义的,我亲爱的孩子,他说,很多时候,这可以让你不至于显得像异类——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漂亮地落泪,这种技能总是很有价值的。 显然我还需要教育。于是,那个按道理上讲是我生理父亲的男人,在组织里面亲自训练我。 那里有很多身怀特异能力的孩子:有的能够将自己的关节在战斗中自己脱臼又接上,能在近身缠斗中让敌人无法防备;有的能够喷火且不被火伤身;有的能够从手里发出冲击波……还有一些,不过我都忘记了。 和他们相比,我的那一点特异的能力,好像也没有那么特殊了。 如果我不够强的话,那么父亲为什么要接我回来呢? 我和那些孩子一起训练。有一个女孩子,叫玛格丽塔的,在我们里面能力强度是垫底的——她的特异能力是能凭空变出最好吃的小饼干,每次都会分给我们大家。 小饼干比食堂的营养餐好吃很多。大家在训练的时候,也会让着她一点。玛格丽塔很喜欢我,说我像妹妹一样,每次都会给我多分一两块饼干。 但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妹妹。玛格丽塔的长相偏向印度人,黑眼黑发,但是眼睛比我大,头发比我卷,五官比我好看很多。 在十岁生日那天,那个男人把我们叫出来,在他面前排成一排,告诉我们说,我们中间只能活一个,成为我们这些人中最后正式入选的精英。 那一次赢的是我。因为我总是给父亲的副官提供药,他很怕我死掉,就提前一周告诉了我这个精英选拔的规矩。 在生日前一天,我央求玛格丽塔做一点巧克力注心的小饼干,作为十岁的生日礼物。这种小饼干很耗费精力,玛格丽塔每次做完都会很虚弱,但她那天还是做了。 “多吃点啊,小麦琪,”她微笑的大眼睛亮亮的,“以后要长得很漂亮,还要高高的、很结实,这样就不会受欺负了。” 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我们分享了小饼干。不过我突然发作了肠胃炎,一块都没有吃掉。 我把我的那块给了那个副官。 我也没有吃饭。 当那些人,包括玛格丽塔,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当父亲摸着我的脑袋、夸奖我“做得真不错,我的小铃兰花,我就知道你能做到”,并将一枚铃兰花式样的戒指套在我手上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除了饥饿。 好饿啊,那个时候我这样想。 好饿、好饿、好饿…… 很奇怪吧,明明小时候好像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感觉,但是十岁的那一天,我久违地再次感受到饥饿的时候,却觉得它难以忍受。 时至今日,那种饥饿的印记,仿佛还烙印在我的胃袋之上。 * 十叁岁的时候,父亲把我送去了女校,说我应该学着做一个上流社会的淑女。 同班的那些女孩子,她们纤细、整洁、干净、优雅,高鼻深目,有着完全不同于亚洲人的精致立体五官,说话轻声细语,带着富有韵律的美丽腔调——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生物: 她们是人,我是老鼠。 老鼠是人人喊打的。但是,优雅的淑女面对老鼠,并不会做出不体面的打老鼠的动作,而只是会柔弱无力地晕倒。 不过,最开始,她们对我也只是视而不见罢了——如果这样的话,倒还不算难以忍受。 但是…… 那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对我伸出手来,说“我们来做朋友吧”这种话呢? 又为什么要在她们面前说:“你们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就是那个……”“原来是做那种不体面工作的啊……”“她母亲是个表子,后来她才被认回来——这是她亲口说的。天知道她是不是也跟着被男人上过”“真恶心”“这种人怎么会进圣玛利亚,真是污染空气”这种真心话来呢? 啊。 原来我的母亲,做的是这样不体面的工作啊,连带着我也不体面了起来。 可是她们,不都是非常体面的人吗? “我怎么会和老鼠做朋友,你们想多了!”那个我原本以为是天使一样的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说出了那样的话语。 她说得没错,我想,人和老鼠怎么会交朋友呢? 至于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咒骂老鼠,当然就更不算是有失体面的行为了——反而,她们会因为共享着对于一只老鼠“同仇敌忾”的厌恶,促进她们小团体内部感情交流,从而达到“团结”的目的。 于是,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真好啊,我想,这种人与人间的亲密关系,真是让人羡慕啊。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那天在灌木丛后说话的女孩子们相继染上了药瘾,纷纷退学了。 “真有趣,我亲爱的小铃兰花。”我的父亲对我说,他显然知道我做了什么,“你看,你渐渐明白了人心。” 我想我或许确实有明白了一些——哪怕皮囊不同,教养环境千差万别,但人心的本质总是相似的。 “不过,你的外观还不像铃兰花那样足以叫人卸下防备、产生亲和的心,”父亲说,“或许我得再给你换个环境。” 然后我就进了修道院,辗转成为了一个护士。 我的新名字叫“玛格丽塔”。 后来,再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呢? 父亲让我去接近一位叫“贞子”的女病人。 试着和她成为朋友吧,父亲说,你会喜欢那孩子的。 *** 和贞子的初遇,是在一个早春的清晨。 我在医院花坛的长椅前找到她的时候,女孩一身雪白的长裙,没有穿着白色蓝条纹的病号服,而是将其整整齐齐地垫在身下。 我是从侧面接近贞子的。那个时候,贞子垂着头,膝盖上放着一小捧白色的花,她捏着其中一朵,另一只手一片片地揪掉花瓣,嘴里面念念有词。 乌檀木一般的长发自肩头垂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小的、翘起的鲜红双唇。 贞子涂了红色的唇膏。 当她觉察到我靠近的动静的时候,抬起头、侧过脸,对我露出了她的全部面貌。 那个时候,我顿住了脚步。 白雪公主,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是真的存在的吗?我想。 白雪公主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您好呀,”她说,“您就是新来的玛格丽塔修女吗?初次见面,我是■■贞子。” 她向我伸出手来:“你叫我贞子就可以了。” 贞子手里捧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完美的圆形花冠犹带着亮晶晶的露水:“这个是玛格丽特花——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的、象征着喜悦与期待之爱的花朵,果然非常适合您!” 贞子的声音,就像童话故事里面小人鱼的歌声一样美妙。 她说,这种花可以占卜运势,尤其是在恋爱方面——她说喜欢上了一位医学院的实习生,今天和他约在那个长椅见面。她涂了唇膏,就是为了使得自己的气色显得好看一点。 “前几天做的治疗太痛了,我没有太睡好,脸色会不会很差、很可怕?” 贞子她絮絮叨叨、忧心忡忡,还给我展示了她的手臂——大大小小的针孔,遍布于污黄和深浅青紫交错的瘢痕之上,都是“治疗”的痕迹,她穿长袖裙子就是为了遮掩这一切。 “很难看,对吧?要是他要牵着我的手,这些丑陋的东西不小心被他看到了怎么办呢?” 被恋情冲昏了头脑的女孩子,哪怕是像白雪公主一样的绝代佳人,也是缺乏自信、患得患失的。 然后,在那天的树荫之下,我见到了那个青年人。 看到他们凝视彼此的表情的时候,我想到了拇指姑娘。 我不是拇指姑娘——这个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我充分理解的事情。不过,我没想到我会亲眼见证拇指姑娘和她的王子之间的相遇。 我只是一只老鼠,我告诉自己。 拇指姑娘给没有见过光的老鼠唱了一支歌,老鼠便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她——然而,她总是要被燕子带走的。她会被那对有力的翅膀,托得高高的、高高的,飞到很远很远的、四季温暖如春的地方去——然后,和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相遇。 就算没有燕子,故事的结局也会是注定的。而老鼠,亦只不过是拇指姑娘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 我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见到之前的故事中不曾出现过的小燕子。 我知道她——【灰鹫】阁下,组织里面的王牌杀手,那天浑身是血到赌场来,要求见父亲一面。 在赌场里,就得按赌场规矩来。她先是用赌术赢过了赌场的所有人,又杀了几个试图阻拦她的人,直到蛇喰梦子阁下出现。 蛇喰阁下赢过了灰鹫阁下,却没有再阻止她找父亲。我试图挡在楼梯上,却被她一把捏肩放倒——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 【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挡在我面前的吗?】那个时候,她像这样问我。 脸侧着压在地面上,有点痛。但是,如同冰雪般寒冷凌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我偏了偏头——然后,我看到了一对宛如冰轮般的银色眼睛。 那是多么美丽的眼神啊! 压倒性的强大、冷酷与残忍,那是一定、一定不会甘于屈居父亲之下的存在……从那眼神之中确认了这一点的时候,我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是真的不愿意父亲被灰鹫阁下杀死吗? 我想到了母亲给我讲故事的声音,想到了那些年训练的日日夜夜,嘴里不知为何泛起巧克力的苦涩味道——真正的玛格丽塔死后,我再也吃不下甜味的巧克力了。 挥之不去的饥饿感,再次自胃部翻涌而出。 好饿啊,我想,好饿啊…… 最终,我摇了摇头,不顾脸被摩擦得生疼。 【不是就好——梦子说,你也是需要被拯救的人。】灰鹫阁下顿时放开了我,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当我扶着雕金的黑色栏杆、跌跌碰碰地穿过长长的楼道,赶到父亲房间门口,我听见了一声巨响。 洞开的门内,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父亲跌坐在地、脑袋没有了。在他身后和身下,大片大片的血,像是墙纸上绽开的鲜红大丽菊,花瓣缺掉一块——那里是破了个大洞的窗玻璃。 少女停驻于窗棂之上,如同镶嵌在洞口的、振翅欲飞的燕子的影像。 【你自由了。】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我一眼。 心脏激烈地鼓噪起来。 然而,她接下来说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梦子。】 然后,燕子飞向了天空。 老鼠依然留在了鼠洞里面。 老鼠不是拇指姑娘。 *** 但是,世界上为什么会发生那样残酷的事情呢? 王子背叛了拇指姑娘。 老鼠背叛了拇指姑娘。 我的头巾丢掉了。修道院的嬷嬷说,我没有必要继续佩戴它了。 没有人相信我没有办法反抗那个“醉酒”的男人。腹中的禁忌的果实,是我罪恶的证明——原本我想要偷偷解决掉它,但是他们说,原本我就已经犯下了罪孽,难道还要继续犯下杀死一个无辜生命的罪吗? 没有了遮蔽物的老鼠,只不过是人人喊打的垃圾罢了。 啊。啊。啊。啊…… 拇指姑娘,亲爱的拇指姑娘,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不、不、不、不、不!那不是王子,王子已经死掉了!拇指姑娘被欺骗了,老鼠不想背叛拇指姑娘……不对,没有,老鼠没有背叛拇指姑娘,是拇指姑娘背叛了老鼠…… 神啊,神啊,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告诉我,请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为什么…… 王子的脑袋上,会出现十字形的缝线……呢? *** “啊啊啊啊啊啊——!!!” 当伏黑惠从“玛格丽塔小姐”的记忆中猛然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痛得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所谓“心之碎片”,原来就是……梦境主人的记忆吗? 在记忆影像的最后,过于强烈的情感骤然爆发,形成的冲击波将他弹了出来。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回过神来,伏黑惠才发现,自己死死地握着飞鸟的胳膊——而少女已经停驻下脚步,安静地等他缓过劲来。 他低着头,直直凝视着脚下白色的花朵:铃兰与木春菊——或者说,玛格丽特花,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像是白色的浪潮,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过分浓郁的甜香气味,像是要将人吸入其中一般刺激着鼻粘膜上的神经末梢,熏得人头脑发晕;胃袋痛苦地绞紧,泛起想要呕吐的感觉。 于是伏黑惠吐了出来。 “唔……好像有点过于草率了。” 头上传来飞鸟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少女叹了口气:“不该让你贸贸然共感她的记忆和情绪的——让一个陌生男人随随便便看少女的私密心事,果然还是太不合适了……” “……为什么?”吐不出来,只能呕出一些酸水。 伏黑惠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宛如压抑着欲喷薄火山的、颤抖着的声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忆里面出现的你是怎么一回事?” 伏黑惠抬起头来,用力握住飞鸟的肩:少女的表情,是和出现在“心之碎片”里面的那张冷漠面容完全不同的、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记忆里面那个头上有缝线的人——那个所谓的父亲,和那个后来的男人,之前见到的那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题好多哦,”飞鸟又叹了口气,“边走边说吧,我们得赶时间——不然,等那个【胎儿】出生,或许就来不及了。” 真要将事情解释清楚,其实并不是叁言两语的事情。 现在的这个所谓玛格丽塔修女,其实原本是一个叫“麦琪”的、拉斯维加斯“地下城”里的“鼠人”出身的姑娘。 她被自己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找回后,进入了父亲领导的一个叫【塞壬】的组织,被培养成了组织走私药物的研究和生产者,兼任情报人员和暗杀者。 “一人身兼多职,那个垃圾完全就是仗着生理父女关系克扣她福利压榨员工吧?”飞鸟吐槽道。 后来飞鸟干掉了麦琪——或者说玛格丽塔修女的父亲,【塞壬】组织覆灭。 但是,那个本该被杀掉的男人,以另外一个身份,也就是玛格丽塔监护对象贞子的未婚夫回来了。他强迫了玛格丽塔,使她怀上了孩子,并通过一系列操作,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我说怎么看玛格丽塔小姐那么眼熟,原来那个时候她在楼梯上拦了我一下——不过原来当时最后进房间的是她吗?我还以为是梦子呢。” “……”她是不是非常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 “伏黑君,怎么了?”飞鸟侧过头看向他,“眼神好奇怪……” “那个男人……”话还没说完,想到最后的画面,伏黑惠愈发抑制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啊,一个怪物——甚至都不能用人渣来形容,因为他不是人。”飞鸟语气平静,“没想到两个垃圾联手了……真可惜,当时没能把他斩除干净。当时我进门的时候,他放了枚烟雾弹,我只好凭着直觉开了枪。” “那个时候,我以为既然击中了脑袋,那么他应该必死无疑了吧?” “现在看来,或许他有什么跟头部相关的寄生能力,那个时候抛弃了那具身体的大部分跑掉了——从这方面讲,的确算我欠她们的。” 那么之前在医院楼道里面看到的那个男人,他…… “那个啊,”飞鸟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情,“不过是一具最为低等和肮脏的,【人偶】罢了。” *** “不愧是参拜婆,遗体修复和妆殓的技术,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这样乍一看起来,简直宛如生时、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站在五十岚的尸身前,夏油杰合掌道。 被称为“参拜婆”的诅咒师,面目身形却宛如少女,身着女子高中生校服,坦然受了夏油杰这一礼。 “毕竟是老身吃饭的本钱。”“少女”阴恻恻一笑,“能为盘星教主效力,也是老身的荣幸——不过,普通人里面优秀的妆殓师也不少,教主阁下特意来寻老身,又是为何?” “啊。”夏油杰发出了一声似笑的短促感慨,“猴子的臭气,可是比叁伏天腐烂了一个星期的尸体还要熏人,实在是叫我难以忍受呢。” “……” 夏油杰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诅咒师的术式,就是套尸体的壳子:“抱歉,是我失言了——没有内涵您的意思。” “……无妨,老身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还没有到这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地步,”参拜婆摆了摆手,“说起来,前些日子拜托教主阁下找寻的合适尸身进展如何了?” “毕竟您看,我这具身体也的确是快要烂了。”诅咒师撸起高中女生制服的袖子——原本应该泛着鲜活润白色泽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类似橘皮的皱纹,以及深褐色的斑块。 “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不过要切实拿到尸身而不引起高专那边注意的话,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进行准备……” “老身可等不了那么久,”“少女”打断了夏油杰的话,眼中露出了明显和稚嫩面孔不相符合的贪婪精光:“实在不行的话,不如让老身把这一具……?” “抱歉,五十岚阁下是我们曾经的伙伴,”夏油杰嘴角仍然翘着,眼神却冷了下来,“可以的话,还是请您务必不要打扰这一位逝者的安宁。” 参拜婆打了个寒战。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打他的主意的,我也只是说说。”诅咒师嘟囔起来,“不过,这个小伙子可伤得够重——要把他脑袋拼好可真不容易,是跳楼造成的吗……” “……参拜婆。” 停尸间内的气温骤然降低了。 比停尸间的温度更令人浑身发冷的,是检查着五十岚尸身的夏油杰的声音:“将他交给你的时候,我有说过吧?” 扒开五十岚长长的刘海,夏油杰定定地凝视着死去的青年额上原本被遮住的十字状缝线:“我们是希望他体面离开的。” “这不能怪我!”诅咒师怪叫起来,“你们把他送来的时候他脑袋上就有这个痕迹了,怎么都消不掉!” “我还想问你们呢,”参拜婆愤愤地说,“你们送来的这具尸体脑袋根本就是空空如也——连脑浆子都没找到一星半点,害老身延误了多少工时!老身不跟你们计较也就罢了,你们难道还想借此名义,碰瓷老身贪污了这个娃娃的脑子吗!” ====== 大概下章结束精英boss战……吧 当脑花出现在笔下的时候,故事就好像不由自主地会滑向阴间的方向…… 虽然是很不平安的一章,但是还是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 chapter35 “哇哦。”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发出了一声惊叹。 “虽然早就对于情况有所预料,不过堕落到了这种程度,果然还是……小瞧她了啊。” 雪原般的花海之上,冲天的黑色风暴扭曲成为漏斗状的漩涡,翻搅涌动的云层;亡者青白的头颅浮动在风暴表层,与被绞入其中的白色花瓣搅合在一起。它们扭曲腐烂的肢体,于飞沙走石中影影绰绰、宛如舞踊。 当我和伏黑君靠近的时候,“漏斗”中的成千上百个脑袋齐齐转向了我们;漆黑的眼眶之中空无一物,却能让人感受到如有实质的视线——随后,亡者们扭曲着肢体,摇摇晃晃地或走或爬,向着我们聚拢过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难怪那两坨垃圾会进行联手…… “问你一个问题,伏黑君,”我拍了拍伏黑君的肩膀,“你比较擅长什么武器?” “太刀——你问这个干什么,以及这些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伏黑君已经召唤出了玉犬协助作战,同时用咒力覆盖了全身,对一只嗷嗷扑上来的亡者使出了一个漂亮的摆拳——后者胸腔凹陷下去,整个身体也炮弹一样飞出、将后边扑过来的亡者砸成一团,“这些又是什么……怪物?” 普通咒灵的话,应该会被这一拳在身上砸出一个洞——然而,这些亡者的躯体显然兼备了恶魔的韧性。 同时,与普通咒灵像是橡皮泥随便捏出来的外形不同,怪物们皆大体上像是人形,却像是某些人体实验的失败产物,身上要么少了一些装备,要么多了一些装备:比如多个暴露着脑子的头颅,或者一张脸上竖着长的多个眼睛,或者一个躯体上像是蜈蚣一样多出来的手脚;有些多出来的装备还不是人类的,比如那个人形躯干上长着牛脑袋的东西。 他们的额头上,皆有着黑色五芒星的亵渎印记。 “以‘悲剧’为粘合剂,将恶魔的魔导躯体与咒灵的力量核心杂糅起来——就是这样的‘咒灵恶魔复合式魔导体’,单纯的咒力或者圣洁的攻击,都是没法干掉它们的,”我哼笑一声,“千年伯爵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身为一个人类anti主义者,还以为他和‘非人’的联手能造出多了不起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污染战斗审美的粗糙存在。” 说话间,我上前数步——一只怪物“嗷嗷”地扑了上来,被我手中变为太刀形状的亚兹拉尔一刀挑飞。 “不过,交给小朋友锻炼一下手脚,倒是刚刚好。” 随后,我一转刃面,趁刀势未尽,自上而下向着眼前的黑色龙卷风劈了下去。 *** 只是一刀。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多余的技巧,只是最简单的劈斩动作——她只用了一刀。 仿佛摩西分海,将亡者的浪潮自中央劈开,亦使得前方通天的黑色风暴出现了一道贯通天地的巨大裂缝。 深不可测的无形黑暗自裂缝中显露端倪,像是一道伤口,又似一个陷阱。 幻梦的原野之上,连原本呜咽着的风,都仿佛为这一刀停滞了一瞬。 而收刀后,飞鸟动作亦未停歇,将刀柄往身后一扬——瞬间理解她的意图,伏黑惠将其一把接住。 尽管在见识了她的实力之后,伏黑惠觉得她完全不需要自己来担心,但仍然忍不住发问:“你要去……” “嘘——”飞鸟侧过脸,将手指比在翘起的唇前,“交给你一个小任务,伏黑君——外层这些亡者,就暂时交给你超度了。” “亚兹拉尔的权限我给你开放了一部分:虽然在你手中只能发挥叁成实力,但是要应付这些杂鱼还是绰绰有余的——还请把祂拿稳了。” “!” 她竟然把武器都给了自己? “我也……”伏黑惠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不,不要跟过来,”飞鸟在自己头顶对他做出一个“止步”的手势,“因为接下来,是只属于女孩子的私密茶话会时间了哦~” 然后,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当飞鸟从伏黑惠面前消失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眨一下眼。 风暴的黑色大嘴,在吞咽了孤身前往的少女之后迅速闭合,仿佛那道伤痕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原本为那一刀震慑的亡者们,随着刀主人的离去,渐渐发出“呜呜咿咿”的鬼哭之声,再次向伏黑惠和玉犬围了过来。 这一次的玉犬——或者说“浑”,是黑白两只玉犬合二为一的产物,实力更为强大。 刚才飞鸟看到改变了外形的玉犬之时,还轻轻“哦呼”了一声:“好可爱!” 伏黑惠握紧刀柄。 以“死亡天使”命名的变形咒具,刀身上黑气四溢,似乎并未因使用者的切换而消极怠工,只是刃上发出了兴奋的嗡鸣。 与它的主人的手温度截然不同,这柄武器刀身发烫。在皮肤触及它的一瞬间,伏黑惠便理解了它的渴望: 想要血,想要切割灵魂,想要收割更多生命——为此兴奋战栗着的凶器,在诉说着这样的渴求。 为此,它可以并不在乎自己以怎样的形态现世,也可以一定程度上不在乎操作者是谁。 这样的凶器在她手里,竟然没有噬主吗? 冥冥之中,伏黑惠能感受到,在那暴动的嗜血杀欲之上,有某种宛如【锁链】般的力量将其缠绕束缚。 伏黑惠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长长地将其吐出来。 面对黑色风暴之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魔导体,伏黑惠双脚一前一后,做出了一个起势动作。 在他身边,玉犬亦扬身低头、放松皮毛,释放出进攻的讯号。 “上了,玉犬。” 既然她把自己的武器都给他了…… “可别让人小瞧了啊。” 随后,一人一犬冲入了亡者堆迭而成的尸山尸海之中。 *** 我在风暴之中上行。 龙卷风的中心是基本没有气旋风的,但会因压降而形成上升的气流,可以将我托举起来。 除此之外,中心的周围的巨大风力,将分布更为密集的心之碎片旋转着吸向天空——于是,就像踩着台阶一样,我将脚尖轻点于心之碎片上,借力跳跃,让自己的行进速度更快一点。 这里没有什么恶魔、咒灵或者最新型的复合魔导体,或许是因为它们来不及冲进来就会被绞碎吧——看着周围漂浮的断肢残骸,我想。 不过,在踏上心之碎片的时候,眼前会浮现出幻象: 我看到身形瘦小干瘪的小女孩挡在我面前,蜡黄的一整张脸,仿佛只剩下两只黑黑的大眼睛: “你是小燕子吗?”她定定地凝视着我,“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带我前往四季如春的南国,遇到我的王子?” 我看到阴沉瘦弱的少女挡在我面前,穿着黑的女校长裙,围着白色领巾,眼睛中游着两条垂死的鱼: “你是我的朋友吗?”她细声细气,“你可以和我聊只给我一个人听的心里话吗?我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你,你会讲给别人听吗?” 我看到气质温和的女护士挡在我面前,对我露出铃兰花般清丽的微笑: “你是神大人吗?”她将手握在胸前,“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您聆听我的告解,给予我以最终的审判,将我从这无限悲哀的绝望地狱之中解放吗?” …… 幻象之中,我看到那女人被那男人玷辱——那男人对别人的解释是“酒后乱性”。 不过我知道,真喝醉了的男人,是根本硬不起来的。 但是没有人为她说话。 没有人相信她是被强迫了——更何况她曾经是一个杀手,没有人相信她不能反抗;更何况那是她朋友的未婚夫,没有人相信她不是对他觊觎已久;更何况她是一个见习修女,这样的“丑事”不会见容于教会;更何况那个男人已经被我“杀死”了,没有人相信他会回来,还是以那种身份回来。 “神啊!” 当出现孕吐、用试纸检测出结果后,她在一个雨夜出逃,崩溃地向神父告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残酷的事情呢?” 然后,有血从告解亭汩汩流出——那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原本那位神父没有。 最终她再次沉默了下去。 沉默地再次成为了那个男人的爪牙——以新的身份。 被她珍而又重地夹进《圣经》的干枯的玛格丽特花,在有一天她默诵《启示录》的时候自书页间掉落。 然后那个时候,贞子神色愤怒地冲了进来,给了她一巴掌。 她整个脑袋都被打歪过去——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病人的力道。 那朵花,被她的“白雪公主”踩碎了。 后来的幻象更加动荡不安:“白雪公主”自楼梯上摔落,大片大片的血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洇开,仿佛要把那瘦弱的躯体内全部全部的血都流尽了。 在天旋地转的画面和尖叫声中,那个男人再次出现。 深棕色的发帘,掩盖着隐约可见的十字状缝线,露出没有高光的绿色的眼睛。 “你让贞子掉了一个孩子,”他说,“你得赔给她一个。” 我能感到,“玛格丽塔”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牙齿格格地打战,她在恐惧——极度的恐惧。 为什么?她想。 这种时候,比起孩子,更应该被关心的,不是贞子本人吗? 为什么他竟然在这种时候,也只是露出了那种平静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内的……微笑呢? 而后,那男人把手伸向了她的肚子…… …… 一路上行,我一路沉默地旁观着这一切——这是回忆,是幻象,是我无法改变的过去。 最终,我也伸出了手——以马内利包覆之下,这双手泛着莹莹的白光,像是挥去雾气一样,打散了幻影。 在云层与风暴交接的漩涡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胚”:半透明的黑色的卵膜之中所包裹的,是紧闭双眼的“玛格丽塔”。 赤.裸的躯体上遍布着象征罪人的魔纹,蜷缩成胎儿浸泡在羊水里面的姿态:那是作为献祭的人柱,是“原罪”具现化的载体,是胎儿形式的、正在羽化过程中的“魔女”。 孕育一个这样的魔女卵胚,需要罪孽的“恶行”作为模具、绝望的“心念”作为填料,还有就是…… “无垢者”的躯壳,作为魔女变生的容器。 从她本人,到她的“孩子”,都被“使用”了个彻彻底底。 我轻轻叹息一口气,继续向着“胚”伸出了手—— 然后,胚胎中的“玛格丽塔”睁开了眼睛。 * —你恨我吗? 【我确实憎恨着您。】 —为什么? 【您说过会拯救我们的——但是您没有信守承诺。】 —…… 【如果没有您当初听从蛇的诱惑,摘下生命树的果实,叫人有了分辨善恶的心,所谓痛苦所谓怨恨所谓痛苦所谓死亡全都不会存在,所谓恶人所谓怪物所谓咒灵所谓恶魔根本不会诞生。人类至今还会徜徉于永恒欢乐的乐园(El.y.s.ion)之中。】 —原来如此。是“那个男人”告诉了你这些吧? 【是又怎样?】 【我是如此憎恨着您——您根本不知道,您有多么让人嫉妒!如果别人处在您的位置上,也根本不会把事情做得像您一样糟糕……】 —噗。 【您笑什么?】 —只是在想,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对你说一句“这么羡慕的话,就让你来体验一下我的生命吧”——这种话。不过果然,应该由自己亲手背负的东西,我还是不想假手他者呢。 【……】 —你的憎恨,我理解了。这么看来,你的憎恨倒确实没有找错对象。 【您理解?】 魔女卵胚的脸上,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既然您说您理解的话,那么——】 飓风的刀刃,裹挟霜雪与雷电向我劈斩过来,看气旋的走向,似乎是想将我的肢体绞碎——奇异的是,这一次的风中,传来了铃兰花的甜香味道。 【还请您变成我的养料……吧。】 然而…… “将有麻醉迷幻作用的花瓣夹杂在攻击之中啊。” 风刃滚过之后,我掸了掸几乎纹丝不动的衣摆——上面粘了一点被冻住的细长白色花瓣。 “真是不错的想法。” 魔女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说你理解的吗!】那她嘶吼着,【那为什么还要反抗!你不是应该以死谢罪的吗?】 “你好像搞错了点什么。” 我回视那羽化变生过程中的黑色茧蛹,双眼燃起仿佛烧灼的剧痛。 “‘死’这种方式,是并不能赎清我的罪孽的。当我说‘我理解’的时候,我想表达的其实是——” 我抬手结印,对“魔女”露出了一个微笑。 “正因理解,我才会觉得:前来亲手将你了结,实在是再正确、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chapter36 下劈、上挑、挥砍、突刺…… 亡者被拦腰斩断。 下劈、上挑、挥砍、突刺…… 亡者的头颅滚落。 下劈、上挑、挥砍、突刺…… 亡者在哀嚎恸哭。 下劈、上挑…… 那凶器仿佛在自主地挥舞,心和眼和手和足,都像是在被其牵引推动。 双腿在奔跑中变得酸软;手和胳膊都被震到麻木;心仿佛也要跟着麻木了。 但是,少年依然机械地重复着挥舞太刀的动作: 下劈、上挑、挥砍、突刺…… 什么都不要去看,什么都不要去想。 蚂蚁咬啮神经的感觉、喉咙里涌出“咯咯”作响的细沫的感觉、在窒息中挣扎的感觉、浑身骨头被碾碎的感觉、四肢被折断的感觉、血从身体里逐渐流出来带走体温的感觉、眼前像是坏掉的电视机一样泛起雪花而后“啪”地一下黑屏的感觉……每斩断一具复合魔导体,这些仿佛垂死的体验,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意识的航船,在无边痛苦的海洋中浮沉。玉犬的吠叫声时远时近,则是连接意识的锚绳——如果不是这孩子在不断呼唤着他,伏黑惠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这把凶器的提线木偶。 然而少年的躯壳,实际上并未多出感官知觉中的痛楚所对应的伤口。 这是幻觉,伏黑惠告诉自己,这是幻觉。 他是伏黑惠,他没有变成那些亡者——他还活着。 下劈、上挑、挥砍、突刺…… 啊啊,他知道了。 在握住“亚兹拉尔”,向着第一具亡骸挥砍而下的时候,伏黑惠便理解了,那锋刃之上源源不断的磅礴咒力从何而来。 它们来自于这一武器所杀者的憎恨: 每一次对着亡者挥下刀刃的瞬间,亡者的濒死记忆都会降临在持刀者的身上,使持刀者的精神感同身受亡者垂死时候的痛苦——而这份漆黑得仿佛化不开的、对于死亡的恐惧与憎恨,将化为持刀者的咒力,成为其所斩杀的下一个目标的燃料。 以旧的憎恨掠取新的憎恨,以亡者的憎恨供养生者的憎恨:由此,在战斗之中被这把武器所制造出来的漆黑的咒力,得以源源不断、绵延不绝。 伏黑惠也理解了,为何这把凶器会被冠以以死神.的.名字。 只是单纯地重复着掠夺与终结生命者,并不足以被称为“死亡天使”。如果没有与犯下“杀戮”这一罪孽相匹配的觉悟,如果没有亲自感受到所收割的生命究竟有着怎样沉重的分量,痛亡者之所痛、悲亡者之所悲——于彼方挥动刀刃之人,也不过是,宛如提线人偶一般蹈舞的“杀人鬼”罢了。 真可怕啊,伏黑惠想。 那个女人,真可怕啊。 ——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呢? 飞鸟说,这柄凶器在他手里只发挥出叁成威力。 那么,精神上背负着如此深重的罪孽,却依然能那般自如地挥舞这沉重刀柄的飞鸟本人——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又究竟是以怎样的觉悟,走到如今的呢? *** 万米高空之上,风暴中心的黑色胚胎宛如心脏一般鼓动着。“玛格丽塔”的声音宛如闷雷般沉重地敲击在云层之上,震出雪片与冰雹,为风刃裹挟着向我挥下。 我哈出白气,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弹—— “啵”,宛如泡沫破灭的声响。 风刃消弭无形。 “你的‘绝望之理’,是七宗原罪之一的‘嫉妒’吧。”直视着胚胎之中“玛格丽塔”身上的罪纹,我使用了肯定的语气。 【“绝望之理”?】她歪了歪头。 “因嫉妒的心而生发,此即是你成为魔女的理由:每条你因这一理由犯下的罪恶,都会加速你堕落为魔女的进程;每条你为这一理由戕害的生命,都会成为你力量增长的养料。” 【我那是没有别的选择……】她的声音,带上了幽幽的泣音。 “嘘——你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侧身避开裹挟着冰雪和闪电的风刃,足尖轻点心之碎片的残骸变换落点、稳住身形,将一根手指比在了唇上。 “你只是非常精明地,每次都选择了对自己更为有利可图的那条道路。 【没有……我不是自愿的……】她喃喃道。 “打住,听我说完”,我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虽然掩饰得很好,在你的回忆里面,你好像总是受委屈的、受强迫的那一个——但是每一次,激发了你嫉妒之心的人,下场都很悲惨呢。” 观想心之碎片的时候,我可以共感到碎片主人在记忆中的真实情绪。 在看到孩子们环绕着那位真正的玛格丽塔,而玛格丽塔有足够的能力去“爱”和“回报爱”的时候;在看到女孩子们彼此亲密,却唯独将她排斥在外的时候;在看到贞子和五十岚两情相悦的时候,甚至在看到我的时候——那名为“嫉妒”的毒虫,都在啃噬着“玛格丽塔”,或者说,“麦琪”的心灵。 “当那些人陷入不幸的时候,你自己可能没有觉察——但是我,从受害者们死去的眼睛里面、从你经过的走廊窗玻璃上,从你看向血泊的倒影之中,都看到了你的神情。” “玛格丽塔”在微笑。 “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我诚实地指出,“你的灵魂,在你成为魔女卵胚的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扭曲、腐朽、崩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为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明明都已经那么可怜了,你怎么还能够这么说我……】 “‘药’是达成你目的的、非常方便的道具。”在愈发激烈的攻势之中,我不断寻找新的落点,一边靠近魔女卵胚,一边说道。 药是排除绊脚石的武器、药是攫取权力的阶梯、药是交换善意的筹码。 “但是你唯一的一次失算,”我不顾魔女之卵逐渐变得扭曲的神色,剖析道,“虽然你在展示给我们的‘心之碎片’里面刻意隐去了那一段,但是——你在那一天的酒里面,下了‘爱情灵药’,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 风刃与雷暴的攻势骤然转强,如同飞镖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向我袭来,看气旋走向,是想将我绞碎其中。 “我就是知道。” 我拂去一把兜网般罩过来的电光,原来风刃只是障眼法:卵胚已经发现攻击对我本人无效,便将目标转向了我脚下作为落点的心之碎片,试图让我从高空摔下去。 “毕竟这双眼睛,能看到许多东西。” 不过—— “只不过,你原本想下药的对象,并非五十岚……” 转换身形的间隙,我补完了这句话:“……而是贞子小姐——我说得对吗?” 她的攻击停滞了。 【……】 不狡辩了吗? 【那么,为什么不用您那把银色的小枪……给予我,最终的审判呢,夏娃大人?】 然而隔着黑色的薄膜,魔女脸上却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因为对付你用不着——顺带一提,请不要对我使用那个称呼,有点恶心。”不用想,一定是那头黑漆漆的嘴长肥猪到处宣扬的。 亚兹拉尔刚才给了伏黑君,超度风暴外侧的亡灵尚且不足。那些复合魔导体,皆是魔女所背负的“罪”,皆是因她的“药”直接或者间接走向灭亡的“人”——其中才是真正有许多不该沦落至此、需要被拯救的人。 【为什么……父亲明明说过,您会赐予我“乐园(El.y.s.ion)”,将我从这悲哀的深渊之中解放……】 卵胚发出低泣的声音——然而那魔女的脸,却扭曲成了眼睛在笑、嘴巴在哭的上下不协调怪异表情。 【是我不够格吗,还是因为……】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云层之上的心之碎片,已经全部被风刃和闪电击毁了。脚一时间寻找不到落点,我便再次将水母君召唤出来,抓着我漂浮在空中。 “乖孩子,辛苦了,”我摸了摸水母君的触.手,仰头小声对它说,“之后喂你吃小鱼干——说起来水母会吃小鱼干吗?” 水母君对我挥了挥触须。 “好的,那么到时候还喂你一些小虾米。”我点了点头,半跪在水母君的伞盖上,又转向“玛格丽塔”。 “听你告解原本是神甫的事情,拯救你是神的事情,审判你是天使的事情——而我,虽然不得不在你的心之碎片上兼职了一下神甫,但既无拯救你的权能,也无审判你的权柄。” 我直视卵胚中“玛格丽塔”狰狞的脸庞,拉着水母君的一条触须,用牵引的动作指引它避开周围的风暴闪电的袭击,继续向她逼近。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早就转行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商人。”我向“玛格丽塔”伸出了橄榄枝,“不过,要是愿意跟我做一笔生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减轻一些下地狱的苦楚。”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我的话,卵胚发出了宛如哀嚎、胜似恸哭的癫狂笑声。 电光在云层的漩涡之间汇集,照亮了如同狂涛般怒吼着的云海——我敏锐地感觉到,她要放一波大招了。 卵胚之上,亦渐渐浮现出裂痕。 【我才不要下地狱。】 然而,“玛格丽塔”原本狂笑的脸却陡然沉了下来。 缠绕着闪电的黑色的云层忽而光华大盛。在我摆出迎击手印的一瞬间,无数的天火却向下方飞去。 伴其而下的,是比之前任何一道闪电还要更加粗壮的雷暴,瞬间笼罩了原本花海浮波的原野。 “……” 伏黑君在下面。 【那么,这样呢?】 卵胚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敲击在云层之上的鼓槌。 【我好羡慕您啊,夏娃大人。】 【您每一次的随侍都很棒呢,这一个也是——他在下面抹消了不少我的力量来源,是在尽心尽力地完成您安排的任务呢。】 【现在,我把他杀死了。】 咔啦咔啦咔咔咔咔咔咔——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魔女的卵鞘如同黑色玻璃罩骤然碎裂,在空中化为无数纷飞的黑色雪片。 “嫉妒之魔女”,羽化变生。 她有着“玛格丽塔”的脸、遍布黑色魔纹的赤.裸身躯,却长着老鼠的耳朵、尾巴和四肢。黑色的长发在她背后纠结缠绕,形成黑色的鸟类翅膀,在魔女背后徐徐舒展开来。 原本生长着双眼的地方,只剩下了空无一物的黑色孔洞。 然后,那孔洞随着缓缓垂落的头颅,有空洞的目光,渐渐锁定在水母君伞盖上站起身来的我。 【这样做的话,请问您可以……赐予我拯救了……吗?】 魔女在微笑,说话的调子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是在歌唱。 我垂眸不语——然后,抬起手,歪头咬下右手的手套,用左手拿着右半边的以马内利塞进袖管。 投资果然是有风险的事情。 “这次的确是我失算了。” 在魔女骤然显露惊喜的表情之中,我抬头面向魔女,再次叹了口气: “本想着获取更大的收益才和你谈判,没想到几乎要赔本了呢。所以——” 下一瞬,我已经出现在魔女面前,近得几乎要脸贴着脸。 “为了减少损失,我只好强买强卖了。” 说话间,我的“右手”已经刺入魔女胸口,握住了她的“心脏”——那是魔女的力量源泉,亦是这个梦境的锚点。 冰冷的、坚硬的、疼痛的。 “顺带一提,伏黑君不是我的随侍。” “而是我的债券。” 然后,我抽回了胳膊。 * —【为什么不彻底杀死我呢?】 —因为那个就是你的目的呀。 —【……】 —为何露出那副惊讶的神情呢? 亚兹拉尔的确可以净化亡者——但那是普通的亡者。像“玛格丽塔”这样的“魔女”的话,因其罪孽过于深重,则会直接造成灵性意义上的湮灭。 —对于连灵性的死亡都在渴求的罪徒,将你用亚兹拉尔祓除,才是你的胜利吧。 —【……】 —为了解脱而一直挑衅我,你可演得过分卖力了呢——是因为之前处在他人领域的监控之中吗? —以及,把心之碎片展现给敌人,或许能够搅乱敌人的心智判断。可惜找错了对象,要是对上伏黑君那种心软的孩子的话,或许会有用。 不过…… —在观摩完毕你的心之碎片里的记忆之后,我才确认了一件事情:子弹打散你的鬓发的那个时候,比起惊恐,或许你真正感到恼怒的,其实是我竟然没一枪打中你的要害,用亚兹拉尔将你就地祓除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啊,夏……】 —不要叫我那个称呼。以及我说过,这双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 —【既然您能看到,那么……为什么不用[死神]杀掉我呢?】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上帝没能拯救得了你,异教的[恶魔]却会给予你救赎?何况对于亚兹拉尔,你也是个异教徒呢。 —【所以大人您,果然背叛了神啊……】 —……谁知道呢?应该是吧。 —【那么我,是不是无法避免下地狱的结局了?】 —你自然是不会上天堂的——杀戮太重,业障缠身,即使灵性湮灭,也无法洗清你的罪孽。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不想下地狱。】 从万米高空下坠,水母君在我背后撑开成降落伞的形状。我将“魔女”抱在怀里,耐心聆听她的话语——那瘦弱的身躯上的黑色罪纹,正在逐渐消退。 —【听说那里很冷,很黑,肮脏、潮湿、阴暗、腐臭,却又有黑色的火在燃烧……那里比老鼠洞还要可怕,罪人会永远永远处在灵魂的饥饿之中——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湮灭了好。】 “魔女”原本清丽的苍白面容之上,眼眶部位依然是一片空洞——然而自空洞之中,却流下两道宛如墨水一般的黑色痕迹。 我伸出手,轻轻擦掉黑色的液体:在触及以马内利表层的瞬间,它们被净化吸收得无影无踪。 “其实地狱也没那么可怕。”我说,“毕竟这也并不全是你的错——你所背负着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人的罪。” 我直视着魔女额上渐渐消退的五芒星印记,话锋一转,“而且归根究底,‘想要活下去’和‘想要爱和被爱’的愿望本身,其实并不是罪。” 真正罪孽深重的,是扭曲他人愿望的行为,以及自身愿望被扭曲后践踏他人的生存方式。 “何况我也有可以减轻你下地狱的痛苦的办法的——不过你实在是缺乏耐心呢,刚才连我试图开启的交易都没听完,就停止了谈判。” —【……什么交易?】 “把你的灵魂卖给我。”于是我说。 “把你的心灵中的痛楚:你的绝望,你的悲哀,你的憎恨全部都托付给我;作为交换的价码,我可以帮你复仇——要知道,在复仇的领域,我可是专家。” 魔女愣愣地看着我的脸——在她漆黑的眼瞳中,我看到了自己如同恶魔般煽惑人心的微笑表情。 然后,如同细碎的铃兰花落在腐朽的湖面之上,笑的涟漪缓缓、缓缓地,在她脸上晕开。 【成交。】 她说。 【真好。谢谢,这就是我想要的。】 *** 风早已止歇,我们也降落至地面上。亡者枯焦的尸骸经历了风暴和闪电的蹂.躏,堆迭成宛如建筑残垣般的小山,遍布原本白色花朵盛开的原野。 不远处传来犬吠声。我抬眼,看见狗狗背着伏黑君、嘴里叼着亚兹拉尔,风一般向我跑来。 【对不起哦,杀掉了您的随侍。】 “没有。” 我将人柱“玛格丽塔”——又或者说“麦琪”平放在地面上。被风暴肆虐后的花海一片狼藉,只剩下翻卷的泥土和根茎的残骸。 “伏黑君只是晕过去了。”不然狗狗也会消失的,“以及我说过了,他不是随侍。”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不然的话,我的罪又要深重一层了。】 “毕竟他的债权人是我嘛。”我整理了一下“麦琪”凌乱的头发,“我总是会记得上保险的。” 说话间,狗狗已经来到我身边,将亚兹拉尔放在手边,一边拼命地摇着尾巴,一边在我身前蹲下来,把晕过去的伏黑君展示给我看。 水母君像是有点好奇地用触须戳了戳伏黑君的脑袋。 “那个是伏黑君,不是海胆,不可以吃哦水母君!”我握住了水母君的触须——于是它在我手里弯了弯,做了一个类似“点头”的示意动作。 【真羡慕啊,你们。】 静静地聆听我们动静的魔女忽然说道。 天光破开浓黑的厚重云翳、穿透渐散的雾气,照耀在我们身上。丁达尔效应形成的光柱之中,黑色的心之碎片随风碎裂为无数的粉末,泛出细碎的金光。 从地平线的边缘开始,梦境的心之原野逐渐崩解,无数无数的白色花朵化作泡沫飞上天空。 灵魂们自断壁残垣之上飞出,如同发光的透明鱼类,排着队游向天空中无限光热的白亮孔洞。水母君好奇地飘向空中,绕着灵魂的队列形成的闪亮银线游了几圈,像是在跳舞。 女子茶话会的时间快结束了。 像是被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的小美人鱼,“麦琪”的身体从脚部开始逐渐化为黑色的齑粉,坠入大地,消失不见。 当伏黑君在玉犬背上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飞鸟……”伏黑君喊了我一声。 “嘘——”我将食指竖在嘴前,“小声一点,伏黑君。” “还请稍微再等一等——等她唱完最后的歌。” 虽然声带已经湮灭了,但是麦琪的嘴唇还在轻轻颤动。 【燕子,燕子……我亲爱的小燕子……】 她的口型做出这样的动作。 【我可以不要什么王子……但是带我飞走吧……】 【我要飞得高高的、远远的,去往四季如春的温暖南国……】 【我亲爱的小燕子。】 *** 当敌人完全消失的时候,心之原野也彻底崩解殆尽。 伏黑惠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的房间之中的地面上。 没有窗户、没有窗帘、没有病床——几乎是纯然空白的空间,仅墙上有一个银色的画框,画框中只有白色的画布。 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然而身体和精神上传来的沉重感觉,是咒力过度使用的后遗症;衣服上和玉犬身上还残留着战斗的痕迹;那只水母式神,也还没被收回,在空中游来游去。 这并不单单是一场梦。 还有就是…… 飞鸟。 她抱膝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凝视着墙上的白色画布,留给他一个面无表情的侧脸。 “飞鸟。” 他喊了一声,坐起身来。 动了动手指,他碰到了熟悉的触感——那把冠以死亡天使名号的武器,仍然保留着太刀的形状,放在他手边。 那个时候雷火自天而降,亚兹拉尔忽然生出无数的羽翼将他裹住,保护在阴影的茧中。不过,因为巨大的冲击波,他还是被撞晕了。 “啊,伏黑君醒了啊。”像是才回过神来,飞鸟将脸侧过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打开门的话,就能去下一个房间了。”她指了指被银色画框圈住的纯白画布,“不过,要不要再稍微休息一下?看你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把她抱住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飞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怎么忽然做出了这样的……”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伏黑惠说。 * “……” 片刻的沉默。 “我接了一单小生意哦,伏黑君。”终于,我再次开口了,“预付款都到账了,我很高兴,真的。” 伏黑君依然没有放手。 “……好吧,其实也是有一点难过的。”我说,“因为我看了一部烂片。” 吉野君之前对我说,观看电影是一种和欣赏他人人生差不多的体验。 “烂透了的剧目。”我诚实地评价道,“演员演技拙劣,编剧写出的剧情离奇、悲惨而又无聊透顶,导演更是展现出了无比堕落浮夸的、玷辱‘美学’二字的技巧。” 被肆意玩弄、压榨了个彻底,每一次产生希望,都会被更大的绝望所淹没;而后,为了排遣自身难以承载满溢而出的绝望,便转而成为了他人的人生的玩弄者,最终不断滑向毁灭的深渊。 “罪的根性,原本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被环境不断放大的话,才可能会使人堕落成为咒灵;用魔导手段改造,才会变成恶魔或者人柱。” 虽然非常讨厌这个烂透了的剧目,但是…… “果然。比起被操纵着摆在台前的木偶演员本人,我果然还是更讨厌写出这种破烂剧本的编剧,和躲在暗处发出恶心窃笑的导演。” “讨厌透了。” “……”伏黑君沉默不语,但依然没有放开我。 “所以!” 我缓慢地、用力地握住伏黑君的肩膀,无比坚定地将他推开,面向他用力地翘起我的嘴角。 “我决定啦,”我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一定,要把尽可能多的刀片,尽快寄给导演和编剧哟!” ======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chapter37 ρо①⑧©о.©ом 在被山吹寂按上肩头的时候,吉野顺平忽然自体内涌上一阵晕眩恶心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浑身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而山吹寂则是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盯了吉野顺平两秒。随后,青年打了个响指: 顿时,从学校花坛灌木丛里、自行车停放处的顶棚上和教学楼门洞后的阴影里瞬间窜出来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西装,将吉野顺平团团围住,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把他搀扶住。 这是……潜伏的保镖吗?未免阵仗太大了些。 “不、不用,我自己能站起……”吉野顺平试图阻止,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渐渐产生了头痛和尖锐的耳鸣,像是有个笨手笨脚的小人,在他的脑子里面磕磕绊绊地拉锯子。 隐约中,他听见山吹寂“啧”了一声。 “见一趟医生吧,吉野先生,”恍惚中,他看见山吹寂转身挥了挥手,“我请客。” ……见医生这种事情也能请客吗? 直到莫名其妙被塞进校外那辆引发班上男生议论纷纷的兰博基尼里面并被罩上了头套,吉野顺平都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即使是傻子,也该明白,这并不是寻常的“送人去医院”的架势了。再联想一下伊藤他们谈论的山吹家涉黑传闻…… “山吹……先生,”吉野顺平在称呼上犹豫了一下,“这是要干什……” “安静。”有冰凉而硬质的物体,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抵上了吉野顺平的腰部,“不该你知道的东西,就别问。” 是……枪? 吉野顺平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田中,对客人未免太过失礼了。”他听见山吹寂说,“我是为了保障贵客的安全,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是!请队长责罚!” “念在你是初犯,断指之类的自然不必,但是小惩大诫亦不可或缺——稍后去山上那里剃头,向吉野先生前来谢罪吧。” “是!” 枪从腰部移开了——想来是武力威慑目的已达成,这帮人便见好就收了。 “还请见谅,吉野君。” 山吹寂此刻的声音,在吉野顺平耳朵里面听起来分外虚伪。 “是我管教属下不力了,很抱歉为了信息安全,我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下下之策——稍后我们会为您提供一套全面的身体健康检查,以保证您未受到过分惊吓。” 他在说什么?什么身体检查? “相应的精神损失赔偿款,稍后会送至府上令堂处——以及,如果吉野君愿意帮在下一个小忙的话,更多的谢礼,也会随之送达。” 明明他的语气像是在征询意见,话里话外间,却已经把吉野顺平安排得明明白白。 冷静,自己得冷静……和学校里的不良不同,这些人手上实实在在配有枪支…… 拼命压住火气,吉野顺平努力不让这些人听出自己声音里面的颤抖:“我不知道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平平无奇高中生,我有什么是能够帮得上忙而被你们这种……大集团看中的。”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公然进行这种非……”他本想说“非法拘禁”,临出口又改成“强迫别人上车的行为,就不怕被人看到后报警吗?” “噗嗤”,吉野顺平听见有人笑出了声,是黑衣墨镜中的一个,“报警?也不打听一下在日本彭(Von)……” “慎言。”山吹寂发出了阻止的声音,不知道是对那个手下说的,还是对吉野顺平说的。不过,那个手下倒是没再发声了。 “真是天大的误会,吉野先生。”眼前被黑色的布料蒙住,吉野顺平看不见山吹寂的表情,但依然能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对方此时此刻气定神闲的状态。 “在下只是在参观集团新投资的政.府.项目的时候,突遇被霸凌学生发病,出于好心救下了这位学子,并将其送往医院进行检查而已——对于霸凌事件报警尚不予受理的警方来说,这种值得登上社交媒体进行宣扬的好人好事,又有什么违法的呢?” “你……!”“吉野先生和令堂应该有向警方求助过吧?” “……”吉野顺平沉默了。 山吹寂像是装模作样似的叹了口气:“便利店收银员这种工作,相较银行柜员来讲,虽然同样是坐在桌子前清点钞票,但是从社会地位到收入层级再到生活压力来讲,可谓是天壤之别呢——如果继续阶层跌落的话,那该落到什么地步呢?想必吉野君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要用我的妈妈威胁我!”“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吉野先生?” 吉野顺平听到山吹寂轻笑了一声。 “一位青春正好的单身女性,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并将他培养到上高中的年纪,真的是十分辛苦——对此,我其实也是深有体会的,并因此连尊敬令堂都来不及,怎么会用她来威胁吉野先生呢?” “……” 没错,伊藤的父亲是学校的股东,在神奈川当地都颇有势力。当那帮人第一次对他实施校园暴力之后,母亲带着他去学校和警察局都拜访过,但是…… 事件终止于母亲丢了之前在银行还算稳定的工作。 而面对吉野顺平半边刘海下面被遮挡住的烟头烫伤,警方居然也仅仅是给出了“证据不足”的回应。 毫无疑问——自己家里的事情,已经被眼前的人调查过了。 “我保证,如果吉野先生配合我们的请求的话——不仅我们不会去过多打扰那位夫人的平静生活,而且山吹集团还会给你们提供丰厚的报酬和机遇,作为我们的答谢。” 无形的压迫感,自山吹寂“哒、哒、哒”敲击着车窗的指尖下溢出,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弥漫开来。 忽然想到那个时候飞鸟小姐毫不犹豫对着那群不良扣下扳机的态度,吉野顺平这才真正认识到,眼前的人与山吹小姐皆是切切实实的、和伊藤一个性质的特权阶层,甚至可能更加…… 和那个时候在飞鸟小姐面前展现的暴躁冲动形象不同:面前的山吹寂,气场上依然给人一种无以名状的压力。但是,那种冷漠的口吻语调,以及显然颇为老辣的语言技巧,和那天见到的完全不同了…… 而飞鸟小姐,和他是出自同一个家庭。 “你想要我帮什么忙?”最终,他回应道。 啊,吉野顺平自嘲地想道,我真是个傻子——明明以前一直都觉得,周围的人才是傻瓜来着。 “放松点,吉野先生!其实真的只是一点小忙。”山吹寂的语调却轻快起来,“只是想请您找一个人。” “您之前有见过她——或许您还记得?”他说,“我的妹妹,山吹飞鸟,那天给了您一杯冰镇奶茶的女孩子。” 飞鸟小姐?吉野顺平抬起了头。 她不是生病住院了吗?难道…… 吉野顺平顿时联想到了豪门秘辛电影里面那种大家小姐面对家族联姻离家出走逃婚的剧情套路。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吉野顺平感觉山吹寂在念到“冰镇奶茶”几个字的时候略显咬牙切齿。 “不过在那之前,还请您先做个身体检查,”然而咬牙切齿仿佛只是错觉,山吹寂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装腔作势的语调,“并且,还要麻烦您做个梦。” *** “平流层赌场大厦内部有这种构造吗?”短短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内受到了太多冲击,伏黑惠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麻木了。 穿过镶嵌白色画布的银色画框掀开后的黑色走廊,伏黑惠和飞鸟便进入了一个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巨大空间:看台由大理石垒成,其上铺有红布,宛如鸟巢般包围着圆形的黄白色石质场地。 两个人站在看台最边缘,背后不再是来时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干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 伏黑惠比较在意的,是头顶上的“星空”——那显然并非实景,而是用某些银色的发光物点缀深蓝黑色背景而成的装饰性质虚假夜空。因为真实的星座并不会这样排布…… “现实世界里面当然不是这样——不过梦境的世界究竟如何,当然听凭梦境主人改造啦!”飞鸟站在窗户边,兴致勃勃俯瞰窗外的夜景——听语气,似乎刚才的事情并未对她的情绪产生太多影响——“说起来,方才在下面的时候还没那么明显,但是从高处看,果然就变得非常有趣了呢!” 什么?伏黑惠亦扭头往窗外看去,发现—— “唉?”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表示惊讶的短促呼声。 “是吧?”他的反应像是在飞鸟意料之中,少女凑过来了一点,小声问他,“看到这样的情形,你想到了什么呢,伏黑君?” 七色的霓虹灯于城市的血管之间星罗棋布,街灯与车流组成的光河,便是流动的血液——如果仅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或许还能算是常见的大都市普遍呈现出的夜景。 然而,色块与色点构成的那种明显是回环重复的图案排列方式,以及仔细一看的话车流之间仿佛毫不在意相撞的互成镜像的运动方式…… “……万华镜?”伏黑君喃喃道。 “Bingo!伏黑君加十分!”飞鸟打了个响指,像是非常满意他的回复,“不过,更准确来说,伏黑君难道不觉得——” “这座城市在我们眼前所呈现出来的布局,非常类似‘七宝铺地’的曼荼罗城吗?” 伏黑惠在佛教书籍上看到过,所谓曼荼罗城,是密教里面维持能量协助修行的坛场——对应七色的霓虹灯,确实很像…… “飞鸟!” 电光火石之间,伏黑惠脑海中的线索骤然串成一线:一层大厅的奇怪仪式、二层梦境中羽化变生的魔女、叁层头顶仿造星空的奇怪之处以及俯瞰视角之中铺满七宝的曼荼罗…… 他立马转身、用力地握住了飞鸟的肩膀,却发现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和他凑得非常近,呼吸可闻,亮晶晶的笑眼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头顶上的星空……将黄道十二宫排成一圈,是有什么用意吗?” 尽管脑袋空白了一瞬,但是伏黑惠的嘴依然自动说出了他想问的话。 而飞鸟则抬起手,按在他的手上:“看到这种令人熟悉的暴发户装修风格,用意大概就是……” “用意就是,在我的这一层,‘黄道大富翁’的赌局马上就要开场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陌生女声在体育场上方360°环绕立体地响了起来,插入了二人的对话。 =======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chapter38 ρō①⑧©ō.©ōм ※※※ 「主是我的牧者,我必一无所缺。」 「他让我在如茵的草地上歇息,又领我到幽静的溪水旁;他唤醒我的心灵,引导我奉他的名行走正直的路。」 「纵使我走过死荫的幽谷,我也不怕灾害;因为有主你跟我同在。你用牧杖引导我,用牧竿保护我。」 「在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又用油膏抹我的头,使我的恩福满溢。」 「你的美善和不变的恩慈必终生陪伴着我,我要在你殿中与你同住,直到永远。」 ——《诗篇》23:16 *** “哦呀,还真是无比气派的出场方式!”我抬头看去。 这种充满了暴发户气息和神秘主义少女心的排场,果然…… “……是你的风格呢。” 场地上方有一个斑斓的热气球,吊着块巨大的多面LED电子屏,屏幕上显示的似乎是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红.蓝.灯.光的背景里,有一个黑金的桌柜,后方是一个酒架,上面摆着五光十色的鸡尾酒;柜前则有一位坐在高脚凳上的红色晚礼裙女性,意气风发地摇晃着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那女人是怎么搞的,竟然让足足十八个人通过了首关……”她听起来十分不满,“就算是‘医者仁心’,也不该心软到这种地步吧?” 我想,所谓“心软”,指的应该确实是玛格丽塔小姐——或者说小麦琪。 镜头拉近,女性有着一如记忆之中明艳的姿容:波浪状的红发堆在肩头,几乎像是红裙的肩带上腾起了火焰;立体的五官中,一对眼睛似夏日闪光的浓绿叶片,而鲜红的唇彩,则使她看起来仿佛噙着一朵燃烧的玫瑰花。 或许因为所处位置太高,她还没有注意到我。 好久不见呢,我想,亲爱的“玫瑰公主”阁下。 * 伏黑惠警惕地退后半步,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之前玛格丽塔声称自预选赛进入第一局比赛的只有二十六人;而现在,这个红色的女人则表示只有十八人进入了第二局比赛——也就是说,有四组参赛者被淘汰了…… “算了、算了——反正,为了尽可能多地引导迷途的畜群,‘牧者’的数量,本身就是多多益善的。” 随后,红色的女人放下红色的酒杯,唇上微笑亦如玫瑰花一般绽放。 涂着亮晶晶红色甲油的指尖点了点下巴,她用手掌在身前“啪、啪、啪”拍了叁下: “So,wee?to?my?,Shepherds(那么,欢迎来到我的角斗场,牧者们)!” 随着她话音落下,头顶以黄道十二宫顺序整齐排成一圈的虚假星空,像是要吹落无数星雨般煌煌燃烧起来:火炎的线条在星辰之间蔓延连缀,瞬间清晰勾勒出十二星座的模样,并沿着看台边沿在脚下铺上发光的星座投影。 而随着场地被照亮,伏黑惠这才发现,铺满红色绒布的看台上,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沉默的“人”——这些“人”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各式各样的黑色帽子,脸笼罩在阴影里。 伏黑惠自认眼力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能看清其中任何人的五官。与此同时,此前因光线过暗而没有看到的另外十六个参赛者,亦因不同服饰而在遍布看台的黑西装中凸显了出来,分列于看台上方边沿的不同位置。 伏黑惠大致看了一眼:蛇喰、铃井还有那个神田都在……之前那个金牙的美国人也在。想到他当时对自己说的话,再联系自己此前见证的一切,伏黑惠心头一紧。 “我是本场比赛的庄家,萨曼莎.阿德尔森(Samantha?Adelson)——大家可以称呼我为阿德尔森小姐(Miss?Adelson),接下来将由我为诸位讲解比赛规则。”打断了伏黑惠思绪的,是屏幕中女子的再度发言,他注意到她特意用了未婚的称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伏黑惠觉得有嫌恶的神色在女子脸上一闪而过:“啊,顺带一提——关于‘为什么不叫五十岚夫人’这种蠢问题,希望在我的场合不会有人谈论。” 她很讨厌“五十岚夫人”这个称呼?伏黑惠想。 还是说,她所讨厌的,其实是这个称呼所真正代表的那位贞子小姐,亦或是——那个所谓的“五十岚”本人呢? * 又出现了,《我在拉斯维加斯那些年》里面的女角色…… 铃井凉太觉得这个世界果真是无比魔幻。 “萨曼莎”这个名字……实际上也是那本里面男主角五十岚的“后宫”之一,且是地位仅次于山村贞子的前任赌王千金。 据书中描述,萨曼莎小姐备受前赌王父亲爱德华.阿德尔森先生宠爱,自小便馔玉炊珠,连每日早中晚叁次洗手,使用的都是每日凌晨自阿德尔森名下位于爱荷华州私人牧场空运过来的新鲜牛奶。十一岁起,这位千金大小姐便赌遍拉斯维加斯无敌手,直至遭遇一个在旗下赌场横空出世的、代号为“Snake”的东方神秘天才少女,方尝败绩。 而后她苦练赌术,试图再战一雪前耻,才发现那位天才少女“Snake”,是不久前在拉斯维加斯声名鹊起的赌场新秀五十岚雀的小姨子,只是离家出走已久。 而后的事情,就是爽文常见套路了:五十岚以替亲人赔罪为由,与萨曼莎小姐决胜生死局,并在萨曼莎小姐羞愧于二度战败、试图自杀的时候阻止了她。萨曼莎小姐因此折服于五十岚的赌术和人格魅力(铃井凉太:?),对五十岚一赌定情,并表示自己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也要和他在一起,否则就要让他们一家人在拉斯维加斯过不下去,五十岚方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位萨曼莎小姐的求爱(铃井凉太:??)。 后来,阿德尔森先生看不上五十岚的亚洲穷小子出身,想要棒打鸳鸯,便绑架了山村贞子小姐(铃井凉太:怎么山村贞子小姐又被绑架了?),并派顶级杀手刺杀五十岚。为救下心爱之人,萨曼莎小姐孤身一人与杀手见面,动之以利、晓之以情,用自己坚贞不渝的炽烈爱意打动了杀手,使其放弃了刺杀计划(铃井凉太:???)。 再后来,连息影引退的前任影后、萨曼莎小姐的继母、赌王阿德尔森的续弦莉莉安.阿德尔森夫人也被五十岚迷住,并与其有了肌肤之亲,这彻底惹怒了赌王阿德尔森。就在新旧赌王之争一触即发时,阿德尔森先生遇刺身亡。 当阿德尔森夫人和小姐孤儿寡母遭到多方势力觊觎、腹背受敌之时,五十岚神兵天降,带领自己的后宫和其余武装势力多管齐下、力排众议,一举登上了新任赌王的宝座。 书中对于萨曼莎小姐的描述,也是“如同烈焰玫瑰般的明艳美女”——据说她拉斯维加斯大街小巷各个赌场各类赌局无一不精,而其最拿手的便是大富翁游戏。 大富翁游戏,原名monopoly(垄断)。玩家们获得金钱作为游戏资源,根据骰子投点数决定行走步数,根据所抵达的格进行购买、交换地产、支付或者赚取租金活动——在一般规则里,若玩家总资产低于零,即为破产出局。 而所谓“黄道大富翁”的话…… “众所周知,太阳周年视运动在天球上的行进轨迹,是为黄道,”电子屏上的阿德尔森小姐娓娓道来,“将黄道以角度范围内的十二星座划分命名,是为十二宫。” “畜群需要牧者,而牧者亦需要畜群——十二宫之中的‘家畜’们,皆在围栏之中等待着诸位‘牧者’的指引。” “当牧者们停留在无主的畜群面前之时,只要资金充足,诸位便尽可以将畜群买下;而当经过他人的畜群之时,请妥善使用自己的畜群,与属于他人的畜群在中央斗场中尽情拼杀——胜者获得奖金,而败者将被掠夺。” 畜群?这里哪里有畜群? 铃井凉太将看向电子屏的视线稍稍往下偏移了一点——而后,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 不知何时坐在看台上的的黑衣人们,已然纷纷摘下了礼帽。他们还残留着人类特征的身体之上所连缀着的,竟然是牛、羊、马、鱼乃至被瓶瓶罐罐套住的脑袋。不知何时,那些脑袋已经尽皆扭转180°,自看台转向看台边沿,无声凝视着分布在边沿的参赛者们。 铃井凉太的面前所正对着的,是一群身子上连着两个脑袋的“人”:每一个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如垂死的鱼类,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在出演一场惊悚的默片。 他忽然想到,大厅里面的预选赛之中,那位“马蒂尔德姆姆”所宣称的沦为家畜的人们——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吗? 看台边沿发生了骚动:比如那位神田先生浑身冒着黑气地往看台上空挥出一道刀气,却被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看台边缘和看台座位之间的透明玻璃挡下了;还比如另一侧,也有人一拳砸在了玻璃上,却连一丝裂纹都没撞出来,似乎是伏黑。 “去死吧,混蛋!”神田先生仰头对着电子屏中的女人怒吼道。(顺带一提,铃井凉太还发现神田先生脑袋上不知为何多出了一对黑色的兔子耳朵。) “真是不可饶恕……”梦子也在一旁喃喃低语。 怒火自胸腔中熊熊燃起。 是啊,不可饶恕,他想。 那些被称作“家畜”的……原本是人。 “呵呵呵——”萨曼莎显然注意到了的行为,捂嘴笑了几声,“还请诸位牧者不要进行破坏场地的无功尝试。” “对家畜的境遇感到不满吗?这样的话,身为牧者的诸位,当然也不会缺少和他们作伴的机会:当对决的败者被掠夺至一无所有时,那么败者自身,亦将成为家畜。” 眼前一闪,淡蓝色的透明发光六面骰,以悬浮的姿态凭空出现在每个参赛者面前。 “现在,将身处的赛道之上每块大理石砖视为棋盘上的一格,以诸位脚下所站立的格为起点,轻轻拨动诸位眼前出现的六面骰全息投影,决定诸位的前进步数吧!”铃井凉太听到萨曼莎这样说道。 “来吧,来吧!” 鲜红的女人捧起脸,露出恶鬼般扭曲狂悦的鲜红笑容: “亲爱的牧者们啊——请尽情把前方的道路交给命运,巧妙运用诸位自身的狡诈智谋与残暴贪欲,迎接这场无上欢乐的赤色狂宴吧!” ====== 注:开头《诗篇》翻译引自当代译本。 用鲜牛奶洗手这个桥段,致敬王晶电影《少年赌王》,看过的大家应该都知道为啥 昨天完善了一下赛制设计并对后续赛局进行了推演。 谢谢大家支持,以及元旦快乐!最近天气寒冷,要注意保暖保健,别冻感冒了哦! -- chapter39 章前预警:本章含有微量血氵腥猎氵奇向元素,请做好心理准备,雷者慎入。 ======= 【体温36.4°,正常】 【心率90次/min,正常】 【血压130/90mmHg,正常】 …… 头顶的白灯光线并不刺眼,却依然显得冰冷;身下的检测台上铺着整洁的白色软垫,在与皮肤接触的时候仍然带有凉意;检测台旁边的扫描仪器屏幕上泛着微微的蓝光,吉野顺平有些紧张地听着自己的生理指标检测结果随着其上的字幕滚动一项项被播报出来。 当拿着被一旁看护的白大褂签字的报告,忐忑地走出病房的时候,他看见山吹寂正坐在门对侧房间内的沙发椅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公文包上一只……两个拳头大的秋田犬斜眼表情包公仔? “完事了?”这个时候,山吹寂注意到了他,伸出手,脸上的笑意还未淡下来,“麻烦报告给我看看。” “啊,顺带一提,你额头上的伤疤,我们已经进行了拍照取证,将和伊藤率众对你进行霸凌的监控一起作为证据进行提交。” 山吹寂一边翻动报告,一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那些人或许以为那里的监控录像坏掉了,才会那么肆无忌惮。不过山吹集团已经向里樱资助了一批新摄像头,并趁着周末在校内完成了地毯式安装,或许能够进一步系统性地减少校内霸凌事件的发生。” “……” 仅仅一个周末,就完成了安装工程吗?这种速度简直快得不像意大利人的效率。【注1】 “律师的话,我们会帮你请,届时你不用亲自出庭。此外,下午会有个简单的采访沙龙,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神奈川新闻等多家媒体都会到场,如实谈论一下你在伊藤手下被霸凌的遭遇就可以。” “……”连朝日、每日和读卖都会到场,对于一个普通高中生所经受的小小校园霸凌来讲会不会阵仗大得过分了? 心念电转间,吉野顺平忽然反应过来:与其说是要为他伸张“正义”,不如说是…… “山吹集团要对伊藤集团下手了?”想到班上同学“山吹集团要洗白和开拓日本市场”的推测,以及山吹军工背后有黑.手.党势力的传闻,吉野顺平内心悚然——不,不对,不止伊藤集团,“等等,你们是要对整个神奈川乃至东京圈的……” “嘘——”山吹寂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吉野顺平僵住了。 因为,那种如同锋利刀刃的冰冷目光,再一次地自吉野顺平发麻的头皮上滚过。 无形的压力瞬间充盈了狭窄的走道。 “吉野先生的话,其实可以不用那么聪明的。”再次开口的一瞬间,山吹寂已经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脸,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却只增不减,“要知道,在不合时宜的地方爆发不合时宜的聪明,并将其表现出来,其实也可能是一种愚蠢。” 说完这句话,山吹寂便将目光移向了吉野顺平的体检报告,摸起下巴,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没再多看吉野顺平一眼。 肩头无形的压力骤然一松。 吉野顺平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走道里面转了一圈: 天花板的角落有几个摄像头;方才的病房里面,透过窗户只能看见外侧的森林,这家私人医院似乎建在郊区;而此时此刻透过走廊玻璃窗,也只能看见医院内侧是一片花园,根本看不出自己被带到了哪里、还在不在神奈川境内。 最后,吉野顺平的目光凝在了那个秋田犬表情包公仔上。 斜着眼的狗脸嘴角上翘,一股憨态可掬的揶揄表情……脑海中滚动过社交网络上各种流行的魔性表情包,哪一个都好像和山吹寂的气质不搭。 “你很在意这个公仔?” 吉野顺平抬起头,发现山吹寂正挑眉打量他的神色。 “是飞鸟为我赢得的生日礼物哦——怎么样,与我很配吧?”青年神态和语气中的得意炫耀之情,充满了一种小男生的幼稚既视感。 “……”吉野顺平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方真诚道,“确实很配。” 飞鸟小姐,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呢,他想。 *** “你果然会来。” 当我按照投掷的点数往前走,在一块大理石砖格上站定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幽幽的女声:“他说得没错,你会出现的。” 我微微偏头:就在身侧的窗玻璃上,以拉斯维加斯为基底制作的曼荼罗城幻象为光华流溢的背景之中,出现了红衣女人的影子。 “嗯。”我将手搭在窗玻璃上:那影子分明看起来是如同烈焰般的一团赤红,然而触手的却只有一片坚硬的冰凉。“连战书都收到了,没道理我不来,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 只是没想到他会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所以原来你是上吊自杀的吗?”我有点好奇地点了点从玻璃中一直延伸出来、作势要缠到我手上的长舌,“说起来,就这样讲话的话没关系吗?真的不会咬到舌头吗?” “……” 于是女人将舌头收了回去,语气幽怨:“你怎么一点都不带害怕的样子?” “习惯成自然罢了。”我很老实地回答了她。 “……”红衣女人不回话,只是目光更为幽怨了。 “你也是受了‘他’的蛊惑吗,萨曼莎?”我低声问道,“因此把你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以及—— “蕾贝卡呢?” 我记得当年她们经常一起出现,虽然不是在含沙射影相互讽刺,就是在进行一些幼稚的竞争比赛——而萨曼莎几乎从没赢过。 “她会在后面的关卡中出现吗,亲爱的玫瑰小公主?” “……”红色的影子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啊。”看着她的表情,我也意识到了什么,“节哀,萨曼莎。” “是我自己亲手杀死的她。”萨曼莎却木然地说道,“不这样做的话,输掉的就会是我——刚才隔得远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上有那女人的气味。她对你下手了?”她说的应该是小麦琪。 “……我也杀了她。”我只好诚实地回复她。 “……” “……” “啊,意料之中。”最终她也只是说,“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 “对不起哦,萨曼莎。”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六年前的事情,我非常……” “这样也好——你那个时候就该动手的。”她打断了我,“顺带一提,你记错了时间:不是六年,是两千两百零二天。” “……”我一时哑然。 “两千两百零二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你拒绝我了会怎样、你动手了会怎样或者……如果我不去见你会怎样——” 玻璃镜像中的红色的影子幽幽道。 “宛如焚心的烈焰,像是地狱的钉板,这样的思考无时不刻没有折磨我。” “我还以为,此生直到死都不会再见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见我……”女人露出了一个几乎有些凄凉的悲切笑容。 “你这头——肮脏卑鄙的食腐秃鹫。”她说道。 *** 她为什么一直在对着旁边的玻璃窗自言自语? 铃井凉太流着冷汗,向那位似乎和梦子熟识的“飞鸟小姐”一步一步走过去。同时他瞟了一眼身侧的玻璃窗: 上面展示出的城市夜景看起来一切正常,外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大厅内部景象在窗玻璃上映射出的投影交相辉映,像是有着光怪陆离舞美特效的虚拟展台。 大概是她有自言自语的爱好吧,铃井凉太想,应该不会像恐怖片里面那样,出现玻璃上倒映出女鬼影像,但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能看见这种情节吧?哈哈、哈哈…… 当他与她进入同一砖格,在她侧后方站定的时候,少女依然安静地凝视着玻璃窗上的夜景,嘴唇无声地蠕动着。 “飞鸟……小姐?”他出声打断了少女的默思。 少女转过头来,像是西洋人偶般精致得毫无瑕疵的面容,第一次距离这样近地正对着他:那对冰冷的银灰色瞳眸之中,投注出一种与玩偶头颅上镶嵌的玻璃珠别无二致的无机质目光——于是铃井凉太亦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这样令人胆寒的美丽。 “啊,是梦子的高中同学君啊,”然而少女脸上瞬间切换为仿佛毫无阴霾的笑颜,快得仿佛刚才的面无表情只是他的错觉,“是叫……铃木君吗?” “是铃井,铃井凉太。”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点红光闪过,铃井凉太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被分散过去,强颜欢笑着紧盯飞鸟的面孔。 “那个……这里是飞鸟小姐的地盘吧?”铃井凉太仍然不是很情愿将“畜群”两个字说出口,斟酌片刻后决定用“地盘”替代。 这格地砖所对应的座列尽头,有块闪闪发光的虚拟电子屏——上面标着飞鸟的名字。 “按照规则我应该……派出我的‘人’和您的作战了。”尽管看台上的那些生物要被称作人实在是勉强,铃井凉太依然坚持对他们使用“人”的称呼。 “啊,好的哦。”飞鸟小姐露出了笑容,“我这一格的畜群是‘天秤’——请问,您想好派出什么品种出战了吗?” 身侧玻璃隔层对面安静朝着飞鸟的一列“人”齐刷刷地转向了铃井——像是《绿野仙踪》里面的铁皮人一样,这些人西装之下露出来的皮肤皆被金属覆盖,银灰色的铁皮脑袋上,只在原本应该是五官的地方开了孔。深不见底的黑色孔隙之中,仿佛有空洞的目光落在铃井凉太身上。 这些金属人的双臂皆是僵直地展开在身体两翼,露出袖管的金属手握着边沿带有锯齿的悬挂秤盘,随着他们的动作,在身体两侧摇摇晃晃。 “……”铃井凉太感到心情复杂。 名为“飞鸟”的少女,像是毫不在意那些“人”似的,用对待非人乃至真正家畜的方式称呼他们。 “铃木君是在同情可怜这些家伙吗?”然而,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飞鸟眼睛愈发弯起,“啊——不用问我为什么知道,您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表情之中了,非常好猜。” “我……”“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如果要作比的话,大概就是类似圈栏中的犊羊看到同类被摆上祭坛时候感到惊恐和忧伤,这种情感,对你们来说是十分正常的。” “……是铃井。” 她的说法,似乎除了对他的称呼,基本没有其他错误。但是铃井凉太依然感到非常不舒服。 “哎呀!抱歉、抱歉,我对于日本人姓名的记忆比较苦手。那么铃井君,还请您务必注意这一点:将太多心神用在为他者的悲惨遭遇同情伤怀之上的话,容易搅乱思维,从而出现破绽——到时候,就不仅是无法挽救被献祭的同类,更会连自己也搭进去的。” 飞鸟小姐看向场地中央:在那里,一匹狮头人刚刚咬断了一只绵羊头人的喉咙——然而下一秒,另一只绵羊头发了疯似的冲撞过去,顶破了狮头人的肚肠,却也被狮头人一爪子将脖子挠了半边血洞。 最终,后面的那只羊头人捂着脖子发出沙哑而凄厉的“咩咩”声,摇摇晃晃向着看台边缘走去——回到座位上坐定的话,身上的伤口不论多么严重都会逐渐痊愈——然而他却在距离自己原先的座位仅有一步之遥时倒下了。 黑红的血流,像小型瀑布一样,顺着台阶缓缓淌下。 “Wonderful!尽管自然界中的绵羊是温驯孱弱的,但是加入了人类的凶暴本性进行调制之后,果然呈现出了宛如鸡尾酒一般出乎意料的鲜美口味:是团队合作与战术策略的应用,使两位来自【白羊宫】的战士虽然无一生还,但依然为这位牧者赢得了甘甜的胜利果实!” 庄家“萨曼莎”兴奋的解说声回荡在场地上空:“尽管在战力维度上并不占据优势,但是幸运女神似乎也并非不会青睐弱者呢~” 伴随着狮头人的主人的怒骂声,半空中热气球悬吊的电子屏上展示的成绩又更新了:羊头人的主人,那位安室先生的排名又前进了一位。 然而安室先生似乎并没有感到很高兴的样子,只是神色淡漠地盯着场上改造人的尸体。 狮头人和羊头人们的躯体,像是陷入了沼泽般,在血泊中缓缓地、缓缓地沉下去;满地的鲜血亦渗入倒映着星辰幻灯影像的石质地面,消失不见——只是一两分钟的功夫,大理石的地面仍然是干净、整洁的一片,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这地面会吃人,铃井凉太想。 “会吃人呢,这座斗兽场。”飞鸟小姐亦在一旁说道,竟是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语气中也是带着笑意的,“说起来,monopoly这种资产财富的交易游戏,其实本身也是极能吃人的,加入人口贩卖元素的改编后更是如此了——和这个场地,倒果然是十分相配呢。” 她说的是“大富翁”游戏本身,还是……monopoly这个单词的另一个含义:“垄断”? “人类所创造出的最为残酷和凶险的赌局之一,往往就发生在最为光鲜亮丽的舞台之上——不仅吞吐财富,亦绞杀着梦想、希望和生命,这就是资本的世界。” 飞鸟小姐发出了一声轻叹,语气却像是在赞美似的: “布局命运的十二星宫幻灯之下,盲目的兽群们在牧者的引领下奔突,却依然逃不出玻璃围栏的盆景;不论是最底层斗场的相互撕咬的野兽,还是看台上西装革履的看客,抑或是边沿赛道上操纵棋盘的玩家,谁都随时可能喋血斗场——啊啊,这就是‘黄道大富翁’这一游戏的真谛吗,萨曼莎!” 那唱歌般的语调所面向的,却并不是铃井凉太。 她在对这一层的庄家萨曼莎说话?铃井凉太转过头去。 “你的贪婪具现化的心象风景,我的确见识到了,”再一次地,他发现少女将身体倚靠在玻璃上,侧头看向窗外,对着空茫的夜空低语,语气却是狂热的,“果然,是无比残暴的欢愉筵席呢!” * “但是,这份残暴的欢愉,究竟将会迎来怎样残暴的结局——我无比想要用这双眼睛观演到最后一刻哟。”我对红色的影子期待地说道。【注2】 女人亦对我露出了一个鲜红的微笑。 “如你所愿,”她说,“不过,即使是食腐的秃鹫,也该等你的猎物完全咽气后,再伸出你那肮脏偷窃的指爪呢。” “这是自然。”我笑眯眯地说道。 在她身后,被光污染涂抹的夜空之中没有星星的影子,仿佛整片天空中的光源都落在了这座建筑脚下的曼荼罗之城,收束于头顶虚假的十二宫星辰投下的幻影里。 我忽然想到我差点忘了铃井君的存在,回头对呆愣愣地看着我们的铃井君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微笑表情:“啊,对了,铃井君,想好派谁出战了吗?” 青年的目光晦暗,盯着我和萨曼莎久久不语。 “铃木君?”我又问了一句。 “是铃井。”他反应过来,纠正道。 “我这里出战的——是‘巨蟹’。” ====== 【注1】意大利人的效率:众所周知的慢。 【注2】残暴的欢愉终将带来残暴的结局:出自莎翁《罗密欧与朱丽叶》 还记得《仲夏夜的告白》那一话里面飞鸟送了山吹寂一个黄狗公仔吗?那就是——我们憨态可掬的秋田犬表情包!!!顺平费了老大劲才没在寂弟弟面前笑出声来。 首发:ⅹdУвz.cǒм(xdybz.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