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她颠倒众生[洪荒]》 第1页 [BG同人] 《(洪荒同人)心魔她颠倒众生[洪荒]》作者:砚南归【完结】 文案: 作为天地间唯一的心魔,灵心在洪荒恶名昭著。 据说她得罪了整个洪荒的大佬,以众生的痛苦绝望为食,在心魔劫中把修士折腾得死去活来。 总结起来一句话:洪荒众生,苦心魔久矣! 在一众修士的抱怨中,天道降下神谕,欲抹消心魔的灵识,美其名曰,“合道”。 神谕降下的那一日,全洪荒据说被心魔得罪过的大佬都现身了—— 传闻已合道的道祖鸿钧从天际走来,紫衣白发,孤冷绝尘。淡淡道, “让吾合道,可以。让她合道,不行。” 有那魔祖率领域外天魔踏入两界之渊,半面魔纹妖异邪肆,猩红的眼注视着灵心, “洪荒不容你,魔域容你。” 又有通天教主轻扣青萍剑,剑眉微挑,肆意张扬。 “吾欲为她截取一线生机,请二位兄长出手相助。” 太上老子、元始天尊走出各自的道场,同声称“善。” 更有西天的佛陀踏金莲而来,满面悲悯,合掌叹曰,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吾欠道友的因果,今日可以还了。” 天道:!!!我踏马{哔——}就离谱!! * 她曾在道祖的心里放火,在魔祖的识海点灯,辗转过三清道尊不可言说的梦,在西方荒芜的净土种下七宝琉璃…… 她是心魔,亦是黑暗中的救赎—— *全民反天 *女主没得心到处撩,男主竞争上岗 内容标签:强强洪荒爽文 封神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心┃配角:玉宸;元始;鸿钧┃其它:洪荒众大佬 一句话简介:她是心魔,亦是救赎 立意: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抗争 第1章 金天之西,白日所没。 波谲的云海蔽日遮天,烟波浩渺,仿若要将日月乾坤都笼罩其中。 却从那重重彩云之间,十数条苍龙挟风雷之势破云而出,口吐雷霆闪电,将一团隐没在彩云中的粉色云雾围堵在密织的雷笼中。 “兀那小魔,看你这次往哪里逃!速速随我回去见祖龙陛下!” 为首的黑龙王须髯飞舞,瞪着一双黄铜色的眼逼近了滋滋作响的雷笼,近千丈的龙身在云雾间曲折隐现。 “祖龙吗?我不想见。” 变成粉色云雾状的灵心语气温吞,轻灵悦耳。 她躲开一道擦身而过的闪电,慢悠悠地把云状的身体拉成长条,就像一条粉色的长蛇。 那悠然自得的姿态,好似她此刻不是被关在雷笼里,而是自在翱翔在天际。 “由不得你!” 众龙围在雷笼四周,看着灵心的目光都十分不善。 “要不是祖龙陛下定要我们抓活的,区区小魔岂能逃得出龙宫?” “一个太乙金仙的杂碎魔竟然要敖顷龙王出手,真是龙族之耻。” “粉不拉几的丑死了……” 而今洪荒大陆以龙、凤、麒麟三族称霸,三族互相都看不起,都觉得自家是洪荒第一,更不用说对旁族了。 灵心多看了一眼那条说她丑的苍龙。这厮显然都不知道什么叫颜色越粉,下手越狠。 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粉粉的云在黑龙王高傲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贴近雷笼边缘,靠近了他。 “原来你叫敖顷呀。” 灵心现在只是一团粉色的云雾,没有五官,也没有身形。但敖顷却凭空生出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那双无形无相的眼睛好像穿透了黑金似的龙鳞,略过血肉筋膜,直直落入他的灵台识海。 “别说了,赶紧带回去复命。” 敖顷忽略掉那丝不详的感觉,打算离这只看起来弱小的魔远一点。 却在他掉转之前,那团粉色云雾突然发出吹气的声音,将粉红的雾气扑了他满脸。 “呼——” 黑龙王眼中一迷,黄铜色的瞳孔依稀染上了这些粉色。 “你做甚……” 下一瞬,迷雾散开,笼中的粉云已经变成了一条丈长的黑色小龙。冲着黑龙王惊惧地喊,“父王!父王救我!” 黑龙王看到小龙的瞬间,晃了晃神,随后生生止住掉头的动作,眼里盛满了泪水。 “你……吾儿!你没死!” 灵心变作的小龙眼中灵光闪烁,流转些许幽暗的粉红。 作为开天辟地后的第一只,也是唯一一只心魔,灵心修为虽然低了点,但看家本领还是有两招的。 眼下灵心所用的就是她的天赋技能之一。可以探查并变幻成对方心底留下印迹最深刻的形象,配合她吹出的粉雾,迷乱对方的心神。 留存的感情越深,就越容易被心魔所惑。 而黑龙王最眷恋的,正是他多年前被凤族杀害的幼子。 灵心摆了摆不怎么灵便的龙身撞击雷笼。哭声央求, “父王,救我——救我——” 雷光滋滋地响,在小龙的表皮烙下灼烧的痕迹。 这一幕,唤醒了黑龙王最痛苦的回忆—— 他的幼子,就是这样在他眼前生生被凤族用火一道道烧灼炙烤,直至尸骨无存…… “休伤吾儿!” -- 第2页 黑龙王仰天怒吼,直接震碎了雷笼。龙身盘旋,把灵心所化的小龙护在中间。 其余的龙族追兵纷纷围过来, “敖顷龙王你被骗了!” “你看清楚,那是陛下让我们抓的小魔,不是你儿子!” 同族的痛呼声让黑龙王精神微恍。 还未做出什么反应,灵心便亲昵蹭蹭他的鳞片,怯怯的嗓音充满蛊惑。 “父王不认识我了吗?孩儿没死,都是这只凤族变成的龙想杀我,还不让我见你……” 灵心不怀好意地用龙爪指向了刚才说她丑的苍龙,怯弱可怜又无助。 “父王,孩儿好害怕呀……” 该苍龙气得龙鳞倒竖,“你害怕?你你你你……老子吞了你!” 灵心微微一笑,眼神挑衅。 我就站这儿,你来啊! 然黑龙王被心魔所惑,闻言怒火滔天,眼睛都红了,看着那条龙满是杀意。 “凤族杂碎,受死——” “龙王!不要!” 追捕灵心的足有十多条龙,虽说黑龙王实力最强,但其他龙在数量上也可以拼上一拼。 眼看着那条嘴贱的苍龙被黑龙王一爪撕开半边龙鳞,其余众龙纷纷过来阻拦,灵心轻哼一声,重新变回了粉红色的迷雾。 才准备跑路,远处天边却忽然传来一道阴冷的男声。 “天道在上,吾罗睺今立魔道,此后魔长道消,道魔不两立。自今日起,吾为魔祖,魔道立——” “立”的尾音尚未落尽,灵心只感觉到一股心悸,自识海深处不自觉生出臣服之意。身体仿佛被什么控制着一般,用最快的速度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灵心:!!!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 她试图拉回身体的控制权,然而越是抗拒,那股力量就越强。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压制着她必须对那个自称魔祖的罗睺俯首臣服。 “臣服个屁!” 灵心骂骂咧咧,当场气成一个粉色的河豚。 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住,更不用提本来就只是勉强蛊惑的黑龙王了。 龙族追兵再次跟在了灵心后头,以黑龙王为首满含怨怒。就算碍于祖龙之命不可下杀手,也下定决心要好好折磨她一番。 前有冥冥中的祖威操纵,后有龙族追兵跟随。灵心化形许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过这么艰难的境况。 不过还好,她稳得住。不管那罗睺是谁,只要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就有七成可能逃出生天。 约莫飞了有小半天,灵心遥遥见得洛水边竖起一方大阵。四把杀剑倒悬,分别篆刻着诛仙、戮仙、陷仙、绝仙。阴风飒飒,煞气腾腾。 有魔从其他方向飞去,刚一入阵,就被顶上的剑光一晃,血肉炸开,神魂纳入阵中。 又听得那罗睺阴冷森然的声音响起, “吾以诛仙四剑镇压魔道气运,待百魔献祭结束,就是你身死道消之时。鸿钧,若你现在交出造化玉碟,本尊兴许可以看在同为混沌魔神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那阵中影影绰绰有一个修长玉立的紫影,一个魔气冲天的黑影。 想来黑衣的是罗睺,紫衣的当是罗睺所说的鸿钧。 与罗睺阴冷的声音不同,鸿钧的声音倒极为平和,平和得几乎淡漠。 “吾今日,必不绝于此。” “大老远把我们拉过来就是献祭?” 自诩稳得住的灵心倒抽一口凉气,真有点慌了。 “好家伙,这是狼灭啊……” 灵心尽可能放慢速度,四处张望。 忽见左前方有一只圆滚滚长得特别丑的的魔,手上好像还抱着什么血淋淋的东西,一边啃一边往剑阵的方向飞去。 她心下一喜,朝着那只丑魔扑了过去。 粉色的云雾无相无形,眨眼间隐没在魔躯里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粉色雾气的小尾巴给后面的龙族指明方向。 这是灵心的另一个天赋技能,可以直接化为无形无相的本体进入对方的灵台识海。 保命实用,就是有些小小的后遗症…… 进入灵台的瞬间,灵心同步感知了那只魔的想法—— 【吃吃吃吃吃凤爪真香吃吃吃吃吃吃吃前面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算了随便吧吃吃吃吃吃……】 这是一只把生死置之度外,脑子里只有吃,还酷爱凤爪的魔。 灵心:……就踏马离谱! 【你想吃多多的凤爪吗?泡椒凤爪、卤凤爪、柠檬凤爪、烤凤爪、酱闷凤爪……】 心魔,就连意念都是充满诱惑的语气。 【吃吃吃吃吃要吃凤爪!】 贪吃魔的口水掉下来。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给给给吃吃吃吃凤爪嗷嗷嗷吃!】 灵心暗暗说声抱歉,控制了这只魔的大脑。 跟她设想得一样,魔祖号令群魔,她虽换了地方,依旧是不由自主地飞奔过去献祭。 因为身后留下粉雾的缘故,龙族追兵锁定了这只丑魔就是灵心,自然紧追不舍。 灵心估摸了一下距离,深吸一口气,在冲进剑阵的前一刻大喊,“龙族杀来啦!快跑啊!” “龙族?”罗睺皱起眉头,投了个眼神过去。 正看见一只又丑又胖的魔在戮仙剑的剑光下炸成血肉的烟花。其后,十数条苍龙在一只黑龙王的带领下,怒吼着冲进了诛仙剑阵中。 -- 第3页 龙族高傲,自诩是洪荒王者,从来看不起旁族。但龙族也是真的皮糙肉厚,没有像前面的魔那样炸成血雾,血淋淋地闯了进来。 “吼!大胆魔族,胆敢杀我龙族的犯人!” 黑衣的罗睺阴着一张俊脸,压根不屑于跟他们说话。只隔空操纵戮仙剑,挥剑而下。 他有心一波弄死龙族,然而龙族称霸洪荒多年,除了肉身强悍,更有许多秘宝。 黑龙王眼看不敌罗睺,当即放出一滴祖龙精血,与戮仙剑形成对冲之势。使得本来四方平稳的诛仙剑阵有一方出现了缺漏。 罗睺的脸色愈发阴沉,眉心处的魔纹如藤蔓扩延到半边脸上,猩红的眼妖异邪肆,如毒汁浸泡的魔花,危险又美丽。 他的时间有限,此时是借初立魔道的威势才能稳压鸿钧一头,等威势散去,再想杀死鸿钧就难了。 所以,话不用多说就是干! 这两方打了起来,谁也没注意到,有一点粉红的光泽循着飞溅的血肉,沾到了鸿钧的袍脚上。 这紫衣白发的俊美青年一身淡漠,超凡脱俗。看着就是个正派角色。跟罗睺那个阴冷魔头完全不一样。 趁着罗睺与祖龙精血相冲之时,粉色灵光轻盈地跳到鸿钧肩头,发出细细的呐喊,“跑呀——” 鸿钧垂眼看着肩头那一点粉色,目光有两分奇异。但机会稍纵即逝,他也不会任其流失。当即就从戮仙剑的缺口出了剑阵。 灵心粘在鸿钧身上跟着出来,感觉到那种控制她的力量消失,心头一喜。 很不经心地道了声“多谢”,立马准备甩了鸿钧跑路。 鸿钧眼看一团粉雾飞往另一个方向,嘴角微扬,眼中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一挥袍袖,以袖里乾坤的神通,把心魔的本体粉雾摄入袖中。 淡然道,“相逢是缘,道友就随吾一起走罢。” 灵心:!!! 她一时情急,抗拒的话脱口而出。 “我不跟你走!你离我远一点啊啊啊!”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跟魔祖的死对头在一起,她是嫌命不够长吗? 灵心在鸿钧袖中打滚冲撞,却听得那淡漠的语声再次响起, “太吵了。” 被灵气扼住咽喉的灵心:…… 狗比鸿钧!恩将仇报! 敲里麻听到了吗!敲里麻 第2章 “出来罢。” 随着鸿钧淡漠的声音,灵心像个粉红色的棉花球一样从他袖中滚了出来。 晃了晃脑子里残留的睡意,灵心舒展开蜷缩成团的身体。入目所见,发现她正在一个山洞里。 山洞光线不甚明亮。唯一的光明来自左前方一颗树,每一片叶子都像是玉质的,莹莹生光。树下有一块淡紫色的玉石,晶莹剔透,灵气四溢。 玉树玉石皆是极品,却比不过站在树旁的青年。 见他一身紫服,身量颀长。白发无束,似银泉倾泻而下,略过细长白皙的侧颈。 他就站在树荫下,玉色叶光照亮了那修眉下一双弧度狭长的眼,呈现出淡漠冷寂的天青色。明明是注视着她,却好似万事万物皆不能入心一般超然物外。 “你可有先天道体之形?” 青年语声淡淡,似流淌的清泉。 灵心恍然间好似看到了一捧皓洁的月华,粼粼晃晃,迷离了冬夜的霜雪—— 但想想这家伙叫鸿钧,是魔祖的死对头,白月光的滤镜瞬间就碎裂了。 多好看的男人啊,长着一张高洁的脸,怎么就是个恩将仇报的大狗比呢? 灵心拉长了棉花团一样的身体,自己头尾相接,围成一个粉色的圈圈。 没有,有也不变!画个圈圈诅咒你! 鸿钧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抬手将一点灵光打向粉色云圈。 “倒是忘了给你解禁。” 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鸿钧像是知道灵心对他的不满,又开口讲述道, “生之本,本于阴阳。吾所谓先天道体,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地。若服天地,则通神明,利修行。失之则卫气解散。汝可知否?” 灵心听着他不疾不徐的讲述,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她当初强行化成人形,是因为有前世为人的记忆,却不知还有这些道理。 按鸿钧的说法,先天道体符合天地自然,是最适合修行的。 加上鸿钧随手一指,让她更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与鸿钧之间的差距,自然也不敢造次,乖乖变成了先天道体的人形。 恩将仇报什么的也就是自己说说,毕竟她与鸿钧说得上是互惠互利。她带来了龙族拖住魔祖,鸿钧也带她出了诛仙剑阵。 至于掳走她的仇,完全可以用这几句道法抵消。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与其计较那些,不如抱住大佬,多求得几句指点划算。 有好处在前,灵心此时再看鸿钧,就像是个闪闪发亮的金大腿。笑容是无比的真诚,发自内心。 “小魔灵心,多谢鸿钧道友指点。” 灵心的人形是个十多岁的少女模样。她的五官和轮廓应是极其秀美的,眉浅淡烟如柳,琼鼻娇巧。樱色的菱唇微微上翘,唇珠丰润饱满,颇有几分诱人。 粉色纱裙裹着婀娜的身姿,质感如飘渺的云烟,隐隐绰绰,可见又不可见。 -- 第4页 本应是个姿容绝色的少女,但—— 鸿钧的视线停留在灵心的眼部,目光凝顿。 只见她眼睛的地方被一指宽的粉纱遮住,粉纱两头无束,自然漂浮。是与衣裙同样的质感,隐约现出一点眼睛的轮廓,却又看不清晰。好像一抹飘渺的烟,捉摸不定。 察觉鸿钧在看她的眼睛,灵心主动解释, “这眼纱自小魔化形后就有,我自己也摘不下来。好在不影响视物,平时我只当它不存在。” 话说到此,灵心依稀察觉到什么,语声一顿。 眼前这名为鸿钧的道人心境圆融,让灵心始终探不到一丝情绪。却不想在她说自己眼睛的时候,他的情绪竟然产生了些许细微的波动。 那么细微的波动,换作当世霸主祖龙、元凤来恐怕也察觉不到,但瞒不住心魔。 灵心本能地察觉到鸿钧的喜好,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针对性的调整。 不怕你有想法,就怕你无欲无求。客户的一切偏好心魔都可以满足。 “道友修行精深,能帮我看看吗?” 她红唇微抿,带着祈求之色。看起来像是初春时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全身没有一丝魔气,梦幻天真,朦胧着淡淡的温馨与甜美。 若是能看见眼睛,定是亮晶晶闪着盈光的。 鸿钧见了,心中微动。竟生不出拒绝之意。 眼前这只太乙境的小魔之前为罗睺所控制,本该为魔,身上却无半点魔气和杀孽。反而隐隐透出一种和他的造化玉碟相近的气息。且以他的境界,竟然看不出灵心的根脚。只隐隐感应到,她与自己有一份捉摸不清的因缘。 这就是鸿钧为什么会把灵心带回来的缘故。 他想到,自己本就有心探查她的特殊性,如今她主动请他看,倒是个机会。 低低“嗯”了一声,鸿钧走到灵心身旁。 在那双覆着粉纱的眼眸的注视下,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按灵心的眼。 心魔化形的少女,皮肤呈现一种如柔云般亦真亦幻的质感。 掌心的灵力扑了个空,他的指却穿过似有若无的粉纱,竟仿佛能感觉到长而翘的睫毛,轻轻扫过指腹。染上细细酥酥的痒。 那种奇异的感觉,便是鸿钧经历了千万会元也没有体验过的。 天青色的眼眸不自觉染上些许柔和,鸿钧问她, “魔道三千,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我也不知……只知道我应该是叫心魔。” 灵心好似无辜的回答。 她没有告诉鸿钧,其实她自己是知道原因的—— 化形之前,灵心感觉到天地间极强烈的排斥。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告诉她,心魔本该无相无形,只等到某个特定的时间,成为洪荒天道规则的一部分。 可她偏偏有了灵识,还是一抹异世而来的灵识。 灵心不愿意消亡,做天道的一部分,于是强行突破了限制她的力量,让本该无相无形的心魔化了形。 大概是作为她化形的代价,灵心对自己的道一无所知。多年来都是摸索着修行,自己挖掘自己的天赋能力。 这也是在鸿钧指点她两句后,灵心态度转变那么快的缘由。孩子快穷疯了! “心魔……”鸿钧收回手,袍袖下的指节互相摩挲了两下,那种细微的痒才像是抹平了。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 “眼乃心之门户。薄纱遮眼,于你而言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 那双狭长的眼中流露出清浅的笑意,驱散了些许疏离。 “吾观你之前似被龙族追捕,可愿留在此处随我修行?” 他的灵力无法触碰灵心,想要探明灵心与他的因缘牵扯恐怕非一日之功。让她留下最好。 听出鸿钧的指教之意,灵心瞬间大喜过望。 生怕金大腿反悔,连忙点头,“我愿意!” 鸿钧被她积极的态度弄得微怔,语声温和几许。 道,“此间洞府经年来只有吾独自在此,你若有何需求,可以与吾明言。” 灵心闻言,像是被触动了哪根心弦,红唇微抿,有些挣扎地问,“真的可以明言吗?” 鸿钧颔首。 她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小声嗫吶,“我想吃凤爪……” 心魔天赋技能的后遗症,进了谁的识海,就会被对方最强烈的心念同化一部分。 而那之前只丑魔最强烈的愿望是吃凤爪,导致灵心现在满脑子都是凤爪。这会儿危机解除,她对凤爪的渴望完全压不住。 “……嗯?” 未来道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想吃凤爪!想吃凤爪!吃凤爪!” 超大声,说三遍。 鸿钧:…… 现在反悔让她走还来得及吗? * 数月后—— 仙山洞府外,幽谷清泉间。微风袅袅,岚烟徐徐,灵馥金光笼罩着一棵枝叶葱茏的蟠桃树。 而在那盘虬般苍劲有力的树干旁,俨然摆放了一个紫金色的丹炉。无人看守,丹炉上腾腾生起香烟,若不往近处去闻,倒真是处神仙人家。 一道青衣的身影踏风而来,似是被那蟠桃树的瑞彩吸引,准确地落在了此处。 皱眉四顾,那青年语带迟疑, “应当在此才是……为何是蟠桃树?” -- 第5页 小声自语了这么一句,青衣男子倏地抬头上看。 蟠桃树的花期已过,枝头垂着带蒂青皮的果。却从那绿枝掩映间,隙出一点桃花儿一般的粉色。 眼覆薄纱的少女趴在树干上,红唇轻勾,对他招了招手。态度尤为热切, “道友,需要帮忙吗?” 这少女正是被鸿钧以“不得污了洞府”为由赶到外面来烤凤爪的灵心。 因为鸿钧对凤爪完全没兴趣,前两天闭关去了,对灵心也没有任何约束。灵心后遗症上头,就抱了个丹炉出来烤凤凰。 正睡在树上等凤凰什么时候烤熟,她却忽然“嗅”到了一股极其美味的气息。 情由心生。对心魔来说,最美味的就是从心而生的剧烈的情绪。或为怨怒,或为喜欢,或为憎恨,或为欲/望……不论哪一种,都是心魔的补品。 且修为越高,心智越坚,催生的品质就越好。 灵心循着味儿醒来,所见便是树下的青衣男子。 见他背负一把苍青色的古剑,身长九尺,墨发垂肩。一双剑眉飞扬入鬓,鼻若悬胆,棱角分明。 本是英气明朗的长相,偏眉宇间凝固着黯然煞气,黢黑的瞳仁,好似化不开的浓墨。更在眉心处缀了一米粒大小的红痣,鲜红如血,充斥着不详与血腥的气息。 只一眼,灵心就可以判断出,树下的青年一定受过极为沉重的心理创伤。且品质之高,就算是现在的鸿钧生出这般剧烈的情绪,恐怕也不如他。 绝品!美味! 心魔的眼泪从嘴角掉下来。 树下的青年不知灵心的想法,沉声问道, “道友可知,此处过往可是有棵梧桐树?” 他仰头看着树上的灵心,蟠桃树的馥郁芳香也不能让他眉宇间的郁色驱散分毫。 灵心看着,越发眼馋。 后世有句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这话虽然不尽其实,但放在灵心身上很合适。她现在就是那只苍蝇,只有对方心境有缺失,防护的大门裂了缝,才会受她这个心魔的影响。 像鸿钧那种心境就属于毫无缺损,圆融不可触碰。仅能在不经意时让她捕捉到细微的偏好。 而眼前的青年,心门贼厚,看似牢不可破。但灵心以心魔的直觉断言,他心中必然隐藏着极大的隐患—— 是努力一波就可以吃得到的美味! “有的。” 灵心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趴着的蟠桃树,热情地回答, “这里原来应该是棵梧桐树,被我砍了拿去烤凤凰。未免破坏风水,所以又栽了棵桃树。” 青年默了一默。 “梧桐,烤,凤凰?” 灵心笑吟吟地回答,“凤栖梧桐,我梧桐木用来烤凤凰,有什么不对吗?” 凤栖梧桐多见,拿梧桐木烤凤凰的想来她是头一个。 “没什么不对,妙极。” 因她这个意料之中的答复,青年眼中化不开的墨色都似被冲淡了些,紧蹙的剑眉微微舒展,自然流露出一丝宽和的笑意。 灵心看得一怔,只觉得眼前这人矛盾得很。明明满心痛苦黑暗,却又好似固守着一点光明生机。 她笑道,“可惜先天的梧桐木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棵,下次若有机会,我请你吃。梧桐木烤凤凰,当真是少有的美味。” 但不及你。 灵心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不知小友名号?” “我叫灵心。” “灵心,吾记住了。” 青年微微颔首,凝目看了灵心一眼,嘴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希望你我还有再见之时。” 说罢,他又恢复了沉郁。那笑意只是一瞬。他好像置身深渊之底,头上压着千重的乌云,难以见得光明。 灵心眼看着那青年朝洞府的方向走去,才走出两三步,身子一歪,竟似要跌倒。晃了晃身体,方才又站定。 “诶,你没事吧?” 灵心从蟠桃树上跳了下来,不准备放过这个补品。 听到灵心的声音,青衣男子转眸看了过来。 “你叫我?” 那对飞扬入鬓的剑眉下,一双星眸神光湛湛,毫无阴霾。锐气明朗,肆意张扬。跟刚才的他比起来,就像是白天与黑夜、少年与老年的差距。 完全是两个人啊! 灵心惊得后退一步,连遮眼的粉纱都飘了起来。 震惊!洪荒也有精神分裂? 第3章 青衣男子看清了灵心的模样,目光在她的眼纱上顿了一顿,剑眉微挑,“嘿”了一声, “原来是个小瞎子。” 灵心气得柳眉倒竖,却没有回话。而是皱眉看着他。 这人明显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看到她的反应跟先前完全不同。可见精神分裂并不是她的错觉。 青年得不到回应,四顾张望一番,自言自语地疑惑道, “奇怪,吾明明是跟二哥他们一起闭关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要是二哥闭关醒来发现吾不在昆仑——嘶!” 他嘴上提到二哥,大许是设想了一下被二哥发现的场景,脸色都变了。 而对灵心来说,青年心境的异动就好像敞开的门,大大咧咧地告诉她自己恐惧什么,邀请她进门品尝。 比起先前那个,少是少了点,聊胜于无吧。 -- 第6页 心魔本能的贪欲作祟。粉纱遮眼的少女勾起嘴角,身形一晃,已然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色道袍,满面威严的男子。 变了个外貌的灵心阴沉着脸,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冷冷盯着那青年。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咬牙斥道,“通天,你好得很呐!” 这模样,这语气,跟通天刚才设想的场景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二,二哥!” 被叫做通天的青年像是一只被命运卡住了后颈的老虎,脖子一缩,瞬间完成了从大老虎到小猫咪的转变。 但还不等灵心品尝小点心,下一刻,通天就拧起了眉。 “不对……二哥的气势没这么弱啊……” 到底是相处不知多少万年的兄弟,哪怕灵心表皮学得再像,真正的弟弟也能一眼发现不对。 青年目光锐利,直直扫来,跟之前那傻白甜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修为境界远远高于灵心,一旦发现了,就不能再继续。 灵心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脸有些发白。 他并未主动攻击她,但他那一瞬心念如剑,意随心转,对心魔来说却是极强的震慑。 “好个小瞎子,竟敢骗我!” 通天嘴角下撇,做出很凶的样子。意念却柔和下来,星眸中兴味盎然,蕴着些许笑意,甚是耀眼。 这人的心怀坦荡,少年心性,半点也不遮掩。灵心很轻易地就能探明他的情绪和喜好,完全不会被吓住。 “嘘——” 明了了通天的性情,灵心自觉调整人设。把手指比到唇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问他, “你闻,香不香?” 通天一愣,配合地做了个深呼吸,霎时眼眸发亮,点头。 “香。你做了什么?” 那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与其说是青年,不如说少年更恰当。 灵心暗自嘀咕了一句“小神经病”,走到紫金的炼丹炉前,揭开盖。指上灵光划过,抓了两只烤好的凤爪出来,装进早先用梧桐木削的木盘里。 “呐,虽然我戏弄了你,但你也骂我说瞎子了。这只凤爪分你,咱们一笔勾销。” 不用怀疑,烧烤的原料凤凰都是鸿钧提供的。 因为一句“有任何需求,可以与吾明言”,未来道祖被自己坑得不轻。 那凤爪在丹炉中看着还好,掏出来比手臂还长。经过腌制,香辛味沁入皮肉,外皮焦香,内里软糯。油光剔透,散发着奇异的香味。 通天从灵心手里接过一只凤爪,狐疑地咬了一口。因为经验不足,烫到嘴皮,却也不舍得吐出来。一脸惊叹, “洪荒竟有此等美味!” 灵心微微一笑,试探般道了一句,“我叫灵心。” 通天的注意力都放在凤爪上,漫不经心地答,“我叫通天。” 灵心明了,他是真不记得自己。 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只凤爪坐到了蟠桃树下,边吃边聊,气氛相当和谐。 “所以你不是瞎子?” 通天从灵心手里接过一竹筒清甜可口的先天醴泉水,喝了解油腻。看看装凤爪的梧桐木盘,对“凤凰非梧桐不止,非醴泉不饮”有了新的认知。 “我当然不是。” 灵心翻了个白眼,可惜他看不到。 “那你为何要将眼睛遮起来?” 灵心不得不又解释一遍,她自化形就是这样。 通天恰好啃完了凤爪,认认真真点评一句, “别说,遮起来倒是怪好看的。” 说着,他放下装醴泉的竹筒,随手变幻了个青色布条遮到眼部。站起身来,清咳两声问她, “如何?现在吾也是小瞎子了。” 蟠桃树下,青年眼覆青色布条,跟一身青衣相衬。本是丰神俊朗,再俊俏不过的模样,他却偏伸出手,做了个摸瞎的动作。平添几分喜剧效果。 灵心被他逗乐了,笑得停不下来, “好看,好看死了!” 她没说谎,通天生得俊朗,是真的好看。 但更让灵心触动的是他由心底而发的善意和委婉的歉意,在洪荒独自挣扎了几千年的灵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所以笑过之后,她还是抬手把他眼上的青色布条摘了下来。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笑着称赞道,“不过你的眼睛更好看,还是解开的好。” 那一双星眸璀璨,天生就该是神采飞扬,不带半点阴霾的。 看着通天光亮如玉的额头,灵心想起来之前那个“通天”眉心如血的一点朱红。本来关心他只是为了吃补品,这会儿对朋友的在乎却压过了心魔的贪欲。 主动问起,“通天道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之前他们闲聊时,通天已经告诉灵心他的来历。乃是盘古元神所化,三清之一。他为上清通天,还有两位兄长,分别是太清老子、玉清元始。 灵心听到“三清”觉得有几分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所以只惊叹了一下盘古元神就没再多想。 她在另一个世界时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对神话了解不多。且又在洪荒待了千万年,根本没能把通天口中的“三清”,跟道观里供奉的三清神像结合起来。 自然也不知晓,这个跟她一起啃凤爪的青年,未来会是圣人级别的大佬。现在还很为新朋友的“精神分裂”着急。 -- 第7页 通天摇摇头,姿态闲散, “吾也不知,我本来应该在昆仑闭关,入定一醒就到了这里……不过出都出来了,怎么出来的不重要。你还有凤爪吗?再来一根。” 也是心大。 灵心摇摇头,“凤爪没有了,凤凰肉还有。” 然后他们又分了一只凤凰。通天吃完了心满意足,拿出个仙杏递给灵心。 好似不经意地问, “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吾害怕……咳咳,吾不想见到二哥的?” 灵心秒懂,“想学了回去对付你二哥?” 通天给了她一个“你懂我”地眼神,故作惊叹,“这都被你知道了!” 灵心无奈地笑笑。 这名为通天的少年心思旷达之至,敞亮光明,跟另一个他简直像是两种极端。 他的心思一目了然,完全没有固起心防的意思,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这个是天赋,你学不来的。” 灵心有心解决他的精神分裂问题,便把自己的天赋和心魔的身份详细介绍了一遍。半点也不隐瞒。 “心魔?当真奇异。” 通天性情如少年肆意张扬,好奇心重。听到灵心的话,心里痒痒。兴致勃勃道, “你还能进到别人的识海说话?来来,给我试试。” 灵心故意问他, “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心境,操纵你的身体?” 通天大笑,“若能坏吾心境,便是你的本事。你只管来!” 他昂了昂头,眉眼具是得意,张狂道, “反正以你这点修为,就算到了吾的识海,也干不过我!” 灵心:…… 扎心了老铁…… 其实灵心也知道,以通天的坦荡,根本不会被心魔所蛊惑。她真正想看的,还是之前另一个“通天”。 她被通天的坦荡影响,也不打算隐瞒,直言相告, “其实我之前看到了另一个你…………” 几句话讲完她之前遇到前一个通天,灵心诚恳道, “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着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或许可以帮你看看。” 没有谁比心魔更了解心灵世界!要是她记忆里那个世界的心理医生能有心魔的技能,治疗精神分裂什么的,绝对事半功倍。 通天闻言,定定看了灵心半晌。往蟠桃的树干上一靠,星眸含笑,伸开手臂做了个任君采颉的姿态。 “吾相信你,进来吧。” 蟠桃叶映着树影斑驳,瑞彩照耀下,青年剑眉舒展,琉璃般的黑眼珠盛着温和与信任,如灿烂日光,神采飞扬。 灵心难以言表自己此刻的动容,却在很多年后都记得这一刻的画面。那也是她走上另一条路的开始…… * 心魔化作无形无相的本体,在通天心门打开的状态下进入了他的识海。 说是识海,其实也不准确。 那应该是只有心魔才能进入的地方,灵心自己称之为“心灵空间”。 通天的心灵空间所具现的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宇宙星海。团团星子散发着莹莹的清光,明亮却不晃眼,有柔和包容之感。 灵心随手握住一颗,便可见通天千万年来跟两个哥哥的修行日常记忆之一—— 作为蠢弟弟被两个哥哥爱护和欺压的日常。 她笑着弯了弯眉眼,便听见通天的意念询问, 【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 灵心松开手,在璀璨的星海中遨游寻觅。 这些星子光辉灿烂,都是普通或美好的回忆,构不成引发心魔的条件。她看到的另一个“通天”绝对不会藏在这些星子中。 不知过了多久,灵心迟疑地停在了星海的某个角落。 那里,有一扇门。 乌黑的铁门上好似盘绕着无数黑蛇,仅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发闷,透不出一丝光彩。 【我好像……找到他了……】 灵心大着胆子推开那扇门,步入其中。 刹那间,宇宙星海全都消失不见,就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入目所见,是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裹着一柄古朴的断剑。漩涡一缩一涨,像在呼吸一般。张弛间吐出多条血色的丝线,又返回来缠绕断剑。 灵心只看了一眼,就慌忙挪开视线。本能的,她从那漩涡断剑上感觉到了可怕的威压,是她绝对不可能抵御的。 来时的门已经不见了。 她惧怕地呼喊【通天】,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灵心的脸色发白,她知道自己遇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这个心灵空间属于有着一面之缘的另一位“通天”。 他不是精神分裂,而是一体双魂。 最可怕的是,这个心灵空间的主人正在沉睡。 除非她能以心魔的天赋力量控制心灵空间,否则主人一日不醒,她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那可能吗?她的境界与此间主人相比,几乎是天壤之别。 “只能试试了……” 灵心苦笑一声,认命地走到那漩涡近处,抬手抓住了一条血色丝线。 刹那间,无数驳杂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让她头脑发晕。 当杂声尽去,那些声音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将龟灵圣母革出宫外,不许入宫听讲!” -- 第8页 第4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灵心从一片昏昏然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明亮富丽的殿堂。她身旁坐满了自己不认识的修士,正前方高高的云台上,一个与通天模样相仿,只是看着年长几岁的青年正宣讲道德玉文。看着很有另一段记忆中校长讲话的范儿。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不自觉盯着唯一认识的通天看。 见那通天身后庆云光耀,有阴阳极气流转,五行灵光游曳,青光万道,瑞彩千条。更有无形的威压,如观天地宇宙,更觉自己的渺小。 似乎是察觉到灵心的注视。高台上的通天向灵心看过来,眉目淡淡,慧眼垂光。跟灵心认识的另一个傻白甜的通天完全是两个人。 淡淡的危机感让灵心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也就是这低头的瞬间,灵心看到了自己穿着的浅碧色道袍—— 这不是她的身体!她被困在别人身体里了! 灵心惊吓地瞪大了眼。 “我怎么……” “启老爷,外有阐教广成子来至宫外。不敢擅入,请法旨定夺。” 一个童子走进来,请示的声音及时打断了灵心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也在此时,一段属于这个身体本身的认知与记忆出现在了灵心的脑中,与她的记忆相融合。 她现在的身份,是不知道多少万年后,未来的通天教主的弟子之一——龟灵圣母。 为什么说是未来? 因为以灵心目前得到的信息判断,这片心灵空间的主人乃是许多年后重生回来的通天。 在通天教主记忆的这个时间段里,洪荒已经经过了鸿钧讲道、女娲造人、巫妖大战,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又经过三皇五帝的努力,时间线已经推到了殷商时期。 抛开殷商这个让灵心有些熟悉感的朝代还有女娲补天这个传说不提。更让灵心震惊的是,在通天意识的未来轨迹中,她认识的那个鸿钧会成为天地间第一位圣人,传说中的道祖! 而通天和他的两个兄长老子、元始,都会拜鸿钧为师,成为七圣之一! 想不到啊想不到,超级大佬竟然在她身边! 小心魔后悔过去的懈怠,决定回去就抱紧未来道祖鸿钧的大腿…… 回到正题。 尔时正值商灭周兴。通天的二哥元始天尊所创的阐教助周,通天教主的截教助商,两教弟子随着人间大局的推进各有杀伤。 而灵心此刻所处之宫殿乃是截教通天教主的道场,金鳌岛上碧游宫。刚才童子通传所报的“广成子”,则是阐教元始天尊门下大弟子。 “广成子来做什么?” 坐在灵心身旁的黄衣女修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这女修名为金灵,与灵心这具皮的原主人龟灵同为通天教主的四大亲传弟子,关系自来不错。 灵心虽然得到了一些消息,但还是摸不着头脑。索性放开了身体的掌控权,由这具身体本来的轨迹自行发展。自己看看再说。 龟灵虽然本体是一只乌龟,但性子却似比金灵还要急躁一些。 闻言气冲冲道,“看见阐教的就晦气,广成子来碧游宫定然没有好事!” “都闭嘴!” 微冷的声音传来,龟灵与金灵抬头,正对上前面一白胖圆脸的道人暗含警告的一瞥。两个原本愤慨的女仙脖子微缩,嘟着嘴,没再说话。 灵心从记忆里挖出这个道人的身份。乃是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 别看他长着一张白胖的脸,总是笑呵呵的模样,却是截教副教主。以准圣中期的绝对实力,代圣人掌管万仙。是个厉害角色。 将弟子们的小动作收于眼底,通天教主淡淡道了声,“着他进来。” 而后令众弟子出去外面等候。 灵心乖乖缩在龟灵的壳子里跟众师姐弟出了碧游宫宫门,恰见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往里走。 见那道人身着八卦紫绶仙衣,看着低头趁眉,姿态恭敬。若对上他的视线,就能发现他对一众截教弟子的不屑。高傲得很。 这道人就是阐教十二金仙之首,广成子。 灵心对广成子没什么感觉。不想才跟着出了宫门,就跟金灵一起被大师兄多宝训斥。 “你等在里面就说那些话,把师尊的威严置于何地?往后再不可如此。” 金灵与龟灵各自争辩了几句,便听得大殿里面广成子的声音传出, “……师叔教下火灵圣母恃宝行凶,多次阻拦我方大军,擅杀无辜生灵。伤了姜尚,又要打我。弟子不得已,用翻天印绝其性命。特将金霞冠缴上,请师叔法旨。” 殿外的截教众弟子闻言气恼不已,在外面纷纷骂道,“广成子所言着实可笑。” “他说是为了奉还金霞冠而来,可前头那么些师兄师姐,还有三霄师姐她们的混元金斗、金蛟剪等先天灵宝,怎不见他们归还?” “呵,阐教门人你们还不知吗?光嘴上会说道德,道德也就挂在嘴上。” “依我看,歉意是假,挑衅才是真。” 灵心理了理记忆。这事就跟截教弟子们吐槽的一样,阐截二教各为一方,弟子们打得热火朝天。 那广成子之前杀了不少截教弟子,都是闷声不响昧下了法宝。但他前两日杀了大师兄多宝的嫡传弟子火灵,如今却跑来说什么缴还火灵法宝的话,着实太假。 -- 第9页 连灵心这个半瓢水的截教弟子都看得出来广成子不怀好意。 却听得下一刻碧游宫中教主的声音传出,别的言语略过,仅有一句话特别分明。 “凡吾教下弟子,不遵训诲,任凭他打!” 好家伙,这下可是点燃了火药桶。 虽然碍于师尊的颜面有所收敛,但这一个个“任凭他打”的截教门人还是原地炸裂了。 “什么叫任凭他打!” “广成子这般欺辱我教,真当我截教无人吗!” 灵心恰好在金灵圣母跟多宝道人之间。 身旁的金灵圣母压抑着怒火痛心疾首道, “广成子先打死了火灵,又跑来碧游宫缴她的法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师尊不说打他出去,竟还鼓励他,将我们这群门人置于何地!” 灵心给她翻译了一下,核心一句话—— 师尊你不爱我们了吗! 她左边才听得金灵圣母说完,右边又隐约听到多宝道人的自言自语, “圣人通悉万物,与道同真。老师并非怕事的性格,恐有别的考量才是……” 细细回味了一下刚才教主的声音,她心头也生出一些奇异的感觉。 “通天圣人这话,似乎带着情绪啊……” 与灵心的冷静不同,按照原本轨迹来走的龟灵圣母却是怒火中烧。 “广成子欺我太甚!待我去拿了他来,以泄吾等之恨!” 当即提了剑,满脸怒容。三两步追上那走出碧游宫的广成子,仗剑而上。 “广成子休走!看吾与火灵师侄报仇!” 灵心还没搞清楚情况,便由着身体自己行动。 广成子接住龟灵圣母一剑,面皮涨红。先客气两句,不得理解。他随即祭出翻天印,照着龟灵的后心打下—— “嗷痛——” 原本冷静无所谓的灵心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同步到龟灵身体里的自己,下一刻,龟灵圣母被打回了大乌龟的原形。 灵心的意识还困在龟灵身体里,却能看见广成子重新跑进碧游宫内。 不多时,碧游宫传出教主恼怒的声音, “将龟灵圣母革出宫外,不许入宫听讲!” 灵心:!!! 广成子这个狗比,自己打伤了人莫非还好意思去找人家师父告状? 没有人回答令心的疑问。从通天教主说出那句话以后,四周所有的人事物环境开始变得模糊,只有碧空中一条血一般的红线贯穿苍天,充斥着罪恶与不详。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后,灵心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碧游宫内。 上首通天教主正宣讲道德玉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旁边的金灵圣母、前面的大师兄多宝,都跟前面经历过的一模一样。 灵心皱起眉头。 这是,场景重置了?因为她第一轮没有化解通天教主的心魔吗? 依旧是以龟灵圣母的身份走过同样的场景,灵心默默思索着过关的方法。 她进入场景和第一轮场景结束时听到的都是同一句话,即“将龟灵圣母革出宫外,不许入宫听讲”。 这肯定不是意外。灵心以为,想要知道通天教主心魔的重要信息就是这句话。 花了一轮重置的时间观察后,灵心将破局的关键锁定在了广成子身上。 她是心魔。就算因为境界差距太大被困在圣人的记忆心魔境出不去,也能感觉到一些心灵空间主人的情绪—— 懊悔、愧疚、还有许多复杂至极的情绪她说不出。 假设通天教主这一段记忆的心魔就是将龟灵圣母革出宫外,那么她只要不让教主说出这句话,改变龟灵圣母的结局,自然也就化解了心魔的症结。 而想要改变龟灵的命运嘛—— 灵心看着走出碧游宫的广成子,眸光发凉。 刚才那翻天印一砸之仇,她也是要报的…… * 灵心想的很美好,搞死广成子,不让他进去告状,直接改变龟灵圣母的命运。但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她跟广成子的修为差距。 “广成子休走!看吾与火灵师侄报仇!” 喊出龟灵圣母的那句话维持人设不崩,灵心情致高涨、自信满满地把剑刺向广成子。 三招后,广成子露出一个不屑轻蔑的笑容。祭出翻天印照着灵心的后心打去。 砰—— 是血肉跟法宝相碰撞的声音。 在这个时空里,已经有了完整的修为境界体系。 按照此界修为的等级排列,从低到高依次是地仙、天仙、玄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 灵心的本体心魔大概在金仙后期的境界,龟灵圣母是大罗金仙中期,而广成子是大罗金仙后期。 所以龟灵圣母本身都干不过的广成子,灵心这个小金仙能干得过吗? 不可能的。除非开挂。 灵心很想给自己开挂。然而也不知这位通天圣人的元神到底有多么强悍,他的意识都沉睡了,可心魔境中一切人事物却都清清楚楚。每个人物都头脑清晰,好像真实存在一般。 她推断他们应该都属于圣人的意识分支。换句话说,在通天圣人潜意识的印象和记忆中他们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并且在事件的走向发生改变后,还会根据各自的性格调整言行举止。修为境界,自然也得参照现实的来。 -- 第10页 开挂?想都不要想。 因为灵心的境界太低,根本不能熟练应用龟灵圣母大罗金仙境的法力,连护体的法力都没有。 剧痛伴随着死亡的窒息感裹挟了灵心。 这回不是打回原形,龟灵圣母直接原地挂掉了。 “嗷嗷嗷……” 灵心的意识抱头痛哭。 “敲里麻!敲里麻的广成子!” 她专注于自己死亡的恐惧和疼痛,只隐约看到身旁的景物变得模糊。全然没有注意到,当龟灵圣母死后,天空中的血线颜色红得像要滴血。 一柄苍青色的古剑在一片模糊的景物中,从碧游宫中飞出,带着斩天灭道一般的气势,直接斩断了广成子的头颅…… 龟灵圣母陨落,空间重置。 * 灵心痛定思痛,决定好好研究学习龟灵圣母记忆里存在的截教法术。 至于放广成子离开不跟他打这个选项,灵心压根没想过。 她洪荒唯一的心魔,都被打死了,怎么能不报仇? 前面说过,这片空间内只有灵心与通天教主两个灵识存在。其他的人都是凭借通天教主的印象所化。 故而龟灵圣母身体里留存的记忆和学识认知全部来自于通天教主的认知,而非龟灵本身。 再说明白点,灵心明面上看是在熟悉龟灵圣母会的法术,实则是在跟一位天道圣人学习。而且圣人对她是毫无保留的。 “远古秘闻、上清仙诀、阵道、剑道……应有尽有!天呐,这就是有圣人师尊的快乐吗?爱了爱了……通天教主,永远的神!” 灵心简直要被这个大惊喜冲晕了。一开始只打算学点东西去打广成子过关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学习的劲头取代。 饶是广成子的翻天印砸了她一次又一次,也不能妨碍她学习的热情。 用了几百次重置的时间学习后,灵心再一次站在广成子身前,满面狰狞。 现在的她,已经不单单是心魔灵心了,她是钮枯禄心魔灵心! 碧游宫外—— “广成子休走!看吾与火灵师侄报仇!” 灵心举剑直刺。 广成子走出碧游宫,眼中透着对截教弟子的不屑,然后迎上了怒气冲冲的龟灵圣母。 他表面客气问,“道友有何吩咐?” 灵心恨恨道,“广成子,你把吾教门人打死,还敢来碧游宫中挑拨。可恨之至! 你休要走,看吾与火灵师侄报仇!” 说罢,灵心举剑刺来。口中高喊, “看剑——” 广成子架住灵心的剑锋,虚伪地客气了两句,而后冷下脸来, “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他的话说完,翻天印还没放出来,自觉走完演绎流程的灵心朝广成子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而后素手一挥,日月珠从一化万,虚虚实实排列成阵,如周天星辰闪耀,齐齐砸了过去。 “狗贼!纳命来!” 第5章 身为阐教十二金仙之首的广成子历来看不起截教弟子,认为他们都是一群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的无才无德之辈。就算学了几分道法,也不配与他们阐教金仙相提并论。 但这一回,他错了。 随着龟灵圣母一声厉喝,道道灵光交织成阵,将广成子困在中央。 那日月珠真正成了日月星辰,流星逐月一般,以某种玄妙莫测的规律先次砸来。 广成子仰仗仙衣和翻天印,试图躲避或者反击。然而那些日月珠数以万计,有的为虚,有的为实,闪着同样的光,让他根本分辨不出。 时见三两颗明珠照头打来,拦下了左边的两颗,结果右边那个才是真实的。砸在脸上就一个字——疼! 旁边观战的截教弟子们也都惊呆了,面面相觑。 “龟灵师姐,竟然这么猛的吗?” “我以前也不知道啊。” “上回我好像还得罪过师姐……嘶!” “兄弟走好,离我远点。” 截教弟子众多,这些小小的议论声最终都被一个声音取代,如同山呼海啸,豪情万丈。 “龟灵师姐威武!干死他!” 大师兄多宝看得眼中异彩连连,又是惊喜,又是欣慰。 “龟灵师妹大善啊!金灵,你要好好向师妹学习,再偷懒你的大师姐之位恐怕不保。” 金灵圣母:…… 说好的一起摸鱼,龟灵她竟然偷偷进步呜呜呜不当人子! 金灵圣母只心酸了一秒,随即汇入声浪, “师妹!照脑袋砸,别客气嗷!” “为火灵师侄报仇呀!” 灵心被这群截教弟子逗乐,高高兴兴回了一句,“好嘞师姐!” 虽然灵心很想还那一下爆头之仇,但想来是日月珠被分散的数量太多,力量也被分散了。 那广成子虽然挨了许多下,从头面到脚趾头青青紫紫,肿成了个猪头。但都只是轻伤,没有危及性命。 灵心只攻击了一波,带万颗日月珠发射完,就挥挥手停下。笑问, “广成子,脸疼吗?” 广成子气得咬牙,却被脸上的伤扯得龇牙咧嘴。恨声道, “龟灵圣母!尔敢辱我至此!” 灵心冷笑。轮回重置了近百次,她此时已然把自己代入了龟灵圣母。想想被翻天印打回原形,再被老师驱逐的愁怨,更是怒火冲天。 -- 第11页 大声喝骂道, “广成子,你敢杀我火灵师侄,敢来碧游宫辱我截教,吾不过打了你一顿,你就受不了了吗?” 她这边作为主力输出,其他截教弟子虽不屑于群殴,嘴上却也不吝嘲笑。 “阐教总说咱们是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这玉虚宫大弟子就长这副模样?” “该不会也是猪妖化形吧哈哈哈哈。” 某个记名的猪妖弟子大怒,“别侮辱我们猪妖!我族中没有这么丑的猪。” “哈哈哈哈!” 广成子被一群自己平素看不起的截教仙嘲笑,脸上更是挂不住,羞愤欲死。 “吾代表阐教而来,却受此等羞辱。吾定要将此事问问通天圣人,请圣人做主!” 说罢,这阐教首徒口呼“师叔”,就要再进碧游宫告状。 灵心早先就有所猜测,想过这轮的关键就是不能再让教主说出那句话。 此时岂能容广成子再去告状,功亏一篑? 持剑的手指向那广成子。 灵心冷笑道,“你想要告状,恐得等吾打完了再说!” “你又要做什么!” 广成子闻言,顿生防备。警惕地看着灵心,翻天印已护在脑后。看起来就像个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 他那边严防着灵心攻来,不想灵心站在外围根本不动弹,只把持剑的手从下往上划动,做了个挑刺的动作。口中娇喝一声, “起——” 下一刻,广成子脚下。 之前日月珠分/身砸下去的近万个坑洞中徐徐生起星辉般的亮光,在他脚下连绵成阵。细密的阵光织成铁桶一般的晕圈,把那广成子围在中间。 心魔红唇勾起,悦色怡然。 前面那第一波看似分散了力量的攻击,只是为了排列第二波的杀招罢了。 她就似一根幼苗,经历过了破土的艰难,被雨水滋养后,飞快地进步成长,开出绚烂的花。 在广成子的惊恐,截教弟子的震惊之中。 他们眼中的龟灵圣母轻飘飘抛出了真正的日月珠,投入阵中。 散弹和原子弹哪个更厉害?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多宝大师兄瞳孔微缩,高呼一声, “都退后——” 但已经来不及了。 碧游宫前的广场上,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当爆炸声起,广成子一声喊叫都没发出声来,就被埋在了里面。 就连灵心自己也没想到,这阵的威力会有那么大。毕竟她只是自学模拟,没有真正实践操作过。对于后果的预估出现些偏差也属正常。 这一波爆炸威力之强,如果不是一股圣道伟力从碧游宫飞出来,及时拦住大部分,恐怕在场的截教弟子都能被爆炸的灵波掀飞出去。 那时,可就不好看了。 数十息后,爆炸平息,碧游宫前多出一个黝黑的深坑和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漆黑一团。 披着龟灵圣母壳子的灵心,覆手站立在深坑前,清风吹动道袍,一派的高人风范。 她静静眺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有那截教弟子胆怯地问她, “龟灵师姐,你在想什么?” 别不是想炸了碧游宫吧! 灵心转眸过去,琉璃般的眼瞳无悲无喜,努力压制上翘的嘴角。 “我在想——我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一个平平无奇的阵道天才哈哈哈哈哈。 众截教弟子:…… 装!可劲装!脸都笑抽抽了你还装! 算了你牛逼你说了算。 另一波截教弟子拢过去看坑里的那一坨。 “死了吗?” “还有口气。” “别看阐教仙都不怎么能打,命是真的顽强!” “要不要补一剑?”查看的弟子蠢蠢欲动。 就在他们商量着要不要痛下杀手之前,从碧游宫中传出圣人不辩喜怒的声音。 “龟灵,你进来。” 已经拿着剑准备捅的弟子瞬间吓得僵住。 “老师发现了?” “咱还捅不捅?” 灵心没空去理这群逗比,听到通天教主的声音,她那点装出来的高人风范也是一下就没了。 被框在心魔空间里轮回那么多次,她很难不对这空间的主人发怵。 圣人通晓万物,万一看出她是个假冒的龟灵圣母,或者又把她革出宫外,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灵心虚虚地脚步迟疑,却被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拍了拍肩膀。 “大师兄——” 灵心两眼泪汪汪,宛若见到亲人。 多宝笑起来,白胖的脸挤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很是和气亲切。 “咱们闹的这么大,老师岂能不知?龟灵师妹,放心去吧。” 这话说来也是,以圣人的境界若想搞她,那是随时随地都行的。可通天没有对她出手,而是传音让她进去,可见并无恶意。 宛如吃了颗定心丸,灵心一下就不慌了。 感激地看了多宝一眼,往碧游宫内走去。 水火童子站在宫门边,用敬仰的目光看她。 灵心这才注意到,之前广成子进出都得由童子通传,她这回却是圣人亲自传音,倒像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 通天教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的龟灵圣母走进。好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 第12页 他始终坐在这碧游宫高高的云台之上,仿佛已经过去了无数经年。时光和无名在他的道袍上结满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霜雪,也沉寂了不知源头的痛苦绝望。 然而当“龟灵”独自推开碧游宫门之时,他仿佛从深渊中看见了光,得到莫名的慰藉,还有些许难掩藏的遗憾。 通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心态。但不影响,他此刻是真的高兴。 圣人走下云台,抚了抚灵心的发顶,星眸含笑,毫不隐藏对她的赞许。 “龟灵,你做的很好。” 不是革出宫外,是做的很好。 绕是灵心并非真正的龟灵,感觉到头顶温暖的触摸,此刻竟也有些激动。 激动过后,灵心抬起头,好似一脸孺慕。轻声问, “师尊,若是方才我败于广成子之手,被打回了原型,老师会不会因为嫌我丢脸而革弟子出宫,不让弟子入宫听讲?” 通天教主看着龟灵圣母的脸,听到她的问题,一时愣怔。 那种无名的沉闷又一次浮上心头。就仿佛,她说的是真的一样…… 沉默片刻,圣人缓缓摇了摇头,沉声答, “若你落败,吾或许会罚你,但绝不是因为嫌你丢脸。” 他的目光看着龟灵的脸,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另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说话。 “龟灵,你自炎帝时得道,算是最早入吾门下的一批弟子。然而几个亲传弟子中又以你性子最直率,修行最懒散。总难逃乌龟的习性。 你当知晓,为师和你的师兄师姐们不可能永远护得住你。吾也时常想是不是该给你个教训,好让你知道改悔,刻苦修行才是。可每每又狠不下心。 若你被广成子欺辱,吾或许会借此机会给你个教训。但斥责你之后,吾会直接找上广成子的师父。” “弟子受了委屈,师父帮你打回来。” 他用一种极肃穆的语气说着那些话,目光却蕴着温柔。 通天教主摸着徒儿的头顶,透过龟灵,他好像看到了更多的弟子。赵公明、三霄、十天君、火灵…… 他们本该是逍遥的仙,却因为他固守于道义,挣扎于曾经的兄弟情义,从此失去了自由。 灵心闭上了眼。心魔的能力可以让她同步感知到那种极致的懊悔与愧疚。 却听得圣人醇厚的嗓音微微发哑,缓缓道出一句, “其实,吾早就该出手了。” 那一瞬间,灵心只觉得自己胸口涌现一阵难言的酸涩。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真正的龟灵圣母和通天教主感到心酸。 在原有轨迹中被革出宫外的龟灵圣母,还有那些截教弟子们又知不知道师父的这片爱护之情呢? 这般深刻的遗憾和愧疚化作了心魔,眼前这位通天圣人重生之时,龟灵圣母还活着吗? 灵心不可得知。 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无数杂音汇聚,终成一道苍凉狂放的歌声—— 【兵戈剑戈,怎脱诛仙祸;情魔意魔,反起无明火。今日难过,死生在我……】 第二重心魔境,打开了。 第6章 灵心还以为有关龟灵圣母轮回结束后自己跟那些截教弟子再也没有相见之时,却没想到空间场景方一转化,她便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截教弟子。 这一次,她仍旧是龟灵圣母,但所处的地点已不在碧游宫,而是一军帐内。 青铜灯光色朦胧,映照着此中数个人影。 分别是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乌云仙、灵牙仙等几个关系较亲近的同门。 先开口与她说话的还是好姐妹金灵圣母。 长相美艳的截教大师姐望着她叹气道,“龟灵,你何必与老师闹脾气?” 灵心方至,听见这话也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便将意识游离而出,任原本的龟灵圣母自行发展。 只见那龟灵圣母咬着下唇,看起来倔犟的很。用隐藏着些许怨怒的语气硬邦邦道, “老师护着那阐教门徒,已将我革出宫外,不许我入宫听讲。我怎么敢跟去长见识。” 无当圣母也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柔声劝道, “师尊一时的气话吗,你怎么还当真了。你看师尊如今摆下诛仙剑阵,不也是为你出气吗?你怎能不去?” 虚空中的灵心闻言暗自皱眉。从这寥寥几句中已然判断出,自己恐怕是来到了原本的龟灵圣母被革出碧游宫之后的记忆中。 再结合上一段通天教主才对她说会找上广成子的师尊为徒弟报仇。想来如今是通天教主为徒弟摆下诛仙剑阵会战阐教掌教,可龟灵这个愣徒弟还不理解师尊的苦心闹脾气了。 那龟灵圣母牙关紧咬,看起来软化了些,却碍于自尊不说话。 一边的多宝道人对教主最为衷心,见此沉下脸道, “依吾看就是老师太惯着她了,才给她惯出一身的毛病!” 截教大师兄转身指着龟灵圣母的鼻子骂道, “亏得你自化形就在老师门下,少说也有万年光景。师尊与吾等念在你是老师收的最后一个亲传弟子,平素对你多有迁就,你竟是半点也不知感恩。遇到磨难不知反思自己,只一味埋怨老师。狼子野性,实堪可恨!” 龟灵圣母正如他所说的,被老师宠了千万年,一点就炸。哪里受得住这般责骂?一时恼羞成怒,又硬气了起来。 -- 第13页 “反正我就不去!老师一日不说赦我,我就不跟去!” “你要去吾也不准你去!” 多宝道人黑着脸打出一道灵光禁制,把龟灵圣母禁足在帐内。然后领着众截教仙扬长而去,仅冷冷落下一句,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龟灵圣母眼看着多宝等师兄师姐离去,又慌了。 在后面急得跳脚,喊着,“大师兄你放我出去——” 灵心的意识看得一阵无语。只能感叹一句,通天教主还是很宠徒弟的。 也不知为何,经过第一轮心魔之境,灵心千年不动的修为竟然进步了许多。在这片心魔空间内也有了些自主权。主要体现在意识可以离开躯体,选择上帝视觉。 如今龟灵被困住,她留在这里也没意思。索性将意识一分为二,分一半跟了出去。 此地名为界牌关,乃通天教主摆诛仙剑阵之处。两方圣人齐至,庆云彩气缭缭,将个界牌关照耀通红。 灵心的意识跟着多宝等截教仙到了芦蓬上,拜见圣人通天教主。 教主扫了一眼诸弟子,目光仿若是在虚空中的灵心身上晃过,吓得她屏息凝神。他却淡淡然未语。灵心便大着胆子去看诛仙阵。 不多时,天色将明。教主令多宝等弟子击动金钟玉磬,请得对方圣人出来阵前。 眼见得香烟氤氲,清音袅袅。一老者须发皆白,骑在青牛背上,缓缓来到阵前。观其道袍简素,气质平淡如水,正是太清老子圣人。 又有那元始天尊坐九龙沉香辇中,诸天庆云、垂珠缨络,光影晃乱。十数弟子对对排列,提炉掌灯,更显得他通身威严不可逼视。 这元始天尊昨日便至,打了几局嘴仗,到阵中看了看,说是先师次长,不能僭越。要等老子先来破阵。今日也不上前来。只在后面观看。 灵心在另一个通天的记忆中也见过未成圣的三清,两相一比较,不免惊叹于时光岁月的无情。 这圣人的威严是浓厚了,可昔日的兄弟亲情却是半点也见不着了。 “当初吾等共商封神榜,乃是体上天应运劫数,你如何今又反悔?” 灵心满心唏嘘中,老子已到阵前与通天教主说话。 通天教主道,“道兄一味偏私,何颜问我。” “此乃天数。” 老子顿了一顿,微叹,“你我元神寄托于天道,当顺应自然而行。通天,你不会不知这个道理。” 通天教主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兄不必言劝。” 老子垂下眼睑,神态淡淡, “你是铁了心要抗逆,莫怪吾不顾念兄弟情义。” 通天教主甩手入阵。发出一道法光,诛仙剑阵顿时四方门户大开,剑光凛冽。 “道兄,请了。” 双方都看着冷冰冰,说得话却像是意有所指。 灵心听得云里雾里,只大概听了个封神榜、天道的词。却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又缘何能导致他们兄弟反目。但看到两个圣人打了起来,也就顾不得去深思了。 圣人到底是圣人,一出手非同凡响。灵心仅是意识围观,都能感觉到天地元气的变化。这还只是记忆,真实恐怕更加可怕。 那诛仙剑阵号称非四圣不可破。老子破不了通天的阵,可在斗法上却要高出一筹。更有一后天功德至宝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立于头顶先处不败。不论剑阵中如何雷鸣风吼,都伤不得他分毫。 二位圣人战在陷仙门内,阵中八卦台的截教弟子看得是争睛竖目。灵心也是目不暇接,所得甚广。 不知过去了多久,眼见得老子以元气化出三清道人,打了通天几扁拐,立于上风。 那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平素精明油滑,可对师尊心思至诚。此时见通天吃亏,顿时坐不住了。 站在八卦台上,对老子一礼,满面苍凉与悲愤之色。 “弟子受师尊教化大恩,焉能看恩师受辱?纵然您是师伯,吾也要斗胆冒犯,与师伯做过一场。” 说罢,便出了八卦台,仗剑向老子袭去。颇有些一往无前的气势。 老子眼中赞许,却是摇头叹息。 “你收了个好弟子。可惜了……” 此界有句话说得精准,圣人以下皆为蝼蚁。 多宝纵然是准圣,对上圣人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不过片刻,就被老子用风火蒲团卷了。送往阵外与一黄巾力士,吩咐道,“将其押往玄都,俟吾发落。” 黄巾力士应诺,接过风火蒲团离开。 通天教主被他拦住,脱不开身。一众截教弟子身处陷仙门内,也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拿走。 若按这种方向发展,此等境况当真应了那句“今日难过,死生在我”的歌。连掌教的大弟子都被捉去,灵心可以想象截教未来会是怎样的凄惨。 但,在这心魔境中,她可以做那个意外。 多宝被抓,困住龟灵圣母的禁制消散。灵心忙将意识沉回龟灵的体内,出了军帐,好像无意中发现黄巾力士,追了上去。 灵心愿意做那个变数,可还是低估了圣人。 此空间中一切人事物都参照现实,故而她这边才追出不远,那旁观的元始天尊就有了感应。冷斥一句, “湿生卵化之辈,就是没有规矩。” 然龟灵是去拦截黄巾力士,并非挑衅圣人。他不能对她出手坏了规矩。 -- 第14页 元始天尊遂着令广成子,“你去将那龟灵圣母拦下,死生不论。” “弟子领命。” 广成子自信满满,拜别师尊。高傲地昂着头,领命而去。 他前不久才把龟灵圣母打回原形,那时还是碍于在碧游宫,才没下死手。这回得了师尊号令,自然没有后顾之忧。 手下败将尔,何以言勇? 第7章 就在广成子朝着灵心追去之时,那诛仙阵里通天和老子也停了手。 老子独自一圣破不了诛仙阵,来这么一遭只是挫一挫截教的锐气。捉了多宝后,又与通天斗了片刻,就退出了诛仙阵。 通天看着老子眼睛发红,“李聃,汝一味偏袒也就罢了,如今还当面捉吾弟子,真不顾念半分兄弟之情吗?” 老子目光淡淡,一副老朽的模样。缓缓道, “你那弟子该归属何处,你比吾清楚。天意不可违。通天,你罢手吧。” “呵,天意……” 通天面露讥讽之色,正待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看向元始。 “龟灵!” 二圣的目光遥遥对望。元始轻飘飘抬了抬眼,声音传来。 “吾早就与你说过,湿生卵化之辈,根行浅薄……小辈的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 通天教主握紧了青萍剑,冷眼看着老子与元始。宽大的道袍在风中飞起,平添几分苍凉…… * 且说这龟灵圣母的壳子好歹是大罗金仙修为,方向明确,不一会儿就追了上去,把那黄巾力士仗剑拦住。道, “蒲团留下,你可自行离去。” 所谓黄巾力士,便是一种护法降魔的神将仙吏,收仙人驱使,大多匿于仙家法宝中。虽说实力不怎么高,但勉强算是跟太清圣人有关系,灵心不好做得太过。 黄巾力士认出龟灵的身份,竟也不惧。 道是,“此乃太清圣人之灵宝风火蒲团,你敢强抢?当心圣人怪罪,把你与你那大师兄一起收了。” “大师兄?我只是见灵光从周营飞出,还当是,你说这里面是我大师兄?” 灵心表现得有些惊喜,自言自语地圆过自己追上来的漏洞。 随后一声厉喝, “大胆,截教大弟子也是你能拿的?还不放了吾大师兄!” “休想。” 黄巾力士重重一踏脚,掀起飞沙走石,就要趁机逃走。 灵心自然不准。祭出日月珠,欲将之拦下。 却在此时,遥遥传来一声颇为耳熟的叫喊, “龟灵圣母休得猖狂!看吾来拿你!” 灵心听见喊话先是一惊,待看到来的是广成子,灵心瞬间就放心了。 广成子她熟啊!这波稳了! 遂还是用日月珠拿下了黄巾力士,没有理会。 广成子被她无视,登时大怒。却还要维持着他道德金仙的矜持。落到灵心跟前,往那立住,手中拂尘一甩。 还没开口,演戏上瘾的灵心已然露出个愤恨的表情,截了他的话头。恨声道, “广成子!终于让吾等到你了!” 广成子一愣,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遂抬了抬头,如过往那般,眼中四分写着高傲,三分写着不屑,三分写着狂妄。扔下一捆仙索,嘴角略歪,故作姿态道, “好个龟灵圣母!上回念在汝师通天圣人的情面上,吾对你手下留情。不想你屡教不改,胆敢窃取大师伯的宝物。 若汝尚有一分自知之明,吾劝你束手就擒,同吾去面见大师伯好好认错,莫要一错再错。” 灵心眯了眯眼,学着广成子的模样。眼中四分写着你去死,三分写着你去死,三分写着你怎么还不死。 施施然扔下一把宝剑,嘴角歪出标准四十五度的弧度,姿态做得更足。 “好你个广成子!上回念在汝师元始天尊的颜面上,吾对你手下留情,不想你给脸不要脸,胆敢追过来找死。 若汝尚有半分自知之明,劝你原地自裁,去六道轮回找后土娘娘好好忏悔,不要不识抬举。” 广成子越听越耳熟,听到最后直被气得面皮涨红,三尸神暴跳。勃然大怒。 “气杀吾也!” 那可都是他的词!能不能要点脸! 气急败坏的广成子祭起翻天印照头打来。灵心躲开翻天印,架剑迎上,又把日月珠祭出,照着上回的阵道轨迹罩来。 如同换了个地方,情景再现。 灵心后退几步,万数日月珠犹如白日星辰,流星逐月一般砸了下来。 不多时,那广成子风范全无,顶着猪头一样的脸,“汝……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才过了多少天啊!上一次在碧游宫,她明明才被他打回原形的。吃特效药了? 灵心摆了摆手,看起来有些苦恼, “亏得吾花了小半个时辰多学了几招,这才用出一招你就不行了,唉——” 听得那声长叹,广成子指着龟灵圣母,一口老血喷出。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灵心无辜回望,挥手把一枚化实归一的日月珠朝他后心打去。直打得广成子又吐出一口血,倒地晕了过去。 她扭头对之前制住的黄巾力士叹息,“你看到了吧,我还没使劲,他就倒下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得给我作证啊。” -- 第15页 黄巾力士:…… “看,看见了……” 灵心抛了抛手中日月珠,微笑,“那吾大师兄?” “小仙这就放!” 刚才还仗着是太清圣人驱使的黄巾力士顿时就怂了。被打死不算啥,被气死是真的可怕! 截教门下竟有如此可怕的弟子,他以后再不出来了。 灵心说话算数,待黄巾力士念咒放出多宝后,就放他离去。当然风火蒲团作为她的战利品肯定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眼看着黄巾力士落荒而逃,刚刚被放出来的多宝还有点懵逼。 他之前在风火蒲团里对外界无知无感,并不知晓灵心的操作。只一出来就看到自家龟灵师妹脚踩广成子,手拿风火蒲团得意洋洋的场面。 左右看看,没有别的同门存在。多宝这才震惊眼看向嘟着嘴的灵心。指着她脚下的广成子问, “你打的?” “可不就是。” 灵心扬了扬下巴,骄傲得很。 “大师兄这回可不能再小瞧吾了吧。” 截教大师兄的心情经历了老师受辱的悲愤,对大师伯出手的意气,被抓住的忧虑后,终于有了点正面积极的情绪。 像老父亲一样热泪盈眶,感叹道,“龟灵啊,你出息了!” 灵心:…… 灵心学作自己揣摩的龟灵圣母的脾气,轻哼一声,红了耳廓。傲娇地别开脸去, “吾本来就很出息!” * 诛仙阵外,三圣脸色皆是一变。 元始天尊的冷脸浮现不敢置信之色,难看得很。老子也皱起了眉头。 独通天教主一扫先前的沉郁,放声大笑。 “好个龟灵!好个湿生卵化之辈!哈哈哈哈哈” 笑罢了,通天又学元始之前的话,“元始道友,小辈的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 元始天尊:!!! 气煞吾也! 这对师徒,端的是不当人子! * 圣人们的口舌之争灵心并不知晓,但她这边也不太平。 师兄妹两个用广成子方才拿出的捆仙锁把他捆了,正待要回营。忽闻得一声孔雀唳鸣,有人在上方唤曰, “二位道友请留步。” 多宝举目望去,见得那踩着红冠细目孔雀落下的道人落下,面色微变。下意识将灵心拉到身后,方才行礼,“截教多宝,见过准提圣人。” 灵心探出头来,见一道人头挽双髻,着一青色道袍,面黄微须。正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他身下的孔雀倒是极为漂亮,可目光死气沉沉,透着怨憎和隐忍。 天地有七位圣人。分别是道祖鸿钧,老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共称三清,西方二圣接引、准提道人,还有造人补天的女娲圣人。 灵心已经见过了三清,此刻莫名觉得这准提圣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也跟着行礼,“见过准提圣人。” 准提略过了灵心,一双笑眼放光,盯着多宝。 “过往也曾见过多宝道友,不曾想今日再看才发现,道友竟是与我西方有缘。” 多宝神情一凛,温和道,“圣人说笑了,吾自化形就拜入吾师通天圣人门下,至今已有数十万载,怎会与西方有缘?” 准提的目光轻轻晃过灵心手中的风火蒲团,手指掐算。笑道,“过去无有,不代表未来无有。” 多宝沉默片刻,问,“圣人往哪里去?” 准提答,“吾去见老子和元始道友。” 灵心眼眸凌厉,与多宝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沉。 准提重新唤出那只极为漂亮的孔雀。只对多宝留下一句, “天命不可逆,道友终会是吾西方之人哈哈哈哈。” 说罢,便往周营方向而去。 灵心轻轻喊了声,“大师兄”,欲言又止。 多宝摇了摇头,白胖的脸严肃异常。 “回去吧。此事不要再提。” 就算多宝不提,灵心也能想得到。 通天教主的诛仙阵号称非四圣齐至不可破。现在已有老子、元始天尊。若再加上西方准提和接引圣人,四圣可就齐全了。怎让截教弟子不愁? * 芦蓬上悬花结彩,香气氤氲。 二人沉默得回到了截教弟子为迎接圣人准备的芦蓬,迎面碰着一群截教仙,对着救回了多宝的灵心就是一顿猛夸。 “龟灵师姐,法力无边!拳打阐教十二仙,脚踢人教圣人颜!” “打得广成子变猪头哈哈哈哈!” 截教仙们熟悉的吹捧让灵心的虚荣心受到极大满足。 嘴上说着“是广成子太垃圾”,但脊背挺得比谁都直,满脸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得意洋洋。 彩虹屁!她还需要更多! 通天教主笑眼看着,也含笑夸了他眼中的龟灵几句,让她再接再厉。 因时候不早,通天教主与老子斗法也有些疲惫,没过多久就令众弟子回去休息。 灵心被一群截教弟子簇拥着回营帐,要她详细去说说殴打广成子的细节。 谁也不曾留意到,那笑呵呵的大师兄多宝道人,却在跟着他们走出后,又默不作声地调转回头。一脸沉着地重新站到了通天教主面前…… 当灵心送走众截教仙,发现营帐内先前少了多宝之时,已经过去许久了。 -- 第16页 她猜测多宝定是因为准提那句“他与西方有缘”,掉回去找通天教主了。 灵心有意打探,便将意识抽离出来,换成上帝视觉。准备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听到多宝跟通天的对话。 不想她的视觉刚一转换,意识还没飘到通天教主那边,却提前在关押广成子之处,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是……长耳定光仙?” 第8章 灵心对长耳定光仙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他是通天教主的随侍七仙之一,原形是一只红眼睛的白兔。性子腼腆沉默,在整体欢脱外放的截教弟子中显得尤为安静。 她这次虽说没有像前一轮弄出那么大的爆炸,但日月珠敲广成子那一下也让他伤得不轻。之后又被穿心锁锁了灵力神魂,如凡人一般被关在专门的军帐里。由专人看守。 有趣的是,长耳定光仙就是那个主动站出来看守广成子的人。 将一粒丹药递过去,长耳定光仙小声道, “广成子道友,这是回春丹,可以暂缓你的伤势。” 广成子气息萎靡,但看长耳定光仙的眼中难掩警惕。讥讽一笑, “截教弟子能有什么好意。吾已为阶下囚,你何必再来辱我?” 那定光仙脸色微白,连连摆手,“与万万没有羞辱道友之意。” 咬了咬牙,他低声道, “我今日见大师伯一气化三清,道法无边。又敬慕阐教具是道德金仙,仙风道骨。不忍见广成子道友,愿助道友逃脱。” 广成子与他对视片刻,眼光逐渐从不信变为将信将疑。 “此话当真?” “是。”长耳定光仙虽腼腆,此刻倒也坚定。 广成子沉吟片刻,艰难地拿出一刻着如意云纹的玉符,“你可去周营,寻我师尊……” 谅这长耳定光仙不敢欺瞒圣人。 * 军帐内,看着长耳定光仙拿着玉符出来,披着龟灵圣母壳子的灵心面色有些难看。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能相信,这么一只外表胆怯的兔子,内里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想这长耳定光仙得截教庇护,一身修为具是通天教主无私教导。今日一见师尊吃亏,不思报复,反而嫌弃了自家师尊,仰慕那斥责他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的对头。如此品性,实在可恶。 思索许久,灵心起身往通天教主的芦蓬宫而去。 她到达芦蓬上时,多宝还没有出来。 彩气氤氲中,却能听得里面通天教主和多宝对话的声音。 “多宝,你是吾的大弟子,吾过去能护你,未来也可以。你不必如此。” 通天教主的语声颇有几分无奈。 “师尊,弟子承蒙大恩,无以为报……请恩师成全。” 灵心听到这里,联系白日所见跟准提圣人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又听见里面的圣人言, “你可知,就算你去了,也不会……唉——” 通天教主话没有说完,蓦然长叹一声,唤道, “龟灵,进来吧。” 灵心怔了一怔,才收拾好心情,走了进去。 “龟灵拜见师尊,见过大师兄。” “你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芦蓬上,圣人红衣墨发,眉目较之平常添了许多威严。 灵心参考了一下龟灵直率的性子,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大师兄可是想以身入西方,来换取西方二圣不帮太清玉清二位圣人出手?” 多宝瞳孔微缩,面上浮现些许欣慰,些许迟疑,看向通天。 “师尊,可否……” 圣人微微颔首,目光看起来温和了一些。 “龟灵既有心,你便说罢。” 多宝得了师尊的话,才将他的事说出来。 原来通天早知多宝与西方有缘,过往一直亲手出手为他遮掩。不想今日被老子破了术法,这才被准提发现。 正所谓天意难违。多宝想着,与其让老子摄去西方,领那人情。倒不如他自愿前往,以换取西方二圣不插手封神之事。也算他作为弟子,为恩师尽最后一份孝心。 灵心听完,心中感叹。 对比长耳定光仙的反叛,多宝的衷心便显得更为可贵了。 可贵归可贵,她却并不提倡这种做法。 大许是她所在的洪荒时期龙凤麒麟为大,天道的影响力几乎没有。灵心对所谓的天意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比起什么天意难违,她更相信人定胜天。 脑中思索片刻,灵心说出自己的见解。 “我觉得就算大师兄主动找上门,西方那二位圣人恐怕也不会改换阵营,放弃援助阐教。” 通天教主闻言,眼眸微闪, “为何?” 灵心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打回去重来的准备。才看向上方的圣人,沉声道, “截教的敌人,并不仅仅是对面那两位圣人。” 白日通天跟老子两个圣人对话,其他弟子听不清晰,灵心却听得清清楚楚。 封神榜一事,其中截阐二教的恩怨纠葛,更有那所谓的天意作祟。否则一个封神榜,岂能让原本为兄弟的三清火拼成这样? 灵心对另一个世界中几句话印象深刻。一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还有一句话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 第17页 据她所知,截教有万仙来朝,堪称当世第一。便呈现水满、月盈之势。而记忆中理当兴盛的西方教,也就是未来的佛门,此时还完全没有出头。 让截教一直光荣下去明显与天意不符。可以猜测那所谓封神榜,真实目的恐怕不是为天庭选神仙,而是针对截教的一场算计。 “龟灵师妹的长进非同一般……” 多宝听了灵心的话,若有所思。眼中闪过几丝狐疑。 通天对大弟子摇了摇头,又对灵心道, “你有何见解,可以明言。” 圣人慧眼垂光,湛黑的目光仿佛洞察了一切,让灵心有种灵魂被注视被看透的感觉,无比心虚。可这个心魔境又并没有重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弟子以为,如今人教、阐教、西方教已成联盟,截教虽强,也不好与之硬碰。 但不要忘记了,师尊设下诛仙阵,原就是因为阐教欺我教太甚。就算阐教那位请来了帮手,我们应当也只盯着阐教找回公道才是。实在不必顺着对家安排的路线去走,成为三教之敌。 诛仙阵破不破不是主要,能否讨回公道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所在。 一切由截阐之争而起,也由截阐之争而终。” 说来也可笑,自来三教都是三清门下的统称,即人教、阐教、截教。三家掌教师尊同出一源,明面上看应该是最亲密不过的兄弟。 然而灵心这里所说的三教,却是人教、阐教,西方教。 外人成了一派,本该是兄弟的反而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却是令人唏嘘。 灵心的见解说完,室内陷入久久的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通天教主问, “诛仙阵已摆下,死去那么些截教弟子,要如何收场?” 听到这句话,灵心知道自己的意见已经被圣人接纳。胸有成竹。 “这就是弟子要说另一件事了……” ………… 是夜,通天教主急召全部弟子。 言说他得知阐教那边已经勾结上了西方二圣,不日后四圣将齐至破诛仙剑阵。故而教主要将诛仙剑阵升级为万仙阵。 一众截教弟子听后义愤填膺,对教主的安排没有二话。 而等到所有弟子离开后,通天教主却单独留下长耳定光仙,递给他一缀着六尾的恶幡。 “此灵宝名为六魂幡。上书有你二位师伯和姜尚、武王的姓名。待他日,吾与你两个师伯会战万仙阵,吾叫你将六魂磨动,你便将旛磨动,不得有误!” 长耳定光仙被惊得直哆嗦,颤巍巍接过了六魂幡,像只受惊的兔子。小声道, “弟子领命。” 圣人颔首,定定看着长耳定光仙。星眸黯光影晃,辩不明白什么情绪,只叫人觉得湛湛若渊海,不敢直视。 “定光,你可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 长耳定光仙的确没有让自己的师尊和师妹失望。 在截教仙们都努力布置万仙阵之时,他很顺利地避开一众截教仙,来到了周营,见到了让他敬慕的太清玉清二位圣人。 当然,灵心的意识也切换到上帝视觉跟随其后。 老子见得了长耳定光仙,问他,“你是截教长耳定光仙,为何来此?” 那长耳定光仙拜伏在地,恭敬道, “【师伯在上,弟子敢禀明师伯,乃是吾师炼有一六魂旛,欲害二位师伯并武王、子牙的性命,使弟子执定听用。弟子因师伯道正理明,吾师未免偏听逆理,造此业障,弟子不忍使用,故来此据实以告。】” 元始天尊眯了眯眼,与老子一同接过六魂幡,却不打开。 沉吟片刻,元始眸光发冷,却对定光仙赞许道, “你身居截教,心向正宗,也算是有根器了。” 顿了一顿,天尊又道, “你且将万仙阵的安排说来。” “是。” …… 不多时,得到元始天尊认可的定光仙又悄悄回了截教那边。灵心的意识却没急着走。 便见元始天尊与老子奇道, “怪哉!这长耳定光仙所言没有作假,通天……当真以为此物能伤吾等性命?” 说到最后一句,他话声中带了些讥诮和不悦。 老子面目沉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不论他要做什么,你我只做当做之事即可。至于通天……” 老子停顿许久,古井无波的语声终于多了些许波动, “他太重情远道,并非好事……然三清一体,缺一不可。总归有你我在,必能保下他便是。” 灵心听得一脸懵逼。 她知道这里是通天教主的心魔境,所有人事物都是根据他的认知来发展的。按她现在听到的这些,莫非在通天的认知中,这二位兄长还是另有苦衷? 她摇了摇头,意识回到龟灵的身体,不去多想。 跟着这心魔境的走向下去,她早晚会知道原因的。但现在,在这一境内,阐教是仇敌毋庸置疑。 * 十多天后,万仙阵布置好。双方再度交战。 一边是太清玉清、西方教共四圣挟三教大势齐破万仙阵。 一边是通天教主挟门下万仙摆下杀阵。 腾腾的煞气与仙灵之气汇集,将那界牌关冲得红气长贯,堪称上下几千年的高光时刻。 -- 第18页 灵心跟一众截教弟子藏于阵中,听得上方通天教主言,“小辈的纠葛由小辈自行解决,道兄先破了吾教万仙阵,再来破诛仙阵也不迟。” 元始天尊遂着令剩下的十一金仙并副教主燃灯,还有哪吒杨戬等三教弟子入阵。亦有散修陆压,代表天庭的龙吉公主等跟随。 而后通天教主挖苦两句元始天尊曾经不要面皮对小辈出手的过去,用圣人神通把万仙阵内的光景遮蔽。任哪个圣人也不能插手。 元始天尊自以为从长耳定光仙那里通晓了万仙阵的布置,心中无虑。也随他去。 眼看头顶红雾闭合,阵中央的灵心跟多宝对视一眼,都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笑意。 多宝拱手笑道,“师妹,请。” 灵心饰演的龟灵圣母当仁不让,站到大阵中心,一摇手中灵幡,含笑的声音传整个万仙阵。 “圣人有圣人的战斗,凡人有凡人的战斗,仙人有仙人的战斗。” “各位师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万仙阵中,分散进来破阵的周营一方仙人和那参与布阵的长耳定光仙听了话都有些茫然。 其他截教仙则兴高采烈,齐声答,“吾等早就准备好了,请师姐/妹变阵!” “变阵?变得什么阵?” 长耳定光仙怯怯地问旁边一起布阵的同门。 他左右的同门一齐对他露出狰狞的微笑。 “变阵嘛……哼哼!” “你这就知道了!” 说罢,一个使紫电锤砸来,一个用青霜剑斜刺,在长耳定光仙惊惧的目光中,将他拿下。 老奸巨猾的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连忙传音,“不要恋战,先退出后再行绸缪!” “快退!快退!” 他倒是心思敏捷,但此时也来不及了。 但听得龟灵圣母清朗的语声如晴天霹雳炸响,“变阵,起——” 随着灵心的声音响起,截教万仙几乎同时动手捏碎了一枚符箓。 论摆阵,他们截教是专业的。以前是出于道义,总给时间让阐教仙一个个破阵。现在……呵呵。 你们都能不要面皮四打一围攻我们师尊,我们还讲什么道义面皮? 一时无数阵光浮动,将分散入阵的周营一方仙人汇聚到一处。重重叠叠的阵光如周天星辰,把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界牌关,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 “砰——” “轰隆隆——” 如此巨大的响动,把上空五位圣人的注意都拉了过来。 元始天尊面色难看之极,“通天,你到底要做什么!” 通天教主神情淡淡,并未答话,那下方阵中却传来一清朗的女声。 “师尊今日以一敌四,不战便已胜了。吾等身为弟子,不能与师尊分忧,只好献上一份礼物以全弟子等孝心。” 灵心拍了拍手,朝上空露出微笑。 “来呀,把阐教十二金仙、燃灯道人和长耳定光仙杀了给师尊助助兴——” 第9章 随着灵心的话,遮蔽大阵的光芒隐没,露出被截教弟子们团团围住的一个巨型深坑。 焦黑的深坑里,一坨坨漆黑的人横七竖八叠在一起,看不清模样。 截教仙跟要上菜一般七嘴八舌, “快快快,找找十二金仙是哪个。” “啧啧,都炸成这样了,哪分得清谁是谁?” “幸亏有师尊提前设下了防护阵,否则按龟灵师妹的想法……可能咱们也在这里面了。” 由灵心起头,经过圣人改良,合截教万仙之力弄出来的大爆炸,威力是惊天动地。莫说十二金仙,便是准圣修为的阐教副教主燃灯都混在里面,不知生死。 灵心看着,也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念起那苍凉的歌, “还真是今日难过,死生在我啊!” 歌声原本苍凉,她此刻念出来却是豪放而得意的。 死和生的对象置换,她心魔可是真正的操盘手。 一派高人风范的灵心仰起头,是极想看到几个圣人变脸的模样的。奈何此间心灵空间的主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其他几位圣人都仿佛隐藏在朦胧的光影中,独有那面色淡淡的通天教主,垂头看着她,一对剑眉飞扬入鬓,慧眼垂光,神态甚是清晰。 四方空间蓦地传响了教主低沉的嗓音, “丫头,多谢你了。” 那语声温和含笑,极为悦耳。却与灵心初时所设想的肆意狂放不同,好似多了些许沉郁。 目中所及,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染上了淡淡的血色。朦胧间只有一个高挑清瘦的人影朝她而来。 灵心看着那人,初时怔然,还当自己是龟灵圣母。习惯性喊了声“师尊”。 待见那人身着青衣,虽然与通天同样的五官,气质却截然不同。 不管是比起外界未经世事的通天,还是碧游宫记忆中的截教教主,都多了一份凌厉沧桑。 她瞬间便意会过来,改口称, “通天圣人。” 上清圣人摇了摇头,目光好似看着灵心,又好像穿透了她,看向别处。淡淡道, “一个时空只能有一个上清通天,小友便唤吾玉宸吧。” “玉宸……” 彼时虽然还没有文字,但圣人说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可以让人直接意会到他的意思。 -- 第19页 故而灵心一听到“玉宸”,就对这个名字有了理解。 【玉宸者,盖玉宸之精气,庆云之紫烟。言其有不可以随迎,谓其无复存乎恍惚。】 不有而有,不无而无,视之无象,听之无声。 她不禁想到,那眼前这位穿越时空而归来的圣人,是否也如心魔一般属于不该存在的存在呢? 灵心压下心头诡异的同病相怜之感,自然地换了个称呼,笑着问道, “我在心魔境里,不知玉宸道友何时清醒的?” “小友方一进入,吾便有所察觉。开始是因为血咒不能苏醒,待到你以龟灵的身份胜了广成子,吾见你救回多宝、抓出定光仙,便是不想醒来了。” 玉宸的语声微微发哑,似是想到真假两种不一样的结论,有些恍惚。到最后,他自嘲般叹了一声, “就算是圣人,偶尔也会自欺欺人。若无你做出的改变暂时唤醒了吾,恐怕吾不知又要在这段心魔中沉沦多久……” 他说话时,目光越过了她,看向身侧。瘦削的轮廓显得眉目更加清晰和凌厉。 灵心还在他的心灵空间内,可以同步感知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的涩然与遗憾。 设想得到,真正玉宸经历过的那个世界中,界牌关的结局很可能是四圣齐破诛仙阵,教主落败而截教覆灭吧。 她的感觉有点复杂。自己所做的那些,顶多能给他些许虚假的慰藉,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 顺着玉宸视线看过去— 此时界牌关的场景已经完全消失,他们此刻又重新置身于刚刚进入这片心灵空间的地方。 血色漩涡裹着一柄古朴的断剑,许多血红的丝线缠绕,像在呼吸一样,一张一弛。 却在其中有两条血线的颜色不再那么鲜红,似是透着碧空水洗一般的天青色。 灵心盯着那里多看了几眼,想着两条变色的血线当是自己经历过改变的。还有另外几条血线,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看了片刻,也不知为何,她竟然久违的感觉头疼想要作呕。 “丫头,这可不是你现在能看的。” 旁侧里听得圣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似蕴了些许无奈。 玉宸两指并拢,虚虚擦过她的眼部,侧身挡在她与断剑漩涡之间。 “祂的血咒已有大道之蕴,你的境界尚低,还是不要盯着看为好。” 好似有一股清凉之气盈头,灵心一下子从那种头晕恍惚的状态出来,迎面就对上了玉宸的脸庞。 剑眉下,那双本该璀璨耀眼的星眸里是沉郁得化不开的墨色,而眉宇间那粒血红的痣却愈发晃眼。 灵心道了声谢,又问玉宸, “祂,是谁?” 玉宸皱起眉头,少了通天的张扬肆意,却多了一份沉郁清冷。 “吾本不当与你说这些,恐有挟恩图报之嫌。但……” 他看着灵心沉吟一瞬,叹了口气,方继续说道, “心魔无相无形,原不该化形。在吾那一界,心魔从来归属于祂,未曾有过意识。 若吾所料不错,你的境界想来许多年未曾突破过了吧?” 灵心呼吸一滞,依稀知道了玉宸所说的“祂”是指谁。 坦诚道,“您说的不错,我化形之前也有这种感应。” 心魔不该有意识,原该如雷罚一般,是天道的工具或者说技能之一罢了。 这里的“祂”,显然就是她为了化形而背离的天道。 玉宸颔首,又问她, “你在吾的回忆中待了许久,可已知晓了斩三尸成道之法?” 灵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所谓斩三尸成道,就是由道祖鸿钧传下的成圣之法。 三尸,乃修士的善、恶、本我三念。修为至大罗金仙境界的修士,借先天灵宝斩去一道俗念,便可为准圣。 但除了几位获得鸿蒙紫气的天道圣人,没有谁能斩去三尸成圣。 她有些迟疑,“知道是知道,但——” “但于你并不适用。” 玉宸接过她的话,沉郁的眉目间流露出肃穆和威严。沉声道, “如今龙凤麒麟势大,祂的道尚且不全,故而无力处置你。待道祖合道后,祂必定会抹去你的意识,强行令心魔合道。” 抹去意识,重合天道。到那时,便只有心魔,而无心魔灵心了。 灵心握紧了拳头,脑中思绪千回百转。 良久,她向玉宸道君躬身下拜, “请圣人指教——” 若能自由自在的活,谁愿意给无情的天道做工具人呢? * 从通天识海具现的广袤星海中回到现实世界,灵心变回粉衣少女的形貌,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蟠桃树,不禁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回忆起之前在那片宇宙星海中两个样貌相同,气质却差距甚远的男人面对面交流的样子。灵心看着树下盘膝打坐还没醒来的通天,摸了摸下巴。 也不知,到时候交流出来的会是谁呢? “你在此子的识海待了十八日。” 熟悉的古井无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灵心诧异地转过身来。 见那人紫衣白发,一张无欲无求的俊脸,清冷出尘而不乏尊贵之威严。不是鸿钧是谁? 知道了未来走势的灵心突然兴奋,亲热的模样宛如见到亲爹。扑过去,试图保住大腿。 -- 第20页 “鸿钧道友!” 这可是未来的道祖啊! 鸿钧身形一晃,避开灵心。 微微蹙眉,狐疑地看了眼过分热情的灵心,再看向那蟠桃树下闭目打坐的通天。语声中微不经带了一丝凉意,漠然问道,“他欺负你了?” 灵心,“哈?谁?” 谁敢欺负她这个平平无奇的阵道小天才! 刚刚醒过来的通天:??? 懵逼了一瞬,他感觉到未来师尊的注视,天然存在的压制让通天一脸惊恐,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10章 刚醒过来就面对鸿钧的质问,通天现在的心情是异常的悲愤和委屈。 他容易吗?好好的在昆仑闭关呢,却莫名其妙跑到这里,身体里多了个未来的自己。好不容易跟另一个自己交流上了,这一出来就要被未来师父认为欺负了灵心。 他怎么可能欺负灵心呢! 等等!虽然他没有欺负灵心,但另一个自己就不一定了呀—— 通天原本理直气壮且充满悲愤的表情顿时添了些许心虚,看向扑地的灵心, “那个……他,咳咳,我欺负你了吗?” 捕捉到一抹惊疑不定和心虚,鸿钧眸光微凉。 而灵心听到通天的问话,先是一愣。隔着眼纱与通天对视,便通晓了他的心境。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想想在心魔境里,那未来的通天教主多威风啊,现在却还是个好欺负的小可爱呢。 她从地上爬起来,红唇扯出一个忧郁的弧度,好似叹息,“倒也没别的,就是我的最后一只凤凰被分吃完了,唉……” 通天瞪大了眼,“那是你请我吃的!” 灵心柔柔弱弱地靠过去,“我没有怪你呀,毕竟我也吃了你一颗仙杏。” 一边说,暗地里伸出手来,对通天比了个五。 通天嘴角一抽:……他好像懂了什么。 一旁的鸿钧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眸色微沉。蓦地感知到什么,目光瞥向右侧。袍下的手默不作声地打出了一道法诀。通天和灵心境界不如他,都没有发现。 通天有点肉疼地给灵心递过去一把仙杏。嘴里小声嘀咕,“这可是种在二哥玉虚宫里的仙杏啊,我偷几个出来容易吗……你省着点吃。” 灵心笑嘻嘻地应答。光明正大地收了仙杏贿赂,转头就对鸿钧道,“没欺负!我跟通天道友关系可好了。” 这话说出口,她成功得到通天一个幽怨的目光。 本来仙杏虽说是先天灵根,对通天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重点在于那是二哥院子里的啊! 作为一个被二哥常年管教的弟弟,从二哥院子里偷出来的是东西吗?那是他的抗争和不屈的证明啊!吃到嘴里都要格外香甜几分的。 想到二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通天突然有点凉飕飕的。忍不住摸了摸后颈,问灵心,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风吹得特别凉?” 灵心学着他摸摸后颈,一脸迷惑,“没有啊。你都大罗金仙了,难道还怕这点风?” 看着灵心通天两个同款抬手摸脖子的呆萌动作,鸿钧皱了皱眉头,突然转向通天的右侧,也就是灵心站的地方,淡淡唤了声,“灵心,到吾这里来。” 灵心“啊”了一声,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殷勤地跑到未来道祖身边,“道……友找我?” 鸿钧没说话,朝灵心之前站的方向一指。 下一刻,灵心依稀察觉到那个地方传来一阵空间波动。 一个威严含怒的声音响起, “通天!你可让吾好找啊!” 说话间,白衣的身影已然站到了灵心先前站立的地方。 是预判?还是有意为之? 灵心对鸿钧的境界有了新的认知,却在看清那白衣人面貌的瞬间,惊呼了声, “怎么是他!” 空间的波动稳定下来,显出白衣人完整的面貌。 那也是个极俊美的青年,看着比通天要年长几岁。见他头戴莲花金冠,墨发一丝不苟。 凤目狭长不怒而威,明明也是极好看的脸庞,却有一种极为板正肃穆的气质。给灵心的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教导主任。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虽然看着还不像在通天教主心魔境中看到的接近中年人的模样,但轮廓摆在那里。不是元始天尊是谁? “你认识这位道友?”鸿钧问。 “不认识!我不认识!” 才在心魔境里搞得阐教几乎全军覆没的灵心下意识心虚了,无比坚定地否认。 但对上鸿钧那双天青色的,好似洞察一切的眼眸,她还是没绷住。轻咳了声,半真半假的小声回答, “我在通天道友的心魔境里见过。这是他二哥,名元始。他还有位长兄名为老子。” 而且以后这三个都是你徒弟。 最后一句灵心没说。 鸿钧颔首,看着若有所思,“通天,元始、老子……原来是盘古元神三清,怪不得……” 灵心惊奇,“鸿钧道友知道三清?” 那知不知道他们往后都是你徒弟? 鸿钧点了点头,却不回答了。 另一边,终于抓住逃家弟弟的元始已经控制不住火气,指着通天怒道, “你真是长本事了,竟还学会逃家!逃家就算了,你还敢遮掩血脉气机不让吾找到!通天,你是要造反不成!” -- 第21页 原是鸿钧这道场外设有阵法,可以隔绝气机,照理说一般的修士是进不来的。元始虽然修为不弱,比起此时的鸿钧来说也差得远。故而在外面晃悠了好些天进不来,直到鸿钧刚才悄悄放人,他才进来。 至于通天则是因为他当时进来这里时,操纵身体的是另一个圣人境界的玉宸,所以才得以畅通无阻。 “我没有啊二哥!我就算想造反也没那么能力啊!” 通天被骂得抱头委屈,一句话成功加倍了元始的怒火。 “你还敢想?”声量陡然拔高。 “我怎么不敢——”一句话还没说完,迎上二哥冰冷的目光,通天立马怂了。低头抓耳朵, “不不不不敢不敢,二哥你信我,我就是说的不敢。” 这通天跟元始互动,看得灵心又是觉得可乐又是疑惑。 通天看起来怂,其实未必真的打不过元始,只是出于对兄长的敬爱罢了。他不会真的惹事。而元始也是对唯一的弟弟担忧挂念的。只是那份挂念被掩埋到了冷漠的外表下,留下的只是冰冷的外衣。 这样的兄弟之情,往后真的会反目成她所经历的那段“仇”吗? “回去再跟你算账!” 元始刚才是一时怒气上头,加上在外面绕了好多天,没克制住。发泄了两句,注意到还有别人在,立马没了脾气。 礼貌而疏离地做了个道揖,元始沉静道, “舍弟无状,惊扰了二位的道场,让道友见笑了。” 鸿钧的修为他看不透,灵心的跟脚他也看不透。态度上自然要规律一些。 他未来的元始天尊,最懂的就是规律! “无碍。” 鸿钧语声淡淡,“好生管教便是。” 元始连连点头,充满了赞同,“确实要好好管教!” 灵心跟着凑数,也拿出了前辈的范儿,鼓励得凑补了一句,“不要手下留情。” 面对大家“善意”的鼓励,只有通天一张“我被全世界抛弃了”的震惊悲伤脸。 他容易吗?太不容易了。二哥、鸿钧,现在就连灵心也……欺负他!都欺负他! 他通天堂堂盘古元神所化三清之一,怎么可以这么惨! “不可以!” 通天硬气地握紧了拳头,脖子高昂。 随即对上元始瞪过来的凤眼。瞬间低头埋胸,瓮声瓮气,“二哥说得对。” 别问,问就是求生欲。 因为鸿钧的态度不甚热情,元始说了几句就带着“翘家”的通天离开了。 倒是通天,临行前还给了灵心一枚炼制好的传音玉符。依依不舍地让灵心得空一定要去看望他。否则他恐怕几百年突破境界之前都出不得昆仑。 他们有共同的秘密,灵心自然满口应下。回头应对鸿钧的询问,她便简单几句介绍了她进入通天的心灵世界,帮他扫去了一些心魔阴影操作。隐瞒了另一个通天的存在。 又说通过这回她对自己修行的道路有了感悟,似乎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当然,方向是由玉宸整合他那个时间的心魔的手段,为灵心量身打造的。 灵心得了玉宸天大的好处,还在想要怎么给他帮忙。不想鸿钧却主动给她递了橄榄枝。 洞府内,玉树下。莹莹光辉照耀着鸿钧的脸庞,给他古井无波的眸中添了几分柔和。 “吾想请你帮吾一个忙。” “什么忙?”灵心好奇,看鸿钧的态度依旧热切。 鸿钧随手又布下几道禁制,淡淡讲述道,“当今洪荒最高的修为境界不过龙凤麒麟等三族之祖,为大罗金仙巅峰。然他们皆学盘古,走以力证道一途。 盘古尚且在开天后不能保存,何况三祖?以力证道必不可行。故而吾另外想出一条可以突破大罗之境的道路——” “是什么道路?”灵心难掩心潮澎湃,感觉自己恐怕要见证一个伟大的洪荒历史进程。 鸿钧顿了一顿,沉声道, “那还只是一个猜想,不知能否实现。在这之前,灵心,吾需要你进吾的识海心境,协助吾找到善恶之念。” 灵心:!!! “你说啥?让我进你的心境识海?” 乖乖!这可是道祖的心灵世界啊! 第11章 鸿钧的心境识海是一片虚无的混沌。 灵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飘渺的粉雾在里面转了一大圈,入眼皆是虚无。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去到哪里都一样。 除了虚无,还存在极强的领地压迫性。预示着心境主人的清醒和强大。 那种仿佛可以随时抹杀她的威胁感,虽不及在圣人玉宸心魔境中完全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的恐怖,但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要是想把我骗进来杀……也没那么必要啊……” 灵心在灰蒙蒙的混沌中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才算摆脱了那种虽是有生命危险的危机感。 大着胆子沟通鸿钧的意识。 【鸿钧道友?听得见吗?】 【嗯】 未来道祖的意念都透着一股无欲无求的淡漠。 灵心遂叙述了一番鸿钧此间的情况,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曾听过一个说法,欲求出世,必先入世。道友之前说,打算斩去三尸俗念。可道友心境中若连一丝念想都控制不生,又谈分出何善恶本我呢?】 -- 第22页 鸿钧似是思考了片刻,淡漠言, 【善。】 问灵心,【你待要如何?】 灵心便小心地提议, 【道友的心境中一片虚无,我不知你所欲求,很难帮你找到善恶之念。道友可否暂时将心神放空入定,暂时由我来操纵指引?】 心魔,直白一点说就是挑动人内心深处的欲求。喜欢的,憎恶的,恐惧的,想要的……等等能够造成强烈心境波动的情绪欲望。 鸿钧这里一无所有,她操作不来,只好自己主动创造环境了。 【可】 大许是对自己跟灵心的境界差距很放心,这一次鸿钧答地很快。 不多时,那种骇人的压迫感减轻到没有。灰蒙蒙的混沌空间死寂空蒙。灵心意识具现的粉雾轻而易举就融入了空间中。就像变成了此间的另一个天道。 这种大佬给她随便操纵的感觉,成功让心魔兴奋了起来。 【我要开始啦!】 鸿钧没有回答她。 让出心灵空间后。他的意识如在定中。除非灵心做了什么足以刺激到他的举措,否则他就像个昏睡的植物人,可以任由灵心搬动。 而从玉宸那里了解到一些另一个世界心魔常规操作,但自己还没有实践过的灵心,则摩拳擦掌,准备从最基本的欲望开始让未来道祖当心魔的第一个小白鼠。 她牵引鸿钧的意念,在心灵空间中具现出一个鸿钧的外表。紫衣白发,在混沌中打坐。看着周边虚幻无际的混沌,目光淡淡,澄而空寂。 若能诱得这个意念所化的鸿钧破功,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普通人面对心魔境的第一阶段,灵心称之为“六欲之境”。 所谓六欲,即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与人的眼、耳、鼻、舌、身、意的生理需求相对应。 犹如盘古开天辟地,灰蒙蒙的混沌中突然有了无数的光线—— 第一波来的是财富。 造化玉碟、盘古开天之斧、祖龙的龙珠、凤祖的火山火种、罗睺的诛仙四剑…… 无数鸿钧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先天灵宝先天至宝如漫漫洒落的花雨落在了他的身旁。于他触手可及。 那紫衣道人却只淡淡看着,目光与先前看虚无的混沌没有任何差别。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而融入了空间的心魔本身,却是看着这些鸿钧见过的灵宝们,流下羡慕的口水。 “好多宝贝……好想要啊……” 这大概就是她跟大佬的差距吧。 财富诱惑,失败。 …… 灵宝渐渐虚化,第二波来的是美色。 身段婀娜的美人如烟云般轻盈,足下一朵莲花,可作掌上之舞,楚楚惹人怜爱; 凤祖化身的美人冷若冰霜,一双凤目高挑,尊贵锐气,神清气秀。睥睨于万物,独看那紫衣白发的道人时绽开温软的笑颜; 还有那青狐化身的美人雌雄莫辨,摇曳着一条毛茸茸的青色狐尾,轻靠着鸿钧的肩膀,呵气如兰,媚态横生。 美人,从来不拘于性别。而除开洪荒已有的品种,灵心还刻意夹带了点私货。 背生四翼、纯净无比的天使来自光辉灿烂;金发碧眼的人鱼王子坐在烟波浩渺的礁石上,唱着温柔的夜曲,蓝色的鱼尾随着旋律轻轻摆动…… “嘶天使姐姐的大胸真是又纯又欲……人鱼小哥哥的喉结性感杀我……” 鸿钧看得有没有波动灵心已经不做指望了,反正她自己是看得很快乐,恨不得被众美环绕的是自己。 美色诱惑,失败。 第三波是名利的欲求。 灵心很小心眼地安排了老对头罗睺死于鸿钧剑下,而后鸿钧斩去三尸,成为天地间第一位圣人,众生拜服…… 六欲之境过了一遍,意料之中的都不可行。 灵心自己不过是为了做做实践。她很清楚,第一重心魔境太过浅显,根本不可能动摇鸿钧的心。 惋惜了一下逝去的美人美食,灵心极快地浏览了一番鸿钧过往的记忆。 记忆是最容易让心魔发现弱点的。例如那位从未来重生的通天教主,就被封神一战的记忆困住。 鸿钧的记忆有些对她开放,能看。有些依旧关闭。毕竟是大佬,哪怕让出了控制权,他不想让灵心看到的,灵心就看不到。 鸿钧是生于混沌中的先天魔神之一,跟盘古本来是同时期的存在。 后来盘古开天辟地,三千魔神欲阻拦盘古,被盘古杀了许多。鸿钧却在开天之时得到了破损的造化玉碟。 造化玉碟是记录下三千大道奥义的无上宝物,虽然受盘古开天的力量破损,也玄妙不可估量。于是鸿钧便舍弃混沌之躯,以一炁化身自愿成为洪荒生灵。 总结下来,鸿钧除了追求大道,堪称无欲无求。 灵心对着鸿钧贫乏无趣的记忆琢磨了三天三夜,没有找到可操作的地方。 终于在第四天,她决定跳过记忆这一阶段,直接开启心魔境的第三阶段—— 她称之为“八苦之境”。 无数光线交织填充了灰蒙蒙的混沌空间,将洪荒之景一点一点幻化而出。 待场景织造完成,灵心便牵引来鸿钧的意识,把他变成了—— 一颗灵草。 * 鸿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一棵草,但从他有意识起,他似乎就是长在不周山脚下的一棵普普通通的草。 -- 第23页 不周山乃盘古脊柱所化,灵气浓郁。或许是得益于不周山浓郁的灵气,他不仅生出了灵智,还无师自通了修行之法。 鸿钧有时会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棵草,但是就是了,无所谓。他一样可以修行。 经过不知道多少万年的修行,他的根茎变成如碧玉一般的剔透翠绿,气息流转,玄奥近乎于道。 而就在鸿钧觉得自己可以化形之时,不周山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只浑身燃烧着金色太阳真火的三足金乌。 他迈着并不稳健的步伐走来,昂首挺胸,头顶一根金色的呆毛迎风飘摇威风凛凛。然后啪叽一脚踩在了灵草鸿钧头顶…… 至刚至烈的太阳真火瞬间焚烧了他的茎叶,若非鸿钧及时切断根茎,恐怕本体会被烧得半点不剩。 万年修行,一遭丧尽,只在一瞬之间。 跟脚超绝,以前跟盘古肩并肩的鸿钧:…… 金乌吗?他记住了。 披着三足金乌皮的的灵心:真踏马爽! 第12章 灵心跟三足金乌的恩怨由来已久。 当初灵心好不容易摆脱了天道影响,在不周山化形。 因为心魔无相无形,化形异常艰难。不能一步到位变成人形,所以她决定把无相无形的本体先聚成雾,再做进一步的进化。 然而就在她完成了第一步,开始努力要把粉雾聚成人形之时,两只金乌飞来了。 那两只金灿灿的三足乌鸦,一如她现在表现得骄傲,昂首挺胸。完全不知道收敛身上的太阳真火,就像两颗小太阳,直把周身千步内的花花草草全都烤焦,害得灵兽们疯狂逃窜。 灵心也在逃跑之列。 奈何她那时是一团雾,且为了吸取更多的灵气,把雾气的范围扩散得很广,想要收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就没有别的灵兽跑得快。 小一点的金乌落下后,好奇地看了一圈,对兄弟说, “兄长,吾这不周山看起来也没比太阳星好在哪里。” “太阳星当然是最好的。” 大一点的金乌语气透着理所当然。 随后小金乌发现了周围弥漫的淡淡粉雾。 “兄长,这些粉色的雾是什么?太阳星上似乎没见过。” “吾也不知道……” 大金乌的声音疑顿了一瞬,大概觉得有损兄长的威严,随即又变回自信满满。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烤干它就没有了!” 灵心那时处于无形转换成有形的重要关头,半虚半实,就跟雾气一样。可听到这话也差点没气得吐血。粉雾都有变红的趋势。 要是别的什么物理攻击她倒也不怕,偏偏那是太阳真火。至刚至阳,可一切诸魔。灵心虽然是心魔,也在魔之列,自然受他克制。 一对金乌兄弟说干就干,将本就不知收敛的太阳真火加大了火力。 感觉到那种直击灵魂的火烧火燎,灵心不得已,只好停止转化为人,自损修为,重新变回了最初无相无形的状态。 好不容易保存下了意识,又听得小一点的金乌惊叹,“粉雾没有了,兄长当真厉害!” 大金乌志得意满,“那是自然。太阳真火举世无双,太一你也要好好努力修行才是。” 那一次,导致灵心又多花了五百年才化形成功。这也是后来她为了报仇去接近水族霸主祖龙,欲盗取一枚可以不惧太阳真火的龙珠,又被龙族所追捕的起因…… 旁话暂且不提。 却是灵心研究了鸿钧几天几夜后,认为鸿钧生不出善恶念,就是因为太一帆风顺了。故而有了这个针对性的设计。 再来也有一点小心思。鸿钧往后可是洪荒道祖,要在紫霄宫讲道。万一那两只金乌也在紫霄宫听道之列——嘿嘿。 灵心努力的方向没有错。 在万年修行一遭丧以后,她可以感觉到,鸿钧始终古井无波的心境终于掀起了一丝情绪波澜。 但道祖到底是道祖,让她记恨了许多年的事,人家心里产生的情绪却不到百分之一。 知晓过犹不及,灵心也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便轻哼地留下一句, “不周山,也不过如此。比起太阳星差远了。” 然后披着三足金乌的皮耀武扬威地逛了一圈,高傲地展翅飞走。 * 本来快要化形的灵草鸿钧现在只剩下了一点意识和根须。 但鸿钧的向道之心坚固,内心更是强大。固然产生一时的怒意,待三足金乌走后,他便收敛心神,重新投入修炼。 眨眼间又过万年。 这次没有金乌之类的意外,加上鸿钧早早隐藏好了自己,加了防护阵法。在某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终于化形成功。光荣地成为一名——洪荒最底层的天仙。 很显然,这也是灵心为了摧残未来道祖……不,是帮助未来道祖斩去三尸俗念刻意设计的。 用心良苦啊! 也不知为何,鸿钧本体明明是一棵碧青的草,化成先天道体之形后却是紫衣白发的形象。而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本该如此。 就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一抹白色灵光突兀划破了天际,后面追着十来道影子,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四方近处的修士不约而同地纵跃出,追上灵光而去。 鸿钧本在原处,却不知哪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修士高喊了声。 -- 第24页 “那是记载了三千大道的造化玉碟,快追啊——”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哼,造化玉碟吾龙族要定了!尔等若识相,就速速退去!” 听到“造化玉碟”几个字,原本内心毫无波动的鸿钧胸中突然生出一丝淡淡的不悦。 在原地静默了一瞬,便跟了上去。 看着鸿钧追过去,隐于虚空的灵心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最重要的宝物被夺走,她不信鸿钧还能无动于衷。 不周山之巅,残破的造化玉碟散发出大道浩渺的气息,被一众修士围在了中央,展开一场混战。 鸿钧的修为不过天仙,反而插不进去战局,只能遥遥旁观。 紫衣白发的俊美青年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方面是这种弱小而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他分外陌生。另一方面嘛…… 鸿钧看着那造化玉碟,依旧有一种那东西本该属于自己的笃定。 仿佛是为了顺应他的想法,一群斗法的修士也不知是怎么打的,竟然使得造化玉碟飞向了鸿钧所在之处。 熟悉的大道造化气息入怀,鸿钧垂眼低看,感觉到一丝异样。 争夺造化玉碟的修士们纷纷追了过来。 “呵,区区天仙也配来抢造化玉碟?” “还不将宝物交出来!” “别说废话,小小天仙杀了就是。” 眼看着各式各样的法宝和妖修的肉身袭来,鸿钧竟是轻飘飘地将手中造化玉碟扔了出去。 受灵心意识所控制的众修士皆是愣了一瞬,方才按照夺宝心切的人设都追着造化玉碟而去。 站在原地的鸿钧见此,平淡地道了一句,“抢造化玉碟,尔等不配。” 说罢,转身飘然而去。紫衣翩飞,尽显清冷与尊贵。 灵心:??? 她很仔细地探查了一番鸿钧的心境,发现他刚刚让出造化玉碟时心里竟然没有任何波动。 “这不科学!” 然而洪荒世界根本没有科学可讲。 她刻意安排宝物到了鸿钧手里再被强行夺走的剧本。以鸿钧对造化玉碟的在乎,怎么可能会如此无动于衷? 灵心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鸿钧抛出去的造化玉碟是假的,在修士们的争夺下没过多久就消失了。而他身上却有另一个造化玉碟,比灵心做出来的还要逼真,更具有大道的玄妙气息。 作为造化玉碟的持有者和心灵空间真正的主人,这一手偷天换日,竟连灵心都没看出来。 从某种程度来说,灵心,包括她幻化安排出来的这些对手,的确如鸿钧所言,不配做他的对手,跟他争夺。 目送鸿钧拿着造化玉碟离开不周山。融于心灵空间的心魔扯了扯并不存在的嘴角。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呵,天真。 * 一只不知名灵草化形的天仙抢走造化玉碟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洪荒。 在灵心的刻意下,鸿钧身上就跟安了定位一样,不论躲到何处都会被其他修士发现。 绕是鸿钧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飞快增长,也难免东奔西逃,真正体会了一番底层修士的苦。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逃过了无数围追堵截的鸿钧,终于在某一日被堵在了血海之畔。 这一次,灵心铁了心要让鸿钧领略得而复失的苦。 除了目前已经围过来的金乌兄弟、冥河老祖、龙凤二族长老等,还有罗睺、祖龙、元凤等大能排在后面。势必要夺走造化玉碟。 为了凑这个难得的热闹,欺负一把未来道祖。灵心也没忍住化为一个面容平平的女修混在围堵鸿钧的修士之中…… * 幽冥血海,乃是盘古的一团污血所化。汇集了天地间的一切污浊之气、煞气、怨气,是洪荒最污秽之处。 灵心之所以要把决战之地远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让鸿钧更惨一点。 能够明目张胆欺负未来道祖,且他还必须感谢她的机会几十万年恐怕就这一回。她要好好珍惜。 血海畔,狂风乱卷,血浪翻波。 紫衣白发的青年被逼至血海一角,他身前是虎视眈眈的各族修士。 龙族咆哮雷霆,凤族唳鸣,扇动狂风霸据半空。天地间仅有的两只三足金乌帝俊、太一,就像多出来的两颗太阳,金色火焰逼得周身出现一个真空带。 灵心也假模假样地选了个最顺手的日月珠当法宝,混在其中。跟着大众一起喊口号。 “鸿钧!你逃不了了!” “老老实实交出造化玉碟,或可留你全尸。” “你不过一届草妖,有什么资格霸占造化玉碟!” 而鸿钧身后,则是血海里的应运生出的冥河老祖。浓郁的血气沸腾如雾,手握元屠、阿鼻,狞笑着挡住了鸿钧的去路。 “认命吧!你跑不了的!” 如此四面楚歌之险境,鸿钧却是一脸平淡。白发迎风而舞,修长玉立,如一根挺拔不折的竹,气质清贵,风华绝世。 “只凭尔等,恐怕还不够。” 他的嗓音清润,极是悦耳。但语气却是平平无波,好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混在反派修士一方的灵心不能通过心魔的同感技能感知到鸿钧心境丝毫的波动,忍不住咬起了手指。小声自言自语, -- 第25页 “不对啊……怎么可能完全没情绪呢……他不该有那么厉害才是……” 与灵心的困惑不同,众围追者闻言则是按照设定的怒火冲天。 有一条黑龙王喝道,“竖子休要张狂,看吾来拿你!” 话说罢,黑龙王口吐闪电雷霆,轰隆隆劈向了鸿钧。 灵心死死盯着,目光一刻不错。期待着这场一面倒性质的围殴。 她却万万没想到,她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在凝视她。 那紫衣白发的青年蓦然抬起头,直直看向了灵心所在的方向。一向表情寡淡的人,竟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终于,抓到你了……” 下一刻,鸿钧无视了向他劈过来的雷霆,缓缓伸出了手。 那修长的手指如白玉一般,煞是好看。 就是这么一只好看的手,伸出来以后却如同探进了另一个时空,从肘部以下尽皆消失不见。 “噫?这是什么招?”心魔发出惊叹的呼声。 下一刻,那只手已然出现在她脑后,卡住她命运的后颈。指节微凉,力度空前的可怕。 灵心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一股力道拉着她腾跃而起。再睁眼,迎头而来的是近乎于墨色的雷电。 “轰——” 鸿钧竟是拿她像盾牌一样,挡下了黑龙王发出的雷霆一击。 “噗……” 灵心作为外来者,不可能真的受伤,但疼痛还是真的。 她应景地吐出一口老血,不敢置信地转过了头。 眼前,青年的白发如银泉倾泄,衬得紫衣如染清辉。那双天青色的眼眸看着她,光色幽微,透出丝丝漠然。 “你一直跟着吾,从吾未化形之时开始,不论吾去往到哪里,皆能察觉到你的气息。 说罢,你到底是谁?跟着吾有何居心?” 第13章 听着鸿钧的质问,灵心倒抽一口凉气。 她是真没想到,鸿钧都已经自愿让出了心灵空间的掌控权神识陷入沉睡,竟然还能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 他到底是心魔境真正的主人,相当于世界的天道。当鸿钧对灵心起了杀心之时,她可以感受到与青年那扣拢的指节并列的空间压迫感。 灵心尝试了无法逃离后,整个魔都慌了。 “大大大大大佬,有话好好说!” 求生欲极强的心魔立刻低头认怂,却也无济于事。 “你说罢。”鸿钧的嗓音淡漠,威势迫人。 那双天青色眼眸无悲无喜,看着灵心的目光宛如注视地上的草芥。 她倏忽意识到,就算自己将他的身份意识置换,可强者的心是不会变的。 这狗比鸿钧,说好了把心灵空间的主控权给她,自己却还保留着绝对主权。他现在真正的意识还没苏醒,万一真的把她弄死在这里—— 心魔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她可就太冤了! “我一直跟着你,你去到哪里都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其实是因为,因为……” 四周的压迫感让灵心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半晌,感觉到越来越凛冽的迫人压力,生死关头,她脑中好似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压根也来不及思索行不行,灵心大声喊出一句——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话一说出口,血海畔滔滔的风浪似乎都静止了。受灵心所操纵的追兵,不论是龙凤还是散修,尽皆愣在原处。 雷霆止息,风声静谧。血海平和的像一颗红色的宝石,衬得鸿钧那对天青色的眼眸暗光幽微,恍若带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错愕与茫然。 莫说鸿钧,灵心自己的脸都有些扭曲。 别问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问就是前世看得狗血爱情剧太多,哪怕剧情人物都不记得了,狗血也已经深入骨髓。 顺着那句“不管他去哪里,都有她的气息”想下去,可不就是个痴女吗! 但说都说了,只能继续演下去。 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顶着一张普普通通的清秀脸庞,灵心眼巴巴地看着鸿钧,好似已然把自己代入了虐恋情深的狗血爱情剧女主角。而说出的话却是央求, “咳咳……那个,你能先放开我吗?” 手松不松的无所谓,主要是把那个杀心敛一敛,她真的要窒息了。 鸿钧微微皱眉,停顿片刻,还是松开了手。同时消散的,还有他的杀意。 灵心得以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就震惊得目瞪口呆。 解除了生命危机,作为空间第二操纵者的心魔,她可以清晰地同感到鸿钧此刻的心情波动,竟然超过了被金乌烧毁万年修行的百之一二,达到了十之一二。 比起大部分时候的毫无波动,这是多么巨大的跨越啊! 灵心顿时觉得被雷劈过的一点都不疼了,还能再演三万年。 粉衣女子坐在地上,仰望鸿钧。扯住他的一缕袍角,深情款款道, “就算你要拿我挡雷,我也心甘情愿。” 鸿钧:…… 脚下的女子细眉琼鼻,嘴角还有方才吐出的血迹。一双眼神清气秀,好像装不进任何其他的东西,只容纳了一个他。 发现灵心气息一直存在的这么些年他想了许许多多的阴谋,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一种可笑的答案。 -- 第26页 意外,是把头想破都想不到的意外! 但再意外也跟他没关系。他已经确定这个女修对他没有恶意,也伤不了他。那么无论她对他是什么想法,都与他无关了。 鸿钧面无表情地扯出了自己的袍角,走出两步,跨过灵心不再理会她。心中已然恢复了平静。 重新看向那些围堵他的修士,语声平静, “只凭尔等,恐怕还抢不走造化玉碟。” 跟着灵心一起回过神的群演们兢兢业业地继续自己的反派表演。一个个出言嘲弄, “小小草灵跟脚浅薄,话倒是说得狂妄!” “你哪来的自信?” “吾只需要一个小指头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鸿钧近乎冷漠地听着这些言语,看着群修们各显神通向他袭来,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潜意识里他有一种笃定,眼前这些修士,伤不得他分毫。 “交出造化玉碟!” “受死——” 随着群演们的呼喊,之前隔空抓来灵心的空间之力再次浮动,一收一放间,竟是将所有袭向鸿钧的神通都一一返还了回去。 雷霆风火,法剑旗幡,更无一物可以近得他身。反倒是围攻他的群修猝不及防地吃了大亏。 灵心坐在原地,怔怔看着这群对自己来说很厉害的修士被天仙境的鸿钧虐打,眼中有着憧憬和向往。谁不想做个强者呢? 奈何她跟脚特殊,不能像普通修士一样靠灵力进益。反而高阶修士由心魔产生的剧烈情绪对她来说才是大补。 感觉到鸿钧又恢复古井无波的心境,灵心咬了咬牙,决定改剧本。 这是鸿钧的心灵世界,以他的认知为运行的基准。如果他认知中这些修士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哪怕他现在明面上的修为很低,也能妥妥地碾压群修。 所以,得换人! “一届草灵都能打得尔等如此狼狈,龙、凤、金乌、冥河……呵,洪荒生灵果真是一群废物。” 一道阴冷的男声遥遥传来,透着些许讥讽,些许森然。 原本神色自若的鸿钧霎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他从未听过,却格外的耳熟,更是让他头一次心中生出了忌惮之意。 “是谁?” 之前说话的人没有回答他。 一个身着黑袍,半面脸被黑色魔纹布满的青年突兀地出现在血海上空,俯瞰下方的修士们,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右手打出一道法诀,黑衣青年慢条斯理道, “既是废物,怎配与本尊交手。便一起祭了吾的诛仙四剑罢。” 最后一个音落下,那道乌光千万的法诀也落了下来。 刹那间,阴风飒飒,四方竟起腾腾黑雾,煞气如卷烟,剑气纵横,模糊了视线。于东西南北四方,分别有一把杀剑倒悬而起,封锁了所有退路。 “诛仙阵!” “罗睺是何时布下的大阵!” 诛仙阵内,才被鸿钧虐过的群修纷纷发出惊恐的声音。 这就是灵心安排的后手。 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能让鸿钧本能忌惮的敌人,灵心可以笃定,那不会是祖龙元凤,而是他宿命之敌——魔祖罗睺。 “罗,睺……诛仙剑阵……” 锋锐的剑气袭来,鸿钧侧身避过。低声念出这个他本应是第一次听闻的名字,眼中终于有了凝重。 他看着四方的剑阵,一边抵抗剑气,一边琢磨破阵之法。 却在这时,一个粉衣的身影手持日月珠,摇摇坠坠跑到了他的身边。 “小心!” 灵心用日月珠拦下一道袭向鸿钧的剑气。用尽了十二分的演技,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就像一朵在风雨中坚韧不屈的小白花——国产剧多年标配女主。 “这是罗睺的诛仙阵,很厉害的。你肯定出不去。。” 灵心努力地给鸿钧下达心理暗示,而后话锋一转,又对他道, “我知道生门在哪里,我带你出去。” 在重生而来的通天教主的记忆中,鸿钧杀罗睺后将诛仙剑阵传给了他。在通天的记忆里走了一遭,灵心对诛仙剑阵不可谓不熟悉。 就算换了个场景,知识也还是通用的。 鸿钧看着凑到身边的灵心,眉间紧蹙。 他很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修士。 即使是当初作为一颗未化形的灵草被太阳真火烧毁万年修为之时,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弱者。 可这种被保护的经历,却前所未有…… 是真心?还是假意? 鸿钧垂了垂眼,真心或假意,于他都无所谓。他一心,只有大道。 “不必了。” 这女修毕竟没有真正对他出手,跟了他那么多年,不声不响。鸿钧并非残暴的性格,就算不喜这种时时刻刻的注视,也不会为此而强行要她性命。 说完,鸿钧扔给了灵心一颗疗伤的丹药。 “你自去罢,往后不要再跟着吾。” 灵心低下头,掩藏住嘴角微抽的弧度。她倒是想走,但不跟着他怎么可能? 她在他的心魔境中,必须时时刻刻跟着他。而鸿钧的感知如此敏锐,往后必然也瞒不过他。 想要继续下去,摆在面前只有一条路——从暗转明,光明正大的赖上他。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 第27页 女修的眼中水光莹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鸿钧神色淡淡,没有理睬。 这女修于他来说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风,既不会多看一眼,又何来喜欢与讨厌一说? “我知道你讨厌我,等带你从诛仙阵出去我就再也不跟着你了。” 要哭不哭地说完这句话,她主动拉住鸿钧的袖口,往诛仙剑和戮仙剑之间的正中间而去。 鸿钧皱眉脱开被灵心拉住的袖口,与她对视两眼,错开视线。淡淡道, “你可带路,吾跟上你便是。” “也好。” 灵心回眸,对他笑了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几分欣然。 然后脚步雀跃地给鸿钧带路去生门的唯一一个小口子。 鸿钧看着她的背影,眸色略沉。 方一出阵,还没来得及然,两人已然被上方的罗睺注意到。 空中的黑袍青年从空中落下来,看着鸿钧与灵心眯了眯眼, “嚯,竟还有个不那么废物的,个小女修还能竟然找得到生门所在。可配与吾动手。” 落在后面的鸿钧却相当自然地从跟在灵心身后,三两步越过了灵心,站到了她的前方。对罗睺淡淡道, “放她走。你的对手,是吾。” 灵心看着身前紫衣青年的背影,眉尾微挑,有些诧异于他方才一瞬间波动的情绪。 鸿钧这是……想还她带路的恩情跟她一笔勾销? 想得美哦! 第14章 灵心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清魔祖罗睺的模样。 上回罗睺立魔道时,她是身不由己,被死亡压在头顶根本不敢细看罗睺的样子。现在看来—— 当真是艳色绝伦。 魔祖有一张极其艳丽的脸庞。五官秾丽,皮肤呈现一种冷玉般的白色,左半边的脸庞却被黑色藤蔓一样的魔纹爬满。墨发松松的绑起,耳畔垂下几缕,更添了几分诡谲莫测的神秘。 最勾人的是被墨发半遮的一双眼。外眼角上翘,整体向斜上倾泄。本是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却因那深红的瞳色和眼中幽冷的狠厉冲散了大半。 余下的风情与魔纹相糅相融,半边美艳,半边邪肆,混合着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纵是无情也冷艳。 他眯眼看着鸿钧与灵心,眸中含着些许嗜血的兴味。 “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吾的诛仙剑阵,不管是你,还是你。” 灵心看着罗睺,好奇问道,“可是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呀。” 罗睺看着她眯了眯眼,阴冷的语声透着森然和嘲弄。 “把你们杀了,再扔回诛仙剑阵便是。” 灵心:…… 魔祖,不愧是你。 她对罗睺的了解极其有限,眼前这个罗睺完全是经过鸿钧的认识呈现出来的。这两个大佬是天命宿敌,不知交手多少次,想来还原度很高。 所以,真实的魔祖原来就是这么个中二的狗德行吗? 鸿钧看着灵心越过他与罗睺说话,语声淡淡, “你该走了。”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灵心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戏精上身的心魔侧过脸看鸿钧,轻轻笑了起来。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走。” 那张白玉般的面容好似笼着一层轻纱温软的薄雾,呈现出看不真切的柔情。 鸿钧微微皱眉,尚未说话,那被忽略的罗睺却生气了。他狠话放了半天,这两个竟然跟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魔祖用那阴森森的嗓音道了一句,“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因为诛仙四剑还在围杀龙凤金乌等一众修士。罗睺对他们心存轻蔑,遂舍下最强的诛仙四剑不用,又召出一把漆黑的长/枪向鸿钧袭去。 灵心只见得枪风烈烈,漆黑的长/枪裹挟无边魔煞之气,枪尖未至跟前,威势已让人胆寒。她忍不住退了几步,却被人按住了右肩,不让她再退。 灵心转回头看,诧异地瞪大了眼。 “鸿钧道友……” 鸿钧神情淡漠,没有与她交流的意思。 “走。” 伴着未来道祖肃然的声音,空间震荡的波纹在灵心身前浮动。鸿钧按着灵心肩头,将她推入空间漩涡。自己随后跟上。 灵心听话地一步跨出,心里还在赞叹未来道祖的神通广大。下一刻,脚下却蓦然一空,直接踩空掉进了奔流的水里。 “啊呀——” 头一次经历空间穿梭的心魔猝不及防被淹进去,呛了口水。 幸而她修行多年,很快就反应过来,瞬息间变了个竹筏。 才趴到竹筏上,还没看清楚是在哪里,便听见身旁噗通一声。 灵心循声望去,见一袭紫衣没入水波,漾开了淡淡的血色。忙施法把人拉了上来。 待看清鸿钧此刻的模样,灵心倒抽一口凉气。 还是那袭紫衣白发,却被水和血色浸透,右边的整条胳膊都没了,右胸连着半边的肩膀血肉模糊。上有无数黑色的魔气如细细的毒蛇交织穿梭,阻止灵力愈合。 灵心的确是存心让鸿钧受伤,但没想到能这么严重。 “鸿钧道友……鸿钧道友?” 她轻声唤他,藏住眼里的兴奋与得意。 果然,在鸿钧的意识里,龙凤金乌等皆不足虑,但魔祖罗睺是可以伤他的。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 第28页 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鸿钧睁开了眼。 他的银发湿透了,脸色煞白,紫衣混合着血色粘在体表。眼瞳冷冽的天青色都淡了几分。 灵心啧啧称奇。这可是未来道祖啊!天地未开前就存在的混沌魔神。何曾有人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心里想归想,她面上却是一副从心疼过渡到惊喜的表情。化出一枚疗伤的丹药碎成粉末,洒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处。 雀跃道,“鸿钧道友,你还好吗?” 鸿钧似是晃了晃神,眼瞳中逐渐聚焦。他看了眼满脸关切的灵心,坐起身来,垂眸看了眼空荡荡的右肩,语声淡淡, “无碍。” 灵心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强撑还是真的无碍。但她知道这里是心灵空间内,除了产生的情绪,一切肉身上的伤痛都是虚假的。也没有真的担心。 “那就好……”她做出隐忍羞赧的模样。 鸿钧却没再看她,自顾自地用灵气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水渍和血迹,便闭目打坐疗伤起来。 灵心见他没说要赶自己走,料想他伤的挺重,也没多话。自操纵着竹筏,沿河逆流而上。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河,只见四方开阔,两侧山岳略过。一条河流自西向东弯弯流淌,水光潋滟,颇显出几分秀逸之气。 想来是鸿钧的意识化出的地方。 灵心有些无聊地坐到了竹排前面。 之前以掌控者的视觉看鸿钧修行,她可以操纵着万年时间一晃而过。现在到了实景中,跟鸿钧在一起,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熬时间了。 灵心托腮看着左右的山川平原快速略过,幽幽叹了声。 道祖真的好无趣啊,她有点想念通天了…… * 鸿钧是在女子轻灵的笑声中醒来的。 他的右肩还是空荡荡的,因为罗睺留下的魔道气息,简单的断肢重生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以他的境界,想要清除罗睺的魔气,恐怕要找个清净安稳之处,静修两三年。 被挫败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鸿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他的目标明确,弱小只是暂时的,早晚他会达到比罗睺更高的境界。 相比之下,倒是这个一直跟着他的女人,更能调动他的情绪。 鸿钧睁开了眼,看到身前的粉衣少女。 她坐在竹筏的前端,粉裙被撩到膝盖以上。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浸入河流,雪白柔腻的足腕来回荡出一圈圈涟漪。 三五条银鱼追着她的玉足,时不时吻她的脚尖。大概是碰得有些痒了,她便咯咯的笑。 没什么意义的事,她却像特别高兴。相当的自悦自乐。 鸿钧不能理解女人莫名其妙的快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看她。他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打破沉默。 用惯常冷淡的语声道出一句, “你该走了。” 听到他的话,坐在竹筏前面的粉衣女子惊喜地调转过来。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极为欢喜地看向了他。 江风吹乱了女人的青丝。她抬手撩开脸颊侧边的发,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鸿钧道友!” 有那么一瞬间,鸿钧恍然看到了清晨阳光漫洒下的白露,莹莹颤颤,透彻晶莹,折散了温暖的碎光。 他皱了皱眉,直起身来。淡淡道, “道友在诛仙阵中为吾带路,吾也帮道友拦住了罗睺。今后请道友不要再跟着吾了。” 说罢,脚下的竹筏瞬息间靠了岸。鸿钧就保持着独臂的模样,迈步而下。 “你等等!” 竹筏上的女子像是有些着急地爬起来,去拉鸿钧的袍袖。那对湿漉漉的小脚踩在碧绿的竹筏上,愈发地白皙纤巧。 鸿钧收回了下垂的视线,注视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等你伤好了,我才能放心地走。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 她嘟着嘴,眼里有执着,有央求,还有一丝笃定。 “你甩不掉我的。” 鸿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听得出来,灵心所言并不作假。虽然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但只要她不肯放弃,他的确是甩不开她的。 “为何一定要跟着吾?”他有些不解。 灵心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说过了啊,我喜欢你嘛。” 与灵心对视片刻,鸿钧到底是别开了视线。 “随你。” 等到他的境界够高,这些烦扰早晚会被舍弃在身后。 又一次明确了自己对大道的追求,鸿钧举步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灵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调头回到河流边,用法力抓了两条银鱼。才重新跟上鸿钧。 鸿钧去找了一座仙山,准备专心打坐调息,参悟造化玉碟。 他在布置护山的阵法,灵心就在旁边处理银鱼。 没有过去很久,鸿钧的阵法才开了头,灵心的鱼已经处理好了,被她强行端到了他的面前。 “你受伤了,喝点鱼汤补一补。” 尔时太阳星隐于天际,太阴星的倒影没入仙山上的泉眼。少女迎着银色的清辉,眼眸比天上的星月还要明亮。 灵心已经好奇很久了。不知道心魔境里的食物味道会是如何,又不想自己尝试。这次总算让她逮到了机会,拉未来道祖来当小白鼠。还可以美其名曰“补身体”。 -- 第29页 两条银鱼,一条用灵火烤了,一条熬成了香浓的鱼汤。卖相是极好看的,但—— 鸿钧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语声淡漠。 “这是洛水里普通的银鱼,灵气浅薄,品阶不到先天,更无疗伤之效。” 灵心:……大意了。 灵心轻咳一声,粉唇微抿,胡编乱造 “我在里面加了些灵药的。” 鸿钧垂眸看了眼,凭那点浅薄的灵气,就知道鱼汤里没有加任何天材地宝。 当然,随便加了也是浪费。谁会用天材地宝给没什么灵气的小银鱼作配? 他眸光淡淡,正准备继续去布阵。却突然看到了她手背上的一点黑灰。 那原是灵心头一次在心魔境使用灵火不熟练,才弄脏了一点。但看在鸿钧眼里,却让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缕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他用左手接过了石碗,抿了一口。 灵心看着鸿钧的动作,连忙在脑海中尽力幻想了自己记忆中最美味的鱼汤味道。 然后眼巴巴地问他,“好吃吗?” “嗯。” 鲜美香浓,暖丝丝的热意好像传入了胸中。 鸿钧并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去具体描述。但总之,这感觉不差。 得了认可的少女表情一瞬间从期待变成了欢喜,亮晶晶的眼,好像映入了璀璨的星空。 从来心里只求大道,不关心其他的鸿钧突然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灵……” 灵心下意识答了一半,意识到是谁在问她,立马改口。 “我叫玲珑。” 说真名是不可能的,聪明的心魔连真容都不会露。这样万一等鸿钧醒过来追究,她只说是幻化出的人物便是。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灵心端起另一碗鱼汤开喝。 鱼汤入口,果然是她幻想中的美味。 静谧的夜色中,腾腾热气熏过少女的面颊。她弯了弯眉眼,脸庞如明珠生晕,透着难言的满足。 “玲珑……” 鸿钧看着灵心埋头喝汤的样子,微微恍然。 他自诩一心大道,但此刻不知是不是受伤虚弱的缘故,竟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个人也不错…… 灵心也偷偷看了眼鸿钧,垂下眼睑。 喝着鲜美的鱼汤,美滋滋地想到—— 工具人真好用啊!下次继续 第15章 鸿钧时常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所处的世界,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世界的设定,例如修行的体系,龙凤始麒麟三族争霸,乃至他从造化玉碟中参悟的三千大道都仿佛曾经参悟过一般,格外简单。 而陌生的则是他自身低微的跟脚实力,以及……那个自称为玲珑的女修。 鸿钧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察觉到玲珑的气息,是在他差一点化形却被三足金乌的太阳真火焚去根基之时。 她的气息与三足金乌的气息几乎同时出现,又同时消失。但那时的他并不关心。 万年的修行好像只是一瞬间。鸿钧成功化形,得到造化玉碟。也确定了有个存在一直跟着他。 但她既不现身,他也无法把她抓出来。所以哪怕她的气息始终跟着自己,鸿钧也只当做不知,继续参悟造化玉碟。 只要不妨碍他修行求道,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鸿钧保持着这样的理念,在孜孜不倦地求道之路上一人独行。直到那个一直跟着他而他却抓不到的气息化成实体,混进了围攻他的修士们之中。 并不把围攻他的群修看在眼里的鸿钧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决定解决这个麻烦。 就算他对大道之外的一切都无所谓,也不会愿意总被未知的存在注视着。这真是一个好机会。 鸿钧也没想到,那个让他忌惮了许多年的存在,竟是出乎意料的弱小。 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他抓到身前,替他挡了龙族一击,口吐鲜血。然后在他的质问中,又给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喜欢他。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在鸿钧因为造化玉碟被洪荒高阶修士,尤其是罗睺追杀的千年中,他不止一次想要问她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却没有一次问出。 * 又一次,鸿钧在灵心的刻意操作下败于罗睺之手,险些被打回原形。狼狈地与她一起躲藏在极北之地的无名雪山里。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天地间一片素白。十七座晶莹的冰峰构成了天然的护山大阵,短暂地遮蔽了他的气息,给他们提供了一处庇护之处。 鸿钧从调息中醒来后,毫不意外地看到灵心。 着粉裙的女子守着一堆灵火,好奇地任由雪花落在掌中。呼出一口热息,融化了冰冷的雪。 鸿钧压下了胸口的暗疼,低声唤,“玲珑道友。” “鸿钧道友!” 灵心拍打去身上的雪,满身雀跃地跑到了他身边。像过去许多次一样捧着脸赞叹, “鸿钧道友已经调息好了吗?真厉害呀!” 她都把鸿钧的起点压得那么低了,他还能一次次从老对头手里逃脱。别的不说,就这心理素质,可不是厉害得很吗? 鸿钧并不觉得被打得如此狼狈的自己厉害在哪里,但灵心赞叹和依赖的神态依旧让他心头微松。好似干涸的河床上溅落了一场细雨,将枯朽的土壤浇得湿润。 -- 第30页 摇了摇头,鸿钧低声道, “道友没有得到造化玉碟,本不必跟着吾,受吾牵累。” 灵心笑起来,毫不在意的模样。 “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 这个心魔境中只有他们两个是真实的,她要挑动他的心魔,吞噬他的情绪来助涨自身。怎么能不跟着他? 她换上温柔的语气,假装自己是个一心暗恋大佬的小萌妹给他鼓劲。 “鸿钧道友好好养伤,你以后一定会比罗睺厉害的。” 鸿钧看着她,那双天青色的眼瞳幽光一闪而过,仿若柔和了些许。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道, “东北方第三坐冰山上有一灵泉,里面的冰鳞鲤有去瘀疗伤之效。” 灵心闻言有些意外。但拿鸿钧做了许多次试菜工具人的她也没多想,兴致勃勃地站起身, “我去给鸿钧道友抓一条来炖汤!你等我呀!” 鸿钧轻轻“嗯”了一声,看着灵心离去。淡漠的神态中添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她的修为低微,却仿佛有另一种强大。无论什么时候,遭遇了什么,似乎都不能影响她快活的心境。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她成了他修行之路上的意外。 鸿钧面上的笑意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他便恢复古井无波的样子,拿出了造化玉碟。带着一丝冰冷的讥讽,低声自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难道真的能容许龙凤麒麟三族争夺气运,凌驾于天之上么?” * 鸿钧发出的信号来的突然,才找到东山灵泉的灵心压根没想到自己会以天道的身份收到未来道祖的投诚。 那是一段借由造化玉碟发出的意念,直达于世界的核心。 【三族之上,可有天道?】 收到这段意念的灵心惊呆了。 在心魔境中,取得了鸿钧认可后她确实有天道的特性,但也没想过鸿钧能与天道对上话。 如果说心魔境存在的基础是原主人本身的意识与认知,那么鸿钧会主动联络天道,是不是就意味着在现实世界中他也已经与天道有了交流,甚至在帮天道做事? 认识到这一点,灵心觉得自己的小命很危险。 按照重生的通天教主玉宸所言,若道祖合道后,天道得以补全,那么抹消她这个心魔的意识以合道是必然存在的趋势。 她还想着要如何影响道祖不受天道桎梏,道祖却已经勾结上了天道。这……还有操作的余地吗? 灵心换回了天道的上帝视觉,冷静地注视着冰山环绕中的道祖鸿钧。 不是完全没有操作的余地,还有一种方法可能让鸿钧改变阵营…… * 现在的洪荒并不是一个和平安稳的时代。 因为盘古开天后就陨落的缘故,洪荒世界的发展还在最初期阶段,天道的规则尚不完整。 而后元凤、祖龙、始麒麟三个存活下来的混沌魔神龙凤欲夺洪荒气运,成为天地霸主,取代不全的天道。于是在洪荒建立了三族,皆为同盟,多年来一直在偷取天道的气运。 如果不是三族后来的同盟关系破裂,打得不可开交,恐怕洪荒天道已经被取代。 在现实的世界中,同为混沌魔神的鸿钧不想学祖龙等立族,拥有造化玉碟的他最初也只有躲起来自己修炼的打算。但天道意识找到了他,以参悟大道为许诺,与鸿钧结成同盟。 鸿钧的造化玉碟只是碎片,不是真正的三千大道。而最接近大道的,便是天道。 一心求道的鸿钧接受了天道抛开的橄榄枝。 心魔境中的鸿钧忘记了这一切,但潜意识中对三族夺天气运的认知却让他主动找上了天道结盟。 【三族之上,可有天道?】 便是他对天道是否产生意识,是否对龙凤麒麟不满的试探。 天道的回应比鸿钧想象中要快。 一段苍茫宏大的意念直接传入他的识海。 【汝有何求?】 【气运】 端坐在雪地中的鸿钧看着不远处的火堆,目光幽深,神情淡漠至极。 【三族所夺之气运,吾要一半】 气运,分开来看是气数和命运。气运强盛者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得天独厚,气运之子。再通俗一点可以叫龙傲天。 三族夺天之气运可以称霸洪荒,鸿钧不需要那么多,够他成圣即可。 良久,天道给出回应。 【汝可自取】 自取的隐藏意思,就是要鸿钧弄死三族。否则三族不死,他从哪里得他们的气运呢? “善。” 不多时,粉衣的少女抱着一条冰鳞鲤归来。橘红的火光照在她的身上,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境中,像一个粉色温暖的梦。 鸿钧看了两眼,在她的笑颜中垂下眼睑。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不能理解。或许他永远也不可能回应她的感情。 但他会变得谁也无法撼动的强大,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予她安稳…… 第16章 刚刚结束了以天道的身份跟鸿钧说话,此刻再换回自己,再看到鸿钧时,灵心的感觉颇有些奇特。 她忍不住偷偷看鸿钧。 心里暗搓搓地想到:如果鸿钧知道她在算计拆散他和天道,把他拉上反天的不归路,他是否会后悔让她帮忙找出他的善恶之念呢? -- 第31页 灵心不知道。但她还是要做。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感觉到她的注视。原在调息的鸿钧睁开眼,恰好捕捉到她还没有收回去的目光。 灵心有一点紧张,下意识回了个笑容。便听得鸿钧道, “吾要离开一段时日。” “去哪儿?” 她心里清楚鸿钧恐怕要去对三族下手,面上还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跟你一起。” 鸿钧摇头,“你留在此处,吾过几日便回。” 不等灵心再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灵心跟前。将一闪着莹莹白光的东西放在了她手中。 “这是造化玉碟,你代吾保存可好?” 他的语声平静淡漠,灵心听了却震惊得瞪大了眼。 “这怎么可以!” 造化玉碟是鸿钧最重要的宝物,记载了残缺的三千大道。因为造化玉碟,他不知被安排了多少磨难。怎么会愿意把这东西给她保存? “有何不可?” 鸿钧还是那淡漠清冷的模样,缓缓道, “你跟着吾,修为多年未进。此处护山大阵经吾改过,你可在此参悟造化玉碟,安心修行。” 作为幕后黑手,听到鸿钧一番为她着相的话,灵心忍不住都要流下鳄鱼的眼泪。 她觉得鸿钧一定能是个好老板,好老师。奈何她给谁都不想打工。 灵心也不想时时跟着鸿钧,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他怀疑。才假借喜欢的借口留在鸿钧身边。 现在鸿钧都把造化玉碟放她这里了,不领情似乎显得太不懂事,要掉好感度。 稍一思索,灵心左手接过造化玉碟,反手幻化出一只粉色的水晶雁玉珏递过去。带着些期许和执拗,认真地对鸿钧道, “你把这个带在身边,我就不跟着你。” 在心魔境她就是天道,做人还是做水晶雁都可以。只要保证他不怀疑自己的气息一直跟随他即可。 鸿钧还没有定情信物的概念,但他才给了她造化玉碟,她就换了件有自己气息的东西给他。这种置换般的举措,让他莫名有一丝愉悦。 “好。” 鸿钧离开了极北之地。 灵心明面上留在雪山中,实则以上帝视觉,继续跟上鸿钧,看他熟门熟路地挑拨三族。 这未来道祖看起来孤傲冷清,下起手来比谁都黑。灵心看他时而变作龙凤麒麟三族,时而暗中挑拨搞事,搞完还能陷害一波魔祖罗睺。 导致全洪荒都以为是罗睺到处搞事,成功用三族的怒火拖住了罗睺不来打扰他。 对道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同时,灵心决定安排玲珑的这个身份去死的时候要更走心。力求不让道祖记恨上自己。 龙凤麒麟三族本来就有龌蹉,说是为了一起坑天道结盟,但谁不想做唯一的霸主呢?没过多久,就像现实世界里一样势同水火了。 挑拨三族为敌的过程持续了近百年,期间鸿钧时不时归来见灵心,有时受了伤,有时没有。不时还给她带点天材地宝。 洪荒大陆被搅得风起云涌,这雪山大阵里却是岁月静好。除了灵泉里的冰鳞鱼被吃得快要绝种,除了灵心偶尔有种被道祖金屋藏娇的错觉,大部分时候还是温馨默契的。 灵心表示很满意。 百年后,祖龙、元凤、始麒麟率领三族一场大战,谁也没讨到好。三个族长陨落,彻底终结了三族称霸的局面。 被三族欺压了无数年的洪荒各族无不欢庆。又以巫妖二族崛起最快。 幸好灵心先从玉宸那里得知了洪荒世界未来的走向,否则还真不好安排后面的戏。 在这样的局面中,谁也没想到,有一个名为鸿钧的修士得到了三族一半的气运。成为真正的气运之子。 什么叫气运之子?就是走在路上都能随手捡到先天灵宝的样子。修为境界更是坐火箭一样往上升。 看得灵心这个背后的天道都艳羡不已。 又十来年,鸿钧与罗睺一战。在天道的示意下杀了魔祖,重伤而归。 出于对二人势均力敌的认知,这一战灵心并没有参与设计,但鸿钧还是受伤不轻。几乎在诛仙剑阵的万千剑气下成了个血人。 灵心开着上帝视觉刷好感度,在洛水边捡回了重伤的鸿钧。 递上一碗色泽奶白的鱼汤,还是熟悉的味道。灵心忍不住问鸿钧, “为何要这般拼命呢?” 她能感觉到,鸿钧对罗睺并不存在杀意,甚至对三族也没有敌意。 他的心境始终平淡。被重伤了心无愤怒,算计三族或者杀了罗睺,心中也没有喜悦。 他已经成长到了跟现实中一样的境界,灵心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遵循天道的意志。 鸿钧听到她的问话,沉默了一瞬,淡淡道, “吾之所求,只为大道。” 他看着灵心,那双天青色的眼眸淡漠冷寂,如雨后高旷的苍穹。却在与她对视一瞬后添了丝不易被察觉的柔和。 “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躲藏。洪荒天地,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会跟她一起。 这一句,仅是个朦胧的念想,鸿钧没有说出口。 “嗯。” 灵心面上欣然应下,笑弯了眉眼。又有些忧心忡忡的说, “三族大战时打碎了不少西方灵脉,我在那边有两个朋友,想去看看他们。” -- 第32页 “好。” * 灵心在西方的朋友名叫菩提,跟脚是一棵菩提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菩提都是她的难兄难弟。 因为西方贫瘠,不如东方富饶灵气充沛,少有厉害的修士会往西边抢东西。穷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低阶修士来说,无疑是一片可以发展成长的乐土。 而灵心会往西方跑,除了她化形没有修炼之法,修为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道的规则之力在西方也最弱。 她那时哪怕还不知道天道想把她吞了,也本能地知道保护自己。 毕竟一旦她身死道消,心魔自然就会变回无相无形无意识的状态回归天道。 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态,灵心遇到了还是一棵菩提树模样的菩提道人。 菩提树是怎么样的灵心没有多看,左不过就是粗粗的树干,繁茂的绿叶,灵气四溢。真正吸引她的是那棵菩提树上挂着的各种金银珠宝。 什么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都雕成了极好看的法器形状,挂满了整个菩提树。怎是一个珠光宝气可以形容。 最让灵心受不住的还是,那给菩提树打扮的人,除了金银珠宝,还在树冠上点缀了许多玫瑰花。 红的、粉的、黄的、蓝的…… 灵心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装饰者的审美,她所能做的就是把那棵菩提树上的东西撸秃,还菩提树一个干净清白的身躯。 至于那些珠宝玫瑰,虽然没什么灵气,在洪荒形容废石头,但哪有女人不喜欢珠宝呢? 都是她的! 就在灵心高高兴兴地撸树的时候,天降金色灵光,伴着雷鸣声声,菩提树化形了。变成了一个身上挂着金银珠宝,头上别着花的卷发少年。 少年深褐色了卷发如波浪垂肩,碧绿的猫儿眼湿漉漉地看着手里还拿着珊瑚法器的灵心。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惊讶道, “吾一直以为是兄长……原来是姐姐吗?” 这傻小子刚一化形修为就比灵心要高了,灵心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强盗? 心魔毕竟没有良心。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应了这声“姐姐”,很随意地给这个小傻子取名叫菩提。 卷发少年听到她的称呼歪着头疑惑了一句什么,灵心也没听清。 她原打算糊弄过这一波马上跑路,不想菩提却黏住了她不放。可怜兮兮地问她,“姐姐是不是不要提提了?提提很乖的,姐姐不要走。” 灵心打不过人家,脸色也没他厚。没办法,只好带着菩提一起跑了。 姐弟两个在西方蹿了半个月,便有一道人杀了过来。 那道人手持降魔杵,浑身金灿灿看不清容貌。一见到灵心就发出愤怒的声音,“放开他!” 感觉到道人一身庚金之气,气势比菩提还要高涨,且对她充满了敌意。 灵心二话不说,当即拉住菩提跑路。 逃亡过程中,菩提不时后顾,腕上的玛瑙手镯和金手镯碰撞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姐姐为什么要跑?刚才那个气息好像很熟悉啊……” 灵心没多想,严肃地告诉菩提,“五行相克中金是克木的,他一身庚金之气,你是木灵化身。他肯定是想炼化你。” 听到这话,小傻子好像吓得不轻。反过来抓住灵心,跑路的速度比她还快。成功把喊着什么话的道人扔在后面。 这一跑,就是两年…… * “然后呢?” 踏上西方贫瘠的土地,鸿钧难得闲适,配合地问灵心后续。 “然后我发现这是个误会……” 灵心捂了捂脸,有点不好意思,但下一刻就变得理直气壮了。 “那道人一身庚金之气,气势汹汹的,我想着金克木,他肯定对菩提不怀好意。哪里知道他竟然会是菩提的兄长呢?” 所以真相其实是,给菩提树做装扮的是那个追他们的道人。 她抢了人家弟弟的首饰,拐跑了人家刚刚化形的傻弟弟不说。末了还在弟弟面前把人家兄长黑成坏蛋,足足跑了两年…… 得知真相的灵心尴尬得脚趾能扣出一个昆仑山。连兄弟两个的名字都没问,就趁着人家兄弟相认就自己跑路了。 现实生活中灵心肯定是不敢再见那对兄弟了,但不影响她在心魔境里去调戏一下卷发小菩提。追忆一下那些年被美少年黏着叫姐姐的好日子。 听完灵心的讲述,鸿钧沉默了片刻。眼中漾了些许笑意,对灵心温声道, “你放心去见菩提,他那兄长若要找你寻仇,自有吾来解决。” 未来道祖真是个好人啊! 灵心表示很感动。决定快点把玲珑弄死,以让鸿钧结束苦逼的心魔境,回去斩三尸成道。 当即以天道的身份给鸿钧传达了新的指令—— 天道不全,让鸿钧合道以补全天道。 第17章 虽然鸿钧一片好心,但跟菩提的兄长相处不多的灵心是万万不可能让这个自己不熟悉的人物出场的。 且为了确保场景的真实性,灵心连与菩提重逢时具现的场景都是菩提的兄长还没找来前她跟菩提单独相处的一个片段。 心魔,就是要稳。 灵心与鸿钧找到菩提时,远远便见得乌云盖顶,雷霆声声。原是碰到了一生灵的化形劫。 -- 第33页 化形劫,简单来说就是精灵妖兽为了从本体化为先天道体时必须要经历的一场雷劫。 根据渡劫者的综合水平,天道会降下不同程度的雷劫。应劫者周边的生灵若来不及在天劫降下前跑出雷劫范围内,难免会无辜遭殃。 他们一路走来都是晴空艳阳,独这百里乌云密布,一片黑沉的雷云中穿梭着电光蛇舞。不时有青紫色的雷光落下,发出轰隆的雷鸣。 而在这昏天黑地中,却有一处光明,分外醒目。 那是一棵覆盖近十丈的菩提树。在狂暴的雷云之下,菩提树繁茂的树冠撑开,片片绿色若琉璃闪耀光华,开辟出十丈的光明净土,庇护了许多没跑出雷劫范围的无辜的未开化的生灵。 紫红的雷霆像雨一样落在菩提树的树冠上,打得七宝制成的法器首饰叮咚作响。却未有一道穿过树冠,伤及树下的生灵。 灵心指着菩提树对鸿钧道,“那棵树就是菩提。” 在灵心的记忆中,这是她跟菩提某次无意撞见了一个先天之灵的化形劫。那傻小子见雷云下有许多弱小生灵没逃出来,二话不说奔进了雷劫范围内,救下它们。 因为雷劫是许进不许出,傻小子就化成了原形菩提树。也就是灵心现在具现给鸿钧看的场景。 雷劫是修士自己的劫数,不可有旁人插手。若有修士跑到他修士的雷劫范围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形容挑衅规则,必定要受规则的惩罚。 如灵心现在所见,打在菩提树上的雷霆甚至比真正渡化形劫的更恐怖十倍。 这就是普通模式和惩罚模式的区别。 但,惩罚模式吓不到真正的大佬。 “鸿钧道友,可否……” 接收到灵心求助的眼神,未来道祖微微颔首。 “可以。” 干脆地答了两个字,他看似随意地挥了挥手。 霎时间,那雷云下的菩提树四周空间扭曲。不过一瞬的功夫,连带着菩提树和他庇护的生灵,都被挪到了他们身旁。也是雷劫范围之外。 雷云似有所感,分出一片罩了过来。然鸿钧面不改色,轻飘飘往上看了一眼,雷云竟直接退去了。 灵心看着,羡慕得不轻。想她当初只能远远看着,还要尽可能地隐藏气息,不被规则波及。一旦她的气息显露,天道会用最大的力量弄死她。 哪能有这待遇? “贫道菩提,多谢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菩提晕晕乎乎地化为人身,正要过来道谢。却突然看到了灵心,立马忘记了鸿钧,惊喜地扑了过来。 “姐姐!你回来啦!提提好想你!” 见他奶白色的肌肤莹莹生光,高挑纤细,身上缀着金银玛瑙等装饰,衬得一双翠绿的猫儿眼像清晨的翡翠湖清透明澈。活脱脱就像一只异域风情波斯猫。 灵心欢欢喜喜地抱住了菩提,反手幻化出一朵粉红的蔷薇插在少年的耳畔,嗅着那淡淡的草木香,煞是满足。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看着他们拥抱的鸿钧微微蹙起的眉头。 “你这小傻子。” 灵心抱够了,点点菩提的头, “西方贫瘠,灵气稀薄。这些都是未开智的走兽飞禽,就算被雷劫波及也不会很严重。可你不一样。你有修为,出现在劫雷范围内,不是找死就是重伤。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记忆中的菩提露出个甜笑,抱住灵心的胳膊晃晃。 “姐姐,它们虽未生有神志,但也是西方的生灵。说不定以后就能化形修道呢。我的本体很能抗,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声音就像山林间随风而舞的树叶,清脆里带着一丝沙哑。 虽然是第二次,灵心也觉得心都要化了。 “你能救得这些,能救得所有吗?” 菩提瘪了瘪嘴,眼中似有星火闪耀。 “我现在先救我看得到的这些,等提提以后厉害了,就可以救更多。” 灵心摸摸少年的卷发,叹息道, “我倒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这些没有传承的低阶修士能看得见修行的道路。不至于随随便便被牵累,死得无声无息……” 鸿钧听着灵心的话,看着那些未开化的飞禽走兽,若有所思…… * 该刷的好感度都刷了,想表达的意思也隐晦表达了出来。灵心怕鸿钧找菩提说话漏了馅,很快就离开。 然后以天道的身份将“合道”的意念传达给鸿钧。 【汝当合道】 天道的意念再次传入心底,正与灵心在洛水上的鸿钧蓦地晃了神。 看了看坐在竹筏前赤足玩水看鱼的灵心,他闭上眼,领悟合道的含义。 所谓合道,合,乃结合闭合之意。道,在这里指的是天道。 天道,是形成万物、维持万物生灵正常生活的规矩和准则。所以说天道至公。 天道本该至公无私。但假如,规则化身的天道有了意识呢? 有了意识,就会有私心,有了私心就会有贪欲。贪欲,简单来说就是想要的更多。 按照玉宸给出的信息。未来鸿钧会被天道私欲蚕食,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天道化身傀儡。七个圣人都被天道算计。 灵心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曝光,让鸿钧对天道有所防备。 鸿钧当然不会知道未来,目前他从灵心这里得知的信息只告诉他—— -- 第34页 天道与大道最为接近,合道了,可以更贴近大道。 那是鸿钧所求。 他本该毫无顾虑地欣然接受,可鸿钧脑海中却隐隐约约产生了一丝疑惑。 合道的确更便于他参悟大道,但合道以后,他还是鸿钧吗? 鸿钧睁开了眼,看着前方的粉衣女子。 他们身处一翠绿的竹筏上,沿着洛水,逆流而上。竹筏划开银白的水波,粉衣的女子撩起裙摆,坐在前段,露出一双纤细秀美的足,在水波里摇曳。几只巴掌大的银鱼追逐她的玉足。 她手里还拿着一朵粉红的蔷薇,一瓣一瓣揪着蔷薇花瓣往水里抛。 嘴里念叨着,“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 鸿钧不知道她是在纠结什么,他只看到了几片被她抛出去的花瓣又顺着水流粘在了她的脚上。 日光辉耀下,粉红的花瓣,莹白的纤足,不知哪个更晃眼一些。 鸿钧阖了阖眼,袍袖下的手指微动。 便有一条银鱼从洛水中踊跃而起,轻轻啄下一瓣粘在她足踝处的蔷薇花瓣,又落回水里,溅起烂漫的水花。 “啊呀!” 少女被水花惊扰,抹了把脸,发出一声惊呼, “我数到哪里了?答应,还是不答应来着……” 不知为何,鸿钧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竟有几分想笑。 他走到竹筏前端,盘膝坐下。用平静的嗓音询问, “玲珑,你可向往大道?” 灵心怔了怔。思索片刻,她侧过脸对鸿钧道, “我修为低微,不敢妄想大道。目前来说,我只想做我自己。” 若连意识都保不住,要被天道抹杀了,还谈什么大道? 心魔是很讲实际的。 “做,自己?” 鸿钧垂下眼睫,看着水中二人的倒影,一时静默。 灵心赤足搅着水面,亦是不语。 良久,鸿钧在心中回应天道, 【可以】 坚定的向道之心还是战胜了一切。 灵心将剩下的半朵蔷薇扔进了水里,侧过身,对鸿钧莞尔。笑吟吟地唤他, “鸿钧道友。” “嗯?” 鸿钧才发了个鼻音,坐在旁侧的粉衣少女却倾身贴过来,张开手臂,环住了他。 被微风吹动的青丝擦过他的唇,少女的气息如四月里的桃花,盈满了梦幻般的温软香甜。 “鸿钧道友,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响在耳畔,伴着清浅的呼吸,将丝丝缕缕的热顺着耳廓传递到了更深层的地方,砰砰的跳跃…… * 鸿钧不记得那日自己回答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去留意玲珑去了哪里。就像是刻意回避,在脑中空蒙的状态下合了天道—— 合道后,是一种奇特的状态。 他舍弃了身躯,将神识与天地相融。没有了眼耳鼻舌身,忘却了一切,忘却了自己,可他的眼却又似无处不在。 他“看”到了正在崛起的各族,他们已然忘记了在龙凤麒麟三族压迫下的苦难,开始为了争夺资源互相为敌; 他“看”到了昆仑山经年不化的雪,有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在此修行; 他“看”到了西方燃起金色的太阳真火,绵延数万里,一抹粉意在金色火焰中悄无声息地凐灭,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 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他,或者说祂。如同巨人俯瞰地上的蚂蚁,可以将蚂蚁行动的轨迹看得清清楚楚,却不会因它们而生出任何的感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又怎会因草芥而产生感情? 可他并不是天道。 不知过了多少年,鸿钧空蒙而无边际的意识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不知是记起了什么,空洞无边的“眼”突然有了焦点,准确地看向一个地方。 那里,静静摆放着一只粉色的水晶雁…… 第18章 随着鸿钧心念一动,先天道体之躯重塑,水晶雁已在他掌中。 粉色的水晶雁质地通透,光滑细腻。盘旋的大雁造型像一个圆弧,触手沁着凉意。桃花初绽一般的粉色,如梦如幻。让他不出意外地回忆起了将这个水晶雁赠予他的人。 “玲珑……” 合道后,鸿钧不知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乍然发出的声音,带着些生涩与沙哑。 作为天道的一部分,要在洪荒找人是极其简单的。可当鸿钧的神念展开,除了手中的水晶雁,洪荒已无任何一丝她的气息。 恍然间,鸿钧忆起了一抹凐灭在金色火焰中的身形。他无数年间无波无动的心头突然涌出了一缕焦躁。 下一刻他已然置身于西方。 须弥山下是一片绵延万里的焦土。残留的太阳火余势刚烈霸道,烧得此间寸草不能生长,给原本就贫瘠的西方雪上加霜。 鸿钧伫立了许久,蓦然挥手,那一片空间土壤便似时光回溯一般,飞快倒放这些年发生在这里的画面—— 漆黑的焦土被金色的太阳真火取代,火势燎原。 于金色火焰中,草木焚烬,生灵灭绝。一只三足金乌振翅飞过,金色尾羽比凤凰还要耀眼,透着一股洋洋自得的威严。 “奉吾为王者,活。不从者,死。” -- 第35页 鸿钧跟在那只叫嚣要当王者的三足金乌的虚影后,穿过了另一个时空的金色火海。 火势炙热,好似无边无际。隔着经年的时间与空间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焦灼感。 不知过了多久,鸿钧终于看到了那一抹粉衣。 她站在一棵菩提树下,粉衣被火焰染成了热烈又凄美的橘红。那双清亮含笑的眼中溢出了恐惧与不屈。 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她在火舌围过来之时突兀地抬起头,仰望无边的苍穹。 太阳真火烧空了她纤细秀美的腿,还在往上蔓延。她却像没有感觉一般,看着天上,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知想起了谁? “鸿钧道友,我要走了……” 少女透着亲昵的语声恍如还响在耳畔。 鸿钧眼看着最后一点粉意在火海中消亡。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再次挥手,使虚空之景倒放。 金色火焰中重新出现粉嫩如桃花一般的色彩,又以极快的速度逝去。 一次,两次,三次…… 他不厌其烦地看着少女在火海中消亡,看着她生命最后一刻露出的微笑。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光由明转暗再转明,晨曦破晓,太阳星自东方升起,鸿钧终于认识到一个事实—— 玲珑死了。 “鸿钧道友,我要走了……” 不会再回来。 眼前的焦土好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鸿钧静静看着那一片金色的火海,脑海中回忆起曾经在心里想要护她安稳的许诺。 太阳星走到天空正中,金色的光华灼得鸿钧闭了闭眼。他从来没有觉得,太阳星的光芒是如此灼烫,如此刺目。 那金色的火焰烧毁的不是西方的须弥山,更像是烧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感到焦灼,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古井无波的心中,似有情感的漩涡反卷上来。让他突然间懂得了爱恨,懂得了欢喜,与懊悔…… * “情绪波动百分之百?” 就在鸿钧意识到玲珑之死的瞬间,藏于虚空的灵心观测到整个空间沸腾起来的情绪波动,顿时又惊又喜。 她为了假死脱身,一手设计了玲珑的死亡。未免鸿钧出手,还刻意把死亡时间选在鸿钧合道之后。 灵心能够熟练地在上帝视觉和个人视觉切换,但鸿钧却不熟悉这种类似天道的视觉。所以当他获得天道的视觉,又被灵心刻意屏蔽了他的五感,鸿钧的意识便陷入空灵之境。无限贴近于天道的错觉。 自然,在这种错觉下他也根本无法注意到灵心的死亡。等到他恢复意识,已经来不及了。 灵心设计了完整的剧本脱身,却万万没想到鸿钧会因她产生这样剧烈的波动。 百分百的情绪波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道祖他具备了心魔诞生的基本条件! 如果说鸿钧以往的心境就像一个无菌仓,古井无波,百毒不侵。可现在无菌仓从内部破裂了,心魔这个邪恶的病毒便有了滋生的□□。 灵心早已经放弃了让鸿钧真正产生心魔的念头,只打算剧透一点未来,老老实实帮他体悟三尸俗念便罢了。哪能想到她还能遇上这种美事? 她当机立断,从自己身上分裂出一颗粉光缭绕的心魔种子投入虚空。 这是玉宸根据后世经验帮她总结出来的心魔之道。 心魔种子乍一出来,就开始吞噬心灵空间中沸腾的情绪。 以灵心的视觉,可以看到那点粉光一点点壮大,快速催生。最终变成了粉衣少女“玲珑”的样子,俏生生立在她的身旁。 “心魔分/身一号玲珑,见过本体心魔。” 玲珑盈盈下拜,眉眼含笑的模样让用了很多年玲珑身份的灵心有种照镜子的奇怪感觉。 然而那无损于她的兴奋。 灵心知道她成功了! 心魔的分/身就如同植物的根须根须,将分/身留在鸿钧心灵空间内,分/身所有吃到的情绪,都能化为心魔可以吸收的养分返给她这个本体。 从此以后,只要鸿钧不彻底抹消对玲珑这个心魔的念想,她就不断有高级补品可以吃。 就算鸿钧抹杀了了玲珑,她也能够给别的修士种下更多的心魔分/身。 但凡有一个分/身不灭,她作为本体就不会死。 多年来修为不能存进的灵心此刻难以克制自己的兴奋。 过往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仿佛能看到一条光辉璀璨的星光大道在身前铺开。从此以后脚踩六大圣人,手撕狗比天道,走上魔生巅峰…… 心魔吸溜了一口口水,真香! * 身处于同一个心灵空间中,鸿钧与灵心的悲欢却并不相通。 即使内心的情绪波动达到了百分之百,鸿钧面上依旧是淡漠无波的模样。 短暂的懊悔后,他找到了缓解之法—— 杀了那只名为帝俊的三足金乌。 这个念头刚刚生发,鸿钧就受到了天道的阻止。 【巫妖兴,帝俊当为天帝】 那只贯会耀武扬威的金乌会统领洪荒妖族,承载妖族气运。立天庭,成为第一任天帝。与地上的十二祖巫相抗衡。 直到下一次大劫起,或许他才会像昔日的祖龙元凤一样死去…… 天道的意念冰冷苍茫,裹挟了世界的意志。 -- 第36页 【汝既已合道,当知天数不可违】 他当然清楚。天道至公,头一条要遵守的,就是不能出手影响天地大势所趋。一旦出手了,就是违背了他身为天道的原则,违背了他的道。 可…… 鸿钧平静地问,“若吾一定要杀帝俊呢?” 【你做不到】 下一瞬,鸿钧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景物如流光飞逝,变作漆黑的一片。他幻化出的身形也随之消散。 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甚至连思维都变得滞涩了起来。 鸿钧突然有了明悟。 他早该想到的。天道有了意识,就有了私心。怎么会真的容忍他成为天道主宰? 合道的确让他更接近大道,可代价却是要失去他自己的意识,成为天道的傀儡。 鸿钧隐隐能感觉到,他对本源之力的掌控越来越弱。但他并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是因为合道还是其他的原因,此刻的鸿钧可以清晰感觉到,他与“天道”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反过来抹杀“天道”的意识,控制这片空间。 然而鸿钧并没有反抗。 真正挡住他的不是天道,是他自己。 头一次,鸿钧开始思索一些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为求大道,他几乎舍弃了一切,时间,精力,情绪,自己。他拒绝了一切无关修炼的存在。 可是成为天道是他想要的吗?他一直寻求大道,可是什么是道?道又在何处?他舍弃一切走出的求道之路,真的是对的吗? 恍然间,鸿钧又看到了碧水流波的洛水。翠绿的竹筏推开水浪,那对纤白秀美的玉足摇曳,粘着几瓣粉红的蔷薇花瓣。白生生,粉嫩嫩,煞是晃眼。 她笑吟吟地唤他,“鸿钧道友……” 那气息清甜温软,似微风轻抚枝头,吹动群英缤纷。 他伸出手,想要摘去那纤足上碍眼的粉色花瓣,却握了个空。 再去看,粉意已被炽烈的太阳真火取代。 遗憾,懊悔,愤怒…… 鸿钧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滋生,如澎湃的浪潮冲击彼岸,击碎了长久以来困守自心的屏障。 属于本体的记忆回笼,心魔境的都变得遥远又模糊。 从来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他,能困住他的,只有自己。 冥冥之中,仿若从心底出现一个声音问他,【什么是道?】 鸿钧目光澄明,语声徐徐。 “我即是道。” 【道在何处?】 “在我心中。” 刹那间,阻拦他的结界破碎了。 天道的封禁、太阳真火,乃至那粉衣女子玲珑,尽皆重归于虚无。他的心中再无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灰蒙蒙的混沌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他,又不是他。 鸿钧轻易地辨别出了这个影子的身份, “本我。” 三尸,即善念、恶念、本我。最难斩去的应该是本我,反而最先出现了…… * 心魔境破碎,意识归位,现实中的鸿钧睁开了眼。看着一团粉雾飞出,在他身前化作个粉衣的少女。含笑问他, “鸿钧道友,可得偿所愿了?” 少女俏生生的立在他眼前,微微歪着头。她莹白发光的肌肤衬得红唇娇艳。却独有一双眼被粉纱遮住,看不清她眼中的情意。 鸿钧看了她片刻,语声淡淡,一如既往。可唤出口的却是一声, “玲珑道友。” 灵心身子僵了一瞬,随即扬起笑容,红唇微翘,带着几分嗔怪的意味说道,“道友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叫错了?应当唤我灵心才是。” 说话间,她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她在鸿钧的心魔境里没有用自己的真容,否则出来之后便是百口也莫辩了。 鸿钧目光平淡,定定看着灵心,却不言语。 在灵心快要顶不住这种沉默的深沉压力之际,他却突然放过了她。转而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此番多谢道友相助,吾已寻得三尸之念。但要真正斩去三尸俗念,还需闭关一段时日。” “道友不必言谢,我这次也收获颇丰。” 灵心松一口气,如实回了一句,她尽可能自然地询问, “一段时间是多久?” 鸿钧答,“快则数十载,慢则几百年。可以斩去一尸。” “这么久啊……”灵心摸摸下巴。心下琢磨着要怎么跟鸿钧分道扬镳。 她如今已经从鸿钧身上实验出心魔的修行之路,现在需要的是尽可能多的给其他修士种下心魔种子。 鸿钧这个小白鼠已经失去了他的实用价值,她自然该跑路了。 留在灵心琢磨着怎么开口之时,耳畔忽有一清润男声问她,“冰鳞鱼的鱼汤好喝吗?” 灵心下意识回答,“好是好,就是吃多了有腻,我还是想吃梧桐木烤凤凰……呃……” 话没说完,灵心猛地意识到她在跟谁说话。剩下的话顿时卡了壳。 她抬起眼,对上那双淡漠无波的天青色眼眸,看不出是喜是怒。 在心灵空间里无所不能的心魔膝盖一软,一时间欲哭无泪, “鸿,鸿钧道友……你听我狡辩,哦不,我是说我可以解释……” 第19章 灵心一时口误,觉得自己可能要凉了。小手揪着鸿钧的一抹袍角,压根不敢看未来道祖的脸色。 -- 第37页 胆战心惊地想着这回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活命,却听得上首鸿钧平淡如常的道出两个字,“说罢。” 灵心偷偷抬头看了眼鸿钧,什么也没看出来。但见他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样子,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 “其实吧,玲珑这个事情哈——说来话有点长……” 说来话长,灵心拖拉的语调更长。 她很清楚,就她在心魔境中做的事,无论怎么解释,都绕不开她骗鸿钧说喜欢他以及最后设计玲珑陨落这两个雷区。 灵心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是她现在再说一遍“心悦他”,鸿钧是会像心魔境中那样放过她还是怒意上头把她现场飞灰呢? 脑子里乱糟糟的,以至于灵心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次鸿钧竟然站在原地,没有像过去那样避开她抱大腿拉袍袖的冒失举动。 鸿钧垂眼看着灵心的手一下一下揪着他袍角,那鲜活的模样,让他沉寂无波的心头倏忽掀起一缕柔和的波澜。 他只是不喜她的隐瞒,却无意真的让她为难。 摇了摇头,鸿钧后退一步,扯出被灵心拽住的袍角。温和道,“起来罢。” 话说出口,他已迈步往洞府外走去。 灵心被鸿钧突然的转变弄得脑子一懵,仰头问,“去哪儿?” “不是想吃梧桐木烤凤凰么?” 鸿钧走出两步,站定了,又回头看她。 灵心看着他的白发披垂于紫衣上,好似闪着微光的银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写着“超凡脱俗”。 洞府里的玉树摇曳,片片玉叶莹莹生辉。品阶想来不在先天之下。然而这样的玉树,在紫衣白发的未来道祖面前,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陪衬。 皆因那男色惑人,她脑子一时没意会过来,红唇微张,讷讷问,“不是要我解释?” 鸿钧眼微垂,“你若想解释,吾可以等。” “不了不了!” 灵心瞬间清醒,疯狂摇头拒绝。而后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真诚地附和道, “恭贺道友道法有成,我们还是去烤只凤凰庆祝一下吧。” 鸿钧颔首,语声似含了些许笑意, “嗯,你在此等候片刻。吾去去就回。” 说罢,他前方的空间模糊。一步跨出,身形已消失在洞府内。 鸿钧一走,灵心压力大减。总算有心思想自己的事了。 她这次从鸿钧身上实验成功了心魔分/身,得到了很多高品质的情绪能量。本该闭关修行,将之化为己用。 但一来她想储存够了能量,直接冲太乙金仙境界。二来只实验了鸿钧一个,她对心魔道的理解还不深刻,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 思量一番,灵心觉得还是要再去找几个高品质的小白鼠。例如玉宸,例如通天,例如菩提弟弟…… * 洛水之畔。一条江流横过,两岸松柏青青。 绿茵里野卉丛丛,色若朝霞。蟠桃树、绿柳、苦竹、丹杏,皆位属先天。灵光丛丛,氤氲得香烟飘渺,彩雾盘旋。 这般的仙境,本该是清静自然,不染红尘的。然而此刻却熏起了炊烟,伴着辛辣呛鼻的气味,使得仙境直接跌落了红尘。 灵心一边往烤凤凰上洒调料,一边偷偷看旁边在二十多种灵火中做选择的鸿钧,感觉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原先刚到鸿钧洞府时,她也曾让鸿钧帮她弄来了凤凰。但那时鸿钧对这些完全没兴趣,所以她是真没想到,未来道祖能这么讲究!这么能折腾! 吃个烧烤,非要带她到洛水边就算了,还要召开一片彩雾,种下蟠桃树、苦竹这种先天灵根美化环境。 他从极北之地的雪山弄来了心魔境中的冰鳞鱼,说让灵心去烤凤凰,他来处理鱼汤。 结果灵心的凤凰都熟了,他还在选熬鱼汤用的灵火…… 眼看着二十来种色彩斑斓的灵火组成原形,在鸿钧面前徐徐旋转。 紫衣白发的青年眉峰微蹙,伸出那白玉雕成一般的手指,将灵火一个个划过。 “混沌灵火?不可,浊气太盛……紫极真火?不可……太阳真火……” 鸿钧把太阳真火直接提出队列,三指虚空一捉,又重新化出一团新的灵火补上空位。 灵心嘴角抽搐,觉得要等鸿钧的鱼汤,恐怕一百年后也喝不到。 “鸿钧道友。” 终于看不下去的灵心走到鸿钧身侧,笑得春风满面按住了他的手。真诚无比地说, “说好的给你庆祝,这鱼汤还是我来吧。” 感谢心魔化形后就有的眼纱,鸿钧才看不到她此刻翻的白眼。 少女的手掌温暖细腻,轻飘飘地扣在他的手背上,像一团绵软的柔云。 鸿钧的目光在她手上一扫而过,缓缓抽回了手,答,“也好。” 话音落下,他五指一推。 二十余种小小的灵火苗转到灵心面前,任她选择。 灵心可没他那么多讲究,隔空感觉了一下温度,就随便选了个橙色的火焰。 “就它了。” 鸿钧看了一眼,又拿出个金色的八面鼎递给灵心。 “这是什么?” “先天灵宝乾坤鼎。” 灵心:!!! “是那个混沌青莲的莲蓬所化的极品先天灵宝乾坤鼎?” 是未来女娲造人补天时炼五色石用的乾坤鼎? -- 第38页 “嗯。” 鸿钧随意地应了,完全不觉得这鼎有多珍贵的样子。又在空中虚点几下, “三光神水、先天壬水、玄冥真水……你选一个,拿去熬汤。” 灵心:……麻了。 一刻钟后,灵心喝了有史以来最贵的一碗鱼汤。连梧桐木烤凤凰都盖不过它的鲜美。每喝一口,都是先天灵材的芬芳。 除了有点酸,好像是柠檬味,没什么不好的。 心里酸得要命的灵心啃一口凤爪,就偷看一眼鸿钧。 哼,狗大户!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偷看,鸿钧放下了碗。挥手放出一串明光闪耀的宝珠,绕着灵心飞舞。 “吾观你用珠形法器甚是顺手,吾这里有一套先天灵宝定海珠,你先拿去用。” 灵心的眼睛霎时亮了,当然鸿钧看不到。 油腻腻的小手抓住一颗定海珠,她嘴里还客气, “鸿钧道友,这个……不太好吧?” “收着吧。” 鸿钧平静的与她对视,眸中似含着某种暗示,意味悠长。 “灵心,有些事可以做得,但说不得。你可知晓?” 迎上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灵心竟有种无所遁形的心虚感。小心翼翼地问, “我应该知晓什么?” 什么事做得,说不得? 鸿钧没回答她。却是召来一缕天空盘旋的彩雾,绕于指上。轻声道,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灵心:!!! 至柔,驰骋,至坚?是她想得那样吗? 灵心一脸惊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道祖! 鸿钧不知灵心的想法,与她对上一眼,却又指了指旁侧的溪水,语声沉着。 “无有可入无间。” 灵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清澈的溪水中,俨然倒映着一片碧蓝的苍穹。 “无有入无间……” 是说无形的力量可以穿透没有间隙的东西。 无形的力量是什么? 什么是没有间隙,至坚不可摧的? 灵心低头重复着这句话,片刻后,她猛地抬起了头。 “鸿钧道友,所以你说得是天——” 不是那个啥呀…… “灵心道友。” 鸿钧打断她的话,重新端起鱼汤。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灵心:对不起,是我污了…… 怀揣着三十六颗定海珠,灵心再看鸿钧时,眼里已经没有怀疑只有赞叹—— 真正的谪仙,连喝汤都是用的先天灵宝……哦不,是透着一种低调奢华的矜贵和仙气。 不愧是你,洪荒未来最粗的金大腿! 鸿钧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灵心,眸中笑意清浅。 灵心在他的心魔境中已经明白暗示了他的未来。面对生出了意识,终有一天要迫他合道的天道。他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一心魔一道祖在喝汤的间隙,默默达成了反天同盟。 然专注于天地大势的二人,谁也没发现,在草丛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正对着他们,上面的纹路好似一只眼睛的形状…… * 石头上的眼睛来自一种名为百目魔的天赋技能。 虽然低级,但很实用。 遥远西方的某处洞府中,魔祖罗睺坐在高高的云座上,看着由百目魔同步投射到灵光镜上的画面,表情极其难看。 云座下,近百高阶魔族在老祖的威压下大气也不敢出。 那灵光镜上,显现的俨然是鸿钧跟灵心一起野炊的场景。 “本尊的敌人,岂能沉溺于男女之情?” 罗睺挥出一道剑气,将那实时转播画面的百目魔削成肉泥。狠狠瞪着灵光镜上定格的粉衣女子,冷声道, “不管这女修是谁——” 群魔瑟瑟发抖,恭敬等着魔祖下绝杀令。 谁料罗睺勾起一抹冷笑,满脸阴鸷地说完了后半句话, “本尊都要,把她抢过来!” 群魔:“是是,抢过来!” 等等,抢过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看着群魔茫然无知的蠢样,罗睺神情阴冷,猩红的眼中尽是杀意, “区区金仙女修,本尊要杀她不过弹指间。 本尊要让鸿钧知道,男女之情不过是过眼云烟……本尊才是他真正要耗尽心神对付的敌人!” 群魔:…… 虽然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但—— “老祖英明!” 喊口号就对啦! 第20章 却说灵心与鸿钧在洛水边野炊,定下了反天同盟。 她本以为按鸿钧那个修炼狂魔的特性,正事说完了肯定很快就要回去继续闭关。故而主动提出要离去,免得干扰了他的修行。 谁知鸿钧竟答不急。 说可以陪她游历,等她寻到新的同伴再离开不迟。 大佬主动要保驾护航,灵心又不傻,哪有不应的道理。 不仅应下,还利用的彻底。 十多天下来,靠着未来道祖的顶尖战力,灵心又成功给几个修士种下了心魔种子,弄出几个可以源源不断给她提供营养的心魔分/身。 因为天道的孱弱,彼时洪荒修士顶多过个化形劫,并无经历过心魔劫。 灵心此举虽说给那几个修士多加了一点精神上的磨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要他们克服了心魔,于修行上也有极大的好处。 -- 第39页 算是互惠互利。 如果天道没有私心的话,恐怕还要给她算功德呢。 就这般游历了十多天,某日鸿钧突然对灵心道,“东南方有灵宝出世。” 有灵宝出世就意味着会有修士来抢。运气好的话能碰到二位数以上的修士,可比她这样慢慢碰来得快多了。 灵心听得心里痒痒, “去看看?” 鸿钧眼中笑意清浅,微微颔首。 想着时间越久人越多,灵心往那边去的速度不疾不徐。 约莫一刻钟以后,她远远的看到一团五彩宝光在空中闪耀。围着宝光的几股气息威势,都在金仙之上。 但灵心看看身旁的鸿钧,一点都不心虚。 跟着大佬,修士灵宝她都要! 又过一会儿,快到了宝光近处,灵心就听到修士们吵架的声音。 “法宝有灵,先到先得。” “此乃东方之地,你们两个西方修士来凑什么热闹?” “此宝与吾西方有缘。” “呵呵,早听说西方贫瘠,养出来的修士也不要面皮。你怎么不说全洪荒都跟你有缘?” 只听这几句,竟似几个东方修士在一起排挤两个西方修士的样子。 二人方一靠近宝光,就引来几个先来的修士的敌意。 “一件灵宝,六个修士不够分,还又来了两个。” 说话的是一个肤色发青,脸色长有鳞片的金仙女修。应当是水族。 她身旁还有个太乙金仙境界的男修,看了眼灵心,眼中惊疑不定。拉住金仙女修,低斥一声,“别说了。” “越哥哥?”女修有些不敢置信,但被男修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 灵心只当那男修是忌惮鸿钧,没有多心。 这六个修士,除了那女修都是太乙金仙。至于是初期还是后期,灵心就看不出来了。 她眼光扫了一圈,心中有数。一时间兴致勃勃,低声对旁边的鸿钧道,“待会儿道友先不要出手,让我试一试新研究的阵法。” “嗯。” 鸿钧低应了,声音却被一道惊呼压住。 “灵心姐姐!” 灵心一愣,寻声望去。见一男修身着破旧的青色道袍,面黄微须,头挽双髻。看着颇有几分眼熟。 一对碧绿的猫儿眼,不是菩提是谁? 灵心没想到她才在鸿钧的心魔境里回忆过的菩提,那么快就在现实中见到了。但—— “菩提?你,你这是被谁抢了?” 少年的褐色卷发扎成了发髻,原本异域风情珠光宝气的打扮被一身简单破旧的青色道袍取代。颚下微须,看起来清瘦且落魄。 如果不是那双碧绿的猫儿眼还是旧时的艳丽,灵心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她漂亮可心的弟弟。 “不止是被抢……还被人从西方老家赶出来了……” 菩提抿了抿唇,似有几分尴尬。碧绿的猫儿眼也透着湿意,委屈且惹人怜爱。 可是把灵心心疼坏了。 正待要继续关照一下弟弟,几个要争灵宝的修士却不愿意让他们浪费时间。 “说够了没有?要叙旧,另外找地方去。不要妨碍吾等取灵宝。” “就是。”之前被按下来的水族女修见有人打头阵也憋不住了。 “你们既然认识,想来都是西方修士。凭什么来抢东方的灵宝?” 她身旁的水族男修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打断。反而借机多看了灵心几眼,眼中划过一丝喜色。 灵心闻言,护犊子的把修为高于她的菩提挡在后面。与那水族女修针锋相对, “什么时候洪荒不靠实力说话,倒要靠地段了?那我在洪荒化形,是不是全洪荒的天材地宝都是我的?” “你!”水族女修气得脸颊侧边的鳞片一翕一放,活像条缺水的鱼。扭头又要找同伴相帮。 那水族男修手里捏着个漆黑的海螺,正捏法诀。一副不想多话,准备动手的模样。 其他几个修士瞬间防备起来,纷纷掏出各自的法器。 有修士喝骂,“早该打了!絮絮叨叨什么。” “动手动手,洪荒规矩,谁抢到归谁。” 先前跟菩提站在一起的男修也拿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降魔杵,只有菩提什么也没有。只对他那同伴喊,“师兄,吾来助你!” 灵心却拉住了菩提,道,“让你师兄退后些。” 说罢,她祭出了三十六颗定海珠,手指掐诀。 三十六颗定海珠大放光明围住那边的五名修士,上下跃动,直压得一众修士的灵宝光芒暗淡。明显品阶最高。 “诸君且来试试我的红尘大阵。” 随着灵心的喊话,定海珠以玄妙的位置排列。阵中跌宕灵光波纹,如怒海漩涡,从中心翻卷出道道粉雾,弥漫开来。 除了与菩提一起的修士在灵心的默许下出来,其他几个修士的身影都被笼罩在阵中。 置身粉雾里,一个个修士只觉得识海处涌现一股酥意。尤其以情绪波动最大修为最低的水族女修,更是精神恍惚,忘了身在何处。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那女修面颊羞红,娇滴滴道了声,“越哥哥,你真讨厌!” 水族男修见同伴的样子,变了脸色。抵抗着源自识海神魂的酥软,拿起海螺快速说了句什么。而后祭出法宝,试图突破大阵。另外两个太乙金仙境界的修士也同样如此。 -- 第40页 “还是不行啊……” 灵心在阵外听不到阵内的声音,怏怏看了眼旁边的鸿钧。 “阵法需要不断完善,莫急。” 鸿钧神情温和,打出一道法诀入阵。 未来道祖出手,几个修士都昏迷过去,倒在了地上。灵心走进大阵,以粉雾为遮蔽。熟门熟路地又多了几个心魔分/身。 这几个修为没那么高,心境也不似鸿钧那般牢不可破。攻破他们的心防对心魔来说分分钟的事。 待灵心做完了正事,走出阵来。 那跟菩提一起的修士迎面过来温声与灵心见礼, “贫道接引,见过灵心道友。” 接引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灵心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菩提向灵心介绍,“这是接引师兄,姐姐应当认识。” 灵心轻咳一声,知道这位就是被她黑了两年的菩提兄长,难免有点尴尬。都没什么心思去看接引长什么样。 接引脾性倒是宽和,笑道, “准提师弟已经同吾说明了,一场误会,道友无需放在心上。还要多谢二位道友今次出手相助。” 菩提在旁憋屈的同步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接引师兄跟吾被打伤,也不至于让这几个修士欺负……” “不客气不客气,接引道友不怪我就好。” 灵心客气地回了一句,猛地顿住,看向了菩提。 “等等,你叫他什么?准提师弟,准提?” 有着碧绿猫儿眼的少年腼腆笑道, “姐姐,吾本名却是叫准提。但姐姐唤吾菩提也可。” 灵心:!!! “接引,准提?西方二……嘶!” 后面涉及未来的话被灵心及时吞了回去,但震惊却是半点没有减少。 接引这个名字她的确不熟,但准提不就是她在通天教主的心魔境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西方圣人吗? 心魔倒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她这傻乎乎的便宜弟弟以后竟然也是圣人? 鸿钧看着灵心激动的模样微微皱眉,却未言语。 “怎么了?” 准提少年面上露出几分忐忑,“姐姐不喜欢吾叫这个名字?” “……不是。这名字很好。” 圣人的名字,能不好吗? 如果没有粉纱遮眼,灵心的目光一定是复杂至极的。 她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好奇心压过了一切。 “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把你和接引道友赶出西方老家的?” 这可是未来的圣人啊,竟然被打成重伤赶出西方,落得这副模样。灵心对那位不知名的大佬充满了好奇。 准提与接引对视一眼,齐齐叹息。 “是魔祖罗睺。” 灵心:…… 灵心看了看身旁的未来道祖,再看看身前的两个未来的天道圣人,突然觉得罗睺日后陨落,一点也不意外了呢。 魔祖,果真做得一手好死。 * 与此同时,祖龙龙宫。 一旗鱼兵捧着一只黑色的海螺,飞速往龙宫深处游去。 “快快禀告祖龙陛下,龙妃找到了——” 第21章 祖龙殿位于海底龙宫的最深处,非一般的小旗鱼兵能够进入。 当龙子狴犴拿着传音海螺进入祖龙殿时,看到宽阔的宫殿内只有无数琉璃宝光照耀,而不见祖龙的身躯。 作为祖龙九子里最刻板严肃的一个,狴犴没有因为对所谓祖龙新宠的意见离去,而是向大殿正东方的玉壁处打出了一道法诀。 灵光方落,玉壁上的九条龙影盘旋缠绕,变成一个弥漫着混沌之气的漩涡。 整个龙族除了拥有混沌魔神之躯的祖龙,谁也无法穿过这重混沌之气构成的禁制。就算是血脉高贵的龙子也只能在洞穴外等候。 等了大概一刻钟,祖龙从混沌漩涡中出来,九爪按住玉壁,须髯飞舞,暗金色的眼底尽是威严。声若洪雷, “何事?” 龙族自祖龙以下,血脉越高越不屑于先天道体之躯。故而祖龙和狴犴在龙宫中都是原形。 狴犴恭敬地递上比起那水族男修大了百倍的传音海螺, “有龙妃的消息。” “龙妃”这个音刚刚落下,海螺已经到了祖龙的爪中。那种迫切的感觉,是狴犴极少见到的。 在狴犴心中,就算元凤攻来龙宫,或许祖龙也不会露出这样的态度。更何况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魔? 祖龙七子狴犴性子一板一眼,心里有了不满便直截了当地问了。 “那魔族明明是个小贼,到底有什么特殊?” 龙性本淫。祖龙更是有数不清的儿女,数不清的情人。有几个修为高深的也被尊称一声龙妃。但从来没有一个像这样被祖龙亲自承认过。 狴犴实在不明白,那只粉衣的小魔,不过是操纵了一个水族侍女跑到祖龙殿外偷了颗龙珠。甚至连祖龙的正面都没有见到。为何就突然成了龙妃? 面对儿子的质疑,祖龙摇了摇头。变成了先天道体之形,一个身着暗金色龙鳞甲的威严中年。 而后他从龙鳞甲中取出一方宝匣打开,露出里面拳头大小的一团无形无色的光。分出极细的一丝用另一个宝匣装好,递给狴犴。 “你拿上此物,跟囚牛负屃一起亲自去迎龙妃。若她不肯,可以拿出此宝匣给她一观。却不能让她打开宝匣。 -- 第41页 狴犴,你切记,只许以迎龙妃的名义,不得伤她。声势可以浩大,但一定不能让凤族麒麟族截了胡。” 那一团灵光无形无相无色,仅能以感知到苍茫玄奥至极的博大,如观寰宇。 狴犴压制住内心对至宝的渴望,推手拒绝。 “父王,恕狴犴不解,不能从命。” 祖龙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 停顿了片刻,他才缓缓问道, “狴犴,你可还记得,多年以前三族乃是同盟?” “记得。”狴犴答。 祖龙轻轻抚摸宝匣表面,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和珍惜。 “吾与元凤始麒麟结盟,为的就是窃取此物。” 狴犴震惊,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何物?” 祖龙无意识压低了声音, “你可以叫它——天道本源。” 当初灵心为盗取祖龙殿顶部做装饰的龙珠抵抗太阳真火,控制了一个美貌的水族侍女前来,拿了就跑。根本没打算跟殿内的祖龙打照面。 不想祖龙在殿内却察觉到了天道本源的异动,经过一番排查,他找到了灵心。 本想着派出黑龙王先把她拿下,结果灵心搭上鸿钧跑了。在鸿钧的道场里,就算祖龙也找不到她。 祖龙恐其他二族发现灵心的特殊,这才以龙妃的名义,让水族搜寻。 祖龙道, “吾等三祖,耗费千万年也只取得这一点天道本源,却始终不能收为己用。但那只小魔却能够引起天道本源的异动。狴犴,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莫非她与天……” 狴犴的话没有说完,但眼中的抗拒已然被震惊取代。 “狴犴,去吧。” “孩儿遵命。” * 再说灵心那边。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祖龙陛下的逃妃,灵心正要送走鸿钧。 经历灵心的心魔境以前,鸿钧原来的属性是个彻彻底底的修炼狂魔。 他本该在窥见斩三尸的机缘后马不停蹄地开始闭关。但出于一种奇怪的补偿心理,他选择陪灵心出来游历。等到她找到新的同伴再离去。 临行前,鸿钧给了灵心一枚玉符。告诉她,“若遇到危险时可以捏碎玉符,吾即刻就到。” 灵心欢欢喜喜接过了玉符。莹白透粉的脸庞笑吟吟,看不出丝毫的不舍,倒是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道友慢走,有缘再见。我先预祝道友早日斩去三尸,问鼎大道。” 鸿钧感觉到灵心对他的敬畏,心头有种道不明的感受。 他从来不会在乎旁人,心里只有大道。唯独在心魔境后对灵心有了些不同,可她对他却十分谨慎,全不如对通天、准提等轻松随意。 怀着一种自己也无法描述的情绪,鸿钧回到洞府,习惯性的忘记一切入定。 意念沉入识海,听见的却是一道哗啦啦的水声。 有人随之唤他,“鸿钧道友——” 那嗓音清灵,笑意吟吟的,又似带着些许绵软。 鸿钧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熟悉的婀娜身影。她坐在茵茵岸上,粉色的裙摆撩到小腿,足尖从水下勾起,挑动银白的水花四溅。 而他打坐的地方却变成了浅浅的溪水中。 水花溅了鸿钧满身,岸上的女子笑声似银铃。把笔直纤细的小腿在银花四溅中递送过来。在鸿钧近乎淡漠的注视下,轻轻点在了他的肩头。 她是玲珑,又不是玲珑。 她专注地看他,没有敬畏,只有似云雾缭绕山头的亲昵绵软。 “鸿钧道友,我好想你——” 鸿钧的目光顺着自己的肩头而去。 并不算热烈的阳光将女子的肌肤照得白里透粉,湿漉漉的水珠圆润,莹莹生光。 那小巧的踝骨微微凸起,整齐排列的脚趾透着肉色的粉,呈现一种介乎于澄澈和柔腻之间的诱惑之感。 再往上,是纤细秀美的小腿,和粉裙底如桃花绽放一般的艳色灼华…… 鸿钧看着那张玲珑的面孔,语声淡漠,不疾不徐。 “她的胆子很小,你的胆子却很大。” 他好像是在警告她,可她并无畏惧。 心魔玲珑笑得无辜极了,小脚沿着他的肩头移动,绕着圈儿滑到他的心口。 “我是由道友情念生出的心魔,当然比本体更懂得道友的心啦。” 她的声音清甜,配合着大胆妄为的动作,平添一分如桃花烂漫山野的妩媚。 “吾心?” 鸿钧眼眸半阖,喉间略一滚动。却抬手抓住心魔玲珑欲往下走的足踝。 触手之感,一如想象中如云絮般的柔滑细腻…… 心魔笑意更浓,娇声唤,“鸿钧道友——” 鸿钧抬起了眼,平淡的目光扫过她如花的笑颜。 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心魔玲珑陡然失了笑意,花容失色。 “不要!” 在心魔分/身的惊呼声中,那双天青色的眼瞳微暗,愈发显得孤冷无情。连声音也没有太多的波动。 “你很懂。但可惜,吾不喜赝品。” 第22章 以鸿钧的境界,早在灵心结束心魔境,鸿钧舍下一切觅得本我念之时,他便已发现了心魔玲珑的存在,而且当时就能够抹杀了她。 但因为灵心,他没有那么做。 -- 第42页 如今这只小心魔胆大妄为,敢在他修炼时出来惊扰,乱他心境。鸿钧自然不打算留她。 眼看着心魔玲珑要在鸿钧的彻底清扫下变成一团粉雾消散,她的一句求饶,却成功让鸿钧停了手。 “道友饶命,我虽不是她,也是她的第一个分/身呀。” “第一个?”鸿钧抬了抬眼。 “正是!” 只剩下一缕粉雾的心魔玲珑战战兢兢, “我扰乱道友修行,实非本意。而是我这种心魔分/身的存在意义,本就是要尽可能多的挑动意识主人的情绪,给本体提供养分。 我真的是本体分出的第一个分/身,不敢欺瞒道友啊。” 从鸿钧的情绪中生出的心魔的确很明白他的心。 鸿钧重归于平和,淡淡道, “吾可以容你,你当知晓分寸。” “是,是……” 那一缕粉雾轻轻飘起,落在他手中成了个粉色的水晶雁,安安静静,不敢再作妖…… *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分/身死里逃生,送走了鸿钧,灵心感觉异常的轻松和振奋。 倒不是说鸿钧待她不好,相反的,鸿钧从心魔境里出来后对她极好。 但这位未来的道祖气质淡漠,清冷绝尘。看似一心求道,万事看淡。却让灵心莫名发怵。心魔的直觉提醒她,鸿钧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淡然。招惹他甚至是比招惹魔祖还要可怕的事。 在他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克制着自己不能太浪。 索性他离开了。等鸿钧斩尸出关,还不知是多少年以后。接引准提因灵心的缘故得了鸿钧的丹药,伤势痊愈。 这两个她早就熟识,气场也没有鸿钧那么盛,就灵心又可以放飞自我了。 其实一开始知道菩提是准提,而准提未来会成为通天教主记忆中那个西方圣人,短暂当过一段时日截教弟子的灵心看准提时难免还有些复杂。 但是等准提放下了发髻,卷发堪堪垂肩,碧翠的猫儿眼如宝石闪耀。再别上一朵红玫瑰。 乖乖喊着“姐姐,给你。” 然后无视接引那个师兄把抢来的天材地宝给她时,灵心就又可以了! 她的漂亮弟弟啊! 有这么一张古希腊式美少年的脸,别说他只是黑化了一些,就算变成病娇变态,灵心也是可以揉着他的脸蛋叫弟弟的。 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灵心发现准提变了。 也许是被赶出家园,流浪东方,经受了东方修士的排挤打击。不知不觉,准提已经从灵心记忆中的圣母小白莲,变成一朵黑心莲。 在洪荒修士抢资源之前惯常的嘴仗中,每每遇上类似于“滚回西方去”,“这里是东方,西方修士来抢什么”的言辞。 伤势痊愈的准提一律笑眯眯的表示, “此物与我西方有缘,还请道友割爱。” 你说我是西方修士嘛,我就偏要说这东西跟西方有缘。 在灵心看来,大家同为洪荒生灵,这个时期又没有家国之分,哪有什么东西南北有缘无缘的说法?拳头大抢到手了就是有缘。双方的言论,不过都是恶心排挤对方罢了。 因为排挤西方的言辞太多,这句“与我西方有缘”俨然已经成了准提的口头禅。 要问灵心对弟弟的改变有什么感觉? 那必然只有一个答案——真是太妙了! 以前在西方逃亡时,准提表现得一直是悲天悯人的圣父模样,可把灵心愁的不轻。 她可是魔啊,不下黑手还叫魔吗? 准提的改变无非是更适合在洪荒走动了。 灵心和准提志同道合,主动搞事。一个捞灵宝,一个种心魔。至于接引则跟着他们兜底。 相比起灵心和准提的活泼,接引就沉稳许多。除了脸上总是一副愁容,看着准提主动搞事时总是忍不住叹气外,灵心对他没有什么意见。 *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年。又一日,西方三人组在灵心的带头下给某个倒霉散修种下心魔种子准备跑路时,却被找了灵心大半年的龙族堵住了。 为首的是祖龙之子狴犴,囚牛,负屃。另有十多龙族,数十余水族士兵簇拥着一架金光闪闪的辇车。 除了狴犴看到灵心后变成了人身,其他都是水族原形,煞是狰狞。 囚牛醉心音乐,只扫了灵心一眼,又去拨弄他那个造型奇奇怪怪但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负屃盘着一块石碑,斯文不说话。 只有龙子狴犴,一身漆黑的鳞甲贴身,勾勒出了健硕的身段。面目冷酷,一丝不苟。对灵心道, “请龙妃回宫。”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均可见警惕。 灵心倒不奇怪自己被龙族追捕,但她诧异的是,“龙妃是谁?” 她扭头看看接引准提,目光尤其在漂亮弟弟脸上停留了一下。 准提连连摆手,“不是吾。” 接引也道,“我们久居西方,不曾与龙族打过交道。” 准提小声道,“姐姐,他们似是在说你。” 灵心摇头不信。她跟祖龙连面都没见,怎么可能成龙妃呢? 狴犴见此皱眉,摆了摆手。 一众水族兵便对着灵心齐声喊, “请龙妃上辇,不要让祖龙陛下久等。” 灵心:……??? “鬼才是你们的龙妃!” -- 第43页 洪荒没有鬼,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看出她的抗拒,狴犴还是一副冷硬的表情,拿出一表面漆黑,不知是以什么材质打磨出的宝匣。 没有打开,只托在掌心里。问道, “龙妃可识得这里面的东西?” 灵心本想骂他,都不打开,她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本源核心已经不争气地做出了反应。 有宝匣遮掩,别人都探测不出里面有什么,好像只是个材质怪异的匣子。但对灵心来说,那里面的东西简直是香飘十里,香得她每个神经元细胞都在呼唤说想要。 按下旁边的接引准提,灵心一改之前的抗拒。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振奋不已。 “对!没错!是我的!我就是龙妃!” 草丛中的某块不起眼的石头如实记录下这一幕,将之转播回去。 * 西方,魔祖强抢来打成一片的超大形洞府内—— 罗睺看着灵光镜上的画面,兴味盎然。 之前鸿钧跟灵心在一起,他一直谋划着想抢人。但作为老对头,他知道鸿钧不好对付,故而没有擅自动手。 而等鸿钧离去了,只剩接引准提跟灵心在一起,他又觉得索然无味。想着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去抢,就拖到了现在。 不想这女修竟一下子成了龙妃,却是让罗睺瞬间来了兴致。 “祖龙龙妃?” 座下群魔面面相觑,就听得罗睺吩咐, “去,把本尊三百年前抢的辇座擦亮了。” 跪地的群魔不明所以, “老祖是想?” 罗睺面上的魔纹好似也感觉到主人的兴奋,变换流动。 “当然是去抢亲!” 看着镜上的龙族迎妃仪仗队,魔祖抬了抬精致的下巴,猩红的眼扫过群魔,有着理所当然的狂傲。 “鸿钧都敢跟祖龙抢女人。哼,那本尊岂能不如他?还不快去!” 群魔:??? 算了,不被魔祖直接弄死还能去跟龙族搞事,他们不能奢望太多。 遂把口号喊起来,齐齐高呼, “我等誓死追随老祖!” 第23章 听到灵心的话,准提诧异地问,“姐姐何时做了祖龙的龙妃?” 接引看起来也不怎么相信。 灵心回之一笑,薄纱覆眼下,红唇咧开,露出洁白的贝齿。 “就刚刚啊。” 接引准提:…… 答了一句,她就又转头看狴犴,语声真挚, “宝匣在哪我在哪儿,别说给你当小妈,当你祖宗都行。” 狴犴听不懂小妈是什么,但也能猜得到是贴合龙妃这个身份的词。倒是后面这个祖宗,让他本就冷然的脸色愈发黑沉。 旁边一直斯斯文文不说话的负屃也忍不住问自己兄弟, “狴犴,这匣子里装的到底是何物?” 竟然能让他么找了大半年的女人态度转变这么快。 狴犴未答,沉着脸对身后的水族下令,“尔等去请龙妃登辇。” 那辇车整体由金精打造,宽敞的足以容纳几十个灵心。金色圆顶镶了无数光灿灿五颜六色的灵玉宝石,垂有镂金垂云。同色的幨帷分有三层,每一层都缎以姿态各异的云龙纹路,寻着某种特殊的轨迹流转。 整体就跟龙族一样财大气粗。 几个水族拖着辇车过来,变成人身,齐声道,“请龙妃登辇。” 当真是把面子给她做得足足的。 如果灵心是个单蠢虚荣的女修,肯定二话不说搭上龙族的快车,高高兴兴去做龙妃。 但灵心不是。 她很清楚自己与祖龙并未打过照面。如果上一次祖龙派黑龙王追捕她还可以说是因为她偷了祖龙宫顶上的龙珠,情有可原。那么这一回龙族用这般大的排场请她去当龙妃,就完全是没没道理的了。 摸了摸袖中鸿钧赠予的玉符,灵心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转头对接引准提道,“我要去一趟龙宫,往后若有缘份,总会再见。” 洪荒地广,灵心之前跟接引准提都是漫无目的的行动,导致龙族花了大半年才找到她。此地距离祖龙龙宫甚远。这些水族修为不等,又驾着辇车,不可能全速赶路。从此地回龙宫,大概需要三十来天。 灵心可不想真的去当祖龙的龙妃,所以这三十天里,她是谋划着从狴犴那里得到宝匣然后跑路。自然不愿前累接引准提。 准提抿了抿唇,抗拒道,“我可以跟姐姐一起。” 少年的样貌比起刚化形时成熟了许多,但丰润的脸庞还是显小。 灵心揪了一把弟弟的小脸,把三人这段时日所获的灵物都给了她。难得正经地说, “你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抢回须弥山。我以后肯定会去西方找你的。” 这话潜藏的就是拒绝的意思。 “好。” 少年睫毛垂下,遮住了碧绿的眼瞳。 不论对外怎么黑化,面对接引和灵心,准提始终都是温顺乖巧的。 接引多劝,双手合十,低声道,“道友一切小心。” 灵心对他笑笑,迈步走向龙辇。 这些龙族水族都维持用的原形,一个个披鳞带角,面貌狰狞。比灵心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从其中走过,简直像误入侏罗纪公园的小女孩。但却是笑嘻嘻的,半点不惧。 -- 第44页 忽然看到一条青色的龙,灵心停下了脚步。 “这位龙族的道友看起来有些眼熟呐。” 眼熟是不可能眼熟的,恢复成原形的龙族在她眼里都长一个样。真正引起灵心注意的是,这条龙的体内有她心魔分/身的气息。 青龙低下头颅,“属下敖越,一年前曾与龙妃有过一面之缘。” 灵心听到他的声音,才记起他就是与准提重逢时遇到的水族男修。那时他还独自在外游荡,如今跟着狴犴等出任务。说不得其中就有当初卖了她的消息的缘故。 “哦,道友现在是升职了。” 灵心摸摸敖越的青色龙鳞,给藏在它识海深处的心魔分/身三十九号加了点营养。笑嘻嘻的说, “好歹以前有点交情,往后可别忘了我呀。” 敖越一僵,夺宝的交情听起来可不怎么样。 正不知回什么话,却听得狴犴冷声呵斥,“敖越,退下。” 青龙如蒙大赦,退开几步,不再理睬灵心。 灵心也不计较,登上龙辇才转头笑吟吟地邀请, “狴犴殿下那么暴躁做什么,一起上来聊聊龙生吗?” 狴犴压根不理灵心,冷着脸变回原形。启程赶路。 目送龙族的仪仗远去,被留下的准提犹豫地看向接引, “师兄……” 接引一叹,哪能看不出师弟的想法? 当即叹道,“灵心道友对吾等有恩,跟上去看看吧。” 准提欣然接受,面上又恢复了神采。 * 为了得到黑匣里的东西,灵心一路都在试图骚扰狴犴。 狴犴虽是祖龙之子,外形却更贴近虎。身上的鳞片也长得是藏青与银白相间的虎纹,紧贴身形。与他的人身一般,劲腰长尾,块块肌肉突出,十分健硕而具有威严。 有句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其实主要是龙子的妈都不一样。 这次来接灵心的三个龙子,囚牛之母是牛,负屃之母是青龙。而狴犴之母,是一只母虎。 其他的龙子之母还有豺狼、鸟、蛤/蟆、乌龟等,可谓品种多样。连带着儿子也长得奇形怪状。 “狴犴殿下,小妈的好大儿,我都跟你走了,你就把那个宝匣再给我看一眼吧!” 灵心的话没有引起狴犴的任何反应。只要她不跑,狴犴也不管她是坐龙辇还是跟在他旁边。 纠缠半天无果,灵心使出杀手锏,恶狠狠地表示, “你不给我看,我可就走了。” “四海皆是龙族之地,龙妃逃到哪里都一样。何况——” 狴犴的虎目中划过一丝冷光,露出锋利的獠牙。 “只靠龙妃自己,恐怕不够吾一口嚼的。” 就凭他?灵心撇了撇嘴。 且不说她还有鸿钧的玉符这个底牌,单她自己就是无形无相的本体,随时可以钻进任何生灵的识海。且只要有一个心魔分/身存在,则本体不灭。 这才是她敢孤身冒险的底气。 “把我吃了你如何交差?” 灵心对着那颗硕大的虎头笑得和善,好声好气地讲条件,“我们各退一步,你给我看一眼那宝匣里的东西,我保证乖乖的。” 狴犴的答案是拒绝的。他很清楚,只要宝匣在他手里,灵心就不舍得跑。 魔,都是贪婪成性的。 他不再理睬灵心,也不许其他水族理会。 灵心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磨牙。 也不知是不是母亲的基因缘故,这狴犴简直不像龙族。 大多数龙族淫/乱散漫,性情高傲。狴犴也傲,却刻板严肃。行事一板一眼,很是难对付。 灵心在龙辇里坐了两天,试图挑起狴犴的情绪未果,决定换个点突破。 狴犴是龙子,又是队伍的主事。他下令不许其他水族搭理灵心,其他水族必须听从。但队伍中还有两个存在是不受狴犴管控的。 那就是他的兄弟囚牛和负屃。 负屃是祖龙第八子,身形跟祖龙最接近。雅好斯文,喜欢盘绕在石碑顶。 灵心试图去找他说话,但每每还没开口,负屃就飞远了。也不知道是腼腆还是讨厌她。 没办法,灵心只好又盯上了囚牛。 “你这个,也能叫琴吗?” 当囚牛又一次拨弄起他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路过龙辇时,灵心用一句话,成功叫停了囚牛。 囚牛是祖龙的长子。龙头蛇身,性情最为温顺。 因为耳音奇特,能辨万物之声。所以囚牛不好杀法,专好音律。 灵心说出的“琴”字音,是他过去没有听过的音节,却莫名能引起他对音律之道的共鸣。 “什么是琴?” 囚牛的体型庞大,黄色的细小鳞片如同大地厚重。声音也是低沉浑厚,有种不紧不慢的节奏感。 灵心掀开附有金龙云纹的幨帷,轻笑, “我做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你就做。” 囚牛到底是龙子,就算性情温顺,说起这话来也不容置疑。 灵心故意往狴犴那里递了个眼神,垂下一面幨帷,渲染神秘感。在朦朦胧胧的幨帷内对囚牛摇了摇头。 “我没有制琴的材料。” 囚牛也看到了自家兄弟投来的警告视线。但灵心不能跑,他却是可以的。 -- 第45页 “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龟甲、羊角、梧桐木和蚕丝。” “好。等我。” 囚牛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队伍。 好几天没理过灵心的狴犴在囚牛离开后来到了龙辇前。 然而之前缠着他不放的灵心却把三层幨帷都落下,摆出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狴犴的虎目中闪过一丝懊恼的情绪,用冰冷的声音警告她, “大哥只是不喜杀伐,但不代表他会被你蒙蔽。” 灵心将幨帷撩开一个小角,露出半张芙蓉面。歪着头问, “狴犴,你这是怕了吗?” 狴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吾只是怕你惹怒了大哥,吾不好交差。” 灵心看着狴犴离去,回味着他方才泄露出的那一丝美味的恼怒情绪,轻轻勾唇。 “这狴犴,真的是从身到心的尽职尽责啊……” …… 囚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带回来了灵心要的东西,然后变成人身钻进了龙辇,看灵心制琴。 灵心要做的是记忆中那个西方最早的拨弦乐器——里拉琴。 虽然她也很想做古琴,但她不会。什么面圆底扁,象征天地。还有跟凤身相对应的头颈肩腰尾足等等讲究。灵心没有那个底蕴,不敢亵渎。 而之所以选择里拉琴,纯粹是神话故事里的描述让她印象深刻。 说是众神的使者赫尔墨在龟壳上支起两只羚羊角,在羊角之间架起一根横木,再拉上牛肠作为琴弦。就发明了里拉琴。 龟壳、羚羊角、横木、牛肠。多么简单明了又让人记忆深刻的搭配啊!灵心当初看到时,因为好奇,还搜过相关的图片资料和音乐。可以说相当熟悉。 因为囚牛之母是牛,灵心刻意将牛肠改成了蚕丝。然后按照记忆里的印象,把几种材料拼凑了起来。 轻轻松松,一次成功! 当灵心拨动琴弦,奏出一段简单纯净的琴音旋律。 在囚牛惊叹的目光中,天上降下一道功德金光,进入龙辇后就分成了两份。一份一层,一份九层。 细的功德光柱落到囚牛身上,粗的功德金光围着灵心转了两圈,竟是掉头钻进了新做好的琴内。 原是灵心造出了洪荒第一把琴,天道有感,降下功德。囚牛因为提供材料有功,也得了一层。 莫说得到功德的囚牛,龙辇外的水族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那璀璨的玄黄之光,纵使龙族镶嵌诸多灵石的龙辇都不能盖住它的光芒。 “刚刚那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有。” “那好像是……功德金光?” “龙妃做了什么,竟然能得到功德金光?” “金灿灿的,我也想要。” 一众欢快的议论声中,只有灵心这个主角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尼玛狗哔天——” 未免遭雷劈,心魔自动给自己消了音,但不代表她就不生气。 她早知天道对她有意见,没想到连这么点功德都不舍得给她。统统分到琴上。 好歹她也算是从天道里分出来的,竟然刻薄她到这个地步,未免太不像个“爹”了。 对此,天道只想呵呵。 偷了祂那么多本源规则强行化形的崽儿? 真是孝死爹了! 生气是暂时的。气过以后,灵心还是第一时间去看得了她九分功德的七弦琴。 制琴的功德不算多,但足以将一把普通的琴灌溉成为功德灵宝。 当世最厉害的功德灵宝是太清老子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得到盘古开天功德的三层。一旦祭出,先立不败,乃洪荒第一防御至宝。 灵心这把琴当然不能跟玲珑宝塔比。 许是因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功德,这把琴的功能也与心魔极其贴近。琴音有能给迷惑心灵的作用,恰好可以与她的心魔天赋结合使用。 这确实个意外之喜。 她本想将这伙龙族逐个击破,分别给三个龙子和水族种下心魔种子,徐徐图之。但有了心魔琴,再结合一下红尘大阵—— 灵心觉得她可以搞一波大的! 心里好受了一点,灵心拨了拨琴弦,很是厚颜的决定, “你往后就叫心魔琴啦。” 囚牛的人身是个身着黄色鳞袍的青年,气质温顺,目光澄澈。 他对功德并不在意,反而更注重于琴。此刻看着灵心,眼里尽是期许, “道友,能否一奏?” 灵心看到外面飞过来的负屃和狴犴,顿时莞尔, “好啊。” 笑吟吟的应下了,灵心不等狴犴靠近,先一步拨动了琴弦。 灵心本不会演奏,但当这琴成为自己的法宝后,她心中便涌现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作为第一把琴的制作者,她对弹奏的技巧也无师自通了。 纤细的指尖在弦上跃动,流畅的旋律便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此时伏羲还未制出琴。囚牛,还有外面的一众水族,从来没有谁曾听过这样动人的音乐—— 它如同轻柔的云絮在空中飘摇,又似细密的雨丝,若有若无地抚过肌理,渗入骨肉,于胸中跃动。 起初是轻缓的漂浮的,而后逐渐增添了力度。如重石咚咚敲击心口。喜静的,听来雅致纤柔。喜闹的,听来响亮有力。 -- 第46页 每一个生灵听来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被撩拨起了最原始的情绪,或悲或喜,或哀或兴。 这是心魔的音乐。 不可抗拒,不可挣脱,也让他们不舍得挣脱。有着魔力的音乐拉着他们滑入心灵的深渊,于不可触摸的黑暗中悄悄种下一颗心魔种子…… 灵心的手在奏乐,心神却超脱在琴声之外,操控全局。 她“看”得清楚,囚牛是最先被种下心魔种子的。 他的修为境界不低,但专注音律太过痴迷。对隐藏在旋律中的心魔种子没有任何抗拒之心。 龙凤麒麟三族走得是肉身正道的路子。一个个肉身练得强悍无比,神魂却孱弱。故而外面那些水族龙族兵士,大部分心境都没有防备,被心魔一次播种成功。如痴如醉。 “真是大丰收啊!” 灵心随着旋律轻声感叹。 “只可惜……” 她的视线看向幨帷遮挡的辇外。 负屃的境界较高,对音律没有囚牛那般痴迷。只是单纯的欣赏,灵心无法对他下手。 而狴犴—— 他已经走进了龙辇内。 再度变成人身的狴犴黑着脸对灵心的心魔琴打出一道风刃,呵斥道,“还不停下!” 是的,狴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灵心暗骂一句狗比不解风情,抱着琴躲开风刃。转身藏到囚牛身后,嘤嘤唤了声,“囚牛殿下……” 囚牛不愧音痴属性,一改之前的温顺,怒视自家七弟。 “狴犴!你不要太过分了!出去!” 狴犴语声冷肃,分毫不让。 “大哥,你不要忘了父王给我们的任务。她不停下,队伍如何行进?” 囚牛对所谓的任务无动于衷。 “父王的女人多不胜数,何差她一个?回去吾向父王要了她便是。” 灵心:哇哦!刺激! 这种兄弟为她红了眼,还打算跟父亲抢夺的戏码,灵心真是爱极了。 囚牛,小妈爱你! 看出灵心的幸灾乐祸,狴犴脸色更加难看。 囚牛是个单纯的音痴,不知灵心的特殊性,狴犴却知道。祖龙的确不介意跟自己睡过的女人再去跟儿子。但灵心涉关天道本源,岂能普通看待? 奈何真相只能藏在心里,不能与囚牛直说。 他怒而瞪视灵心,都怪这该死的女人! 狴犴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将职责刻入骨髓。凡是交给他的任务,若完不成,他便似钻心剜骨的难受。 “你要怎么才肯停手?” 灵心从囚牛背后探出头,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狴犴殿下若是把那个黑匣里的东西给我,天南地北我都乖乖随你去,绝对不再作妖。” “不可能。” 真给了她,且不说祖龙那里允不允许,她得了东西肯定就一门心思逃跑了。 灵心早知道不可能,也就是故意逗一逗他。 当即改口,“那换一个吧,你叫我声小妈,我就不影响外面的水族。” 狴犴皱眉,实在懒得跟她耗时间。遂冷着脸,不情愿地喊了声, “小妈。” “噗哈哈哈哈哈哈。” 灵心喜笑颜开,当即收了琴,对囚牛道,“我再给你做一把新的。”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狴犴和负屃了,就算狴犴不过来,她也没有一直弹下去的想法。 囚牛闻言,眼中一亮。便出去寻新材料了。 他要给自己做一把好琴! 而狴犴看着灵心的笑颜,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肯定还是有他不知道的含义,霎时脸色黑沉。 见囚牛离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刺了灵心一句。 “你终日遮住眼睛,是自觉羞愧,不敢见人吗?” “羞愧?那是什么?” 灵心表示心魔是没有良心的,更不要说羞耻心。 然后把脸颊凑近了些,又逗狴犴, “只有我的意中人才能取下这眼纱。你要不要试试?” 这话当然还是灵心瞎说的。 对心魔道有了解后,她就知道了这眼纱是她道法不全的标志,等什么时候她成了真正的心魔,自然也就可以取下来了。 说罢,灵心她凑近了去,像是准备去拉狴犴的手来摘自己的眼纱。 狴犴猛地退出几步避开她的触碰,气红了脸。 “你是祖龙之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灵心都要笑了,是嘲笑。 “谁不知道龙性本/淫,除了亲母外,乃至兄弟兄妹都荤素不忌。狴犴殿下,麻麻的好大儿,就这么讨厌你小妈我?” 她好像极为热衷让他喊小妈。 狴犴脸僵了,没好意思说他虽然是龙子,可却是洁身自好的。狴犴心里,只有工作! 但在拿□□当喝水一样的龙族,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事。 他遂一板一眼地转移话题道, “吾是第七子,囚牛才是长兄。” “你好自为之!” 冷冷放了话,狴犴不再理会灵心,转身出了龙辇。 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灵心感觉到龙子刚才某一瞬间剧烈的情绪波动,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这狴犴,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 第47页 * 狴犴是不是雏儿与她无关。与心魔有关的,只有搞事。 她努力针对狴犴和负屃两个漏网之鱼的性情,设计严密的计划。万万没想到,她心魔还没开始搞事,场子就已经乱了。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灵心坐在辇车里装模作样地指点囚牛练琴,视线却一直盯着外面。具体来说,是盯着外面的负屃。 负屃已经在辇车外停留很久了。 隔着帷幕,灵心可以看到那龙影一下子近,一下子退。犹犹豫豫,想进来又不太敢的样子。 灵心看了半天,在负屃又一次靠近之时,拉开了帷幕。 “负屃殿——” 话音刚起了个头,那青色的龙影就惊得鳞片竖起,忙不迭地飞远了。 灵心:…… 她有那么可怕吗? 醉心音乐的囚牛瞥过来一眼,温和地解释, “八弟胆子最小,跟我们都不怎么说话。龙妃就不要为难他了。” 灵心遥遥地看着跑到最后方,又盘起那块刻着龙族铭文的石碑的龙子,基本可以确定,负屃是个社恐。 “原来如此……” 灵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眸对上了狴犴的眼。 她旋即扯出个笑容,无声喊,“小妈的好大儿——” 形貌似虎的龙子仿佛是感觉到她在看他,侧头怒吼一声,仿若雷鸣。吩咐众水族, “前面是麒麟族的地界,不要耽搁,赶紧过去!” 水族士兵还算乖顺,龙族的就不怎么在意了。 “麒麟有什么好怕的。” “碰到了正好打一架哈哈!” “是啊,吾好久没吃麒麟肉了。” “凤凰肉不是更妙?” 灵心听着他们的话,也有点馋了。 龙凤麒麟三族互相为食,不知道放一锅炖是什么滋味儿? 下次试试。 狴犴也知道龙族散漫,因为队伍拉的长,少不得要去到前面再叮嘱一遍。这便要经过了辇车。 灵心一直盯着他,看到他过来,遂把幨帷掀开,半边身子撑在围栏上,用一种意味不明,似嘲讽又似调侃的口吻笑声道, “狴犴殿下,好大的威风啊!” 狴犴的白色虎尾啪啪地拍打地面,一副很厌烦她的模样。 “你怎么总是掀帘子!” “那你岂不是总在看我?” 灵心慢条斯理地摸了摸帷上的龙纹,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皓腕。 她望着狴犴莞尔,口吻故作神秘, “不是风动,不是帷动,是心动。” 狴犴愣了一瞬,巨爪一拍地面,震动轰鸣。 “进去!”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可在灵心看来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大猫。 她随意地合上了幨帷,坐回辇中。就听到囚牛低沉醇厚的声音。 “如果你喜欢狴犴,可以直接与他欢好。父王最倚重狴犴,一定不会计较。” “大可不必。”灵心拒绝地干脆。 所谓的龙妃,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名分,只是水族喊着好听。顺便也抬高了祖龙罢了。殊不知洪荒生灵在心魔眼中都不过是提供营养品的食物。 龙族?她还看不上。 心里正埋汰着龙族,灵心忽然感觉到一股炽烈的风从右侧吹来。隔着三层幨帷也能感觉到那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热度。 她扭过头,正好见到赤色的火舌烧透了幨帷。 囚牛变了脸色,打出一道冰墙拦住烈火。 “南明离火?是凤族!” 外面的狴犴几乎同时说了这三个字,口吻是相同的忌惮。 “是凤族!” 南明离火不是一般的水系法术能拦得住的。 眼看着冰墙出现裂纹,火舌又重新渗入。囚牛拉过了灵心。严肃道, “我们先出去。” 灵心跟着他出了辇中。 才刚出来,就又有一烈火漩涡直朝着灵心这方扑来。 天空中飞落了一只赤金色的火凤,高声唳鸣。 “杀死祖龙龙妃的,回不死火山可得一次浴火。抢到龙妃的,老祖重重有赏!” 灵心:…… 这叫什么?吃凤凰者终被凤凰所抢? 灵心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却是安安稳稳站在原处。看着狴犴旋风一样落到跟前,张嘴吞了火焰漩涡。头颈压低,做足了防御的姿态。但灵心从他那里感觉不到一点紧张。 想来凤族的偷袭在龙族意料之中。 他们经过的恰好是一片峡谷。 数十只凤凰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间有鸾鸟等凤凰旁系,不断地从空中袭击龙族。 龙族也不甘示弱地还击。 凤族善火系,龙族善水系。 那水火来往不能兼容,又是青又是红,炸烟花一样,煞是好看。 二族开打还没过三合,又见周围山石震动。从中跑出了近百麒麟和数不清的走兽。 明摆着,这是龙族早就被凤族麒麟族盯上了。故意远了这么个地方来。 为首的墨玉麒麟仰头咆哮,“麒麟族的地界,一只龙凤也不许放过!” 随着麒麟加入战局,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在这峡谷齐聚。当真是物种丰富,热闹非凡。 灵心身旁的狴犴跟囚牛看到麒麟加入,终于有了紧张焦躁的情绪。 -- 第48页 交换了一个她看不懂的颜色,囚牛前去加入战场。而狴犴则对灵心低吼, “安分待着,不想死就别乱跑!” 灵心是战场里唯一化作了先天道体之形的,一袭粉衣袅娜,像小桃花误入了野兽窝。怎么看都十分好欺负。 然她面上没有半点惧色,对狴犴笑得又乖又甜,带着点说不出的风情。 “好啊,我不跑。我就跟着你。” 她难得这么乖巧,像是真的被吓得安分了一般。 狴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信。忽而化作人身,手中捧一青白相间的鳞袍披到灵心身上。 那鳞袍满满都是狴犴的气息,又厚又沉。乍一碰到她的体表,就像是粘上去了一样。让灵心很是不习惯。 狴犴冷冷道,“穿着吾的鳞甲,保你无虞。” 灵心看着狴犴身上单薄的玄衣,撇了撇嘴, “但穿着这个,不管我跑到哪里,你也都能找到我,对吗?” “你知道就好。” 狴犴说完,重新化成原形,加入了战场。 灵心扯了扯身上的鳞甲,没扯下来。试试化身为本体粉雾状,那鳞甲竟也跟随不放。 她不禁有些烦躁。 穿着这玩意儿,她还怎么搞了事跑路? 正烦躁间,灵心却感觉到有谁抓住了她的手臂。 “谁?” “灵心道友,吾是接引。”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灵心烦躁的表情霎时一变。赞叹道, “接引道友?你的隐身诀用的极好啊!” 接引大概是有点无语,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吾让准提在峡谷外接应,如今三族混战,道友可趁此时机脱身。” “脱身不急。” 灵心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却要请接引道友帮我个忙……” 鳞甲的事往后解决,这会儿三族杀得仇恨值爆棚,情绪不用她挑拨都上了百分百。 这么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她灵心枉称为魔! 搞事!必须搞事! 灵心将定海珠给了接引,自己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在原地。时不时对上狴犴看过来的视线,还能跟他招招手。 三族混战,从来没有哪一族能讨得到好的。 现场斗得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天上不是飞落水火,就是落下还热乎的血肉。 简直乱成一锅粥。 幸好狴犴给的鳞甲还算靠谱,铁桶一样,水火重石血肉都能拦住。 当然了,这也是灵心看起来太安分太好欺负,所以根本没有谁来打她的缘故。 三族凭着强悍的肉身从日正中打到了日暮。 天边的残阳映得血色更艳,如开了满峡谷的红花,凄美却更让魔兴奋。 离开许久的接引传声入耳,“灵心道友,定海珠都布下了。” “多谢了。接引道友先行出谷,我随后便到。” 接引是亲眼看着灵心的红尘大阵怎么一步一步改良过来的,当下也不犹豫。 留下一句,“道友一切小心。” 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定海珠埋下,整个峡谷尽在心魔的掌控之中。 不多时,灵心感觉接引的气息走出了大阵,知晓时机已经成熟。 遂取出那得了九层功德的天地间第一把心魔琴,看着四周浪漫的血色,紧了紧蚕丝凝功德金光的琴弦。 “此情此景,无酒相配,未免太可惜了。” “罢了,既然无酒,我便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吧——” 说话间,三十六颗定海珠腾盛而起,滴溜溜的高速旋转,无形无相却能够迷惑人心的雾气弥漫了整个三族战场。 这是经由灵心改良过后的粉雾,少了迷人的粉意,无色无相。猥琐,但更好用。 灵心指尖轻轻拨动琴弦。 红尘阵加上心魔琴,加强版红尘大阵,起—— 霎时间,峡谷内风云飞沙皆静寂。 充斥着凤唳龙鸣、血肉横飞的战场倏尔响起了美妙的旋律。 其音清透,如诗如画。若秋日飒飒的风,与枫红的秋叶共舞。 定海珠,大放光芒,朦胧了血海杀伐! 心魔琴,轻拢慢捻,为三族奏响悲歌! “唉……” 风中好似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像幼时母亲温柔的抚摸。 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触动出现在战场里的每一个生灵心中。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眼见同族陨落,仇敌的利爪撕碎了羽翼手足,悲呼?怒呼? 粉色的心魔种子如一滴滴雨水落入湖心,激起层层的涟漪。 三族发出悲鸣与怒吼,杀得更疯了! 无色无相的雾渐染上了血色,与天边的晚霞极为相衬。 灵心闭上眼,抱琴而立。用心感受无数极致的悲与怒,仇恨与无奈化为养分投入心魔的核心。 她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一鼓作气冲破那层金仙境的屏障。 粉裙在风中吹绽如花,旋出粉雾漫漫,夹杂着一抹与天地本源规则相仿的力量,盖过了一切血色杀伐。 杀红了眼的三族在粉雾中昏昏沉沉倒地。 天地,仿若为之寂静。 灵心刷的睁开眼,摸着又轻薄了许多的眼纱,喜笑颜开。 “太乙金仙,成了!” 扫过一眼全场趴下的三族,灵心知晓,达成这个效果并不是她的阵法或者琴音有多厉害,而是靠得她进阶时泄露出的一丝天地本源规则之力。 -- 第49页 成为太乙金仙后,灵心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能运用一丝与心魔相关的规则之力。 循着进阶的余韵,灵心飘到狴犴所在之处,以本源之力引动他身上藏起来的黑色宝匣。 宝匣方才入手,尚未来得及打开,灵心却猛地看向了峡谷口外。 有人闯阵? 一架辇车破开重重粉雾,漆黑如墨的颜色,裹着腾腾煞气与魔气,如摩西分海,划破了粉色的帷幕。 辇车里是空的,顶上却坐着一个怀抱漆黑长/枪的墨衣青年。仿若暗夜的中心。 他有着冷玉一般的肌肤,半面脸被黑色藤纹占据。一双猩红的眼阴鸷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灵心感觉到了根植于灵魂的压制感,竟似忍不住想要向青年臣服。她红唇轻颤,念出四个字, “魔祖,罗睺……” 罗睺薄唇微挑,缓缓擦拭着弑神枪的枪尖,似无声的警告。 “干的不错,配得上本尊亲自跑这一趟。” 灵心收起了黑匣,笑得无辜,“魔祖认得我?” 罗睺站起身来。 “本尊是专门来抢你的。” “抢我?” 灵心有点懵逼,“抢我做什么?” “谁让你是鸿钧的女人,祖龙的龙妃。” 罗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弑神枪,对灵心道, “自己过来,不要让本尊亲自动手。” 灵心:……这个魔祖好像有什么大病。 祖龙龙妃就算了,她什么时候又成了鸿钧的女人? 灵心想起上次差点被罗睺弄死给诛仙剑阵当养分的经历,不打算听话。 嘟着嘴问,“能不过去吗?” 罗睺挑眉,“你试试?” 灵心当即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鸿钧给她的玉符。冷笑, “试试就试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远在万里之外,闭关中鸿钧猛地睁开了眼。 以大罗金仙境的神通运转空间之力,一步跨出,瞬息抵达灵心身旁。 那一身紫衣白发,清冷绝尘。将血肉横飞的战场逼格都拉高了一个档次。 罗睺看到鸿钧,那漫不经心的气势顿时就变得凌厉起来。 “鸿钧,你竟然对她上心至此?” 灵心听他这语气,怎么听都透着一股不敢置信和……幽怨? 正在这时,她身后的狴犴竟也不知凭着一股什么意志力,冲破了红尘大阵的力量醒来。 形似虎的龙子一身血污狰狞,虎目死死盯着灵心,咬牙撑起身体, “你休想逃!” 灵心看看驾辇车而来的魔祖,再看看破空而来的道祖,对着满身狼狈的狴犴轻轻摇头。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第24章 因为鸿钧到了,生命安全有了保障。灵心又有点飘。 看到狴犴的惨状,灵心刚刚拿了人家的宝贝,也不好表现得太无情。遂取出一颗丹药递过去, “不气不气啊,小妈疼你。” “来,大郎,吃药。” 看到她眼底的促狭,狴犴深感耻辱,又有种莫名的感觉被压抑在愤怒之下。 这个时候了,她还逗他! 吐出一口血,狴犴撑着一股傲气变成了人形,抓住灵心的手腕。 “你这……” 恼怒的话还没说出口,却有一只玉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旁侧过来,拉开了他。 狴犴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天青色的眼。 那眼中淡漠无波。似乎看见了他,又没有看到他。仿佛他只是没有生命的草芥,不值得这双眼的主人生出任何情绪。 鸿钧淡漠地扫了狴犴一眼,转眸看着灵心,微微皱眉。 “你身上的鳞甲,是他逼着你穿的?” 藏青与白色相间的鳞甲盖住了粉红,她一身都是狴犴的气息,碍眼极了。 “是啊。” 灵心无辜回望鸿钧。 但看了看狴犴一身的伤,想到他或许就是因为把鳞甲给了她才会伤的那么重,还是很良心地补了一句, “多亏了这鳞甲,我都没有受伤呢。” 灵心的言下之意,是不想让鸿钧伤害狴犴。但在狴犴听来,却更像是对他的嘲讽。 龙族只有一身鳞甲,一颗龙珠,一片逆鳞。他会伤的这么重,跟之前把鳞甲给了灵心脱不开干系。 素衣的青年已是摇摇欲坠,身上被凤族麒麟族弄出的裂口不断往外涌血,他却咬牙坚持道, “吾只是为了不让你逃跑。” 灵心撇了撇嘴,看着狴犴露出小妈一样疼爱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小妈欠你一个因果。” 至于黑匣里的天道本源,那是提都不可能提的。 鸿钧看着灵心与狴犴你来我往说着他听不懂的词语。眼眸微暗。 遂抬手把那鳞甲从灵心身上摘了下来,扔在狴犴身上。随之过去的,还有一颗疗伤灵药。 却不是像灵心那样亲自去喂,而是直接用灵力化出手的形状,敲晕塞药,一气呵成。 “现在不欠了。” 未来道祖的嗓音清润,淡漠无波。 灵心:…… “多谢鸿钧道友。” 看着狴犴一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除了膜拜大佬,她还能说什么呢? 另一边,被鸿钧灵心无视彻底的罗睺已经快要气炸了。 -- 第50页 “鸿钧,你敢无视本尊!” 他那么大的宿敌站在这里,你瞎了看不见吗! 鸿钧听到罗睺的话,皱眉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转了回来。看着灵心微微颔首, “太乙金仙了,不错。” 至于他给罗睺的那个眼神,好像只是为了表达没有无视,显得态度特别敷衍。 罗睺:!!! “鸿钧!” 罗睺二话不说,掏出诛仙四剑,定住乾坤。准备打架。 灵心被对面的罗睺看得缩了缩脖子,往己方大佬后面藏了一点。小声道, “魔祖好像很生气。” 鸿钧随意地“嗯”了一声,想起来灵心曾经差点被罗睺弄死。以为她害怕,心里一软。遂补了一句,难得带了一丝宽慰。 “他自来如此,有吾在,他动不得你。” 灵心顿时感觉无比的安心,觉得鸿钧真是个好人。不枉她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他的心灵世界,苦心安排剧本,助他找到了三尸之念。 而罗睺则正相反。 想他跟鸿钧同为混沌三千魔神,盘古开天后一起流落洪荒。他为魔,鸿钧为道。他一直视鸿钧为宿命之敌。想要跟他分出胜负。 然而鸿钧却一心求大道,沉迷修炼,压根不跟他打。 没办法,罗睺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一次又一次追着鸿钧交手。可就算是被围在诛仙阵中央,鸿钧也永远是平淡无所谓的样子。 如果鸿钧对谁都一样,也就算了。可他对灵心,却是明摆着不一样! 凭什么! 罗睺重新打量了灵心一圈,眼神阴鸷,透着轻蔑。 “她修为如此低微,全靠阵法跟灵宝才打败了这群三族的废物,也就比三族的废物强了半分。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待她如此上心?” 灵心:??? 不能打吃你家大米了? 她迎上罗睺充满敌意的赤红眼眸,被其中的阴冷杀意吓得一个激灵。 随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灵心脑海中,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鸿钧道友。” 她小心地拉了拉鸿钧紫色的袍袖,被眼纱遮住的眼底深藏同情。 “那个魔祖……他是不是……是不是……” 鸿钧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语声柔和了些许,“何事?” 灵心压低声音,透着异样的兴奋, “魔祖……是不是喜欢你啊?” 鸿钧:??? 罗睺:??? 鸿钧的脸黑了,当机立断, “不是。” 罗睺的脸扭曲了,手中弑神枪直刺向躲在鸿钧背后的灵心。 “你找死!” 魔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不仅弑神枪,连带之前摆在四周定下乾坤为防止鸿钧逃跑的诛仙四剑也一齐朝着灵心而去。 鸿钧虽无奈灵心的脑洞,却还是挡住罗睺的弑神枪,取出一太极图扔到灵心身上。 道,“你先走。” 灵心抱住太极图,感动了一息,掉头就跑。 “好咧,我走了!道友你撑住!” 话说出口了,灵心也有努力地逃,却逃不掉。 因为罗睺那个狗比不肯放过她! 诛仙四剑杀气腾腾,就跟长了眼睛一样追着灵心不放。如果不是太极图护着,她估计早就被戳成筛子了。 灵心也有心反击,但太极图品阶太高,她操作不来。鸿钧又得招架罗睺疯狗一样咬向她的弑神枪,故而只能在勉强保住性命,疯狂逃命。 罗睺起先还是为了发泄怒火追杀灵心,待发现他对灵心出手时,鸿钧的反击明显比攻击他要强。跟鸿钧斗了上万年,从来没有打爽过的罗睺直接疯了。 各种致命杀招不要钱的追着灵心打,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鸿钧也只能跟着一块儿追。 魔祖要杀她,道祖要救她。 灵心觉得自己就是夹杂在魔道祖相爱相杀之间的工具人。为魔祖对道祖那绝美的胜负欲做出可怕的牺牲。 这该死的,无理取闹的洪荒世界! 日月交替又交替,不知道跑出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在打碎了无数灵脉后,在罗睺又一次靠着打灵心逼他全力出手以后,鸿钧终于忍不了了。 那双淡漠无波的眼中头一次产生了凛冽的杀伐,鸿钧拦住罗睺的弑神枪,语声冷冽, “罗睺,够了。吾与你分个高下。” “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罗睺架起弑神枪,收回诛仙四剑萦绕在旁。一袭墨裳,通身魔煞之气沸腾如雾。猩红的眼底映出狠厉与兴奋的光芒。 哑声道, “本尊等今日,已经太久了。” 鸿钧取出了先天至宝盘古幡,俊颜紧绷。对不远处抱着太极图的灵心道,“你先离开此地。” 灵心感激不尽,才要点头。罗睺也转过来,喝道, “你不许走!” 灵心:…… “为什么!” 她是无辜的啊! 罗睺语声阴冷,“留下来,给本尊与他做个见证。” 罗睺说着,却给了鸿钧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鸿钧,你说呢?” 以往鸿钧都不愿意跟他一决高下,这回答应纯粹是为了灵心。他怎么能让她跑,万一鸿钧又反悔了呢? -- 第51页 鸿钧听得出罗睺的意思。薄唇微抿,对灵心道, “你站远些。” 灵心没办法,只能苦着脸应了声,抱紧太极图,远远围观道魔决战。 真正来说,鸿钧和罗睺与所谓的当世最强祖龙、元凤、始麒麟同为先天魔神。这个时期他们虽然名声不显,但隐藏实力绝对不在三祖之下。 当魔祖与道祖认认真真的打起来,以灵心的修为只能看到一白一黑两团光来回冲撞。虚空震荡蔓开的波动让她发自灵魂的恐惧战栗。 又一次对冲后,脆弱的虚空终于似承受不住一般,以鸿钧罗睺的交战点为中心,爆发黑洞的漩涡,瞬间吞噬三千里,湮没了远远围观的灵心。 灵心:…… 那种不知名的吸力,裹挟了时空与虚空混沌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抵抗。连声音也发不出,就被卷了进去。 却在一阵身体像要被撕裂一般的漩涡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灵心勉强看去,希望是鸿钧。 可惜却是满身狼狈的罗睺。 “鸿钧,本尊没有败!哈哈哈哈哈……” 这个疯批大笑着拽住了灵心,跟她一起跌入黑洞。 被黑洞吞噬前,灵心依稀看到鸿钧头顶造化玉碟追来,莹莹白光在漆黑的漩涡中成了唯一的光明…… 果真是印证了她的预言——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救命!她真的不想给魔祖陪葬啊! * 混沌之中无年月。 经过了可怕的空间撕裂感,灵心睁开眼,恢复意识之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身旁的罗睺。 他一身黑衣染血,脸色苍白,连魔纹都暗淡了许多。 脆弱,奄奄一息,却无损其邪肆与妖艳。 而因为先天至宝太极图的防御,她伤的不算重。 “魔祖?”她缓缓推了魔祖一下,语声轻柔。 罗睺没醒。 “罗睺?”她重重推了魔祖一下,带了点迟疑。 还是没醒。 “臭撒比!”她拍了拍魔祖的脸颊,开始兴奋。 罗睺吐了一口血,眉峰紧锁,没有其他反应。 心魔震惊的表情逐渐转化为兴奋,又转为阴森。看着昏迷不醒、毫无反手之力的魔祖,灵心一时间恶向胆边生。 插翅难飞——个鬼哦!她要搞死这个疯批!就现在!立刻!马上! 连身在何处都不想看,灵心一双手已然狠狠掐住了罗睺的脖子,疯狂摇晃。 一边晃一边咆哮, “哈哈哈哈哈狗比!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不,你只有今天,没有明天啦!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 她突兀地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瞳。 灵心欢快的动作霎时一僵。 那双赤红的眼中煞气凝聚,犹如滴血。 灵心:…… 生命中总有那么多意外。 灵心轻轻松开了魔祖修长的脖颈,小手抚摸他脸上如藤蔓般的魔纹,轻轻摩挲。她的表情似哭似笑,又仿佛透着款款深情,声音打颤, “你太美……我有点承受不来……” 第25章 罗睺阴着脸,一双赤红的眼像是被鲜血染就,用看死人一样冰冷的目光看着灵心。 在魔祖的死亡射线下,灵心原本搭在他脸庞上的手慢慢缩了回去,轻轻扫了扫罗睺的衣襟。很是艰难地扯了一句, “这里,有个虫子……” 这种瞎话,罗睺岂能听不出? 他在与鸿钧的决斗中受了重伤,拼着最后一点气力抓住鸿钧在乎的女人跌入虚空黑洞,就在虚空混沌之力的冲刷下失去了意识。 他对自己能活下来并不奇怪,但他没有想到灵心也活了下来,而且看起来状况比他好得多。 感觉到先天至宝太极图的气息,罗睺扯出一个冷笑,对灵心为何会伤得这么轻的缘由心知肚明。 下一刻,诛仙四件之一的戮仙剑随魔祖意动,咻地飞出。带起一阵冷煞之气,剑锋堪堪压在了灵心的手背上头。 “你这手,不要了吧。” 因为伤上加伤的缘故,他的嗓音异常的嘶哑,虚弱且无力。但说出来的话,却凶残得紧。 灵心倒抽一口凉气,想也不想把手抽了回来。 “要的!” 半透着粉的眼纱下,少女红唇发颤,表情像是想哭,又强行扯出笑容。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哪里还能看得出之前掐着他脖颈疯狂咆哮的兴奋劲儿? 莫名的,罗睺觉得她这个表情不太顺眼。还不如之前那张牙舞爪的疯魔样好看。 “鸿钧是什么眼光……” 他冷嗤一句,令戮仙剑继续逼近到灵心的脖颈处。 以罗睺的伤势其实根本不能催动法器。只是诛仙四剑被他祭炼了,与他意念相通。且此间魔气煞气极为浓郁,诛仙四剑在此如鱼得水。故而可以遂他心意受他催使。 “看到了吗?下次要杀谁,用剑,不要用手。” 灵心疯狂点头,她也觉得。反派死于话多,她就是想发泄一下怒火,结果没把人晃死反而晃醒了…… 要改!一定要改! 在改之前,灵心怯声问他, “你不杀我?” 罗睺艰难地半撑起身体,赤红的眼看着灵心背后,流露出一抹嘲弄的意味。 “不必本尊动手,你抬头看。” -- 第52页 这话音未落,灵心只觉得头顶发凉。颤颤巍巍地扬了下脖子,就有一坨口水啪嗒滴到了她的跟前,腥臭,粘稠。 灵心:…… 灵心默默把太极图顶到头上,不打算抬头去看的样子。 罗睺看着她的怂样,轻蔑地冷哼一声。随即抬眼,赤瞳凌厉,低喝一声,“去——” 刹那间,那看似指着灵心脖颈的戮仙剑方向一转,剑尖朝上。以跟之前慢悠悠地指着灵心截然不同的声威,闪电般刺了出去。 “吼——” 随着一声尚未完全发出来的怒吼,大片墨绿色腥臭的血喷洒出去。却完美的避开了他们,全部去了右侧。 灵心循着重物落地的声音转头左望,这才有心思注意自己在什么地方。 只见此地,天无日月,亦无风云。灰蒙蒙笼着稀薄的魔气,所见是灰黑的怪石荒原,而无草木生机。 三丈外,一个灰扑扑长得像老树根一样,没有手足,只有一个长脖子的怪物倒在地上。那颗丑陋的头颅则去了右边。 除了地上这只怪物流出的绿血,似乎一切都被抽离了颜色与情绪。压抑得可怕。 “这是魔物?” 灵心注意到那只老树根一样的怪物尸体未散尽的魔气,有些惊奇地扭头问罗睺。 她不转过来还好,一转过来恰好见到魔祖正试图抬手擦去嘴角刚刚吐出的血,颤抖的手,似乎刚才那一击又让他伤上加伤了一样。 “你……” 对上灵心的视线,罗睺掩饰一般放下手,看着她冷嗤一声, “废物!” 灵心:…… 被嫌弃的灵心很想趁他病要他命,但罗睺这种大能,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留有后手。 何况刚才还算是救了她一次,对她已无杀心,在陌生的地方,合作远比自相残杀要好。 罗睺哑声说了两个字,没忍住又咳出一口血。他的脸色发白,黑色的魔纹却愈发鲜明。阴恻恻威胁灵心, “你这眼睛也不想要了?” 戮仙剑又回到了比在灵心脖颈的状态。 灵心嘴角一抽,默默侧过身,对魔祖可怕的自尊心有了新的理解。 眼角余光依稀瞥见罗睺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擦干净了血,又缓和片刻,他才用嘶哑的嗓音缓缓道, “此地乃玄都外,天魔域。” “天魔域?” 灵心稍稍转回一点,见罗睺没啥反应,完全转了回去。顺手递过去一枚道祖出品的疗伤丹药。 罗睺阴着脸,“区区丹药,本尊难道会没有吗?” 要真能治得了他的伤,他早就用了。 灵心“哦”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准备收回去。 罗睺不用她还要用的,鸿钧给的丹药品质极好。就算给罗睺的是品阶最差的一种,她也舍不得。 没错,灵心刚刚准备递给罗睺的就是品阶最差的一种。只能适用于轻伤,调息之类。 就算他刚刚救了她一回,这疯批的危险性也不在魔物之下。 感觉到灵心的快活,罗睺眼一瞪,阴冷道, “拿回来。” “……哦。” 灵心收回到一半的丹药又递回去,却被罗睺用戮仙剑接了,煞气直接搅成粉碎。 魔祖冷笑,“本尊的东西,不需要就只有这个下场。” 给了他,就是他的。就算他不要,也不可能让你拿回去。宁可毁了。 灵心:!!! 玛德智障!浪费可耻! 心魔到底能屈能伸。她压下那点抠搜的惋惜,拉回正题, “天魔域是什么地方?还在洪荒吗?” “天魔域不在洪荒。” 许是为了打击灵心的期待,罗睺大发慈悲地给她做了个科普。 原是罗睺在盘古初开洪荒天地之时,因洪荒天地不稳,误入了一处空间裂缝,曾经来过一次这里。 此间生灵自称为域外天魔,叫这个没有洪荒千分之一大的世界为天魔域。 天魔域没有修行之法,这里的魔物长相丑陋,靠魔气和互相蚕食来提高自己。 有趣的是,越是等级高实力强的魔物智慧越高,外形也会进化得越接近于洪荒修士的先天道体之形。且每一只魔物的外形、属性都不一样。 灵心刚才遇到的属于低等魔物,长相丑陋智慧不高。但或许是有某种潜藏的属性,偷袭不容易被发现。 “本尊那时曾遇到过一个近乎先天道体之形的魔王,实力比本尊差得多,却靠着古怪的天赋影响了本尊的心境……才让他逃了。” “影响心境?那什么天赋?” 听起来跟她有点像呢。 罗睺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答。只恐吓一般告诉她, “似他那般的魔王,天魔域有七个。” 听完这些介绍,灵心再看罗睺时那种想要搞死他的冲动,又淡了很多。 “那我们能回去吗?” 充满暗示的询问。 罗睺冷笑,“本尊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本尊养好了伤自然能穿过混沌之海回去,至于你……呵。” 后面的话没有说尽,但那别有意味的嗤笑已经把嘲讽值拉满。 灵心:…… 艹拳头硬了。 “告辞!” 再待下去,她真的想跟这狗比同归于尽。 -- 第53页 刚一转身,戮仙剑幽光凛冽的乌黑剑尖直直抵住了她的眉心。 灵心默默转了回来,却见罗睺已然闭目打坐,开始自己疗伤。压根没有要再跟她说话的意图。 灵心:…… 狗比!早晚掐死你! 心魔的修炼方式跟旁人不同,她虽然也不拘于炼化灵气或者魔气。但真正能给她提供营养的,只有极致的情绪。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魔域跟洪荒隔得太远,她压根不能感觉到洪荒那边的心魔分/身,更不能从分/身那里接收养分。 打坐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无聊的灵心只好东张西望。 望着望着,灵心就慌了。连着喊罗睺, “大佬!又有天魔过来了啊啊啊!” 那是一只足有两丈高,通身被黑毛覆盖,外形像猿猴一样的天魔。托着缓慢的步伐,一边嚎叫,一边走向灵心这方。 按照罗睺的说法,天魔的形貌越贴近于人,则实力越强。 这只虽然没完全变成人形,但猿猴已经跟人十分相近。纵使还没到近处,灵心也能感觉到那可怕的魔气。 按洪荒的等级来换算,至少是个太乙金仙后期,极可能接近大罗金仙。 “它过来了啊!” “魔祖?罗睺?” 不论灵心怎么叫,罗睺都是已经打坐入定了,什么也听不到的样子。 只有戮仙剑尽职尽责地盯着她不许逃跑。 灵心叫了几句无果,索性顶着太极图,收敛了自己全部的气息。 掉线了好啊!那天魔要吃先吃魔气四溢的罗睺,等罗睺死了她抢了诛仙四剑就跑,完美! 新来的天魔走得很慢,走一步就要嚎两声。 到了近处,灵心才听清楚它含糊不清嚎的内容—— “嗷呜呜呜……我,废物……” “毁灭吧……” “没有用的……饿死算了……” 与此同时,一股极致的哀伤情绪从那天魔身上涌出来。 悲伤到极致的天魔跟灵心擦肩而过,连要停下来吃她的食欲都没有。 就像是把所有的力量和七情六欲都转化成了哀伤。那种极致,不能说百分百,已经直接爆表了。 灵心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就是送菜上门啊! 瞥了扔在掉线状态中的罗睺一眼,灵心悄悄放出粉雾缠绕上那只悲伤的天魔。 种下一颗心魔种子,顷刻间就吸饱了极致悲伤的情绪,变成一只哭哭啼啼的心魔分/身。 新的分/身在传递情绪力量的同时也跟那天魔一样哭嚎, “呜呜呜我是个废物分/身……” “我好丑……” “没有用的……死了算了……” 灵心吃着高级补品,嘴角直抽。 向来只有她心魔影响别人的心境,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力量,竟然把她的心魔分/身都影响了? 她想从天魔的记忆里找找答案,却发现它压根没有记忆。像是连记忆都被悲伤的情绪吞噬,化作哀伤的养分。 “好家伙!这简直是杀鸡取卵啊,比我干的还绝!” 她都是种下一颗种子,走可持续发展道路,跟修士互惠互利的。 大概是跟罗睺待一块儿,近墨者黑。灵心难得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能以挑动情绪到极致,自然也能压制。 遂给分/身补充了一点营养,只把那天魔悲伤的情绪吃光,而不需要心魔分/身挑起新的情绪。 不消多时,悲伤的天魔停止了哭嚎。本该属于它的正常的七情六欲,重新萌发了出来。 七情者,喜、怒、哀、惧、爱、恶、欲。 六欲者,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 七情六欲缺一不可,某一种太盛亦不可,只有中庸方可长久。 灵心满意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欣慰到底是自己这个心魔更胜一筹,重新有了七情六欲的天魔就开始看着她流口水。 “好饿啊!好想吃……” 灵心:…… 她忘了,魔都是只有贪欲,没有良心的。 但是没关系,这里能吃的又不止她一个。 灵心对天魔勾起红唇,侧身让开,把打坐掉线中的罗睺暴露在饥饿的天魔眼中。 “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心魔操纵分/身,语声引诱意味十足, “吃了他,你就是下一个魔王哦——” 天魔被心魔所惑,又真的哭了太久饿极了。察觉到罗睺应是重伤的状态,气息微弱,当即红着眼向罗睺扑咬过去。 “嗷嗷嗷吃了你,我就是魔王!” 灵心握紧拳头,激动万分。 然后就看到四把煞气腾腾的魔剑冲天而起,直接围了那只天魔。万千剑气交织纵横,将之绞成了肉末。 灵心:…… 好像有点不妙的样子…… 她又一次对上了那双猩红的眼眸。 还是熟悉的眼神,熟悉的配方。 魔祖半面脸上魔纹妖异,苍白脆弱,猩红的眼底映入灰蒙蒙世界里的一抹粉衣,望着她冷笑。 在他身后,刚刚杀了一只天魔的诛仙四剑呈菱形排列,剑尖幽光凛冽。像是在对她招手。 “过来,本尊给你看个宝贝。” 灵心:!!! 不,她不想看。 -- 第54页 * 与此同时,茫茫混沌海中,一紫衣白发的道人手持造化玉碟,正朝着天魔域的方向行进…… 第26章 “我能不看吗?”灵心小声问。 “不能。” 随着罗睺干脆利落的回答,诛仙四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飞来。 灵心头顶的太极图瞬间撑起防御。一道金桥横跨,阴阳二气流转。四把剑尖就贴着阴阳二气的隔膜,饶着她缓缓旋转,让她看了个清楚。 灵心被近在咫尺的剑吓得胆颤心惊,瘪着嘴问罗睺,“我看完了,能收了吗?” “不能。” 如此操纵诛仙四剑,对重伤的罗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魔祖吐了口血,却不减眸中阴冷,挂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笑问道, “天魔域没有灵气,鸿钧不在,你觉得太极图能撑多久?” 灵心语声真挚地骗他, “我就是跟那只魔开个玩笑。其实是我早就知道魔祖一定能杀了那只魔物,要不我肯定不会那么说的。” 才怪。 “玩笑?” 一道凌厉的剑气劈上太极图,罗睺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边吐血边说, “本尊亦是玩笑。” 事实证明,魔祖没有道祖那么好哄。 灵心叹口气,正想着再说什么,却感觉到四下里有不少魔物朝这边来。动静还挺响亮。 抬起头,发现罗睺也转眸看着那滩刚才被绞碎的天魔血肉,表情不太好看。 灵心瞬间懂了。天魔互相喂食,这动静恐怕就是是周围的天魔被高阶天魔的血肉香味吸引而来的缘故。 看了看罗睺的脸色,灵心轻轻推了下转到她面前的剑尖,语重心长地再次提议, “要不先换个地方,你再拿剑指着我也不迟?” 罗睺给了灵心一个森然的眼神,阴着脸撤了诛仙四剑,不再围困灵心。 做这么个简单的指令,他又吐了口血,冷嘲道,“下一次要杀本座,记得别找这般弱的。” 说这话,就是放过她的意思了。 不管罗睺是不是为了震慑她说的反话,灵心都—— “下次一定。”她记住了,她还敢。 罗睺听出了心魔的跃跃欲试,看她的眼神反倒比之前回暖了些。 “还算有几分坚持。” 不知道是讥讽是赞许的道了一句,罗睺强撑起身,一边起身又一边咳血。 灵心看着他吐血都看习惯了,吐归吐的,他出手时的确是半点没虚。 大概是吐血太勤,罗睺都懒得在灵心面前维持自尊了。随她去看。 但瞥了眼回到罗睺身旁的诛仙剑,灵心还是决定缓和一下关系。她不想再被剑尖怼了。 遂拿出一个圆盘形的法器,邀请罗睺一起坐上来。 这会儿罗睺倒是没拒绝,但也没给灵心好脸色。上了法器就把戮仙剑抛出,给灵心留下一句“跟着它走”,便开始闭目调息。 魔祖又恢复了掉线的状态。但看着可以智能指挥,完美导航避开天魔的戮仙剑,灵心却不敢再做什么了。 说起来她跟诛仙四件也不算陌生,在通天教主的记忆中也熟识过。但也不知是不是跟的主人不同,法器的性格也表现的不一样。 在通天教主那里,诛仙四剑给人的感觉虽然也锋利,却是一种潇洒自如的恢弘大气,而没有这般浓重逼人的杀气。 一如剑的主人。不管是通天,还是重生回来的教主玉宸,都是随性自在,待人亲切宽厚。不像鸿钧或罗睺那般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尤其是罗睺这个疯批! 灵心无声地对打坐中的魔祖冷哼一声,四周看看,发现戮仙剑的确能提前预知天魔的位置避开。 没过多久,她干脆施了法咒,让戮仙剑自动驾驶。自己闭目养神。 这天魔域中万物都呈现灰黑色,光线昏昏,无半点生机。看得久了,着实令人压抑。 有戮仙剑导航,他们一路都没有遇到别的天魔。 却也因为戮仙剑的靠谱,两个外来者谁也没注意到一路避开的天魔是往他们的反方向而去。到后来,就完全碰不到一只天魔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正消化着先前那只悲伤天魔产生的情绪力量的灵心,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悲伤。 她起先以为是来自消化吸收的情绪,但转念一想,就觉出了不对劲。 她是心魔啊,自来只有她影响别人的份,怎么可能被到嘴边的补品影响?何况那股悲伤的感觉还是从她自己心底涌现而出的。 悲伤?她?怎么可能! “不对!” 灵心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同时听到罗睺阴冷的质问, “你又作什么妖?” “这回真不是……我……” 本想申辩的灵心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消了声,语气也变得不怎么确定了。 “天魔域,也有湖吗?” “没有。” 来过一次天魔域的魔祖给了肯定的回答。 他们眼前是一片碧蓝的湖泊。 淡蓝的湖水清澈明朗,笼着一层薄雾,烟波浩渺,波光粼粼。在万物皆灰暗无光的山石荒原映衬下,这片湖泊就像是掉落在沙砾中的蓝宝石,异常的醒目和迷人。 然而天魔域是没有湖泊的。它只有灰色的平原,半黑不黑的山石,没有土壤,没有生机,也没有水。 -- 第55页 冰冷的黑石头与魔气共同孕育出以互相残杀为进阶方式的天魔。这样的天魔域,绝对不可能出现蓝宝石一样清澈的湖泊。 “此处没有天魔。” 罗睺看着下方的湖水,眉头紧锁。 处在天魔域中,湖水已是不可能存在,竟还连一点魔气也没有。 “但是有情绪……” 灵心在旁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笃定又诧异道,“而且是极致悲伤的情绪。” 与肉眼所见不同,当灵心以心魔的视觉来看这片湖泊时,就发现它完全是悲伤情绪的集合。文艺一点说,湖里的每一滴水都是悲伤的结晶,纯净,又压抑。 魔性贪婪。看到这么一大片营养品在眼前,灵心本该狂喜,直接扑进去大吃特吃,等着直接进阶。 然而心中本能的忌惮与一丝熟悉却告诉灵心,赶紧逃!别迟疑! “要不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灵心说话时已经操纵着法器掉头了。 “退?嗤……” 罗睺嗤笑,咳了口血,却是站起身来。弑神枪凭空出现在手中,诛仙四剑蓄势待发。 “汝要求死,本尊岂有不应之理。” 魔祖的语声少了刻意的阴冷,却沉积着令人胆寒的疯狂杀意,像一头狂狮俯身低下,静待致命一击。 碧蓝的湖面翻起波澜,呜呜咽咽,像是谁在哭泣一般。 那不是他们的错觉。 涟漪一圈圈荡开,碧蓝的湖面上波涛起伏,回荡着一个低哑男声的哀叹。 “唉——” “生命不过是一场玩笑,存在没有任何的意义……” 冲击心灵的悲伤情绪愈发浓郁。 那清澈见底的湖水之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唉——” “快乐和成功都是一时的,悲伤和失败才是永久的……” 半透明的人影从湖底升了上来。 灵心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只瞥见一个瘫着的人影,四把诛仙剑已然裹挟一阵骇人的煞气,旋风一样杀了过去。 轰—— 剑光与湖水相撞。 前者幻化出万道剑气,将那道从湖底升起的半透明人影削得支离破碎。 后者惊起巨涛滔天,如鲸吞之势,将停滞在半空中的罗睺和灵心一齐吞下。 悲意凝聚的水流沁透肤表,灵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悲意涌上心头。不单单是快乐,一切的情绪、记忆、欲/望,统统被悲哀取代。 湖水落下,他们依然坐在法器上。可灵心的心态却不同了。 “嗷嗷嗷……” 她嗷呜一声转头扑到罗睺身上,咬住他的肩膀。对他又扑又打, “你个狗比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找鸿钧打架就打架,为什么要把我害得一起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灵心用力挤着眼睛,心头的悲伤逆流成河,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惜灵心的眼睛被遮住了。 心魔是没有眼泪的。或许等到她掌握的心魔道完整,摘下眼纱后可以。但现在她只有眼纱,没有眼泪。 “西湖的水,我的泪——” 可流不出眼泪,悲伤好像就少了一半。 湖泊里的男声又叹。 “唉——” “努力又有什么用呢?都逃不开天命的掌控……终究是……一场空啊……” 听着那叹息,又是一道波浪迎头而下,湖水中悲伤的力量冲刷到了心魔核心。那熟悉的法则之力,让灵心本能觉得兴奋得头皮发麻。 自身的本源被刺激得运转起来,同属性的法则之力直接将外来的力量吞噬,灵心也瞬间恢复了平常心。 “这个感觉是……心魔法则?” 足足比她强了一百倍的法则之力让灵心震惊不已。 然而等到她抬起头,清醒状态下的灵心则一下子发现了某些不对劲。 这个被她抱着啃的,黑衣服的肩膀……是谁? 答案已经在心中,但灵心不想接受。这一次的悲伤发自内心,是真正的悲伤。 “我太难了呜呜呜呜……不对啊,怎么没反应?” 灵心假哭的声音一滞。 以魔祖的性格,被她这样抱着又抓又啃的,就算不把她削成肉泥,也肯定要把她提着扔进湖里搅三圈,再放个狠话。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啊? 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灵心缓缓抬起头,循着那魔纹覆盖的精致锁骨往上看去……是诱人的喉结……跳过去,是棱角分明的下颚。 淡粉色的薄唇微微抿着,色泽暗淡,让人想要狠狠欺负它,给它染上嫣红的血色…… 打住! 灵心努力抛开不合时宜的想法,终于看清了魔祖现在的状态。 那双猩红的眼里没有了熟悉的狠厉阴鸷,两眼无神,颓废得没有一丝光彩。 他看着懵逼的灵心,紧抿的薄唇轻启,像是终于克制不住地,溢出了一声浅浅的控诉, “本尊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咬我呜……” 第27章 听到罗睺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声隐忍的、若有似无的呜咽,灵心整个魔都惊呆了。 不敢置信地问出声, “你是魔祖?该不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夺舍了吧?” 才说了一句话,还没得到回答,她便瞧见满面颓然的魔祖又吐了口血。 -- 第56页 这么贴近的距离,灵心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丝艳红的血迹是如何顺着他粉白的唇边流过。鲜红的血、苍白的肤、黑色的魔纹交织,脆弱易碎又秾丽得勾魂夺魄。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魔祖吐血了。之前看他一口一口的吐血,她还觉得心里暗爽。但这会儿在看,却奇异的生出了些许怜惜的感觉。 忍不住问,“你的伤还好吧?” “呵。” 罗睺自嘲的呵了声,转开脸,哑声道, “本尊没有伤口,只有鸿钧给予的满身的耻辱……” 灵心:…… 这是什么中二发言。 但是看他的眼眸微垂,遮住黯然的赤红眼瞳,语声充满了无力和幽怨。灵心甚至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浓密卷翘,轻轻颤抖。 可恶!鸿钧道友能怎么忍心! “不,这不是耻辱。一场道魔之间的决斗,光辉荣耀。” 才怪。 到底是美色惑人,灵心昧着良心哄悲伤的罗睺。根本看不出在不久前她还凶残地掐着这人的脖颈摇晃,恨不得让他去死的样子。 罗睺轻轻抬眸,赤红的眼瞳里极快闪过一丝挣扎,又如烟花飞快的寂灭,恢复黯然。 “你还咬本尊。” 灵心一脸真挚地哄他,“那是在给你增加荣耀。” 魔祖眉心颦蹙,薄唇抿得发白。顿了一顿,才幽幽开口, “本尊不信,你在骗吾……” 这个语气,这个言辞,恍然给灵心一种突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小作精女朋友的错觉。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灵心自己。 湖泊下面再度传来了低哑的男声,悲苦而充满哀怨。 “果然,没有人能理解我的悲伤……” “我都快死了,也没有女朋友呜呜呜……还有人在我上头撒狗粮……是我不配了……” “女朋友,狗粮?” 听到这熟悉而遥远的名词,灵心脑中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趴在灵宝边缘去看那湖面上的人影。 之前罗睺与之交手,灵心都没看清敌人什么模样,这会儿一看,虽然只是一个水凝聚的看不清的形貌的人影,却可以看出是个短发的男人。 最关键的是他瘫的姿势,直接唤醒了灵心根植于灵魂的表情包记忆—— 就像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试探性的,灵心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的暗号,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湖水幻化的男人抬了抬头,颓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叹道, “就算你是祖国的同胞又能怎样?逝去的终将逝去,我也早已不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了……” 灵心,“噗……” 她是真没想到,这位心魔前辈竟然也是穿越者,还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可真是—— 缘,妙不可言。 沉溺于老乡见老乡的灵心快快乐乐地忘记了被悲伤所侵蚀的罗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黑衣青年迟迟投来的注视。赤红的眼角,幽怨逐渐增剧。 湖中的男人跟同胞见面后悲伤更浓,哭得稀里哗啦, “同胞啊,我快死了……” “你看到的是湖水,却不知,这是我死前流下的眼泪呜呜……我的悲伤,逆流成河……可谁也不会懂……” “不,我懂。” 灵心在上面打断了他,一脸正色, “因为,我也是心魔。” 哭声戛然而止。 陌生又熟悉的法则之力探来,男人透着极致悲意的语声中难得带了一丝惊讶。 “你……还真是心魔?” 话音未落,便转成了号啕大哭,“嗷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让我遇上同类……” 这位心魔前辈的境界绝对在鸿钧以上,那种足以感染灵心情绪的力量,堪比重生回来的通天圣人。 趁他哭嚎的间隙,灵心终于有机会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湖泊里的男人没有停下哭声,却从湖中心里浮现出一滴荧光包裹的水珠,飞到了灵心面前。 灵心伸手接过水珠。心魔间独有的传递方式,就那么简单直白地将湖中男人的经历以意念的形式传入灵心脑海中—— * 大概两个会元前,这个名为吴忧的意识在天魔域苏醒。 跟灵心一样,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异世界规则的一部分。经过近一个会元的努力,吴忧分裂了一部分天道本源力量,成功独立出来。 然而天魔域的法则并不完善,没有修炼之法,生灵皆以互相蚕食来进阶,累计到一定的高度才拥有智慧。在此之前,都只有简单的食欲,不存在情绪一说。吴忧这个心魔的修为比灵心还要差。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滩水雾状,修不成形。 长时间在天魔域这种昏暗无光又缺乏颜色的环境下,加上所见都是外形丑陋的魔物。吴忧的心态终于是绷不住了。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提升修为,离开天魔域,吴忧选择了一条捷径。 即之前被灵心定义为杀鸡取卵的方式,用法则之力将一切七情六欲集中激化为一种悲哀的情绪到极致。 有个词说情深不寿。七情之中又以哀思最伤人,最纯粹。 那种借由法则之力催发的极致情绪虽然能够让心魔迅速强大起来,但被情绪掏空了一切的天魔也很快就没了性命。 -- 第57页 天魔域里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魔物对有过另一段记忆的吴忧来说,皆属于异类。故而吴忧只兴奋于自己飞快长进的实力,而无所谓那些因他而死的天魔。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吴忧既然在天魔域化了形,就是天魔域的生灵。掠夺了无数天魔生机的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报应。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就在吴忧准备放个大招,用整个天魔域的天魔来助他冲击圣阶,化出人形之时,过于庞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撑爆了。 吴忧的神念受到重创,濒临溃散。每隔百年才能清醒一次,具现出这片又悲伤汇集的湖泊。但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 大部分附近的天魔都会本能的逃离这里,只留下苏醒的吴忧哭哭啼啼,孤独的懊悔。 少许倒霉蛋离湖水太近,跑的不及时,不小心碰到了湖水,所有的情绪就会被激化为哀思,变成一只悲伤的天魔。像灵心见过的那只一样。 * “我也没想会欠下那么大的因果啊……一开始我真的只是想要个人身而已……”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成圣……可是现在我连意识都要保不住了……” 灵心听着吴忧哭哭啼啼的声音一阵沉默,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就算吴忧已接近混元圣人之境,也敌不过天道的规则。 人身难得,道法难闻。 她虽然比吴忧幸运些,重生于洪荒大陆。但当初化形时却比吴忧艰难了百倍。 天魔域的天道之时法则的集合,不能阻止吴忧化形。洪荒的天道却是有自主意识的。 她当初跟产生意识的天道拉扯了不知多少年,在自己没有意会过来的情况下,几次险些被抹杀了自我意识。 直到某日,一道五彩的光坠入洪荒,天道莫名掉了线。灵心才借机撕扯了一片天道本源,迅速化形而出。 等天道反应过来时,她已然是洪荒生灵了。 天道的规则是不能直接对洪荒生灵出手,可就算是这样,灵心的未来依然存在着危险。 “我感觉得到,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是因为跟罗睺斗了一次,又给了灵心一段记忆,湖面上由水流幻化的吴忧的身形已经不能支撑,重新变成了湖水。他的哭声也越来越弱。 “顶多还能再能醒来两次,或者三次,我就彻底没了……同胞,到时候你一定记得来给我收尸啊呜呜呜……” 灵心嘴角一抽,刚想说他们心魔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尸体。又听到吴忧的最后一句,“我有遗产给你的……”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就变了。 “同胞!你放心!我就守在这里,一定给你收尸!” 退化成这样的吴忧还能影响到魔祖的心智,就可以见得快要成圣的心魔法则之力多么牛批。 别说两三百年,三千年她都等得! 吴忧重新昏迷,那碧蓝的湖泊也消失了,变回跟天魔域其他地方一般无二的黑石荒原。一切都回归原样,只除了—— 一只被圣阶心魔的哀思影响至深的幽怨魔祖。 当灵心兴奋不已地调转回头,对上的就是一双满含怨气的眼。 “你与他,聊的真开心啊……” 灵心一默,在帮不帮罗睺解决哀思情绪的选项上反复横跳。 要是帮了,恢复正常的魔祖又要杀她怎么办? 要是不帮—— “世间一切,尽是无常。连你都不愿同本尊说话……不如死了算了。” 颓然地说出这句话,休息了一会儿的罗睺又一边吐血一边放出了诛仙四剑。 “诶你别……” 灵心本以为他是要自裁,还想着是不是该阻止。结果下一秒,诛仙四剑中两把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两把对准了罗睺自己。 魔祖目中无神,呢喃自语道,“世道无常,你修为这么弱,在天魔域也活不了多久,不如与本尊同去。” 灵心:!!! 疯批就算傻了也还是个大狗比! 她轻轻推开跟自己比较熟悉的戮仙剑,一把抓住魔祖的手,语声真挚, “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对你才是真心的。” 罗睺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眼中黯然,还有浓浓的自我厌弃。 “放开吧。你不必哄骗本尊,渴望愈多,只会愈脆弱……” 他虚弱地抬起另一只没有被灵心拉住的手,修长的指节稳稳握住了弑神枪的枪身。 “弑神枪亦或诛仙剑?结果都一样……一起来吧。” “一起个鬼啊!” 枪尖似快实慢而下,灵心抓住了罗睺持枪的手臂,奋力阻止魔祖对自己下手。 也不知怎么弄的,等停下来的时候,灵心已然骑坐在了罗睺身上。一手按住他的右臂,一手按住他的左肩。 严词厉色地质问,“你闹够了没有!” 目光所及,罗睺左侧的衣衫被她扯开了些许,苍白的肤表上几缕黑色细枝似的魔纹缠绕在小片锁骨上,甚是惑人。 而那双赤红的眼瞳中蕴了一丝水汽,看着灵心,边咳血边控诉道, “咳咳,鸿钧欺辱本尊,连你也要欺辱本尊吗?” 他继续自怨自艾, “果然,吾行走的路上,不会有光,只有无尽的厌弃与黑暗……” -- 第58页 听出那嘶哑男声里隐藏的哽咽,灵心觉得自己宛若一个渣女,把好好一个魔祖欺负成了传说中的破布娃娃。 灵心:…… “我受够了!” 灵心按住了罗睺的肩膀,咬牙切齿, “老娘今天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正道的光!” * 与此同时,天魔域外,混沌之中。 一个紫衣白发的青年已然停步于此。看着手中莹白发光的造化玉碟,清冷的嗓音微哑,透出一丝疲惫。 “找到了吗?” 第28章 一颗粉盈盈的心魔种子被挡在了罗睺的识海之外。进不去识海,心魔种子凝滞空中,不到瞬息就消融了。 灵心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即使感觉到哀思爆表的情绪力量吸引,但就是进不去。明明罗睺的情绪已经被吴忧的圣阶心魔法则弄崩了,但他的心防依旧固若金汤。 魔祖吐血的间隙,抬了抬那双黯然的红瞳,语气透着厌倦, “就这?” 他好像完全没有被灵心的举动勾起任何一点兴致,又颓又丧,喃喃道, “你太废物了,就这么点东西,根本杀不了本尊。还是毁灭吧。” 灵心崩溃,按住了罗睺的肩膀,难得说了句真话, “我明明是在救你!” 比起现在的小作精,她宁可选择那个一言不合动杀机的疯批。 “本尊不信……” 罗睺垂下眼睑,薄唇抿得发白,溢出了一声短暂的咛语。 “你不过是憎恨本尊,想让吾更加难受罢了……” 灵心:……这话说的没毛病,但这次她真不是啊! 深吸一口气,灵心又放出一颗心魔种子。摸着罗睺的脸颊,勉强温柔。只当自己是在哄不肯吃药的小孩。 “乖,把这个纳入识海,就不难受了哈。” 她的语气一温柔,罗睺竟也像跟着她柔和了一些。压抑着委屈一般, “你又骗本尊呜……此物分明是你的分/身……” 呜咽着控诉了一句,瞥了再次消散的心魔种子一眼,他好像认了命,闭着眼颓丧道, “本尊不要分/身,你一定要对本尊做什么,就自己来……” 灵心虽然很想解决罗睺的问题,但可没有搭上自己的想法。罗睺可不是通天,谁知道治好他的情绪问题后他会不会一个不爽,直接跟她在识海里同归于尽了啊。那就又是一个农夫与蛇,罗睺与灵心的故事了。 罗睺被她拒绝,神色愈发恹恹。“你也不想再挣扎吗?那就继续吧。” “继续什么?” 罗睺没回答她,但灵心看到了重新飞起来的弑神枪和诛仙四剑。 “等等!我进!” 说时迟那时快,灵心直接化作一团粉雾钻进了罗睺的识海。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定罗睺,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跑路。 也不知道是他故意的,还是灵心来的出其不意。罗睺方才连着两次拒绝了心魔种子进入识海,但换成灵心本体,他竟然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抗拒。 成功进入了魔祖的心境识海,灵心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没有记忆,没有神念的具现。整个识海中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外一无所有,真正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进错地方了?不会啊……】 黑暗的混沌中弥漫着哀思,那是来自于圣阶心魔的影响。吴忧的法则特性就是烧毁一切七情六欲记忆,只要极致的哀思。或许这是她没有找到罗睺过往记忆的缘由。 灵心伸手掐了掐自己,惊疑的自言自语, 【难道是被他锁了小黑屋了?】 灵心试着走出几步,砰的一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抬手抓住,触感坚硬,表面凹凸不平,还有些黏手。 【什么鬼东西!】 灵心松开了手。尝试着放出一颗心魔种子,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罗睺的意识依然清醒,且并未像鸿钧当初那般把心灵空间的掌控权交给她,自己陷入空蒙沉睡的缘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罗睺还没有对她下手。 在黑暗的混沌中不知待了多久,灵心用尽了一切能用的方法,却都是石沉大海。不能掀起一丝波澜。 没办法,她只能尝试着喊了一声, 【罗睺?魔祖?能听见吗?】 混沌中沉默了很久,在灵心都要放弃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一缕风擦过她的脸庞。 这片空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不再像之前一样死气沉沉的黑暗。 下一刻,心魔的同感中,无边的孤寂与厌倦如海潮席卷而来。直将灵心冲击得晕晕乎乎的,又撞上了一团不知道是由什么组成的东西。像是雾一般,让她陷了进去,却又有半凝实的感觉,托住了她。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听得罗睺的意念之声响起,透着异样的情绪。 【不要碰。】 灵心在感觉到有风吹拂的时候就猜想是罗睺,此刻也不惊讶。 仔细品味着罗睺此刻复杂的心情,不仅没有抽回手,反而又碰了碰那不知名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这是什么?】 【是尸体。】 灵心抽回了手,掩饰着自己的嫌弃。 【刚才我撞到的那些,也都是尸体?】 -- 第59页 【之前你撞到的都是混沌先天魔神的尸体……这个,是本尊的。】 灵心震惊,【你的尸体?】 【盘古开天之时,三千魔神有感混沌将破灭去攻击盘古,没有成功。反而被盘古所杀,本尊也在其中。】 罗睺的意念传递出浓浓的厌倦,还有许多其他负面悲观的情绪,沉甸甸的一齐同感到灵心的心里。 【那你怎么……怎么还活着?】 心魔的探究欲让灵心兴奋起来,以至于她对尸体的嫌弃都消失了。 这是魔祖原来的身体啊! 灵心重新伸手触碰了身前的混沌魔神之躯。 手掌一下子仿佛陷入了流沙,冰凉如水,故而又似一团不能感知的雾气。着实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却不知道,她现在所触摸感受的,不仅仅是罗睺记忆中具现的尸体,更是现在的罗睺在识海中的化身。 也就是说,她的触摸,罗睺都是有感觉的。 【鸿钧有造化玉碟,得以全身而退。本尊虽无造化玉碟,但亦有灭世黑莲护住元神。后来以天魔域的魔气重聚魔身,回到洪荒。】 顺便带了一波高阶天魔通过空间裂缝回到洪荒,在洪荒搞出了土生土长的魔族。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成为魔祖的原因。 这片识海中是罗睺有关盘古开天前最后的记忆,亦是他作为混沌魔神那段时期存在的证明。 但—— 浓郁的自我厌弃情绪仍在影响罗睺,他的意念透出恹恹的情绪。 【复生又有什么意义?无谓的挣扎,终究还是要毁灭的……不论是从前,还有现在,与吾共存的永远只有黑暗和孤独……】 【那是你自己不愿意。】 灵心自觉挖到了魔祖的大秘密,对所谓的混沌魔神之躯的样子有了更浓的好奇。 她感觉到在这里罗睺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自觉她进来也是为了帮他,灵心便开玩笑般的试探问道, 【你要不信,我给你点个灯试试?】 黑暗的混沌中又有许久的沉默。 灵心并不着急,她的意识化身陷在魔祖原本的魔神之躯里,东摸摸西揉揉,一时靠着,一时抱着。感觉那触感像雾像雨又像风,一下清凉,一下虚无混沌,好生奇特。 如果这里不是罗睺的识海,如果这东西不是罗睺本来的躯体,她都想把这玩意抱回当床,枕着睡觉。 【真是太可惜了……】 灵心小声的惋惜。 她玩罗睺玩的很开心,被摸摸揉揉搂搂抱抱的罗睺则心情复杂。 其实在跟灵心交流之前,罗睺的意识已经看了灵心许久了。 大概是以魔气重塑身形的原因,他的元神异常的强大,对识海的把控恐怕鸿钧都比不上。 即使情绪被吴忧的心魔法则影响,他依然能够挡住灵心的心魔种子。当灵心进入他的心境识海时,他也能“看得到”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是灵心无意中碰到原来的他,罗睺的意识是不会与灵心对话的。 实话说,其实他本身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被吴忧影响至深,那种异常脆弱的转变更像是一种借机的发泄。 他发泄自己,也要灵心陪着他玩。 一定要问原因,大概就是他这次真的伤得太重。躯体的伤,被鸿钧打败的挫败感,还有自意识初生至今的孤寂。 他想知道灵心到底有什么特别,让鸿钧那样区别对待。所以刻意的放任了自己,也放任了她…… 但纵使罗睺自己也未曾想到,他会放任她至此。 他看着她扑到自己本体的怀里,感受着她揉来捏去,散发出快乐的气息。这种识海内,黑暗中的触碰,给他以一种别样的刺激和心跳…… 【灯是何物?】 这道意念之音的问话传来,灵心却已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权限对她开放。 心魔的意识顷刻间接过了掌控权,黑暗的混沌再也不能遮蔽她的眼睛。 循着感知内的一个先天魔神之躯转过头去,灵心微微抬起手臂, 【灯啊,就是这样的——】 意念的传音未落,原本狰狞的混沌魔神之躯在灵心的意念操纵下霎时间变成了一个粉色的莲花灯,暖色的明光倏忽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 同时,一颗小小的心魔种子也融入灯火之中,不为主人发现…… 借着这点光亮,灵心终于看清了魔祖原本的躯体模样。 那是一个巨大的幽蓝色模糊的星云,似有形似无形,贴近于地水火风构成的混沌,又比混沌多出了迷人且危险的色彩。 与之相比,旁边那些其他的长得怪模怪样的魔神之躯对灵心来说就很是辣眼睛了。 她索性把除了罗睺本体的幽蓝星云外,其他所有的魔神之躯统统变成了粉色的莲花灯。 无数点暖黄的灯火一起徐徐升起,漂浮在茫茫混沌中,似开了漫天黑夜的粉色莲华,驱散了恒古不变的黑暗与孤寂…… 在无数魔神之躯变化的灯火间,却有一盏,是由吸饱了哀思情绪的心魔种子变成的心魔分/身。 “原来这就是灯火……” 似是有温凉的吐息擦过耳廓,沉迷看漫天灯火的灵心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凉意,惊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她转过脸,正对上那双熟悉的赤瞳。 -- 第60页 没有了黯然神伤,也没有了阴冷和凛冽的杀意,那双赤瞳倒映着暖色的灯光,竟也似沾染了暖意。如明光映衬中的红宝石,绚丽而神秘。 半面魔纹好似有生命一般流转,恢复了正常的罗睺薄唇微勾,轻轻开阖。 “你的胆子不小,竟敢跑到本尊的识海里——” 那嗓音低哑丝滑,像一条毒蛇蜿蜒爬进了耳廓,嘶嘶吐信,痒得她头皮发麻。 灵心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长臂把她整个人锁在怀里的罗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要知道那个舒舒服服的大抱枕会突然变成罗睺的样子,说什么她也不会自己钻进来的。 感觉到灵心的僵硬和恐惧,罗睺眼中划过一丝不悦。 “还记得刚才是怎么抱着本尊的吗?” “我,我可以解释……”这回她真的是一片好意! “解释?呵。” 魔祖发出一声冷笑,搂紧了小心魔的细腰,眼眸微垂,目光沉沉。 “本尊不要解释,本尊要你——再来一次。” 第29章 “再来一次?”灵心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对罗睺的本体都做了什么。 扑,搂,抱,揉,捏,基本上跟手有关的她都做过了。 这些事让她对人身的罗睺再来一次?那不得被他千刀万剐削成一片一片啊! 灵心当场拒绝三连,“不要,不行,搞不了。” 罗睺对她抬起了手。 灵心看见了膝盖一软,身子跟着往后瑟缩了一下,认怂是相当的快。 “大佬我错了!饶命!” 罗睺的脸色有些沉,神态又浮现出了惯常的阴鸷,冷冷斥她, “你躲什么?” 灵心无辜地瘪了瘪嘴,“我以为你要打我。” 打是好听的说法,罗睺好几次都要杀了她。现在在他的识海里,下手就更方便了。她哪能不怂? 罗睺想起来自己过往对灵心的态度,眸光一滞,面上却还是凶巴巴的。 “不许躲!” 灵心不敢动了,被他凶狠的赤瞳看得心惊胆颤。真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手了。 但罗睺却只是把手放到她的脸颊上,尝试着抚了抚她眼部的薄纱,像是想要摘下来,但却穿过了它。 罗魔祖眉毛一拧。 连着经过鸿钧、通天、狴犴对她眼纱的好奇,灵心已经相当有经验了。不等罗睺问,她当即贴心的给出解释, “这个眼纱是我化形之初就有的,不影响视觉,需等道法完全才能够摘下。” 罗睺低低“嗯”了一声,手指蜷握,放了下去。 灵心还以为自己被放过了,结果下一刻,他就握住了她的手。 “不行?那本尊就给你演示一遍。” 说着,罗睺抓住她的手,缓缓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灵心一懵,差点没暴露本性挠他一爪子。但还是靠着理智控制住了。 “这里,你方才贴过……” 罗睺的手掌冰凉,肤表亦是如此,好像真的是一具尸体。但他的声音却磁性丝滑,有一种难以描述的□□。 灵心耳中发麻,晃了晃神才意识到他是在接之前她的拒绝三连的话。 联系起来就是,他要给她演示一遍她刚才怎么摸他的? “什么鬼!” 罗睺没有回话。灵心的手掌被他包裹,顺着他的脸庞,划过修长的脖颈,再落到那颈窝缩骨的凹陷处。 “这里,你用脸蹭过……” 他的嗓音又轻了些,赤红的眼倒映着灵心的脸。 “这里,你用手揉过。” 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前胸。 触到那微鼓起的胸肌,灵心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手感……她要收回之前的评价,虽然没有温度和心跳,但尸体真没有这样的弹性。 “还有这里……” 他的手带着她滑到小腹。 隔着丝滑的黑袍,那浅浅的沟壑隐约勾勒出八块腹肌的线条。灵心终于没忍住下手揉了一把。 真香! 灯火辉映下,罗睺可以清晰地听到灵心轻轻的抽气声,还有她兴奋夹杂着警惕的表情。 魔祖眼中漾开一点笑意和些许的疑惑。 明明在洪荒时他看着她也就一般,还觉得挺丑的。为何到了天魔域,就不同了呢? 想起刚刚苏醒时,灵心趁他重伤又想报复他又畏惧他,几次明里暗里对他下手。一副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在湖泊上他被吴忧的哀思情绪影响,放任了自己。她哄着悲观的他,无可奈何。 再然后,就到了他的识海里…… 她一次比一次好看了,就像一盏粉色的莲花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识海的黑暗,也照亮了无数会元的孤寂。 被灵心主动摸了一把,罗睺不怒反喜。赤红的眼,压低嗓音问她, “学会了吗?” 灵心顶着罗睺的注视,舍不得松手。深吸一口气,小声试探地问, “要是没学会?” 罗睺唇角微勾,“那本尊就再给你演示一次。” 她有点兴奋,但还是对危险角色保持警惕,“我要是学会了呢?” 罗睺松开手,垂眸看着她,“学会了,你就自己来……” 那低嘶的嗓音颇有一种丝滑的诱惑之感,意犹未尽,却勾人得很。 灵心合理地怀疑怀疑罗睺在勾引她。 -- 第61页 对此,她的态度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她不吃亏! “真的可以随便摸吗?” 心魔的手开始蠢蠢欲动。 罗睺勾了勾嘴里,才要答应,却突然脸色一变,抓住了灵心试图往他胸口放的小手。眸光阴沉。 灵心觉得自己被耍了,愤怒使她充满了勇气。小嘴一撅,抽出手来叉腰质问他, “是不是玩不起?” 魔祖赤瞳一眯,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灵心便又怂了,乖巧可人,“不摸,我本来也不想摸。” 罗睺此刻看她这副气恼又憋屈的模样,神情的阴冷都淡化了些许。 小心魔有什么错呢?她只是贪色而已。 抓着灵心的手不松,罗睺低声许诺, “出去了随你玩。” 不等灵心开口,他又满面阴鸷地续上了一句, “待本尊杀了鸿钧以后。” 灵心:!!! * 鸿钧已经在罗睺身旁站了许久了。 他能感觉到罗睺的伤势极重,但他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固然因为窥见斩三尸之道觅得本我念,使鸿钧的境界稳稳压了罗睺一头。但与罗睺的决战依旧让他受了伤。 之后罗睺抓着灵心一起跌入虚空黑洞,鸿钧不得不在受伤的情况下离开洪荒。踏入混沌海。历经许久,才凭借造化玉碟之功找到了灵心的下落。 种种一切,让鸿钧的状态非常糟糕。 在明知穿过混沌海会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还要硬撑着前来,是过去的鸿钧绝对不会做的事。但他还是做了。 站在天魔域灰扑扑的石地上,鸿钧看着闭目入定一般的罗睺,向来漠然无波的眸中蕴着寒意。 那淡淡的粉色雾气告诉他,灵心此刻就在罗睺的识海内。 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心态错误让玲珑陨落,即使那是假的,他也不会再因同样的错误失去灵心。 罗睺这样的麻烦,他早该解决的。 像是感觉到鸿钧的杀意,一团粉雾飘出,地上的魔祖也蓦然睁开了眼。 粉雾化成一粉衣女子,看着那紫衣白发的青年,欣欣然迎上去,嘴里唤他, “鸿钧道友!” 鸿钧看到完好无损的灵心,眸中常年的冷寂淡漠霎时多了一抹光亮,稍柔和了些。迈出两步,手臂微微抬起。但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收了回去。 末了只对她微微颔首,淡淡道了声, “你没事便好。” 多日的奔波劳碌和焦虑,仿佛都在这一句话里散尽了。 鸿钧的嗓音自来清冽,如山间涧流的泉水淙淙。但因长久的奔波,也带了一丝沙哑。 灵心听出他语声的变化,这才注意到鸿钧素日一丝不苟的白发凌乱了些,紫裳添了褶皱,眉宇中亦有未曾掩去的疲惫。 这些,都是因为找她吗? 道祖,好人啊! 灵心老怀甚慰,不枉她冒着生命危险进鸿钧的心灵世界,这个金大腿终究是让她抱住了! 她热情地给了自己的第一金大腿一个大大的拥抱。做了鸿钧想做但没做成的事。语声真挚无比, “鸿钧道友,你可算来了!” 魔祖那个疯批,一下好一下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疯。还威胁不带她回洪荒,要把她留在天魔域。 鸿钧来了她就不虚啦! 鸿钧被灵心的热情拥抱弄得脊背绷直,手臂僵在身侧,犹豫地抬起,轻轻放在她的腰间。 “嗯,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说出,鸿钧垂眸看着粉衣女子欢欣雀跃的模样,多日来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淡化了。只余下淡淡的温暖柔和。 就像是重伤之后的一碗鱼汤,香浓鲜美,泛着丝丝的甜。 “往后……”必不再让你受苦。 他咽下了未尽的话。 鸿钧与灵心相见欢,苏醒过来的罗睺就不怎么高兴了。 上一次无视他,这一次还是无视他! 同样是无视,但这一回魔祖醋的对象却发生了改变。 善变的女人,方才还在他识海里对他摸摸揉揉,这一会儿又扑进了鸿钧怀里。 这能怪小心魔立场不坚定吗?当然不。 都怪鸿钧这个老对头,来的这么快做什么! 魔祖赤色的眼瞳猩红如血,映入鸿钧与灵心环抱的身影,瞬间便染上了阴冷杀伐。 一道煞气精准,直冲鸿钧的侧面而去,厉声道, “鸿钧,放开她!” 鸿钧带着灵心避过了那道煞气,却问灵心,“他可伤到你了?” “没有。多亏有鸿钧道友在。” 灵心摇头,更深刻地认识到还是道祖靠谱这个事实。 看吧,魔祖果然说变就变。 罗睺听得这话,又气得吐了口血。 他哪里有对灵心出手?他明明避开了灵心打得是鸿钧好吧! 该死的鸿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心机那么深呢! 鸿钧松开了灵心,又唤出太极图给她罩住。自来清冷的语声中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站远些,待吾解决了罗睺就带你回去。” “谁解决谁还不一定呢。” 这两句话仿佛是一场战争的导火索,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罗睺手持弑神枪,煞气凛冽。 鸿钧亦转过身,取出盘古幡。看向罗睺,眸光冷淡。 -- 第62页 战争,蓄势待发。 灵心看看重伤吐血的魔祖,再看看难掩疲色的道祖,有些犹豫。 “能不打吗?” “不能!” 罗睺刷的转过头看着灵心,抹去嘴角的血迹,眼光幽暗。 “本尊跟鸿钧今日只能活一个!” “你是选他,还是选本尊?” 鸿钧听得此语,面色微沉。亦是看向灵心,皱眉道, “你与罗睺……” 发生了什么? 同时被道祖魔祖盯上的灵心:??? 我是谁?我在哪儿? 等等,你们道魔大战,关她什么事? 第30章 灵心很想说一句与她无关,谁爱找死谁死,但求生欲还是让她生生住了嘴。 顶着两个大佬的注视,灵心急中生智,一下子有了想法。 转头对罗睺真挚的提议, “反正你都要死了,为了永恒的荣耀不如考虑一下,放弃鸿钧道友,跟我一起搞死天道吧!” 罗睺的关注点落在前面,听出灵心的潜藏含义,很是不爽。 “为什么是本尊要死?” 觉得他肯定打不过鸿钧吗! 鸿钧却是经历过灵心在心魔境给他安排的剧本,知道她跟天道的纠葛。作出一个正确的同盟应有的暖心反应,对灵心淡淡道出三个字, “你放心。” 灵心得了鸿钧的话,喜笑颜开。 虽然鸿钧说话的字数少,语气淡漠。但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还是充分显现出了大佬的风范。 不愧是未来道祖!就是安稳可靠! “鸿钧道友,还是你好。” 她说这话时,往罗睺那边瞥了一眼,意有所指。 接收到灵心的视线,罗睺哪怕知道她有故意激自己的意图,但这一套激将法……他吃! “本尊答应你。” 罗睺不知灵心跟天道有什么愁怨,可鸿钧明显已经答应了灵心。他就算不为了跟鸿钧比试,单凭灵心,他也是要帮的。 灵心没想到魔祖这么容易被她拉上道,当即对他露出了笑颜。嘴上却还故作迟疑卖乖, “真的吗?那可是洪荒天道哦——” “天道?呵。” 罗睺吐了口血,然神态睥睨,气势比谁都足。 他堂堂魔祖,又有何惧! 稳了! 灵心看多了魔祖一边吐血一边输出,此时只觉得安心。 莫看罗睺在未来没有什么名气,端说作为先天魔神,他能跟道祖鸿钧斗那么些年,实力和手段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道魔相争,他比搭上天道有造化玉碟的鸿钧略逊一筹罢了。 今日反天阵营又多一位神队友。往后她左道祖,右魔祖,中间靠着重生来知晓后世的通天。心魔美滋滋! 再有通天拉上太清玉清,她拉上小弟准提,准提拉上他师兄接引。 好家伙!天道的七个圣人她只剩下女娲娘娘没上船了。 灵心开始计划着回洪荒后是不是得去想办法接触一下女娲。作为曾经的人族,她也不愿跟女娲娘娘为敌。当然还是拉到己方阵营最好。 灵心自己脑补得很快乐。另一边,鸿钧与罗睺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收了法宝。 本来他们状态都不佳,再被灵心这么一打岔,自然打不下去了。 但从对视的那一眼中两人都知道,就算往后再有争斗,原因也不会是罗睺单方面的挑衅鸿钧随意应战了。 至于那时是为了谁…… 看了看眼蒙粉纱,但明显是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的灵心。罗睺轻嗤了声,鸿钧也微微一叹。 她的心窍,还没开呢…… 罗睺收了弑神枪,盘膝坐下。一张脸发白,却抢在鸿钧前问灵心,“你跟天道有何仇怨?” 他说着,自己也觉得奇特,“天道不就是法则吗?” 哪有生灵跟法则结仇的。 鸿钧亦是坐下,对灵心道, “此乃天魔域,洪荒天道应不能及。吾也有些疑惑,你便说说罢。” 灵心歪了歪头,被他们的问话从如何拉女娲娘娘上贼船的思索中抽离出来。 看看左边的道祖,再看看右边的魔祖,灵心眼中诧异。 她晃了个神的功夫,他们就和好坐下了?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心里吐槽了一句,灵心也坐了下来,开始她的讲述。 “之所以我要跟天道为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本来是该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 她详细地讲了天道生出意识,跟自己拉扯的经过。却隐去那重生的通天教主玉宸的身份,只含糊说自己的一个朋友通过某种方式预判了未来。 猜想天道有了私心,首先必定不会容她这个心魔法则独立出来。 其次看天道对龙凤麒麟三族的态度,并不乐意有生灵凌驾于祂之上。例如鸿钧向往大道,也有成为大道圣人的资质。天道会允许吗?不会。 那么未来鸿钧合道一事就值得思量了。 听了灵心的讲述,罗睺对她隐瞒起来道充满信服的朋友感到非常不满。讥讽道, “你那朋友所说,就一定可信么?说不定他是骗你的呢。” “一定可信。”灵心说得坚定。 她对通天可不是盲目的相信。 一来是她进到通天的心魔境亲眼所见,二则她化形时是亲身经历过跟天道拉扯的。有这两个原因,凭借她对天道的理解,通天所说的十有八九是事实。 -- 第63页 还有一二成,教主的风采足以代之。 罗睺不悦,“何以见得?” 灵心看了眼鸿钧,本想说出他日后会合道的事,但想着罗睺也在,他们才放弃了生死之斗,还是不要说鸿钧的事为好。 略一沉吟,她用预言一样的口吻正肃道, “天道之下,当有七位圣人。” 鸿钧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光,“何为圣人?” 灵心按玉宸告诉她的回答,“历万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通晓万物,与天道共存。” 鸿钧抓住重点,“与天道,共存?” 罗睺也几乎同时开口,“你方才说,是天道之下,有七个圣人?” 灵心暗叹二人的敏锐和诡异同步的默契,低声应, “是……” “呵。” 罗睺冷笑一声,赤瞳如血,阴鸷冷傲。 “若本尊不屑于天道之下,想做大道圣人呢?” 灵心微笑,“那自然就——” 没有人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抛开灵心的因素不提。鸿钧与罗睺本是混沌先天魔神,代表三千大道,超脱洪荒世界之外,跟盘古是平级的。怎么能甘愿被盘古开辟的天地约束? 天道不允许自己管控的世界出现等级关于祂的存在,罗睺与鸿钧又想追求大道,脱离洪荒世界。两方的目的截然相反,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是反他娘的! * 因为罗睺鸿钧都受伤不轻的缘故,加上灵心还巴望着天魔域那个心魔前辈吴忧的遗产,三人便停留在此处,布了个阵法。养伤的养伤,参悟的参悟,各自闭关。 灵心也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两个心魔分/身都在罗睺跟鸿钧的识海活得好好的,对两个本能轻易抹杀她的分/身却容她继续存在的大佬感激不尽。 而她感激的方式就是——努力让不闭关时的两位大佬多给她提供一点情绪力量。 鸿钧的情绪十分淡漠,除了修行,万事皆不入心。也就是在灵心刻意安排了玲珑之死后,他才对灵心有了几分不同。 但有趣的是,他似乎不喜罗睺对灵心太亲密。每次碰到,情绪都会成倍的涨。 罗睺亦然。在鸿钧出现,以及灵心跟鸿钧讲话不理他的时候,他的情绪极容易爆表。一言不合就要拉着鸿钧出去打。 灵心徘徊在道魔之间,一边感叹宿敌真是可怕,一边吃高级的情绪补品吃了个爽。 * 百年后,借以天魔域的魔气养伤的魔祖罗睺伤势基本已经痊愈,鸿钧也恢复了状态,距离斩去本我念又近一步。 而灵心的前辈,由苦逼穿越者同胞吴忧变化的悲伤的湖泊,也再次出现了。 “同胞啊你来给我收尸了……” 湖水构成了半透明的短发男人看到灵心,还试图做出一个哭中带笑的表情,但看到灵心身旁的罗睺鸿钧,顿时就悲伤翻倍了。 “呜呜呜才过了一百年你的男人就变成了两个,可我都要死了,到现在还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啊嗷嗷呜……” 湖水因为吴忧的激动泛起层层涟漪,淡淡的哀思无声蔓延,直击心灵。 然而仅有的三人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灵心看在遗产的份上,安慰吴忧,“你想多了,我也是单身呢,他们都只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来给你收尸的。” 吴忧哭声更响亮,“我都要死了,有你一个看已经很惨了,你还要再加两个人围观我吗?让他们走,呜呜呜我不想活了,现在就把遗产给你嘤嘤嘤……” 罗睺听见灵心的解释,阴着脸,冲鸿钧一声冷哼。 都只是朋友,鸿钧也没比他好到哪里。 鸿钧从来不与罗睺做这种小学鸡的争锋。他看了那湖水所化的嘤嘤怪吴忧片刻,淡淡道了声, “他还未到油尽灯枯之时。” 那声音清浅淡漠,有一种奇怪的韵律。屏蔽了下方的吴忧,只传入灵心与罗睺耳中。 吴忧虽说差一点就入了圣阶,但终究是差了一步。且他在天魔域化形,修行又走了捷径,论起某些手段自是不如同样窥见圣阶的鸿钧与已经立了魔道的魔祖罗睺。 罗睺赤瞳如血,眸光阴冷。 “要本尊说,还是直接杀了了事。” “善。” 鸿钧语气并无波动,却是难得赞同了罗睺。 灵心没有他们这个屏蔽声音的技能,却能听得见鸿钧和罗睺的对话。 她一边听着吴忧还在湖里哭着要灵心赶走鸿钧罗睺,一边看到罗睺已经做出了要动手的肢体动作。 当即握住了罗睺的手腕,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一脸悲悯且不赞同地说, “吴忧道友都这么惨了,你怎能忍心再找他比斗?你们先走吧,我给吴忧道友收了尸就来找你们。” 湖里的吴忧继续哭惨, “呜呜呜你让他们走远一点啊……” 罗睺有些不信任灵心的能力,狐疑问,“你自己能行?” 吴忧的神识虽说快要散了,但以前好歹也接近圣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显然不是现在的灵心能够对付的。 鸿钧却与罗睺态度不同。 对灵心淡淡道了声“也好”,竟是转身就走。 罗睺又被灵心赶了一次,只好去追上了鸿钧,阴着脸问, “你这是何意?她根本不是那吴忧的对手。” -- 第64页 鸿钧漠然反问那,“她想谋得法则之力,圆满自己的道。你我为何要阻止?” 他们的确可以帮灵心杀吴忧,可吴忧的意识一散,所有法则之力会直接回归此间天道。灵心想要谋得吴忧的法则之力,只有在他意识存在,努力掏空他! “话虽如此,你就半点也不担忧?” 罗睺看着阴鸷凶煞,可外冷内热。一旦真心接纳谁,内心的炙热自然倾心相待。而鸿钧却是从里到外的冷漠。 “同为心魔,道心不同,胜负早已分晓。” 讲完这句话,鸿钧顿了一顿,还是说出了最真实的原因。 “你我识海中都有她的心魔分/身……” 但凡有一个分/身存在,则心魔意识不灭。 吴忧一开始就走上了邪道,从未想过与天魔域的天魔互惠互利。一味的索取压榨生灵的情绪,又怎能发现这一点呢? 罗睺颔首,算是认同了鸿钧的冷漠。 但他的下一句就是,“若她真的被那废物算计,在本尊的识海重生也不错。” 鸿钧极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天魔域跟洪荒相距甚远,灵心联系不到那边的分/身。二分之一的概率,他觉得他的几率更大。 * 正与鸿钧罗睺所料一般,当两个威压接近圣人的大能走出吴忧的感知番外,这个从一见面就哭哭啼啼,丧的没有半点上进心的同胞心魔就变了脸。 湖水翻起滔天巨浪,将灵心卷入其中。 半透明的短发男人几户与湖水融为一体,步步逼近了灵心,犹在哭泣。 “你不要怪我呜呜呜,我只是不想死……等我成为了你,一定会帮你好好活下去的呜呜呜……” 能够想出以整个天魔域的天魔献祭供他进阶的吴忧,又怎么会是良善之辈? 早在确认灵心是心魔之时,吴忧就想到了这个方式。 法则之间可以相互吞噬,只要他吞了灵心,抹消她的意识,取代她本身的那部分法则。那么吴忧自然能够以洪荒心魔的身份获得新生。 至于身体,心魔本就无相无形,灵心的外表也是由她的心想生。换成吴忧,自然会变成男体。 灵心抬头看着走来的吴忧,身子轻轻发抖,泫然欲泣, “我那么相信你,特意等着要给你收尸,你竟然……你竟然想对我下手吗?” 圣阶的心魔法则将她锁定,半透明的男人瞬息间已然出现在灵心身旁,迫不及待迎接新身体。 看到粉裙少女畏惧得直打哆嗦的模样,吴忧仿佛是带了一丝怜惜,伸开双臂环抱了她。 “你不要害怕啊呜呜呜,我会很快的。等你意识一散,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灵心的手背在身后,紧贴着吴忧抬起头,朱唇微翘。 “真的吗?我不信。” 害怕得哆嗦?不,她是兴奋得颤抖啊宝贝! 第31章 吴忧间接害死了许多天魔,他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转换机器,将天魔的一切七情六欲统统转化为极致的哀思,献祭成为自己的修为。 他以为他已经新心硬如铁,可当他看着灵心瑟缩发抖,听着少女因恐惧不敢置信的啜泣,还是没忍住产生了一丝怜悯。 毕竟这是个女孩,还是他的同乡。 尽管那一丝怜悯相较于自己的生命来说无足轻重,吴忧也尽可能温柔地安抚灵心, “真的啊,不会很疼的呜呜呜,我一定快……唔!” 吴忧的话没有说完,就先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抹混沌的法则之力莹莹闪烁微光,散发出玄奥至极的气息。如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后腰。 由水流凝聚的半透明身躯如同裂开的瓷器,以那一抹外来的法则为圆心,裂开无数细密的漆黑纹路,且还在不断地破坏打散他凝聚身体的心魔法则之力。 “你……” 吴忧不敢置信地看到灵心的笑颜,原本的怜惜被痛苦取代。 “你对我做了什么……” “就是做你想对我做的事啊老乡。” 灵心拔出法则的利刃,带着甜美的笑容,再一次将利刃捅进吴忧的腹部,缓缓搅动。 水流幻化的短发男人像是无法在这样的攻击下支撑,半跪下去,身形在聚散之间反复变化。 “所以你早就知道……” 灵心温柔地捅了第三刀,“当然了,我也是心魔啊。” 魔性贪婪,她能眼馋吴忧的遗产,焉知吴忧不会对她下手? 早在鸿钧做出猜测前,灵心就有了准备。 龙族迎她为龙妃之时,狴犴曾经用一个黑色的宝匣诱惑灵心,那匣子里装的正是祖龙用来诱惑灵心的一丝天道本源。 灵心从狴犴手里抢了黑匣后马上就遇到了罗睺,被罗睺一起带到了天魔域。 这百年罗睺鸿钧养伤,灵心也没闲着。 她炼化并吞噬了黑匣中的天道本源之力,将与本源缠绕的法则力量炼成了法则之刃。 为的,就是防备吴忧。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乡啊,虽然你骗了我,但我答应了要给你收尸,还是会做到的。” 灵心一口咬住吴忧几乎散开的身体,慢条斯理地撕开一道口子吞噬,笑得腼腆娇羞。 “不——” 从遗产到遗体,只差一个反杀。 -- 第65页 * 罗睺跟鸿钧发现湖泊消失回来时,看到的是一片如水波般铺开的粉雾。 吴忧到底是接近圣阶的心魔,这些年虽然逐渐走向消亡,崩散了很多力量。但余下来的力量对灵心来说依旧超标了。 吃了吴忧以后,灵心就变成粉雾的模样陷入沉睡。等到消化全部或者大半以后,才会醒来。 这一点,却是灵心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她一开始也希望吴忧真的是个好同胞,只想拿他一点遗产给他收尸罢了。 罗睺与鸿钧都能看出灵心现在的状态。 魔祖伸出手,穿过粉色的雾气,有些惋惜。 “可惜了。” 不能看她在自己的识海重生。 鸿钧未曾搭话,表情一如过去无数会元那般平淡。 罗睺,“看她这状态,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醒过来。” “带她回去便是。” 鸿钧说罢,兀自取出太极图将这片粉雾收了进去。 太极图是先天至宝,虽然没有盘古幡撕裂虚空之威,但能参悟阴阳太极之奥妙,集攻防收纳于一体。 罗睺看着鸿钧的举动,没有阻止。 眼看着太极图收了灵心所化的粉雾,鸿钧仍是一副清淡的表情。对他道, “走罢。” 罗睺却摇了摇头,多看了一眼被鸿钧收起的太极图,猩红的眼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而后唤出诛仙四剑和诛仙阵图,当着鸿钧的面断去与这套杀伐灵宝的关联,将之递送到鸿钧面前。 “拿去。” 鸿钧语声淡淡,“何意?” 罗睺冷然道,“本尊败于你手,不会不承认。此诛仙四剑你拿去,了断你我因果。待本尊成圣,必临洪荒,与你再战。” 鸿钧到天魔域时,本来有机会杀了罗睺,却因为灵心的存在没有对他动手。罗睺不愿欠鸿钧的因果,故有此举。 这其中更有一种要与他公平竞争灵心的意思在其中。 鸿钧知晓罗睺的脾性,并未拒绝。挥手收了诛仙四剑,道, “你要留下?” 罗睺颔首,转身远望着天魔域昏暗的苍穹大地,语声沉着。 “本尊曾在天魔域重塑身躯,想要突破圣阶,在此最为恰当。何况——” 他转过身来,赤瞳平静地与鸿钧对视,又像是在透过鸿钧,对藏在他身上的另一个人说, “与天道为敌,总归需要一条退路……” * 灵心好不容易消化了吴忧的“遗体”,恢复意识之时,还有一种吃撑了的感觉。 睁开眼,面前有一颗玉树摇曳。每一片叶子都是玉质的,莹莹生光。而熟悉的紫衣白发的青年,就坐在树下的玉石蒲团之上。 这地方,不是鸿钧的洞府是哪儿? “诶?”灵心揉了揉眼睛。 一觉睡起来,她怎么就从天魔域回到洪荒了? 仿佛是感应到灵心的苏醒,两块玉符从闭目打坐的鸿钧身旁飞起,精准地落到了灵心手中。 两块玉符,一白玉一墨玉,对比分明。 灵心看了眼并未醒来的鸿钧,拿起白色的玉符捏碎。 霎时间,道祖平淡无波的语声传入耳中。 “吾闭关斩去善念。若你醒来,可自行去留。” 灵心点点头,料想鸿钧是在斩尸的关键时刻,不准备打扰他。自轻手轻脚地出了洞府,方才捏碎那枚墨色玉符。 淡黑的魔气如一缕轻烟蔓起,从中传出魔祖的声音,还是惯常的冷傲。 “若有一日,洪荒不容你,来魔域。” 魔祖,竟然留在天魔域了吗? 灵心反复回味着罗睺的这句话,心中已然明了他这个选择对她的意义何在—— 罗睺在魔域,就是他们反天道同盟退路。 倒是不曾想,印象里又中二又疯批的魔祖竟还有这般稳妥靠谱的时候…… * 鸿钧闭关,罗睺留在了天魔域,灵心便又落了单。 吞噬了吴忧剩余的法则之力和大量的哀思情绪力量,灵心的修为直接从初入太乙金仙跳到了太乙金仙巅峰。 按理说那么多力量应该是能够让灵心直接步入大罗金仙境的,但大境界之间的跨越终究不能走捷径,还需要自己的领悟才稳妥。 故而灵心把自己的境界稳稳卡在了太乙金仙巅峰。这个修为,加上她的心魔法则技能和阵法,只要不犯到鸿钧这种等级的大佬面前,灵心在洪荒基本上可以横行无忌了。 这种情况下,灵心自是毫不犹豫地出了鸿钧洞府,奔向自由的世界。 出来之前她原还想联络一下通天,将自己拉到的盟友跟通天说一说,再问问未来的事。但取出那枚通天留下的传音玉符,才输入一道法力,就发现玉符碎掉了。 蓦然想起跟通天一起啃凤爪之时那家伙说自己不擅长炼器,擅长炼器的是他二哥。灵心颇感无语,觉得下次见到通天有必要好好跟他聊一聊炼器不擅长就不要送人家劣质品的问题。 在外面逛了一圈,灵心才发现自己这一睡竟已过去了三百余年。 彼时,龙汉大劫已彻底拉开序幕,以龙凤麒麟三族为首,水族、飞禽、走兽,打了个热火朝天,在洪荒各处点燃战火。 聪明的修士都找了隐蔽的洞府将自己藏得好好的,以免被牵扯到大劫中。 -- 第66页 如果是过去的灵心应该也会如此,藏起来等三族打完了再出来浪。 但现在,她不仅不打算藏起来,还要把自己送到三族战场的中心。 灵心表示,还有什么比三族战场更适合心魔发财补营养的地方呢? 错过这次,她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第二次巫妖大劫啊! 除此之外,灵心还要找一次狴犴。 灵心有预感,狴犴,或者说狴犴背后的祖龙绝对不止有黑匣子里那么一点天道本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祖龙跟天道为敌,那就是她可以争取的盟友啊! 怀着这个大便宜她必须要占的心态,灵心直奔三族战场中心而去。 * 大江之畔,乌云蔽日。数不清的尸身遍地,鲜血染红了江流。 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最终由龙族依靠水利取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故而是水族留下打扫战场。 八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蟹将,靠着一双有力的巨螯和堪比天仙境的硬壳,他成为了这支清扫队的队长。 “老规矩,水族的原地烧掉,飞禽走兽都带回去。” “赶紧的赶紧的!不要磨磨蹭蹭!” 说是打扫战场,其实就是把己方的尸体烧了,敌方尸体带回去当储备粮。三族互相为食,只有战胜方才能获得这福利。 一边喊着,八脚一边用自己的大螯夹起一只凤凰尸身扔到堆尸体的巨大海贝上,黑豆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窥探四周的风吹草动。给麾下的虾兵鱼兵做了个良好的示范。 虾兵甲羡慕的看了看八脚那对大螯,再对比一下自己的,不免对一起搬尸体的同伴叹道,“我怎么就是只虾,不是只蟹呢!” 它的队友虾兵乙晃了晃脑袋,嘲笑道,“你不如直接做梦自己是龙子狴犴殿下好啦。” 这话刚刚说完,砰地一下,蟹将八脚的螯已经砸在了虾兵乙的头顶,夹断了它的头。 “狴犴殿下也是你们这种杂碎能编排的!” 虾兵乙虾黄流出,直吓得虾兵甲蜷缩成虾球,瑟瑟发抖。 “大将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八脚黑豆大的眼睛里尽是冷酷,环顾一圈。 “我是你们的头领,狴犴殿下是整个大江流域的头领,再让我听到有谁对狴犴殿下不敬,这只虾就是你们的下场。” “记住了。” “是。” 一种唯唯诺诺的应和声中,却有一道轻柔的女声,显得格外突兀。 “我听你说狴犴殿下。你知道狴犴在哪里吗?” 八脚挥舞着双钳,恼怒的循声转过去,“谁?竟敢直呼狴犴殿下的……” 话还没说完,八脚僵在了原地。 只因那说话的人并不是它麾下的水族小兵,而是一个粉衣婀娜的女修。端看那先天道体之形,就知道不是它这个没化形的蟹将打得过的。 八脚的态度转好了些,但依旧得盘问清楚。 “你是谁?跟狴犴殿下有什么关系?” “我么——” 粉衣女子沉吟一瞬,朱唇微勾,轻灵的嗓音飘散在空中。 “我应该算是,你们狴犴殿下的,小妈吧……” * 半日后,八脚带领自己的运粮小队回到龙族在大江流域的大本营,成功求见了最高统帅——龙子狴犴。 龙族性奢靡,就算是在战场,也要建起华丽的宫殿。相比起其他龙族统帅,狴犴的宫殿已经算是最简约的一个。 “狴犴殿下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你真的跟他有关系?” 等候在宫殿外,八脚犹在不安地问灵心。 “真的,你进去了就说我是他的小妈,他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接我,重重的奖赏你。” 灵心笑若春风,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听我的,准没错!” 八脚还想再问,宫殿的护卫龙兵却已出来传唤八脚,“殿下让你进去。” 跟在龙兵后,八脚怀着满心地忐忑和期许,终于到了最深处的大殿。 趴伏在台阶下,浓重的龙威压得八脚根本不敢抬头,一对引以为傲的大螯也在战栗。 殿上传来狴犴的询问, “听说你找本殿有重要的事?” 八脚把身体埋得更低,颤声回答, “狴,狴犴殿下,不是我,其实是有个很厉害的女修要见您。” “厉害的女修?” 这个声音并不属于狴犴,更为粗犷。声音的主人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小子也有开窍的一天?” 狴犴的声音冷淡了几分,“什么女修?吾不认识。” 八脚有些急了,“可是她,她说,说她是殿下您的小妈……” “小,妈?” 殿上传响一声压抑着冷怒的低吼,凛冽厚重的气势如飓风霎时席卷了整个大殿。 “她还敢来!” 八脚吓得噗通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它是不是被骗了?这,这也能叫高高兴兴? 最重要的是,它的奖赏还能得到手吗! 第32章 时隔三百多年,再一次听到这个独一无二的自称,狴犴的反应不可谓不激动。至于这个激动里是惊喜多,还是震怒多,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少在八脚看来,狴犴是震怒要多一些。 料想所谓的奖励是不可能的了,八脚只想保住性命。趴在地上,哀声求告, -- 第67页 “殿下,属下真的不知道那女修是什么人,都是她威胁属下带她来的啊!” 在八脚认罪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在讲话, “你小妈?这是取得什么古怪名字?” 说这话的是之前那个粗矿的男声,龙子睚眦。也是狴犴的副手,协助他统领大江流域。 然而不管是睚眦还是八脚,谁也没得到狴犴的回应。只因这位龙子已经卷起一阵旋风冲了出去,压根没有留意到他们说的话。 睚眦看着席卷而出的藏青色旋风,眼中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想他跟狴犴同为龙子,狴犴的母亲是虎,他的母亲是豺狼,二者相差不大。偏偏狴犴就是祖龙最疼爱的孩子,他却不受祖龙待见。明明是第二子,年岁长于狴犴,竟做了狴犴的副手。叫他怎么能不妒忌? “小妈?哼。父王总说我不如你,我倒要看看,你喜欢的又能是个什么货色。” 自言自语的一句,睚眦跟在了狴犴身后离去。 眼看着两位龙子接连离开,蟹将八脚吓得八条腿都发软了。却还是凭着一股求生欲跟着出了大殿。只是那横着走的老毛病在恐惧之下又藏不住了。 龙族的宫殿都在水里面,一层莹蓝的光膜笼罩,将龙宫与江域的鱼虾隔绝。 狴犴出来时,灵心正隔着光膜逗鱼。 她还是一身粉裙,纤细秀美。站在由龙宫的贝女从深海带来装点龙子行宫的珊瑚丛旁边。 一群拇指大小,散发着微微蓝光的小鱼正绕着她的手指转圈圈。还有一只开了灵智的白鱀豚依偎在她身旁,不时用嘴去蹭她的手掌,显然是最受宠爱的。 粉裙的女修薄纱遮眼,粼粼水波映着她的面颊白皙剔透,轻含笑意的朱唇比珊瑚还要明艳。 竟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狴犴晃了晃神,无视了心底的一丝雀跃,变成了人身。 一袭黑袍森然,冷着脸怒道,“真的是你?你还敢跑来?” 灵心很是喜欢逗这个正经过了头的龙子 听到狴犴的声音,好像才发现他的到来。转过头,冲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故作暧昧的说,“你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来的。” 她的语声放柔了,便有一种如丝如缕的缠绵悱恻之感。 狴犴黑着脸瞪她,“你好好说话。” 那表情又冷又凶,好似怒极。可对心魔法则掌控更上一层楼的灵心却能“嗅”得到他内心的情绪并非完全恼怒。 些许怒火的辛辣呛鼻中,夹杂着又酸又涩的气味,更有一丝丝的甜香缠绕,端的是复杂至极,也美味至极。 灵心歪了歪头,笑得十分无辜,又做出过往的轻狂态度,笑吟吟地对他张开手臂, “好大儿,小妈想死你了。来,让小妈抱个!” 狴犴的脸色更黑了,尚未开口,旁侧里却有另一个粗矿的声音响起。 “我还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雌性能让狴犴动心,竟敢是个这么瘦不拉几的女修士。” 听见这评价,灵心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过眼去,正见一龙首豺身的巨兽变成类似先天道体的人形。 观其人面如豺,身如豹。外表看起来威风凛凛,然一副豺狼面貌,不改眼中贪婪阴狠之光。长得十分怪异。 灵心默然嗤笑一声,心下暗道,就这么个鬼样子,还敢嫌弃她? 睚眦点评过了灵心,又一副好像很惊讶唏嘘不已的样子去说狴犴,“想不到七弟你竟然好这口啊!” 狴犴额角青筋一跳,冷冷看过去,“二哥莫要胡说,她是龙妃。” 一句话撇清跟灵心的关系,端的是正经得很。 “龙妃?”睚眦一愣,才记起来。恍然大悟地说,“就是三百年前父王让你亲迎,结果被你弄丢的那个?” “是。” 睚眦刻意说得详细,让狴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少有任务不能完成的时候,何况那一次不仅明面上丢了灵心,内里更是丢了天道本源,辜负祖龙的信任,堪称耻辱。 想到这里,狴犴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灵心身上。周身凛冽的龙威直将原本围绕灵心的小鱼白鱀豚都吓得跑了。连那珊瑚都缩了起来,埋在沙土里尽可能减轻存在感。 “都是因为你……” 灵心不满地睨了眼狴犴,但有眼纱遮挡,他也接收不到。 面上她却是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瘪了瘪嘴,仰头看着狴犴,凶巴巴地打断道, “你闭嘴!” 狴犴虎目瞪圆,脸色极沉。 却又听得灵心质问,“你自己说,当初在峡谷被凤族麒麟族夹击时,你是不是答应过要保我无虞?” 狴犴刚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口,涨得他黑沉的脸微微发红。 “……是。” “那你做到了吗!” 灵心气势汹汹地逼问。 说起那时的事,狴犴就着恼。 他还没说她当初一次性算计了三族,还偷黑匣逃跑,她竟然质问起他来了! 遂怒瞪灵心道, “三族不都是被你的琴音给……” 给什么还没说完,灵心那一身汹汹的气势却突兀地软了下来,朱唇一抿,垂下头,故作低迷道, “我几次差点没命,好不容易脱了险,就来找你……你,你竟然还凶我……” 那语声幽怨,泫然欲泣。好似他欺负了她一般,好不委屈。 -- 第68页 狴犴没说完的话又被生生堵了回去,脸色难看至极。 那感觉就似他憋了三百多年的火,一朝得见了仇人,准备重拳出击。谁知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或者说根本没打出去,反还伤了自己。 三百年来反反复复想要质问谴责她的那些话在喉头哽住,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压抑着关切的逼问, “谁敢害你入险?” 灵心不答,却把头一抬,看着狴犴那张板正严肃的黑脸,似笑非笑。 “狴犴殿下是在关心我?” “没有!” 狴犴断然否认,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顿了顿,才冷肃回答, “你是祖龙龙妃,就是龙族的人,吾受父王之令,自然应该保你无虞。” “就这样吗?” 灵心轻轻一叹。 “亏得还记挂着你,你却半点都不记挂我,只记得你的公事。罢了,我还是走……” “站住!” 狴犴长臂伸出,一把按住了灵心的肩头,面色冷酷。 “你休想再跑,随吾去见父王。” 见得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灵心又觉得这厮古板的可憎又觉得他有些可笑。 暗自嘀咕了一句“口不对心”。灵心微抬头,轻笑着道, “放心啦,我不跑。” 她抬起手臂,纤白的指揪着狴犴的鳞袍,缓缓摩挲。语声又软了下来, “我答应过你的嘛,只要你把黑匣子里的东西给我,天南地北我都随你去的。” 灵心说得温柔真切,好似用了十分的真心。 狴犴微微恍神。听见灵心说起黑匣子里的东西,他本该恼火至极。但配上她的话语和口吻,他却不知为何,根本生不起气来。 甚至肉眼可见的,那平素板正严肃的面容都柔和了些许。 然殊不知,那句顺口带的一句黑匣子才是心魔真正的目的所在。 感觉到狴犴的心情不错,下一句,灵心就充满希冀地问。 “你看我都回来了,黑匣子里的东西,能再给我一份吗?” “不能!” 狴犴刚刚好起来一点的脸色立马又难看了起来。 “你还敢提那物?把黑匣还来!” 还是不可能还的,心魔吃进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灵心撇了撇嘴。但这话只能自己想,为了拿到更多的天道本源之力,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跟狴犴硬刚。 遂又摸了摸他鳞袍上的藏青色鳞片,如娇带嗔的说, “好大儿,那么凶做甚?你看把它吓的,都横着走了。” 灵心说这话,指的却是好不容易从龙宫里跟着出来的蟹将八脚。 那只硕大的青蟹像是喝醉了酒,横着走的路线都歪七硕八。被灵心一点名,更是八条腿一软,直接趴了下去。凄惨地喊, “殿下,殿下饶命,小蟹真的不知此女身份啊——” 狴犴皱眉看了眼哭嚎着跟灵心撇开关系的蟹将,默了一下,才一板一眼地对灵心道, “……螃蟹本来就是横着走的。” 灵心嘴角一抽,对狴犴的死板有了新的认识。 “哦?是吗?你懂得真多。” 她故作无知,毫无诚意地夸了狴犴一句,才又说道, “我脱险后到处找你也找不到,幸而得到八脚蟹将的热心襄助,才找来了这里,原答应要感谢它的……” 不过她怎么可能自己花东西呢?必然是由要接她去的龙族承包了成本嘛。 灵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听见她说四处找他的狴犴却是心中猛地一动,某种无法描述的复杂情绪,倏而在心头弥漫开来。 垂眼看着爬到地上的八脚,狴犴沉吟道, “你找到龙妃,确实该赏。” 说罢,一滴金色的真龙血已然投入了八脚体内。让它多出一丝龙族血脉。 当世龙族为水族之最,某个水族的龙族血脉越浓,修行的速度越快,地位也会越高。这一滴真龙血对蟹将八脚的好处不可估量。算是极大的奖赏了。 八脚:??? 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不可思议! “谢殿下!” 灵心笑嘻嘻地夸赞道,“好大儿,小妈就知道,你是最公正的啦。” “合该如此。” 狴犴扭过脸,不去看她。仍是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抿着嘴唇,肃穆不可侵犯。 灵心看着狴犴的神态,尤其是感觉到他心里的情绪波动,嘴角微微勾起些许弧度。 或许狴犴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就像她手里的风筝,随着她的态度转变而使心绪跌宕起伏,一张一弛。 且抛开天道本源不说,那她是不是很快又能种下一个高品质的心魔分/身了? 心魔满脑子播种,并不是真的在乎狴犴的心情。 然旁观者清,一旁的睚眦看到这一幕,却是从中窥见了些许让他兴奋的真相。 他没有想到,一向说不近女色的狴犴竟然对这所谓的祖龙龙妃在乎至此。 虽说龙族性淫/乱,于男欢女爱之事随意得很。但狴犴却是个古板正经的异类,有些时候简直克制得不像个龙族。 偏偏祖龙却看重狴犴的与众不同,多次说他不如狴犴,更他这个当哥哥的来给狴犴做副手。狴犴也真敢应,拿他当下属指挥。 -- 第69页 他若不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打压狴犴,怎能解他心头之恨? 遂勾起一丝冷笑,主动开口提议道,“狴犴,既然找到了龙妃,事不宜迟还是快快带她去见父王吧。” 狴犴闻言,表情蓦地一僵。 跟灵心你来我往说这说那,他险些忘了,她涉关天道本源,是祖龙要得到的人。 可是真让她见了祖龙,她还能……活吗? 一向以祖龙命令为先的狴犴头一次生出了些许抗拒。迟疑道, “不急,现在战事吃紧,且先缓缓吧。” 睚眦眯了眯眼,表面的友好下是深深的恶意。道,“你是统领走不开,吾押送她回去便是。” “不行!” 拒绝的话还没过脑子,就先脱口而出。 “怎么不行?” 狴犴抿着唇,一时语塞。 睚眦对狴犴步步紧逼,双方翻涌的情绪波动成功引起了灵心的注意。 “那还用问吗?” 眼纱下的目光无声地转到睚眦身上,心魔嗅着那股子嫉妒的酸臭味儿,轻言含笑, “你啊,怎么能跟狴犴殿下比呢?” “你再说一遍!” 睚眦如同被踩了尾巴,面目狰狞,像只愤怒的豺狼。 全然没有发现,一颗粉色的心魔种子已悄然种入了他的识海…… 灵心莞尔,似被睚眦的怒火吓到,往狴犴身侧藏了藏。歪着头问他,“我说错了吗?” 同样是提供情绪力量,心魔的分/身根据主人的心性不同,也是有不同品阶的。 似鸿钧、罗睺等皆属极品,狴犴也当是上品。至于这睚眦,只能做个工具人罢了…… 第33章 “狴犴殿下比你英俊,比你修为高,比你……洁身自好。” 灵心说话的对象是睚眦,眼中看得却是狴犴。 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同的人听了也有不同的效果。她可以感觉到指下藏蓝鳞甲的冰凉,还有狴犴脊背的僵直。都预示着狴犴心中的不平静。 “你胡说什么!” 老古板的龙子俊脸泛红,也不知是羞是恼。 “我可没胡说。” 灵心的手虚虚搭在狴犴的背后,做出一副长辈的语气,端庄严肃地说, “贞洁,是男人送给女人最好的礼物。小妈就喜欢你——”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手指似有意似无意,抚过了狴犴僵直的脊梁。 那鳞袍上的甲片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纷纷倒竖而起。好不可爱。 狴犴的心跳似慢了一拍,就听得她用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完了后半句话, “洁,身,自,好。” 说罢,灵心已是咯咯笑了起来。像是被他逗乐了一般。 狴犴黑着脸,又听灵心越过他,应睚眦的要求,重复了之前说的那句话, “所以说,你啊,怎么能跟狴犴殿下比呢?” 那慢慢悠悠的语气,挑衅的口吻,摆明了就是在找打。 睚眦自是怒不可竭,掌中银光一晃,一把巨大的骨刀已然劈向狴犴身后的灵心,气势如虹。 灵心轻推了狴犴一把,笑看着睚眦袭来,自己不闪不避。 “二哥!” 狴犴抬手抓住睚眦砍向灵心的银刀,语声尽可能缓和, “她毕竟是父王的龙妃。” “什么龙妃!父王睡过的女人我没杀十个也有八个!你难道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 睚眦眼中泛红,暴戾恣睢,死死盯着狴犴。蓦然冷笑一声, “呵,吾知道了!你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狴犴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二哥,你冷静一点。她的意义与其他龙妃不同。” “不同?哼,是对你不同吧!” 睚眦恨恨看了灵心一眼,到底知道自己干不过狴犴。一甩手,愤然离去。 灵心看过了一场兄弟为小妈相争的大戏,很是愉快。 她很清楚睚眦必定是记恨上了她,当然也少不了他本就嫉妒的狴犴。 在她心魔分/身的潜移默化引导下,睚眦心里的妒火只会越烧越旺,灼伤他愤恨的狴犴,也烧毁了他自己。 那正是心魔喜爱看到的结果。 灵心摸着下巴,轻轻一叹。 她真的是个恶毒的小妈呢…… 却听得狴犴冷声道, “这次你高兴了?” 灵心努力压制上翘的嘴角,无辜道,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怕得很呢。你们这些龙子啊,一个比一个吓人。” 她说的话狴犴半句也不信。冷着脸留下一句, “二哥不是吾,你若想保命,去祖龙宫前跟好吾。” 转身就回了龙宫里。 灵心看着狴犴的背影,对一旁被吓得爬不起来的八脚摇头吐槽, “你瞧他,明明就是想要我跟着他,偏要口是心非扯这些理由,有意思吗?” 八脚把头埋进沙里,怂得不敢说话。 这可是硬刚睚眦殿下,还被狴犴殿下维护的祖龙龙妃啊!惹不起惹不起。 * 狴犴以三族战事为由留下了灵心,暂且不送她去见祖龙。这话可不是随便找的理由,而是建立在事实依据上的。 一场结果惨烈、死伤无数的大战结束才没过几天,又一场战事拉开序幕。 狴犴作为龙族在大江流域的统领,是不可能一直龟缩龙宫的。但有三百年前的经验,再把灵心带出去,他也不放心。遂在龙宫设下了龙族最高的禁制,把灵心留在了龙宫,让她安分不要乱跑,自己则奔赴战场而去。 -- 第70页 灵心觉得狴犴这个安排纯粹是多此一举。她现在联系不上道祖魔祖通天,狴犴就算是已知最上品的食材。且逗起来还那么有趣。 就算他拿不出天道本源,她现在也会乖乖留在他身边的。 心魔难得的不想搞事,可有人却不容她。 在龙宫单独安分待了不过两日,一条有着部分龙族血脉的旗鱼兵领着一队水族打开了狴犴留下的禁制。 “狴犴殿下让属下请龙妃去祖龙龙宫。” 灵心看着眼前这只低垂着头、半人半鱼化的旗鱼兵,眉梢一扬, “真是狴犴让你来的?” 旗鱼兵把头埋得低低的,看起来恭敬无比, “属下不敢欺瞒龙妃。是祖龙陛下得知龙妃在此,让狴犴殿下派兵送龙妃回去。” “你这么说,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灵心笑起来,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是睚眦让你们来的吧?” 能解开狴犴布下的禁制,这睚眦也不算比狴犴差太多。 旗鱼兵身体打颤,战战兢兢, “属下,属下不知……请龙妃不要为难我等。” “睚眦之怨必报,这话不假。” 灵心仿佛看不出旗鱼兵的心虚,感叹了一句,便坐上小形的辇驾。 “正好我在这里也待腻了。走吧,让我见识见识,他能有什么算计……” 事实证明,龙族真的不怎么擅长算计。灵心坐在辇车上,就眼睁睁地看着旗鱼兵急赶慢赶跑了三日,把她带到某处龙凤战场上,往凤族那方一送,高喊一声, “保护好祖龙龙妃——” 又喊,“这是狴犴殿下的女人,你们不要过来——” 霎时间,周边无数飞禽齐刷刷把视线投注过来,目露凶光。 凤族为首的一只青凤发出唳鸣,“管她到底是祖龙的女人还是狴犴的女人,反正都是仇敌!小的们冲啊!” 飞禽们,“冲冲冲——” 灵心:…… 这手段真是简单粗暴啊!要不是为了试验一下她进阶后的能力,她真的不想配合睚眦玩这种游戏。 眼看着那带她出来的旗鱼兵喊完了话就要跳进水里逃生,灵心冷笑一声。三十六颗定海珠如闪电飞出,定住百里虚空。 准备跑路的旗鱼兵半个身体已经入了水,生生被定在了原处,整条鱼都吓傻了,“这这这,怎么回事?” “特地把我请来,哪有不听一曲就跑的道理。” 随着一声笑语,辇车内粉雾遮蔽了女子婀娜的身形,一晃眼的功夫,她已出现在辇车顶上。 朦胧粉雾缭绕,笼罩此间,如梦似幻。 望着天上的飞禽凤凰,水里的鱼龙,灵心完全没有自己身为龙族龙妃的自觉。 心魔琴在手,便是无差别的攻击。与女子轻灵含笑的嗓音一齐传响, “红尘曲2.0,都要好好听啊——” * 睚眦所算计的当然不仅仅是灵心。真要说起来,灵心不过是顺带,狴犴才是他真正要对付的。 大江之畔,三族中心战场上。麟头豸尾,身形似虎的狴犴周身卷起玄色的龙卷风,正与那凤族的火鸾长老争斗。 凤族不似龙族放浪,多数凤族都只有一位伴侣。故而凤祖元凤也不似祖龙有那么多龙子好用,重任皆委于长老。 狴犴与火鸾都是半步大罗金仙的修为,一个用冰刃旋风,一个使南明离火,斗得旗鼓相当。 因为他们的修为高,造成杀伤力大,故而周遭没有其他龙凤,以免伤及己方。 却在此时,蟹将八脚从江水里爬出来,高声喊,“狴,狴犴殿下——龙妃她又跑了——” 八脚是狴犴特意留下盯着灵心,顺便给她解闷的。 这一声不算响亮,可带了“龙妃”二字,还是成功让狴犴分了心。 火鸾也算是狴犴的老对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狠狠给了狴犴附加火焰灼烧的一爪子。 尖声叫骂,“狴犴,这个时候分心,你是看不起吾吗!” 狴犴闷哼一声,浑身鳞片倒竖,生生接下火鸾一击,转身死死咬住了火鸾细长的颈子。 火鸾疼得大叫,拼命用翅膀扑腾起南明离火攻击狴犴。 然而狴犴就像是被激发了雄性,死死咬住火鸾的颈,无论如何都不松口。 眼看着火鸾快要丧命,本该在另一处战场的睚眦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看着纠缠在一处的狴犴和火鸾,睚眦大喊一声,“七弟莫急,为兄来助你——” 豺身龙兽的巨兽怒吼着,旋风一般,从远处冲了过来。 他看起来像是要袭击火鸾,却不慎一头撞上了身形似虎的巨兽狴犴,直直将他撞进了大江里。 与此同时,那冒着生命危险靠近高阶战场前来报信的蟹将八脚用他那对有力的巨鳌举着两把骨刀,狠狠捅进了狴犴的身体里。 “对不起殿下……我,我也是被逼的……” 鲜血染红了江流。 岸上的睚眦怒吼一声,“你这叛将,胆敢伤吾七弟!” 狴犴一掌拍死了水中的蟹将,回头看一眼睚眦,用最后的力气变成先天道体之形,钻进了大江滔滔的江水中。 龙子的本体很大,足以横跨大江两岸,但先天道体之形却很小,落到江水里就没了踪影。 睚眦咬死了苟延残喘的火鸾,令几条跟过来的龙族下水。 -- 第71页 “追,绝不能让狴犴活着见到父王——” 待自己的属下追上去以后,睚眦看着那水里的血色,目光阴狠, “七弟啊,不要怪为兄。只有你不在了,父王才能看到我,我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 大江支流,一个粉衣女修坐在一个碗形法器上,手拿心魔琴。一路拨着不成调的旋律,一路唱着歌儿似的喊, “跑不了的——” “出来吧——” 她下面是滔滔的江流,一条来自海洋的旗鱼在江流里疯狂逃命。 毫无疑问,这正是灵心和把灵心引出来的旗鱼兵。 眼看着又路过一道分流,旗鱼要往左边游了,灵心轻哼一声,拨动琴弦。 “滚右边去——” 旗鱼霎时一滞,晕晕乎乎就去了右边。 灵心继续不成调的唱,“放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跑不了,你跟你的主子今天都要死啦啦啦——” “唉,太弱了,一首曲子都听不完——” 她看着水里怎么刺激都要游不动的旗鱼,轻轻抱怨了一句。 正要对旗鱼下杀手,一道游鱼般的藏青色人影却突然跃到岸上,吸引了灵心的注意力。 “诶,这是——” 见那人身形伟岸,一身血污,藏青色与白色相间的鳞袍完美勾勒出块状的肌肉线条,条条交错的伤痕更凸显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趴伏在岸边,气喘吁吁,半侧过一张冷峻的脸庞,与灵心探究的目光对视。 “狴犴?” “……是你?” 灵心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追杀个旗鱼兵,竟然都能碰到重伤逃亡的狴犴。 虽说她是有刻意地寻着睚眦体内心魔分/身的方位,把旗鱼兵赶去那边,想顺便解决了罪魁祸首。但她真没想到,狴犴会这么差劲,被睚眦算计到这个份上。 她随手杀了那条旗鱼,落到狴犴身旁。 龙子卧于岸边,一身藏青的鳞袍几乎要被血色染透,脸色苍白不减冷峻。看到灵心靠近,他强撑着支起身体,厉喝一声, “不许过来!” 灵心歪了歪头,仍是自顾自地弯下腰来,伸手点了点狴犴正胸前那道不断往外用涌血的刀口,似笑非笑,“这么大的反应,你这是被兄弟背叛了?” 被灵心直接戳了伤口,狴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堪之色,目光愈发冷峻凌厉。 道道冰刃旋转如风,贴着灵心的身侧。他厉喝一声, “滚。” 灵心嘟着嘴,声音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我又不会害你,那么凶做甚。” 她似完全不怕那贴着自己的冰刃会真的伤到她,纤细的手指蘸了一点血。 就那么当着狴犴的面,带着一丝好奇,把那染血的手指放到嫣红的唇里,轻轻吮了吮。 “唔,真龙之血,原来是这么个味道。” 少女的指尖莹白纤细,染着暗金色的血,与丰润的红唇相触共同构成了组成一种比盛放的桃花还要惊人的艳色。 狴犴死死盯着她的红唇,语声嘶哑,透着一股生涩,“那……是吾的血……” “我知道啊!” 她带着无辜的笑容,将方才吮吸过的手指再一次按到他胸口的伤处。 凉凉的指尖被血液蕴热,摩挲着转了个圈,又疼,又痒…… 狴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将灵心带入怀中,翻身压到了身下。 他的心跳如擂鼓,粗重的喘息喷洒在灵心的脸上。一双眼眸幽暗,眼眶泛着微微的赤红,死死盯着她,像一只饥渴的兽。 “你到底……” “啪——” 狴犴未尽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取代。 灵心推开了重伤的狴犴,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并不酸疼的手腕,语带不满。 “好大儿,抓疼你小妈我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做这样的举动,是很容易被锁的! 第34章 那一巴掌像是打醒了他。 狴犴吐了口血,漆黑的眼瞳快速看了眼面露不悦之色的灵心,便像被什么烫到,快速垂目看向江畔湿润的泥土。 “吾……不该如此。” 灵心扭头看着他冷峻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懊恼的情绪,语声低哑。 清风送来狴犴身上的气息,浓浓的血腥味下,她却能嗅到一种夹杂着苦涩与甜香的情绪的味道。 心魔的食欲成功赶走了那一点不愉,她站起身来,却又往那重伤的龙子身旁凑近了些。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这狴犴,虽说从修为资质上不比鸿钧几个那样的极品佳肴,但他的情绪却是她见过最香的。就像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复杂多变,却又纯粹无比。每一种复杂的组合,都香的不行。 灵心只管自己的贪婪,压根不考虑狴犴的感受。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鼻尖几乎要凑到他的脸上,是否是一种冒犯,又回对狴犴造成多大的困扰。 那么近的距离,她主动挨近了他。 他不可躲闪地看到了她的红唇,水润饱满,微微张开,发出一声轻轻柔柔的赞叹。 “真的,好香啊——” 狴犴的指节猛地扣紧,粘腻的草汁被挤压出来,跟泥土一起沾了满手,一如狼狈的他。 “滚!离我远点!” 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对她厌烦至极,发出冷厉的怒喝。 -- 第72页 “你这又犯的什么病!” 灵心叫他突然的发怒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心口,一脸不悦地远离了他。 仿佛是为了应他的话,她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住了。回头问了一句, “那个黑匣子里的东西,你真的没有了吗?” 狴犴握紧拳头,看着那粉衣的女子,胸中好似有一团火燎灼五脏六腑。 他早该清楚,她肯来找他,只是为了天道本源。 “没有!” 断然回了两个字,狴犴不再看灵心,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往灵心的反方向而去。 灵心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之前露出的那一点不悦如风烟飘散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玩味。 好的食材,总是值得花费更多的心思守候烹饪。 这般克制的龙子。只引动了十之六七的情绪,他的气息就已如此美味,若是百分之百,又会有多么香甜可口? “还是不够啊……” * 狴犴没有走出多久,就被睚眦的追兵追上了。 他伤得实在太重。与火鸾的争斗伤了内里,蟹将八脚的骨刀伤了血肉,而睚眦和灵心……让他无心找个地方静静调息。 睚眦找来的心腹是四个太乙金仙境的龙族。全都是狴犴认识的。 有他的属下,亦有龙族的血脉同亲。 江流千里,不尽的江风又烈又凉,吹得草木皆伏,天地一片空旷。 狴犴看着从四方围住他的龙族,捂着胸口不住淌血的伤口,嗓音嘶哑。 “吾不明白,吾等具是同族,你们为何要帮睚眦……” 四条龙族纷纷冷笑,好像对他有无尽的怨气。 “你还好意思问?当年我弟弟不过是吃了个血脉的小崽子,你竟然真的抽了他的龙筋,拔了他的逆鳞。祖龙都不在乎,你装什么好人!” “我好心邀请你一起跟我妹妹玩,你却一副高高在上不跟我们同流合污的样子。龙族谁不是这样?老子看你不顺眼很多年了。” “要不是祖龙陛下宠爱你,真的以为我们愿意听你的话吗?” “狴犴,你实在不像个龙族。” 最后一个龙族还算温和的做了总结。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正如他们所说,狴犴太讲原则,心中自有一套法则,不容情面。与放浪形骸的龙族格格不入。再加上狴犴得祖龙的宠信太过了,一个异类跳到所有人头上,放浪惯了的大家能欢欢喜喜接受吗? 或许本来不敢,但有睚眦牵头,他们也就敢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 狴犴冷冷环顾了四方,变回了龙子的巨兽原形。 没有多余的话说,四条龙族同时向狴犴发起了进攻。 龙族的战斗是野蛮的。他们不会用法器,所用的是自己的爪、牙、鳞片,庞大的身躯。进攻即是最好的防守。 滔滔东流水,不会因任何人而停留。便是暂时染了血色,也会很快被冲淡,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若放在平时,莫说四个初入太乙的龙族,便是来再多,狴犴也无所畏惧。但今日的他,勉强咬死了两条龙就体力不支了。 剩下的两条龙,一个身似蛇,绞住了他的身躯。一个面口如麒,利齿穿透藏青色的鳞片,大口撕咬狴犴的血肉。 他们都已经杀红了眼,早忘记了所谓的同族之谊,血脉尊卑。或者说,杀死一个血脉至高的龙子对他们这些龙族来说,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荣誉。 江风传响了悲鸣,将悲壮与绝望叠满。 冷眼围观很久的灵心出手,终于拨动了她的琴弦。 依旧是无差别攻击,依旧是红尘曲2.0。缥缈的琴音一起,除了实在无力且内心克制至极的狴犴,另外两只都疯了。 看他们红着眼睛松开了狴犴,到一边去扭动发疯,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 灵心挨个送了他们一颗定海珠砸头礼包,然后走到看见她以后重新变回先天道体之形的狴犴身旁。 看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但目光清明的龙子,灵心不禁有些惊奇。 感叹道,“还是你的心境最坚,果真不是那些凡俗能比的。” 狴犴捂着胸口,吐了口血。仿佛连看灵心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撑着身体,哑声道, “你……怎么还没走……” 灵心摇了摇头,取出一枚鸿钧给的丹药,含笑调侃,“你可是小妈的好大儿,哪能真不管你啊。” 她说着,微微弯下腰,捏着浑圆丹药的指递送到他的唇边。 狴犴抿紧了唇。始终不肯抬起看她的目光循着那细白的指尖上移,终于落到了近在咫尺的面颊上。 对上他的视线,灵心朱唇含笑,语声透着安抚的意味,真像是在哄孩子一般说, “好啦,不气了。来,吃药。” 那般贴近的距离,狴犴的瞳中完完整整映入了灵心含笑的模样。 她贴近他的时候,连呼吸都染上她的气息,是一种若即若离、难以触碰的甜香。 狴犴又垂下眼,看着灵心递送过来的丹药。 她的指尖,曾沾过他的血,送进过她的唇,现在又捏着一粒丹药送到了他的嘴边。 “难道还怕小妈害你不成?”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受伤。 或许是被她救下的缘故,狴犴没有再说滚,而是张开了嘴,吃下了那颗丹药。 -- 第73页 只是并非存心,又似是存心。他不着痕迹地多含了一点。 她的手指,一如他想象中的纤细绵柔。 那若即若离的甜香被他捕捉到了,与丹药一起化作暖流,从喉咙滑到丹田,瞬间扩散了全身。驱散了脏腑的疼痛。 灵心好像没有发觉狴犴的偷偷冒犯,抽回了手,转而搭在他的肩头,关切地问他,“怎么样?好些了吗?” 可狴犴却知道自己刚才的冒犯。 听到灵心的声音,他剧烈咳嗽,咳得涨红了脸。身上的伤口不断淌血,疼得麻木,又透出一丝丝的热与燥。 灵心拍着他宽阔的后背,好笑道,“吃个丹药而已,怎么还呛着了?” 丹药的药力化开,他也恢复了几分。 “没,没事。” 狴犴侧过身,强压着窘迫,避开灵心的触碰。却又忍不住回眸看她。 他看到她朱唇微翘,太阳的光影斑驳,落在她秀美的脸颊上,几点光斑让他为之眩目,却舍不得挪开眼。 喧嚣的江风和流水声突然一下子静了,衬得他的心跳格外明显。 大概是因为他的注视,女子歪了歪头。纤细莹白的素手抬起,指尖划过他的眉眼,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带着些亲昵,带着些调侃。似寻常那般笑话他, “好大儿,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红唇开阖,口吻还是那么不正经,好像他只是她的一件玩具。 狴犴怔怔地看灵心,眼里情绪莫名。唯有一抹压抑的欲色,像明泉中的一道阴影,从一点点,逐渐扩张到整个瞳孔。 “吾……”他哑然,说不出后面的话。 都说龙性本淫,狴犴以前觉得这话对自己并不适用,可今日,他似乎懂了—— 龙族的天性依然刻在他的血脉,融于他的骨髓,却只有在碰到她的时候才会被激发出来。 他一直抗拒,甚至看不起龙族无所谓父子兄妹的混乱关系。 但他自己,最终还是成了其中的一员。 胸中蓦然生出一种冲动。狴犴握住了灵心的手腕。 “如果……” 她应声,“什么?” 他鼓起勇气,艰难地出声, “如果你不是龙妃,能否……” 看一看他? 他的话依旧是没能完全说出口。 “那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啊。” 灵心打断了狴犴。 被他抓住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狴犴苍白的脸庞,居高临下,红唇勾起些许弧度,似笑似叹。 “如果不是你的小妈,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呢?小妈的好大儿……” 她笑得亲昵,却又冷淡。微勾的嘴角像是在诉说对他的怜悯。 情/欲的火焰在血脉喷张游走,他的心跳为之震荡不安。因她的触碰而产生一种他们会交缠密不可分的错觉。 但只要一个松手,她就会毫不客气的远离,对他没有半点留恋。 狴犴死死凝望着灵心的脸庞,蓦然抬起手,在她脸颊侧面做了个摘取的动作。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了那层薄薄的粉色眼纱。 下一刻,狴犴松开手,眼眸垂下。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记忆中的女人曾笑着对他说,“只有我的意中人取下这眼纱,你要不要试试?” 他试过了。他不是。 她的眼,不可触碰。一如她的心从未靠近过他。 从来只是他的妄想罢了。 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冷却了下来,却又如野火一样在胸中蔓延,烧得他心口发疼…… 一颗粉色的心魔种子便在此时悄然无声的种下,顷刻间便开出绚烂又靡丽的花。 灵心细品着那苦涩又醇香的味道,唇边笑意加深,愉悦至极。 百分之百!真是她的好大儿啊! 愉悦的心魔,决定给好大儿一点甜头。 “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虽然祖龙有数不清的子嗣,不过啊,我可只认了你这一个好大儿。现在是唯一,以后也是唯一哦。” 龙族,她只看得上狴犴一个。 狴犴猛地抬头。 看着她伸手抹去他唇边的血,微凉的指尖在他的唇上来回擦过。 他浑身僵硬,情/欲的火再次于血脉中腾烧,对她的渴望顷刻燎原。他喘息,却僵直身体,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只眼看着那红唇又启,语声带着诱哄。 “乖,把衣服脱了。” 第35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阴星从大江以东升起,在江流上遍洒银色的月光,如一条素练横于夜空之下。拂拂凉风吹过,分外的宁静祥和。 然而狴犴的心情却不能平静。 他被迫敞开了鳞袍,在灵心的面前敞露被骨刀捅穿的胸口。任由灵心将一颗捏碎的丹药洒在贯横整个左胸的伤口处。 那丹药确实好用,刚刚洒下去,原本淌血不断的伤口上就结成一层半透明的光膜,止住了血,且还在不断修复血肉。 灵心伸手轻拂那药力构成的光膜,还觉得好奇一般,又凑近了去看。一边看,一边感叹, “不愧是鸿钧道友炼制的丹药,效果就是好啊……” 她说话时有微微的凉风轻轻吹拂过了伤处,轻柔的,引起丝丝的痒。 狴犴不禁往后仰了仰身,避开了她的靠近。 “你躲什么?” -- 第74页 灵心不满地扯住他的衣襟,手指从他左肩顺着伤痕划下,问狴犴, “还疼吗?” 狴犴摇头,又往后缩了缩。 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她手指所碰之处,带起一阵燥热与刺刺的酥麻。 “可以了。” 狴犴眸中映入灵心的脸庞,转眼便错开了,语声微嘶。 她凑的太近了,丹香与她身上的甜香混合,构成一种奇异的香味,会让他情难自禁,让他……失态。 灵心却不肯罢休。把手按在他的小腹处,指节描摹迷人的线条。笑着道, “好大儿,着什么急呀?下面还有呢。” 她倒不是真为了上药,实在是狴犴的身材太好,不多摸两把可惜了。 狴犴扣住了灵心放到他小腹处的手,平稳道, “下面……都是小伤,不必用药。” 龙子努力维持冷峻的表情,可嘶哑的语声和抑制不住地微喘还是出卖了他。 灵心的视线往下瞥了眼,歪了歪头,被攥住的指节刮过他的下腹,口吻单纯又无辜, “真的是小伤吗?可是看起来——” 她拉长了语调,语意深深, “肿得很厉害呢……” 狴犴呼吸霎时一窒。 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再回神时,他已然滚进了江水里。 冰凉的江水没过头顶,狴犴听到岸上传来女人放肆的嘲笑声。 “好大儿,要小妈教你怎么做吗?” 那笑声中只有调侃和玩笑,没有半点他真正想要的情谊。 亮银的月光洒落在江面,如镜的江水倒映着她的粉衣,没过他的身体。 狴犴隔着江水的波澜看着岸上的粉衣女子,任由从未有过的情潮与快感吞噬自己,再随着东流的江水逝去。 天与水之间,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 * 狴犴消失的第七天,睚眦派出去的四个龙族追兵回来了一个。 他看起来伤得不轻,但精神却亢奋不已。向睚眦讲述了自己跟另外三个同伴是怎样围攻受伤的狴犴。然后另外三个同伴跟狴犴同归于尽,他独自回来的光荣事迹。 睚眦终于得偿所愿,迫不及待召集来大江流域的龙族来龙宫,准备上位。 之前颇为简陋的宫殿在短短十多天里变得富丽堂皇,无数明珠将殿内照得光耀明亮。 大殿中,睚眦一脸沉痛的宣布了狴犴的死讯。 “狴犴被凤族火鸾偷袭已死,我已杀了火鸾,替吾弟报仇。” 前来大殿的龙族有些早已得到消息,有些震惊不已。 “怎么会呢?” “不可能,狴犴殿下哪里是凤族能杀死的。” 却有那早先投奔了睚眦的水族也跟着出声。 “睚眦殿下是狴犴殿下的兄长难道还会骗我们吗?” “如今凤族麒麟族随时可能再度攻来,狴犴殿下已死,只有睚眦殿下能领导我们。” “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说狴犴殿下死了,尸身在哪儿?” “都说被凤族偷袭,凤凰的南明离火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还有尸体。” 殿中一时喧闹,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是睚眦当然不让的发声,嗜血阴狠的目光环视大殿, “吾代替狴犴之职,有谁不同意吗?” 谁都知道睚眦好杀伐,性凶厉,嗜血成性,且特别记仇。纵然有些龙族心里有质疑,此刻也不敢出声。 睚眦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宣布自己的地位。却从殿外响起一个在场龙族都无比熟悉的声音。 “吾不同意。” 一阵旋风击碎了殿门,形似虎的龙子出现在殿门口。藏青色的鳞片如寒冰,气势凛冽。 “是狴犴殿下!” “殿下没死啊?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会活着!你不是死了吗?” 睚眦凶狠的目光看向那个唯一回来的龙族追兵。 那龙族也是一脸震惊和迷茫,“怎么会……我明明亲手……不对!怎么,怎么会有两个……记忆……” 【因为有一个是假的啊。】 他脑海中,一个朦胧的女声响起。 遮蔽双眼的淡淡粉色散去,真实的记忆也浮出水面。 那龙族追兵霎时面如死灰。 狴犴看着睚眦,沉声道,“趁吾跟火鸾交战,令蟹将分吾心,偷袭的是你,派这几个追杀吾的也是你。” 另一只活下来但没有被修改记忆放回的龙族追兵像一条死蛇,被狴犴扔到了殿中。 藏在他识海中的心魔笑嘻嘻,用种种恐怖意向回忆逼迫他不得不说出真相。 “是,是睚眦殿下让我们追杀狴犴殿下的……” 狴犴走到睚眦面前, “睚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睚眦面目扭曲,却还不想承认,“你说是就是吗?” 狴犴摇了摇头,直接吩咐,“先把睚眦关起来,等父王来了处置。” 龙族阶级分明,以祖龙之令为基准。他回来了就是绝对的首领,根本不需要跟睚眦辩论什么。 不甘寂寞的灵心虽然不能露面,却能引动睚眦心里的分/身。 【他回来了,你什么也不是啊!】 【杀了他,你就是祖龙最倚重的儿子——】 心魔发作,睚眦瞬间红了眼,当着众多龙族的面攻向狴犴,坐实了自己的罪。 -- 第75页 “狴犴,吾到底有哪里比不上你!凭什么父王只喜欢你!” 狴犴反制住睚眦,用祖龙令封了他的血脉法力,语声冷淡。 “等父王来了,你可以自己问他。” * 待一众龙族退去,大殿中只剩下狴犴和那个龙族追兵,灵心终于以一团粉雾的形态从那追兵的识海中现身出来。 “你不杀他?他可是差点害死了你。” 粉衣的女子身姿袅娜,笑吟吟地看着变成人形的狴犴。 说来也有趣,龙族一般都喜欢保持自己的原形。狴犴之前处理睚眦的时候也是用的原形,但他每次见到灵心,哪怕是重伤之时,也会强撑着变成先天道体之形。 “睚眦不该由吾处置,且三族的局势已不可挽回,父王应该也会让二哥戴罪立功。” 历经一次生死,狴犴依然坚守他的原则。 灵心轻哼一声,“他心魔不除,可没那么容易……” 狴犴不计较睚眦害他是狴犴的事,灵心是计较的。 有她刻意催发的心魔分/身在,睚眦就算不疯也有好一段时间不能正常跟人交流。 狴犴看了眼灵心,垂下眼眸,对她可能使用的小手段全不在意的模样。 冷冷道, “父王很快就会来此,你快走罢。” 自从那夜逗了他一下,他从江水里出来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哪怕内心的情绪力量时时爆表,面上也是冷淡疏离的模样。 然灵心只要情绪美味,可不管他是什么心态。 闻言笑道,“好大儿,你的任务不就是带我去见祖龙吗?” 狴犴侧开脸,冷声道, “待你走后,吾会去向父王请罪。” “为什么?”灵心似笑非笑,“这可不像你。” 忠于职守的狴犴,也会违背祖龙吗? “……你救过吾。” 狴犴默了一瞬,继续说道, “不要再惦记黑匣里的东西,你的确有些手段,但比起父王来说,还远远不够。” “所以……是祖龙发现了我跟黑匣里那东西有关系,才让你来抓我?” “是。” “祖龙会对我怎么样?”她有些好奇。 “父王杀伐果断,不容情面……” 就算是他请求,祖龙不杀灵心,也一定会把她控制起来。 话不用说尽,灵心已然听懂,自己恐怕真的要走了。 走就走吧,她也不可能从祖龙那里抢到天道本源。不过在走之前,她却还要想趁离开前多吃两块高品质的“小点心”。 “好吧,那我就走了。” 灵心对狴犴笑笑,看起来毫无留恋的化作一团粉雾飞离了殿中。 刚才一直不肯看她的狴犴猛地抬起头,凝望着殿门口的方向,眼中晦暗莫名。 “终于走了……” 他好像松了口气,可情绪传递出的,却是酸涩与丝丝缕缕的苦味。 “口是心非。” 好像喝了一口没加糖的黑咖啡,暗中的心魔撇了撇嘴。 悄无声息的,粉雾弥漫了大殿。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环住了狴犴的肩膀。 有什么靠在了他的肩头,轻盈,柔软,弥漫开若有似无的甜香。 女人的语声轻柔含笑,透着一股戏谑。 “好大儿,若是小妈舍不得你,该怎么办?” 那甜香去而复返,萦绕在鼻尖。 狴犴的身体僵直,呼吸一滞。 他本已下定决心埋藏的东西,可那一瞬间,就像是藏不住了一般,震破血脉,喷涌而出。 狴犴用力握住了环饶在肩头的手,不敢回头,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 “若,是,吾……随,你,走……” 他极为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充满了内心的挣扎。 然而那沙哑的嗓音尚未把话说完,却一道闪烁着冷白光华的玉符突然从他背后飞了出来。 半空中响起了一道冷清严肃至极的男声。 “可是灵心道友?” “……是我。”身后的女人回答。 玉符中传出的男声顿了一顿,又道, “吾是元始。曾与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这里,身后的女人抽出了被狴犴握住的手,捏住空中的玉符。 她就像一条游鱼,水中捞不起的月亮。从来都是如此,只要她想走,他根本就抓不住。 而刚才,他却险些因她的游戏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凉意在心头蔓延,情潮上头的大脑恢复清醒。狴犴道不清是自己松一口气多还是失落更多。 灵心俨然已经忘记了狴犴,全心全意专注于玉符中元始的声音。或者说,是专注于赠予她玉符的那个人。 “我记得的。不知元始道友找我何事?这玉符不是通天道友……” “吾正是为此来寻道友。” 元始冷清的声音一顿,严肃中压抑着沉重。 “通天,出事了……” 第36章 昆仑山,号称万山之祖。洪荒除开不周山,就以昆仑山脉灵气最充裕,风光最为灵秀。 灵心不是第一次来昆仑。因为昆仑山在中央西部,靠近西方,她去西方时也曾路过于此。 站立在昆仑最高峰玉京山的山脚下,见昆仑山脉连绵千里,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仰观玉京山,有烟云环缭绕,瑞彩灼华。山势浩浩,其气泱泱,壮美非常。 -- 第76页 而于那径直的通天之道旁,绿色烟罗间,立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 见他头戴莲花冠,白袍纤尘不染,孤高如冰川白雪,矜贵威严。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元始,通天的二哥。 “元始道友。” 灵心走过去,口吻比对着鸿钧时还要客气。 说实在话,虽然元始跟鸿钧同属于清冷形的外表。但鸿钧给人的感觉更倾向于飘渺的仙气,一心向道,万事皆看淡。 而元始则是威严更胜,天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自恃尊贵且目中无人。 举个例子来说,假如有谁得罪了鸿钧,只要不涉及大道,鸿钧都可以当作那件事那个人不存在。一如罗睺十几万年的挑衅。 但要是谁得罪了元始,修为低的可能当场毙命。修为高的,也会被他惦记很久。 在通天教主的记忆中,封神一战,元始正是因为理念不合,而对弟弟的截教赶尽杀绝。 故而亲身经历过四圣齐破诛仙阵的灵心,是半点都不想惹他记恨的。 见得灵心知礼,元始冰冷的表情缓和了两分,回礼道, “灵心道友,贫道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一得道友的消息,就立马赶来了昆仑,却不知通天道友是出了什么事?” 提到通天,灵心的语气不免带了些急切。 元始抿紧了唇,默然一瞬,方叹道, “道友与吾上玉京山,看过通天再说罢。” “好。” 大罗金仙有破碎虚空之能。元始虽还在大罗初期,但带着灵心到玉京山顶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眨眼的功夫,灵心已然从玉京山脚下,到了玉京山顶。 三清在玉京山顶的道场,是三间相互连接,又相互并立的宫室。 最左边的宫室,金顶红门配色嚣张,殿门大开。看起来就要随意得多。 中间是一纯白的宫室,殿门紧闭。通体如昆山之玉雕成的一般,清冷尊贵。有三棵仙杏立于宫外,想来就是通天当初给她吃的那种。 最右侧,三两间朴素的茅草屋被先天草药环绕,布局已有两仪八卦之势。其中一间上空漂浮着金色的玲珑塔,于功德金光笼罩间,极为耀眼。 看到这三种风格迥然不同的住所,一眼就能分辨出它们分别属于谁。三清的性格可见一斑。 灵心对其他两座宫室都只是一扫过,目光却停留在最右侧的宫室上。 她认得那座塔,乃是后天第一功德至宝,立于头顶先立不败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为老子所有。 看着那功德金光,灵心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面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大兄通晓药理,故而通天出事后,一直在大兄这边。” 元始说着,将灵心引入了右侧那间被玲珑宝塔罩住的茅草屋外。 离得近了,灵心才发现,这间屋子不仅被功德金光笼罩,且整个屋子外围还有流动的白色符文,晦涩玄妙。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脑发晕。 她心头微揪,不禁又问,“通天道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然需要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符文来庇护吗?” 元始停在门外。诧异的看了灵心一眼,狭长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狐疑,“道友竟然识得玲珑宝塔?” 尔时三族称霸,天道势微,除开三清得开天功德,其他的后天生灵对功德都不怎么了解。而老子几乎不怎么在洪荒行走,也没有用过玲珑宝塔。灵心连这个名字都能说得出来,难免让元始生疑。 “是通天道友告诉我的。” 听出了元始对她的猜疑不信任,灵心十分镇定的拿出自己的心魔琴晃了一下。 “我也有一件功德灵宝,所以识得。” 元始微微颔首,道不清语气中的复杂, “原来如此。通天……倒是真的信任道友。怪不得……” 他的声音有些轻,近乎呢喃自语。 说了这句后,便朝门上打出一道玉清仙光。 白色的玉清仙光落于门上,可见那上面覆盖的符文如游鱼般四散开来。 元始推开门,低声道, “灵心道友清,请进。” 灵心一步跨入门中,元始跟上。随即就关上了门,将符文复原。 这位未来的玉清圣人固然有些盛气凌人之感。但行事也确实一丝不苟,十分靠谱。 屋子里跟外面看上去同样朴素。仅有一个丹炉,一个蒲团,一张云床。满屋都被功德金光照耀填满,晃得人睁不开眼。 灵心眨了眨眼,适应了功德金光,才看清那云床边的人。 云床上盘膝而坐的俨然是多年多见的通天。 他还是熟悉的面貌,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然却是双眸紧闭,面色苍白。那对紧锁的剑眉中心,一点红痣鲜艳如滴血,透着不详的气息。 只凭借红痣,灵心就可以判定,现在掌控身体的当是重生而来的通天教主玉宸,而非此界的通天。 可是玉宸的存在,老子和元始知道吗? “大兄,通天如何?可有醒过?” 在灵心发愣丝索之时,身后的元始越过灵心,走到云床近前。 “未曾醒过。” 随着一声平淡轻浅的应答,灵心这才留意到,那坐在云床边的竟还有个青年。 见他身着浅灰色道袍,好似一团穿林的清风般和煦自然。灵心明明看到了他的脸,却又仿佛没有留下任何印象。辨不出美与丑,唯记得一双浅灰的眸子,清透如水,藏着浅浅的忧虑。 -- 第77页 元始叫这个青年为“大兄”,那么他的身份就很明显了。 是太清老子。 饶是灵心观心通天的情况,此刻也不由得一惊。 她明明记得在通天教主的记忆中,元始天尊是个威严十足的中年,而太清老子看面貌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怎么到了现实世界里,这两个具成了青年? 原来发现元始看着比封神时年轻,灵心还没多想。这会儿看到老子,灵心终于觉出些不对劲。 修士的外表都是随心而生。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然能两位未来的圣人心境发生那么大的改变?跟通天、封神、天道会有关系吗? “大兄,这位就是灵心道友。” 元始清冷的语声打断了灵心的思绪。 灵心见老子站起身来,未免失礼,主动开口, “见过太清道友。” “灵心道友。” 老子的语声平和,远比元始要善意得多,也淡漠得多。 “吾兄弟之事,本不该烦请灵心道友。然通天出事后仅有的一次清醒,却是拿出与道友联络的玉符,让吾等请来道友相帮。他眼下出不得此屋,故而只好让元始修好玉符,请道友亲至于此了。” 听完老子的解释,灵心连忙回了句,“算不得麻烦,通天也是我的朋友,我本该义不容辞。” 又问,“为何说通天不能出这间屋子?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功德金光来庇护?” 猜测归猜测,问肯定还是要问的。 老子与元始对视一眼,表情均有些凝重。 老子摇头叹道,“若无功德金光和符文遮蔽,只恐昆仑受不住那等天威压迫。” 灵心呼吸一滞,语声迟缓, “天,威?” 元始眉宇间透出些许怨怒和疑惑,“我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得开天功德,无论通天做了什么,都不该受这等针对才是。” 灵心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还是此间天道对通天出手了吗?可一切尚未发生,天道又是怎么发现通天的不对劲的呢? 老子注意到灵心的神情,问, “道友是否知道些什么?” 灵心迟疑的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元始急迫问,“灵心道友这是何意?” “我的确知道些事,但需得问过通天道友的意见,才能告诉二位。” 灵心虽然觉得元始和老子现在对通天的关怀不作假,但未来那些事也实在不好开口说。还是问过了玉宸再看。 老子闻言若有所思,元始却又些不悦。觉得灵心在推脱。 “通天现在这个样子,我跟大兄都不能将他唤醒,如何问过他?” 灵心轻声道, “我可以试试……” * 时隔百余年,灵心又一次进入了通天的识海。 还是茫茫的宇宙星海,然也不知是不是灵心的错觉,那些明亮星云的光彩似乎比上次见时黯淡了许多。 灵心在星海的角落找到了那扇门。 乌黑的铁门上盘饶无数黑气,像是活过来的黑蛇,交缠游戈,戾气腾腾。 灵心伸出手,欲推开那扇门。却发现自己推不开。不仅没有推开,那上头的黑蛇还试图咬她的手。 第一次来之时,灵心还是个懵懂无知的普通小魔。看到这扇门只觉得压抑,心里发闷。而不知缘由。 现在她已经掌握了部分心魔法则,再看到门上的黑蛇,就能够感觉到天道法则的气息。似乎与她同处一源,又不太一样。 她试探的放出一丝法则之力,这一次,成功推开了门。 眨眼间,宇宙星海消失。灵心只觉得脑中一昏,眼前已是熟悉的血色空间。 却见那霸占了几乎整个空间的血色漩涡中间,除了那柄造型古朴的断剑,还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与断剑一起被血色的丝线缠绕。 “那是……通天,还是玉宸?” 看到漩涡的瞬间,灵心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剧烈吸引。像是饥饿到极致的人看到满汉全席,沙漠里的旅人看到绿洲。 她如失了魂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漩涡中央走去。。 “不要去。” 似乎有谁拉住了她,灵心隐隐有些知觉,却不能克制自己。一心只看得见那血色的漩涡,内心充满了渴求。 “不曾想你竟这么快就得到法则之力……可是难办……” 那嗓音低沉,温和醇厚,颇有些熟悉。 不知是被什么力量影响,灵心眼中所见一切尽染上淡淡的血色,朦朦胧胧地只能看到一个清瘦高挺的人影。 他揽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继续走向漩涡,低语一句, “丫头,得罪了……” 而后垂下头来,将自己的眉心与她的额头相贴。 一缕虚化的神念触须从他的额心探出,瞬息从一化万,一缕一缕结成罗网,将灵心神府的壁垒包裹,渗透了进去。 “得罪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低沉醇厚的嗓音微哑,意外的撩人。 然而灵心却没有心思去欣赏那迷人的嗓音。 当那些神念触须渗灵台神府的瞬间,她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好似被无数酥麻的电流冲刷,随之而来的,是宏大如火山喷发一样铺天盖地的异样快感。 “唔……” -- 第78页 她喉头溢出呜咽的声音。宛如一只面对海潮的蚂蚁,不可抗拒,不可抵挡。唯有身子颤栗,像是要融化了一般软倒在对方的牵引下。 忘记一切,神魂颠倒…… 第37章 识海空间内,血色漩涡下。 粉衣的少女和青衣的男子相拥而立,额间紧贴,如绿叶簇拥着粉红的花,给那血色的空间都添了几分春意浪漫。 灵心已是彻底的忘乎所以。 隔着薄薄的眼纱,她意乱情迷的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晦暗深沉,饱含沧桑,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她认得这双眼睛。它属于重生而来的圣人,那个经历了兄弟背叛、弟子离散后一无所有的通天教主—— “玉…宸……” 灵心断断续续地唤出声,嗓音像是裹了蜜,柔媚至极,甜得发腻。 属于心魔核心之处,头一次被别的法则所侵入,每一寸神念都与之紧密贴合,包裹,几乎分不出你我。 这就是圣人的境界吗? 灵心能完整的、深切的感受到对方神念的强大。 如苍穹之博广,如渊海之深邃,如厚土之雄厚,将她承载容纳。又如一把锋利绝伦的宝剑,带着坚不可摧一往无前的意志,击垮了她的全部。 她自己悟得的一点心魔法则,就像是初初萌发的嫩芽,被倾盆的暴雨无情碾压,在洪流中支离破碎。 那种过分极致和霸道的快感甚至已经演变成为了另一种极致的痛苦。 血色漩涡对她的蛊惑因这种痛苦变得单薄如纸,在那种剧烈的冲击下荡然无存。 灵心被玉宸托住的身子不住打颤,小脸皱作了一团,看起来几乎要窒息昏厥过去了一般。 可那痛苦之下,她却又没有丝毫的抗拒和恐惧,反而充满了兴奋,甘心沉沦于此。 只因她心魔的本能告诉她,那几乎要击垮她核心的洪流是对她极好的东西,比吞噬天魔域的心魔法则吴忧还要好。 只要是有好处,有天大的好处,就算是把她打碎了重组又怎么样呢? 所以灵心全无抗拒,只用一种近乎啜泣的声音央求玉宸, “慢,慢一点……太,多了……” 灵心因神府被玉宸的神念入侵,搅得神魂颠倒,站立不住之时,玉宸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种神念相交的做法简称神交。是后世一对感情甚笃的双修道侣发现的。 原是那对道侣中修为低的一方生了心魔,险些突破失败,爆体身亡。情急之下,修为高的一方将自己的神念探入道侣的神府,试图稳住对方的灵台。不想竟然真的成功帮道侣度过了心魔劫。 之后,神交就因奇妙的效果在修真界广为流传,甚至被归入双修之道。 一如双修缠绵的是肉身,神交缠绵的是神念,是精神上极致的欢/愉。 修为低的一方处于被动,在神交时,可以感觉到被冲刷的极致快感,同时也能获得感悟。尤其以心魔劫中,效果最明显。十有八九都能被拉回来。 而修为高的引导者,快感减半,不能得到新的感悟。但神念亦可以得到凝炼。 玉宸前世作为通天教主时,也曾听闻过这种方式,但他一来没有道侣,二来他身为圣人,哪怕他能提供的好处极大,也不会有人敢找他尝试。 那血色漩涡乃是上一世天道为阻他设下的血咒,蕴含天道法则之力。灵心为心魔,与天道同出一源,自然会为其咒力所惑。 但她第一次来之时懵懵懂懂,根本没有悟得法则之力。看到血色漩涡只会觉得恐惧。这一次来,却大有不同。 他虽然给灵心提供了修行法门,却没有想到灵心会这么快通晓法则,以至于血咒蕴含的天道法则与其产生共鸣,将她当做自己来攻击蛊惑。 玉宸曾为圣人不假,然他如今只余下一抹神魂,又为天道血咒所控,被限制了绝大多数能力。空留绝高境界而无所用。 为免灵心落得如此界通天一般的境地,情急之下,他竟只能想得到神交这一种方法来阻止她。 听到灵心央求的声音,同样被快感与心虚裹挟的玉宸艰难地松了口气。 他扶着灵心肩头的手将她挪开了些,嗓音低醇,透着安抚的意味。 “这便结束了。” 能够说话,就代表灵心已经摆脱了血色漩涡的蛊惑。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事实证明,神交之法虽然有些附加作用,但效果却是极佳的。 随着玉宸的语声,他的神念也缓缓从灵心的神府抽离出去。 紧密贴合的神念一丝丝剥离,的确减轻了痛苦,然而心魔的贪婪本性作祟,灵心怎能舍得切断这种联系? 这等好事,错过了不知下次还要等多久。 “别走……” 她勾着青衣道人的肩膀,嫩芽儿一般的神念触须又主动缠了回去。 玉宸微微皱眉,并未因她的挽留而停滞。 仍旧保持着一种稳定的速度抽离神念,半是训诫半是安抚地道了一句, “莫要贪多,吾所悟的法则并不适用于你。” 这种善意的提醒却不能为此刻的心魔所接受。 就算玉宸的法则不能完全适用于她,能受到法则之力的灌溉,哪怕只留下万分之一的印象,对她来说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灵心经历过玉宸的心魔境,她太知道玉宸的软肋在哪里。 -- 第79页 感觉到他要结束神交,心魔不需要多思,便本能地要去戳他心底最柔软之处。 带着泣音,灵心软软唤他一声, “师尊……你不要走……” 那语声无助,似悲伤,似不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想要向最亲近的恩师诉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变作了一声饱含敬爱的轻唤。 无形的粉雾弥散开去,玉宸不由自主闭上了眼,试图藏起眼底的沉痛。可常年被天道血咒影响困于心魔,他仿佛还是能听到那些从心底发出的呼唤。 师尊,为何不管弟子? 师尊,救救我们,弟子不愿上封神榜啊! 师尊,师兄师姐都没了,截教百不存一…… 玉宸睁开眼看着怀中的灵心,眸色晦暗。 “心魔,当真是魔性难除。” 一句不轻不重的训斥,语声中却透着些无可奈何。 就像是长辈训诫胡闹的晚辈一般,不是真正的斥责,而是一种浸透了威严的怜爱与关怀。 灵心的确抓住了他的软肋。 在他的心魔境中,她曾扮演过魂飞魄散的龟灵,是他最为歉疚的弟子。他已失去了太多,一腔愧疚,不可避免的移情于她。 所以哪怕他现在对她的算计心知肚明,也不忍责备她,甚至不忍让她失望。 玉宸紧了紧环住灵心的手,垂眸轻叹, “只当是偿还你上次的因果吧……” 话说罢,他单手扶住灵心的肩头,另一只手平伸而出,牵一缕缠绕血色漩涡的血线于掌中。 肉眼可见的,血线过来之时,玉宸原本还算凝实的躯体都似虚化了一瞬。青色道袍下的身躯空荡清瘦,唯有眉心处的血痣,愈发鲜艳。 那血线即为法则咒力,是上一界的天道专门针对他下的。一直被他牵制于血色漩涡。此刻一碰到玉宸,咒力便如附骨之蛆缠上,侵蚀他的神魂。 玉宸面露隐忍之色,把那缕血线截断,蕴于掌中。 但见得碧色光华流转,血线上的血色和咒力像是被水洗过净化了一般,逐渐变得透明无害,安安分分地钻进了玉宸的掌心。 又在他的驱使下,由重新贴合在一起的神念,一丝丝化开渡了过去。 这位曾经掌管洪荒第一大教,门下万仙来朝的通天教主的确是个绝好的老师。 如果说之前他为了切断灵心与血色漩涡的关系,神念如洪流汹涌,几乎要把人击垮。那么这一回玉宸刻意把净化的血线法则渡入的节奏,便如春风化雨,让灵心欲罢不能。 她的面色酡红,之前的痛苦之色被一种似通似快的神情取代。朱唇开阖,毫不掩饰用声音抒发自己的欢喜。 “好厉害啊……师尊……进来的法则……都不一样……要吃不下去了呜……” 她只顾自己快活,全然没想过这些话伴着她的娇吟喊出来有多么引人遐想。 血色漩涡中,与那断剑一处,被重重血线束缚的通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环抱的灵心与玉宸,幽幽道了一句, “你们,挺会玩儿呀!” 玉宸之前听着灵心的叫唤,表情已经有些不对劲,但想着只有他们两个也就忍了。 这会儿听到通天的声音,他一时没控制住节奏,瞬间将本来分成丝丝缕缕的法则感悟一次性灌了过去。 可怜灵心吃得正欢,被这么来了一遭,承载法则之力的核心不能容纳,直接晕了过去。也算是间接停止了叫唤。 玉宸及时揽住了昏迷过去的灵心,把她放到地上。苦笑着摇头,“罢了,也算是你的缘法……” 叹过一句,他方才转过身去看向漩涡中的通天。 “你醒了。” 通天点点头,小心地避开了身周的血线。顶着一张跟玉宸相似的脸,好奇地问, “你刚才是做了什么,把她搞成这个样子?” 不等玉宸回话,他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吾也能试试吗?” 玉宸的太阳穴跳了跳,哪怕知道这是过去的自己,也还是很想打他。 未来道侣之间做的事,无可奈何一次就算得罪了,他来凑什么热闹! “不能。” 果断回绝了好奇心旺盛的通天,玉宸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 “你醒了正好,待会儿却还需要你的配合……” * 灵心意识朦胧间依稀听到了两个男声在对话。 从那种带来精神上极致欢愉的余韵中睁开眼,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迷离的血色,像是个无边无际的框,框住了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 “玉宸道友。之前,多谢你了。” 灵心努力撑起身体,却还是感觉头脑有些眩晕,不怎么稳当。 青衣的身形从模糊变得清晰。蓦地近前来,轻轻扶了她一把。 “无碍。” 玉宸低低应了声。体贴地略过了前灵心算计他的事不提。反而问她, “你可有什么不适?” 对上一双浓墨般无光的眼,灵心的视线随即又看到他眉心一点朱红如血,充满厄运不详气息的红痣。 她隐隐感觉,他似乎比上一次见时,又憔悴了些。 灵心不由得微微恍神。 比起跟通天同样的脸,玉宸的声音更让她印象深刻。低沉醇厚,磁性。好像疏远,又仿佛轻呢喃在耳畔。 -- 第80页 很难想象,那个跳脱如少年般意气风发的通天,到底是怎么进化成这个样子的? “没有。”灵心摇了摇头。 其实她很想再来一次神交,但她不能靠着损伤玉宸来填补自己的贪婪渴望。否则她与玉宸那点因心魔境结下的缘法都要消耗干净了。 不过嘛—— “刚才我们做的那个叫什么?能教教我,怎么跟别人做吗?” 灵心充满了期待地询问。 虽说玉宸不能跟她来,她还可以试试鸿钧、罗睺他们啊!哪怕得不到多少好处,能舒服一下也不错。 听见灵心的话,玉宸眉心微蹙,斟酌着语句试图打消灵心的念头。 “神交之事不可轻易与旁人……” “咳咳……咳咳咳!” 玉宸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那血色漩涡中的通天用力的咳嗽声打断。 消化了一缕血线代表的法则,灵心已不再被血色漩涡蛊惑。 她循声望去,见到漂浮在血线围绕中苏醒来的通天顿生惊喜, “通天?你没事就好。” “吾有事!” 三个字铿锵有力,宣泄了不满。 灵心:??? 她看看围住通天的血色漩涡,有些明悟,“你是被那东西困住了吗?” 通天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玉宸,剑眉一挑,带着无声的挑衅。 而后那双一如过往璀璨耀眼的星眸转向灵心,对她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发出邀请。 “那个神交,吾也想试。” 灵心一怔,随即对通天扬起大大的笑容,宛如找到了组织。 “好啊!我们先试!” 玉宸:…… 不,他以前不可能这么欠揍! 第38章 “不行。” 面对灵心跟通天的惺惺相惜,玉宸很是无情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灵心都愿意了,你说不行有用吗?” 漩涡中的通天星眸上挑,感觉到未来的自己心情糟糕,他满脸具是得意。 其实按理说通天根本没必要这么跟玉宸怼,他之所以对神交这么执着,却是因为他在这心灵空间中是能跟玉宸同感的。 不久前玉宸血咒发作,虽然已经尽力不影响通天,但通天作为主魂还是有了感应。 他知道玉宸是未来的自己,但不觉得自己现在会比未来差多少。自信且讲义气的通天就打算跟玉宸分担一下血咒的痛苦。 然而通天并不知道,洪荒后来流传的一句话叫做——大罗遍地走,金仙多如狗。 他现在就是大罗金仙。而玉宸,哪怕只剩一抹神魂,圣人还是圣人。天道种下束缚圣人的血咒,根本就不是现在的通天能够承受的。 等到玉宸摆脱血咒影响,就发现通天已经被困于血色漩涡中昏迷。 他像灵心当初那样沉沦于玉宸的痛苦之中。甚至比灵心当初还要难。因为他不是心魔,只能以玉宸的视觉经历他最深刻最痛苦的记忆——那些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的未来。 只有极少数情绪太剧烈的时候,通天才能短暂的摆脱血咒影响苏醒。可以他的境界,依旧出不来血色漩涡。 玉宸自己尚且被血咒困扰,无法脱身,只能暂时将自己的神魂与通天相连。保证他不会被超纲的法则弄死。 然后就请了灵心来帮忙。 灵心刚来时,通天尚未苏醒。直到灵心跟玉宸神交。 因为神魂相连,同步了感觉的通天,也同步到了玉宸所感的那部分快感。 一次神交,三人享受。 剧烈的快感唤醒了通天。与他正在经受的痛苦记忆比起来,那种快感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所以他深刻觉得,也要让玉宸感受一下他的“快乐”才好。 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玉宸可不管通天怎么熊,语声淡淡, “你出不来。” 通天轻哼一声,“吾出来后一定!” 他要跟自己作对到底! 玉宸冷笑,“你可以试试。” 看着两个长得几句一模一样的青年针锋相对,跟照镜子精分一般,灵心围观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 “为什么不行?” 她一脸单纯的问玉宸,“我能与你做,为何不能跟通天做?” “就是啊!她能够跟你做,自然也能跟吾做。” 通天瞥了眼灵心,声音小了些, “反正吾又不是没有感觉……” 听到这两只孩子心性的抗议,玉宸感觉到格外的心累。 不想误了灵心的将来,他还是委婉地说出了真相。 “神交需要双方神念交融,若不是跟绝对安全的人恐会伤及神念,故而在后世被列为双修之道,多为道侣之间才会使用。” 玉宸解释的很详细,但两个听的人却不怎么买账。 “道侣之间?” 灵心歪了歪头,“双修不是想跟谁就跟谁吗?为何一定要道侣之间?” 通天也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玉宸的表情古怪,透着些许好笑, “合着你就是因为这个不许吾跟灵心神交?” 玉宸听到他们的问题,微微愣怔。 他重生回来之时已是末法时代,夫妻的道德观念深入人心。却是忘记了,洪荒如今还没有所谓的道侣关系。 正如灵心所说,双修这种事,想跟谁就跟谁。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 第81页 “倒是吾着相了。” 玉宸一时苦笑,不知该欣喜于自己成功回到了过去,还是该遗憾于他再也回不去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看出玉宸眼底的隐痛,知晓他来历的灵心与通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回归了正题。 灵心问,“还不知道你们特意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通天则道,“吾还是不相信,大哥二哥会那般对吾。” 红衣的青年看向未来的自己,笑着提议, “玉宸道友,我们打个赌吧。” 玉宸微微皱眉,“你是想——” 话没有说尽,猜到通天想法的他摇了摇头,“那件事的确另有内情,你不必为此而烦恼。” 灵心被他们说得云里雾里,只听他们说到“大哥二哥”,猜测是不是跟封神一战有关。 “吾没有烦恼。” 通天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与玉宸对视。难得正肃道, “吾虽然看起来被困在这里,但你我都清楚,真正困在里面出不来的,是你。” 那血色的漩涡说来是天道下的血咒,但血咒之力用的是心魔法则,只能挖掘放大负面痛苦的情绪,将那情绪转化为对神魂对心灵实质的伤害。类似于终极版的心魔分/身。 然而痛苦的根源却还是他自己的心。 玉宸闻言,轻垂眼眸,陷入长久的沉默。 灵心其实很想问,但氛围太过压抑,机智的心魔决定还是继续围观吃瓜。 过了好半晌,却还是通天先开口。 “别犹豫了,吾还不知道你吗?” 他脸上又有了笑意,那眸中满是少年意气的坚定,灿若星辰。 “吾相信,大哥二哥不会让你失望的。” 玉宸目光沉沉,对上通天的眼,他蓦然一笑,缓缓给出回应, “好。” 青衣的圣人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锋芒与苦痛尽皆收敛。恢复沉静道, “吾也希望,你可以赢。” “吾一定会赢。” 通天笑着说完,也像是放松了一些。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灵心,与玉宸异口同声,“灵心道友,帮吾个忙吧。” 两张相同的脸一齐看向灵心,同样的剑眉星目,对她露出笑容。 一个意气蓬发,一个成熟内敛。但眼底却有着同样璀璨的光,同样的热忱。 灵心:…… 别这样,她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来! 也不知道神交什么的,能不能三个一起啊…… * 作为三清当之无愧的大哥,老子不管是修为还是境界还是谋算,都是三兄弟里最高的。 但他性子清净,不像二弟元始那样小心眼爱计较,也不像通天那么爱作死。在过去的千万年中,除了盯着两个不省心的弟弟好好修炼不要吵架,他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炼丹了。 老子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的丹房,他隐约记得他前一刻还在做别的事,突然就坐在了丹炉前。 幸好炼丹是他的爱好,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就按平常一样备齐了灵物,开始炼丹。 却没有发现,他的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粉雾,除了丹炉以外,其他事物皆是模糊又虚无的。 调药、固封、燠养、中胎、用火…… 老子对一切流程均已了熟于心,动作不疾不徐,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和朴素的道韵。 不知过去了多久,但听的一道玄妙的声音自丹炉而起,近似龙吟。有五行之气流转,蕴得紫光腾腾,丹香清浅。 他便知晓,开炉的时机已成熟了。 “起——” 老子目光平静,胸有成竹,顷刻间结出八十一道光华耀眼的法印打向丹炉。 下一刻,丹炉打开,眼见得一坨焦黑的物体滚出来,同时弥散开的是极其难闻的糊味。 丹药,糊了。 怎么可能? 老子准备取丹的动作僵住,一向平淡的灰眸中惊起一丝错愕。 “失败了?” 淡淡的粉雾霎时浓了一瞬,又重新恢复平淡。 虚空中操作炸炉事件的灵心差点没急的跌出来, “我的百分百情绪呢!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毫无疑问,现在的老子正是在他的心灵世界中。 之前灵心一头雾水地得到了两个通天的委托,就是想让她构建一条链接带,把老子跟元始一起拉近通天的心魔境里。 灵心在玉宸的指导下研究了许久,大致有了思路。 第一步还是需要种下心魔分/身。 所以获得老子跟元始的同意后,就有了现在的场景。 老子的心境堪比鸿钧,唯一的爱好只有炼丹。灵心之前也挺顺利,发现丹药炼废的瞬间,老子的情绪的确达到了百分百。 但只是一瞬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种下心魔种子。老子的心境就重新恢复了平和。 “搞什么啊!” 灵心不解老子的心境,其实非常简单。 在炼丹上天赋异禀从未失败过的老子第一眼看到丹药炼废的确是很错愕。但下一刻,他就想通了。 他的炼丹术会有问题吗? 不可能的。 那有问题的一定是—— “丹炉,坏掉了?” 老子轻挥袍袖,将废丹跟丹炉一起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声无息。一如他转换自如的心情。 -- 第82页 能发现丹炉坏掉了,也是个好事。 不过是浪费一份材料而已,他,耗得起。 空中的灵心嘴角微抽,决定再搞第二波。 老子重新拿出了一个丹炉。 还是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步骤。 调药、固封、燠养、中胎、用火……甚至连气息都与第一趟完全一样。 可是这一次还没有等到开炉。 “嘭——” 丹炉,爆炸了。 那一瞬间,心魔能感觉到空间主人的情绪直接跳到百分之百。她迅速分出一粒心魔种子,还未融入,那情绪又直接跌落为零。 灵心:!!! “什么鬼!” 气质平淡,近乎自然的青年平静地挥了挥袖,将眼前的一切统统灰飞。 然后平静地开口道,“灵心道友,出来吧。” 灵心:…… 她本以为鸿钧那样的已是一等一的难对付,没想到还有老子这个更难对付的。 灵心其实很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出现在了老子面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怂。讪笑道, “太清道友见谅,我也是为了救通天。” “无事。” 老子看着化出人形的灵心,语声跟目光一般平静温和。问她, “你想要吾的情绪剧烈,不必如此麻烦。” 灵心一懵,“啊?” 这不是流程吗? 老子没有回答她,只是闭上了那双浅灰色的眼。 下一刻,几乎跟空气融为一体、毫无存在感的青年好像突然变得巨大,存在感极强,任谁也不能忽视。 同时,他的情绪波动也从零跳到了极致的百分百,且保持平稳。 “这怎么可能?”灵心整个魔都震惊了。 “可以吗?” 老子睁开了眼,目光平静如初。与他的情绪波动截然相反。 “可可可可以……” 虽然灵心压根不知道老子是怎么办到的,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分出一颗心魔种子。 粉色的种子无声融入空间,好像一滴水融入江海。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可灵心却能感觉到,她的心魔分/身,已经成了。 分/身种的很顺利,但灵心却不能淡定了。 她盯着老子,像神经病一样呢喃自语, “不会吧,怎么可能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看到灵心的状态,老子摇了摇头。那维持到百分百的情绪波动又直接跳回了原点,好像从来没有过任何情绪。 平和地问她,“吾这边已成,你可是要再去元始的心境中?” “是的。” 灵心看老子的目光比看鸿钧还要敬畏。能够自由切换情绪的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老子点点头,却好似不经意地说到, “元始的心性,却是需多加磨练。” 灵心:??? 大佬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老子平静地与她对视,淡灰色的眼眸温凉如水,如清风霁月,道不出的清净祥和。 灵心默了一默,试探性的问道, “那,我努力让元始道友多受点磨难的?” 老子微微颔首,“善。烦劳道友费心了。” 灵心:…… 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哥吗? 心魔挤了挤眼框里并不存在的泪水, “太清道友这一片感天动地的拳拳爱弟心,元始道友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的。” 老子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点了两下。 一清一浊两道灵气犹如双鱼,首尾追连,在空中徐徐旋转。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那双平和至极的灰眸看向灵心,未来的太清圣人轻勾嘴角,划开一抹笑容浅淡。却似无形的威胁。 “让他知道,就不必了。” 灵心:…… 第39章 元始刚刚拥有意识的时候,尚且不能睁开眼。 他似乎身处于一片温暖潮湿之处,四周拥挤着不知名的活物,紧挨着他动来动去。 他很是厌恶这种拥挤,往那些挤着他的东西的反方向努力挪动了些。 才感觉到一点宽松,还没松口气,他的身体就仿佛被什么提起来,放到了极柔软的地方。 他试图挣扎,却孱弱的没有半点力气。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有细碎温柔的叫声传入他的耳中,便成了另一种他能够理解的语言。 “这孩子,怎么不吃啊……” 嘴里被塞进去了什么。他起初十分抗拒,但隐约觉出那东西似乎富含些许能量,可以让他不那么孱弱。犹豫再三,元始还是忍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恶心,大口吮吸。 “这才对啊,快快长大吧。” 伴着那温柔的呜呜声,他沉沉睡去。就这么在饮食和睡眠中浑浑噩噩度过了几日,他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 睁开眼看到世界的瞬间,元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暖却黑暗的巢穴,刚刚长毛还没长眼的小兔拥挤着贴近母兔的肚皮。颗粒状的排泄物混合着恶臭,或许其中,还有他的…… 他是一只幼兔? 他怎么可能是一只毛绒绒的、普普通通的兔子! 元始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迈开十分虚软的腿,跌跌撞撞,无视后面母兔的叫声,连爬带滚地逃出了温暖的洞穴。 -- 第83页 外界,是冰封的雪地。 寒风凛冽,天地间是寥寥无边的银白。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想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兔太过于孱弱,竟然连雪花砸在身上都觉得冰冷刺骨的疼痛。 不过片刻,他就被寒霜冻僵在雪地里。 “回去吧孩子。” 母兔的声音在靠近他。 风雪越来越大了,留在雪地里必然是死路一条,而只要他愿意回去,温暖的巢穴就在身后。 可想到那黑暗臊臭的巢穴,还有那些只会凭本能饮食排泄的兄弟,元始便从心里而生一股抗拒。 他宁愿干干净净的死在雪地里,也不愿意再回去,也不愿…… 凭借着这股仿佛刻进灵魂的骄矜,元始又往雪地里跑出了几步。 幼兔被埋入雪中,在凛冽的寒风中奄奄一息。 看着那几乎跟雪地融为一体的幼兔元始,虚空中操纵一切的灵心陷入沉默。 她是真的没想到,元始能够固执到这个地步…… 有了老子的委托,再加上曾经扮演过截教弟子的缘故,灵心虽然跟真正的元始接触极少,但不影响她决心要借这次机会好好整一波元始。 故而在进来之前,她装模作样的跟元始说了一通,让他完全交付心灵空间的掌控权。 然后吸取在老子还有当初鸿钧身上得到的教训,刚一进来就用尽了法则之力,把元始的记忆和神魂锁死。 元始的修为的确高于灵心,但大罗金仙境还没有接触到法则之力。有心魔法则的约束在,除非他的情绪波动爆表,或者灵心主动放过。否则这位未来的玉清圣人,只能一直沉沦在心魔境中,不能苏醒。 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灵心就准备为自己的小伙伴通天还有良师益友玉宸报仇了—— 她从元始的记忆中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盘古元神所化的高贵根脚,多次因为通天喜爱那些湿生卵化的毛茸茸而训斥于他。 而在玉宸的记忆中,以元始为掌教的阐教众仙,封神战时也是毫不留情地嘲弄截教弟子为“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的根性浅薄之辈。 很不巧,灵心扮演的龟灵也在此之列。 怀着要让元始也体验一下作为根性浅薄之辈的感觉的想法,灵心抹去了元始的记忆,一如当初对鸿钧所做的那般,让他成为一只刚刚出生的白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阐教元始天尊,还真难对付……” 灵心在虚空中半是嫌弃半是无语地道了一声,还是幻化出人身,来到了白兔元始身边。 若在心魔境中死亡,元始的记忆就能直接恢复,她做的准备岂不是都白费了? 机智的心魔肯定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温热的灵力如涓流涌入体内,驱散了刺骨的寒冷。 元始艰难的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抹与这冰封世界格格不入的粉红。 那应当是个粉衣的少女。 飘摇的风雪模糊了她的容颜,元始只能听到她轻哼着古古怪怪的小曲,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割完静脉隔动脉……披了一身白毛,看起来还真挺惹人爱的……” 她说到这里,用手提着他的耳朵,举高到自己的面前。 屈辱,难以想象的屈辱。 “你怎么敢!” 白兔的四肢扑腾,发出愤怒的气声,却挣扎无果。 元始气得眼通红。他要杀了她!一定! 少女仿佛不知他的杀意,轻笑道,“是只生了灵智的小兔子啊,可惜资质太差了些,恐怕是难以化形。” 资质太差……是说的,他吗? 元始心里一凉,就连被提耳朵的恼火都减轻了些。 满心是愤怒和屈辱的元始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 她的五官是极其秀美的,眉如柳叶,眼似桃花。眼仁的黑白并不分明,似醉非醉,好像笼着一层薄粉的烟纱,有一种种奇异的迷离与朦胧之感。 只是与她对视一眼,就好像提前步入了暖春。 但她依旧是个可恨的女人。元始没有因为她的外貌而减轻心底的杀意。 “罢了,总归还有一身皮毛可取,就带回去暖暖手吧。” 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做完评价,女子轻轻用指尖梳着白兔的皮毛,抱着无力抵抗的白兔元始乘风而起。 高空的风格外凛冽,凉入骨髓。 她好像是故意不用灵力挡住寒风,一边任他吹风,一边却不断地用两指抚摸他的皮毛。 从头顶,到短短的尾巴尖。 女人的抚摸好像带着奇特的力量,不仅是灵力带来的温暖,还有一种直击灵魂的,似电流一样的酥麻,让他骨醉神迷…… 打住! 对自身皮毛的自我厌弃成功让元始恢复了清醒,尽力避开灵心的手。 他宁可从高空跳下去,死在雪地里,也绝对不能接受被撸毛! 感觉到元始的抗拒,灵心有些意外。 倒是没想到元始的意志能如此坚定,连神交的快感都不能让他放弃对毛绒绒的厌恶。 在心魔境中的元始被她封了法力修为,本身就是神念的幻化。故而方才她故意在指尖蕴上神念抚摸元始神念的化身,某种程度上说,已经贴进于神交。 当然了,神交是完全的交融,她这个不过神念的一点点触碰罢了。 -- 第84页 想了想,灵心却还是放下了手,不再碰元始。 “来日方长……” 她的神交之法,还需要多多锻炼啊。 * 白兔形态的元始被灵心扔进了她精心为他打造的动物园。 所谓的动物园,其实就是灵心用阵法圈了一山一湖。山上放了虎豹豺狼,山鸡野兔,湖里有各种水族。皆是开了灵智,但未曾化形的妖类。 将白兔放到草坪上,灵心打出一点灵光进入白兔元始的身体。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此乃化形之法,你的资质虽然差,但也算是与我有几分缘分。好好修炼,别死的太快了。” 光点进入脑海,却是一篇玉清仙诀。 元始本能地觉得这法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为何熟悉。 “主人又带新宠回来了。” 一个媚声媚气的叫声打断了元始的思绪。 他睁开眼,正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被女人宠爱地抱进怀里。 又有其他诸如梅花鹿、山羊等毛绒绒的小动物纷纷跑来,亲昵地蹭女人的腿。 那只白狐居高临下,不屑地看着草地上的元始。 “好小的兔子,他的皮毛能有我的油光水滑吗?” “他自然不能跟你比的。” 女人给怀中的白狐喂了一颗灵丹,看元始的目光却似透着玩味。 这正是灵心给元始安排的第二个打击。 不多时,灵心表面上飘然而去。暗地里开始操纵角色。 “小子你记着,来到这里的都是主人的宠物。不过你就算有跟我一样的白毛,也休想越过我去!” 那只白狐趾高气昂地给元始留下一句话,摇着蓬松的大尾巴转身离去。 “宠物?” 从白狐的话语中意识到他只是女人圈养的宠物之一,元始怒火中烧。 他要修炼,他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杀了那个可恨的女人还有这些妖物! 元始的想法很美好,然而修炼起来,却发现修炼于他难于登天。 正如灵心所设定的那样,他的资质确实是太差了。 同样的修行,同样的灵山灵水。其他小动物,尤其是那只白狐的修行可谓一日千里,短短三百年就迎来了化形雷劫。 而看着白狐拥有了妖妖娆娆的先天道体之形的元始,甚至没有炼化喉间的横骨,说不出话。 他不解。明明他修炼已经足够的努力,为何那些灵气都像是故意避开他一般,百分的灵气只能让他纳下半分。 资质奇差的,怎么偏偏是他呢? 不应该的! 不应该,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继续埋头苦修。 这三百年间那粉衣的女修偶尔也会出现,但元始从不靠近。只远远看着其他的动物凑过去,争宠似的献上自己的皮毛,从她手里求得一枚灵丹。 心中的感觉,只有他自己知晓。 又过了二百年,元始终于艰难的炼化了横骨,却也寿元将至。 他的身体越来越老化,甚至比刚出生时的幼兔还要孱弱。 元始满心不甘,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不该过成这样。但世事就是如此残酷。 在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快要解脱之前,那个女人又来了。 这些年不断的有妖兽化形离开,她也不断地带新的灵兽回来。好像早已把他抛在脑后。 他也有种莫名的骄矜,从不主动靠近,像别的动物那样求她的灵丹。 但这一次,元始犹犹豫豫地靠近了过去。 一枚灵丹,足以让他多拥有十数年的光阴。忍受一时,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其他的灵兽不知何时都散了,唯独那只白兔还在十步外徘徊不前。 灵心暗道这元始未免也太傲娇,面上却像是突然看到了他,主动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地笑道, “果真是资质太差,这便寿元将近了啊。” 听见此话,强烈的屈辱感盈满心头,元始羞愤欲死。转身就要走。 死了就死了,没得要去做他做不屑的举动。 灵心自然不会让他离开。 一道灵风把白兔元始送进了灵心怀里。灵心轻轻捋着白兔柔软的皮毛,似笑非笑地赞叹, “这身皮毛倒是顺滑。” 几百年未曾被她碰过的白兔身体僵硬,那种奇妙的、酥麻的快感再度袭来。内心的抗拒和外在的快感构成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他说不清是痛苦多还是欢愉更多。 灵心又道,“罢了,看在这身皮毛还算不错的份上,便赏你一颗化形丹吧。” 话音落,一颗灵丹被她塞进白兔嘴里。 元始只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眼前所见一切都似蒙上了一层清泠泠的玉清仙光,唯有粉衣女子的身形格外晃眼。 七道象征性的劫雷响过,灵心看着化形成功的白兔元始,微微恍然。 见青年穿着一身纯白的道袍,两仪莲花冠将墨发半绾,立领的一圈白色兔毛衬得姿容愈盛。 他冷冷看着她,一双琉璃似的眼眸如点漆,俊美的面容宛如昆山之玉静心雕琢而成,冰冷,圣洁,像冰川之巅素白的雪,像天边孤高的云。 抛开他某些特质不谈,元始的颜当真称得上绝色。 ——更想欺负了呢! 灵心把眉头轻蹙,淡淡问道, “谁让你穿衣服的?” -- 第85页 元始微怔,还没有从寿元将近突然跳到化形成功的变化中回过神。 下一刻,凌厉的剑气贴着皮肤擦过。他甚至来不及躲避,但觉身上一凉,衣衫碎落了满地。 他下意识背过身去,避开了女人过于热辣的注视,恼怒不已。 “你发什么疯!” 那形状完美绷直的脊背下,两个极漂亮的腰窝,好像冰雕玉琢的一般,盛了漫天的光华。 女人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腰窝,一缕神念缠绕,她的语声温柔,又似透着淡淡的轻蔑。 “宠物,就要有宠物的自觉。” 第40章 元始的外袍上衣尽被搅得支离破碎,唯留下亵裤保留他仅有不多的体面。可灵心给他的第三轮打击才刚刚开始。 她的手指按到他的腰窝,丝丝缕缕的神念如电流,顺着血脉经络蔓如神魂,带来奇妙的感应。 青年的体表不由自主地轻颤,刚刚化形的身体仿若从神魂深处想要予之回应,以至于他握紧拳头才没让膝盖软倒。 她轻笑,扶着他腰窝的手沿着脊背轻缓上移,柔媚的语声带着些许嘲弄,“小宠物,怎么站也站不稳了……” 那酥麻感渗透,自下而上,无形的快感直冲灵台,于上丹田点起星星之火。 元始的指尖刺入掌心的血肉,剧痛方让他克制住了不被那酥麻的快感侵吞理智。强撑着一股生来具有的尊贵威严,他用一种憎恶的目光看着灵心,语声冷冽,“你说谁是宠物!” 青年看她的目光愤恨到了极致,却又因为她神念的触碰而夹带一丝几不可见的,眼眶微微泛红。 仿佛茫茫冰原上燃烧着一朵橙红的明火,无尽深渊里盛放了一朵粉红的蔷薇,绝艳逼人。 看着元始这个模样,灵心觉得自己有点上头了。 她本来只是想帮通天玉宸还有那些尚未入门的截教弟子出口气,叫元始也体验一下湿生卵化的痛与无可奈何。 可是看着那白衣青年被折辱时愤怒的模样,就好像有一朵朵冰原盛开的烈火之花,开在了心头。让心魔……食欲大增。 她必须承认,人身跟兔身到底还是不同的。 她爱毛茸茸,更爱调戏美人。 心魔的劣根性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嘘,不要生气。” 女人的红唇微嘟,语声轻柔。那双形状妩媚的桃花眼半眯,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似醉非醉,目光迷离。 对上那样一双眼,元始只觉得心里某处像是被什么绊动了一下,随后便升起无边的羞恼。厉声质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灵心可以感觉到。若不是被无形的法则之力压住,兼有神交的快感缓和,元始恐怕已经恨不得出手杀了她了。 然这种踩着危险的边缘起舞,操纵一个比自己强大的远古大佬心境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让她直接放弃了适可而止这个选项。 灵心轻抚着他绷直的脊梁,带着几分恶意,轻缓叙述, “小兔子才刚刚化形,生气的话,尾巴会出来的哦。” 心魔境内,元始的记忆被封存,她就是唯一的神。 一语出,言出法随。那尾骨的末端,肤表蓦然冒出一团白色、毛茸茸的圆尾。 她的手指下滑,顺着尾椎,五指一裹,堪堪将那毛茸茸的圆短尾握在掌中。 神念的触须一化为万,循着她的轻拢慢揉包裹住兔尾,如潮水顷刻间蔓卷而上。 “嘶……” 刚刚化形的兔妖青年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抑制地发出压抑的喘息。 元始眼眶越发的红,不知是羞是怒。 那一瞬间沸腾的情绪,复杂至极,美味至极。 “滚!” 到底是上古大能,盘古元神所化,未来的玉清圣人。 情绪暴动之下,他竟是冲破了法则的束缚,气势猛然攀升,含怒一掌向灵心打来。 灵心猝不及防,肩头散作了粉雾。顾不得修复身躯,她立刻把法则之力填补上。 索性,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 一道粉色的绳索如烟雾,裹挟法则之力与神念,将元始的身躯束缚。同时也重新定住了他的修为,反被她所制。 “放开本尊!” 他的记忆尚未恢复,可骄傲却是根植入骨。 灵心靠近了元始,对上他泛红的眼眸,小手沿着绳索的法则之力游弋。用神交的欢愉抵消他的憎恶。 那一下一下的安抚,温柔缠绵。 他唇线绷紧,抵抗着内外两种截然不同的感知,咬得嘴唇发白。可眼尾的赤色却愈发的浓,蕴着点点晶莹的水色。 他又让她“滚”,嗓音清冽而嘶哑。 怒火揉碎了清冷,艳色中夹杂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威严。 灵心都为那种艳色而愣怔。 这尊贵圣洁的,冰川之巅的雪莲花,愈是恼怒却是明艳,若他有朝一日为情所扰,在情潮下被迫沉沦,又会是多么艳绝之色? 灵心甩开那些胡思乱想,回归正题。 她微微仰头对上元始憎恶的眼,似无辜又似讥讽,问他, “你生什么气?湿生卵化之辈,福缘浅薄,能得一分修行的机缘就该感恩戴德,也配在我面前讲究什么尊严么?” 有句话说得好,走对方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 听到灵心的话,元始心中起先升起的是愤怒, -- 第86页 “湿生卵化怎就不配……” 话没说完,先愣住的却是他自己。 湿生卵化之辈……配吗? 元始皱起了眉头。 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让他开始回顾自己几百年的妖生。 他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养成的观念。生于兔窝,却极其嫌恶这出身。明明自己也是湿生卵化,却对周边的妖兽不屑一顾。 可他从未仔细想过,这种厌恶从何而来,又是否合理。 若湿生卵化之辈不配,那要什么样的出身才配?最重要的是,他不配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重要的不是出身,那他又为何厌恶? 元始想起了潮湿恶臭的兔子窝,想起了久远前那只骚气好攀比的白狐,还有某些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于脑海的记忆。 出身不是罪过,但弱小是罪过。明明弱小却不知上进,反而凭本性放纵互相残害亦是罪过。 他所要追求的,当是永恒的大道,是与内心的骄傲相媲美的实力。而非在这里放纵自己的怒火与一个看不起他的女人纠缠不休。 沉默了许久,元始沸腾得仿佛随时要爆炸的情绪突然平稳了下来。 对上灵心的眼,他的目光清冷,好似已脱离这副躯体之外的淡漠超脱。 “洪荒有万族,天地之大包容万物,苍生得了机缘皆可修行。 湿生卵化之辈亦是苍生,然其大多野性难驯,逞凶斗狠,逃不脱野兽本性的影响。少有能静下心来修行的。 若能克服野性,潜心修行向道,也值得认可与尊重。” ——例如他自己。 重要的不是出身,是心性。 最后一句话元始没说出口,可前面的内容已经足够让灵心震惊。 她松开了元始,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 尽管当初她是作为截教弟子在玉宸的记忆里走了一遭,所以对同门的印象极佳。然那并不代表截教门下都是好货色。 封神一战,截教的败落固然有阐教的因素。但其弟子良莠不齐,许多弟子一味逞凶好斗,疏狂放纵天性,不肯遵从师命。才是导致他们身死上榜的缘由。 从某些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他们牵累了通天教主呢? 灵心蓦然想起当初玉宸有表露过封神另有内情的意思,元始今日为救通天也毫不迟疑。 万一后世的他真有别的苦衷?而且那些弟子尚未入门,更不要说因为阐截之争。 她这么对他—— 也是老子那个黑心的锅! 灵心毫无原则地甩锅出去。她只是个冒得感情只有食欲的心魔罢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见地。” 听了元始的话,灵心决定改改之前的剧本,给自己洗白降低点难度。 她收回了束缚元始的法则绳索,退后两步,淡淡道, “你走罢。” 元始尚未转变过来思绪,却被她的灵力推到了禁制之外。 灵心当初把白兔带回来,就放进了她刻意圈出的动物园里。园子里没有季节之分,是千年不变的葱茏之貌。禁制之外,却是应她算计的冰雪皑皑。 空气中传来女人冷淡玩味的声音,飘然在风雪之中。 “且让我看看,你这般低劣的资质,靠着向道之心,能走到那一步——” 元始皱眉回看一眼,园中春和景明,然不曾见到女人粉衣的身影。 他轻嗤一声,薄唇抿紧,自走入冰雪之中。 尚未走出十来步,却又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等等。” 元始瞬间恢复了警惕,凌厉的凤眼对上一抹粉色,不禁冷笑。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你又想做什么?” 青年挺直了脊梁,如高空临寒而盛放的雪莲。 灵心却对他的敌意视若不见,手中光华化作一件羽白的鹤氅,温柔地披到了元始身上。 纤细秀美的指尖理了理鹤氅上端的白色绒毛,她抬眸看他,桃花眼笑得弯了弯,光影迷离。 她道,“风霜雪寒,别着了凉。” 始终冷漠的人突然流露出一丝温柔,让一直受她轻蔑欺辱的元始心中蓦然一动。 这女人好像一个猜不透,看不懂的大道符文,每一次看都有不同的玄妙。 元始压住心底的异样,横眉冷目,“你以为吾会信你?” 灵心含笑点头,下一刻,她又一次定住了他的身躯。双手勾着他的肩膀,倾身而上,一口咬在他左侧的颈部。 元始皱紧了眉头,目光嘲讽。然随后便感觉到她的舌尖扫过,轻轻吮吸去沁出的血珠。 刺辣的痛楚与湿润温暖的触感同时袭来,又痛又快。 “留个印记,小宠物在外面,记得要想我啊。” “对了,我叫摇光。” 品味着青年波动的心绪,灵心红唇轻抿,笑意清浅。 心魔是什么?心魔就是要她做了再过分的事,也能牵动起对方的爱恨,让他明知她是魔,明知她是毒,明知她只是为了将分/身寄托汲取他的情绪力量,也不忍将她拔除。 她想,元始离这一天,也不远了…… 第41章 看着元始离去,灵心重新变回了无形无相的状态,冷眼旁观。 只因之前元始冲破了一次法则之力,到底是减少了对他修为上的束缚。灵心索性放弃重新再压制他。 -- 第87页 修行无岁月,千年眨眼而过,元始在心魔境里的修为也升到了大罗之境。 短短千年突破大罗之境,他已不再是当初连化形都艰难的白兔。 重新来到昆仑山脉,元始遥望着那一圈似乎千年不变的禁制,看着与外界冰天雪地截然不同的景致,杀意似乎随着那一件鹤氅消散了。 他是离开后方知自己化形前几百年都在昆仑山脉。东昆仑处处都是冰雪覆盖,只有那女人所圈出的一块地方草木繁盛,如春日仙境。 他告诉自己,回来只是因为他对昆仑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绝对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元始并不知晓这又是灵心的算计。她料想他对昆仑会有归属感,这种感觉会延伸到她身上。甚至给他一种因她而产生归属感的错觉。 在灵心的道场不远处找了个洞府。元始想着,那女人虽折辱了他,但好歹给了他得道化形的机缘。看那女人那么招人恨,兴许就被寻仇了。如果他正好遇到,兴许可以出手了结因果。 抚了抚鹤氅上端的白色绒毛,感觉到颈上那一点似在隐隐发烫的印记,元始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没错,他们之间,只有因果而已。 * 灵心当然知道元始来了。 她在看到他回来之时,就重新布置好了自己所谓的道场。 但她没想到,那家伙能一直徘徊在外面不进来。 看他就近找了个洞府,时不时假作无意地驾云经过,但死活就是不进来找她。 灵心无语之余,只好主动给他创造机会—— 在元始又一次无意经过之时,另一个白衣青年驾着云靠近,向灵心的洞府而来。 一眼看到那由远及近的白衣身影,元始心中就生出反感。 妖妖娆娆,看着就不是个正经修士。还敢跟他一样穿白衣? 眼看着那云要靠近护山大阵,莹莹玉清仙光裹着一白玉如意拦住了他。 之前远观,不辨形貌,元始只看到个驾云的身形。 现在近距离再看,白茫茫的天地中,那青年身段纤细,立于风中。宽大的袍袖飘飘,看着他峨眉颦蹙,男生女相,好似扶风的弱柳。明明是圣洁的白,却被他穿出了昳丽妖娆之感。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 白衣青年,亦是当初那只最早化形离开的白狐,有些狼狈地避开三宝玉如意,目光警惕。 元始显出身形。同样的白衣鹤氅,他却似山巅的琉璃净雪,清冷尊贵。 过去的某些不太美妙的记忆浮现,元始看着那狐妖面容冷肃。 “你来此做甚?” 他知道摇光的脾性。传下化形之法后,一旦园子里的动物化形成功,就不会再回来。 所以当初灵心放他走的时候,元始并不算很奇怪。只是他没想到,这只讨人厌的狐狸也会回来。 元始认出了白狐,白狐也认出了元始。他轻哼一声,拢了拢鬓边的乱发。 “呵呵,什么时候,兔子也能管狐狸了。” 这白狐男生女相,生得昳丽妖娆,然兽性十足。故意放出了狐脸本相,凶恶道, “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元始看到那张狐脸,眉宇间冷肃更浓。 “那就做过一场,试试看吧。” 从认出白狐的身份,他就没有打算留他活路。 一只白狐而已,打杀便打杀了。 这白狐虽然看起来化形早了几百年,但显然不会是元始的对手。没有几个回合,快要被打死的白狐高声叫唤,“摇光救我——” 他竟然直接叫她摇光? 元始眸光一厉,杀意凛冽。 三宝玉如意如臂使指,眼看要照着那白狐的头顶砸下,一道法则所化的粉雾及时出现挡下了元始。 大佬终会是大佬,如今元始境界恢复,不用法则之力灵心根本拦不住他。 “跑到主人门前争斗,可不是合格的宠物应有的素质。” 柔媚的女声漫不经心,带着调侃般笑意。 一个粉衣的身影凭空出现,拦在了白狐跟元始之间。 灵心转过来看那元始,表情似笑非笑,透着一股玩味, “你说是吗?小兔子。” 时隔千年再见她,元始只淡淡瞥了灵心一眼,目光便重新投到狼狈的白狐身上。冷冷道, “吾与这狐妖,有旧怨。” 他却是绝口不提真正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不是灵心能嗅得出心魔境里那股子酸味儿,还真当他半点也不在乎摇光。 白狐委委屈屈的,好似心有余悸。拉着灵心粉色的袍袖,柔弱道, “这兔子疯了,竟要杀我。奴家差点就看不到你了摇光。” 空气中的酸味儿又重了些,灵心看着元始的嘴唇绷直成一条线,冷冷淡淡就是不看她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只白狐是她的心魔分/身,元始情绪那么剧烈,早就种下养成。此时正好可以拉来演戏,免得她自己精分。 不过作为由元始情绪生出的心魔分/身,白狐未免也太懂怎么激怒元始了。 未免长成的分/身真的被元始打死,灵心没有理会白狐。抽出被白狐抓住的袍袖,含笑问道, “你们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报恩的。” 白狐强先发言打配合,慢慢站起来,又瞪元始。 -- 第88页 “他就不一定了。” 灵心又看向元始,微微勾唇, “哦,那你呢?” 那双桃花眼蓄着笑意,映入他的面容。眼尾的粉色浅浅,好似一汪暖阳下的春水,落了片片粉红的桃花瓣,微波粼粼,让人心醉。 元始避开她的注视,冷冷吐出两个字, “报恩。” “还报恩,说得倒跟寻仇一样。” 白狐充当话筒,说出了灵心的心声。 灵心失笑,不以为意。把手臂一挥, “既是要报恩,都进来吧。” 话音落下,三人已置身禁制之内。 一片景色繁华,花柳争妍。淙淙溪水旁,繁华掩映间,置有一间竹屋。正是灵心给自己幻化出的住所。 她没有领他们进去的意图,灵心自往那竹屋前的石台上一坐,笑吟吟道, “我没什么需要你们报答的,若非要报答,就变回原形给我摸摸毛吧。” “好啊。” 白狐是没有什么自尊可说的,乐滋滋变成原形,熟练地扑进了灵心怀里。 元始却僵硬在原地,冷淡的面容浮现些许抗拒。 灵心笑眯眯地撸狐狸,眼睛却看着元始。 元始也看着她。 看着她的手指划过白狐狸的脊背,尾巴,耳朵,尖尖的下巴。 狐狸享受极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摆来摆去,发出舒服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元始的错觉。 她的眼神随着手指在白狐身上挪动也落在他的身上。给他一种她正在抚摸的是他的感觉。 脊背,尾椎,后颈……一种又凉又热的痒循着她的手指而游移。 让他不自觉回忆起了当初被她抚摸的快感。那种感觉,仅是回忆,都让他头皮发麻。 可她的手却放在别的生物身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像滚烫的火,刻骨的毒,他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恨不得把那只狐狸剥皮拆骨,把他的皮毛烧得干干净净。 让她的手,只落到自己身上…… 打住!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他怎么能让自己堕落成白狐一样的畜牲? 元始绷着脸,转身就走。 他的确要报恩,但报恩的方式得由他自己来选择。 “你要走?” 那女声从身后而来,仿佛响在耳畔。 “我若是不让你走呢?” 元始的脚步顿了一顿,满心的恼怒与本身的高傲混杂。倒是走得更快了。 一条粉色的绳索追上元始,顷刻间束缚在他的腰间,把他往回拉拽。 他好似猝不及防,明明已是大罗之境,竟然真的被灵心拽了回去。 石台下,青年半坐在地,整理的一丝不苟的莲花冠歪了些,青丝寥落。 他仰头看那坐在石台上,手里抱着白狐,牵着绳索的女人,嘴唇咬紧,眼中泛红。 恨声道,“你又要对吾做什么?” 灵心看他一副备受折辱不能反抗的样子,表情古怪,到底是没忍住笑意。 这元始上次说是被她欺负也就算了,这回他的修为修为分明已经不弱于她,却甘心被拉了回来。 空气中呛鼻的辣味中分明漾着愉悦的甜,他却一定要做出不愿意被强迫的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 她怎么能不满足他? “这件鹤氅,你还穿着啊。” 女人的手指微凉,划过他颈间做下的记号,一抹桃花瓣似的粉红。 不知怎的,又让元始回忆了一番被她又咬又吸的触感,肤表微微战栗。 “放开吾。” 他语声冷冽,然配上微颤的肤表,却有种色厉内荏之感。 女人语笑轻柔,声音好似穿过山林的风, “报恩么,就要有报恩的样子。” 话音落下,那白衣青年已成了一只手臂长的白兔。浑身皮毛无一丝杂色,红着眼,依偎在粉衣女子身旁。 她的手指抚过他的皮毛,熟悉的颤栗自神魂升起,如巨浪狂潮,顷刻间就夺走了一切其他的感知。 他的意识沉沦,浸入其中,忘乎所以。 却在此时,那快感突然截止。 元始睁开眼,正对上白狐的小尖脸。一只素白的手虚虚放在他们上方,好像在左右迟疑,不知该摸哪个更好。 脑海中有根弦蓦然崩断了。 白兔眼圈泛红,一巴掌拍飞了白毛狐狸,凶残至极。 而后三瓣的小嘴咬住灵心的手,红红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嘶哑, “不是要吾报恩吗?让他滚,吾……给你摸便是……” 他只是为了报恩,才不是贪恋她的—— 纤细的手指落下,伴着几乎要渗透神魂,把人从里到外都融化的酥麻,流过最敏感之处。 “唔……别碰那里……” 第42章 事实证明,就算外表变成了一只白兔,玉清元始的尊严依旧是不容亵渎的。 目送那白衣青年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灵心看着刚才被羞愤的某兔子一掌打得灰飞烟灭的石台,做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嘟着嘴说道, “不就是摸了一下吗?都成兔子了脾气那么大。” 她的嘀咕声飘入尚未走远的男人耳中,那道白衣的身影顿了一顿,一晃眼就消失在眼前。 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 第89页 灵心以上帝视觉看到元始回了不远处的洞府。回忆起方才白兔变成美青年后,那眼中晶莹泛红,又羞又恼的艳色,不禁又摇了摇头。 “可惜摸的是兔子……咳咳。” 她自己及时打住,没再往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感慨。品味着空气中残留下的情绪,红唇微翘。 “到时候了……” 铺垫做足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不过为了自己出去后的小命尽可能安全,灵心还是多花了许多时间,给自己精心安排了英雄救美的死遁剧本。 死遁必须要找个缘由。所以剧本中的不二反派,除了得罪过她的金乌,还有谁更合适呢? * 再说元始恼羞成怒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想起之前那女人的举动,那感觉仿佛又有一股飓风席卷,让他各种意义上的心头火起。 把回忆甩开,他黑着脸,一掌拍碎了洞府大门。 暗下决心,报恩到此结束,他绝对不会再去找那个女人! 一入定中,百年光阴好像只过了一瞬。元始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被灼烧的火焰从入定中逼醒。 恢复意识的刹那,元始就皱起了眉头。 见那金色的火焰比阳光更加璀璨,烈烈灼人。已然冲破了山门,将自己的洞府烧毁半数。 他过去不曾见过这样的火焰,此刻一见,却能轻易辨认出那是太阳真火。 回顾了一番太阳真火的由来,元始对这段印象为何会出现在脑海中没有多想。暗道, “那两只金乌不好好留在太阳星修行,跑来昆仑做甚?” 不管来做什么,烧了他的洞府,今日都不能让他们善了。 元始心中升起一丝烦躁和隐约的不安,以神通收了蔓烧进洞府的太阳真火,下一刻,他已在洞府之外。 目中所见,往日的冰天雪地已然被金色的太阳真火取代。 一声清脆的唳鸣响起,元始循声望去,眼中恰好映入一团粉色被金光击落。意识到那个方向是哪里,元始勃然色变,身形一晃,已然不在原处。 “太一,你看到了吧?打架就得这么来。能快点结束战斗,就不要拖延。莫要浪费了修炼的时间。” 一只三足金乌振翅翱翔于空中,俯瞰那坠落下去的粉雾,双翅挥舞出金色的火焰旋风,暗金色的瞳孔凶光暴露。 “兄长说得是。” 另一只三足金乌赞同地点头,身后混沌钟上有古朴玄奥的纹路流转,如一个抱钟而生的三足金乌图案。 这两只金乌前者名帝俊,为兄,后者为弟名太一。 相传盘古开天陨落后,双眼变作太阳星太阴星,即太阳和月亮。有两只三足金乌自太阳星应运而生。 一只凶狠暴戾,怀抱极品先天灵宝河图洛书的金乌,名为帝俊。一只怀抱先天至宝混沌钟而生,名为太一。 两只金乌生来具有本命灵火,即太阳真火。乃众火之祖,万火本源。 这里的两只金乌显然不会是正品,而是灵心让心魔分/身来客串的。 才演过来白狐又演金乌,还是分饰两个角色的心魔分/身表示很心累,但他只是个分/身,没有拒绝本体的资格。只能兢兢业业地扮演反派角色,装模作样地欺负本体。 仿佛是感觉到虚空中的波动,金乌太一身后的混沌钟轻轻一震。 无形的波纹荡开了一柄雪白的三宝玉如意,而如意的主人,却已出现在刚才坠落下去的粉色旁,挡下了追袭而来的太阳真火。 “咳咳,怎么是你?” 灵心捂着胸口,目光对上凭空出现的元始,好似震惊得不敢置信。 见她脸色发白,元始心尖一拧,随后便升起了无边的怒火。 怒斥道,“你是泥捏的吗?尽会对吾耍威风,怎的都被打到家门口来了也不知道还手?” 灵心:……好好一美男子,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暗自吐槽元始的,灵心面上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我被打到家门口,关你何事?” 元始神情一僵,冷然道,“吾的洞府受你牵累,也被太阳真火烧了,怎么不管吾事?” 空中的金乌帝俊发出一声唳鸣,似是感觉到元始境界不低,他冷哼一声, “哼,竟然还有帮手!” 遂祭出河图洛书,两幅神秘的形象图案仿佛蕴含了宇宙空间的至理,向地面的元始二人围了过去。 元始正好不想面对灵心的质问,转过身面朝帝俊。以极厌恶的口吻冷冷道, “扁毛畜生也配用先天灵宝?来昆仑,你在找死。” 话说罢,亦召回了三宝玉如意,并放出戊己杏黄旗迎上。 灵心安排这么一场戏是为了死遁,可不是真正要让元始跟自己的心魔分/身斗法。毕竟她也就只尾随了那两只金乌几日,跟他们动过一次手,不算多熟悉。 遂让心魔分/身先跟元始正面对上,拖住了他。自己则操纵那混沌钟,以一境之势从背后打向元始。 眼看着白衣青年□□不暇,趴伏在地好似身受重伤的粉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生生挡下了砸来的混沌钟。 铛—— “唔……”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钟声震荡,夹杂着女人低浅忍痛的轻吟。 元始回过眸去,正看见那尚未飞走的混沌钟,还有口吐鲜血,几乎要散成粉雾的女人。 -- 第90页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整个心灵空间的情绪空前暴动,如火山喷发一般。灵心险些都要控制不住。 之前的受伤都是演习,这会儿灵心才是真的慌了。 剧本没走完,心魔境要提前结束了,这男人恢复记忆了能放过她吗? “元始!” 她扑到青年怀里,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目光切切。 “我没事,你别……” 她的触碰时常带着神魂相交的快感,如一涓细流,抚平暴动的情绪。 元始搂住了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眸中泛红。但心魔空间到底是稳定了下来。 “咳咳,你别追了。” 灵心让分/身金乌赶紧跑,自己则紧紧抓住了元始的肩膀,不让他走。 “我都受伤了,你不管我,追他们做甚?” 她柔媚的语声头一次出现了撒娇一样的口吻,像一柄软毛刷刷着他心尖尖的地方,不再是刺痛,又软又痒。 臂弯里的女人比一朵云还要轻盈,却如世上最坚硬的锁链牢牢拴住了他,让他不能迈开一步。 元始垂眸看灵心。拿出丹药喂她,竟然没有被拒绝。 看着那丧失了血色的朱唇开阖,咽下他指尖送过去的丹药,元始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女人一直玩弄他,像对待掌心里的小宠物。可此时却靠在他怀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温顺,还有对他的依赖。 他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眼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怀里的女人轻声问, “元始,你恨我吗?” “……恨。” 他默然许久,撑着自己的骄傲,言不由衷地回答。 “恨啊……” 灵心别开脸去,不让元始看到自己微抽的嘴角。她把眼睫垂下,好似十分低落,却轻轻笑了一声, “也对,我对你不好,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低落的话语,元始竟觉得不忍。顿了顿,遂哑声补了一句。 “恨,也不恨。” 她对他说不好,也好。说好,也不好。 元始自己也说不清对女人的感觉。她那般折辱他,他理当是恨的。可说有恨意,又不全是。就像一团线球,因果恨憎与另一种道不明的情感混合,剪不断,理还乱。 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他不想让她死。 听到元始纠正后的回答,灵心重新抬眸看他,眉宇间流露出隐约的欣悦之色,让元始心头不受控的跳动。 他只是说了不恨她,就能够让她这么高兴吗? 他看到她的手抬起,抚到他的脸侧,又问, “如果我骗了你呢?你能不能原谅我?” 那双桃花眼里的神采比过往脆弱了些,但依旧迷人,映着金色与雪色的光影,像阳光下脆弱易碎的琉璃。 “就一次,好不好?”灵心央求着说。 反正她也不会第二次再进元始的心灵空间了。 他薄唇抿紧,面上终是柔和了一许,但骄矜不减。 “嗯,就一次……只当是,还你的因果。” 这口是心非的男人。 灵心暗自撇嘴,面上却勾唇一笑,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两臂勾着元始的肩膀,抬头轻轻吻住他脖颈间的桃粉色印记——那枚曾经被她咬过吮过的印记。 “你要记得,我叫摇光……” 才不是灵心呢! 灵心在心底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句,都不等人家做出回应,就化作一团粉雾消散在元始怀里。逃也似的冲出了元始的心魔空间。 跑!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同一时间,之前跑出一段距离的分/身金乌收到本体的传音—— 【崽儿,你多撑一会儿,你妈我先跑了!】 心魔分/身:…… 救命!本体又不做人了! * 灵心料想元始会去找心魔分/身帮自己报仇,乍一逃出来,跟屋内的老子对视一眼,就连忙牵动老子识海的心魔分/身,还有元始那边暂且还活着的□□。以法则之力作为牵引,把二者的神念投入通天的识海。 “赶紧跑!要不他就醒了!” 屋内等候了许久的老子:??? 淡然如水的青年轻轻抬眼,“你对元始做了什么?” 这话刚刚问完,他便感觉到识海深处似有一股力量的牵引,要将他的神识带出。 因为提前灵心已经给他们介绍过,故而老子并未抗拒。 下一刻,他微微恍惚,已然置身于一片血色的空间中。 老子尚未看清空间内的场景,身旁先出现了凛冽的杀气。 转眸过去,正看到元始睁开了眼。 弟弟往日冷清如琉璃凝光的眸中,竟泛起一丝赤色。直视前方,恨恨开口, “摇!光!” 听到弟弟咬牙切齿的声音,老子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摇光?是何人? 疑惑方生,他却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蹿到了血色漩涡下那青衣的人影身后,像一只受惊归巢的乳燕,惊慌地喊, “玉宸救我!” 第43章 突然被灵心当成挡箭牌,玉宸也有点懵逼。但他对灵心本就有一份移情的心理,看她便如自己的弟子一般。自是想也不想,先把灵心护在了身后。 温声安抚,“莫急,吾在此,你慢慢说。” -- 第91页 话刚说完,他便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摇光”二字。感觉到一股凛冽如霜的杀意,玉宸循声看去,便对上了元始泛红的眼。 灵心又往后缩了缩,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尽可能缩减存在感。 身前是怒气冲冲的二哥,身后是求自己救命的弟子。有那么一瞬间,玉宸恍然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在三清尚未分家时,每每他的那些弟子惹了元始不快,就是如此跑过来向他求救。然后他为了维护那些爱胡闹的弟子,少不得要被二哥训斥一顿。 那样的日子……早已结束了。 他的弟子都没有了,他不再是当日的通天。这里的元始,也不是他的二哥…… 玉宸闭了闭眼,盖住目中的隐痛。重新面向元始之时,已恢复了历经苦难后炼成的沉稳。拱了拱手,平和道, “元始道友,灵心心窍未开,幼不懂事,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请道友不要怪罪。” 这话说出来,颇有一种家长维护自家孩子的感觉。倒显得元始成了外人。 元始闻言,才看到青衣的玉宸。 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玄妙莫测的威势,他先是一愣,随后不禁眉头皱起,冷声质问,“你叫吾什么?” 玉宸微默。 尚未开口,那困在血色漩涡上面的通天已经喊了起来。 “二哥!大兄!我在这里啊!” 两个被点名的兄长同时抬头,望向通天。看他只是被困在血色漩涡里不能出来,好似没有其他问题。压在心头的大石皆是一松。 老子拉住煞气腾腾的元始。一指青衣的玉宸,“他是玉宸。上一次让吾等请灵心道友来的便是他。上面那个——” 说到这里,老子的语声一顿。抬了抬眸,看着血色漩涡里还跟没长大一般的弟弟轻叹,“这个,才是通天。” 通天听了老子的话嘿嘿直笑。 他虽然被困在这里受了不少摧残,但情绪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积极。尤其看到两个哥哥为自己进了来,愈发有些得意忘形。 “是啊二哥,还是大哥聪明,一看就知道。二哥你就是太严肃了……” “闭嘴!” 元始黑着脸斥住他,“你还有脸叫,要不是为了你,吾怎会被……”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一想到在心魔境中发生的一切,元始就有点绷不住心态。 * 片刻前,元始的心魔境中。 从灵心变成粉雾消散后,元始就感觉不到那所谓的摇光的存在了。 他看着空落落的怀抱,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女人亲吻过后的余温。 她一直像对宠物般待他,头一次让他感觉到些许温存,却不曾想竟是最后一次。 意识到摇光再不存于此世,那一瞬间,元始的心态彻底爆炸。 没有了灵心的法则维持,心魔境在他的情绪波动冲击下不能保全,几乎就要破碎。 却在心魔境堪堪破碎此前,他感觉到了之前那“金乌”的气息。 怒极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喷发口。元始的心念一动,那“金乌”已然出现在眼前。 他顾不得思索为何四周的环境变得扭曲模糊,也顾不得想自己是怎么能瞬间抓来金乌,只一门心思要宣泄愤怒——杀了这只罪魁祸首。 “别别别!别杀我!” 眼前的金乌全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但见其周身的太阳真火变作粉雾,不过眨眼的功夫,金乌就变成了方才消失的粉衣女子。 还是那熟悉的粉衣,桃花眼水光潋滟,看着他的时候有种仿佛全世界只有他的深情。 她说,“元始,你要杀我吗?” 那气息,那语态,分明就是…… “摇光?” 元始的含怒一击顿在半空。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心魔境终于不堪重负破碎。而真正的记忆也终于解开了封锁,重新涌现。 真假两段记忆在脑海中来回交替,不过数息,元始就理清了所有经过。 他是玉清元始,盘古正宗,才不是什么兔妖。而那所谓的摇光—— 还活着。 元始藏起那一抹惊喜,重新看向面前的心魔分/身,眼底翻卷着恼羞成怒后的杀意。 “好好好,吾先杀了你,再去找她算账!” 心魔分/身脸一苦,往地上一蹲,瘪着嘴开始哭天喊地, “你骗谁呢!你根本不想杀本体,就是拿我出气!呜呜呜我好惨……你信不信,杀了我,本体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听着心魔分/身明着委屈实则威胁的喊话,元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心魔分/身所说不假,他就是明知眼前的是分/身不是本体,故而才想杀了解恨。若是真正的灵心在此,他肯定就不是喊打喊杀了。 一如这一番心魔境里的经历。他是真的发现不了异样吗?不是的,很多时候他都察觉出不对劲,却因为心底深处对那女人的留恋而忽略了那些异样。心甘情愿受她蒙蔽。 这个认知让元始愈发的羞恼,也不想承认。强撑着威严,恨声道, “本尊这就杀了你,看她有何解释!”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心魔分/身抱头大喊,正要求饶,却突然面上狂喜, “本体的接引来了!” 于那碎成一片一片的心魔境中,突兀地亮起了一点光华,熟悉的法则之力覆于其上,仿佛沟通此界与另一界的桥梁。 -- 第92页 元始握了握拳,到底是没对心魔分/身动手,冷然吩咐, “送吾去找她。” 便在一阵恍惚之后,元始的神念直接从自己的心魔境被牵引到了通天的心魔境中。 入眼是一片血色的空间,而元始却无心关注身在何处,大哥是否在旁边。只因进入空间的刹那,他所有的精神都用来锁定某个熟悉的气息存在。 他又见到了她,可她却…… * 死死盯着那躲藏在玉宸身后只露出一点粉色裙角的女人,元始心头燃起熊熊烈火,五脏俱焚。 她封印了他的记忆,让他变成最厌恶的妖族,像对宠物一样的折辱他。这些的确让元始愤怒。 可他更恨的是,她看起来那般畏惧他,却向他的兄弟求助。 相比于在心魔境中面对他时的虚情假意,她对玉宸毫不掩盖的依赖与信任,更让他妒火中烧…… “你能躲到几时?” 恨恨瞪了一眼把自己完全藏在玉宸身后的灵心,元始转眸看着青衣的玉宸,冷冷道, “你是通天也好,玉宸也罢。吾与她的因果纠葛,你不要插手。” 元始的口吻强硬,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迫人之感。 这却是他多年教训弟弟的习惯。即使知道玉宸不完全等同于通天,但同样的样貌依旧给元始一种面对蠢弟弟的感觉。故而口吻也不怎么客气。 一旁的老子微微皱眉,觉得元始这样跟玉宸讲话有些不妥。 但他心中对玉宸亦存有疑虑,如今看元始与他发生冲突,有心探探玉宸的态度。遂只冷眼旁观,并不言语。 玉宸以往就习惯了元始这副样子,也不以为意。 他对元始这个二哥的感情极为复杂,但也极少见他气成这样。 遂回头问灵心,“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是玉宸,老子和通天也很好奇。 老子一向清静寡言,没有问出来。通天却不管那么多,充满求知欲地附和, “是啊是啊,你怎么把二哥气成这样的,说来我们快乐一下!” 元始差点没被这个熊弟弟幸灾乐祸的送走,一声暴喝, “通天!” 通天立马改口,“我是说让我们心平气和地探讨一下。” 躲在玉宸身后的灵心跟通天眨了眨眼,无辜地开口,“我没做什么呀,不是早先说好了,要给二位道友种下我的心魔分/身,老子道友也是一样的。” 灵心把话头扯到老子身上,暗示老子别忘了之前让她好好折腾元始的话。 老子心领神会,但面上分毫不露。一声“元始”刚刚出口,却被元始含怒的嗓音打断。 “糟蹋了吾不够,你还糟蹋了大兄?” 老子、通天、玉宸:??? 灵心默默低头。 老子一听这词不太对劲,当即很没有兄弟情的表示, “吾只是炸了几个丹炉。” 糟蹋什么的,不存在的。 “糟蹋,二哥?二哥被糟蹋了!” 通天已经捕捉到关键词,整个人兴奋起来。要不是血色漩涡仍旧束缚着他,他恐怕能原地表演个后空翻,再挽个剑花表达自己的兴奋与激动。 元始:…… “你闭嘴!” 弟弟这种生物,还是应该早点打死了事。 却还是玉宸厚道,轻咳一声,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幸灾乐祸,出声缓和道, “灵心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为了帮吾与通天罢了。元始道友若执意要追究,便来找吾吧。” 通天虽然被吼了,但这会儿他出不来,元始也不可能跳过血色漩涡来打他,所以大着胆子附和, “是啊二哥,灵心都是为了帮我……那个,你就大度一点,不要怪她了。瞧把她吓得……” 老子语声淡淡,“不论灵心道友做了什么,本意都是为了帮吾兄弟。你莫要本末倒置,以怨报德了。” “大兄,通天,你们……” 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被兄弟接连教育,元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不知是恼恨自己的兄弟帮别人多一点,还是该恼恨那女人除了自己竟还悄悄攻略了自己兄弟。 一旁的玉宸看到元始的模样,低声呢喃一句,“你也有今天?” 想想四圣齐破诛仙阵一战,仿佛压了数万年的怨气都散了许多。 而元始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玉宸的心境?从化形以来,他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一句不假思索的“糟蹋”已经让他颜面尽失,好面皮如元始,如何说得出口灵心都对他做了什么?而他又是怎么反应的? 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压着冲天的怒火,放弃跟自家兄弟争执。把视线重新投向罪魁祸首,深吸一口气,咬牙恨道, “摇光道友,你敢骗吾至此,现在却不敢见吾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吓人得很,但灵心反而不怂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 看看身前的玉宸,身后的通天,侧前方的老子,心魔自觉安全有了保障,便又得瑟起来。 从玉宸身后走出来,灵心的目光平视元始,红唇微翘,似笑非笑地,甚至还有一点无辜。 “元始道友要找的是摇光,关我灵心什么事?” -- 第93页 第44章 握住一缕血色丝线,元始脑中恍惚,眼前的血色空间已然成了一处陌生的宫殿。 他自己正盘膝坐在一蒲团之上,正前方云坛端坐一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其势巍巍,周身道韵玄妙,如观天地,令人心惊。 见那老者挥手放出一金色空榜及一条金鞭,缓缓道, “因阐教十二金仙在三皇五帝时期沾染红尘杀劫,导致劫气滋生,量劫再起。玄门之下,具在劫中。 此乃封神榜和打神鞭。此次量劫期间,凡修士身死,神魂可上封神榜改修神道,受打神鞭约束……” 耳中听着老者的叙述,元始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长段信息来。 上面的老者是道祖鸿钧。他仍是玉清元始,但此时已是未来许多年后。 洪荒经过了龙凤初劫,女娲造人,巫妖大战。三清于紫霄宫中拜道祖鸿钧为师,经过三次紫霄宫听道,得道祖所赐鸿蒙紫气。后立大教,借人族之气运教化功德成圣。 信息接收到这个地方,还处于龙凤劫时期的元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下不解, “功德成圣,天道圣人?” 大罗之上,还有圣人。三千大道,皆可成圣果。划重点,那都是大道圣人。 他堂堂玉清元始,成圣缘由却不是靠道果,而是凭借立教之功德,人族之气运成就不死不灭。还是个天道圣人。怎不叫元始难以置信? 须知龙凤时期,天道的影响力在此时几乎等于无。且三清跟脚身为盘古元神所化,洪荒天道为盘古所开辟。 所以在元始心中,自己三兄弟为盘古遗泽,得开天功德,与天道当是对等的地位。早晚要获得大道道果。又凭什么屈居天道之下,受天道所制? 再看他所立的阐教,元始就更是恼怒了。 阐者,明也。若阐明大道尚可,然他身处洪荒内,道果与天道下的后天生灵人族绑定,所能阐明者,就局限在了洪荒天地内。无非就是个顺应天道,维护天道运行的工具人。 “简直荒唐!” 高傲如元始,怎么能甘心以阐明天道维护天道运行为自己的道? 元始恼怒至极地说出这句话,下一刻,便得到前方道祖鸿钧的关注。 天道的威严,哪怕只是玉宸模拟出的天道威严,也压得此时的元始喘不过气。 却从旁边响起一个老者淡漠的声音, “老师,可否让我们自行讨论一下?” “可。” 道祖淡淡瞥了元始一眼,身影消失在云坛上。 威压随着道祖一起消散,元始方才注意到旁边的人。 他左边是个穿着道袍的老者,通身淡然无为的气质,还有那同源的太清气息彰显了他的身份。 “大兄?” 老者微微颔首,给了元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透过那双清透如水的眸子,元始也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一个头戴金冠,穿着白色道袍,颔下微须的威严中年。 中年? 元始的脸有些扭曲,看起来愈发严肃。 目光循转,右侧的通天还是旧模样,向他挤了挤眼睛。 再有三人,分别造人功德成圣的女娲娘娘、西方二圣接引和准提。这三人元始并不熟悉,但通过身体里的记忆也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便听得老子淡然道, “吾门下只有玄都一人继承人教衣钵,却是不该上榜。” 女娲紧跟其后,“吾没有道统,亦无弟子传承,就不参与了。” 西方二圣对视一眼,却由准提开口诉苦,“吾西方贫瘠,弟子稀少,实在有心无力。况且此次量劫……本就是三教门下弟子引起。却也轮不到我西方承担因果。” 那双碧绿的眼瞳让元始看着就极为不喜。若以他的性子,此时定然不能放过准提。可话说出口却是—— “吾门下十二金仙具是福缘深厚之辈,也不该上榜。通天,你截教门下良莠不齐,多是披毛戴角之徒,何不用来填榜?” 这番话不受控地说出,却与元始经历心魔境前教训通天的言论不谋而合。事实上,就算是现在,元始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只是…… 一起算计西方不好吗?干嘛要对弟弟动手?他又不傻! 元始很不能理解未来的自己,却见旁侧的通天给他做了个兄弟间知会的眼色,而后起身,作勃然大怒状。 指着元始骂道, “你这话好没道理。量劫起皆因阐教弟子插手人间事,沾染红尘杀劫,凭什么让我截教弟子填榜?” 元始被弟弟指着鼻子骂,面上一沉。仍是不受控地说道, “通天,吾也是为了你好。你那些个弟子多是巫妖大战后为得圣人庇护而来,哪里将你截教放在心上?这些年胡作非为,不知损了你截教多少气运。你莫要不知好歹!” 这话说得不假,只是口吻太过于冷硬,简直不像兄弟之间。 更稀奇的是,元始说完后,在场其他圣人纷纷表示赞同。 “元始道友所言甚是。” “截教弟子填榜最好不过。” “善。” 被众圣一起逼迫的通天冷笑,锐利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道祖离开前的云台处。 “气运?我辈辛苦修得混元道果,万劫不坏之身,何时竟要为气运所限?” -- 第94页 他的目光环顾殿内众圣,背脊挺直,如一柄宁折不弯的宝剑,淡淡道, “天道不为公,苍生何辜?这封神榜不议也罢。” “诸位道友,好自为之吧。” 说罢,通天转身离开紫霄宫。红衣被霞光晕染,竟有一丝悲壮之意。 通天一走,道祖的身影显出一瞬,又很快消散,只留下一句, “一个月后再议封神榜。” 众圣皆恭敬应答, “是。” “谨遵老师法旨。” 之后女娲率先离开,西方二圣对元始笑了笑,看起来充满善意和煦,但眼底深处又似存有一丝讥讽。 “二位道友,日后再叙。”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了老子和元始。 老子看出了元始眼中的惊疑,对他摇摇头,淡然道,“顺应自然吧。” 元始轻叹一声,忽而面向云台而拜。 “老师,此次量劫,截教……就非损不可吗?” 道祖的身影并未显现,殿内仅有一语回荡。 “天命不可违——” 这一语后,元始仿佛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下一刻,他眼前光影晃动,已然从紫霄宫回到了昆仑玉京山上的玉虚宫。 曾经三兄弟共同的道场,如今已完全归他一个。 元始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于玉虚宫大殿,正告知座下弟子们封神量劫一事。 也不知是不是受他的影响,这些弟子们一个比一个看起来道骨仙风,但对截教却是有志一同的不屑。 “截教一群披毛戴角之徒,如何能与我阐教相比。” “师尊放心,吾等定会赶在截教前找到天命之人。” 真正的元始眉头紧锁。 龙凤劫之时三清的感情还是极好的。元始的确不喜弟弟收一大堆资质良莠不齐的妖物入门下,但不代表他就愿意见到自己的弟子视弟弟的门人为仇敌。 红花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三清同为盘古元神,从化形就在一起。徒弟教派怎能与兄弟相比? 难道未来的自己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正是烦闷之时,他却见殿内突兀多了一抹粉意。 粉衣女子好像是凭空跌了进来,身形似真似幻。除了元始,那些阐教弟子都像是看不到她一般。 这女人…… 元始眯了眯眼,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恢复,眸中冷意湛人。 * “我怎么跑这儿来了……嘶!十二金仙!” 粉衣女子,也就是灵心看到大殿内场景差点没吓得掉头就跑。 之前在血色空间内,因为通天老子等都维护灵心,她不承认自己就是摇光。元始也拿她没办法。 灵心得以逃过一劫,紧接着就目送三清跟玉宸一起进了血色漩涡。 只因玉宸说这一次所入之境极为凶险,那段记忆为三清共同拥有。他不能确保灵心的安全。所以不让灵心一起进入。 灵心知道玉宸是一片好意,可心魔的好奇心势不可挡。她自诩已经闯过了不少险境,为了了解三清关系破裂的真相,多历险一次也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这回她的运气竟然那么差,开局就身处于敌方大本营。 是的没错。灵心还没忘记自己上次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把十二金仙杀了给师尊助助兴”。 结果一转眼就跑到了十二金仙和元始天尊的包围之下。让她怎么能不心虚? 在殿中僵了片刻,她却听得上首元始天尊吩咐,“尔等若无事相禀,可自行退下。” 十二金仙并副教主燃灯、南极仙翁、云中子等众阐教弟子齐齐应声,好像都没看到她一般,从灵心身边鱼贯而出。 灵心眼睛一亮,看看自己如烟雾状的粉裙,料想他们都看不见自己。那颗忐忑不安的小心脏顿时就放下了。 看不见好啊!她可以不走剧情——随便浪! “玉宸还是顾虑太多,这个状态哪里有什么危险嘛。” 自言自语地吐槽了一句玉宸,灵心笑嘻嘻地转过身,把脸颊一拉,对殿上端坐的威严天尊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元始:…… 元始气极反笑,冷声道, “摇光道友,在本尊面前如此放肆,你的胆子,当真不小啊。” 无形的圣人之威笼罩大殿之内,让她原本虚幻的身形都变得凝实起来。 对上一双幽深冷冽的眸子,灵心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连退三步。 “元,元始道友!” 她环顾空荡荡的白色殿堂,捂住发颤的小心脏,“那个,我想找下玉宸道友……” 救命! 这声“救命”到底是没喊出来。因为玉宸的名字刚刚说出口,她就发现元始的目光更冷了。堪比九幽寒冰,地狱之火。 用眼神生动诠释了一句话——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灵心咽了口口水,果断放弃了向友军求救的选项。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心魔,无所畏惧! 她身形一晃,顷刻间幻化成摇光的模样。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望着台上的玉清圣人。轻轻眨了眨眼,勾唇浅笑。 柔媚的语声透着若有似无的慨叹。 “元始道友,正因为是在你面前,我才敢如此放肆啊……” -- 第95页 第45章 元始闻言冷笑。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本尊可欺了?” 灵心摇头,缓步走上白玉石质地的台阶。 “虽然我在许多人的心里都种过分/身,但你是不同的。” 元始并未阻止灵心走上云台。待她走近了,才冷声道, “在这里,你骗不了吾。” 三清连梦,他为主。若有心辨别真假,灵心瞒不过去。 灵心笑了笑,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细丝状的神念随之附上。 感觉到熟悉的快感腾升,元始脸色一沉。作势要打开灵心的手,怒道, “这就是你的不同?” 灵心并不畏惧,顺势抓住了他的手,神念的勾缠也未停止。 “这叫神交。” “我只主动对你这样做过……” 她的声音轻柔,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冰湖,荡开浅浅的涟漪。 元始抬起的手顿在空中。 “只咬过你的脖子……” 心魔嗅到了成功的味道,俯身靠到元始肩头。 清浅的呼吸落在他的肤表,让他浑身僵硬。 “只给你留下过印记……” 她的唇落到了他的颈上,唇瓣温热,带来异常的酥麻。 元始的呼吸一滞。又听她道, “最重要的是,我只摸过你的——” “闭嘴!”他黑着脸推开她,强撑自尊。 灵心捂住嘴,眼神无辜,闷声道, “可你答应过,会原谅我一次的。” 元始的呼吸蓦地一松。面上却极不情愿地道了声, “……仅此一次。” 意象上束缚他的绳索不见了,他也摆脱了自己厌恶的妖族身份,但女人的话语却化作一根无坚不摧的锁链,栓住了他的心。 就算是被骗,说出的话也不能不认。灵心为了生命安危的提早谋算,却也给元始留了一个最好的台阶下。 为了表现他只是因为答应过要原谅她一次,才放过她。绝对不是又一次被她所引诱。 元始冷着脸补了一句,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休想再戏弄吾。” 灵心感觉到元始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愉悦的气息,对比他冷硬的表情,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口是心非的男人,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最好哄啦! 轻轻“嗯”了一声,心魔把眼垂下,藏住眼底的得意。 诚然在三清连梦中元始可以算作此间的主人,能够判断她说话的真假。但他哪里能想得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每一句都不尽详实呢? “我在许多人心里种下过分/身,但你是不同的。” 因为她只在元始身上用了好些新学的招数,诸如神交,心魔法则,变宠物等等。多是为了替玉宸报仇解恨,鸿钧都没有享受这个待遇。 “神交,我只主动对你做过。” 她的第一次是玉宸主动的啊。虽然后面跟通天预约了,但通天一直被困在血色漩涡里,不是还没成功碰头吗? 元始确实是她主动找上的第一个小白鼠。 还有“只咬过他的脖子,只给他留下过印记”这两条,不代表她以后不会对别人用啊。 至于只摸了他的【哔——】这一条。 天地良心!她就是好奇兔兔子的【哔——】而已! 当然了,心魔是没有良心的。 没良心的心魔用过就扔,不仅不再靠近元始,看了眼元始如今这威严中年的模样,她还重新恢复了遮眼的薄纱。 少了美色加分,又没有生命危险,挑剔的心魔可懒得再幻化成摇光的模样。 虽然灵心与摇光两者间也只差了一双眼睛,但她自己的法则尚未修成圆满,心相不定。桃花眼是她这一时的偏好,但最终会如何,还得看她往后稳定下来的心相。 元始自灵心闯进来,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这会儿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改变,不禁皱眉 “你这眼纱……” “元始道友这模样,我有些看不惯。” 被粉纱遮住的眼部朦朦胧胧,少了那种潋滟如醉的深情,她的语声也似若即若离。 元始也记起自己现在的样子,自觉是被嫌弃了。脸一黑,只觉得心口发堵。 却又听灵心解释,“我心相未定,需得道法完全才能够摘下。” “心相,未定?”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元始眉头紧锁,目光紧紧锁住了灵心。 “那你方才说的话……” “都是真的啊。” 灵心歪了歪头,却似有些漫不经心的提议道, “不过摇光只存在于你的心境中,道友平常还是唤我灵心为好。” 元始不傻,灵心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岂能不知她的意思? 摇光并不等于灵心。 方才说出“你是不同的”,对他百般撩拨的是虚假的摇光,而非心魔灵心。 真正的灵心,心窍未开,本相未成,更不必说对他有什么不同。 一切,都只是心魔的游戏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元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胸口蔓至周身,凉得彻骨。 “滚出去!” 云台上的玉清圣人猛地站起身,铁青着脸,厉声呵斥。 灵心被元始突然而来的发作吓了一跳。 但心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只在心里暗暗骂了声“神经病”,掉头就走。 -- 第96页 反正他只是要她滚,又不是要打她。没必要哄。 让她走了正好,她巴不得去找脾气好还宠她的玉宸呢! 看着灵心毫无留恋的背影,元始心头的凉意化作怒火,烧得脏腑生疼。 他不单单是气她无情,更恨自己竟分不清真心假意,被她如此戏弄了还要找台阶下原谅她。 可恨!可耻! 怒极得元始气势勃发,掌下玉清仙光寸寸凝聚,一双黑沉的眼眸死死盯着往大殿外走去的粉衣女子,蓦然一掌—— 打碎了玉清殿的大门。 刚刚准备出去的灵心连着后退了几步,还是被碎成渣的玉清殿大门呛了一下。 正思量元始小公主太暴躁,还是早点跑。却听得身后那微哑的男声响起,好似压抑着沉沉的怒火。 “你敢再走出一步,碎的就不只是门了。” 灵心:…… 灵心很想问一下碎的不是门还会是什么,但没敢问出来。从心地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步,转眸看向元始。 “你不要生气,我不走就是了。” 她的语声柔和下来,仿佛带了一丝无奈的宠溺。 然仅是那一丝不知真假似有若无的宠溺,已足以让元始凉透的心获得一丝温泉般熨贴的暖意。 心窍未开就未开吧。 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在他之前还不知道有谁呢,总归大家都一样。 再者说,至少她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至少现在的他还是有那么一些不同的。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现在……只能原谅她了啊…… 元始闭了闭眼,在极其剧烈的情绪之下,勉强抛弃了平素的矜持高傲,艰难地开口道, “你……过来。” 灵心只能感觉到元始的情绪气味异常复杂,也不能确切的知道他的想法。 心里少不得又吐槽了两句,但碎成渣的大门还是让她做出与心理相反的举动,乖乖走向元始。 正在此时,忽有一道灰白的身影破空而来, “元始……灵心道友?” 灵心一看,正是老者模样的老子。 元始低声称呼, “大兄……” 老子对灵心颔首示意,看向元始时目中却有些不赞同,“元始,道法自然,莫要因一时之气,走偏了道。” 他却是看到灰飞的大门,误以为元始还计较灵心在心魔境戏弄了他,故意做出此举恐吓。 “吾……” 元始本想辩解,但看一眼已经跑到老子身旁求庇护的灵心,眸光一暗。喉头的辩解最终化作沉沉的一句, “吾知晓了。” 老子摇了摇头,仿若是对元始有些失望。叹道,“吾来此本是有事与你相商,但看你此举,还是往后再说吧。” “至于灵心道友,吾就带走了。你,好好反省。” 元始听到老子说的话,心里很不情愿。 他很想说,就算老子不来,他也不会真的对灵心出手。 但一来元始的自尊让他不愿承认自己那么容易就自我攻略了。二来他也的确需要一点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三来灵心现在如此防备他,实在不好强留。 遂只能点了点头,任由老子带走了灵心。 而在老子和灵心的身影消失后,一团莹莹白光幻化为虚幻的玉清圣人元始天尊,看着恢复成青年状态的元始一脸冷怒与嘲弄。 “过去的本圣怎么会如此无用。别跟吾说你是玉清元始……” 元始:??? “你,是未来的吾?” * 在元始因另一个玉清出现而震惊之时,灵心也正因老子而目瞪口呆。 却是刚才好不容易逃离的暴躁小公主元始,被老子一个照面带回了首阳山八景宫道场。 她原想着老子比元始好说话,试图请他送自己去金鳌岛碧游宫找玉宸。不想话还没出口,就眼睁睁看着带她回来的太清圣人一分为二。变成一老者,一青年。 恰好这两个她都认识。前者是玉宸记忆中太清老子的形象,后者则是她本世界的老子。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讷讷喊了声“老子道友”,后续就卡了壳。 不同于青年的老子还有一些身为强者的气势。那老者形象的老子气质更加圆融自然,目光也更为温和,像个平常普通的老者,而非高高在上的圣人。 见灵心为难的模样,他主动开口,温声缓和道,“吾只是寄托玉宸神魂到此的一点灵识,小友唤吾李耳便是。” 灵心点点头,口称“李耳道友”。 李耳颔首,转头又对青年老子说道, “吾方才与你说阴阳自然之道,有一难处,你不妨请这位道友襄助一二。” 老子对另一个自己的态度还算平静。点头认同一句,“道友所言甚是。” 遂转眸看向突然被点名了一脸懵逼的灵心,淡然询问, “灵心道友,可否帮吾渡一场情劫?” 第46章 正如李耳所说,他与另一位元始天尊都不是完整的神魂,只是寄托在玉宸神府内得以穿越时空而来。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但跟嫌弃着此界元始看他热闹的玉清圣人不同,太清圣人却是从一开始就与此界的自己对上话了。 太清无为,而无不为。李耳没有多的想法,直指大道。上来就跟老子讲起了道法。 -- 第97页 修行一道虽然李耳不能直接全部告知于他,但言语做些点拨,也能让此界的自己少走弯路。 李耳向灵心解释他们向灵心求助的缘由。 他说,“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乃一体之两面,彼此可以互藏,亦可以相替换。” 道生一,一生二。阴阳无定象,随道而变。阴阳并非单指阴阳二气,而是天地间一切阴阳至理。 以事例说明,就是上一次灵心为了在老子的识海种下心魔分/身时领会过的,老子的情绪波动在她看来可谓大起大落而掌控精准。这也可以算是在其控制之下的阴阳替换。 说完了阴阳自然之道,李耳又说,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好多句听起来玄奥晦涩的经句后,灵心总算是对老子要她帮忙的事有了了解。 他要达成的目的,用李耳的话来说叫“太上忘情”。用灵心的话来说,就是要她“助他修行”。 这个“助”的方法,是让老子经历一场情劫。而情劫的缔造者就是灵心。 “入情而出情,有情而忘情,不为情所扰,以得真正的自在自然。请灵心道友助吾。” 说这番话时,老子神情平淡,把情劫说得跟喝水修炼一样自然。 但灵心却不能像他这么淡然。 回想起上一次在老子心灵空间的经历,灵心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自诩心魔能够操纵人心,感知别人的情绪,连道祖、圣人亦不可避免。可老子那样完全超出了心魔的想象。 真正来说,灵心很不愿意跟老子这样的人打交道。但心魔又怎么能够畏惧挑战呢? 思索片刻,灵心没有马上拒绝。而是询问老子, “为何要选择我作为情劫?” “因为元始。” “元始?”灵心诧异。 老子颔首,提起被糟蹋了的弟弟,他好像没有半点要为弟弟报仇解恨的想法。反而流露出对罪魁祸首灵心的赞许与认同。 “选择道友,原因有二。” “其一者,三清同源,道友能成为元始的情劫,自然也可以成为吾的情劫。” 言下之意,灵心有经验,有前科。老子觉得灵心能搞定元始也能搞定自己。 “其二,道友心相未定,不会反为情劫所伤。” 老子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要入情而后忘情。 感情是相互的,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修太上忘情,都能淡然接受前一刻还浓情蜜意的爱侣下一刻说放下就放下。 如果别的修士在老子入情之时自己也陷了进去,在他要忘情后,少不得会生有怨怼。 有怨就有因果,有因果就不算圆满。情债难偿,纵使圣人亦难脱离。老子不愿旁生事端,所以心窍未开的灵心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灵心听完老子的解释,不禁哑然失笑, “若是这样的要求,老子道友可真是找对人了。” 只想渡情劫来领悟太上忘情的渣男跟没有心只想吃情绪的渣女,可不就是找对人了吗? “灵心道友同意了?” “我只能试一试。” 灵心摇了摇头,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像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李耳。 她倒是不怕给人围观,只是为了氛围效果,没有旁人存在更好。 李耳接收到灵心的眼神,微微颔首,随即消散在原地。一丝气息也没留下。 灵心这才又重新看向青年模样的老子。 他们现在身处于首阳山八景宫的正殿。 八景宫没有玉虚宫的金碧辉煌,但也古朴恢宏。简单的原木色,缀以灵芝异草。对炉腾起香烟袅袅,颇具自然之玄妙。 老子端坐在一风火蒲团上,看着对面的她,神态怡然自若。 灵心微笑着问道, “老子道友说是因为元始的情劫是我,才选择我。那你可知,我都对元始道友做了什么吗?” 老子微微摇头。便看到灵心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近前。 她紧挨着老子盘膝的腿跪坐,半倾过身,脸颊与他相距不到三寸。蓦然抬手,把掌中轻轻放到他的脸颊侧面。 一如之前在玉虚宫对元始做的那般。 “我像这样摸了他……” 灵心的语声轻柔,掌心微微抬起,仅留下食指与中指的指尖描摹青年的轮廓。 老子的皮肤不温不凉,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他的形貌也总是掩盖于那身清净自然的气质之下,让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物体,平平无奇。 就算聚精会神的盯着他看,也很容易恍神,像是覆盖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如水中摇晃的虚影,让人看不清楚。 眉,眼,鼻梁,鬓角,嘴唇…… 随着手指的描摹,灵心头一次感觉到了老子的容貌。 没错,就是感觉。 三清到底是兄弟,元始和通天都是极好的样貌,老子自然也不差——前提是他不变成未来的老头子模样。 他的眉目清隽,神仪明秀。不似通天的深刻浓烈,意气飞扬。亦不像元始修眉细目,矜贵而疏远。 应是一种淡雅的,如烟云,如霁月般的隽秀。 她的指尖虚点在青年的唇上,含笑问他, “道友介意我这样碰你吗?” 老子缓缓摇头。 他的目光依旧是平静温和的,没有因为灵心的触碰而有任何改变。不避开,亦不靠拢。自端坐原处,如如不动。生动演绎了道法自然。 -- 第98页 “不介意就好。” 说完,灵心缓缓靠在了他的肩头。 那道袍的样式十分保守,领口一直遮到了喉结处。 灵心的手指下移,把那衣领往下拉扯了些许。像是对那凸起的喉结好奇一般,轻轻点了点它,而后将唇瓣贴上,轻轻地吮吸了一下。 “啧……” 她轻笑了声,声音柔媚,又带着一点女孩般的天真得意。 “我还给元始道友留下了专属的印记……就像这样……” 灵心松开了他,却在他的喉结处落下了一点桃花瓣似的粉红。 那是心魔特有的印记。 灵心自己也没想到,她才在玉虚宫对元始说过专属于他,这么快就又给了他的兄长。 她又问,“老子道友觉得如何?” 老子垂下眼。浅灰色的眼底如水如镜,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颔首答,“善。” 善在何处,他也没说。让灵心感觉很是敷衍,无法继续。 显然三清的大哥并不像他的弟弟那么好搞。心魔的天赋也没能让灵心嗅到一丝波动的情绪气味。 灵心已经有点想念好搞的元始了。 她还记得元始当时的反应。 尽管面上还绷着副威严冷肃的样子,却因她的举动而乱了呼吸,浑身僵直。情绪更是直接爆表。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手指绕到青年的颈后,把额头贴了过去,与老子的额头张贴。 “我还……与他神交过……” 说着,灵心的神念分作千丝万缕,又汇成潮流,一齐涌入了老子的神府。 没有谁能抵抗神交的诱惑。虽然灵心也只对元始主动试过,但她的印象中就是这么认为的。 神交,等于开挂作弊。 然而现实告诉灵心,她还是太年轻了。 她的神念汇入老子的神府并未受到他的任何阻挡,然也没有引发任何的波动。 就像是河流汇入江海,来时之势再怎么汹涌,最后也要跟大海的水融合,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放在灵心穿来之前的世界,面对神交都能无动于衷的老子她愿称一句太监,或者阳尾。 灵心:……没救了!滚吧! 灵心当然是不可能跟老子说“滚”的。但她也果断放弃了将对元始同样的手段用在老子身上的选择。 反正现在是老子有求于她,不用白不用。 “大兄。” 她的手撑着身体,笑吟吟地用这个弟弟专属的称呼喊老子。 “其实不瞒你说,我还挺喜欢元始的。就只做他的情劫,想来他也很愿意。我也省了很多事。 所以——” “嗯?” 灵心身体往后一仰,懒懒卧到了自己那个空置的蒲团上。看着老子,似笑非笑地说, “想要我帮你渡一场情劫,就自己来吧。” 老子似是不解,问灵心, “来做什么?” “来做什么——” 灵心轻笑,遮眼的薄纱模糊了她的眼,将各种的情绪统统掩埋。她似笑非笑地开口, “来取悦我啊。” 那语声轻柔,却又理所当然。 “取悦……你?” 老子一时愣怔,如有困惑。 他心下突兀出现了一丝浅浅的情绪波动,像羽毛极快的划过心湖,没有引发任何波澜, 灵心甚至都没辨认那情绪的气味,它就已经消失了。 一派清净自然的灰衣青年定定看着她,不语。 灵心毫不避讳地与老子对视,嘴角带着笑,很是无所谓的说, “取悦我,要不就请老子道友另寻他人吧。” 这男人必须搞清楚,现在是他有求于她,就该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来。凭什么总要她想心思主动? 老子沉默了许久,在灵心以为他要放弃之时,他终于颔首, “好。” 现在,换他来取悦她。 第47章 未来的太清圣人端坐在蒲团上,注视着半坐半卧、姿态放纵的心魔,平静的问她, “吾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才能取悦你? 灵心自己脑补出了完整的语句,对比方才怎么撩他都波澜不惊的状态,已经感觉有一点快乐了。 她仰起脸,对上青年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好像看到了一汪平和明澈的净水,自然地面对风吹鱼嬉,云卷云舒。清净祥和,包容万象。 “要不你先试试我刚才对你做的那些?” 灵心歪着头,轻笑着给出指引。 “好。” 老子站起身,像她方才那般走到近前,靠近了她,俯身而下。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面颊上。 然后掌心空置,仅把食指与中指的指腹留下,细细地描摹过她的眉眼。 这一系列动作皆与灵心之前做的一样。那认真的样子,竟有几分乖巧。 似乎每个男人凑近来了都喜欢摸摸她的眼纱。 灵心心里腹诽了一句,眨了眨薄纱下的眼,问他,“什么感觉?” 真就那么好摸吗? 她的眼睛被粉纱遮蔽,所见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透过那层烟雾般似有若无的薄纱,老子却能感觉到她的睫毛上下扫过他的指腹。 很陌生的感觉,细微,却不能忽视。 他抽回了手,食指与拇指两指互相摩挲。如实相告, -- 第99页 “有一点痒。” 灵心笑起来,“我也觉得有点痒。” 她红唇微翘,握着老子的手重新抬起,带着他的手指放到自己唇上。补充道, “是这里痒。” 女人的声音又轻又柔。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他的指腹上。 大许是因为眼纱的存在,少女的红唇便格外的凸显,引人注目。 他的食指擦过女人故意翘起的唇瓣,唇珠的触感尤为饱满。那种柔软、润泽的触感,无法形容,是任何一种灵草或者丹药所不可比拟的。就算用术法也变不出来,就像他所寻求的自然之道。 老子感受得很专注,灵心却不满于他的专注。 于是她蓦然张开嘴,咬住了他的指尖。露出些许白色的贝齿,啮着他不温不凉的肤表磨牙。 老子垂眸看着灵心的举动。 她在咬他,又不全是咬。不能带来疼痛,又算不上舒适。介乎于二者之间。而当她的舌尖游戏似的扫过,带来些许湿润温暖的触感,便愈发复杂了。 “为何要如此?” 这也是取悦她的一种吗? 灵心听到他的问话,往后仰了仰,松开了青年的手。然后侧过脸,嘟着嘴吐槽道, “你摸得太轻了,我不舒服。” 指尖上柔软温热的触感还有残留。可等来的却是她的嫌弃。 老子无意识地拢起手指,视线依旧放在她的唇上。 他蓦然想起她之前曾用这唇吮过他的喉结。那想法刚一略过,便有奇特的酥痒从颈间滋生。 她拒绝了他的触碰。失去之后,之前她主动时那平淡的感觉反而变得分明了。 似愉悦,似不舍,陌生又新奇。 好似清风吹过,平静的心湖掀起一丝波澜。 一个念头模糊的从老子的脑海中生出—— 所谓阴阳相生,两仪相合。二者可以相互转化相互包容。 她是要他是取悦她,同时也是取悦他自己。 “善。” 明道而欢喜。老子微微颔首,清淡的眉眼含了浅浅的笑意。 青年突然这么道了一句,让灵心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嗅到空气中涌动的情绪气息。如旷谷幽兰,清新淡雅。 灵心挑了挑眉,还没仔细分辨,却又听老子问, “贫道可否与道友神交?” 灵心闻言,先有些诧异,随后果断地摇头拒绝。 “不可。” 空气凝固了一瞬,老子反问, “为何不可?” 他才摸到一点情劫的门路,想要再接再厉。却没料到灵心会拒绝。 女人轻嗤一声,似笑非笑。 “老子道友似乎不太会取悦别人。” 老子默然。 她拒绝他的触碰,直白地表示了对他的嫌弃。让他意识到她不是湖里的鱼,而是途径游走的风。风吹过即逝,并不会等待他,也不会为他而停留。 老子修无为,修忘情。 但忘情先要入情,无为不是无知无欲,而是通晓一切过后的豁达不争。 他本想循序渐进走过这个流程,结果才刚刚品出一点味,还没有获得圆满。她却先厌倦了,毫不犹豫地抽离。 就这样结束了吗?老子冷静地想着。 心底深处宛若萌生有一丝不舍的情绪,是刚刚生根的嫩芽。但他还是打算顺应自然。如果她不愿意,他会将那初生的柔软的根须斩断,结束这段刚刚开始的情劫…… “去找个人教教你吧。” 然而正在老子准备斩去情丝之前,灵心再次开口。 她站起身来,在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的注视下,抬手去整理他刚才被她扯开的领口。 那纤细的指好像无意间擦过他的喉结,粉色的桃花瓣一样记号微微发热。 她勾起了朱唇,很是真诚地提议, “你去学一下,我们再继续。” 情劫悄然无声地到来,却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容易控制。 老子的喉结几不可见的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又被拾起。 “怎么学?” “带我去找玉宸吧。” 灵心歪着头说,“他可比你会多了。” 她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欢快,还藏着一些回味。 老子那双平淡的浅灰色眼眸里快速划过了什么,复又恢复明澈平和,好似从未有过波澜。 “好。” * 灵心以为老子会带自己去金鳌岛碧游宫,却没想到他重新唤出了李耳的灵识。平静地表示, “道友,吾已做好准备了。” 李耳看了眼灵心,对老子微微颔首。 “善。” 又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老子与李耳重新融合,变成另一个世界的老者模样。而后挥手向空中打出一点光华。 灵心的视线顺着光点而去,发现太清殿随着光点的上升而变得模糊。光点越升越高,景物也越来越虚幻。然后分别从东方与西方飞来两点同样的光华。 好似只过了一瞬,又好像过去了很久,空中的三点汇成一点,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改变。 她依旧站在老子身上,四周却不再是首阳山八景宫,而是地水火风肆虐的混沌。 灰蒙蒙混沌中,唯有一座仙宫矗立,好似游离在另一个空间之外。 -- 第100页 宫门上书名为—— “紫霄宫?” 灵心惊讶地念出了仙宫的名字,也顺理成章地想起了紫霄宫的主人,道祖鸿钧。 心魔有些惆怅的想到,也不知道她认识的那个鸿钧此时斩尸成功与否?什么时候也在混沌开辟个紫霄宫,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圣人手段。 “进去吧。” 老子说完这句话以后就率先走了进去。 似乎变成老头子的模样后,他的心也老了,看灵心的时候都透着一股祥和。 灵心不以为意,那所谓的情劫于她来说有没有都可以,不过是另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罢了。 紫霄宫里摆放着七个蒲团,灵心跟在老子身后进来时,里面已经坐了大半。 西方的接引、准提,还有女娲娘娘早早到此。见老子进来,都友善的打招呼, “太清道友来了。” 时隔多年,灵心又一次见到了未来的准提弟弟。 大概是跟变成中年的元始和变成老年的老子类似,除了一双绿眼睛,准提也是真的看不出原貌。 更让灵心满意的是,这几位圣人竟无一个看到灵心的样子。灵心料想,看来除了具有思维能力的主角三清,其他的工具人都是看不到她的。 威严中年模样的元始亦在列中。 他的目光在灵心身上顿了一瞬,随即挪开。只口称,“大兄。” 元始演得倒是不错,可惜灵心看人从来不看表面的态度,而是感知他的情绪。 有了新目标的心魔吐槽了一句口是心非的男人。 也乐得忽略元始。 老子对众圣颔首,刚到蒲团坐下,便抬头看向大殿门口。 与他做同样动作的还有殿内诸圣。 西方的准提圣人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其他,带着笑说, “通天道友来了。” 红衣青年手握青萍剑,身形修长挺拔,自殿外走进来。逆着紫霄宫外的紫气烟霞,那剑眉星目的圣人在灵心眼中就像是发着光的宝石一样璀璨夺目。 灵心是个很实际的心魔。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中年的元始、老年的老子、不再漂亮的准提…… 果断投入了刚刚走进紫霄宫的通天的怀抱。 “通天,我好想你呀。” 她小跑过去,投入红衣青年的怀抱。 通天下意识接住灵心,手臂环住她的细腰。因为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没绷住这个剧情里他应该有的生硬含怒的表情。 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跑进来了?玉宸不是不让你来吗?” 灵心一脸无辜,“我一个人在外面太无聊了嘛。” 她的话才说完,殿内同时响起了准提疑惑的声音,“通天道友在与何人说话?” 虽然看不到灵心这个外来者,但准提等与三清的意识在同一个空间内,会依据人设而做出反应。 “没有。”通天绷着脸答了一句。突然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抬眸就对上了自家大哥二哥投来的视线。 一个冷怒,一个平淡。 却不完全是看着他,似乎更关注他怀里的灵心。 大概是他们也不知道灵心会进来吧。通天这么想着,却是变了脸色。自言自语般,为难地说道, “玉宸,你别怪她……” 话音未落,听到这句的灵心已然感觉到通天的气息发生了改变。 她小脸一皱,抬起头,就看到青年眉心多出一点血红的痣。看他剑眉紧蹙,璀璨的星眸宛如被墨色浸泡,那一抹郁色暗不见底。 不是玉宸是谁? 玉宸皱起眉头,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赞同。 “你怎么……” “是老子道友带我来找你的!” 灵心立马改口,毫不犹豫地甩锅出去。 玉宸瞥了一眼老子,依稀感觉到这位过去的大兄眸中神采与记忆中的不同。 而另一边的元始,则已经开始对他发难了, “通天,封神填榜一事,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玉宸拧眉,低头对灵心道, “知道太多对你并无益处,吾先送你出去。” “别呀!” 感觉到四周那股排斥剥离的力量,灵心情急之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想法,小手绕到玉宸的颈后,按着他后脑的枕骨猛地压了下来。 唇瓣与唇瓣相贴,一个意料之外的亲吻突然而至。 “别送我走……” 她的央求被吞进唇齿间。 同一时刻,殿内的元始天尊座下蒲团咔咔碎裂,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抱在一起的灵心玉宸,脸色难看之极。 老子近乎平静地看着,突然抬手按了按脖颈间的领口。 那里,有一点桃花瓣似的印记突兀地灼热了起来…… 第48章 灵心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 她本来只是想阻拦玉宸送她出境,情急之下把他强吻了。然而当她的唇印上他的,那种柔软的相贴,气息流转。 灵心看到玉宸眼中化不开的墨色像是被什么晕染散开,一种诧异的、无措的情绪取代了长久以来苦涩的沉郁。 圣人的气息,竟如斯诱人。 灵心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未说完的话语咽进了喉头,两瓣唇轻轻张开,舌尖试探般探入了青年的唇齿之间。 玉宸眼底的无措更浓郁。成圣不知多少年,也未曾有任何一个生灵像这般贴近于他。 -- 第101页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仿佛有一朵花于舌尖绽放,分泌出甜蜜芬芳的气息漫散到灵台识海,四肢百骸。 灵心近乎迷醉地吮吸圣人的情绪气息。 他的心措不及防,完全对她打开。于是她能感受到他意志的坚定与博大,品味到那一丝丝残留的化不开的苦涩与悲悯。 没有心的心魔受到圣人的影响,心中倏忽同感出了柔软与怜惜。手臂收紧,含糊地唤他, “玉宸……师尊……” 苦涩的沉郁混合着微有些呛辣的惊诧,再伴随着丝丝缕缕浸透的回甘。像琥珀色剔透的陈酿酒,因为苦与辣,甜才愈发分明。 那种熏染沉醉的感觉几乎可以媲美第一次神交对她的触动。 想起神交,灵心藏在眼纱下的眼皮轻轻眨了眨。一缕分得比发丝还细的神念悄然往玉宸的额间探去…… 感觉到神念的触碰,沉浸在异样触感中的玉宸一时恍然惊醒。 他心里一突,道不明是什么感觉。 意识到自己与灵心在做什么,玉宸便理性地想要推开灵心。可手臂却不受控一般搂紧了女人纤细的腰身。 【别松开啊,你不想要让我来】 却是他与通天一体双魂,通天并不愿意让他放手,且还跃跃欲试。 玉宸眉头一拧,努力忽略那一丝不悦,把意识海里闹腾的通天镇压。而后拍了拍灵心的脊背,试图切断她探过来的神念。 “玉宸……” 贪吃的心魔抱紧了他,吮着他的下唇,像只没断奶的小猫那样细细的舔,含含糊糊地央求他, “好师尊,别赶我走……” 那一瞬间,玉宸几乎分不清她是在说不要赶她出这场连梦,还是又在利用他对龟灵等弟子的愧疚。 心魔,心魔…… 玉宸心中默念几遍,到底是软了心肠。 他微微抽离了些许,手掌抚着少女脑后柔顺的发,眸中带着一丝近乎宠爱的柔和笑意,轻声叹息, “你这般贪吃,可如何是好?” 那嗓音低沉醇厚,听似无奈,却又满满都是纵容。 灵心听到那声音,只觉得耳中酥酥麻麻,像是有柔软丝滑的绸缎轻轻擦过了心房,膝盖都要软了。 这倒不算是动心,纯粹是为那嗓音所惑。 灵心抱着玉宸不松手,心里模糊地想,莫非洪荒修士的嗓音也跟境界划等号吗?若不然他的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 却又听那低醇的嗓音轻叹, “也罢……事已至此,给你便是……若真有那一日……吾再……”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圣人凝实的神念丝丝缕缕,结成天罗地网,包裹了灵心之前放出的神识。 似牵引,似指导,他温柔地引领着她贪婪的妄想放飞到更广阔博大之境。于无尽的快感和法则的感悟中冲刷、梳理、颠倒往返,直醉得她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 当灵心与玉宸互动之时,殿内其他人也并不平静。 工具人准提接引等圣人纷纷表示疑惑, “这通天道友是怎么回事?” “他那姿势好生奇怪啊,像是抱着谁一般。” “莫不是因为封神榜气糊涂了?” “元始道友如何看……咦,元始道友?你这蒲团……” 在众圣困惑的注视下,元始骤然从碎裂的蒲团上站起身来。他的手指紧握成拳,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仿佛也被妒火所充满。 放进心里的女子对他有百般嫌恶,却主动攀上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与其唇齿相依。 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也盖不住胸中焚烧五脏六腑的嫉妒。 何况,他也不完全算是他的弟弟。 凌厉迫人的气势从元始身上涌现,似无形的硝烟。却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抢人之前,一只肌骨老朽的手搭在了元始的肩头。如霖雨降下,浇灭了元始克制不住的声威。 “她本心窍未开,你何必如此动怒?” 老子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温和,略苍老的声音更有一种令人信赖的厚重之感。 “元始,孰轻孰重,你当有所思量。” “……是。” 兄长的训诫让元始冷静下来,闭上眼,平复呼吸。好似也被感染了那种淡然无为。 实际上还是勉强克制了不甘与嫉妒,不去看,也好不去想。 闭上眼的元始却没能注意到,劝诫着他的大哥在他冷静下来后,同样将视线投向那方。淡灰色的眼底掀起波澜,目光沉沉。 片刻后,玉宸松开了晕晕乎乎的灵心。 因为上次直接把人灌得昏过去,他这回斟酌着灵心能承受的度量,少喂了些。故而灵心的意识还能保持清醒。 他摸了摸她的发,温声告诫。 “快要开始了。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安静地看,不要乱跑。” “噢。” 被喂饱的心魔相当乖巧地点头。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唇。 那薄唇被她吸咬得嫣红微肿,衬得圣人的眉目都多了几分不同于过去沉闷的神采。很是好看。 灵心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的醇厚气息,觉得对方的唇还可以再肿一点…… 感觉到她的眼睛盯着哪里,玉宸不自在的抿了抿唇,眸中无奈。侧身进了殿内。 公认黑心好算计的准提圣人问他,“通天道友在门口磋磨甚久,不知是为何事” -- 第102页 通天并未理睬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蒲团上,回眸看了眼殿门口的灵心,抬手点了点嘴唇,似笑非笑。那眉宇间肆意飞扬,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锐气逼人。 不必去看消失的红痣,那一眼灵心就能辨认出,掌控身体的人从玉宸换成了通天。 她便也笑起来,以指尖轻碰微嘟的红唇,对那青年做了个飞吻的姿态。 通天微怔,轻咳一声后别开脸,对准提发难。 “你自家西方教连个弟子都收不到,倒管起本圣来了?” 西方贫瘠,相比于万仙来朝的截教,西方教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弟子。 准提被戳中了痛点,眼光微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通天道友的确弟子众多,那封神榜不如就道兄一力承担了吧。” 通天脸色一沉,目光扫过不知何时看过来的元始,冷笑着吐出三个字,“你做梦。” 那话看起来是在对准提说,实则看的是元始。 元始面色发寒,方要说话,却捕捉到正前云台的空间波动。 “见过老师。” * 随着众圣的声音,灵心也看到了未来的道祖。 果不其然,又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破天道,什么爱好啊……” 怎就要把好好的美青年都变成老头子呢?提倡洪荒尊老爱幼? 灵心小声吐槽了一句,脚下跟踩着棉花一样进了殿内。 她这回虽然没昏过去,但还是有点上头。就像喝了不多量的小酒,算不上醉也不那么清醒,处于一种醺醺然的状态。 她当着三清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到云台下,细细看过了鸿钧变老后的模样。撇了撇嘴,没了兴趣。 转头就对上了通天瞪过来的视线。 “我保证不打扰你。” 灵心往地上一坐,信誓旦旦地对通天担保,就跟之前答应玉宸不进来时一样诚恳。 虽说她刚才答应了玉宸乖乖不乱动,但现在玉宸不是变成通天了吗? 通天,她是不怕的。 不管她怕不怕,通天,乃至现在的三清都没办法约束她了。 就像是拍戏现场,一旦正式开始,他们就都被带入了角色,限制在过去的经历中。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自由活动。所以哪怕灵心做的太过,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道祖鸿钧说了一句再议封神榜后又消失了。 大殿中就成了元始跟通天兄弟二人吵架的主场。间或有老子替元始说话,其他圣人插嘴几句。 灵心耳中听着他们对话,脑子却还是空蒙的状态。方才与玉宸身体上的接触,给了她一种奇特的感觉。好像那种亲密能够从另一个方向圆满她的法则。 “还想要……” 她想要更多。 安分了一会儿的心魔开始躁动了起来。 灵心背靠着云台,目光巡过大殿。发现而整个大殿能看的,除了通天和女娲,就只有元始了。 其实她还想去搞通天,但之前又答应过了不打扰他。而且看他被几个圣人言语围攻,也挺惨的样子。 灵心决定换个人祸害。 她看向了板着脸的元始天尊。 中年就中年吧,好歹美貌的底子还在。就是年岁大了一点,少了清冷俊美多了威严尊贵,如人间高高在上的帝王,挑/逗起来当是别有一番风味。 * 元始并不知灵心已经盯上了他。被老子说过以后就像是看不到灵心一般,跟其他工具人一样,刻意地忽略了她。 他此刻正按过去记忆的实景,板着脸对通天说, “你门下弟子多是根性浅薄之辈,仙缘没有几分。能得以修神道,已是极好的机缘,合该感恩戴德。你这做老师的,莫非还不知门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吗?” 说完这段话,果不其然引燃了通天的怒火。 红衣青年起身怒道, “吾门下是什么货色?元始,你我三清同源,你这般说吾门下弟子,就不觉得……” 通天的语声还在继续,可元始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存在吸引过去。 “福缘浅薄……嘻,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柔媚的女声好似呢喃,伴着温热的吐息,响彻在耳畔。明明很是轻柔,却彻底盖过了通天的声音。 粉衣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像没骨头一般,倚在了他膝头。 女人的身段柔软婀娜,水一样化在他盘起的腿间。素白的小手揪着他的白袍,玩儿似的描摹衣襟上暗银色的如意云纹。 她的手在乱动,脸却正仰着看他。 粉色覆眼的薄纱轻柔地像一缕烟,遮住了她的眼,也遮住了她的心。 可她依旧是心魔,对别人的心思掌控精准。 在元始无法克制的关注下,灵心又变成了摇光的模样。一双桃花眼,醉眼迷离,噙着笑意唤他, “元始——” 元始的呼吸一滞,死死盯着腿上胡作非为的女人,身体却固定在模板中动弹不得。 只将满腔的恼火怼向剧情中的通天,恨声道, “通天,你当真不肯填榜?” 膝头传来女人的笑声。 他的目光又不受控的垂下。 女人眼角晕染的粉红分外妖娆,长发蜿蜒过他的腿心。 她的手指梳过乌黑顺滑的青丝,柔媚的语声透着几分戏谑几分天真, -- 第103页 “啊呀,兔兔的尾巴被我抓到了……” 这个女人…… 元始狭长的眼泛红,呼吸急促而粗重,在准提等圣人眼里看来他像是被通天气急了。 可真正是什么缘由,只有他自己,还有同样保留意识的通天、老子知晓。 就在元始快要绷不住了之时,却有清光摇晃,一道青衣的身影从通天身上走出。 消失了一会儿的玉宸俯身抓住了灵心作乱的手,把她从元始膝上拉开,带入怀中。 弹了下灵心的额头,圣人低醇的嗓音透着无奈, “你这丫头,当真是不让吾省心……” 一团莹莹的白光在元始身上闪耀,却又隐没了回去。元始几欲将人焚烧殆尽的视线追随而去,正与玉宸看过来的眼眸相撞。 四目对望,青衣的圣人眼中似有化不开的墨色翻涌,于沉郁中漫出几许锋锐之气。似笑非笑道, “小丫头举止无状,没个轻重,惊扰道友了。” 元始脸色黑沉。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有着跟弟弟同样容貌的青年已不再是自己那个蠢弟弟。 苦难洗净了他的浮躁,沧桑磨平了他的张狂,唯独保留着对道心的坚守和一往无前的锐气。像一把收归入鞘的绝世宝剑,看起来晦暗不再耀眼,但一出鞘,便会为了保护他心中所念,斩天灭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通天变成这个模样? 一时间,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沉沉压在心头。 元始寒声道, “既如此,就都别签了,量劫期间,各凭本事便是!” 灵心坐在玉宸怀里,看看脸色发寒的元始,再仰头看看玉宸。感觉到空气中弥漫呛人的情绪气息,勾唇笑了起来。 她却还嫌不够热闹,一双桃花眼迷离,笑成弯弯的月牙。蓦然转向一直超脱物外清静无为状的老子,红唇无声地开阖。 老子抬眸过来,分辨出了她的语义,是很简单的四个字—— “学会了吗?” 净水中出现了一尾游鱼,调皮地跃出水面,惊起层层涟漪。 老子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嘴唇,浅灰色的眼眸半垂。 他想,他学会了。 第49章 从玉宸跟通天分开,灵心就跟熊孩子的家长来了一般,没有了再作妖的机会。 但熊孩子不对别人作妖,不代表她不能对家长作妖。 她这边撩过了老子,回头就对玉宸勾起个讨好的笑,抓起他的手掌贴到脸上,乖巧地蹭蹭,嘴上无辜道, “我有点晕,我不是故意的。” 玉宸顺手掐了掐她的脸,低沉的语声带了点严厉, “说实话。” 灵心眨了眨眼,装乖失败。遂撇着嘴,老老实实回答, “好吧,我晕是真的,故意——也是真的。” 说到最后,她又笑嘻嘻地给元始抛了个媚眼。是半点也不怵对方的冷脸。 玉宸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他是真的宠她,但自知也不能太没原则。 这丫头两次答应好了不进幻境不进殿内,结果都跑进来了。根本不记得他说此境危险的叮嘱。 若她方才真让元始破功,幻境不能维持,里面的所有人都会被天道血咒侵害。以至于逼得他不得不跟通天分开来拿她。 在幻境中他还兜得住,出去了还像这般肆无忌惮地胡来,又有谁来惯她? 思及此处,玉宸松开灵心的脸,化出一只灵力大手把灵心提了起来。 灵心本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就那么灵力手掌提着跟在玉宸后面,一直被放到大殿角落里面壁。 灵心:…… 她堂堂洪荒唯一的心魔,是可以欺负洪荒大佬的存在,面壁思过多没面子啊! 心魔果断决定求饶。撒娇一样地向他保证, “玉宸,你放开我吧。我保证不再乱动了。” 身旁的玉宸拍拍她的小脑袋,含笑点头, “嗯,我信。” 灵心满怀期待等着被释放。结果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能动。 “玉宸你变了!你竟然骗我!” “没骗你啊。吾是信了,但跟放不放你有什么关系?” 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冷下脸,面无表情道, “你反省一下。” 灵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玉宸! 圣心如铁,心魔也没辙。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惹了玉宸不高兴,灵心虽然还有别的手段,这会儿也打算真的安分一会儿看剧情。 遂又放软了语气,讨价还价, “那你好歹让我翻个面。” 玉宸哑然失笑,给她翻了个面。 “下不为例。” 虽然还是不能动,但翻了个面的灵心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果然,玉宸还是很好说话的。 * 另一边,元始跟通天一通争吵,取得了共识。 便向云台请了道祖鸿钧, “老师,吾等已商议好,此次封神量劫吾等门下弟子,是修仙道是修神道,各凭本事。” 道祖鸿钧重新出现,颔首称“可”。 定下封神量劫各凭本事的基调,他又重新化出了封神榜和打神鞭,赐予元始。 “此次量劫既然由阐教弟子引起,封神榜和打神鞭,便暂由元始掌管。” -- 第104页 灵心在旁边围观听着都觉得不对。 要说阐教弟子是引发量劫的罪魁祸首,怎么还把关键性的法宝给阐教掌管?鸿钧得是有多缺心眼,才会整出这么个逻辑啊。 通天猛地抬眼,不敢置信,“老师……” 元始欣然道,“谨遵老师法旨。” 通天目光几转,到底是没去质问鸿钧。冷着脸草草给鸿钧施了礼,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走到了大殿门口,却没能出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 通天的身形淡了些,回头看看大殿内似乎都已经看不到他的众圣,松了口气。 转而走到玉宸灵心身旁。看到动弹不得的灵心还幸灾乐祸地笑了下。 “是该治一治你了。” 灵心对着那张跟玉宸同样的脸翻了个白眼。都是熊孩子,互相伤害有意思吗? 她挺想嘲讽回去,但感觉到身旁圣人的低气压,还是作罢。为了早点结束惩罚,暂且不跟通天计较。 殿内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玉宸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语声淡淡,“二位道友想要给吾看什么,就快些吧。” 话说完,灵心看到元始和老子身上似乎都有一团光华隐隐约约的浮动。 随后女娲第二个离开。然后是接引准提西方二圣。准提走之前,回看一眼,讳莫如深。 殿内只留下元始、老子,又向道祖拜了一拜。 老子道,“大道五十,而天衍四十九。老师,大道尚有一线生机,此次玄门大劫,就真的没有其他解法了吗?” 元始还计较方才跟通天的争吵,冷哼一声,“大兄多操什么心?吾看通天,可是有把握得很。” 老子沉下脸,看元始的目光有些警告,“阐截一如天地阴阳,截教若真落得百不存一的地步,你当真以为阐教能够保全吗?” 元始脸一僵,还是嘴硬不答话。 上首的道祖闭着眼,语声淡漠。 “太清,你的心乱了。” 老子轻叹,温和中可见峥嵘。 “三清到底同源,老师,通天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吾辈已修得混元道果,万劫不坏之身,为何还要受气运所限?” 道祖漠然,“圣人不在劫中。” 元始也忍不住出言问道, “吾等身负开天功德,以先天至宝立教,莫非还护不住几个弟子吗?阐教十二金仙沾染红尘杀劫,实属不该……” 鸿钧睁开了眼,眼中如纳了一片混沌,空蒙虚幻。 “天命不可违。” 老子顿了顿,问, “若是违背呢?” “天道不容。” 随着道祖淡漠的声音,紫霄宫内突兀出现了紫色的电光,雷霆轰鸣。天道苍茫的气息压得人不能喘息。 但见紫色的雷霆于鸿钧身前汇聚,变成三个灰袍人,一青年,一中年,一老年。 三人齐齐对鸿钧低头,口中漠然道, “三友见过道祖。” “三友?” 老子面色一变,从蒲团上站起身,“这是……” 元始亦是震惊不已,“半步圣阶!” 灰袍中的青年人转过身来,面向老子元始,将右手伸出,面无表情道, “加上这个,吾就是圣人了。” 青年人的掌心出现了一抹明晃晃的紫气,散发出如上清道韵一般锋锐的气息。老子见了,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深吸一口气,老子重新看向鸿钧, “鸿蒙紫气,究竟是何物?” 元始本是震惊又不解,一听老子问起鸿蒙紫气,仿佛想到什么,看着那三个灰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鸿蒙紫气是成圣之基。” 鸿钧的语声没有一丝波动,却又好像有无形的威压。 “天地间,只能有七圣,你可明白?” 老子闭了闭眼,艰难应答, “弟子,明白……” 鸿钧颔首,身形消失在云台上。同时天道压迫和三个灰袍也都消失了。 大殿内恢复了宁静,但灵心看得很懵逼。 只见老子对元始叹道,“回去罢。” “可通天那边……”元始看起来有些犹豫。 老子摇了摇头,“通天生性直率,此事不必让他知晓。这个恶人,就由你我来做。” 元始一声长叹,带着些不忍和无奈, “只怕他不能懂得你我的难处。” 到这一句为止,大概是重要的回忆剧情又告一段落。两团模糊的光影分别从老子、元始体内走出。 大殿之内,两组三清,面面相觑。 玉宸冷眼看着走出来的太清玉清圣人,语声低沉, “所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是。” 未来的太清圣人李耳沉声回答。 青年模样的老子面色微沉,“李耳道友,吾需要一个解释。” 恢复了年轻的元始冷冷问未来的自己,“鸿蒙紫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天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对自家两个哥哥发难。 “大哥二哥你们太过分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老子元始默契地瞪了他一眼,成功让通天消了声。只能小声哔哔,表达自己的不满。 “本来就是嘛……” 虽然鸿蒙紫气的真相他还不知道,但老子元始一遇到事就瞒着他自作主张的态度他是看到了。 -- 第105页 另一个世界的元始天尊和李耳似乎还想对玉宸说些什么,玉宸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却一言不发,转身往紫霄宫外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情绪气息,没有一个人的心是平静的。 灵心一本满足地嗅着不同来源的香味,然后就发现最香的那个走远不见了。 心魔简直要急得跳脚。 大许是玉宸离开,束缚她的禁制也就自动取消。她发现她真的跳起来了。 灵心愣了一下,想也不想追着气味最香的玉宸跑过去。 到了殿门口,却像是一道无形屏障拦住了她。 灵心恼火地踹了那屏障一脚,“什么鬼玩意儿!” 身后,两团光影中的太清和玉清圣人对视一眼,一齐出手,打开了禁制。 但听得李耳苍老的语声道,“是吾等对他不起,玉宸的心结,就烦劳道友了。” 灵心不懂什么心结,只本能地感觉到这回会是一个彻底拿下玉宸的好机会。道了声谢,便头也不回地撞进了屏障。 * 屏障后,竟是熟悉的封神战场。 见界碑关内外红气冲空,诛仙四剑悬于四门之上,大风吹得黄沙遮眼,诛仙阵图煞气腾腾。 然空有杀阵,而不见记忆中的阐截二教弟子,也不见来破阵的四圣。空荡荡的界碑关外,唯有一道青衣的人影立于凶阵中心。 天地苍茫,风沙呼啸,越发衬得一种茕茕孑立的寥落。 灵心抬手摸了摸眼睛,犹豫了一下,直接走过去,没有恢复那层真实遮眼的薄纱。 “你怎么进来了?” 圣人的语声沉着淡漠,不似往日对她的温和。 灵心自然不会被这种冷淡吓到。反而绕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乖巧道, “因为你不高兴啊。” 玉宸垂下眼。见少女的桃花眼泛起潋滟的波光,眼周晕染了柔粉,好似还蒙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幻化出亦真亦幻的深情。 她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声音轻柔得像春风中飘摇的柳絮。 “你不高兴,我也很难过呢……” 第50章 听到灵心的话,对上那双深情迷离的桃花眼,玉宸不可避免地晃了神。 他身处于心中最介怀之地,耳畔是黄风呼啸,剑阵铮鸣。虽无人迹,却还能感觉到战场的峥嵘与寒凉。 可眼前女人的手是温热的。 他的掌下,她的心口也是温热的。 小小巧巧的两只,指节纤长,细腻绵软。交叠着握紧了他的手背,按在了她的心口。 她仰望着他,那双桃花眼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看起来那般诚挚与专注,他几乎就要信了她的话。 可当她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玉宸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摇头叹道, “小骗子。” 心魔给自己造了一双深情的眼睛,却忽略了心跳。她的心窍未开,没有心,也没有心跳。 差一点他就要信了。 玉宸抽出了手,席地而坐。 顺手也给灵心变出个蒲团,温和道,“既然来了,就陪吾坐一会儿吧。” 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可灵心分明能感觉到那平和外表下涌动的暗流。 她觉得她刚才好像错过了一个机会,但又不知错在哪里。只好气闷地坐下。 玉宸看到灵心撅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相比之前试图引诱他时,此刻倒显得一团孩子气。不禁又有些心软。 “说是来安慰吾的,怎么你自己还不高兴了。” 挫败的心魔两手托腮,把头埋了下去。颓废得像只谈不到食的小野猫。偷看他一眼,又转过去,闷声闷气地说, “师尊不信我会难过,我这不是表现给你看吗。” 难过哪里是靠表现出来的呢? 玉宸摇头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低沉的嗓音透着一如既往地温和,叹道, “傻丫头,吾倒唯愿你永远都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才好。” 灵心被摸毛摸得挺舒服,那一点点挫败立马烟消云散。歪着头去看他,口吻难得带了丝认真, “我难过是假的,可你心里难过是真的。” 玉宸脸上的笑意一顿,一点点收敛回去。那斜飞入鬓的剑眉不见了意气风发,黢黑的眼底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如同埋葬于暗不见底的深渊。 灵心的目光在他额间相争天道血咒的红痣上凝滞,也不知是哪里冒出的想法,突然伸手去摸玉宸的眉间。 血咒无形无相,却有与她同源的法则之力,充斥着无尽的怨毒和必杀的决心。 只摸一摸,灵心便清楚了玉宸两次神交投喂给自己的法则之力恐怕都是来源于天道血咒。 她忍不住想,这般怨毒的诅咒力量,玉宸转化起来得有多疼啊。 灵心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顿时不寒而栗,她想她恐怕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委屈自己的。但肯为了给她投食受苦的玉宸绝对是心魔最忠实的朋友。 她拉下玉宸抚摸她头顶的手,眨巴眨巴眼,衷心提议, “虽说只要是情绪我都喜欢,但你现在的情绪味道太苦了,能不能弄点甜的给我调剂一下?” 心魔最忠诚的,果然还是自己的食欲。 玉宸静默片刻,摇头, “……怕是有些难度。” “不可以吗……” -- 第106页 灵心有点失落。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心魔了,要学会自己调配食物的味道。 琢磨了一下玉宸的脾性,灵心有了想法。 拉过圣人的手掌贴到自己的脸颊上,笑吟吟地对他说, “别难过了,要不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 “你?给吾童话故事?” 玉宸一时讶然,不等他反应过来,灵心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从前洪荒有个龙太子,长得像只老虎,一板一眼的,看起来很不好欺负。实际蠢的要死,被自家哥哥在战场上害得重伤,好不容易逃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追兵追着他不放,差一点死了。” 听到这里的玉宸嘴角一抿。 他怀疑灵心是在内涵他蠢。 “不过就在他差点被几个追兵围杀的时候,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拯救了他。” 灵心停下讲述,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玉宸,问他, “你猜这个女人是谁?” 难为她有这个心,还给他讲故事。哪怕这故事干巴巴的,仿佛还在内涵他,玉宸心里也领了情。 想了想灵心之前说的童话故事,玉宸配合的给出反馈, “莫非……是凤族公主?” 灵心瞪大眼,惊叹出声, “哇,玉宸你好懂啊。除了王子跟敌国公主,你是不是还看过师父和弟子不可描述的故事?” 玉宸:…… “……没有。” 他怎么可能看那种东西! “真可惜。” 灵心遗憾了一秒,随后骄傲地挺了挺胸, “这个女人就是我啊!” “不过我不是公主,我是他的小后妈。” 玉宸听得哭笑不得,又顺手掐了把她柔嫩的脸颊,胸中郁气倒是被无语扫去了半数。皱眉问她, “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了祖龙?” 祖龙元凤始麒麟,可谓是天道早期最大的敌人,眼中钉,肉中刺。灵心的跟脚与天道有不可割舍的联系,招惹上祖龙并不是明智之举。 “我可没有招惹祖龙。” 灵心连忙摇头,为自己申辩, “是祖龙自己找上我的,他还让狴犴拿天道本源诱惑我呢。” “狴犴,天道本源……” 玉宸眉心微蹙,正色问,“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挺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成了什么祖龙的龙妃……” 灵心几句话讲完了自己跟龙族的牵扯,玉宸听到她并没有直接面对过祖龙,表情微松。温和道, “龙凤劫将要过去,往后东海龙族投靠金鳌岛,或许还有机会为你讨来天道本源。” 他自己的情绪还是苦的,却先安抚起了她。 灵心再次感叹玉宸的好。便像只小猫一样抱着他的手臂依偎过去,如同在紫霄宫引诱元始那般枕着玉宸的膝盖,任长发蜿蜒,神态却是不同于那时的乖巧和亲昵。 “好师尊——别再难过了。” 她用脸颊蹭着他的手背,语声像撒娇一样婉转。尤其是唤他师尊时,那语调简直九曲十八弯,又甜又软,直叫得人心都要酥了。 玉宸被她一声唤软了心肠,也就没有阻止她倚在自己腿上。 手掌抚着少女顺滑的青丝,圣人低醇温和的嗓音中蕴了些许不解。 “你这丫头,怎么总是喊吾师尊,莫不真想做吾的弟子不成?” 他以为按灵心的聪明劲,知道他心里最愧疚的是弟子,为了得到更大的好处,兴许就要认了这个名分。 不料却等来了她一句,“我才不想做你弟子。” 怀里的女子嘟着嘴,攀着他的手臂起身,整个人都窝进了他怀里。 她抓了他的一缕乌发绕指,桃花眼波光潋滟,歪头仰望着他的模样,越发像只想要讨食的小野猫。 心魔果然是心魔。面对元始时还嚣张妖媚,一对上他,便换成了讨好卖乖。 偏偏他就是对这样的她缺乏抵抗力。 圣人叹息一声,认命地问怀中的少女, “那你想要什么?” 少女眯着眼笑起来,两条纤细柔软的手臂勾着他的脖颈,红唇暧昧地擦过了圣人绷紧的下颚,伸出粉红湿润的舌尖挨着他的唇角轻轻舔过。 “我就是……想要师尊多疼疼我呀……” 不论是对弟子的愧疚宠爱,还是那颗经历了苦难依旧赤诚灼烫的心,她都想要。 她的语态是与其动作截然不同的依赖和亲昵,像拉出了细丝的软糖,入口甜蜜,香气绵长,又缠绵悱恻。 玉宸微微别过脸,错开她试图亲吻过来的红唇,垂眼评判她的举动, “……以下犯上,顽劣不堪。” 灵心撅着嘴,不满意这个评价。又听他半真半假地说, “幸而你不是吾的弟子,否则按吾早年的脾气,定要狠狠罚你。” “你舍不得的。” 她笑嘻嘻地追过去,舌尖一下一下的舔过他的嘴角,看起来比猫儿还要乖巧。可说出的话却大胆放肆。 “师尊的味道变甜了……弟子来陪你做点快乐的事吧……” 圣人慧眼垂光,似笑非笑, “快乐的事……究竟是你陪吾?还是吾陪你?” 她撇了撇嘴,又撒娇,“都一样啦师尊……” 玉宸扶住她乱摆的柳腰,手指略微搂紧。长叹一声, -- 第107页 “你啊,怎就这般贪吃……” 低沉醇厚的嗓音微微发哑,却还像长者般包容宠溺。那声音贴着耳廓滑过,好似流火烧进了心坎,便是一般的情绪力量都不如他的声音美妙悦耳。 偌大的界碑关空无一人,空荡,凄清,又寂寥。 灵心感觉到圣人温凉的唇印了下来。 一个亲吻不期而至。给空荡寥落、黄沙漫天的界牌关也添了一丝春日的暖热。 她的舌尖被吸得有点发麻。还没细细品味玉宸第一次主动的甜蜜,强大的神念便与上清的气息一起侵入,仿佛有千万根神念的羽毛同时抚过她的神魂,无数锋锐的剑气在灵台炸开。 “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些话灵心听不清晰,她的意识浑浑蒙蒙,如仙如醉,手却不小心握住了什么。 神交传递过来的快感突兀顿住,让心魔恢复了些许意识。 他嘶声轻斥,“……莫要胡闹……你心窍未开,做不得此事……” 灵心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却只能感觉到那层层叠加的香甜情绪波动。若是让那情绪到了顶峰—— 在青年心口不一的推拒中,少女红唇开阖。呼出一口气,轻轻吹去青色的遮蔽。 “师尊又变甜了……好香……” 她嘟嘟囔囔地循着那代表欢愉的香甜气息俯身而下。 粉色的烟雾氤氲,如纱幔层层叠叠。香甜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粘腻。 掌控幻境的圣人乱了方寸,心神也随着风声里的细语飘摇跌宕。在那粉红纱幔中迷了眼,失了魂,忘却了苦闷与痛楚。唯留下甜香氤氲,暖色流光。 伴着那一声呜咽的“师尊”,粉色的种子无声落入玉白琼浆,于黑暗深渊开出了绚烂糜艳的梦幻花海…… 第51章 昆仑三清一梦百年,洪荒天地的第一次量劫已经以祖龙元凤始麒麟三族的族长陨落为截止。 三族族长陨落之时,在不周山脉东南方,一无名仙山洞府内,未来的道祖鸿钧也从定中回复意识,睁开了眼。 他的身周似有波纹荡漾,从中走出个身穿灰色道袍,眉目冷峻的青年。对鸿钧躬身一礼,口称, “恶尸无极道人,见过本尊。” 鸿钧微微颔首,将恶尸收回本体。 这一次闭关他原是想斩去善念,不想却赶上了天地量劫,索性借龙凤量劫的劫气先行斩去恶念。 如今三尸他已斩了本我恶念,千年内他当可斩去最后一尸,得混元道果。 洞府还是数百年前的模样,幽静,简单。 鸿钧的目光巡过洞府,淡漠无波,只往那玉树下多看了一眼。 见琼枝玉叶光华莹莹,照亮了洞府。却唯独不见了他入定前安置好的粉衣女子。 几百年的时间,她苏醒离开,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鸿钧抬手召开被放到玉树下的那块粉色玉符,熟悉的女声便响彻洞府。 “鸿钧道友,我出去游历啦。预祝道友早日斩尸成功!” 玉树掩映着青年的白发,如银泉流光。他听着玉符里的柔媚的女声,那双天青色淡漠无波的眼眸隐约添了一抹柔和。 而后重新闭目,将意识沉入心灵识海。 凝思片刻后,鸿钧手中便出现了一块粉色的水晶雁,正是当初灵心留下的心魔分/身一号。 因为没有鸿钧的许可,分/身一号不敢化为玲珑的样子,只能以粉水晶雁的造型乖乖在鸿钧手里当个寻找本体的工具。 鸿钧将水晶雁放入造化玉碟的幻影中,以造化玉碟卜算灵心的所在。 “昆仑,玉京山?” 昆仑山脉很大,但玉京山却是盘古元神三清的道场。 鸿钧想起了上回来到自己道场,貌似跟灵心相处十分融洽的上清通天,微微皱眉。 收了造化玉碟,鸿钧正打算去昆仑走一遭。却陡然有一种久远而熟悉的奇特感应浮现。 产生那感应的同时,鸿钧目光一厉,掌心握实。留了许多年的心魔分/身一号水晶雁瞬间烟消云散。 现实中的鸿钧重新睁开眼,面色平淡,目视前方。 虚空中,漂浮着一个混混沌沌的人形虚影。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像一片单薄的影子,若存若亡。 唯在眉心处有一只紧闭的眼,如混沌漩涡,散发着玄之又玄的气息。 鸿钧不是第一次感知到这种气息,却是第一次看到祂有了身形。哪怕现在还只是一个单薄的影子。 【鸿钧道友可还识得吾?】 无象之声直接印在脑海中,他心下微沉,面上却还是淡漠无波的模样。淡淡开口, “天道?” 除掉了祖龙元凤始麒麟三个敌人,天道,真正的苏醒了…… * 昆仑玉京山,三清连梦之境。 此界的老子、元始和通天也完整地走过了封神量劫,来到封神一战圣人存在的最终战场——万仙阵。 因为第二次紫霄宫议封神榜后玉宸得知当年的真相甩袖离去,一直未再出现。同样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灵心。 失去了主境之魂,只残留了一点神念的太清玉清无法控制每一段幻境的始终。 一段幻境结束,周围场景变换,新的幻境随即开始。一段接着一段,都不是好的记忆。 故而此界的三兄弟长久处于身不由己、兄弟相争的状态,精神紧绷,状态都极为糟糕。 -- 第108页 眼看着万仙阵破,截教弟子魂入封神榜,西方圣人渡走红尘三千客。绕是通天心态一向很好,也信任自己的兄长,在万仙阵一役结束时也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一改往日的肆意跳脱,看着还未散尽的万仙阵幻境,默然不语。 未来封神的胜者元始此刻却阴着脸,眸中如有火焰腾烧,全不见了清冷威严。 怒极反笑,“真是好大的算计啊!” 他咬牙切齿地道了这么一句,看一眼通天,目光几变,复杂至极。末了还是没说出什么解释的话,只勉强克制着怒火问那未来的玉清圣人, “还要多久才结束?玉宸道友还不归来吗?” 这一幕场景同样是那玉清圣人心头的刺,他跟太清瞒下了通天,做主帮他舍弃教众保全自身。说是怕通天脾气太硬,一片仁兄心肠。 却没想到,他们先伤了弟弟的心。 心情不美妙的玉清圣人幻化出一抹虚影,虽然身形黯然了不少,但不影响他自己嘲讽自己,嘴上毫不留情。 “你是想见玉宸,还是想见那个摇光?” 听到摇光之名,元始的脸色更加黑沉。当初灵心追随玉宸而去,未来的自己和未来的大兄还主动帮她开了门。 一去这么许久,以灵心的性子焉能不与玉宸做些什么? 他不敢深思,一想便似有无形的火在胸口焚烧五脏般难受。 “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老子的声音传来,平和清润。他的话是对通天说的,手却拍了拍元始的肩头。 到底不是亲身经历,而且知道是有前因的,通天被亲大哥一句话重燃了意气风发。 “大兄说的是。这一回,天道也休想再算计吾等。” 元始对上老子宛如洞察一切的灰色眼眸,低低应了声。 “大兄放心。” 他赞同通天的话。然在他心中,自己恐怕是唯一因为灵心而难受的人,老子一心修行,清静自然,又如何能理解他的心情? 元始却想不到,劝慰着他的大兄此时也跟他因同一个女人而乱了心境。 看着元始难掩郁色,老子也想起了那粉衣的女人。 她让他学,他学会了,她人却跑了。 果真是个骗子。 李耳仿佛知道老子的想法,看一眼天空,目中掀起一丝波澜。漠然言语, “就快结束了……” * 被老子跟元始同时惦记的骗子心魔正在跟玉宸闹脾气。 她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边依在玉宸怀里拿手戳他的胸口,一边抽抽搭搭的假哭,可眼里没有一滴眼泪。 “我好惨呜呜呜,为什么脱不下来啊……” 手下的胸膛软硬适中且有弹性。灵心爱不释手地多摸了两把,嘴里依旧呜呜咽咽, “我要是脱了一定比你大,比你软。” 玉宸:…… 玉宸哭笑不得的由着灵心发泄,心里默默想着分明是他比较惨。却是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忍着笑温声赞同。 “是,你说得对。” 他在之前跟灵心说她心窍未开,做不得那事,她不相信。等到跟他的神交结束,贪吃的心魔看到他抒解以后也想自己来,才发现她的衣裳竟是脱不下来的。 就跟心魔的眼纱一般,表面可以幻化得消失,但本相依旧存在。 灵心继续假哭,为自己吃不到肉而悲伤不已。 玉宸叹了口气,带着她的手指摸摸重新出现的眼纱,安抚道, “你的眼纱已经很薄了,想来要不了多时就能摘下。届时……” 话还没说完,灵心已是打断他,委屈巴巴地抬头问,“届时你还会给我吃吗?” 她心疼现在的自己,更担心以后再品味不了圣人的美味。 玉宸嘴唇轻抿。静默了片刻,抬手抚摸她的乌发。语声低沉,透着些无奈和包容,“吾答应你,只要吾那时还在。你只管来便是。” “好啊!” 灵心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只当他是答应了,顿时天光放晴,喜笑颜开。爬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玉宸,我看界碑关看腻了,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玉宸摇头失笑,一腔的悲愤都被她阴差阳错闹得没有了。此刻自然也依她。 于是苍凉的界碑关战场瞬间化作了金鳌岛的海岸,天边一轮红日放出万丈光辉,照耀得天水一色,碧浪翻红。圣人原就俊美的面容愈发耀眼。含笑问她, “这里好吗?” 那青衣的身影修长笔挺,灵心只觉得圣人像一柄绝世的宝剑,温润下隐藏着一股百折不弯,锐不可当的气势。 真香! 心魔吸了吸鼻子。 哭哭闹闹了一场,她又饿了。 她靠在玉宸怀里,嗅着他身上醇香的气息,好似动情地抓紧了他的衣襟。檀口轻启,夕阳照得她唇上亮晶晶的,像抹了蜜糖,甜甜地说, “师尊,我想做你的剑鞘……” “……嗯?” 看出玉宸的不解,她一脸纯真的伸手握住他的剑,“就是剑鞘啊,把剑整个吞进去的那种。” 玉宸呼吸一窒,抓住了她的手,低声斥她, “你好好的,莫要再胡闹。待你法则圆满后……” 后面的话玉宸有点说不下去。 他身负血咒,更不是重欲之人。之前是因为初识得封神前的真相,心境不稳。让灵心得逞了一次已是晚节不保。勉强靠阅历撑着颜面。 -- 第109页 现在明知这丫头根本不可能动心,连衣裳都脱不下来,怎还会轻易再让她来第二次?圣人不要面子的吗? 灵心嘟着嘴,真心实意地表示, “虽然我现在不可以……但是玉宸那么香,我吃你就够了……” 食欲跟色/欲,心魔总得满足一样。 尤其她还记得玉宸动情时,眼中如墨一般化不开的郁色会被另一种神采打破,情绪的气味香甜馥郁,堪称绝品。 以心魔的贪婪本性,那种味道她只吃一次,又怎能满足呢? 灵心还想再磨一磨玉宸心软从了她,却突然脸色一变,停下撩拨的动作,抬手捂住了心口。 “分/身一号……没了?” 她的语声透着不敢置信,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萦绕胸间。 她翻车了?不应该啊…… 且这种难以抑制的恐慌感,也不可能只是因为少了个分/身—— 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将灵心的思维拉回现实。 她惶惶不安,却见青衣的圣人面目肃然,眉间的红痣鲜红如血,充斥着诅咒于不详的气息。 “天道,苏醒了……” 第52章 灵心跟玉宸一直到幻境结束,才重新回到血色空间内。 通天仍被缠绕在漩涡中央,与那柄断剑为伴。他站的高,眼睛也尖。看到玉宸跟灵心出现,先是惊喜,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 而后有点埋怨,“做什么都不带我,把吾一个人留在幻境里……” 虽然知晓了未来的事,但他身上的某些特质依旧未改。还是少年意气。 而看到灵心跟玉宸的亲昵,元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刻意忽略灵心,只唤,“玉宸道友。” 经历了幻境,哪怕有些事不是现在的自己所为,元始看玉宸的心情也极为复杂。 同样是兄弟,老子的态度就平淡得多。好似在幻境中提出情劫的不是他。语声平淡, “见过玉宸道友,灵心道友。” 灵心嗅着空气中的情绪气息,笑嘻嘻地先回应了通天,“下次一定带你。” 对老子微微颔首,而后似笑非笑地略过了元始,头靠在玉宸肩上轻叹, “好想吃烤兔子呀。” 元始面上的恼色一闪而过,又不想在兄弟面前丢了面皮,遂隐忍不发。憋着气不看她。 却不知他这忍着怒火的模样,愈发漂亮,气味也香甜。 灵心吸了吸鼻子,心中感叹。 虽然玉宸特别香,但是兔兔也不差啊。做一下调剂还是不错的。 当然,还有老子和通天—— 玉宸看得出灵心跟元始间的眉眼官司,眸光微暗。但想到自己的情况,还是收敛了那一丝不快,回归于师长般的包容。 抽出被她抱着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灵心的额头,笑声斥她, “你啊,好好说话。” 灵心被他敲了一下,分明不痛,却夸张地捂着额头退了两步。嘴上说着“你打我”,好似在与玉宸玩闹。却仿佛是无意中,恰好撞到了老子。 老子竟也不避,轻轻托了一把她的后腰。 灵心道了声谢。 藏在背后的手与老子的相触,推开他手掌的同时,指尖却轻巧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她对他一笑,小嘴开阖,又做口型。 “学的不错”。 无声地说了四个字,她就自然地的挪开两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扶她的,她碰到的,都只是一块石头一棵树那样自然。 以至于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灵心与老子的小动作说来长,其实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且轻微的动作都掩盖在宽大的袍袖下,若不紧盯着看,无人能够察觉。 见不得光一般,又显出别样的刺激。 老子看着她毫不留恋地与自己分开,又回到玉宸身边,被挠过的掌心轻拢。好似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其实他心里清楚,学得好不好,评判全在于她。她说好,便好。她说不好,便不好。 这袭粉衣像只粉色的花蝴蝶,在他们兄弟间的花丛中蹁跹飞舞。 没得让人喉头发痒,也想像玉宸那样敲打她两下,又不能太重。怕打疼了,她就不回来了。 那满眼无奈的玉宸,或许也是这种心理吧。 灵心没有关心老子的想法,恢复笑颜对玉宸撒娇道, “可人家就是想吃兔子呀。” 亲也亲过,更过分的也做过。她对玉宸言行间都流露出亲昵,不用去说,也能看得出来。 上首通天道,“是跟烤凤凰那样吗?我也想吃,带我一起!” 元始听着蠢弟弟跟风的话黑了脸,扭头训他, “都这样了还想着吃,你要是平素好好修行,何至于如今脱不开身。” 通天被训得有点郁闷,就听灵心灵心笑嘻嘻的说,“凤凰可以,兔子嘛——” 她的尾调刻意拉长,眼纱下的眸光看向元始,似笑非笑地补充完后面半句。 “只能我一个人吃呢。” 这言语滑入耳中,元始听了原该羞恼,却因那句“我一个人”的独占意味,莫名生出几分异样的愉悦。连在幻境中长时间积压的怒火都散了一半。 脑海中恍然出现个念头,还算她有点良心……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元始的脸又是一黑。 -- 第110页 老子把弟弟的状态看在眼底,心里摇头,却问玉宸, “不知通天要如何才能脱险?” 玉宸答,“这些乃是天道血咒,待到他成长到足以承受之时,自然可以脱身。” 元始皱眉道,“通天修行本就疲懒,看他自己还不知要关在何时。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 玉宸不答。 通天却在上面嘟囔,“二哥别瞎说,我现在已经从良了。” 老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又问, “通天的血咒,不知可否由其他人共同分担?” 玉宸此刻方多看了老子一眼,浓墨似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颔首淡淡道,“可以。” 元始与老子对视一眼,各自能看出些许放松。 元始的脸色缓和一些,对老子道,“既然如此,通天的血咒就让吾来分担吧。” 老子语声淡淡,“你们唤吾为兄,自当吾来。” 元始摇头反驳,“大兄最先悟得自然之道,不应为血咒所累,误了修行。吾与通天如今都没有摸到什么头绪,耽误些岁月倒也无妨。” 看他兄弟二人互相争夺,玉宸眼中划过晦暗的光。蓦然看向通天,含笑道,“你赢了。” 血色漩涡中的通天大笑,“我早就知道。三清一体,还请道友送大哥二哥出去,暂且代我一段时日便是。” 一旁的灵心这才想起来玉宸跟通天在她去拉老子元始进来前好像是立过什么赌约,如今看来,还是通天赢了。 听出来通天言语中不要他们任何一个人分担的意思,元始又要训这不知好歹的蠢弟弟。 一眼瞪过去,要让他闭嘴。 不想旁边的玉宸却是身形一晃,凭空出现在通天身旁。 在众人的注视中,却见他伸出手,毫不避讳地扯开了围绕在通天周围的血线。 血线还记得自己的目标是谁,纷纷如蛇一般挤进玉宸体内,自然松开了通天。 大家知道那血线的诅咒厉害,惊呼“玉宸!” “玉宸道友!” 玉宸脸色发白,隐忍的神态使得剑眉星目愈发深刻,同样的眉眼,他倒更像通天的兄长。 “你还不下去,要等到几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嘶哑。通天听了如梦初醒,快速脱身而去。 通天一走,玉宸也不再强撑。意念如剑,斩断了源源不断要涌进他体内的血线,重新回到血色漩涡之下。 他习惯性地站回了灵心身边,那粉衣的女子眼睛被薄纱覆盖,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胆大妄为,抬手就去摸他额间的红痣。 “你这里……” 玉宸不用看也知道,被那么多血线缠身,他额间代表血咒的红痣肯定又大了点。 他轻勾嘴角,按下了灵心的手,目光温和。 “无碍。吾与这血咒相伴不知多少年,不会有事。” 又看三清,语声亦是平和,却依旧有些隔阂。对灵心道, “此处不宜久留,恐沾染太多血咒的气息,为天道所忌惮。你便随他们一起出去吧。” 三清对视一眼,知道他说这话的严重性。不再过多纠缠,只感念道, “多谢玉宸道友。” 玉宸摇头,“不必言谢,吾是在帮自己——去罢。” 话音落下,玉宸一挥青色的袖摆,三清都消失在血色空间内。却独灵心感觉到排斥的力量,凭着距离近,还有心魔的法则之力,抱住了玉宸。没被传送走。 “他们会被天道忌惮,我沾不沾都是要被天道针对的。倒不如就在这里。” 灵心拉着玉宸的手臂摇晃着, “好师尊,让我留下陪你吧。” 她还没吃够呢。 玉宸看着她,知晓她压根没有心,说这话恐怕是为了吃。但听她说要陪他,又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软。 他眼中无奈,笑骂一声, “小贪吃鬼。” 然后摊开手掌,让灵心看,温声道, “待吾清除了上面的诅咒,这些法则之力都给你便是。” 灵心这才发现那些斩断了的血线依旧如活物一般缠绕在玉宸手臂上,往里面拥挤。血线上有她熟悉的法则之力和诅咒的力量,参杂在一起侵蚀着玉宸的神魂。 离得太近了,她又似受到蛊惑般伸手去碰快要挨到,她又快速抽回,对诅咒有发自本能的畏惧。 “傻丫头。” 玉宸收回手掌,重新敛去胳膊上的血线,摸摸灵心的发顶, “你自出去吧。吾这里弄好了,就让通天叫你来。” 灵心歪了歪头,信誓旦旦的保证, “那我就跟通天在昆仑,哪里也不去。” 为了吃,她蹲多久都可以! 玉宸也不知是信是不信,送了灵心出去。看着她身形消失的地方,无可奈何, “这丫头,何时能真的长点心。” 他的身子晃了晃,蓦然低笑了声,化作一声长叹,随着飘忽涣散的身形渐渐微弱。 “无心也好,可免去了伤心难过……” * 灵心只比三清落后一步离开通天的心灵空间,出来后却只看到了红衣通天,没见到老子元始。 才要问,通天一见她出来,却像离弦的箭一样推门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 “有人闯了昆仑,我去帮大哥二哥!” -- 第111页 灵心懵了一瞬,好热闹的本性使然,也兴奋得跟了上去。 她如今虽然还没到大罗之境,但也算是半步大罗。从麒麟崖飘到玉京山脚下,要不得片刻功夫。 时隔百多年,昆仑山下的风景依旧。千株老柏,万节修篁。柔风吹过清新怡人,让刚从血色空间内走出的灵心不禁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却在那绿色烟罗中,有四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呈现对峙之态。一方三人自是三清不提,而另一位—— 灵心一看到站在老子元始通天对面的青年,熟悉的称呼便脱口而出。 “鸿钧道友?” 见那青年白发紫服,站在三清面前,飘然若仙。气质淡漠得好似什么都不能放进眼里,却分毫不落下风。不是鸿钧是谁? 原是三清意识归入体内还没多久,就感觉到了有人刻意引动了护山大阵。因为灵心还在通天心境中未出,才让通天留下。独老子跟元始去看。 老子在幻境只见到了老年的鸿钧,故而不识,但元始却是认得的。 口称一句,“鸿钧道友。” 于是老子也就知道了。 三清才从幻境出来,面对鸿钧本能就带有防备。 灵心通天来时,正好老子问,“不知鸿钧道友前来昆仑,所为何事?” 鸿钧偏头看向跑过来的灵心,语声淡淡道, “吾来接她回去。” 一个“接”字用得,亲疏顿显。 元始闻言面色一寒,老子也皱起了眉头。 而先灵心一步过来的通天却笑起来,要论起来,他对鸿钧的意见恐怕是最大的。 “恐怕不行。灵心还答应了要同吾神交,想来暂时离不得昆仑。” 通天对刚刚到来的灵心眨了眨眼,一双星眸璀璨,红衣墨发意气张扬,毫无阴霾。 昆仑山的霞光映着他的脸,明明是跟玉宸同样的五官,却是不一样的少年锐气,肆意又可爱。 灵心顿时觉得她又可以了。 才要点头,却对上鸿钧瞥过来的一眼。 天青色的眼眸淡漠空寂,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却生生让灵心僵住不敢动弹。 这种感觉……已经相当接近玉宸了。 准圣后期? 感觉到鸿钧跟过往的些许不同,灵心眨了眨薄纱下的眼,对未来道祖扬起一个笑容,明智地选择装乖不说话。 鸿钧看过了灵心,又淡淡瞥了眼通天。 红衣的青年如一把无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对他试探性地露出了闪着寒光的剑刃。但却不能让鸿钧产生任何波动。 灵心敏锐的察觉到,这次闭关后,未来道祖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不知原因的改变,愈发捉摸不透。 鸿钧面容平静,白发如银泉倾泄,在天光下熠熠流光。 淡淡道,“行与不行,不在于你。” 在于他。 青年淡漠的语声于玉京山下飘远,一种无形的,有多种不同情绪混合在一起的硝烟气息在灵心的感知变得浓郁。 说来不应当,可心魔那好搞事贪吃的本能,却让她开始兴奋了起来…… 第53章 昆仑山脉绝大部分都为冰雪覆盖,而玉京山为三清洞府,却是光景秀丽。遥观是瑞彩腾腾,近来看祥光霭霭,烟照云霞。自来一派的祥和之境。 然而今日,玉京山却下起了雪。一时寒风凛冽,乌云盖顶,霞光偶尔隙出几缕,惹人怜惜。 这般光景,不是因自然气候导致,而是感同于此间大能的心境出现。 灵心觉得有些冷了。她想要这几个大佬的情绪力量,却不想要他们打架。 不管是如那次道魔大战一般打碎了虚空,还是某一方或双方重伤,都不是灵心想看到的。 “我还以为,要到哪里去的选择权,在我呢。” 女人的嗓音柔媚,似笑非笑,又透出些许许惹人怜的娇嗔。 四个各具风华的男人同时看了过来。没有人说话,但有一种无声的压力如浪花层层叠加,缓慢地漫过了她的头顶。 这种压力大部分来自于鸿钧。 未来的道祖眸光冷寂,语声淡漠。 “你不愿?” 灵心还记得鸿钧闭关前也是对万事漠然的,但因为心魔境的经历,看她尚且留存有一丝柔和。 可今天,那丝柔和没有了。就连本该是询问的语句由他说出来都透着一种冷淡。 她想到玉宸说的天道苏醒。 从心魔境里鸿钧的操作,灵心知道鸿钧曾与天道有交易,虽然她不知交易的内容是什么。而鸿钧在天道苏醒之时抹杀了那么久都没动过的心魔分/身。 两者综合,鸿钧对她的态度转变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眼下三族族长都不在,罗睺远在天魔域,假如鸿钧又与天道有了联络,洪荒此时还有谁能跟鸿钧硬抗? 所以她不能离开昆仑,却要想办法探明鸿钧的改变从何而来,如今是敌是友。 灵心走过去拉了拉鸿钧的衣袖。小嘴撅着,看起来有些苦恼, “我与鸿钧道友久不相见,自然是想念的。可我先答应了一个朋友留在昆仑,又不好食言啊。” 说着,她转向另一侧的三清,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我却有个两全其美的想法。四位道友均是当世大能,修为精湛。不若坐而论道,莫要辜负了相聚之缘。” -- 第112页 三清互相对视一眼,老子颔首,言“善。” 鸿钧却看了眼灵心,静默片刻,才淡漠答, “可。” * 片刻后,玉清殿内传出阵阵玄妙的论道声,道韵绵长。 未来的道祖与未来的三清圣人同处一室,坐而论道。恍然让经历过幻境的灵心有种提前到了紫霄宫的感觉。 虽然论道是灵心提的,起因也是灵心。但当论道真正开始,就没有灵心的事了。 毕竟心魔谈不上道法,更多的时候都是食欲和本能。而不论是三清还是鸿钧,都是真正的大能。 他们起先是一人一句,由元始抛砖引玉。言,“夫欲修道,先能舍事。外事都绝,无与忤心。” 而后通天接口,“大道之中而生天地,天地有高下之仪。” 老子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鸿钧言,“大衍之数五十,而用四十有九。” 灵心没听出这几句之间有什么关联,她托腮看着几个专注于论道,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只想找机会搞事或者搞人。 按照鸿钧论道的基本流程。初期是各自讲各自的,中期就开始互相为难了。 最初和平的论道告一段落,等鸿钧开始讲他的斩三尸之道时,道法尚未完全的元始跟通天基本就不开口了。 鸿钧讲,“善恶本我,是为三尸。斩去俗念,方成洞真……” 三清虽然从未来的幻境中略知斩三尸,但 没有真正了解,此刻听来,绕是对鸿钧心存排斥,亦无可指摘,为之敬服。 老子在幻境中得未来的自己指点,相比元始通天,他的道法虽不像鸿钧已臻至成熟,但也清晰许多。尚且能以阴阳自然之道应上。 “一阴一阳谓之道,可随道而变……” 鸿钧听了老子所言,微微颔首。却缓缓道了声, “心劫难过。” 洪荒没有心魔劫,但并不代表修士不存在心境的问题。从某种层面来说,心魔劫是助益。帮助修士认清自己的不错,弥补心境的缺陷。 鸿钧问老子,“万物发于自然,可以转换阴阳,心境若何?” 老子看了眼灵心,答,“亦可。” 太上忘情。情至极处而化为无。又并非是真正没有。如阴阳太极,相反相生。 一直沉默的灵心听到这里突然来了劲,坐在蒲团上,踊跃举手。 “这个我作证,的确是可以。”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于灵心身上。 通天好奇问她,“你要如何作证?” 灵心回之一笑,却看向老子。柔声问, “老子道友,你看让我做你的情劫,帮你演示一番,如何啊?” 青年浅灰色的眸中掀起一丝波澜,颔首答,“可。” 随着这声应答,灵心站起身来,粉裙迤逦,施施然来到了老子身边。执起了他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她旁若无人地把玩着青年的手指,带着他的指,抚摸自己的脸庞。 心魔笑声轻柔,“便让我看看,道友学得怎么样。” 不需言语,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随着心魔无形的法则之力在殿内漫开来。 她柔腻的指节放在了老子的脖颈处,扯开了他的领口。 一点昳丽粉红的桃花印记,于那喉结上渐渐显现…… 一旁的元始握紧了拳头,指尖扣入掌心,刺进皮肉里,却是感觉不到。 他闭上眼,女人诱哄的话犹在耳畔。 “我只咬过你……只给你留下过印记……” 现在,那个印记出现在了大兄身上。 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他之后?还是在他之前? 骗子!骗子! 灵心嗅到元始那边飘来的情绪气息,甚至比老子还要浓郁。 她有些陶醉的做了个深呼吸,指腹来回摩挲。眼上的薄纱淡化,那双为元始所钟爱的桃花眼潋滟醉波,缠绵地望向了怒火攻心的玉清元始。 轻笑着解释道, “这是我的印记,有一丝法则之力。在人身上愈是情浓,愈是鲜艳……若无情,也就看不见了。” 元始分明能感觉到,灵心是在对他说话。 她的视线好像能穿透他的道袍,颈部的一点在那双桃花眼的注视下变得灼烫起来。 他应该恨她的,但恨也是一种情。因爱才生有恨。若什么都没有,也就不会存在印记了。 粉衣的女人弯了弯眉眼,望着他笑。 元始辨不清那笑容是嘲讽还是得意,亦或是怜悯。他的心乱了,狼狈地避开了灵心的注视,目光却与兄长的眼眸相撞。 那双浅灰色的眼注视着灵心,不复他熟悉如净水般的平淡。喉间的粉色印记比二月的桃花还要鲜艳。 就像平如镜的湖面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往下落,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元始知道自己估计也没干到哪儿去,但心中蓦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平衡感。 原来,落入深渊的不只是他,大兄也…… * 老子不用猜,也可以料想到元始的心情。 但他现在没有空闲去想弟弟的心态。 他的感觉很奇怪,第一次对于女人的触碰,他没有这么强烈的触动。 然而既多次被无视,失而复得以后,她的一点点触碰都显得弥足珍贵。何况她还是那么的吝啬。 -- 第113页 他的手还捧着她的面颊,她的指腹还在摩挲他的喉结。 他们面对着面,互相触碰。 可她的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弟弟,缠绵悱恻。 又是这样…… 这样的多情,这样的无情。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重新转回来,映入他的面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才摸过他喉结的手指收回,放在唇边,做了个轻嗅的动作。然后望着他笑弯了眼,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过指腹。 “不错……” 是什么不错? 老子呼吸一滞,恍然有种她在□□的不是她自己的手指,而是他的喉结的感觉。 老子心中便又浮现了一句话—— 任是无情也动人。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抚摸他,那种感觉与血色空间内私下里谁也发现不了的相对。截然不同,但都是同样的刺激。 她的目光便是火,他本是清风净水,碰到她却像一截枯木。老朽,不生新叶,却在她的指下碰撞出了熊熊炽烈的火花。 “闭眼。” 老子选择了听从。 眼皮垂落,没有了视觉,其他的五感都变得灵敏了。 老子感觉到女人温热的气息在接近,一点点靠近他的面颊。 他静静地等待着,本以为她会吻他的唇,就像她对玉宸那样,可那蝴蝶般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轻轻的,蜻蜓点水的一下。便又停下了。 这个女人对元始、对玉宸都那么大方,可唯独对他这般吝啬。 为何?因为他还学得不够好? 灵心贴着老子的耳旁轻笑,温热的气流贯入,蕴着奇特馥郁的甜香。 “道友,莫忘了你是在修行呢。” 老子的喉结滚了滚。 是了,他是要过情劫的。如果她不提醒,他恐怕真的要忘记了。 未到极点已生不舍,真正到了极点呢? 他不确定,这一场情劫能否顺利度过。 刚才还很鲜艳的粉色印记消失不见。 老子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已经抽身而去的灵心。 太上忘情。他看似恢复了清净,可平静下汹涌沸腾的情潮,像太极黑白双鱼融合相抗。 哪里又说的清? * 其实灵心本还要继续的。 她并不在乎元始的情绪有多么剧烈,却不能忽视一旁的鸿钧。 就在她刚才吻过老子的眼睑时,她感觉到极其寒凉的气味。 这是她第一次用寒凉来形容情绪的气息。冰凉的冻人。虽然只有细细的一缕,也足够唤醒她的警觉。 寒凉的气息来自鸿钧。 灵心及时刹住车,转头看鸿钧,却没有从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容上看出任何波动。 他对她如此漠然,又为何要来带她走? 心魔陷入了迷惑,却并不愿继续迷惑下去。 垂眼思索一瞬,她站起身,笑嘻嘻地说, “你们继续论道,我去弄点吃的解解馋。” 通天闻言眼睛一亮,“吾也去。” 灵心摇头拒绝,目光转向鸿钧,意有所指,“你留下,好好论道。” 通天接收到灵心的暗示,觉得自己悟了。 鸿钧的确厉害,万一打起来,三对一肯定比二对一要强。 “好吧,那我不去了。” “鸿钧道友。” 带着一丝试探,灵心温温柔柔地问那紫衣白发青年。简明扼要, “鱼汤,好吗?” 鸿钧抬眸,寒凉的气息倏而淡了许多。 “好。” 没有人挽留灵心,就算是情绪波动最剧烈的元始也没有。仿佛大家都在酝酿着什么,直到那粉衣婀娜的背影走出玉清殿。 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着鸿钧清润淡漠的嗓音, “老子道友的太上忘情很有意思。” 鸿钧看向他未来的大弟子,语声漠然, “但换个渡情劫的对象,会更好。” 说话间,一道无形的波动从鸿钧身上离去,出了殿外。只是因他境界高,三清均未察觉…… * 灵心对昆仑并不算熟悉,甚至不知哪里有水,哪里有鱼。 她走出玉清殿,来到了麒麟崖。见奇花布景,瑶草生香。有白鹤飞过,振翅皋飞于彩云旁,姿态优美,声振云霄。 白鹤有灵。她正要唤其过来询问,却突然感知到什么,转过头去。 “鸿钧道友?” 看到那徐徐走来的白发青年,灵心的语声透着惊讶和不敢置信。 她之所以让通天留下,就是觉得三清一起更好牵制鸿钧,怎么还是让鸿钧跑出来了? 被称为鸿钧的青年摇了摇头,淡淡道, “吾是鸿钧的本我,道真。” “本我,道真?” 灵心歪着头,又问, “鸿钧道友让你来做什么?” “本尊令我带你回去。” 道真的语声与鸿钧一般平淡,甚至更加淡漠。 灵心不知道别的三尸是否也如此。可道真的面容却是跟鸿钧一模一样。 银白的发披散如流光,玉白透明的肤,唇色淡淡。整个人像冰雪雕成的。 “可我还不想走。” 灵心退后一步,看着跟鸿钧分不出谁是谁的本我,决定打个直球。 “鸿钧道友……你这次闭关后的变化,有些大。” -- 第114页 她的语声有些低落,切切地望着他。 在道真看过来之时,她才轻轻吐出一句, “你是讨厌我了吗?” 少女的小脸白皙近乎透明,淡粉的眼纱如一层薄雾遮眼,愈发衬出她的雪肤红唇,还有那隐隐绰绰能让人看到她眼角微微上挑的弧度。 “不是。” 道真的语声淡漠,回答得不疾不徐。平淡,却十分真实。 “那是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道真垂眸,淡漠冷寂的天青色眸中,有一丝晦暗的影。 “因为你身上有别人的气息。本尊,不喜。” 他说最后四个字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字两个字地停顿了一瞬。不像是在说本体,倒像是他说的他自己。 灵心不能分辨。仰头看着道真,抿了抿唇。 而后蓦然抬手,抚摸那双天青色的眼。笑着问他, “那你的气息,鸿钧道友也会不喜吗?” 女人的指尖纤细,触感陌生而柔软。道真并没有忘记,她方才也这般抚摸过另一个人。 昆仑的霞光在少女面上洒下光晕朦胧,他看到她朱唇微翘,唇珠润泽饱满,像涂了层蜂蜜,琥珀一般剔透,缓缓靠近了他。 “你跟鸿钧道友长得一模一样呢。” “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一样……” 那一瞬,道真觉得,她在玩火—— 第54章 不是所有的仙山洞府都有昆仑这样的霞光,绚丽的红霞由浅及浓,如一场烂漫的光雨。 道真不知灵心是何时伸出的手臂,那手臂是何时环住了他的肩膀。 粉色的眼纱轻柔得像一层雾,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她在这雾的掩盖中越来越靠近,白皙如雪的肌肤都好似映上了霞光般秾艳的色彩。 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一样? 他感觉到温热的,馥郁的呼吸喷洒在面颊上。眼眸垂下,可见那莹润饱满的唇珠下有一点斑斓的影,如一瓣娇嫩的红樱,透着蛊惑的芬芳。 只要他稍低一低头,就能摘取那片旖旎。 “不一样。” 道真漠然吐出三个字。 随着他的言语,便有无形的壁垒挡在了他与灵心之间。 他们靠的那么近,灵心甚至能感觉到清冷如松雪般的气息,夹杂着与她相等同的食欲和渴求。如两块磁石,相互吸引,却被他生生遏制。 这是第一次,心魔被拒绝了。 有趣。 “为什么要躲?” 灵心歪着头,小手滑下,虚点他的心口。 “你这里……明明很想吃我……” 道真的眼眸是跟鸿钧一般的天青色,苍凉冷寂,比黑白还要冷淡三分。 “吾不是本尊。” 他顿了顿,眼睛看着灵心,却又像透过她在看广阔无垠的天地寰宇。天青色的眼底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本尊或许不介意,但吾不可。” 淡漠的嗓音摆出了明显的拒绝。 灵心咀嚼着他的名字,“道真……” 道真,即大道之本真。他是鸿钧的本我,代表鸿钧求道的至坚至诚之心。所以哪怕鸿钧会被她诱惑,他也不会吗? 她轻嗤一声,嘟着嘴松了手,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嗔怪。 “不愿意就算啦,我还能逼你不成。” 就算想逼,也没办法。道真弄出的那层屏障她根本就打不破。只要他不愿意,她就碰不到他。 自觉没趣的灵心方要退离,继续去逛她的昆仑。却被道真拉住了手臂。 她仰头看他,紫衣白发的青年与鸿钧一般无二,眉目冷肃,少了鸿钧淡漠的仙气,多出一股冰冷机制的意味。 他又重复一遍,“本尊令吾来带你走,你最好配合。” 灵心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这所谓的本我尸。 她之前还觉得道真有几分活气,怎么说了几句话以后越来越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我要是不愿意跟你走呢?” 道真语声淡淡,“对本尊来说,会有些麻烦。” “本尊?” 灵心抿着唇,似笑非笑, “这么说,是鸿钧道友介意,你并不介意?” 他的目光凝滞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淡。 “道真,只是一个分/身。” “分/身可不是你这样的。” 灵心笑了,没有人比她更懂分/身。她看了眼被道真拉住的手臂,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索性放弃,抬起另一只手,好奇地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背。带着些试探的意味,问道, “你有名字,有思想……似乎跟本体也不是那么齐心。这些,鸿钧道友都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 道真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分/身终会回归本体,不论她是否有了思想,跑了多远。这是天命。” 有凉风吹过,吹散了天上的霞光。柳枝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面前男人的嗓音比风声更加冷冽。 冰冷的语调,浓浓的审判意味,彻底唤醒了心魔的警觉。 “天命……” 灵心轻轻呢喃着重复了这个词语,笑意不再。 “自从盘古开天地,至今怕也没有几个修士相信天命吧。” 那双天青色的眼瞳冷冷地俯视着她,就像看一块挡路的石头,一条不听话的狗。 -- 第115页 “信与不信,都无法逃脱。” 灵心缓缓后退仰了仰,试图退步,可她的手依旧被道真抓住,动弹不得。 她脸色发白,憋着一口气问, “就像是注定要败亡的三族?” 道真的眉毛微微扬了扬,流露出一抹近乎于笑的意味,看着她的眸光却愈发的晦暗,琢磨不透。 “看来你知道很多东西。” 他的视线依旧是冰冷的。一种无形的威势好像从天而降,又好像是以他为圆心漫散开来。 天上的霞光再无烂漫绚丽的色彩,乌云盖顶,片片雪花如鹅毛骤落,在寒流中蹁跹飞舞,倏忽就落了一地斑驳的浅白。 在道真的注视下,灵心只觉得那冰凉的气息将她包围,从肤表层层渗透,经脉筋骨,连灵气都要被冻结抽离。 她耳畔依稀回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如一句无情法则的审判—— 信与不信,都无法逃脱。 他跟鸿钧的差别如此分明,她却到现在才能肯定他的身份。 而现在,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在原地凝滞许久,灵心轻轻呼出一口温热的白气。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轻叹一声,她定定看着那白发如冰霜般的青年,握住他的手臂,不进反退。 白雪飘摇,少女的粉裙仿佛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轻颤着靠过去。依偎到青年的胸膛。 道真冷眼看着她的举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天地间的压力没有因她的靠近而减轻,寒意依旧渗人透骨。 那紫衣触感柔滑,可灵心的耳畔没有心跳,亦无能感觉到他的热度。好像她靠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没有生机的老树,一块冰雕。 这一刻,灵心疯狂想念每一个她有过身体接触的人。玉宸、元始、老子、罗睺、准提、狴犴……还有最初的鸿钧。 不论哪一个,都好过眼前这尊冷冰冰的臭石头。 不,他连石头都算不上。 心里吐槽,灵心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道真的手臂拥入怀抱,做出被怀抱的模样。 她红唇微翘,用面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如雏鸟般的依赖与缱绻。 “我还知道更多的东西,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心魔的裙摆在风中吹起,淡淡粉烟如纱幔,层层叠叠与风雪共舞飘摇,亦进亦退,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对抗。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脸庞上。遮眼的粉纱上下飘动,最是柔弱不过,却任谁也不能把它摘下。一如它的主人。 “道真……” 心魔轻声唤他的名字。 女人的手指纤细秀美,浅粉的指甲莹润,深深陷进男人玉白的皮肤里,留下几弯绮丽的月牙痕迹。 可就算是这时,他的眼里依旧没有她。 一片青翠的柳叶被吹落了枝条,在风雪中旋转飘摇,与雪花极其轻微的窸窣声混合,几近于无。 道真松开了灵心,抬手,两指夹住了那片随风飘来的柳叶。 “你掌握了一些法则之力,但要对付吾,还远远不够。” 他的嗓音依旧平静。就像在说,“家养的狗,不当反咬主人”,那样理所当然。 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再次看向灵心,冷寂无波。 只是道真去接那柳叶的瞬间,粉衣的女子已然退到十来步之外。 灵心的脸色有点难看。十来步看起来很远,可对修士来说简直不够看。然而这里却已经是她能退离的极点。 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让她不能逃离。 “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她语带娇嗔,看起来无辜又柔弱。 “我只是想送你个见面礼罢了——” “了”的余音尚未落下,半虚幻的粉纱连着数十件大大小小品质不一的灵宝一起砸了过去。 流光飞坠,却在接近道真周身三寸之距,瞬间化为齑粉。 而在那数十件灵宝里,有一小块白色的玉符参杂其中,一起碾碎为齑粉。道真没有注意,或者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 直到无形的法则之力落在身上,他方才皱起了眉头,天青色的眼底头一次映照进灵心的影子。 “你的成长速度,比吾预料中要快。” 撕破了脸,灵心也懒得再做那柔媚之态。这家伙吝啬得很,便是一分情绪也不给她吃。 堂堂一个圣阶,只会下雪,散发冷气冻她。比起玉宸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 她冷笑道, “呵呵,那你预想不到的事,恐怕还有很多。” “无关紧要。” 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那张清冷俊美的面目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灰色混蒙的气息覆盖在他的身上,像蒙了一层淡淡的雾。 混混沌沌,浩渺无边。不可见,不可触,不可直视,唯有宏大苍莽的威势沉沉压下,去渊海,如天地,如清浊未分的鸿蒙。 “吾可以暂且不动你。” 他缓缓说, “而你只需要告诉吾一件事,你身上的气息不是来自于鸿钧,是谁?” 随着这句话徐徐吐出,灵心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痛苦。 方才还在十来步之外的青年已然出现在她身前。 那只苍白的手钳住了她的喉咙,冷意透骨。而他卡住的不仅是人身的咽喉,亦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钳制她,让她不能变回无形无相的本体,亦不能逃离。 -- 第116页 但那力量也不能彻底将她吞噬—— 哪怕他们系出同源。 一道白光穿越了虚空,击碎了无形的屏障。 感觉到鸿钧的气息打破空间的寒凉,被卡住了咽喉的心魔心下松了口气。暗自赞叹自己的机智。 “道真”的确可怕,却不能从根本上奈何她。何况现在她的帮手也来了。那她还怕什么呢? 于是她像个调皮的叛逆期的孩子,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充满挑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问了,我就要告诉你吗?道真,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天道?” 第55章 屏障碎裂,“道真”也同样对鸿钧的到来有所感应。 他,或者说是祂冷冷看着面露得意之色的灵心,皱起眉头。 “你给鸿钧传讯?” 灵心笑了笑,很是无辜,“传讯的玉符是你打碎的,怎么能怪我呢。” 祂想起那块夹杂在一众灵宝中的白色玉符,皱起的眉头又松开。淡漠点评, “你很聪明。” 天道意识才苏醒不久,对修士的手段并不悉知。假如灵心直接当着祂的面掐碎传讯玉符,祂一定会阻止。但灵心把玉符混在攻击祂的灵宝中,就成功遮掩了过去。 毕竟天道的意识何其强大高傲,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东西里都有什么呢?统统碾成粉就是了。 灵心被天道夸奖,才想得瑟一下,祂却冷漠地补充了后半句, “但也无关紧要。” 祂的话是在对灵心说,可目光已经离开了她,看向出现在不远处的鸿钧。 灵心也看到了鸿钧。 同样的紫衣白发,然鸿钧的淡漠比起天道的冷酷都显得要多了几分人气。 她被天道钳制不能动弹,却还是充满了希冀地喊,“鸿钧道友!” 鸿钧的目光集中在面目模糊,好似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遮蔽的道真,轻而易举辨认出祂的身份。 “天道?”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看着那掐住灵心的面貌模糊的人形,冷然唤了声, “道真,停下。” 鸿钧的言语竟似对“道真”有克制运用。 灵心只觉得那只掐住她的手掌一颤,灰雾隐没,青年模糊的样貌恢复了瞬间的清晰,还是鸿钧的模样,紫衣白发。 可气质却发生了改变,很接近于刚才的天道,但又存在不同。 发现自己掐着灵心,道真的眼中出现明显的错愕。 他竟然真的是鸿钧的本我? 灵心一阵诧异,方觉得那种钳制她的力量缓和了些,灰雾又重新覆盖上来。变得模糊混沌的青年再度卡死了她。 灵心:…… 耍她好玩? 而此时,三清也跟随鸿钧到此。 他们都看到了方才天道意识变得跟鸿钧一个模样,而鸿钧跟祂对话的场景。 通天拔剑而出,星眸凌厉,“放了她。” 元始没有说话,但脸色是极为难看,亦取出了三宝玉如意。 而老子察觉到天道的气息,知道不能靠近,则将矛头转向鸿钧。肃然道, “鸿钧道友,吾等需要一个解释。” * 感觉到他送给灵心的玉符破碎之时,鸿钧尚在玉清殿与三清论道。 说是论道,其实他是在拖延时间。 这事还得从不久前前说起。 那时鸿钧借龙凤三族大战的劫气成功斩去了恶尸,本来是通过心魔□□,用造化玉碟算得灵心所在。 不想刚一动用造化玉碟,得知灵心身在昆仑,就感应到了天道意志的苏醒。 对洪荒天道来说,三族族长就像是三个外来的蛀虫,在洪荒创立三族争夺气运。后来又窃取天道本源,试图掌控洪荒。 导致法则原本就不完全的初生天道意识被三族牵制,长久地陷入沉睡。 在天道意识清醒的空隙之时,祂便选择了不弱于祖龙三个的鸿钧,以造化玉碟的碎片为利,换取与鸿钧结盟,让鸿钧帮祂挑起第一次量劫。 鸿钧同意了。 到现在,三族随着祖龙元凤始麒麟之死败落,天道意识也彻底的醒来。 鸿钧很清楚天道跟心魔的关系,于是他第一时间抹杀了自己识海中心魔□□的存在痕迹。出去见天道。 天道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已经发现灵心存在的反应,对心魔提也不提。好像只是为了在鸿钧面前显个形,就消失了。 但那不代表鸿钧放下了警惕。 思索后,他联络上了魔域的罗睺,想让灵心暂且去避一避。 鸿钧有自信,只要避过合道,待他成圣,就有了与天道意识抗衡之力。 等到了昆仑山,见到灵心。鸿钧本想直接带她离开,却感觉到她从神魂透出的,别人的气息。就像是被谁做了个标记,那道意如剑一般锋锐,威势竟还在他之上。 出于对三清的不信任,加上灵心不肯跟他走,故而鸿钧表现得十分冷漠。 他面上答应了灵心与三清论道,在玉清殿拖住三清,暗地里却派出了本我道真,去带灵心离开洪荒。 鸿钧没有想到,他等到的是玉符给灵心的玉符碎裂。 以他的境界本来可以直接破碎虚空到达灵心身旁,却被天道屏障挡了一下。 他已经在心魔境弄丢过灵心一次,不想再第二次。 即便感觉到天道的气息,鸿钧也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击碎了屏障。随后就看到了被天道钳制的灵心…… -- 第117页 * 此刻听到老子的质问,鸿钧却没有理睬三清,他的视线只看着天道,看着被天道掐住的灵心。 沉默许久,冷冷吐出了一句, “是你给吾的造化玉碟碎片有异。” 附身于道真的天道意识微微颔首,正面回应鸿钧, “是。” 灵心听他们讲话听得云里雾里。 凭借天道刚才的反应,她可以看得出道真这个本我尸不是天道幻化,而是真实存在的。天道更像是附在道真体内控制了他。 而鸿钧在此之前貌似并不知道天道有这个本事。 可是如果鸿钧不愿意,不知道天道的存在,又是怎么能覆在鸿钧的本我尸身上,乃至影响他的所作所为呢? 因为造化玉碟的碎片? 鸿钧垂了垂眼,淡漠的嗓音透出一丝滞涩,仿若叹息。 “是吾太大意了,不曾想你竟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吾。” 他与天道产生关键的最初,是天道以造化玉碟的碎片为交易,让鸿钧帮祂对付三族。 那时鸿钧自己有一块造化玉碟的碎片,知道造化玉碟的神妙。所以对天道给出的筹码无法拒绝。 但他却没有想到,也没能察觉出,天道竟然能在造化玉碟的碎片上印刻下一抹意识。 本来他只是参悟造化玉碟还好,顶多只能做个监视之能。 然悟得斩三尸之道后,鸿钧却选择用造化玉碟斩去本我尸。因为天道在造化玉碟上的意识未除,就导致道真不仅仅只是他的三尸分/身,同时也是天道意识的化身。 若非今日天道意识因灵心而显现,只怕鸿钧到了成圣后,才能发现自己本我尸的异常。 而那时,他也无法回头了。 天道既已显形,面对鸿钧的态度也十分坦然。漠然答, “鸿钧道友之能远胜三族,吾不得不防。” 祖龙、元凤、始麒麟,还有鸿钧罗睺都属于从盘古开天斧下存活的先天魔神。 鸿钧罗睺的实力本不在三祖之下,只是不愿像三祖那样创立一族,靠夺取洪荒气运谋算天道本源为提升的道路。 因为罗睺身上已有天魔域的印记,新生的天道斟酌后选择了拥有造化玉碟碎片,实力更胜一筹的鸿钧作为盟友。 但吃过三祖大亏的天道却是不可能容忍第二个算计自己的强大存在,故而一开始就给鸿钧设下了算计。 天道的目光扫过鸿钧,还有同样关心灵心的三清,又看了眼被擒的灵心。祂始终淡漠的语声流露出一丝不解。 “你很在乎她,为何?” 鸿钧面色平淡,好似对灵心并不上心。 “吾欠她一个因果。” 三清此刻也感应到了天道的身份。老子不动声色地踏出一步,将愤怒的通天挡在身后。 灵心注意到老子的动作,眉尾轻挑,没有说破。 她心里有判断,天道此次出现不是为了她,而是那所谓的与她神魂交融的气息。没有意外,她料想天道要找的就是玉宸。 心魔贪婪,可不是傻子。 她很清楚天道虽然不能直接吞噬她,却完全有打散她的力量。只有祂找不到玉宸,她才是安全的。 假如玉宸也有对付天道的能力,是让他做足了准备找上天道,还是现在因为救自己匆匆现身? 想也不想,她就知道怎么选择。 机智的心魔彻底忽略了三清,只盯着鸿钧求救,委委屈屈地转移天道的注意力。 “鸿钧道友救我……祂掐得我好疼,我好害怕哦……” 鸿钧皱起了眉头,眼中无波。 天道可以理解鸿钧。在祂的认知中,鸿钧一心向道,漠然万物。是最适合合道,补全祂的存在。只有那冥冥中的因果,才能让他上一点心。 “吾可以抽离你本我尸上的意识,放过她,甚至容许她成为洪荒真正的心魔。” 天道的声音冰冷机制,附有一种令人无法生出反抗意识的威压。 但鸿钧和三清都不是普通人。 三清因玉宸的存在而沉默,鸿钧则问道,“道友想要什么?” 他与天道并不存在什么交情,从始至终都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浅灰色的混沌雾气从道真身上剥离,变作一个单薄如纸、若存若亡的虚影,像一团灰雾包裹了粉衣的灵心。肉眼可见地变得虚无,消失在原处。 只留下一句, “找到那个与她神魂交融的存在,带给吾。” 天道意识退走,道真又恢复了正常模样。有些歉疚地唤了声, “本尊。” 鸿钧摇了摇头,将本我收回元神。 待天道的气息彻底消散,方转身看向三清,冷冷问, “那个人,是谁?” 老子和元始下意识拦在了通天面前,对视一眼,尚未开口,身后却传来通天惊慌的语声。 “不好……吾唤不醒玉宸了……” * 灵心在被天道的灰雾卷起时就知道自己这回一定讨不到好,但她没想到天道会下手这么快。 这边方一离开昆仑,下一刻灰雾散开,她感觉到了熟悉的灼烧感——仿佛要把她无形无相的本体粉雾都烤焦了。 【下去】 天道冷漠的意念传音直接浮现在心头。 灵心看看身侧单薄如纸,若存若亡的灰色人影。悲哀地想,祂竟然连话都懒得对她说! -- 第118页 好歹她跟祂也是系出同源,她分裂天道本源前跟祂还是一体呢! 渣爹! 孝死爹的心魔暗自骂过了天道,然后这才注意到四周耀眼的金色火光。 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她的心头。 看着下方泡在金色太阳真火里抱着个钟修炼的大鸟,灵心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破音。 “金乌!” 确认过眼神,是她的老仇人。 渣爹的意念依旧冷酷无情, 【你不是喜欢玩火?下去】 灵心:??? 她什么时候说自己喜欢玩火?她最讨厌的就是太阳真火了好吧! 下方的金乌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困惑地仰起头。正好看到一抹粉意从天而降。 想起兄长的嘱托,太一羽翅轻振,扇动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如喷发的火山迎上那粉色。 “擅闯太阳星者,除了太阴星的羲和姐妹,都得死。嗯,兄长才去了太阴星,这个肯定不是……” 第56章 漫天的金色火光应当是三足金乌眼中最美的色彩。 太一与他的兄长帝俊从这团金色太阳真火里诞生,在此成长修行,度过了不知多少年月。 作为天地间唯二的三足金乌,太一对兄长的话也是百分百的听从。 他用羽翅掀起了火浪,看着金色的太阳真火将那抹粉意包裹、吞噬。轻轻叹了口气。 太一本不是嗜杀的天性,但—— “大哥说我容易被骗,谁让你……” 自我宽慰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只见一袭粉衣穿过了炽烈的太阳真火。 火光映着粉裙,粉裙中又露出一张白皙如雪的绝美脸庞。 那少女的脸部朝下,正对着仰头上看的太一。 她以极缓慢的速度轻飘飘落下,以至于他可以清晰看到她紧抿的红唇,纵使眼眸被平薄的粉纱遮蔽,也透出一股隐忍着痛苦的楚楚柔弱之色。 “不要……” 他听到陌生而轻微的呢喃,那么轻,那么柔,仿佛是在向他求救。 那粉红下坠的裙摆层层荡开,如一朵粉色的蔷薇,于至刚至阳的金色火光中绽放。 仿佛是受到某种蛊惑,太一竟是不由自主展开双翅,接住了下坠的粉衣少女。 他的羽翅是与太阳真火般的灿金色,每一根都能化为炽烈的火。那少女却轻得像一团云雾,毫无攻击性的落进了他的怀中。 金色衬托着粉色,一个至刚至烈蕴含着恐怖的毁灭之意,一个柔软飘逸是金乌未曾领略过的粉红缱绻。 她从天而降,被他抱了满怀。 强烈的对比构成的视觉冲击,竟让太一胸口不受控的跳动。 宛如藏进去一只小金乌,调皮地跳来跳去。用尖细的喙啄他的心口。 “你……是谁?” 金乌暗金色的眼注视着怀里柔弱无依的少女,太阳真火随着心绪愈发炽烈。连平时不怎么用的三足都紧张得绷直了。 然而被他抱在怀中的灵心却并不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假如眼纱不复存在,那么太一就可以看到灵心眼里的痛苦和要吃鸟的愤恨,而非误以为她柔弱无依,楚楚惹人怜。 天道将灵心踹下来的地方十分讲究,乃是太阳星的核心,两只三足金乌修行之所,聚满了离火之精。 所以相应的,太一掀起的太阳真火也就分外炙热精纯。除了三足金乌,世间少有生灵能够抵挡。 灵心本来该是为数不多的意外,她的心魔本体是无形无相的。可天道既然将她带到了这里,摆明态度要她下去玩火,又怎么会给她转换成无相之态的机会呢? 她被天道法则之力禁锢,强制维持了人身的形态,锁住了可以使用的灵气,就像是后世的凡人。她不能变回无形无相的本体,但也不会真正的被烧死。 这是天道对灵心盗走祂本源化形而出的惩罚,即便祂必须留下灵心作为跟鸿钧交换的筹码,找到玉宸,祂也要让她活生生地经受烈火焚烧之苦。 热到了极处只有痛,痛到了极致又变成了麻木和恐惧。 炙热的太阳真火至刚至烈,灵心只觉得自己从皮到骨都被火焰焚透。极致的热度仿佛要把她蒸干融化。 “停,下……求……” 火焰烧得心魔不顾以往的旧怨,颤抖的手抓住金乌的羽毛,艰难地发声试图请求太一收了火焰。 再次听到少女的声音,廖廖几个字,太一听不出是什么含义,但少女的央求之意已展露无遗。 无形的法则之力散开,他看着少女在火光中净白若琉璃的脸庞,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金羽。那美丽纤弱又无依无靠的模样让太一心头怜惜,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跃动于心。 就像他第一次跟兄长离开太阳星去到不周山,看到一些极其少有的长得娇小可爱的生灵在太阳真火下畏惧逃散,他也同样心生怜爱。甚至请求兄长收敛真火,放它们逃生。 帝俊却严厉地批评了他这种喜好,告诉他只有强者才能在洪荒生存。不应给自己找个拖累。 太一明白这个道理,可喜好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后来帝俊喜爱强势的羲和,也撮合他与那羲和的妹妹常仪。但常仪生性孤傲清冷,仅有的温情都给了姐姐。太一也不好她这一款。帝俊遂遗憾作罢。 此刻看到灵心的模样,太一竟有些害羞。低头凑过去询问, -- 第119页 “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 正如孔雀求偶会开屏,金乌一旦激动起来,他周身太阳真火的火势就会变得更强更烈。 被烈火炙烤而动弹不得的灵心:!!! 她要烤了三足金乌,一定!还有那个狗比天道! 太一的爱情刚刚开始,全然不知对方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放弃了向敌人求救的可笑想法,灵心开始专心专意用自身法则之力去消磨天道的禁制法则。 她不理他了,火反而越来越小了。 只因太一得不到回应,不免有些失落。太阳真火与他的心绪相应,自然也减弱了下去。 他看着灵心的眼纱心头又添一分怜爱,“你的眼睛,是看不见吗?” 固然兄长说过金乌的原形才是最好看的,太一自己也对他的金羽十分自豪。但翅膀到底是不如手臂灵活。所以太一犹豫一会儿,还是变成了先天道体之形。 他一变成人身,原本覆在体表的太阳真火也隐没了。 虚空中灰色的虚影晃了晃,仿佛是对太一的举动不满。灰色混沌的法则之力凝滞于掌,但祂最终什么也没做。 灵心虽然专注于解自己身上的禁制,但眼睛是一直盯着太一的。 她眼睁睁看到那傻头傻脑的金乌变成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虽然贴着她的敌方从里到外透出炙热的温度,但比起太阳真火却要好的太多。 最关键的是—— 灵心忍着被火焰焚烧后的疼痛,轻轻吸了口气。 没有了太阳真火干扰,心魔可以轻易嗅到从太一身上飘来的香甜的情绪气息。干净而热烈。 虽然每个人的情绪都能生成不一样的味道,有细微的差别,但这种香甜却是一致的。 玉宸、元始、老子乃至曾经的鸿钧和罗睺,都曾在某个时段因她而产生这样香甜的气息。 这只金乌……可以吃? 灵心轻抿唇角,本想快些冲破天道的束缚跑路的打算,在这个发现以后迅速被另一个想法取代。 她虽然被天道法则束缚,但心魔的天赋技能没有被锁。只用片刻功夫,灵心就本能探查到了到太一的喜好。 她往太一怀里缩了缩,身体蜷缩。手指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襟,连声音都似在发颤, “我,我害怕……不要杀我……” 少女的身上没有半点灵气,纤细得像一朵嫩生生的桃花,缀在枝头。哪怕风大一些,也能将她吹落枝头。 太一拥着灵心的手臂紧了紧,有些无措地安抚她, “你别怕,吾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有火烧我……好疼……” 怀中的少女说到火的时候又抖了抖,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被烈火焚烧的痛,万般委屈。 她全无攻击性,正是兄长帝俊口中最不屑一顾的存在。没有留存的必要。 可她展现出的美丽纤弱和对他的依赖却让太一胸中涌出一股柔情。仿佛自己就能成为她的庇护,她坚实的港湾。 听到灵心的话,太一这才明白了她之前掉下来时说的几个字是什么含义。 意识到他的太阳真火带给她的痛苦和恐惧,向来跟帝俊一起用火肆无忌惮的太一感觉到些许愧疚。 信誓旦旦地给她保证,“不会再有火了。” 他一定会好好控制住自己。 “真的吗?” 灵心缓缓抬起了头。让太一看到她苍白的脸庞,被咬得发白的唇瓣上还残有浅浅的齿痕。几缕青丝凌乱,落在面颊上,与那遮眼的薄纱一同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起伏。 太一看呆了一下,又听得她轻声问, “的确没有火了,是你救了我?”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手指往上摸索,语声中有对他无比依赖和满满的期许。 太一想起她对太阳真火的恐惧,心头一紧,也不知怎么想的,便应了声。 “……是。” 单纯的金乌不自觉红了脸,掩饰般地询问, “你的眼睛,是看不到吗?” 灵心眨了眨薄纱下的眼睛,看着面露怜惜之色的青年,微微低了低头,低落地回答, “对,我看不到。” 果不其然,在她做出这个回答后,心魔嗅觉中的情绪气息愈发的香甜。 灵心心头轻嗤,却是颤巍巍地抬起手,像是看不到男人一般沿着他的肩颈摸索,好一会儿才触碰到他的脸庞。然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柔弱温婉的笑容。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谢谢你救了我……你真好。” 她的声音很轻,与触碰他的手一样柔软。 那一刻,太一恍然感觉到那一朵粉色的蔷薇开在了被金色火焰填充的心头。甚至忘记了他才是火焰的源头,带给她焚烧的痛苦,而非少女口中救她的恩人。 只要他以后不再伤害她就是了…… 虚空中,灰色单薄如纸的虚影看着下方依偎在一起的青年男女。见到灵心抚摸太一脸庞的画面,祂那虚无混沌的脸部出现了模模糊糊的五官。虽不清晰,却透出了一丝不悦。 同一时间,装小瞎子装得很起劲,正想着要后面怎么报复金乌的心魔又一次接收到了天道传达而来的意念。 【他为何不打杀你】 灵心默默翻了个白眼,狗比天道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 第120页 反正祂也杀不了她,理祂做什么? 她不回答,天道的意念又直接映入脑海。 【吾可以解开你的禁制,你需引他用火烧你】 【受烈火焚烧,已是吾对你最轻的惩戒】 灵心:??? 这狗比天道又发什么神经?她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觉得自己不是傻子的灵心依偎在太一怀中,声音又娇又软,怯怯问他, “你会保护我吗?” 第57章 听到灵心的话,太一只觉得胸中那只小金乌比之前更活泼了,像是在他心底放火,让他从里到外的浑身发烫。 “……会的。”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尽管是第一次见,太一却回答得极为真心。 他是天地间唯二的金乌,生而不凡,资质根脚自不必提,伴身灵宝都是先天至宝混沌钟。但因为帝俊对他的管控和保护,太一却是真的单纯。 真的好骗。 灵心看着俊脸羞红的单纯金乌,像是为了掩饰他的害羞一般问她, “吾名太一,你叫什么名字?” 心魔勾起一个纤弱的笑,楚楚动人。细声答,“我叫真真。” 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被天道禁锢,她可能连真容都不会露出给太一看。 单纯又如何呢?记仇的心魔可没有忘记自己跟金乌的新仇旧恨。 太一现在表现出的单纯和对她的体贴,不过是怜惜她的颜色,怜惜这个被她精心打造出的形象罢了。在看到她的脸之前,太一迎接她的还是太阳真火呢。 正吐槽天道给她的法则禁锢,天道便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大概是灵心之前没理祂,也没按祂想要的办,这次天道并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加固了对灵心的禁锢。彻底锁死了她。 不用装,灵心这回是真的柔弱,一丝灵力都动用不得。 灵心暗骂一百句天道狗比。又听太一问她,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身子微颤了颤,贝齿轻咬唇瓣,做出畏惧的表情,含糊其辞。 “我得罪了一个大能……被锁了修为……我也不知怎么会来这里……大概,祂是想烧死我的吧……” 太一很轻易地相信了灵心的话。 现在还没有女娲根据先天道体之形造人,所有拥有人形的修士都是通过修行后得以化形为这个模样。 灵心以人形坠落,必然是修士。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灵气,像个空荡荡的人形壳子,比一株低阶灵草还不如。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如她所说,被大能下了禁锢。 而天道所用的法则,根本不是太一能解开的。 不能帮上忙的太一有些羞愧,又担保,“你别怕,以后吾会保护你的。” “嗯……” 灵心看着太一的模样,有些想笑。 眼前的青年高大俊美,不在三清之下。暗金色的眼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像太阳一样阳光耀眼。 他的情绪也堪称极品,单纯热烈。以心魔贪吃的属性,灵心本来应该想办法弄出更多。 可大概是之前的太阳真火过于烈了,烧得她现在还觉得残留有刺辣辣的疼。所以连食欲都变得衰退了。 他说要保护她的时候这般真诚,全然忘记了刚才给她带来伤害的就是他自己。 她轻声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太阳星。” “原来是太阳上,难怪这么热。” 她看起来有些恹恹的,粉唇微翘,雪肤愈发苍白。 想到少女没有灵力护身,又不像金乌生于火中,自然是会不舒服的。 太一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忙解释道, “这处乃太阳星的核心,却是要比别处更热一些。吾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好了。” 说走就走。太一不久前刚刚突破大罗金仙,已经可以跨越虚空。 虽然这种方式对现在的他来说用起来还有些吃力,但为了让灵心快一些远离这自己最喜爱的高温,太一还是毫不吝惜的用了。 被带着跨越虚空的感觉灵心已经非常熟悉,但她此刻的设定是个没有修为的盲女。 熟悉的眩晕感出现,灵心表现出一些不适的模样,脸色发白。 他们出现在一棵扶桑树上,这里是太阳星的最高点。也是太一的巢穴。两棵巨大的古木连纵,乌黑的枝叶交错相扶。掩盖住对于禽类来说最安全的巢穴。 从这里往下看,可以博览小半个太阳星的风光。 太阳星上都是苍茫的金黄色调,如太阳一般灿烂。金黄,赤红,天地间唯有两棵乌黑虬结的桑树,象征着先天而生的两只三足金乌。 “还热吗?” 太一抱着她走入巢穴,于阴凉的桑叶下询问。 “好像是不热了……” 被这般美景震撼了一瞬,灵心很快回归人设,假装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迟疑了片刻,她好像有些害羞。一边道谢,一边慢吞吞地试图以太一为支撑,自己站起来。 她的动作很是缓慢,有一种盲人特有的谨慎和虔静。那双纤细的手,无措地摸索过他的脸庞,擦过他的嘴唇。 金乌的体温很高,嘴唇发烫,像炽烈的火。热息喷洒,显得她的手指都是凉凉的,比月华还要轻柔。 纯情的金乌呆愣住,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 第121页 反倒是她自己,大许是发现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心里便有些急了。原本缓慢起身还算稳当,这会儿身子一歪,差点从树上摔下去。 太一眼疾手快,及时搂住了她。 方才是躺,现在是站。但她依旧在他怀中,宛如柔弱的菟丝子仰仗巨木。他是她的太阳,也是她的支撑。 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萦绕心头。他抱着她,那颗炽热的心也像被菟丝子一圈圈缠绕了。又软又绵。 灵心侧过身,推了推太一。没有推开。 她咬了咬唇瓣,眼纱下的脸庞羞红,小声说, “你搂得太紧了……” 她的身体那么软,她的气息那么甜。她在他怀里嘟着嘴,抱怨的模样有些娇气,却并不招人讨厌,只让太一心头愈发柔软。 那比昆山之玉还要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粉红,连带着仿佛也感染了太一,让他连多看少女一眼,都会脸庞发烫。 太一想,这大概兄长所说,初见羲和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所以,他也喜欢真真吗? 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太一的神态更是不自然,红着脸松开了灵心的腰身。停顿了一下,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臂。 “此处难行,你看不到,还是我扶着你吧。” “等我修为恢复,就好了。” 灵心慢吞吞回了一句,完善人设。 这里的好不是指她能够看见,而是修士可以用灵识感应四周。很多时候,灵感要比视觉更加准确。 她表现得很符合突然被锁了修为的恐慌急切,请求太一,“能否找个安全的地方给我调息?” 那语声中有依赖和期许,亦有本能的距离感。 太一把她扶到自己休息的软垫上,温情地表示, “这里就很安全。吾……我替你护法。” 空气中浮动着香甜和一丝丝酸涩。灵心可以可以明显感觉到,太一对她的喜欢。 那种单纯的情绪气息,虽然还没有到达百分百,但也算纯粹。 可灵心却觉得索然无味。 放在以往,她肯定会再接再厉,像对本来不喜欢的元始、对伤害过她的罗睺那般,压榨出太一更多的情绪供自己吞噬,瞅准机会种下心魔分/身。但这一次—— 灵心淡淡“嗯”了一声,盘膝坐下,无视了太一波澜起伏的情绪,自顾自开始打坐入定。 心魔向来没心没肺,不识七情六识。然而疼痛,或许是最快速的成长。 短暂的烈火焚烧之痛,让她一下子明白了恐惧,懂得了真正的憎恶。何况在经历过玉宸几次投喂后,她对“自己”逐渐有了清晰的定位。 心魔无相无形,会随着别人的心相而改变。但灵心不是。 她意识到,在心魔这个身份之前,她首先是自己。 后世有佛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她不喜欢金乌,哪怕他能提供的情绪品质再高也不能让她改变心意。 这是第一次,灵心的自性压过了心魔贪吃的天性。也意味着她离真正化形摘下眼纱更近了一步。 核心松动了些,灵心自身而生的情绪提供力量,冲击着天道的法则禁锢。 虚空中,天道的虚影晃了晃,灰色单薄如纸的身形随着灵心所悟而颜色加深凝实了一丝。 祂注视着下方的灵心,若有所得,脸部模糊的五官出现了一瞬,又隐没了回去。没有阻止灵心冲破祂的法则禁锢。 ——说到底,心魔也算是天道的分/身。若有可利用之处,放她成长又何妨? * 被灵心放到一边的太一有些失落。 因为三足金乌自诩高贵,与同为飞禽还玩火的凤族关系恶劣。在龙凤三族称霸的时期,帝俊几乎不怎么带他离开太阳星。 受到兄长的管控,太一也乖乖沉浸于修行,做个懂事的宅鸟。到后来元凤陨落,就算帝俊喊他出去,他也不想出去了。 可现在,看着灵心入定不理睬他,太一却隐隐感觉到了帝俊喊不动他的无奈与失落。 一腔春心萌动的赤诚热情得不到回应,连修行都不是很有劲了。 半晌不能静下心,太一还是放弃了跟灵心一起修行的打算。 静静看了粉衣少女许久,想到灵心怕热,他走出巢穴。悄悄放出混沌钟,往遥远的太阴星取了一缕月芒炼化。 太阴太阳相对,月芒清凉,炼成明珠携带,她在太阳星就不会热了。 太一单纯,可并不怯懦。他知道帝俊肯定不会喜欢灵心,但帝俊去了太阴星跟羲和约会,几年也不急着回来。 只要他每次月芒取的少,兄长应该不知道。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这一回感悟,灵心只闭关了五年就被惊醒了。 吵醒她的是一股极度暴烈危险的陌生气息。还没睁开眼,灵心就先听到了一个勃然大怒的男声。 “谁准你进来的!” 伴着这声质问,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太阳真火。 而在被太阳真火覆体之时,闭关中的灵心只觉得身上一松,禁锢了她五年多的法则束缚竟然一下子解除了。 这狗比天道,又想玩什么花样? 灵心没有闲心多想天道的用意,感觉到另一个熟悉的气息飞快靠近,尽管灵心已经用法则虚化了躯体,不再感觉到火烧的疼痛。她依然发出一声痛呼,柔柔弱弱地倒了下去。 -- 第122页 这是做给太一看的。也是做给刚刚回来的帝俊看的。 帝俊的样貌与太一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冷峻高傲,暗金色的眼眸半眯,更显阴鸷,已然初具王者的霸道和威严。 他冷眼看着她在火中挣扎,目光是如同注视蝼蚁般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冷漠——一如多年前的金乌。 “真真!” 太一几乎是瞬间到了灵心身旁。挥袖收了帝俊发出的太阳真火,心疼地抱住了她。 帝俊皱起眉头,语声中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沉声道, “你偷偷往太阴星盗取月芒,就是为了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抱着灵心的太一身体一僵,抬头, “兄长……” 不同于三清那边叛逆的熊孩子通天。太一多年来以帝俊为先,一直是个乖弟弟。 但这一次,为了喜欢的人,他却鼓起勇气,迎上帝俊的目光,回应了一句, “兄长,真真不是玩意儿,我喜欢她……你不该伤她。” 一句话脱口而出,太一忐忑的心情反而镇定下来。 他不再看帝俊难看的脸色,低头关切地问灵心, “真真,你没事吧?” 怀中少女摇了摇头,却咬着唇用力推开了他。 太一愣住,便听得那娇软的女声用一种极为悲伤的语声,啜泣着说道, “听闻太阳星上有两只三足金乌,掌太阳真火……他是你的兄长,方才他烧我的火跟我初见你时一样…… 太一,你告诉我,上一次要杀我的,是你吗?” 一瞬间,从太阳真火中化生而出的太一,感觉流淌在经络中火一样的血液有些发冷…… 第58章 太一俊朗的面庞浮现恐慌之色, “真真,你听我解释。” 灵心甩开了太一的手,站起身来。透过眼纱看到太一的表情,灵心觉得这一刻她已不止是她自己,还是无数狗血虐恋的小白花女主角。 “我不听!” 戏瘾上头,她以手拂过面颊,口吻哀婉,好像蒙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我那么相信你,喜爱你……你怎么能骗我!” 纤细嫩白的手指似模似样地擦过了眼睛,将虚假的眼纱拂落,露出无神的桃花眼,黯然空洞,流下一滴同样虚假的泪水。 太一还来不及因为灵心那句“喜爱你”而欢喜,就看到了少女流泪。那一滴泪水好似落到了他的心里,如附骨之疽,让他胸中刺痛,无法排解。 “那时候吾还不知是你,只是听兄长的话才……” 太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帝俊旁观半晌,大致听懂了他们的纠葛。不赞同这个女人的兄长补刀一句, “太一,做得好。对待目的不明的外来者,就该如此。” 灵心闭上眼,藏住眼里的厌恶,摇头叹道, “所以呢,你就什么都听你兄长的吗” “吾……” 太一呼吸一滞,仿佛能从那双无神的眼中看到少女对他的失望。 单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太一看了看帝俊感觉到茫然无措。听哥哥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帝俊心思深沉,不似太一单纯。他本就不喜灵心,此刻听出她言语中的挑拨之意自然发怒。厉声质问道, “你胆敢挑拨吾兄弟之情?” 眼看着帝俊一副要动手的模样,唯恐不乱的心魔兴奋不已。 兄弟相残是经久不衰的好戏码。 却在灵心准备再加一把火之时,一个灰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她与金乌兄弟之间。 “该走了。” 灵心吓了一跳,下意识绷紧了,警惕拉满。 那灰影单薄,介乎于真实虚妄之间,若存若亡。不是消失了几年的天道是谁? “你是何人?”太一从灰影身上感觉到禁锢灵心相似的力量,本就不愿意跟兄长为敌的他自然是顺理成章换了关注点。 “你是那个禁锢真真修为的大能!” 祂没有理睬太一,只是面对着灵心,用吗冰冷机制,极为平淡的语声又说了一遍,“该走了。” 虚影没有眼睛,可灵心却能感觉到祂的注视。天道的注视,无所不在。 可让她有些惊奇的是,这一次的天道竟然没有直接把她掳走。 懂礼貌了?还是在憋新的坏主意要惩戒她? 帝俊感觉到天道强大的气息,暗金色的眼眸发亮。 他倒是没有察觉到天道的身份,但他却是一只非常识时务的金乌。 对灵心看不起是因为灵心的修为低,看起来是个瞎子,配不上他的好弟弟。而对于一看就比他厉害的天道,帝俊却是存了招揽之意。主动开口,友好道, “这位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金乌是敌人,天道也是敌人。 灵心可不想自己的两个敌人勾结。尽管她觉得天道也不一定看得上帝俊,也要防患未然。 金乌可以往后再对付,天道是不行的。 所以她抢在帝俊开口后即可答应,严肃回答, “我跟你走。” 听到灵心的话,太一却是慌了。 “真真!你不能跟他走,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 看到单纯的金乌弟弟祭出了混沌钟,灵心摇了摇头,语声似讥讽,又带了点悲悯,叹息道,“太一道友,要动手前先问过你兄长吧。” -- 第123页 经过深入接触,她看得清楚,太一只是个弟弟,罪魁祸首还是帝俊这个家长没教好。 这一回有天道捣乱,暂且放过他们,往后再有机会—— 灵心四周的虚空一阵扭曲,太一连多的话都来不及说,心中的少女已然跟那来历不明的灰影一起消失在太阳星上。 混沌钟发出一声沉闷的低鸣,仿佛主人惊慌又愤怒的心情。却有河图洛书及时出现,神秘的星图围住了混沌钟。帝俊也拦住了弟弟。 “兄长!” “太一,莫要胡来!那位道友不是你我能得罪的。一个女人,走便走了。” 帝俊漠然的语气像是给太一泼了一盆冷水。 他对上兄长不赞同的眉眼,不由自主握住了什么。入手冰凉的是一颗圆珠。 驱热的月珠已经炼成了,她却走了。 少女突然而至,留下绝美的惊鸿一瞥,撩动心扉,便飘然离开。 他的心里却多了个口子…… 回想起灵心离开好似讥讽的话语,太一心中第一次产生困惑。 他什么都听帝俊的话,难道错了吗? * 八十一年后。 三十三天之上,玄都界渊之下,是洪荒的尽头。 这里的苍穹是一片灰蓝的混沌,望之无边无际。 一团粉雾像心脏置于灰色中央。在苍穹中扭来扭去,试图挣扎,动一下又被按回去。愈发像一颗不安分地跳动的心。 那粉雾正是被天道带走的灵心。 灵心不敢相信,狗比天道竟然这么对她! 想当初她趁天道不备,划拉了一片天道本源就跑。成功化形,如今已是洪荒生灵。 天道的法则规定祂不能把身为洪荒生灵的她融合回去,祂如今却还是强行把她变成原形拘禁。让她当了十年动弹不得的云彩。 灵心气炸。 她化形就是为了浪的,像这样挂着她活得还有什么质量? 她最开始还不停的骂天道,让祂放了她,奈何天道怎么喊怎么骂都不给她回应。 到后面灵心冷静下来,便隐有所感,天道似乎是在用她突破。 虽然她不知道天道的具体操作为何,但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跟天道建立了某种特殊的联系,通过这种联系,天道可以从她的核心汲取某种能量。 并非取走,而是类似于心魔同感的天赋。她也不太明白。 灵心叫骂不得回应,又没能力逃脱,只好放弃。 多年来像没化形之前那般百无聊赖地看着变幻又好像从未变过的苍穹,一直到今日—— 鸿钧来了。 紫衣白发的青年从三十三天走如混沌,好像蒙了一层飘渺的仙气,把那无垠的苍穹都成了他的陪衬。 【鸿钧道友!】 沉积了多年,小团的粉雾再度兴奋起来,扭个不停,试图让对方发现她的存在,救她出苦海。 鸿钧恰好站定在粉雾下方,根本没听到灵心的呼救一般,手持造化玉碟,发出了一道法诀。 瞬息间,灵心感觉天道醒了。 苍穹之上云雾汇聚,以深浅不同而旋转排列,像一只竖立紧闭的眼睛。 天之眼没有睁开,灵心却感觉到三十三外都回荡着天道的意念之声,苍茫而冷寂。 【你来了】 鸿钧拱了拱手,眉目清冷无波,淡淡道, “请道友现身一见。” 一道灰色的人影浮现在粉雾之下,鸿钧跟前。 看到天道的形态,不论是雾状的灵心还是下方的鸿钧都愣了一瞬。 相比于十年前的状态,祂的颜色又深沉了些,手足愈发清晰,面部也模糊有了五官的凹陷凸起。 但那五官就像是三岁稚儿的画,用几个横着或竖着的圈圈放在固定的位置,代表眼耳口鼻一般,加了高斯模糊的样子。 “道友又有进益了。” 鸿钧的嗓音清冷,感叹的语句也说得冷冰冰的,把客套不关心摆在了明面。 他站在灵心侧下,抬眼就当能看到粉雾。然而他与灵心仿佛是在两个不同的空间,看似贴近,实则距离超越山海。不论那团粉雾怎么扭,在鸿钧眼中都没有任何存在感。 料想又是天道做了手脚,灵心放弃了呼唤鸿钧,重新开始骂天道。 【狗比!渣爹!放我出去!】 建立联系后,天道是能够听到灵心的意念之声的。 灰影仰头看了看挂在苍穹中央的粉雾,平静地低下头。无声之声再度传响。 【吾要的人,你可寻到了?】 涉关生命安全,灵心停下了骂声,决定等他们说完了再骂。 鸿钧没有跟着天道的节奏来,而是反问天道, “灵心道友何在?” 【她在此,你看不到】 显然,天道也没有好心让他们一见的意思。 鸿钧默然片刻,缓缓道,“吾这次找道友,是为合道而来——” 到“合道”为止,鸿钧的话尚未说完。灵心只看到他的薄唇开阖,面色尤为肃穆,却听不到他的声音。连天道的意念之声回应也没有了。 毫无疑问,天道不愿让她听到合道的事,把她屏蔽了。 【混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灵心气得在苍穹上撒泼打滚,粉雾一下子变成大砍刀,一下子变成炸/弹。 然而这种幼稚的行为只能发泄她自己,对天道造不成任何干扰。 -- 第124页 天道跟鸿钧的对话持续了很久,灵心也闹了很久。到她闹不动了安静下来之时,鸿钧跟天道的对话也结束了。 她看到鸿钧抛出造化玉碟,莹白的光芒在灰蒙蒙的混沌苍穹间分为明亮。 光芒掩映中,一个虚影从鸿钧身上走出,变得凝实。 灵心认得那个新出现的影子,正是在昆仑坑了她,也坑了鸿钧一把的本我道真。 道真向鸿钧行礼,随后走向了天道,与灰影重合。 白发的青年,灰色混蒙的虚影,在灵心的眼皮子底下,合而为一。 那一刹那,灵心突然涌现了模糊的感觉。她的胸口好像有什么震了一下,连带着她的心口也仿佛错漏一拍。 心魔根本没有心,也没有心跳,怎么会错了一拍? 那必然是因为狗比天道! 她充满警惕,“你又做了什么?” 话说出口,空中的粉雾一定。灵心才意识到她这次竟然发出了声音,而非之前跟天道绑定的意念之声。 天道对她的束缚,又一次不期而解了。 【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天道的意念一如既往的冷寂,却又比平常要多了几分波动。 好像灵心错漏的心跳。 灵心再次听到了鸿钧的声音。 “吾也希望是正确的决定。” 造化玉碟的光芒陡然大盛,莹白的光芒刺破天地未开的混沌,映照出苍穹上的那团粉雾。 灵心目之所及,那双天青色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抹柔和。 她试探性地开口喊,“鸿钧道友?” 下方传来青年清冷的回应。 “吾在。” 那嗓音清冽,如一汪冷泉。仅有的两个字简短,不疾不徐,却仿佛能给人以无限的安稳。 好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的灵心几乎要热泪盈眶。 不容易,终于有人跟她说话了!狗比天道要憋死魔啦! 激动的心魔还想多诉几句委屈,站在鸿钧身旁的天道灰影竟也抬起了头。 祂的五官依旧模糊,唯独在额间开了一只灰白的眼睛,目光空洞冷寂,看到了她,又好像穿透了她。吓得灵心不敢出声。 灵心不敢开口了,天道却开口了。 【一个三尸分/身,换取合道之资,可以】 【但要换吾的心魔——】 天道灰影顿了一顿,低下头,空寂的第三只眼注视鸿钧,用冰冷机制的语态说完了最后三个字。 【还不够】 灵心:??? 狗比醒醒!谁特么是你的心魔 第59章 虽然灵心心里吐槽,但天道这个说法也不算错。 她跟狗比天道的关系说得好听点,是父女。说得不好听,她也就是天道的一个分/身罢了。 话说得通,但还是有些古怪。 在灵心的印象中,天道虽然像她一样化了形有了自我意识,但祂还是属于法则化身,法则的神性大于自性。说得通俗点,祂更像是个机器人,而不是人。又怎么会特意强调“吾的”,这样自我意识分明的前缀呢? 动心?占有欲? 把揣测压在心底,灵心面上却叫嚷着试探天道的态度。大声喊,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天道灰影的第三只眼给了灵心一个冷漠空寂的眼神,好像只是在看一片云彩,没有任何波动。 【你可以试一试】 灵心不想跟祂说话。她要是能试着斩断联系,还会被天道拘禁这么多年吗? 她就知道,什么动心占有欲是不可能的。狗比天道就跟心魔贪吃一样,压根没有心,只有冰冷的算计。 但凭借她这几十年跟天道建立的特殊联系所带来的直觉,灵心猜测这或许就与她一直想知道的关于天道前几十年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有关。 鸿钧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如今才斩了二尸,舍弃了三尸分/身对他来说,伤害不小。尤其那还是最强的本我分/身。 他做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灵心,而是他只能这样选择。 天道意念附于造化玉碟,他又用造化玉碟为寄托斩去本我。直接导致他的本我道真成为天道和他共同的□□。 斩三尸的下一步是三尸合一。道真的存在便让鸿钧的修行之路平添一个巨大的隐患。 即使不将道真送给天道,按这个趋势发展,他早晚也是要合道的。 与其留一个□□,不如现在就舍弃,换取一定的主动权。 好处显而易见。这不道真刚与天道融合,他就能看到被天道屏蔽的灵心了吗? 虽说舍弃了三尸之一,但他能从天道身上找补回来的,也不会少。 静默了片刻,鸿钧没有询问天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足够。而是问了天道两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敢问道友,于天道而言,何为心魔?” 听到这个问题,灵心都愣了一下。 要问心魔是什么,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心魔是一种妄想,由心智上的缺陷而生,或为贪婪、抽恨、嫉妒、傲慢种种负面的魔念。 于滋生了心魔的洪荒众生来说,是磨难亦是机缘。 后世有圣人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吃饭和男欢女爱是人最大的两种欲/望。 所以灵心最强烈的本能是食欲,最喜欢用的引诱方式是色/欲。 -- 第125页 以上,都是灵心从遇到玉宸到如今的经历中悟出的自我认知。 但是要问对天道来说,心魔是什么—— 不就只是祂法则的一部分吗? 【合道后,你自然知晓】 出乎意料的,天道避开了这个问题。 这个回避的态度,反而让灵心有些不确定了。 她不觉得法则的一部分是不能说的话。天道如此回避,倒像是她对祂来说有什么不一般似的。 听到天道的回答,鸿钧仰头看那一片容纳了灵心的苍穹。 无边无际的灰蓝烟云汇聚,灰蒙蒙,混沌死寂。独一抹粉色缀于其中,时不时活泼的跃动几下—— 像极了一颗心脏。 【你该走了】 天道下了逐客令。 鸿钧薄唇微抿,最后看了眼灵心本体的粉雾,语声沉沉, “等我。” 灵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挣脱天道的束缚变成人形。于是只好不舍地在空中变形给他比了个心。 “你早点来呀……” 也不知道看没看懂,鸿钧微微颔首,身形一晃,离开了天外天。 鸿钧走了。天道的灰影却没有消失,而是像入定一般继续独自站立在原处。 没能成功逃脱的灵心又开始骂骂咧咧。把她会的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也不见天道有任何反应。她只好暴躁地跟天道讲道理。 “天道为公,就算我当初是偷了你的本源,但我化形成功已经是你法则承认的洪荒生灵,你凭什么把我囚禁在这里?” 天道灰影睁着额间的第三只眼,五官比起之前要精细清晰了点,但还是模糊不清。 祂冷冷传音, 【若非吾那时发现了遁去的一,你跑不了】 灵心不知道遁去的一是什么。她当初为了化形跟初生矇昧的天道意识拉扯了几万年,几次差点被抹杀自我意识。直到某日一道五彩光芒自天外飞坠,让天道掉了线,她才趁机化形成功。 想来那五彩光芒就是天道所谓遁去的一? “可是你也罚过我了啊。” 灵心的声音委委屈屈,试图采用柔情攻势,“我都被太阳真火烧了两次,也够了吧。” 【不够】 天道的传音依旧冷淡,不含半点火气。仿佛祂压根就不生气灵心偷了祂的本源逃跑,只是单纯的计算了她所欠的因果给出结论罢了。 粉雾气得变成了刀子状,奈何也捅不穿苍穹。只好继续用言语发泄。 “敲你妈太阳真火烧得多疼你知道吗就说不够!” 疼得她连食欲都减退了啊! “烧就烧了吧你好歹让我报个仇啊!连个分/身都没种你就把我弄走了,老娘陪金乌演戏不要钱啊!” 灵心觉得她真是亏大了,但天道显然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你有进益】 淡漠的四个字传来,灵心懵了一下,才意会过来天道是何意。 她那次被扔进太阳真火受苦,切身体会到了疼痛,而产生七情的憎恶与恐惧。对于没有心没得感情的心魔来说,这确实是个巨大的跨越。让她的自性达到部分的圆满,由所进益。 要按天道的逻辑,她被丢去受了烈火焚烧之苦非但不该怪祂,还应该谢祂才是。 “我谢谢你啊!” 灵心气炸,骂骂咧咧。 “狗比你没有心!” 天道灰影随即回应, 【你也没有】 灵心:??? 狗比天道还会怼人了?成长的很快嘛。 她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天道的下一句竟先传来。 【很快就会有了】 下方的灰影睁开额间的第三只眼,注视着灵心。 灰白的眼仁映入灰蒙蒙苍穹中心跳动的粉雾,从中似乎闪动了一线幽暗的光,像蛇的竖瞳,冰冷无情。 灵心被祂这般注视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有点冷,成片的叫嚣的粉雾都缩到了一团,从淡淡的樱花粉变成艳丽的桃粉。 心魔的直觉是敏锐的。 就在她缩起来的下一刻,四周的烟云统统向她疯涌过来,挤压她的生存空间。 换成人的状态来说,就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命脉,卡的她不能呼吸。 “你,干……我不骂了还不行吗……” 明哲保身,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灵心还是怂了。 天道灰影抬起手,带给灵心的压迫更甚,像是要把她掐死挤爆。 祂冷漠地回答,【吾在助你修行】 “……什,么?” 灵心没能等到天道的回答。 苍穹之上,那一抹缀在中央的粉雾像一只被挤压到极点的气球,承受不住外来的压力,轰然炸开。 心魔的本体粉雾被天道掐爆了。 灵心,卒。 【受烈火焚烧而生惧,悟得自我。死一次应当会悟得更多了。】 天道的灰影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不再维持人形,消散在原处。 方才祂还有句话没说完。 祂是助她修行,但为的,也是祂自己…… * 刚刚离开三十三天外的鸿钧猛然顿住身形,右手抬起,放在了心口处。 那里,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心脏突然停滞了一下,又像是猛地变成了空洞。 -- 第126页 他才通过本我道真跟天道建立了联系。 这种感觉并不是来自于他。那就是来自于……天道? 天道,也有心吗? 鸿钧想起了他在天外天看到灵心的状态后,隐隐感知到心魔与天道的关联。不禁肃穆了面容,眉头紧锁。 灵心,出事了? “不会。”鸿钧快速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测。 且不说天道尚未找到那与灵心气息交融的存在,只说灵心已是洪荒生灵,天道作为法则的化身就不可能违背法则,彻底抹杀灵心的意识。 鸿钧想得很透彻。但还是有些道不明的忧虑。 在原地停顿片刻,他改变原定回去调养突破的计划,往昆仑而去。 * 远在天魔域。 刚刚打败了最后一个魔王的罗睺抖了抖弑神枪,抬手幻化出一盏粉色的莲花灯,任其缓缓升空。给只有黑白灰的魔域带来一点艳色。 即将上任的万魔之主看着徐徐升空的莲花灯,半面魔纹邪肆,愈发妖异。 天魔域跟洪荒距离太远了,连她种在他识海的心魔分/身都不怎么活跃。他只好自己点灯。 这是他对自己的奖励,也代表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对光明的向往。 “就快了,待本尊统一天魔域……成圣,就快了……” “这一回,本尊一定要赶在鸿钧之前!” * 西方,须弥山上。 有着褐色卷发,碧绿眼眸的少年一身道袍破旧,抬手轻捂心口。 “姐姐?” * 深海之下。经过了龙凤劫后,祖龙龙宫已不复当初的辉煌。 位于祖龙殿的最深处,九龙壁上龙影盘悬缠绕。忽有一道灵光浮动,身着玄黑鳞袍,面容冷峻的龙子狴犴手持一方宝匣走出九龙壁。 他眉间紧锁,捂住胸口。不由得眉间紧锁, “怎么回事?” 祖龙陨落后,他已经克制着自己许久不曾想过那个人。可今日…… 狴犴垂眸看了一眼宝匣,将之收起。 走出祖龙殿,面容冷峻的青年透过水流仰望漆黑夜幕中悬挂的明月。于水族的问候声中又恢复了平素的冷脸。 她,还好吗? * 昆仑,玉京山,三清殿。 闭目打坐的老子与元始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互相对视。 元始按捺住想要抚按心口的感觉,神态清冷威严,却难免带了一丝焦躁。 “大兄,你也感觉到了?” “嗯。” 老子颔首,好似淡然如水。 元始的脊背不自觉绷紧了,嗓音微哑, “是因为……她吗?” 元始没有明着提起那个名字,但老子也知道他在说谁。 那双如水的浅灰色眼眸中闪过一点波澜,未来的太清圣人却是缓缓道了一句, “安危相易,福祸相生,焉知非福?” 却在他二人静默之时,一旁的通天猛地一振,惊喜不已。 “玉宸!你终于醒了!” * 与此同时,洪荒各处,所有曾被种下过心魔分/身的洪荒生灵尽皆感觉到了心口不受控的一滞。 识海心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随时都会焕发出不一样的生机一般…… 第60章 不同于老子和元始识海内都种下了灵心的心魔分/身,当初三清连梦,上清这边是直接连接的玉宸。通天的识海里并无心魔种子,故而他也没有老子元始那样的感应。 虽然他没有,但玉宸有。 大概是感觉到灵心出了事,沉睡百年怎么也唤不醒的玉宸,终于在通天的识海深处给了他回应。 “玉宸!你终于醒了!” 通天激动地喊出声,成功吸引来老子和元始的关注。 两个做兄长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出一道符文,设下两层防护禁制。 通天留意到老子元始的举动,放心地将意识沉入识海。 【玉宸,你可知灵心出了什么事?】 问了好一会儿,识海深处才传出玉宸的意念回应。 【丫头的本体被天道毁去,神识已散。】 纵然只有一抹意念,通天也能感觉到玉宸那句话的凝重和沉沉隐忍的怒意。 他也同样的不敢置信和愤怒,当即拍案而起, “法则怎能随意抹杀洪荒生灵!” 洪荒生灵之间可以相互残杀,但天道代表的是法则,必当至公无私。祂可以算计天地大势,却不能亲自出手。 这是洪荒的基本共识。 通天的怒声传响大殿,却有一道淡漠的嗓音随之而来。 “你说的洪荒生灵,可是灵心?” 殿内三清具是一愣。 看到那从门外走进的紫衣白发的青年,老子元始眼中骇然。 他们布下的禁制,竟然完全没有拦住他。鸿钧的境界在百年内进展如此之快吗? “鸿钧道友。” 惊骇归惊骇,老子还是迅速调整过来。通天也切断了与玉宸的联系。 离开了天外天,没有天道的干扰,鸿钧以神通划破虚空,只用片刻功夫就到了昆仑。 他舍了一个本我跟天道相连,三清纵是盘古元神所化也拦不住他。 天青色的眼眸直直望向通天,鸿钧的目光比往日更加冷漠。 “你方才所说,可属实?” -- 第127页 通天虽境界暂且不如鸿钧,但也无畏。冷哼一声,昂首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元始跨出一步,清冷的语声透着讥讽, “鸿钧道友还嫌害她不够吗?” 他指的就是鸿钧本我道真一事。虽然三清不完全清楚鸿钧跟天道的联系,但可以确认他们必然是有联系的。 三清里,通天少年意气,喜欢动手。元始自诩高贵,冷言冷语最拉仇恨。老子看似淡然无为,却是无为而无不为,心思缜密。 听到鸿钧的问题,他眸中微光闪过。思量了一瞬,他却平和地对鸿钧道, “吾等识海内皆有灵心道友的分/身,故而有感。道友莫非没有感应吗?” 鸿钧薄唇紧抿,蓦然间,转身离去。 老子这一句平平淡淡,没有挖苦,没有火气。却比通天和元始的杀伤力都要大。 只因在发现天道意识苏醒之时,鸿钧为了安全起见,已将灵心放在自己识海中的心魔分/身抹杀了。 分/身不灭,而心魔不死。 灵心的本体若真的出事,应当会在她种下心魔分/身的某一人识海中复生。 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 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具体的灵心说不上来,只有两个感觉深深刻进了脑海,一个是疼,一个是惧。 于生死的大恐怖之间,灵心存在于本体粉雾上的意识混混沌沌,半梦半醒的,好像意识被分散成了许多份,飘飘悠悠地均匀得分散到各处。 昏沉的意识中同时映入了多副画面—— 她“看”到了流淌的江流倒映着静谧而柔美的月光; “看”到了串着金银琉璃的七宝妙树在风中摇摆,撞击出动人的梵音; “看”到了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脉,唯玉京山高耸伫立,覆盖着生机盎然…… 甚至还有灰暗无光的魔域,亮起闪耀的灯火。 一切的场景都是模糊不清的,与她的意识一样半昏半醒,像打了马赛克,可对她来说又十分清晰,近在咫尺。 如果不是那种死亡的恐惧和疼痛依旧萦绕,灵心或许会以为她在做梦。 伴随着时光流逝,疼痛与恐惧远离,昏沉的意识被另一种奇妙的感觉萦满。 她“看”着那些不一而同的画面,仿佛她置身其中又超脱其中。 那应当是一种感悟。虽然还不清晰,却让心魔隐隐感觉,那是她未来要走的路…… 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悟中,又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一瞬,好像是许多年。 灵心感觉到某种足够吸引她的力量,一丝丝的灌溉给不知分散在多少处的心魔。 在那种灌溉下,她的五蕴六识开始复原,不再是做梦一样的飘忽无踪的状态。 那如滴水一样灌溉而来的东西散发出极为诱人的香味,让她的食欲如此迫切,像饿了一百年的人闻到最喜欢最想吃的菜品的剧烈渴望。 一滴,两滴…… 分散如散沙的意识汇集,朝着引发心魔食欲的地方而去。 灵心贪婪的吞噬那种能量,尤在嫌弃一滴一滴的量太少,那能量却突然没有了…… 没!有!了! 她都这么惨了,连口吃的都不管饱吗! 悲愤之下,灵心飘飘忽忽的意识刷地落地,彻底醒了过来。 入眼所及,是一个木制的屋顶,上面一行行流转着金色的铭文。有点类似于灵心初至昆仑时看到的老子和元始为了保护通天而篆写的那样,却要更加玄妙莫测。 凭借灵心在天道手下挣扎的多年,她判断这必然是出自于天道。 灵心一眼都不想多看跟天道有关的东西但她却转不开眼。 好像是有什么固定了她,让她保持仰面的状态,只能看到屋顶。 难道她被狗比天道关小黑屋了? 这个让灵心愤怒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她的视觉范围内就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剪影。 “醒了?” 熟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久远的另一个空间响起,却将她拉回到现在。 青衣的剪影于金光铭文的照耀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灵心的视觉映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化不开的浓墨,又似两点漆黑的漩涡,让她陷入其中。 是玉宸! 灵心一时间激动起来,既惊喜,又饥饿。 他是跟她一起被关了,还是把她救了出来? 灵心很想问这个问题,更想问他还有那种好吃的没有。 可她却发不出声音。 “莫急。” 玉宸抬手按住木几上躁动的绢绸,温声劝慰, “你的神识寄托之身已毁,想要重塑个好的躯体,总需要一些时间。” 圣人低醇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轻缓的,好似能抚平人心里的烦躁。 灵心很快发现,被抚平不是她的错觉。她是真的被捋平了——以一卷丝绢的形态。 更具体一点说,应该是一卷写了小半的经绢。微微泛黄的白绢篆有金色的符文,透着淡淡的粉气,更大一部分还是空白的。 灵心的意识就禁锢在这白绢上,视觉只有仰上的一面,不能动,也无法言语。 灵心:!!! 她有点冷静不下来。 玉宸从那试图往绢外冲的粉气看出了灵心的不淡定。 -- 第128页 他轻叹了声,手掌在绢面轻轻抚过,又温声解释道, “此乃吾的记忆识海,有一线生机的法则维持,天道不能探查到你的所在,很安全。” 如玉的指节轻轻抚过她寄托的绢面,轻的像是没有重量,缓慢地覆盖,又能让她感觉到其厚重。 好似柔和的风吹拂过,捋顺了虬结缠绕的树藤,带着冬日阳光的温暖,抚平了灵心的躁动。 有他在,她便是安全的。 这个认知与他的抚摸一起根植入脑海。灵心的不安和恐惧已然散了大半。 冷静下来的心魔重新审视她所处的幻境。一时心下了然,这块绢原先应该是她分离出的心魔种子。 用神念扫过玉宸在她身上篆写的符文。片刻后,那空白的绢面处艰难地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字符, 【饿】 没错,对心魔来说,其他都是虚的,只有食欲是最重要的。 当一块不能说话的绢也行,只要能吃饱! 玉宸看到那个字符,感觉到灵心的渴望,不由得哑然失笑, “没良心的丫头……” 他笑着摇了摇头,指腹轻轻摩挲着丝滑的绢面,语声却似透着无奈, “喂了你那么些年才醒,好歹让吾歇一会儿。” 灵心不想听。 绢上的【饿】字又放大了些,粉气从字符间溢出。 玉宸可以想象,如果这丫头现在有实体,定然会是一副委委屈屈撅着嘴撒娇的模样。指不定又要叫他师尊,让他心软。 事实上,只是想一想她被天道打散,意识散归各处,他已经心软了。 “也罢……总归是要给你的……” 玉宸自我宽慰的道了句,抬手牵引了屋顶的一条血线,蕴于掌中。 而后跪坐在木几前,以指为笔,在绢布上徐徐刻下一个金色的字符。 随着字符成型,灵心又感觉到那吸引她醒来的力量像水珠一样,吧嗒滴了一滴下来。 琼浆玉露,不外如此。 玉宸缓缓写完一个【出】字,看到灵心幻化的【饿】消失,不由得勾起嘴角,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喂给灵心的能量,均为净化过的天道诅咒。一边抽取,一边篆刻,用这种方式将力量传给她。 灵心是吃得很快乐,他却要承受诅咒的反噬。 为了掩饰反噬的痛苦,玉宸一边书写,一边与灵心讲述现在的情况—— 此时距离她被天道打死已经过了千年。 千年前玉宸为了化解天道诅咒而陷入沉睡,感觉到灵心的本体死去,他方在通天的识海中苏醒。 与其他被种下心魔分/身的生灵不同,玉宸的心灵空间内只有灵心第一次进来时,在玉宸的指导下分离出的一颗心魔种子。 但或许因为是第一颗,也不知是神念分出的太多还是发育不良,那种子竟然不能成长为心魔分/身。才让鸿钧做了第一例。 所谓的心魔种子,其实都是灵心分离的神念。再得到被种下种子的主人的情绪力量长成心魔分/身。 因为只有万分之一,分出去了也很快可以恢复。对灵心没有什么影响。 而就算只是万分之一,到底也是她神念的一部分。如果本体死去,灵心可以借由种子分/身复生。 所以才有了分/身不灭完,灵心的意识不灭的说法。 天道大概也是知道祂杀了灵心的本体不算完全抹杀了她,不违反法则的约束。所以才对她出手。 但分/身只能保证不死,谁也不能真正预料到完整的复活过程。 就算天道也想不到,灵心的神念会分散到不知数的分/身中,无法聚拢起来。 三清,或许还有鸿钧。用了几百年,许多种办法都不能将她的神念聚合。 直到五百年前,玉宸成功将灵心的第一颗心魔种子带入了封神后被关在紫霄宫的心魔境里,与自己抄写的黄庭经绢丝相融。 而后以净化诅咒后的法则之力喂养,才靠着心魔贪吃的本能,一点点聚来了她的神念。 “你被天道打散,神识分散太多,想要聚齐尚需一些时日。待你神魂聚齐重生后,就能出来了。” 灵心一边消化字符的力量,一边听着玉宸把那几百年的经过两句带过。眼睛却一直盯着玉宸的脸看。 头顶的金色的铭文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半明不暗的光在圣人的面上投下阴影。 或许是光的缘故,灵心看到玉宸眉心的红痣已接近于紫红。 与之相反,玉宸的脸色却很苍白。青色道袍有些发灰,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显得他的身形尤为消瘦。 他写的很慢,说了这么半天,却只在绢布写下十四个字。 【出日大月是吾道】 【天七地三回相守】 每写完一个字,她都能听到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疲惫的轻喘。 圣人不死不灭,本不该与孱弱有任何干系,可他…… 是因为她吗? 心魔没有良心,只有食欲。 灵心过往也从来不在乎别人是痛是快,只想满足自己,压榨出更多的美味。 但现在,一种莫名的触动却压过了心魔源自本能的贪婪食欲。 “守”字写完,灵心却迟迟没有吞下那一滴新落下的法则之力。 玉宸突然发现他的第十五个字写不下去了。他低咳了声,语声无奈而宠溺。 -- 第129页 “又怎么了?” 空白的绢布上缓缓浮现几个扭曲的字符。 【你歇】 【我不要了】 青衣的圣人愣了一愣,手指轻抚那几个扭曲丑陋的字符,却有笑意漫上眼角。 “丫头,你有心了……” 他一声叹息,不知是忧是喜。 第61章 灵心听着玉宸的叹息,感到有些莫名。 她虽不能化形而出,也能听得出到圣人的语气复杂,就跟他的情绪一样。有点甜,有点涩,还有绵长的苦……说不清楚。 他过往与此有关的话语不期然出现在脑海中。 “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 “你心窍未开,做不得此事……” 前一句只有玉宸说,后一句鸿钧、罗睺、元始、老子,好多人都叹息着说过她心窍未开的话。情绪透着酸涩。 所以,她有心了到底是好是坏? 灵心有了疑惑,便直接在丝绢上询问。 玉宸看到,沉默了许久,摇头叹道, “好是不好,只有你自己日后才知道。” 他好像有些惆怅。说完这句话以后明显恍了神。低声呢喃, “却不知那时……” 灵心发不出声音,只能仰视玉宸消瘦的脸庞,看得专注。 他与通天几乎是一个模样,但脸庞的轮廓要深刻一些。显得年岁更长,也更消瘦。 那低垂的眼底似化不开的浓墨。不知想些什么,却似无意识地把手掌抚按案上的绢布,指腹来回的摩挲。 不知是她彻底清醒,还是绢布上又多了十几个字的缘故,灵心的触觉比起刚刚醒来时要清晰的多。 圣人的手掌下,作为绢布的她分不清被摸的是哪个地方,只觉得他指腹擦过的地方隐隐发痒,还有点发烫似的。有点类似于神交时,被他的神念触须裹挟的感觉。却又是不一样的刺激。 【痒】 扭曲的字符在绢布上显现。男人却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发现。 往日都是她撩拨别人,何曾被这般撩拨并无视过? 心魔气得想咬人。 然后就真的咬了。 手指上微微的刺痛感让玉宸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他看向几案上展开的绢布,有些讶然, “是你使坏?” 绢布上的“痒”字消失,却活泼地给他开了个否认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玉宸一时失笑。揪住一行扭曲的字符中间的旋起咬人的一小块。剑眉微挑,少了几分凝不散的郁气。 “还说不是你?” 绢布上所有的字都消失,一切光华隐没,半天也没动静。 灵心选择躺平装死。表示她就是一块普普通通任人宰割的绢,绝对不会做出咬人这么超纲的动作。 玉宸盯着那悄无声息的绢布看了半晌。仿佛能看到那个咬了人的小丫头捂着嘴,死不承认的样子。 不由得又叹一声,尽是无奈。 他从久远劫后回来,说是要求得一线生机,实则血咒缠身,前途渺茫。能够让三清知道天道的算计有所防备,他本该满足。剩下的便是舍去此身,与天道一搏。 却不曾想,他竟会与生出自我意识化形的心魔结缘。导致心里有了牵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丫头。 通天可以不收那么些弟子,三清最不济还可以离开洪荒。她却与天道同出一源,有着斩不断的牵连。 他能留存于此世的时日没有多久了,往后…… 【你苦到我了??(?? ̄?? ̄?)????】 几个扭曲的字符重新浮现,跟不知名的表情包一起满满填充在整个绢面上,夺人眼球。 才看了一眼,新的字符又浮现出来。 【想吃甜的(?﹃??)】 玉宸:…… 几案上的绢布悄悄竖起一个角,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讨好又乖巧。 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绷住。 “怎么这么调皮……” 圣人无奈的摇头,嘴上叹气,笑意却从心底漫上。 指节描摹着那行奇奇怪怪的表情包,一个淡金色的符文轻轻落在绢上。 诱人的能量从无到有,心魔被压制下的食欲在疯狂叫嚣着想吃。 可是不行。 天道的算计不无成效。一次死亡,让心魔懂得了恐惧,也开始畏惧失去。 虽然灵心自己刚刚复生,连化形都完不成。却莫名有种玉宸比她还要脆弱的感觉。 她只是看起来惨烈,可每一片分出去的神念都比千年前更强大,只是聚起来需要费点功夫。而他给她的感觉却像布满裂纹的瓷器,随时都会崩塌破碎一般…… 木案上的绢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卷起,连着叠了四五道。充分表现出她的抗拒。 【不要】 两个字明明白白覆盖在最外侧。 “吃你的,吾自有分寸。” 青年的语声依旧温柔,却不容反驳。 他把卷起的绢布重新铺开,诱人的能量一滴接着一滴,不快不慢的落下。便是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你努力早些出来便好。”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趁着尚未消散前,多给她积蓄一些对抗天道的力量罢了。 几案上的绢布轻轻发颤。是气恼,也是沉迷。 被封印在绢布里的灵心气鼓鼓地看了玉宸一眼,开始努力聚拢那些的神念。 -- 第130页 等她能出来—— 一定要强迫回去! * 就在灵心苏醒,努力收聚神魂之时,洪荒其他各处,识海中有心魔分/身的人皆有所感。 昆仑,玉京山,三清殿。 闭关中的元始率先睁开眼。他感觉到识海中心魔分/身的那种活性,仿佛随时都会醒过来的感觉正迅速被抽离,一点点恢复沉寂。 他知晓心魔的底细。会出现这般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心魔彻底消亡。一是心魔的本体苏醒,收拢了分散的元神。 而仍旧存在的心魔分/身证明,她属于后者。 “大兄。” 未来的玉清圣人蓦然转向身侧,莲花冠下的面容冷肃威严。他试图表现得不那么在意,却盖不住眉宇间如释重负的喜色。 “她回来了?” “当是如此。” 老子仍是闭目的状态,无波无动。 顿了一顿,他却用一种平淡的口吻,仿佛随意闲聊的语气道了一句。 “只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元始神情一僵,眉宇间的喜色在老子的话说完后隐没下去。 他们都知道,灵心会在某一个人识海中复生。而如今看来,那个人不是他们兄弟中的一个…… 他们这些年也曾为聚拢灵心的神魂做过努力,但都无济于事。 那女人修为看起来不高,可真正能填补她的力量却已经超出了他们所使用的灵力,到了法则的境界。 而洪荒中能够使用法则之力的,除了鸿钧与天道,就是—— 不约而同地,老子和元始的目光都转向了另一侧的通天。 元始问,“可是玉宸?” 酸肯定是有点酸,但与鸿钧和天道比起来,他更愿意那个人是玉宸。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通天摊开手,表情很无辜。 比起两个兄长的复杂心态,通天对灵心的感觉就要纯粹得多。 虽然他与玉宸同体时也跟灵心发生了一些超出朋友关系的事,但通天生性豁达率真,也不会过多的纠结。 停顿了片刻,通天却又皱起了眉头,低声迟疑道, “吾不知灵心在不在,但吾感觉,玉宸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 苍穹之上,三十三天外。 正在天外天打坐的鸿钧几乎跟三清于同一时间,从闭关入定的状态中出离。冷淡地注视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天道灰影。 现在说是灰影已经不太恰当。 千年过去,鸿钧斩去了三尸,天道也有了较为清晰的面貌。 或许是道真的影响,祂有着与鸿钧一般的白发。身着蓝灰道袍,修长挺拔,像一团阴天的乌云。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寂。 祂的五官已经具备,然还似蒙着一层灰雾。看上去如雾里看花,不甚清晰。只隐约可以感觉到,那是一副俊美且威严的相貌。 【道友可以准备成圣事宜】 尽管成了人形,天道依然偏好意念传音的方式,而非言语发声。 鸿钧抬了抬眼皮,不为所动。语声平淡的直述事实。 “我们有约定。” 当初他因为没有心魔□□,断绝了灵心在他识海复活的可能。于是鸿钧离开昆仑后又重新来到了天外天,准备跟天道讲讲条件。 谁料天道表示祂被灵心的意识抗拒,没办法聚起心魔分散碎裂的元神。 这些年来,鸿钧就一直待在天外天。直到天道催着斩去三尸的鸿钧成圣合道。 他的本我道真虽然融合了天道,但同时也还是他的分/身。三尸斩去,不影响他证道。 然鸿钧却压制境界,与天道立下约定。他必须要看到灵心复生后,才肯放开境界,成就圣人道果。 天道也知鸿钧的意思,又漠然甩出一句, 【她回来了】 一句话,鸿钧身上的气势顿时为之一变。 “她在何处?” 在谁的识海中复生? 沉默了片刻,天道的意念传音答, 【她的所在,不久便知】 听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天道无法感知灵心所在。那么是远在天魔域的罗睺,还是……那个玉宸? 鸿钧重新闭上眼,语声微沉。 “吾知晓了。” 若她知晓,他依然选择与天合道,会失望吗? 【你不必为她而烦恼】 天道的传音再次出现,透着一丝微妙的情绪。 鸿钧冷冷看着天道。却见祂额间的第三只眼打开,俯瞰下界,好似洪荒的一切尽在祂的掌控中。 【你合道后,她也不远了】 第62章 “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 空荡荡的宫室中回荡着低沉的男声,将玄妙的道法徐徐道来。 然而这讲道之声不是对着某一个虔诚求教的弟子,而是一块绢布。 玉宸选择帮灵心复活的地方是他的心魔境内,也是封神结束后他被关在紫霄宫的记忆场景。可以确保不会被天道发现。 他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时光。 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天外的混沌里,是道祖鸿钧的道场。在玉宸经历过的那个世界中,洪荒后期的大能几乎都曾在紫霄宫闻道。 这样一座道场,它哪怕不像龙族的宫殿那样极尽奢华,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 第131页 可灵心依旧觉得玉宸被关押的这间宫室过分简陋了。 这里没有多少装饰,原木结构,没有雕花,没有灯火。只放了一张木案,一个蒲团。几案上还有一卷黄庭经。连窗户都没打开。更不要说那厚重的殿门。 在这间过分孤寂,半明不暗的宫室里,作为封印的天道符文反而是唯一的光线。好像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 一个普通人都不能适应在这里待,更不要说是像通天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一个曾经受万仙来朝的掌教之主。 灵心仰头看着那个消瘦的青衣人影,一边聚拢神魂,一边听着玉宸的讲道,忍不住想,他便是在这里从通天教主被磨砺成今天的玉宸的吧。 好惨! 更惨的是,他还试图给她这个学渣灌输高深的道法。 道法好是好,就是太深奥。什么心啊意的,她都听不太懂。 灵心提议过想听故事,实在不行,阵道也可以。玉宸却拒绝了。只说这些内容对她有好处,哪怕现在不能理解,多记住一些也好。 他说话时那么急迫,那么严肃,像是被什么追赶。坚决而不容置疑。 灵心也只好努力地听了。 不知过去多久,黄庭经写了大半,灵心的神魂也聚了大半。就在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化形出来,计划着出来以后要怎么好好“报答”玉宸之时,殿门被推开了。 灵心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头去看。表现出来的就是绢布翘了个角。 坐在蒲团上一袭青衣单薄的圣人没有抬头。却在殿门推开的瞬间,按住案上翘起一角的绢布,轻声道了一句, “不要分心。” 绢布上出现一行【……】。 充分表现出灵心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心情。 殿门打开,外界的光芒摄入,昏暗的室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门口,正是玉宸记忆中的道祖鸿钧和太清圣人。 殿内的青衣圣人没有反应,他依旧跪坐在木几前,静诵黄庭,完全无视了曾经的兄长和老师。 道祖苍老的嗓音淡淡道, “该说什么,你自当有数。” “弟子知晓。” 太清圣人恭敬地回答完,道祖的身形便从门口消失了。 殿门开了又关,封禁的天道铭文依旧,殿内却多了一个人。 太清圣人没有开口,沉默地走到了玉宸对面,给自己变了一个蒲团坐下。 灵心够着看了一眼,莫名觉得现在的太清圣人要比封神时看起来苍老许多。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耄耋之年的老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太清圣人缓缓道, “通天,你心中对为兄有怨。” 灵心听得好笑,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堂堂一个圣人被搞到如此境地,没怨气才有鬼了。 那太清圣人又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玉宸依旧没有回应,把对方无视到底。 半晌,他终于有一句话起了作用。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那些弟子都如何了吗?” 青衣的圣人停下静读黄庭的姿态,抬起头看过去。 过去璀璨的星眸黢黑如暗不见底的深渊,闪过一道凌厉的暗芒。 只是看了太清一眼,他便又垂下眸去。淡漠的语声透出讥讽。 “师尊尚被囚禁于暗室,又能指望弟子过得如何。” 听到玉宸的话,太清圣人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似是放弃了跟玉宸沟通,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封神榜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北极紫气斗姆正神,金灵圣母;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赵公明……” 玉宸,或者说这段记忆里的通天看似听得十分入神。实则指下动作不停,继续书写着一个又一个金色符文喂灵心。 灵心刚想吐槽他在这段场景都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要是不想听何不直接让太清出去。却想起来这记忆场景的设定。 一旦进入主要剧情点,想要维持心魔境,就必须按记忆里发展下去。若是崩了人设,或者做出某些改变,心魔境破碎,就功亏一篑了。 意识到这一点,灵心猛地兴奋起来。 这是多么方便她使坏的条件啊! ——只要她能赶在剧情结束前出来。 心魔一扫之前听道时昏昏欲睡的状态,开始努力地聚拢神魂。 当太清圣人结束报封神榜上截教弟子之名的时候,灵心也终于冲破了那一重束缚她的屏障…… * 玉宸已经不是第一次回顾这个场景了。太清报出的一系列名字和神职他都烂熟于心。 但无论听多少次,无论他是否已经知道老子和元始另有苦衷,这些依旧是他的梦魇。 他当初选择这个场景复活灵心,就是因为独处的时间多,戏少。绝大多数时候,折磨他的都是孤寂和愧疚。 但少不代表没有。偶尔他还是要营业的。例如现在。 记忆中的通天直起身,冷冷看着对面的太清。 “太清圣人以为,能成为所谓的天庭正神是吾座下弟子的福缘?” 神魂受制于于封神榜,曾经逍遥自在的大罗金仙,圣人弟子,修为被限制在金仙境界,还得对道祖的童子俯首称臣。 为了维持心魔境的正常进程,玉宸不得不暂时放下了绢布里的灵心,与记忆中那般,站起身,背向太清。 -- 第132页 “圣人请回吧。” 这一冷淡至极的话语方才出口,他正面无表情的想着还有几句话结束这一段场景。却突然感觉腰上一紧。 玉宸低下头,见两条手臂白生生的,环在他腰间,像水波一样柔软。 循着手臂望去,少女曼妙的胴/体便映入眼帘。 她好似绢布中走出的妖精,从几案上探出半个身体,胯骨以下却还在绢里。青丝如水淌下,勾勒出婀娜的身姿。 绢布金色的字符绕着她旋转,映照在剔透的雪肤上,增添了几分神秘,又是别样的诱惑。 白肤,红唇,墨发,金色的流淌的符文。 未着片缕。 她就这般搂着他的腰身,仰头看着他,桃花眼泛着潋滟波光,笑得明媚又天真。 “原来师尊也会生气呀!” 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 脑海中出现这句话,青衣的圣人眼中蕴着惊艳之色。愣了几息,他却是立刻假作拂袖的样子,将案上的绢布扫落到自己身前。侧身一步,严严实实挡住了背后的太清。 记忆中作为工具人的太清自然是看不到灵心的。但他依旧不愿。 许是刚刚化形,灵心周身还弥漫粉色的雾气,身体也不甚凝实。就像绢布一样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很轻易的就被扫了下去。 她也没想到玉宸会做这样的举动,猝不及防就跟着绢布一起被扫到了地面上。 “啊——” 娇软的惊呼声传入耳中,玉宸差点要弯腰去扶,却是想起自己还得维持心魔境的稳定,不能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手指紧扣掌心握拳,才及时扼制住了自己。 “你推我!” 灵心趴伏在地,先是懵逼,然后就是不敢置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大,腰细,肤白,貌美。多好看啊,她自己都要心动了。他居然这样推开她? 是他瞎了还是他太激动了失手? 灵心觉得,反正不会是她的问题。 她仰起头,恰好见到那张苍白清隽的面容泛起些许赤色。黢黑的眼底光色晦暗,好似凛然含怒。却在对上她的视线的瞬间别开脸去,连同身体也一起转开了。避之不及一般。 玉宸用极为冷冽的语声对太清工具人道, “吾与圣人的交情还没有好到闲谈的地步。有什么话快说,莫要占据吾读经的时间。” 这话说出来就不怎么令人信服。 任是再怎么虔诚向道的修士,让他孤孤单单被关在小黑屋几万年只能读一本经,也要看得恶心了。何况通天根本不爱学习。 太清回了什么灵心没有注意听,很大一长串,只隐约听他提到“化胡为佛”“多宝如来”的词。 她相信玉宸的也没有听。 尽管为了维持设定,玉宸面上是一副怒容。但看他紧扣的手掌,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复杂的甜香,无不说明他的真实情绪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恼火。 灵心用力吸了一口那丝丝泛甜的气息,觉得有些饿了。虽然靠玉宸书写而来的法则之力也很香,而情绪于心魔来说更加不可或缺。 前者是山珍海味,后者形同米饭主食,不可或缺。她要拒绝前者,只好多压榨一点情绪找补了。 “师尊不喜欢我了吗?为何要将我推开?” 伴着两句幽怨的质问入耳,柔软的躯体再一次倚靠过去。 玉宸浑身僵直,几乎想结束这个场景。 但就算是这种情况,他也能从心魔不完全且半虚幻的形体判断出她尚未完全达到可以化形而出的地步。 这大胆包天的丫头,分明没有彻底聚拢全部的神魂,却偏偏要赶着这会儿出来。就是为了捉弄他? 玉宸说不清自己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恼怒多一点。但却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她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态度。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该给她个教训,不能宠溺无度之时。少女复又展开手臂,轻轻环抱了他。 但没有了几案的高度,她这一次却不是抱住他的腰身,而是大腿的地方。 那肆意妄为的丫头歪着头,在他眼皮子底下露出一个孩子般有些得意的笑容。 “啊,我知道了!” 灵心跪立在地上,头顶的高度一下子从齐胸变成了齐腰。 “那上面太高了,是有些不方便。” 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缓缓地把脸颊贴在他左边的腰下。右手托着脸颊,往中间轻轻吹了口气。 “这里,的确方便很多呢——” 第63章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相比起在封神一战中获胜的元始来说,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通天更符合“不求回报”“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标准。 他曾是意气风发的教主,也有很多张扬大胆的弟子,但弟子们无不是敬爱他这个师长的。更不用说那些终生也不见得能见到圣人的生灵。 所以过去的无数个会元里,玉宸一直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圣人。 胸怀大爱的玉宸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欲/望挂钩。 直到他重生回来,遇见了灵心。 少女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红唇嘟起,桃花眼里蓄着纯净的水光,像只乖巧的小猫那般亲昵地蹭他,用爪子拨弄他的道袍。 -- 第133页 然后仰着头,娇声娇气地冲他叫唤, “师尊,我饿了。” 她表现得多么像只柔弱无害的小猫,嗷嗷待哺。 可玉宸清楚不是。 她是贪婪的魔,诱人的蛊。 即便光明正大地向他展露胴/体,那双醉人的桃花眼里也没有多少真心。 一切的真诚,都是通过那张红艳艳的嘴和细白柔软的小手来表露的。 “……西出函谷化胡为佛……号多宝如来……创大乘佛教……盂兰盆会相请……” 太清的声音传入耳中,玉宸不知道他说到了哪里,只是僵直的立在原地,看着那只小猫钻进自己袍子下面。 绢布上的金色符文与顶上的天道禁封铭文交相辉映,绕着少女纤细的腰肢旋转。 连化形都还不能完全…… “够了!” 青衣的圣人后退半步,猛然低斥一声。呼吸略沉。 这举动也不算违背人设,符合他对太清不耐烦的心态。 站在玉宸后方的太清圣人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低落。 “通天,你的性子半点也没有改。” 玉宸自然不会说他的这声训斥是对谁。 平复了一下过于沉重的呼吸,他好似随意地扫了扫衣袍,盘膝坐回蒲团上。 淡淡地说出最后的台词, “太清圣人请回吧。” “那盂兰盆会……” “盂兰盆会,吾自会遣善尸而去。” “如此,也好。” 白发苍苍的太清圣人大概是认清了弟弟的记仇,不再多劝说什么,转身离去。 “五百年后,吾再来此。” 厚重的殿门开了又关。室内重新恢复沉寂。 玉宸没有去捡地上的绢布。 他维持着面对太清之时的冷脸,眉心紧皱,锋利的剑眉斜飞入鬓,中间纵起两道浅浅的纹路。 “灵心,你太放肆了。” 那语声略沉,好像在训斥自己最不争气的弟子。 迫人的威压笼罩整个大殿。灵心看着青衣的圣人,歪了歪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以为自己面前不是那个宠溺她的玉宸,而是最初在心魔境中随时可以抹杀她的圣人。 但灵心并不害怕他的冷眼。她太清楚玉宸对她的纵容。 从她第一次进入他的心魔境,以龟灵的身份走过封神之战以后,这位饱经沧桑的圣人就对她敞开了心门。 灵心甚至有九成九的把握确信,在这个世界,他的心门只对她敞开。连另一个他通天都不会有她的待遇。 玉宸给了她这样的信心,所以她不仅不怕,她还敢要的更多。光明正大的要。 少女轻轻去揪他的袍角,那张小嘴翘起,委屈里藏着不悦。像个要不到糖的孩子,却聪明地在家长面前维持乖巧的模样。 毕竟她很清楚面前的圣人吃软不吃硬。 “可是师尊太香了……吃起来还甜甜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纵容,怎么能怪她呢? 喂不饱的小猫望着圣人无辜地眨了眨眼,伸出一点舌尖扫过嫣红水润的唇瓣,仿佛还在回味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甜味。 她步步紧逼,原本揪着他衣襟的手也顺着青色的袍角爬上他的膝盖。好像这样就能抓来虚无缥缈的情绪,让他直面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 半遮在道袍下的喉结微微滚动。他看到少女充满期待地问他, “玉宸,你也喜欢的对不对?” 喜欢,吗? 玉宸蓦然恍了恍神。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朦朦胧胧,好似醉了一场三月的烟雨。即使没有了遮蔽的眼纱,他依旧看不到她的真心。 作为第一个真正指导灵心的人,玉宸对心魔的特性并不陌生。 对心魔来说,她并不会觉得自己方才所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需要付出什么真心。 正如她从他那里学了神交之法就迫不及待问能否跟别人用,正如她一边撩拨元始,一边还能对老子做口型。 那些都不过是帮助她获得更多力量的手段。 一次生死,灵心懂得了恐惧,眼纱不复存在。可那并不代表,她真的有心了…… 玉宸闭了闭眼,抬手按住她试图再度使坏的小手,沉声道, “你只专心化形,莫要贪想其他。” 顿了一顿,他到底还是不忍对灵心太凶,掌中蕴起无形的法则之力,贴到她的手背,低声补了一句, “未化解的血咒还有许多……吾不会,饿着你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可听在灵心耳中依旧清晰明了。 她就知道,玉宸对她狠不下心的。 确定这一点,灵心抽出手,阻断了法则之力的输送。嘟着嘴说, “可我不想吃这个。” 青衣的圣人皱起眉头,像是再看挑食的不懂事的熊孩子。 “不要这个,你需要什么?” “情绪。” 灵心回答的不假思索。 “就像我这一次感觉到恐惧,进益很大……我觉得我需要很多不一样的情绪。” 任法则之力再好,情绪才是心魔的主食。 玉宸原本还认为灵心是不懂事胡闹,等仔细听了她的叙述,才若有所悟。 吞食法则和别人的情绪力量,可以算做积累。但想要获得真正的圆满,往往最关键的那一步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取自本身。 -- 第134页 灵心复生后用文字的方式在绢布上抱怨过天道。说天道杀她之前说了一句,祂是为了“助她修行”。 如今想来,恐怕天道所言是真的。 “恐惧和憎恶,我大概感觉到了一些,但其他的太难了……我觉得我的腿出不来就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神魂未聚全。” 她说着话,见玉宸似乎在沉思,抱着他的手臂摇晃撒娇, “玉宸,帮帮我吧。你肯定有办法的。” 这句央求倒是满满的真诚,充分表现出心魔的渴望。 然而一向宠爱她的玉宸却皱起眉头,半晌沉吟不语。 他了解心魔的无情,也始终纵容着她的无情。 只因这不长心的丫头是无尽孤寂折磨中的一点明光,是他苦涩回忆里仅有的甜美。 过了好一会儿,玉宸终于在灵心期许的目光中开了口。他俯身将绢布拉到近处,用一种极为郑重的口吻询问道, “七情者,喜怒哀惧爱恶欲。你已得惧,难道不会怕吗?” 灵心有些茫然,“我要怕什么?” 怕天道嫌她命太大,让她再死一次? 玉宸摇了摇头,低醇的嗓音依旧温和,却多了肃穆。缓缓道, “吾可以帮你走捷径,但你真正开了心窍,日后或许会有悲伤。你不怕吗?” 灵心闻言一脸茫然,她未曾有过发自内心的悲伤。对这种情绪感受最深的一次是受了天魔域那个老乡的影响。 如果是那样的悲伤…… “悲伤有什么好怕的。” 她回答的毫不经心,但从玉宸的语气中判断出他确实真的有办法,大喜过望。只央求他, “好师尊,你就帮帮我吧。” 玉宸轻轻叹了口气。为了灵心的懵懂。 她虽然摘掉了眼纱,但身体并不凝实,也不完整。按照灵心自己的说法,这都是因为她自我对情绪的感知不完整的缘故。 就像天道说要助她修行就把她杀了一次那样,七情她本来都应该由自己慢慢领悟。 可玉宸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能让灵心一直陪他待在这暗不见天的心魔境中。 除了这个,更重要的是他也有私心。 哪怕他的理性告诉他应该在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及时止步。可他的私心却不想这么快就放手。 ——那一点即便消散也希望在她心里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的私心。 “好,吾帮你。” 青衣的圣人咽下喉头未尽的言语,将满眼期待与兴奋的少女拥入怀中。与她额头相贴。 一缕神念触须探入心魔的核心,与其相互缠绕,一阴一阳,仿佛天生就要长在一起。 兴奋被另一种外来的刺激取代,灵心霎时在他膝上软成了一滩春水。 与神交相似的开始,相似的快感,导入的却是不一样的东西。 她感到有什么灌入内核,在胸中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又似霹雳雷霆,暴烈而危险。让她想要从玉宸怀中跳起来,大声嘶吼。 青衣的圣人按住了她,嗓音低醇,每一个字却清晰有力。 “这是怒……” 胸口的火焰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被另一种取代。如连绵不断的阴雨,又似沉重的巨石压在心头。让她鼻头发酸,想要落泪。 玉宸揉了揉她的眼角,黢黑的眼眸里有着化不开的墨色。 “这是哀……” 沉重的悲哀又转为冰冷刺骨的寒凉。有几分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 她在他的怀中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是惧……” 一道锋利的意念刺破了寒冷,似刀剑铮鸣,蓄势待发,极具攻击性。 “这是恶……” 连着经历了四种负面情绪冲刷,绕是每一种都只是短短的片刻,灵心也不能承受。 她充满抗拒地推搡他, “不要了,我不要了……” 玉宸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抚摸。嗓音微哑,尽是爱怜。 “没有了,都过去了。” 与她情绪上的负面影响相反,这些不同情绪的灌入带来的好处却是巨大的。 无数分落于洪荒各处神念碎片自然流向这里的灵心。在她因痛苦而抗拒之时,她的双腿已然从痛苦中生长了出来。 手掌拂过灵心刚刚长出的腿,玉宸把身形完整但尚未凝实的少女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木案上。 他的温柔与爱怜打动了她。让她紧张的呼吸从轻微到粗重,绷紧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了。转而主动伸手勾着他的肩膀,依赖地贴近他,如黄莺鸟儿婉转啼唱。 “玉宸……师尊……” 玉宸回应了她的依赖。 他的手指穿过她顺滑的青丝,将自己的情绪如潮水般传感到心魔的核心,再激发出她本身的感觉。 不同于之前的四种负面情绪,这一次的传感时间格外的长久。他的嗓音也愈发暗哑。 “这是喜……和欲……” 迷迷糊糊地,灵心听到圣人温柔而低哑的声音,包含了许多复杂无奈的情绪。 “所有的情绪里……吾希望你感受最多的……是愉悦……” 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温柔吻过她的眉眼、鬓角、鼻梁,最后落于唇上。 那一瞬间,仿佛有绯红的蔷薇在唇齿间温柔的绽放,馥郁,温暖,醉人。 -- 第135页 又仿佛有烟花在脑海炸开,一切的美好在这一刻引爆,颤栗感从足尖蔓延到头顶。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叠加在一起,又无比的兼容。 过了许久,玉宸才说出最后几个字。 “这个……是爱……” “别忘了我……” 第64章 灵心已经不记得她在这场引导中沉浮中了多久。当她从那种欢愉累积的颤栗中清醒过来时, 第一眼看到的是玉宸含笑的眉眼。 圣人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心的血痣已然接近紫红。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后世那些传说中采阳补阴的女妖精。 但不知为何,灵心这会儿看他觉得特别顺眼,特别好看。 许是他给她带来的欢愉持续了太久,印象太深刻。她只看到他,不需要做什么心里就带了几分愉悦。 很是奇妙。 她眨了眨眼,眸中水光滟滟。蓦然勾着圣人的肩膀倾身而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笑得甜蜜。 亲亲热热地说了一句, “师尊,这是爱哟——” 玉宸一怔,目光与少女干净如初生的眼眸相对片刻,随即意识到她是在学自己。 经过,灵心的化形已经接近完整。只是身躯还有些不凝实。 没有了眼纱的遮蔽,那双桃花眼的眼尾透出浅浅的红晕,与脸颊的酡红相衬。似承了夏日雨露的新荷,秾丽绝艳。 可她眼中的光却是纯净朦胧的。 就算是有了心,也不代表她心里就会有他。 没有也好。 抬手将她脸颊旁的一缕青丝挽到耳后,玉宸眼里刚刚升起的一点讶然和惊喜隐退下去,复归于惯常的温和与无奈。 叹道,“爱是不能随便说的。” 灵心撇了撇嘴,无所谓地揭穿他, “你刚才明明听着很高兴……怎么现在又不那么高兴了。” 心魔的天赋或许不能直接读心,但感知情绪却是十分精准的。 被她一语戳穿了真实心绪,玉宸低咳一声,只是不自在了瞬间就恢复常态。不轻不重地掐了少女泛红的脸颊,他又笑道, “赶紧把衣裳穿好,自己聚神魂去,莫要赖着偷懒。” 灵心却不想走,反而又把自己往玉宸怀里贴近了两分。发出不想学习的声音。 “我不穿!我不去!我就要赖着!” 玉宸:…… 他嘴角微抽,有点想笑,又觉得不适合。只能故意沉着脸说她, “你这丫头,愈发大胆了。” 她半点不惧,往他膝上一躺,笑嘻嘻地撒娇。 “再懒一会儿嘛,剩下的那些神念碎片跑得太远了,抓回来也是要力气的。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能出去,不着急。” 玉宸对她这般模样无可奈何,转念一想,她说得也不算错。便低叹了声, “罢了,你既然不想修炼,便乖乖坐着听道吧。” 趁着他还在,总得多给她灌输一些东西才是。 灵心笑脸一僵,才要开口,却听得圣人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威严。 “要么听道,要么修炼。不可再任性。” “有你在,我才这么任性的。” 她依然是笑吟吟的样子,半点不怕他的威严。用玩笑般的语气说着认真的话。 心魔说是无心,却最能感知别人的心意。认识那么多人里,她也只有在玉宸面前是这般任性的。 玉宸听着她的话,呼吸蓦地一滞。默然对上少女清亮的眼眸,只觉得心头滋味难言。喉头仿佛堵着什么,又沉又闷。说不出话来。 空气中的情绪气息突然从甜香变得几分苦涩,几分焦躁。灵心略有些困惑地对上玉宸黢黑的眼眸,抬手去摸他的脸。问他, “你怎么了?” “无事。” 玉宸摇了摇头,收敛了情绪。如寻常的模样抚着她的青丝,温声对她说, “你听话些,待会儿吾带你去看佛门的盂兰盆会,可好?” 灵心眼一亮,“好。” 她当即做出乖巧的模样,做了选择。 “我好好听道。” 听道只用听,聚魂还得自己分神去引。灵心当然选择对她来说轻松的。 不一会儿,紫霄宫的小黑屋里就响起了玄妙的讲道之声。 真正来说,玉宸的教学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他太急迫,总想多给灵心灌输点什么。基础部分还好,深入浅出。但一拔高,以灵心现在的程度理解起来就很是晦涩了。便不是很情愿。 心魔境中的几百年光阴快速流逝,在灵心快要憋不住的时候,紫霄宫的门终于又打开了。 来者依然是太清圣人。 按照真实的记忆,应该玉宸本体继续留在紫霄宫关禁闭,只分出自己的善尸分/身跟着太清一起去参加多宝如来举办的盂兰盆会。 但玉宸意识清醒,就可以自然地切换意识到善尸身上,带灵心换个地方透透气。 * 盂兰盆会的地点在灵山,由佛门的多宝如来举办。 尔时正是孟秋,灵山上奇花繁茂,仙果累累。如来以琉璃为地,七宝为界,八种清风各自演奏乐器。 看那菩提树上沉甸甸的各类佛宝,金灿灿,亮堂堂,就差没把土豪写在门面上。跟灵心记忆中贫瘠的西方简直像两个地方。 “还怪好看的。” -- 第136页 灵心跟在玉宸后面,跟这里的老子元始一个云头,看着下方的场景不由得感叹。 “回头见了准提弟弟,也让他这么搞。” 玉宸需得维持人设,没有回应。但听到她那句“准提弟弟”,还是忍不住眉毛跳了跳。 随着一众“拜见圣人”的声音,一众先来的洪荒修士们向众圣见礼。 但这其中,却不包括如来。 昔日的截教大弟子已是今非昔比。不仅换了模样,更非当初那个为师尊受辱而出头,被太清用风火蒲团轻易摄走的准圣。 大概老子和西方二圣都没想到,当初封神之时被擒,化胡为佛的截教大弟子,有朝一日会成为佛门的新掌教。以旁门大乘佛法得证万死不灭道果,成为新的圣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用鸿蒙紫气,不在天道算计之中的圣人。 “见过老子道友,元始道友……上清圣人。” 洪荒以修为论高低,成圣的如来跟众圣平等,施礼只是微微颔首。但从他的称呼,也能分辨出不同。 看似他对上清的称呼疏远,实则是暗藏敬重,不愿以平辈称呼当初的师尊。 太清玉清的面色淡淡,玉宸对如来微微颔首,淡漠的神态中流露出些许欣慰。 却只淡淡唤了声,“如来道友。” 灵心看到如来惯来祥和的表情微微一变,料想他已是从这个称呼中知晓昔日师尊的意思。 如来者,如在当下。玉宸是让他彻底放下过往的师徒之情,不要因他受制于人。 在来之前,玉宸为了让灵心更了解后世,就告诉过她。天道就是因为忌惮不在掌控中的多宝如来。所以这一次才放他的善尸出来,却把他的本体留在紫霄宫。 如来最后平静地应了声,请三清落座。也不知心里究竟是不是真的放下。 虽说封神一战后三清不合已是天下皆知,但圣人席位上,三清的座位依旧是排在一起的。 眼看着玉宸一副冷冷淡淡不理人的模样,待如来开口说些场面话以后,玉清元始又开了嘲讽。 “这多宝尚未入西方前原形便是一只寻宝鼠,便是如今转世了,也不改昔日习性。” 玉宸没有反应,老子淡淡道了句, “元始,慎言。” 看到元始脸上浮现一抹懊恼之色,眼睛却一直看着玉宸。发现玉宸无动于衷,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一副明明很在乎却死活不表露出,反而还出言挑衅的傲娇模样,让围观的灵心不觉有些好笑。 往盘膝的玉宸腿上一坐,勾着他的颈子,煞有介事的评价, “你二哥的性子还真顽强,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欠调/教。” 玉宸不能言语回应她,也无心关注她所说的元始。 只因灵心仗着这里没人能看到她,又如在紫霄宫里老子第一次来时那般,光明正大地撩拨他。 他趁着如来与众圣论道,无人关注自己之时,按了按灵心的手。压低声音道,“自往别处玩去,莫要胡闹。” 这丫头在紫霄宫里时嫌弃被关着不见天日,这会儿换了场景,她却又不去看风景。反而贴着他使坏来。让玉宸很是无奈。 “不去,我就看你。” 灵心勾着他的肩膀,仰头去啄他的脸颊,笑得没心没肺地调戏道, “那些老头子哪有玉宸好看。” 哪怕知道她心中无他,玉宸面上也柔和了两分。让灵心看着很是得意。 其实灵心只看他冷淡中藏着黯然的模样,整个人都似透着灰败的气息,尤为不习惯。所以才不去看风景,反而来撩拨他。 被引导了感受了玉宸的七情以后,她与他好似多了某种默契,很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就以这个场景来说,看着昔日的截教门下变成西方的红尘三千客,看着成道的大弟子因为自己而受制于天道。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怎么能不恨不愧呢? 少女坐在圣人一侧的腿上,光溜溜的小脚缩回来去踩着他另一边的大腿。一下一下地翘勾着,越来越靠近腹腔。 玉宸的气息越来越沉。可为了维持人设,不让心魔境破碎,还是得忍着。 他愈是隐忍不能发作,灵心就越是放肆。 凑到他耳畔,一边往他耳蜗里面吹气,一边细声细气地逗他, “这么多人看着,也难怪师尊比在紫霄宫里兴奋。” 玉宸瞪她一眼,含着警告。 但灵心也没带怕的。 她咬着圣人的耳垂,用一本正经的口吻介绍。 “师尊可知后世有个物件名为车? 当初我学车的时候,踩离合就是这般的啦。现在想来,还真是回味不已呢。” 玉宸不知她说得是什么,面上举杯与如来同饮,实则绷直了脊梁,咬牙低斥了声, “孽障……” 竟是连丫头都不喊了。 他旁边的元始投来异样的眼色,表情更不好看。 这法会办得确实是好。 宴会上珍馐无数,曼陀罗花飘飘洒洒。供圣人坐的床座是又大又华美,铺设以各色柔软的绒布。 尤其以上清的位置,连装饰的宝物都要比旁人亮丽几分。更不要说摆在身前的几案上,可以随心而生成的珍馐美食了。 然而另一个世界布置这宴会的多宝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敬爱的师尊会因为他贴心的安排,承受些什么。 -- 第137页 小孽障已然俯身而下,只有含含糊糊的声音好似在劝他。 “有小桌子挡着呢,师尊坐得那般高,没人能看见的……” 看似冷淡无波的圣人放下杯盏,紧闭双目,仿若超脱于九霄红尘外。 可谁又知道,这仙气之下的暗流汹涌呢? * 心魔境以外,三十三天之上的天外天中。 一抹朦胧的灰影重新显出身形,望向昆仑的方向。祂额间第三只天眼缓缓睁开,如蒙混沌。 【找到你了】 第65章 娑婆林里香花铺满,兰盆会上异宝争光。簌簌错落的曼陀罗花轻盈曼舞,迷乱了圣人的慧眼禅心…… 一片歌舞升平中,忽而有那如来的弟子金蝉手捧香茗,得掌教之令来为众圣大能奉茶。 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的缘故,走到久不现世的上清圣人坐席旁,他竟是跌了一跤,弄撒了手中的玉盏。 一时间,金蝉子的请罪声,如来的训斥声,还有身旁的玉清圣人冷怒讥讽的声音一同响起。原就消失了很多年,引来无数异样眼光的上清圣人处,又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焦点。 茶水溅到灵心身上。她的动作一顿,目光瞥过去,好奇地看了眼旁边这个清秀俊美的小沙弥。 他面上的惊慌之色浮于表面,目光瞥了眼如来所在之处,却还有另藏着一种镇定的感觉。 原来是故意的呀。 灵心只默默感叹了一句,就对他没了兴趣。 而如来训斥过了弟子,罚他下界轮回,又态度谦和地请要上清圣人去换身衣裳。 玉宸自然记得,这泼茶一事是由如来安排,只为了单独与昔日的师尊见面。凭借几十万年的师徒默契,悄然暗示了他一同对天道动手的时间。 他也记得,这一次,他们失败了。 知晓结局的他本该在此时倍感焦虑。然而这一回,他没有那个心思。 许是仗着无人能看到自己,被重点关注的小孽障反而愈发地放肆大胆。 他紧闭了双目,耳中依稀听到老子说要同去,而如来绵里藏针的拒绝。可这些声音都没有某个娇软的女声来的清晰。 “玉宸好甜……我喜欢师尊……” 于是一切与痛苦有关的记忆都被另一种温暖绵柔的刺激取代。 玉宸的喉结滚了滚。隐忍的浪潮一波一波的积蓄,愈来愈高涨,快要冲破界限之时——戛然而止。 他终于是睁开眼,对上那双潋滟醉人的桃花眼。 她笑得妩媚又无辜。故意冲着他吐出小半截舌尖。 浮屠塔辉映五色流光,娑婆林中八音奏响。于漫天飞舞的曼陀罗花中,她环抱着他的肩膀,轻轻含住他的唇。 犹记得他上回教学指导时的言语,便又学着他,哼唧唧地问了一句, “师尊,这样是不是爱?” 少女的眼尾泛起胭脂色的酡红,成片的连着脸颊,像喝醉了酒一般,期待地望着他。 指下肌肤如浸了温水的暖玉一般柔润无暇,却比梦境还要梦幻。 玉宸听得她的言语,胸中不可抑制地翻起浪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山光映入海色。 他闭了闭眼,到底也没有回答灵心的话,只是用力地吻她,吻得动情,吻得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是没有结果的,爱与不爱,哪里能简单地用言语就表述出的? 桌上的琉璃杯纷纷扫落,灵果滚了一地。但因为铺了柔软的垫子,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法会的高台上,唯有粉雾如层层纱幔与曼陀罗花一齐绽放。 “小丫头,就知道贪吃。” 圣人温醇的嗓音缱绻低哑,暗沉的眸光随着如玉修长的指节一同坠落红尘的迷瘴。 琼浆撒了一地,所有人都变得死寂僵硬。法会的场景倏而如镜面般破碎了。血色从裂缝中一点点侵吞而上。 他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再一次回到血色空间内,映入眼帘的是血色漩涡中被红线缠绕的断剑。而代表血咒的红线却少了大半。 玉宸的目光凝固在血色漩涡之上,眸光暗沉。见一点灰影浮现,身形模糊,单薄如纸片。 这一日,还是来了。 【找到你了】 模糊的意念从遥远的空间传递而来。引动血色漩涡都在震颤。 “怎么了?” 灵心也感觉到什么,从欢愉中醒来。 玉宸却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绷着一张严肃地脸说她, “你还好意思问。若非你这小孽障使坏,怎会……” 言下之意,就是说灵心感觉到的异样是因为她使坏让心魔境破碎导致。 被敲了脑袋的灵心哎呀一声,低下头,抬手去摸被打的地方。 也就是她这么一低头的功夫,玉宸再度望向那灰影所在之处,抬手使了个剑诀。 那柄陷于漩涡中的断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意,瞬间震落了缠绕它的血线,斩出万道锋利的剑气。直冲灰影而去。 才刚刚显形的灰影还没来得及幻化出五官,顷刻间已被万千剑气剿灭。 下一刻,那血色漩涡中的断剑却牵着所有的血线一起飞入玉宸体内隐没。 他身子一颤,压下诅咒入体的不适,心念一动,改变了血色空间的场景。 那血色漩涡即为天道血咒,若留在这里,被灵心看到漩涡不见了,定会生疑。他不愿灵心目睹自己消亡,还是注意些的好。 -- 第138页 灵心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抬起头来,已身在一海边高崖。往远处看,见碧海映红日,烟波飘渺,波翻云涌。回眸却是野卉绯绯同朝霞,碧桃丹杏齐芳。 她惊艳了一瞬便认出来,这里金鳌岛上。 才要问玉宸为何突然换位到这里,刚才是什么异动,便被圣人紧紧抱住。 “往后不得再瞎胡闹了。” 空气中情绪的气息突然没有了,无有愤怒,无有欢喜,像是被刻意收敛了一般。只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哑温柔。 “我哪有……” 灵心表示不想认帐。 却觉一个吻落到她的眉心,缱绻到极致的温柔,又似透着决绝。 “丫头,你要好好的。” 一轮火红的大日落到海面之下,尽其所能散发着最后一点光辉。 上清温醇的气息盈满,却让灵心心中莫名发颤。 “什么好好的?” 她回抱了玉宸,贴着他的颈窝蹭了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灵心恍然感觉,这具消瘦的圣人身躯又虚幻了些,不怎么凝实。 灵心本还想多感受一下,玉宸却松开了她。 那双黢黑的眼眸中倒映她的面容,却像是映入了火红的日光,比星辰还要璀璨。 “吾是让你好好修行。” 他含笑解答,嗓音极是温柔,却让她生不起丝毫抗拒之心。 只是让她好好修行吗? 灵心困惑地歪了歪头。但没能从他的情绪中嗅到任何不对劲的气息,也就不多想了。 恢复常态,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问, “那我好好修行,师尊要怎么奖励我?” 玉宸看着她一副娇憨之态,像小孩讨要糖果似的,不觉又是一阵的恍然。 “玉宸?” “嗯。” 笑着问道,“你想要什么?” 灵心绽开笑颜,欣然道, “要吃你。” 顿了一顿,她又兴致勃勃地补充,“要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少女的脸庞泛起粉红,桃花眼波光流转,娇俏中不乏柔媚。那话听起来,当真是是满满的真诚。 玉宸看着她,袍袖下的手指握拳,又松开。终是归于一声轻叹。 抬手抚摸她的发顶,眸光温柔,低低应了声, “……好。”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 得到应诺的灵心欢欢喜喜地进入修炼的忘我状态,想着要怎么吃。全然不知答应要给她奖励的人已然离去。 她一直靠情绪的气息判断真实,完全没料到圣人收敛情绪有多么简单。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正专心收拢分散神魂的灵心突然感觉心头好像空了一块,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捂着蓦然间有些抽疼的心口,睁开眼。习惯性地开口,充满依赖, “玉宸,我有点……” 有点什么的话还没有说完,灵心自己就卡住了。 她眼前不再是金鳌岛的海崖,也不是血色空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陌生又有一丝熟悉的宇宙星海。无数的星光团莹莹耀耀,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这里是通天的识海。 那玉宸呢? 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她的心头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就化作无形无相的粉雾冲了出去。 * 心魔境外,是灵心熟悉的玉清殿内。 三个面容同样俊美,但风格各有不同的青年并肩而立,背对着她,往殿门外看去。 从左到右,依次是老子、元始、通天。 老子和元始都看得很专注,专注到连灵心的存在都没有发现。还是通天因为灵心从他识海出来的缘故,心有所感。第一个发现了她。 “……灵心道友?” 红衣青年转过脸来,声音有些晦涩。 同样的剑眉星目,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灵心只愣了一瞬,就问道, “你知道玉宸去哪儿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老子和元始也转过身来。 因为他们侧身腾出的空隙,让灵心看到了殿外灰暗的天,还有一层浮动的笼罩在点外的功德金光。 即使是在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的护持下,她依然能感受到那沉沉的不可抵抗的天威。更不用说是殿外了。 通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老子和元始也没有。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与外界惊天动地的响动截然相反。 灵心恍然想到了什么,抬腿就要往殿外冲。 快到殿门口,元始跟通天几乎同时伸手拦住了她。声音透着威严, “灵心道友!” 通天严严实实挡在灵心面前,表情也是难得的正经。 “你不能出去。” 但他们怎能挡得住无形无相的心魔呢? 灵心直接变成一团粉雾穿过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应,却被殿外那层功德金光拦住。 灵心暗骂老子,还是变回人形,止步于殿门口。 尽管没能出去,但在这里的视野也足够她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外界没有光亮,苍穹之上是沉沉压下的乌云,连日月之光辉也不能透过分毫。 那灰色的乌云好似已经压到了玉京山顶,紫色的电光如龙蛇奔腾,轰动雷鸣。 而劫云之下,是一柄苍古的断剑。 -- 第139页 没有了血咒丝线的缠绕,剑身上却布满细细碎碎的裂纹。 明明是一把折断的剑,却如承载天地脊梁的不周山,不屈地立于紫霄雷霆之下,硬抗住磅礴无边的天威。 灵心只看到了剑,没有看到持剑的人。甚至连那把剑她也没能看许久。 剑身上的裂纹实在是太多了,透着点点如网状的血色。没过多久就在与天威的抗衡中彻底碎了。化成了齑粉,飘得无影无踪。 断剑粉碎了,留在远处的却是一团五彩流光。 灵心瞪大了眼,死死地望着那雷霆密布的苍穹。 朦朦胧胧地,她看到那团五彩的光冲破了黑暗封锁,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淡。像一场完美的落幕。 天亮了。 太阳星的光辉再一次照亮玉京山。可没有人说话。三清殿内格外宁静。 不知沉默了多久,灵心却忽然想起来自己化形之初,语声喃喃, “那团五彩的光,我曾见过的……” 那是昔日打破天道的束缚,助她化形的一线生机。 灵心此时方知,原来他们的缘分时候就已建立下来了…… 苍穹之上,紫气东来三万里,沉沉威压不下于之前的天威。 除了三清这般有修为有灵宝的大能,洪荒众生无不拜见臣服。等待着一淡漠无波的声音传响。 “吾为鸿钧,今已成圣。百年后于天外天混沌紫霄宫讲道,有缘者,皆可来听——” 那宣告传了三遍,可第二遍还没开始的时候,便有一个紫衣白发的人影从天边走来。他好像只跨出了一步,便来到灵心跟前。 那层挡住了灵心的功德金光,没能挡住新的圣人。 鸿钧看着解下了面纱的灵心,天青色的眼底一片淡漠,静默不语。 直到灵心开口问他, “你是鸿钧,还是天道?” 他淡淡答,“是天道,更是鸿钧。” “鸿钧道友。” 她突然勾唇对着他笑了一下,嘟着嘴委委屈屈地道, “我饿了。” 饿得整个胸腔腹腔空荡荡的,像个空壳。 道祖垂下眼,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的温热,终是出了声。 “别哭。” 灵心茫然看他,摇头。 “我没哭。” 心魔会有眼泪吗? 没有的。心魔都没有心,怎么会有眼泪。 鸿钧抿了抿唇,淡淡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 灵心又回之一笑,继续远望着无际亮堂的苍穹,眼底晦暗,语声却柔媚动人。 “道友要在紫霄宫讲道,能带我去吗?” 鸿钧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一顿,沉声道, “吾正是来此接你的。” 他没有说是他要来,还是天道要他来的。灵心也没问。 她只听到鸿钧清润淡漠的嗓音响在耳畔,另一个与鸿钧截然不同的低醇温和的声音却回荡在脑海中。 那声音蕴藏着她不能辨别的情绪,似忧又似喜地说她, “丫头,你有心了。” 她有心了。 她的心,没有了…… 第66章 “你不能去。” 听到灵心与鸿钧的对话,率先出来拦住灵心的竟是元始。 四目相对,白衣青年绷着一张脸,好似极为不屑般,极为冷淡地偏过头避开了灵心的注视。还是那么不坦诚。 “二哥说得对。你害了玉宸还不够,连灵心也不放过吗?” 通天也过来拉住灵心的手腕,充满敌意地注视鸿钧。 而灵心却看着他的脸,神思恍然。 “通天,不得无礼。” 老子淡淡说了通天一句,而后向鸿钧低头见礼, “拜见圣人。” 鸿钧微微颔首,又听老子问道, “鸿钧道友从紫霄宫来,可知玉宸道友如何了?” 前一句还是圣人,后一句又恢复成了鸿钧道友。显然老子对圣人也并不买账。 三清都提前通晓了未来,知道鸿钧紫霄宫讲道他们会成为鸿钧的弟子,也知道他与天道合谋,将用做了手脚的圣道之基鸿蒙紫气算计他们。 但那并不代表现在还没有被算计的三清就怕了天道和鸿钧。 三清有成圣之资,靠得不是天道,而是盘古遗泽。天道和鸿钧再怎么厉害,也要受法则所限。不能直接对他们出手。 故而他们才有这般底气。不惧道祖与天道。 鸿钧也清楚这一点,却对三清的敌视不以为意。 听到老子的问题,他淡漠答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遁去其一。遁去的一即为一线生机。那玉宸——” 说到这个名字时,鸿钧的目光瞥向同时看过来的灵心,与她对视一瞬,方才继续道, “他把自己修成了一线生机。” 灵心垂下眼眸,好像并没有听到鸿钧的话。 他们都清楚。剑已碎,那团仅剩的五彩光芒也被苍穹吞没。天衍四十九,玉宸作为最后那遁去的一,被天道抓住了还会如何? 她把手从通天掌中抽出来,不再看通天的脸。目光一顺扫过老子、元始,语声轻柔而坚决。 “祂还要用我来修炼,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心魔是天道的“心”。天道说杀了她是为了助她修行,其实是为了祂自己的修行。 -- 第140页 这是她在心魔境里尚未从绢布中化形出来时玉宸告诉她的。 就算不是为了玉宸,只为了她自己,紫霄宫也非去不可。 “鸿钧道友,走罢。” 灵心重新转向了鸿钧,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笑意却不达眼底。 鸿钧微微颔首,袍袖下的指节扣拢。依稀还残留着之前擦拭她泪水的余热。 没有了眼纱的遮蔽,那双动人的桃花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有一种无法勾描出的诱惑感。 然而在那柔和的波光深处,却藏着深沉的晦暗。 鸿钧可以分明的感觉到,在他与天道相合后,在灵心复活后,在那个名为玉宸的圣魂被天道吞噬后,她与他之间好像划开了一道纵深的沟壑。 回不去了? 他不这么认为。 看着灵心跟鸿钧的身形眨眼之间消失在殿内,通天有点绷不住。握住青萍剑的剑柄,质问道, “就这么让她去?” 玉宸出去迎面天道之前托他照顾灵心。这还没过多久,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鸿钧带走。如何能不紧张? 老子看了眼面色同样难看却一言不发的元始,淡淡道, “道祖百年后于紫霄宫讲道,吾等当早些前往才是。” “大哥说的对!快走快走。” * “紫霄宫……” 再一次站在紫霄宫前,看着屹立在地水火风混沌的宫殿,灵心的语气中不禁透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鸿钧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灵心道友好似见过紫霄宫?” 灵心偏头看着鸿钧,桃花眼中光色潋滟,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到底是道祖,这紫霄宫可比鸿钧道友原来的洞府要气派多了。” 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好似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态度与过去一般无二。 如果是过去心窍未开的灵心,鸿钧或许觉得不无可能。但亲眼看到灵心落泪,他便知晓,仇恨已随着哀伤滋生,她绝对不会轻易放下。 果不其然,下一句她便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世殊事异,鸿钧道友已然成圣,也难怪这道场变化如此之大了……” 听话听音。鸿钧虽然不常愿意费心思与人打交道,但并不代表以他的智慧听不懂灵心话中的深意。 这话语听来是在感叹他洞府的变化,实则却试探他这个同盟者态度的变化。 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孤寂无波,平淡地与粉衣的少女对视。 他只是不曾想,她竟也学会了如此试探他。 鸿钧抿了抿唇,挥手推开紫霄宫大门的瞬间,他淡漠的声音传入灵心耳中。 “吾与祂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灵心歪了歪头,没接话。鸿钧这话说的,像是在对原配解释自己跟小三关系的男人。 一句话落音,紫霄宫的大门也完全打开。 却又见鸿钧抬手往右侧一指,一棵玉树和一块紫色玉石顿时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了大门两旁。 那玉树莹莹生光,紫石晶莹剔透。灵心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鸿钧昔日洞府中最显眼的两个东西。品质不俗。 她最初留在鸿钧洞府时,尤为喜欢坐在玉树下,仰靠着紫石。印象很是深刻。 心魔已经不能嗅出圣人的情绪,但灵心却能从鸿钧的这一举动中看出他的态度。 不论真假,都是好事。何况他也没必要骗她。 面上的笑容真挚了两分,灵心笑嘻嘻地指着道旁的两物发表意见。 “这两个虽是道友旧物,放在这里看着却不大美观。” 鸿钧眸光闪了闪,轻轻嗯了声。而后抬手一指。 但见玉石和玉树上光华闪动,分别变成一个穿着紫服的少年,一个身披玉色披帛的少女。 “汝为昊天,汝为瑶池。” 鸿钧淡淡吩咐道,“从此以后,你二个为吾的童子,替吾在此接引前来听道的洪荒修士。” “谨遵老爷法旨。” 二童子俯身拜谢,恨不能五体投地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崇敬。 灵心却带几分审视地扫过还是少年形态的昊天瑶池,眯了眯眼。 如她记得不错,昊天瑶池在玉宸记忆中的未来会成为继帝俊后的第二任天帝和王母。封神一战中,他们的态度…… “这样就适合多了。” 灵心笑得明媚,毫无阴霾一般。 却有两颗心魔种子悄然种下,无声地融入了昊天瑶池的识海。 鸿钧看到了灵心给昊天瑶池埋雷,只作视而不见。 二人越过了跪拜的昊天瑶池,不多时就到了鸿钧讲道的正殿。 殿内宽广,空荡而有几分冷清。一座高台列于前,上面摆放着一个蒲团。高台下,则从左到右摆放着六个蒲团。 鸿钧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指着蒲团对灵心道,“得座蒲团者当可成圣。” 灵心点点头,表示明了。 她不仅知道抢到座位的可以成圣,还知道那六个圣人分别是老子、元始、通天、女娲、接引和准提。 还有鸿蒙紫气…… 方才想到鸿蒙紫气,灵心便觉心口一阵奇异的波动。 一团五彩的光于高台之上浮现而出,像极了她看到玉宸的断剑最后消散时的光芒。 她怔然迈出几步,却被身旁的鸿钧拉住。 -- 第141页 下一刻,灰蒙蒙的影瞬息包裹了五彩光团。 “不要!”她惊呼出声,光芒却还是被吞没了,单薄的灰影在她的注视下逐渐化为一个人形。 灵心咬了咬牙,桃花眼微微泛红,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冲动。 起先那灰影飘飘忽忽单薄如纸。而后其眉心处睁开了一只眼睛,再然后就有了五官。祂的身形愈来愈凝实,也愈来愈清晰俊美。 白发,灰袍,祂的额心有一道代表眼睛的裂缝,皮肤呈现一种大理石般的质感。样貌和鸿钧有两分类似 正是化形后的天道。 祂居高临下注视着灵心,眼瞳如同两涡深灰的混沌漩涡,徐徐旋转着玄奥的韵律。冰冷而机智的注视,让人心里发毛。 “你来了。” 天道的声音略低沉,有一种晦涩之感,却无端让灵心感觉有些熟悉。 她不想承认那份熟悉来自玉宸,木着脸,好像不知用一种怎样的反应面对祂。 而祂显然并不需要她的反应。自顾自地颔首道, “你的进步很大,不枉吾助你一场修行。” 助她,修行?用杀了她的方式? 灵心扯了扯嘴角,真心实意地建议,“什么时候不若也让我助你一次修行。” 她一定痛下杀手,不给祂任何死而复生的机会。 天道仿佛听不出她的意图,淡色的薄唇甚至轻微上扬了些许,露出一个生涩的、古怪的笑容。 “现在就可以。”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 此话一出,灵心顿时感觉到冰冷的威压如潮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却是一旁的鸿钧斜侧着滑出一步,挡在灵心身前,无声地化解了针对她的压迫感。淡淡道, “道友与吾有约在先,莫要过分了。” 白发灰袍的天道化身淡漠地看了眼鸿钧,活像一座白石膏雕刻的塑像。 下一刻,祂的身形一晃,却是越过了鸿钧,出现在鸿钧背后,灵心身前。居高临下地,那双灰蒙蒙如混沌的眼眸撞入她的眼中。 祂嘴角的弧度加深,依旧生涩,但无一丝笑意。好像在俯瞰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株卑贱的杂草。冷漠地下达指令, “把衣裳脱了,跪下。” 第67章 灵心没忍住心里的震惊,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天道化身。 狗比天道,怎么说疯就疯了? 大许是看不出灵心的意思,天道又冷冰冰补了一句, “你做过的事,这么快就不会了?” 灵心:???祂不对劲。 脱衣服?跪下?是祂疯了还是她失忆了? 虽然不知道狗比天道说的什么,但并不影响灵心冷笑着怼回去。 “我会不会的关你屁事。反正不会跟你做。” 鸿钧转过身来,眉峰微皱。看灵心与天道的目光也有些不解。 天道,不对劲。 被两人同时觉得不对劲的天道掐住灵心的下巴。 祂虽然已经有了完整的人形,却没有人的性。苍白的手,皮肤像蛇的鳞一样冰冷滑腻,又像石头一样硬。挂着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祂看着灵心道, “你与那异数神魂交融,一身浊气,如何能与吾融合。” 那语声冰冷,灵心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悦和嫌恶。 异数,与她神魂相融的能是谁? 灵心气极反笑。 狗比天道还敢骂玉宸?这话说得,倒像是跟谁想要与祂合道似的。 她看着天道的目光充满敌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从旁斜里伸过来,握住了天道的手腕。 “道友。”鸿钧清润淡漠的声音在殿内传响,却比之多年前要多了几分不容忽视的强硬。 成圣后的鸿钧和天道的联系要更紧密了,但天道对他的限制也大大减少。 两种无形的,属于圣阶以上的法则之力,在灵心的身前抵当互撞。 那股超过自己所能的圣阶就压着脸,灵心也不敢乱动。怕是自己呼吸重了一点,都可能会被法则之力伤及本源。 鸿钧或许还在乎她一点,天道却是杀过她一次的。哪里会在乎她的死活。 她不能说话,只能试着用眼神杀死祂。 暗流涌动下,谁也没有动弹,谁也没有说话。两个白发的青年站立,维持着天道掐住灵心,鸿钧抓住天道的姿势。好像要比比哪个更像座冰雕一点。 天道没有看鸿钧,祂的视线一直锁定着灵心。 心魔是天道的“心”。 当灵心第一次被祂扔到太阳星上受太阳真火炙烤而生出疼痛恐惧的情绪时,天道就发现了这一点。 过往灵心对祂来说一直都是盗取天道本源之力的小虫子,跟祖龙元凤等一样可恶。可那一次之后,天道才发现灵心是不同的。 虽然她盗取了部分天道本源,但祂也能够利用她修行。心魔向着圆满而艰难获得的种种感悟,都可以直接作用于祂。让祂的形更加完善。 利大于弊。 当灵心的心窍圆满之时,天道也从单如纸薄的灰影,得到先天道体之形。 可一如灵心的眼纱能摘下后就有了“心”,天道的“形”获得完善后,就有了“性”。 灵心懂得了情,不再被心魔天性的贪婪食欲主导。祂也同步有了这个功能,不再只是冰冷的法则的汇集。 -- 第142页 她有心了,祂也有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过去哪怕灵心与祂同源,在天道眼中也与洪荒上的花草树木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蝼蚁。 可当灵心的心窍圆满,当天道有了“性”以后,她在天道的眼中就变得不一样了。 祂凝视着灵心的脸,从光洁的额头到秀挺的鼻梁,再到丰润的红唇。 复活后的心魔没有了眼纱,更加灵动,多了一份过往不同的风情和诱惑。 那双桃花瓣似的眼睛清泠泠的,像藏着锋利的刀锋,恨不得把祂千刀万剐、灰飞烟灭。 可祂还记得寻着气息找到那个玉宸的心魔境时所见到的场景—— 她跪坐在青衣的男人身前,衣衫半解。桃花眼半弯,朦胧含情,眼睫如蝶翼轻颤,眼尾染了桃粉如醉。 那一幕仓皇映入眼中,只是一瞬,却映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洪荒的一切都该属于祂,心魔自然也是。 可现在,她满身都是别的男人的气息。哪怕那个男人不久前已被祂吞噬,天道依然感觉到不悦。 过去从未有过的情绪从心底生出,陌生、细微,而显著。 相比无尽会元里的冷漠无波,祂更享受这种情绪萌生的感觉,哪怕是不悦。 与此同时,灵心嗅到了极淡的情绪气息。她眼里的惊吓和震惊甚至短暂压过了对天道的憎恨。 天道,法则的化身,竟然产生情绪了? 就在灵心诧异不已之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打断了室内的沉静。 伴随着昊天瑶池的尖叫,天道与鸿钧几乎同时松开了手,向殿外打出一道法诀。 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拦住外面的人。 “鸿钧,滚出来!” “切断天魔域和洪荒通道的是不是你?” “你我皆成圣阶,来界渊与本尊比过——” 紫霄宫外的爆炸声一声比一声响,喊话一句比一句凌厉,战意高涨。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 灵心转身看向殿外。 只见光华耀目,一个黑衣的人影手持墨色长/枪,傲然凌于紫霄宫之上。 他嘴上喊的凶,动作却好似漫不经心,一下一下地只用枪尖捅那层阻隔他的结界。每捅一下,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是罗睺!他也成圣啦!” 少女的语声透着兴奋。 她身后的鸿钧与天道,不约而同地看着面露惊喜之色的灵心,目光微凉。 灵心的兴奋是可以理解的。虽说鸿钧向她表述了自己未曾与天道同心。但因为道真的缘故,他到底还是跟天道有了一定程度的融合。 不论鸿钧的心偏向谁,他与天道都存在密不可分的联系。灵心自然也不可能百分百的依靠他。 而罗睺就不同了。 意识到这一点,鸿钧看向天道化身,神情淡淡。 “道友已然见到了灵心,也该去闭关吗了。” 天道吞噬了玉宸化成的一线生机,得到莫大好处的祂本该立刻闭关消化。但祂却一定要先见一面灵心。才有了鸿钧成圣后去接灵心来紫霄宫的经过。 天道看了眼鸿钧,意念之声随着一点法则之光同时传入灵心脑海。 【用这缕法则净化你身上的浊气,待吾重新苏醒,你当已成为洪荒真正的心魔】 法则直直侵入核心,灵心面上惊喜的神情一僵,重新转变为浓浓的厌恶。 “我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浊气,倒是被你碰过的地方——” 她化出一小撮灵水,从方才被天道碰的地方擦过后蒸发。然后斜着睨了天道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 “恶心极了。” 来自于“心”毫无遮拦的憎恶让天道持续感觉到了自己波动的情绪。 那正是祂想要的。 憎恶又如何呢? 过去,她从祂的身体中剥离。未来,她最终会归属于祂。 在祂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做的现在,暂且放过她又如何呢? 天道没有再看灵心,而是对鸿钧说了一句“莫要忘了汝的使命”,随即消失在原处。 鸿钧垂了垂眼,沉着而冷漠。片刻后,他淡淡道, “吾会按约定去做,然成与不成,就不是吾能够担保的了。” 已经消失的天道没有回应。 片刻后,鸿钧对灵心道,“祂的意识已然沉睡,吾讲道结束前不会醒来。你放心。” 灵心对他笑了笑,一指外面还在冲结界的魔祖罗睺,笑声道, “好久没见过故人,我想出去恭喜他一番,可否?” 鸿钧竟然摇头。 “紫霄宫位于两界之渊。感应到罗睺在天魔域成圣之际,天道已切断了两界通道。 此时罗睺看似在紫霄宫外,实则是在天魔域中。你未入圣阶,不可入界渊,仅在紫霄宫内,他看不到你。” 简单来说,就是罗睺其实身在另一片空间,不是真的在紫霄宫外面。灵心想要与他见面,目前是不可能的。 灵心闻言不由得有些失落,心下骂了一顿狗比天道切断两界通道不干人事。却也只能作罢。 鸿钧看到她的模样,眸光微沉,淡淡道, “距讲道还有百年,却也不好让他一直如此,坏了清净。吾现在需得走一趟界渊,你若有什么话想告诉罗睺,吾可以替你传达。” -- 第143页 “真的?那太好了。” 灵心有些惊喜,便让鸿钧帮忙转达了几句想念和期盼早日相见的话。 说完后,她轻轻伸手拉了下鸿钧的袖摆,笑靥如花,仿佛又变成了过去的模样。娇声催促他, “鸿钧道友,快去快回呀。” 鸿钧唇角微抿,天青色的眸中柔和了一瞬。挥手放出一道符诀予灵心,而后缓声道, “有此符诀,吾不在,紫霄宫中便以你为主,除非天……无人可以伤你。 你可在此修行,吾去去就回。” 目送鸿钧的紫衣消失,灵心感知了一下那道符诀,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笑意又一点点收敛。 她面无表情地扫过那并排铺开的六个蒲团。盘膝而坐,脑中想的却是天道。 如果天道也有了心,有了情绪—— 灵心耳畔恍然又响起了那低沉醇厚的男声。 “任物者谓之心,心有所忆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 他曾说过,她是天道的心。 他还说过,心魔之化身无穷无尽,凡有心,莫不可以生心魔。 “天道,是洪荒的天道。我是洪荒的心魔。若天道有了心……” 也应该在她的食谱才公平啊—— * 十来年时光匆匆而过,紫霄宫外敲敲打打的魔祖身影已然不在,鸿钧却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快去快回。 灵心也可以预料得到,罗睺好不容易成圣,叫出来了鸿钧这个同样成圣的老对手,不狠狠打一架是很难收场的。 但灵心并不介意,她甚至希望鸿钧能再晚一点回来。 毕竟—— 看着从紫霄宫大门先后走进来的包括三清在内的几名洪荒大佬,灵心站在殿门口,凭借鸿钧就给她的符诀操纵紫霄宫内留存的天道气息,轻飘飘地划出一道禁制将人拦在殿外。 然后指着身后的几十排蒲团,面带微笑地介绍, “看到这些蒲团了吗?付费选座,最后一排一件先天品质之物,倒数第二排两件,最前排拍卖,价高者得。童叟无欺哦——” 狗比天道,让你再搞蒲团定圣位! 第68章 踩在紫霄宫大殿的门槛上,发表完付费选座言论的灵心看着被自己拦下的数名洪荒大佬,感觉到久违的搞事的快乐。 被拦在大殿外的有六个人。 除了灵心熟识的三清,另有两男一女。那女修灵心在玉宸的记忆中见过。便是未来的女娲娘娘。而与她站在一起的俊美男修,必然是她的兄长伏羲。 还有一个鹰钩鼻,脸庞消瘦,目光阴鸷的黑袍老者。听了灵心的话以后,他往里看了一眼,锐利的目光落到灵心身上,冷声质问, “你是何人?圣人公告洪荒讲道,难道还派弟子向吾等索要先天灵物?” 他这话才说出来,满以为会得到大家的认同,不想一旁的通天却剑眉一拧,跨出一步,出言维护灵心。 “圣人讲道,自然金贵。鲲鹏道友凶她做甚?你若拿不出先天灵物,吾借给你一件也行啊。” 灵心听到通天的话,才知这老者身份原来是日后的妖师鲲鹏。 她倚着殿门,一双桃花眼半弯,含着笑瞥过通天、元始、老子,语带嗔怪道, “三位道友怎么来的这么慢,让人家在此好等。” 按她的理解,三清应是洪荒仅次于鸿钧的存在。以他们的境界和现有的法宝,早就该到了。结果女娲伏羲竟似是最先一批抵达紫霄宫的。实力最强的三清还在他们两个之后。 她却不知,个中缘由当然不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三清受到了鸿钧的针对。 当初鸿钧带走灵心时,知道三清会跟来紫霄宫,所以单独给他们设置了难度。 导致选本该最先到达的三清,却落在了女娲、伏羲的后面,几乎与鲲鹏老祖同时抵达。 灵心这两句话明摆着她跟三清认识,鲲鹏眼中恨色一闪而过,却不敢怼背后站着两个哥哥的通天。 只憋着气说了一句,“原来你们认识,怪不得……” 这话没说尽,但都能听得出来他的未尽之意。 灵心不理会鲲鹏,只笑眼看三清,缓慢眨了眨眼。 “看在熟人的份上,我给你们打个八折。” 三清:…… 鲲鹏嗤笑一声,女娲拉住伏羲的手,站在一旁观望。不打算参与其中。 老子迎上灵心期许的目光,浅灰色的眸微垂,拿出三个葫芦递过去。 “每个葫芦里都有八十一粒金丹,具属先天。吾兄弟三人坐第二排,多余的你留着。” “不愧是老子道友。” 灵心笑嘻嘻当着他们的面接过了葫芦,倒出一粒金丹,让鲲鹏等看过了先天品质后收起来。 那一脸欢喜,半点都不遮掩。 又问三清,“你们是先进去,还是就在这儿看看热闹?” 通天自觉接受玉宸了的托付,现在玉宸不在了,他就成了最维护灵心的那个。 闻言接口就道, “后面要来的恐怕有不少逞凶斗狠之辈,怕你一会儿要受欺负,吾在这里陪你好了。” 什么也没多问,什么也没多说,不曾对她有任何指责,就那么配合了她的要求,维护着她。 元始和老子都没说话,但也站在那儿不动弹。摆明态度是要帮灵心站台。 -- 第144页 灵心对上通天熠熠含笑的星眸,微微愣怔。 她多年突然觉得自己以往认为通天和玉宸截然不同的认知有所偏差。 岁月的磨难只磨平了他张扬外露的性子,而那种温柔和宽厚,是刻在骨子的。 “好啊。” 灵心掩去目中的情绪,对通天扬起笑容。 但她依旧是站在门槛边,未曾如过去那般与他们亲昵,甚至故意挑起争端,以换得情绪力量。 三清都摆明态度付了费,其他人更不必提。 旁边女娲羡慕地看了眼老子,她家底不厚,不像老子会炼丹,品质还都那么好。然后跟伏羲凑到一边商量片刻,买了两个后排的位置,进去等候。 鲲鹏却还梗着脖子观望。 女娲心疼地交先天灵物之时,又来了两个修士。 一个穿大红袍,乃是天地间第一朵红云得道,号红云老祖。与他一起的大能名镇元子,生来伴有先天灵根人参果,掌地书。 那红云一听灵心所说的规则就惊呆了,在乾坤袋里掏了半天,只摸出一棵普普通通的先天灵草。 于是转头对镇元子露出囊中羞涩的笑, “要不,咱们选最后一排?听道么,反正能听得见就行了……” 镇元子知道他这好友的性子,老好人一个,身无长物。有点什么都拿出去做慈善或者被人哄骗了。 遂拿出以前收集的数十个人参果,付了两人的座位费。虽然位置也不靠前,但总算没沦落到最后一排。 看着红云揶揄道,“这些都是往年从你嘴下抢过来的人参果,如今还是为你做贡献啦。” 红云闻言大笑,“咱俩谁跟谁啊,下一轮人参果再熟,记得喊我。” 他还能吃! 红云镇元子友好地向灵心颔首,也进了殿内。 他们刚走过大门,便觉一波炙热的气息袭来。 回头去,只见两团金色火光直冲过来,狠狠撞到了殿门口灵心所设的结界之上。 金色的火光擦身而过,避闪不及。灵心却只觉得腰间一紧,清冷如雪松的气息盈满鼻腔。 她仰起头,正见青年玉面发寒,淡色薄唇绷成一条线。挺直的脊背不偏不倚挡在她与冲过来的金乌之间,白衣墨发,金冠玉带,如高山上临寒盛放的雪莲,清贵而冷艳。 灵心张了张嘴,唤出他的名字, “元始。”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元始。 虽然他在灵心安排下经历的只是幻境,但那种痛失所爱的怨怒与懊悔还是根植入骨。 故而看到那金色的太阳真火,其他人还在惊讶,元始却是想也没想先到了灵心身旁。 那样的事,有一,不可再有二。 炽烈的温度腾烧,元始可以听到背后帝俊愤怒的骂声,“谁设的禁制,胆敢拦吾兄弟!” 而灵心,却被他环绕在怀。 少女抬头仰望着他,红唇微张,那双桃花眼诧异地睁圆,潋滟的水波里倒映了他的脸庞,再无旁人。 那一次,她被他救下,也是如此…… 手掌无意中恰好碰到了她的柔荑。元始下意识收紧了手指,心中恍然,竟仿佛错换了时光,不由自主地轻唤, “摇光……” 灵心,是很多人的灵心。摇光,却是他一个人的摇光。 哪怕那身份只是一个骗局,也让他念念不忘,甘之如饴。 独一无二的回忆只留存了一瞬,下一刻元始却被怀中的灵心推了一把。 她倒吸一口气,收回方才被他触碰的手,好似对他避之不及。 仿佛有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凉意顷刻间从脚漫上头顶。 “你……”就这般不喜他吗? 元始倒退两步,紧绷着脸。狭长的眼死死盯着那低头缩手的灵心。 他只当是灵心不想被他触碰,才有这般回避拒绝的举动。心中的憋闷不可言传,自尊心却让元始说不出质问的话。只看着她,面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可元始这一次却是误会灵心了。 她虽然因为心里多了个影子,短时间内不想像过往没心没肺那样与别人亲近,但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其实是因为刚才被元始触碰的手背肌肤处,莫名传来电击一样的刺痛感。 算不上特别疼,但来的突然。她才下意识把元始推开了。 怎么会疼呢?是元始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 灵心不能理解。 元始不知真正缘由,被灵心伤到自尊心的玉清冷哼一声,已然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他不可能动灵心,便把满腔火气都迁怒到两只进门不成功,在殿门外变成人身的三足金乌身上。 照着帝俊太一就是一顿骂。 “两个大罗金仙,眼睛长到脚上去了不成,未见得此站了人?白生了三只鸟足,连路都不会走,呵,湿生——” 话没说完,一只柔荑从背后伸出,不轻不重地扯了扯他的手臂。 元始身子蓦然僵住,把后面的湿生卵化之辈和扁毛畜生咽了回去。 “挨撞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你发那么大火做什么。” 女人柔媚的嗓音含着缱绻的笑意,透出的熟稔与亲昵,像一缕香烟绵绵缠绕而来。 如梦如幻。 元始不敢置信,几乎以为是自己心魔的显现。 -- 第145页 这女人除了在他心魔境里死遁的场景,何曾再用过这般的口吻与他说话? 他僵硬地侧过脸去。 灵心也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双美目略带几分娇嗔地看着他。桃花儿一般的粉红晕染眼尾,比之过往幻化出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道不出的韵味。 元始嗓子眼干涩,看着灵心,明明有很多问题,却只犹犹豫豫地挤出一句, “你……没事吧?” 无缘无故的,也没受伤,她怎么可能对他态度这么好! 灵心:…… 嗅着来自于玉清的欣喜并无措并不敢置信混合的情绪气息,心魔眨了眨眼,难得生出一丝丝的怜惜。 心下暗道,莫不是她过去把元始欺负得太狠了,才让他变得这么……没自信? 但怜惜归怜惜,该试的还是要试。 灵心斜睨了元始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帮我挡了太阳真火,不看你自己有没有事,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反问了一句,她顺势拉过元始的手。 元始呼吸一滞,勉强绷着高冷的漂亮脸,道了声,“吾没事。” 果不其然,那种被电击的刺痛感再次从两手相接触的地方产生。电得她手心发麻。 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灵心这一次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仔细感知追寻那种电击感产生的来源。 这一追寻,竟然就寻到了心魔核心所在。 一道明显有着天道气息的禁制不知何时落到了核心之处,但因为她本来与天道同源,之前都没发现。 如今是触动了禁制,被惩罚了,才会有感觉。 狗比天道的禁制并不复杂,似乎也没有向她隐瞒的意思,反而巴不得她知道一样。 灵心不过瞬息就了解了被禁的点—— 这狗比天道不允许她和其他人产生肢体上的直接接触,隔着衣裳还无碍,可但凡有肌肤相贴之处,她都会感觉到被电击的刺痛感。且越是碰到亲密处,刺痛感越强。 灵心都要被天道的沙雕禁制气乐了。 不许跟别人有身体接触算什么?天道对她独特的占有欲? 狗比天道管天管地,还管她跟什么人亲密? 那她偏要跟人家碰了,还不止跟一个人碰,祂能拿她怎么着! 灵心专注地吐槽被天道设下的禁制,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元始再度僵硬的身子,也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青年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在了她的脸上。 静默了片刻,有炙热的烈风来袭,太一透着惊喜的男声传响紫霄宫门口。 “你,你是真真?” 灵心缓慢地抬头。 哦,她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一个。 第69章 当太一发现灵心之时,其他人也从这一番变故中回过神来。 通天意气勃发,想起之前两团太阳火直冲过来的一幕,就怒气冲冲要怼上两只金乌。才开口喊了声“帝俊”,却被老子拉住。 老子对通天摇了摇头,浅灰色的眼眸澄净如水,淡淡道,“让你二哥处理。” 通天开始还不明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在老子的示意下看到灵心与元始交握的手,浓眉微皱。 他曾与玉宸两魂同体,清楚玉宸对灵心的宠溺,也看到灵心因玉宸之死而落泪。 但玉宸已经不在了,灵心也是他的好友。元始对灵心的心思他也知道。几相一综合,还是把要提玉宸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瞄了眼老子的颈部,思及那片落在老子喉结上的粉红印记,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为什么让二哥来,吾记得大兄你不也——” 老子沉静地看着他,目光清净无波。 通天在这种对视中败退了,自己小声嘀咕,“大哥就是偏心二哥……” 他跟灵心约下神交的时候,二哥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另一边,太一已是一脸惊喜的看着灵心。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见“真真”之日。 自太阳星上他看着真真被灰影大能带走,便再未闻得她的消息。 后来因为巫族在十二祖巫的带领下占据大陆,以妖兽为食。帝俊借机建立妖盟,太一试着靠妖族的力量找过她,但无果。没有谁见过盲眼的粉衣少女。 唯一听说相像的,只有一位传说中的祖龙龙妃,着粉衣,以粉纱遮眼。祖龙曾遣龙子狴犴相迎。 为了这个消息,太一还去找过一次狴犴。得到个龙族从来没有这样一位龙妃的答案。 太一本来也不相信柔弱单纯的真真会跟祖龙扯上关系,猜测少女恐怕已经遭遇不测,还伤神了好一段时日。 这次鸿钧成圣,宣布百年后紫霄宫讲道。太一跟帝俊因为要布置好妖盟事务,晚了一些。故而一路以本体太阳真火开路,直冲大殿。 眼看着殿门就在眼前,没想到会被拦住,更没想到他会再次看到那个粉衣的少女。 嘴上在问,太一已然确定了这就是真真。他不会认错。 只是—— 太一惊喜的目光与那双潋滟却冷淡的桃花眼对视,惊喜之余,不由得多了几分迟疑, “真真,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帝俊瞥到灵心与元始交握的手,不禁脸色一沉,看太一的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但想了想弟弟这些年的懊悔和对他隐约的疏远,还是没有说话。 -- 第146页 若这次能让太一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痛苦一时也是件好事。 灵心不知帝俊的念头,知道也没兴趣。 过去她或许还有报复两只金乌的想法,可现在有天道挡在前面,她连报复金乌都不怎么提得起劲了。而且太一只是帝俊的帮凶,欺负他也是真没什么成就感。 灵心决定说出实情。 “我一直都能看见。” 她的语气颇为冷淡,与方才对元始的亲昵全然不同。 太一愣了,“你,一直能看见?” “对。而且我也不叫真真。以前都是骗你的。” 灵心对上青年那双干净的金瞳,顿了一顿,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实话, “我最讨厌金乌了。” 几次被金乌放火烧,灵心只觉得他们的情绪都是太阳真火味儿的,作为食材都嫌弃的讨厌。 这种仇怨,不是太一喜欢她就能抵消的。 太一不敢置信地看着灵心,脸色发白。 虽然跟着兄长无意中欺负了不少低阶生灵,但太一依然是一只很单纯的金乌。 他只动过一次心,为此愧疚了很久。好不容易重逢,对方却说以前都是骗自己的,惊喜瞬间变成惊吓。 大起大落,那感觉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深渊。 他脑中混混蒙蒙,说不出话来。理智告诉他灵心说的是真的,可他依然不想相信。 却见少女丰润的红唇抿了抿,秀眉微蹙,错开了他的视线。她好似隐忍着什么痛苦才故作平淡的说出这么几句话。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线曙光。 太一没有多大犹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是啦,像真真这样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是存心骗他的坏人? 想想他们初见之时的场景,她为了自保隐瞒自己的信息最是正常不过。后来他答应了保护她,却任由她被灰影带走。她一定受了不少苦,现在怪他也是应当的。 太一很快说服了自己,对幻象中的“真真”的遭遇怜惜不已。 他却不知道,那几分痛苦完全是因为灵心始终牵着元始的手,肌肤相贴,掌心的刺疼感持续不断,导致她的表情也不禁带出几分。 就这么些隐忍落入太一眼中,就成了有苦不能言。 脑补过头的太一一扫方才的低落,充满真诚与愧疚的说, “没关系,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真真,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你应该恨我。” 灵心:??? 听到这里的帝俊终于忍不下去了,拉回太一怒道, “为兄早就说过,这女人离间你我兄弟之情,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你都知道她骗你了,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帝俊这番话说出,灵心只是挑了挑眉,元始却先憋不住了。 他半天不说话是因为摸不清灵心与太一的关系。这女人多年来难得一次对他示好,主动牵着他的手半天没放开。他实在不想打断这种亲昵,所以才忍了许久。 但他忍得了太一诉衷情,却不能忍下帝俊。 未来的玉清圣人冷笑一声, “修行万万年也摆脱不了禽鸟习气,竟是进门的礼数都不懂得。金乌又算是什么好东西?” 一番明嘲暗讽的话,最后还是落到维护她。 灵心忍不住笑了声,轻轻扯了扯元始的手腕,贴身靠过去,用极轻的声音呢喃, “还是兔兔对我好。” 柔媚的语声钻进耳中,带着些许愉悦,些许感慨。 她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与他亲近,美眸中光彩滟滟。直叫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元始霎时熄了声焰,颇有些无措。甚至不敢看她。 他忍不住地想,她到底为何如此?这一番做派到底是一时兴起的挑逗,还是真的……看到了他? 灵心的想法却十分清晰且理性。 她要挑衅天道,帮她的人必然要扛得住天道算计才行。 太一本性不坏,奈何与她也有仇。品质再好,她也不想与他近身。 元始就不同了。虽说脾气差了点,说话不中听,但他来头大,长的漂亮啊! 从顺应天道的阐教掌教变成为天道所妒之敌,想想就很有趣呢…… 当然了,还有老子、通天、鸿钧、罗睺、准提等,都可以放在名单里。 灵心这边琢磨,那被元始嘲讽的帝俊却是大怒,恨声道, “元始!安敢辱我?” 却又听得太一义正言辞的声音。 “兄长不要说了。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真真。你我都用太阳真火伤害过她,险些害她性命,后来又把她送给那灰影大能,让她受尽了折磨——” 这话还没说完,元始的凤目陡然凌厉,旁边一直被老子拉住的通天也忍不了了。 “大兄你别拦我,今日吾定要与这两只扁毛做过一场。” 老子皱了皱眉,语声依旧平淡。 “此乃紫霄宫圣人道场,莫要冲动。”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子的话。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波如海潮般的天威沉沉压下,好似圣人发怒。紫霄宫内的修士皆有所感,不论是争执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敛息噤声,不敢言语。 却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两声沉闷的低哼,分外鲜明。 一众大能还想着是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在圣人发怒之时当出头鸟。 -- 第147页 循声望去——嘿,还真是两只出头鸟。 只见帝俊太一两个牙关紧咬,脸色发青。堂堂大罗金仙,额间竟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 中间的伏羲女娲,落座后排的鲲鹏,还有刚刚跨进门槛的镇元子跟红云,都有些诧异。 暗道莫非道祖是计较金乌兄弟不懂礼数,没付费就往里冲的行径才对他们施以惩戒?要不然怎么他们都没有被针对呢? 转念一想也挺合理,他们可都是交了费的。自然要跟金乌兄弟不一样。 优越感,无形之中就这么衬托出来了。连之前交先天灵物的心疼都减轻了一半。 而不同于他们,三清是任何影响都没有受到。 迎上三清投来的狐疑目光,灵心对他们眨了眨眼,笑着点头,做口型道, “是我。” 通天无声大笑,冲她挤了挤眼睛,“真有你的。” 元始只垂眸看着他们依旧交握的手,难得沉寂。 老子却是面色肃然,欲言又止。 这天道威压,哪里是人随便能够调用的?灵心与天道与鸿钧如今到底是何关系,恐怕他找个机会要跟灵心好好谈谈了。 片刻后,威压消失。 “最后一排蒲团一件先天灵物,往前依次增加一件,第一排价高者得——” 灵心松开了元始,漫不经心地对帝俊太一伸出手,微笑着宣布了紫霄宫听道座位的新规矩。 “金乌双倍。” 太一闻言不敢置信,懊悔又低落。 帝俊则阴着脸,“你与道祖,是何关系?” 灵心一本正经地答,“是可以让我收入场费的关系。” “你!”帝俊咬牙挤出个笑容, “好。” 灵心这个要求,但凡是放到承受天威之前,帝俊都能直接把她烧成灰。 但现在他得了教训,又有热心肠的红云在旁边证明他们都是付费给灵心才入内。怕是灵心真的与圣人关系匪浅。 帝俊自诩是成大事者,能屈能伸。冷着脸交了双倍的灵物,选了第二排,直接进去。连弟弟都不管了。 有金乌前车之鉴,在外面跟灵心发生过冲突的鲲鹏也不再端着,灰溜溜地交了几件先天之物选了后排座位进去。 收了一堆先天灵物,其中还有老仇敌的,灵心心情大好。但世事往往不会尽如人意。 太一看着兄长怒气冲冲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留在原处,小心地唤, “真真,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你可否,再给我们一个重新认识的机会?” 他的语声很真诚,眼中充满了懊悔与期待。他的情绪是生涩的,透着青苹果一样的甜美。 哪怕灵心依旧不打算要他,依旧把他看作敌人,语气也不禁软和了几分。 “太一道友,” 她轻笑着摇头,“你与灵心从未有过开端,又何谈重新认识呢?” 太一脸色微白,怔怔与灵心对视。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有了神采,半分也不让。分明地告诉他,她与他幻想中的形象有多大差距。 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愣怔在原地。灵心被太一托住了,暂时也没关心别人。 故而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旁元始的脸色越来越沉。竟是在太一说话前,蓦然开口, “吾也先进去了。” 只说了一句,他看也不看灵心就往里走。 灵心看着白衣青年挺拔的背影起先讶然,随后明了—— 这兔子,给他点颜色,傲娇劲又起来了。 她正考虑要不要配合他一下,还是狠心点让兔子有个清晰的定位。沉默了许久的老子又突然开口道, “灵心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灵心:??? 灵心笑开,“好。” 她可不惯元始这傲娇的坏毛病。想要吃糖,就得自己主动。她的名单上,能帮她挑衅天道的,可不止元始一个。 老子得到了准确的答复,遂对通天道,“你留下帮灵心道友收入场费。” 说罢,就与灵心走出了大殿。 留下通天:??? “为什么总是我……” 这个问题老子没法回答他,因为他已经在灵心的引领下去了另一个偏殿。 元始顿在半路处,想跟过去听,又拉不下脸。只好放弃,握了握拳,走回通天身边。 “为兄跟你一起。” 通天感动不已,“二哥,还是你好……” 走到隔壁的灵心对紫霄宫的一切了若指掌,抿着唇笑, “三位道友当真是兄友弟恭。” 老子摇了摇头。走进偏殿。 才开口,正色唤了声“灵心道友”,那柔软的女体却压着他,靠在了殿门上。 “嘘,先别说话……” 她勾着他的肩膀,微微抬头,湿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颈窝处, “先让我看看——我的印记,还在不在……” 老子呼吸微迟,澄净如水的灰眸低垂着,注视着灵心的举动。 她没有动手,而是用牙齿咬松开了他的领口。 柔软的唇瓣,湿热而灵活的舌尖不期而至,轻轻印在他的喉结上,唤醒了久远之前埋藏的热。 她才撩拨乱了他的弟弟,现在又盯上了他。 这个女人,这个心魔就像一个无解的谜,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猜不透她的心,可越是靠近越是容易陷进去。 -- 第148页 当初选择她来渡情劫,或许是个错误。 然而此时的他已无力更改。 却在老子发生思维转变之时,一股接近于之前的天威无形地压迫在四周,正随着灵心肆意的举动越来越沉重。 粉衣的少女眯了眯眼,轻笑着仰头含住青年上下滚动了一下的喉结,低声问道, “老子道友,你怕天道吗?” 第70章 随着女人柔媚的声音钻入耳中,天道威压愈发沉重,一道单薄如纸的灰影像烟雾一般浮现在灵心身后十步的位置,映入老子的眼中。 他曾见过相似的虚影,一瞬间便明了虚影的身份。在昆仑之时,那鸿钧的本我道真就是变成了这般模样带走的灵心。 天道的灰影比之上一次看到的更加虚幻,没有五官,四肢也不甚明晰,飘飘渺渺,似真似幻。好似轻轻一扇就烟消云散。 但祂所带来的压迫感却如汹涌的海潮,无边无际。 怕吗?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回响。他也想问问她怕不怕。 可老子什么也没问。甚至最初找灵心单独出来打算想要跟她说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垂眸看着粉衣的少女,她也扬起头与他对视。一对纤细的手臂环绕他的脖颈,桃花眼中光影细碎,粉色晕染眼尾,流动着潋滟的粼粼波光。 她仿佛对身后的一切全无所知,就那么揽着他,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怕天道吗? 老子没有给出回答,那双浅灰色的眸清凉如水,望着她微张的唇瓣,清晰的倒映一抹绮丽的红。 他反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那嗓音清润,如山涧的清泉,又似穿林而过的清风,柔和的不带任何攻击性。 “什么?” 灵心不明白他的意思,贝齿轻咬着电麻了的嘴唇,自然露出一个极为无辜且纯净的表情。 他们在此交流,不远处的天道灰影却没有任何反应。 老子又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揽住了灵心的肩膀,微微使劲。 他的手臂很长,看似清瘦,却十分有力。灵心没有挣扎,任由他把她翻了个面,反压在门上。 两人的处境顿时逆转。从这个新的方位,灵心终于看到了原站在她身后的鬼魅般的灰影。 天道?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灵心的视线越过老子,直直看着他身后十步外如烟雾状的灰影,瞪大了眼,眉心紧锁。 殿内的天道威压的确很沉重,她刚才亲老子的脖颈时电击的痛感也强于跟元始牵手。但灵心觉得应该还没有到足以惊醒天道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祂都出现了,怎么会没有反应呢?这跟祂下在她体内的禁制可不太一致。 “不应该啊……” 在灵心看着灰影狐疑不解的时候,老子正看着她。 眼前的场景是他在方才与灵心换位时就已想象得到的画面。 她在他怀里,眼睛却还看着别人。一如她也曾在别人的怀里看他。 心魔总是这般,既多情又无情。以爱欲为操纵的手段,看他们沦陷,自己则抽身而出,没有半点真心。 或许有过,但不是对他。他不过是她报复天道的工具。 老子都清楚,也一直在被动地任她施为。可这一回,他不想配合了。 “灵心。” 太上清润的嗓音突然唤她,简单的两个音符如玉珠轻碰,清冽动人。 “嗯?” 在灵心收回注意力,准备看他之时,一双温热的手掌无声地捧住了她的脸。 那力度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摆正了她的脸庞,引着她把头仰起。看他。 那双清如水的灰眸变得深邃了,像两个幽深的漩涡,越来越近。 一个清淡的吻无声的落下。 仅是唇与唇的触碰,不曾深入,也不曾退离。就那么轻轻柔柔的触碰着。 温柔,单纯,又隐藏着热烈。 淡的像一汪清冽而甘甜的泉水。 电击的疼痛汇聚而来,集中于唇瓣,伴着太清如水的气息迸发。 刺激的电刺感让灵心皱起了脸,不能再分神想其他。 她觉得疼,却没有推开老子,而是张开嘴,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要疼,也得一起疼。 三清乃盘古元神与清气所化,血液也没有凡俗的铁锈味,而是清淡的甘甜。 疼痛施加于双方,老子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血色在唇齿间变得浓郁,舌尖搅动,将二人的气息彼此交融。 电流的痛麻感蔓延到舌头,又痛又快,灵心投入于这种刺激中,咬得更狠了。 然而老子并不介意这疼痛,甚至有一丝愉悦。 现在她不会再分心,只能看到他,感知他。 这很好。 半晌后,老子松开了灵心。 灵心看着他,红唇染了他的血,微张着,轻轻喘息。 今日的老子让她有些意外。 她看到那淡色的薄唇被斑驳的血迹染红,轻抿着。衬出青年肤白如无暇美玉,浅灰色的眼眸形状蕴秀。称得上秀色可餐。 原是老子那身清净自然的气质太盛,时常让人忽略他的容貌。未来的太清圣人没有玉清那么逼人的漂亮,却也如清风霁月,玉立修竹。 老子垂眸看着灵心,目光平和,又重复地问她一次。 -- 第149页 “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一次灵心领会了老子这句话的意思。 他已知晓她拿他做挑衅天道的工具人的目的,于是才有了刚才的亲吻。 灵心的视线越过老子,看了眼十步外的灰影。 很奇怪,天道的灰影虚幻渺茫,依然站在原处,没有动弹。 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着面前的太清。 老子跟元始是不同的。即使是刚刚亲吻后,即使他唇上的血色仍在,这男人的声音和目光依旧清净,平淡的跟水一样—— 可灵心分明还记得他吻她时也是炙热如火的。 真会装。 少女的红唇微翘,眸中的惊奇化作了浓浓的兴味。 就在太清平淡的注视下,灵心抿了抿唇,灵活的舔去自己唇上的血迹,抬眸望着他笑。 “道友,要我帮你吗?” 她说着,模模糊糊地吐出一点舌尖,暧昧地扫过微肿的唇瓣。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好。”老子的回答简洁明了,甚是坦然。 她便又去含他的唇,轻轻的吸,仔细的吮。 理所当然得到了回应。 “老子道友,你现在好会啊,我好喜欢……” 柔媚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好似已经醺醺然,吐出醉人的语句。 “你学得那么好,应该给你奖励才是。” 老子淡淡重复,“奖励?” “对,你想要什么?” 灵心松开了他,缓慢而刻意的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与那眼尾的粉红晕染,水光莹莹,宛如绵绵春雨中的新桃,妩媚而清新。 她等着老子提出让她帮忙过情劫。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她乐意去做,而老子也需要的要求。 但他又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老子十分平静地说, “对元始宽容些,勿再招惹通天。” 灵心:??? 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忍不住惊讶地看着老子。而他迎上她的注视,灰眸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片刻后,灵心放弃了,一脸古怪地感叹, “你可真是个好大哥。” “太上……” 她低声诉说两个字,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而是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心口,感知着他皮囊下的心跳,好奇地问, “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你不在乎你的情劫了吗?” 少女的手掌柔若无骨,明明抚摸的是胸口,可灼烫的却是喉结处的印记。 是有情,还是无情? 老子眼眸半垂,平和地回望她,给出回答。 “那不重要。” 太上入情而出情,有情而忘情,不为情所扰,以得真正的自在自然。 情劫是否渡过,他对她是有情还是无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经认清了自己。认清自己,顺应自然,情劫也就过了。 灵心是不能理解老子的思想转变的。心魔过去脑子里只有食欲,现在也没有那样的慧根。 老子过于平淡的态度让她暂时对他没了兴趣。答了句“我尽力”,便将老子推开,独身走到了一直不动弹的天道灰影跟前。 她是知道天道的状态的。既她的心窍完全,鸿钧成圣后,天道也已经完成了化形。 但眼前这个却似又回到了最初的虚无状态,像一缕烟。 她的手指穿过了灰影,通过与天道同源的感应,终于解除了疑惑。 正如她所想的,天道并未真正苏醒。 十多年前天道去闭关前曾给了她一道法则之光,说是净化她身上的浊气。那道法则之力也包含了那道不允许灵心再与别的男子发生肌肤接触的禁制。 禁制触发,或许是会让天道有感,但现在这个程度还不足以让天道放下吞噬一线生机。眼前的灰影并无意识存在,只是天道给她的一个警告罢了。 “呵。”她冷笑。 莫说是警告,就是天道真的苏醒,难道她会怕吗? 灵心抬手做了个扇巴掌的动作,遗憾地看到她的手掌穿过了烟雾状的影子,无法触碰天道灰影。 老子静默地看着灵心转身离去,途中迁怒般对他轻哼一声。那模样竟也让他觉得可爱。 眸光瞥了眼天道灰影,老子跟上灵心的脚步,淡然的面孔下,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哥真是为两个弟弟操碎了心…… * 说来也是巧,灵心刚刚打开殿门,还没有走出偏殿,就听到正殿隐隐有哭嚎的声音传来—— 前者放声大哭,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呜呜呜师兄啊,吾等从西方远道而来,连个座位都是买不起啊!” 后者稍微含蓄些,哀叹连连, “唉,师弟,这不怪你,只怪西方贫瘠。前些年又被道祖魔祖一战打得灵脉破碎……唉,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是师兄无能,师兄没有保护好我们的须弥山,对不住你……” 这两个男声一唱一和,抛开内容不提,声音却好生熟悉。 灵心愣了片刻,蓦地眼眸一亮,“是菩提弟弟!” 想到记忆中菩提的颜值和温软可爱的性格,灵心觉得他真是作为自己挑衅天道的不二选项。 对弟弟亲亲揉揉抱抱摸摸,她都可以! 灵心拔腿出门,快步向正殿走去。 -- 第150页 远远地就看到两个披散卷发的人影欲往外走,被一个穿大红袍的修士拉住。 “且慢。” 这好心的红衣修士自然是老好人红云。 虽然他的座位费是镇元子出的,但善良的红云还是对可怜的西方二人组充满了同情。真挚地表示, “二位道友远道而来,怎能不听道就回去?” 然后拿出两件先天灵物递给帮灵心收座位费的通天和元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贫道家底也不丰,姑且只能要最后排。道友若嫌弃,也可以有一位跟贫道的位置对换。” 灵心听着红云的话走到近处,都不禁发出感慨。 红云,真的是个好人啊! 陌生人都慷慨解囊了,她这做姐姐的,也不能小气。 遂笑吟吟地开口,“红云道友且慢,接引准提这二位道友的座位费,还是我来出吧。” 柔媚的女声引起了门口一排人的瞩目。 众人都转头看过来,灵心也终于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弟弟。 却见准提和接引,穿得一身破破烂烂不知多少年没换过的道袍,寸长的胡须遮住了异域风情的俊脸,眼角尤有泪痕。四十五度角半抬头,明媚而忧伤。 灵心:……不,这不是她的漂亮弟弟! 灵心欣悦的表情一僵,默默转眸看了眼旁边身着白衣,清冷精致的玉清元始。 算了,肌肤相亲什么的,她还是再考虑一下元始吧。 第71章 准提不知自己的装扮被嫌弃,看到灵心,一脸悲戚瞬间化作惊喜。 “姐姐!” 自狴犴以龙妃仪仗把她迎走,中途灵心因道魔之战流落天魔域,他们已有许多年未见了。 看到他碧绿的圆眼闪闪发亮,灵心的心里软了软,对弟弟的嫌弃也少了。 带着些怜惜地问他,“我走之前给你留了那么多灵物,怎么还弄成这个样子?” 准提一哂,没有说话。被胡须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脸红,但可从眉宇见其窘迫与一丝丝的委屈。 一旁的接引长叹解释道,“灵心道友,此事不能怪准提。实则是当初魔祖与道祖一战,打出空间黑洞,致使西方灵脉破碎,连须弥山都险些没保住。吾等的灵物都用在修复须弥山了。” 灵心听得诧异非常。她当初也在道魔之战的中心。因为罗睺太凶残,逃跑时都没留意身在何处。 不曾想天地大势殊途同归,最终折损的竟还是西方么? 意识到天地大势的定性她心里有些沉重,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抬手捋了把准提盘起的头发,不赞同道, “日子再难过,也不能苦了自己啊。” 准提盘起的头发被她捋下来,黑褐色的卷发披垂,顿时顺眼许多。灵心索性再接再厉,又顺手去抚他的面庞。 手掌所过之处,胡须都不见了,露出清瘦秀美的脸庞。 灵心打量一下,满意地点头,“瞧,这不就好看多了。” 比之以往虽然添了些风霜,难掩愁容,但弟弟的颜值还是在的。 准提乖乖任由她摆弄。一对翡翠般的猫儿眼望着她,映着碧色水光晶莹,照着她的影。再害羞地喊一声“姐姐”,灵心便觉得她又可以了。 宽慰他道,“这些年难为你了,等这次讲道结束,我跟你们一起回西方看看。” 收完座位费,她就是洪荒大户。拯救西方不好说,装点个须弥山,肯定是没问题的。 猫儿眼的少年得了灵心的安慰,一时好似满腹的心酸都要涌了出来。握着她的手腕,委委屈屈,红了眼眶。低声道, “姐姐,我好想你。” 灵心的心都要化了,哪怕天道的禁制再怎么刺疼,也拦不住她撸漂亮弟弟! * 这一幕姐弟情深落到围观者眼中,反应各有不同。 老好人红云看得直抹眼泪,对好友镇元子感叹, “真感人,没想到准提道友跟灵心道友的感情这般深厚。” 镇元子是知道西方的状况的,也跟着叹气,“西方的修士确实难过。” * 紫霄宫大殿内,因见灵心回来,太一欣喜地想过去,却被帝俊拉住。 大金乌口吻严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弟弟, “你还没看清吗?那女人多的是男人关心,根本就不缺你去。” 太一抿着唇,看着与准提相依的灵心,眸中黯然了一瞬。没有再往那边去。 然下一刻他却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帝俊道, “是我们对不起真真,不,灵心道友。有别人关心,爱她,我只会为她高兴。” 帝俊:…… 完了,这个弟弟没救了! * 殿门口,元始死死盯着跟老子回来后就没理会他单和弟弟亲热的灵心,冷气压不住地往外冒。 偏通天这个没良心的弟弟在旁啧啧称奇, “没想到灵心道友还有弟弟。别说,那准提道人打理一下是好看不少。就是那头发眼睛,委实奇特了些,他的本体一定很绿……” 点评完了准提,通天终于感觉到二哥不对劲,转向元始。 把眉梢一挑,凑过去低声揶揄道,“二哥你收敛一点,眼睛都红了。” 元始冷冷瞪他一眼,“闭嘴。” 这一刻,元始的心情跟帝俊达成了诡异的同步。 -- 第151页 弟弟什么的,实在是最不省心最欠揍的生物。 通天不说时,元始还死盯着灵心看。被弟弟一点,以元始的自尊哪里还能继续? 当即收回视线,不再看灵心一眼,转身进殿中。 通天问,“二哥你不帮忙了?” 元始头也不回,语声冷漠,“她已经回来了,还要你我做甚。” 通天摸摸鼻尖。话说的没错,但语气就……怎么听着都有股幽怨的情绪呢。 他摇了摇头,跟上元始。 这话同时传入灵心耳中,成功把她的心思从准提身上分散了一些。 元始这话一语双关,到底是说不需要他们帮忙收,还是说有了准提就不要他了。灵心觉得是后者更多一些。 她瘪了瘪嘴,带了丝笑意吐槽,“真酸。” 准提微微皱眉,顺着灵心的目光看元始的背影,眸光微闪。弱弱地靠过去,语气委屈,“姐姐,那位元始道友好像很不喜欢我……” 一旁的老子听到准提的话,目光望过去,正与同样关注他们的接引对视。 两个都是兄长,都为各自的弟弟。 老子面色淡然,看一眼准提,淡淡道, “修道者常怀清净一心,心思太多,求道之路恐难长久。” 却是他听出准提话中的挑拨之意,方有此一说。 接引迎上老子的目光,示意了一眼进殿中去的元始,语态祥和,“率性而为者,恐过刚易折。” 这便是暗指元始脾性差,容易遭受挫折。 老子摇了摇头,语声平静,不带一丝烟火气。 “树木易折,而昆仑山得天地眷顾,立万古而长存。” 三清得盘古开天功德,一如昆仑最高峰玉京山。不论元始脾性如何,遇到什么挫折他们都扛得住。哪里是从贫瘠的西方出来,一无所有的西方二圣能比的? 二者对视,一个淡然如水,一个祥和若莲,竟是互不相让。 灵心听到老子的话,看准提的目光略有不同。 然少年此时打理干净了脸庞,姿态清新,碧色眼瞳闪烁,好不可人。 她摸着准提的卷发爱不释手,安慰道,“没事的,他一向如此,不是刻意针对你。” 一会儿去哄两句就好了。 这句话在灵心喉头转了转,但碍于元始那好面皮的性子,没有直接说出口。 听出她话声中对元始掩饰不住的亲近,准提轻轻垂眸。复又抬起头,“姐姐,待会儿我们能跟你一起坐吗?” “讲道前可以,讲道之后么——” 灵心耸耸肩,“我也不知我有没有位置。” 这一轮鸿钧讲道,她可是有正经任务的。借着鸿钧讲道的东风,把她的心魔种子种在洪荒众大能心里。 尽管这是天道的安排,但灵心同样需要。她越是强大,才越有能力抵抗天道。 “怎么会呢?” 准提似有不解,“鸿钧……道祖与姐姐是旧相识,听到消息就想到姐姐定然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位置?” 他们早先见过未成圣的鸿钧,知道灵心与道祖关系匪浅。 灵心叹口气,不作回答,只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鸿钧跟天道已有密不可分的关联。眼下她故意坏了天道在蒲团上的算计,还不知鸿钧回来会不会怪她呢。 这么一想,灵心便觉得心里没底。 目光在殿内殿外的几个未来圣人身上转了一周,遂先出言请老子在门口帮自己收费,而后对准提接引笑道, “走,我先送你们进去。” 早一些进殿的元始没有去第二排,他跟通天停在了中后排,正在与女娲说话。 灵心与准提接引从他们身旁经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目光恰好与元始故作冷淡的视线相接。 未来的玉清圣人端坐蒲团,身前是半蛇状态的女娲。 他的姿态依旧矜贵,狭长的眼眸上挑,那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似皎皎月华,清辉霜寒。 在灵心所认识的男子中,元始的情绪或许不是最美味,但他的皮囊是最精致漂亮的。 色相,实在为人所迷。 那迷人的男色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沉沉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开去。空气中飘过来的气息传递出他的冷淡决绝。 灵心的脚步微顿,有些莫名。 他怎么回事?真是醋了? 准提注意到灵心的停顿,紧了紧手指, “姐姐要去找元始道友说话吗?我跟你一起去吧。” 灵心转眸看他。准提便露出个与接引那般祥和的笑容,翡翠色的眸子波光荡漾,神态清新怡人,像一杯清茶。 他真挚的说,“元始道友或许对我有什么误会,他是姐姐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 少年如此深明大义,但用力过猛,到底是让灵心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思。 她轻笑,掐了把少年的脸庞,亲昵又随意。笑道, “好弟弟,你怎么这么乖。” 是啦,虽然准提的资质也是极佳,但她更愿意把他当弟弟看。 准提挨着她,好似有些低落。然后握紧灵心的手,抬起头,眼中又是满满的依赖。 “我好些年未见姐姐了,一刻也不想跟姐姐分开。” 灵心的笑意淡了一丝。目光好似无意地落到准提身旁的接引面上,她仿佛也能从对方的眉宇中看出他的隐忧。 -- 第152页 正如老子所说,这小菩提树的心思是有些多了。 修行最重心性,率性而为不是过,但算计太多,却很容易偏离正道,得不偿失。 灵心还记得她听玉宸提过未来的准提圣人,因其算计太多为众大能不喜。连成圣都是靠着连发四□□宏愿,得以向天道借来的功德。 哪怕准提的算计是因为经历了许多冷眼磨难才有的,她也不愿意昔日纯善的菩提弟弟日后变成那样的准提圣人。 还是得找机会纠正一二才是。 心里所想,面上不显。灵心对准提笑得温柔, “嗯,以后姐姐罩你。” 说罢了,灵心坦然自若地领着准提接引一起走到了元始近侧。 大许是跟她怀着同样的心思,元始通天竟也先一步来接触灵心唯一不熟识的圣人——女娲娘娘。 灵心过来时,未来唯一的女性圣人女娲娘娘正兴致勃勃地跟通天说起劫后龙凤麒麟三族的八卦。 “听闻大战结束后三族族长都只是受了重伤,并未当场死去……那元凤得天地交合之气,回不死火山后,拼尽最后的力量孕育了两个后辈,谁也不知在哪儿…… 还有龙族,你可知晓祖龙最喜欢的龙子是哪一个吗?” 通天耸肩道,“祖龙的后嗣不计其数,谁知道他最喜欢哪个。” 女娲抿着唇笑,又看元始,还想卖个关子。 “元始道友可有耳闻?” 元始恍然出神,听到女娲的问题只摇头,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 他虽与女娲对坐,可一腔心思全都放在了那缕越来越近的馥郁香甜的气息上。 近了,更近了…… 一双素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在元始骤然僵直之时,女子柔媚的声音擦着他的耳畔流出, “是祖龙五子狴犴吗?” 她来了。 她又来了。 还是那么漫不经心,若即若离…… 元始垂放在膝头的手指猛地一扣,淡色薄唇抿紧。倏地侧过身,抬手将那搭在他肩头的素手扫了下去。 那双狭长的眼清凌凌,直视女人多情的桃花眼。元始板着脸,清冷的语声透出一股庄重意味。漠然道, “灵心道友,还请自重。” 第72章 灵心有一瞬间的意外。但下一刻她便似笑非笑地收回了手。 “好,那就不碰你。” 女人柔媚的语声压低了些,蕴着些许笑意,明眸半眯,恍然给人一种包容和宠溺的感觉。 一瞬间,通天与元始都仿佛能从灵心的神态中觉出一点熟悉的意味。 像谁呢? 通天微微恍然。元始却抿紧了薄唇,假作方才什么也没说的模样,问女娲,“是谁?” 女娲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但交往不深,也不会主动掺和。便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地给出答案, “灵心道友说得不错,正是祖龙五子狴犴。” 说罢了,便招呼灵心与准提接引坐下。 灵心毫无避讳之意,对女娲笑笑,顺势坐到了元始右侧。准提挨着她,接引又挨着准提。 这么近的距离,左侧的酸味刺鼻,代表着元始的情绪全不似表面平静。 灵心知道他是在闹什么别扭,但此间人多,以元始的性子她强撩容易适得其反。便依他所言,不近不远。 正想着要如何哄哄这傲娇的玉清,一旁准提的话却把灵心的思绪拉偏了路线。 “姐姐,听闻那龙子狴犴在祖龙陨落后原要整合龙族,没过两百年就被暗害了,不知所踪。” 准提说话间仿若透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情绪,应是还记恨着当初狴犴迎走灵心的事。 女娲颔首补充, “如今龙子们都销声匿迹,龙族四分五裂,明面上只有些血脉稀薄的伪龙还活跃。昔日洪荒霸主,不想竟落得如此地步……” 后面的话灵心就都听不下去了。她的心思全都被狴犴的消息所吸引。 她忍不住想,祖龙最信任狴犴,会不会把剩下的天道本源给他? 别人找不到,但她通过心魔□□可以。只要狴犴没死,她就能找到他。若是能趁天道闭关沉睡之时,将三族手里的天道本源都纳为己用—— 除了她还有谁更适合得到那份天道本源呢? 灵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保证天道不能感应她的去向才行。 “灵心道友?” 女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通天也问她,“你在想什么呢?” 灵心望着他们,笑弯了眼,欢快的气息从眉梢眼角溢出。 “在想我的好大儿啊。” “好大儿?” 声音是准提发出的,元始的目光也似有意,似无意的,转了过来。 未来的玉清圣人绷着唇线,矜贵而清冷,与她对视两息便转过眸去。情绪的气息复杂,又酸又苦,晦涩难言。强撑着傲慢与骄矜。 她想起了老子的话,“对元始宽容些,勿再招惹通天。” 要怎么才叫宽容?灵心也不知晓。 她想了想,信手幻化出一截长段的粉色眼纱攥在手心。而后起身道,“我还是出去了。” 说罢,她不再搭话,站起身来。好似无意识地多看了眼通天。 熟悉的面容,两道剑眉飞扬入鬓,眉宇清朗,毫无阴霾,却有着另一个同样面貌的男人没有的肆意朝气。 -- 第153页 勿再招惹通天。 她的确不该招惹。 粉衣少女转身离去,唯见一缕粉纱轻飘飘地落到了元始的腿间,幽香馥郁…… 那是她的眼纱。 她什么也没说,然而粉纱入手的瞬间,有无数的猜测从他的脑海中迸发。 元始反手把眼纱握在掌中,指节扣紧。血液的流速与心跳一起变快,他却是沉着脸,神情好似愠怒。 “她这是何意?” 旁边的通天挑了挑眉,反问,“二哥以为呢?” 准提眸光闪烁,笑着伸出了手, “想来是姐姐不小心落下,元始道友不若给我去还给姐姐。” “不必了。”元始猛地站起身来,冷冷看了眼准提。 无形的硝烟弥漫,因为他们二人的对峙,这一块没人敢再说话。 “不该是你的,枉费心机也得不到。” 冰凉而讥讽的话语说出口,元始对准提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将那段粉纱团入掌心,一缕都不露出来。然后径自往殿外走去。 准提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始,碧绿的眼眸光色晦暗,牙关紧咬。 作为观众的女娲不着痕迹地往伏羲身上靠了靠,暗叹贵圈真乱,八卦无处不在。 她好想跟出去看啊—— 伏羲却仿佛知道妹妹的心思,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蛇尾巴。对女娲摇了摇头。 而元始走出大殿,却只见到了老子,并未看到灵心。 “灵心道友先行离去了。”老子语声平静 元始沉下脸,握着粉纱的手指用力,捏得指骨发白。 他身后传来准提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乖巧却满含恶意。 “元始道友说得极是,强求不得啊……” 呵,骗子…… * 灵心并未真的走远。她只是迫不及待地另外寻了个偏殿去感知自己的心魔分/身了。具体点说,应该是狴犴识海内的心魔分/身。 跟天道本源比起来,其他的她都可以暂时放下。 紫霄宫与洪荒距离太远,灵心不能很准确地感知狴犴的位置,感应到了也去不了。虽然她可以直接操纵狴犴识海里的心魔分/身,但她现在紫霄宫,离天道太近了。 万一狴犴手中真的有天道本源,使得天道有感找了过去。她岂不是给敌人做了嫁衣? 正因此,数十年时间匆匆而过,灵心也只模糊地“看”到了深深浅浅的墨色与血色掺杂,光怪陆离。 好大儿的识海残破,心境似乎也出了不小的问题。 但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数十年后,偏殿里的灵心感觉到一阵奇异的波动。她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紫衣白发的鸿钧。 “鸿钧道友。” 灵心迎上鸿钧,一脸发自内心的欢喜。 好不容易摆脱了罗睺纠缠回来,鸿钧看到灵心的目光微微柔和。 但下一瞬,他的目光好似穿过了时空岁月,算得自己离开期间灵心做了什么,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灵心道,“吾曾与你说过蒲团的意义。” 灵心颔首,“是啊。” “为何?” 鸿钧虽在问她,但态度异常的平静。 灵心对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眸,朱唇略勾,清丽而妩媚。 成圣后,她不能再感知鸿钧的情绪。但经过心魔境的相处,她依然了解他的。一个人的天性是不会变的,哪怕他成了圣人,也不会突然转性。 所以灵心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惊慌地看着他,微笑着,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意。” 紫霄宫讲道,亦或是与天道结盟,成为道祖。都不是鸿钧所想要的。 天地间的第一位圣人不在意风光,虚名,权利,只是向往大道。蒲团是天道的算计,或许鸿钧碍于天道不得不去做,但他本身对结果如何过程如何发展并不在意。 天道闭关前与鸿钧的对话就能证实他的态度。鸿钧那时说他会按约定去做,但成不成的,他不会保证。天道已经选择了他,短时间内,又能对他怎么样呢? 灵心没有猜错。鸿钧的确不在意。对她收座位费坏了蒲团的,有损道祖声誉,他都不在意。 但有一点他是在意的…… 她不信他。 鸿钧眼中淡漠的冷寂一点点聚拢,冲淡了柔和的光,寂静无波。 他却又听到灵心的声音。 “你不在意他们,我知道。” “那你在不在意我呢?” 少女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满怀着温柔期待地问他, “鸿钧,你在意一下我,好不好?” 在意谁,她? 那个不信任的冰冷的形象突然变得温情了起来。 鸿钧的眸光微闪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只是淡淡道, “吾答应过你,自会保你无虞。” 这是他内心的承诺,哪怕过去的灵心并不知晓,他也要完成。 “可是那还不够。” 少女有些娇纵地嘟起了嘴,泄愤般咬了口他的手指。 她咬得不重,鸿钧也不觉得疼,只觉出几分诧异。 她以前还会有些怕他。但如今他已是圣人,她却完全不惧了似的。这种转变并非来自于实力的提升,那么另一个选项—— 谁把她宠成了这样? -- 第154页 或许是这些年都太过平静无波了,她对他肆无忌惮的模样,就像湖面掀起的波澜,着实让他感到愉快。 “祂已经盯上我啦,你能怎么保我呢?如果你也成了祂的一部分,合道……” 她好似在为他担忧。嘴唇摩挲着他的手指 ,这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发现后又松开了。 有一丝朦胧的光擦过心弦。他感觉失落,却不动声色,天青色的眼眸淡漠而冷寂。 灵心点明了问,“合道了,还是鸿钧吗?” 在心魔境中时,因为那刻意安排过的剧本,她于他是雪中的炭。可出来后,就成了锦上添花。 尤其在斩去了三尸成圣后,他自有超脱。 他对她或许是有一些喜欢,但那种感情算不上特别浓郁。只是浅浅的,像一缕薄雾萦绕。看到她时会心生柔软,却也不会强求什么。只是把保她无虞看成了自己的义务。 但她越不过他自己,越不过他的向道之心。她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对他一直不那么信任。甚至不如对三清那般亲热引诱。未曾引诱过他。 那现在呢?她怎么又敢了? “你想要吾怎么帮你?” 鸿钧淡声问。他的身姿仿若谪仙,淡漠的眸中有一点柔和。 就如同太阳给黑暗生物的一点点的垂怜。他依然有自己的运动轨迹,或许会暂且停留。光辉照耀她身,却不会为她改变。 会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灵心端详着道祖的脸,指尖穿过如银泉般的白发。 鸿钧跟天道化身长得相似。不,应该是天道化身跟鸿钧生得有些类似。祂毕竟是受鸿钧的影响而生,得了一个本我□□。相似也属正常。 鸿钧没有反应,好像是不解她动作的意义何在。 灵心笑了笑,自言自语一般对鸿钧道,“想来道友不在意,我就用最快的方式了。” 她再度拉起他的手,触碰她的脸。刺麻感袭来,她口中喃喃, “不够啊……得罪了。” 话说完,鸿钧连她的第一个举动都没弄清楚,灵心却已拉着他的手搂在自己腰间,蓦然低头吻他的唇…… 那双天青色的眼瞳骤然一缩,还没仔细地品味,她就停了下来。毫不留恋的,翻过身,指着背后突然出现的天道灰影道, “我要离开紫霄宫,你帮我拦住祂好不好?” 鸿钧看着那道灰影,她所做的只是为了引出天道灰影? 那之前她又是与谁做到如此地步,才引出了天道?鸿钧不得而知,也不会去问。 他沉默了片刻,说出唯一的答案,“好。” * 深海,黑暗的海底黑洞中亮起微光。 拳头大的明珠品质不算上佳,若是过去狴犴都不会多看一眼。但现在那是他唯一的光明。 珠子散发着乳白的微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则是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 狴犴,尊贵的祖龙血脉,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就如此藏在黑暗中,与潮湿的气息做伴。 腐朽的血肉不断重组。他靠着强悍的血脉,不断经历愈合、破碎的过程。半死不活了,就像介乎于死生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够坚持到何时。 半梦半醒,浑浑蒙蒙的剧痛中,狴犴依稀听到了熟悉的女声, “好大儿,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难看,真叫小妈心疼——” 她,怎么可能呢? 狴犴闭眼喘着气,感受到血肉不断被消失。却愈发像是在做梦了。 第73章 梦境里有许多的画面,光怪陆离,有好多是狴犴以为自己忘了的。那些浅薄的印象在半昏半醒的疼痛中,伴着“幻想”中的幽香,变得深远而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幼年时母亲的叮嘱, “祖龙有那么多儿子……听你父王的话,他才会认可你,我们的族群才能过得好……你是我的孩子,虎族也是你的责任……” 狴犴的母亲是一只雌虎,也是某个虎妖族群的族长。 所有的龙子在没能入祖龙眼之时,都是跟着母亲的。他并非真正的祖龙第五子,确切来说,他说祖龙第五个认可的儿子。 听话,责任。这两个词就在幼年时母亲的教导下深深刻进了狴犴的脑海中。 他尽职尽责,铁面无私,洁身自好。得到了祖龙的信任,也却备受嘲讽与兄弟的不喜。 不记得是哪一个同族的姐妹与他求欢不成,发出恼羞成怒的讥讽。 “嗤,装什么装。” “尽会讨好……” “老古板,一点也不像个龙族。” 他被二哥睚眦害过一次,未成。祖龙陨落前把龙族交给他,没过多久,他又被族群舍弃。 “你这样的懦夫,怎能领导龙族?” “龙族没有败,吾辈必将重新立于万族之巅。” 他好不容易整合的族群在其他几个兄弟的怂恿和争权夺势中四分五裂。 不仅如此,其他几个龙子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天道本源的存在,误以为是祖龙留给他的什么宝物。遂以振兴龙族之名,共同迫使他交出来。 祖龙都炼化不得的天道本源,龙子们又如何能对付?交给他们打开,几乎就等同于把祖龙收集的天道本源交还给天道。 狴犴尽可能地对龙子们解释,却无济于事。最终导致他为了守护天道本源,沦落至此…… -- 第155页 他很明白,龙族已经为天道所记恨,早已经不再是天地霸主。是时候夹起尾巴,不能再放浪形骸。 可龙族的绝大多数并不明白一味地想要恢复荣光,冲动,傲慢,最终迎来的只会又一次的打击。 可是他还能做什么呢?龙族的根已经烂了,如何能结出新果? “好大儿,怎么总是惨兮兮的……” 柔媚的嗓音又在嘲笑他,轻缓的,飘飘悠悠,伴着如梦如幻的甜香。 狴犴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却连眼睛也不想睁开。 火烧火燎,从心脏的地方有一团毒源在抖动,钻心,刻骨,熔髓,腐蚀血络,尖锐的刺穿他最坚硬的逆鳞,碾碎他的傲骨。 疼痛已经成了麻木,从心底涌出的绝望让狴犴胸中只余下无尽的疲惫。连悲鸣也化作了无言无声的喘息。 然而那“幻象”却依旧不放过他。 柔荑擦过残破的血肉,柳絮一样轻盈柔软,窸窣的摩挲中,许多许多的片段又翻涌而出—— 他已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妄想。可这一次的感觉却格外的强烈,像真的一样。 狴犴悲哀的想,这是否意味味着他的生命已至尽头? 龙妃,灵心。 他父王名义上的女人,他的禁忌,欲/望的火花,不可言说。 他曾对她充满厌恶。忌惮且警惕。只拿她作为一个不好完成的任务,乃至耻辱。 她却好像感觉不到,全然不在乎他的刻板严肃,放浪地撩他,逗他,用调侃的语气叫他好大儿。 不知不觉的,任务不再是任务。厌恶变了味儿,好像丑陋的毛虫破茧成蝶,于月下江边,血脉贲张。妄想融入白/浊的光,沉浸于奔流不息的江水中,自此远去…… “原来是被天道法则反噬,怪不得弄成这个样子。” 那清晰的,不该存在于幻象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极为柔和的力量似水流冲刷过剧痛的肌理。 一个荒谬的想法跃然于脑海中,形似虎的巨兽缓缓睁开眼,漆黑眼瞳中便映入一张娇媚嫽俏的脸庞。 少女抬手抚摸巨兽的头颅。没有了眼纱的遮蔽,那双桃花眼漾着滟滟波光,似笑非笑的调侃, “好大儿,可算是睡清醒了。” “怎么会……是你……” 巨兽的声音沉闷而低哑,茫然的,在黝深的洞穴中回荡。 “看到是小妈不开心吗?” 灵心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巨兽头上一片溃烂的藏青色鳞片,故意逗他, “那我走?” 嘴上说要走,她却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动作。白玉一般的指按在他的伤口处,毫不怜惜。那细微的疼痛几近于无,却能调动他的感官,让他目眩神迷。 粉色,温柔且俏丽,朦胧又妖媚。 是真?是幻? 如果是真的,她为何没有了眼纱?如果是假的,她的脸庞为何会如此生动鲜活? 狴犴忍着剧痛,憋着一口气缓缓撑起身体。但四条腿还没完全站起来,就重重跌了回去。 他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因这一动作,又撕拉掉了一大片腐烂的血肉和鳞片,落在光影下,触目惊心。 灵心都惊了,不明所以。很怀疑狴犴不止是坏了身体,还坏了脑子。 “好大儿,知道你见到小妈激动,也不必行此大礼。” 她睁大了滟滟的桃花眼,叹了口气,拍了拍那颗硕大的虎头,充满怜惜地问他, “你都不怕疼的吗?” 疼痛,自是不必提的。但疼痛也意味着真实。 她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欣喜只持续了一瞬,随即便化作了其他。 狴犴低喘着,虎目凝视眼前纤细娇小的女人,凝视着她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心中五味杂陈。 他身处的洞穴看似不起眼,实则是祖龙隐藏天道本源之地。除了祖龙,便只有他知道。且唯一的出入口乃是祖龙用天道本源中得来的法则之力布下。没有特殊的法诀无法进出。 追杀他的龙子尚且寻不到此处,灵心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最重要的是,她为何而来? 答案其实很明显了,他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 “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跟着你找到的呀。” 灵心对他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神秘, “我在你身上放了点东西。” 心魔分/身,居家定位,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嗯……” 狴犴没有问灵心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东西,也不敢问她是为何而来。答案太过分明,以至于他根本不可能抱有一丝期待。 黑洞中深深浅浅的灰,影影绰绰的暗,与明珠柔和的白色微光融合,层层如水波跌宕,陪衬在粉衣少女的身旁。 她眼尾淡扫的粉红迷离,与那红唇雪肤相衬,激发出一种奇异的视觉上的刺激。 少女的身量纤细婀娜,对于人形的他来说都显得娇小,更不必说还是原形了。狴犴的一只爪子都能轻易地包裹她。 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 重伤的巨兽挪开了眼,无力看她,只怕自己看过以后会生出不舍。 “现在…不可,给你……等吾死后,你再来取……” 龙兽的声音沉闷、沙哑,冷酷,断断续续。虚弱极了,却蒙着一层灰蒙蒙不容置喙的坚决。 -- 第156页 他的语句信息转化的太快,灵心一时都没弄懂。愣怔片刻,才意会过来他的意思。 正如她之前发现的,狴犴的伤势乃是天道法则的反噬从内而外引起。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不自量力地强行吞了天道本源之力。 修为至大罗金仙才能初窥法则的门径,纵是成圣,也难以化解天道本源中的法则之力。不然玉宸当初何至于被天道诅咒逼得长久沉睡,只能寄托于通天的识海呢? 洪荒世界里如今能够直接消化天道本源的,除了天道,就只有勉强能算作天道分/身的灵心。 狴犴不知灵心的身份,却知道她对天道本源的渴望。 尽管现在的他无力阻止,但天道本源是祖龙交给他让他保存的。以狴犴的尽忠职守的性格,他必然是要守护自己的任务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所以才有了这句让灵心等他死后再来取的要求。 弄明白了狴犴的想法,灵心看着眼前小山一样伤痕累累的龙兽,难得的生出一丝怜惜。 她爱怜地抚摸他溃烂的,沁着血丝的藏青色鳞片。 眼前的巨兽受天道本源力量所伤,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受天道血咒的男人,于是心中也随之生出更多的爱怜。 “若是我不让你死呢?” 他的血肉是发烫的,腐朽的余热随着血液弥散,与海底洞穴的潮湿混杂成一股咸腥腐臭的气味。不怎么好闻。 灵心以为,唯有从心底生发的香甜的情绪气息才能冲淡空气中的腐臭。 “你可是小妈的好大儿啊。” 在那对圆睁的兽瞳注视下,灵心又靠近了些,几乎是贴在了狴犴身上,似笑非笑,呵气如兰。 “你死了,让小妈再去哪里认个这么好的大儿?” 伴随着柔媚的语声,少女的幽香弥漫。 江边月下的缱绻与暧昧再度回归,连疼痛都染上了她的温柔。 狴犴无力推拒,看着灵心温柔的眉眼,兽瞳中掀起一丝光亮,又极快凐灭。 他恢复了冷静,漆黑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形,用虚弱但冷峻不减当初的语气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吾不死,你取不走……天道本源……” 说完这句话,狴犴注视着灵心,静静等待她给他致命一击。 从一开始,她跟着他就是为了天道本源,她也从未否认过自己的所求。现在她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杀了他,她就能得偿所愿。 灵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桃花眼半眯,问他, “那是不是我现在杀了你,就能很快得到我想要的?” “是。” 狴犴沉沉应了声。 脑海中冷寂地想,能死在她的手中,亦不失为一种圆满—— 仿佛是领会到他的想法,面前的女人挑了挑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她那么着急,果然还是……要对他下杀手的…… 狴犴闭上了眼,不愿看她眼中贪婪的光,静静等待着死亡。 下一刻,却有轻柔的触感抵住了他的眉心。 “好叫你知晓,要取天道本源,你小妈我才是行家。我说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话音未落,来自于心魔千万缕神念触须呈包围之势侵入狴犴的识海。 顷刻间,他的识海神魂如同被无数温暖的电流席卷,冲刷,撩动最本源的欢愉。直叫他骨软筋酥,神魂颠倒,从里而外溃不成军—— 朦朦胧胧地,似有女人含笑的语声飘入耳中,透着他过往不曾感受过的温柔缱绻,又仿佛在怀念着什么,绵延着悠长的哀思。 “好大儿,傻归傻了点,倒也惹人疼……他当初,莫不也觉得我傻吧……” * 与此同时,幽冥血海。 一朵漆黑的莲花于血海中飞出,幻化为有着半面魔纹的黑衣青年。 他望着苍穹冷笑,目光阴鸷森冷, “以为封了天魔域的通道就能拦住本尊?呵,天真。” 第74章 一晃数百年过去,狴犴强行纳入体内的天道本源被灵心用神交之法吸走。当她干净利落地断开了狴犴勾缠着的神念,唯一的感觉就是—— 好撑。 毕竟是祖龙盗取许多年的天道本源,一次性让灵心吃了,就算她与天道出自同源,也有点消化不良。想来再有个几百年,她把这团天道本源彻底消化,就能完美晋升大罗金仙了。 还是那黝深的洞穴,仅有的一颗明珠放射柔和的白光,照得眼前原型可怖的巨兽都好像格外温顺。 灵心大方地往狴犴嘴里塞了颗老子炼的丹药,笑吟吟地摸摸好大儿的虎头, “感觉如何?小妈没骗你吧。” 没有了天道法则的反噬之力,以狴犴的肉身强悍,一颗先天灵丹下腹,原本看上去狰狞可怖的溃烂伤口就痊愈了□□分。 但见得一阵光芒闪动,狴犴从兽态变成了人形。 藏青色的鳞甲勾勒出龙子劲瘦挺拔的身形,他紧绷着下颔,看着灵心,哑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 祖龙都不能吞噬的天道本源,她却能轻松解决法则的反噬。任何一个洪荒生灵都不当有这种本事,除非她与天道本身就有着特殊的关联。 这一点,过去狴犴也能猜到。祖龙之所以遣他带回灵心,也是想知道个中奥妙。 过去的狴犴可以因为自己隐秘不可言说的心思而忽略这一点,放灵心离去但在被天道算计而祖龙死后,他却不能再忽视。 -- 第157页 灵心明白狴犴的顾虑,却不想轻易说出答案。故作不悦, “吶,男人。伤才一好,就不认小妈了。” 青年面色苍白冷峻,眉宇间还残留着神交余韵的缱绻,却迫使自己冷酷紧绷,漆黑的眼底沉积着风霜。 “你与天道,究竟有何关联?” “你猜。”她望着他笑,桃花眼漾着粼粼潋滟的波光。 狴犴沉默地看她,执着地要等一个答案。 灵心看着他那古板的模样,觉得有点无趣。红唇微抿,便带着丝亦真亦假的嗔怪地问他, “好大儿,我若不说,你难不成就要一直这么跟我僵持下去?” 狴犴对上她揶揄的目光,握紧了拳头,有道不明的情绪如潮浪在胸中跌宕。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嗓音发哑, “你走罢。” 灵心瞪大了眼,声音拔高, “你竟然赶我走?” 面容冷峻的青年垂下眼睑,脸色愈发的白。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龙族一个个都那么,你怎么就像块石头。” 灵心看到他鳞甲下犹未愈合的伤口,想到他受了天道反噬的苦楚不知多少年,到底是有点心软。小声嘀咕吐槽了一句,便叹口气,转身挪到狴犴眼前,告诉他实情。 “放心吧好大儿,我与天道,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看起来有些低沉的青年听到灵心的话,顿时抬起头,反手抓住她的手,惊喜且惊讶。 “你与天道有仇?” 灵心听不出他是惊讶多还是惊喜多,轻哼一声,也像他刚才那样把身一拧,故作姿态。 “怎么?又肯认我这个小妈了?” 这个小妈他从来就没认过。 狴犴看着眼前灵动娇俏的女人,心中默默的回答。 最初不认是因为忌惮,后来却是因为…… 他抿着唇,没有继续想下去。但得了她的话,到底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用与她为敌,是他确定自己保不住天道本源后最好的消息了。 关于天道本源的归属,其实狴犴也没有那么死板。经历过了兄弟相争,还有被天道反噬的几百年,他清楚的知道这东西不是自己能留住的。 与其他死后被天道回收,不如给了口称与天道是仇敌的灵心。 至于灵心是骗他的这个选项,则被狴犴下意识略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对故作不悦的灵心道, “抱歉,吾方才是误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 灵心打断了他的话。桃花眼直直瞧着他,像是要望进他心里。 “我要真是天道一伙的,你是不是就要恩将仇报杀了我?” “不可能!” 狴犴想也没想,就凭本能拒绝了这个想法。 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她出手的。哪怕她真的跟天道一伙。 话说出口,他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不觉耳根发热。 努力维持着冷峻的表情,龙子语声肃穆道, “你是你,并非天道。三族之战也不完全是天道的算计。” 三族本身也都有争霸之心,故而才会让天道钻了空子。 “只是因为这个吗——” 灵心看他正经古板的模样,对比起天性放浪形骸的龙族,真的觉得狴犴就是龙族一股清流,少有的单纯。可爱极了。 遂拉长了语调,倾身凑到他近前,轻按着他的胸口,仰头含笑问, “那你的心怎么跳得这样快?” 女人的语声轻缓柔媚,夹杂着些许的笑意,愈到后面几个字愈是轻柔。尾调微微上扬,就像是一把小勾子,若有似无的挠过了他的心尖。 她专注地看着他。让他害怕。 狴犴不敢看她的眼睛,又不舍得错开她的眼睛。 那样一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漾着醉如许的深情。鼻尖淌过馥郁,温热的甜香,让深海底的腥气都变得清丽了。 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犹如擂鼓,目光不受控地转到她微翘的红唇上。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发出,透着磨砂般的哑。 “吾……” 作为本体为龙兽的化形,狴犴的身材哪怕经过几百年的法则反噬,也是颇为健硕的。 灵心没有他那么多旖旎心思,就觉得手掌下好大儿的大胸肌不硬不软,结实且有弹性,指尖好像都要陷进去似的。 那触感,着实可观。 但更诱人的,还是他的情绪。 时隔多年,好大儿的情绪还是那么诱人。像是带着丝苦味的咖啡,由她的举动一点点假如牛奶和砂糖,使得香味愈发香醇。 “好大儿,你在想什么?” 灵心轻嗅着那气息,踮起脚尖,又贴近了些。几乎要挂到狴犴身上。 他垂下了头,那么近,鼻尖几乎挨着鼻尖。 呼吸交融,空气变得黏腻,炽热。 她竟然问他在想什么。好像对她自己在做什么,对他的心意全然不晓得似的。 狴犴不愿深究她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他急促的鼻息愈发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狴犴真想要凭借一腔孤勇,去抓住她的腰,覆上她的唇。去碾压,去裹吮,让她里里外外都浸染自己的气息—— 但他没有做到。因为灵心及时打断了他。 -- 第158页 她抬起了手,像是要如在昔日大江边那样给他一巴掌。但手掌落到实处,却变成了温柔的一抚。 不轻不重的力度推远了他,她自己也随之退开一步,笑意不改。 无法言语的失落和另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同时浮现于心。 “我与天道系出同源。” 灵心微笑着说, “你可以叫我心魔。” 她尽可能简洁的把自己跟天道的关系用几句话概括了一下,无非就是她与天道是同源生出的两个意识,天道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噬她的情况。 那自然亲切的态度,好像方才短暂的暧昧并不存在。 狴犴的心重新冷却了下去,只是注视着她,沉默地听完了灵心的解释。 压下心中的低落,他想了想,主动提出, “凤族和麒麟族,应当也有一部分天道本源。吾知晓二族的族地所在,可以陪你去找。” 灵心眼中一亮,顿时喜笑颜开,拍拍他的肩膀。 “你可真是小妈的好大儿!” 狴犴不自然地避开眼,唇角微抿。 灵心取走天道本源后狴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故而他们没有在此耽误多久就离开了洞穴。 这处洞穴的所在距离祖龙龙宫并不算遥远。出了洞穴,就能看到那金光闪闪巍峨耸立的龙宫。 狴犴摇望着龙宫,面上浮现复杂的神色。 灵心注意到狴犴的神情,了然地问他, “担心龙族?” 狴犴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尽管龙族负了他,但作为龙子,狴犴对龙族的责任感早已刻入骨血。何况对他动手的只是几个兄弟…… 灵心了解狴犴的性格,此刻显得极为大度, “知道你放心不下龙族,回去吧。” 见狴犴看着她,灵心又继续说道, “麒麟凤族,都跟你龙族是死仇,你跟我一起反而不好。只把大体的位置告诉我就好。” 灵心说这话本是发自真心,然停在狴犴耳中,颇有一种她目的达成,迫不及待要甩开他的意思。 他抿着唇线,冷冷道, “既已答应过你,吾就会陪你去。待完成了你的事,吾再回去也不迟。” 那种又酸又苦的情绪气息变得浓郁起来。 灵心看着他这老古板又克制自己的模样不禁暗自摇头。 并非她看不出狴犴对她的意思,也并非灵心对他反感。只是她如今被天道标记,哪怕鸿钧暂时帮她屏蔽了天道,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她在紫霄宫举止亲密的三清和准提都是未来的圣人,不是天道可以随便动的。可狴犴就不同了。尽管是龙子,他的生死于天地大势来说却无足轻重。天道的算计,他扛不住。 离她远一些,他或许能活得久一点。 * “昔日三族大战,凤族老祖元凤并未当场陨落,而是拼着重伤回到了不死火山。而后得天地交合之气,有感而孕。为了生下子嗣,耗竭精气而亡。” 远眺着百里外赤红连天的不死火山,灵心坐在云上,听狴犴把元凤之死的讯息还有自己的猜测一一说来。 “与听闻元凤陨落后,凤族仇恨元凤之子害死族长,以其为不详,把尚未破壳的蛋留在不死火山后举族搬迁。我们已经去过了如今的凤王谷,你不曾有感应。那东西或许就与元凤之子一起留在了不死火山吧。” 不得不说,狴犴虽然性格刻板了些,但能力是真的不错。 灵心一面认同狴犴的话,一面又忍不住分了点心。 “元凤得天地交合之气,有感而孕……” 她面露古怪之色,小声自语,“这么算下来,让元凤有孕的岂不是狗比天道?趁元凤重伤让人家怀孕,人家拼死生了又对孩子不管不顾……啧,更渣了呢。” 狴犴:…… 好像没什么毛病。 灵心在心里骂天道的时候,他们也终于到达了不死火山之下。 却见山体高耸,赤焰连天,满目是无尽的深深浅浅的赤红,没有一棵草木生长,也没有一点生灵的活气。 只余那焰红夺目中,静静伫立着一个黑衣的青年。 “那是何人?”狴犴皱起了眉头,灵心却是从那青年 他足下踩着一朵漆黑盛放的莲花,同色的黑袍如同阴天暗不见光的沉沉夜幕。 起先是背手而立,端看他身量修长,挺拔如竹,仅一个背影已是气势不凡。还给灵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有些困惑,但还是拉住了狴犴的手臂,制止了他要掏武器的动静。 “先等等……” 仿佛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黑莲上的青年徐徐转过身来。 赤红的眼眸猩红如血,极是瘆人。半面魔纹流转于肤表,更添几分邪气。 一个久远又熟悉的名字从心底涌现,灵心惊讶的道出那个名师。忍不住揪住了狴犴,面目欢喜了, “罗睺道友!” 与灵心欢快的心情截然不同。罗睺的目光从狴犴身上掠过,蜻蜓点水一样,冷淡而轻蔑。 下一刻,身形一晃,魔祖已然出现在灵心狴犴身上。 他扯开了灵心拉住狴犴手臂的手,将她带入怀中。贴着她的耳吐息,语声阴冷, “本尊不管你心中已有了谁,身边又跟了谁,从今往后,你的眼睛里都只能看本尊。” -- 第159页 第75章 罗睺已经在不死火山外等了数百年。 虽然他已经成圣,但洪荒与天魔域间原本的通道已经被天道封锁。导致他圣人的本体无法降临。只能靠着灭世黑莲身外化身,而非本体过来,免得被天道发觉了踢出去。 他成圣未久,洪荒天道又找来鸿钧合道,相当于有了两个圣人。罗睺好战但不蠢,如非危难之际,也不会直接跟天道鸿钧开撕。以身外化身前来主要是为了找灵心。 他忍住不去招惹鸿钧,却不想灵心那时在祖龙的深海洞穴内,以天道法则布下了禁制。后来灵心又吞了天道本源,未能彻底消化,罗睺就无法直接算到灵心的所在。只能凭借圣道间接算到灵心会与他碰面处,早早堵在了不死火山。 等了那么些年才见到灵心,却是摘了眼纱,与其他人在一起,少不得罗睺不悦。 听着魔祖的宣告,灵心抬眸对上一双赤瞳如血的眼,写满了狂傲与森冷。 她一时只觉得好笑,并不放在心上。装作没听到似的,拍拍他,欣然问, “洪荒与天魔域的通道不是关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区区空间封锁,岂能拦得住本尊。” 罗睺不改桀骜,眉宇间阴鸷夹带着些傲然。瞥了眼狴犴,冷声对灵心道, “本尊今日心情不佳,你若还想让那只小龙活,就让他赶紧滚。” 他与祖龙同辈,如今已胜过了陨落的祖龙,成就圣阶。却是不屑于跟说话。 狴犴听出他言语中的轻蔑,面上浮现怒色。 灵心却拉住了罗睺,对狴犴摇了摇头。 她从罗睺身上感觉到圣人的威压,料想能够突破天道的封锁,无疑已经成圣。魔祖性格阴鸷,手段狠辣,喜怒不定。她与罗睺有旧,不怕什么,狴犴则不然。还是离开更好。 对罗睺笑笑,灵心温和地表示, “好,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与他道别吧。” 罗睺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但灵心却已推开了他的钳制,桃花眼与他对视一眼,光色滟滟,却分毫不让。 他心头微动。觉得灵心跟记忆中的有些不同。 这么些年不见,眼前的女人不仅仅是摘掉了眼纱,更多了一种温和气质,介乎于成熟与青涩间的风韵迷人。 这感觉倒也不算坏。 “行三百息后,若还在此,就莫怪本尊了。”魔祖松开手,答应的很勉强。 灵心遂弃了罗睺,走到狴犴身前。 在当初灵心初见罗睺之时,狴犴也在。他与罗睺有过一面之缘,心知自己不如他。沉寂了半晌,见灵心走来,便沉声问, “你也想让我走?” 灵心点点头,“本来也是说好的,带我找到三族所在你就回龙族。凤族与龙族之仇堪比渊海,此乃元凤陨落之处,你进去了也确实不好。” 狴犴下颚绷紧,面色好似平静,但苦涩的气息根本瞒不过她。 这般隐忍,让灵心不禁又有些怜爱,对狴犴眨眨眼,笑道, “好大儿,日后有缘,自会再见。便是无缘——你也要常常想念我,知道吗?” 狴犴呼吸微滞。 或许女人就是如此善变。一下子能飞上云端,一下子又跌落泥里。带着他的心也是如此。 心魔…… 又听得她道, “还有啊,龙族如何我不管,但是你不许再受伤了。” 那絮絮叨叨的叮嘱,撒娇似的要求,好像是真的在意他的安危一般。 心里好不容易构建的坚冰霎时融化了。狴犴颔首答, “好。” 郑重地应了一声,身着藏青色鳞甲的龙子留恋地看看灵心,也同样半个眼神都不给罗睺,转身离去。 她有了新的陪伴,他也有自己的责任。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从来就做不得主,唯有尊重她的想法罢了…… * 灵心看着狴犴离开,未过得片刻,耳畔便听到罗睺阴冷的问候,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 她微微拧眉,转眸魔祖目光森冷,颇有一种敢应就杀了他的意思。 这男人已成圣,哪怕不是本体降临,她也嗅不到他的情绪气息。但心魔并无曾经的畏惧。 她能感觉到,罗睺来的并不是本体。吸收龙族的天道本源后,她能够调用一部分天道威压。在洪荒,她并不畏惧以化身前来的魔祖。 想到这里,灵心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我的好大儿都被你赶走了,还问这个有意思吗?” 罗睺似有些意外。眯了眯眼,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端着一副阴冷的姿态道, “小小心魔,修为没什么长进,胆子倒是变大了不少。” 那语声讥讽,猩红如血的眼眸直直看着她,像是要望到她心里。 灵心的桃花眼睁开,黑白分明,浑无惧色。 “本尊可是成圣了,你难道不怕?” 罗睺这话既是恐吓,吓唬灵心。更多是借故说出自己成圣的消息,隐晦带着一种希望她来夸赞的意味。 灵心能听出来,却不打算按他的心意来。翻了个白眼,她打开他的手,好笑地说, “圣人有什么好怕的。” “哦?是谁惯你的底气,如今连圣人都不怕了?” 魔祖嗓音微沉,如蛇腹游走滑过青石,阴冷的,又仿佛在收敛着什么情绪。 -- 第160页 灵心没有去感知他的情绪,只听到这句谁惯的她微微恍然。眉宇间的笑意冷了几分,轻哼, “反正不是你。” 与罗睺重逢的欢喜,在他赶走狴犴恐吓她以后已经消了大半。 不管是当初的灵心还是如今的她,都不能喜欢魔祖这喜怒不定阴沉的做派。 当初她是无力抵抗,又有鸿钧钳制还好些。现在没有了鸿钧,应对魔祖的难度就突然拔高了。但她对罗睺也没有了畏惧。 毕竟天道都骂了,还怕什么魔祖呢? 让灵心怼了一句,罗睺目光阴鸷,薄唇紧抿,暗不见底的赤瞳划过一道晦涩的委屈。 他掌握天魔域多年,又以成圣,性子比之过去更加狂傲不逊。沉沉看着灵心压迫感十足,森然道, “不是本尊,那就是鸿钧了。” 他好像在说一个仇人。而鸿钧也的确是他的宿敌。 许是吃了太多的情绪,灵心绝大多数时候遇到事,心中并没有很强烈的波动。不觉得生气。 她知道罗睺胜负欲极重,尤其放不下与鸿钧的宿敌命运,倒也可以理解。 抿了抿唇,她轻轻垂眼,好似平静地说, “不是鸿钧道友。” “……不是?” 她等着罗睺问是谁,不想对方眼中浮现一丝讶然,面色古怪,而后竟然大笑出声。 “好!好极!鸿钧竟然也有被别人抢先之时哈哈哈哈。” 灵心:…… 灵心有点无语,又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连那丝若有若无的哀思和不悦都被罗睺的笑声冲淡了。 “你至于吗?”她好像不解。 罗睺轻哼一声,少了桀骜阴鸷,但敌意不改。 “就算不是本尊,也不能是鸿钧。” 魔祖奇奇怪怪的胜负欲灵心表示自己真的不能懂。 见罗睺还一副想冲上紫霄宫跟鸿钧打一架的样子,她摇摇头,决定不跟他纠缠。 “你高兴就好,我先进去了。” 罗睺敏锐地察觉到灵心对他的冷淡。 她以前说是害怕他,但万事万物皆不入心,所有的应对都是凭借天赋本能做出的人设。 现如今摘了眼纱,心魔好像从一个会思考的壳子有了灵魂。看起来还是那么好欺负,然温和的表皮下,却有一种莫名的坚持与悲意。 他心知自己错过了对灵心而言极为重要的进化过程,心中的懊恼却不会说出口。 想起她的态度转变是在自己说出那句“谁惯的底气”之后,罗睺不由得冷了脸。 那个在她心底留下深刻烙印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他不得而知,此刻也不准备去问。感知到灵心已经去了不死火山内部,他自言自语, “之前是本尊尚未成圣,离得太远,才让别人钻了空子。往后有本尊在……哼。” 冷哼一声,他身外化出一朵黑莲开阖,眨眼间又重新跟上了灵心。 不死火山内部是火焰的世界。 赤红的熔岩汇成火海,大块岩石星罗棋布,有金红渐变的灵草长在岩石上,结朱红的果。乍一看就像洒了大片的血。炙烤灼人。 早一步进来的灵心站在一块红岩上,感应放远,布满火山内部。然一无所获。 “什么也没有……” 她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来不死火山前灵心已经跟狴犴去过一次凤族搬迁后的所在,没有发现天道本源。寄希望于不死火山。 不想这儿更加空荡。连元凤残存的气息也没有一丝,仿佛这里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火山内部,跟凤族完全不相干一样。 她要去哪里找到凤族的那份天道本源呢? 就在灵心迷茫之时,罗睺的声音再度响起,少了些阴鸷,却是同样的自负。 “有没有,可不是看出来的。” 灵心疑惑地看他。 罗睺昂着头,补充完后半句,“动了手才知道。” 话音未落,一朵黑莲骤然出现,于火山内部绽放。来自于天魔域的魔气无差别攻击,扫荡而去,哪怕灵心出了声,也根本阻止不及。 魔祖动手,霎时间地动山摇。 灵心凝神望去,只见于赤红的岩浆中缓缓亮起一道五彩的光芒—— “那是……” *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中,鸿钧已经讲道许多年了。 云台上首端坐是一白发老者,乃是鸿钧的化形。 座下满室的大能,有的听得如痴如醉,有的平淡自若,有的抓耳挠腮,有的昏昏欲睡。表现各不相同。 于是放出万朵法力金花,确保听不懂也能增加法力。 一切都看起来分外和谐,只除了第一排的空缺。听道的人都空出了第一排蒲团,以三清为首坐在第二排。 灵心提的拍卖到底没成。一来是因为来客的穷。毕竟不是谁都像鸿钧得天独厚有造化玉碟,或者像老子能炼丹的。 鸿钧不干涉,大家又没钱没路子。第一排就这么空了下来。 对此,鸿钧不以为意。被天道做过手脚的鸿蒙紫气自然会选择大气运者,这点麻烦,灵心高兴就好。 然而鸿钧此刻再看那大放光明的殿顶,心里明白,那是天道快醒了的预兆。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注1) 道祖宣讲着道法,表情无波,心下微沉。 -- 第161页 天道,他拦不了多久了…… 第76章 不得不说,有时候像罗睺那样暴力破解还是非常直接好用的。 及时拦住还要动手的魔祖,灵心从熔岩中捞出了两个有着天道本源气息的蛋。 一个蛋五彩斑斓,蛋壳表面已有隐隐约约的裂纹。正是刚才放出光芒搅起震荡的五色光来源。 一个蛋金色流光,灵息微弱,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破壳。 罗睺感觉到灵心对他的冷淡,从旁边插出一条手臂,拿起那五色的蛋,努力找存在感。 “这般浓郁的五行之气,怪不得你找不到他们。” 灵心对什么五行之气没感觉,她只在乎要怎么取出两个蛋里的天道本源。 遂拿起另一只金色的凤凰蛋,自言自语, “梧桐木烤凤凰很好吃,烤凤凰蛋想必也不差。把它吃了,应该就能够得到天道本源了吧……” “本尊也觉得可以。” 罗睺附和,看起来对烤蛋很感兴趣。 五彩的蛋在罗睺手中直发颤,传递来恐惧和哀求的情绪。 没有了它的五色灵光遮掩,此间残留下的元凤气息也与天道本源一起显露。 灵心想了想元凤最后被天道算计孕育而死的内情,蓦然把话锋一转,对着五色凤凰蛋轻叹道, “这颗蛋的颜色这般绚烂,日后能孵出个小凤凰定然好看。要不是为了取走天道本源,我真不愿意伤害它。” 五色蛋停住一瞬,似往灵心的方向挪了些许。 果然是听得懂的。 灵心眼眸微闪,知道有戏。于是继续转折, “不过就算我不动,它也很难破壳而出。毕竟天道本源它吸收不了,无法化形,久而久之就是生机断绝。唉,可惜了。” 天道本源的存在,阻止了它破壳? 灵心嗅到五色蛋的迟疑,再接再厉,对罗睺道, “你看我手里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虚弱。若非如此,元凤之子又岂会弱小至此呢?” 她说的倒也不算假话。天道本源太过强大,祖龙元凤尚且不能应对,狴犴吞了也被反噬。但这两颗蛋或许真的与天道有什么关系,不会受到反噬。 只是会虚弱一点,破壳的时间会往后无限延长罢了。于天资上或许还有提升。 然而灵心知道,蛋不知道。 她说得有条有理,信誓旦旦,由不得别人不信。 这话刚说完不久,罗睺手中的五色蛋,突然亮了。 只见五色光华交替,一团灰蒙蒙的混沌灵光挤了出来,直接飞到灵心手里。 然后又放出五色光,吸出了另一个金色蛋的天道本源,再次扔给灵心。 宛如丢垃圾一样迫不及待。 灵心忍不住笑眯了眼,凑过去亲了一口五色蛋,夸奖道, “好小子,真机灵!” 罗睺看着她亲过蛋壳,赤红的眼瞳光色幽暗。冷冷道, “聪明的凤凰肉质更好。” 五色蛋又开始发颤。 灵心白了罗睺一眼,把金蛋放下,抢过罗睺手里的五色蛋,语声好似控诉。 “蛋蛋这么可爱,怎么能吃蛋蛋!” 罗睺:…… “你乖,有我在,一定保你破壳,好好长大。” 她对五色蛋说话的语气格外温柔。好像之前那个开口说烤凤凰蛋的不是她一样。 五色蛋虽然机灵,到底还是个单纯的蛋。有罗睺这个恶人做对比,它轻易就忘记了灵心刚才说要吃它的话。 只有高兴和感激的情绪荡漾。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友军。 这两只小凤凰的母亲因天道算计而死,跟天道不共戴天。结个善缘,往后说不定又会成为反天一份助力。 灵心又安抚了两步才把它放下。给金色的蛋它设置了一个吸收灵气的阵法。又琢磨了一下,拿出几件属性不同的先天之物,给彩色的蛋弄了个将火系灵气转化为五行灵气的阵法。 感激的情绪气息更浓。 罗睺却有些酸溜溜,“你对它们倒是贴心。” 灵心隔绝了声音,不让蛋听到。然后对罗睺说, “你一个圣人,还是魔祖,与个没破壳的蛋计较什么。” “本尊偏要计较。” 魔祖阴着脸,一双赤瞳如血,压抑着暴戾阴鸷。 “本尊为了你从天魔域来洪荒,担负凶险,你却对一只蛋都比对本尊亲近,难道吾不该计较?” 灵心歪了歪头,原想说又不是我要你来的。她爱跟谁亲近就跟谁亲近,吓唬谁呢! 但垂眸想想,又觉得并无所谓。与其争辩不休,不如哄他两句,省得麻烦。 她如今虽不能嗅到罗睺的情绪,但经验告诉灵心,魔祖这性子要顺毛摸,尤其得体现他份量重,作用大。 恰好,她现在的确需要他。 于是灵心点点头,含糊认同了一句。然后轻轻拉住罗睺的手,“我知道了,你先帮我护法好不好?” 罗睺垂眼看她拉过来的小手,心里的闷气像是被这一拉抚平了,半面魔纹暗光流转。 “……好。” 得到了第二份天道本源,千年后,灵心顺理成章地突破太乙金仙,步入大罗金仙之境。 不死火山内部粉雾漫散,甜香馥郁,连熔岩的烧灼都减弱了几分。 灵心欣悦无比,才睁开眼,要与罗睺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就听得对方说, -- 第162页 “突破完了?本尊是不是该要些报酬?” 刚刚突破的灵心心情很好,尚且沉浸在晋升的快乐中。闻言笑眼问他, “你要什么?” 魔祖阴着脸,好像勉勉强强地答了两个字。 “肉偿。” 灵心有些讶然,笑了。 “好。” 她说着伸出胳膊,笑吟吟问,“你想要哪块?胳膊,腿,还是——” 说到此处,她拉长了语调,把那红唇翘起,指尖轻点,面泛桃花。眉眼间是勾魂夺魄的风情。 晋升之后,她看起来更美了。并非容貌,而是那从里而外散发的灵韵,如珠光宝气,令人不自觉心生喜爱。 作为圣人的罗睺本不会被大罗金仙的灵韵影响,但他对灵心有意,情况又有不同。 见少女翘起红唇,好似刻意的引诱,魔祖自然不会拒绝。倾身过去,掐住了她的细腰, “本尊就要这块……” 这是指的哪儿?他没有明说。 随即却像一只饥饿的虎狼,恶狠狠咬住了那微嘟的红唇。 魔祖的吻技并没有他的战斗力那么高级。 灵心起先还能笑嘻嘻地迎合,不过片刻就被他的技术打败了。 这哪里是亲吻?分明是撕咬吧! 心魔吃不到圣人情绪,他也不主动给她喂法则。还弄得这么疼。 灵心随即狠推了罗睺一把,打断了他。 罗睺红着眼, “你与那龙子尚且可以亲密,就这般回避本尊?”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幽怨和委屈,并不似言语的刚强。 灵心的桃花眼水色滟滟,看似溢彩流光,实则故意冷淡。似笑非笑的弧度,语带娇嗔,只说他, “不拿点真东西出来,我可就不来了。” “你想要吾的本源法则?” 罗睺沉着脸。而灵心发亮的眼神告诉他,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灵气对心魔无用,情绪杯水车薪,大罗金仙境的心魔,只有法则能填补她的胃口。 她明明有了心,依旧不把他当回事,只当作工具人一样用。那份不在意,很难让相信罗睺她心里会有人。 或许是假的? 罗睺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他性子直接,不存在什么隐忍。 很是随意的抬手摸着灵心的眼睛。没有了碍事的眼纱,那肌肤柔腻,卷翘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蹁跹蹭过他的指腹。 他收敛了一身的刺,对没良心的心魔解释, “若给了你,本尊这具化身恐怕就保不住了。” “你不给,就算了。” 她推开了他,而对罗睺毫不留恋。 灵心的变化很大,比起那惊鸿一瞥的温暖灯火,眼前这不好征服的小野马更加能挑动他的乐趣。 魔祖想了想,提出要求,“给你可以,但你要到本尊的识海里来取。” 灵心感觉不到罗睺的任何,自然答应,身体变成一团粉雾无相无形,遁入罗睺的识海。 * 灵心进去罗睺的识海里。眼前是漆黑帘幕,只有一盏粉色的莲花灯,温暖的光芒明耀,是唯一的光。 却不见罗睺在。 灵心喊了几声“罗睺?魔祖?”,却无人回答她。 不是识海,而是另一片空间。 一时空间震动,粉碎,仿佛跨越了虚空。 她与天道的联系突然断了。 灵心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灵识放出,想跑又被挡了回去。罗睺的身影出现。 他手执莲花灯,缓缓走来,将唯一的光放入灵心手中。 “拿好。” 这一幕氛围极佳,灵心却不解风情,只质问他,“这是哪里?” “灭世黑莲的内部空间。” 魔祖勾起嘴角,邪肆而阴冷。像一条毒蛇那样拉过灵心来,语声好似都带了一丝温柔。 “等出了洪荒,到天魔域,本尊随你怎么吃。” 听到罗睺的话,灵心终于明白,这魔祖要到识海是假,掳走她回天魔域才是真。 然而身为被掳走的主角,灵心看起来很平静地摇了摇头,轻叹, “你恐怕带不走我。” 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苍茫博大的力量从上空撕裂了漆黑的黑莲空间。 灵心抬眸,目光幽幽,不辨悲喜。 “喏,祂不就来了。” 罗睺沉下脸,弑神枪在手,半面魔纹,赤色红瞳战意森寒。冷笑着吐出了两个字, “天,道。” 黑莲被撕开的裂缝处,灰蒙蒙的虚影逆着光,缓步走来。祂每走出一步,面容便清晰一分。 白发,紫衣,通身都蒙着灰色的,唯有额心一点红痣,鲜红欲滴,好似不详。 灵心死死盯着那颗红痣,好似迷惑了一瞬,神情恍惚,喃喃唤了声, “玉宸……” 第77章 黑莲盛开,灰雾蒙蒙,两种圣道气息对冲,以罗睺的迅速落败终止。 罗睺虽已成圣,来的毕竟只是一个化身,根本不是占据了主场优势的天道之敌。 魔息被击溃,罗睺放在黑莲化身里的圣念甚至没有来得及再看灵心一眼,就不甘的消散了。 但不看对他来说或者是一件好事,否则他就会发现,灵心的手中还拿着罗睺刚刚赠予的粉色莲花灯,眼睛却只盯着天道,盯着那一颗血色的红痣。俨然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 第163页 黑色的空间消散了,周遭环境变为不知哪一处的山巅,松涛澎湃,绿竹掩映。 本是绝好的仙山秀景,然天上乌云压低,层层密布。震撼的闷雷声中,狂风乱卷,紫光电光如龙蛇扭曲了云层。 灵心记得这一片天,多年前,有一个人就是在这样的天光中不见的。 而现在,另一个与他神似的身影逆着相似的场景,披紫电雷光向她走来—— 紫衣,白发,他的相貌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颗红痣,让他的眉眼愈发多了几分熟悉。 他走进了,定住在她面前。 灵心忍不住抬手抚摸男人的脸,轻柔地,像是在抚摸什么心爱之物。 “玉宸……” 她的声音透着思念,深情地看着祂。然而看祂的眼神,却透过了祂,宛若在看皮囊下的另一个存在。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的生灵都会读懂,但天道却并不能分辨其中的感情。 祂没有感情,只觉得有一缕奇异的力量在抚平祂,让祂静静地伫足。 那股力量是随着灵心的抚摸而伴生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触碰过祂。以至于祂到现在才发觉,肌肤相亲,被触碰,原来是那么舒服的一件事。 于是天道没有拒绝她。甚至连身后的雷云都散开了。 太阳星的光芒重新照耀这一片天地。竹浪如碧波,在柔和的风中荡漾,花影迷乱了山径,青年的白发似银泉流淌,清冷淡漠。 失去了记忆中昏暗的环境,五分的相似变成了一两分。 灵心不能再凭借那颗红痣带来的些许熟悉感和玉宸消失时的场景欺骗自己。 斯人已逝,失去了她才懂得珍惜,懂得懊悔。 可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把天道当做了玉宸! 心魔突然冷了脸,爱抚的手掌像触电一样抬起来,又重重地打了回去。 “啪——” 那么清脆,竟连天道也避闪不及。 祂皱了皱眉头,抓住灵心的手,让她不得动弹。 “你怎么会有这个!” 灵心怒火燃烧,死死盯着那颗红痣,恨不得动手把它挖出来。 她的嗓音从未如此尖刻,手被制住了就用腿。扑上去,踢祂,咬祂,凶狠发泄自己的愤怒和憎恨。 “你凭什么有!你怎么敢像他!” 天道漠然钳制住了她,对她发疯的话语无动于衷。 皮相于祂来说,的确是不值一提的。祂也不能明白她的愤怒。 祂冷眼看着她发疯,这个角度,使得祂的眉宇间有一种兼具着风霜感的威严,又透出淡淡的包容与仁慈。嗓音微沉, “你太放肆了。” 丫头,你太放肆了。 那嗓音低沉,仿若自带一种缱绻温柔的错觉,与记忆中的某一段波动重合。于是这一瞬间的感觉,祂又变得像他了。 灵心一阵恍惚,因那份风霜与仁慈,她的鼻尖酸涩,下一刻便是更加的怒火中烧。 天道,祂经历了什么风霜?祂能有什么仁慈,什么威严? 该死!该死! 她能猜测到,天道的这番变化必然与祂吞噬了玉宸有关。 就好像祂的紫衣白发是吞了鸿钧的本我道真一样,那颗红痣在灵心看来,就如玉宸。 “你这个贼!强盗!” 灵心恨得发抖。 而天道的眼睛依旧是冷寂的,冰冷机制,毫无波动。蓄着两轮混沌漩涡,对分/身一样存在的心魔有着理所当然的压制。 来自于她心底的憎恨太过强大,无情如天道,都能感觉到那份燎毒。 可是她能奈祂何? “安静。” 天道的意志更高于洪荒圣人,言出法随,灵心便连声音也不能发出了。 她在祂的钳制下无法动弹,也不能出声,只一双滟滟的桃花眼死死瞪祂,像是要喷火。 那般浓烈的感情—— 天道扣住灵心的手臂,神态透出了一丝满意。 祂知道她恨祂。但恨也是一种感情,从心底生出,剧烈的感情。 天道并没有很多的想法,祂只知道她是祂的心,所以只需要全心想着祂,感情为祂而生就够了。 至于是爱是恨,又有什么关系呢?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祂连一线生机都得到了,还搞不定她吗? 让心魔的身心干干净净的,最后再重新与祂融为一体。那便是天道要的圆满。 * 没有第二个罗睺出现,天道眨眼间就带着灵心回到了紫霄宫。 祂想要吞掉一个完全状态的心魔,也就是要让灵心的心魔种子进入每一个洪荒生灵心中。 到那时,每一个新生的修士都要像经历化形和进阶雷劫一样经历心魔劫。 等到这个法则稳定,也就代表心魔的彻底完善。那时的灵心也差不多达到了圣阶。 而现在的灵心尽管有了大罗金仙的修为,但距离圣阶还差得远。 回到紫霄宫,道祖的第一次讲道尚未结束。 大概鸿钧对他们回来有所感应,讲道声顿了一顿,又旁若无事的继续。 天道提着仇视祂的灵心隐入紫霄宫来客们无法察觉的虚空,将她强行打回无形无相的粉雾状态,意念之音传入心底, 【你知道该做什么】 灵心的确知道。除了鸿钧和天道,现在洪荒修为最高的境界不过是大罗金仙。与她等同。其中十有八九都在紫霄宫。 -- 第164页 她需要先给这部分与她修为相当的修士单独来一场心魔劫,种下心魔种子,就可以去集体处理那些低阶的洪荒生灵。 她听到了天道的话,却没有动弹。冷哼一声,用沉默来表达对祂的拒绝。 尽管天道同时兼备了鸿钧与玉宸的某部分特征,但并未继承他们对她的情感。 祂只一味地想要推进心魔完善的进度,哪里会管她什么死活? 在催促灵心不成功以后,祂便毫不留情地打散了虚空中的粉雾。迫使她分离出三千心魔种子,要一次性送入紫霄宫众大能的识海。 就这么一下,把灵心直接榨干了。 那心魔种子都是她的神念剥离而出,虽然成了大罗金仙,一次性也分不出那么多。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挤干的海绵,整个识海霎时空荡荡,有一种尖锐的刺痛感穿透了神魂,仿佛要把神魂分割成千万份。 三千心魔种子尚未触碰到紫霄宫中那些大罗金仙的识海,就先因为灵心的状态而萎靡在半空中,变成无形的粉雾消散。 【废物】 天道冰冷的意念刻入识海,给她更添了几分痛苦。 虚空中的粉雾越来越淡,那种要把神魂分离的刺痛感随着意识的飘渺而渐渐远去。 疼痛之余,灵心唯觉得疲惫与漠然。她想,天道已杀了她一次,现在或许还要杀她第二次。 上一次有玉宸帮她收拢神魂,这一次呢? 她不怕死,却不甘心。 用尽最后一分神念调动散开了的本体,心魔凭着一腔从心底而生的濒死的痛苦与怨恨反哺自己,竟然将所有的粉雾聚拢回来。如一把标枪,射向了天道。 【不自量力】 冷到极致的意念比不周的山石还要顽强,她的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然而鸡蛋碰到了石头,也能发出清脆的一响。 相撞的刹那,天道的淡漠被击溃了一丝。蓦然抬手抓住无形的粉雾,意念冷若寒冰。 【你从哪里盗取吾的本源之力?】 灵心自然不会回答祂是从龙凤二族弄来的。她也回答不了。 又一次,她觉得自己将要醒来新的死亡,消散于天地间。 与此同时,察觉到异动的道祖鸿钧停下了讲道。身形虚化入得此空间。 淡扫一眼这里的场景,便要出手挡住天道。 “请道友收手。” 同样的紫衣白发,天道的表情要比鸿钧更加冰冷。 【鸿钧,你管得太多了】 天道因鸿钧的到来分了心,灵心又能再搏一把。 趁此机会,第二波被炼化的天道本源法则直冲天道,透着粉气,柔弱却尖锐,细细的,像一根钢针狠狠刺入了她最看不过眼的红痣上。 嗡—— 刹那间,无形的波纹自天道眉心震荡开来。随之散开的,还有拼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的心魔。 “灵心!” 鸿钧脸色一变,圣道伟力顷刻间布满整个空间,把散开的粉雾定在此间,不让她飘然得更远。 亦是此时,那冰冷无情的天道蓦然停下手来,闭了闭眼。 再度睁开时,“祂”看着周遭破碎成千万的粉雾皱起眉头,一手伸出,在空中虚掐了个印诀。 淡红色的虚线从“祂”掌心发出,一分为万,散开了去。每根都黏住一块破碎的粉雾,再聚拢回来。 天道,祂竟是在帮灵心? 鸿钧眼中狐疑。 “天道”的眼扫向了他。混沌的漩涡本该无情无波,却让鸿钧感觉到一丝复杂。 下一刻,“天道”与重聚身躯的粉雾心魔一齐消失在正殿中。 * 紫霄宫最偏远的宫殿内,朦胧的粉色雾影渐渐凝实。灵心的意识也随之聚拢了,恢复成粉衣少女的人形。 意识恢复的瞬间,灵心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天道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竟然耗费本源,替她重聚身形?莫非祂又有什么谋算…… 然而灵心充满着狐疑,警惕与憎恨的目光,却在看清几步外那挺拔玉立的身影时瞬间凝滞,不能再挪动分毫。 天道的脸,变了。 白发紫衣未改,可那张清冷疏离的眉目却俨然变成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容。 剑眉飞扬入鬓,鼻若悬胆,轮廓清瘦而蕴着一种英挺之气,唯眉心一点红痣鲜艳如血,醉人心魄。 俊美的青年,他在望着她笑。目光温柔仁慈,眼眸如化不开的浓墨,又似苍茫的星海博大宽和,璀璨夺目。 静静看了她片刻,他向她招了招手,轻唤, “丫头,过来。” 那嗓音低沉醇厚,透着微微的哑,如陈酿的美酒,温润而余韵悠长。 “玉宸?” 灵心不敢置信。 “是你吗?” 青年微微颔首,依旧温柔看着她。 黢黑的眼里映入她的模样,静静伫立着,不会有半点强迫或者催促,只等待她辨认出自己的存在。 是真?是幻?灵心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她眼里蓄了晶莹的水光,两步扑到他怀里,像一只归巢的乳燕,浮萍找到了根茎。云一般轻盈。 “玉宸……你还在,你还活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师尊我好想你……” 她哭着诉说,在他怀里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身体贴合,融洽得就像天然该如此密不可分。 -- 第165页 玉宸抬手轻抚灵心的头顶,顺着柔顺的青丝滑落脊背,一下一下,仿佛有无尽的怜惜。含着缱绻与柔情,他温声安抚她, “吾在这里……吾怎么舍得不要你。” 他是异世客,属于他的时代已回不去。仅有她是他在此世唯一的牵挂。 这种温柔又助长了灵心的委屈。让她的思念多了口不择言的埋怨。 “坏师尊……你怎么那般狠心,说好我好好修炼,你就奖励我,结果说不见就不见了,还要瞒着不让我知晓……这就是你给我的奖励吗……” 玉宸轻叹,“是为师不好。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他听出他话声中的自责,灵心埋怨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个中缘由,她是最没资格责备他的。 克制住了汹涌的情绪,灵心亲亲他的唇,不舍得分开。满含期待地问他, “你怎么会回来?天道呢,祂是不是死了?” “没有。吾只能暂时出来,不过多久,天道意识就会重新醒来。” 玉宸摇了摇头,看着她期待落空失落的模样,含笑安抚她,解释道, “之前天道欲炼化吾之时不断因你体内的禁制触动而分心……” 原是灵心起先是不断地跟人肌肤相亲,触动天道的禁制,让祂在炼化一线生机时分了心。 后来魔祖罗睺出现,要把灵心带出洪荒。感应到这情况,玉宸顺势做出已经被炼化的假象,迷惑了天道。实则藏在了天道的本源核心。 那颗让灵心愤怒的红痣并非他被天道炼化的象征。恰恰相反,那是他还活着的象征。只是暂时被迫跟天道绑定罢了。 “后来你用本源法则刺伤了祂的眉心,吾方能趁此机会出来。丫头,多亏有你。” 玉宸说得温情,灵心也听得开心。 她却没有注意到玉宸眸中一划而过的黯然。 他没有说出的是,之所以能够迷惑天道,是因为灵心也在三清连梦里见过的另一个世界的老子元始,用剩余的一抹神魂抵消了他。 因为穿越时空,那两个残念同样具有某些一线生机的特性,才能迷惑了天道。 他活了下来,可另一个世界的二位兄长,却是彻底地消亡了。 思及此处,玉宸同样不舍地吻了吻她的红唇, “丫头,吾的时间不多,有件事你需得听好。” 拉开像小袋鼠一样挂在他身上的灵心。玉宸的语声无奈,又透出无比认真。 “你要记住,你是心魔,当能掌控一切生灵的心境。天道若有私欲,便也是生灵,可以为你所控。但你切记不可被自己的情绪左右。” “吾曾经帮你找到了心,然下一步你要忘记你的心,才能——” “我做不到!” 灵心打断了他,发泄似的狠狠啃咬了一口他的唇。半哭不哭地说, “你让我有心了,可是有心之后好疼,好难受……都要我有心,有了又说要我忘掉。怎么可能忘掉?” 玉宸默然,搂住她的手掌收紧,道不明是喜悦更多还是怜惜更甚。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语声温柔却郑重, “你能做到的。吾相信你。” “你得成为真正的心魔,才能做回自己。……听话。吾给你留了一件奖励,就在天道体内,你得自己找……” “我不找。” 她口头抗拒,拉着他不松手,抽抽搭搭,好不委屈。 “玉宸,你别走……” 玉宸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像是在弥补多年前的告别。同样满怀不舍, “丫头,你好好的,莫要再受伤,吾一直在……或许,我们还有再见之日。” “真的有吗,再见之时?” 她的眼中有了光。 “会有的。” 只要还在,终有再见之日。 这句话说完,玉宸放开了对鸿钧的阻拦。 在那袭紫衣出现在偏殿之前,恢复原貌。 “灵心道友,你可……” 没事了? 鸿钧的话没有说完,就在看到天道怀抱灵心的一幕时打住了。 天道的模样变了回去。除了红痣存在,与玉宸没有其他的相似。 祂睁开了眼,眼瞳如混沌的漩涡,冰冷无情。 正是祂,是天道。 玉宸又一次走了。但灵心知道,他还会回来。 “我没事。” 灵心挪开视线,从天道臂弯里挣脱出来,一闪身藏到了鸿钧身后,委委屈屈。 “鸿钧道友——要不是你,我差一点就死了。” 灵心默默对鸿钧说了声抱歉。总不能让天道发现是玉宸还在,甚至控制了祂的躯体救她吧。 鸿钧皱起眉,“非吾……” 辩解的话没说完,他却看到了她眸中的祈求。那双桃花眼里有澄净的水流,刚刚经过一场暴雨,摧残了满地的桃花。 极美。 鸿钧不动声色,把话应下。 “吾答应过保你无虞,本还如此。你没事就好。” 灵心听他把话应下了,心里一松,便听得天道对鸿钧冷冷道, “道祖,你该回去了。莫要忘记了本分。” 天道顺眼看像灵心,仿佛知道鸿钧的顾虑,立下保证。 “既已惩戒过,吾不会再对她动手。” 鸿钧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回到紫霄宫。没有解释,讲道继续。 -- 第166页 一众洪荒大能也都不敢问。 偏殿里重新只剩下了天道与灵心。 她看着祂冷漠的面容,依旧憎恨,可想到那壳子里还有另一个意识存在,或许他也能看到她,也能感觉到她—— 灵心就又可以了! 头一次,她主动靠近了天道。 祂本是法则的化身,没有自我,没有性格,吞噬了,就融合了祂认为可取的一部分。 天道不会在意灵心的转变。 淡淡问她, “你不闹了?” 灵心知道。祂就像是过去的自己,不晓得喜,不晓得悲,所以也不会忧不会痛。只凭本能,像一台计算精准的机器,要精准完美地收回身体的部分零件。 她要做的是掌控祂。带祂品尝过世间百味,七情六欲。让祂有心,变成了人,再狠狠地把祂打落尘埃,让祂尝遍苦楚。 只是想一想,灵心就忍不住笑意。 “是,我想通了。” 她温柔地抚摸祂的脸庞,信誓旦旦, “这世上没有谁比我们更相似,我们本就该合而为一。” 天道垂眸看她,眼神依旧无波,连狐疑都没有一分。 “好爸爸,我往后都听你的。” 心魔贴着祂的下颚,气息轻吐,蛇一样缠着祂撒娇, “但我境界太弱,快了我受不住。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良久,天道仿佛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但最终给出了回应。 “可。” 心魔微笑起来,笑得柔情百转,明媚动人。 她知道,她一定可以。 第78章 因为灵心的刻意拖延,紫霄宫的大能们直到道祖第三次讲道结束才全部完成了心魔劫。 像三清这种早先跟灵心熟识的还好,其他人可谓是在心魔劫中吃尽了苦头。以至于第二三次讲道的间隙闲聊论道之时都会先问一句, “你过了吗?” 心魔劫,你过了吗? 被问的若是一脸茫然,就会得到对方羡慕又怜悯的视线,但任他怎么问,对方绝大多数都不会说的。 大家是一个殿里听道的道友,自然该享受同样的待遇。若给了提示岂不是作弊? 当然了,有天道跟道祖鸿钧的支持,最高不过大罗金仙境界的洪荒修士就算提前知道是心魔劫,也抵抗不了灵心日渐成熟的法则。毕竟千人千面,每个人的心魔都不一样。想要渡过心魔劫,只有突破自己。 若是那被问的修士一言难尽点点头,便能收获周遭的难兄难弟。 问他,“用了多少年?” “十三年,不多,可比吾修炼成千上万年都难熬啊。” 说话的人满脸沧桑,听话的人羡慕不已, “道友竟然只用了十三年,吾到现在还没过呢。要不是第二次讲道结束暂停,吾恐怕还在心魔劫中。” “作孽啊!” 旁边的人长叹,“哎,也不知那心魔到底是何来历,这里明明是道祖的紫霄宫,怎么就——” 那个只用了十三年就过了心魔劫的修士犹豫着回答, “吾渡过心魔劫时,依稀看到一个粉衣的女子,很像是一开始在殿门口收座位费的道友……” “原来是她?” 心魔劫至此未过的修士激愤不已,“座位费都交了,她凭什么还这般折辱吾等?她到底是何居心,莫非要挑衅洪荒所有修士?” 却在该修士的挑拨之语说出口后,公认修为最高的三清之一玉清元始开口了。 “闭嘴。” 白衣的青年站起身来,看向这方。他的面容皎若明月,目光却冰冷犹如霜雪,透着讥讽与浓浓的不悦。 “说话前不妨先问问你旁边的人,渡过心魔劫后得到了多大的好处。似你这般愚昧无能之徒,不过拿出两件灵宝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还是这紫霄宫的门槛太低了。” 那修士被骂得涨红了脸,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的人。却见有人点头认同,有人尴尬地不看他,默默远离。 显然元始所言不虚,渡过心魔劫是真的能得到大好处。 别的不说,心境提升都是有感觉的。修行修心,心境上的提升远比法力的积累更难。战胜一次自己,克服一种劣习,往后获益无穷。 但这一点,必须得过了的才能感觉到。至于这花了许多年都过不去心魔劫的—— 个别修士面上浮现不屑的神色,又远了他几步。 这种人,不过尔尔,靠着活得年岁久来到紫霄宫,但以后想来是没什么前途了。 那修士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但想想自己在劫中蹉跎了多少年,心里还是暗骂, 那个女魔头,她没有心! 元始坐了回去,依旧冷着脸。 老子淡淡看他一眼,无声摇头。通天却是笑嘻嘻凑过来,一脸调侃, “二哥什么时候也好管闲事了?” 元始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吾只是看不惯那蠢物扰人清净罢了。” 他说这话时,心里头实则憋着一股气。 当初灵心在第一次讲道前留给他一条遮眼的粉纱后不知所踪,这么些给其他修士设置心魔劫,偏偏一直不来找他。怎么不叫元始气恼? 不知是因为元始心中所念,还是他训斥那修士的话起了作用,第三次讲道的中期,元始正沉浸于道法中,忽而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灵韵。识海心境的神思便已置身于无尽冰雪中了。 -- 第167页 “元始……” 一缕粉纱似落花翩翩落下,缠绕住他的手腕,趴伏在他膝头。 “发那么大的火,真让人家心疼。” 粉衣的少女衣衫半解,痴痴地望着他笑。那双桃花眼蕴着琉璃般的光彩,以至于元始竟一时分不清,是真正的心魔,还是他未曾堪破的妄想。 “你不该想我……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她轻叹了声,抬手抚摸他的脸庞,随之而来的是比花瓣还要柔软馥郁的唇。 他陷入了桃花的谜踪,未有言语,未有动作。被动地感知她。 “可我希望你一直想着我……” 她又叹息着,贴近他的耳畔低语,像一条蛇那样蜿蜒在他怀里。 多坏的心场啊!一点点漫不经心的施舍,就想要他一直想她? 元始让自己板着脸,试图用最威严的神态拒绝她。她的吻却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你想着我,我才能对你好啊——” 她用舌尖数过他的眼睫,话语意味悠长。 元始阂着眼,微微仰头,淡色的薄唇抿着,像是一只陷入沼泽中绝望要挣扎出来的玉兔。 红晕爬上了他的眼尾,仿佛意味着屈服。 识海内的冰雪消融。而鸿钧讲道的声音又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吾得造化玉碟,当教化众生九千九百年,今已结束。” 第三次讲道,结束了。 元始睁开眼,转眸便对上挤眉弄眼的通天,对他做口形, “二哥,你也?” 几千万年的兄弟,不需过多的言语,他就明白了通天的意思。 元始皱起眉头,复又看左侧的老子。 老子对他微微颔首。元始便明白,方才灵心不止找了他,也同样找了通天和老子。只是不知道,他们的识海心魔境中经历的又是什么? “……吾将要合道……此后天道之下,还应有几位圣人。” 来了。 三清不约而同收敛了心神,看向那云台上的道祖鸿钧。 明知鸿蒙紫气是天道对众圣的算计,他们凭自己就能成圣。这一次,他们是不会再走老路了。与鸿钧定下师徒名分就不可能。 鸿钧淡漠迎上三清和紫霄宫众修士灼热的视线,挥手放出七道鸿蒙紫气。 “天道之下,圣位有九。鸿蒙紫气乃圣道之基,应有九,吾得其七。” “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享盘古功德,理应成圣。” 说着,三道鸿蒙紫气飞向三清。 三清早先已定下策略,哪怕紫气是天道算计,他们不用也不能给了别人。加上鸿钧这回没有提收徒的话,他们便也收下鸿蒙紫气,向鸿钧道谢。 鸿钧又道,“女娲日后有一场大功德要完成,可以成圣。” “西方接引准提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可以成圣。” 又三道紫气分别落在接引准提和女娲身上,三人欣然拜谢。 鸿钧扫过下方神情不一的修士们,不待有人插嘴,又继续开始分宝物。 “三清为盘古元神所化,当得至宝……” 一圈下来,老子得了先天至宝太极图,元始得了先天至宝盘古幡,通天得了杀伐灵宝诛仙四剑。女娲得了先天灵宝红袖球和山河社稷图,接引准提也得到了十二品金链。 其他人眼看着圣位和灵宝都被这几人得走,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但东西都是鸿钧的,他想给谁就给谁。 难道他们还能说道祖的不是? 在场也有聪明的,如帝俊就发现了不对。问鸿钧, “道祖只分了六道鸿蒙紫气,还有一道,未有定处?” 帝俊或许对旁的生灵残酷,但对太一的确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吾弟太一天资卓绝,也是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吾愿献出河图洛书,请道祖赐下鸿蒙紫气给吾弟。” “大哥!我不用,还是你来……” 听见这兄弟两个的话,其他修士也想到了这一重。纷纷学着请求。就连女娲也为了伏羲说话。 却有那通天眉毛一挑,笑道,“这么说,我觉得灵心道友也可以成圣啊。” 鸿钧本是冷眼看着修士们争夺,独听到通天的话,多看了他一眼。而后方面无表情地宣布, “第七道鸿蒙紫气已有归属。” “是谁?” 最后一件,总能引起比前面更大的关注。 鸿钧不答,却从所有人的心底升起一道柔美而漫不经心的女声, “当然是我啦——” 话音落下,弥漫在大殿中,方才没有被任何人察觉的粉气汇聚,于云台上浮现出一粉衣女子。 她笑盈盈地环顾一周,当着下方所有修士的面,慢条斯理地取下了最后的鸿蒙紫气。 “心魔!” “嘶,是那个心魔……” 在座的都吃过心魔劫的苦,猜想心魔跟道祖关系不一般。此刻见鸿钧对灵心堪称放肆的举动无动于衷,不敢有什么意见,就此打住。 鸿钧无声地看了眼灵心,留下一句“分宝崖还有无数灵宝,尔等可各凭机缘取来”,就消失在云台上。 听到有法宝可以拿,觉得没捞着好处的修士们大喜过望,想也不想一窝蜂冲向了分宝崖。 唯独三清和西方接引准提没有动弹,而是走向了云台上的灵心。 -- 第168页 女娲原本也与伏羲在前,然回头看了一眼,见同样得到鸿蒙紫气的其他人都不动,迟疑了一瞬,便也停驻脚步。只让伏羲先走,自己留下。 太一见得灵心,本也想留,却被帝俊强行拉走。 其他脚步慢的修士看到这场景,以为是得到鸿蒙紫气的几个要开小会。有灵心那个心魔存在,他们就都不留了。 半刻钟后,大殿内空荡荡,只剩下得到鸿蒙紫气的七人。 灵心走下云台,笑问他们, “怎么不去分宝崖抢宝物?” 通天洒脱的表示,“既然是各凭机缘,去的早与迟,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始颔首,看着灵心,神色自若。 “该是吾的,谁也抢不走。” 准提则走到灵心近前,低声道,“姐姐在此,不比那些灵宝更珍贵么?”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没看住看向准提。 想不到啊,这个小卷毛看着纯洁无辜,说话居然这么有心机。 元始的表情不太好看,灵心却很受用的模样。拍着准提的肩膀唤了声, “乖弟弟。姐姐怎么忍心叫你吃亏?” 准提露出一个笑容,碧绿的猫儿眼湿漉漉,熠熠生光。 “姐姐肯定不会让我吃亏的。” 别的不说,单灵心收座位费的先天灵物,就足够装点几个须弥山了。 灵心怜爱的摸摸准提的脸,笑声提点道,“你想想,天地间鸿蒙紫气有九,道祖得其七,现在看起来已经分完了。可未来天地间的圣人,却不止七位啊。” 接引、准提,女娲,几乎都意识到灵心的言下之意。 七道紫气都分给了他们,这般说来,鸿钧自己没有用鸿蒙紫气啊?那他又是如何成圣的?是不是说不用紫气也能成圣呢? 三个不晓得内情的互相对视一眼,得到鸿蒙紫气的狂喜突然就淡了。 而另外三个通晓内情对此不发表言论,却有老子问灵心,“讲道结束,灵心道友可随吾等回昆仑么?” 灵心摇头,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神情,垂眼道, “不。我哪里都去得,唯独不打算去昆仑。” 通天讶然,“为何?” 灵心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望向殿门口的方向。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静静伫立着一个青年。 祂紫衣白发,眉间一点红痣,神情漠然,如神如祇。 “玉……宸?” 听到通天恍然间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灵心猛然转过头,果断道,“祂不是。” “你还要与他们待到几时?” “过来。” 说话的青年,祂的嗓音低沉,一双眼好似两轮混沌漩涡,直直看着与其他人站在一起的灵心。目中冰冷得仿佛永远都不会产生任何感情。可祂凝望着灵心时却又能让在场的人感受到祂独一无二的专注和一点点的不悦。 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或许,祂在吃醋? 第79章 天道并不知道什么叫吃醋,祂现在还没有吃醋的认知。唯一能说得通的,只有对心魔的占有欲。 心魔出自于天道,本该属于祂。便是不容其他人指染的。 “我该走了。” 灵心对未来圣人们笑了笑,在经过元始身侧时顿住脚步,扭头对他们补了一句,“若是很久不能再见,记得要想我呀!” 要一直想着她,她才能对他们好。 这句话,在三清和接引准提回到自己道场后就会理解了。 鸿蒙紫气的确可以帮助感悟大道,但天道在紫气里做了手脚,多加了点法则。让辅助成圣作用的紫气变成关键性作用。 于是感悟大道变成了感悟天道,如同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一样的方式阻断他们对本来大道的思考,断绝了继续往大道上进步的可能。 而灵心留在他们识海内的心魔分/身能够破解天道的算计,抵消祂的法则。从而让鸿蒙紫气发挥真正的辅助效果。 “姐姐!”准提喊住了她,满眼不舍。 元始看到天道后脸色微变,“你要随祂去哪里?” 那语声虽有刻意的冷淡,却难掩关切。 “自然是去洪荒。” 灵心微笑作答,好像与天道出游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可通天却看出了什么,望着她,语声肃穆至极, “你想做什么?” 他少有露出这般严肃庄重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多年后的玉宸。 灵心的笑容淡了淡,又加深了,向通天保证。 “我不会有事的。” 言下之意,却是默认了她要去做什么的话。 通天似乎想要劝阻她,可灵心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天道。 她相当自然的挽住了祂的手,肌肤相贴。逆着光,携手而去。 其后,道祖的身影浮现于云台之上,同几个未来圣人一起看着灵心与天道远去。 他们并不知道,或许能够猜到些许。从走出紫霄宫大殿的这一刻开始,意味着灵心打算正式开始攻略天道了。 在灵心的理解中,天道是法则的化身。祂的存在更贴近于机器,就像是机器主脑产生的意识。 想要让一台机器真正拥有感情,变成“人”,会很艰难。但灵心已经有了想法,也做好了思想准备。 * -- 第169页 天道以法则的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时至今日,洪荒的生灵无不在祂的掌控之中。 然而祂从未以化身的形态,走过这个掌控中的世界。过往天道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直到灵心给紫霄宫所有的修士种下心魔分/身后,询问虚空中无波无动的祂, “你为何要化形?” “只是待在紫霄宫,躲在虚无之境里监控洪荒,跟你没化形时有什么区别?为何要化出人身来?” 为何?祂不知道,也不认为有思考的必要。 但从祂体内分离出去的心魔却有太多的想法。 “你是天道,你也是你自己。” 她对祂说, “只是你现在还不是完整的人,有了自我,你才是完整。” 天道不能接受不完整。正如祂不能接受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遁去其一,不能容许心魔分裂出去。 祂漠然道,“待吾吞噬了你,自然圆满。” “那是不一样的圆满。” 她的红唇翘起,满眼真诚, “我能帮你。” 尽管对灵心所说的另一种圆满可有可无,但天道还是答应了灵心,以化身的形态跟她一起离开了三十三天外。 只要不出洪荒,祂在哪里都不影响天道的运行。跟她出来,只是为了让心魔的道法更快完善罢了。 * 灵心所谓带祂认识自己的第一课是五色。 从三十三天下来,最先看到的是周天群星。其中又以太阴太阳光芒最盛。 她先带着祂来到太阳星。站在扶桑树上,指着下方沐浴汤池修行的大金乌说, “看到了吗?那是金黄色。” 桃花眼的少女嘟着嘴,“我本来不讨厌黄色,但我不喜欢金乌。” 太阳星上光辉灿烂,大片的金黄金红交织,耀得人眼发晕。 天道的目光穿过扶桑的枝叶,淡淡扫过汤池中沐浴太阳真火的金乌。 祂记得这里。在祂的化身与化形后的灵心初见之后,祂就将灵心从昆仑扔到了太阳星。禁锢她的修为,让她承受太阳真火炙烤的痛苦作为惩戒。 “上一次你把我丢到这里,烧得我浑身哪里都疼。” 仿佛是与祂的思维同步,灵心也说起了那一次的经历。 她拉起祂的手,按在自己的肌肤上。 从脸颊抚摸,顺着柔腻的肌肤,伸到粉衣里,滑落心口。 “你摸摸,到现在我身上都还是热的哩。” 她语气轻柔婉转,透着娇嗔。 确实。 祂的体温是石头一样的凉,同出一源的灵心肌肤却是温热的。 温热,绵软,五指一裹就盈满了掌心。掌心下,有一颗更为火热的东西在跳动。 而祂是没有的。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祂随时都可以变化出来。快的慢的,磅礴的,细微的,温热或冰冷。 没有任何价值。 天道面无表情地看着灵心,眼睛没动,手也没动,像一块石头,能够就这么站到天长地久。 灵心笑了笑,抽出了祂的手。 “看来你也跟我一样不喜欢太阳星,那我们再去太阴星看看。” 她自说自话,祂一言不发。 可一个印象却悄然烙印下了——她不喜欢金乌。 * 太阴星是与太阳星截然相反的地方。到处铺满了莹白的光,清冷柔和。尤以那棵月桂树,它的光芒已经不是洁白,而是纯净。细白的花散发醉人的浓香,连带着灵心对太阴星上未来会嫁给帝俊的羲和常仪姐妹都多了宽容。 “这是银白,跟你的头发颜色一样。” 她揪出祂的一缕银发,状似好奇,“你化形成这样的发色,是因为喜欢银色?” “因为道真。” 道真是鸿钧的本我,跟鸿钧一样紫衣白发。还是一片灰影的天道先吞噬了道真,于是也继承了 并非喜欢。 灵心点了点头,笑了。 天道吞噬了道真,鸿钧对她有情。祂又吞噬了玉宸,玉宸对她有爱。 她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走罢,我们去洪荒大陆。” 洪荒倾尽了盘古的精血,相比灰暗的天魔域,其风光无限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波澜壮阔的四海、烈焰永远汹汹的不死火山、冰雪覆盖的昆仑、奇花异草无数的不周山……阳光、雨露、绿叶、红花,每一种色彩都不尽相同。 蓝、紫、黑、白、赤、黄、绿……灵心不厌其烦地给祂说着那些没有任何价值的颜色。然而皆不能让祂产生丝毫的波动。 纵然看到五彩斑斓,于天道来说也是虚无,无色。 天道目中所视,只是本源。不论外观颜色如何改变,本源都是不变的。 何必去纠结其相? * 转机发生在一次无意的邂逅中。 那时他们漫无目的地来到了不周山下。 尔时正值初春,山谷里有十几棵桃树正开花。 灵心忽而降下云,到一棵桃花树下,拉着祂的手臂晃了晃。 “看,我喜欢这一枝桃花,你帮我折下来好不好?” 天道漠然看着灵心。 祂不明白这个请求有什么意义。折一枝桃花,她挥挥手就能毁灭一片桃林,为何却要让祂来折? 但祂还是照做了。 -- 第170页 抬手折下灵心看中的花枝,放入她的手中。 少女举起花枝,映着脸庞,歪头望着祂笑。 问祂,“好看吗?” 春风起,青丝与桃花一齐飘摇。 于漫天的粉色中,她手持一枝桃花,与祂四目相对。那一双明眸半眯,眼尾氤氲了粉红,手中的比桃花还要艳丽三分。 那是祂看了这么多地方,唯一能产生波动的颜色。 灵心又一次追问祂, “你喜欢桃花吗?粉红的,跟我的衣裳一个颜色。” 这一回,天道竟是开口了。 祂注视着她,漠然问道, “何为喜欢?何为厌恶?” 灵心给出一个最直观的回答, “你想多看几眼的就是喜欢,不想看的就是厌恶。” 她含笑看着祂的眉宇,目光凝滞,映入一点血色。 “我就喜欢你的这里。” 哪里?天道垂眸。 她便伸出手臂环住祂的颈,拉他低头,然后踮起脚尖,吻祂的眉心。轻柔了声,饱含浓情厚意。 “这里,一点赤色的,很是好看。” 心魔与祂同出一源,但不仅体温是热的,嘴唇也比祂柔软。 然而只亲了一下,灵心就松开了祂。轻抚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她望着祂,眼中有期许。 “你喜欢吗?” 不管是太阴星银白色的月桂,还是太阳星灿烂如金的光辉,亦或是蔚蓝与天一色的海洋……等等于祂来说都是平淡。 但因为这个吻,因为这桃花与她的颜色一样,粉色就像是有了与她一般的温度。暖热,柔软,轻盈地随风而舞。 长风掠过了青年银白的发梢,紫衣飘飘,若仙若圣。天道如混沌漩涡般的瞳孔蓦地静止了一瞬,映满了少女的笑。 迎着春风,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也似那春日初桃般生发了—— 祂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期许的目光。 片刻后,天道终于微微颔首,用依旧没有波澜的淡漠语气回答, “你,吾可以多看几眼。” 无所谓什么好看不好看,喜欢或者厌恶。只是这样的她,祂可以一直看下去罢了…… 第80章 听到天道的话,灵心红唇微张,桃花眼睁大了,看着祂一脸诧异。 她才定义了喜欢就是想多看几眼,天道便回给她一句可以多看她几眼。这前后一呼应—— 她缓缓眨了一下眼,问祂, “所以,你喜欢我?” “嗯。” 祂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神态却依旧漠然。那双盛着两轮混沌漩涡的眼瞳冰冷,注视着她,连她的模样都未曾照入眼底。 哪里有一点像是喜欢的样子? 灵心大概明白了,此时的天道一如当初初心懵懂的她。尽管还没有真正动心,但也是一个不错的进展。 她想试试祂现在对她的底线。 于是灵心凝视着天道的眉宇,笑得温情,伸手去握住祂的手。 “陪我去西方吧。我答应了菩提弟弟要帮他们的。” 天道对去哪里无可无不可,但灵心却期待地看着祂,好像很想得到祂的答案一般。 与她对视几眼,天道漠然抬眸看了眼头顶无边的苍穹,又低头看了看灵心与祂十指相扣的手,停顿片刻方道了声, “可。” 她得到了回答,喜笑颜开。 天道看着灵心仿佛很高兴的模样,永远冰冷机制的思维中隐约泛起一丝奇异的波澜—— 得到祂的回答,有那么重要吗? 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虽陌生,但并不讨厌。甚至多来几次,祂也是可以接收的。 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天道跟灵心一起到了西方。 相比于东方的富饶,人杰地灵,西方的情况的确称得上一句贫瘠。灵气稀薄,灵物稀少且品阶不高,修士的整体水平也偏低。 站在须弥山往下看,入眼一片荒芜,还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听说是被道魔大战导致。接引准提填补了好多年都没能让须弥山回到原来的样子。 看到灵心,哪怕天道就站在灵心身边,也不影响准提试图过来与她亲昵。 “姐姐!” 眼看着那有着碧绿猫儿眼的少年过来,灵心松开了与天道交握的手,抱住准提。 准提靠着灵心的姿态是那般自然,明亮的眼里尽是欢喜。而灵心脸上的笑容也要真诚灿烂得多。搂着少年笑声安抚, “姐姐答应过你讲道结束后就来西方的,你看我这不是来了吗?” 少年的眼睛像一汪波光粼粼的碧水,清晰地映入她的模样。那是祂做不到的。 然后天道都听到准提满怀依赖,原本清亮的嗓音都添了一种缠绵的柔柔的声音,撒娇一般说, “我知道姐姐最好了。” 接引含笑看着他们,只眼角的余光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被落单的天道。没有说话。 他隐约能猜到天道的身份,但那不是他能管的事。 西土的灵物稀少,风沙却格外的大。 看着灵心掏出家底,跟准提接引商量着要如何建设西方,天道握了握之前被灵心牵着的手,面无表情。 如果这就是厌恶,天道想,祂大概是懂了的。 须弥山上空的天陡然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压低,风萧萧,分外的凉。 -- 第171页 祂的神态如此冷淡,虽然灵心感知不到祂的情绪,也能通过天气来判断祂的不悦。更不要说本就心里没底的接引准提了。 灵心给了准提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副发愁的模样, “西方贫瘠,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她转眸望向天道,带着期许, “西方可能有什么转机吗?” 准提抿着唇,闷闷不乐。而接引看天道的目光却比灵心更加热切。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青年若做出承诺,对西方是怎样的意义。 天道侧了侧身,不答话。倒像是耍脾气一般。 灵心看着天道面无表情的模样,唇角微勾。掏出一堆从狴犴那里要来的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等物,分了一些给准提。然后走过去,拉着天道的手,走向一棵菩提树。 拿着一串玛瑙珠子,一块琉璃在手里比划着问祂, “你觉得这棵树是挂玛瑙还是琉璃好看?还是全都挂上的好?” 她又开始顾及祂的想法了。 天道没有说话。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灿烂的阳光映照着灵心手中的珠串,剔透玲珑,光晕朦胧,晃得她的手指愈发纤细嫩白。 她的手,比一切金银琉璃七宝八宝都要好看。 “全部。” 祂终于发表了意见。 模糊的自我认识随着灵心一句句的询问逐渐加深。 于是不久以后,原本看起来荒凉,只是多一点灵物的须弥山就被灵心和接引准提携手改造得金碧辉煌。 金玉为底,琉璃为叶,枝头悬挂着珊瑚、砗磲,串串赤珠在风中叮咚作响。 他们甚至挖了个大池子,同样以金银铺底,然后再种下十二品金莲台。 一片金灿灿的背景映衬中,灵心指着那池子,高声说, “终有一日,这池中会开满不同品阶的金莲,由信仰之力化为八宝功德池水供养。” 要有多么磅礴的信仰之力才能汇聚成功德水? 接引准提怔怔看着于七宝掩映中好似光芒万丈的灵心,仿佛能从她的言语展望中看到信徒如海的那一天,顿时心潮涌动,激动不已。 “灵心道友……” “姐姐……” 那么多年,那么多的修士都在嘲弄或同情西方的贫瘠,讥讽他们二个无能。只有她,不仅没有鄙薄,还会尽其所能帮助他们完善须弥山道场。甚至许给了他们一个光明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随着灵心所言而发生了变化,但谁也没有察觉。 天道沉默了许久,直到准提又一次出现在灵心身旁之时,祂蓦地抓紧了灵心的手。看着大变样的须弥山,缓缓道了句, “西方当兴。” 接引精神一振,喜形于色,向天道与灵心而拜。 “多谢道友……” 至于这份感激到底是针对天道还是灵心,她自信地觉得是自己。 对天道的试探初步取得了成效,灵心面上不显,心中却格外振奋。 她正琢磨着用什么方式再接再厉,却见天道抬头仰望苍穹,片刻后,转过来对她道, “该走了。” “去哪儿?” 灵心有些诧异。 “紫霄宫。” * 哄着天道做下西方当兴的许诺后,灵心本想在西方多停留一段时日,却不想这么快就被祂带回了紫霄宫。 当天道走进紫霄宫的正殿内,再次与鸿钧碰面,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随着鸿钧与天道同样淡漠的语态而响在耳畔—— “时机已至,你当合道。” 以圣人之身合于天道,成为天道的一部分,即为合道。 虽说合道后的鸿钧必定修为境界能更上一层,且依旧可能保留自己的意识,但他的一言一行需得合乎天道。在灵心看来,也就等同于失去自由的天道化身了。 从道真,到玉宸,再到鸿钧,天道是何等的贪婪。 “一定要合道么?” 她眉头轻蹙,殷殷的目光望着鸿钧。 灵心是不愿意鸿钧合道的。 抛开鸿钧未来是否会被天道吞噬同化不提,等到道祖鸿钧都被天道融合了,那她呢?她这个心魔能逃的掉吗? 鸿钧对上灵心切切的目光,天青色的眼眸微沉,缓缓摇了摇头。 他未曾言语,天道却看向灵心,淡漠开口道, “待下一次量劫后,便是你重归天道之时。” 灵心刚才以为天道对她有了一些不同,因她许诺西方大兴。等碰到真正利益相关的算计,祂又变回了冰冷机制的“机器主脑”。 然而天道的话说完,不等她再言语,便化作一团她无比熟悉的灰雾裹住了鸿钧。 灵心冷眼看着那团灰雾,起先还只限于鸿钧周身,而后愈渐扩散。 通过上次鸿钧予她在紫霄宫的权限,她隐约可以感觉到天道与鸿钧的意识逐渐抽离,从活跃无处不在变得沉寂,仅限于那团灰雾内。 看着看着,灵心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冒出个危险的念头。 要是她趁天道鸿钧合道之际攻击这团灰雾,是否能给予天道重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灵心自己也清楚,以她现在的层次想要重伤天道是不可能的。 未来已经不可避免,与其想那不切实际的,不如趁此机会提前了解一下所谓的合道,兴许未来轮到她自己时能有一线生机。 -- 第172页 “一线生机——” 灵心喃喃说出这四个字,视线突然凝固在那灰雾的某一处与其他地方并无二样之处,闭上了眼。 对修士来说,大多数时候,灵觉要远比视觉更精准。 她感觉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灰雾的范围越来越广,灵心维持着闭目的状态,周身粉雾漫散,便如游魂一般走进了灰雾之中。 置身于天道的意识内,哪怕祂此刻出于闭关的状态不观世事,对一直反感天道的灵心来说也是极为难受的。 大许是因为这份反感,她所感应到的东西便若即若离,难以触碰。每每刚以灵识碰到,擦了个边,它就滑不溜秋的躲开了。 如此多次,灵心来说不耐烦了。 她的眼皮动了动,方才想要睁开眼,却有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在耳畔。 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那语声低醇温和,如暮鼓晨钟,沉沉回荡在心底,驱散了她的烦躁。 灵心面上一喜,“玉宸?” 她想要睁开眼看他,却有一温热的手掌覆于她的眼皮上,不让她睁眼。 那触感温热,半虚不实的,好像她一睁开眼对方就会消散的水波一般。 她不敢再试图睁眼,轻轻抬起手,一边抚摸覆在自己眼上的手,一边轻声问, “玉宸,是你吗?” 玉宸并未回应她的呼唤,只用她最熟悉不过的嗓音娓娓而述, 一说,“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又说,“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 这些语句她或许曾经听过,或许没注意听过。但这一刻,它们便如泉水滴入干涸的土壤,须臾之间就被她吸收应用。 心,渐渐的放空了。 灵心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团五彩的灵光,在灰蒙蒙的雾气层层的包裹中,散发出明亮而不刺眼的光。 那是真正的一线生机。亦是玉宸留给她的礼物。 她找到了。 灵心蓦然扣住那只遮住她眼眸的手,身体后仰,半靠着那具虚幻不凝实的身躯,充满依赖地问, “若祂往后要我合道,我该怎么办?” “祂是天道,你也是。” 身后的人低下头,温热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廓,温声作答, “吾会帮你。” 第81章 祂是天道,你也是。 简短的陈述的语声低沉醇厚,透着那人特有的温柔,可对灵心来说却如雷声响彻心间。 心魔原本是天道法则的部分,当初她分裂天道的本源之力化形后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看作是天道的在逃分/身。随时都有被天道收归的危险。 但此刻听到玉宸的话,灵心才发现原来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自己跟天道的关系—— 天道亦是法则的化身,只是意识形成比她早,代表的法则比她多,能够掌控的本源之力也比她多。但他们是系出同源的。 就好像她挑衅天道时玩笑般叫祂“爸爸”一样,已知天道本源只有天道和她能够使用,如果“天道爸爸”死了,遗产“天道本源”岂不都由她来继承吗? 祂是天道,她也可以是天道。 与其畏畏缩缩,被动等待着天道来吞噬她,不如主动一些,干掉天道,翻身做主! 灵心的情绪激情起来,自然瞒不过此刻与她心神相连的玉宸。 “才想夸你有进步,怎么还像个孩子?” 那低沉温和的笑声入耳,似有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在耳畔鬓角,缱绻温柔,让她脸颊也似晕染了热气,泛起醉人的潮红。 灵心的眼眸轻颤,试图扯开遮在她眼上的手掌,却没有拉动。 “我不能看你么?” 她握住玉宸的手指扣紧,有点不高兴。 那么久才能找到机会见他一次,他竟遮了她的眼,算什么意思? 灰雾中半虚半实的玉宸垂眼看着她,半透明的身躯从里而外发出五彩的光芒,与灵心在灵觉中“看到”的一样。 他轻叹一声,语声严肃了几分, “抱元守一。机缘转瞬即逝,莫要分心。” 灵心抿了抿唇瓣,拉拉他的手,退让一步, “那,你好歹让我吃点甜的。” “你这丫头……” 他自来是对她没办法的。低叹一声,却额外强调, “下不为例——” * 鸿钧不知自己已经在这片灰暗的浓雾中存在了多久。 在他的识海内,鸿钧清楚那灰色的浓雾是天道法则的显现,若让灰雾进入身体,也就意味着他将与天道法则融为一体,即为合道。 法则之力不断侵蚀着他识海内的圣念化身,哪怕鸿钧一直与之对抗,他皮肤的某些地方也已经染上了灰暗的色彩。一块块的似干燥的石灰一样,斑斑点点,黯然而灰败。 鸿钧紧闭双目。 一步错,步步错。只怪他当初想要得到造化玉碟太过迫切,不曾发现天道在造化玉碟的碎片中做了手脚。才会导致道真成为天道的分/身,不得不与天道绑定。 至如今,还有何法可解? “鸿钧道友——” 混蒙中,有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悠悠。 鸿钧睁开眼,于灰蒙蒙的世界中,一缕五彩的光线冲破了灰暗。 “鸿钧道友——” -- 第173页 五彩光芒中的女声又唤他,笑吟吟的,嗓音轻灵悦耳,似黄莺鸣啼。 鸿钧伸出手,看着那光芒落于掌心。 静默不到一刻,他出言点出了五彩光的根底, “一线生机。” 掌心里的光团闪了闪,散发着与天道一般的气息,却又用与灰雾截然相反的光亮,明明白白的显露出她与天道的不同。 “是心魔哦。” 一点粉意闪烁,小蛇般灵巧,蜿蜒缠绕住他的无名指。 与之相对应,轻灵的女声变得柔媚起来,撒娇一般绕着他的指腹转了个圈,央他, “不要防得那么死,让我进去嘛!” 他防备的是天道,自然是无差别。 听到灵心的声音,鸿钧缓缓收拢手指,穿过了蕴着五彩光的粉息。他低低“嗯”了声,天青色的眸中微微柔和。 曾经灵心被天道禁锢于三十三天外的虚无空间,鸿钧去三十三天外试图救她无果。对灵心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 灵心没有等到他。 他却等来了她。 坚固的圣道伟力向粉色小蛇打开了一道口子,将识海的控制权与之共享。 下一刻,鸿钧只见五彩光芒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 混蒙的雾气中亮起点点星光,他听到清亮的唱诵声,伴着哗啦啦的水流,由朦胧逐渐变得清晰了。 “日出大月是吾道,天七地三回相守——” 一轮明月高悬,漆黑的天幕群星闪耀。见两岸青山连绵,碧波幽幽,有一叶青色的竹筏拨开芦花丛,慢悠悠飘荡而来,荡碎了江心的朦胧月影。 他应该是想看到什么的。 好像是一瞬,好像经过了亘古的永恒,那竹筏来到了他的面前。 碧青的竹筏上坐着一道粉色婀娜的身影。她粉色的纱裙湿透了,愈发衬得肌肤晶莹胜雪。 她笑着抬起腿,溅起哗啦啦的水花。银珠飞舞,映着那双桃花眼氤氲醉人的光彩,连江水星光一起揉碎。 许是晚风太柔,鸿钧的意识也没有那般清明。 惯常时清冷的天青色眼眸染上些许热度,定定看着少女提出水面的玉足。 “吻我——” 她的足尖又抬了抬,湿漉漉的裙摆下两条雪白的长腿比珍珠还要白皙细腻。 他仿佛受到蛊惑,伸出手,重重握住了那只纤细的脚踝。 指腹摩挲,他察觉到她想要往回缩的意图,下意识握紧了对方欲要抽回的脚腕,拽向自己的方向。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少女落入了水里,也落在了他的怀里。 她从水里探出头来,乌黑的长发在水面四散,循着水波,如海藻飘荡。 “鸿钧道友,你也变坏了,竟欺负我。” 她嘟着嘴,唇上泛着层莹莹的水光,煞是诱人。 他们贴得那么近,以至于他能清晰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滚过了额间,愈发显得肤质剔透。 那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倒映着星辉明月。少女红唇微张,轻轻喘息。像一个粉色的梦。 呼—— 咚咚—— 那般轻微的呼吸声,伴着心跳,像是另一种无言的邀约。 他靠近了她,呼吸微沉,与她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却突然侧了侧脸,眼睫低垂,委屈地说, “我不想合道。” 所以呢? 天青色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注视着她。他不需要问出这个问题,因为答案只有一个。 “你帮帮我……” “好。” 道祖低低应了声,抬手托起灵心的后颈,与她气息交融…… * 道真可以算是天道的分/身,但另一半依旧属于鸿钧。 当天道吞噬道真之时,祂就与鸿钧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天道可以以此来要挟鸿钧合道,鸿钧也能利用这种联系反制天道。 一线生机的存在就像在天道的本源仓库给她开了后门,让她能够偷偷进入核心部门,盗取能量。 而鸿钧则是仓库管理员,悄悄给她关闭了监控,以合道拖住天道,隐瞒她盗取天道本源的行踪。 有他们帮忙,与天道同出一源的心魔终于可以大着胆子盗取,不,搬运天道的本源之力了。 * 距离道祖在紫霄宫第三次讲道后千年,女娲于不周山捏土造人,得大功德成圣。 圣人出,紫气东来三万里,天地共庆。 因与鸿钧合道而意识陷入沉睡的天道也在此刻苏醒过来。 意识清醒的瞬间,祂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渗透皮囊,竟是第一次产生了一丝空虚疲惫之感。 什么情况? 天道的意识还处于懵懂,并不明白什么叫身体被掏空。有鸿钧和玉宸的遮掩,祂也不觉得是很大的问题,只是本能地想要去排查一下。 就在祂将意识沉入,想要逐一排查法则之时,一缕粉雾具现的灵识袅袅娜娜,竟是主动地缠了过来—— 【好爸爸,你知道什么是神交吗?】 自来都是祂对别人意念传音,什么时候竟轮到别人给祂意念传音了? 占据整个三十三天外的灰雾之上,刚才睁开了天眼都凝滞了一瞬。 祂在乎意念传音,更甚于所谓的神交。 天道无事不晓,区区神交……知不知道,对祂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 第174页 天道理所当然地忽略了祂认为不重要,没价值的点。然而下一瞬间,祂就为自己的忽略付出了代价—— 粉雾如烟罗密布的网,轻而易举穿透了祂的法则防守,直达核心之处。 冲击,包容,束缚,一刹那间,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特之感充斥了祂的所有—— 那样的愉悦,和圆满。 第82章 灵心没想到女娲成圣会来的这么突然。 当天道因为天地间有新圣人诞生而苏醒之时,她的意识还分离在外“养鱼”。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还得从千年前讲起。 却说千年前,灵心刚刚通过玉宸的一线生机和鸿钧放水找到天道本源。时间有限,也不知什么时候天道就会醒来,她自然是抓紧时间撕咬吞噬天道本源,大吃特吃。 然后吃着吃着,灵心就发现自己竟然跟几道被天道发放出去的鸿蒙紫气建立了联系。 鸿蒙紫气乃是圣道之基,在鸿钧最后一次讲道后分别赐给了未来几位圣人。天道要在鸿蒙紫气中做手脚算计未来的圣人们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鸿蒙紫气与天道的关系十分紧密。而当灵心入侵到天道核心,自然发现了这一部分,顺便也与之建立了联系。 仔细研究了多年,灵心发现如果单纯靠自己,恐怕两个量劫后也搞不定鸿蒙紫气,但假如借由这次与天道的联系,加上她留下的心魔分/身,她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解除几个圣人体内鸿蒙紫气的隐患。 不管以后是否需要几个圣人相助,单纯凭借她跟三清、西方二圣的情谊,灵心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在天道尚未苏醒之时,当初分割了祂部分本源之力的心魔就开始了一边“啃老”一边“包养小白脸们”的一千年—— * 灵心第一个凭借心魔分/身建立联系的是元始。 或许是因为元始对她的感觉最深刻,吸引力也就格外的强。当她分离意识从元始的识海中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白得刺眼的雪景。 他应当是在闭关中。 白衣青年于雪峰之巅负手而立,晶莹的雪花如飘扬的柳絮,在寒风中飞舞而不落其身。见他金冠玉带,脚下是茫茫云海,一身孤高,清正庄严。别的不提,漂亮是真的漂亮。 心魔是个看脸的心魔。灵心一时心痒,就轻车熟路的撩了。 天地苍茫的洁白中突兀出现了一缕粉色,像一朵与冰雪格格不入的春日初桃,清新而俏丽。 “兔兔,好巧啊!” 桃花飞进了雪的怀里,娇滴滴的绽放笑颜。 元始起先恍惚,不敢置信。随后便冷了脸,推开她故作镇定,“你怎会在此?” “我一直都在啊。” 少女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是说过么,只要你想我,我就在的。” “谁在想你?莫要胡说!” 他似恼羞成怒,寒风中的雪花飒飒,凉意瘆人。 “好好,那是我想你总行了吧?” 那语声轻柔,透着诱哄的宠溺,好似在对情人诉说爱语。 可元始清楚,都是假的。 她对他无心,他已经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能再信她的假话? 元始的神情冷漠,狭长的眼里压抑着恼怒,又有些许被掩饰过的不已察觉的疲惫。冷冷质问, “同一种手段,你还想用多少次?” “我用了什么手段?” 灵心瘪着嘴,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反问。 “我为天道所制,被关在紫霄宫不知何时就要被祂抹杀。我在那般险境中找到机会便来看你,你却——” 没良心的心魔深谙留白的技巧,后话不提,只把眼眸低垂。 一丝晶莹的泪光湿润了眼睫,沿着面颊滑落。好不委屈。 元始明知她是个骗子,但头一次见她因自己落泪,哪怕是假的,也让他软了心肠。 灵心继续演悲情, “既然你不想见我,罢了,那我走……” 走字尚未落音,慢吞吞欲转身的灵心已被元始拉了回去。 未来的玉清圣人一张俊容阴晴不定,绷着威严与自尊,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待吾成圣,定叫你,叫你……” 后面的话他仿佛是说不出口,咬了咬牙,竟又改口了。恨声道, “叫那天道付出代价。” 灵心没忍住扑哧一笑,只觉得他放狠话的样子凶巴巴很是可爱。遂吻上他的唇,灵识随着笑声缠绵而上。 “那你要好好努力呀,早点搞死天道救我出苦海哦——” * 因为元始对她的信任和神交过几次的默契,没花到百年,灵心就解决了他的鸿蒙紫气问题。 第二个被灵心感应到的,是准提。 也是凑巧,这时的准提恰好想到了灵心。 灵心以心魔□□的形态从他的识海中投入意识之时,准提正坐在八宝功德池边,用神通将别处培育出来的金莲花苞一朵朵插进功德池内。每移一朵就念一句什么。 仔细听来方知是, “姐姐回来,姐姐不回来,姐姐回来,姐姐不回来……” 灵心忍俊不禁,把准提拉入识海,给了弟弟一个拥抱。 “我回来啦!” “姐姐!” -- 第175页 进入识海中的准提神识满面欣喜。 看到那双碧绿的猫儿眼璀璨若宝石,灵心笑着揉揉他的卷发,亲昵地说他, “往后是要成圣的人,不好好闭关修炼,倒玩起了莲花。” 准提闻言,碧绿的猫儿眼黯然了几分,对她坦诚, “虽然姐姐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但我还是很想念姐姐啊。” 灵心:…… 她的弟弟到底是怎么歪成这样的? 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灵心想起自己来去匆匆,不仅也有几分心虚。 安抚道,“是,提提最乖了。” 准提小心翼翼的问, “那姐姐多来看提提几次好吗?” 弟弟这么可爱,这么体贴,怎么能不宠呢? 灵心满口答应,“好。” 准提这才露出微笑,问灵心的来意…… * 灵心第三个感应到的是通天。 与元始一般,三清具在闭关中,不需要灵心专门费心思拉进识海。 通天的识海中是灵心见过多次的星云。灵心找到他时,他正侧以右手托额的姿态卧在一朵云上睡觉。 灵心不知道通天是怎么能在入定状态下躲懒的,但不影响她趁机戏弄一下好朋友。 她悄咪咪伸手欲遮住通天的眼,口中喊, “猜猜我是——” 话还没说完,那看起来酣睡懒散的青年身上顷刻间爆发出一道锋利的剑气,向着灵心扑面而来。 灵心本是玩闹的心思,又没跟人近身打架的经验,一时措手不及,愣在原地不知闪躲。 尽管这不过是她放在通天识海中的心魔分/身,被灭了也不算什么,但却会失去这一次帮通天解决鸿蒙紫气的机缘。必须等待下次灵心重新种下心魔种子。 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青年睁开了眼,反手抓住灵心的手臂往怀里扯了一下,恰好避开那道剑气。 她自己站立不稳,直直撞进了通天怀里。她“哎呀”一声,嘴唇却仿佛磕到什么,同时听到自己和对方的闷哼。 灵心睁开眼,正与一双明亮的星眸相对。 四目对望,具是讶然,愣在原地。 她看到那熟悉的眉宇先是一阵恍惚,“玉”字喃喃无声刚张嘴,对方剑眉一挑,却不轻不重地咬了她的唇瓣一口。 仿佛是尝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眼睫轻眨,竟又探究地加深了侵入。 年轻的上清生涩,莽撞。刹那的迸发,连吻都透着一股肆无忌惮地锐气勃发之意。 差别如此明显,灵心哪里还能失神下去?下意识就推开了他。 通天并未强求,一感觉到她的抗拒就松开了她。 两人分开,他却是就着这姿势,眯了眯眼,半真半假地问她, “大哥可以,二哥可以,怎就吾不可?” 眼前的红衣青年似笑非笑的,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气。 灵心恢复常态,与通天对视片刻,她轻笑,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为何?” 灵心笑嘻嘻的,像是在开玩笑, “我糟蹋全天下,也不愿意糟蹋你。” 通天这次却少有地逼问了下去,“是因为玉宸?” 灵心闻言一顿,却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你。” 她学着他的模样,方才半真半假地说, “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做心魔的无相无形,没有良心,但我最重要的朋友只有你。” 说到最后一句,灵心的口吻无比认真。 通天是第一个给她绝对信任,让她进入识海的人。他是最初的玉宸,没有经历过背叛和苍夷的那个他。 那样一缕晨光熹微,一把锋利睥睨的剑,她只望他的心永远澄净,意气风发,怎能忍心让他沾半点阴霾,患得患失? 一如老子所言,不要招惹通天。 她已不是最开始没心没肺的心魔,如果可以,她想给自己留一个朋友。 感觉到灵心的认真和诚恳,通天一时静默。 过了片刻,他大笑着揉乱了灵心的头发,在她变脸前翻身而起,身形出现在另一片星云上。 “这是回报你刚才使坏哈哈哈——” * 花费了一番波折,灵心第四个才找到了老子。 原是老子的阴阳自然之道参悟到达一定境界,心境已然到达圣人之境,灵心只能感觉到浅薄的联系,知道心魔分/身还存在,却找不到那虚无缥缈的存在。最后还是借助了通天给老子去了一道传讯才联系上。 太清从忘情而入极情,不过一瞬之间。那一时的感应,比之元始还要浓烈。 灵心随着那剧烈的联系踏入老子的识海,只看到混蒙中,黑白二气如阴阳双鱼围绕老子徐徐扭转。面容祥和的青年就站在双鱼之间,清隽如月,恬静淡然。温和道, “灵心道友。” 感觉到空间内遍布的陌生法则,玄妙无比。想来他已触摸了圣道边缘。灵心惊喜又有点小嫉妒,轻哼一声道, “我可是刚从你两个弟弟的识海过来,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老子摇头。目光平静,温和,含着浅淡的笑意。 “万般皆是缘法。” 灵心深刻觉得,以太清这通身清净无为的气质哪怕换成另一个时间老头子的面貌也一点不突兀。 -- 第176页 她嘿然,叉腰质问,“你不问我,我可要问你了。” “可。” “你说,有没有想我?” 仗着这次过来的理由充分,灵心逼问得理直气壮。 老子微笑颔首,“有。” “我不信。” 她嚣张地拉下太清颈前的衣襟,桃花眼挑衅般对上那双澄清怡然的灰眸,故作姿态, “除非你先证明给我看!” 身后的阴阳双鱼旋转,乾坤对换。 老子尤是温和应声,平静下有骇浪惊涛。 “好。” * 鉴于老子离圣阶太近,灵心不止找他花了很多功夫,为了不引来天道,搞定他的鸿蒙紫气也花了很多时间。所以找到接引时灵心就直接步入正题,三两句说了一下情况。 接引也是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修士,加上准提的存在,他对灵心的话没有太多疑问就接受了。 直道,“多谢灵心道友。” 灵心则回应,“不用谢,记得你欠我一个因果就是了。” 接引之后,方是女娲。 不是灵心厚此薄彼。她曾经有人族的记忆,对圣母是绝对有先天滤镜的。 然而她与女娲交际太少,女娲不会像其他几个那般刻意留下她的心魔分/身在识海。早在紫霄宫时就轻而易举度过了心魔劫,把她的心魔分/身杀成小小的种子。导致灵心想要找到她再入侵她的识海就变得特别艰难。 花了号多年,灵心还没能攻破女娲娘娘的心防,结果娘娘她就已经靠造人功德成圣了。 灵心:就,没想到这么快…… 幸而女娲是修的造化之道,以功德成圣,鸿蒙紫气对她的影响不算很大。灵心才能勉强安慰自己,然后赶紧在天道未彻底苏醒发现不对劲之前收归意识。 至于天道苏醒后要探查?那怎么能行! 偷了不少本源的心魔虚心无比,想也不想就对天道放了大招。 【你听说过神交吗?】 * 天道自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是不圆满的。 不论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还是龙凤麒麟三族和心魔的窃取。都是造成祂不圆满的缘由。 如果一定要确切地给天道一个心魔,那必然是祂自己的残缺。 天道渴望圆满,祂必须要实现自己的圆满并确保自己的完美。所以任何超纲的,有可能损坏天道的存在都不可以诞生。 这就是祂为何要算计众圣的原因。 三十三天外的虚无之境,布满整个三十三天外的灰雾和粉雾在交缠中化作了人形。 祂的手掌沿着她的肌肤滑动,舒缓的,好似缱绻温柔。可祂的眼依旧是两点混沌的漩涡,冰冷机制。似不远处灰雾凝聚的天眼一般无情。 “吾应与鸿钧在紫霄宫合道,你缘何在此?” 灵心无辜作答,“自然是跟着你来的。” 天道又问,“你为何能进虚无之地?” 三十三天外的虚无之地可以算是天道圈的专属地盘。没有祂的许可,谁也找不到也进不来。 灵心表示,“你是天道好爸爸,我是你的乖崽,怎么不能进?” 她很清楚,前面这两个或许也重要,但此刻绝对不是最重要的。 原因很简单,以狗比天道的行事原则,醒来换了地方,专属地盘被入侵,无论如何都会在第一时间对她动手。哪怕灵心是心魔也不例外。 可祂没有着急,不仅没有着急,甚至他们神交的神念触须还在彼此缠绕,一刻未曾分开。更不用说对她下手了。 这是为何? 因为神交的吸引力足够大,比鸿钧合道和专属地盘还要大。 天道静静看了她片刻,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所谓的神交,到底在做什么?” 灵心笑了,笑颜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烂漫,清新而不乏明艳。温柔地回了四个字, “让你快乐。” 送你去死。 灰蒙蒙的空间,天眼睁开了,没有日月星辰,昏暗无光。天道的人身也是灰的,只有额心的一抹鲜红如血,分外醒目。 粉衣的少女充满爱怜地亲吻祂的眉心红痣,好似深情款款。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合而为一啊。” 合二为一,天道的确感觉到了。那种美好的滋味,让祂无法割舍。 天道看着怀中的灵心,空荡荡的脑海中竟是出现了念想。假如吞噬了她,是能够永远沉浸于这样的快感中,还是再也没有? 大概是后者。而且再也不会有谁问他,喜欢什么味道,什么颜色,让祂去折下一枝桃花。 这个女人,祂的一部分。 她必须是鲜活的,迷人的,独一无二。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一刻,天道做下了一个决定—— “吾可以留下你,不叫你合道。只要你……” 刚刚从好几个男人识海逛了一圈回来顺便窃取了天道本源的灵心对天道露出一个欣喜明媚的笑容。 “真的?” 煞笔,可是老娘不打算留下你啊! 第83章 圣人证道,天地共庆。只见得紫气东来三万里,瑞彩千条,女娲的圣像照见洪荒天地,众生无不参拜。 而与那些为圣人之威折服叩拜的生灵不同,除开已经闭关参悟到关键时刻的老子,其他几个得到鸿蒙紫气的预备圣人都来到了女娲成圣所在的不周山。口称, -- 第177页 “恭喜女娲道友成圣。” 女娲面上难掩喜气。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超过三清成为第一个成圣的,此时面对几个预备圣人时都多了份底气。 含笑谢过了大家,却闻得道祖鸿钧的声音响动此间,让她“即刻去三十三天外开辟圣人道场”。 听鸿钧的话,女娲的笑颜一僵,看着旁边那些初生的懵懵懂懂的人族不禁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着说, “道祖,吾所造人族……”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女声由远及近。 “女娲娘娘可是担心去了三十三天外后,人族无人看护?” 女娲一愣,循声望去。 见一男一女携手而来,一着粉,一着紫。着粉的那个且不提,着紫衣的青年面容冷漠,白发如霜雪,在阳光些泛着银白的流光。一眼看过去,仿佛是道祖鸿钧亲至。 她讶然唤了声“道祖”。旁边的通天当即发声,“祂不是。” 女娲闻言再看第二眼,才知是认错了。 那青年虽然也是紫衣白发,但眉心生有一颗如血的红痣,五官与鸿钧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的冷峻更甚,目中瞳孔如两点混沌漩涡,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 准提看到灵心原是满面欣喜,想要迎过去,却在看到灵心身旁的白发青年时定住了脚步。 而其他几个预备圣人看着灵心与天道交握的手也神态各异。似接引女娲还算平和,元始通天则不自禁皱了皱眉。 “诸位道友,许久不见——” 灵心目光流转,分别与几人相交。定在最久没见到的元始身上,又笑吟吟的补了一句,“我甚是想念。” 她说这话时,冲元始眨了眨眼睛,轻咬红唇,桃花眼波光粼粼,意味不明。 见她身侧的天道对她的神态全然没有关注。元始面上绷着脸,与她对视一眼,撇开眼去。心中气闷与羞恼并存。 这女人,尽会盯着他戏弄。 灵心轻嗅着元始如实反馈过来的美味情绪,笑意不由得深刻了几分。但顺着通天的视线看到自己与天道交握的手,那笑意又淡了去,露出几分复杂的烦躁。 她虽离开了三十三天外,可与天道的神识依旧通过肢体的触碰相连。 这种方式跟神交相比,如同洪海变成涓涓细流,快感虽然大大减少,但那种充实和圆满的感觉依旧存在。故而天道才会跟她出了虚无之境来到这里。 灵心的心中有考量,面上不显,依旧维持着跟天道之间的联系。却听得女娲问, “灵心道友,不知这位道友是?” 女娲成圣后能感觉到自己跟这个青年的差距。见天道紫衣白发,跟道祖鸿钧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好奇和探究之意。 如今作为唯二的圣人,就大着胆子问出口了。 天道淡淡睨了眼女娲,漠然不语。 灵心心里对天道只有憎恶,过往也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乍然听到女娲问天道之名,不觉一愣, 转头问天道, “你有名字吗?” 天道摇头。 祂是法则的化身,未有名号。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灵心闻言挑眉,胸中生出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看着祂眼波流转,试探般问道, “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天道目空一切,如果不是灵心对人族表达了极大的兴趣,非要下来一观,祂更愿意选择在三十三天外虚无之境继续神交,或者与鸿钧合道。 听到灵心的话,祂也似无可无不可。漠然回应, “随你。” 灵心思忖片刻,道, “乾坤,如何?” 乾坤者,为天地也。 现在伏羲未衍先天八卦,但冥冥之中却有一种特别的感应让天道心有所感。 祂皱起眉头,眼里的混沌漩涡似快实慢的转动,好像在探究遥远的未来。 灵心有些紧张。 名字作为一个人的符号,有着潜在的不可言表的影响。 后世人求神拜佛都要念诵神号,神灵即有感应。更有妖魔被知道了真名就会受对方驱使的传说。只是现在为洪荒时期,大神们自己都尚未成道,未有神佛道统信仰一说。 念出名号尚且有用,那么取名,是否也能产生不小的因果呢? 天道纵是法则化身,也无法窥见未来。但作为洪荒唯一的主宰,祂并不认为一个名字能够对祂产生什么影响。于是应下, “嗯。” 灵心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重新向大家介绍。 “这位是乾坤道友。” 当灵心将天道以乾坤之名介绍给大家时,所有人看着天道时都有了一种不同了的奇特感觉。难以形容,就好像眼前的青年从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变得真实了。 天道眼中漩涡看向虚空,竟添了一丝疑惑。 祂本身的感觉要比其他人更加强烈。就在灵心给祂取名而祂自己认可的瞬间,天道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距离祂想要达到的位置方向又近了一步。就像是当初从一个纸片灰影的形态拥有了人形的躯体,祂对“自己”又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再看灵心,便油然而生喜爱与眷恋。 这种改变,是因为她? 想了想自己与灵心密不可分的联系,天道抓着灵心的手蓦然紧了紧,漩涡似的眼瞳沉下来,凝视着她不语。 -- 第178页 感觉到天道的注视,灵心面不改色,好像刚才给天道取名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继续笑眯眯地跟女娲说自己方才插嘴没说完的意图。 “娘娘要去三十三天外开辟道场,想来放心不下人族,我愿意帮圣母照看人族千年。” 女娲有些惊诧,“这怎么好意思……” 在她眼中,灵心和其他几个预备圣人虽然还没有成圣,但有道祖亲赐鸿蒙紫气,早晚也是要成圣的。怎么会这么热心要帮她造人成圣的人族? 老子闭关未至,元始跟通天却也知晓后世之事。如果按照天道的算计,他们应该会以人族立道统的功德成圣。 此时听到灵心的话,通天眼珠子一转,主动开口,“吾也可以跟灵心道友一起照看人族千年。” 元始好似不经意地瞥了眼灵心,也表示, “女娲道友放心去吧。有吾兄弟在,千年内定保人族无忧。” 准提接引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但他们都相信灵心,也觉得三清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也跟着附和了。 大家都这么热情,女娲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如此,就多谢诸位道友了。” 女娲感激后离去。留下的一众大能以灵心带头,谁都没走。 灵心怕天道要回三十三天外影响她的计划,提前跟祂说好。 道是,“人族为先天道体之形,修行资质极佳,想来日后人族修士不少。洪荒有万族,我以为人族潜力最大,现在还是最柔弱时,心魔劫不如就从人族开始吧。” 天道对神交很是重视,鸿钧合道尚且可以放一放,也无所谓身在何处。 祂不能预测特别遥远的未来,但女娲造人成圣的功德由天道赐予,祂知道人族会是巫妖大劫后的天地共主。此刻听到灵心的话,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她找的理由,随她留下。 灵心有意试探天道的底线,得祂应诺后,便大大方方的牵着祂,去招呼几个预备圣人一起看新生的人族。 几人都知晓所谓的乾坤就是天道,言语间颇有些忌讳。 说是要照看人族,这些大能也不会提供太多的帮助。主要是照看初生孱弱的人族不被巫妖吞噬罢了。 当然,有他们几个在,人族又是女娲圣人所造,短时间内也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招惹。 想是留下的人多,元始没过许久就回去了昆仑山闭关冲击圣阶。 通天和灵心算是几个预备圣人里面对守护人族最有兴致的一个。他们亲自去引导着人族摘野果捕猎,择取藤蔓编制蔽体。 最先得到灵心指点从藤蔓中抽出麻,编制为衣物的是一个女人。得天道功德成为地仙,被称为缁衣氏。 百年后,有一人钻木取火,得天降功德,被称为燧人氏。又有一人构木为巢,为有巢氏。 燧人氏三祖出现后,人族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不久后,接引从人族的生老病死中获得了感悟,当即坐下进入悟道状态。准提不放心师兄,在他身旁护法。 到这个时候,真正算是守护着人族的只剩下通天和灵心。 也正是这段时期,通天发现了灵心的异常—— 通天是既灵心后第二个知道玉宸存在的。作为一体双魂的此世和未来的同一个人,通天对玉宸的感情就跟他对元始老子一般浓厚。 正因为如此,当他得知未来的自己被天道算计得众叛亲离,又亲眼看着玉宸被天道吞噬时,通天对天道的憎恨毋庸置疑。 见到灵心与天道手牵着手出现时,通天哪怕知道灵心是不得已而为之,心里的滋味也极为复杂。 他起先还会无视天道与灵心说话,后来偶尔见灵心对天道笑靥如花,口中唤着“乾坤”,采摘了灵果还会问祂是否喜欢后,就尽可能不去看他们了,面上表现的颇有些疏远。 灵心应当是能看得出来的,但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是时时与天道为伴。宛如一对爱侣。 她尤为喜欢叫她自己取的那个名字,询问天道的喜好。口味、颜色……天朗气清之时,她甚至会取出心魔琴为祂奏曲。 就仿佛她已经忘记了对天道过往的仇恨,忘记了玉宸。 但通天知道,她没有忘记。 灵心抓着天道的手,看起来似乎是亲亲热热。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带了一个大型摆设。只维持牵手的动作。眼中没有半分情意。 当她看着天道时,笑意总是那么轻易就盈满眼底,才更显得虚假。 元始醋性大,哪怕看得出灵心的不对劲也无法容忍她的虚与委蛇,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回昆仑闭关。通天却留了下来。 她说过,他是她的朋友。 在灵心的虚假关爱中,天道的人性越来越明显。只要灵心跟他维持着灵识相交,祂就像被驯化的兽,安安静静,对什么都没有意见。 祂会回答灵心的问题,有了自己的喜好。但依旧与灵心寸步不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燧人氏三祖出现,人族渐渐有了修士才迎来改变。 人族修士因先天道体之形,修炼得天独厚,但相应的,他们从刚开始修行就开始经历心魔劫。 在灵心以要给燧人氏编制心魔境,要求暂时中断与天道的灵识交融,而天道允许后,通天在识海中迎来了灵心投注来本体意识的心魔分/身。 -- 第179页 “是时候了。” 粉衣女子置身于斑斓的星海中,指尖触碰一团柔和的星云,笑吟吟的看着他。 通天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肃着脸问她, “你到底要干什么?” 灵心望着他笑,桃花眼里光华潋滟,似有星光闪耀。 双方对视,他剩下的话说不出口,她却慢条斯理地给出了回答,“我要让祂赔我一个玉宸。” “这是何意?” 通天惊疑不定,灵心则笑得温柔, “很快你就知道了。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个忙。” 三日后,燧人氏度过心魔劫,升入金仙之境。灵心对天道的态度开始变了。 她开始减少询问祂的感受,而是更多的向天道表述出自己的喜好。 “我喜欢粉色。” “总是神交我都腻了。” “你是乾坤啊,又不是鸿钧,上回女娲道友都认错了。” “我觉得发色还是黑色好看些。” “乾坤若能着青衣,想来不错。” > “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笑一笑不好吗?” 她不断地向天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天道只是听过,没有任何要改变的意思。祂依旧是白发紫衣,面容淡漠无波,时时刻刻要与灵心维持着灵识相交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天道没有任何改变,灵心待祂渐渐冷淡了。 天道起先没有任何反应,只要神交维持。后来却添了些烦躁。 通天继续旁观着,因天道不时表现的一抹烦躁而心惊。他不明白灵心到底要做甚,如此行径又是为了什么。 然后灵心就在他的疑惑中离开了人族部落一趟,从不死火山带回来了元凤之子孔宣。 作为凤祖唯二的后裔,元凤耗尽最后的精血孕育出的孩子,孔宣却是一只孔雀。 尽管是天地间第一只孔雀,生来拥有五色神光,他也不是凤凰。 灵心将孔宣带回来时,孔宣刚刚能够化形。 因为还处于幼年期,他的外形是个五六岁的男童。一双凤眼已具雏形,眼尾淡扫一抹朱红,粉雕玉砌,穿着以翠为底,肩披五彩的羽衣。 灵心对孔宣的喜爱溢于言表。才把小孔雀带回来,就彻底中断了与天道的神交,抱着孔宣不离手,用灵力给他梳理经络。 灵果、灵宝,她竟还跟着缁衣氏做衣裳,亲手以苎麻染色的第一件衣裳给了孔宣。 孔宣夺走了灵心所有的关注不过几日,天就变了。 一道雷声划破清晨的薄雾,须臾间乌云盖顶,电光蛇舞,雷鸣与狂风怒号。 人族被吓得纷纷藏进洞穴,通天则靠近了雷鸣的中心。 隐藏在雷霆下,天道的声音听来平静,却冰冷至极。 “让他死,或者让他走。” 这是一场极为简短的争吵,在灵心被天道强迫着灵识交融之前,她传音请通天来带孔宣去了昆仑山。 通天眼看着那粉衣的少女被天道禁锢在怀,额心相贴,发出似欢愉似痛苦的声音。 他心头火起,几乎要不顾此时与天道的差距,拔剑相向。 灵心却在这种情况下对他摆了摆手。 “带孔宣走。” 通天对上了灵心的眼神。 那是一种笃定的,波澜不惊,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目光。 他松开了青萍剑,抱起孔宣离去。 幼年期的小孔雀被吓得脸色发白,在通天手中变成孔雀原形。细长的颈子搁在他肩头,却恋恋不舍地回望着。凤目中有惊惧,亦有仇恨。 临走前,通天听到尖锐的女声,嚣张而充满挑衅。 “我就是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有本事你就再杀我一次啊!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是不是?” 她到底想怎么样? 这个问题又一次出现在通天的心中。 直到通天提心吊胆地将孔宣带回昆仑安置好,重新回到人族聚居地,等待数百年后的某个夜晚,他才终于有了答案—— 月夜星河下,人族在篝火旁起舞烤肉,其乐融融。 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影走向了篝火旁的灵心。 “他”有着如墨的黑发,身着青色道袍,徐徐走来。 火光朦朦胧胧下,那青年勾起唇角,隐隐含笑,敛去平素的冷漠。原本三分的相似变成了七分的神似。额心的一颗红痣,鲜艳如血。 那是天道,又不像是天道。 通天看着祂发怔,灵心也怔了。 然下一刻,她伸手勾住天道腰间的玉带,往身前一拉,仰头在祂唇上亲了一口。语声喃喃, “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柔媚的嗓音传入耳中,通天终于明白了灵心当初那句话的意思。 他本以为自己是最能理解灵心的,但就算是通天也没想到,灵心能玩得那么大—— 她竟让天道做了玉宸的替身。 第84章 灵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这个心思,让天道当玉宸替身。 她接近天道的缘由只想取天道本源,然而她又无法在天道意识清醒时隐瞒祂,窃取祂的力量。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引导天道品悟世间百味,等待着报复的时机。 相处日久,灵心眼看着桃花开了又谢,看着人族于阴阳造化后迎来新生,自己却不得不日日笑颜面对着仇人,假装欢喜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与祂神念相交。 -- 第180页 想到这样虚与委蛇的日子或许还有更久,灵心烦闷不已。某日通天冷着脸从她身旁经过,替身这个念想便不期而至。 假如说天道是一个不甚美味而营养丰富的食物,那么在把祂处理得能够入口的期间,适当的改变祂的外形,让祂显得更加可口一些,也是不错的。 当然,说白了她也就是思念玉宸,顺便想报复天道罢了。 她用很长一段时间让天道习惯她,时时刻刻与她相伴。然后开始了在言语上引导。 先是隐晦地表示自己喜欢祂青衣、乌发,笑起来的样子。 这理所当然地行不通。 哪怕经过她那么久的努力,天道那个狗比也仅仅是加固了“自我”的念头。在灵心询问祂的喜好时能够回应一二。但要祂去在乎灵心的想法,讨好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祂的本性如此。永远都那么冷漠,杀她的时候,把她禁锢了扔进火海的时候,都是如此。 灵心直到现在接触火焰还会有些恐惧。哪怕绝大多数的火都伤不到她,可是那种被烈火一寸寸烧灼炙烤却无力反抗的恐惧与疼痛却已深入骨髓。 她没有指望用言语就能说动天道,那些话语只是为了给祂加深印象。真正的改变,还要她亲手推动。 平平安安久了,总需要一个激烈的冲突才能让祂意识到她的重要性。 ——孔宣就是灵心刻意给天道准备的冲突。 * 灵心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带回的孔宣。 那时天光明媚,斑驳的树影婆娑,落在天道的面容上,衬得祂无情的眉眼愈发像一块精致的白玉雕。 “这是孔宣。我要养他。” 对上天道面无表情的脸,灵心笑眯眯地把还是个小男童模样的孔宣抱在怀里。 她为了去不死火山接孔宣,有半日中断了与天道的神识相连。自然惹得祂不满。 “元凤血脉?” 天道皱起了眉头。经过灵心这些年的引导,祂的神态愈发像人了。喜欢和不喜都表现得十分明确。 灵心笑道,“听闻元凤是有感而孕,这孩子也算与你有关,我多看顾几分有何不可?” 天道冷冷看着孔宣,冷漠中透出丝丝的厌色, “若以此论,洪荒后天生灵皆与吾有关了。” 昔日天道被元凤祖龙压制窃取本源,连带着看到孔宣亦是不喜。就算让元凤有感而孕真的与祂有关,祂也纯粹是怕元凤死得不够快。 祂像是在解释一样,灵心甚至能从他淡漠的语气中品出那丝丝缕缕的独占欲。但灵心根本不在意祂,不在意祂解释不解释。 她抱紧了因为天道的冷意而蜷缩起的孔宣,无所谓地表示, “反正我就是要养他。” 这是她的第一次挑衅,漫不经心。 天道虽然有不高兴,但祂只是重新与灵心建立起神交的联系便罢,没有直接提出让孔宣走。 然而未来的几天,祂就后悔了。 在孔宣到来之前,天道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与灵心神交,占据着灵心的关注。祂很满意这种联系,甚至为此不惜暂且搁置了与鸿钧合道的计划。 可是当孔宣出现,祂熟悉的生活突然发生了改变。 灵心不再围着祂,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孔宣身上。数次为了那只小孔雀中断与祂的神交。 祂看着她给小孔雀喂灵果,抱着他梳理经络,比对祂时还要温柔。还有衣裳,她从没未给祂做过。 天道不明白为什么灵心突然就变了,但祂知道祂是不能接受她的改变的。 祂的东西,不能容忍任何染指。 那件灵心亲手编制的麻衣在天道手中化作飞灰,小孔雀大哭。 灵心抱起孔宣,用一种饱含憎恶的语气对祂说, “乾坤,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一瞬间,手中熄灭的火燃烧到了心里,天道感觉到愤怒,还有一丝丝祂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焦虑。 如果是过去的天道一定会杀了孔宣。这小孔雀的命格也不是特别重要的角色,违背一次法则又如何? 可真正对上灵心的眼,祂却没有动手。 气候因天道的情绪而转变,雷霆更是祂的愤怒。 “让他死,或者让他走。” 无形的威势笼罩灵心,这是天道最常使用的压迫,却已经很久不曾对灵心使用过。 祂看到了通天靠近,心中不以为然。无形的力量抓住灵心怀里护住的小孔雀扔给了通天。 祂看到灵心因为祂的威压跪倒在地,像过去一样。哪怕他们同出一源,心魔生的迟了,就注定了只能成为祂的一部分,不能与祂抗衡。 天道走过去,从地上捞起灵心。 她的身体在发颤,肌肤是冰冷的,与祂一样冷。 这还不够。 天道想,祂还应该更严厉的惩罚她,折断她的脊梁,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就像以前把她扔进太阳真火那样。 可是当祂看到她低垂颤动的眼睫,又不是那么想惩罚她了。 “你知错了吗?” 天道停止了威压,与她额心相贴,强行勾出她的灵识与自己神交。 大概是因为神交的快感抚平了祂,天道祂冰冷无波的语声中有一丝自己也道不明的怜惜。 可灵心并不会买账。 “我就是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 第181页 灵心抬起头,没有掩饰长久以来对祂的憎恶。 她冷笑,“有本事你就再杀我一次,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了是不是?” 通天带着孔宣离开。天道与灵心的对抗却还在继续。 她的实力理所当然是不如祂的。在天道无边无际的灵识冲击下,她很快就溃不成军。 祂应是胜者,可祂并没有获得胜者该有的快乐。 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贝齿紧咬唇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一年如此,第二年如此……她或者不看祂,看祂时便满是彻骨的冷意。 即使灵心的神识在祂的强迫之下相连了,那种圆满合一的快感也存在,可祂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祂掐着她的脖颈,用一团明火胁迫,命令她开口认错。 于是她说, “我不想看见你,滚。” 这不是祂想听的。 天道拥有自天地初开以后的记忆,洪荒万物皆在祂的感知中。因为灵心的存在,万物在祂眼中渐渐有了色彩和生机。可现在,天地万物的色彩又消失了。 两百年,三百年……祂维持着与她的神识相交,意识却始终清醒,感受着她神念中传递而来的冰冷的憎恶。 祂已经拥有了她,本应该满足,可心中却仍旧有一丝不甘。说不清,道不明,像是那缺失的一,不影响祂掌控天地万物法则,但就是不够圆满。 到底是,缺了什么? 四百年,她像一枝被折断的花,日渐枯萎了去。再不会给祂任何回馈。 烦躁,愤怒,焦虑……恐惧? 天道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终于有一日,祂仿若是恍惚了一瞬,再回神便断开了与灵心的神交联系。 释放灵心的不是天道,是玉宸。 他只出现了一刻,只来得及对灵心说了一句话。 “丫头,不要犯傻。” 因为天道的意识清醒,他连面貌都没有改变。可是那神态,语气,无不告诉灵心他是谁。 “我没有犯傻,我心里都有数……” 似慰似叹的一句话,让跟天道硬气了四百年的灵心委屈的红了眼。 “我就是想你了……” 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叹着切断了天道与她建立起的联系。 天道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中断的,祂回神后就听到灵心的声音。她看着祂,眼中有莹润的光, “我好累了,你让我去补点吃的吧。” 那一瞬间,祂获得了前四百年都没有的愉悦感。 原来祂是想要她的注视。 心魔以情绪为能量的来源,他们没有争吵前灵心也偶尔会分出意识去其他人识海中找补。 天道没有拒绝,而是面无表情地渡给她一缕天道本源,看着她闭目将意识远去,心下隐隐的放松。 这四百年灵心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有向天道展露自己吞噬了龙凤的天道本源后应有的实力。天道也不能探察到她的意识在谁的识海分/身中觉醒。 她以贪食为借口,背着天道找到了通天。 时机成熟了,她想请他想办法安排天道看一场戏。 灵心以打坐的姿态入定,意识飘散在外,而天道在她本体的身旁。 他们本来就在人族的聚居地附近,地处偏远,不时也会有人族路过。但天道不愿被人看见,人族肉体凡胎,自然也不能看到他们。 出演的是人族很普通的年轻男女,像是无意中来到这里。 “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人满脸的不耐烦,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追着她来的男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 身形魁梧的男人有些不甘。 女人昂着头告诉他, “我喜欢泽那样瘦一点白一点的,你能变成那个样子我就跟你睡。” 年轻的男女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天道原本并未对这几句对话投注什么心思,可灵心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站起身来。 “我也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她看着天道,话说的很不客气。 天道想起了刚刚离开的人族女人。 灵心看到祂的模样,别过脸去,“我不想看见你。我现在想去看看那边的人族,你让我走。” 天道皱起眉头,竟然没有阻拦。由着灵心转身离去。 看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祂恍惚中想起来,灵心过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喜欢的就是想要多看几眼。反过来推理,她现在不想看到祂,是因为不喜欢祂现在的样子,那么只要祂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她就会喜欢祂注视祂了。 所以,她喜欢什么样子? 当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天道很轻易的就回忆起了过去那些年灵心一遍又一遍刻意强调的喜好。 “我觉得发色还是黑色好看些。” “乾坤若能着青衣,想来不错。” “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笑一笑不好吗?” 天道是法则的化身,无相无形,外表是什么模样对祂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改变外表就能得到她的喜欢,多简单啊。 当天夜里,天道找到了坐在人族篝火旁的灵心。 她看到祂,像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绽开笑容。火光映照她的脸庞,明媚娇艳。 -- 第182页 “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她的美好失而复得。甚至比以往更甚。 唇舌相触碰的亲吻,让祂想到了云聚云散,烂漫的红粉蔷薇盛放在唇舌间。 这就是祂想要的。而祂还想要更多,必须得是她意愿给予的。 “你,喜欢什么样子?” 祂还可以改。 天道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发生了怎样的转变,此刻祂的嗓音晦涩,有些陌生,第一次询问了她的喜好。 灵心愣了愣,笑着回答。 “不需要再变了。这样刚刚好。” 她亲吻着祂的眉心,口中呢喃细语,像是在对祂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是太像了,我怕会舍不得……” 舍不得报复祂。 最后那句莫名其妙,但天道此刻并未在意。 灵心微笑着看祂,那双桃花眼眼角微挑,笑时微微弯起,便如一把小勾子在心尖轻挠,痒痒的。 桃花攒聚枝头,浅粉的,与嫩绿的枝叶相掩映,在风中落了一地灼华。 祂感受到她轻吻中的情意,一缕流光似的青丝缱绻了夜的温柔。是与神交不一样的另一种快感。 天道眼中徐徐旋转的漩涡沉静下来,不再是漩涡,黝黑的像两颗黑曜石,映入灵心的脸庞。 此刻的祂不再是天道,而是一个人,跟无数经过桃花树下的人族恋侣一般的人。 “灵,心。” 祂生涩地唤出她的名字,新奇地品悟自己的不同。 “不是灵心。” 灵心深深地凝望祂的眼,有些恍惚。蓦然伸手抚摸祂的脸庞,轻声说, “你喜欢叫我丫头。” 祂胸中蓦然产生一种涌动,眼底的五彩光芒一闪而过。跟着她学,低声道, “丫头……” 那一瞬间,两个形象在灵心眼中重合了。 原本只想要报复,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变了味儿。 他们那么像,又不太像。可玉宸也在祂的身体里呢。或许,或许玉宸也能感觉得到? 灵心看着祂,心里有些痒。 心里的痒传到了体外,她看着那额间一抹血红,眼里潋滟的水光都要溢出来似的。 “能行吗?” 她有些犹豫地问自己。 “嗯?” 天道像是不解,低低的一声。 祂还记得她的喜好,笑意是最温柔的弧度,大概是发自内心,比起一开始要自然许多。 低沉醇厚的嗓音滑出,像丝绸摩擦过耳廓,痒痒的。 灵心听着那声音,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些记忆中断断续续的画面。 血色的空间,青色断剑……青年眉目温和,黢黑的眼瞳如化不开的浓墨…… 她看着天道化身的青年,却是透过祂在看另一个人。而天道并不知晓。 “你闭眼。” 天道闭上了眼。感官便尤为清晰起来。 少女纤细娇小的手,温软滑腻的舌,点在祂的面颊眉心,将火苗引燃,连绵成片,却不予祂任何其他的抚慰。 祂由法则汇聚的身躯涌动渴望。却不知在渴望什么。 天道有了人的躯体,但还没来得及分出性别特征的用处。如同是天地未开的混元。 祂不懂。她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许睁眼,不许看。” 不许看,就是连灵觉一起关闭。 祂是不愿意的,祂想看她,但不急于一时。 “还是算了……” 灵心是个恩怨分明的心魔,她本不该混淆对天道的算计。 然而心魔的贪婪天性却在蠢蠢欲动,诱惑着她发生点什么。 盯着该换了样貌的天道来回打量了一周,灵心缓缓牵起了祂的手。 她安慰自己,工具人嘛,反正这狗比也不懂。 当初祂以助她修行为由杀了她把她丢到太阳真火里的时候,不也是把她当成个工具吗? 天道的手指修长,指节冰凉,洁白如玉。 她的脑海中回忆起当她还在绢布里尚未复生,那个人在她身上写字时入骨的酥痒…… 最无法割舍的就是已经失去的人。何况那个人是以引领者的角色带她品味了情爱,待她那么好。 暖热的温度缠绕祂的手指。 天道听到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似痛似快。 她说,“什么也别看……什么,什么也别想……都与你无关……” 神与身一同,获得的圆满愉悦是双份的。 灵心对祂的感觉那般复杂,爱恨交织。然一切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最终都在快感和欢愉中湮没,离她远去。 她咬着唇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两个字的,含含糊糊的,像是咽在了唇舌里听不清楚…… 良久,天道睁开了眼。 灵心的掌中聚了清凉的水流,冲过祂的手指。 那种炽热的涌动和渴望未曾消失,在冰凉的水流冲刷下化成了淡淡的遗憾,愈发的浓郁和空虚。 祂忍不住问, “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灵心松开了祂的手,虚假又真实的情意盈于眼底。她的笑意清浅,语声柔媚,好似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奇妙的韵味。 “什么也没有。” 替身罢了,能有什么呢? 第85章 灵心更喜欢在昏暗的环境下看天道。 -- 第183页 白日的祂容貌太清晰,眼里的漩涡如风云卷动的苍穹,跟他不像。 待到夜间,迎着月光或者火光,看着篝火明明晃晃,再眯一眯眼。朦朦胧胧的,她看着祂眉宇鬓角,还有微微勾起的薄唇,便与他像极了。 所以灵心可以彻夜的看祂,吻祂,却不愿意在白日里与祂有多的接触。 天道不明白缘由,只当是灵心的偏好。 祂虽冷漠,像个算计精准的机器,但真正动心后却极为粘人。不管是灵心的触碰,还是神交,祂总要占一样。为此甚至不吝惜几次主动给她天道本源。 只因得了本源之力的灵心会心情大好。她会拥着祂亲吻,唇舌相交,神念如万千柔软的触须包裹缠绕。然后另一种祂所不明了的渴望便会如潮水般涌上来。 天道曾询问过灵心,“为何会如此?” “缺了什么?” 灵心便捧着祂的脸,亲吻祂眉心的红痣,温声作答, “因为我的境界还不够啊。” “我也很想早日与你合二为一呢。” 阴阳不能均衡,产生空缺也在所难免。 天道相信了这个解释,心态自然从要吞噬心魔变成了帮灵心变强。 作为一个老司机,灵心很轻易发现了天道对她的渴望。但却没有满足祂的打算。 毕竟她对天道的感情原本是纯粹的恨,虽然在祂换了皮肤,变成一个还算好哄的替身以后,灵心对于跟天道稍微亲密些的行为的接受程度就高了很多。但也不代表她愿意忘记仇恨皆大欢喜。 真正了解天道后,灵心就发现祂其实是非常好哄的。祂无物不晓,对有可能超出控制外的大能算计颇深,却不屑于真正了解洪荒生灵。 但凡天道能多关注一下人族的生活,不那么看不起洪荒生灵,也能知道灵心在双修一道上对祂的糊弄。 就这般一边糊弄天道,一边悄悄偷取天道本源的时间又过去了百年。忽然有一日,天变了。 人族部落中正与灵心神识相交的天道突兀停了下来,望着天边,面色沉沉。 “怎么了?” 灵心轻拽了一下天道的青丝,嗓音柔媚。 天道没有说话,天边的响动却代替了祂的回答。 只听得一声似沉若无的闷响从昆仑始传遍洪荒,紫气东来万里。一道身影照见万界,伴着浩瀚无垠的圣人威压,有香花如雨,仙气缭绕,瑞彩千条。众生无不俯首叩拜。 随后响起老子淡然的声音。 “大道在上,吾乃盘古元神所化之太清老子,今立人教,意在教化人族。人教,立。” “老子道友成圣了!” 灵心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望着天边未散去的圣人虚影,又惊又喜。 与另一个世界的情况不同,老子并非靠鸿蒙紫气立教成圣,而是参悟阴阳自然之道成圣后,为了顺应天地发展,回馈天地,创立了人教。 事还是那么两件事,但掉换了顺序,个中的差别就大了去了。 至少有一条,代表着这一世的老子不会再受天道所限,哪怕暂时不能超脱洪荒,也有了继续成为大道圣人的可能。 昆仑山上,老子敛去了圣人之威,对两个兴奋的弟弟微微颔首。 不需言语,元始与通天便知晓兄长之意。一前一后,分别开口道, “吾乃玉清元始,今立大教名阐教,以先天至宝盘古幡为镇教之宝……阐教,立。” “吾乃上清通天,今立大教名截教,以诛仙四剑为镇教至宝……截教,立。” 话音落下,又有两股玄黄洪德之气降下,滚滚如浪潮,投向昆仑山。 元始和通天感觉到体内的鸿蒙紫气的涌动,对视一眼,却神态自若地把镇教之宝放了出去。 深灰色的盘古幡与诛仙四剑于空中展开,两道海量功德分别投入其中,给两套法宝度了一层金光。 元始跟通天没有接受那功德,自然也不会在此时成圣。 三教创立,人族气运大涨,引来巫妖二族忌惮。不久后就制定了一系列针对人族,拿人族魂魄祭炼武器大阵的计划。后来又有了十二祖巫之一的后土祖巫为化解巫族杀孽,慈心化身六道轮回之事。 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现在,天道看着那声势浩大的三清立教,眉头紧皱。 灵心怕祂发现了鸿蒙紫气的异样,拉了拉祂,打断祂的思绪。 “怎么了?难道三清不该立教?” 天道摇头。沉声回答,“三清应该立教。” 按照天地大势的发展,巫妖后人族当兴。而人族之兴,与以三清的教化之道为始的。 时间和事件都没错。只是祂没有想到三清竟然都没有以立教的功德成圣。 老子也就罢了,元始和通天…… 祂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感知了一番依旧存在于几个未来圣人体内的鸿蒙紫气,天道又发现不了是哪里不对劲。 灵心勾着天道的肩膀,轻轻吻了下祂的唇。 “别想那么多啦,他们纵然成圣,难道还能越过你去?” 天道熟稔地拥住她的腰肢,依旧皱眉,眼中的漩涡徐徐旋转。 片刻后,祂做下决定。 “吾当尽快与鸿钧合道。” 合道…… 灵心敛眸,把脸颊靠在天道的胸前,环住他玉立挺拔的身躯。 -- 第184页 “那你岂不是要回三十三天外了?我舍不得你呢——” 天道垂眸,胸中漫开的柔和冲淡了老子成圣的凛然。 “吾会尽快。” “再陪陪我吧……明天,就让你走……” 她的语声充满了眷恋,呼吸轻盈,眼中却分外的平静无波。 “好。” 她已经为鸿钧拖延了这么多年,足够他做好准备了。 这些年灵心获取的天道本源已经达到她境界所能承受的上限,再想往上还得把心魔道修行完善才可。 故而灵心并未跟着天道回去三十三天外,而是留在洪荒,履行心魔的职责,搞洪荒生灵的心态—— * 豪彘是妖庭一个普普通通的妖兵。 它浑身长着人族手指粗细而顶端呈黑色的尖刺,在接受上级命令小范围屠杀地上的人族后,他最喜欢的就是用自己的尖刺把那些柔弱的小东西捅成筛子,然后挂在身上向同伴耀武扬威。 就在一次屠杀中,豪彘隐隐看到似有若无粉色的雾气飘来,下一刻,他脑中一昏。短暂的恍神后,它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两山两海。 一座用各种血食堆得像山一样高的肉山,一座被无数灵物灵宝填起的宝山。前面是数十个体态肥美的雌妖,发出春天时的声音和气息。后面是同队的妖兵,在惯常爱命令它的队长带领下恭恭敬敬地向它叩拜。 这里是天堂吗? 豪彘兴奋地打了个鼻息,冲向美好的生活。 然后肉山宝山变成了火海,雌妖队友变成了一个个浑身血淋淋的人族。他们用滚烫的熔岩烫化了他的尖刺,用钝钝的石片一点点剥了它的皮,把它放入巨大的炖锅…… “嗷嗷嗷嗷——” 豪彘惨叫着惊醒,捂着头在地上翻滚吐血,识海像炸裂一样疼痛。 下一刻,一个人族女修将长剑捅进它的头颅。剧痛一瞬间迸发,又很快的消退。 人族的血顺着豪彘的血滴落,染红了地上青青的碧草…… * 婡是有巢氏部落里第一批修士。 她很幸运,偶遇老子收徒为弟子玄都讲无为经。不过百岁就进阶为地仙。 她也不幸,紧跟着老子成圣后,人族被众圣守护的千年之期一到,她和部落的同伴就成为了巫妖嘴边的食物,下贱的人奴。 婡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跟妖兵作战了。手里的低品灵剑与豪彘的尖刺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又多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纹。 日光照得婡眼前发晕,她看到豪彘的尖刺上血葫芦似的同族尸身,正瞪着无神的眼望她。 可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颤,灵力见底,无力再给他报仇了。 没有用的。 婡绝望的想。妖族嗜血好杀,明明肉身已经那么强悍,偏偏数量还跟蚂蚁一样多。怎么杀的完呢?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婡的眼前一花,恍然间已置身另一个空间。 那是过去宁静的家园,没有外敌,没有杀戮。身材魁梧的男人在桃花树下向她示爱,原本普通的面容被阳光照得明朗。 婡记得这张面容的主人死在了十年前,他推开了她,自己被祝融部巫族的火蛇烧得面目全非。 她后悔曾经拒绝了他。 现在,他又出现在她的眼前。红着脸,满目真挚的说, “我喜欢你,婡,你愿意……” “我愿意。” 看着眼前人的脸上浮现惊喜,婡却推开了他,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会给你报仇的。” 梦境般的场景消失了,婡重新回到了战场。她感觉到一种清凉的力量从识海涌向四肢百骸,气机前所未有的充盈,天仙境的屏障也因那力量而松动。 与她相反,那豪彘却仿佛受了什么重创,翻滚着惨叫。 战机只在一瞬。不需要多想,婡一剑结果了这只妖兵。 抹去脸上的腥臭的热血,她的身形一晃,又出现在另一个看起来受创的妖兵身旁…… * 树林里,灵心平静地看着这一片血肉淋漓的屠杀场。 妖族的肉身强悍,但心性就差的太远了。 “你很喜欢那个人族女修。” 好像有风吹过树梢,送来一个清淡的男声。 “别瞎说,我可是一视同仁的。他们过不了心魔境,怎能怪我。” 灵心反驳了那言语,转过头,看着身旁穿着道袍的老子,轻笑道, “人族之劫已过百年,当是够了。倒是巫妖二族,该得些教训,老子道友觉得呢?” 只因老子成圣后立了人教,让巫妖心生忌惮,才有了屠杀人族的开始。虽然这场劫难是人族必经的,但三清好歹也该负点责。 已成圣的太清气息已臻于自然,灰眸平和,温和含笑, “吾正是为此而来。” “哦?几时开始?” 老子不答,却又道, “元始将入圣阶,你可愿往昆仑一游,赏巫妖量劫?” 灵心轻哧了声,“你哪里是请我去看戏,分明就是为了哄弟弟开心罢。” 她一脸不高兴,拉起老子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呐。” 老子垂眸看被她咬过的手背,蓦然握紧了灵心的手,淡笑不语。 * 昆仑的确是个观赏巫妖大战的好地方。一来清净风景好,二来安全,有老子这个圣人坐镇,任哪一方都不敢来犯昆仑。三来嘛,有圣人作陪,助她修行也是极好的。 -- 第185页 十来年后,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乃是妖皇帝俊与太阴星羲和生的十只小金乌。 年幼的金乌还不懂得控制太阳真火,同时出现在洪荒大陆,就像是十个太阳,烤得赤地千里,生灵受难。 龙凤劫后巫妖二族成为天地主角,妖族以帝俊太一为皇,立妖庭掌天。巫族以十二祖巫为首,掌管大地。 然巫妖二族相互为食,仇恨随着时光流逝而愈渐加深。 彼时妖皇之子跑来地上闹事,巫族如何能忍?遂以人族精魄炼制射日神弓,令大巫后羿箭射十日。 那一番大动静,帝俊太一身为大罗金仙巅峰本来不可能不知晓。但有圣人出手搅乱天机,直到后羿接连射死九只金乌后,帝俊才发现。 妖族只救下了最后一个小太子。连丧九子的妖皇怒不可遏,当即就要与巫族宣战。 眼看着二族大战一触即发,灵心就差拍着手喊他们快打,却从昆仑玉京山之巅传来一股恢宏磅礴的圣人之威。 如惊雷响动,仙音袅袅,紫气东来,预示着天地间又有一位圣人出现。 “元始,成圣了!” 西方须弥山上,准提看一眼东方,又看还在定中的接引,眸中藏着隐忧。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鸿钧自灰雾中走出,紫衣如旧,只是神情冷漠,一双天青色的眼隐隐又漩涡徐徐转动。 看着灰雾无声隐没,鸿钧的目光却穿过了混沌三十三天,直落在昆仑山之巅。 那里,新的圣人一袭白衣,金环玉带,威仪庄重。正缓缓走向那粉衣的女子。 又有一团灰雾从天而落,变作个青衣的人影。祂的眼里是两轮混沌漩涡,额心的红痣如血,鲜艳欲滴。 灵心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一青一白,眯了眯眼,好似惊喜无比地迎上去,张口便喊了声,“玉宸,元始——” 白衣的圣人嘴角微勾。 天道面上的笑意却消失了,顿住脚步,盯着灵心冷冷问道, “谁是玉宸?” 第86章 “玉宸是谁?” 随着天道问出这句话,麒麟崖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老子,亦或元始,乃至那些因圣人出而叩拜的生灵都仿若安静了下来。 当然了,生灵都安静只是他们身处于昆仑山的错觉。杀红了眼的巫妖二族除了一开始被圣威压制片刻,很快就又打得天昏地暗。 周天星辰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对冲,令山河破碎,日月无光。 但昆仑有圣人坐镇,故才不显。 一片与外界截然相反的静谧中,灵心轻描淡化的声音响起, “啊,是乾坤呐。太久不见,我一时看错了。” 老子与元始都能看得出来她这话说得有多么虚假。 当初通天玉宸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面对灵心,她都能轻易分辨出谁是谁。如今天道的面容不过跟玉宸有六七分相似,又哪里就到了会让她辨认不清的地步? 很显然,那一声玉宸,她是故意为之。 至于原因—— 老子平和的目光看了眼元始。想来是因为元始成圣,友军多一位圣人,她才有了试探天道的底气吧。 老子能想到的,元始也不会错漏。白衣圣人面容清冷如月,下巴尖抬起些许,尽显骄矜与尊贵。 看着他那傲娇的模样,灵心眼里笑意漫上,略过天道,对元始笑着道, “还没恭喜你成圣。” 同样的恭喜,用不一样的句式说出来,效果也不同。 那言语中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亲昵,让元始神态柔和,嘴角也不自觉带了笑意。明明很骄傲,却还是端着矜持, “大兄早已成圣数百年,吾还差得远。” 认得这么久,灵心哪里看不出来元始的心思? 看他那微抿的薄角,好似无意中飘过来的眼神,还有下巴轻抬的弧度。这位新圣人几乎就把“我最厉害,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她眨了眨眼,附和他的话, “嗯,是差得久了。” 元始抿紧了唇,宛若无言以对,气闷地睨她一眼,又绷着脸挪开了。 怪可爱的。 灵心忍不住笑,状似无意地用余光瞥了眼天道冷漠的面容,走到元始身旁,拉起元始的手,当着天道的面,伸手去摸他的脸。 元始仍绷着脸,却没有躲开。那桃花眼里似有万般柔情,含笑望着他,轻声道了句, “在我心里,你一向是极好的。” 只一句话,元始又好了。 白衣圣人不自然地压了压嘴角,绷紧的神态登时柔和了下来。欣然的气息已经被心魔捕捉到,他嘴上却还端着傲慢, “本圣好不好难道还需要你来评判么。” 灵心挑眉,觉得兔子有点飘了。正想再说什么,忽有一只手掌从旁侧伸出来,死死扣住了她去摸元始的手腕。 青色的袖袍宽大,微暗的颜色衬得那手骨如玉石,泛着冷白的光。 天道已经站在那里看了灵心许久了。 祂看着她惊喜地叫错祂的名字,给出漫不经意的解释,看着她擦过祂的身旁,与元始言笑晏晏。 分明祂与她才是同出一源,在祂闭关前她也一直对祂极为亲近。可今时祂在巫妖量劫的空隙出来,她却变了,变得冷淡,变得尤为陌生。 天道说不明是何感受,也不能很清晰地弄明白她的态度为何发生改变。但祂,很不高兴。 -- 第186页 “你碰别人,吾不喜欢。” 祂的神态淡漠,语声冰冷如旧。若非那话语中的占有欲和醋意太重,灵心都要以为祂还是过去那个机制的法则化身。 看起来跟鸿钧的合道进程并未消磨祂对她的感情,数百年未见,天道的表述依旧直白且霸道。 灵心对元始笑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就着被天道抓握的手轻推了推祂,反过来诘问, “我往后会成为整个洪荒生灵的心魔,识海尚且都能种下我的心魔分/身,如今不过碰一碰别人,有何不可?你是天道法则化身,应该最明白我才是。” “众生存,吾是天道。众生不存,吾依旧是天道。” 天道面色沉着,淡淡地补了一句, “心魔也一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之下,万物都是平等的。他们的生与死,苦与恨,都与天地无关。 这本来是法则该有的状态,然而天道有了私欲,也有了分别。心魔出自于天道,故而不同。祂自己当凌驾于万物之上,圣人亦不可超越。 为了维持天道的至高无上,算计大劫又有何妨?反正死再多的生灵,天道也还是天道啊。 灵心很轻易的理解了天道的想法。当她以心魔的存在于别人识海之时,那种近乎的天道的感觉也会让她膨胀,肆意的操纵受劫者的心境。对方的爱怒哀乐与她无关,她只要他们的情绪来填满心魔的食欲罢了。 眼前的男人依旧顶着跟玉宸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可祂的心是空的,是冷的,全无那人要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气魄和慈悲。 不像,他们一点都不像。 灵心嘴角牵起个讥讽的弧度,捂着脸自嘲道, “我真是傻了,竟然叫你变成这个模样。” 那过去相处的几百年里,她到底有没有因这面容和天道懵懂的讨好萌生过一丝动摇,只有灵心自己知道。但她更清楚的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变成,这个模样?” 灵心的表述古怪,又一次被天道捕捉。祂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距离真相只有一层薄纱,却怎么也揭不开。 “什么模样?” 灵心摇头,没有回答。却甩了甩手,让祂,“松开。” 至始至终,她未曾与祂对视。好像不愿意多分给祂一个目光。 天道感觉到她的冷淡,好似有火焰从胸中燃起,瞬间燎原。 到底是比过去在乎了几分,天道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直接打散了心魔的本体。而是忍着怒火,冷冷道, “随吾回三十三天外。” 灵心抬眸,神态恹恹, “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 天道的愤怒中夹杂着几分不解,语声却一如既往的冷漠,“吾太纵容你了,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反省,变回该有的样子。” 祂不想再说话,无形的法则之力禁锢住灵心。空间之力的涌动,就要直接掳走她。 近处皱眉看了半天的元始终于发挥了他作为新圣人的作用。 但见他周身诸天庆云一展,有金莲朵朵,垂珠璎珞,络绎不绝。五色豪光渲染,如有日月星辰普照,将粉衣的女子护持其间。 玉清圣人以盘古幡隔开天道空间,冷然道, “她说了,她不想去。” 盘古幡乃先天至宝,有撕裂混沌时空之能。然而天道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纵是盘古幡也无法触碰到祂。 天道未有动作,只冷冷注视着跟灵心站在一起的元始。 “初入圣阶,也敢——” 话音未落,却有四把煞气腾腾的长剑凭空浮动,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而来,笔直刺向了中间的天道。 灵心认得出,那是诛仙四剑。 “圣力?” 诛仙四剑来得虽突兀,但也未能近得祂身,然而天道的声音却透出一丝罕见的讶然。 一道红衣的身影自远处浮现,他迈出一步,身形已然跨越空间,出现在了灵心元始身旁。 见那人剑眉星目,手持青萍剑。锐气勃发,肆意张扬。不是通天是谁? 天道死死盯着通天,气息压抑, “你也成圣了?” 通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怎么,你很吃惊?” 然而不仅天道,灵心、元始和存在感显得不那么高的老子都很是惊讶。 但凡有圣人出,天地都会有所感应,产生异象。过去从第一个圣人鸿钧开始,后面的女娲、老子、元始,皆是如此。可通天成圣,却什么异象都没有产生,甚至天道都未能察觉。直到他主动对天道出手。 这…… 通天没有解释的意思,神态自若地提了提剑,笑意洒脱。 “上一回让你从昆仑带走她,吾深以为耻,这一回可不能了。” 天道冰冷的目光划过成圣的三清,最后定格在灵心身上。 “吾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过来,吾可以不追究你之前的错误。” 祂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祂这话是对谁说的。 通天挑眉,持剑的手微抬,“你是停不懂话吗?灵心刚才都说了,不愿意跟你走。” 元始冷着脸,却转向灵心,“待吾成圣,便救你出苦海。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这是当初灵心背着天道去各个预备圣人识海时对元始说的话。但后来她为了攻略天道,在人族部落时很是冷落了元始一段时日。 -- 第187页 灵心没想到,他如今竟还记得这么清楚。 “怎么不作数。” 她笑眼看着元始,桃花眼水光盈盈,自带款款的深情。 “你瞧,你一成圣,我不就在这儿等着你么。” 因为气息与自然无二,很容易被忽视存在的老子闻言没忍住看了眼灵心,意味深长。 倒也没有揭穿她会来昆仑完全是因为他亲自相邀,还被她讥讽了一句爱护弟弟的话。 就算老子不说,元始又何尝不知灵心的话里有多少水分呢? 但知道归知道,听到开不开心又是另一回事。从某种程度上讲,元始是真的很好哄。 至于另一个—— 灵心的视线重新转向天道,笑意淡了些, “我一直都觉得,我没有错,错的是你。” 天道不能明白她话语的含义,但她拒绝的态度却是明摆着的。 这个时候已不需要多言,天道沉下脸,以天道的本源之力试图调动起三清体内早先布置下的鸿蒙紫气。 三清均有所感,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抬起一只手。淡淡的紫意浮游其上。 元始讥讽道,“吾兄弟乃盘古元神所化,难道还需要此物才能成圣么?” 通天更是直接,口中道一句, “你很想要?还你便是。” 说完,通天随意摆了摆手,三缕鸿蒙紫气就飞向了天道。 用了鸿蒙紫气就是欠了天道的因果。所以就算灵心解决了其中天道布置的隐患,他们也没有使用。 天道无物不晓,只在祂想不想知道。一看见鸿蒙紫气就知道了个中缘由。 祂死死盯着灵心,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你背叛吾?” 三清逃脱了算计,祂很生气。然而相比之下,更让天道觉得愤怒的还是灵心的背叛。 她怎么敢?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他们才是同出一源的。她怎么能为了别人背叛祂? 灵心直接摊牌,平静地回答,“谈不上背叛,应该说,我从来都没有跟你一路。” “……你会后悔的。” 一句话冷冽至极。拿出了真心却承受背叛的天道怒火中烧,奈何心魔没有良心,只想造祂的反。 此时正值巫妖大战,鸿钧必须在紫霄宫镇守洪荒气运,以及隔绝天魔域的动静。 但没关系,应付三清,祂自己也足以。 苍穹之上,风云际会,宛若一只巨大的天眼徐徐睁开,俯瞰洪荒天地。 风声呼啸,乾坤荡漾。有三道如纸片单薄的灰影于雷光中浮现。天道自三清手中收回的三道鸿蒙紫气飞如三个灰影体内,它们的气息便节节攀升,须臾间就有了圣阶的威势。 天道,终究是法则所化,天地的化身。 “虚圣罢了。” 老子神情温和平淡,一语点破那三个灰影圣人的真实情况。随后把头上鱼尾冠一推,便有三道气出,化为三个同样看起来有着圣阶修为的道人。 三个道人,一着大红白鹤绛绡衣,一穿淡黄八卦衣,一着八宝万寿紫霞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各持法宝前来。 口中高声唤,“李道友,吾等来助你一臂之力!” 通天多看了两眼上清道人,大笑着赞叹, “哈哈哈哈大兄这一气化三清之术,果然精妙。” 可不是精妙吗?别的不说,外形上看起来比天道弄出来的三个单薄如纸的灰影像人多了。 老子瞥了眼通天,也知道他真正快乐的点在哪里。 当初在玉宸所设的幻境中他们都曾经历过另一个世界的诛仙阵一战,那里的太清圣人李耳就是对通天用了这一手一气化三清。 如今这一手却用在了针对天道上,通天怎么能不高兴? 大笑两声,通天率先提剑,划出一道混沌虚空,将天道新造出的三个灰影圣人带入混沌中。 圣人打起来杀伤力太大,恐洪荒承受不住,还是去混沌中保险。 通天之后,老子与所化的三道人围着天道也步入了混沌。 元始慢了一步,目光转向灵心,似有些迟疑。 灵心勾着白衣圣人的脖颈,在他颈部的粉色桃花瓣似的印记上轻轻落下一吻,笑声道, “不用担心我。放心去吧,我自有打算呢。” 颈上的热度让元始脸颊微赤,绷着脸落下一句“谁在担心你”,身形消失于虚空中。 他人不在了,却留下了盘古幡在灵心身侧不近不远地跟着她。深灰色的幡旗展了又合,别别扭扭地,也不知是在踯躅什么。 “当真是物似主人形。” 灵心笑叹了声,却伸出手,将盘古幡握在掌中。一声轻叹,她静静看那盘古幡片刻,眸中光影微暗。也不知在想什么。 “时机已知,莫要延误。” 一道清冷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耳畔,成功让灵心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身侧刚刚出现的紫衣白发的道祖拱手一礼。 “请鸿钧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鸿钧颔首,那双天青色的眼眸已成了两轮青色的漩涡,目光穿过了灵心,与苍穹上的天眼相接。 “去罢。” 下一刻,灵心的身影化为一团粉雾,融入苍穹天眼之中。 巫妖大劫起,洪荒生灵都卷入其中。于别人是劫难,于心魔却是一个完善心魔道的机会。 -- 第188页 是成是败,只在今朝了。 第87章 这一日,全洪荒的生灵记忆中都烙印下了被心魔劫支配的恐惧。 身在巫妖大战中的生灵正打得上头,一个恍神的功夫,忽然就入了心魔劫。受到各种直击心灵的考验后迎来突破或者内伤。 有不少跟敌方仇怨太深的,心魔劫直接带入了现实,分不清楚。还当自己受伤是被敌方打出来的,醒来就使出吃奶的劲打回去。 也有一些经过心魔劫后境界突破,看破了仇恨,想要退出的。 一场巫妖大劫,经过心魔的操纵,混乱至极,热闹至极。 近百年过去,巫妖之战也到了最后关头。 妖皇帝俊、羲和为阵眼的周天星辰大阵跟十二祖巫的都天神煞大阵对冲,形成史无前例的大爆炸。帝俊羲和跟其中七名祖巫于爆炸中同归于尽。 太一见兄长神魂俱灭,悲痛之至,当场自爆又带走了三个祖巫。 十二祖巫只剩下重伤的共工和后□□工发出一声怒吼,摇摇晃晃地还要坚持冲进妖族大圣中间。 剩余的妖族大圣眼见妖皇陨落,跟祖巫也杀出了血仇。竟不躲不避,迎着共工冲过来。 共工本来已经重伤,被几个妖族大圣一冲,好巧不巧一头撞上了不周山。 那不周山乃盘古脊梁所化的天柱,本来连着经历两次爆炸已经受创不浅。再被共工补了一下,当场就支撑不住,从中间断了。 天柱断裂,天河之水倾盆而下。参与大战的各族本就残留不多,顷刻间死伤无数,生灵涂炭。 而死去的魂灵无所归处,怨气冲霄。无边业力落于巫妖二族。 彼时,一缕粉色雾气朦朦胧胧,在虚空中化为一个女子的形象,轻叹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洪荒发生如此动荡,致使原本由天道设下牢牢挡在洪荒跟天魔域间的屏障动摇。 天魔域与洪荒的结界处,当初被天道赶出洪荒的魔祖罗睺有感洪荒正逢大劫,率天魔大军来到结界前。 看着那屏障在天魔大军的冲击下越来越薄,魔祖猩红的眼底有兴奋,更有沸腾的战意。 他是为了灵心如此吗?部分是的。 罗睺自己很清楚,他对灵心或许有喜欢,但并没有那么深刻。 相比之下,他更在乎跟鸿钧的宿命之争,以及反天这事本身得他兴趣。 “去,给本尊破了它!攻入洪荒!” 洪荒内部,这一场巫妖大劫,妖族大能几乎全灭,十二祖巫只余后土。 祖巫后土见此惨状,又感巫族罪孽深重,落下泪来。强撑着重伤,于空中祖巫法身。声传万界曰, “吾后土,有感天地大劫,众生疾苦,愿化身为六道轮回使众生魂魄有所依存。” “六道轮回现——” 随着后土的声音,一轮圆盘虚影于后土身后浮现,后土祖巫的身影越来越虚化,六道轮回的虚影则越来越凝实。 天上降下功德金光,抵消了巫族罪孽,洪荒各处冤魂飞向六道轮回。 洪荒中存活的各族生灵无不向血海方向跪拜,感念称, “后土娘娘慈悲。” 自此,天地人三界圆满。 而混沌中斗法的天道和三清几乎与道祖鸿钧也同时回到洪荒,抵达不周山旁。 三清形容稍有些狼狈,对视一眼,各自放出法宝挡住倾泄的天水,救下界生灵。 “轮回……” 而西方须弥山上,闭关不知多少年的接引睁开眼,念出这两个字,目中金光闪过,空明澄净。 准提唤了声,“师兄?” 接引直身而立,周身有慈悲的灵韵浮动,一息一变,愈近圣人。 他对准提微微颔首,朗声道, “吾为接引,见巫妖大劫,生灵疾苦。今立佛教,欲度化迷途生灵。佛教立——” 又一大教立,洪荒圣道为之震动。天道功德未完全降下,发慈悲心的接引气势已然步入圣阶。 但见他发髻尽落,头顶顶骨涌起,自然成髻。一□□德金光于其脑后大放光明。 “吾为万佛之祖,阿弥陀佛。” 准提完整地看到了接引成圣的过程,闭目良久,终有所悟。 再睁开眼时,准提含笑道, “愿随师兄度化众生。从此我为准提菩萨。” 接引准提成圣。天地宣告新的圣人出现。 只因他们是发菩提心,以大慈悲普渡众生。成圣的异象便是天降金莲,解救受苦众生,消弭怨气,帮助怨灵投入六道轮回转世。 道祖鸿钧身形显现,以大神通将破碎的洪荒接上。又令众圣补天。 不管是刚成圣的接引准提,还是刚回到洪荒的三清,亦或是早先就被要求去三十三天外的女娲都没有异议。放下其他,齐心补天。 而最应该关心洪荒生灵的天道,却对此无动于衷。只凌空立于虚空之中,看着从苍穹天眼中走出的灵心,神情冷漠。 相比起三清略显狼狈的外貌,天道的外形一如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灵心与祂有同出一源的奇妙感应,又没看到那三个被天道造出的灰影圣人,恐怕也要觉得天道对上三清是半点亏也没吃。 当然了,只要处于洪荒内,不管是对几个圣人,天道或许都应该在上风。 洪荒的心魔劫已经在灵心的努力下圆满,但灵心依旧没有成圣。充其量是半步圣阶,距离真正的圣人尚有一线之隔。 -- 第189页 灵心心里清楚,这并非是她不够努力,而是一个天地只能容纳有一个意识主导。天道的意识尚存,她这个后来者无论如何都是越不过天道的。 天水歇止,而雷霆未灭。灰蒙蒙雾迷日月,大地遮漫。 天道看了灵心良久。那张艳丽的容颜一如桃花明媚,祂看到她便心生欢喜。 她那么多次强调,他们同出一源。祂信了她,甚至为她而改变自己。可得来的却是她的背叛。 祂冷冷问出两个字,“为何?” “我不想合道。” 灵心看起来平静的回答。 天道眼中有怒火,亦有不解。祂道不明自己的感受,可即使到这个时候,祂看着她,依旧想要多看几眼。 那便是喜欢。 因为这份喜欢,天道决定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吾已经答应了留下你。” 祂勾起嘴角,用她说过喜欢的温和含笑的面貌对她伸出手,“回来,吾可以既往不咎。” “那不一样。” 灵心摇了摇头。 哪怕获得了天道的许诺,可天道依然有强迫她合道的能力。灵心以为,她的命,是不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 作为心魔,灵心要么永远做天道的乖乖儿,臣服于祂之下。要么造反,翻身做主人。 没有平等的可能。 灵心的思维是如此冷静清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看着那张与玉宸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从心的多问了一句, “还有一个原因。” “你真的不记得玉宸是谁了吗?” “玉,宸?” 天道缓慢地重复这个出现频率有点高的名字,皱起眉头。 只停顿了片刻,过往没有留心过的记忆片段这一刻突然闯入了脑海。 祂是有这么一段记忆的。但具体来说,祂真正记住的不是玉宸,而是灵心。 就是在灵心复生时,祂曾循着进入她识海里看到她与那身具一线生机的青年,她面对那男人时是她从未有过的妩媚动人。 而那个身具一线生机的青年—— 记忆中的画面重现,那个男人一身青衣,眉生红痣,青丝半束,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她叫他——“玉宸”。 一瞬间,祂过往的喜欢和妥协成了最大的笑话。 第88章 最终之战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粉衣少女,天道依稀又听到了她当初说的那些话—— 她说,“我觉得发色还是黑色好看些。” 于是祂将白发变化为墨发。 她说,“乾坤若能着青衣,想来不错。” 于是祂换上了青色的道袍。 她说,“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脸,笑一笑不好吗?” 于是祂学会了她喜欢的笑容,喜欢的表情。 她说,“你这个样子,我很喜欢。” 祂改了那么多,只为了得她一句喜欢。可现在她却告诉祂,不是的,她的喜欢都是因为他变化出的另一个人。 她为何要祂改变,为何喜欢在昏暗的环境里看祂,为何喜爱吻祂眉心的红痣………过去祂不明缘由,只当是她的偏好。可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天道眼中的漩涡停滞,划过一抹血色的暗光。苍穹中的天眼睁开,凝视着心魔,一字一顿, “你,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欺骗祂! 于轰鸣的雷霆声中,那几个简短的字音震荡洪荒众生耳畔,仿佛是天地在愤怒。 “我为何不敢?” 相比起天道的震怒,灵心的表现却过分平淡。她近乎平静的看着苍穹下的天道,面上笑意浅淡。 “我最开始只想要自由,是你逼我的。你想要我合道,可我不想被抹去意识。为了把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骗你又怎样?” 在天道还没动心之前,他们的关系本就是你死我活。难道因为祂后面对她动了心,她就要配合祂,忘记仇恨尽释前嫌吗? 傻子才那么做呢。 灵心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早有预谋,算计着骗心骗天道本源。可天道依旧不能接受。 “天道心魔同出一源,你本是因吾而生,这世间不当有比你我更亲密的存在。” 祂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她的欺骗,而是她爱别人胜过了祂。 察觉到天道的这种心态,灵心忍不住嗤笑出声, “天道爸爸,时代变了。” 她的桃花眼温柔地凝视祂的面庞,话语却不留情。 “跟你同出一源的心魔早就被你杀了。我是因玉宸而有了新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天道不能理解,也无法反驳。 “但你终将与吾合道。一线生机尚且无法逃脱,何况是你?” 祂好似已经恢复了冷静,淡漠且自信。说话的同时,祂的身形虚化,灰雾已然笼罩向灵心。 洪荒天地只能有一个天地意识,有祂存在,灵心就不能成圣。现在没有三清搅局,祂想要抓住她,轻而易举。 灵心对祂早有防备,法则之力化为粉雾之形护于周身,拦住一时。 下一刻,却有另一股圣力如清晖落于二者之间。 “你让吾合道,可以。让她合道,不行。” 清冷的男声响起,天道抬眸,原是道祖从天际而来。一袭紫衣白发,隔开了密布的乌云和雷霆,愈发显得孤冷绝尘,顷刻间就到了灵心身旁。 -- 第190页 “鸿钧道友,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祂眼见灵心笑吟吟的挽住鸿钧的手臂,眼中的漩涡徐徐转动,随之转了过去, “鸿钧,你也要背叛吾?” 鸿钧淡漠地与天道对视,过去天青色的眼眸同样变成了如天道一般的漩涡。 “昔日因算计结下的因果,也当了结了。” 昔日因果,便是指鸿钧的本我道真被天道算计成为祂的一部分的事。只因那时鸿钧尚未成圣,洪荒没有出现别的圣人,故而鸿钧才不得不答应合道。现在圣人已聚齐,且都站在了天道的对立面,鸿钧自然也可以了结与天道的因果了。 天道面色发寒,“看来你早已背叛了。” 鸿钧道,“吾心所向,只为大道。何谈背叛?” 蝼蚁尚且偷生,堂堂道祖,怎么可能被算计后认命呢? 说罢,鸿钧转眸看向灵心, “你且等我一等。” 灵心犹豫着,轻轻拉住他的手,“需要我帮忙吗?” 鸿钧淡漠的神态多了些许柔和,却平静的回答, “不必。” 他有自己的骄傲。 话说完,鸿钧的身形便同天道一起消失在原处。 尔见天边,轰鸣的雷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息止。由乌云跟雷光构成的天之眼徐徐转动,好似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隙。预示着天地间某种莫测的分裂。 灵心站定在原处,有些焦躁的看着天眼中间的那道缝隙。她并非不想帮鸿钧,只是鸿钧已经跟天道合了一半,想要分离出来,只能靠他自己。 尔时天柱倒塌,天水泛滥成灾,低阶生灵难以逃离。 西方二圣和一众洪荒大能救治生灵,老子在帮女娲找齐并炼制补天石,元始去北海玄冥斩杀玄龟,欲要砍了它的四肢炼成承天之柱。而通天则化为百万丈高,手撑天,脚踏地,暂时代了天柱之功能。 灵心看一眼变动的苍穹,再看一眼因天时有变而生地水火风的地面,迟疑片刻,身化为雾状,去帮看起来有些吃力的通天一起堵了天上的窟窿。 天地间自有其道,越接近天外,承受的天道威压厚重。哪怕是圣人近距离也承受不了。 通天孤单地撑着天,正默默吐槽天道威压太耗费法力,突然感觉头顶一轻,压力大减。 他抬头一看,瞥见了淡淡的粉雾,好似还带着熟悉的甜香。一下子乐了。 “你怎么过来了?” 灵心本属于天道,倒是不会受到通天那么大的排斥,只是她未入圣阶,面对天威,还是有些吃力。闻言只分出一缕粉雾蹭了蹭通天的脸,没有回话。 薄纱似的触感擦过脸颊,好像没有什么感觉,又好像别有一种酥麻随风入骨。让他面上发热。 通天不自然地皱了皱脸,也不知多想了什么,面上透出几分怜惜。认真的说了句“你放心”,就不再言语了。 又是百年过去,众圣协力补天已到了最后关头。而天眼中间的缝隙越发扩大,几乎贯彻了整个苍穹。 忽有一冷哼响起,玄韵浩荡的电光划过天际,雷声沉闷,厚重的天道威压蓦然一松。 灵心在最接近天威之处有感,重新化形而出。正好迎上了显出身形来的鸿钧。 那一袭紫衣像是被谁推了一把,竟是在虚空中一个踉跄。灵心晃忙扶住了他。 却见道祖如清晖般的银发失了光泽,唇色发白,独一双天青色的眼眸明亮冷寂。虽然还没跌出圣阶,但也受伤不轻。 她抿了抿唇,搀扶着鸿钧站好,笑着道出一声, “恭喜了。” 当初鸿钧以造化玉碟斩去本我,不想造化玉碟被天道做了手脚,致使他最重要的本我三尸之一成了天道的分/身。 如今借此天地大劫,鸿钧却是亲手斩断了本体与道真间的关系,跟合了一半的天道脱离。纵是境界跌落,对心向大道的鸿钧而言,想来是喜多于悲吧。 鸿钧回之一笑,天青色的眼眸绽出抹柔和, “道友知我。” 他被灵心搀扶的手微紧,又克制地松开了她,只把心中的话埋藏。 合道后,他与她相处时间并不多。但对她的心,从未少。如此匆忙要与天道分开,何尝不是为了她呢? 灵心不知鸿钧心思,问他,“天道去哪儿了?” 原是鸿钧跟天道一起消失的,这会儿鸿钧回来了,天道却不见人影。总不能是被鸿钧解决了吧? 那种好事自是不可能的。 鸿钧抬手,对灵心指了指天外。漠然回答, “祂在挡天外来客。” 天外来客? 灵心一懵,就听得天外传来声冷厉的怒呵, “给本尊破!” 下一刻,苍穹之上,一道裂缝犹如龟纹显现,蓦地碎了一般。入目所及是漆黑的枪尖,穿云而至。而后各种奇形怪状的域外天魔密密麻麻挤成了行,却被无形的天威为界挡在外部。 “区区空间屏障,也想拦住本尊。” 手持弑神枪的魔祖踏空而来,半面魔纹妖异邪肆,赤瞳如血,阴鸷冷傲。 “罗,睺。” 方才不见的天道现了身形,看着那持枪而来的魔祖,脸色很是难看。 “正是本尊。” 罗睺薄唇微挑,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弑神枪的枪尖。天道虽拦住了魔祖带来的域外天魔,却没能拦住罗睺这个圣人。 -- 第191页 他斜睨了一眼天道,目光挑衅, “久不归洪荒,一回来倒是正逢热闹。” 罗睺说着,转向鸿钧,皱眉道,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那语气在灵心听来,竟诡异的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惋惜之意。 鸿钧气息萎靡,却神态自若,淡然反问, “若非吾,你怎能进得来?” 洪荒是万界之主,罗睺当年欲以化身来带灵心走被天道踢了出去,哪怕成了圣,这么些年也没能进来洪荒。如果不是碰上了鸿钧跟天道闹分离,他恐怕还在界渊外气的跳脚呢。 罗睺是真的惋惜。他这么努力回到洪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再跟鸿钧来一场道魔之战。但看看鸿钧的状态,想来没有万年他是恢复不了的。 “也罢,本尊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再等到你养好伤也不算难事。不过这回——” 罗睺的语调拉长,目光看向鸿钧身旁的灵心。 他老早就看到了灵心,却一直不跟她说话。 被那双猩红的眼注视,灵心猜想是罗睺上回被自己拒绝,又让天道踢了出去,心里定是不爽快,遂对他眨了眨眼,笑着问候,“罗睺道友。” 罗睺冷哼一声,似当年初见时那般凉凉道了一句, “你是自己随本尊走,还是本尊来抓你走?” 灵心如今是不怕他了的,闻言无奈又觉得好笑。瞥了眼神色冷然的天道,问罗睺, “我要不跟你走呢?” 罗睺眯了眯眼,目中不悦,“跟本尊走不好吗?洪荒不容你,魔域容你。” 话音落,他身形一晃出现在了灵心身侧,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从挨着鸿钧变成挨着自己。然后给了鸿钧一个挑衅的眼神。 鸿钧摇了摇头,轻咳了声,“若是为她,你该防备的不是我。” 这话说得平淡,却似意味深长。灵心脑海中晃过了几张人脸,莫名有些不自在。然后对不明所以的罗睺一指天道,转移视线,“祂不让的。” 罗睺不知灵心在洪荒还撩了几个,闻言仿佛被灵心告状似的语气逗乐。阴鸷的眼转向天道,语句缓缓,杀意凛然, “那有何难?待本尊杀了祂,不让,祂也得,让——” 说到最后一个字,罗睺□□一扫,直指天道。 “不自量力。” 天道眉目冷峻,眼底的混沌漩涡与苍穹上的天眼同步旋转如涡轮。 一时天威沉沉,魔气如浪潮滚荡,电光云集,雷霆罡气奔涌,繁繁杂杂,把罗睺卷入其中。须臾之间,已看不清魔祖的身影。 鸿钧微微皱眉,“他太急了。” 话虽如此,他却也取出造化玉碟投入其中。 在天道与道魔二祖交战之时,洪荒也发生了巨大的动荡。 女娲集齐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炼成补天。又有元始砍断玄龟的四肢,炼成四根撑天之柱。而后老子以太极图定住地水火风,将四根天柱分列四极。 撑天之柱触地即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然上彻九霄,下达幽冥,成为新的天地支柱。 天地倾颓之势解除,生灵重新得以安存。 九霄之上,灰云席卷遮蔽了道祖跟魔祖的身影。一团粉雾在漩涡的乌云中徘徊,化作满面警惕之色的灵心。 罗睺是于天魔域成圣,在洪荒多少会被压制。而鸿钧因为舍弃了本我道真,也处于削弱状态。对上天道,自是处于下风。 天道依旧是一袭青衣,凌空伫立于她百步之外。祂眼里的混沌漩涡沉如墨色,眉心的红痣却鲜红欲滴。冷然问她, “你后悔了吗?” 灵心笑了,“我还能后悔?” 天道默了片刻,吐出一个字,“可。” 灵心微怔,却摇头, “但我不愿意。” 还是那个理由,仇恨不可能化解,哪怕天道现在把她放进了心里,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命把握在祂手中。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天道静静地看着灵心,没有再言语。 然而一种无形无相的赫然威压却沉积于洪荒中每一个人心底,从识海深处刻印下天道的意志—— 【着令心魔,合道】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下界,方才从撑天状态恢复常态的通天闻言,指节扣紧青萍剑,剑眉微挑,端得是肆意张扬。笑道, “吾欲为灵心道友截取一线生机,还请二位兄长出手相助。” 老子颔首言,“善。” 元始白了通天一眼,“还用你说?” 言毕,三圣眨眼间消失在原处。 接引准提对视一眼,随之而去。 女娲眼见他们离去,轻叹一声,未有举动。 这场争斗根本来说只是天道跟众圣之间的博弈。天道要对洪荒绝对的掌控,众圣则要摆脱天道的掌控。谁胜谁败,天地大势依旧,于洪荒生灵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于她,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 苍穹下,虚无之地。灵心的粉衣在风中飘荡,而天道静静伫立,墨发垂肩,恍若置身另一片空间,全然不受环境的改变影响。 “天道,是不可违背的。” 乌云压下,裹挟灵心,从云中传来天道淡漠的声音。 却在此时,一道空间撕裂之力化开虚空,盘古幡展于风中。 -- 第192页 白衣天尊手持玉如意,冷冽威严。身周的诸天庆云展开,垂珠璎珞,金灯金莲,于虚化的诸天万象中载沉载浮,络绎不绝。 灵心欣然唤一声“元始”,他面上的冷肃之色顿减,径自出现在她身旁。问她, “可有受伤?” 灵心摇头。 又有剑气纵横三千里,六道白浪穿云而来,现一红衣圣尊足踏云光,仗剑虚指苍穹之眼,好不神异。 大笑道,“二哥竟比我快。” 几乎是通天来的同时,又有阴阳二气饶旋的先天至宝太极图于其身后化为万里。 裹祥云,纳雷光,一座金桥架于阴阳之间,悬于太清圣人脚下,霞光四照,一定万里风云。 老子对灵心微微颔首,神态安然祥和。不似在此险境,反而像是置身静谧的月夜,如清风霁月,清静自然。 再其后,又有接引佛祖足踏金莲,与准提联袂而来。二圣满面悲悯,面向灵心,合掌叹曰,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吾等欠道友的因果,今日可以还了。” 眼看着灵心的帮手一个接一个的出现,除了女娲,天道圣人竟都站在了祂的对立面。 天道之前恼怒的心神反而平淡了下来。 一道暗紫色惊雷划过苍穹,祂用那依旧淡漠无波的语声冷然道, “尔等既不自惜,便一起上吧。” 话说罢,虚空瞬间有裂开万千黑洞,浓重不可抵挡的天道圣威沉沉压迫而下。 天道的身形则越来越薄,像一张灰色的纸,只有双漩涡代替的眼,空洞洞,死死盯着被众圣簇拥的灵心。 【有再多的帮手又如何?你终将属于吾】 这道意念浮现于灵心的脑海中,她握紧了拳头,身化为无形无相的本体,直侵天道本源。而众圣与天道的最终之战也拉开了序幕。 一时之间,各种圣道伟力齐齐涌现。阴阳二气乱卷,剑芒无双,金莲花慈悲造化,杀机暗藏,又有七宝妙树撑开四十二万里,金银琉璃,铮铮作响。 苍穹混沌滚荡,罡气奔涌,宛若灭世之相。 未免祸及苍生,老子以太极图定下洪荒地水火风,元始以盘古幡隔开虚空,下界的女娲也以山河社稷图配合。 一晃又是百年过去。下界安然无忧,众圣的战争却渐渐显出了颓势。 天道毕竟是洪荒天地的意识所化,占有绝对的主场优势。明着看,众圣好像只是跟天道化形的一个圣人作战,实则他们对抗的是整个洪荒天地。 天道系于整个天地。除非众圣忍心毁了洪荒,否则谁也无法真正对天道下狠手。只能以控制为主。 与他们不同,天道却是不管不顾,丝毫不在乎洪荒生灵如何,只有一个目标——抓住灵心,吞噬心魔。 眼看着灰雾拼着破损也将心魔所化的粉雾完全裹挟其中,众圣怕伤了灵心,却只能以圣道封锁,卡住天道吞噬的进度,而不能进一步拿下天道,很是为难。 准提收住七宝妙树虚影,有些焦躁,“姐姐被抓住了,可如何是好?” 接引默然,看向三清。 元始神情紧绷,通天一咬牙,“不若我进去……” 老子却拉住了他,“不可冲动。” 另一边,魔祖罗睺看着已经彻底被包裹的粉雾,猩红的眸中狠色一闪而过,握紧弑神枪,“索性——” 他只说了两个字,造化玉碟的清辉已然出现在罗睺身前。 鸿钧望着他,天青色的眸中一片冷寂。 罗睺脸色阴鸷,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眼神?现在动手,她或许还在,再等下去,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瞻前顾后,怎成大事!” 鸿钧却没有被罗睺说服,淡淡解释,“能抹杀天道意识的,只有她。你我皆做不到。” 天道与天地息息相关,能够只吞噬天道意识而不损伤洪荒天地的,只有跟天道同出一源的另一个心魔法则的化身。 道祖说到此处,目光看向灰雾中,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 “再等一等,她……并非孤独一人。” “圣人不都齐了,还有谁?” 罗睺的问题也是其他人的问题,但鸿钧并没有解答的意思。 就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中,一片五彩光华闪耀,于沉闷的灰雾笼罩中破开一重无法遮掩的曙光。 魔祖诧异,“竟然真的有?” “这回来的,又是谁?” 从最开始出现的鸿钧到最后出现的罗睺,每一个圣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个问题。 五彩光芒柔和,有无形的神韵溢散照亮。 灰雾散开,却是显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一着粉意,两抹青衣。 三清看到那五彩光芒中显现的青衣人,不敢置信, “难道是——怎么会呢?” 准提不解,“是谁?” 无需三清回答,灵心的呼声已经代替他们给出了答案, “玉宸!” 谁都听得出她语声中的欢欣雀跃,谁都看得出灵心投向那虚幻青衣人的义无反顾。 苍穹之眼皲裂细碎的血色雷光,因受重创而变回模糊的灰影人形的天道死死盯着那张与祂之前有六七分相似的容颜,声音嘶哑, “一线生机……玉宸……” 灵心全然没有再多看一眼天道,连其他的几个圣人她也都忘记了。她好似乳燕归巢一样投向玉宸,充满了依赖。 -- 第193页 “我知道,你肯定会——” “会”的音尚未落下,她却是穿过了那道人影,好像穿过了一道光。 灵心脸上的欣喜蓦然僵住,她回过身,对上青年温柔如故的眉眼,怔在原地。 “为何你……” 玉宸也同样回身,无声的摇了摇头,好像他是无法发出声音似的。那双黢黑的眼眸映入她,被温柔盈满。 然后他迈出一步,张开手臂做出拥抱她的动作,垂下头。 灵心可以看到他的唇应是与自己的额头相碰,却不能感知到他存在的温度和触感。 众圣目中所及,玉宸的身影消散在五彩的光芒中。 而灵心手中多了一把剑。五色光华流转,剑身上,篆刻着朵朵青莲。 短暂的相拥,没有言语,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灵心垂眸,抬手抚摸剑身上的青莲。 她明白,他已把自己完全献祭给了她,同生同死。既是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心魔的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抬头对众圣道,“还请诸位道友最后助我一臂之力。” 众圣面面相觑,却还是鸿钧最先反应过来,以圣道法则之力化为一条清辉锁链投向天道。 有鸿钧带头,其他六圣也反应过来。 “善。” 七道蕴含圣道伟力的锁链从不同的方向牢牢锁住了天道,将其固定在虚空之中。 灵心手握古剑,向祂走去。 她走得很慢,很稳,天道也没有试图挣脱。 祂此时已然失去了人形,只有一个灰影躯体,五官更是模糊的看不清。但祂却仍旧看着灵心,从始至终。看着她走向自己,看着她提起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长剑刺入,顷刻间穿透了祂,没有血流出。 天道低头看了眼剑身上的五彩光芒和青色莲花,本就模糊的灰色身形颤了颤,却不顾那一线生机所化的利刃带来的伤害,走向了她。 祂每进一寸,剑尖就没入祂身体一寸,每没入祂身体一寸,就消失一寸,祂的身躯也散开一分。 一寸,一寸,一寸…… 当天道终于来到灵心的跟前,只隔了她手中握住的剑柄之时,祂的身躯已经单薄如纸,快要彻底散了。 一种无声的震撼弥漫。众圣见此皆静默。灵心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没有再进。 雷霆息止,风声缄默。 长久的寂静后,天道用最原始的冰冷机制的声音问她, “你,可,喜欢,过,吾吗?” 祂看到灵心的嘴唇蠕动,像是要开口说话,却又咬了咬唇瓣,沉默下来。 希望只有一线,又轻易的被掐灭。 她说,“……从未。” 从未吗? 天道闭上了眼,尽管除了祂自己,或许谁也不能从祂那模糊的五官看得出来。 单薄的灰影晃了晃,风吹云涌,也席卷去了天道未尽的声音。 “如此……” 祂本是规则的化身,本就没有很多的感情。天道在洪荒天地中本该无敌,但规则的化身有了私欲,就有了心,也就成为了心魔的食物。 爱与痛相伴。 祂因她而识得情爱,也因她而识得了悲伤。 早该料到的,她是祂唯一的死穴—— 只怪祂太自信。只怪祂,动了心…… 剑柄消失,祂感觉到体内多了什么,又有什么在不断地流逝。 意识愈发模糊了,跟祂的身躯一般。却有一少女持桃花的笑颜,仍是格外的清晰。 “能为我折一枝桃花吗?” “可。” 天道模糊的身体环住了灵心,很轻的,祂像过往许多次一样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很软,她没有抗拒祂。 残余的意念印刻入她的脑海, 【不论如何,你终归是……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灵心闭上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推开天道。 正如祂所言,即使有众圣和玉宸相助,面对天道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最后的争斗,她胜了也好,祂胜了也罢,从此他们便合二为一,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该结束了。” 灵心睁开眼,目光一一循过圣人。然后反手,抱住了已然散去的天道。然后化作一团粉雾,与灰雾相缠绕。游鱼漩涡,密不可分,缓缓消失在天地之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又如何? 这一份圆满,祂到底还是求得了…… 第89章 大结局 “却说盘古开天辟地……龙凤劫后,道祖于紫霄宫讲道……巫妖二族在劫后崛起,妖族掌天,巫族掌地……” 碧游宫的正殿中,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正在给新入门的弟子们讲述洪荒历史。 “……巫妖大劫以众圣补天,心魔合道划上句号,魔祖跟道祖定下万年之约,率领天魔回了天魔域…… 但因为巫妖屠杀人族之仇,巫族退守北俱芦洲不出,人族与妖族水火不容……” “众圣择选先天之灵东王公并西王母代掌新天庭,为男仙女仙之首。人族经过三皇五帝……” “至如今,人族修士倍增,天庭新增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职。未免人皇时期为天庭神职争夺的事件再发生,众圣遂商议立下封神榜,借人族商周朝代更替之战,筛选有心于此的三教弟子和散修,分封诸神——” -- 第194页 话讲到此,多宝突然停了下来。精明的目光循过座下新弟子们一个个亮起来的脸,毫不留情地打消了他们的期待。 “尔等修为尚浅,本次封神就不用想了。” 众记名弟子皆怏怏失落。他们都是通天教主的记名弟子,来之前觉得能听得圣人偶尔讲道就是极好的。但谁又不想得到更多呢? 天庭的待遇或许圣人亲传弟子看不上,但他们这些记名弟子跟外面的散修们还是很馋的。 某个刚刚化形的妖修眼珠子一转,自诩为聪明的出声道, “大师兄,这封神榜由圣人掌管,我等乃师尊门下,难道就不能——” 多宝仍是笑眯眯的模样,“不能如何?” 那妖修觉得有戏,压不住心中火热,暗示道, “圣人门下尚且未能全部安排好,洪荒散修有何资历能越过去? 再来三教弟子中,听闻人教只有大法师一人,阐教弟子也没有我截教的多……何不如,嘿嘿……” 后面的话他虽含含糊糊地咽下了,但话里的意思谁都能明白。 无非是觉得截教弟子多,应该多占些名额。 多宝闻言笑意不改,好似赞同地说, “此次封神榜由阐教掌管,你既有此心,不若自己去昆仑问问吧。还有散修,人教那边,一并去问。问好了,此次吾保你一个天庭正神之位。” 截教大师兄无比亲切,那弟子却变了脸色。喏喏不敢说话。 散修联盟,阐教,人教,哪里是他能开罪得起的? 多宝笑着静待了片刻,声音微沉, “怎么,你不敢?” 那弟子终于感觉到不对,艰难地扯出个笑容, “弟子,弟子只是有了一个小想法,不敢,不敢……” “哦?你不敢去,却想要老师去提?” 多宝拍地而起,笑意不再。冷着脸,语声发寒。 大罗金仙的威压溢出,一众新弟子都噤若寒蝉。那名胆大开口的弟子更是惊恐万分。 “好个狼子野心的孽障!” 多宝冷笑了声,随手挥了挥袍袖,打出一道法力。 那弟子闷哼一声,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回了原形。 “讲这孽障逐出岛去。” 大师兄淡然吩咐,起身向外走去,好像根本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却在将要出门之际,回身留下一句, “老师收尔等入门是老师仁慈,想来各位师弟师妹也不愿给老师惹麻烦,是么?” “我等不敢。” “大师兄说得是。” 弟子们的应和之声被甩在身后,多宝却是径直到了通天所在的宫中,汇报了方才的课程。 说到最后,不免多吐槽了一句, “老师心慈,然收那些记名弟子太多太轻易,难免良莠不齐。” “吾立教只为教化,道统气运都无所谓。你处理就好。” 通天斜倚云床,闻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轻易揭过了这个话题,看向多宝时才多了几分正色, “为师观你气息不定,可是要渡准圣之劫了?” 多宝还有绝大多数通天后来收的弟子,不同于三清这样的先天大能们得天独厚,很难修出自己的道。反而是鸿钧传下的斩三尸之道更适合他们。所以人族修士们绝大多数都是修的三尸之道,以鸿钧为道祖。 多宝点点头,笑着说,“弟子正想同师尊告假,往后千年的课程弟子已安排了金灵、龟灵、无当、三霄师妹还有几个师弟交替前来,请师尊放心。” “你做事吾一向放心。” 通天正色叮嘱道,“只你心境尚未打磨至圆融,过心魔劫时当须谨慎二三。” 多宝心下感念老师关怀,却对这份叮嘱不以为意,小声道, “弟子觉得心魔劫也没那么难啊……” 怎么师尊总要他注意呢? “不难?那是你们没碰上她……” 通天好似下意识地开口,话说到这里,却又陡然沉默下来。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轻叹,“三千年了,也不知她何时才……” 多宝眼中流露出些许探究之色,还想多听几句,通天却停下来,摆了摆手, “闲事休要理会,你自去闭关罢。” “是。” 看着多宝离去,通天重新闭上眼,想起合道后一直没再出现过的灵心不由得微微一叹。 从那时以后,心魔劫再无灵心存在之时的艰难,仅仅以法则的运行机制,就那么几套模式,整个天地的运行皆是如此,修士们搞清楚了套路,大都过得很容易。 天地未有变动,好像当初那场“政变”从未发生过—— 她也没有回来。 通天这些年不是第一次想起灵心,但这一回的心念却莫名地格外强烈。 他不禁想到,就算灵心真的融合了天道的意识,那回来的,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这个想法让通天感到心中有些烦闷。 遂起身,跨出一步。瞬息间穿越了虚空,已至昆仑玉虚宫中, 张口就喊,“二哥——” 喊出口,他好像才发现元始正在玉虚宫内给门下十二金仙讲经说法。 因通天的出现,元始讲道的声音被截断。 阐教门下十二金仙在掌教大弟子广成子的带领下一起朝拜,口称, “弟子拜见通天师叔。” -- 第195页 通天含笑点点头,正想让他们退下,那云台上白衣清贵的元始天尊却只淡淡看弟弟一眼,竟是继续开口讲道。 “大道无名,元气无形……大道元乎虚朴……” 众阐教弟子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对得罪师叔,更不敢得罪老师。都重新坐好了,乖乖听讲。 三清虽说还是分了家,但完全是各自立教了合在一起不方便。感情还是很好的。 通天被二哥无视,也不以为意。自己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元始旁边,趁他讲道的间隙处插上一句。 没几次,元始单个的讲道变成了两圣论道。 一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虚空雨花,香云四暝。 阐教弟子们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这十二金仙都是经过元始精挑细选的好苗子,天资出众,福缘深厚。短暂的不适应之后,纷纷有所领悟,入了定中。 阐教大弟子广成子更是当场开始突破大罗金仙后期。 元始天尊停下讲道,随手给广成子挪了位置,让他到昆仑山外面去渡进阶的雷劫。 老师都停下来了,通天这个做师叔的也没了论道的兴趣。 灵识中看着广成子轻易渡过雷劫,出言赞道,“二哥这弟子别的不说,天赋却是不赖。” 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在此界都没有发生,通天也不是小心眼的性子。对于在另一个世界很是下了他脸面的广成子还有阐教弟子没有任何迁怒的情绪。 元始被夸奖了收弟子的眼光,明明很高兴,却习惯性端着,矜持地回捧, “还是不及你那弟子多宝,想来他已要进阶准圣了吧?” 通天也知道二哥的性子,笑道, “多宝可比广成子早修炼千年呢。” 多宝是寻宝鼠,通天在第三次讲道前就收了他。广成子等十二金仙却是元始在巫妖大劫后才收的弟子,均是人族。 人族乃女娲按照先天道体之形所造,修炼的优势是其他还需要化形的组群不能比的。 兄弟两个一边围观广成子渡劫,一边闲聊。眼看着八十一道雷劫结束,广成子坐在个山头上开始过心魔劫。两圣又同时沉默了,神色沉着,不复方才的热切。 这一默就是好几天,眼看着那好似闭目入定的广成子从一开始的轻松,神态变得越来越紧绷。堂堂大罗金仙,额头竟开始冒汗。他们才觉出不对来。 通天奇道,“怪了,莫非二哥这弟子有什么心境上的大问题是你我都没有察觉的?” 圣人不同于其他。除了法力修为,也能观出其心境圆融与否。 在通天看来,广成子虽说心境尚有缺陷,但也不至于说被现在简单模式的心魔劫逼到这个地步才对。 元始眉头一皱,“再看看。” 他的弟子不可能那么垃圾! 又过几日,广成子的气息愈发古怪,一会儿强,一会儿弱。脸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红。表情神态也是变来变去。 到最后,他竟是喷出一口血,被迫结束了这次渡劫。 突破,失败了。 “怎么回事?” 元始天尊这回坐不住了,顾不得通天还在会丢了面皮,直接把广成子挪回来问道。 莫说元始,通天也好奇呢。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他不敢直接说出口。 毕竟相比于他,他二哥对那位的感情可是有目共睹的。 广成子不能理解师尊师叔的心情,忍着伤痛,极为憋闷的回答,“是因为心魔劫。” “心魔劫……” “真的是她!” 元始握了握拳,维持住心中的浪潮。面上依旧冷淡, “继续说,你在心魔劫里经历了什么?” 听到元始要求的广成子面露古怪之色,又带了点莫名的恐惧和幽怨,顿了顿才在老师迫人的逼问下几句说出自己在心魔劫中直击心灵的可怕遭遇。 然后断断续续地解释, “到最后弟子好像看到一个粉衣的女修,对弟子说——” “说了什么?” 两个圣人急切的态度和不经意流露出的威压让广成子受到了比心魔劫更可怕的惊吓。 顾不得什么面皮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她对弟子说……有因必有果,你的灾难就是我……” 说到这里,广成子也是十分的郁闷。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那粉衣女子,怎么她就要这般戏弄他呢? 广成子不懂的事,元始和通天很懂。 “真的是她……” “她回来了,为何不见……” 他们甚至都没有感知到她的存在。 二圣各自恍惚,对视一眼。元始蓦然起身,用复杂的语气开口对通天道, “走,去紫霄宫。” * 紫霄宫是道祖鸿钧的道场,位于三十三天之外的混沌虚空,隐现莫测,非圣人不能寻觅。因为鸿钧的特殊性,也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鸿钧因伤势未愈,这几千年来一直留在紫霄宫,而本该回到天魔域的魔祖罗睺也已经在他这里赖了千年了。 用罗睺的话来说,武斗不行,他可以先文斗。 当元始通天叫上老子一起找来紫霄宫之时,碰到的就是道魔论道的场面。 鸿钧没开口,罗睺倒比他更像是紫霄宫的主人。见三清来了,把眉头一扬,猩红的眼中战意沸腾。 -- 第196页 “来得正好,赶紧先陪本尊做过一场。” 要不是身为宿敌的使命感怕鸿钧跑路,他早就不想跟鸿钧在这里待下去了。 罗睺已经拿出了弑神枪,魔气瞬息充满整个紫霄宫。鸿钧神态淡淡,眼睛都闭上了,仿佛这里根本不是他的道场。 眼看着罗睺要开打,老子摇摇头,元始则好似极不耐烦地甩出一句, “她回来了。” 罗睺动作一顿,鸿钧睁开眼。 “她何在?” “她回来了?” 通天挑了挑眉,幸灾乐祸,“看来你们也不知道啊。” 很好,大家平等,他的气顺了。 罗睺哪能见得这种态度?想起来自家诛仙四剑就是被鸿钧给了通天,更是不悦。当即就要开干。 通天没经历过另一个世界惨烈的封神之战,还保留着原本的少年意气。哪里会怕罗睺? 两个人目光对视,各不相让。差点就要动手。还是西方二圣接引准提突然到来才打断了他们。 原是西方佛门也有渡劫的弟子经历了跟广成子同样的遭遇,只是没有见到粉衣女子说最后那句话。但心魔劫的难度却是代表了异常。 于是他们也跟三清一般,先想到了紫霄宫。 众圣中还是鸿钧跟老子稳重,互相道明了情况。 老子说出大家前来的心声,“鸿钧道友昔日曾合天道,不知是否能想办法感知一二?” 鸿钧凝思片刻,颔首。 “是有一法。恐怕需要众圣一起推衍才行。” 合力推衍?那算什么难事! 在场没有圣人会拒绝。说干就干。 以鸿钧牵头,众圣合力,根据鸿钧失去的那一个本我分/身跟天道的关系开始了推衍。 一晃二百年过去,终于定位到了“天道意识”的所在—— “金鳌岛。” 得出结论的众圣齐齐看向了通天。 金鳌岛,可不就是通天的道场,碧游宫所在吗? 通天:??? “我没藏!真的没藏!” * 金鳌岛上,截教大弟子多宝艰难突破了准圣,斩去恶尸。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没有多少喜悦,而是独自坐在金鳌岛的海崖上怀疑鼠生。 他刚刚经历过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心魔劫。 具体的内容多宝不愿再回想,但他险些没通过却是事实。 多宝忍不住怀疑,这难道就是准圣跟其他等级境界的区别?怪不得老师要他谨慎。 想到老师,自然想到了幻境中截教的另一种发展,多宝又是一阵心酸。开始自我反省, “还是我太不争气了……龟灵他们也是,竟然连阐教的…都打不过……唉,老师就是太善良,收了那么多弟子……还是我管理不到位啊……” 他自言自语地反省着,忽然听得耳畔有一个女声响起, “多宝师……咳,你在唉声叹气做甚?” “老师是全洪荒最好的老师!是我愧对师尊,辜负了师尊的信任啊!” 多宝也不知怎么的,仿佛是受了某种奇特的力量影响,竟是不由自主地把心声说出了口,而且感情格外饱满。 话说完了,他才惊觉自己不对劲,转过身,正对上一双形状尤美的桃花眼。粉衣的女子娇艳明媚,容色灼华,眼尾一抹淡粉,滟滟的桃花眼仿佛要将人的神魂都吸进去一般。 多宝未曾见过这女修,却奇异地对她生不出任何警惕。才要问她是谁,那女子却朝他一声轻哼,信誓旦旦地出言反驳道, “不,我的师尊才是最好的!” 多宝:…… 幼稚,又莫名想争一争! “你是哪里来的女修?既然来了金鳌岛,莫非不曾听闻通天教主之名?” 粉衣的女主嘴角微勾,满目无辜,“没听说过,你给我讲讲。” 多宝皱起了眉头,却忽然看到一青衣人影出现在那粉衣女子身后,剑眉星目,气度斐然,望着那女子满目的温柔与纵容之色。 截教大弟子一时大为震惊,惊呼,“师尊?” 青衣男子的目光转到他身上,露出些许怀念,却摇头,温声道, “吾不是。” 与他同步,女子的声音也及时响起,透着一股得意的劲儿。 “他不是你的师尊,是我的师尊。” 她仿佛是觉得言语上宣告主动权还不够,又回过身挽住那青衣男子的手臂,充满了独占欲的重复,“这个,我的!” 多宝震惊,主要还是因为那青衣男子跟自家师尊长得太像了,除了气质成熟些,论外貌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大胆狂徒变成了圣人模样?还是他本就如此? 多宝直觉是后者。 他又哪里能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从另一个时空回来的师尊呢? 粉衣女子,也是彻底融合了天道意识成为新天道的灵心,见多宝这个模样又笑了。 故意问他,“如何?我的师尊厉害吧?” 被她挽着手臂的玉宸无奈又好笑,“好好的,你逗他做甚?”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此刻又是最温柔的语态,当真让人耳中酥麻,整个人都要醉在这声音里。 灵心眨眨眼,乖巧点头,故作无辜。 “好,那我不逗他了。” 她遂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对多宝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道侣。” -- 第197页 多宝:!!! 过于震惊以至于不知说什么好。 “你啊——” 玉宸摇头,哑然失笑,看着灵心的目中却尽是宠溺和欣悦,没有半点要责备她的意思。 拍了拍她的手,玉宸却是转头看向侧前的虚空,语声温和。 “他们找来了。你去见见罢。” 灵心嘟着嘴,斜眼睨他,“你舍得把我推给别人?” 青衣的圣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眸看灵心,黢黑的眼中流露出温和而包容的情意,缓缓道, “他们都对你有情。你我一体,只要你开心,就好。” 灵心回迎上他的视线,却摇头。 “我不见。” 无形的力量挡住二人的身形。几乎是同时,众圣的身影也出现在此间海崖之上。 灵心的目光一一循过那些旧友,收回视线,然后重新落在玉宸身上。 那双桃花眼潋滟多情,仰望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却又溢满融融的温柔与倾慕。 “你见到的是我,他们要见到的,是他们自己的心魔。” 玉宸轻哂,“那不还是你吗?” 她成了新天道,但也保留了心魔的法则。 “不一样的。” 灵心伸手环住玉宸的肩膀,那双深情脉脉的桃花眼里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佛门那边后世有句话说,心中有佛佛自生。心魔也一样。他们若有心,自能得见。” 禁制外,众圣一无所觉。问了多宝方才见到灵心的经历,怅然若失。 禁制里,心魔踮起脚尖,循着青衣圣人的下颔,轻轻吻他。于唇齿相依的缠绵悱恻中柔声诉说, “至于我——” “我只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