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些人》 第1页 [现代情感] 《那年那事那些人》作者:悠悠我思七【完结】 文案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致敬我们勇敢的消防战士!这是一篇群像文。 PS:这一篇《那年那事那些人》是《逆行》的重新修改文。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舫,郑家宝 ┃ 配角:赵小华,陈凯,苏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致敬我们勇敢的逆行者! 立意:不忘初心,珍惜当下 第一章 怕阿飘的小战士(上) 陈凯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圆乎乎的脸,眉宇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皮肤比较白皙,看上去很是稚嫩。他是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已经入伍两年了,但看起来还像一个稚气的孩子,不对,他确实也只是一个大男孩,今年堪堪20岁。 宁城地处南方,虽说并不下雪,但冬天冷起来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冻,没有供暖,取暖就靠抖抖抖。今年的宁城较之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才进入十一月,温度就已经直线下滑,逼近零度。 这种天气,大多数的人都喜欢窝在家中的被窝里,摸摸手机,看看电视剧,再喊个外卖什么的。 这会儿,天才刚刚擦黑,街上的人就少了很多,来往的人都是缩着身子在寒风里匆匆忙忙地行进。但在这一群匆匆忙忙行进的人中,却有两人是与众不同的。 那看起来是一对小情侣,年纪并不大,脸上的青涩和稚嫩还未褪去,大约也就是十六七岁,身上还背着书包。 两人在拉拉扯扯的,女生的脸上布满泪水,恨恨地瞪了一眼男生,重重推了一把男生,嘶哑着声音道:“陈翰,你个胆小鬼。” 女生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大桥上跑了过去。陈翰脸上带着愧疚,看着女生跑开,顿了顿,才急忙追了过去,口中喊道:“雯雯,对不起。” 陈翰一路跟着雯雯跑上大桥,却没有想到雯雯转身对着他,大声喊道:“陈翰,你们会后悔的。”言罢,她翻过大桥的栏杆,从高高的桥上跳了下去。 “常雯雯——”陈翰眼睁睁看着雯雯跳了下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想什么,或许说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冲了上去,在大家猝不及防的时候,跟着跳了下去。 “来人呀…有人跳河了…” “快快…打119…” “有没有会游泳的…” “救人要紧,119打了没有…” “110也打了,还有120……” 因为今日天气已是濒临零度,水流里凝了些许冰渣,顺着水,缓缓浮动,大桥离下方的河流并不低,约有四五米的高度。桥上的热心人,虽然想要救人,却也不敢在这种天气、这种情况下入河救人,只得在桥上焦急地等待救援。 “铃——”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宁城中队的队员们刚刚集合唱完饭前一首歌,来到食堂里,椅子还没坐稳,一阵刺耳的警铃就响了起来。 “出动一部抢险车,出动一部抢险车……”而后是广播里的命令,霹雳巴拉一阵椅子拉开的声音,一桌的人就不见了人影。 “哇喔…哇喔…哇喔…”一辆抢险车从车库里疾驰而出,一路警报拉过。 “来了来了,消防来了……” 康安大桥上围着的人,看到那一路闪过来的红色消防车,欣喜地喊道,急急忙忙地让开位置。 “小兄弟,快救救那对学生娃儿…” “是从这里跳下去…” “女娃娃先下去的,男娃娃也跟着跳了…” “大概有十来分钟了…刚刚还能看到人影,现在都看不到了……” “帆子,你先跟着我入河,其他人在岸上待命。”宁城中队中队长肖舫那张英挺的脸,此刻严肃得很,眉头皱得紧紧的,往身上扣着安全绳,低声吩咐道。 严一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就迅速地拉过安全绳,往腰间扣好。两人穿上救生衣,稍微拉伸了一下,就从康安大桥的桥下入河。 岸上的四名队员将安全绳拽好,有些担心地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水,也不知水下有没有什么暗涌。 “这水温都零下了吧。”中队战斗员齐建平的眼神很好,他眼尖地看到随着河流在缓缓移动的冰渣,不由嘀咕着。 他们看着队长带着帆子沉入河里,身上是单薄的橙色抢险服,并不防水也不保暖。 水里的温度很低,肖舫入水的那一刻,身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几天都在隐隐作痛的腰,在这冷水里一泡,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疼。 他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气,往河里游去,水下很暗,唯有他身上的探照灯能够看到些微光亮,身边的帆子也顺着一个方向游去,两人在河里一寸一寸地找着。 撑不住的时候,两人浮上来换了一口气,又接着往下潜…来来回回好几趟,河里的低温冻得两人身子都僵了。 “帆子,你上岸,换童辉,让他着水母服下来。”肖舫沉着声音对严一帆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队长,你也上去换人吧。”严一帆的牙齿冷得在上下打颤。在探照灯的光下,他看到肖舫的嘴唇都冻得有些紫了。 “我再下两趟,如果还找不到,就上岸换人。”肖舫的心里沉甸甸的,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水温又低,人现在还找不到,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 第2页 严一帆看着肖舫,知道肖舫水性好,也不多说什么,返身上岸。一上岸,湿漉漉的身子接触到冷风,严一帆整个人都在抖着。 “队长说,让童辉、着、着、着水、水母服下……”一句话,让严一帆说的断断续续的,期间还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让人听着又好笑又心酸。 “帆哥,我来吧。”队里年纪最小的陈凯凑上来,圆圆的脸上带着一点腼腆。 “童辉这几天有点感冒了,我水性好,我下吧。” 严一帆抿着唇,想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陈凯动作利落地将抢险车上的水母服换上,活动一下身子,到了河边。 就要入河的时候,裹着毯子的严一帆走过来,伸手拍了下陈凯的肩膀,轻声道:“别怕哈。” 陈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严一帆,脸上扬起笑,自信地道:“没啥子好怕的,我水性贼好。” 陈凯圆乎乎的脸上很是自豪,他虽然是队里最小的队员,但水性确实是全队里最好的,挥了挥手,就迅速入了水。 严一帆看着陈凯入水,有些欲言又止。 发际线有些高的童辉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帆子,真不怕吓着这小子?” “往后久了,总要见到的,这次先习惯习惯呗。”齐建平那张黑乎乎的脸笑嘻嘻地探过来。 严一帆刚刚和陈凯说的“别怕”,不是说下水怕,是怕他捞着个死人,吓着自己。 毕竟现在这时候离事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这种天气,加上水温,只怕那俩跳河的学生娃子是情况不妙了。 浓眉大眼的田雄有些憨憨地道:“对了,今天,是陈凯生日,整二十了,队里蛋糕都备好了。” “额……”齐建平和童辉面面相觑,忽然想起来今天确实是陈凯生日。这个日子,他要是捞着什么,好像有点刺激了,四人看着黑黝黝的河面,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二章 怕阿飘的小战士(中) “队长,我从哪里下去看看?”闷闷的声音从肖舫身边传来。 肖舫转过头来,看到下来的竟然是陈凯,他微一挑眉,那张冻得煞白的脸上有些不悦。 “童辉呢?” “童辉感冒了,队长,我水性很好的。”陈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肖舫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待会儿跟着我下,不要怕。” “哦。”陈凯乖巧地应了一声,大家怎么都和他说不要怕,他不怕水呀。这说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凯跟着肖舫,往水里游,他的水性确实好,就是温度太低,隔着水母服,他都觉得冷得刺骨。 他侧头看了一眼着救生衣的队长,那身抢险服已经被水浸透了,在夹杂着冰渣的水里泡了这么久,队长他应该特别冷吧。 陈凯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顺着水在摸着,忽然他的眼前好像晃过一张脸,他拨过探照灯,灯光在幽深的水里有些扭曲。 他一点点地顺着光往前探,唰地一下,一张白惨惨的脸,散乱着乌黑长发,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陈凯吓得猛地呛了两口水。 “上来了。” “唉,可惜了。” “医生,医生,来看看,这俩娃子还有救吗?” “让一下,大家让一下。” 肖舫上来的时候,腰部疼的都有些麻木了,走路的姿势也僵硬地很。他回头看了下,伸手扶了扶心神恍惚差点被绊倒的陈凯。 “收队。”肖舫冷着声,下了命令。 剩下的收尾工作就不是他们该负责的了,他远远看了一眼那边的警车和救护车,叹了一口气,都还是孩子呢。 车内,气氛有些许沉闷,陈凯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开口问道:“队长,他们,死了吗?” “嗯。”肖舫换了作训服,裹着毛毯,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他不怎么想开口说话,身子一阵一阵泛冷,腰部,感觉那里的骨头似要裂开的疼,疼得他都有点坐不住了。 “那……”陈凯吞吞吐吐了半天,没把话说出来。 “那什么?有话别憋着。”齐建平大大咧咧地笑着道。只是看了一眼队长那明显不大好的脸色,眼中透出点担心。 “那…”陈凯偷偷看了看四周,感受到车内都是自己人,咽了咽口水,道:“那个会不会变成…鬼?” “瞎想什么呐?”童辉粗声回道。 “你这觉悟不行啊,我们是谁,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信的是什么,是马列主义□□思想。什么神神鬼鬼,那都是假的,是封建迷信!” “对对对,你小子,回去得好好抄抄党章党规呀。”齐建平有些哭笑不得地拍了拍陈凯。 “嗯,少看电视剧,那些什么鬼,都是假的。”严一帆冷硬的脸上也透出了一丝笑,给陈凯补了这么一句。 “我,我没看电视剧。”陈凯脸上有些红,低低地回道。 因着陈凯这问题,车内的气氛倒是有了些回转,稍显轻松了一点。 肖舫睁开眼,伸手压了压陈凯的肩,不知道怎么的,虽然队长没说什么话,但却意外地让陈凯踏实了不少。 只是,队长的手可真冷。 回到队里,因为今天中大奖,食堂大叔特地给陈凯煮了一碗太平面。只是陈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晚上的生日,都过得心事重重的。 出了一天的警,班上的人也累得不行,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 -- 第3页 陈凯是三班的,此刻三班里都安安静静的,班宿舍里时不时地响起几道鼾声。 陈凯也很困,但是他一闭上眼就会浮现那张青白的脸,总觉得下一刻那人就会睁开眼睛来找他,手中那种滑腻腻冰凉凉的触感,让他有点反胃。 “大熊?”陈凯有点哆嗦地开口,冲着旁边的床位喊道。 “呼…呼…呼噜…”回答他的是田雄响亮的鼾声。 “大熊?大熊!”陈凯声音稍微放大了一点,连续喊了两声。 “嗯。”田雄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黑暗里,陈凯听到田雄的鼾声又规律地响了起来,他有点绝望,翻了个身,然后又哆哆嗦嗦地翻了个身。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陈凯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猛地撞到一个人的胸口。 耳边传来熟悉而低沉的闷哼声,来人倒吸了一口气,才压着声音道:“陈凯,干嘛呢?” 陈凯听到这声音,就像是遇到了救世主一般,一把抱住来人,激动地道:“队长,我想上厕所。” “……那去啊。” “队长,我,有点怕。” “起来。” “嗯?” “我带你去,还不走?” “哦哦哦,好的,谢谢队长。” 在队部那整齐的卫生间外,肖舫伸手压了压腰,他僵硬着身子靠着墙,微微弯了下腰,便能听到咔咔的骨头声。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本来是要睡了,只是想想又不放心陈凯。这来一看,人果然是吓着了。 “队长?你还在门口吧。” “嗯。” “队长,你再等一下哈。” “好的。” “队长,这,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什么?” 肖舫有点无奈地给自己捏了捏腰,沉声道:“什么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赶紧去睡,明早还要出早操。” “哦。” 肖舫领着人回去,要走的时候,陈凯扒拉着三班宿舍的门,依依不舍地看着肖舫,吞吞吐吐地道:“队长,你能不能、能不能…” “嗯?”肖舫看着陈凯这幅犹豫拖拉的模样,眉头一皱,肃然说道:“要说什么,干脆点,我是这样带你的吗?拖拖拉拉,吞吞吐吐,像什么样?有什么事,说!” “是。”陈凯站直了身板,看着肖舫,迅速把含在喉间的话说了出来,“队长,你能不能陪我睡?” “……”肖舫沉默地看了陈凯一眼,然后转身。 “队、队长?” 肖舫瞥了他一眼,低声道:“还不跟来?今晚是不想睡觉了?” “诶,谢谢队长。” 推开干部宿舍的门,正在整理报告的赵小华指导员头也没抬地道:“老肖,那小子还好吧?你那腰……” “赵指。”肖舫出声打断了赵小华的话。 “指导员好。”陈凯急忙立正喊道。 赵小华抬起头,看到跟着肖舫进来的陈凯,有点不明白地看向肖舫。 “今晚,陈凯先跟我睡。” “哎,不是,就这一米二的床?而且你那腰…”赵小华微微一愣,有点急地说道。 “没事,小孩子容易胡思乱想,今儿先陪着一晚。”肖舫走了上前,压低声音对着赵小华道。 赵小华看了看在一旁有些惶恐不安的陈凯,忍不住气笑道:“还小孩子,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也就你把他们当孩子,好了好了,今晚让他跟我睡。你也别折腾了,听说你今儿在河里泡了大半个小时,这天气…药膏贴了没有?” 肖舫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人我带来的,就跟着我,白天救援你肩膀才脱臼的,晚上别瞎折腾了。药膏我贴了,没什么大碍的。那些材料别整了,明天再说。” “你……”赵小华看着肖舫转身,让陈凯去睡。 心里知道肖舫这人犟得很,既然这么说了,只能罢了,毕竟在队员面前闹腾也不好看。 一米二的床并不大,躺两个男子确实有点拥挤。好在两人都比较瘦,倒是勉勉强强躺了下来。 只不过,这种拥挤的床,自然睡得不舒服,如果有人睡姿不大好的话,那就…… 第三章 怕阿飘的小战士(下) “呯——” 半夜里,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干部宿舍里响起,赵小华从床上被惊醒,他摸着床边的手机,打开手电往地上一照,就看到肖舫躺在地上。 赵小华哆嗦一下,赶紧从床上起来,就着手电的灯,扶了肖舫一把,肖舫咬着牙爬起来,压着腰背的手,青筋毕露。 赵小华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陈凯,一点要醒的征兆都没有。 “这小子,”赵小华忍不住摇了摇头,“难怪,队里有人说他睡姿差了。” “嘿,你要不去你媳妇那里睡一觉?”赵小华看着肖舫坐在椅子上疼得都有点出不了声的模样,悄声建议。 肖舫摆了摆手,他用力压着腰部,低哑着声音道:“别了,大半夜的,她这几天忙得够呛,明天上午还有联席会议要开,下午还要外出检查。这时候过去,扰了她睡眠,后半夜她就睡不着了,明天可得难受一天。” “你想的倒是多,”赵小华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陈凯,“你这样折腾一晚上,明天还怎么带队出操?” -- 第4页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你先去睡吧,我出去转一下,也就两个多小时就到点了。”肖舫也不待赵小华反应,就拎了一件大衣,起身出了屋子。 “这老肖,真是个犟头。罢了,还是让他媳妇来管管吧。”赵小华看着肖舫出了屋,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肖舫裹着大衣,出了宿舍,腰部疼得有点受不了。在队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就走去接待室,接待室里还有一个沙发,倒是可以稍微躺躺。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郑家宝推开接待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肖舫裹着大衣,蜷缩在有点短的沙发上。 肖舫疲惫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穿着毛绒绒兔子家居服的媳妇,赶紧爬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地道:“宝丫,这个时候,你怎么……” 郑家宝抿了抿唇,她上前一步,没有说什么,缩进肖舫的怀里,她的手慢慢地伸进肖舫的大衣,环过他的腰身,感觉到他腰部的僵硬和冰冷,温热的手轻轻捂着。 “我不来,你就打算在这小小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了?”郑家宝的声音软软的,尾音有种甜甜的撒娇感。 “这沙发挺舒服的,唔、好好好,它是有点小有点窄。”肖舫本来还想打个马虎,结果腰上郑家宝的小手用了点力压下去。他疼得一哆嗦,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老实地回答。 “走了,跟我回房。”郑家宝从肖舫的怀里退出来,拉着人的手往参谋备勤室走。 “就算只能躺两个小时,你也能舒服一会儿。还好我房里都备着你的药。” 郑家宝拖着肖舫回了备勤室,室内暖烘烘着,还带着一点蛋糕的奶香味。肖舫一闻就知道,昨晚宝丫一定是又带了蛋糕回来吃。 肖舫点了点郑家宝的额头,严肃地道:“郑家宝同志,医生上次才交代的,你不能多吃甜食的,尤其是现在天气冷了,吃多了甜的,回头胃里返酸,你又要难受了。” 郑家宝斜睨了肖舫一眼,让人褪下大衣,推着人往床上躺,一边去拿药,一边不满地反驳道:“肖舫同志,不遵医嘱的你可是没资格说我的。” 她掀开肖舫的作训服,肖舫的腰部贴了好几块药膏,可是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用。 郑家宝撕掉他腰间的药贴,跪在床上,手上涂满药油,温热的手往他的腰上摸去。掌下触及的肌肉硬邦邦的,较之以往,明显浮肿了不少,她的手下用着巧劲,闷头推拿着。 “今天下河了吧。”郑家宝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嗯,”肖舫趴着,因为疼,他的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想了一下,又解释道:“我是队长,不带着,我不放心。” “嗯,我知道。”郑家宝叹了口气,都是干这行的,怎么会不知道情况,只是,自家男人自己心疼。 “腰背肌筋膜炎,你这看着更严重了,周末请个假,我再陪你去看看吧。” “不用了,去看的话,医生还不是说要躺着好好休息,我们这哪能躺着……” “那也得看。”郑家宝手下力道用得大了一点,她有点生气地放大了点声音。 “你上次瞒着我,去打了封闭,回来后,又是油厂灭火,又是车祸抢险,在归队途中疼晕过去,我接到小华的电话,吓都要吓死了。你那次就和我说,以后不会逞强的。你这人,哎呀…” 郑家宝说着说着,不由地想起上次那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的,情绪一上来,也不知怎么地就掉了泪。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却忘记了自己手上都是药油,一上脸,刺激着眼睛,这下泪水可就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了。 “快快快,来,洗把脸。手,手也洗掉。你别睁眼,跟着我。”肖舫急忙转身,只见自家媳妇那一脸的狼狈,也顾不得自己腰部的疼痛,噌得跳了起来,扶着郑家宝往洗漱台走去。 放了些温水,肖舫小心翼翼地替郑家宝清理着药油。 好一会儿,看着郑家宝那一双红扑扑的眼睛,那张脸此刻看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煞是可爱。 肖舫看着想好笑却更觉得心疼,他拉着人进了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他小声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 “嗯。”郑家宝瓮声瓮气地应了声,“你赶紧去床上眯一会儿,再磨蹭,你又是整晚没得歇了。” 或许是药油发挥了作用,或许是怀里的媳妇特别温暖,躺在床上的肖舫只觉得原本疼得令人坐立难安的腰部也乖觉了不少。 “陈凯今天中头奖啦?”郑家宝窝在肖舫的怀里,忍不住问道。 “是啊,小孩子七想八想的,晚上怕的不敢睡。”肖舫一想到陈凯,就觉得有点头疼。今晚凑合着过了,总不能天天让他□□吧。 “这样啊,明天我给他想个法子。”郑家宝若有所思地接道。 “什么法子?”肖舫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家媳妇又有什么新奇的想法。 郑家宝得意地瞥了肖舫一眼,神神秘秘地笑着道:“神学和科学,双管齐下的法子。” “什么?”肖舫听着一头雾水。 “你不用管啦,反正先试试看再说。不会把你的兵折腾出问题的。”顿了顿,郑家宝忽然又问了一句,“今天那一对学生什么情况?” “那是一对小情侣,听说是女生遭遇了校园霸凌,那时候那个男生怕的不敢露面,就躲在一旁看着。后来,女生可能是一时想不开。” -- 第5页 “唉,现在这学校,以后小孩读书可真让人担心。” “现在这个重点是我们得先有个娃。” “哎呀,别闹,好痒…肖舫…” 翌日,郑家宝就让人把陈凯喊了过来,也不知说了什么,接下来这小伙子倒是真的安安静静地过了这个坎儿。 队里的人都挺好奇的,也不知宝儿姐是出了什么妙招,竟然如此有效。只是三番四次地追问,陈凯都不肯说。倒是后来有一次,队里看了场恐怖灵异电影,这才把谜底揭开。 这天,肖舫从队部洗漱间出来,看到陈凯手中拽着个什么东西,然后一路念念有词地小跑进来。 肖舫不由地听了一耳朵。 “……文明、和谐…公正、法治……” “陈凯。” “到。”陈凯听到声音,才注意到队长,他把手往后面别了别,道:“队长好。” “你这?”肖舫顿了顿,轻声道:“宝、嗯…郑参给的?” 陈凯听肖舫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眼睛笑得弯弯的,伸手把掌中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个明黄色的护身符。他饶了下头,道:“嗯,郑参给的。” 他又翻开那个护身符,里面不是写着什么符,而是端端正正印着黑色的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个,”肖舫有点想笑,果然是神学和科学的双管齐下,“不错。” “嗯嗯,我觉得,每次念完,就心里很踏实。”陈凯把护身符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裤兜里。 “好好收着,多念念,挺好的。”肖舫拍了拍陈凯的肩膀,快步走开,背对着陈凯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看来,得和小华提一下,两个经常性工作要加强点了。 第四章花式“被分手”(上) 苏阳是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已经四年了,他长得特别好看,用时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阳光花美男,他还喜欢笑,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 这个爱笑的大男孩,来自贫穷的大山里,早早就没了父亲,只有一个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 他常常说,等攒够了钱,就在城里买一套房子,然后回去把妈妈和他的小青梅一起带来生活。 “报告,队长,苏阳家属来看他了。”唐鹏程看到从宿舍里走出来的肖舫,急忙大步跑了过来,朗声道。 肖舫脸色不是很好,看着憔悴,嘴唇也有些起干皮,他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人在哪里?” “报告,人现在在值班室那里。” 肖舫朝着值班室走了过去,边走边问:“苏阳呢?” “苏阳跟着指导员出警了,还没回来。” 肖舫没说什么,他大步走去值班室。值班室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瘦瘦小小的,但是皮肤很白净,戴着一副老旧的黑框眼镜,长得斯文秀气,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您好,是苏阳的家属吗?我是宁城中队中队长肖舫。” “首长好。”那个女孩子有点腼腆地小声喊道,“我叫林青青,是苏阳的…女朋友,苏姨让我给苏阳带点东西,我把东西给他,马上就走。” 她伸手拉了下身后背包的带子,紧张地站立不安。 肖舫笑了笑,身上的气息和平常的冷硬不一样,显得柔和很多,他轻声道:“您喊我队长就可以,别紧张,您先和我进去坐坐吧,苏阳这会儿出警还没回来。” “啊?”林青青局促不安地道:“队长,会不会给您们添麻烦?我不知道苏阳这会儿出警了。” “没事没事,您先和我进去歇一会儿,等一下苏阳就回来了。” 肖舫引着林青青去了接待室,给人倒了茶,坐下来的时候感觉眼前有点晃。昨晚他发烧,烧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退了烧,还好宝丫外出培训了,不然估计又得陪着折腾一宿。大概是没吃饭,他现在觉得有点晃眼。 “苏阳平常表现得很好,勤劳踏实,还很刻苦。”肖舫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将茶杯递至林青青的面前,笑着说道。 林青青听着很认真,她低头笑了笑,轻声问道:“队长,他平常会不会很辛苦?身体都吃得消吗?” 林青青的双手无意识地绞动着。 “我…很久没见到他了。挺想他的,苏姨也,很想他。”林青青眨了眨眼,抿着唇道。 “山里事多,苏姨要看着果树,所以没来。”其实,更主要的是,苏姨舍不得车费,所以不来。 “这里平时训练是辛苦一点,其他的都挺好的,苏阳这小子很争气,前段时间岗位练兵比武竞赛,负重百米,获得尖兵组个人第一名。”肖舫知道苏阳的家庭情况,也知道面前的林青青。 林青青和苏阳打小一起长大,林家和苏家是邻居,林青青的爸妈去得早,就一个姥姥和她相依为命,后来姥姥在林青青初中毕业后也去世了,苏妈妈把林青青接到家里照顾。 林青青和苏阳都挺聪明的,在读书上也有天分,读到高三,林青青那时就辍学了,不是什么重男轻女,也不是什么叛逆期,纯粹就是因为穷,穷的都要吃不上饭了,哪里还有办法读书。 苏阳也是那时候来当兵的,他不想让林青青和山里的女孩一样,早早辍学,然后出外打工,所以他瞒着苏妈妈报名参军。来了队里,就存着每个月的津贴,供着林青青读书,磕磕绊绊的,也勉强供完了林青青的学业。 -- 第6页 林青青今年毕业了,她回了山里,在山里一所希望小学当老师。其实,林青青的成绩很好,本来可以留学校当辅导员的,只是她知道苏阳很担心苏姨,她自己也放心不下苏姨一个人在山里,所以就推了学校的邀请,回了山里,替苏阳守着苏妈妈。 而苏妈妈不来,不仅仅是因为忙,更因为是心疼来宁城的车费。所以他也不说其他的,就挑着苏阳日常的一些训练和成绩说给林青青听。 林青青手中握着茶杯,她抬起头来认真听着,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身上的紧张也放松了不少。 忽然,营区内传来车辆的声音。肖舫注意听了一下,笑着道:“应该是车辆归队,人回来了。” 林青青站了起来,她有些急切,轻声道:“我,我能出去看一下吗?” “可以,当然可以。”肖舫站起来,陪着人走了出去。 十八吨水罐车刚刚入库,苏阳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头一脸的汗水,湿哒哒的,人还没站稳,就看到陈蕾蕾和唐鹏程一脸笑意地跑过来。 “苏大帅哥,告诉你一件喜事儿。”唐鹏程笑嘻嘻的拍了下苏阳的肩膀。 “嗯?”苏阳抹了一把脸,脸上沾着的黑灰瞬间就晕染开,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 “啧啧啧,瞧你这脸,赶紧去洗洗。”陈蕾蕾有些嫌弃地道:“不然这模样,怎么见人?” “谁来了?”苏阳的声音有点哑。 “你…”陈蕾蕾正要说的时候,唐鹏程拉了一下陈蕾蕾,冲着苏阳嘿嘿一笑,道:“你猜猜?” 苏阳黑着脸,一把推开两人,还没回话,忽然另一边的车门打开,高高壮壮的李偲偲从车上跳下来。 他一身都是灰扑扑的,脸上也是黑乎乎的,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谁叫俺啊?” “去去去,别来捣乱。”唐鹏程有点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对的,他们队里就有一个李偲偲,谐音你猜猜,当初报名字的时候,可笑死一群人了。 “嘿嘿,你猜一下?”唐鹏程对着苏阳挤眉弄眼的。 “我…”苏阳的眼神忽然凝住,他远远地看着前方,呢喃道:“青青?” 唐鹏程和陈蕾蕾回头一看,就见他们队长陪着林青青走了过来,两人赶紧收声往旁边挪开。 林青青一眼就认出满身大汗、一脸黑灰的苏阳,她用力吸了一口气,把涌上来的酸楚压下去,小步跑了过来。 “苏阳。” “青青,你、你怎么来了?”苏阳手足无措地问道。他看着自己一身的脏乱,也不敢伸手抱一抱林青青。 林青青没有急着说什么,她认真瞅了瞅苏阳,而后催促道:“你先去洗洗吧,我等你。” “诶,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苏阳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看着肖舫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家属自有人陪同。 “我很快的,你等一下。”苏阳说着就急匆匆地上楼去冲洗。 林青青看着苏阳对着她挥手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苏阳从来没有和她们说过训练有多苦、灭火救援有多累。可是她知道,她在新闻报道上都见过,知道他们很辛苦,也很危险。 苏阳回来的时候,林青青正和肖舫一同坐在接待室里喝着茶。 “苏阳,你好好陪陪家里人。我还有事,先走一下。”肖舫起身,对着苏阳道。 “是,谢谢队长。” 林青青看着肖舫离开,转头对着苏阳小声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有没有打扰队长工作?” 苏阳笑了一下,脸颊上露出深深的酒窝,拍了拍林青青的额头,道:“没有。队长人很好的。” 苏阳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听指导员说,队长好像人不大舒服,所以今天还特地换成指导员值班的。 “对了,苏姨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林青青扒拉着椅子上的大背包,“都是你喜欢吃的。” 苏阳看着背包里满满当当的瓶瓶罐罐,有辣椒酱有果脯还有腊肉干… 他伸手摸了一把,轻声说:“我在队里,吃的很好,什么都有,青青你让妈不要这么辛苦,晾这些东西麻烦得很。对了,上次你说妈有些咳嗽,现在都好了么?还有,你是不是又赶夜路了,我和你说过不要省路费,一个女孩子,赶夜路多危险。我给你们打回去的钱,够不够用?” 林青青看着喋喋不休的苏阳,伸手捏住苏阳的脸颊,扯了扯,面无表情地道:“这是苏姨的心意,要不你自个儿回去和苏姨说,苏姨的咳嗽已经好很多了,现在就晚上还有点咳嗽,你不用担心。赶夜路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第五章花式“被分手”(下) “系系系,”苏阳半弯着腰,小心地扯开林青青的手,揉了揉脸颊,道:“咏春女侠,你最威武霸气了。” 林青青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但其实师从村子里的一个传说是咏春传人的老大爷,至于是不是真的咏春传人,也不知道,不过,林青青的功夫确实不错。 “哥,你不要老是担心家里,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苏姨的。”林青青坐在苏阳的身边,话语里带着些许掩不住的心疼。 “以后别老是给家里打钱了,我能挣钱,都够用的。” 苏阳伸手揉了揉林青青的头发,笑着道:“小丫头片子,你挣的钱就给自己用,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养家糊口的事,有哥在。” -- 第7页 林青青靠在苏阳肩窝处,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不用,过年那会儿,苏姨才给我买过一套。”说着话,林青青的情绪突然有点低落。 “哥,你好多年没回来过年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过年?” 苏阳的身子有点僵硬,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青青,明年吧。明年我想退了,妈身子也不好,家里就你们俩在,我不放心。明年我就和队长提。” “真的?”林青青有些雀跃地抬头,可是看着苏阳那眼神,她忽然又沉默了,低低地道:“哥,家里,其实你不用担心的。” 苏阳弹了下林青青的额头,爽朗地笑道:“好了,不说这个,我心中有数,快到饭点了,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你歇一晚再回去,不准赶夜路回去,就算你是咏春女侠,也不行!” “明早,我还有课!” “你…”苏阳看着林青青那死心眼的样子,知道自己也说服不了她,叹了一口气道:“下午几点的车?” 林青青轻声道:“三点。” “那吃了饭,你去睡个午觉,我到点喊你起来,到时候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林青青摇了摇头,她不想让苏阳这么折腾,“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待会儿我去车站候着就好。” 苏阳脸色一变,严肃地道:“林青青,你再这样,我就给妈打电话,让她给你再请一天假。” 林青青一听苏阳提到苏姨,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以后,苏阳把林青青送去客房午休,给林青青整理背包的时候,看到背包里有一条牛仔裤,裤子色泽看着有点发白,布料倒是挺好的,就是那裤脚的毛边,让他觉得有点心酸。 他悄悄拿着牛仔裤出去,找了剪刀和针线盒。别看他一个大男子,其实手上针线功夫还是不错的,利索地把毛边剪掉,细细密密地折了一条边进去缝起来。 正缝得起劲,陈蕾蕾恰好从班上路过,他瞅了一眼那裤子,脚下顿了顿,有点不确定地问道:“阳子,这裤子,是你女朋友的?” 苏阳头也没抬,低声道:“嗯,青青的裤子,看着其他都挺好的,就是裤脚毛边多,我给整整。” “……”陈蕾蕾看着牛仔裤另一边还没剪掉的毛边,轻轻拍了拍苏阳的肩膀,沉重地道:“你保重。” “哈?”苏阳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了看陈蕾蕾离开的背影,有点莫名其妙。 陈蕾蕾走出班宿舍的门,拐过楼道,忽然锤着墙,笑得毫无形象。 “…哈哈哈…苏阳那个傻的,把他女朋友的牛仔裤给剪了,哈哈哈…还什么毛边,那就是今年流行的款啊。” 苏阳向队里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送林青青去了车站,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我给你和妈都买了钙片,放包里了,你们记得吃。还有以后不要那么省了,都是大姑娘了,该买衣服还是要买的,你那裤子都起毛边了,我给你修整了下。” 林青青接过背包,听着这话,脸上神情一愣,她小声问道:“你刚刚说,你帮我把包里那条牛仔裤给修整了?” “对啊,你放心,哥我的手艺很不错的。”苏阳得意地对着林青青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露出来,看起来特别好看。 “苏阳!”林青青打开包,看了一眼那个少了毛边,造型有些奇怪的牛仔裤,气得伸手狠狠戳了苏阳的酒窝一下,“你个钢铁直男!我要和你分手!” “啊?又分?”苏阳莫名其妙地看着林青青怒气冲冲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上了车。 等苏阳回到队里,只见陈蕾蕾和唐鹏程他们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苏阳奇怪地问道。 李偲偲压低声音说:“苏阳,他们在说你这次又被你那小媳妇分手了,是不是?” 李偲偲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可是他那大嗓门,就算是压低了声音,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怎么知道?”苏阳惊讶地脱口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鹏程和陈蕾蕾互相锤了下肩膀,放声笑出来。 “苏阳,你…”唐鹏程笑得眼角都沁出了眼泪,“你不是给你小媳妇修了修那裤子吗?就是剪了毛边那个。” “嗯,怎么了?”苏阳俊秀的脸上满是疑惑,他大中午得不睡觉,小心翼翼地修得整整齐齐的,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裤子是本来就长那样的,那叫流行。”陈蕾蕾走过来接口道。 “所以,你是把你媳妇的新裤子给剪了。”唐鹏程笑嘻嘻地总结道。 “啊!”苏阳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青青那么生气,可是这什么流行啊,那么多毛边,不觉得破吗? “说起来,上次你好像和你那小媳妇才闹了分手,是因为你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来着?”陈蕾蕾沉思了一下,忽然开口道。 “他给他那媳妇送了一排大中小,款式各不一样的灭火器…哈哈哈…”唐鹏程一想起上次苏阳特别委屈地回来说媳妇和他说要分手的情景。 “我那时候和他说,女生喜欢的都是各种款式、漂亮、红红的,”陈蕾蕾嘴角微微一抽,“这东西,是口红啊!我怎么知道他居然会送灭火器!还由小到大,款式各不一样的来一瓶?” “这不是实用吗?”苏阳饶了绕头,有点尴尬地道:“而且也是红红的,也很漂亮啊!” -- 第8页 “然并卵,”陈蕾蕾耸了耸肩,道:“后来,你媳妇不就和你说分手。” “不过,三天后,就又和好了,”李偲偲咧嘴一笑,“说来,你们都没媳妇,苏阳还有媳妇可以闹分手,你们都莫得人闹。” 唐鹏程脸一黑,拍着李偲偲的肩膀,说:“看破不说破啊!” “偲偲啊,你不也没媳妇吗?” 李偲偲撇了撇嘴,特别冷傲地一笑,道:“俺爹妈说了,等俺回去,就给俺相亲。” “呵呵……” 三天后,苏阳果然接到了林青青的电话。 “青青,那个,你别生气了。下次哥再给你买条新裤子哈。就那个什么流行款式的。”苏阳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哥,我没生气,”林青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手艺不错,其实裤子也挺好看的。我、有点想你,昨晚一宿睡不着。” “昨晚,我也一宿没睡。”苏阳揉了揉眼,有些发困地打了个呵欠。 “你别多想,我就说说而已,我才不会因为一条裤子和你生气的,你也别想我了,我下次再去看你。” “哦,好呀。”苏阳笑了笑,道:“我没多想,昨晚没睡,是因为接连出了五起警,害得我一宿都没睡。” “……”林青青只觉得刚刚自己一定是傻了,居然会觉得苏阳也是想她才睡不着的,“苏阳,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再分手三天,再见!” “哈?怎么又分?”苏阳看着已然被挂断的电话,一头雾水地自言自语道。 第六章识食物者为俊杰(上) 李偲偲,长得高高壮壮的,是一个很精神的小伙子,皮肤微微有些暗,又黑又粗的眉毛下是一双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是一口喜庆的大白牙。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胃口好,吃嘛嘛香。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那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弟弟李祥祥。他入伍三年了,平时最听队长的话,人生里仅有一次没有乖乖听队长的指令做事。 “喂,是老地方吗?”黑漆漆的阴影处蹲着一个人,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问道。 “对,你现在把东西放那,然后手电亮三下。”一道沉闷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手机那一头传过来。 话语落下,阴影处的人动作麻利地移动起来,他手中拎着一个大袋子,放在铁围栏边石块凸起的地方,而后打开手机,开了手电,刷刷刷地闪了三下。 这人又左右看了一下,无人发现,才身形矫健地回到原处,跨上小电驴,咻的一下呼啸而去。在远远的路灯下,可以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蓝色衣裳,小电驴后是大大的印着‘饿了么’的箱子。 好一会儿,一个人从阴影处鬼鬼祟祟地小跑出来,动作利索地从铁栏杆外将袋子捞了进来,操作之熟练,技巧之娴熟,可谓是令人惊叹。 那人熟悉地从灯光昏暗处拐过去,走位精准,悄无声息地溜到了二楼党委会议室,然后安安静静地关上前后的门,才用手机打开手电,幽冷冷的光在空荡荡的党委会议室里亮起。 就着这光,那人小心地打开袋子,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食物的香气。顺着香气看去,袋子里装着一盒菠萝炒饭,一罐老鸭菌菇汤,一对奥尔良烤鸡翅,一只蜜汁烤鸭翅,还有一颗虎皮鸡蛋。 诱人的香气弥漫在会议室里,那人拆开筷子,呼噜呼噜地埋头苦吃。 此时,在二楼的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肖队,下阶段体能训练要加强点,两个考学的同志要注意一下,特别是李偲偲,控制一下体重,不要到时其他方面都通过了,就卡在这点上,那就冤枉了。”林云教导员笑着轻声嘱咐道。 肖舫点了点头,严肃地回道:“是,林教。李偲偲那边已经安排上了,不准他吃宵夜的,平常也让人看着点,除了三餐,不让乱吃。” “嗯,辛苦了。” 林云教导员走着走着,忽然顿了顿脚步,有点奇怪地问道:“这个什么味道?” 肖舫也停下脚步,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道,这是吃的?他迟疑地道:“好像是炒饭的味道,还有点烤翅的味儿。” 他们顺着这个味道走过去,在党委会议室门口停下脚步,望着紧闭着门的党委会议室的标志,两人面面相觑了下。 肖舫伸手轻轻地拧开门把。 “咔哒”,党委会议室的门猝不及防地打开。原本正在埋头苦吃的人抬起头,在幽冷的光下,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脸上露出一抹憨憨的笑。 肖舫打开会议室的灯,看到的就是一手拿着烤翅,一手拎着勺子,吃得一嘴油的李偲偲。他想到刚刚和林教说的话,再瞅着这个吃的一脸傻笑的大个子,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李偲偲。”肖舫冷着脸喊了一声。 “到。”李偲偲立马放下手中的勺子,站了起来,嘴里的食物还没吞下去,鼓着嘴,含糊地应道。 “你…”肖舫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忽然刺耳的警铃在二楼走廊里响起。 “出动一部抢险车,出动一部抢险车……” 肖舫转身就走,看到还傻愣着的李偲偲,他厉声道:“李偲偲,还不赶紧去蹬车出库!” “是。”李偲偲赶紧跟着冲了出去,冲到一半看着手中的烤翅,赶紧咬了几口,随手往桌子上扔,扔得不是很准,划过桌子,孤零零地掉到地上。 -- 第9页 看着呼啦啦跑掉的人,林云教导员想着刚刚肖舫那暗地里护犊子的举动,忍不住摇了摇头。他笑着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烤翅,放到堆放着垃圾的袋子里,将李偲偲差不多吃完的炒饭盖上盖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拢起来收在一起。而后,拎着垃圾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怎么又吃上宵夜了?谁给你买的?”肖舫蹬车时冷着一张脸问道。 “我,我…”李偲偲坐在车里,吞吞吐吐地不敢回答。 闻着李偲偲身上那还没散去的味道,江河笑眯眯着转过头,道:“怎么,吃宵夜被逮着了?” “诶,老江,你怎么知道?”李偲偲惊讶地看向有发量有些岌岌可危的江河,嘴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坐在最边上的瘦瘦小小的李文凯冷不丁地道:“大家伙都知道,你最近时不时地吃宵夜,都是从操场后面那个栏杆处取的外卖。”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全队都给我看着点他,”肖舫拧了拧眉头,声音微微提了点:“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考学了,到时要是卡在这个体重上,多可惜!你自己也是,我前头才叮嘱你的,你现在这个体重就是有些超标了!” “队长,我…”李偲偲低下头,看着橙色抢险服的裤管,嘴巴有点笨笨的。 “队长,你也别说他了,平常我们都看着,没让他吃,可是晚上这宵夜他没吃,每次都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脸圆润的马文涛急忙解释道。 “对,队长,没吃宵夜那段时间,偲偲每晚都睡不着,熬得两眼都黑了,我们这不是看着没法子,就干脆放过晚上的宵夜了。”江河凑过来附和着。 “对不起,队长,我、我不吃就饿,饿、就睡不着。”李偲偲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肖舫,弱弱地道。 看着这么一个大个子小心翼翼的感觉,让人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肖舫伸手拍了下李偲偲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明天开始,你晚上加练五公里。” “啊?那,宵夜?”李偲偲眨巴眨巴着双眼,傻乎乎地又问道。 肖舫侧开脸,忽然不怎么想回答,叹了口气,道:“吃吃吃,宵夜可以吃。不过今晚你在党委会议室吃东西,给我写个检讨,明天交上来。” “是。”李偲偲开心地咧开嘴,眉宇间立刻飞舞起神采。 肖舫看着李偲偲单纯而简单的笑,嘴角也弯了弯,低头看着指挥中心发下来的信息,德阳高中,有人跳楼。 消防车一路呼啸而过,急速前往德阳高中。 德阳高中,此时正是在晚自习的时间,原本安宁的操场上堆满了人,操场上的大灯照得通亮,喧嚣的声音在宁静的校园里显得异常刺耳。 “什么情况?” “不知道,那看起来,好像是高三的学姐…” “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我听说好像是复读的学姐…” “好危险,啊呀!她坐到窗子边了!” 学生们都围在高高的老教学楼下面,成群结队地小声讨论着,老师和教导主任此时却已经顾不得什么疏导学生了,他们都聚集在老教学楼八楼的长廊后,劝说着坐在破旧的窗子外沉默的女生。 肖舫带队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抬头看了下那个位置,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位置,救援难度挺大的,着力点基本没有。 “田雄,李文凯,李偲偲,你们带着安全绳去九楼,看一下能不能从旁边的窗子下来,将人推进八楼。” “是。” “江河,马文涛,你们铺气垫。” “是。” “卓明,你跟我上八楼。” “是。” 命令一下,众人立马从车里抽出装备,分头行动起来。肖舫跟着在场的警察往八楼走。 “什么情况?”肖舫低声问着身边严肃的警察。 “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接到电话后,立马就来了。要跳楼的女生是一名高四复读生,叫杨晓静,单亲家庭,母亲早早就没了,就一个父亲相依为命。听说之前被老师猥亵,她和她父亲说了,她父亲就带着她来学校讨公道,中间的情况也说不清,反正是弄到最后学校里没人相信杨晓静的话,杨晓静的父亲在学校闹了好几场,结果闹得学校的老师都劝杨晓静退学。杨晓静的父亲气不过,跑学校把那老师打了一架,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人现在还躺着病房里。今天,唉,也不知怎么的,今晚晚自习的时候,杨晓静就跑到这上面来了。”跟着过来的警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有些方正的脸上绷得紧紧的,他迅速将大概情况和肖舫解说一番。 第七章识食物者为俊杰(中) “那她父亲还能来吗?”卓明焦躁地问道。 那警察顿了顿,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低声道:“她父亲还在ICU躺着,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肖舫也不多说话,这情况不是很乐观,上了八楼,看到八楼的情况时,肖舫和卓明对视了一眼,心底沉甸甸的。 八楼长廊尽头的窗台上,那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坐着,很沉默。她背后的窗子本来是不能打开的铝合金玻璃窗,但此时,玻璃被打破,空荡荡的铝合金架子上残留着少许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 楼下的吵杂声她好像听不到,可是八楼走道里的人稍微一靠近,她立刻就警惕地转过头,手头捏着的玻璃碎片狠厉地往手上划上一道。 -- 第10页 殷红的血滴在窗台上,走道上的人不敢再靠近,生怕刺激了女孩。 “杨晓静,你先下来,那里很危险,你要是有困难,下来和老师说。”高三年级教导主任王汶有些焦急地喊道。 稀疏的头发被额上的汗打湿,黏在额头,并不炎热的秋天里,王汶主任的衬衫已经湿透,贴着微微有些凸出的肚腩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搞笑,可是现在的场面没人笑得出来。 “杨晓静,有事你先下来说,我们会帮你解决的。”一名身穿制服的女警察稍稍靠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退后。”杨晓静转过头,她脸上的神情很麻木,看到走上前了一点的人。 她又往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血滴落下来,她却感觉不到疼一样,漠然地看着焦躁不安的众人。 肖舫此时才看清楚这个女生的模样,长得挺漂亮的,有一种林黛玉般的弱柳扶风,就算是冷着脸,也带着股楚楚可怜的感觉。 杨晓静忽然笑了一下,她提高了点声音道:“让刘宇上来。” “杨晓静,有事,我们下来说。”王主任抖着声音回道。 “让他上来,听到没有?快点!”杨晓静忽然有点激动,她的身子在窗台上晃动,看着在场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好好好,马上,”王主任不敢大声说话,他挥了挥手,道:“我让人去喊刘老师来,你注意安全,别动。” “怎么样?”那名青年警察凑近肖舫,问道。 肖舫摇了摇头,沉重地道:“不行,没角度,窗子也不大,没法施救。这八楼旁边刚好没有其他的窗子,我们队员已经上九楼了,看看能不能从外面,把人推进来,就是那个窗台上的玻璃,我担心会伤着人。” “气垫有用吗?” “效果,不大。”卓明看着问话的警察,摆了摆手,道:“我刚刚打量了一下这座老教学楼,层高比普通的楼要高一点,气垫大概就适用于这边三楼左右的高度,现在是八楼,就算正正好掉在气垫上,也会直接砸穿气垫,落在地面上。” 听到卓明的话,周边的警察神色一暗,他们看得出来杨晓静的情绪不对。在肖舫来之前,谈判专家已经上来了,可惜无论说什么,杨晓静都没反应,只坚持要见刘宇。 刘宇是高三年级的物理老师,今晚不是他值班,人早就回去了,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晓静,你先下来,下来和陈老师慢慢说,晓静……” 从王教导后面走出来一个瘦瘦的长发女子,暗黄的脸上带着些微苍白。 杨晓静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子,微微收敛了下情绪,撇开眼,嘴里依旧喊着:“让刘宇上来。” 只是她的口气明显较之先前,有了稍微的软化。 或许看到杨晓静的态度有所变化,陈老师又往前走了两步,杨晓静忽然转过来,眼中带着点泪光,她哑着声音道:“陈老师,你别过来。” 看着陈老师又往前走了一步,杨晓静紧紧撰着的玻璃碎片往手腕上划了一道,涌出来的血,吓得陈老师的腿一软,险些站不稳,她伸手喊道:“好好,老师不过去,晓静,你不要伤害自己。” “对不起,陈老师,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杨晓静看着陈老师那瘦削的模样,她嘶哑着声音道歉,眸子里是深深的绝望。 “我没法了,我真的没法了!没人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 “晓静,老师相信你,老师一直相信你的,对不起,老师这段时间没在,你先下来,老师陪你,把事情都解决。”陈老师脸上满是泪水,她看着这个平常很是乖巧的女孩,心里愧疚难安,如果这段时间她没有身体不适,如果她能够一直陪着杨晓静,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没用的,没有证据。警察都不信我,只有爸爸相信我。可是爸爸他…都是我害的…” 杨晓静看着陈老师,眼里的波动很快就平复下来,她喃喃地道:“可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不信我?我没有撒谎!” “刘宇呢?怎么还没来!让刘宇上来!”杨晓静看着久久未出现的刘宇,焦躁地大喊道。 “来了,人来了,马上就到的。” 王主任接完电话放下来,对着杨晓静急忙解释道:“杨晓静,你不要激动,坐好,小心点。” 肖舫和卓明两人一直在琢磨着救援方法,八楼这个位置实在是很尴尬,就一条走廊,窗子旁边是有教室,可是却没有窗子。 “九楼那边情况怎样?”肖舫压低声音问道。 卓明点了点头,道:“九楼的位置也不是很好,就一个窗子,他们打算上安全绳,从九楼窗子外面下来,然后把人摁进来,不过要我们这边把人注意力吸引住,不然就怕他们还没下来就会被发现。” “嗯。”肖舫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让他们注意安全。” “是。” 话刚落,走廊后边的楼梯传来脚步声,几人转过头看到走上来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警服的警察,警察后面是一个走得磨磨蹭蹭的男子。 那男子抬起头,长得倒是挺端正的,可是眉宇间的闪闪躲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废。 杨晓静看到来人,整个人都褪去了平静,身子微微颤抖的,她瞪着人,狠狠地道:“刘宇!” “对对对,刘老师来了,晓静同学,你有事下来好好说。”王教导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暗暗瞪了眼刘宇,转过来温声对杨晓静道。 -- 第11页 “那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是你把拉进去办公室的,掀了我的衣服…” 杨晓静的脸色很苍白,她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会儿,双唇抖着厉害:“我看到李丽老师,她在窗子边,明明看到了,我和爸爸去了警察局,可是警察说要证据的,我回来求李丽老师出面,她说没看到,才不是的,我看到她了。爸爸和段长说了,然后呢,段长说不要影响老师教学,没有证据的事不要拿来学校说,还让爸爸带我去看心理医生。陈老师答应帮我了,可是后来陈老师病了,班级里,我知道他们都在说我疯了。”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杨晓静有些激动地靠在窗子边,她的双眼里布满血丝,原本煞白的脸此刻都涨得通红,她微微喘了一口气。 “学校里不是教我们,被欺负了要说出来,我说了啊,结果呢,学校让我退学,明明说老师会保护我们的,可是欺负我的就是老师!” 刘宇沉默地站在前面,高高的个子,垂着头,他不言不语,无论杨晓静说了什么,他都是沉默的。 “刘宇,是你做的,你说话啊!”杨晓静看着不发一语的刘宇,大声地喊道:“都是因为你,爸爸也醒不来了。因为你,我什么都没了。我才没有错,为什么会这样?” 良久,刘宇抬起头,他看向杨晓静,但他的双眼不敢看向那个女孩。他不知道那天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可是他不敢承认。 “对不起。”刘宇晦涩地开口道。 听到这一句‘对不起’,杨晓静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她伸手摸了一把脸,脸上的神情逐步麻木。 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曾经她想过好好考一所大学,然后读个喜欢的专业,交几个知心好友,再谈一段恋爱,毕业后找一份工作。 在爸爸的陪伴下,去旅游,而后结婚生子。 可是如今那些都没了。 第八章识食物者为俊杰(下) 在九楼上,李偲偲和田雄看了一眼窗子外面的情况,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我上安全绳,从窗子下去,然后将人推进去。”李文凯琢磨了一下,对着李偲偲和田雄说道。 “嗯。”李偲偲点了点头,他拿出对讲机,对着对讲机轻轻敲了三下,听到对讲机那头也回了三下。 “队长那头会帮忙吸引人注意力,我们这边动作麻利点,看准了就下去。” “好的。”李文凯麻利地绑着安全绳,走到九楼窗子处,他扶着窗口,微微一用力,打算跳上去看看。 可是眼前一道虚影晃过,他只觉得手腕处什么东西砸上去,一股剧痛陡然传来。 “嘶——”李文凯看着手腕上肿起来的包,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正在铁杆处绑安全绳的李偲偲和田雄吓了一跳,疾步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窗子上面的铁棍居然掉了下来,直接砸在李文凯的手上,看那迅速鼓起来的肿包,李偲偲什么也没说,上手就将李文凯腰上的安全扣接下来,往自己身上扣。 “你去后面,这边我下。”李偲偲伸出头看了一眼八楼的情况。 李文凯和田雄沉默地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拉扯,这是救援,不是买卖,容不得他们相互扯皮。 忽然,操场下面一阵骚动,围在下面的人群里夹杂着家长,还有一些等得不耐烦的学生。在这个单纯的校园里,恶意来得猝不及防。 “跳不跳啊,等什么呢,磨磨蹭蹭的。” “赶紧跳,耽误我们家孩子学习!” “对呀,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喂,上面的学姐,你赶紧跳,我还等着发朋友圈呀…” 杨晓静呆呆地坐着,她似乎没有听到楼下的声音,又似乎听到了,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转头就往下跳。 “杨晓静…”八楼里传出一阵惊呼,听到声音,李偲偲甚至来不及多想,转身就从窗口跃出来。不过一刹那,他就拽到了跳下去的杨晓静的手,可是安全绳也一直往下坠。 “草!”李文凯只听到后面拴着安全绳的铁杆处传来一阵崩裂的声音,回头一看,铁杆居然整个断开了,安全绳从断口脱了出来。 田雄用力拽住手中的安全绳,人不由主地被拽得往前倒,李文凯也顾不得手上的伤,死命拉住安全绳,绳子那一头的重量,只让两人觉得… 队长说得对,吃什么宵夜,大个子是要减肥了! 在八楼的肖舫看到杨晓静的神色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窜了过去。他扑了上去,腰部压着窗台,恰好拉住滑下来的李偲偲的腿,险些也被李偲偲一同拖出窗口。 慢了一步的卓明眼疾手快地抱住队长的腿,看着后面还傻愣愣呆着的人。 卓明大声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一声吼,让被惊着的人都清醒过来,可是窗子并不大,甚至连多一个人都挤不进去。 肖舫死死拽着李偲偲的腿,他咬着牙道:“卓明,让人去九楼帮忙。” “是。”卓明抱着肖舫的腿低声应了一声,忽然看到顺着窗台有血从窗沿滑下来,他往上看了一眼,隐隐能看到肖舫贴着窗台的腰部似在渗血。 卓明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窗台上这个位置之前好像竖着一块成人巴掌大的玻璃碎片,所以… “妹子,你抓好,千万抓好。”李偲偲倒吊着,脸上憋得通红,手却死死抓着杨晓静的手腕。 -- 第12页 杨晓静抬头看着李偲偲,轻轻地道:“谢谢你,叔叔。” “妹子,我虽然看着老,但我其实也还小,你喊我哥哥就好。” 李偲偲裂开嘴,看着杨晓静,露出一抹安慰的笑,憨直地道:“你别怕,我一定会把你带上去,你千万别动哈。” 杨晓静看着李偲偲,忽然泪水就涌了出来,她努力地露出一抹笑,低低地道:“谢谢你,哥哥,还有,对不起啊。” 说着,杨晓静用力挣扎了一下手腕,她的手腕上还有伤口,伤口上不断渗出血,滑腻腻的。李偲偲憋红了脸,用力拽住,但杨晓静这一挣扎,手就顺着血液往下滑。 “妹子,你别动,别动,哥求你了,别动…”李偲偲的双眼里蓄着泪水,他的手几乎要抓不住杨晓静了。 杨晓静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用力挣脱了李偲偲的手。 看着她坠下去的身影,李偲偲的泪水也落了下来,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手中还沾着杨晓静的血。他的视力很好,所以他看到那个女孩子直直地掉了下去,砸在救生气垫上,救生气垫瞬间就瘪了下去。 少了一个人的重量,加上九楼的安全绳的拉拽,肖舫将李偲偲从窗子外扯了进来,李偲偲靠坐在走廊的窗台下,他死死捂着自己的脸。 卓明转头看向窗台,在外面的大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窗台上原本有一块巴掌大的玻璃不见了,留下的是大量的殷红的鲜血。 或许因为之前杨晓静的自残行为,所以对于窗台上的血迹,没有人有怀疑。 “队长?”卓明往肖舫那里看去,肖舫身上的橙色抢险服的腰际已经是一片红了。 肖舫冲着他摇了摇头,勉强靠着墙站起来,拍了拍李偲偲的肩膀。 李偲偲低低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难受:“队长,我拽住她了,我已经拽住她了!她…队长,我拽住了的!她还和我说谢谢的,我要是再拽紧点,是不是就能救下她了?” “偲偲,你做的很好了,唔…”肖舫忍不住闷哼一声,腰上的伤疼得他额上的冷汗一直在冒,他压着李偲偲肩膀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要再想了,我们现在先回家。” 李偲偲抬起头,双眼红彤彤的,他忍不住哭着道:“队长,那些人为什么要起哄?人一个小女孩,怎么就有人说话这么难听?怎么就有人这么坏!” 肖舫可以感觉到腰际不断涌出的热流,每一次呼吸,他都觉得疼,灯光不是很亮,所以没人看到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在这个不冷也不算热的秋天里,他觉得冷,心里冷,身上也冷,他的手慢慢地变得冷起来。 “偲偲,收队回去。”肖舫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呼吸似乎有点迟滞。 “队长——”卓明看着肖舫站不稳的身体慢慢靠着墙滑下去,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蹲坐在地上的李偲偲看着倒下来的肖舫,手足无措地抱住人,他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队长,队长?” 卓明低头往肖舫腰部看去,他轻轻扯开一点布料,露出那个狰狞的伤口,血不断地从那个豁口涌出来,仔细看,可以看到伤口里深深扎进去一块玻璃。 “医生,医生…” 肖舫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头顶昏暗的灯,素白的天花板很陌生。 郑家宝就坐在床边的椅子里,趴在他的床边。窗外是微暗的天色,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秋天的空气有些干燥,肖舫觉得喉咙有些干,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起来,扯着腰上的伤一阵疼,他轻轻嘶了一声。 郑家宝立刻睁眼爬了起来,看到醒过来的肖舫,她转身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插了一根吸管送过去给肖舫,道:“醒了就好,腰上扎进去的玻璃取出来了,还好没有伤到内脏,就是失血有点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刚好你之前腰肌劳损也要休息,这次就一次休息个够。” “嗯。”肖舫侧过头,微微吸了两口水,温热的水流进身体,让他感觉舒服了不少。 郑家宝将杯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将床微微摇起来一点,拉着椅子坐的更近一点。乌黑的眉眼紧紧盯着肖舫,还没等他开口问,她就将事儿都交代出来:“救援的后续事件由警察那边接手了,那个女孩送到医院抢救,人还活着,不过情况不是很乐观,现在在ICU里躺着。你这次可把李偲偲吓得够呛,那个大个子在手术室外哭得整栋楼都听到了,政委刚好在我们那里督查,听到这事儿就赶来了,那时听到这声,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李偲偲回队后,心理疏导师去和他聊了,大概是被你这吓得,他原本受到的心理冲击倒是不严重了。对了,你不知道,最好笑的是,后面政委问偲偲叫什么,结果偲偲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名字,政委一直以为他在说你猜猜,被他这闹得是又气又笑的…” 肖舫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住郑家宝的衣袖,道:“对不起,吓到了吧。” 他知道郑家宝只有在情绪上来的时候才会这样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郑家宝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肖舫还在输液的手背,轻轻地握住,她埋下头,细细地哽咽起来。 她没说她接到消息的时候,有多么害怕。 她没说听到偲偲哭声,腿软得直接跪倒在手术室门口。 -- 第13页 她没说看到他从手术室里送出来的时候,她在楼梯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感觉到手中的湿意,肖舫只觉得胸口一阵沉滞,整个身体都有些发僵,他吃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不怕不怕,宝丫不怕。” “哇…你吓死我了!” “不哭,再哭不漂亮了。” “都怪你,我在外面哭得什么形象都没了…呜呜…” “没事的,你本来也没有什么形象。” “……” 第九章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上) 江河,刚刚来队的时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搭配着那稚嫩清秀的脸,显得特别青春。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整张脸让人看着就一个感觉,这是一个好人。 不过,来队数年后,他的发量就莫名地日渐消退,发际线日渐上涨,愁得他吃不香睡不好。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听说的,每日梳头一百下,可以促进生发。因此,在队里,时不时可以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把小梳子,往头上梳一梳,至于效果如何,反正大家只看到了他日渐稀少的发量。 江河的家里不算富裕,有一双可爱的龙凤胎弟妹,他总说这要是秃了,往后带着弟弟妹妹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他们的爹,而不是哥… “滋——”厨房里,一阵油滋声响了起来。很快,食物的香味在空气里散开。 “江~大~厨~”厨房门口探出两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在厨房执掌大勺的江河。 一身大厨风范的江河撇了一眼门口的唐鹏程和张正伟,手中的动作没停,那烙饼的利落,煎培根的熟练,一看就是厨艺了得。 唐鹏程和张正伟两人小跑进来,嗅着香喷喷的手抓饼的味道,乖觉地道:“江大厨,小的来给您打打下手?您这手抓饼一看,就是功夫了得,好吃的不得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小的们尝尝?” “那是,我这手艺可是官方承认的,以后呀,等我退役后,就靠着这一门手艺发家致富,不过,就算你们说得这么好听,还是,”江河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突然摇了摇头道:“不可以。” 张正伟一张脸,失望地垮下来,道:“□□,你一个人,又吃不完。” 江河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吃的,我给郑参做的。” “啊?宝儿姐?”唐鹏程饶着头,有点担忧地道:“宝儿姐,不是在医院照顾队长吗?也不知道队长,好点没有?” “我问赵指了,说是今天郑参会回来收拾一些换洗衣服的,我待会儿给她打包一下,让她带着吃,她之前就说过喜欢吃。”江河将手抓饼一张张包好,放到一旁的饭盒里。 唐鹏程看着打包好后还剩下的手抓饼,嘿嘿一笑,道:“□□,你看,这不是还剩下吗?” “哦,我自己吃。” 乘着江河和唐鹏程说话间,张正伟的手指偷偷伸过去,捞起俩块,往外跑,边跑还边笑着道:“□□,手抓饼吃多了,你会秃的,我们这是为你好。” “对对对,□□,我们这都是为你的头发好。我们头发多,不怕,可以多吃点的。”唐鹏程见张正伟成功取得战利品,也跟着跑了,跑之前还不忘对江河挥了挥手。 江河听着这两人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转头往橱柜的玻璃上瞅了一眼,哎呀,今天的发量好像也没什么进展。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还缺十来下才梳够一百下,他嗖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就着那玻璃,从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开始轻轻地梳,一下,两下,三下…… 一道粗粗的声音从储藏间那里传出来,怒意冲天:“是哪个干的啊,我刚买的面粉,又空了一大半!” 听到厨师的声音,江河的身子微微一顿,他急忙将小梳子塞进口袋,捞起桌上的手抓饼还有饭盒,急匆匆地窜了出去,甚至都顾不上收拾厨房。 陈大厨在队里的地位可是很高的,要是惹着他了,他可以让人吃上一个月的青椒炒花椒,那滋味儿…… “赵指,这段时间,队里就都辛苦你了。”郑家宝拎着个行李袋在营区门口和赵小华指导员说着。 赵小华笑着点了点头,道:“甭操心了,你让肖队放心休养,你自己也是,要不让队里出个人,给你换换班,你一个人,看顾着太累了。” 郑家宝摆了摆手,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眼眶下带着青色。这两天肖舫反复高烧,她连带着熬了两天,确实是有点累,只是队里本来就人手不够。 “不用,也就是这两天肖舫有点反复地起烧,再过两天就没事了。” “你们俩呀,都自己人,不要怕麻烦,林教和蔡大也很担心,你要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提。”赵小华知道他们夫妻俩是不想给队里添麻烦,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将手中的饭盒递了过去。 “这个是江河给你做的。” 郑家宝接过饭盒,轻声问道:“是什么呀?” “江河的拿手活,手抓饼。” 郑家宝笑了笑,看了下时间,晃着饭盒说道:“替我谢谢□□,我得过去了,肖舫估计要醒了。” “诶,你让肖队别担心了,还有你自己也要顾着点,有需要就给我电话。” “好,谢了。” -- 第14页 赵小华在营区门口看着郑家宝打的离开,叹了一口气,突然,刺耳的警铃声响起。 “民房火灾,出动一部水罐车,一部泡沫车,一部登高车……” 一刹那,三辆闪着灯的消防车,从车库疾驰而出。 “快,快,一队从东面出两支枪…” “二队铺水带…” “三队,跟我进屋…” 在冲天的火光里,可以看到穿着防火服的战士冲进火场。 “□□,有小孩,你去带他。” “是。” 江河抱起呛得不断咳嗽的小孩,将自己的空呼面罩摘下来给小孩,忽然旁边烧得火热的柜子直直砸了下来,江河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小孩就往旁边滚去。 “呯——” “□□——” 而此刻在遥远的一个小县城里,县医院的危重病房中,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她戴着一顶针织帽,瘦小苍白的脸上的氧气罩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笼上了白雾,看起来很疲惫,可是却不肯闭上眼睛休息,她呆呆地看着床边的妈妈和爸爸还有自己的龙凤胎哥哥。 “妈,我想见大哥。” 那个瘦小而又黝黑的妇女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摸了一把泪,说:“幺妹,你再等等哈,我们给你大哥打电话。” “爸,大哥还是没接电话吗?”站在床边握着小妹细细的手的小男孩,哽咽问着。 和床上小女孩相似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小男孩害怕地看着小女孩半闭着的眼,急切地道:“幺妹,她,她要睡过去了!” 旁边红着双眼的高瘦的男子不断摁着手中的电话,那电话拨了出去,可是久久没有人接。 过了一会儿,那电话里传出了冰冷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严一帆和童辉抬着江河出来,李文凯在后面抱着小孩跟出来,他们口中喊着江河,语调里带着些许哭腔。 经过消防车旁,江河轻轻挣扎了一下,道:“放下来,你大爷的,你们哭丧啊!那小孩有没有事?” 听到江河的声音,围过来的队员送了一口气,将人小心地放在地上,童辉忍不住拍了一下江河的右腿,道:“刚刚喊你都没声响还以为你完犊子了呢!” “嘶——疼呢!那孩子,有没有事?” 在后边的李文凯钻了进来,道:“没事没事,那孩子妈妈接过去了。” “那就好。”江河黑兮兮的脸上放松了些,他躺在地上,也不动,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旁边唐鹏程的声音。 “大爷的,谁刚刚没关车门的?手机呢?我放车上的手机没了!” “什么?”江河一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才站起来,那右腿疼得差点就没站住。他跳着过去,那没关车门的正是他开的车,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手机也是放车上的。 “真是见鬼了,贼都偷到消防车上来了!” “我放车上的手机也没了。” “我的也是…” 江河蹦跶着上车,翻了一下,果然,他的手机也没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而且右腿疼得特别厉害了。 两天后 肖舫靠在病床上,看着围在他床边的严一帆和李偲偲,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今天终于不起烧了,难得有了些精神,笑着道:“怎么这么拘束?坐呀。” “队长,我去给你打个水吧。”严一帆看着肖舫有些起皮的双唇,拿起水壶想倒水,发现水壶是空的,他转头对着肖舫道。 “好,谢了。” “诶,队长,你好点没有?”李偲偲有些手足无措地坐下来,他看着肖舫那明显气色不佳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要不是为了救他… 肖舫看着李偲偲那低着的头,伸手拍了一下李偲偲的脑袋,道:“怎么都这么没精神?我没什么事,再休养几天就好,对了,最近队里还好吗?” “挺好的。”李偲偲听到肖舫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 他想了想,接着道:“队长,前天我们救援时候,□□那车的,手机都在救援现场被偷了,□□当时气得都晕了,当然也可能是之前被柜子砸着了,送医院后才发现,□□那右腿骨裂了,就和你一个医院。” “偲偲!”严一帆打水回来,才推开门就听到李偲偲的话,他脸色一变,急忙开口打断。 第十章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下) 这些事大家伙都瞒着队长,就想让队长好好休养的,没想到李偲偲这个憨憨,居然一骨碌都说了出来。 听到严一帆的声音,李偲偲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严一帆一眼,忽然想到好像这些事不能和队长说的。 肖舫冷着一张脸,他皱着眉头转过来,沉声道:“严一帆!到底什么情况?” 严一帆将水壶放到桌上,他站在床边,知道是瞒不过去了,他狠狠瞪了李偲偲一眼。 “别看偲偲,你给我把情况交代清楚。”肖舫搭着床沿坐正身子,动作稍微大了点,就扯着伤口,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紧紧皱起眉头。 “队长,好好,我说,你先靠回去。”严一帆叹了一口气,将肖舫小心地摁回去,这才开口道:“前天,民房火灾,我们去灭火,□□为了救小孩,让柜子砸着了,还好就伤了腿,骨裂,医生说问题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不过出警那天晚上,□□那一车的人,车上放着的手机都被偷了,恰好车停的位置没有监控,虽然去报了警,但找到的可能不大。这些就算了,就是那天晚上□□他妹子没了,一直念叨着要找□□,□□家里给□□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可是,这手机…草!什么贼!偷东西偷到消防车上……” -- 第15页 “□□知道了吗?”肖舫沉默了下,开口问道。 “嗯,今天他爸从他们县找来了。”严一帆想着□□知道消息时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不是滋味地低下头。 “□□在医院几楼?” “他……” “肖舫,你的饭来啦。”郑家宝笑着从门口进来,由于都在想□□的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郑家宝眼眶微微发红,好像哭过了。 “宝儿姐。” “宝儿姐。” 严一帆停下话,和李偲偲站了起来,两人急忙和郑家宝打了个招呼。 郑家宝看到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笑着道:“来的是你们呀,我刚刚见到赵指,赵指就和我说来了两个小子看队长,没想到是你们。饭吃了吗?” “没,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队长,宝儿姐,我们就先走了哈。”严一帆有些慌乱地起来,拽着李偲偲急急忙忙走出门。 李偲偲一头雾水地看着宝儿姐,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被严一帆拽着走了。 “这俩,怎么慌慌张张的?”郑家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给肖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肖舫没有接杯子,他严肃着一张脸,看着郑家宝,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 “□□的事。” “…嗯。”郑家宝迟疑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瞒着我?”肖舫的脸上有些生气。 “我、你先喝点水吧。”郑家宝将水递过去,轻声地回道。 “为什么瞒着我?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我是队长,我队员出了这事,你瞒着我!”肖舫质问的声音提了起来,冲着郑家宝有些火气地问道。 郑家宝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抿着唇道:“□□的事,队里会处理的。” “那是我队员,这种时候,我却连他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郑家宝,我还没死呢!” “碰——”郑家宝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杯中的水溅了出来,她的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地道:“肖舫!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瞒着,对,我瞒着!你自己的情况,你不知道吗?这几天你的腰肌劳损,再加上这次受的伤,你疼得都动不了。伤口大,起了炎症,你反反复复地高烧,人都烧到四十度了,我看着都怕你脑子烧糊掉。你让我告诉你,我怎么说?何况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起得来?□□是你队员,那也是我战友!” 说到最后,郑家宝眼中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她拼命地压着酸涩,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冷地说:“饭要凉了,你快吃。” 她低着头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走过去的时候,又低低地补充道:“□□在15楼,外套在外面的椅子上,里面有包烟,这时候护士和医生不会过去,你记得披上。江叔叔我之前带去招待所休息了,现在□□应该就一个人在。” 肖舫看着郑家宝走过去的背影,有些僵硬地道:“宝丫,对不起。” 他掀了被子下床,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就跌了,扶着椅子站了一会儿,从外面的椅子上拿了外套,虚掩着腰部的伤,慢慢走了出去。 郑家宝听到病房的门开关的声音,她蹲在地上,低低地哭了出来。她不是因为和肖舫吵了这么两句哭了,她来之前刚好去了□□那里,江叔叔哽咽着和□□说他妹妹没了,说他们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草!哪里来的贼!特么别让老娘知道,不然老娘就在他家放一把火,看着烧!”郑家宝一边哭着一边发狠说。 □□的病房是15楼电梯旁的第一个房间,肖舫轻轻推开房门,他看到右腿打着石膏,呆呆坐在床边的□□。 肖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在□□的面前。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点了一根,递过去给□□,□□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烟盒,好一会儿,他才接了过去,抖着手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了。 烟雾在病房里晕染开,□□接连抽了半包烟。他转过头看着肖舫,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道:“肖队,我家幺妹没了。” 肖舫静静地站着,他知道□□不需要回应,□□现在就是想说说而已。 “我十八岁去参军,我妈刚好生了幺妹和弟,其实幺妹没见过我几次,但就是和我亲,又乖又聪明…后来,幺妹病了,呵,白血病,感觉就和电视剧一样,家里都配过型了,没一个有用。我们就想着先治着,也许以后能够遇到适合的捐赠的骨髓。家里卖了地,卖了农车,那房子自家建的,没人要,不然也卖了。幺妹很懂事,她打针吃药从来不哭…肖队,我弟说,我幺妹睁着眼念了一晚上大哥,就想着和我说说话,我爸他们打了一晚上电话,可是,手机被偷了…” □□脸上满是泪水,他重重抽了两口烟,哽咽着几乎要说不下去,他吸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右腿道:“我、他、妈、的在前方救火救人,啊!他偷东西偷到消防车上了!” □□的手捂着脸,他终于忍不住地嘶吼道:“我幺妹没的时候,眼都没合上,她等了一晚上、一晚上!” 肖舫的手搭着□□的肩膀,他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抬起头来看着肖舫,突然,他整个人抱住肖舫,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哭出来:“我幺妹才八岁啊,我还和她说,下次就请假回去带她去游乐园,去坐旋转木马,去海洋世界。幺妹她就想着见我一面,和我说说话。” -- 第16页 肖舫白着一张脸,任由□□哭,他伸手轻轻拍拍□□的背,侧过头,将眼中的泪压下,看着那湛蓝的天,云聚云散。 他们干这一行的,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留有最多遗憾的也是家人。 肖舫从□□那里回来的时候,心情并不是很好。他靠在医院长廊的墙上,只觉得腰上的伤口也是一阵一阵得抽疼,额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密密的冷汗,眼前有点模糊。 他随手抹掉额上的汗,微微吸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的位置,那里病患服的蓝白布料上隐隐约约得渗出一丝殷红。他轻轻掀开自己的衣裳,腰上缠着的绷带果然已经是一片红。 “你怎么在这站着?外套也不披上?要是冻着,晚上又起烧怎么办?”郑家宝从病房里走出来,转头就看到肖舫低着头靠在墙上。 听到郑家宝的声音,肖舫吓了一跳,他有点心虚地转过脸,手上搭着的外套微微往伤口的地方移过去。 郑家宝的眼眶还有点红,不过情绪明显已经收敛了。 她勉强笑了笑,走过来道:“饭菜我刚刚去热了一下,你快进去吃,不然待会儿又要凉了。” 肖舫没回话,直直看着郑家宝,脸上的神情很严肃,郑家宝看着肖舫这个神情,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劲呀。 “你在看什么呀?”郑家宝疑惑地问道。 肖舫微微移开脚步,将伤口彻底掩在郑家宝的视线死角里,笑了笑,道:“看你脸上有点东西。” 郑家宝伸手抹了一下脸,她刚刚洗过脸了,难道没洗干净? “有点什么?” 肖舫轻声回道:“有点漂亮呀。” 郑家宝愣了一下,随口反问道:“难道不是一直很漂亮?” “额,”肖舫突然不知道要接什么,他想了一下,急忙换了个话题道:“宝丫,你知道你和消火栓有什么区别吗?” 听到这话,郑家宝奇怪地盯着肖舫看了一会儿,小心地道:“它比较胖?” “嘿,区别是它是大家的,而你是我的。” 听完肖舫的话,郑家宝的眼神有点诡异,她忽然伸手搭了一下肖舫的额头,凉凉的,没热呀? “难道是连着两天高烧,真的烧糊了?”郑家宝疑惑地嘀咕着。 “……” “不是我说,你们俩要调情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考虑一下我院里单身的小姑娘小伙子们。” 突然,从走廊上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两人看过去,是肖舫的主刀医生杨主任。 杨主任那锃亮的脑袋在光线下,显得特别耀眼。他迈着大步从肖舫后方走了过来,走近了以后皱着眉头道:“怎么,现在流行这样血淋淋得调情?还是说你们在追求什么血色浪漫?” 听到杨主任的话,郑家宝骤然伸手,敏锐而轻巧地掀开肖舫掩在身前的外套,果然看到已经晕染开的血色。 “肖笑笑!” 听到这个小名,肖舫就知道郑家宝这下真的生气了,只有气急了,她才会在大众面前直接喊他的小名。 看着郑家宝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急忙扶着额头,靠着郑家宝,一脸惨白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声地道:“哎呀,宝丫,我头晕。” “快进去,小心点,杨主任,您快来看看…” 第十一章谁还不是个宝宝 余明祥,这是一个特别胆小的小伙子,长得斯斯文文的,个子挺高,皮肤白白的,笑起来脸上会微微发红,像个大姑娘。平常讲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可以看得出家教很好,也确实,余明祥家里是书香门第,一家子的文化人,至于财富,不说是有多富,但也是小康之家。 家中三代单传,因此对于唯一的独苗特别呵护,总是将余明祥当小孩子看着。而他确实很怕血也很怕那种惨烈的现场,可是到了队里却很积极地去适应,因为他是和家里赌气,偷偷报名来的。他想着等自己拿出点成绩回去,给家里总把他当小孩看的长辈们看看,好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孩子了。 “叮咚咚咚——”一阵清脆的视频电话的声音在班宿舍里响起。 “鱼苗,你妈妈的电话!”李偲偲从班宿舍里伸出脑袋,冲着洗浴间大声吼道。 “来了来了。”余明祥一头的洗发露,听到李偲偲的声音,他含糊着应了一声,急忙冲洗了下,甚至都来不及完全擦干净,就匆匆踩着拖鞋跑了出来。 视频电话已经停了,不过很快又响了起来。 余明祥将还沾着水的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接起电话。 “鱼苗,妈妈有没有打扰到你?”电话那头是一个保养得体的妇女,眉眼间与余明祥挺像的,只不过更加柔和一些。 “没呢,没呢。我刚刚洗头发。”余明祥笑了一下,摸了一下湿哒哒的寸头。 “鱼苗,你这头…”余妈妈温温柔柔地看着余明祥,发现他的头发都是湿哒哒的,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不能这样。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见视频那一头,精瘦的刘家豪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轻柔地给余明祥擦着头。 “哎呀,是家豪呀,谢谢家豪。”余妈妈见到刘家豪,笑着招了招手,对刘家豪道了谢。 李偲偲挤过来,冲着视频里的余妈妈咧嘴笑了笑,露出白晃晃的大牙,尽量温柔地道:“余妈妈,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鱼苗的。” -- 第17页 “诶,诶,谢谢大家伙,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平常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余妈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余妈妈是一名语文老师,说话里虽然啰嗦了一点,但是特别温柔。队里的人都知道余妈妈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和余明祥视频电话,久了,人也就熟悉了。 鱼苗是余明祥的小名,余妈妈喊着喊着,就全队都知道了,大家也跟着一起喊起来。虽然余明祥一点也不想让大家这样喊,他总觉得这是在喊小孩子。 余明祥和余妈妈说了好几次,不准在人前喊他这个名儿,可是余妈妈开头答应得好好的,可总是一开口就喊。余明祥无奈地只得认了。 “妈,我……” “叮铃铃铃铃——”刺耳的警铃响了起来。 刚刚还在班宿舍里悠闲着的队员,都呼啦啦冲了出去。余明祥只来得及和余妈妈说了一声“妈,我出警了,回头再和你说”,就匆匆忙忙地挂掉电话,冲了出去。 余妈妈都来不及应一声,就看到视频电话已经挂断,她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 余爸爸从屋子外进来,惊讶地问了一声:“怎么挂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和鱼苗说两句。” “鱼苗那边出警去了。”余妈妈面有忧色地回答道。 余爸爸自然知道余妈妈心中的担忧,笑着上前揽住余妈妈的肩膀,道:“没事,都会平平安安的。” “嗯。”余妈妈点了点头,而后她勉强笑了一下,接着道:“我看鱼苗,好像瘦了点。” 余爸爸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话,你可别在妈面前说,不然老人家指不准得给鱼苗寄一箩筐肉去。” 余妈妈想到上次家里老人给寄了两大行李箱的肉干,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对余爸爸道:“你也注意点,别在爸面前说漏嘴了。” “哎,也不知鱼苗什么时候能回来?”余妈妈叹了一口气,面上难掩失落之色。 余爸爸笑了笑,安慰道:“估摸着今年过年应该会回来。” “别的不说了,就指望着他平平安安的。” “嗯。” 却说余明祥这头,一车人倒是都利索地穿好战斗服上了车。很快,一辆消防车拉着警报从营区里开了出来。 带队干部是赵小华指导员,他看着出警单,宾江小区里的小红花幼儿园有蛇。赵小华认真看了一眼,回头看着大家伙都穿着战斗服,点了点头,道:“幼儿园里有蛇,大家伙待会儿动作利索点,别吓着小朋友。” “啊?蛇?”一道稍微有点变调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这突兀的回应,让赵小华有点诧异。 王永强奇怪地看了发问的余明祥一眼,嘟囔地道:“鱼苗,你怕蛇?那待会儿我来抓…” 在一旁整理帽子的刘家豪凑了过来,接上话道:“嗯,烤蛇肉很好吃的,今儿可以加餐呢…哎呀…” 刘家豪的话还没说完,就让赵小华拍了下脑袋瓜,没好气地道:“什么都想着吃,万一那蛇有点什么毒啊病菌啊,吃出个好歹咋整!而且,这要是什么几级保护动物,你是不是想去吃牢饭来着?诶,话说最近厨房大师傅没饿着你吧!” 赵小华顿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刘家豪。 刘家豪急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吃得好,吃得饱,吃得特别满足。” 听到刘家豪忙不迭地回应,赵小华才点了点头,他知道刘家豪胃口大,平时吃少了就容易低血糖,这问题,肖舫还特地交代过。 “余明祥,你要是害怕,那待会儿…”赵小华琢磨了一下,想着余明祥要是害怕的话,那还是避开下,省得到时候没抓着蛇,还吓着人。 余明祥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却利落地截断赵小华的话,倔强道:“赵指,我没有怕,待会儿我来。” 看着余明祥坚定的神情,赵小华笑了笑,应道:“行,好小子,那待会儿就交给你了。” 很快就到了宾江小区,等赵小华带着人到小红花幼儿园的时候,就看到数个老师领着一群小朋友在幼儿园外面站着。活泼的小朋友看不出什么害怕,看到全副武装的赵小华他们,还很开心地囔囔着问好。 “您好,请问这蛇大概在什么地方?”赵小华见场中没有人受伤,心中稍定,向幼儿园的园长咨询道。 园长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微胖的中年女子,圆乎乎的脸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只是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安,她勉强笑了笑,回道:“是在向日葵小班发现的,还好苗苗老师发现得早,马上带着小朋友出了班级。” “好的,园长放心,我们马上处理。”赵小华的声音很镇定,带着队员和工具,边跟着园长往向日葵小班走,边安抚道。 “诶,诶,谢谢,辛苦您们了。”园长带着人到了向日葵小班,此时的班级里空荡荡的,就连左右连着的两个班级都空了出来。 这种空荡荡的房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在进入班级前,赵小华认真地又叮嘱了跟着的余明祥:“明祥,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墙角、地板边沿等地方多注意一下。” “是。”余明祥的眼神有点飘移,回答的话语也有些漫不经心。 赵小华又看了一眼余明祥,见余明祥神色正常,才带着人走进班级里去。班级中央空荡荡的,只有窗子边零零散散的放着几张小凳子,在角落里还有些许散落在地上的玩具。 -- 第18页 那蛇也不知道游窜到哪里去了,至少现下在这屋里触目可及的地方是没有看到。 “明祥,你去那边看看,我往这边找一下。”赵小华皱了皱眉头,看着光溜溜的地板,对着身旁的余明祥说道。 余明祥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往一边走去。地板上并没有什么障碍物,只是却怎么都找不到此刻已然神隐的蛇。他摸摸索索地从墙角边沿开始找,窗子边的窗帘随着风飘动,在阳光中映照出一明一暗。 盯着光亮点看了许久,余明祥的眼睛感觉有些花,他眨了眨眼,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 “小心!”赵小华转过头就看到一条黑线朝着余明祥飞窜过去,他不由地大声喊了一句。 余明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优秀的视力在此刻甚至看到了蛇口张开的獠牙。余明祥骤然闭上眼睛,右手动作迅速地伸了出去。 “嘶——”赵小华倒抽了一口气,疾步走来,而后笑着拍了拍余明祥的肩膀,道:“你小子,身手不错呀。” 余明祥慢慢地睁开眼,便见到他自己的手掐着那条飞窜过来的蛇的七寸。那条蛇并不算大,不过是拇指那么粗,此时让人掐着七寸,便如假死般地不动弹。 感觉到手中的滑腻而冰凉的触感,余明祥的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堆鸡皮疙瘩,面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他梗着脖子转过来,开口问道:“赵、赵指,这个,咋整?” 赵小华急忙招呼着刘家豪拿麻袋过来装上,余明祥看了看麻袋,又看了一下那毫无动静的蛇,他僵硬地笑着道:“要不还是我这样抓着吧,就是要放哪儿去?” 余明祥虽然心中怕得很,可却着实担心自己一松手,这蛇就又飞窜过来。 “去云雾山放了。”赵小华沉稳地回道。刚刚在车上说放生时也想好了地点,云雾山本就有蛇出没,那里也基本不会有人去,将这蛇往那里放生正正好。 “哦。”余明祥将手伸得直直的,掐着这蛇往外走。 刘家豪看着余明祥明显不自然的动作,他小声地嘀咕着:“鱼苗儿,你再用点劲儿,咱们今晚就可以加餐了。” 余明祥听到这话,手一软,差点就松了掐着的劲儿。他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道:“大刘,我回去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安排安排蛇肉?” “诶,别闹。”刘家豪讨好地凑近了点,“鱼苗儿,我这不是在给你缓缓情绪嘛。你可别和队长说,不然队长保准得削我。” 余明祥斜睨了刘家豪一眼,嘴角荡开一道小小的弧度。不过他略微僵硬的手,确实是稍微放松了一点力道,还稍微晃动了一下那条一直没什么动弹的蛇,见那小蛇还能轻轻地抽一抽身子,这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云雾山其实离城区不算很远,就是路有点绕。 此刻,余明祥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个儿手里掐着的半死不活的蛇,他抿了抿唇,往后看了一眼,就见赵小华正站在他身后,见余明祥迟迟没有动静,不解地道:“咋了?” 余明祥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蛇往草丛里扔出去,只是蛇尾划过他的手心的时候,余明祥整个人仿佛一根弹簧般,往后窜了过去,闭着眼大声喊了一句:“妈妈!” 站在后方的赵小华就觉得怀里沉沉地撞进来什么,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双臂一沉,耳边响起略微有点破音的“妈妈”。 双臂间骤然承担的重量,让赵小华差点就跪了下去,他低头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余明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而后才道:“余明祥,今晚允许你和你妈妈多聊一会儿电话。” 余明祥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赵小华,他尴尬地小声道:“赵指,对不起呀。” “没啥对不起,就是,”赵小华吸了一口气,勉强地道:“你能先下去吗?” “啊?哦哦哦。”余明祥急忙跳了下去,他看着赵小华揉着肩膀,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脑袋。 “走了走了,收队。”赵小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人都回队。 两人走得近了,才见车里的队员,笑得东倒西歪的。只是看着两人走过来了,才勉强压了压笑意,但眼角的笑还是藏不住的。 余明祥见大家伙都憋着笑憋得嘴角都在抽,他气恼地低声道:“要笑就笑,别憋出八块脸肌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鱼苗儿,你刚刚那声,啧啧啧,真是响彻云霄,哈哈哈哈……” “刚刚赵指的怀里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没事,我记得那谁第一次去摘马蜂窝,嘿,那可是让马蜂追着跑的……” “就是就是,没啥的,噗哈哈哈哈……” 赵小华揉了揉腰,又揉了揉肩膀,不由地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余明祥刚刚是又恼又气自己,可让大家伙这么一笑一说,现下也觉得好笑了,他别开脸,不好意思地也笑了起来。 车子在一片嬉笑声中慢慢开回去。 晚上的时候,赵小华坐在椅子上,正艰难地扭头给自己的肩膀处涂药油。肖舫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迅速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来,走了过来,接过赵小华手中的药油,倒了些许在手心里,就往赵小华的肩膀上按去。 “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是去抓蛇的吗?这就把你这身子板给折腾到了?”肖舫皱着眉头问道。 -- 第19页 赵小华龇牙咧嘴地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着道:“区区一条蛇,要不是那蛇太小,我能给你逮回来泡酒喝,嘶——” 肖舫的手用力地压了下赵小华的肩膀,引得赵小华一阵倒抽气,肖舫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道:“泡酒?得了吧,你这是先给自己泡药油了。好了,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这两天先别训练,歇两天再说。” 赵小华动了动肩膀,果然是舒服多了。他将训练服套上,边套边说:“小伤,没啥大碍。我是没想到余明祥那么怕蛇,一大小伙子,就嗖的一下窜上来,我这不就顺手就给抱着了。那分量,啧,这小子,平常果然也没少吃。喊妈妈的声音,可比平常出操的声音响亮多了。” 肖舫很是玩味地看着赵小华,忽然开口道:“你这还是缺练呐,多练练,不然以后怎么抱媳妇?” “嗯?”赵小华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将擦手的抽纸整包扔了过去,没好气地道:“我以后的媳妇,那怎么可能有这块头,妥妥得是娇小玲珑的。” “这可不好说,赵指呀,话可别说这么满,毕竟你现在可是连对象都还没有……” “是是是,你有媳妇,你厉害…” “别嫉妒,赶明儿,我让宝丫给你瞅瞅,介绍一个?” “哼,那,你说的哈…” 第十二章小丑竟是我自己 刘家豪,这个小伙子和张冰冰刚好相反,他很瘦,有一双大大的双眼皮眼睛,人有点腼腆。身子精瘦,个子高高的,咋眼看过去有一种瘦不禁风的感觉。刚来队里的时候,一顿饭能吃三大海碗的白米饭,那时候队长还以为小伙子家里穷,在家没吃饱,这么吃着生怕他会撑着,特地拉着人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消食,结果没想到等晚上睡觉时,这小子饿得起来喝了好几壶水。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人是天生就吃这么多的,家里一点都不穷,不仅不穷,还是富得有矿的那种。他来消防,是因为从小就崇拜消防员,虽然家里并不苟同,却也拗不过这一根独苗,就让人去了。后来他家里千挑万选,托了关系,特地让这根独苗到了富庶而又相对安全的宁城。 “慢点,往上一点,对对,再高一点。”王永强抬着沉重的旧沙发,对着另一头的刘家豪说道。 刘家豪配合着王永强将旧沙发从二楼楼道里往下抬,很快,就转进一楼营房后边的空地上,他们俩将沙发往那旁边一扔,喘着气。 “这沙发,不是说不要了吗?怎么又让抬到这儿来?”王永强抹了一把汗,不解地问道。 刘家豪靠着沙发坐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扔了一块给王永强,自己啃起来一块,他慢吞吞地道:“听说,是大队长不让丢掉,说是这沙发还能用,就不准丢掉。” “不是,另外那两张是还能用,可是这一张……”王永强瞅着那个都掉了皮的沙发,不知该怎么说。 刘家豪吞下最后一口的巧克力,站起来,冷静地道:“这是要我们勤俭节约,艰苦奋斗。走了,还有两张要搬下来的。” 王永强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就跟在后面往上走。 两人走开后,恰好赵小华和肖舫从营区的另一头走过来。赵小华看到那一张已经秃了皮的沙发,停了下脚步,绕着那张沙发看了看,对着肖舫道:“这沙发,还留着干啥?不丢了吗?” “蔡大说还能用,得留着。”肖舫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小华认真看了下沙发,而后回道:“这,要不卖了得了,不是买了新的了吗?” “卖不了,没人要,联系过经常来收破烂的那位大爷,人嫌路太远,不值当。”肖舫叹了一口气,这沙发,早知道就早点处理掉,省的让蔡大发现,依着蔡大那扣扣索索的性子,当然不让扔。现下用是用不了,扔又不能扔,着实占地方。 赵小华转了转眼珠子,凑近肖舫,压低声音道:“嘿,要不,咱们给它烧了,烧完了,东西都没了,蔡大要是说的话,也就唠叨一下,总不能让我们给拼回来嘛。” 肖舫瞥了一眼赵小华,心下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瞅了瞅天色还早,压低声音道:“你安排一下,找个咱队里利索的小伙子,等再晚一些时候,蔡大都睡下了,再偷偷给烧了。” 赵小华比了一个大拇指,点点头,道:“我办事,你放心。” 肖舫自然是知道赵小华的安排总是妥当的,边走边开玩笑地又添了一句,道:“安排烧的时候,可注意着点,别回头把咱们队给烧了。” 赵小华没好气地白了肖舫一眼,道:“呸!开什么玩笑!这绝对不可能!” 肖舫没有回他,就笑着摆了摆手,往值班室走去。 赵小华看了看四周,恰好看到楼上抬着另一张沙发下来的刘家豪和王永强,他笑着喊了一声:“大刘,强子。” “指导员好。” “指导员好。” 刘家豪和王永强喊了一声赵小华,便将沙发放了下来。 赵小华走上前,看了一眼两人抬下来的沙发,拍着刘家豪的肩膀,道:“呐,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是。”两人立马站直了身子,齐声应道。 赵小华指了指那边破破烂烂的沙发,看着脚边的这个沙发,沉思了一下,道:“等晚一点,大伙儿吹哨熄灯的时候,你们把这俩沙发烧了吧,刚好队里这两天都在烧垃圾。动静小一点,最好是等领导都睡了以后再烧。” -- 第20页 “是。”刘家豪和王永强互相看了一眼,大声回道。 等赵小华离开后,刘家豪和王永强将两张沙发拖到一起放在空地上。离这儿不是很远的空地上隐隐还有火光,队里这两天正好在清理废旧档案,不需要的材料通通都丢到临时盘出的空地上烧掉。这时候,白天烧材料的火堆还没有熄掉。 “大刘,要到点值岗了,这个等我们下值后再一起处理吧。”王永强看了下时间,差不多是到值岗的时间点了。 刘家豪点了点头,道:“行,下值后,时间也比较晚了,到时候大家应该都睡了。” 夜岗共有四岗,晚上九点半到十二点是第一岗,十二点到两点是第二岗,两点到四点是第三岗,四点到六点是第四岗。今天,王永强和刘家豪值的刚好是第一岗,下值的时候来处理这沙发,正是时候。 是夜,在烧垃圾的小空地上,蹲着两个人。 “强子,我饿了。”刘家豪看着因为扔进了沙发而烧起熊熊大火的小空地,幽幽地道。 王永强看着眼前的火光,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着刘家豪道:“大刘,我记得厨房里还有几个红薯,这火挺适合烤红薯的,我去拿,你在这里等着。” 刘家豪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点点头,道:“好,你去拿,我把火笼一笼,烧得旺一点。” 王永强迅速起身往厨房跑去,刘家豪找了根长长的钢管戳了戳火堆,将堆在一起的灰烬稍微松了松,随着氧气的进入,火势越来越旺,沙发整个都烧了起来,火光窜得老高。 “来了来了。”王永强抱着几个红薯跑过来。 刘家豪立马放下钢管,伸手接过。王永强从怀里拿出一卷锡纸,递给刘家豪,他自己扯了一些锡纸出来,麻利地将红薯包裹进去,口中还说着:“我看到厨房架子上放着锡纸,干脆就拿过来用上,把红薯包一下,我们直接就扔到火堆里,等一会儿,拿铁钳子勾出来。” “行,我把火都烧旺了,扔进去应该很快就会熟。”刘家豪撕开一节锡纸,将两个巴掌大的红薯包得严严实实的。不一会儿,四五个大大小小的红薯都包上了银白色的锡纸。 刘家豪和王永强利落地把裹好的红薯扔进火堆里,扔进去以后,他们俩各自拿着钢管又松了松火堆,火堆烧得旺旺的,火苗和着白烟从营区的围墙上窜出去,窜得老高老高的。 刘家豪蹲坐在一旁,盯着火堆中的那几个映着火光的锡纸红薯,双眼亮堂堂的。王永强也一同坐在旁边,时不时地拿着长长的钢管轻轻地翻一下红薯。 沙发被烧透了,火苗也越窜越高,还有一些灰烬随风飞到半空中。刘家豪怕锡纸红薯被烤糊了,就用长钢管扒拉出一个,王永强拿着铁钳子小心地扯开一小角,一股浓郁的红薯香味飘了出来。 “好像熟了。”刘家豪琢磨了一下,低声道。 “那都弄出来,放在一旁凉一下,等下……”王永强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阵警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将营区里的安静打破。 “出动一辆A泡车,一辆水罐车…出动一辆A泡车,一辆水罐车…”警铃之后的广播响彻整个营区,而后营区里彷如沸腾一般,脚步声从楼上急促冲出。 “出警了。”刘家豪急忙站了起来,两人将手中的红薯扔了下来,急匆匆地就要冲过去。 忽然,王永强顿了一下脚步,拉住刘家豪,道:“出两部车,我们不用去。” 刘家豪停下脚步,认真听了下广播,笑着应了一句:“哦,那我们继续吃红薯吧。” 他又回身将扔在地上的红薯捡了起来,坐回原来的地方,把红薯上的皮一点点剥干净,和王永强一起看着打着灯出来的车,继续吃手中的红薯。 车库里的车打着灯和警鸣声开始驶出。 “是哪里的火警?”已经上了车的谢勇随口问道。谢勇是二班的班长,他正将战斗服的腰带扎好,头也没抬地问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晨哲。 陈晨哲迟疑了一下,看着出警单上的地址,疑惑地道:“这个地址怎么有点看着眼熟?好像,好像是…我们队?” “啊?”坐在后排的江志诚探过身子,扯过出警单,认真看了看,逐字逐句地念出来:“安平县宁城东路水泥厂旁…” “草!这就是我们队呀!”李文凯嗖得一下喊出来,他往车窗外看去,看到同样停在营区门口的水罐车。估摸着那辆车上的队员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哗啦啦一下,两辆车上的人都从车上下来,作为带队干部的肖舫下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营区上空肉眼可见的火光,他顺着火光走过去,就看到了正在扒拉烤红薯的刘家豪和王永强。 跟过来的队员和刘家豪他们大眼瞪小眼得看了半天,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一时间倒是都没有人说话。 “擦!大刘,你们烤红薯把警铃都烤响了!”李偲偲看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刘家豪和王永强,大声说道。 “不,不是吧,我们也没怎么…”刘家豪放下手中的红薯,磕磕巴巴地解释着。 肖舫看到那两张还没全部烧完的沙发,念头一转,就想到了先前赵小华说的让人偷偷把不要的沙发烧掉,想来就是让刘家豪他们烧的了。只是没想到这沙发燃烧出来的火势那么大,可能是让看到火光的路人误会了,就随手报了警。 -- 第21页 “好了,把车开回去,大家都回去休息。”肖舫无奈地摆了摆手,让出车的人都回班去休息。 一大群人兴师动众地过来围观了一圈刘家豪他们烤的大红薯,还顺手带走了两只,而后便都回去继续睡觉。 刘家豪和王永强看着人散去了,两个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弱弱地道:“肖队?” 肖舫看着他们,那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他们的错,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吃完这红薯,就早点去睡。” “那,沙发还没烧完。”刘家豪看一眼所剩不多的红薯,又看了一眼烧得轰轰烈烈的沙发火堆,小声道。 肖舫瞅了一眼那个明显要烧到天亮的沙发,随口道:“就这么放着,随它烧,总不能有人再报第二次了。你们吃完就早点休息。” “哦。” 此时说出这句话的肖舫怎么也想不到天亮以后,确确实实有热心群众报警说是消防队着火了。 “嘿,老大有没有找你问昨晚的事啊?”赵小华凑到肖舫身边问道。 肖舫没好气地瞥了赵小华一眼,道:“老大昨晚不在。” “那我早上还看到他,待会儿会不会喊你?” “队长,队长,指挥中心的主任打电话下来了。”赵小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陈凯从值班室里喊出来的声音。 肖舫愣了一下,急忙跑了过去。 “是,叶主任。不是不是,没有的事,是烧垃圾,对对对,烧垃圾…”肖舫满头大汗地对着电话那头解释道。 好一会儿,肖舫那边才结束了电话。赵小华看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肖舫,轻声问道:“咋了?上头因为昨晚的事来兴师问罪的?” 肖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从赵小华的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给自己,吐出一口烟气,道:“不是,是刚刚有人报警说消防队着火了。” “啊?”赵小华惊诧地差点将手中的烟都弄掉了。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报警是消防队着火,那么是不会扣警铃响的,上级会直接打电话下来询问。昨晚会有警铃响,是因为对方报火警的时候,报的地址是说水泥厂旁,并没有直接说是消防队,这才会有警铃。 “铃,铃铃——”肖舫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出蔡大两个字,他将烟灭了,叹了一口气,道:“昨晚的事,老大没打算找我谈谈,不过现在是要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保重,回来我请你吃水果,降降火……”赵小华笑得烟都掉了,他拍了拍肖舫的肩膀,“我马上,在指挥群里报备一下,我们队里今天在烧垃圾。” “呵呵,”肖舫冷笑一声,划开手机,“蔡大,是,好的,我马上到……” “哈哈哈哈哈哈……” 第十三章 怎么又是我 王永强,这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娃子,长得黑黑壮壮的,个子高高的,方方正正的脸上总是带着憨厚的笑,但其实人机灵得很。家里是做房地产发家的,同样是独苗苗一个,所以,对他来说,如果在外混的不好,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 当初他来消防,是因为在路上偶尔看到宣传片,看着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看,就冲动地报了名。后来,让家里的爹妈知道了以后,差点打断腿。但他却倔强地收拾了行李偷偷来了。来队后,每次和家里通话,总是被爹妈唠叨,让他赶紧回来,他总是说得干出点成绩再回去。 “王永强,你再爬出这么个成绩,你就自己找个高度,给我挂在那里,挂半天再下来。”训练塔下,一班班长钟鑫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钟鑫看着还在磨磨蹭蹭爬绳的王永强,脑子里一根绳绷得紧紧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帮他爬。他低头看了一眼秒表,就知道王永强又爬得超时了。 “强子怎么又卡着了?”张冰冰抬头看着在三楼外墙上摇摇晃晃还没爬下来的王永强,挠了下脑袋,问道。 “他不是卡着,他是怕高。”余明祥眼中难掩担忧地看着正在爬下来的王永强。王永强怕高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只是都以为他经过训练后已经不怕,但平常都和他一组训练的余明祥却知道王永强还是很怕高。 “下来了下来了。”刘家豪看着王永强终于爬下来了,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钟鑫班长,知道钟班肯定又要开骂了。 “集合。”随着集合的命令,一众人都匆匆赶了过去整列站好。 “休息十分钟,待会儿进行下一项训练。” “是。” 出乎刘家豪的意料,钟鑫班长竟然没有多说什么,下了休息的命令后,就径直走开。 “诶,强子,你怎么还是怕高?上次不是都能上登高车了吗?”刘家豪急哄哄地窜过来,对着垂头丧气的王永强问道。 王永强叹了一口气,脸上也带着懊恼,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就是爬到一半,不小心往下瞥了一眼,就觉得手脚发软。” 张冰冰拍了拍王永强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这大概是每个月男生的那么几天了。” “去你丫的,你才那几天!”王永强反手拍开张冰冰的手,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余明祥忍不住笑着扯了张冰冰一把,道:“冰冰,你别闹强子,他现在烦着呢。我刚看钟班是往肖队那边走,估摸着这情况要和肖队反应了,我看强子就等着肖队亲自来一对一开小灶了。” -- 第22页 “不是吧?”王永强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垮下来了,他一点也不想和肖队独处,尤其是这种训练的独处。 “待会儿不是要进行绳索救援吗?”张冰冰笑眯眯地搭着王永强的肩膀,特别豪气地道:“放心,待会儿你就去充当那个被救援的人员,我们给你捆扎实了,一定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凭啥我当,你当不行吗?”王永强不满地回了张冰冰一个白眼。 “嘿,强子,是好兄弟,我才让你当被救援的人员,你看,你今儿这爬绳,别说了,我看你待会儿爬下来的速度也悬,还不如扎扎实实地当个工具人,钟班总不能对工具人有什么速度要求吧?你想想对不对?” 王永强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没有看到一旁站着的余明祥和刘家豪两人脸上快要憋不住的笑,没法子,待会儿训练,肯定是他们四人一组,他们三谁也不想当那个悬在半空中的工具人,只能忽悠忽悠强子了。何况,也许强子挂一挂,还真的就不怕高了呢? 等到救援训练开始的时候,王永强果然让张冰冰忽悠得应下了当个安静躺着的工具人。 “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绑得扎扎实实的,你躺那个架子上觉得不会晃荡,动都不会动的。”张冰冰对着躺着架子上的王永强打着保票,他和刘家豪两人利索地将王永强捆了个严严实实,余明祥还担心会晃出来,又特地将王永强的手脚处的固定绳索加固了一番。 “你们待会儿,动作可要快点,知道吗?”五花大绑的王永强很是不放心地嘱咐道。 “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会是最快的。”张冰冰肯定地道。 钟鑫看准备好了,就大声喊道:“张冰冰,好了没有,前面两组都过了,你们怎么还没开始?” “报告钟班,我们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张冰冰站直了身子大声喊道。 “那就开始。”随着钟鑫的一声命令,张冰冰几人离开就操作起来,他们迅速将人挂在外墙上,只是正要开始进行第二项动作的时候,忽然营区里的警铃响了起来。 “出动两辆水罐车,一辆A泡车…” 听到广播里的声音,原本正在训练的人呼啦啦一片都跑了出去,顿时整个训练场只剩下被捆得严严实实挂在半墙上的王永强。 “不是,我还没走呀,你们倒是把我放下来啊!”王永强的声音在偌大的训练场上回荡,而后淹没在响亮的警铃声里。 等到傍晚,车辆出警归来的时候,张冰冰从车上下来,抹了把额上的汗,自言自语地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忘记了?” 听到张冰冰这话的刘家豪接道:“我也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忘记了?” 余明祥站在一旁顿了顿脚步,左右看了下,忽然喊道:“强子!” 张冰冰整个人弹了起来,往外跑,道:“擦擦擦!我忘记了,强子是不是还挂在那里啊!” 刘家豪和余明祥相对一眼,急忙也跟在后边冲了出去。 “怎么了?他们这是怎么了?”陈凯看着几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奇怪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呀…” 而此时的训练场上,王永强生无可恋地挂在那里,由于训练太空旷,隔着办公室那边又远,且大家伙基本都出警去了,所以他真真是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到,就这样他在这墙上挂了一下午。此时,在夜灯的照明下,他远远地看到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张冰冰三人。 “强子,哎呀,强子,这个不好意思呀。”张冰冰三人一边道着歉一边迅速将人放下来。 王永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冰冰呀,你这捆得确实很扎实,相当扎实,动弹不得,我今天是亲身体验了一番。” “嘿,强子,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我们保证不会有下次。”张冰冰一边给王永强捏了捏肩膀,一边温声安抚着。 “对对对,我们绝对不会有下次的,你放心,绝对不会。”刘家豪和余明祥两人齐声保证道。 “下次,你们居然还想有下次!呵…”王永强黑着脸,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挂得久了,他的脚有点麻。 “我们错了,今晚我们请宵夜,给你赔罪。” “谁稀罕?” “给你买一周的宵夜!” “哼!” “两周!” “我考虑考虑……” 王永强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不会有下次了,可惜他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有一就有二。 这一天,还是一样的风和日丽,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训练塔,王永强看着围着他的张冰冰、刘家豪和余明祥,脸上露出一抹假笑。 “这次就不要是我了吧。”王永强往后退了一步,不确定地道。 张冰冰和刘家豪他们相视一笑,七手八脚地上前把王永强压住,扎扎实实地将人绑在担架上,张冰冰一边绑一边说:“强子,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反正上次你也绑过了,这一回生二回熟的,谁让咱们今天这救援演练缺了一具假人,又这么刚好是咱们这一组缺的…” “那还不是你手气差?合着这得你来当被救援人员才对!”王永强一边挣扎着一边喊着。 “是是是,我手气差,这不没经验嘛!你放心,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哎呀,你别动,都绑歪了,你别怕,这次不是绳索,这次咱们就从楼上抬下来而已,很快的,你躺在这上面,不也挺舒服的嘛!”张冰冰利索地将绳索扣上,笑着嘀咕着。 -- 第23页 王永强见挣扎不开,无奈地干脆躺平任由他们折腾。他闭着眼,道:“舒服你大爷!那你们捆扎实点,千万别让我从担架上翻下来。” “行,你放心,我们的手艺,杠杠的,绝对结实!”刘家豪笑着回了一句。 余明祥细心地将每个环扣都检查了一遍,不够结实的统统都重新打过,真真是落实了环环相扣、五花大绑的精髓。 “好了好了,快点快点,要开始计时了。”张冰冰站起来,看了一下下方计时员打出的手势,急忙提醒道。 听到张冰冰的话,余明祥和刘家豪都站好位置,将担架抬了起来,响亮的哨声响起,两人抬着担架和着张冰冰一起开始下楼,王永强看着稳稳当当抬着人的兄弟,忽然觉得自己这么躺着也挺好,确实挺舒服的。只是这个念头才出现在他脑海里,忽然就听到一阵刺耳的警铃声响了起来。 王永强的脸色一变,不是吧?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见余明祥和刘家豪将他和着担架一起放在了楼道转角处,就开始往下跑。 “喂喂,你们要走也要给我松绑啊!我也要去的!张冰冰!鱼苗!大刘!喂……”王永强伸着脖子大声喊着。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车子呼啸而出的警铃声。 王永强生无可恋地透过楼道口旁的窗子,看着外边湛蓝的天空,想到他刚刚居然还让人给绑得更扎实点,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第十四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上) 张冰冰,别看这个名字这么秀气,其实他是一个单眼皮的小胖子,皮肤白里透粉,粉嘟嘟的脸,配上他那一米八的魁梧的身材,真的是反差萌。可能是因为家中条件好,作为独子,在家中长辈多年的关爱之下,营养丰富,因此就算在队里,特别刻苦特别努力地训练,也没有将他那一脸的“婴儿肥”减下来。可是不要看他是一个小胖子,那可是一个跑得贼快的胖子。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阵不成调的歌声从车库里传了出来,张冰冰正拿着大抹布上上下下地擦着车,他那微胖的身子左弯腰右转身的,看着煞是灵活。 “冰冰,你能不唱了吗?”从车底钻出来的刘家豪有些忍不住地轻声问道。 “一直没有耳朵,一直没有眼睛,真奇怪…”张冰冰深情投入自己的歌声里。 王永强从旁边的抢险车后边钻出来,粗着嗓音喊道:“张冰冰,队长来了。” 张冰冰骤然收声,他努力睁大自己的单眼皮小眼睛,前后左右小心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队长的身影,转过头,他狠狠撇了王永强一眼。当然,就他那个眯眯眼,撇不撇的,王永强表示自己是看不出来的。 “呸,队长现在应该在宿舍休息,才不会跑下来。”张冰冰挥着那块大抹布,大声道:“你又在唬我!” 余明祥笑着从A泡车的驾驶座里探出头来,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老王那是提醒你,待会儿队长可能会下来。” “呵呵。”张冰冰一脸不信地将地上的工具箱收起来。 “等一下,冰冰,把手给我。”刘家豪躺在车底,头也没抬地对着张冰冰说道。 张冰冰咻得探过身,看着刘家豪伸出的手,他迟疑了一下,就听得刘家豪又重复了一遍:“冰冰,把手给我。” “哦。”张冰冰犹豫了一会儿,才羞答答地伸出自己肉呼呼的大手,搭在刘家豪那瘦削的手上。 刘家豪感觉到手中的肉感,他捏了捏,抬头看了一眼将手搭给自己的张冰冰,再看着车底那个还没旋进去的螺丝,将张冰冰的手甩开,而后往身上擦了擦,冷静地道:“张冰冰同志,我说的是,把拧螺丝的把手给我!” “哈哈哈哈,张冰冰,你居然还娇羞!”王永强毫不客气地拍着车身,笑得肆无忌惮。 余明祥也忍不住转开头,靠在驾驶座里低低地笑出声。 张冰冰冷漠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很镇定,他从工具箱里拿出那个紧螺丝的把手,对着刘家豪摇了摇,却又收了回来,然后慢悠悠地道:“想要?” “就不给你!”随后他捏着这柄把手,对着刘家豪邪魅一笑,道:“男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刘家豪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瞬间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他黑着脸从车底爬出来,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吼道:“张冰冰,你最近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啊!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赶紧留下把手,听见没有?” “哎呀呀,刁民,想都不要想,朕就知道,你这个刁民就是肖想朕!”张冰冰一边跑着,一边还朝着刘家豪抛了一个媚眼,捏着兰花指嗲声吼了回去。 王永强和余明祥看着围着车库妖娆走位的两人,靠着车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铃——”刺耳的警铃在营区里响起。 “出动一部抢险车,出动一部抢险车……”从营区疾驰而出一部消防车。 车上,张冰冰略微坐立不安地看了看副驾上坐着的队长,肖舫的脸色不是非常好,双唇有些发白,他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张冰冰看着前方的路,小心地问:“队长,今天不是你值班的?” 肖舫睁开眼看了下张冰冰,低声道:“赵指带队去了高速处理货车自燃,还没回来。”他稍微交代了一句,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路前方,接着道:“认真开车。” -- 第24页 坐在后边的刘家豪和身边的余明祥相视一眼,感觉到队长的低气压,不敢多说什么。王永强拽了一下身旁的严一帆,无声地问了一句,队长他怎么了? 严一帆瞅了下闭目眼神的肖舫,无声地回道,队长好像惹宝儿姐生气了。 王永强和刘家豪他们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默不吭声地缩回位置上。 张冰冰的车开得很快也很稳,不过一会儿就到了明华小区里。车上的人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穿着睡衣,但发型时髦的妇女冲了过来,拽着肖舫的衣服,慌张地喊道:“快快,我宝宝还在屋子里,他还那么小,一定很害怕!” 肖舫听了,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路上就从指挥中心知道,刘女士没带钥匙出门,结果门锁了,现在屋子里还锁着宝宝,据说屋子里的液化气也没关。他让严一帆带上破拆工具就跟着这个妇女上楼。张冰冰、刘家豪几个跟在后头,很快就到了四楼。 肖舫看着那扇防盗门,拧了拧眉头,有点硬,可能需要点时间破开。他转过身,对严一帆说:“先拆拆看。” “是。”严一帆点了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锯子。 还没启动,刘女士大惊失色地拦在门前,道:“你们这是干嘛?” “拆门啊,您让让,我们会加紧的。”严一帆收住手,严肃地对刘女士道。 刘女士摇了摇头,忽然问道:“那这门拆了,你们赔吗?” 张冰冰嘿地笑了一声,他上前一步道:“当然不会赔,您赶紧让开,宝宝在屋子里,是门重要是宝宝重要?” “不行不行,这门,你不能拆,你们、你们从阳台爬进去。” 肖舫脸色微变,他站在刘女士面前,冷着声道:“刘女士,这里是四楼,不是一楼,要么你找开锁匠,要么你就让我们把门破开,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孩子还在里面!” “我、我…”刘女士始终就是不肯让开,她犟着性子站在门口,嘴硬地道:“我不管,反正门不能拆。你们从阳台爬进去,快点!不然我宝宝要是有什么,我、我和你们没完!” 肖舫黑着一张脸,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急的,只是想了想还有小孩子在液化气未关的房子里,心头又软了一下,只得妥协,他冷声道:“帆子,问问邻居,看能不能借一下阳台?” “是。”严一帆也很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破拆工具,转身就去敲门。好在借阳台这事儿,很顺利。只是听到说是隔壁有小宝宝锁在家里,那邻居的表情有些奇怪。 肖舫他们急着进屋,也没有多深究。在阳台上看着那两米多宽的距离,肖舫转过头,说道:“安全绳给我。” 张冰冰早就系好了安全绳,麻溜地跑上来,他咧着嘴笑了下,道:“队长,您才从医院回来,这种小事儿,我们自己上就可以。” 说着,也不待肖舫反对,就利索地从阳台翻了出去,后边跟着的刘家豪、余明祥以及王永强紧紧拉住手中的安全绳,随着张冰冰的攀爬,小心翼翼地放出绳索。 肖舫到口的话,看着人已经翻出去了,又只好咽回去,双眼紧紧盯着张冰冰,不过那小子胖归胖,但基础功很是扎实,过去的很顺利。 肖舫微微松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后边的三个小子,低声道:“无组织,无纪律,回去都给我写一份检讨上来。” “啊,队长,我们知道错了,能不能…”王永强哀嚎了一声,蹭到肖舫身边。 可是让肖舫看了一眼,他的声音马上就收了回去,像只小鹌鹑一样,乖乖地回到刘家豪旁边站着。 肖舫急匆匆地回到四楼楼道口,刚到门口,就看到刘女士那边的防盗门被打开了。 张冰冰笑着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一边走出来一边道:“您可能记错了,厨房的液化气是关着的,家里很安全,可是你家宝宝我没在你房里看到。” 刘女士急忙冲了进去,嘴里喊着:“宝宝,宝宝…” 肖舫看着刘女士那急切的样子,不放心地跟着过去,却见随着刘女士的呼唤,从窗帘布掩着的墙角窜出一只小狗,对着刘女士汪汪的小声叫着。 刘女士一脸心疼地抱起来,口中温柔地道:“宝宝,我的宝宝,没吓到吧?” 跟在后边的张冰冰愣了一下,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刘女士怀里的狗,不可置信地道:“这个,就是你宝宝?” 刘女士脸上有点尴尬地道:“额,嗯,对,这是我宝宝。它就叫宝宝。” 肖舫看着刘女士,再看看她怀里那欢快地吐着舌头的狗,他捏了捏眉心,道:“刘女士,希望您下次不要再这样浪费警力。” 对于这种人,他们见的多了。其实就是钥匙锁家里了,但不想花钱找锁匠,所以就骗着他们出警。可是对于这种人他们说也不是,不说自己又堵得慌,毕竟纪律在那里,他们…… 肖舫看了一眼身后的队员,那脸上都带着点愤懑。他挥了挥手,压着怒气道:“收队。” 回车的路上,肖舫腰间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 “队长,队长,悦华小区有人报警,说是有人自残。” “收到。” 第十五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下) 悦华小区离明华小区并不远,就隔着一条街。等肖舫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悦华小区里已经停着警车和救护车了。 -- 第25页 肖舫皱着眉带人上楼,三楼左转第一户人家的大门打开着,才进门就可以看到医生和警察紧张地站在卧房门口,地上还有血迹。 卧室门口还瘫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手足无措地抹着泪。 “什么情况?”肖舫走过去,轻声问道。 “精神病突发,地上的血是发病人砍了自己的。发病人也就是地上那个妇人的丈夫,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情况如何?门好像被卡死了,撬不开。”折腾得一头冷汗的警察走过来解释道。 肖舫沉吟了一下,道:“我们这边一队用破拆工具试试看能不能把门破开,另一队绕到后面看看,能不能从窗子爬进去,刚刚从外部看了一下好像窗子是开着的。” “嗯,辛苦您们了,注意安全。”警察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术业有专攻,若不是门卡的死死的,且这门又结实的很,踹都踹不开,他们也不会打电话求助。 “严一帆,你带着张冰冰、余明祥在这边破拆门,要是门破开了,小心一点,对方手中有利器。” “是。”严一帆利索地点了点头。 “王永强,你和刘家豪跟我去外面。”肖舫带着张冰冰两人往外走。 “是。”王永强对着刘家豪挤眉弄眼的,然后跟着肖舫出去。 肖舫走到楼道外认真看了一下那个窗子的所在距离,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去二楼那户人家借个道。” 二楼的住户本来就被小区里这声响弄得战战兢兢的,听到肖舫说的借道,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肖舫腰上扣住安全绳,对着王永强叮嘱道:“我先上去,你们在这看着,不准胡来,听见没!” “可…”王永强和刘家豪摇了摇头,张口就想反驳。 肖舫脸上的神情很严肃,开口打断道:“没什么可是,好好听命。” 跃出窗子前,肖舫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王永强和刘家豪听着肖舫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很安心,他们从窗子探出身,看着肖舫身形敏捷地攀爬上去。 二楼上去离那个窗子很近。肖舫轻轻地拉开那个虚掩的窗子,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穿着睡衣缩在角落里,屋子里所有的灯都开了,非常亮,亮得有点刺眼。而男子睡衣上都是斑斑血迹,靠近窗子的门板传来破拆工具的轰鸣声。男子手中握着把水果刀,刀上也是染着血痕,他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垂着的头看不清他的整体情况。 肖舫提了提气,从窗子外小心翼翼地攀爬进来。他的脚才落地,靠近窗子的门轰然破开,原本坐在角落的男子好像被什么惊醒了,他看到窗旁的肖舫以及从门口闯入的余明祥,陡然窜了起来,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猝不及防地向着余明祥挥来。 余明祥让屋子里亮的刺眼的灯晃得闪了一下神,睁开眼就看到兜头划来的刀,一时来不及反应,心中咯噔:这下完犊子了! 跟着后边的张冰冰反应很快,他一把推开余明祥,手劲稍微大了点,余明祥整个人被撞了出去,哐当的一声,撞在墙上。余明祥就觉得脑子一疼,而后就是晕乎乎的。 而那时,张冰冰将余明祥推开后,脚下刹不住,直直冲着那把明晃晃的刀过去,他刷的闭上眼,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完了,这下要毁容了,媳妇还没找着呢! “唔。”一道熟悉的闷哼声在张冰冰的耳边响起,他慢慢睁开一只眼,是一个橙色的身影,咻的一下,他把两只眼都睁开,只看到肖舫就挡在他面前,而队长左手臂的橙色衣袖上鲜血淋漓。 “队长!”意外就发生在一刹间,严一帆扔下手中的破拆工具,冲了上去,后边跟着的警察也急忙蜂拥而上。 那名男子手中的刀还来不及再次挥出,就被众人压住。严一帆狠狠地将男子的手往床柱上砸,疼痛让男子放开了手,水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妖怪,妖怪!我是大英雄!放开我…”男子凄厉地喊着,警察死死压着不断挣扎的男子,后面的医生急忙将镇定剂给人注射下去。 男子的喊叫声逐渐减弱,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地缓下来,最后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老夏,老夏…”妇人哭着进来,看着狼狈躺在地上的丈夫,哀哀地抽泣着。 严一帆顾不得其他什么,他急急忙忙地过来,肖舫的右手压着伤口,左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涌出血,压也压不住,不过一会儿就顺着衣袖滴落下来。 肖舫咬着牙,这一小会儿脸上已经是白惨惨的,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医生!”严一帆急吼吼地喊道。余明祥此时已经回神,他急忙拉着那个医生过来。 医生走过来,挑开那个破开的衣袖,看到那道几乎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快速判断道:“先压着,快,送医院去,伤口很深,可能伤到血管了,要进行缝合。” 肖舫疼得厉害,他抽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对着严一帆道:“帆子,你带队、先回去,我、自己去医院,回去、不要嚷嚷这事儿。” “不行,你这情况,身边哪能没人?”严一帆当下就反驳回去。 肖舫看了一眼旁边晕头晕脑的余明祥和一脸愧疚的张冰冰,他觉得眼前有点晃,退了一步,道:“张冰冰跟我去医院,其他人、你带回去,给我安安全全带回去。路上开车慢点!” -- 第26页 严一帆是想着自己跟去,可是看肖舫那愈发难看的脸色,原本就惨淡的唇色,现在看起来更是煞白煞白的,他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 肖舫脚步踉跄地走出去,张冰冰急忙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人,他觉得肖舫的脚步很沉,手中扶着的身子也有点沉重。 肖舫走出门的时候,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左手上的血顺着袖子一直往下滴,一路上都是他的血,肖舫觉得眼前晃得厉害,他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队长,你怎么了?”从二楼赶上来的王永强和刘家豪看到走下来的人,整个人都有点蒙了。 “没事,一点小伤,我和冰冰去一下医院。你们和班长先回去。”肖舫勉强打起精神,提起一口气道。 王永强还想说什么,却让刘家豪拉了一下,这种时候不要再多啰嗦了,赶紧去医院才对。 肖舫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又不放心地对跟着的人道:“路上开车一定注意安全,还有,今儿这事不准告诉郑参。” 严一帆看着肖舫都有点站不住的样子,点了点头,焦急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他们我会看好的,回去一定不说,队长,你别操心了,赶紧去医院。张冰冰,你看好队长,有事,给我电话。” “是。”张冰冰扶着肖舫上了救护车,转头应了一声。 到了医院的时候,肖舫的脸色都已经呈现出一抹浅浅的青白色,他闭着眼靠在张冰冰的身上,整个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一路上压着的纱布都是血红的。 张冰冰此刻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送手术室去…” “伤到血管了…局麻…” 等肖舫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一身灭火服的赵小华等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肖舫吃力地开口,他往四周看了看,伤口的麻药还没退,倒是感觉不到什么疼,只是可能因为没吃饭,也可能是失血的关系,他有点反胃的感觉。 赵小华看到肖舫意识还算清醒,咧咧嘴道:“放心,没和你媳妇说,一帆给我发了消息,我刚好下高速就过来了,张冰冰,我让他去吃饭了,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肖舫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坐下来,赵小华也坐了下来,他看着肖舫那一张“小白脸”,不由地苦笑道:“我说肖队,你近来是不是犯太岁啊,这才从医院出来,就又来了。” 肖舫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脑袋也晕,身上也冷,没什么精神地道:“怎么?你还想给我买红内裤穿吗?” “哪能呢?不过你现在这幅模样回去,瞒得过郑参?”赵小华看着肖舫的模样,忍不住地问道。 “没事,今晚她忙着清理之前堆积的案卷,估计又要熬夜,没时间找我。我待会儿回宿舍睡,她不会知道的。”肖舫的声音很低,他疲惫地靠着墙,昏昏欲睡。 “队长,指导员,我买了面,你们快吃一点。”张冰冰跑得满头是汗,他提着个打包带回来。 “别睡,先吃点,待会儿打车回队睡。”赵小华轻轻推了一下肖舫。 肖舫撑起身子,看着张冰冰递过来的面盒,他拿了一双筷子,张冰冰替他捧着盒子,忽然低声道:“队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张冰冰的眼眶有些发红,队长是为他挡的伤。 肖舫放下筷子,伸手拍了下张冰冰的肩膀,道:“今天这事儿,就是个意外,别多想。” “嘶~”赵小华吸了一口面条,转过头,对着张冰冰道:“嘿,小子,不要瞎想,一点小伤,难不倒你队长的。这种意外,你队长的救援生涯里见多了,改天有空了,我给你讲讲队长的英勇事迹。” “就你话多!”肖舫低头喝了一口汤,笑着打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面前的张冰冰道:“对了,回去后,今晚前面那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事,你们四个给我每人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书,明天交上来。” “啊?”张冰冰脸上露出一抹苦色,五千字啊! “走走走,张冰冰,去给队长拿一下药。我去打个车,一起回去。” 赵小华三两下喝完面汤,随手擦了一下嘴,又转过来对肖舫道:“你先坐着等一会儿,车到了,我喊你。” “嗯。”肖舫有气无力地应道。 此刻或许是麻药开始消退了,左手臂上慢慢有了知觉,又麻又痛的。肖舫喝了几口汤也没什么胃口,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两人离开,心里想着,回去估计还要写报告给林教和蔡大,过两天就是宝丫的生日了,也不知该给宝丫准备什么好,当然,重点是今天这事儿可得瞒住,不然又得碎碎念了。那天他把宝丫骂哭了,宝丫现在还生气不? 这样想着,肖舫迷迷糊糊地靠着墙,蜷缩在椅子的角落里。 赵小华和张冰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肖舫老大个人,孤零零地缩在角落里,可能是有点冷吧,搭着那半条袖子的血红,怎么看怎么可怜,赵小华看着鼻头有点酸酸的。 “赵指,药你拿一下。”张冰冰忽然开口道。 “咋了?”赵小华莫名地问了一句。 张冰冰伸了伸手脚,瓮声翁气地道:“我抱肖队回去。” “啊?”赵小华愣了一下,见张冰冰一脸认真地走过去,急忙拉住人。 “别闹,你队长不要面子的吗?”赵小华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回去。 -- 第27页 张冰冰绕了绕头,眼眶红红地道:“大晚上的,谁看?我保证轻手轻脚。” “瞎折腾!你当你队长真睡得那么死?信不信你现在过去,只是碰着他一根手指头,他立马就醒过来!”赵小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肖舫这人,心头存着事,哪能睡得着?这不过是体力透支得厉害,才这般昏昏沉沉的。 赵小华将手中的药包扔给张冰冰,自己走了过去,果真才轻轻碰了一下肖舫,就看到肖舫迷迷糊糊地转过头,赵小华沉声道:“老肖,我们回去了。” 肖舫意识朦胧地应了声:“好。” 随后他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赵小华伸手扶了一把,两人慢悠悠地走出去,张冰冰提着药跟在后面。 “老肖,明天让陈大厨给你杀只鸡补补。” “明天没有加餐。” “不用加餐,我们自己吃也一样。” “不想吃。” “呵呵,你这样还挑食?” “没有,就是…好吧,那让陈大厨挑一只。” “那咱们就杀那只打鸣特别积极的吧,隔壁小区都投诉这只鸡了,说是一晚上打鸣三次,吵着人孩子学习了。” “行,那就它吧。省得又要宝丫处理投诉件。” “……” 第十六章 别吓着我小媳妇(上) 肖舫,标准的剑眉星目,是一个长相帅气的小伙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总是理着干净利落的寸头,脸上从来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让人看着就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笔挺的身姿搭上一身齐整的制服,放在当下,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A爆了。 入伍以来,肖舫总是待在队里,基本没有离队外出,但发的津贴却一毛不剩,带他的队长并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才了解到肖舫原来是孤儿,小时候被人丢在消防队附近,还是外出采购的战士捡到的,帮忙送到了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长就给他取名肖舫,因为小时候特别爱笑,福利院的老院长还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笑笑。 可惜他越是长大就越不爱笑了,而肖舫的津贴都是打回去给福利院的。对肖舫来说,福利院就是他的家,消防队也是他的家。可惜后来福利院老院长病逝,勉强支撑的福利院也就散了,福利院里的孤儿只得被当地政府分散并入其他的收容所。打那以后,消防队就是他唯一的家,队里的小伙子,都是他的兄弟。 干部宿舍里,肖舫坐在书桌前,看着厚厚一叠的检讨书,那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真真是不忍直视。肖舫揉了揉额角,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很,他放下那一叠检讨书,闭着眼往后靠在椅子上。 “咔哒——”门被拧开,赵小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将满满一碗鸡汤放在桌上,而后指头捏着耳朵龇牙咧嘴的。 “真烫!”赵小华瞅着肖舫眉间显而易见的疲惫,指了指那碗已经熬得澄黄、香味诱人的鸡汤,道:“呐,快趁热喝,陈大厨费了好大的功夫,还给你放了枸杞,我说放点红枣,陈大厨说放了味道不好,你不喜欢。” “其他人呢?”肖舫看着热气腾腾的鸡汤,忍不住问了一句。 “都有都有,今天宰了两只特别肥的,陈大厨专门用半只给你煨汤,其他的大锅炖了大家中午喝,你这碗先喝了,陈大厨那边还给你煨着,你今晚再喝。陈大厨说明天去外面看看买点鲈鱼什么的炖汤给你。” 赵小华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肖舫,想了一下,道:“啧啧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和陈大厨有什么亲戚关系的,瞧瞧他对你的这贴心样,和平时的暴躁完全不同。” “哦,陈大厨对长得好看比较贴心。” 肖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味道香醇,一点也不油腻,他转过头来,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嫉妒?这就没办法了,天生的。” 赵小华让这话说的一噎,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是看你是个伤号,哼!” 他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检讨书,随意地拿起来,瞅着那上面的几乎要看不出字样的字,啧啧两下,道:“你喝完还是继续休息吧,看你那气色,一脸的肾虚模样!这你就别看了,我等会儿看。这群小子,都是糊弄吧,看看这字,这内容,哎哟,这抄的,居然还有一样的段落。” 肖舫被赵小华的“肾虚”二字说得差点呛到,低低咳了两下,没好气地道:“瞎说什么!已经睡了一上午,也睡不着了,那个我看得差不多了,待会儿还得去找一下林教,昨晚的事,得当面作个报告。” “不用这么急,林教不是说了这几天让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说。” “得了,一点小伤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事情已经堆积一堆了,早点结束一件是一件,岗位练兵的方案刚刚赶出来了,回头你看一下,安排个时间大家开个动员部署会。”肖舫将碗里的鸡汤喝完,放下碗来,从桌上抽出一叠方案,递给赵小华。 赵小华放下手中的检讨书,接过方案,皱了皱眉头,道:“这么急干什么!小伤,你那血流的,要是和郑参说…行行行,我不会说。” 赵小华看到肖舫瞪着他,急忙打住话头,挥了挥手中的方案,道:“我,认真看方案。” 肖舫拿起那一叠的检讨书,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你先看,我去林教那里。” -- 第28页 “嗯。”赵小华低头看着方案,突然想起什么的,喊道:“哎呀,老肖,刚刚郑参从外面回来了,说要来找你的。” 可惜他这话说的晚了,早就出了门的肖舫完全没听到。 而在班宿舍里,此时刚好就剩下王永强、余明祥等四人,刘家豪瞅了瞅四周,没什么人,才轻声问道:“张冰冰,队长昨晚咋样了?” 余明祥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衣服,忐忑不安地看向张冰冰。 张冰冰想着昨晚的事,情绪也不高。他勉强笑了下,平时的活宝样也是焉焉的,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伤口挺深的,缝了十几针。” “宝儿姐,是不是还不知道?”王永强突然开口道。 “队长不让说,队里知道的也就我们还有班长,后来指导员有到医院。”张冰冰情绪有些低落,他不是滋味地垂下头。余明祥听了这话,想着昨日的情况,心里愧疚得很。 王永强看余明祥和张冰冰这样子,赶紧换了话题,道:“不是说宝儿姐在生队长的气吗?我说呀,要是宝儿姐知道队长受伤了,那一定什么气都没了。可心疼的那种,就…” 王永强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站到刘家豪面前,特别深情地弯腰,伸出手道:“肖舫,把手给我。” 刘家豪很有默契地娇羞一笑,然后将那只瘦巴巴的手伸了过去,对着王永强,柔弱地道:“宝儿,有点疼呢。” “哎呀,可真让我心疼,我给你呼呼。”王永强脸上皱了起来,特别生动,特别娇滴滴地道。 余明祥和张冰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知道这是队友在逗人。只不过通常都说背后不说人,因为人可能就在背后。 “嗯哼!”肖舫站在班宿舍的门口,黑着一张脸,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去,道:“王永强,张冰冰,余明祥,刘家豪,都给我过来!” “队长!”“队长!”“是!”“是!” 王永强急忙甩开刘家豪的手,四人慌里慌张地排成一行站在肖舫面前。 肖舫一个个地审视过去,本来打算放过那份看得人眼疼的检讨书,现在嘛… “你们四个,昨晚那份检讨书重新写,每人一万字!不准抄袭,字给我写整齐了,如果让我发现抄袭的,那就重新写!” “啊!” 看着四人那恐慌的表情,肖舫觉得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忽然身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肖舫?” 肖舫被骤然出现的熟悉的喊声吓了一跳,冷不丁地往门旁窜去,哐当一下,那左手臂就压到了门框,肖舫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他转过身来,勉强地笑了笑道:“宝丫,你怎么来了?” 郑家宝奇怪地看着笑容僵硬的肖舫,以及他身后那排排站好的四个同样僵硬的人。她迟疑了一下道:“你昨晚……” “没有,没有什么。出警救援都很顺利!”肖舫急急地摇了摇头,后边排排站的四人也是整齐地一同摇了摇头,然后又整齐地点了点头。 “哦,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郑家宝走了过来,看着肖舫紧张的模样,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没,这不是正在训他们吗?”肖舫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郑家宝踮起脚,伸手抹了一下肖舫的额头,手中顿时冰凉凉的一把汗,她小声地对肖舫道:“你这是不是有点冒虚汗啊?妈熬了一些补气血的药,做成药包寄下来了,我给加热了,等下你来喝。” “嗯嗯,好。那等下我去找你。”肖舫反手摸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有些僵硬地应道。那哪里是虚汗,是骤然撞到伤口疼出来的。 郑家宝总觉得今天的肖舫怪怪的,可是她还来不及深究什么,忽然一通电话就来了。 “喂,哦,到门口了是吧,好,好,我现在过来。” 郑家宝放下手机,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回头叮嘱着肖舫道:“你待会儿自己去我房间拿,在小锅里。重点单位的负责人在外面等着了,我得去检查了。” 肖舫挥了挥手,回道:“知道知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郑家宝小跑离开的身影,肖舫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捂着自己的左臂,靠着门,闭了闭眼。 “队长,你…我要不要喊指导员来一下?”张冰冰看着肖舫那明显不舒服的模样,忐忑不安地上前问道。 “不用,我先回宿舍去,你们忙你们的,检讨书记得明天交过来。”肖舫放开捂着伤口的手,摇了摇头,交代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张冰冰四人听到最后那一句,脸上的神采垮了下来,愁眉苦脸地互相看了一眼。 “哎……” 第十七章 别吓着我小媳妇(下) 肖舫疾步回了宿舍,进来门,才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赵小华本来正在看方案,骤然看到这么快就回来的肖舫,奇怪地看了两眼,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对了,刚刚忘记和你说了,郑参说要来找你的。” “见到了,”肖舫坐了一下,小心地将作训服脱下来,“刚刚在班宿舍的门口见到了,她刚好又出去了。” 赵小华抬头就看到肖舫将作训服脱下来,露出了左胳膊,手臂上包扎的纱布,沁出了一抹红。他腾地站起来,道:“怎么着?刚刚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走走走,去医院。” -- 第29页 肖舫轻轻嘶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别大惊小怪的,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柜子里有碘酒纱布的,你给我换换就好。” 赵小华没接这话,他走过去轻轻揭开纱布,看了看伤口,好在缝合的线没崩开,就是新伤比较脆弱,撞着后又沁出血来。看着问题不大,赵小华这才去柜子里拿了药和纱布过来。 “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也不是个不小心的主儿,怎么就说撞就撞上了?你这要是想对郑参玩苦肉计,那也得让郑参知道,不然不就是白受罪了?”赵小华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絮絮叨叨的,还好伤口确实没有崩开,这些日常的急救他们自己倒也是处理得来。 “呸,什么苦肉计,这就是一不小心。你可别瞎说。”肖舫一脸严肃地纠正道。 “是是是。你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赵小华轻巧地给他包好纱布,然后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药收起来。 肖舫将作训服穿回去,然后暗藏得意地道:“你没媳妇,你不会懂的。” “呵呵。” “对了,你说媳妇生日得送什么好呀?”肖舫顿了一下,皱眉问道。明天就是宝丫生日了,他这忙的,连礼物也没备上,也不知道该买什么。 赵小华将药放回柜子,斜睨了肖舫一眼,没好气地道:“哦,我没媳妇,我怎么会知道送媳妇什么礼物。” 肖舫转过头,一脸不苟同地对赵小华说道:“赵指,你瞅瞅你这嫉妒的嘴脸,指导员的思想觉悟呢!” “行行行,你是队长你说的算。” 赵小华随意地坐回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要不你给媳妇送钱吧,她喜欢什么自己买多好,那啥不是说送什么花都不如有钱花吗?” “有钱花啊。”肖舫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是挺有道理,就是他还有什么钱吗? 一夜安宁。 第二天,郑家宝正在办公室里低头看图纸,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锅正在烧,里面放着一小包黑乎乎的密封药袋。没一会儿,高高瘦瘦的林玲玲笑眯眯地窜进来,长长的马尾在背后甩了一下,素净的脸上满是神秘。 “宝儿姐?”林玲玲凑过来,小声地喊道。 郑家宝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林玲玲,问道:“怎么了?” “外面有人找你。”林玲玲神神秘秘地道。 “谁?”郑家宝一脸疑惑地看着林玲玲。 林玲玲拉着郑家宝起来,语气里有些掩不住的兴奋,道:“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等一下,我的锅还烧着。” “放心,在队里,就算烧起来了,也有人给你灭的。” 林玲玲笑嘻嘻地拉着郑家宝一路小跑到操场上,大大的操场上停着一辆高喷车。 肖舫站在车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对着郑家宝挥了挥道:“宝丫,快来看彩虹!” 郑家宝莫名其妙地走过去,彩虹?她抬头往天上看去,清澈透蓝的天空,洒下明媚的阳光,还飘着几朵棉花糖一般的云,哪里来的彩虹? 突然,停在操场上准备测试新车性能的高喷车上喷出一阵细水雾,从空中细细密密地飘洒下来,在阳光下,骤然出现了一道短短的彩虹。 郑家宝看着挂在空中的彩虹,脸上露出一抹惊喜。肖舫靠了过来,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那花和其他的不一样,里面的花束是用百元大钞叠起来的,包在一束里,看起来实用又漂亮。 “宝丫,生日快乐!”肖舫笑着将花递过去,他的眼里带着满满的宠溺和温柔。 郑家宝惊讶地看向肖舫,最近事情多,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没想到… 她笑得特别地甜蜜蜜,伸手接过那一束‘有钱花’,仔细瞅了瞅,竟然有52支,手微微一顿,突然想到什么般,道:“亲爱的小哥哥,我很开心,很惊喜,不过,我很想知道一件事儿,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肖舫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支支吾吾地道:“那个、这个呀,我是可以解释的。” “嗯,你说,我听着呢。”郑家宝笑嘻嘻地看着肖舫。 肖舫抓了抓头,呵呵笑着道:“我要说我是中彩票的,你信不?” “……” 林玲玲在后边,看着前面甜蜜蜜靠在一起的两人,赶紧拿出手机来,调整好角度。 “诶,你这拍照技术好像不错呀。”赵小华突然从林玲玲的后面冒出一句话,吓得林玲玲手一抖,拍下的照片就糊了。 林玲玲转过头,气恼地道:“赵指,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啊?看我这拍的!” “哦,那是你技术不过关,哪里是我的问题?”赵小华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 林玲玲小声哼了一声,赶紧又调整了角度,只是这一次…… “那群小子在干嘛?”赵小华看着张冰冰、刘家豪等四人抱着水枪过去,有点奇怪地嘀咕着。 “快点,快点。”张冰冰抱着水枪在前面小跑,催着后面的刘家豪还有旁边同样抱着水枪的王永强、余明祥跟上。 “知道啦。”王永强赶紧回了一句。 张冰冰笑嘻嘻地道:“一道彩虹哪里够?我们给队长多整两道出来,宝儿姐肯定开心。” “这个真的行吗?水出去,会不会太猛了?”余明祥有些怀疑地问道。 -- 第30页 “没事没事,我们往天上打,到时降下来,不就和高喷车的出水一样了?”王永强咧嘴一笑,然后接着道:“嘿嘿,宝儿姐开心了,队长也开心,到时我们再和队长唠嗑一下,那个检讨书应该可以不用重写了吧。” “哦,希望有效。”刘家豪有点不安地接了一句。 “赶紧的,出水,出水!”张冰冰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赶紧开了水。 “噗——” 骤然出来的水,像炮弹一样冲出去。后边的刘家豪和余明祥一时没有抱住水带,前方的张冰冰和王永强两人就让水带给带飞了,那水枪原本是往天上的方向,此刻的方向却成了正前方。 林玲玲手机的画面对准了郑家宝和肖舫,设置好了滤镜,按下拍照按键的那一刻,画面里的两人顿时淹没在奔腾的水花中。 “哎哟喂,这下是水一般的浪漫了!”赵小华发出一声感叹,而后扶着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郑家宝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冲力把她推出去,肖舫伸手一捞,将郑家宝抱到怀里,被水波冲击到地面上的时候,急忙护着怀里的人,那一束‘有钱花’顿时成了天女散花… 等水波停下,肖舫小心翼翼地抱着呆愣的郑家宝起来,浑身湿哒哒的郑家宝有些迟钝地道:“下大雨了吗?” “没有,没有。”肖舫温声回了郑家宝一句,而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那四个臭小子,怒吼道:“张冰冰、王永强、刘家豪、余明祥!” “队长,我们错了!” “队长,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负重五公里,马上去!”肖舫扶着郑家宝,对着那四个跑过来认错的臭小子咬牙切齿地道。 这时候才从水枪的冲击中醒神过来的郑家宝,甩了甩滴水的短发,看着肖舫那一身水的模样,跳脚道:“肖舫,赶紧去换衣服,你才出院,感冒可就折腾了,而且受了寒,你那腰疼又得犯了。” “我没事,你先去洗澡换衣服。”肖舫上下扫视了一下郑家宝,确定她没有受伤,水枪的冲击力不一般,一不小心是会受伤的。 “还先什么呢,走走走,赶紧的。”郑家宝急得就拽着肖舫往大楼里走,看到一旁笑得就差蹲地上打滚的林玲玲,好气又好笑地喊了一声:“玲玲,帮我把‘有钱花’捡回来,谢谢!” “好,哈哈、好的。”林玲玲边笑边回复。 郑家宝拉着肖舫回来自己的备勤室,到了房间,肖舫突然想起来自己胳膊上的伤,赶紧拉着自己的衣服,道:“我回宿舍去换。” “回去干嘛?我这里也有你衣服。”郑家宝奇怪地看着拉拉扯扯就是不肯脱衣服的肖舫。 “额,不是,我,那个……” 郑家宝瞅着肖舫,也不听他说什么,直接就上手扒拉他的衣裳,别看郑家宝娇娇小小的,但是这扒衣服的动作着实熟练、相当利索。 郑家宝才将肖舫的作训服脱下来,就看到肖舫左手臂上那个裹着纱布的伤口,只不过此刻那个纱布是殷红的,血混着水从手臂上不断淌下来,看起来很骇人。 “肖笑笑,你这什么时候伤的?” “一点小伤,就看着可怕。” “草!这么大的伤口,你当我眼瞎啊!衣服换上,跟我去医院!” “宝丫……” “宝你的大头,快点!” “哦。” 第十八章 走路走出一部偶像剧(上) 郑家宝,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笑起来眼眸里仿佛盛满了阳光,脸上微微有点婴儿肥,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嘴边是甜甜的梨涡,一米六的身高,充分体现出南方姑娘小巧玲珑的特点,短头发娃娃脸特别得显嫩,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是一个打小就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姑娘,父亲是安德市消防支队的支队长,母亲是安鼎市人民医院产科主任,还有一个在帝都开科技公司的哥哥。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自然是被呵护着长大。不过,小姑娘也很争气,脾气好,不矫情,在读书上挺有天分的,小小年纪就跳了几次级,因此上大学也比一般人年纪小。 或许因为打小看着穿军装的父亲,因此对于军人有一种情结,小姑娘读了大学后就想着去参军,家里人倒是也支持,觉得可以锻炼一下,便让她作为大学生入伍。算是缘分吧,分配的时候,她竟也入了消防这支队伍,最后是在安鼎市安平县消防大队当了防火参谋。在消防里,郑家宝觉得自己不仅是父亲的女儿,更是父亲的战友,这里见证了她的成长,她在这里遇到了爱人。她从不后悔,逆行而上。 对于郑家宝来说,和肖舫的缘分,大概真的叫从天而降。她知道肖舫的时候,是听父亲说的,那时候父亲总是自豪地说他带了一个兵,叫肖舫,是一个天生的消防战士。听听这名字,和消防队可真是缘分。多听了几次,就对这人有了点印象。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真正的见面是在一次集训中。那时候她还不是防火参谋,只是一个小小的排长。 那天,结束一天的训练后,她和林玲玲两人洗漱好,从水房里提着小桶回去。下楼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的洗发露忘记拿了。 “玲玲,我回去拿一下洗发露,你在这等等我。”郑家宝转头对林玲玲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往上跑。 “诶,那你慢、啊,宝儿姐!”林玲玲的叮嘱还没说完,就看到郑家宝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楼梯下倒去。 -- 第31页 “宝儿姐!”林玲玲伸出手,她的手就触到郑家宝的指尖,眼睁睁看着人摔了下去。 “彭——”一声奇怪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响起。 肖舫刚好从楼道外走过来,他端着脸盆,打算上去洗漱,结果就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手中一沉,差点就没端住。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洗脸盆里骤然掉下来的小女生。娇娇小小的,一脸盆装得下的那种。 郑家宝愣愣地看着肖舫,她坐在浅浅的洗脸盆里,突然就觉得屁股和腰那里卡的疼,疼得她一瞬间从眼里沁出了生理性泪水。 “诶,你别哭呀,脸盆裂了,我不会让你赔的。” “噗哈哈哈哈……” 这大概就是从天而降的缘分。后来,他们俩处上了,让郑支队长知道时,那叫一个捶胸顿足,直呼自己是引狼入室,好好一朵娇花,让人连盆带花一锅端了。林玲玲收到他们俩结婚喜帖的时候,还调笑着说肖舫用一个洗脸盆接了个小仙女般的媳妇,赚大发了。 不过,郑家宝觉得,自己才赚大发了。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着在门口等她的肖舫,笔挺的身子,在阳光下威严而英气,看到走出来的郑家宝,他站在车前,笑着挥了挥手,有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 郑家宝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在,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然后窜到肖舫身边,咻地往肖舫身上跳。肖舫手疾眼快地抱住郑家宝,郑家宝搂着肖舫的脖子,眨巴着双眼,娇滴滴地道:“小哥哥,这段时间你乖乖养伤、乖乖吃药,朕甚是欣慰,还有上次送的有钱花,朕甚是欣喜,所以今儿约会吗?一起回家看父母的那种哦。” 肖舫愣了一下,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复杂神情,他靠着郑家宝的耳边,轻轻地道:“宝丫,车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车里后座上一人摇下车窗,林教从里面探出头来,道:“郑参呀,待会儿去市里开完会,你们再慢慢讨论上哪儿约会哈,我特批给你们一个小时。不过现在嘛,时间紧,任务重,就不允许你们甜甜蜜蜜了。赶紧上车哈。” 郑家宝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林教,又回头看了看肖舫,肖舫的眼里溢满了笑,她瞅着自己这挂在肖舫身上的不雅姿势,急忙跳了下来,脸上彭的一下爆红,锊了锊头发,小小声地道:“是。” 而后郑家宝凶巴巴地瞪了肖舫一眼,然后就往副驾的位置上坐去。肖舫低低地咳嗽了两下,压下满脸的笑意,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车里特别安静,郑家宝乖乖地坐好。肖舫悄悄看了一眼,唇边的弧度不由地扩大了点。 “林教,是先去支队吗?”肖舫启动车子,低声问了一句。 “嗯。” 一路上,车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待下车的时候,林教笑眯眯地道:“郑参啊,看来最近的体能训练是挺有用的,刚刚那个起跳,还是很矫健的。” 郑家宝看着林教笑着下了车,忍不住转过头,狠狠锤了肖舫好几下,气恼地道:“你也不早说,我的形象!” “我、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肖舫有点委屈地道。 郑家宝抓了抓头发,气呼呼地道:“嗷——我不要面子的吗?啊!算了,呐,待会儿开完会一起回家,妈今天在家休息,煮了好多好吃的哦!” 郑家宝说到最后,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刚刚的尴尬已经让她抛到脑后了。 肖舫笑着伸手给她把凌乱的发丝拨正了,应道:“好,那待会儿我们在这里集合,然后一起回去,对了,今天全省各支队都来了,爸待会儿开完会要回去吗?” “不知道,爸也可能会直接赶回安德市。”郑家宝想了想,摇摇头道。 “行吧,那待会儿我遇到爸的话,就问一下。科长是不是在等你?待会儿开会,科长也要去的。” “哎呀,对对对,我得赶紧上去找科长了。那等下开完会,我们在这里集合。”郑家宝急急忙忙地拉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下去。 “你跑慢点。”肖舫看着风风火火的郑家宝,大声叮嘱了一句。 郑家宝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 “等等,等一下。”郑家宝看着快要关上的电梯,喊着撞了进去,电梯里的人刷地往旁边挪了挪,郑家宝顺利冲了进去,旁边的人给她挪了个位置,她挤到角落里。 “哪一层?” “13楼。谢谢哈。”郑家宝低声回了一句,这时候她才发现电梯里的气氛很压抑很沉闷。她往四周看了看,里面的人都不大认识,看肩章,应该都是其他支队的支队长,难怪电梯里这么安静。 郑家宝缩了缩肩膀,尽量躲在角落里不引起注意。 叮—— 郑家宝看了一眼,到13楼了。可是今天的电梯开合的速度和往常不大一样,特别得快。郑家宝还没从角落里出来,就看着那电梯门快要闭合起来,郑家宝快速地挤出来,也不知道脚下是谁没收进去的脚,她猛地踩了上去,身子一歪,人自然地向前歪倒,顺手推了一把身边的人。 郑家宝和电梯里的各支队长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推了出去,郑家宝的手颤巍巍地伸在半空中,那电梯门已经迅速闭合起来,没来得及出电梯的她还看到那被推出去的人踉跄地回头,震惊地看着她。 “那个,我推出去的是……”郑家宝愣了一下,有些恍惚地问道。 -- 第32页 电梯继续往上,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旁边一个发际线有些高的男子,低声回道:“是总队长。” “呵、呵呵,刚刚不小心踩到人了,才会推到的。”郑家宝尴尬地解释道。 “你刚刚踩的也是总队长。”在电梯角落里的一位戴眼镜的领导,推了推眼镜,接了话。 “因为电梯今天这个开门速度有点问题,我刚刚急了下,所以就。”郑家宝比了比那个电梯门,脸上的笑显得很僵硬。 “这个啊,刚刚有听陈支说,这电梯门今天是有点问题,在闭合上特别快。”靠近门的一位胖胖的领导回头笑着点了一句。 郑家宝只觉得自己大概要完蛋了,她哆嗦地道:“对对,是电梯门的问题,那个,我要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您们信吗?” 电梯里一阵安静,叮——郑家宝看着又一个楼层到了,外面有人摁开了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郑家宝落荒而逃,在她跑出去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电梯里传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郑家宝以为这已经是自己最丢脸的时候,但是现实告诉她,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 第十九章 走路走出一部偶像剧(下) 等到会议开完后,郑家宝甚至不敢坐电梯下楼,生怕再撞见总队长,所以她选择了爬楼梯。走了足足16个楼层,安安全全到达一楼大厅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笑着走了出去。 可是在大门口的那个矮矮的楼梯处,她看到门口车旁站着的是总队长,而总队长旁边的人,有点眼熟。她看到总队长看过来了,正打算避开,奈何身子跟不上大脑的想法,当然,也或许是爬十六个楼层腿软了,更或许是楼梯设置不平,她要避开的瞬间,踩空了。 “咚——”郑家宝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直接跪在了总队长的面前。 骤然跪了一人在面前,总队长吓得往后跳了两步。 原本还在热烈交谈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开一种诡异的尴尬。 “我去!”郑家宝在心底忍不住哀嚎一声,膝盖上的疼也挡不住她满身的尴尬。可是,跪都跪了,总得有个收场。 忍着膝盖上的疼,以及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羞恼,郑家宝喊了一声:“首长好。” 总队长愣了愣,他的脸上由震惊到想笑,挥了挥手,道:“哎,辛苦了。” 郑家宝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看着郑家宝离开的身影,刚刚安安静静的场面,顿时轰然发出大笑。总队长笑着拍了拍身边好友的肩膀,道:“老郑呀,这小女生,就刚刚我说的,踩了我一脚,把我推出电梯的。哎呀,我想想,这要是放电视上,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三分钟之内,我要这个女娃娃的所有资料?” 总队长旁边的老郑,脸上没有笑,他看着那个一跳一跳离开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转过来对总队长说:“王总,那个是我闺女。” “啊?” 在大门外等着的肖舫,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媳妇那怪异的走路姿态,他急忙下了车,跑了过去。 “你这又是怎么了?伤哪了?” “不小心摔了下。”郑家宝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膝盖,膝盖上疼得她抽了口气。豁然,她觉得身子一空,人已经在肖舫的怀里了。肖舫将郑家宝腾空抱起,疾步走回车位。 郑家宝蒙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肖舫,快放下来,有人看着呢!” “看就让他们看,我抱自家媳妇,又不犯法。”肖舫皱着眉头,边回话边走。 “他们会笑的。” “不用管,他们那都是嫉妒。” 郑家宝看着肖舫强硬的模样,罢了,反正今天已经是不要脸的一天了。她干脆将脸埋在肖舫的胸口,闷闷地道:“肖舫,我今天老丢脸了。” 肖舫将郑家宝轻轻放在车里,拉开她的裤脚,就看到膝盖上两个红肿的小馒头,心疼地道:“怎么摔成这样了?” “就不小心的,没事没事,我们先回家吧,家里都有跌打损伤的药。”郑家宝拉下自己的裤管,然后随意地道。 “你呀!”肖舫点了下郑家宝的额头,坐回驾驶座,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絮絮叨叨地道:“什么没事,我早上才叮嘱你慢点的,你都没听…行行行,咱们先回去,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丢脸?” “今天真的是,我一定没看黄历出门!哎,好丢人啊!肖舫啊,我怎么办啊?我接下来这个月都不要来市里了。” “什么情况?” “就是……” “哈哈哈哈……” 到了小区楼下,肖舫本来打算抱着郑家宝上去的,可是郑家宝怎么都不肯,这小区里都是熟人,要是让人看到了,那多不好意思。肖舫没法子,只好小心扶着郑家宝回家。 才刚刚打开家门,就闻到屋子里诱人的是食物香气。 “妈,我们回来了。” 听到厨房外传来的女儿女婿的声音,魏婉赶紧将灶上的炉火熄了,擦擦手,走出厨房来。 “妈~”郑家宝看到走过来的妈妈,亲昵地抱着魏婉喊道。 “哎呀,都这么大了,还撒娇。”魏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宠溺的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郑家宝道:“来,快去擦擦药,你爸之前打电话回来,说你摔了,是摔哪了?” -- 第33页 她转头又对肖舫道:“肖舫,你也来,让妈看看,你也是的,上次受了伤,也不知道和家里说一下,要是早知道,我就请假一段时间,让你在家好好歇着,好好休养。” “妈,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都好了。”肖舫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腼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哎呀,你这先冰敷一下,真是的,多大个人了,竟然还把自己摔成这样!”魏婉看着郑家宝膝盖上肿的两块,心疼地赶紧起身去拿了两个小冰袋,垫着小方巾放在郑家宝的膝盖上,再看着郑家宝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没好气地道:“自己拿着。” “哦。”郑家宝吐了吐舌头,扶着膝盖上的冰袋,只觉得冰冰的,手好冷。 肖舫蹲下来,替郑家宝扶着冰袋,知道她怕冷,示意她把手放开。郑家宝将冰凉凉的手收回来搓了搓,看着魏婉去厨房了,她俯身过去,在肖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声地道:“还是我家小哥哥好,妈她都变了,她一定养了其他的狗子,都不爱她闺女了。” 魏婉从厨房里端着汤出来,听到郑家宝的话,呵呵一笑,道:“肖舫,你别理她,让她自己敷着,也长长记性。你过来喝汤,妈专门给你炖的。” “谢谢妈,我等一会儿喝。”肖舫小心翼翼地移了一下手中冰袋的位置,免得从小方巾里移出来。 “你呀,就会欺负肖舫。”魏婉看着肖舫那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储物柜里抽了两根带子出来,拿过来蹲下来,让肖舫起来,自己给闺女将冰袋松松地绑了一下,然后道:“好了,都过去吃饭,待会儿解开就是了。” “哦。哎呀,我没法去洗手啦。”郑家宝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这样行动不是很方便。 肖舫从洗手间出来,手中拿着温热的毛巾,递过去,道:“宝丫,擦一下就好。” “嘻嘻,好。”郑家宝偷偷瞄了一眼魏婉,却见魏婉一脸眼不见为净的神情。 一桌子上的菜,色香味俱佳。郑家宝夹了一块黑椒牛柳,那嫩滑,让郑家宝吃的眼睛一亮。她急忙又夹了一块,塞到肖舫的嘴里,道:“这个好好吃,妈的手艺真好。”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肖舫,来,快喝汤。看着最近又瘦了。”魏婉盛了一碗汤递给肖舫,那和郑家宝一样的眉眼笑得弯弯的。 “诶,妈,爸说不回来吗?”郑家宝咽下嘴里的菜,问了一句。 “你爸,我哪知道?他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魏婉又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给郑家宝。 忽然,门咔哒一声打开了。郑家宝看过去,就见到自己的父亲回来了。 “嘿,这回来的正是时候呀。”郑兴华周正威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看着满桌的菜,高兴地说道。 “爸,你回来啦。”郑家宝看到郑兴华,开心地喊道。 “爸。”肖舫跟着喊了一声,他站起来去厨房给郑兴华拿碗筷。 “哎哟,我们郑支队长还知道回来呀?”魏婉用公筷夹了一块咕噜肉给郑家宝,随口调侃道。 郑兴华脱了外套,接过肖舫递过来的碗筷坐下来,笑着对魏婉道:“老想夫人的手艺了,今儿可真是大饱口福了。” “宝丫,你今天这摔得,膝盖还好吗?”郑兴华又转过头来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郑家宝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让郑兴华再说一遍那个尴尬的场景了,她急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哥最近咋样了?都没见他回来。” 魏婉一听这个问题,忍不住放下筷子,捏了捏眉心,道:“你别和我说那个逆子,马上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不找,上次我去他公司,公司里的员工一溜烟的都是男孩子,连前台都是,我觉得他那个公司里,估计连蚊子都是公的。我既愁他不找媳妇,又愁他要是给我找了个男媳妇,可怎么办?这愁的啊…” “喝汤,喝汤,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个逆子就随他吧,你看我们宝丫多乖。”郑兴华一看魏婉这头疼的样子,赶紧盛了一碗奶白的鲫鱼豆腐汤,放在魏婉的手边。 “宝丫。”魏婉顿了一下,这汤还没喝,就抬起头喊道。 却见那小俩口正在埋头苦吃,郑家宝时不时地给肖舫夹菜,鸡腿菇,海蛎抱蛋,菠萝咕噜肉,青椒鱿鱼…叠得肖舫的碗里满满的。而肖舫也没停着,他手中正在给郑家宝剥虾。 “诶。”郑家宝小声地应了一声。 魏婉微微一笑,道:“你打算啥时给妈生个孙孙?” “啊?这、这、这不是忙得很,然后没时间吗?”郑家宝手中的筷子夹着的白灼菜心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而肖舫手中的虾瞬间被他掐断了尾巴。 “忙?按照你这么说,等你不忙的时候,那就得退休了!你赶紧的,怀上了我就去你队里伺候你,保证你舒舒服服的,娃生了,我给你带,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 郑家宝听着魏婉这一句句的,眨巴眨巴双眼,傻傻笑着,魏婉看着郑家宝这一副装傻的模样,登时就觉得气结,转过头,对肖舫轻声道:“肖舫,你看,一个和宝丫一样娇娇的妞妞,会不会觉得很可爱?或者像你一样帅帅的小子,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想不想要?” 肖舫本来有些僵硬的身子,听到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抹浅浅的笑,温柔极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第34页 “对,想要就得抓紧。你要是也没空,我让老郑和你们领导谈谈,专门给你们放个假?老郑,你说是不是?”魏婉笑得一脸的和蔼可亲,伸手掐了正和闺女打眉眼官司的郑兴华一把。 郑兴华脸上的神情一僵,胡乱地点头道:“对对对,这个是任务,肖舫,你、能完成吧?” “不用,不用,我们会抓紧的。是,爸,我保证完成任务。”肖舫急忙摇了摇头,他的耳尖微微发红,开玩笑,要是因为这个事儿放假,他们俩保准成为全队的笑话。不过,有个软软的娃娃,好像挺好的。 郑家宝红着脸瞪了一眼推波助澜的父亲一眼,耳边听着肖舫的保证,眼角余光往肖舫那里看去,心里突然觉得,生个小一号的肖舫,好像也很好。 “对对,就是这样,来来来,多吃点,好好补身体。”魏婉笑着给小夫妻两人各夹了一根大鸡腿。 郑家宝吃着碗里的菜,忍不住又往肖舫那里看过去,恰好和肖舫对上,两人的眼里都带着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期待。 第二十章摆拍,我是认真的(上) 赵小华,长得瘦瘦的,个子不算很高,大约一米七五,称不上多帅,就是长得周正,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这人很靠谱。平日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但喜欢拍照,特别喜欢给自己拍照,拍照的时候讲究角度,势必要拍出自己最帅的一面。然而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嗜好是怎么来的。 赵小华的父亲早年外出打工,意外身亡,是母亲拉扯他和弟弟两人长大的。他入伍那一年,家中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靠母亲一个人供不起他们俩读书,弟弟甚至想偷偷辍学外出打工,那时候弟弟才十六岁。他恰好看到村里的招兵宣传,而且他也十八了,年龄达到了,所以他就背着母亲报名。送他走的那天,从来没在他们面前哭过的母亲,一边哭着一边对他说对不起。 后来,日子总算是慢慢好起来了,弟弟也争气,挣钱后回村办了个厂,家里的日子算是熬出头了。可是,母亲的记忆却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母亲居然认不得弟弟了,弟弟带着母亲去看了医生,说是阿尔兹海默症。纵然如此,母亲还是记得自己有个大儿子,不断念叨着。他拍了那么多照片,都是寄回去给母亲的,他怕,等有一天他回去,母亲会记不得他。 “不是,最上面那个往左边站一点,对对,再往后一点,好,保持住,1、2、3,行了……” 在营区的大操场上,一群大小伙子穿着整齐的制式服装,排好队伍,听着前面摄影师的指挥,调整了姿势,随着摄影师按下快门,站得笔直的人才松了松身板。 “好了,待会儿大家按照班组分,听摄影师指令,拍纪念照,还有纪念摄影,都听命令,听到了没有?”赵小华站在队伍前,大声喊道。 “是。” 随着一声命令,原本排排站好的人迅速分成四个班组。然后走到前方挂着单反的摄影师那里。 赵小华笑着走到肖舫身边,轻声道:“肖队,这个八一活动安排得不错吧。” “点子不错,俩领导都拍好了?”肖舫看着那边各种搞怪姿势的队员,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早就好了。”赵小华往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凑近了点,笑着低声对肖舫说:“我们那俩老大,真看不出,拍照时,嘿嘿,姿势妖娆,走位风骚。” “嗯哼,”肖舫听到这话,差点就笑出了声,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道:“胡说,那明明应该是走花路,C位出道,哈哈…” 说着说着,肖舫最后和赵小华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队长,指导员,你们快过来拍。”林泽斌在操场那一边,大声喊了过来。 “走走走,我们也过去。”赵小华拍了一下肖舫的肩膀,迈开步子走过去。 “赵指,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一个洒水空中,然后水中摆姿势的那种。”钟鑫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小华。 赵小华看着这些半大小伙子,笑着点了点他们,道:“行行行,把我们的家伙都用上,拍最帅的姿势,做最靓的仔。” “噢耶,指导员万岁——” 在水幕下,可以看到一群整装待发的勇士,眼神犀利,背后是红色的消防车,阳光洒下,自是一种特别的气势。 摄影师想了一下,走过去又和他们小声嘀咕了,却见这群勇士脱了上衣,露出匀称的上半身,微微鼓劲,可以看到身上的腹肌。 “陈晨哲,你最近是不是偷懒了?看看你这腰上的肉!”赵小华看了一眼,突然指着旁边一个圆脸的小战士喊道。 陈晨哲看着自己快要连成一块的腹肌,再看看指导员那结实的六块腹肌,尴尬地笑了笑,最近好像吃的有点多,锻炼的时候偷了点懒,他往旁边的人堆里移了移。 “你看看,平时不努力,到现在这关键时刻,是不是就不能显露了?明天开始加练!”赵小华得意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摆了一个冲锋的姿势。 摄影师看着这群大小伙子,脸上的笑就没停下。他调整着角度,不断按下快门。 杨晓峰从队伍里走过来,笑嘻嘻地对赵小华道:“指导员,你看,我们是不是在拍一下那种训练的照片?比如四百米物资疏散什么的。” “准了准了,你们去吧。” “指导员,我们还需要您来指点一下的。”谢勇也不知打哪钻过来的,笑得眼睛都要看不到了。 -- 第35页 赵小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随着他们走过去。穿上抢险服,看着地上的假人,他扛了起来,下一秒,却觉得这重量不大对,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假人压在了地上,恍如泰山压顶,赵小华的手脚挣扎了一下,远远看去,有点想背着龟壳的乌龟在游泳。 “哈哈哈,快快快,拍下来!”江志诚拿出手机对着趴在地上的赵小华来了个特写拍照。 赵小华一看这架势,哪还不知道,这群臭小子在假人里做了手脚,难怪比平常要重。 “你们、还不快来搬开!”赵小华气恼地锤了一下地,大声吼道。 “嘻嘻嘻,我们再欣赏一下。” “明天开始,全部加练,都给我跑十公里!” “指导员,我们错了!我们马上搬开。” 肖舫远远看着那边胡闹的情形,笑着摇了摇头。 “队长,你和郑参一起拍一张。”林泽斌小跑过来,他指了指消防车前已经让人叫来的郑家宝,道:“队长,郑参我们也叫过来了。” 肖舫看到站在消防车前的郑家宝,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不是很喜欢拍照,不过宝丫他们都喊过来了,他也只得认了,迈步走了过去。 林泽斌对着严一帆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郑家宝看到肖舫过来,小声说道:“嘿,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吗?怎么突然让人来喊我和你一起拍?” 肖舫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假传旨意的,把郑家宝喊过来的,不过此刻肖舫的求生欲瞬间爆棚,他低下头道:“我不喜欢自己拍照,但是我喜欢和你一起拍。” 郑家宝新奇地看着肖舫,歪了歪脑袋,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了?还是哪里又伤了?” “没,绝对没有。我对党发誓。”肖舫举起手,看着郑家宝的眼睛特别真诚地道。 “你……”郑家宝笑着拉下肖舫举起来的手,还没说完口中的话,旁边看着他们的人,忽然爆出一句话。 “队长,亲一个呀!” “队长,亲一个!” 肖舫转过头看着起哄的众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好了好了,不准闹。赶紧拍一下,待会儿就吃饭了。” 那个摄影师笑着上前来,说:“肖队长,您和您爱人在车前亲一下,我给您们拍一张,很有特色的。” “对呀,队长,不要害羞呀!” “队长,来一个呗。” “你们呐。”肖舫无奈地摇摇头,却突然弯下腰,轻轻地抱住郑家宝,低头靠了过去。 细密的水雾从天而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顿时一道彩虹在消防车上划出,彩虹下的璧人令人赏心悦目。 “好!” 围着的小战士笑着鼓掌,张冰冰和王永强他们相对一眼,嘿嘿一笑,看着这次准确洒下的水雾,得意地道:“这次总算没出错了。” 然而就在肖舫和郑家宝越来越靠近的时候。 “哎呀,队长,不好了,指导员手脱臼了。”杨晓峰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喊着。 肖舫愣了一下,急忙放开郑家宝,往赵小华那边找去。看着瞬间崩了的画面,围着的小战士脸上顿时沮丧起来。 “指导员,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这一定是来自单身狗的嫉妒!” “……” 晚上,肖舫走回宿舍的时候,看到坐在床上发信息的赵小华,走了过来问道:“胳膊怎样了?” “没事儿,就是他们大惊小怪的。” “又在给家里发照片了?” 赵小华笑着放下手机,道:“给我弟发,让他给我妈看看,看看我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 肖舫自然是知道赵小华的家里情况,他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阿姨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不好也不坏。”赵小华脸上的笑收了收,他沉默了一下,道:“肖队,年底,我想找人看看能不能调回去?我妈那情况,我想着多陪陪她。” “好,回头我也找我岳丈给疏通一下。”肖舫扯了下被子,低声道。 “谢了。”赵小华笑了笑,转过头来道了声谢。 “都老搭档了,客气什么。晚上早点休息,你这手,还是好好去看看,别留下什么硬伤。” “好。” 只是赵小华这声“好”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营区内的警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级火警,全车出动…一级火警,全车出动…”广播响起的这一刻,肖舫和赵小华两人已经冲出了宿舍。 “什么火灾?” “是染纺厂着火。” 营区车库里的所有车辆都飞驰而出,拉着警报一路呼啸。车子还没有到达现场,就已经看到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 第二十一章 摆拍,我是认真的(下) 肖舫下车后,一眼就看到厂房西侧火势汹汹,随着夜风逐步向三楼蔓延趋势,浓浓的烟雾混着火光将夜幕熏染成黑红色。 “报告队长,厂房西侧顶楼存有十来吨导热油,楼下锅炉房导热油外泄。” “报告队长,厂房西侧五楼有人员被困。” “报告队长,厂房北侧四楼有人人员被困,三楼电梯里也有人员被困。” “报告队长……” 纷纷乱乱的信息汇报过来,肖舫微一皱眉,当机立断,道:“西北侧,一组铺设单干线,两支水枪从西北侧正面截住火势,将火压在三楼下,再出一只枪进火场,给锅炉房降温。” -- 第36页 “是。” “二组铺设双干线,保持首战车的供水,用手抬机动泵对附近水池进行抽水作业,确保用水不间断。” “是。” “三组,戴好空呼和防护装备,进场救人。” “是。” 随着命令下达,一组组人员迅速进入救援。但火场情况始终不容乐观,滚滚热浪中,顶楼导热油出现沸溢现象,锅炉房外泄的导热油蔓延开来,火势汹汹而起。 “快,出泡沫枪!”带着一组冲着前线的肖舫大声喊道。 白色的泡沫冲着火势喷涌,白茫茫一片,火势勉强得到了控制。 众人缓了一口气,很快,后续的增援力量陆续到达。看着一排排消防车辆的到来,心神绷得紧紧的肖舫稍松了一口气。 “老肖,导热油这边的阀门,顺利关阀断料了。”肖舫身上带着的对讲机里传出赵小华闷闷的声音。 “好,你带着人,现在退出来,注意安全。”肖舫听到赵小华的话,提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沉声叮嘱道。 “队长,墙体开裂了。”西侧正在打泡沫枪的李偲偲眼尖地看到烧热的墙体像饼干一样,啪嗒啪嗒地碎开。 “还有,有人被困在里面!”与此同时,有一名穿着工服的男子冲过来,慌乱地喊着。 “偲偲,换移动炮!”肖舫转头大声喊道。 “是。” “人在哪里?”肖舫哑着嗓子问着冲过来的男子。 “就在这边的四楼。”那个男子慌里慌张地比划着,指着还冒着浓烟的那个开裂的墙体的建筑。 肖舫吸了一口气,对着对讲机那一头的赵小华,道:“赵指,你带人转四楼去救援,我这边带人从外边进入。” “是。”赵小华那边利索地应了一声。 “队长,那边楼梯上不去的,楼道烧塌了。”卓明灰头土脸地跑过来,对肖舫汇报道。 “卓明,架三节金属拉梯,和挂钩梯连用,跟我一起进四楼。”肖舫抬头看了一眼另一面歇了火且黑漆漆的墙,沉声道。 “是。” 另一头,赵小华带着人从另一边的楼道下来。 “救命!” “救救我!” “来人呀,救救我们……” 惊慌嘶哑的呼救声从火场里传出,在浓浓烟雾里,赵小华带人顺着呼救声摸到一个房间里,里边有缩着十来位被困者。 “别怕,别怕,我们是消防的,来救大家的。”赵小华扯着嗓子喊道。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随后进来的救援人员,慌不择路的被困人员稍微安定了下来。赵小华看了一眼,发现房间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年纪较大的老师傅,在浓烟的呛熏下,这些老师傅很多都瘫在角落里,意识不是很清晰。 “永强、明祥、童辉、一帆,你们一人一个,先把人背下去。”赵小华看着这人情况都不大好,急忙下了命令。 “是。” “是。” 王永强、余明祥几人立马动身将就近的老师傅背了起来,迅速往下窜,他们几人才下了楼道,忽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 “赵指,楼道塌了。”严一帆第一时间就把情况通过对讲机对赵小华回禀道。 “你们有没有人受伤?”赵小华脸色一变,迅速问道。 “没有,我们都下来后,楼道才塌的。”严一帆回道。他们的运气算好,刚好是都出了楼道后,这楼道才塌了下来。现在楼上就只剩下一屋子的被困人员和赵小华指导员。 “那就好,我……”赵小华的话没有说完,严一帆只听到对讲机那一头嘈杂的轰然声,赵小华的声音就断了。 严一帆脸色很难看,他冲着对讲机大声喊道:“指导员,指导员!” 而在浓烟弥漫的房间里,赵小华护着身下的老师傅,半边肩膀被塌陷下来的天花板压住。 “消防同志,消防同志……”那些瘫坐在地上的老师傅们,纷纷都爬了过来,把那些塌陷下来的碎石一块块搬开。 赵小华的意识还算清醒,他只觉得半边肩膀都动不了,稍微蹭一下,现在就疼得厉害。他喘了一口气,低头问道:“老师傅,你有没有受伤?” 被赵小华护在身下的老师傅,咳了咳,闷闷地道:“没、没事。” 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升高,烟雾也越来越浓,赵小华看着在他身边正努力挖开碎石的老师傅们,他知道得尽快让这些被困者离开火场。 “赵指?”肖舫从窗户口爬进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一圈围着的人。 赵小华听到肖舫的声音,他大声喊了一句:“老肖,我在这里。” “队长,墙体有持续开裂的情况。”肖舫还没有走过去,就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 肖舫顿了一下脚步,回道:“让人在下面待命,不要从墙那边爬上来。” “是。” 肖舫疾步走过去,那些老师傅看到穿着战斗服的消防员,哑着嗓子喊道:“是消防同志,快来、咳,这边有同志受伤。” 肖舫动作利落地将压着赵小华小半边身子的石板掀开,将人扶开。 “啊!”赵小华的肩膀由于扯动,而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怎么样了?”肖舫沉声问道。 “问题不大。”赵小华倒抽了一口气,他看着还哆哆嗦嗦的几位老师傅,轻声道:“楼道塌了,怎么把人送下去?” -- 第37页 “从窗户走,用绳索和安全钩固定支点,让人绑上安全腰带、安全钩、绳索,从窗户口的挂钩梯和三节金属拉梯疏散下去,偲偲他们在下面接应。不过速度要快,墙体开裂,就怕撑不了多久会坍塌。”肖舫迅速将解决方案说了一遍。 “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 浓烟呛得在场的老师傅纷纷捂着口鼻咳嗽,肖舫将身上的空呼摘下来给就近的师傅使用,开口道:“老师傅们,待会儿,我会给大家绑好防护装备,大家就从窗户那边下去,下下边有人接应。” “这,这么高,我、我腿软!” “我不行,我不行呀!” “瞎说什么,赶紧听小同志的话,别耽误。” 听到肖舫的话,那些老师傅顿时慌乱起来,可是感觉到屋子里的越来越浓烈的烟雾,倒是很快就按着肖舫的话走过来。 “偲偲,我这边让人从挂钩梯上下去,你们做好接应,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肖舫拿着对讲机,对下头的李偲偲等人说道。 “是。” “各位师傅,都过来,都过来。”肖舫镇定的态度将在场的人安抚了下来,他利索地给人绑上安全腰带、安全钩等一系列防护装备,低头道:“师傅,待会儿就从窗口下去,您放心,不会摔着您的,下边有人接应。” “诶,小同志,我知道,我知道,没带怕的。”这个看起来年纪不算很大的老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应了一句。 肖舫笑了一下,将人扶着出了窗口,第一个顺利下去后,后边的人仿佛有了胆气,接连地按照要求一个接着一个从窗口下去。 等到最后两三个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嘀嘀”声响了起来,勉强站起来给肖舫搭把手的赵小华,抬眼看过去,是肖舫身上的空呼发出的警告,这是正压式空气呼吸器气压不足引起的。 肖舫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动作,继续将剩下的人员安排送下去。等剩下的人都清下去以后,赵小华和肖舫相对一眼,笑了起来。 “赵指,你这还爬得下去吗?”肖舫指了指赵小华耷拉着的肩膀,问道。 赵小华咧了咧嘴,道:“没问题,空呼气压不足了,得赶紧下去。” “行,你先,我殿后。”肖舫将安全钩往赵小华身上套。 “轰——”一阵轰鸣声打断了肖舫的动作,赵小华和肖舫的身子晃了晃,脚下的步伐踉跄了下。 “队长,墙皮坍塌下来了。这边窗口不能走人了。”李偲偲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吼出来。 “你们都后退出去,我和赵指去西北面。”肖舫念头一转,脑中清晰地复刻出火场侦察出来的地形图,西北侧的火势不大,那边也有窗子,倒是可以尝试从那里下去。 “是,我们也过去西北侧那边。”李偲偲在另一头回道。 “我们走。”赵小华自然听到这些话,他利索地和肖舫离开这间已经是浓烟密布的房间。 “嘀——”两人行进到一半的时候,身上的空呼先后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而后红灯闪烁之后泯灭。 肖舫扶着赵小华,看着两人身上的空呼,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将背负着的空呼气瓶以及呼吸器都卸了下来。 正压式空气呼吸器里的氧气彻底告罄,一摘下来,两人就闻到充斥在空气里的刺鼻的有毒气体,随着呼吸呛进了呼吸道,很快鼻咽里就传来一股灼烧感,肖舫和赵小华低低咳嗽着,忍着这股刺疼和恶心,继续往西北侧的房间行进。 “这味儿,可真冲,咳咳!”赵小华嫌弃地呸了一下。 肖舫搀着赵小华在走廊中走着,眼前是灰黑的浓雾,他只觉得咽喉和肺腑间都是火辣辣的刺痛感,抿了抿唇,道:“烧出来,都是有毒气体,咳咳、咳,能不呛?” 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肖舫一脚踹开房门,这个房间里倒是还好,火势没有蔓过来。 “你先下去,咳咳咳、咳咳,我随后就来。”肖舫把窗户砸开,一边咳一边说。 “好。”赵小华也不多啰嗦,立马就绑了安全绳,下窗户的时候,那肩膀一动就钻心地疼,他咬着牙,使劲儿撑着。这时候可不能拉胯,不然可就真的是害人害己了。 “下来了,下来了!”赵小华一下来,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耳边是嘈杂的声音,他肩膀上疼得麻木了,额上是沁出的汗,他抬头往上看,模模糊糊地看到肖舫的身影在外墙上。 忽然,一阵轰鸣声夹杂着火光迸溅出来,赵小华就看到已经下到二楼的肖舫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得飘了起来。 “老肖!”赵小华挣扎着起来,肩膀上剧烈的疼痛和着咽喉肺腑里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队长!” “指导员,指导员!” “队长!” 。…… 等赵小华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是在医院里躺着了。刚刚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有点蒙,只是很快就想到意识丧失前的一幕,他蹭的一下坐起来,扯到肩膀上的伤,突然的抽疼让他轻嘶了一声。 “指导员,你醒了!”靠在椅子边的卓明惊醒过来,看到坐起来的赵小华,他急忙按了病床床头的铃。 赵小华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拉着卓明,道:“老肖呢?” -- 第38页 开口后,赵小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喉咙间干疼干疼的。 卓明没有啰嗦,立马给他解释道:“队长在那,你隔壁床。” 听到卓明的解释,赵小华往旁边一瞅,果然看到安静躺着的肖舫,他松了一口气,问道:“肖舫,情况怎样?” “呼吸道黏膜受损,肺里也有呛伤,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左侧肋骨骨裂。”卓明像背书一般,突突突地倒了出来。 赵小华半天没有说话,卓明扶着赵小华靠到病床上,他低声道:“指导员,你也一样,呼吸道和肺部都有损伤,还有你的肩膀是脱臼了,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小问题,小问题。”赵小华轻声回道。 “小问题你大爷啊!”肖舫沙哑的声音从隔壁床上传出来,赵小华转过头看到肖舫睁开眼了,他好整以暇地对着肖舫眨了眨眼。 “喊大爷我啥事?”赵小华虚着声,怼了一句回去。 “咳咳、咳咳咳…”肖舫张了张嘴,还没回上一句,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恰在这时,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看到醒过来的两人,复查了一遍,财笑着和卓明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 “肖队,赵指,我先和教导员,还有大队长回个电话,他们前头才离开的,说是你们醒了就通知他们。”卓明对着两人说道。 “嗯。”肖舫点了点头。 等卓明出门以后,赵小华扯着完好的手去勾床头的水杯,抿了一口,道:“喝水吗?” 肖舫白了赵小华一眼,道:“你、喂我?” 他现在浑身都疼,尤其是肋骨处,稍微动一下,就一抽一抽地疼。 赵小华想了想,如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言罢,他端着这杯水,吭哧吭哧地努力坐起来,往肖舫那边过去,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赵小华堪堪下床,就脚下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手中的水也顺势泼了出去。 “你干嘛?喂,你…我去!嘶!”肖舫看到赵小华这举动,就吃力地往旁边挪动,只是动作赶不及,肋骨处因为移动,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而后,是猝不及防泼了他一脸的温水,他是不是得谢谢卓明的贴心,这水是温的,而不是烫的。 赵小华看着满脸以及上半身都是水的肖舫,他靠着床坐在地上,笑得呛咳起来:“老、咳咳、肖,这我、咳,真不是故意的,咳咳咳,我、我也是好心,哈哈哈、咳哈、咳咳、哈哈哈哈……” “草!”肖舫捂着肋骨处,瞪着赵小华。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你别动,这个画面很好,我给你拍、咳、拍一张。” 病房的门在这时候打开,提着小型行李包的郑家宝和刚刚打完电话的卓明走了进来,沉默地看着这乱七八糟的场面。 郑家宝挑了挑眉头,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鸳鸯戏水?” “……” 第二十二章 种花养鸡小达人 林泽斌,这是一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看到这个小伙子的第一眼,你就会被他的眼睛吸引,一双眼睛大大的,长睫毛像两排小扇子,皮肤白皙,晒黑后白回来特别快,这个体质估计让很多女生羡慕。 他做事情特别负责细心,喜欢养花花草草,还有鸡鸭兔子什么的,对队里的饲养场特别上心,特别是饲养场上那只羽翼浓密、色泽鲜艳的小公鸡,林泽斌对它那是一个精心伺候,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原因,直到有一次看到他拿着手机,对着那只小公鸡视频,视频那一头传来开心的女孩的笑声。 那是他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林泽斌本来也有一个很普通很简单的家庭,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小他七岁的妹妹,以及刚刚出生的弟弟,一家子也是和和睦睦的,他入伍参军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就去当兵了。 在他入伍第一年,家中就传来噩耗,爸爸妈妈带着小弟乘坐大巴去参加婚宴,结果大巴翻下山崖,全车的人都没了。要不是妹妹那天闹着不去,要和隔壁邻居家的小姐妹一同玩耍,只怕他一个亲人都不会有。后来,村长帮着收留了妹妹,让他安心在队里服役,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队里呆这么久。 而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小鸡小鸭,都是妹妹云养花云养鸡的结果,林泽斌时不时地给妹妹视频一下,说说这些花花草草还有小动物长得怎么样了,他答应妹妹,等她高考后就接她来队里看看她的花花草草以及小鸡小鸭。 在营区里隔着墙的大操场上,林泽斌蹲着一只小公鸡的面前,他很认真地对着小公鸡道:“大花,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公鸡了,打鸣千万要调好时间,知道不?不然,你就要像那只隔三差五就打鸣的大黑一样,被宰了炖汤的。” “喔喔喔。”小公鸡左右走了两步,歪了歪头,小眼睛里满是一种王之蔑视。 林泽斌盯着这只小公鸡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这智商是理解不了了,还好我已经找好了你的备胎,就算你被宰了,也有下一只大花可以视频给晓晓看。” “叮铃铃——”林泽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划开来接通。 “喂,哦哦,是师傅呀,好的好的,我马上出来,您稍等下。”林泽斌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去。 -- 第39页 “喔喔喔?”小公鸡看着来去匆匆的人,转了转小眼睛,而后伸着脖子打了个鸣。 林泽斌快步走到营区门口,门口一个师傅正守着大箱子站在那里。 “师傅,麻烦您了。”林泽斌笑着对门口的师傅道。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我这要给您搬到哪去?” “就二楼财务室。” “诶,好的。” “这个密码可以设置多重的,您可以自由选择,如果您设置了密码后面忘记了,或者出现什么故障打不开了,千万不要蛮力打开,到时您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们会派人过来给您解决的。”师傅指着放置妥当的保险箱,对林泽斌叮嘱道。 “好的,明白了,谢谢师傅,辛苦了。”林泽斌点了点头,他看着还打开的保险箱,笑着应道。 师傅礼貌地收拾了一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 目送师傅离开以后,林泽斌就蹲下来,看着那上面的电子面板,他琢磨着输入了一组密码,想了想,觉得不大安全,按了井号键以后,又输入一组,又琢磨了一下,要不,再来一组,他接着按下井号键,然后输入第三组。 “泽斌,这是做什么?”赵小华经过财务室的门口,看着蹲着地上的林泽斌,进来问了一句。 林泽斌站了起来,回了一句:“指导员好,哦,没有,我正在试刚刚到的保险箱。”他往后退了一步,刚好碰到保险箱的门,那门直接就合上了。 “诶,这门关上了。”赵小华赶紧指着那个门提醒道。 林泽斌蹲下来,示范地拧动那个弹出来的圆盘,无所谓地道:“没事,你看要这样拧过去,才能算是锁……” 林泽斌只听得咔哒一声,他忽然僵硬地蹲在那里,苦笑地对赵小华道:“锁上了。” 赵小华点了点头,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道:“嗯,然后你再打开不就好了?” 林泽斌有点尴尬地支吾着:“我刚刚设了三组密码。” “然后?” “好像有点记不清了。” 赵小华哭笑不得地蹲下来,对着林泽斌说:“赶紧试试。” 林泽斌想了想,然后开始输入密码。 第一次,滴滴滴,错误。 第二次,滴滴滴,错误。 第三次,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房间。 林泽斌和赵小华两人在吵杂的警报声里面面相觑,赵小华捂着耳朵,问道:“这个要怎么办?” 林泽斌拿出手机,对着赵小华解释了一下:“我先给保险箱店的师傅打电话,他们应该可以处理,不知道师傅走多远了。喂,师傅,我是刚刚消防这边的,那个我们保险箱打不开了,对对对,不好意思,麻烦您再过来一下。” 那师傅也才离开大队不到一公里,就又掉头回来了。队里这刚刚买的保险箱,用都还没用上,就先经历了撬开。 晚饭过后,林泽斌在操场上溜达,和往常一样,他打开手机和妹妹林筱视频。 “晓晓,最近读书辛不辛苦?”林泽斌看着视频那头可爱的妹妹,笑着问道。 “不会,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啊,我看你好像比上次瘦了。”林筱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看着镜头里的哥哥,皱了皱眉头回道。 “没有,大哥这是精炼,身上的肉结实着呢。对了,你那特殊时期快要到了,记得不要吃冰,还有什么梨啊西瓜啊这些寒性水果不要吃了,不然到时候你又要肚子疼。上次寄回去的红枣,你要记得每天吃两三颗,怕上火的话,你就泡水喝。”林泽斌絮絮叨叨地提醒道。 那一头的林筱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耳朵,小声应道:“知道啦。对了,大哥,你说等我高考后就接我去你队里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哦,还有我的大花养的怎样了?” “当然,你好好考试,回头我请假回去接你,大概八月吧,就在你去新学校前。大花养的特别好看,神气得很,打鸣声音特别响的。对了,钱你够不够用,我又给你打卡上了,你回头让李叔陪你去取。” “大哥,我都不用花什么钱,你别老是给我打钱,你自己用。”林筱闷声闷气地回着。 林泽斌看着视频那头已然一个大姑娘模样的妹妹,轻轻地道:“你也是大姑娘了,给自己买几身好看的衣服,还有鞋子也买两双,想吃什么不要省着。” “我没什么想买的。” “哎呀,这是咱妹吗?”恰好逛到操场上的陈蕾蕾凑过来,看了一眼视频,惊奇地开口。 顿时,一群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的小伙子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对着林筱道。 “咱妹可真好看。” “对对,妹妹,下次来队里玩,哥带你吃好吃的。” “来队里,哥带你去唱歌。” “来,哥带你去看电影。” 林泽斌看着蜂拥过来的战友,有些哭笑不得地对林筱道:“去去去,那是我妹。那个,晓晓啊,这些都是哥的战友。” 林筱大大方方地对着视频这一头,挥了挥手,道:“哥哥们好。” “诶,对了,你知道我们队里有好多水果树吧,你看,这是杨桃。”童辉顺手从树枝那一边摘下一颗杨桃,拿在手里,随后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道:“味道不错,不过,现在不够熟,等你来的时候,就刚好能吃了。” -- 第40页 “不够熟吗?我来尝尝看。”李偲偲从树上也摘下一颗,擦了擦,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果然不是很熟,不够甜。” “这样吗?我也来尝尝看。”唐鹏程和张正伟两个笑着从另一棵树上摘了俩颗下来。 林泽斌看着这一群人你一颗我一颗,生生将还没完全长熟的杨桃给摘空了一半,忍不住黑着脸道:“喂,你们够了哈,每次都没等到这果子熟了就啥都没了。上次队长还说,宝儿姐来队里这么久,连一颗杨桃都没见到,敢情都是你们这样吃光的啊!” “不是,这个不是,我就吃一颗。” “对对对,我就吃一颗。” “我也就吃一颗。” “你们一人一颗,还剩个什么。” 二楼队部办公室里,肖舫看着楼下那吵吵闹闹的小伙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 “报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报告。 “进来。” 进来的人是苏阳。 苏阳走到肖舫的面前,大声说道:“报告,队长,有一件事想和您报告一下。” “你说。” “肖队,我想八月下旬休个假,回去,和青青订婚。”苏阳红着脸,小声地汇报。 肖舫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苏阳,笑着道:“这是好事,行,八月下旬,到时给你报上去。” “谢谢队长,对了,队长,能请郑参帮个忙吗?”苏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是什么事?”肖舫有点奇怪地问道。 苏阳饶了一下头,低声道:“那个,我想给青青买一套礼服,到时回去带给青青,是一份惊喜,就是我不大知道什么款式好,能不能让郑参帮忙参考一下?” “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要去买说一下,我回头就和郑参说。”肖舫点了点头,笑着应道。 “谢谢队长。” “谢什么,这是好事。恭喜恭喜了。” “嘿嘿,谢谢队长。” 第二十三章 令人猝不及防的顺平港(上) 第二十三章令人猝不及防的顺平港(上) 这一天,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天,往年这时候还是挺热的,但这几天不知怎么的突然降温了,八月流火的时候,竟然让人觉得凉凉的。 安平大队的营区里今天也迎来了一群小朋友,田雄在小朋友的重重包围下,艰难地回答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十万个为什么。 陈凯和李偲偲心有余悸地躲在墙角里,远远看着田雄磕磕绊绊地回答各类为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小红手,庆幸道:“这次手气不错,没有抽中去当讲解员。” “是啊。我听着那为什么这为什么,感觉自己都是为什么了。”李偲偲揉了揉脑袋,眼神里一片迷茫。 “还好再熬一会儿,就结束今日份的消防站开放时间了。”陈凯笑眯眯地开口,语气里有着如释重负。 陈凯和李偲偲看着那边的老师开始集合小朋友了,两人欢快地击掌。 “你们在这里干嘛?”肖舫从队部走下来,看到躲在车库外部墙角的两人,奇怪地问道。 “队长好。” “队长好。” 陈凯和李偲偲两人急忙站直了,大声喊了一声。 肖舫看了看车库那一边正在集合却还是闹哄哄的小朋友们,田雄那左支右绌的模样,着实看着为难,他笑了一下,沉声道:“还不过去,帮一下田雄。” “是。”陈凯和李偲偲两人苦笑了一下,然后大声应道,磨磨蹭蹭地转身走过去。 肖舫跟在后边走过去,经过田雄身边的时候,笑着道:“田雄,看不出你还挺有当老师的潜质,以后消防站开放日就都你来讲解了。” “啊,队长,不要呀!”田雄垮着脸哀嚎了一声。 肖舫唇角的弧度略微大了点,拍了拍田雄的肩膀,转身离开,听着耳边那生机勃勃的清脆稚嫩的声音,自言自语地道:“小孩子还是挺可爱的嘛。” 而在大队办公室里,郑家宝正低着头在桌上写着什么,写着写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有点傻有点甜的笑。 林玲玲从后边悄悄地走过来,她抱住郑家宝,喊道:“宝儿姐,写什么呢?” 郑家宝吓了一跳,手中的纸片滑了下去,林玲玲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去,她弯腰捡起来,然后愣了一下,忽然惊喜地道:“啊啊啊啊啊,宝儿姐,你你你有……” 郑家宝急忙站起来捂住林玲玲的嘴,紧张地道:“别喊,别喊。” “唔唔唔,”林玲玲点了点头,等郑家宝放开手,她激动地小声问道:“肖队还不知道?” 郑家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小声地道:“过两天不是他生日吗?我想着到时给他惊喜。” “哦~”林玲玲一脸了然地笑起来,她赶紧扶着郑家宝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现在有没有想吃什么?哎哟,我刚刚有没有吓到你呀。” 郑家宝翻了一个白眼,轻轻敲了林玲玲的脑袋一下,道:“哪有这么脆?啥感觉都没有呢。不过说到想吃的,玲玲,我想吃百香果慕斯,还有那个凉皮,来点酸,再加点辣,记得不要香菜。哇,想想就流口水。” 林玲玲拦着郑家宝,特别豪气地道:“买买买,你现在可不是你自己想吃,那是我干儿子或者干女儿想吃的。你等下,我待会儿刚好出去检查,顺带给你买回来。” -- 第41页 “买什么?”从大门外进来的张晏成看着腻歪的两人,随后问道。 “没,是说买好吃的。”林玲玲笑嘻嘻地回道。 郑家宝点了点头,她慎重地将那张纸片放到上衣口袋里,随口问道:“张参,陈参怎样了?” 张晏成放下手中的图纸,重重叹了一口气:“陈哲,那是骨折,估摸着得和他媳妇一起坐月子了,唉,照这样子,我和我媳妇闺女说好的假期旅游又要泡汤了。” “哈哈哈,那也没法子,这不是意外嘛。”郑家宝想到陈参骨折的原因,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我觉得,这一定是他预谋好的。媳妇在里面生孩子,他上蹿下跳个什么,还摔出骨折!这下好了,痛并快乐的吧。”张参气恼地说道,说着说着,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诶,我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去检查。”林玲玲看了一下手表,赶紧说道。 “好的,你路上慢点。”郑家宝叮嘱了一句。 林玲玲悄悄指了指她的肚子,小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给你…们带好吃的哈。” “好。”郑家宝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带好吃的吗?”张晏成就听到最后一句,他随后加了一句,“要是经过麦当劳,给我带一个汉堡套餐回来。” “好,随便哪种都可以吗?” “嗯,对的。” 傍晚,天才擦黑,厨房里的饭菜也才摆上饭桌。 “丁零零——”刺耳的警铃声在营区内响起。 “一级火警,一级火警…全车出动…”刷拉拉地一下,本来在食堂集合的队员们都跑去车库。 警报声此起彼伏,红色的车灯闪着,数辆消防车从车库里开出。到了门口,却见提着行李袋的苏阳站在门口,苏阳将行李袋丢到值班室,和今日值班的田雄喊了一声‘帮我看好’,人就窜上了一班车。 “你上来干嘛?不是今晚的车票吗?”肖舫看到窜上来的苏阳,皱着眉头问道。 苏阳腼腆笑了一下,道:“没事,我到时改签就是了,晚一天没事的。” “你、行吧,那快换战斗服。” “是。” 苏阳利索地在车上换了战斗服,而后坐在位置上给林青青发信息。来来回回地摁着,严一帆瞄了一眼,恰好就看到最后那一句‘我要和你分手,这次,就三小时好了’。 严一帆噗嗤一声笑出来,凑过来,低低道:“惹媳妇生气了?” 苏阳尴尬地支支吾吾着:“没事,我有哄她的秘密武器,到时她看到一定会开心的。”他想着行李袋里那套漂亮的婚纱小礼服,心头有些雀跃。 严一帆拍了拍苏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而此刻营区里,林玲玲从门外急速跑进来,她提着个大袋子,看到已经从营区开出来的行政指挥车,将手中的大袋子甩给门口站着的田雄,喊了一句:“大熊,帮我收好,待会我们回来吃的。” 说着,林玲玲就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后座。后座上坐着郑家宝,副驾上坐着今日值班的林云教导员,开车的是张晏成参谋。 “看出动命令,情况很严重。”林教心情沉重地道。 “是顺平港,说是仓库着火爆炸。”林玲玲喘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接着道。 “顺平港,爆炸的仓库是装什么的?”张参一边开车一边询问。 郑家宝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道:“暂时还不清楚,只说是爆炸,我担心有危化品。” “先到现场再说,离得近的中队应该已经到了。其他增援的都在路上了。”林教看着前方一路疾驰的消防车,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嗯。” 到了顺平港,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了。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奇怪的臭味,外面停着一辆又一辆的消防车。 郑家宝下车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样前面的车队,肖舫是一班车的,他带着人就进去了。在火场周边还有不少围观的群众,现场的消防队员和民警不停地将围观者劝阻在警戒线外。 林云铮教导员看着这乱糟糟的现场,走上前,大声喊道:“火场危险!大家都往后退!退!越远越好——” “不要在这里围观!快走!”张晏成参谋上前挥手喊着,而后往火场上走去,他需要寻找仓库负责人,空气里的臭味让他有些不安。 林玲玲和郑家宝往前走,一边帮着劝阻现场围观群众,一边将警戒线拉开。 肖舫带着人往火场走,火势很大,还有浓烟。 “水罐车往前点,把水枪架起来。”肖舫大声地冲着身边的严一帆喊道。 “是。”严一帆将命令传下去,可是水枪架起来,发现对熊熊烈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压根不顶用。 肖舫挥了挥手,冲着后面的车队,喊道:“江河,你去操纵车载水炮!” “是。”江河转身上车。 站在车下的肖舫和赵小华一边看着水炮的喷射情况,一边观察着火情,突然,他转过头来,对赵小华道:“赵指,情况不大对!你在这里指挥,让后面的人和车辆都往后撤,我去看一下。”他不待赵小华反应,就往火场的方向走去。 赵小华太了解肖舫的能力,肖舫说不对劲,那一定有什么问题,他急忙拉过身边的李偲偲,吩咐道:“偲偲,你赶紧去,通知后边的兄弟还有其他中队的兄弟,都往后撤!” -- 第42页 “是。”李偲偲摸了一下满是汗水的脸,急匆匆往后面跑。他才转身跑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听到身上的对讲机里传来肖舫声嘶力竭的喊声‘跑——’ 震天动地的大爆炸响起了。十余秒后,有一个更猛烈的爆炸响起。 在离火场不远的警戒线那里,林云铮教导员看到竟然有非战斗人员出现在警戒线附近,他赶紧跑过去,拉着人就要撤出来,林玲玲将警戒线拉过去。 一团火光随着爆炸轰出来,林教他们在一瞬间消失了。 郑家宝正面对着林玲玲,她惊恐地看着那爆炸,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全力奔跑,冲向林玲玲。 “玲玲,趴下——”林玲玲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到飞奔过来的郑家宝。 眼前一黑,林玲玲只觉得郑家宝温软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轰鸣声炸的她耳鸣,有什么东西不断掉下来,一声又一声地巨响,随后是腿部传来的剧痛,她的意识在瞬间模糊。模模糊糊间,林玲玲好像听到郑家宝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不要告诉肖舫我有宝宝了’…… 此时的火场,天是红的,到处都在下着火雨,房子在燃烧,车子在燃烧,树在燃烧,四处可见的就是燃烧的大火。 在三公里以外的宁城中队值班室,田雄坐在屋子里,他听着对讲电台里吵杂的声音,最后是肖队那声嘶力竭的喊声。 那一声之后,好像有一股热乎乎的飓风直接压了过来,田雄站都站不稳,他被晃到地上,墙角的天花板突然落了下来,屋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整个房子此刻就像一只摇摇晃晃的小船,在巨浪里艰难漂泊。 田雄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摩挲着拿起电台,大声地喊道:“有人吗?能听到吗?什么情况?” “队长,指导员、陈凯、严一帆…有没有人?应一声啊!”田雄听着电台那头死寂的声音,呜咽着喊道。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回话。 突然,营房外传来一阵哭喊声。田雄站起来,往外看,却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跑过来,惊慌失措。 “救救我们!” “救命啊!” 田雄急忙开了门走出来,见到人,围过来的群众崩溃的情绪好像得到了宣泄,哭声喊声冲天而起。 “大家不要紧张,注意安全!不要乱…”田雄那张稚嫩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泪痕,却强作镇定地安慰着惊慌的群众。他压下心中的慌张,将围在门口的人都带到空旷的草坪上,组织几个相对而言比较镇定的男子帮忙安抚众人,又再次回到值班室,他拿起手机,把手机里的号码一个个拨过去,可是始终没有人接通。 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微胖的人,他抖着声音,问道:“田雄,前方有消息吗?” 田雄抬起头,看到的是应该在家休息的大队长,他好像遇到亲人一般,刚刚压下的慌乱都冒了出来,他嚎啕大哭着道:“大队长,什么消息都没有,前方都联系不到。我最后就听到肖队喊的跑,然后什么声音都没了。” 蔡大队长颤抖着手拍了拍田雄的肩膀,他压着声音道:“别怕,你在家守好,我去把他们带回来,我去找他们。” 田雄看着蔡大队长急匆匆地开了车,往火场的方向去。他远远看着那车渐行渐远,他要守好家,等他们回来。 田雄低头看到掉在地上的塑料袋,里面是包裹完好的凉皮,还有蛋糕,以及汉堡,他将这个大袋子捡起来和苏阳的行李袋一同放在角落,他们一起等着前方的战友回来。 在顺平港爆炸现场,从一辆消防车的底部一个人影蠕动了一下,李偲偲满脸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周围很热,到处都是红红的。 “队长、队长…指导员、指导员…”李偲偲扶着消防车,只觉得好烫,他立马放开手,拉开嗓子吼着,可是没有人回他,他想起队长最后喊的‘跑’,他的脚动了动,可是却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不知是血还是泪,糊了一脸。 前方是熊熊的大火,李偲偲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地上瘪瘪的水枪,他捡了起来,拉着这条水枪,一步步往里走,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他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烟雾中。 第二十四章 令人猝不及防的顺平港(下) 顺平港的爆炸甚至让市中心的安鼎市人民医院都晃动了一下,魏婉正在手术室里给一名产妇进行剖腹产手术。猛然晃动的屋子,让手术室内的小护士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不要慌,没事的。小杨,看一下产妇的血压。”魏婉的声音很镇定,正是这样镇定的感觉让原本有些慌的小护士都稳定了下来。 可是晃动又接二连三地来,手术室里的小护士的手有点抖,魏婉皱着眉头做手术,她的手很稳,动作很快,在晃动结束前,众人听到新生儿的哭声。 魏婉走出手术室的时候,突然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后边的护士小杨急忙过来扶着她,问道:“魏主任,您怎么了?” 魏婉摇了摇头,道:“没事,突然有点头晕。”没有人知道,就在晃动袭来的那一刻,她莫名地心慌,心口空空的,好像什么东西少了一样。 “魏主任,您刚刚可真厉害。”小杨笑着说道。 魏婉笑了下,问道:“刚刚,是哪里地震了吗?” -- 第43页 “哦,我看一下手机。”小杨急忙掏出手机,打开来,她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惊恐地道:“主任,不是地震!不是,是顺平港炸了!” “什么!”魏婉脚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还是小杨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魏婉抢过小杨的手机,看着那刺眼的顺平港爆炸的新闻,她哆嗦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按宝丫的号码,按了好几次都没按到,好不容易按出去了,那边却始终没有人接通。她换了肖舫的号码打出去,可是依旧是无人接通。 “没事的,没事的,他们这时候应该是很忙,所以没听到的。我得给老郑打电话。”魏婉喃喃自语着,她的脸色非常地难看,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魏婉打了出去,可是郑兴华那边的电话一直处在通话中。 “小杨,帮我请个假,我得出去一趟。”对着小杨丢下这一句话,魏婉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完全没有往常的优雅,她想着她得去看看,得去看看宝丫,看看肖舫,他们一定是平平安安的! 在接二连三的大爆炸之后,顺平港现场充斥着那种浓浓的烟火气,呼吸得到的空气很刺鼻,还有时不时落下的火雨,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坑洞。 在弥漫的烟雾里,慢慢地有人影移动,那是在现场侥幸逃过一劫的伤员,他们身上又是焦黑又是血水,浑身的伤口都在冒血。 “救救、我们…”躺在地上的林玲玲艰难地发出声音,她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眼睛很模糊,脸上好像有什么淌下来。 林玲玲看不到压在她身上的郑家宝的模样,郑家宝的后背好像被什么砸了好几次,血肉都被砸烂了,破碎的衣服里可以看到森森白骨以及内脏,她的后脑勺也被砸开了,淌出来一地的红红白白的东西。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钢筋穿透了郑家宝的右肩部,划破林玲玲的左脸靠近脖子的地方,那里的血肉直接绽开,血从那个口子里不断冒出来。 而林玲玲的左腿被一个集装箱压着,也看不清情况,但从底下流出来的血来看,不是很乐观。 或许是运气好,不知道从哪里开过的车,听到了林玲玲那微弱的求救声,车上下来的人也是伤员,看了看林玲玲的情况,二话没说就合力将那个集装箱撬起来,趁着那个撬起来的缝隙,把林玲玲的腿拔了出来。 这个时候林玲玲已经感觉不到腿了。 “上面这个死了,搬开吧。” “嗯。” 那两人将压在林玲玲身上的郑家宝搬开,正要搬林玲玲的时候,林玲玲拽着郑家宝的手,她听不清两个人的话,但是感觉到两人要将郑家宝撇下,她哭着道:“你们救救她,她活着的,活着的。” “她死了。” 林玲玲不肯放手,她执拗地说:“活着的,活着的…求求你们了…” “算了,都搬上去吧。”那两人看林玲玲这幅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将人都搬上了车,林玲玲一直拽着郑家宝的手,紧紧贴着她。 车里都是伤员,有的伤员的头和脚都露在车窗外,血一路滴下来,车慢慢地开动。 从安德市赶来的郑兴华到场的时候,王总队长已经到了。他看到风尘仆仆第一时间赶到的郑兴华,下了指令:“兴华,你,负责火场灭火与搜救!” “是。”郑兴华敬了个礼,转身就上场。 王总队长和郑兴华是至交好友,他对于郑兴华的能力非常清楚,这种爆炸事故,郑兴华处理起来是老手,只是王总队长没有看到他的好友郑兴华支队长此时连防火战斗服都没穿,就一身单薄的制式服装。 郑兴华的脸上很平静,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焦急和慌乱,他甚至没有时间,或者说是不敢给自己的妻子回电话,因为他不知道要是妻子问起女儿女婿的情况,他要怎么回答。 郑兴华辨明了一下风向,像一个孤胆英雄直接切入火场,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他前进的身姿,他在时不时发生的小型爆炸力艰难行进。走了百米左右,他眼尖地看到地上躺着的一个消防员,因为那个醒目的战斗服,所以他立马就辨认出来,他上前将人翻过来,人半个脑袋都没了,已经牺牲了。 郑兴华手抖了一下,他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在一辆烧红的消防车的后方他发现了两名生还者,他欣喜地停了下来,看了一下,衣服上有标志,两名都是宁河中队的队员,他们伤的很重,一个完全无意识,一个双目都是血。 此时,郑兴华只得往后撤,找人将生还者带出去。走到半路,刚好看到前来援助的消防队员。 “快,这边有两个生还者。” 听到郑兴华的话,后边赶来的消防队员急忙用简易担架将人抬了出去,那位牺牲的同志也一同抬了出去。 “支队长,防护服给您。”一个小战士看着仅仅穿了单薄的制式服装的郑兴华,将一套防护战斗服递了过去。 “好,谢谢!”郑兴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一直都没有穿防护服。 突然,郑兴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总队长。他急忙划开,总队长的声音严厉而有力地从里面传了出来:“郑兴华,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到现场指挥部接受新命令!马上!” “是。”郑兴华应了一声,就往回跑,跑之前,他叮嘱援助的队员:“记住,现在灭火一定不能轻易打水!侦查清楚情况,再上!” -- 第44页 “是,支队长。” 等郑兴华到现场总指挥部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老战友王总队长的双眼通红而吓人,到位的林政委头发凌乱,他看着在场的支队长和参谋长,嘶哑道:“现在我宣布:根据事故现场总指挥部命令,决定成立现场救援敢死队,由你们带人深入爆炸中心区域进行搜索,无论如何都要寻找生还者,还有,将牺牲的战友们也给我找出来。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自己,一定要完成这项任务!你们有信心吗?” “有!” “有!” “有!” 。…… 天很黑,大概是黎明前的黑暗吧。 数支敢死队从不同的方向开始深入爆炸中心区域。 走之前,王总队长从指挥部里走出来,站在郑兴华的面前,他锤了一把郑兴华的肩膀,哑着嗓子道:“老郑,你要是出事,你带进去的人要是出事,我定要拿你问罪的!” “保证完成任务。”郑兴华双眼通红地看着王总队长,伸手敬礼。 在外围队伍压制了火势以后,敢死队瞅准时机冲锋进入核心区。 爆炸核心区没有路,满地都是集装箱与燃烧着的废弃物。地面上不是燃烧物,就是尖锐的铁片,还有一些不明液体,湿滑黏糊,坑坑洼洼里不断溢出污水。 一路上他们找到了五具尸体。 “哇…杨锐!”一位敢死队队员抱着地上那具尚算完好的尸体哀嚎出声。 “哭什么!没时间哭,快将人抬出去,还有战友在等着我们。”郑兴华哽咽着吼道:“你们两人把尸体抬出去,剩下的人继续前进。” “是。” 剩下的队员在郑兴华的带领下,继续往前,往前是烧毁的消防车,他们看到车上是一堆白骨,车门下面还有一条腿…估计是在下车的时候,爆炸响了。 现场很沉默,郑兴华好一会儿才沙哑着道:“我们接战友们回家,遗物都尽量收起来。” 突然,郑兴华带着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里面传来王总队长急躁的声音:“老郑,后面着火了!马上撤!” “不能撤!我们走到这里面不容易!我请求继续执行搜救任务,请批准!” “郑兴华,你敢抗令?听着:无论你有什么理由,现在,马上,立刻,必须给我撤出来!” “王总,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这一片我们马上就搜救完了。” “马上撤回!听到没有?” “不能、不能撤…”郑兴华说着说着,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王大头,我娃在里面啊!你让我再搜救看看,求你了!” 听着郑兴华的哭声,王总队长沉默了一会儿,他哽咽着道:“好,那你保证,必须把我的人,把我们的人都平安带回来。” “是,我保证!”郑兴华摸着泪,继续带着人往前。 一路向前,在一辆消防车和屋子,好吧,那已经不能叫屋子了,就是一堆铁架附近,他们发现了一具消防员的尸体,看不清脸,他身上压了太多的东西,将他刨出来的时候,郑兴华顿时僵住了。 虽然脸已经看不出样子了,身上就剩个半具身子,可是郑兴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孩子,那个帅气的小伙子,他闺女的爱人肖舫。 郑兴华一步步走过去,轻轻地将人抱起来,真的很轻,他胸口的酸涩再也压制不住,他颤抖着声音,低低地道:“好孩子,爸带你回去。” 第二十五章 崩溃的世界(上) 此时离顺平港稍微近一点的医院,宛如人间炼狱。从门口到医院里,到处都躺着焦黑的人,地上是四处蔓延的血污,哀嚎声和痛吟声此起彼伏。 载着林玲玲的车,开到医院外围就进不去了,车上的司机下来,他们拦住一个从门口跑进去的医护人员。 林玲玲此时还有微弱的意识,在喧闹的声音里,她竟然能够清晰地听到那位医护人员的急吼声:“收不了!收不了!你们赶紧送外面的医院。” “重伤的,快撑不住了。”那个哀求的声音很绝望。 “人太多了,已经没有医生能来抢救伤员了,接进来也是等死。你们赶紧想法往市里医院送去!赶紧送!”医护人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一会儿,林玲玲感觉到车子又发动了,随着车子的震动,郑家宝肩部刺出来的钢筋突然断裂,掉在了车里,叮的一声,很轻微。 林玲玲下意识地转了下头,她有点冷,紧紧贴着的郑家宝的身子也是冷的,那具身体已经不复往昔的柔软了,可是林玲玲依旧死死拽着郑家宝的手,仿佛只要不放手,就能一起回去,她想,活着的,一定活着的。 从市区开往爆炸区域的小车上,魏婉不停地拨着号码,拨给宝丫以后,没有接通,又换着拨给肖舫,依旧没有接通,再换着拨给郑兴华,没有人接。电话拨得她的手冰冷而发麻了,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她去了宁城中队,知道宝丫和肖舫都上了火场。 那开车的司机看着魏婉的模样,勉强开口安慰道:“大妹子,会没事的。” 魏婉勾了勾嘴唇,挤出一抹异常难看的微笑,道:“谢谢、师傅。” 到了离爆炸区域最近的地方,车已经开不进去了。 司机停下车,魏婉从车上下来,她从口袋里随意地抽出几张红票子塞给师傅,胡乱地道了谢就往爆炸区域那里跑。 -- 第45页 “宝丫!郑家宝!肖舫…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宝丫、肖舫…”魏婉在混乱的现场奔跑着,她见人就喊,见人就问。 然而,没有人给她答案,也没有人回应她,她看着四周那些疯狂而麻木的身影,似乎所有人都在向她摇头。 她强忍的泪水从眼中涌出,无力地哭倒在地上。周边是尖锐而绝望的哭声,魏婉抬起头来看了看,看到许多人和她一样,一边找一边哭,哭晕在地上也没有人理会。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找家人,不是她一个人找不到家人,是许多许多人都找不到。 魏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火场是不可能进去的,她看到四处呼啸而过的救护车,闪着车灯的警车,打着双闪的私家车、按着喇叭的出租车,还有笨重的大卡车…都在拼命往医院奔驰。 医院?对,医院! 魏婉站起来,一路往最近的医院跑去。到了医院大门,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大门口、走廊里、楼梯上、急诊室内…但凡看得到的空间,全都是一个个烧得如同木炭似的伤员和面目全非的死者。 魏婉脸上的泪水不断滑下来,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一步步走进去,走进这个人间地狱。 “郑家宝!肖舫!你们有没有见到安平大队的干部?宁城中队的呢?”魏婉每看到一个伤员就上去仔细辨认,而后是不断地打听和询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或许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所有人都很麻木,要么是呆呆地看着人,要么就是惊恐地伸出双手。那种痛苦不堪的感觉,让魏婉毛骨悚然,她不敢想自己那个娇气的闺女是不是也受伤了,不敢想帅气的女婿是不是此刻也…… 她不敢往下想,却又止不住地想。她要找到他们!她听到有人在哭喊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心痛得厉害,扶着墙,忍住脑中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拖着身子,查看着走廊上那一具具或遮或盖或裸露得已经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手一直在抖,可是却又必须看下去。 不是。不是。不是…… 几乎是翻遍了整座医院,却依旧毫无踪影。魏婉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她茫然地走出这家医院,往下一家医院寻去。 一晚上,魏婉不知道自己找了多少家医院,走了多远,看了多少面目全非的伤者或者尸体…她麻木地站在刚刚到达的市骨科医院前,一步步走进去。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了。 魏婉愣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僵硬着掏出手机,是她的儿子。 “喂,妈,你在哪里?爸电话没人接,宝丫和肖舫的电话都接不通。”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躁。 “国宝,我找不到宝丫和肖舫,你爸,我也不知道在哪里。”魏婉哭着回道。 “妈,你别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一定没事的,我刚刚到机场,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魏婉抬头看了一下医院的招牌,哽咽着道:“我现在在市骨科第一医院。” “好的,妈,你注意安全,我现在就打车过来。” “好。” 挂了电话后,魏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往医院内走去。从大厅开始一个个伤员询问过去,一具具尸体辨别过去。 到了二楼,魏婉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她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很怕,二楼走廊上同样躺满了人,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魏婉惶然地停了下来,那个孤零零的趴在地上的人,那个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那个爱干净的漂漂亮亮的闺女。 魏婉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她跪倒在郑家宝冰冷的尸体前,背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让她无法直视,她伸手抱住郑家宝的尸体,冰冷得很,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烟火味。 她拨开郑家宝沾着血浆的黏答答的头发,露出那张青灰僵硬沾染着鲜血的脸,伸手给郑家宝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而后低头亲了亲郑家宝的额头,温柔地道:“妈妈的小宝丫,不要淘气了,快起来。妈来带你回家了,你快起来和妈妈一起回去。” 空气里除了□□和痛呼,没有人回应她,魏婉脸上的泪水涌了出来,她紧紧搂着自己的闺女,哀求地道:“宝丫,快醒醒,妈来带你回家了。回去妈给你煮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酸菜鱼、拔丝芋头…宝丫,啊,宝丫——” 到了最后,魏婉的声音已经是凄厉的哀嚎。 郑国宝到市骨科第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车开到医院门口时,都还没停稳,他就直接窜了下来,焦急地不断拨着手中的手机,可是手机那一头却是无人回应。他一边继续打电话,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路过来的惨状,让郑国宝心里很不安,眉头皱得死紧。 一楼翻遍了,却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郑国宝从一楼走廊尽头返回,打算上二楼,却恰好看到匆忙赶来的父亲。父亲一身狼狈,身上的防护服甚至都没来得及脱下,那上边沾着不少血和污秽。 “爸!”郑国宝迎上前喊了一声。 郑兴华没有说话,他的双眼都是红通通的,脸上带着黑灰,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些涣散,听到郑国宝的声音,甚至是看到郑国宝站在他面前,他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开口道:“你妈呢?” “妈和我说是在这个医院,可是我后面打她电话,一直都没人接。一楼我刚看过,妈不在这里,我正要上二楼看看。”素来寡言少语的郑国宝迅速给出答案,他看出父亲的情绪不大对,可是他不敢多问,他不敢问妹妹的情况,不敢问妹夫的情况,就像他和母亲说的,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就当他自欺欺人吧。 -- 第46页 “我和你一起上去,等下我还得回去。”郑兴华低声应道。他在火场搜救了六个小时,总队长和政委硬是将他拽下来,换人进场,要他好好休息。他才坐下,看到手机里那密密麻麻的来电,最后看到儿子的信息,匆匆赶来。 两人大步跨上楼梯,郑兴华看着医院里的伤者和死者,那些有的是他的战友,有的是普通百姓。他觉得心里很堵,呼吸都费劲。他刚刚失去了一个他的孩子,那另一个呢?他不敢去深思,现场没有找到,他想着或许宝丫没有到场,或许被人救了。 可这一切的妄想在二楼的拐角处都被打破了! 第二十六章 崩溃的世界(下) 郑国宝和郑兴华站在那里,他们看着魏婉呆呆地抱着宝丫,一身血污的宝丫,僵硬而没有气息的宝丫。 魏婉一脸的麻木,双眼的泪水不断淌下来,她就那样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孤独而惨痛。 郑兴华走上去,在她们面前,他跪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闺女的脸,那张总是笑着的脸,那个会甜甜喊他爸爸的闺女,此刻是那么苍白,那么冰冷。 “老郑,宝丫,她没了。”魏婉沙哑着声音,对着郑兴华道。 “嗯。”郑兴华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他想开口说什么,可是他的喉咙像梗着一团棉絮,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轻轻地靠过去,将妻女一同揽进怀里。 “老郑,咱们闺女没了啊。”魏婉的头抵靠在郑兴华的肩窝,她喃喃自语地道。 郑国宝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一步步,艰难地走近,听着母亲的哭声,他看着母亲怀里的那个小姑娘,那个会对他撒娇的妹妹,没了。他无力地跌坐下来,睁大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相信,酸涩和痛苦涌了上来,那是他妹妹啊,他最乖最好的妹妹啊,怎么就没了? 魏婉低头看着郑家宝,那个断裂的钢筋还钉在骨头里,她轻轻给郑家宝理了理衣服,忽然,上衣口袋的扣子掉了下来,破碎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纸片。魏婉将那纸片抽了出来,只一眼,她整个人像触电一般颤抖起来,虽然那张纸片被血染得模糊,可是她作为产科主任,怎么会认不出这张图片呢?那是一张B超照片。 “宝丫?怎么办、我们宝丫怎么办!”魏婉的情绪很激烈,她手足无措地拽着那张纸片,从郑兴华的怀里挣脱出来,紧紧抱着郑家宝,声音凄厉而尖锐:“宝丫,你要当妈妈了呀!怎么办!宝丫,我们宝丫要当妈妈了的,怎么可以…” 话没有说完,魏婉终于倒在了地上,她失去了知觉。而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郑兴华和郑国宝的心头。 “妈!” “魏婉!” 医院基本找不到什么床位了,郑兴华和郑国宝勉强找了一间稍微干净的病房,往地上铺了一张干净的床垫,将昏过去的魏婉放上去,纵然是昏迷着,她也没有放开她最疼爱的闺女。 郑国宝递了一根烟给郑兴华,两人沉默着点烟,只是手抖得厉害,点了好几次,才将烟点上。 好一会儿,郑兴华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低下头,他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呜咽声从紧紧捂着的双手里传出来。 “国宝,肖舫也没了,”郑兴华沙哑着吐出这一个噩耗,好一会儿,他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嘶声道:“国宝,你妈这里,你看好。我得回去了。” “爸。”郑国宝低着头,脸上一片濡湿,他听到郑兴华的话,忍不住失声喊道。 郑兴华抹了一把脸,他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打了一个晃子,扶着墙,哽咽着道:“国宝,还有很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爸得给他们找回来。” 说罢,郑兴华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郑国宝站在原地,看着郑兴华离开的背影,耳边是那一句‘肖舫也没了’,眼前是杳无声息的宝丫,以及那张血糊的照片。他的脑海里反复循环着这些噩梦,忽然狠狠锤了一下墙,然后慢慢蹲下来,捂着脸,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着,压着低低的哭声含糊了话语:“肖笑笑,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宝丫的吗?宝丫没了!你他妈的也没了!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你要当爸爸了…” 在无尽的痛苦和紧张的搜救中,天亮了。 “哐当——” 早起去果园里摘果子的苏妈妈一路急跑回来,她匆忙地推开门,林青青才将饭盛好,看到匆匆忙忙撞进门的苏妈妈,她惊诧地问道:“姨,怎么了?” “青青,你快帮我看看新闻,我听村里有人说,顺平港出大事了。”苏妈妈的脸上一片惊慌。 林青青急忙打开电视,早间新闻立马就跳出来,顺平港大爆炸,画面上那火冲天高,四处都是火海。 苏妈妈吓得哆嗦得人都站不稳,她拉着林青青的手,道:“阳子,阳子!” 林青青掏出手机,手指按了好几次,才将电话打出去,可是没有人接,她一遍又一遍拨出去,始终没有人接。 苏妈妈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她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扎着了,疼得要喘不过气,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是泪水不断流下。 林青青已经顾不得苏妈妈了,她自己也是慌乱地很,手中的手机似乎就是她最后的期望,嘟——嘟——嘟嘟——一阵又一阵的忙音传来,林青青心中不断喊着苏阳,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 第47页 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终究没有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晌午时分,村长领着政府的工作人员到了苏阳家。 “苏阳妈妈,现在需要您即刻和我们出发去安鼎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儿,是不是出事了?”苏妈妈死死拽着来下通知的政府工作人员,要问个究竟。林青青双手握地紧紧的,她盯着政府工作人员,等待着答案。 政府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还开着的电视,知道隐瞒是瞒不住的,只得如实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那边出大事了,死伤的很严重,特别是消防队的……” “阳子——”苏妈妈听了这话,腿一软,人就跪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村长赶忙扶住人。 林青青摇着头,眼中的泪水,她死死忍住,咬着牙道:“我不信,没见到他,我什么都不信!我不信!他说要回来和我订婚的,他昨晚还和我说要回来的。他说要回来的!” 顺平港大爆炸的消息传出后,无数的家庭都出现了凄凉断肠的一幕,作为亲人,他们或惊慌,或哀嚎,或不信…… 此刻的顺平港,仍然是火光频现,四处都是熏人的烟雾,惨不忍睹的场面到处可见。 “晓晓,跟紧叔。”李叔转头喊了一声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林筱。 林筱绞紧了双手,茫然地跟在李叔后面。中午的时候,李叔忽然匆匆忙忙地拉着她上车出发,路上李叔就只和她说了一句‘你哥可能出事了’。林筱那一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是不断回放着那一句‘你哥可能出事了’…… 到了顺平港,林筱跟着李叔开始找人,他们俩像无头苍蝇逮着人就上去看,看着那满身鲜血的人,焦黑的‘木炭’人,甚至是变了形的尸体。林筱终于忍不住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她吐得胃里都在抽抽,可是还是不断在干呕着。 “叔,不会的,哥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林筱无助地拉着身边的李叔,她的眼中满是惶恐和迷茫,哥不是说要接她来队里吗?队里还有那么多哥哥,都说要带她吃好吃的,看电影出去玩的…明明说好了呀! 李叔脸上的泪水不由地就落了下来,这个刚硬的汉子,在面对吐得瑟瑟发抖的林筱的双眼时,终究不忍地别开脸,他也想说没事的,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定没事的,可是这个现场,这个无法直视的情况,他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李叔模糊的双眼里还能看到医院门口守着的近乎疯狂的家属们,只要有伤员抬进去,他们就疯了一样地迎上去看一眼,每一具尸体都细细地辨认。李叔看到有的死者翻开白布,就一团黑灰,是那种烧得变形的焦炭,看起来太恐怖了。那些亲人多少次瘫坐在地上,又多少次挣扎着爬起来看,最后就那样傻呆呆地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残忍的找寻一直持续着,在崩溃中继续,在悲痛中延绵,在绝望中哀求。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告别 在这次爆炸中,令人痛苦的不仅仅是牺牲,更是牺牲之后留给活着的人的无尽的悲伤。 田雄沉默地将那个黑色的行李袋递给林青青,林青青双眼红肿,漠然地看着田雄,没有接手,也没有说话。 “这是苏阳的,他让我看好。”田雄的声音很轻,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他将黑色行李袋放在林青青的脚下,匆忙走出门去。 林青青看着脚边的行李袋,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慢慢地蹲下来,她拉开行李袋的拉链,里面钻出来白色的纱裙,纯洁而美丽,是一件婚纱小礼服。 林青青将小礼服从行李袋里拉了出来,她静静看着这一件缀着细小银珠的小礼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明天本该是她和苏阳订婚的大好日子。可是苏阳呢? “苏阳,你个大骗子——”嘶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来。 在殡仪馆里,郑兴华站在床边,看着前方的入殓师在自己那已经没有温度与生命的闺女和女婿的脸上、身上,用冰冷的刀刃、针线剪裁与缝合,那锋利的刀口和尖锐的针线,仿佛扎在他的心尖上。他觉得心口疼极了,几乎要喘不过气,然而他又必须坚强地站在入殓师的身后,站在孩子们的面前。 “师傅,麻烦您,轻一点可以吗?”郑兴华沙哑着嗓子,轻轻地请求道。 入殓师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憔悴的郑兴华,郑兴华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上躺着两人,压了压心绪,可话语里的哽咽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我闺女怕疼,师傅,麻烦您下手轻一点,我女婿,他、我怕他疼…” 入殓师看了看并排躺着的两人,听到这位首长的话,他的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道:“首长,您放心,我技术好,手快,不会弄疼您闺女还有女婿的。” “谢谢、谢谢师傅。”郑兴华低下头,粗糙的手抹了一下眼角。 数个小时后,入殓师满头大汗地站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一对整齐的尸体,微微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首长,您看看,这模样还有哪里不对劲的?” 郑兴华走上前,他细细地察看着,整齐的制服,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宛若睡着了一般,他伸手将宝丫的发丝拨整齐,又整了整肖舫的衣领,转过身,郑重地对入殓师道:“谢谢您。” -- 第48页 入殓师摆了摆手,他没有说‘节哀’两个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岂是‘节哀’两个字可以制止的?很快,入殓师提着工具箱离开。 等入殓师走后,郑兴华就那样站在床边,一直没有动。今晚,他想再好好陪陪他的孩子们,明天就是遗体告别,往后,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孩子们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对死亡的认知是必不可少的,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亲人与死者的话别,但这种大规模的死别,这样悲惨的场景和悲恸,那种无法接受的现实,撼天动地的恸哭与哀嚎,几乎要击垮每一个在场的人。 “我的儿啊…” “娃啊,俺的娃啊…” “老公…” “孩子他爸…” 所有的悲伤和痛楚如排山倒海般在遗体告别现场汹涌冲出。 “阳子啊,妈想你呀!以后妈该怎么见你?怪妈,妈总是省车费,舍不得去看你…”苏妈妈跪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手颤抖地搭着棺木,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哭不出来了。 流干了泪,这不是形容词。 苏妈妈干涸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她的儿子。苏阳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堆白骨了,是通过DNA检验才辨认出来的,现在的遗体是由3D技术打造模型,对着照片塑造出来的。 苏阳的遗体面前,还站着一个身穿纯白婚纱小礼服的女孩,在一片哀嚎里,女孩安静地站在那里,很是显眼。她就是苏阳的未婚妻,林青青。 林青青提了提裙角,往前走了一步,她看着躺在那里的熟悉帅气的苏阳,轻轻地道:“哥,你看,我穿这一身,好看吧?这次你的眼光不错,这件、婚纱真好看。” 说到这里,她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一度哽咽,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接着道:“我,今天,一定是最好看的新娘。苏阳,你说要回来娶我的,你骗我!你骗我,哥,我可生气的!我真的生气了啊,不过这次我们不分手,一辈子都不会分手的…” 场中的哀痛浓烈地让人窒息。 “余苗,我的儿…”余明祥的妈妈嚎啕大哭地趴在地上,这位素来讲究形象的老师,在这一刻哭得毫无形象,她的丈夫眼里含着压抑不住的泪水,蹲下来扶着她。 “你让妈妈以后怎么办?妈妈要去哪里找你?”余妈妈想到爆炸那个晚上,接到的那个毫无声音的电话,那是余明祥最后打出的电话,那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一通电话,也是一个儿子用尽最后力气,向他最亲最爱的母亲作出的诀别。 “儿啊,你带妈妈去吧。” 余爸爸紧紧搂着余妈妈,两人在儿子的遗体前,释放父母的最后苦痛和不舍。 在赵小华的遗体前,那个老妇人很平静,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黑白遗照上,她看了好久好久,忽然拉着身边的男子道:“华崽呢?你不是带我来看华崽吗?” “妈。”赵家弟弟看了一眼自己哥哥的遗体,听着阿尔兹海默症更严重的母亲的问话,他捂住自己泪流不止的双眼,低低地道:“妈,哥在那里,你、你看一眼他。” 赵妈妈茫然地看着赵家弟弟,又看向那张黑白照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华崽,怎么不笑?他的照片都是笑的。他不笑,不像…他不是我的华崽!我的华崽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妈,那就是哥,你看看哥,你看哥一眼!”赵家弟弟哭着拉着赵妈妈,哀求着,今天过后,他们再也看不到这人了,他想着让赵妈妈好好看一眼,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大儿子。 “不、不是的,我的华崽,不是这样的。”赵妈妈害怕地用力甩开赵家弟弟,随后她抓着在场的人,问道:“有没有看到我的华崽?他怎么还不回来…” 林筱麻木地转头看着眼前抓着她的手问话的人,她又看了一眼赶来哄着赵妈妈的赵家弟弟,那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她对着赵妈妈摇了摇头,而后低头看着前方的哥哥的遗体,她慢慢走了上前,呆呆地看着她唯一的亲人。 这两天林筱觉得这就和做梦一样,这是一场噩梦,而她醒不过来。她没有哭,好奇怪,她竟然哭不出来。孤身一人的她,在一片泣不成声中,就这样麻木而漠然地站在哥哥的遗体旁。 什么是欲哭无泪?大抵是哀痛到了极致。 魏婉是由郑兴华半抱半扶着,才勉强站得住。他们俩看着并排躺着的孩子,双眼酸涩,却流不出什么泪。魏婉颤抖着手,将那张被血染得通红的照片放到肖舫的手中,她用尽全力,才出声道:“肖舫,生日快乐,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魏婉又轻轻摸了一下郑家宝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令她打了一个寒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恭喜我们的宝丫要当妈妈了,我们宝丫,真好…礼物,妈替你交给肖舫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支撑着站着的力量好像被抽干了,瘫软在丈夫的怀里。 郑兴华揽着魏婉,看着猝然长逝的孩子们,他抖了抖双唇,伸手敬礼,道:“肖舫,宝丫,爸以你们为荣!” 郑国宝看着如同安然入睡的两人,低头对肖舫道:“肖舫,往后,你可得保护好宝丫娘俩。这次,你没保护她们,我就不打你了,不准有下次了。” 泪水滴下来,郑国宝悄悄地擦去,他伸手和从前一样,轻轻地弹了一下宝丫的额头,道:“傻丫头,想吃什么,以后记得给哥托梦。” -- 第49页 他的目光落在肖舫手上的照片,被血染红的照片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字,那字很欢喜,想必当时的宝丫是雀跃不已的。 ——‘肖舫,这份礼物,惊不惊喜,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人的生与死,很多时候就是一刹那。那些英勇奋战的年轻鲜活的生命都终止在了那个嘈杂而纷乱的爆炸现场,留给活着的人的是凄楚与悲痛。 田雄守着空荡荡又乱七八糟的营房,等了又等,最后等来的是噩耗,那时候想哭又觉得嗓子像被啥东西堵住了。他傻愣愣地在营区里游荡,像一个幽灵。 遗体告别,田雄没有到场,他缩在营区里,不出门,不说话,仿佛那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守着他们的家,还在等出警尚未归来的战友们。 厨房里,传来烧菜的声音,田雄精神有些飘忽,莫名地走了进去。进去后,就看到陈大厨弄了个简易的液化气罐灶台,正在聚精会神地炒菜,仿若和往常一样,饭菜的香气飘出来。陈大厨回身看到田雄站在门口,他愣了愣,将饭菜端到一旁歪歪扭扭的灶台旁,又转回去,继续炒下一道菜,炒菜的声音混着他低哑的嗓音:“他们,饭都还没吃呢。都说想吃水煮活鱼,今天外面就是买不到什么鱼,这辣椒有点呛。” 田雄看着那排过去的饭菜,热气腾腾的,眼圈立马就红了,对呀,那天,他们饭都来不及吃的。 林筱在遗体告别后,恍恍惚惚地跟着负责人到了营区,此时的营区一片狼藉,断裂扭曲的钢筋,破碎的玻璃,掉落的墙皮和天花板,和她曾经从视频中见到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林筱孤独地走在营区里,忽然一只公鸡从墙的角落缝隙里钻出来,一身的毛都沾着灰,看起来脏兮兮的。它慢慢地走过来,对着林筱‘喔喔喔’叫了起来。 林筱看着这只公鸡,她动了动一直没开口的嘴,干涩地道:“大花?” “喔喔喔…” 一瞬间,林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身子开始发抖,一点点地蹲下来,好像很冷,她用力抱住自己,脑海里开始浮现熟悉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遗体告别上的哥哥。 她没有哥哥了。 从此以后,她将孤身一人。 “哥——”林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那个晴朗的下午,这个女孩在残破的营区里,对着脏兮兮的小公鸡,放声痛哭。 第二十八章 负重前行(完) 又是一年清明,这一天,天气挺好的,日头也不大,温煦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早春的寒冷在今天也感觉不到。 在宁静的郊外,郁郁葱葱的树,给这片大地添了几分生机勃勃,在一片青绿中,可以看到一排排的石碑,整齐干净,带着不同一般的肃穆。这是一处墓园,却又和平常的墓园不大一样,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上刻着鲜艳的五星,碑上除了亡者的名字,还能清晰地看到名字下的烈士二字。这,是一处烈士陵园。 “踏,踏,踏…”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陵园里响了起来。 顺着脚步声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材高大,有点壮硕,浓眉大眼,短短的寸头,眉眼间看着有些憨厚,他皱着眉,拎着花束,走到了倒数第三排的墓碑时,迟疑地顿了顿脚步,而后微微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他看着那一排墓碑,那熟悉的名字映入双眼,还有碑上那年轻的笑脸,他沉默地别开眼,呼吸有些紊乱… “咚,咚,咚…”在男子调整心绪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步调,越来越近,最后,在男子的身后停下。 “是…大熊?”一道不确定的女子声音传了过来。 田雄缓缓转过身,看到身后的女子,女子留着齐耳短发,英气的面容,但在素净的脸上,左脸颊靠近脖子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依旧可以看出当初伤得很是凶险。田雄看着那熟悉的轮廓,他张了张口,有些不确定地道:“玲玲姐?” “对,我是玲玲姐。”林玲玲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激动地点头道。 田雄的眼圈有些发红,他微微哽着声音道:“玲玲姐,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林玲玲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墓碑,她抬手随意地抹了一下脸,道:“你也来看大家了?” 田雄低头,看着手中拎着的素白菊花,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今天是第一次来。” 林玲玲身子微微一僵,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来。” 两人相对一看,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那种脆弱和彷徨。五年前的撕心裂肺,在此刻似乎又涌了上来。 田雄拎着花束转身过去,一步步走了上去,他将花束一束一束地往墓碑前放着,林玲玲跟在他的后方,也将手中的花束放下,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她的左腿有些僵硬。两人沉默地走着,一排又一排。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队友,他们永远定格在最好的年华里的队友。无声的呜咽在墓园里流淌,清风拂过,阳光照在墓碑上,那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陈凯,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两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1岁;张正伟,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2岁;李偲偲,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2岁;李文凯,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4岁;刘家豪,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余明祥,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王永强,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三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唐鹏程,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四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苏阳,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四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马文涛,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四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4岁;童辉,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四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4岁;张冰冰,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四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3岁;江河,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七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6岁;陈蕾蕾,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七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6岁;齐建平,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七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6岁;林泽斌,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中队长助理,入伍七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5岁;杨晓峰,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七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6岁;严一帆,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九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卓明,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九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陈晨哲,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九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谢勇,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九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江志诚,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战斗员,入伍九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钟鑫,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驾驶员,入伍十二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30岁;赵小华,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指导员,入伍十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肖舫,安平消防大队宁城中队中队长,入伍十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8岁;郑家宝,安平消防大队防火参谋,入伍五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26岁;张晏成,安平消防大队防火参谋,入伍十五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34岁;林云,安平消防大队教导员,入伍二十二年,牺牲于顺平港爆炸事故,时年41岁;。…… -- 第50页 走过一段路,田雄停了下来,他站在一个墓碑前,沉默地看着碑上的照片,这张照片上是一个英气十足的男子,剑眉星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干净利落的寸头,脸上很是严肃,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照片下是端正的名字,肖舫烈士。 这是他的队长。 林玲玲吃力地坐下来,她的左腿有些不自然地缩起来,田雄看了一眼,瓮声瓮气地道:“玲玲姐,你这…” “五年前那场事故,腿被压的久了,只能截了,现在用的假肢。”林玲玲无所谓地解释道:“说来,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乡下小学当老师。”田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随意地回道,“玲玲姐,你呢?” “我啊,开了一家甜点店。你怎么想去当老师了?” “队长说我挺有教书的天赋,当老师会挺适合的。玲玲姐,你又怎么会想着开甜点店?” “宝儿姐,可喜欢吃甜点了,以前她老是说以后退了就开甜点店,那样就能吃个痛快了。” 林玲玲沉默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墓碑,碑上照片里是一个巧笑盼兮的女子,那双漂亮的双眼笑起来好像盛满了阳光,微微有一点婴儿肥的脸上有着浅浅的酒窝,嘴边是甜甜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将手中提着的百香果慕斯放了下来,脸上随着照片中的女子的笑也露出了一抹笑,但笑着笑着,忽然就落了泪,她伸手擦去,却是越擦越多,捂着脸,她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宝儿姐、肖队…大熊,我想大家了…” 田雄低下头,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轻声开口道:“玲玲姐,我也很想队长,想宝儿姐,想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 “大队重新修建好了,你去看过吗?”林玲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有什么好看的?”田雄笑了笑,只是这笑有点苦涩,他的目光扫过阳光下的墓碑,眼中忽然涌出泪来,哽着声道:“人都在这儿了。” 空气里有点沉闷,林玲玲吐出一口气,踉跄地站起来,闭了闭眼,道:“大熊,我先走了。” 她没有等田雄回答,就往外走。 林玲玲不敢再待下去了,没有人知道,这么几年下来,她还是会时不时地做梦,梦到那个爆炸现场,梦到宝儿姐挡在她身上的场景,梦到那群年轻的战友,一脸黑乎乎的,然后笑着结伴离开,不说一句话。 “玲玲姐,”田雄喊住林玲玲,看着顿在原地的林玲玲,他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们喊个集合吧。” 林玲玲没有回复,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过来,慢慢走回来。 田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哨子,递了过去。 林玲玲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两人都站直了身体,军姿是刻在骨子里的。 集合之后,是点名。 林玲玲每点一个,就停了一下,似乎在等人回应。 “林云铮——”“张晏成——”“郑家宝——”“肖舫——”“赵小华——”“林泽斌——”“钟鑫——”“江志诚——”“谢勇——”“陈晨哲——”“杨晓峰——”“卓明——”“严一帆——”“江河——”“齐建平——”“陈蕾蕾——”“童辉——”“张冰冰——”“马文涛——”“刘家豪——”“李文凯——”“李偲偲——”“苏阳——”“余明祥——”“王永强——”“唐鹏程——”“张正伟——”“陈凯——” “田雄——” “到。” “林玲玲——” “到。” “我志愿加入国家消防救援队伍,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坚决做到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恪尽职守、苦练本领,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维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贡献自己的一切!” 庄严的誓词,在清冷的墓园里响起,林玲玲和田雄注视着那墓碑上年轻的战友,心底的悲怆再也无法压抑。他们宣誓着,向满园的战友们敬礼。 后悔吗? 不悔。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致敬永远的逆行者。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