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不染》 第一话公子和农家女 赤轮西落,沥沥秋雨如缕不断,以浸染山间万物之势,昭告生灵季候之更替。 山脚红枫林间落一古寺,绵绵红叶随风雨飘摇而下。烛火摇曳,隐于其中,此景绮丽凄艳,散发着不言而喻的危险之气。 一后生披蓑衣,戴斗笠,背书箱,踏着层层枯枝败叶,步履维艰地走向那似有人烟的破败寺庙。 后生把住锈迹斑斑的门环,朽坏的大门借力咯吱一声向内而开,伴着一女子的惊呼声,火光倾泻,后生寻声垂眸背向声音的主人,连忙解释: “无意冒犯姑娘。小生冒雨赶路,见雨势渐凶,恐淋坏书箱,适逢途径此处,本欲暂做休息。” 那女子左不过十六七岁,正挨着火堆烘烤被雨打湿的衣发,听那后生所言后,娇羞地急呼道: “公子快请进吧,天冷气凉,可别伤了风。” 后生仿若未做多虑,道了谢,继以垂眸之态进了大堂。 女子起身步向内室,后生借此卸下书箱,解下了蓑衣与斗笠,坐于一案几旁。 片刻,堂内弥散出一股鲜香之味,只见那女子端一汤盅,款款行来。 “公子,若不嫌弃,请用吧。”女子缓缓俯身跪下,轻声置下汤盅。 见后生只是致谢,未有动用之意,女子又开口道: “小女名阿莲,家住山下五虎村,是而常来这枫山采些菌菇补贴家用。遇到时气不好时,便留宿此废庙,也算是老常客了。” 女子语调轻快,似有调侃之意。后生闻罢也流露出了一丝笑意,抬头望向了女子。 那女子确是一副农家女的扮相,朴素利落的紫灰色农服,扎一花色头巾,然乌发浓密,眉弯眸亮,粉唇一双,一颗红痣落于其旁,笑颜中亦带着酒窝一对,形貌可谓是娇憨可人。 “小生沉池台,仅是青州一读书人。” “读书人可难得!”女子娇呼,“阿莲村中的林阿兄去年中了举人,可谓是前途无量。阿莲瞧沉公子仪表不凡,胜那林阿兄许多,之后中个状元、榜眼或是探花,谋得个一官半职也未可知呢。” 沉池台轻笑了声,揭开了盅盖:“沉某借莲姑娘吉言。” 几口后,他又道:“莲姑娘的厨艺,沉某尝着也是不凡!” 然只见阿莲脸颊间浮漫开一抹红晕,似羞似愠,她匆匆道:“公子休要再夸!你来我往的,倒显得先头阿莲的话语全是奉承呢!” 沉池台饮尽那最后一口鲜汤,不急不慢道:“身体力行,自证清白,沉某所言发自肺腑,姑娘可别气了。算起来,是沉某嘴笨了,是好的却不会夸了,枉费这么几年习得的学才。” 望着那被吃得精透的汤盅,又见沉池台如此夸赞,阿莲羞得脸通红,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嗫嚅回应着:“如何不气?读书人惯会花言巧语,哄人开心……” 未等沉池台再答应,阿莲抬眸,前倾身子,娇羞道:“若……公子真心想要阿莲不气,可否教阿莲识几个字?” “有何不可?”沉池台轻笑,“实为易事!” 言毕,沉池台从那藏青兰纹的书箱中取出一书册,又以绢布擦拭几面。见状阿莲嘴角微微抽搐,然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她目光熠熠,试探性地接近沉池台,见对方并未反对,便依偎坐在其身旁。 那书册不过是最简单的道德伦常论,沉池台讲得又极细,可是阿莲听起来仍是有些犯困。 书页在石条下亦欲与入室之风翩然共舞,纸页飞起又受困坠下,呼哧出声。烛火昏黄,烛芯燃烧,噼啪作响。微寒秋叶,窗外红叶纷飞,一片乘风入室,落于册上。 然授业者仿若未受外物分毫影响,只是利落地拂去红叶,继续作讲。 “情,人之阴气有欲者也。” 闻此,阿莲那因瞌睡而晃动的脊背连忙挺拔了起来。 “这情为何意?欲为何意?” 阿莲语调似困惑又若引诱,她抬眸望向沉池台,眼眸含有水光而朦胧。 “所谓人分阴阳,情欲为其天性有之,易分阴阳。” “阿莲与沉公子,是否也是阴与阳?” “是如此。” 阿莲突然娇笑,像是使诈得逞的狡黠狐狸般转身轻轻环住了沉池台的腰腹,她缠入他的怀中。见对方尚未阻拦,她缓缓仰起那张娇憨的脸, “那——沉公子此刻可否像阿莲一样,有情亦有欲?” ====== 嗨有缘相遇,喜欢的朋友们麻烦留言或投猪猪哇~感谢支持~ -- 第二话操之过急 ⓟò⓲d.∁ò㎡ 言之,阿莲的柔荑似蛇,探入了衣摆,指尖若有似无地抚慰着男子的鼠蹊部。 欲渐下之时,一温热的掌心一把裹住了那皓腕,力道尚克制,然阿莲仍是一怯。 阿莲忐忑地抬眼往去,却见这沉池台神情不复洒脱自若,眼有欲色,耳根微红,虽尽力强装镇定,实则业已因撩拨而动了情。 阿莲内心长吁,转而肆意打量起对方的囧态。 见阿莲眼波流转,沉池台连忙别过脸, “姑娘,如此不可!” 说罢,小心翼翼的推搡起怀里的人儿。 不知是尚顾姑娘体面,亦或是某种欲拒还迎,男子并未真使力,阿莲借此一把环住了对方的渐起之势。 “嘶——姑娘这是作何!” 阿莲双手拨弄着,前倾身躯,脖颈微侧,在那沉池台耳旁低语, “作何?自是想与公子做、夫、妻。” 沉池台心中大动,女子气若幽兰,那柔软细腻已熟知了这命脉,渐以韵律上下摩挲,他如困兽,又若乘梦之人。 沉池台的喘息声愈发急促粗重,甚至亦无意识地轻微顶弄着下身以迎合阿莲的抚慰。 阿莲忽感背肌一凉,然只是那双修长而又骨骼分明的手掠入了自己的衣裳。与此同时,手中的玩意儿胀烫可怖,阿莲感受着体背上和手心中的温度与动作,对上对方那因情欲而炽热的眼眸,那一刹那,她惊觉自己的下体少见地湿润了。 暧昧之息暗涌于这荒凉潦杂的古庙之隅,眼见时机已到,阿莲心跳如鼓,她一手扯住沉池台的衣襟,倾斜脸庞,垂眸逼近对方的唇。 鼻尖气息相触,双方的一切都近在咫尺。于是,唇舌交遇,拨掠,相缠。沉池台那搂住阿莲腰背的右手随着情深至浓而沿着女子娇嫩的腰侧撩慰而上,来到那对白软前。 肌体相拥,四唇相接,沉池台一改前态,抵住了阿莲的所有进攻,甚至反守为攻。 他怎么会这么娴熟?更可怕的是阿莲并不对此厌恶。 阿莲只觉得自己就快要彻底地失去理智。她甚至蹭了蹭对方的胳膊,渴望那只手触碰她柔软的中点。 对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急躁,左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臀部,她的小腹一热,下身泛滥成灾。 沉池台兀地止住了这个吻,沉浸于欲望之中的阿莲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炙力以急剧的压迫之势将她桎梏,接而响起的是男子畅快而又轻蔑的笑声。 炽白的火光笼罩阿莲的周身,阿莲感到自己灵力潮涌般消逝,为了应对难耐的疼痛,阿莲已无暇克制被逼出的本体,狐狸的白皮毛层层涌现,人形的娇美皮囊不复存在,此刻此景,分外诡谲怪诞。 “你——你——!” 阿莲又痛又气。 沉池台轻抚衣袂上的褶皱,神情未见分毫的谦逊与青涩,取而代之是不耐与厌恶,而那场肌肤相亲时的动容更是无影无踪。 “疼?这才哪到哪。” 闻此,身处火中的阿莲却已是汗毛竖立。 “哦对了,本公子这一身衣裳沾满了你这蠢狐狸的脏水,你说,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说着,只见他抽出腰带上的玉骨纸扇,清脆一晃,紧接着一串血符便于阿莲体中浮现,遂后与那火光相融。 阿莲心中一惊,那血符想必是与沉池台相拥时对方借爱抚而画下的,自己竟未察觉…… 阿莲虽平日里不乏偷鸡摸狗,偷奸耍滑,但干得勾当尚不至于丢了命,她心里愤恨自己不走运,遇上了沉池台这狡猾至极、手段下流()的捉妖师,又懊恼自己一时疏忽,操之过急;但眼前相融的血符与冶炼之火,已是实实在在地象征她危在旦夕! 尊严和傲骨什么的,她这只狐狸是没有的! -- 第三话好狐狸是经得起考验的 ⓟò⓲d.∁ò㎡ 成大事者,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受制于人,保命为先! 师父曾和阿莲说过人是世间最善变的存在,而此时此境,自己的生与死即在沉池台的一念之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阿莲想着自己哪怕是说断这叁寸不烂之舌也要助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顶着这似人非人的半妖模样,阿莲想要哭出梨花带雨之感绝非易事,更何况此刻她的灵体已被那冶火压制到了极限,五脏六腑几要破裂。于是,她的求饶非但不显楚楚可怜,反是极尽狼狈与不堪。 “公子——饶命——” 沉池台嫌弃地别开脸,神情将“觉得此幕不堪入目”之意彰显得淋漓尽致。见状,阿莲内心哪怕是气得欲要将其连筋带骨吞吃入腹,面上仍是不敢透露万分,毕竟对方稍稍晃一晃扇子自己就能灰飞烟灭。 “阿莲虽为妖——但实为一只好、好妖!” 闻之,沉池台抬眸,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随后转为深深的鄙夷,一副“你可真是慌不择言”的神态。 “妖即是妖,何来好妖之说。” 说着便将玉骨扇一收,血符与那冶火一同化为一道殷蓝的火光,肉眼可见的火光已不再缠身,可阿莲周身的压迫却未减分毫,连带着肌肤可感的温度骤然上升。 “难道你不食人之血肉,吞其精魄,为了生而不无所不用其极?”沉池台扭转扇柄,语调轻藐,他不是在疑惑而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随着扇骨的动作,殷蓝汇聚成熊熊火团,刺眼夺目,且以迅雷之势持续壮大。 “阿莲虽坑蒙拐骗、贪财好、好色,却真是从未害过一人!” 火光烈焰,上下飞舞的火舌间映出沉池台漠然决绝的脸。 “公子若不信,自可一验,切莫滥杀无辜,自损阴德!” 语毕,沉池台眉间紧皱,神态又阴沉了些许,阿莲心跳加速,须臾间,闻得一句: “好歹与否,便由这红莲业火验定吧。” 此句如柳絮之轻飘,又若千钧之沉重,阿莲生平第一次尝得绝望的滋味。 但,绝望也只是一瞬。 正所谓人定胜天,啊不,是事在狐为! 好狐狸是经得起考验的,但不是用火烧! 火舌蹿升,燃烧飞腾,异艳可怖。火势蓄势待发,分散成了道道红莲花瓣,静待唤者的施布。 沉池台势起轻点玉骨扇之时,却见阿莲化了本体,他未做多虑,只当是狐狸失了灵力,已无意抵抗。 然风云万变一瞬息,狐狸竟咬牙自断了仅有的狐尾,以此灵修祭祀,挣脱了桎梏,飞身冲沉池台而来。 沉池台以扇为御,正中狐狸下怀。 阿莲一口咬住了扇骨,怎料这玉骨扇内自有玄机,只听得几声链轴清脆而快捷的交替声,扇面竟换为了锋亮的刀面。 阿莲急忙松口,欲要躲闪,然未及沉池台的速度。 沉池台持刀扇,迅而狠,划开阿莲的脸颊,血光四溅。 阿莲吃痛,红了眼,下坠的一刹那,竭尽最后一股气力,啃下了沉池台右腕的一块皮肉。 双血交融,红莲业火现世,摇曳。 ========= 沉池台:我确实令人讨厌,但之后会改。(敷衍.jpg) 阿莲:大家相信我,我会助他成佛的! -- 第四话古怪的客人 弥雾初散,晨光始起。渭北县桃叶镇一客栈,厮役小耳朵照栈内惯例,正吭哧吭哧地背着食匣,提着水箱,为住店的客人们提供吃食与水用。 秋末时节乃客栈淡季,空房量胜过满堂势。住客本就稀少,莫要论常驻客了。 生意欠佳,掌柜不免脾气火爆,可身为杂役的小耳朵甘愿被无故数落,也乐得手头上的清闲。不过,此刻跑差务,小耳朵并不敢马虎,他尚清楚若犯了大错、丢了活计,是要挨饿的。 于是,小心翼翼地送完了先头几间客房,小耳朵逶迤来到层内尽头的房门口。不知为何,每每来到此处,他的内心总是忐忑不安,或许……是因为这户客人实在古怪吧。 小耳朵回想,那是近半月前,夜雨刚止,天光尚未亮。客栈的木门被急促地叩响,惊得后院的大黄连吠了几声。怕犬吠惊扰到住客,他急忙起身安抚狗,随后便寻向前厅的声响。 账房已开了栈门,便见来者是一青年书生。书生神情阴沉肃穆,似有疲态,形貌虽狼狈,但尚能见其不凡气度。 “清晨叨扰,小生惶恐。”那青年书生言向堂内睡眼惺忪的伙计们。 “在下急求地方安置,请问此栈尚有空房?”书生一行说着,一行敏锐地将目光移向了由上房披衣而下的掌柜。 闻此需求,掌柜一醒睡容,刚欲张口,却察觉那书生右手缠布,洇满鲜血,几行血珠破布而下,淌过其指骨,坠于石板地面,滴答出声,令人悚然。 掌柜内心一惊,忙忙止了口,嗫喏不语。 见状,书生微抬右手,自嘲般笑着解释道: “这伤,是行路不慎所致。” 遂置下手中包袱,左手探入衣襟,取出一钱袋,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囊中羞涩,还请多多包涵。” 账房双手接过钱袋。只见那钱袋虽小巧,但精致,束口因内里鼓胀而堪堪收住。账房稍握了握,随后向掌柜挤了挤眉眼。 掌柜会了意,心中有了定数,于是霎时眉开眼笑,大步蹬下台阶,迎了上来。 “客官,住房在二楼,您请。”言罢,尚有顾虑地瞥了瞥那伤口,“可需唤郎中?” 书生拾起包袱,温和一笑:“多谢。小生略通医术,麻烦准备些干净纱布与热水便好。” 青年温文尔雅,掌柜如沐春风,恍惚地点了点头。片刻,她回过神,却见小耳朵躲在梯檐下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一时气又上了头。 “你这懒才!”她一挥衣袖,眼风如刀,朝书生的方向扬了扬下颌,喝道, “还不快去帮忙!” 小耳朵止了看戏的心,慌乱奔上木梯,追向了客人。 “客官您辛苦,这书箱我帮您背着吧。” “这书箱沉,不必麻烦了。” 闻此,小耳朵又顺势去取书生手中的包袱, “那您这包袱我帮你提。” 怎料,话音刚落,便见这藏青兰纹的包袱中似有活物挣动,小耳朵还未来得及反应,但见这书生侧身挡去了视线。 “包袱贵重,还往见谅。” 说罢,转身加快了步伐。 望着书生步履匆匆的背影,小耳朵眨了眨双眼,一时讶然无措。 ========= 阿莲:嗯?行路不慎所致? -- 第五话妖怪 那包袱里装的究竟是何物?近半月来,这一疑虑时常盘踞于小耳朵的心中。 许真是他花了眼,看错了,毕竟那晚他并没有睡好。 思绪回迁,小耳朵遵循着这位客人一贯的要求——吃食装盘,水盆盛满。又踌躇了须臾,他一鼓作气,轻叩房门,向内表示晨日水食业已备好。 那客人一如往常,未让小耳朵进房。 小耳朵只好一一将其摆在门侧旁。 起身的刹那间,他忽忆起自个儿似乎从未见过这位客人出门…… 做杂役多年,虽也见过不少行事私密的客官,但先前那副诡异景象仍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业已到了令他浮想联翩的程度……小耳朵亦晓得多想无益,可在无以名状的忧虑面前,他的自我安慰多少有些苍白与无力。 天人交战间,小耳朵的左耳语重心长地警告他:“好奇心害死猫,你可千万别作死丢了命!” 但他的右耳又立即张牙舞爪地质问道:“你个懦夫!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宽心释怀?!” 于是,你来我往,两只耳朵吵了个不停。 小耳朵奋力晃了晃脑袋,止住了声音。 是以寻顾四周,他忽地以拳击掌,转身蹲伏在了廊间拐角的盆栽花架后。 这一方位既能观察到里间的客房,又有花叶能遮掩身躯,如此一来,两只耳朵都不得罪!小耳朵暗喜自个儿的机敏,一时欲要再瞧瞧这古怪客人的想法愈发坚定。 小耳朵尚沉浸在窃喜之中。忽听得一声门栓拨动的声响,他急忙拨开几缕枝叶,瞪大了眼。 只见那双房门被稍稍推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便止住了动向。 小耳朵早已有了定式,见这客官行迹又是这般鬼祟,心中的成见更深了几分。 等待之余,小耳朵忽觉得右眼进了沙,硌痒难耐。然内心尚有顾虑,他只好左眼瞪若铜铃,右眼迷瞪着,与那沙粒殊死搏斗。 日辉恰时漫过雕栏纸纱,游梭而入,与那架台上的瓷白器皿交射,映亮了一双蛰伏于暗间的碧眼。 小耳朵霎时僵直了身。朦胧与清晰间,却见一白影如电,倏地一闪,门侧的水食便去若无踪。 顾不及脚底平衡,小耳朵惊得摔了一屁墩,肉体与木板相撞,发出一闷响。 刹那间,那碧眼若蛇,甩尾对上了小耳朵的视线。 小耳朵暗道不好,鼻间惊惧得已忘了呼吸。 然只闻得门房啪地一合,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见状,小耳朵业已顾不得先前的豪情壮志,一吸淌下的鼻水,踉跄起身,飞跑下楼。他眼中含着泪水,心中的猜想已是确切万分 ——那、那青年书生,真、真是只妖怪! 房内。沉池台正倚窗阅卷,猝然眼皮一跳。 不知为何他只感心中一阵烦躁,见那狐狸阿莲已是顶着食盘跳上了桌台,遂放下书卷,欲作休息。 许是心烦气躁,又或是他的直觉向来准确。看着狐狸状若心虚地来回晃动她那宛若兔尾般可笑的毛绒尾骨,沉池台料想这狐狸八成又犯了事。 他尚未开口,便见阿莲眼神飘忽,打着哈哈道:“刚才我在门口,看到好——大一只老鼠,它居然自个儿一头撞上了墙,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正拆解右手绷带的沉池台动作一滞,目光即刻扫向那一桌饭菜。 “这客栈,有老鼠?” ====== 阿莲:好像有什么误会? 沉池台:…… 哈哈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哦! -- 第六话印记 ⓟò⓲d.∁ò㎡ 阿莲自出师入世后,没少东诓西骗。如何撒诈捣虚,还能够文过饰非,她早就悟出了一番屡试不爽的心得。 有道是招摇撞骗亦能畅通于江湖,靠的是石破天惊尚不动摇的底气。狐话要想胡说,首先自个儿得深信不疑。 于是,面对质疑,狐狸先稳住了尾巴,捣头如蒜地接应道:“是的呀!” 她一行应着,一行小心翼翼地打量沉池台的面色。狐话虽能胡说,但察言观色必不可少。 见那沉池台已是面露不快,阿莲连忙举起毛爪,状似对天发誓, “您放心,咱们的吃食我可没让它——” 话还未止,沉池台却已是拂袖起身。 举向半空的毛爪霎时紧握,不满之情与挫败之感油然而生,狐耳萎靡垂下,阿莲深觉此人矫情。然辗转一想,自己未让他察觉到廊间的差错,倒也能稍作宽心。 此刻秋阳甚好,清风入室,沉池台重新翻阅起那卷古册,而阿莲则扭着身,埋头欢快地舔食着肉糜粥。 小兽进食的吸咻声不绝于耳,扰得沉池台心神不宁,他遂再度放下书卷。 “喂,你。” 阿莲茫然抬起头,咻咻吸气的肉鼻头上尚沾着一抹黏稠,而那狐嘴四周业已是泥泞不堪,可谓邋遢。 目睹此幕,沉池台顿感额角青筋跳动,连忙游移视线。然目光游及之处却令他神情一滞——狐狸脸侧那结痂的伤痕竟渐有演化之势。 大步流星,顾不得阿莲的扑腾挣扎,沉池台一把揪住狐狸的后颈,欲看清那粉痕的变化。 阿莲惊恐地见那沉池台神色凝重地端详着她的伤势,随后又虚情假意地顺了顺她炸起的背毛。须臾片刻,阿莲的内心已是百转千回。 半月前经历了那遭,沉池台非但没致她于死地,反而还费劲救她性命,实在是令狐费解!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现如今阿莲虽端茶倒水以示归顺,可她还没天真到放松警惕,认为沉池台以万般之力只为换她一妖兽作仆役。 恐对方再起杀心,阿莲尝试运转那尚羸弱的灵力,然刹那间,沉池台放开了自己。只听得他悠悠开口道: “你服我沉家独门秘丹已有半月……” “如今,可重化人形?” 辗转红尘多年,阿莲对些许风流轶事倒也有所耳闻。说是那权势富贵间,不乏些喜好受虐的人物。这些人通常一掷千金,只为令那花魁美人执鞭、滴蜡,尽以些龌龊手段作践自身。联想起半月前与沉池台的种种纠葛,阿莲遂将目光移向沉池台的右腕,内心哀叹不绝 ——完了,遇上变态了。 狐狸紧张地缩成一白团,忐忑地望向对方, “恐怕……还不能。” 闻之,沉池台不置可否,右掌抚上狐狸的脸颊,四目相视之时,却见白光乍起。 阿莲顿感体内一股汹涌之力迸发,势要卷起千层风浪。陌生的失控感令她失声尖叫,意识朦胧间,但见沉池台衣袂纷飞,唇齿张合,似在对她说着什么。 乾坤欲要颠倒,山海似要交融,阿莲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睁开眼,随即对上了沉池台那闪过一丝慌乱的眼。 他仓促转身,取了一件敞衣丢向赤身露体的女子。 他逆光而立,背影晦暗不明。一朵烙于其臂腕的红莲印记在乘风交错的绷带间,映散着微弱的光辉。 阿莲赤身跪坐于地,下意识抬手抚向脸部的伤。 霎时,她只感万物仿若皆归于静。 -- 第七话亡人之讯 ⓟò⓲d.∁ò㎡ 铜镜照黛眉,素手缠华发,镜中女子披一青衣,未施脂粉,正顾盼自怜。 几缕青丝挣落,散于鬓边,慵懒蜷起。女子眉间微蹙,遂抬腕捋发。 然指发所及之肌肤仿若大梦初觉,顷刻间,玉骨处赤光弥散,一朵红莲华洌艳浮现于面。 见此,阿莲似浑身被泄去了气力,皓腕霎时无力地垂下,双瞳流转向那红莲,郁闷之情不言而喻。 红莲华,双血溅,以血肉灵修祭天地乾坤,此乃人与妖之间相联结的契约仪式。 黥面,墨之,奴婢不得逃,此乃民间徒刑者所受之罪罚。 阿莲抱头,欲哭无泪,慨叹这二者所差无几!然如何懊恼,阴差阳错间,她总归已不是自由身了。 会神隐去印记,阿莲颓然伏面,倒身于台。 都说是今生无缘空落黄,来生缘起万树杨。想必她上辈子和沉池台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这辈子才会结下如此孽缘。思绪纷飞间,阿莲忽地灵光一闪,忆起这沉池台平日常持古卷,且又拥那书箧,说不定能知晓些解契的方子。 是以眸光亮起,阿莲倚肘转面,望向内室。然辰时时分,沉池台竟仍未起身。 运力探息间,阿莲惊感对方的疲意。相较于自身灵息的源源潺涌,沉池台的灵脉却未似从前沉稳。遂而,一个念想在心中悄然扎根,促使她猛然起了身。 ——或许,救她性命,稳她修业的并非全是那味秘丹…… 仪式、契约,还有那红莲印记,这其中所付代价之沉重,阿莲已有切肤之感,然其所产生的羁绊之深她尚初悟。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已将二者的命运紧紧缠绕,轻易分开不得。 刘家巷失踪多日的赌坊主痦子张死于非命的消息这日在桃叶镇不胫而走。发觉尸体的是一名彻月宿于山间出猎的猎户。闻得是这痦子张死状极为惨烈,被人察觉时堪堪余下了一颗完整的头颅,而其躯干却以锯齿之痕一破为二,五脏六腑伴那皮肉被吃得一干二净,粼粼白骨残缺断裂,暴曝荒外。 有人论痦子张命不好,外出碰上了入冬前欲饱腹的野兽。可有经验的老猎头闻之却连连摆手,说是自个儿从未听闻过这般行事的野兽。 听者尚若有心,自是能发觉其中蹊跷不少——先是无故失联,后是尸骨在外,断脰决腹,竟还剩存下供人识辨的头颅。倘若真是野兽所为,此兽灵智远不亚于常人! 然而,关于痦子张非常之死的议论却是到此为止了。毕竟,开赌坊的,引人贪欲,谋人钱财,借他人之不兴,获自身之安乐,在这邻坊间终归是不受待见。 有甚者,是以暗庆其之死,而那陶然客栈的掌柜素娘便属其中之一。 原是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刘昶最是喜爱招猫逗狗,侍花弄草,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玩意儿,自从踏入了痦子张在巷尾开的那间赌坊,更是扰得她所经营的客栈入不敷出,严重之时甚至需典卖陪嫁首饰以凑补那赌债。 那痦子张自失踪以后,刘昶便无处可去。其虽仍是在栈内侍弄花木,不务正业,但总归是肯安分度日了。遂得知痦子张死讯,素娘只觉其死实为善事,不值哀痛!而她亦揣摩着自己那平和的日子应当是能够得以维续了。 ======= 客栈住久了,也该准备整活了~ -- 第八话死犬之相 黄犬的皮毛被完好剥下,披盖在其血肉糜烂的骨架之上。齿裂之痕锯断开犬尸的每一处关节,是而将肢体摆布为一副拱身进攻之态,而那犬颅之上,尸目怒睁,齿口龇咧,神态可谓栩栩如生。 观此诡谲死相,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小耳朵不顾他人阻拦,跪扑向那死犬,其身霎时浸染于血泊之中。但见他泪流不断,抱着犬颅,连唤着黄犬之名。 众伙计睹幕,议论纷纷,不知拿这犬尸如何为好。 掌柜素娘见前厅空无一人,后院又嘈杂不绝,自当是厮役们偷懒。遂持着鸡毛掸子,步履如风,迈向声源。 她持掸哐哐拍打着庭院树桩,引得院内众人浑身一颤,只听得她厉声喝道: “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大白天的躲在这叽叽喳喳,是能嚼出银子来不成?!” 她一行叱骂着,一行上前推开人墙, “哭哭啼啼,是嫌这日子还不够晦……” 素娘戛然止了话,惶然间,手中掸子脱力,坠落于那半涸泊中。是以几点翻飞而出,于那绢鞋面上蔓延,仿若盛开出株株彼岸之花。 目光所及之可怖,业已令素娘的面色煞白,手脚发软。见掌柜颓然倒身,身旁的厮役连忙起势欲扶,然掩耳不及之势,却见当家人刘昶快步上前,一挡旁人,拥那素娘入怀。 此刻的素娘全然不见往日飒爽之风,但见她卧于丈夫怀中,心有余悸般蠕动双唇,颤声问向众人: “这……怎地一回事?” 厮役们左右相顾,却是未出一言。 “妖怪!绝对是妖怪!” 只听得小耳朵声嘶力竭:“是妖怪吃了人后又害死了大黄!” 小耳朵之言似道出了众人心中皆不敢言说的推测,院内一时再度哗然。 “休要胡言!” 然刘昶却是一改往日的优柔作风,斥声呵住了情绪几近失控的小耳朵。 “我怎敢胡言!若不是妖怪,大黄死前怎得一点声响都无?若不是妖怪,那痦子张怎地惨死至那般田地?” 说着,那小耳朵便是连滚带爬,拖蹭得那血迹如瀑,一路匍匐于素娘和刘昶身旁,只见他一把揪住素娘的衣摆,目光辗转于二者之间, “掌柜的,当家的……” 言此,他陡然降低了声调, “我小耳朵亲眼所见,那书生,有妖异!” 闻此,刘昶先前僵直的身躯稍稍舒展。 相觑须臾,素娘缓缓抚摆起身,只道是: “莫要再声张。” 小耳朵急得欲要再言,还未张口,那刘昶已是俯身,于他耳旁细声安抚道: “放心,我认识个高人,定能护咱们客栈平安。” 俄顷间,风云起,树海随之翻涌,纷扬簌响,一胡蜂盘旋于那亭亭枝干间,嗡鸣而上。 阿莲探身合上了窗,却见一旁的沉池台仍是屈膝半靠于窗,指骨间流转那玉骨扇,正饶有兴致地观于外。 “咱们还是关上窗子吧。这客栈树多,蝇虫飞来飞起去的,实在扰人。” 闻之,沉池台却是轻笑,但见他猝然合扇,翻身而下,扇柄轻点阿莲的脑袋,无奈叹声道: “区区一扇窗,关与不关,该来的总归是挡不了。” ====== 阿莲:完了,误会大了…… 感谢关注和支持着这篇小破文的朋友们,你们是俺莫大的动力(握拳 -- 第九话假妖孽真鸳鸯 素娘挽着丈夫的臂膀,眼里的担忧之情无以言说。 刘昶见之,食指轻刮其鼻尖,又以额相贴,语调似哄又若孩童般撒娇: “怎地?娘子难道又不信我?” 素娘举帕掩唇,扑哧一笑, “你呀,我自是信的。只是……” 说着她将余光瞥向那长袍道仙,笑意戛然而凝,便见这道仙已将布袋中的黄符一一施挂于那房门四周,嘴中念念有词,来回踱步。然屋内却迟迟不见迹象。 “这高人,靠谱吗?” “嘘——你一妇人家懂什么!” 刘昶急忙压低嗓音,又道是:“这可是堂堂正正的枫山道仙,不能不敬!” 丈夫既如是说了,素娘只好讪讪止了声,不再多言。 须臾,长袍道仙忽地将口中烈酒喷向悬挂着的符咒,又从腰腹间抽出一柄短剑,只见其右手持短剑,左手两指如风,一扫剑身,对着光亮,弹剑而舞。 剑身脆响,余韵长留。 “道仙好功夫!”刘昶赞叹不已。 这枫山道仙闻之仅微微颔首,将那短剑背于身后,两指指乾坤,悠悠道之, “如此一来,本仙布下天罗地网,里内的妖孽已是在劫难逃!” 暗中翘首以望的小耳朵业已按捺不已,遂跳身而出,但见他目光如炬,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快破门降妖吧!” 刚说完,小耳朵的衣领便被那刘昶一扯, “不得对道仙无礼!” 见状,道仙摆了摆手,道了声无碍,继而询向掌柜夫妇: “可有人会撬这门栓?” 在场叁人听此疑问皆是一愣,被那刘昶擒住的小耳朵更是挠了挠头,困惑不已, “怎地还需偷偷摸摸地撬——” “咳!这叫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那道仙一脸正色,随后又将两指指向那门处,“时机恰好,拖延不得!若是叫那妖孽察觉了,自是有一番恶战!” 道仙侃侃而论,小耳朵愈发不解——不是已有那“天罗地网”?又何来如此多担忧与讲究? 然刘昶却是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道仙自其高明之法,我等怎能通悟其中之理。” 说罢,他一推小耳朵,令声道: “去,拨开这门,别弄出半点声响!” 被唤的小耳朵怏怏不乐,然还是一步一小心地拨开了客房门。 吱牙微响,对门向内而开,长袍道仙首当其中,持短剑,俯身而入。 叁人相觑数秒,继而随之跟入。 房内陈设如常,未有些许磕碰与遗失,观此,素娘已是稍作宽心。 然出浅入深,里间内似徐徐漫散而出一股甜腻之息。 小耳朵奋力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着, “好奇怪的味道……” 是以他小步上前,扯了扯道仙的道袍,又问道: “这可是妖气?” 一旁的素娘闻之业已面若桃霜,她本欲制止那孩子,却还是扭捏住了。 那道仙此刻亦是未发一言,踌躇于那里间外状若观望。 闻着那气息,小耳朵只感自身一阵燥热,他只当是妖气蛊人心魄,是而急得抓耳挠腮。 他欲催促道仙施法捉妖,然余光无意越过那层层纱帐,便见那烛火晃影下,藻发赤背,玲珑身躯,窈窕而动。 众人刹静,仅听得女子欢愉的啜泣夹杂着男子尚克制的粗喘声,肉体相撞,水声汩汩。 “沉郎——我心悦你——” 女子的嗓音骤然攀高,带着哭腔表白道。 小耳朵原是懵懂,然到了此刻也算是幡然了事了,携着震撼与惊奇之感,他不由自主地, “哇——” 出了声。 ====== 搞笑担当小耳朵哈哈 -- 第十话又见青州读书人 “谁?” 沉池台猛然起身,将阿莲挡于身后。 “我、我们是来降——呀呀,疼!” 小耳朵捂着被揪疼的耳朵,含泪止了口。 素娘撇开身前之人,快步挺身,对那帐后的客人蹲了一安,垂眸解释道, “实在失礼!我见客官您似从未出过客房,一时担忧,遂擅行带人入门察看。” 闻之,沉池台倏然掀开了一隅纱帘,其身后的阿莲正兴致勃勃地探头看戏,兀地想起自己的职责,是以仓皇往上拉了拉掩身的被褥,状若娇羞。 “原是掌柜的一番好意,小生不胜感激。说来惭愧,在下与佳人于此相会,耽于情爱,倒是忘了时日,酿此误会,实在惶恐!” 青年虽仍是衣冠缭乱、散发倦容,但却是语调诚恳,令人信服。他一行言着,一行将扫巡的视线落在了那不知何时立身墙后的道仙,不解萦上,困惑而道:“这位……是?” “此为枫山道仙。”刘昶抢声,是而又向道仙作了一揖,“近日镇上不太平,吾忧客栈安危,遂请道仙坐镇护平安。” 那道仙见刘昶保面,又咳了几声,持剑颔首以示回礼。 “哦?原是枫山道仙,小生失敬!” 沉池台继而取其衣,松垮一束,起身迈向道仙。 惟见其一面迈步,一面从衣袖中取出一黄符。 “你、你,从何得来?!”道仙神色一慌,胡乱抓了抓身,又转头看向客房外,然仍不得其解。 沉池台未予理会,只是左手轻抚下颌,极为认真地端详着手中道符,随后悠悠而道, “恁凭小生百般解读,道仙这符咒终归是有误啊!” 听之,道仙一拂衣袖,以作镇定:“黄口小儿!当真是出言不逊!” 说罢,但见他举剑指向沉池台,狠声威胁道, “血口喷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前已是冰剑冷锋,沉池台未露分毫惧色,他倏地抬手握住了剑锋,血液霎时如瀑,淋淋不绝。 见状,素娘欲上前调和,刘昶却是将其一拦,以眼神示意,素娘见之无奈作罢。 沾血的指尖触上黄符,沉池台下笔如风雷,血咒若银钩铁画,完成的那一瞬,符咒似破风,透过那剑身,燃起一片燎燎火焰。 道仙吃痛甩开短剑,那剑带着黄符翻转,沉池台利落接下。 他轻笑,取下剑上符咒,符咒如尘,随风消逝,剑身之火是以湮灭。 “所谓代价,可是如此?” 话音刚落,那短剑便被一掷,翻飞入地。 那道仙早已面若肝色,匍匐在地,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所做一切只为糊口,还望大人网开一面!” 说罢,不等沉池台回应,假道仙慌慌起身, “这钱我不要了,您呀,另请高明吧!” 说着他便将衣袍里装的银子塞还予一旁的刘昶。 “嘿——你这家伙!” 刘昶持着银子大喝,本欲追向那骗子狼狈而逃的身影,余晖却见素娘已是愤懑加身。他讪讪把银子交递予娘子,不敢看向对方的面容。须臾,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转向擦拭伤口的沉池台,但见其谄媚道: “公子好身手,想必不是凡人哪!” “不敢当。”沉池台取带而缠,随意抱拳应付, “在下仅是一青州读书人。” ====== 沉池台:当读书人好累。 阿莲:是个狠人!(竖拇指) -- 第十一话你最好解释一下 ⓟò⓲d.∁ò㎡ “读书人可难得!”那刘昶一面慨叹,一面越身取茶相递,“我有个远方表弟前年进了士,可谓是风光无限。我瞧着公子仪表堂堂,又有这道法持身,胜我那表弟万分,此后若是入了贵人之眼,有伯乐相助,那才叫一个前途无量!” 刘昶口若悬河,娓娓而谈。沉池台虚与接过杯盏,道了谢。然细品一番,他眉间微蹙,只觉耳旁之言甚是熟悉。 帐后的阿莲闻此,悄悄掀开了一角纱帘,鼓囊起腮帮,冲那刘昶的背影做鬼脸,目光与沉池台交接的刹那,她悻悻吐了吐舌,放帘转身。 “公子如此本事,素娘斗胆请公子护此客栈无忧。”说着,那素娘又实实蹲了一安,似是忽然念起,她急忙补充, “当、当然了,劳烦公子相助,素娘不敢收取公子在栈内的任何费用……” 沉池台食指摩挲着茶盏,闻之遂是放盏回礼,但见他眉间舒张,温雅谦敬, “一己之力内护百姓平安,本就为沉某践行之道。掌柜的经营店面,收取客人费用亦是合情合理,理所应当,沉某无由受用。” 沉池台言之坦荡,素娘虽觉其所言有理,但又恐无益讨好,对方难免疏忽,毕竟这世道终归是趋名逐利者行天下,遂是一时没了主意。 见妻子嗫嚅欲语,那刘昶又是灵光一现,眼见他忽地一拍茶案,瓷案相撞,噼啪脆响,惊得素娘是一个激灵, “如此,咱们夫妻便是好生款待公子。”他一行谏言,一行笼步搂上那素娘,“这一来既不扰沉公子准绳,又尽了咱们的心意。” 素娘闻之,忙忙点头称是。 “承蒙照顾,还请二位放心。”沉池台是以承诺,然不经意间瞥向里间,转念含蓄一笑, “沉某和伊人如有叨扰,还望多多包涵。” 刘昶随其视线,顿时了然于心,遂是拥紧怀中妻子,不顾其拍打,附和道:“璧人恩爱,何来叨扰一说,都懂,都懂哈哈……” 沉池台笑了笑,不再多言。 言毕,掌柜夫妇是以离去,跟随其后的小耳朵却是一步叁回头,当他对上沉池台那双晏晏而笑之眼时,他霎时垂下了头。 “何事?” 见对方发问,小耳朵犹豫再叁,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握拳郑重而道: “客官,您真不是妖怪?” 额角青筋重又凸起,沉池台却是笑得愈发灿烂: “不是哦。” 得此答案,小耳朵深叹了一口气,状似是万般无奈地松开了拳头, “好吧。那还烦请客官大人您尽力,抓住那害死大黄的凶手!” “一定!”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沉池台再度承诺。 有此保证,小耳朵终是展露笑颜,鞠躬离去。 合门而返,沉池台眼中笑意霎止。阿莲披衣,正好整以暇地坐于室中案几之上,但见她晃悠着腿,调笑道: “公子,您如此风流,可有损之前形象?” 沉池台尚未理会,只是慢步入室。 阿莲歪了歪脑袋,只感其此时奇怪,刚欲再言,沉池台却已是抱臂来到身前。 见对方周身阴沉,直觉告诉阿莲万事不妙,是而要逃,然遁地未果。 挣扎间,阿莲失了重心,倒于台面。她暗叫不好,眼见沉池台反剪自身双手,欺身而上,阿莲慌忙喊道: “喂喂——你干嘛——” 两腮兀地被对方捏住,阿莲遂是呜咽不语,满目不解。 但见沉池台加大了手中力度,一副兴味盎然之态。 “狐狸。”他一行幽幽而语,一行亮出骨扇刀面。 那冰亮刀锋正由颈面游走而下,激起她周身疙瘩。 “你最好解释一下……” “我是妖怪的言论何以而来?” 伴着这声质问,她不由夹紧了双腿。 ======== 嘻嘻 -- 第十二话您还真是变态啊 ⓟò⓲d.∁ò㎡ “这——我怎么知道呀?” 说罢,阿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迅而换上一副逢迎之态,眼波流转道: “许是公子您平日行事惹人——” 尚未言毕,刀扇顿时威胁似地抵住了那柔软的心窝。 “喂喂,您这样逼供也没用呀!” 阿莲慌乱扭身,沉池台从容不迫地制住其腰身,见状,阿莲又急忙道: “如今咱们可是一体,伤我即是损己,您叁思哪!” 那刀锋恍若未闻,自顾地随着肌体中线慢步而下。 “你何时听闻我要伤你?” 冰凉之感愈下,兀地,刀面贴上了那难以启齿之隅。顷刻,狐狸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操控者轻裘缓带,单眉上挑, “查明真相并非一路可通,又何须见血?” 身处此境,阿莲心中已是震撼万分。然她虽面含愠色,但未敢轻易而动。须臾,她悻悻憋出一句: “您还真是变态啊!” 闻之,沉池台却是畅然一笑,道了声, “我本风流。” 素娘吩咐厨子备下了一桌拿手好菜,本欲亲自端上客房,却见丈夫躬身取走了台案上的碗盘。 素娘见之,哼声扭脸,不去看那刘昶。 “娘子可还气着呢?”刘昶一行哄着,一行讨好地移身上前。 见素娘仍是不理,他遂是放下餐盘,小心翼翼地捧起妻子的脸,卖俏道: “你夫君即便是万般不好,也还请你给他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吧!” 素娘极力端着架子,片刻,仍是经不住丈夫撒娇卖痴,无奈地抚了抚刘昶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咛道: “你啊,切莫再出岔子!” 刘昶闻之,迭了迭腕袖,露出一截臂肘,只见他指挥着厨子拾掇好菜肴,信誓旦旦地应声道: “娘子且安心吧!” 账本上的字迹渐是模糊,素娘眨了眨酸涩的眼眸,抬头望向窗外,天光业已昏暗。遂是起身点燃了桌案的一豆光。幢幢灯影下,见其素指复挑,算珠噼啪拨响。 忽地一物落于窗旁,素娘闻之,起身相望,便见一胡蜂嗡嗡鸣响盘旋而入。 刘昶素好风雅,是而在庭院栽植了不少树植花木。见这蜂虫,素娘尚未多想,只当是天光交替,虫兽天性趋光,恰时乱入。 她拾起妆奁中的凉扇,笼步上前,欲要驱赶,相击的刹那,胡蜂落地,竟变为了一颗胡桃。 素娘愣了神,不知所措。须臾,见这落果又毫无动向,鬼使神差地,她俯身捡起了胡桃。 胡桃硕沉,这重量握于掌心令她心生不安。眺看夜色下的层层林冠,她是以抬臂,将手中胡桃掷向了窗外。 -- 第十三话夜袭 赤褐的果物化为一道弧线,最终隐落于庭院夜色。素娘探身,四顾窗外,院内不知何时缭绕起缕缕雾霭,她顿感一阵透骨寒意,速即把住窗柩,欲要合窗。 喘息之间,一物倏然跃起,眼前便见一磨盘之大的土褐之物悬于空中,正以迅雷之势持续壮大。忽地,那物爆裂为二。 素娘跌身在地,四肢因恐惧而失了劲,惊骇间欲要叫喊,却发觉嗓间发出的每一声都似砂砾摩擦般粗浊喑哑。 那物声如分蜂,嗡鸣旋转,仿若蓄势待发。目睹此幕,素娘心如钟鼓。不绝之声搅乱着素娘的思绪,她狠下心来,将指尖叩入掌心,以疼痛奋力定住神,她慌乱把手中凉扇掷向这异怪,随后如离水之鱼般挣扎着起身,势要向外求救。 然只见那物裂开磨盘之嘴,啪地夹住了飞来之物,锯齿飞转,那凉扇瞬时化为粉末,飞洒于空中。 素娘一路跌撞而逃,那异怪之物似有灵智,不急不慢地跟于其后,宛若观赏瓮中玩物。 眼前已是房门,素娘伸手欲推,却发现怎地也勾不着那处,她惊惧地呼救着,急得泪流不止,然回应她的只有耳旁愈响的锋鸣,及其夹杂着锯齿转动的裂裂之声。 脖颈之间有风凛凛,她绝望的转头,那物已然在她面前敞开了深渊之口。 电光火石之间,有物横来,携狂风而入。素娘眨了眨眼,但见自个儿那紫檀屏风被实实塞进了这异怪口中,那异怪似也未反应过来,素娘只感腰间被人一拦,转眼已被带到了安全之处。 “您没事吧?” 寻向那娇憨声,素娘便见搂着自己的是一身着男装的妙龄女子。 素娘拭泪欲答,却见那异怪咀嚼着庞然大物,缓缓转过了身,冰锥锯齿相撞,屏风残骸已若齑粉般飞扬。 她紧张地攥了攥女子的衣袖,惊惧之情不言而喻。 阿莲顺势握住素娘的手,轻声安抚道: “别怕。” 粉屑四散,那异怪吐掉了嘴中残渣,它似是被激怒,齿间飞转更迅,嗡鸣灌耳欲裂,二人不由捂住了耳。 怪物再度飞旋而上,阿莲仓忙运力,十指之甲刹时刃若刀锋,未做多虑,她一把抬起身前桌案,背身嘱咐身后的素娘躲往后方墙柱避难。 阿莲抬案挡身,如她所料,这妖怪体型庞大,仅能正面迎上,是而室内锯木之声轰响不止。然锯齿运作极快,眼见桌案又被其啃噬去了大半,阿莲撑案跳起,腾空的刹那,她挥爪袭向那物的土褐之身。 只听得尖刀滑过硬物的刮擦声齐响,那妖怪堪堪被阿莲的指刀削下了几道皮屑。因惯性而倒身向后,阿莲匆忙扯住一旁束挂的幔帐,勉强刹住了身。 尖刃磨损,阿莲重又修复,嗅了嗅指间残留的皮屑,她睫间一颤,清了清手掌,不解地问向对方: “你受天地滋养,耐心修炼方能结果,何须出来夺人性命?” 那土褐异物的齿口间兀地喷出一浊气,仿若嗤笑,随后只听得一诡异的孩童声从那深涧之中幽幽传来: “你我同为受化妖物,各有其道,又何须互相为敌?” 异物之言言之似乎甚是有理,然阿莲却觉得哪里并不太对劲,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辩词,遂是再次摆势,挡住了对方的侵进之路。 异物见之此态,怒意更甚,孩童之声尖锐拔高,叱骂道: “蠢物!阻碍我和父亲大人者,皆死!” 随那蜂鸣刺耳之声长扬,眼前的巨物顷刻间缩回了拳头之状,阿莲还未来得及应对,那胡桃之果一改前态,以蜂虫之速掠过阿莲耳尖,飞身冲向那墙柱后的素娘。 ======= 阿莲:俺滴美甲——(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