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如何让伏黑相信我图谋不轨》 第1页 [ＢＧ同人] 《（综漫同人）如何让伏黑相信我图谋不轨》作者：椿茶子【完结】 绫是个奶妈。 奶妈喜欢法师天经地义。 如果她家法师不是个近战召唤系法师，而且还有事没事就想着和对面同归于尽，那就更好了。 毕竟她不想守寡。 * 伏黑哥是个近战召唤系咒术师。 他暗恋着自己的家养奶妈姐姐。 喜欢这种感情对于咒术师来说过于奢侈，单方面没有回应的爱情也没有去追寻答案的必要。 直到某天伏黑哥准备和对面同归于尽时，他家奶妈小姐嗷嗷哭着把对面揍翻了，一边揍一边哭：“呜呜呜你别死我不想守寡我还没有和你结婚不准和其他人殉情！！！” 伏黑哥：“……？” 伏黑哥很疑惑。 ※ ·绫是年上系女友，超级早熟！纯情惠，特级恋绫选手，绫至上主义者 ·年龄差三岁，双向奔赴，前期小孩子贴贴，后期老夫老妻撒糖，工业糖精，会ooc。 内容标签：综漫年下文野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绫，惠┃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直球就好啦 立意：要互相尊重，爱能促进成长 第1章 群马县锦糸乡。 一个因众多的和丝相关的传说，而被部分人所津津乐道的神奇之地。 最出名的传说，是一则流传很广的古老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贫穷而心地善良的青年将米饭分给了一只蜘蛛。而第二天，等他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他破破烂烂的小屋里，布满了美丽的金色蜘蛛网。在把那些丝卖掉之后，繁变成了有钱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由于这个传说，在锦糸乡里，蜘蛛在某些老人眼里一直都代表着吉祥物。在家里见到蜘蛛，不仅不会觉得晦气，反而会很高兴，觉得好运马上就要来了。 而其他几个传说也和丝有关，但流传度相较之下就没那么高了。 像是神秘商人手中能够编制内脏的治愈丝，会用神丝和圣水治疗人类的山上的神明，被神的丝线绑住的祭品小男孩……这些比起传说，更像是年轻一辈喜欢的怪谈。 因为是在依靠制丝而兴盛的锦糸乡，这样的传说听起来难免会像是营销噱头。 但总有些走投无路或者闲得无聊的人类会相信，然后铤而走险。 把自己的儿子五花大绑在树上，然后闭上眼睛仿佛就可以对男孩的眼泪和挣扎视而不见的面黄消瘦的男人，嘴里神经质地念念有词：“拜托了，神明大人，请救救我，这个孩子就当做祭品送给您了，请救救我……” 看着男孩眼角不解又惊恐的泪水，蓼丸绫只觉得可笑极了。 这就是人类吗？这就是人类啊。 她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树后，粉色长发的娇小女孩垂下无神的双眸，朝着远处的树丛中轻轻招了招手。 她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披着长长的蓬松的粉色长发，一张过分柔软可爱的脸蛋上，却偏偏没有一丝笑容，眸子里也尽是灰暗而冰冷的颜色，没有任何情绪。 正是清晨，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山间，间或的鸟鸣伴随着簌簌山风婉转作响，愈发衬的山间安静。也因此，低沉的、可怖的怪物的喘息和低叫声变得格外明显。 看着从白雾中逐渐显现的巨大身影，还有其额头上类似于蜘蛛的无数双眼睛，男人又是惊又是喜，双腿一颤，扑通一声跪下，变了声的语调拼命哀求着：“求求您、求求您！神明大人啊，求求您救我一命！我的儿子，房子，统统都可以给您！请您救我一命吧！” 他已经不要命了。 或者说，太过惜命以至于豁出去了。 躲在树后的女孩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知道不能靠着怪物吓退对方了。她皱着秀气的眉，可爱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沉稳和冷淡。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她匆匆跑开，等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片盛着水的水芭蕉。 叫来另一只怪物，将那片水芭蕉小心翼翼放在它背上，女孩拍了拍怪物的背，示意对方把这个送到那个人类面前。 正在土下座的男人看到另一只怪物出现的时候，先是愣了下，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大喜，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嘴凑了上去就着怪物的身躯喝掉了那一捧水。 在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后，男人喜极而泣，又哭又笑谢了一会儿。忽然，他想起什么，身体瞬间僵住，刻意避开了自己的儿子所在的地方，别过头连滚带爬飞一样离开了这里。 就这么抛下了自己的孩子。 女孩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挥了挥手，招呼一只怪物用爪子弄断了绳子，然后看着小男孩惊恐地、下意识地哭着喊爸爸妈妈追着那个男人，表情始终都没有变过。 一直到两只怪物凑到她面前蹭了蹭，她才扯了扯嘴角，仍然没笑出来，但表情缓和了些。 女孩摸了两下它们的头，夸奖道：“做的很好，谢谢你们帮我。” 怪物们发出了亲昵的叫声，虽然因为那声音太过粗哑可怕，配合着它们异形的脸，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威胁，让人畏而生寒，但女孩却能明白它们的意思。 他们表达的意思是：妹妹。 * -- 第2页 “绫，你又在看这本书啊。” 蓼丸昭夫笑着摸了摸粉发女孩的头发，被避开也不恼，只是将视线移向那本以及被翻得边都有些泛卷的《锦蜘蛛传说》，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就是这本书，就是那个金丝的传说，我才来到锦糸乡，来到这里，发现了你母亲，才有了你！”戴着眼镜的清秀青年眼里露出些扭曲的狂热，“只要计划顺利，只要有你，我的丰功伟绩！就一定能名传千世！！” 蓼丸绫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丝厌恶，面无表情的小脸绷的更紧了：“你要怎样才会把茧给我？！”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青年推了推眼镜，稍微回过神来，挂上了虚伪的笑容：“绫，你在说什么呢？不把茧藏起来，你怎么会乖乖留在我身边呢？” 蓼丸绫咬紧牙关，小臂的肌肉绷紧，却不过一瞬，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继续看起了书。 茧还在这家伙手里，她不能出手。 蓼丸昭夫当然注意到了她的态度变化，但他丝毫不介意，甚至愈发满意：“对，就是这样，绫，你要知道，茧还在我手里，你绝对不能反抗我……” 蓼丸绫把他完全当成了空气，将注意力放在了书中。 锦蜘蛛传说，也就是贫穷青年和蜘蛛的那个故事，她经常会看。因为翻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书都呈现出发黄发皱的地步。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个故事——她只是很在意而已。 故事里，贫穷的青年过上了幸福的的生活，而蜘蛛最后又怎么样了呢？它是在继续等待下一个好心的人类分给它的米饭，还是因为没有人给它米饭而挨饿，亦或者，是被听到贫穷青年的故事之后、利欲熏心的人类抓起来制作金丝了呢？ 蓼丸绫很在意这个。 可她的身边并没有会给她解答的人或者怪物，于是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在意着，一遍一遍地翻着，等待着能告诉她答案的那个不会出现的存在。 至于她为什么在意这个故事…… “绫，”故作亲切的男人终于懒得装了，露出了真实嘴脸，“治愈丝用完了，你再制作一点出来。” 蓼丸绫翻着书的手一顿，她侧目，长长的眼尾微颤，带着微不可查的畏惧，却仍然强作镇定：“你终于卖出去了？” 她的话让蓼丸昭夫表情一下子变得狠戾：“我迟早会卖出去的！等我发现是谁在背后搞鬼之后，我的计划就会顺利执行了！——你废话什么，快点制作！” 他举起拳头，女孩顿了顿，还是低着头伸出手。 不一会儿，她的手上就多出了一段长长的线，白瓷一般的颜色，细腻的宛如头发。 蓼丸昭夫满意地拿走那段线，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装进公文包。 等到准备完成，他也打算出去继续找生意了。整理好衣服，露出亲切的笑容，蓼丸昭夫头也不回地穿着鞋子准备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今天午饭和晚饭自己准备吧，要出去买零食也可以，钱在柜子里。上山记得时间，让你的哥哥姐姐们陪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蓼丸绫一言不发，眼里充满厌倦。 等到确认人走后，蓼丸绫才小心翼翼推开门，环视一圈没发现动静之后，才合上门。 因为不喜欢带钥匙，她也不锁，似乎完全不怕房子里的东西被偷——倒不如说要是那家伙的东西被偷了，她才会幸灾乐祸。 但很可惜，这边的民风还是好了点。 她出去了这么多次，盗窃这种事还没发生在这个房子里。 蓼丸绫在心里有些嘲讽地叹了声气，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在楼梯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倚着栏杆拿着锅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打了声招呼：“哟，小绫又准备上山啦？这次又要什么搞出什么传说？” 比起面容堪堪清秀、身材也只是普通男性的水平的蓼丸昭夫，这个男人不仅有一张颜值完全可以去当选亚洲先生的帅气脸蛋，即使嘴唇边有疤，也丝毫不损颜值，反而多了几分性感。连宽松的衬衣和休闲裤下显示出来的身材，也是人类当中少有的完美。 普通的女孩子或者女人，恐怕很难对这幅外表不心动。 但蓼丸绫却只觉得烦躁：“伏黑甚尔，我说了我跟你不熟，拜托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伏黑甚尔耍赖地摊摊手：“啊，你知道的，这可不是我能说的算的。留美子开口，我一向是拒绝不了的——你不也是嘛，体谅体谅我了。” 想起那个总是笑得很温柔的女人，蓼丸绫僵了僵，脑袋十分不情不愿地垂下：“……说吧，要干嘛？” 伏黑甚尔晃了晃锅铲：“便当马上就准备好了，再等一下吧。” “话说你真的不想去见见我家小鬼吗？那小子现在长得很好看了的。” 第2章 “你真的不想见见我家小鬼吗？” 伏黑甚尔这么询问的时候，蓼丸绫吸了口气，才很认真地回答：“我对小男孩没兴趣，之前只是想打听一下我的哥哥而已。” 伏黑甚尔哦了一声，好奇道：“所以，你哥哥是谁？” 蓼丸绫握着裙子的手紧了紧，又开始缄默不言。 “你不是想打听一下哥哥吗？说不定我会知道呢，”伏黑甚尔不想放过这个信息，却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就算不知道，我也许可以帮你找找。” -- 第3页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对方细若蚊喃的回应：“……我不知道。” 伏黑甚尔意外又不意外：“什么？” “没什么。”蓼丸绫飞快地甩了甩头，表情又变的冷淡，语气隐约透露些着急，“便当，还没好吗？” 伏黑甚尔看了眼手机，很敷衍道：“快了快了——你这么着急去山上，到底想干什么？要找什么东西吗？” “与你无关。” 蓼丸绫的语气咬的很重，仿佛耐心殆尽。 “之前帮你们只是正好顺手，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没必要……” 伏黑甚尔扭过头，合掌打断她的话，语气十分平淡：“啊，好了。我去拿便当，等我一下。跑的话我会去找你的哦。” 被突然打断发脾气，蓼丸绫的心情上不去也下不来，想起上次一路被他追到山洞的经历，实在没忍住，低骂了一声：“狗鼻子。” 这真的是人类可以拥有的身体素质吗？！ 伏黑甚尔自然听见了，但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等他回去，妻子留美子拿着便当，正期待地朝外望。 伏黑甚尔揉了揉她一头不长不短的细软的头发，摇摇头，接过便当后再出门，粉发的女孩果然还在好好等待着。 见到他手里精心包着的盒子，容貌稚嫩的女孩下意识动了动鼻子，手指也动了动，表情却还是冷淡的。 伏黑甚尔有些想笑：“吃完了带回来，我们洗就好了。” 蓼丸绫快速而小心地接过，瞪了他一眼：“这种事我还是会做的。” 说完，就蹬蹬蹬地下了楼，一边下还要一边隔一会回头一次，似乎生怕他跟上来。 搞得他跟个变态似的。 伏黑甚尔摸了摸鼻子，有些微妙。 回去之后，妻子已经站在了窗边，静静望着女孩的身影。 伏黑甚尔把锅铲丢到水槽里，洗了洗手，擦干之后拿起沙发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记载着锦糸乡各种怪谈的小说，装订很差，有一根线已经断了，还有几页松松散散凸出来，让强迫症格外难受。伏黑甚尔倒是不介意，只不过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眉。 众说周知，都市怪谈都是真的。 同理，群马县锦糸乡的有关传说也大多不是空穴来风。 只不过，这些传说的主角身份都错了。 神秘莫测的商人只是个贪婪又卑劣的人类，而山上的神明其实也只是个怪物，至于被当成祭品的小男孩—— “明明只是爬树不小心掉下去，被好心的蜘蛛精救下的小孩，到了最后竟然被说成是祭品，不是太可笑了吗？”伏黑甚尔啪地一下合上书，随手往后一丢，正中妻子的手上。 “无聊。” 手上多了一本书，伏黑留美子懵了一瞬，然后才无奈地开口：“不要这么突然，甚尔。你怎么忽然又在意起来了？” 伏黑甚尔当然不能说自己又被小恩人再救了一次——会让妻子担心，只将手垫在脑后，懒懒道：“我想搬去东京嘛，你又不愿意，只能解决我好心的妻子苦恼的源头。” “明明甚尔也很喜欢绫，”伏黑留美子不吃他这套，戳穿道，“你还真的很喜欢女孩子啊。” 伏黑甚尔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不怀好意地开口：“我说是的话，那要再生一个女孩吗？” 伏黑留美子思考了下，认真回答：“如果能生个像绫那样的女孩，我觉得也挺好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某人撇撇嘴，当即反悔：“我才不要，结都结了再去做手术恢复，你当我傻啊。” 伏黑留美子不出意外地笑笑，将那本传说故事放在桌子上。 知道她是因为生育才造成的内脏移位大出血之后，甚尔就对生孩子相当反感了，甚至为了方便直接去医院结扎。怎么可能真的要她再生一个。 她走到窗边，远远眺望着群马山，眼神有些放空，喃喃道：“绫天天去山上，到底在找些什么呢，找到之后，她会和我们走吗……” 伏黑甚尔插了句嘴：“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伏黑留美子眨眨眼，似乎意识到什么：“甚尔……” “嘘……”伏黑甚尔朝她眨眨眼，食指放在唇上，一副神秘的样子，“是秘密哦。” “你要做什么我是管不着的，”伏黑留美子对他保密这件事倒并不介意，只是心平气和地嘱托着，“但不要强迫绫，也不要把她看得太成熟，虽然绫很早熟，但总还是个孩子，又很要强。” 伏黑甚尔啧了声，往后一仰：“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就是麻烦……嘛，虽说不讨厌她就是了。” 伏黑留美子弯了下唇。 何止是不讨厌，明明就是很喜欢。 她可没见过这家伙对谁这么上心过——至少对自家儿子绝对是没有的。 但伏黑留美子也理解，毕竟是救过她一次的小恩人……而且绫是真的很可爱嘛。 想起偶然能从树后瞥见的、从窗户外看见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伏黑留美子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即使有路过的邻居会说那孩子眼神里一点光都没有很吓人，她也会认真反驳绫只是比较懂事，反而更可爱了不是吗。 在妻子沉浸在邻居小孩的可爱之时，伏黑甚尔没什么表情地拿起手机，唰唰发送了几条信息回复。 -- 第4页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忽然起身，漫不经心道：“我有事先出去了，惠今天我去接，晚上我带他出去吃一顿，不用留我们的。” 伏黑留美子不赞同地敲敲桌子，语调温吞吞的，但不容反驳：“不准随便带他吃垃圾食品，晚饭要回来吃，多晚都要回来。” 说着，就从柜子里拿出一袋桃酥：“饿了的话垫下肚子，是阿婆做的，分量很足。” 她并没有问伏黑甚尔要带会去做什么，仿佛即使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知道。 但到底知不知道…… 只要想想第一次见面时，她什么都没有说，却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的警惕消失后，主动伸出手讨食时，明明有冷掉的便当，却搭上自己的手带他回家时的眼神，伏黑甚尔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伏黑甚尔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会回来的。”他承诺。 * 绫今天运气很好地没有碰见来上山寻求神明帮助、或者寻找神秘商人的人类，这让她能够心无旁骛地在偌大的山里继续自己的“茧”。 自从几年前她听到邻居小孩的哭声，擅自跑出去结果被蓼丸昭夫发现之后，蓼丸昭夫就把她的“茧”藏在了这座山里。无论她怎么寻找，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那个男人得意洋洋仿佛掌握了一切的嘴脸。 但绫还是不能停止寻找。 心中的罪恶感和渴望也无法让她停止寻找。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蓼丸昭夫并没有阻止她上山，只是规定她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回来，不然他也许就会破坏她的“茧”。 尽管看不到对方有没有做，但是绫不敢赌。 毕竟更小一点的时候，她一不听话，对方就会把她当成物品……不，准确来说，不管什么时候对方都将她当做物品，在她不听话的时候，就会像修复故障的机器一样殴打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在那家伙眼里是弄坏了就得不偿失的东西，她的结果如何还不得知。不过，也正因如此，即使会殴打，那家伙也会容许她使一些小性子。* 不带钥匙出门，去山上寻找“茧”，偶尔也会自作善良地允许她治疗路过的人类……蓼丸昭夫在这些无伤大碍的小事上，他倒是基本上不会去干涉。 有时，蓼丸昭夫甚至会主动表现出叔叔的“温情”，给她买他觉得可爱的衣服——尽管她一直都相当讨厌那种孩子气又轻飘飘的衣服。 拽了拽身上蓬松的小裙子，绫的面上露出一丝嫌恶，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没功夫把注意力放在那个人渣身上。 最重要的，是寻找她的“茧”。 …… 找了一上午之后，绫虽然肚子不饿，但是长久习惯了进食的生物钟让她决定吃一点东西。 不管怎么说，她虽然是怪物，但怪物本质上也是动物的一种，也有生物钟。 绫本打算打开伏黑甚尔给的便当后直接吃，却在盒子上看到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着：“只要在盒子外层加入水，就可以自动发热啦。吃饭还是吃热的比较好哦。” 后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海胆笑脸。 怪物才不需要特意吃热的。 绫撇撇嘴，嘟囔着自己只是习惯了吃热的，然后去小溪边盛了点水小心翼翼倒进外层。 便当盒不一会儿就发热了起来。 绫微微张大眼睛，有些意外于人类的科技水平，然后才一口一口吃掉了全部便当。 份量刚刚好。 仿佛估算过她的食量一样。 绫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饭盒，打算带回去洗干净再放在伏黑家的门口。 蓼丸昭夫租的公寓正好在伏黑甚尔租的公寓的隔壁。小时候被关在公寓里，什么也不能做的蓼丸绫只有呆呆地趴在床边看她的茧，或者百无聊赖地看书，再或者，就是蹲在墙角听隔壁传来的声音。 公寓的隔音不算很差，关上门之后基本上都听不见，但是像救护车那种声音还是很明显的。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门唰的一下打开，错乱的脚步声，其他楼层看热闹的说话声，还有大概是医护人员的声音口中的孕妇……以及，许久之后响起的一段对话。 “他叫什么名字？” “惠。” “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啊，你取的吗？” “是甚尔哦。” “那家伙啊……难怪，他不会还不知道你生了个男孩吧？你也不反对么？” “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啊，惠，恩惠的惠，生于冬至的恩惠，简直像是我的礼物呢，不是吗？” “惠是我们的礼物哦。” ——绫对这句话记忆很深。 她瞬间就很喜欢这个名字了，就像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绫一样。 因为这个名字，在漫长的只能听命于蓼丸昭夫的灰色过去里，她终于坚持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也因为取了这个名字，她对那对听起来声音很年轻的新手父母产生了好奇与在意。 于是，那个枯燥的下午，被哭声惊醒的她，头一次打开了关着她的房间的窗户，小心翼翼地去了隔壁的公寓里。 入眼就是人类。 不同于书本上片面的形象，不同于蓼丸昭夫令人厌恶的味道，是有着暖阳一般舒适的味道的人类，即使因为摔倒出了血，也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孩子的人类女性。 -- 第5页 绫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直跳，一直传达在耳边，让她有些眩晕。 被人类女性抱住的小孩子还在嚎啕大哭，绫轻轻地、艰涩地唤了一声：“惠？” 小孩子的哭声神奇的减弱了，细嫩的喉咙里滚出的一点呜咽，像眼泪一样掉落，宛如求救。那双深蓝色的、宛如书中的大海一般，被眼泪冲刷过后明亮如镜的干净双眸，注视向她。 绫的心跳更快了，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新鲜。 明明那个人类女性已经因为大出血晕了过去，没有意识了，绫还是生疏的、用人类的语言挤牙膏般解释：“我是金丝，我，能产出治愈丝，我，能治好你……” 说完这些，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地向前了一步。 第3章 好不容易逃出那个房子，却又只是去治疗人类女性什么的，这种事并不在绫的预料之中。 她头一次见到蓼丸昭夫之外的人类，头一次主动治疗人类，也是第一次看到婴儿——这样小小的生命，除此之外，也是第一次和人类女性讲话，虽然是单方面；第一次拜访人类的家，虽然是突然闯进来，她对一切都觉得十分新奇，也太慌了。 以至于她一下就听到了另外一边，也就是蓼丸昭夫的公寓传来的开门声。 彼时刚刚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没有能耐在危机状况下保持理智，一想到那个男人在她不听话时的殴打和对她外出的绝对禁止命令，就匆匆想要逃回去假装若无其事。 偏偏那个时候，她的头发被抓住了——懵懂的小婴儿对治疗了自己母亲的怪物下意识表示了留恋与亲昵，用最直观的表现。 为了不伤到婴儿幼嫩的手，绫急忙忙控制被抓住那一把头发与其他头发分离。然后才头也不回地，狼狈地按照原路从阳台逃了回去。 但是已经晚了。 发现了她离开那个房间的蓼丸昭夫惊怒之余，也无法避免地产生了深深的害怕和庆幸。 他忽然发现一个巨大的漏洞，如果不是这次她不成功的“逃跑”，也许在不远的未来，他的计划就要在一夕之间全部泡汤。 蓼丸昭夫决定行动。 闭着眼睛靠在墙上瑟瑟发抖的绫并没有等到拳头和怒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房间变得空荡荡一片。 蓼丸昭夫消失了，带着她最重要的、唯一的“茧”。 再回来时，他嘴边少有的挂着温和的笑，对她也是罕见的温声细语：“我把茧藏起来了，绫，再不听话的话，你永远都见不到你的茧哦。” 这是比任何的殴打还要令人绝望的惩罚，但无论绫怎么哀求、怎么道歉，最后也只得到蓼丸昭夫越发扩大的笑容，仿佛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令人作呕的洋洋得意。 绫越发绝望了。 这种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的惩罚，让她的心差点就被绝望侵蚀掉。 挂着笑容的蓼丸昭夫表情有一瞬间阴戾，随即很快否认：“你在说什么呢这位先生，绫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救你的妻子呢。没有大人在身边，这样的孩子能做什么呢？你说对吧，绫。” 绫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抬起死气沉沉的眼睛，麻木地回答：“你认错了。” 若有所失地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伏黑甚尔逡巡了会，才敷衍地将拜访带来的小饼干丢下，手插进口袋慢悠悠开口道：“行吧，不好意思，看来是我妻子出现幻觉了——你叫绫？名字不错，和长相一样可爱，没事过来我家玩玩，我家也有一个小孩，正好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连话也不会说的小孩，怎么交流？ 绫茫然地、带了些神采地抬起眼睛，她刚想说什么，但是马上就注意到蓼丸昭夫警告的眼神，于是又垂下脑袋一言不发，逃避似的做一个哑巴。 蓼丸昭夫一边替她道歉一边：“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怕生……” 伏黑甚尔混不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飘飘一拍，力气之大仿佛要把他的肩膀捏碎：“那我正好多来玩玩，免得以后不会和人交流。” 非人的力气让蓼丸昭夫惊疑地打量了下，才勉强地笑着回应：“那都要看孩子的意思了……” “你是绫的爸爸？那她的妈妈呢？”伏黑甚尔很自来熟地继续唠着家常，肆意地四处张望，很是熟练地开口，“你这房间不行啊，没有一点保护措施，除了书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对小孩子的成长可不好……” “这些，都要看孩子的意思，”蓼丸昭夫有些绷不住情绪了，一字一句强调道，随后还垂眸俯视着幼小的粉发女孩，森冷地询问，“你说是吧？绫——来，告诉这个叔叔你的想法。” “……请离开这里。” 女孩抬起没有一丝光的眼睛平淡地开口。 伏黑甚尔愣了下，随后拧起眉头：“喂，这是……” “请离开。” “你真的……” “请滚开我的家。” “……” 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 蓼丸昭夫故作歉意地讥讽：“啊，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没大没小，总是肆无忌惮说自己心里话，一点也不礼貌。不过我们做大人的嘛，总得包容，慢慢着教育——你还有什么事吗？” 确定无法撬开女孩的心防后，伏黑甚尔果断地否认：“没有了。” 转身离开的也很果断。 -- 第6页 但在那之后，缠上的也很果断。 因为感应到自己的茧就在群马山，绫总是控制不住去寻找的欲望。 自认藏得很好绝对不会被发现的蓼丸昭夫大方地允许了她出门，像是一个真正的叔叔一样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还训练了几只智力低下的、他的失败作怪物跟着她，既是保护，也是监督。 那之后，绫就经常往山上跑。 仿佛只有在山上，她才会安心；只有不断的寻找，她才能勉强告诉自己还要活着。 但这件事很快就被伏黑甚尔发现了。 第一次在扒拉小树丛的时候，见到一张倒挂在树上的放大的脸的时候，绫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丝毫不管身后的声音；等到第二次被找到的时候，绫还以为伏黑甚尔在自己身上安了定位器。 这种书上说的人类科技，她既好奇、又畏惧。 看着绫在身上到处乱摸，还时不时瞪他一眼，仿佛要炸毛的样子，伏黑甚尔微妙的和她的脑回路对接了。 他弯下腰，丝毫不记得自己力气有多大似的，在女孩子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在想什么呢，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 绫被弹得倒退好几步，半是痛半是气，眼眶微微湿润，却忍耐住再度转身就跑。 看着女孩子眼角的生理泪水，伏黑甚尔看了看自己的手，哑口无言，最后嘟囔了两句：“……这也太轻了吧，真的是人吗？” 再追的时候，绫正躲在一个山洞里，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直在响起，不知道是洞顶渗下的水还是什么。 看着蜷着身子、微微颤抖的女孩，伏黑甚尔叹了口气，站在洞口放轻声音解释：“我的五感比一般人要敏锐很多，那天，你在我家里留下了头发对吧，那上面有你的味道，所以我能找到你……” 背着身子的绫终于开口，吐出来的两个字却是：“变态！” “……好好好，我是变态，啊不是，只是顺着说而已，别更害怕了啊！” 伏黑甚尔只觉得脑子都快要炸了，完全没想过小女孩会这么难哄。 但是想想那天走到走廊时就闻到的浓重血腥味，还有匆匆推开门看到的倒在地上的妻子那一刻的心脏骤停，伏黑甚尔又觉得自己重新耐下了性子。 “总之，我是来感谢你的。我的妻子对我来说很重要，是你救了她对吧，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很感谢你。”男人慢吞吞的、不熟练地说着感谢的话，“感恩这种东西我还是会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就好，找东西也好打倒坏人也好，我都还挺擅长的。” 绫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请你帮忙找找我的茧”了，但想想人类的贪婪和茧的特殊，她就咬住嘴唇，拼命止住自己内心软弱的欲望。 人类是不可信的。 人类是贪婪的。 她已经让她的茧处于一个未知的状况了，不能再引来危机了。 挣扎许久之后。 “……请离开。” 女孩子用快要哭了的声音强作镇定地回答。 “请离开吧，很抱歉之前用那种语气对您说话，但我真的不需要帮忙。” “您太高了，我很害怕，所以，请您离开，远离我吧。” 借口都那么拙劣。 伏黑甚尔沉默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挠挠头道：“行吧。” 然后慢悠悠离开了。 等绫转身，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瘫软着身体靠在凹凸不平的墙上。 她没有哭，哭是很软弱的行为。 只是洞顶渗下的雨水递到了她的眼睛里，再顺着脸颊滑下，嘀嗒嘀嗒。 “昨天一定下了一场大雨。” 绫这么想着。 …… “那孩子是这么说的吗？” 伏黑留美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那雨一定很大了。” 伏黑甚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安静地等待着妻子的选择。 而留美子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从玄关放伞的地方抽出两把伞，心平气和地笑着回头：“既然雨这么大，不打伞可不行。那孩子出去没带伞吧——甚尔，我们去送伞吧。” “给她挡一下雨嘛。” 第4章 群马山多了一位人类常客。 她有一头乌黑的中短发，总是挂着比五月微风还要温柔的笑容，眼睛比山涧溪水还要干净。 绫认出这就是那个即使摔倒也要举起孩子的人类女性。 但即使如此，出于种种顾虑，每次见到对方，也都是躲在树后，也不搭话、也不回答，每次都是这样。 幸而对方似乎丝毫不介意。 每个月总有几次，铺一块野餐布，放上一些小零食，泡两杯茶，然后撑开一把透明的伞放在一边，那个自称伏黑留美子的女人就这么斜坐着对空气絮絮叨叨些很日常的小事。 丈夫的衣服最难洗啦，孩子很喜欢晒太阳，窗台的花开的很好看，阳台上的挂着的衣服飘起来像是要飞到遥远的天空之上……以及，希望明天不要下雨。 说的差不多，茶温了之后，绫正好入口时，女人就会施施然起身，从带来的野餐篮里拿出一个小礼物。 也许是一本书，也许是一支漂亮的笔，也许是一朵花。还有一次，绫收到了一个手工做的海胆胸针。 “是我儿子哦，”女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我家的惠，头发跟我一模一样呢，还要更炸一点，像是个小海胆，很可爱的。幸好他发质遗传的是他爸爸，很柔顺哦。” -- 第7页 “惠其实和绫有点像哦，要是你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留美子这么感慨着，绫的视线却忍不住看向了她的头发——的确很炸，而且几乎不怎么去打理，一点也不像书中的女人，现实中也见不到多少她那样的人类女性，完全不打扮。 但绫没说的是，其实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看。那个海胆胸针，她也觉得挺可爱的。以至于她下意识就觉得那个名叫惠的孩子也一定很可爱。 只是蓼丸昭夫给她买的都是裙子，不好别，就一直收了起来。 虽然不会和对方搭话，但在留美子的坚持之下，绫也会在对方离开之后，按照对方的请求，吃掉剩下的小点心，再认认真真将东西收拾好，等待伏黑甚尔收回，才将礼物带回家，她再慢慢想回礼——她才不会占人便宜。 而伏黑留美子也会欣然接受她的礼物，然后很捧场地表达出欣喜。 绫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只是这个感觉的确很新奇，让她有些在意……不过，也只有一点点在意而已。 所以……好像快到了伏黑留美子要来的日子。 蓼丸绫擦了擦脸颊的汗，爬上树眺望远处，看看还有哪里没有找过的时候，顺便看了眼上山的入口。 ……没有人。 不过刚刚才收了人家的便当，按理说今天也的确不会来了。 蓼丸绫的动作迟缓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将这件事丢在脑后，继续开始自己的寻找。 只要能找到茧…… * “那个男人又来了吗？” 蓼丸绫皱起眉，摸了摸还只会只言片语的怪物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询问：“他去哪了？” 怪物指了一个方向，比划了两下。 是一处山泉。 因为那里的泉水有着神奇的治愈功能，还能清除一些简单的毒素，不少怪物和动物都喜欢去那里治疗伤口。蓼丸绫也经常会使用那里的泉水，糊弄走路人。 “是又受伤吗……”明明上午看着还好好的。 想起之前见到的奄奄一息、大半个身体都没有的伏黑甚尔，蓼丸绫沉默了一下，还是打算去看看。 但还没走几步，她耳尖地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蓼丸绫眼疾手快地躲到了树后，示意怪物安静下来，悄悄地隐匿着身形观察。 在一片簌簌声中，蓼丸绫静静观察着，却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脑袋突然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是个人类小孩。 不知为何，他一直低着头弄着什么，被一片绿色簇拥着的乌黑脑袋动来动去，像是一只海胆在海藻里飘来飘去，慢吞吞软乎乎的。 ……好可爱。 并不喜欢可爱又软乎乎类型的衣服的蓼丸绫，出乎意料地觉得有点点心动。 不知为何，她有种直觉，她应该认识这孩子。 蓼丸绫眨了眨眸子，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踩中一根小树枝。 声音不算大，但是那个小孩却一下就抬起了头，秀气的眉蹙了起来，软乎乎的包子脸上满是警惕。 于是蓼丸绫恰好对上了一双深蓝色干净透明的眼睛，哗的一下，宛如沉入了深海之中，风声变成了水声，叶子的簌簌声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吐泡泡声，轻飘飘的衣服正好浮起来，飘啊飘。 好熟悉。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蓼丸绫一下子忘记了逃跑或者隐藏身形，甚至下意识向前一步。 等到完全暴露在人眼前，她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表情瞬间绷起来，语气也重新变得冷淡：“还算细心，你，叫什么名字？” 小海胆……发型像个小海胆的小男孩眼里的警惕消失，顿了下，才轻轻道：“伏黑。” 这个熟悉的姓氏让蓼丸绫一下意识到：“惠？” 伏黑惠的表情有些惊讶：“你知道我？” 真的是惠。 这就是惠。 蓼丸绫觉得有点神奇，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些：“我认识你父母，留美子经常谈起你……你的名字很好听。” 说着，她抿了抿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充，或者说强调道：“我的名字是绫。” 听到自己妈妈的名字，伏黑惠稍微安心了一点。 但听到对方的夸奖，他又有些意外和别扭，怔愣一会才开口：“你的父母呢？……或者朋友？你也跟他们走散了吗？” 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夸奖，蓼丸绫有些微妙的失落，但对方这么一说，她就就明白他的处境了：“你跟伏黑甚尔走散了？” “……是的。” 伏黑惠不情不愿地回答，终究还是给伏黑甚尔留了几分面子。 蓼丸绫就很直接了，撇撇嘴道：“那家伙肯定是直接把你留下，然后自顾自去了别的地方吧。” 伏黑惠睁圆眼睛，一下子就确认对方绝对和父母可以称之为熟人了。 看了他的表情，蓼丸绫就知道是这样。 她叹了口气，感慨于那个男人的不靠谱，又无意识松了一口气。 没出大事就好。 “我知道他在哪，”蓼丸绫干脆道，指了一个方向，“从这里往前绕，走到一颗很大很大的树面前，左转，会有一排灯笼草，顺着那个方向走四百米，会有一条小溪……” 她说到一半，看着伏黑惠茫然的表情，于是放缓语速，重复说了两遍，伏黑惠才听懂了大半。 -- 第8页 虽然还是有点不明白什么灯笼草之类的是什么，但伏黑惠也不想麻烦对方再说第三遍，于是点了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但仍然没有动。 蓼丸绫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你，卡住了？” 小海胆上下晃了晃。 蓼丸绫眨眨眼，干脆问：“需要帮忙吗？” 看着女孩子平静的眼神，小海胆白白的脸颊透出些绯色，像是被煮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连忙解释道：“这是妈妈给我织的毛衣，我不想弄坏。” 蓼丸绫扒开树叶看了看，发现是有一根细细的树枝戳进了毛衣里，不看着拆的确会把线勾出来。 普通的人类小孩，这个时候不是都会直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了再说吗？他居然注意到这点，还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拆。 蓼丸绫对这个人类小孩瞬间高看了几分：“你这样的性格，还挺不错的。” 伏黑惠歪歪头：“嗯？” “没什么……好了。” 蓼丸绫拍拍手，拉他往外走了两步，伏黑惠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毛衣，眼睛亮了亮：“谢谢你，绫姐。” 绫姐？ 这个称呼还挺新鲜的。 蓼丸绫抱着手臂，点了几下手背，才冷不丁问：“你知道灯笼草是什么吗？” 伏黑惠：“……灯笼一样的草？” “山根子呢？” “……像树根一样的吧。” “水芭蕉呢？” “……好像记得，是一种花！” 蓼丸绫定定看了他两眼，等到伏黑惠有些无措地后退一步，才叹了口气。 “不知道就坦率说出来，这种东西不懂又没有什么丢脸的。无论是谁，都不是全能全知的吧。” 蓼丸绫轻轻说了两句之后，看了看天空，估摸着时间，就知道今天的计划泡汤了。 她也不着急了，于是问道：“你来过这座山吗？” 伏黑惠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过去吧。” 想着伏黑留美子的照顾，蓼丸绫很快作出决定，到时候就算伏黑甚尔突然换了个位置，她也能通过怪物知道。 这座山动物和怪物都很多，惠这样的人类小孩，没有人陪伴确实不行。 她刚刚有些鲁莽了。 听到绫的话，伏黑惠先是有些高兴，但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绫姐刚刚是在找东西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蓼丸绫是真的惊讶了：“你真的好细心啊……不过我已经找很久了，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你的事比较重要，我先带你去。” “走吧。” 她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道。 “山路不好走，你第一次来，可能会摔跤，再卡到也不好，我牵着你。” 伏黑惠愣了一下，想想衣服，还是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 第5章 忽然一阵山风自上往下吹过来，将头发和袖口吹得鼓起的时候，伏黑惠才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他半闭着眼睛，发丝在脸颊上滑来滑去，弄得他有些痒，于是下意识抓住想往后撩，然后才忽然一个激灵——他的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等猛烈的风过去，他有些狼狈又茫然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满目粉色。 而头发的主人居然一脸发呆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目光稍微有点过于鲜活，和女孩一直以来的气质截然不符，让伏黑惠本来想后退的步伐止住，反而认认真真地松开手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深蓝色的、明亮如天空之镜的眼睛再度照向了她。 仿佛跨越时光和空间、跨越种族的命运。 “……没事。” 蓼丸绫难得的出了回神才摇摇头回复。 “我们继续走吧。” 山上因为密布的植被，绝大部分地面都被笼罩在阴影中，因此温度也不高，比山下空气要凉的多。刚刚的那阵风更是放大了体感中冷的一部分。 伏黑惠后知后觉这是在山上。 传说中野兽蛰伏、怪物丛出，还有善恶未定的神明存在的山上——虽然他根本不信后者，但是有野兽出没他还是相信的，毕竟都出报道了。 虽然锦糸乡带了乡字，但在伏黑惠生活在这里的短短的五年间，目前为止所处的环境，全都是现代化的城市，虽然说不上先进，但也绝对与乡下无关。 这样就导致他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个城市男孩，现不现代化另说，但是和山上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有隔阂的。并非歧视，更类似于对自然的敬畏，在明确自己在山上之后，迟来的慌张终于袭击了小少年。 “……绫姐，我们会遇见野兽吗？” 表情并不丰富的小男孩这么轻轻拉扯着她提问时，蓼丸绫并没有第一时间领悟到对方的害怕。 她没有多少和人类小孩相处的经验，更多的套用了他的父母对自己的态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回复：“应该不会，这里的动物都很有灵性，一般都会避开人类的。更何况我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无论是其他的实验品怪物还是一般的野兽，对她的态度都隐隐带了些近似于敬畏她的意思在。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必须情况，山上的野兽是不会出现在她在的区域的。 -- 第9页 尽管蓼丸绫这么回答了，但也变相听出这里的确是存在野兽的事实的伏黑惠反而更紧张了。 虽然蓼丸绫比他高出一截，但是那轻飘飘的外表和可爱的脸蛋完全无法让他感觉多少安全感，反而有种需要保护的人数增加一的这种微妙的感觉。 伏黑惠感觉肩上的压力更重了。 感觉到小孩子握住的手稍微握紧之后，蓼丸绫侧目，就对上一双闪着坚定的光芒的眼睛，但偏生眼睛的主人又实在稚嫩，这就仿佛小孩子许下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坚定和天真感，让蓼丸绫既觉得好笑，又有些不解。 她并不算一个非常细心或者聪明的人，只是要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许多。 等到意识到牵着的小男孩在害怕时，他们已经走出不算短的一段路了。 他没有上过山哦。 他是人类小孩哦。 这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蓼丸绫的脑子里时，她就开始想该怎么安抚对方了。 毕竟小孩子一直保持着紧张状态，很容易留下阴影，甚至影响成长。 她可不想让留美子的孩子因为她留下阴影。 良好的记忆力让她很快找到了话题：“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绫……？” 伏黑惠对这个话题感到很莫名其妙，但还是好好回答了。 “对，绫，很好听吧？”稍微年长几岁的女孩子落落大方地炫耀出来，唇角甚至微微往上扬了几个弧度，“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我一直都很喜欢呢。” 伏黑惠沉默了下，随后道：“是很好听。” 蓼丸绫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于是状似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惠，恩惠的惠，是冬至的恩惠呢。” 伏黑惠有点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生于冬至的吗，‘冬至’和‘甚尔’，不是一样的发音吗？”蓼丸绫细细给他解释，“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正好下了一场很漂亮的雪呢。” 是这样的吗？ 对于自己有记忆前的事情实在是一片空白的伏黑惠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呆呆地回答：“……我是冬至出生的啊？” “是哦，”蓼丸绫还记得书上写的，“冬至是太阳最低，白天最短的一天呢，却并不冷。但冬至之后，温度就会变得很冷了。” “所以，要好好珍惜冬至呢。” 蓼丸绫如是下了结论之后，伏黑惠反而露出别扭的神情。 小少年表达出了对自己父亲的不满，嘟囔道：“冬至（甚尔）明明一点也不好，还把我一个人丢下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蓼丸绫倒是觉得，有可能是因为她在所以对方才放心。但是这种理由，她才不会说出来帮对方辩解。 “甚尔的确不好，但是冬至还是好的嘛，”她附和着伏黑惠道，温和地道，“而且不管冬至好不好，‘惠’总是好的，被冠名为恩惠的孩子，一想起来不是就能感受到父母的爱与喜悦吗？惠的同学一定很羡慕惠吧。” 对伏黑惠她真的花了太多的耐心和温和了。 蓼丸绫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表现。 “才不会！……”说到这个伏黑惠就不免升起些不满，但在蓼丸绫刚刚的解释下，又只剩下些委屈和不解，“明明只有女孩子才会是这个‘惠’，因为这个名字，我已经被同学笑了很多次了。说什么，我爸爸根本不关心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性别……” 蓼丸绫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同情，只是旁观似的询问：“那么，你要为了那些不懂名字的含义的同学的笑，而跟着讨厌这个带着父母爱意的名字吗？” 面对着那双瑰丽的、宛如宝石一般通透而美丽的紫红瞳眸，伏黑惠忽然有些紧张，但在某种类似于虚张声势的情绪的支撑下，他故作冷淡地回答： “……我不讨厌这个名字。” 蓼丸绫很快地弯了下眸子，笑容一闪而逝，又颔首：“我也很喜欢。” 喜欢母亲送给她的名字。 敏锐地捕捉到那一抹笑容的伏黑惠有一瞬间看呆了，脱口而出道：“绫姐……你一定很爱自己的父母吧。” “……”蓼丸绫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道，“我的母亲对我来说很重要，仅此而已。” 以“仅此而已”结束了这个话题，蓼丸绫自觉已经安慰的差不多了，就道：“我们继续走吧，万一伏黑甚尔走掉了就不好找了。” “哦、哦……” nbs p;伏黑惠怔愣着，然后乖乖地跟着上去了。 他不是很懂刚刚一瞬间对方的情绪变化，只觉得似乎让对方有点不高兴了。 小孩子并不是不懂看人脸色，相反，很多小孩子几个月大就会看人脸色了，只是他们不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反应……虽然有些大人也不擅长。 伏黑惠现在就处于这种懵懂又茫然的状态。 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山上了，完完全全放在了牵着自己手的女孩子身上。 她看起来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她的脸上并没什么情绪，所以伏黑惠压根分辨不出来她生没生气。但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伏黑惠又觉得她可能是有一点生气的。 因为胡思乱想了一堆，伏黑惠并没有注意到前面脚下的土堆，被绊倒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懊恼地想要把手松开以免连累陌生人。 -- 第10页 但不巧，蓼丸绫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察觉到牵着的小孩要摔倒时，蓼丸绫惊讶之余，又有些庆幸自己牵住了对方。手上一用力，一边后退，一边将小孩往自己怀里带，借着后退的缓冲，成功抱稳了要摔倒的小孩。 一百分。 轻轻松松地抱着伏黑惠，蓼丸绫面上沉稳，实际上却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低下眸问：“没事吧？” 伏黑惠只觉得自己撞进一个轻飘飘的怀抱，明明很柔软却会让人觉得十分安心，温暖的像是一瞬间掉进被太阳公公晒得暖烘烘的云朵里面。 蓼丸绫握着他的手的力气稍微加大，不赞同注视着道：“所以我说牵着手很重要，对吧，不能松开的。” “……嗯。” 小海胆局促地低着头应道。 感觉到他乖乖地松开了手心，不再抵抗，蓼丸绫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能交流。 她又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边走边恍若不经意地问：“刚刚怎么发呆了？你不是很细心吗？” 伏黑惠：“……” 蓼丸绫微微侧目，语气倒很平静：“不想说吗？” 伏黑惠稍稍停顿了一下，蓼丸绫也跟着他停下，静静看着他。 小海胆磨蹭了两下，又往她靠近了一步，然后慢慢抬起头：“绫姐，你生气了吗？刚刚……” “没——”蓼丸绫还以为他说摔倒的事，当即否定，然后才忽然明白过来。 这次她认真想了想才回答。 “没生气。”她再次说，“只是不方便回答而已，我生气不是这种表现。” 伏黑惠好奇地问了一下：“那……你生气是什么表现？” 蓼丸绫诚恳地开口：“头发会倒竖起来，眼神会变得很凶，会恶狠狠坑人，会直接开口骂……大概如此。” 说的跟动画里一样。 丝毫意识到这些话的重要性的伏黑惠扑哧地笑了下，以为她在逗自己，然后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刚刚是我误会了……” 他这么说了，蓼丸绫却只想叹气。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捏捏他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因为力度过轻以至于会让人以为是在按压，认真地、无奈地调侃道：“我啊，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一般都很直接的，尤其是对你——超级细心的惠先生。” 伏黑惠：“……嗯。” 小海胆又脸红啦。 第6章 伏黑惠肚子饿了。 但是“超级细心的惠先生”注意到，这边是没有小卖部，而且绫姐姐身上任何吃的——毕竟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口袋还牵着他。 所以伏黑惠有些纠结。 伏黑甚尔把他接回家的时候，没有和妈妈一样给他手工小零食——即使伏黑惠小朋友很确定自己闻到了他身上有桃酥的味道，也没有带他去家庭餐厅，更没有带他回家。 他肚子空空的，在山上等了一会儿，又找了一会儿，现在还跟着陌生的姐姐走了一会儿，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所以肚子很快就饿了。 “也许对这一带很熟悉的绫姐会有办法找到吃的”和“但如果她也没办法自己这么说只会增加对方的困扰吧”两个念头在细心又不爱麻烦人的小朋友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最后，出于某种无法直说的不好意思，伏黑惠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忍耐着，然后在心底许愿能快点找到伏黑甚尔——他那里绝对还有桃酥！ 但他没能坚持多久，肚子咕咕咕的叫声，暴露了他现在的状态。 走在稍前一步的蓼丸绫再度侧目，十分直接、毫不留情地点破了刚刚伏黑惠纠结了那么久的小心思：“你肚子饿了？” 伏黑惠小朋友：“……啊。” 他还想要顽强抵抗那么一下，没有直接承认，但是很快，肚子不受控制地响声完全背叛了他。 蓼丸绫一点也不在乎他微妙的心思，只是有些苦恼地看了周围一圈。 虽然她的外表和生长周期都与普通的人类女孩别无二致，但关于进食这种事，她倒没有正常人类需求那么重。毕竟怪物虽然可以和人类吃一样的东西，但也能吃人类不能吃到的东西。 ……总之，也就是说一两顿不吃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况且，她中午还吃过了留美子特意给她准备的便当。 “这里是有一些果子……” 蓼丸绫还记得地方。 她让伏黑惠稍等，自己飞快地跑进一边的树林，去摘了满满当当一裙子果子。 裙子也就这种时候还算方便了。 底下还穿着短裤的蓼丸绫满意地想，顺便找了个小溪流，将洗过了的果子放在刚刚采的几片大叶子上，这才招呼着伏黑惠过来。 “都可以吃吗？”伏黑惠眼睛一亮，感觉语气都欢快了些，但还是问了句。 他本意是问蓼丸绫要不要吃，但蓼丸绫却以为他在问果子本身能不能吃。 “不错嘛。”蓼丸绫赞许地看了眼他，拿起一个果子轻轻咬了一口，感觉没什么问题，才给伏黑惠，“你吃这个。” 伏黑惠倒是毫无怨言地快速吃了——他是真的饿了。哪怕只有一个，也能抵消一定饥饿感。 结果刚刚吃完，面前又是一个被吃了一口的不太清楚是什么的果子。伏黑惠犹豫了下，又慢吞吞吃掉了一个。 他一边吃，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观察，再发现蓼丸绫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然后静静等待了一小会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之后，伏黑惠却轻轻皱了皱眉。 -- 第11页 等蓼丸绫再要递给他的时候，他却飞快拿起一个旁边的果子，学着她轻轻咬了一口，感觉没什么问题，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有些莫名耳热地递给睁大眼睛的绫：“你也吃。” 蓼丸绫：“……” 她既无奈、又觉得对方看起来平静结果耳朵都红了的样子实在可爱——就像是在大人面前逞威风压不住小骄傲的小孩一样，偏偏又对此哑口无言，只能避开不答，一边平静道谢一边吃掉伏黑惠为她“试毒”的果子。 结果就见小海胆眼睛微亮，加快了吃果子的速度，头发摆动的频率都要快了几分，匆匆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继续“试毒”。 蓼丸绫思考了下，慢悠悠问道：“你吃饱了吗？” 果子只有小孩手掌那么大，吃了三个也差不多该饱了。伏黑惠伸出的手一顿，不情不愿地挣扎着：“……绫姐呢？就吃了一个。” “我不饿啊。”蓼丸绫无辜地回答。 伏黑惠：“……” 是哦。 蓼丸绫自然的回答和反应，让伏黑惠后知后觉犹豫起来，脑袋里有点复杂。 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绫姐可能并不是为了“试毒”才先吃一口给他——事实上哪里还会有人用自己试毒，可能只是想试试酸不酸、能不能入口之类的。 那么他做的，在她看来是不是有点可笑呢？ 他挫败地收回手手，想要拉一拉毛衣的领子，却被女孩轻轻捏住指尖。 两人指尖都或多或少沾到了些黏糊糊的水果汁液，接触起来有些难受，因此蓼丸绫的动作很小心，伏黑惠却莫名安心下来，刚刚的思绪一扫而空，转而是她之前调侃的那句“我很直接的”在耳边响起。 嗯，绫姐肯定没那么想。 伏黑惠突然就笃定了。 “先洗个手，”完全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的蓼丸绫牵着他来到河边后，洗了个手之后，才侧身示意他过来，“河边有点湿，注意脚底。” 伏黑惠搓搓指尖，蹲下身正准备将手伸进水里，却见平静清澈的水面上，隐隐可见一双瑰丽的紫红色瞳眸静静注视着他的样子，仿佛只见得到他似的。 伏黑惠忽的不自在了，但又有一瞬完全不愿把手伸进去破坏水面。直到蓼丸绫随口问怎么了，他才匆匆伸进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等他洗好了，蓼丸绫把剩下的果子放在了树下认真摆好。 “这样不会烂吗？”伏黑惠随口问道。 蓼丸绫摇摇头：“放这里就好。” 会有……怪物来吃的。 毕竟是森林里。 伏黑惠很快就接受了，小步走到蓼丸绫身边，主动问：“继续走吗？” 蓼丸绫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两个小孩的手上都还带着些湿意，但触碰的皮肤不一会儿就温暖了起来。 隐约还能从指尖感受到胸腔的跳动频率。 第7章 随着两人向山的深处的行进，森林也愈发葱郁，大片大片浓郁的荫凉仿佛要遮天蔽日一样，抬眸望去，只能若隐若现地见到些日光，然后就是厚重的山色。 伏黑惠打了个哆嗦。 山路越来越不好走了。 前方的路不再平坦，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才是常态，与其说是走路，倒不如说是爬山。如果不是绫姐牵着他，就算没有摔跤，他也会被肆意生长的树丛伸出来的枝丫绊倒划伤吧。 看着身前那一抹轻灵的粉白色，伏黑惠忍不住微微收了收手心。 刚刚，十分突兀的，“如果被她丢下他可能就会在这座山上死去”的这种心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的同时，又生出些惶惶之心。 明明不想去想，但大脑却屡屡不听话，自动生成了他被她丢下、被野兽袭击，甚至是饿死渴死中毒等画面，让伏黑惠十分不安。 ……不想被抛下。 男孩惴惴不安地无意识想着。 蓼丸绫什么时候站住了他居然都没发现，还傻傻地撞了上去。 伏黑惠抿了下唇，窘迫地飞快开口：“抱歉！……那个，怎么了吗？” 蓼丸绫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感慨某个家伙太不靠谱。” 虽然没有伏黑惠那么细心，但她又不是眼瞎。 身边的小孩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写着“害怕”两个字，偏偏还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故意保持沉默，她怎么看不出来。 对生命来说，未知本来就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恐惧，也许有些小孩天不怕地不怕，但惠显然不是那样。 他细心又乖巧，第一次来这里，还可能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自己刚刚还跟他说山里有野兽，身边又没有靠谱的大人，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蓼丸绫对自己的外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根本不可能给小孩安全感。 所以说！伏黑甚尔也真是的，第一次带孩子进山，也不让人熟悉熟悉就把人丢下，完全不靠谱啊！留美子的眼光真的不行！ 蓼丸绫一手叉腰嘀嘀咕咕抱怨一堆后，无可奈何地深吸一口气：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风。” “水芭蕉开在……”* 并不熟练的歌声在空气中轻轻响起来，女孩稚嫩的嗓音里，透过风的气息，传达着一种独特的、温柔的安抚。 -- 第12页 伏黑惠静静地听着，注意力全在女孩身上了，之前被侵入性思维影响的大脑，此刻响起的只有歌谣。 等到歌声停止，女孩的声音仍没有停下：“那是我母亲在我小时候经常给我唱的。” “很好听，”伏黑惠由衷道，“是什么歌？” “好像是《北国之春》……”蓼丸绫撩着裙子跨过一个土堆，然后手上一拉，把伏黑惠也带了过来，边走边解释，“只不过母亲应该也是听来的，不太清楚作词，很多歌词都改编过了。” 伏黑惠随口道：“像是在表达思念着某人。” “……嗯。” 蓼丸绫应完就安静了。 过了十几秒，她才补充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伏黑惠垂下眼睛，应了一声：“……嗯。” 又忽然见她停下，细细的指尖指着一片空旷的长汀问道：“你喜欢萤火虫吗？” 他后知后觉是在问自己：“喜欢？” “我也挺喜欢的，”蓼丸绫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画，画出一条很长的线，“那么大一片，到了晚上，萤火虫会凑在一起，发出很漂亮的光，照亮整个空间。” 伏黑惠眨眨眼睛，长长的下睫毛投下些阴影。蓼丸绫还以为蹭上了灰，用指腹随手擦了下，没擦干净，凑近了看才看清。 “好厉害！” 蓼丸绫真心实意赞叹了句：“这也太长了，长大一定很漂亮吧！” 伏黑惠：“……？” 这么一打岔，他倒是忘了其他，专心致志跟着她走了。 蓼丸绫反倒不专心走了，而是边走边跟他讲：“现在天还比较早，如果晚一点我们可以去高地看日落，到时候还有夜风吹上来——啊，不冷的，上面的石头上会有余热，躺上去很舒服的。” 伏黑惠立刻就能想象出小小一团的粉白色身影，蜷缩在大大的石头上安睡的样子，天空是燃烧的油画，大概是赭红色，夜风会是紫罗兰一样温柔。 他大概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能立刻想象出如此多的色彩，如果美术老师能看到他的脑海中的画面，绝对会兴高采烈地给他小红花。 走到一片天然的小石墙边时，蓼丸绫扶着崎岖的石壁往下望，似乎是想起什么笑了下：“到了晚上，这里能看的很清楚哦。” 是潭水。 她表情还是平静的，语气却像是炫耀一样上扬道：“猴子捞月听说过吗？但要是这里的猴子，连碰一下潭水里藏着的月亮都不舍得呢。” 伏黑惠感慨了一声，也跟着往下望，却被揽住肩膀。 蓼丸绫解释道：“这里很高的，下次等到了晚上，我带你去下面看看。” 下次啊。 伏黑惠乖乖点点头，主动远离了两步。 蓼丸绫偶然将他的眸子收入眼底，忽的想起什么，到处望了望，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要是晚上……” 伏黑惠配合地问：“晚上怎么了吗？” “晚上可以找到一种蓝色的不知名花哦，是墨蓝色，花瓣在晚上会发光，莹莹浮在半空，像是在深海中。”蓼丸绫的眼睛里不自觉带了些憧憬，“你见过海吗？” 伏黑惠嗫嚅着嘴唇，轻轻道：“水族馆倒是去过。海的话，望见过几次……” “水族馆？” 蓼丸绫有些好奇：“会有会发光的生物吗？就是那种飘来飘去的。” “发光水母吧……”伏黑惠绞尽脑汁地想，一时间竟然想不太起来。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蓼丸绫轻轻感慨了一声，但又有些不服输似的说，“但在夜晚发光的蓝色花，也相当有意思对吧？我翻了好多书都没找到这是什么呢。” “很漂亮的！” 女孩再次强调一遍。 伏黑惠被她的眼睛一看，就不知为何能想象出她话语中的色彩。 温柔的、安静的、燃烧的、动人的。 这就是她眼里的世界。 这就是山上。 伏黑惠仅存的一丝丝恐惧彻底消失了，转而替代的，是想象中绚烂又安静的画面，从日出到日落，从天空到潭底。 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这座山了。 虽然仍然顶着厚重的、几乎要遮天蔽日的荫凉，但偶尔也能看见些稀碎的金子似的光斑滴在叶片上，投影在脚下。 风很冷，但是牵着他的手却很暖。 只要靠近，就能感受到温暖而明亮的气息，连同心情也会活跃起来。 其实也挺好的。 他这么想。 下次再来的时候，要去看看夜晚。也许可以和绫姐一起去等日落，捉萤火虫，看潭底月，也可以一起去找那个很漂亮的不知名的花朵，绫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伏黑惠的表情越来越放松，动作都轻快了很多。一直悄悄关注着的蓼丸绫也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角。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像是婴儿尖细的哭声似的怪叫忽然响起。 第8章 因为对群马山上有野兽的事情早有耳闻，刚刚也经过蓼丸绫确定了，伏黑惠倒是没被吓到，只是下意识把蓼丸绫挡在身后，谨慎地观察了一圈，没看到什么风吹草动才放下心来。 但蓼丸绫却僵住了，低头看了下影子，有些失态地喃喃道：“怎么会这么早？！” 伏黑惠不解：“什么这么早？” -- 第13页 蓼丸绫深深看了眼他，突然后退了一步，原本牵了一路的手像是断了的弦一样放开，原本缓和的、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神情迅速褪去，转而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无神。 “我要走了。” 连嗓音都变得没什么情感。 那双瑰丽的紫红宝石瞳更是失去光彩。 伏黑惠只觉得一阵心慌：“……但是、我们还没有到！” “现在只要沿着这个方向直走一会儿就到了……”蓼丸绫顿了下，“你等一下。” 她飞快地钻进树丛里，吹了声口哨。等了一会儿，一只怪物突然出现，蹲在她面前咿唔比划了几下。 “伏黑甚尔还在？但是旁边有其他人？不止一个……”蓼丸绫虽然困惑，但也无暇思考那么多，拍了拍怪物的头，轻声道，“拜托你了，帮我保护好那个人类男孩，注意不要被他发现，他很细心的。” 怪物蹭蹭她的手心，点点头。 蓼丸绫再回来的时候，伏黑惠站得笔直，手却攥得紧紧的，跟她走之前一模一样，一步都没动过。 见到她之后，他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绫姐！” 蓼丸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最后，她还是垂着头，语气平静地解释：“我的叔叔来接我了，我得回家，不然会被骂。伏黑甚尔就在前面，你朝这个方向直走就行，不会有事的。” 那个声音就是暗号。 她要是不回去，蓼丸昭夫就可能对她的“茧”实施暴行。 蓼丸绫必须回去。 “绫姐？” “绫姐……” “伏黑甚尔虽然不靠谱，但还是很厉害的，他应该能感觉到你在这里，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怕，叫他的名字就好。” “绫姐，你……” 蓼丸绫自觉都说完了，侧身看了眼伏黑甚尔在的方向，就转身准备离开。 但没走出几步，她的手就被啪的一下拽住。 蓼丸绫侧目，伏黑惠微微喘着气，纯澈的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语气困惑。 “绫姐，你在害怕吗？” “……” * “绫姐，你在害怕吗？” 伏黑惠说出这句话之后，蓼丸绫是愣了一瞬的。 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便想也不想甩开了他的手，生硬地、冷漠地道：“我害怕什么！？”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却让伏黑惠感到更困惑了：“绫姐，你是……在骗我吗？” 对上那双几乎是在写着“你怎么会骗我”的单纯双眸，蓼丸绫一下子语塞了。 “我，真的……不怕。”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蓼丸绫感觉自己在拼命挤快要用完的牙膏，最后说出来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更别提说服眼前的人类小孩了。 “……” 伏黑惠只是问：“绫姐，你在害怕什么？” 蓼丸绫跟他对视了一小会儿，才被打败似的颤着叹了口气，捂住脸，小腿紧绷，冷静了十几秒钟才将手挪开，露出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我没必要害怕。” “来接我的人是我的叔叔，一个将我视若珍宝，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他很重视我，我怎么会害怕呢？” 她反问着。 这话的确是真的。 伏黑惠却仍然不解：“那绫姐你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我不知道我露出了哪样的表情，”蓼丸绫毫不犹豫回答，“但我们俩之间肯定有误解，我得快点回家了，不然我叔叔会担心我，惠，你也快点去找伏黑甚尔。” 伏黑惠还想说什么，蓼丸绫摸了摸他的头发，微微低下视线，轻声道：“听话。” 她的语气很温和，也很不容置疑。 伏黑惠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见他不再说话，蓼丸绫垂着眸，不带一丝犹豫地飞快往山下跑。 崎岖的山路对她来说宛如平地，远远望去，只能看见风中她向后飞舞的粉色发丝，像是一场风中短暂的樱花雨，最后全部落入河中，随水流去。 蓼丸绫来到了和蓼丸昭夫的约定的地点。 另一只熟悉又陌生的怪物已经在躁动不安地等待着了，见到她之后才终于平静下来，又仰天叫了一声，发出接到了的信号。 这也是蓼丸昭夫的实验失败品，但蓼丸绫并不熟悉。 为了防止其他怪物为她这个“妹妹”反水，蓼丸昭夫特意将一部分怪物紧紧看在身边，不给它们和蓼丸绫接触的机会，让它们只听命于自己。 这个就是其一，蓼丸绫认识，却不熟悉。 也不喜欢。 她故意在它面前磨磨蹭蹭往前走，让怪物不断地想催促她，时不时顶顶她的小腿，时不时推推她的背，但碍于蓼丸昭夫的命令，它又不敢伤害她，只能气急败坏地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叫。 蓼丸绫冷冷淡淡瞥它一眼，心情糟透了。 这种听命于蓼丸昭夫的怪物，总会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命运。 尽管看起来自己努力争取了许多权利，包括独自上山、出去玩，但是她的本质也不过是听命于蓼丸昭夫的一只怪物，被蓼丸昭夫威胁着、被他看做有价值的机器的怪物。 恶心透了。 明明都是那个人类一手制造出来的实验品，却在他的花言巧语的谎言下将他当成“父亲”，亲亲热热依偎在他身边、完全听命于他……这样的怪物，她讨厌到了极点。 -- 第14页 当然，她最讨厌的还是蓼丸昭夫！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蓼丸昭夫！！ 蓼丸绫紧攥着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仇恨和痛苦，拼命让自己不要变成那种因为一时冲动而行动的蠢货，眼前的一切却都变得那么模糊，只有愤怒清晰可见。 杀了他。 夺回“茧”。 为了他们报仇。 这样的声音不断蛊惑着她，诱惑着她展现出“怪物”的本质。 如果是往常，内心已经宛如一滩死水的蓼丸绫也许会宛如旁观者一样冷漠对待这道声音。 但是，或许是被什么纯净的、明亮的气息感染，她的情绪仿佛活了起来，愤怒好像火上添油，烧的极其旺盛。 想要…… 她想要杀了—— 密密麻麻的蛊惑在心底和耳畔响起，欢呼着、鼓励着、引导着她内心全部的负面情绪，耐心而温柔地诱惑着她做出决定。 蓼丸绫的脚步逐渐慢了。 她停了下来。 身后的怪物像是有机可趁，长叫一声就兴冲冲举起爪子，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却不知蓼丸绫同样举起了手。 眼神没有一丝亮光的，轻轻“啊”了一声。 “能帮我个忙吗？” 怪物洋洋得意地表情顿了一下，动作也被冰冻了似的凝滞。 蓼丸绫：“请你去……” 轻飘飘的话语没有落下，响起的，是更加愤惊慌、更加明亮的嗓音—— “绫姐！躲开！！！” 男孩的声音重重锤下，几乎是扑上来一样挡在了蓼丸绫的面前，然后推着她后退。 蓼丸绫的眼前出现一个愤怒的小海胆。 于是她像是掉进了海里。 她的世界安静下来了。 第9章 蓼丸绫有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在哪里。 她张了半天的口，灌了半天的冷风进肚子，才找回离家出走的喉咙和耳朵。 “……你来干吗？” 伏黑惠不可思议地指指怪物：“它都要打你了！” 蓼丸绫找回了理智，轻轻推开伏黑惠，挡在他面前，冷冷瞪了一眼怪物，警告似的作出了“蓼丸昭夫”的口型。 她是不抱期待的，完全不指望这个能被蓼丸昭夫骗过去的蠢货能有多少脑子，只是打算着如果对方还要继续动手，就拉着伏黑惠先跑再说。 结果令她意外的是，那个怪物犹豫了一下，居然安静了下来，左嗅嗅右看看，就是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 蓼丸绫眨眨眼睛，有些困惑。 而这个时候，伏黑惠比她更先做出反应——他拽住蓼丸绫的手腕，急切地转身催促着：“走啊绫姐！趁现在我们快逃！” 蓼丸绫踉跄一步，抬头注意到他慌乱焦急的神情，顿了一下，还是挣脱开了对方的手。 “我没事的，”她放轻声音，看着自己的脚尖道，“这是我叔叔养的‘宠物’，刚刚只是在催我回家——你看，这不是现在没动手了吗？” 怎么可能！ 伏黑惠忿忿回头，便和在一个脑袋上的十几双形状各异的眼睛对上，瞬间汗毛倒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小男孩脸色瞬间白了。 肩胛骨不自觉颤着，尚未凝聚的冷汗在后颈聚集，伏黑惠语气干涩：“绫姐，你说……这是宠物？” 能将这种怪物当成宠物的……伏黑惠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家庭，更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家庭里女孩是怎样生长的。 蓼丸绫仍然低头：“嗯。”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刚一路上绫姐表现出的“成熟”，也就情有可原了。 伏黑惠不情不愿地自我解释着。 他说服自己，飞快接受了蓼丸家会养怪物当成宠物的事实，并基于此慎重地想了一番，才抬眸凝视向另一双紫红色的眸子，认真地开口道：“姑且算是宠物吧……” 蓼丸绫还没松一口气，就听他又继续道： “那绫姐你，有想过离开吗？” 看着那双没有一丝开玩笑之意的深蓝瞳，蓼丸绫一时间哑口无言。 而伏黑惠还在单纯而固执地请求着：“绫姐，跟我走吧，你跟我父母关系很好对吧，那到我家也一定会受欢迎的。我妈妈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女儿，收养你也应该完全没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混……我爸他不愿意出钱，我也有零花钱的，全部省下来，加上我自己的零食，应该不会让绫姐饿着的。” 小男孩一笔一笔地算着自己的“财产”，天真地想象着自己努力省钱甚至赚钱的情景，白皙的脸颊上甚至透出些激动的红晕，眼里也燃起奋斗的火焰。 蓼丸绫就看着他当着满脸忌惮的可怖怪物构思着美好的未来，一下子竟然不知道他心大好还是过于天真。 但等到她注意到他过于快的语速和眨眼频率，还有仿佛不安于室反复屈伸比划的手指，才在电光火石间忽然恍然大悟，福至心灵地想起书上说的另一种可能性。 ……太过紧张害怕了吗？ 蓼丸绫偏头，瞥了眼对于人类而言的确过于丑陋的失败作怪物，也不自然地快速眨了几下眼。 的确很可怕。 但是—— “我也是哦。” 仿佛说出口就会被风吹散的声音自女孩的口中轻轻响起。 -- 第15页 不过她的神情也没有好多少。 伏黑惠的话戛然而止，顿了一会儿，仿佛疑惑似的开口：“绫姐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是人类，是怪物哦。” 蓼丸绫直白地注视着他。 蓼丸绫并不是人类。 这个世界除了存在人类，还存在怪物。只不过不同于传说故事中的怪物类型，这个世界的怪物与其说是一个异类的代名词，倒不如说是一类生物的总称。 就像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统称人类，怪物也只是许多种生物的统称。 蓼丸绫就是其中一个，由蜘蛛精和不知道什么怪物诞生出来的混血蜘蛛精。只不过不过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人类的血统，却并没有明显的怪物特征，外表和生长的周期都更类似于人类小女孩。 “只是外表不那么可怕而已。” 女孩子自顾自地走到怪物身边，手摸着对方的躯干，随随便便给自己下了定义，“本质上和你眼前的那个怪物是同一生物。” 伏黑惠喉咙发干，无意识吞了口唾沫：“……绫姐，你没有开玩笑吗？” 蓼丸绫笃定：“没有。” 伏黑惠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放弃似的垂下了手：“我知道了。” “那你可以走了……” 蓼丸绫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海胆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冲向怪物，触摸了对方的脸。 一直都踟躇着、仿佛忌惮着什么的怪物见一个小小的人类胆敢触碰自己，勃然大怒，挥手就将小海胆推开几米之外，一直撞到一棵树才算停下来。 蓼丸绫呼吸一滞，声音尖锐地响起： “你干什么？！” 匆匆警告了一句，她飞也似的跑到小海胆旁边，扶着他的肩膀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背后一大片擦伤，连毛衣都被擦破一片，里面的皮肤更是已经破了皮。 尽管还小，但蓼丸绫已经见过了无数种伤势，最可怕的半边身体都没有了，不过是这种伤势…… 在那一瞬间，粉发女孩的头发无风飞起，立刻变得很长很长，宛如海中的海藻飘动着，然后突然有生命了一样朝前伸出，严严实实包裹住小男孩的上半身才算停止生长。 “听说过商人手中能够编制内脏的治愈丝吗？” 蓼丸绫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树边的伏黑惠，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那不是传说，是我的产物，我就是传说中能治愈一切‘金丝’，区区这点伤势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你等一会儿就行了。” “那我走了——” 每次说到走都会被打断，这次也不例外。 蓼丸绫看着双手都缠满丝还固执地抬起抓住她的小男孩，心底不知从哪冒出的一股火气，重重地甩了下，却没甩丢，更加气急败坏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绫姐，你知道你刚刚是什么表情吗？” 低着头的小男孩心平气和地开口着，让蓼丸绫意外的同时一下子就想起了某个人类女性。 伏黑惠顿了片刻，缓缓地抬起头，露出坚定的、宛如哭泣一样的悲伤表情，缓缓道：“是这样——好像害怕着对方出什么事，所以故意假装冷淡安慰着自己——这样可怜的表情哦。” 他浑然不知自己到底说出了多么可怕的话，表情固执的要命，即使露出了微笑也是那样会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执拗之样。 “……你乱说什么！” 蓼丸绫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紊乱了，紧接着才是气，气的连眼泪都要落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你才是受伤了的可怜鬼！我是怪物，和那家伙一样丑陋的怪物！跟它一起回去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怎么就在你身上耽误了这么久——” 伏黑惠的手抓得更紧了，声音也提高一截：“但你不是不想跟它走吗！那就跟我走啊！” 他猛地提高的音量让蓼丸绫莫名其妙就开始升起一种强烈的委屈。 “你以为……我不想的吗……”她的眼泪唰地落下来，哽咽着、抽抽搭搭地断续开口，“但是……我的茧……我的妈妈……还在那家伙手里啊！”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撞入小男孩的怀里。 “我也，想走啊……” 第10章 刚刚一直牵着自己走、冷静地承担着守护者身份的女孩，忽然靠在自己被丝裹住的上半身上露出哭的样子，让伏黑惠的气势一下全都消失了。 “啊，那个，怎么……”他费力地、像是玩偶熊一样举起双臂拍拍她的背，无措地用仅剩下的细心询问着，“什么‘茧’？什么……妈妈？” 他还记得绫姐提起妈妈时，语气中溢满的爱与温柔。 蓼丸绫擦擦眼泪，双腿闭合，手环住膝盖，头仍然低靠在伏黑惠身上，让人看不清神色。 “你，应该知道锦糸乡的锦蜘蛛传说吧？”她的声音低低响着，“有人根据那个传说，欺骗利用我的母亲，企图让她诞下传说中能结成金丝的锦蜘蛛。” “一开始失败了很多次，出现了很多失败作怪物，就像我身后那家伙一样，山上的怪物传说，也基本上都是那种存在。直到我的诞生，才有了新的，能治愈一切的‘金丝’。” “虽然不是金色，但我的丝有着治愈的功能，也算是和金子一样珍贵了。”蓼丸绫自嘲了一声，头埋得更低，“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它的第一个用途，就是在我出生后，制造茧，修复受到了残酷对待、已经千疮百孔的母体——也就是我的母亲。” -- 第16页 伏黑惠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也就是说，你的茧——啊不是，绫姐的妈妈，被那个坏人藏起来了吗？” 蓼丸绫点点头，语气很落寞：“我只知道他将茧藏在了山上，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我找了很久，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甚至无法确认，蓼丸昭夫他是不是……” “我们一起找吧！”伏黑惠打断了她的话，艰难地用手捧起蓼丸绫的脸，认真地对视着她的眸子激动地道，“既然有了目标就好多了，我们一起找吧！总有办法的，总会找到的！” 手臂被丝缠着，他用力就有些不知轻重，蓼丸绫的脸被挤得变形，像是团子一样肉乎乎的，只有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清晰依旧，甚至越发清澈瑰丽，折射着美丽的、耀眼的光彩。 …… 还以为对方在安慰自己，蓼丸绫不自在地捏捏指尖，稍微有点羞赧：“我还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惠，手不方便可以放开我的。” 伏黑惠：“……嗯。” “总之，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已经找了好几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蓼丸绫吸了一口气，胡乱擦了一把脸，然后拍拍两颊，重新振作起来。 她用力回抱了一下伏黑惠，然后后退半步，起身，伸了个懒腰，脸颊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可以算是笑容的表情：“谢谢你安慰我，之后有空的话，陪我一起来找吧，我现在真的要回去了。茧还在那家伙手里呢，再不回去他会生气的。” 伏黑惠怔怔看着她，刚刚的悸动和欣喜等情感全都化为乌有。 这算什么呢？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王子的辛德瑞拉消失，无论怎么去寻找，都会迎来各种各样的阻碍；无论怎么思念，都无法在和她跳一支舞吗？ 到底谁才是可怜鬼啊。 “……绫姐，可以……” ……可以不要走吗？ 如果伏黑惠再成熟一点，也许他就知道要蛰伏准备、等待时机成熟一举救出自己的公主；如果他经历地再多一点，也许他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明白结果。 但现在的伏黑惠还只是个小孩，一个，刚刚自作英雄的小孩。 然后他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蓼丸绫回头：“嗯，怎么了？可以什么？” 伏黑惠沉默了下，扭过头请问：“下次，我怎样才可以找到你？” “哦，我就住在……” 蓼丸绫恍然，正打算告诉他她就住他隔壁的时候，天上忽然掉下来什么。 人类骨头咔嚓断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并随的还有扬起的大量灰尘，和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怪物的尖啸，仿佛很焦急似的围在掉下的物体旁边转来转去。 “发生咳咳……发生什么了？” 仿佛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它又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居然吐出些碎片的人言：“你！……爸爸！死！” 说着，就猛地朝着蓼丸绫冲过来。 “你发什么疯！” 蓼丸绫骂了声，第一反应是要躲，但立刻就想到自己身后的人，咬咬牙用手臂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提高声音道：“惠，起来！走！” 伏黑惠的确是起来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 费力地扶着树，冲到蓼丸绫面前，对着她，声音同样拔高：“你别想丢下我！” 已经被浇了一盆冷水了。 “别，” 看着比起自己而言过于巨大、正在冲过来的狂躁怪物，伏黑惠全身都在颤抖，从蓼丸绫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乌黑纤长的眼睫湿润而脆弱地颤动。 “……别再丢下我啊！” 强烈的绝望与愤怒在他的胸腔燃烧起来，一种更加横冲直撞的力量忽然挣开了丝的束缚，指引他弯曲手肘，合拢双手，来自血脉的力量感应到他的心情，引导着他召唤出改变之物。 他张开口—— “[玉犬]！！！” 从树缝间投下的点点阳光，随意地拖长了人影。 而在那其中，出现了两道黑影。 伴随着漫天挣开的破碎的丝，还有黑发小少年凛然的面容、燃烧的决心，笔直伸出的手，还有心脏跳动地已经完全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范畴的女孩的怔愣—— 十种影法术！ 黑白玉犬！登场！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的伏黑惠什么常识都抛开了，紧紧地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遵从本能地命令着：“玉犬！保护好绫姐！攻击前面那家伙！” 两只自阴影中诞生的玉犬嗷呜一声，忠心耿耿而默契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白色玉犬挡在主人面前，黑色玉犬则是毫不畏死地冲向了冲上来的怪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爪，身形不稳地后退几步后，又再次冲向前。 伏黑惠的手抖了一下。 但没有动。 蓼丸绫分明看到了他的心疼和不舍，但即使如此，他也一步都没有动，挡在她面前。 明明不算高大的背影，却在这种氛围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 蓼丸绫觉得自己是该惊讶、或者紧张眼前的局势，亦或者气恼自己的无力，但是很不合时宜的，她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仿佛要冲出胸腔的跳动声。 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她这个时候并不是万籁俱寂、没有其他声音，而是—— -- 第17页 即使将风声、树叶簌簌声、溪水哗哗声、物体碰撞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即使把风尘散去的场景都全部收入眼底，她的心脏也只为身前人的呼吸而紧促地跳动，她的视线也牢牢锁在了面前的身影。 全部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仿佛用尽了一生的脑细胞。 只为倾听他、只为记住他。 只为了他—— 惠。 第11章 伏黑甚尔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只是想耍帅，搞个好一点的亮相，所以在把一切的罪魁祸首蓼丸昭夫丢下去之后，刻意等灰尘散去而已，结果底下已经演出了生离死别的拉扯感。 他家一向拽的臭小鬼，居然被激发出的血脉祖传术式。 而他努力拉拢了那么久的小救命恩人，居然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真是—— “虽然很不爽，但是，”从天而降一脚解决怪物的男人咧嘴，重重揉了几把自家儿子的脑袋，颇有一种非要破坏掉他全部的形象的气势，“干的漂亮啊！” “混蛋老爸！” “伏黑甚尔！” 两道童声交叠，而与此伴随的，是醒过来的一开始被丢下来的“东西”——也就是蓼丸昭夫迟来的痛苦呻\\吟：“啊啊啊！绫……” 伏黑甚尔从怪物身上下来，脚尖嫌弃地踩了踩倒在地上的男人的下颌，嘁了一声：“折磨人我可是专业的，就这点高度和力气，顶多断你一根肋骨，死不了。再嚷嚷，就直接去死算了。” 他丝毫没有在小孩面前要表现出善和秩序的意思，只幸好在场两个小孩都不是普通的孩子。 在看到伏黑甚尔后，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伏黑惠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知为何，尽管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打架，伏黑惠就是感觉他其实很厉害，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之类的。 只是不想让他得意，也不想在这方面佩服他，所以伏黑惠故意不说而已。 即使心里已经放松，但小孩还是保险起见，板着脸问了句：“这种家伙，你能对付几个？” 伏黑甚尔嗤了声，斜睨他一眼：“就这种玩意，你说呢？” 伏黑惠感觉自己有被羞辱到，一瞬间涨红了脸。但身体比他更坦率，手松开，召唤出来的式神也回去了。 他愣了下，才看向蓼丸绫：“没事吧……绫姐？你怎么脸红了？” “……没什么。” 蓼丸绫知道现在不是场合，咳了两声，瞬间丢掉乱七八糟的心思，认真地看向伏黑甚尔。 “是你把他丢下来的？” 伏黑甚尔哼哼应了一声：“不行吗？” “这倒不是……”蓼丸绫看也不看躺在地上拼命地看着她的蓼丸昭夫，忍耐着夸奖的欲望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她和蓼丸昭夫之间的仇恨深沉不已，但据她所知，因为畏惧伏黑甚尔的力量，蓼丸昭夫对伏黑甚尔还是比较顺从的，基本上都不敢硬碰硬。 伏黑甚尔应该没有针对蓼丸昭夫的理由。 而她有不能针对蓼丸昭夫的理由。 所以，至少表面上，她还要站在蓼丸昭夫这一边。 “我很早之前就说了可以带走你，也可以帮你消灭坏人吧，”伏黑甚尔丝毫不厚此薄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完全乱糟糟的才放手，“但是你一直都在抗拒我。” 蓼丸绫咬了咬下唇，眼神复杂：“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信任我，就让留美子接触你，结果即使信任了，你仍然不愿意脱离沼泽。这是为什么呢？我一直都不明白，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伏黑甚尔似笑非笑地蔑视着敢怒不敢言的蓼丸昭夫。 “就这点伎俩啊。” 蓼丸绫犹豫了下：“伏黑……” 她的表情有不赞同，但完全是一副“怎么能当面直说”的这种担心撕破脸的忌惮，而没有对内容有丝毫的反驳意见。 被自己的得意之作这样否定，蓼丸昭夫终于忍不住了，气急败坏道：“即使是这点伎俩！只要你们不知道茧在哪里！只要我拥有茧，你们能耐我何？！” 他眉宇间一片沉沉郁气，隐含一丝扭曲地疯狂。 伏黑甚尔眯着眼，手插着口袋，朝蓼丸昭夫的方向走了几步。 蓼丸昭夫瑟缩了一下，显然很惊恐的样子，但很快，他怒气冲冲地朝着蓼丸绫命令道：“你不想要见你的茧了吗？如果你就这么看着，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茧在哪里！你就永远跟你的茧分别吧！” 蓼丸绫的身体一僵。 和蓼丸昭夫一起相处那么久，她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贪婪卑劣，也清楚对方的疯狂。 如果同时失去了她和妈妈，这家伙的确会比死了还要难受——要不是因为这样，她早就行动了。 “用这一招威胁人家小女孩威胁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你还觉得能有用吗？区区茧而已，又不是不能再制造一个，至于其他，” 伏黑甚尔站直，嗤了声， “我妻子还挺喜欢绫的，绫也挺喜欢她，现在又和我儿子关系这么好，做我家女儿我觉得应该没人反对吧。” 蓼丸昭夫：“你这种人肯定不明白的，绫为了组，就算牺牲自己都没有一丝不乐意，更别提只是被人要求做一点事而已。怎么可能有人能替代组——所以，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对吧，绫？” -- 第18页 轮到蓼丸绫颤抖了。 她不情不愿地、深吸一口气才小声请求：“伏黑甚尔，拜托了，不要……” “你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掉自由和未来？听命于你最讨厌的人的话？”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发问着，语气中带了一丝□□导，“即使那个女人根本不爱你，只爱她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哥哥的？！” 蓼丸绫大吃一惊。 “不是问过吗？跟被救了的人类，”伏黑甚尔撇撇嘴，“什么要求都不要，只是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孩，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哥哥……” “别说了！” 蓼丸绫低着头，抓着裙摆，表情有些难堪，“我，只是随口问问，替母亲！她很想念哥——很想念织不是吗！那不是我的哥哥，如果没有我，母亲她，就能和织在一起了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越困难。 眼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反而响得有些过分了。 即使是分别时毫无高光的样子，伏黑惠也觉得那种表情比她现在好多了。 这种仿佛连自己的存在都厌恶着一样、自卑又可怜的神情，怎么可能会在他的绫姐面上出现呢？简直刺目到让人无法置信吧！？ 他想说些什么，可脑海里尽是刚刚相处时，蓼丸绫说起母亲时的落寞和隐含的一丝复杂，在现在看来不就是难堪吗……从一开始，绫姐的感情就那么深沉了，可他却丝毫不觉。 伏黑惠欲言又止，最后只有攥紧了拳。 绫姐…… 而伏黑甚尔还在残忍地继续发问：“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既然知道你母亲更爱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为何不直接把一切告诉你哥让他来承担一切呢？既然不受欢迎，为什么不到受欢迎的地方来呢？” 蓼丸绫咬咬唇，用手掌抹了抹眼泪，逐渐冷静下来，随口道：“……伏黑甚尔，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像你，简直就是在故意诱导我做出回答。” 伏黑甚尔：“……” 蓼丸绫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作出什么反应，缓了缓才冷静注视着他道：“被蓼丸昭夫当成工具一样利用的时候，我的确很想死，但是，一想到我的名字，一想到这是妈妈包含着爱意为我取得名字，我就觉得，也不是不能坚持了。” “如果没有妈妈，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蓼丸绫笑了下，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苦涩，“而受到妈妈这样的恩惠的我，能给妈妈做的，也只有听蓼丸昭夫的话，努力寻找妈妈，然后将妈妈还给哥哥了。” 看着身边人凝重的表情，她还开了句玩笑似的道：“只希望到时候哥哥，能不要那么生我的气了。” 如果被[哥哥]讨厌了的话，偶然得知[哥哥]的存在并将他当成会来救她和母亲的白马王子的她，明知道这样很傻但还是期待着白马王子的她，岂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尽管，破坏他和母亲的关系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种东西]啊。 她可真自私。 蓼丸绫自嘲了一句。 “……这就是你的回答啊。” 伏黑甚尔意义不明地叹息着，似乎有点可惜。 “——那么你呢，被还了妈妈的哥哥君？” 蓼丸绫愣住，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说你是个大笨蛋！” 白发的少年忍耐不了得从一旁的树丛里钻出来：“既然知道她爱你！怎么不知道她也是你的妈妈啊？！我什么都没做，你还救了妈妈！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啊！不应该是你生我的气吗？！” “笨蛋！” 第12章 蓼丸绫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 这个人就是哥哥？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 伏黑甚尔为什么认识哥哥？ …… 种种种种疑惑，最后问出来的，只有眼泪夺眶而出的女孩泣不成声地宛如用尽全部力气的声音：“——妈妈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啊！” 湿成一团的白发少年同样拼尽全力喊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内心汹涌的激励情感：“多亏了你！妈妈还活着啊！！” 蓼丸绫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瘫软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眼泪宛如掉线珍珠一样快速地往下落，呜咽声挣扎着从喉咙里溢出：“啊啊啊抱歉，对不起……” “……” 这对兄妹爆发出的情感太过震撼，无论是伏黑父子还是跟着少年一起来的其他怪物都沉默了。 偏偏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怎么可能？！阿织你别信他们的话！你被他们骗了！”蓼丸昭夫的表情完全扭曲了，表情骇人，“组在哪里？快点把她还给我！——如果不是我制造出了金丝，组已经死掉了！阿织，我是为了救组！” 蓼丸昭夫崩溃的声音吸引了名叫织的少年的注意力，他抿了下唇，冷淡地看了过去，随即迈步，走到蓼丸昭夫面前。 “你……” 白发少年冷漠地俯视着：“说够了吗？” “阿织…？”蓼丸昭夫额头流下一滴冷汗，嘴角还要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你在说什么啊，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组在哪儿呢？你该不会是骗我吧，其实你们根本没有找到组……” “嗨嗨！在这里哦！” 一个可爱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全场注意力。包括蓼丸昭夫。 -- 第19页 见到他猛的投过来凶恶的眼神，白色外卷长发的娇小少年往同伴身边躲了躲，然后指着同伴怀里的茧，闭着眼大声道： “妈妈在这里哦！” 真的是茧！ 蓼丸昭夫目眦欲裂，完全顾不上自己一身伤，爬着也要去抢回来。 “……组，我的组！” “别把我们怪物说的跟物品一样啊！”织忍无可忍地狠狠踢了他一脚，“妈妈是我和这个小不点的妈妈，才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个人渣！” 踢了一脚泄愤之后，他才再度从同伴手里接过茧，小心翼翼抱起来之后，先是对着伏黑甚尔道：“伏黑先生，谢谢你的帮助，不过我要先带着我妈妈去安全的地方了，之后会来感谢您的。” 伏黑甚尔：“你妹妹救了我好几次，谢就不用了。但是蓼丸昭夫，你总要处理一下吧。” “让他这样就好了。”织冷漠地道，“我了解这个人，让他失去一切，不被任何人认可、什么也留下不了，还不得不活下去，才是最让他生不如死的惩罚。” 伏黑甚尔欲言又止，咋了下舌，反问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再管这个人的死活了对吧？” “如果他还有什么新的企图，我会全部击溃的。” 少年铿锵有力地说着。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 伏黑甚尔笑了下，敷衍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那这家伙我来处理吧——小绫，你没意见吧？” 蓼丸绫盯着织手里茧，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胡乱地点着头。 伏黑甚尔就当她默认了。 而织也点点头，跟同伴交代了两句，便往前走了两步。 很快，他想起什么似的，吐出一口气，回头，正好看见拽着衣摆、目光盯着茧一脸怔愣却又无措地僵立在原地的蓼丸绫，大声喊了一声：“小不点，你也给我过来！” “诶？！但是、我！” 蓼丸绫罕见地表现出弱势——其实也不能说罕见了，距今为止，在和妈妈相关的事面前，她总是弱势的那一方。 织不耐烦地开口：“别说了，快点过来！” 蓼丸绫还在犹豫，织已经一手抱着妈妈，一手拉着她的手，匆匆往外走。 绫踉踉跄跄地被拉着走，心有所动地回头看了眼。 伏黑甚尔一副“啊这怎么搞怎么变成这样”的无奈表情，蓼丸昭夫还想说话但被人卸掉了下颚，瞳仁都快凸出了，而伏黑惠—— 他傻傻站在原地，表情茫然，见到她回头，才慢半拍地、局促地露出一个微笑，仿佛在祝福她逃出魔爪。手却始终背在身后。 就仿佛害怕自己一个忍耐不住，就伸出手挽回一样。 蓼丸绫什么也来不及说就被带走了，伏黑惠只能见到她通红的眼角和断线的泪珠，随着翩翩飞起的裙摆和长发，一起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 宛如流星一般，坠下，消失。 …… 在一阵近乎兵荒马乱的混乱情况中，蓼丸绫终于明白了一切过程。 她的哥哥织，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同伴夏羽、晶，以及他们打工的事务所主人隐神先生，一起来到了群马县询问蓼丸昭夫，却被告知父母已死。 然而，在锦糸乡待着的这段时间，蓼丸织却逐渐回忆起了当年的事实。 比如说，他的母亲，被欺骗者成为母体“工作”的那段历史。 而早就调查出蓼丸昭夫有异的隐神先生，则是单独和蓼丸昭夫，揭露出对方的的不轨之心，并把一切都告诉了织。 与此同时，隐神先生之前单独调查蓼丸昭夫时，偶然碰见的伏黑甚尔也给他提供了一定的信息。 比如说，蓼丸昭夫家里有个小女孩叫绫，绫经常去山上找东西……以及，山上有一口可以治愈伤口祛除毒素的泉水，而泉水里，有一个被茧包裹住的女性沉睡在底下。 “……所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妈妈一直都在那里。” 蓼丸绫喃喃着，神情恍惚。 山上那口泉水的功效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经常拿来糊弄人类。但她却从未想过，为何一口普普通通的泉水居然有这样神奇的作用。 结果只是她制作的茧里的丝，成分融化在水里之后，造成的附加效果而已啊。 注意到她的神情，织别扭地安慰了一句，又急切地问御花婆婆：“妈妈她还能醒过来吗？” 从群马县一路坐超载而归的车坐到东京后，隐神带他们来到了一家私人诊所。虽然是人类诊所，但曾经身为兽医的人类医生——也就是御花婆婆，居然连怪物也可以治疗。 在判断了织和绫的妈妈组的情况之后，御花婆婆很快断定没有问题。 看到御花婆婆笃定的神情，无论是织还是绫都脱力般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坐了那么久的车，之前还经历了那么一场情绪爆发和种种事，说不累肯定是假的。但简单地洗了个澡之后，织就回到了组的病床前看护。 绫在门外踌躇不前。 尽管通过短短的相处，她已经知道织似乎并不讨厌她，但她仍然没有勇气进去——说到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觉得组和织会分开都是她的错。 对于织，尽管她十分向往，甚至把他等同于白马王子，但内心却是无比愧疚和担忧。 -- 第20页 ……这样的她，真的可以被原谅吗？ 而织只是回答：“能够遇见你，实在是太好了……这就是，我的想法。” 在那之后，组也奇迹般醒来，一眼认出了她的两个孩子。三个怪物抱作一团、宛如取暖般，泪花打湿了床单，却温暖了心灵。 最后，一齐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第13章 尽管是怪物，但无论是绫和组，对在人类社会中生活都没有任何意见。 组甚至表现出了异常的支持与兴奋。 “人类很厉害的呢，医疗手段也很高超，”粉色长发的美艳女人单纯地向往着，“……等绫和织去上学之后，还能学到更多知识。” 织挠挠脸，不太好意思地开口：“以前隐神把我送去上学过，但我大概不太适合上学……” 而绫倒是很认真：“我会学习的，但是跟御花婆婆学就好了。我会和御花婆婆一样厉害，无论是妈妈还是哥哥，生病了我都会全部治好的。” 组骄傲地抱着自己女儿：“不愧是绫呢！” 尽管自从她生下绫之后，几乎就没有见过绫，但不过几分钟，她就和自己的女儿亲亲热热了。 ——来自于血脉的亲近，以及母女之间的爱意跨越了时间的生疏。 绫对妈妈的亲近也很开心，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觉得幸福：“妈妈，我想用自己的力量，开一所怪物的[治愈屋]，这样既可以将我的丝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也可以赚钱养家了！” 织很看不惯的反驳：“什、什么吗！你才八岁，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绫争了起来，鼓着脸，“我只是想发挥出自己的价值，顺便赚点钱而已！哥哥你的工资没办法供我们三个人生活吧？” “但是你才……” 织哽了一下。 他想说“你才从那个男人手里逃出来，不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这样的，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牙坚持反对意见：“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钱我会想办法的！” “哥哥你真是的，这种事让我帮忙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你不也才十四，按照人类的年纪还没成年，能找到什么更高工资的工作，”绫嘟哝着，“再说，哥哥很想和夏羽哥他们一起工作吧！” 织被她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很受用，反而更坚定了心思：“那也不能让你来工作！” “嘛，真是的。” 绫抱着臂，气鼓鼓地想了一会儿，才忽地道：“先不说那个，我们今天一起去逛街吧，我和妈妈还没有适合穿的衣服呢。” “逛街？”静静看着孩子俩争吵，噙着笑意的组忍不住好奇地开口，“是去人类的商店买东西吗？人类的商店是不是什么都有？我们早上点的披萨也有吗？” 今天一大早，组苦恼于不是森林没有办法找到食物的时候，织连忙告诉她，人类的世界可以点外卖。 于是组就给十分新奇地点了一份披萨。 虽然大早上吃披萨不好，但是第一次吃人类快餐食物的组还是感到很兴奋，大大称赞了一番。 看见组眼里的光，织完全拒绝不了，手插着口袋，别过头道：“有的，但也不是什么都有……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不过要记得跟紧我！别乱跑！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有什么想买的，只要我付得起钱，都会买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恍然大悟，猛地看向绫。 所以是打着花完他的钱让他不得不同意她们工作的请求的目的吗！？ 绫注意到他的视线，无辜地歪了歪头：“哥哥？” “……随便你了！” 织一下就投了白旗，自暴自弃地想着实在没钱了就先找隐神借一点好了。 她开心就好。 在兴致勃勃和妈妈一起逛了一条街、顺便买了一点零食之后，绫终于提出去商场采购。 织都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准备了，但绫却兴冲冲地拉着妈妈去了特价卖场，眼睛发光地挑选了很多物廉价美的运动风格的衣服——例如短裤抹胸、以及帅气的外套。 甚至还买了一条皮带状的choker。 等她从换衣间里出来之后，织都惊呆了。 原本可爱的裙子飘飘的妹妹，忽然变得帅气而简练，连头发都在店员小姐的帮助下高高绑起来，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气都足了起来，仿佛焕然一新一样。 织看着她露在空气里的肩膀、锁骨、腰还有腿，虽然觉得有点不适合，但看着她可爱的小脸上的神采，就一下子没了管的想法。 反正他们是怪物，穿的成熟点又怎么样！ 他会保护好她的，所以，她开心就好了！ 而组对此也丝毫没意见，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不管穿什么，都是最可爱的。 结账的时候，织惊讶的发现，尽管买了不少，但由于特价的原因，其实也不算贵——甚至没有之后给妈妈买的一件和服的价格高。 虽然组也想着给织省钱，但她习惯了穿宽松的和服，实在穿不惯其他。 还有鞋子，一开始出门的时候，她其实连鞋子也不想穿，最后还是换了双可以穿出门的拖鞋，她才妥协的。但一路上走的也都很慢，还时不时走走停停，像极了刚拥有双腿的小人鱼。 买下和服之后，组整个人都消极了一点。 -- 第21页 看着丧气的妈妈，织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即使听到绫说要工作，为了妈妈也只能咬牙同意。 在那之后，绫很快就和御花婆婆谈妥了工作和学习的事。 不过，与其说谈，倒不如说御花婆婆完全就是一口应下——她很喜欢绫，几乎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一样疼爱，绫留在这里，她自然很高兴。 御花婆婆甚至说出了“等绫长大这间诊所就给绫当[怪物屋]”的提议，但绫坚决拒绝，只要了一间空房间当成自己的“工作室”。 总之，和御花婆婆谈完之后，绫印了一堆名片，又跟着织去了隐神的事务所。 看在哥哥以及隐神的帮助，绫在以0.1折的优惠和对方的事务所签约了合同后，很快听说有一起案件发生，需要事务所出面解决。 在听说有受害者之后，织和夏羽，还有一个新出现的狐妖少女绀一起解决了犯人，而绫则是联系到受害者，完美地恢复了她们被怪物夺走的容貌，因此成功赚到了[怪物屋]的第一笔资金。 至于这笔资金用来干什么…… “我要回群马县拿东西，以及去找惠。” 高马尾的女孩叉着腰，一本正经地开口。 织还有些困惑：“惠？谁？” “就是甚尔先生的儿子，我身边那个小海胆发型的小男孩。” 在知道伏黑甚尔的帮助之后，蓼丸绫就很自然地改了口，从直呼其名改成了甚尔先生。 她这么一说织就想起来了，听到名字还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是叫惠，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你找他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绫相当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喜欢惠啊，想让他做我男朋友。”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呢！”织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那小孩才五六岁吧！？” 绫撇撇嘴：“都说了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嘛，而且我也才八岁，差的也不多啊！” 看到她面色的认真之后，织震惊了：“你、你认真的？！” nbs p;“当然是认真的！” “……那、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织好不容易消化这个消息，仍然满头雾水，“他有什么值得你隔着三岁还要喜欢他的地方吗？你不会就是喜欢那种比你小的人吧？” “才不是！”绫气恼地反驳，“只看脸就决定喜不喜欢绝对是最肤浅的行为了！这样的恋爱怎么可能长久，更没有价值好吧！” 织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绫回忆了下之前的心情，一时有些语塞。 她总不好说，她本来憧憬着幻想中的哥哥那样的白马王子，结果是惠把她从阴影中救了出来，她就自然而然把惠当成白马王子一样喜欢了吧——这种事要是告诉哥哥的话，未免太羞耻了！ “……喜、喜欢这种事，本来就是毫无理由的吧！”绫强作镇定，用从书上看到的内容应付着，“而且，惠很可爱、又很细心，还很善良，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织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跟他相处多久，就这么了解他了？” “要你管啦！”绫才不想细说，敷衍了几句之后敲定手心，“我明天和妈妈一起回群马县一趟，哥哥你就好好工作吧，要努力赚钱养家哦。” “喂、你等等——绫！！” 等是不可能等的。 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阻止她寻找幸福！ 蓼丸绫很快作出决定之后，就和妈妈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组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是看着绫忐忑而期待的神情，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摸着她的头道：“想去就去吧，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起来，我也很期待能让绫这么喜欢的男孩子呢，”组由衷地期待着，“恋爱可是很美好的感情，需要好好珍惜哦！” 绫用力地点了点头。 * 伏黑惠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绫的了。 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靠着母亲讲的回忆中的一些印象才拼凑出来的记忆，但他还是很珍惜那一点点仅剩的画面。 粉色的女孩从阳台一跃而入，带着一身光和希望，像神明一样救下了他和母亲。 “很耀眼呢。” 伏黑留美子这么笑着形容的时候，伏黑惠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双澄明瑰丽的紫红色瞳眸，于是也由衷地点了点头。 因为绫是从阳台上进来的，自那之后，伏黑留美子就在自家阳台上挂了一个风铃，希望某一天能在无风之日再听见一次响声，但一直都没等到。 而知道这件事之后，伏黑惠就很喜欢去阳台上等待了。 一无所知的留美子对他突然喜欢待在自家阳台的事感到新奇，还调侃着“这是要自己也被太阳公公晒得暖呼呼的吗”，却只收获了一只脸颊泛红的小海胆。 留美子女士被自家儿子可爱到了。 尤其是即使这么不好意思，但伏黑惠依旧乖乖坐在小板凳上，仰着头看着风铃和天空的样子，更是可爱到让她心都要化了。 和留美子审美一致的绫自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可以走大门，但是不知为何，蓼丸绫再一次从蓼丸昭夫给她准备的房间的窗户里钻了出去，然后轻巧地跳到伏黑家的阳台之上。 在小海胆不可思议又惊喜地眼睛都在发光的神情中，蓼丸绫的运动外套被风吹的扬起一角，被可爱到的笑容也明快地闪了起来，比天空的光还要柔和而明亮地伸手打了个招呼： -- 第22页 “我又来啦，惠。” 第14章 “你来了。” 仿佛早就约定好似的，伏黑惠见到她之后，瞬间就绽开了笑容。 阳台上，一身素白色毛衣的小少年仰着头，被她的影子蒙上了一层阴影的墨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明亮的宛如深夜的月光，漂亮极了。 蓼丸绫一下子就想起了那种花。 之前和伏黑惠提过的，在夜里会发光的墨蓝色神秘花朵。 无论怎么查阅资料、询问其他人，都无法找到相应的资料，更无从知道其名。绫之前一直都是用“那种花”来代称的，但现在想来，也应该给它一个名字，以便于称呼了。 “——恩惠。” 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很好。 伏黑惠对她冷不丁的话有些好奇：“什么恩惠？” “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花的名字，我刚刚取的，”蓼丸绫认真地回答，“下次一定要带你去看。” 伏黑惠不问了，乖乖应道：“好。” 对于蓼丸绫形象的改变，他看到的时候就适应良好的接受了，唯一担忧的还是：“这样穿不冷吗？” 蓼丸绫从阳台的栏杆上轻飘飘跳下，双手捧住小少年的脸，让两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感受着彼此的热度—— “我身上很暖吧？” 蓼丸绫一边笑，脸颊上一边泛起自然的红晕。 她只和伏黑惠贴了一小下，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后就放开了，收手的很果断，伏黑惠甚至来不及害羞，脸上的温度就消失了，留下的余温反而让失落更加明显。 其实应该拥抱一下的。 伏黑惠一边发散性地想着，一边认真地点头：“很温暖。” 蓼丸绫又扬起了笑容。 想起来的目的，她顿了下，思索着是要直说还是慢慢来，表情有一点点纠结。 伏黑惠注意到了。 “有什么事吗？可以直说的，只要我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忙。” 小男孩郑重其事的承诺，反而让蓼丸绫更加纠结了。 “但我只想知道惠的心意啊。” 伏黑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但还是承诺：“我会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的！” “那——” 蓼丸绫眨眨眼，脸上的热度更高了些， “请做我男朋友，可以吗？” “……” 东西落地的声音和口哨声同时响起。 蓼丸绫转头，只见伏黑留美子半握着的手上空空，表情也空空，地上则是有一个衣架；而伏黑甚尔则是看戏不嫌事大似的，靠着墙环着胸吹了声口哨。 蓼丸绫又眨了眨眼，感觉脸上的热度还在不断攀升，难得老老实实叫了声：“留美子……阿姨，甚尔先生。” 她倒不是后悔，这种事对她来说也不至于说尴尬。 但对着人家父母说这种事，的确让她也会升起一种是不是太早了应该再等一等的感觉。 而伏黑惠已经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了。 “啊，所以，绫姐……什么是男朋友？男性朋友吗？”感觉不是诶。 小海胆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诚实地问出了口。 蓼丸绫：“……” 伏黑留美子：“……咳。” 伏黑甚尔：“……噗。” 而蓼丸绫怔愣了片刻，又恢复如常，认真地回答：“是指喜欢的人哦——惠，对你来说，这是不是很难理解的东西？会不会太早了？” 她的态度真的很认真。 以至于伏黑惠感觉自己脸颊上的热度也攀升起来。 他明明很不好意思、或者说很高兴，但出于某种可以称之为虚张声势或者好胜，又或者其他的心理，他对外的表情却是绷着的，像是有些忐忑：“……所以，绫姐是喜欢我吗？” “喜欢啊。” 蓼丸绫没有半秒的犹豫就直接回答了。 尽管对着哥哥说不太好意思，但对着喜欢的人她却很直率：“之前，惠不是在我面前保护了我吗？非常帅气哦，我觉得——像是白马王子一样的！” 伏黑甚尔再度吹起了一声口哨，只是完全被当成背景音。 还被伏黑留美子紧张地用胳膊怼了一下。 伏黑惠对自己父母的表现毫不在乎，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又很克制地再度问了出来：“……什么是白马王子？白色的马变成的王子吗？” 蓼丸绫：“……” 她僵硬地看向了一旁满脸写着尴尬的伏黑留美子和笑得肚子疼的伏黑甚尔，从来到这里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还是太早了吗……”蓼丸绫失落得轻轻嘟哝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平静，耐心地解释着，“是骑着白马的王子殿下，非常的帅气，很多女孩子都憧憬着呢。” 所、所以，他在绫姐的心里，有那么帅气吗？甚至还被憧憬着吗？！ 伏黑惠感觉大脑有点晕乎乎的了，脸颊也烫的像是被炉一样。 他无意识露出了笑容，飘飘忽忽点点头，开口：“那我也……” “——小绫！” 伏黑留美子终于冷静下来，急急忙忙打断了这段趋势越来越不对劲的对话。 她蹲下身，贴贴伏黑惠的脸颊，柔声道：“我先和小绫聊一会儿女孩子的事，惠和爸爸在这里等等我们好不好？” 又转头问蓼丸绫，期待地看她：“可以吗，小绫？” -- 第23页 尽管对绫来说这算是人生大事了，但如果是留美子的话，她稍微缓一会也不是不行。 于是蓼丸绫点了点头。 蓼丸绫没有意见，伏黑惠自然更不会有意见。正好，他觉得有点热想要降降温，也随着点了点头。 伏黑留美子把蓼丸绫带到了客厅。 她先是征询了对方的意见，给绫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坐在她的身边。 “终于可以靠在小绫身边了呢。” 尽管还有正事，但留美子忍不住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头，笑着感慨道。 蓼丸绫想起之前留美子每次一个人的絮叨，生起些愧疚，直接地道了歉：“抱歉，之前是我不对，我应该坦率地告诉您我其实很喜欢的。” “叫我留美子就好，不用敬称，”伏黑留美子往她身边试探性靠了靠，见绫没意见，甚至主动也贴了贴她，才由衷地微笑着道，“我很喜欢绫把我当成朋友一样的叫法，很可爱啊。” 蓼丸绫眼睫飘了飘，有些羞赧。 她还是不够坦率。 简单地谈了这么两句后，留美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进入正题。 但她性子温吞，即使要说正事，也是先以疑问开头：“小绫，是喜欢我们家惠吗？” 蓼丸绫毫不犹豫应下：“嗯。” “想要做朋友、一起玩的那种喜欢？” 蓼丸绫认真地纠正：“是心动了，所以想要恋爱结婚的那种喜欢。” 留美子有些赞叹：“小绫这么早就懂那么多事了啊，真了不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办家家酒渴望着能当姐姐呢。” n bsp;“书……书上看来的。”她这么夸，蓼丸绫反而有些害羞，手指在拉链上搅来搅去，轻声道，“蓼丸昭夫给我的那个房间，有很多很多书，有很多类型。” “应该是在特价卖场一起买的。” 绫想到什么，飞快补充道。 “小绫也去过特价卖场了吗？那里的价格真的很便宜，一进去就会忍不住多买一点……唔，好像是女人的天性呢。” 留美子把自己逗乐了。 蓼丸绫赞同地点点头：“我也买了很多喜欢的衣服，店员小姐推荐了好多，我都想买，但是当时钱不够。” “那等有钱了我们一起去逛逛吧。”留美子轻轻合掌，很高兴似的，“我们马上也要去东京了，到时候可以一起去逛街。” 蓼丸绫眼睛一亮。 她飞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留美子：“我在东京开了一家怪物「治愈屋」，虽然是为怪物准备的，但是留美子来我也很欢迎，而且可以免费。” “我和御花婆婆很厉害的，”绫认真地注视着她开口，“所以，留美子的健康平安，就交给我好了。” 留美子愣了下，摩挲着名片，才郑重其事地抬起眸感谢道：“那就拜托小绫了，真的十分感谢——小绫真的很了不起，很厉害，又成熟稳重，一点也不像个孩子呢。” “所以，我对惠也是认真的。” 蓼丸绫回到了她最初想说的话题。 女孩子的瞳眸并非幼童稚嫩而可爱的单纯之色，比起花苞的颜色更像是灯光下的宝石，瑰丽又耀眼，沉静又美丽。 她自觉是知道留美子的顾虑的。 敲门声忽然响起，蓼丸绫看着怔愣的留美子，礼貌地询问：“大概是我妈妈到了，我可以给她开门吗？” 她没走正常路，所以比较快。妈妈的动作又慢，算算现在应该到了。 留美子如梦初醒般点头：“当然，我很欢迎，正好，我觉得绫的母亲也在更适合聊这种话题呢——毕竟是女生的话题。” 绫很开心地去给妈妈开了门，组一边脱鞋，一边有些歉意道：“我好像走错了，在蓼丸昭夫的房子里转了一会儿。他没有上锁，也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即使知道蓼丸昭夫的真面目，组依旧没有多少怨恨，只是很难过于自己之前没能好好陪着孩子。 绫撇撇嘴，只抱怨了声“恶人有恶报”，随即便不再多聊，只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有脱鞋，也跟着脱下了鞋子。 等下要打扫一下呢。 蓼丸绫想起御花婆婆说过的人类的规矩，又感慨了下。 留美子脾气真好。 好脾气的留美子给两人都准备了拖鞋，然后和组一见如故，因为都不喜欢穿鞋且都喜欢泡澡获取了跨物种的深厚友谊。 尽管伏黑惠也很好奇，但被自己的爸爸按着头挡住，只能无所事事看着风铃。 而组也注意到了。 “那就是绫喜欢的男孩子吗？”看起来美艳但实际上单纯的不像话的女人好奇地看了两眼，语出惊人，“也挺可爱的呢，以后和绫的孩子应该会更可爱吧。” 虽然从刚刚的对话中感觉到了对方在人情交际上的空白，伏黑留美子也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而看着原本沉稳的女孩居然也要附和，留美子终于意识到重要性。 “那个……” 面容秀美的中短发女人神情正色起来。 “虽然很感激小绫能这么喜欢我们家惠，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和惠现在不适合。” 这是……反对把惠交给她？ 蓼丸绫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第15章 伏黑留美子很喜欢绫。 -- 第24页 非常喜欢。 正因如此，她才要坚决反对。 面对着女孩困惑又有些被打击的失落的神色，她认真而温和地解释：“女孩子是不能这么轻易就说出这样的话的。你还小，要是长大了后悔了怎么办？” 组想了想，也觉得太早了点。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就谈感情，未免有些不太稳定。 况且，她觉得留美子没有别的心思，是真的在为绫好，这样的话她也赞同。 但是绫立即就反驳了：“留美子，妈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知道喜欢的意义，也做好了陪伴一生的准备，我喜欢惠，也觉得惠值得喜欢。我们的好感、性格、价值观目前为止都是契合的，正因如此我才会对惠心动，所以，我觉得我有资格追求我的恋情。” 伏黑留美子对她说出这种话并不意外。 接连的对话下，她已经很深刻地理解了这孩子的早熟和固执，要驳倒她的想法，无疑是一件艰难而且伤害感情的事。 所以她也认同了绫的说法。 “我知道哦，小绫足够成熟也足够可靠，也没有担心小绫是一时兴起，或者惠以后会受伤之类的……” 留美子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怪了，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蓼丸绫不解：“这不是很好吗？那留美子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你对惠了解的还是不够啊。” 伏黑留美子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小绫，你现在只是喜欢而已，但恋爱交往、结婚生子，这都是一辈子的事，不仅仅要靠喜欢，还要靠两人的相性、经济能力、工作等等等等。” 蓼丸绫难得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但眼里又闪过一丝丝思考。 留美子于是再接再厉：“这样，比如说，你很讨厌姜，但惠很喜欢，那你们煮饭就会产生矛盾。长久的一方忍耐，只会磨损喜欢。还有，如果以后惠的工作很忙，没时间陪你，你又很想让惠陪你，也会产生矛盾……当然，这些只是假设，不一定会真的发生。” 蓼丸绫把本来想说的“我不挑食”咽下去，乖乖点了点头。 组也露出了恍然大悟和佩服的表情。 留美子哭笑不得，还是继续道：“但是小绫，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或者一时的情绪，搭上整个未来。我知道小绫是个很好的孩子，漂亮成熟，又很厉害，和小绫在一起惠不会吃亏。但就是因为你是这么好的孩子，我才不能让你吃亏。” 被夸奖了。 蓼丸绫耳尖微微发红。 她看向组，组贴贴她的脸颊，蓼丸绫犹豫了一下，也乖乖贴了回去。 留美子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叹息一声：“谁也不知道惠长大会是什么样子，我知道他现在很乖很善良，会长成一个好孩子，但我不知道，长大后的他还会不会让你喜欢。” 说到底，无论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对期待着和对方坐下来好好聊聊的这个孩子，伏黑留美子唯一希望，只有绫的幸福。 希望她幸福，找到正确的人。为此再观望一下，不要这么早就恋爱，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都比恋爱重要。 ;伏黑留美子不希望绫被自家儿子束缚。 至于自己儿子什么想法—— 如果以后他是个好孩子，那一定会理解她的，如果不是个好孩子，那这些话正好适用。 伏黑留美子想的很透彻。 她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尊重，也很温柔，蓼丸绫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关心的，也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很舒服。 蓼丸绫若有所思。 而组只是看着她，却并没有建议什么，无声地表达着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她和留美子一样，只希望绫能幸福。除此之外，于他们而言都不重要。 * “……所以，你到底在笑什么！？” 伏黑惠真的忍不住了，戳着自己爹因为笑得太用力所以硬邦邦的肌肉，既羞恼又忍不住好奇。 伏黑甚尔忍了又忍，才清清嗓子，对着他儿子招了招手，好笑又好奇：“所以，你真的喜欢小绫啊？” 小海胆对自己不靠谱的父亲一点也不没有好脸色，冷淡地回答：“喜欢，怎么了？” “比喜欢我还喜欢——”见到自家儿子鄙夷的神情，伏黑甚尔嘴抽了抽，急急改口，“……咳，比喜欢留美子还喜欢？” 伏黑惠可疑的犹豫了。 “嘁，”伏黑甚尔不用他回答也知道答案了，抓了抓头发，居然感觉有些难办，“真那么喜欢啊？那你为什么喜欢？” “就，绫姐有哪里让人不喜欢的吗？”总感觉他语气怪怪的伏黑惠警灯立刻在脑内亮起，“……你听到什么了吗？” 他知道伏黑甚尔的听力是很好的。 “……”伏黑甚尔倒吸一口凉气，可疑地沉默一会儿后，敷衍着挥了挥手，“没什么，就是一些女孩子家家的事，你毛都没长齐就别想着听了。” 伏黑惠有些生气。 他分明感觉到是在说和他有关的，伏黑甚尔明明听到了还这么敷衍他，一点也不尊重人。 完全不像绫姐。 想到绫姐，伏黑惠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分别的那一幕。 强大又温柔的绫姐，哭成泪人一样，表现出那么强烈的不安。被拉着离开的时候，仍然噙着泪水，眼角通红。 -- 第25页 而他甚至不能抱一抱安慰她，只能将手背在身后牢牢握紧，不然只会让绫姐为难。 “……伏黑甚尔，”伏黑惠低着头，语气隐隐有些低落，“你说，到底什么叫男朋友啊，绫姐既然已经喜欢我了，我也喜欢绫姐，那我就是她男朋友吗？” 伏黑甚尔：“？” 他是怎么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伏黑甚尔的儿子是怎么做到这么蠢的？？？ 伏黑甚尔做了个深呼吸。 “不是，你想得美。”他言简意赅地丢下话，见到自家儿子还要追问，就不耐烦地解释着，“总之，男女朋友结婚后，就会变成我和你妈那样，白马王子嘛，就是我对于留美子那样的存在。” 伏黑惠：“………”可怕！！！ 他绝对不要成为伏黑甚尔那样的“白马王子”！绝对会被讨厌的吧！！ 第16章 “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和御花婆婆一样的医生，将我的丝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程度。除此之外，还需要养家糊口，以后应该会很忙。” 蓼丸绫认真地想清楚之后，开始担忧起来，语气隐隐含着歉意。 “到时候我的确可能会陪不了惠。” 伏黑留美子觉得好像哪里有点问题：“啊，等等，是不是……” “不过经济方面应该没问题。” 蓼丸绫回忆了下之前蓼丸昭夫将她当成工具时透漏出来的信息，再度确认了自己的能力的价值有多珍贵，于是这方面的压力也基本上消失了。 但是，保险起见，她还是想了些后招。 完全确定之后，她才笃定地向伏黑留美子承诺：“只要惠不胡乱浪费钱，我再养活一个惠也应该没什么压力。” 留美子稍显弱气地提议着：“不，这个的话，我觉得还是让惠来比较好……” “他自己决定就好。” 蓼丸绫十分顺从地接了话茬，点点头认可道。 伏黑留美子只觉得她们之间说的不是一种东西。 绫对她的话做了很认真的思考，除了经济和习性——因为她没有特别讨厌的习惯和食物，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伏黑惠的确还小，在人类生长期间仍然属于不成熟的阶段，未来随时可能发生变化。 “关于惠会不会最后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这个问题……” 蓼丸绫觉得这个的确很严肃，因此做出了郑重其事的回答：“我会陪着他长大。如果惠长成了人渣，那即使到时候我再喜欢，也会毫不犹豫远离——毕竟我才不是那种靠着感情过活、期待浪子回头的可怜女人！” 八岁的女孩子如此掷地有声地回答着。 伏黑留美子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惊叹不已。 她在确认尽管对方还小，但确实有认真在思考未来的问题、也有积极应对和解决的态度之后，就明白这孩子在感情中应该不会很受伤的地位，态度也因此稍微有了些转变。 伏黑留美子开始尝试着问一些更加深入的问题。 “惠喜欢你，你也感受到了对吧，小绫？” “嗯。” “但是，惠的喜欢似乎和小绫的喜欢不一样哦——毕竟小绫也看到了，他对这些还完全不敏感。而且，在人类孩子的教育过程中，恋爱一般要等到十几岁之后，才会有些苗头萌生。” 留美子解释了一下之后，提出了关键问题。 伏黑留美子：“如果小绫好不容易等惠长大了、成熟了，开始想要恋爱了，但是惠却发现自己对小绫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对家人的喜欢，甚至说，有了其他喜欢的女孩子呢？” 这实在是个想想就令人为难的问题。 连组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尽管她是如果喜欢的人有了其他的恋人，她会悲伤且不舍地送去祝福的类型，但是她的女儿显然不是。 如果绫真的遇见这种事…… “那当然就是要公平竞争了，我才不会随意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的。” 想到那个场景，蓼丸绫忍不住站起来，叉着腰鼓了鼓脸。 看着似乎是被她的话震惊的两个女人，蓼丸绫又忍不住笑，咳了两声，才平静地回答：“如果到了最后，惠更喜欢别的女孩子，那我就主动退出好了。” “我既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可怜女人——毕竟还有自己的事业和家人朋友嘛，”粉发的女孩难得显示出些可爱的俏皮，“也不是那种没有人要的女人，对吧？” 伏黑留美子呆住了。 “……好可爱，”她忍不住喃喃道，“怎么会有小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坦率又坦然，热忱又理智，简直就是——” 组像是找到同好，两颊泛起红晕，激动地附和着：“简直就是天使一样对吧！？” 被最喜爱的两位女性这样夸奖着，就算刚刚还落落大方的蓼丸绫也害羞的有些无法说出话，只能支支吾吾道：“请不要这样，太羞耻了……” “害羞着这样说的小绫也非常的可爱！” 伏黑留美子捧着脸，眉眼弯弯。 “真想要个小绫这样的女儿啊。” 蓼丸绫踮着脚尖，小声嘟哝：“这不是问题嘛，我和惠结了婚之后，我也是留美子的女儿了……即使最后成不了的话，我也会一直都把留美子当成家人来看的。” “毕竟留美子之前对我那么好。” -- 第26页 女孩认真地补充着。 组丝毫不介意地也捧着脸，神情中溢满着属于母亲的幸福：“绫这孩子，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呢，对吧——也谢谢你之前对绫的关照，绫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伏黑留美子彻底安心了。 不仅安心了，心都直接被母女拉拢过去了。恨不得现在就让自家儿子把人女儿娶回家，这样她们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 她终于放心了，蓼丸绫却开始不放心了。 “……那个啊，留美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诶。” 女孩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的时候，伏黑留美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绫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看，”蓼丸绫举了个例子，“我呢，可以确认自己的感情，但是惠却不一定。也许惠现在只是把我当成家人一样的喜欢呢？也许他以后也是这样呢？”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绫嘛”——原本打算这么说的留美子忽然冷静了下来。 的确，喜欢这种感情实在是太过主观，谁也无法擅自帮人决定。 绫还在继续说：“惠是好孩子，如果我现在就追求对方，他因为那种不知道是亲情还是恋情的好感，就稀里糊涂同意之后，如果以后想反悔，为了不让我受伤，也不一定会说出来。说不定，还想着要对我负责任。” “这样的话，无论是我还是惠，都太可怜了吧。” 蓼丸绫一想到那种可能，粉色的高马尾都蔫下来了。 伏黑留美子有些心疼，差点就要说出“我们别喜欢惠了喜欢个喜欢我们绫的吧”，就见蓼丸绫忽然又挺直身体，重新恢复精神，认真地作出决定。 “所以——我决定放弃了！等惠长大后再来追求惠！” 伏黑留美子：“？？？” 这边留美子完全傻眼了，那边阳台上的伏黑甚尔却完全忍不住了，猛地爆发出来的笑声连在客厅的蓼丸绫都听见了。 想到这个差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未来岳父的人，绫想了想，甩了下马尾，微微放大声音道：“不过，看在之前你帮我的份上，不管怎样，以后要治疗来找我就好了，我可以给你打零……打一折。” 那还真是感谢她。 虽然如果能免费就更好了。 伏黑甚尔在内心唏嘘了一番，然后瞥了一眼伏黑惠，埋怨道：“都是你这小子不争气，不然能给我省多少钱。不仅不省钱还要花钱，我养你有什么用？” 伏黑惠：“？？？” 伏黑惠忍无可忍：“你不要太过分！” n bsp;父子俩的较劲留美子全然不知，她好不容易消化蓼丸绫的那番话，领悟到对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对全然替人着想的心思之后，饶是她都有些羡慕自己的儿子了。 女人无意识地喃喃着：“如果我是和小绫一样大的男孩子，我是一定要追求绫的。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我们家惠呢。” 蓼丸绫被她语气中隐含的嫌弃逗笑，理所当然地说着：“当然是因为惠值得嘛。” “小绫才是真的值得呢，”伏黑留美子感慨着，“我都要羡慕组了，有这么个好女儿。” “那留美子也把绫当成女儿吧。” 女儿被夸，组也很高兴：“以后可以经常让绫回来看留美子呀，我也可以跟留美子一起聊聊天。” “从东京到群马县，那也太麻烦啦。”伏黑留美子摇摇头，“还是我们去东京吧，在你们家附近找个房子住，这样两家就可以互通来往了。” “你要来东京住么？” “你同意去东京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组偏过头，看从阳台上径直走过来的男人，不自然地缩了下脚尖：“这是……？” 虽然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但是靠近的时候果然还是有点令人畏惧的气势呢。 “啊，忘了介绍了——”留美子拍拍额头，这才介绍道，“我的丈夫，伏黑甚尔。” 蓼丸绫补充道：“也是我的恩人之一。” “彼此彼此。” 伏黑甚尔敷衍了一句，然后盯着留美子：“你愿意去东京了？” “我之前就说过愿意了吧，只是想等一下嘛。” “我还以为你又在拖。” “才没有，我是真的想去东京。” “那现在就去□□明，什么来着？要搞什么登记是吧，还有小鬼的学籍证明什么的吧？要不要转学什么的？” “真是的，惠已经毕业了，可以直接在东京办学籍。自己的儿子，稍微上点心吧。” “抱歉抱歉，那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有是没有，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这种小地方，我可是不想再待了。” “分明就是觉得东京那边交通和医疗设备都更好，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得到更好的援助吧。” 留美子的语气既无奈又很包容。 被看穿的伏黑甚尔丝毫不管，板着脸，紧盯着自己的妻子，一副现在就要扛着她去东京的架势。 无论是之前生孩子还是后来大出血，伏黑甚尔虽然对自己没有陪在妻子身边一直都很懊悔，但与此同时也忍不住迁怒起锦糸乡相对而言没那么完善的医疗设备的条件。 -- 第27页 尽管伏黑留美子说他这是无理取闹，但也不可否认，伏黑甚尔要去工作的话，基本上都是去东京或者京都那样的大城市，相对来说锦糸乡的确太过偏僻，想要及时赶回来得费上不少功夫。 而让伏黑甚尔不去工作又不可能，搬去东京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但之前无论说什么，留美子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好不容易松了口，伏黑甚尔自然上心。 跟着他过来的伏黑惠听得稀里糊涂的，只抓到了一个重点：“也就是说，我们要和绫姐一起，搬去东京住吗？” 伏黑惠捏着自己母亲的衣服，微微侧过的脑袋轻轻点了点，似乎有点害羞：“那么绫姐，会和我一起上学吗？” 第17章 上学？ 蓼丸绫愣了片刻，就摇摇头拒绝了：“大概不……” “这个建议不错哦。” 留美子忽然插话道，侧目向组询问：“组有想过让绫去上学吗？” 组叹了口气：“绫没有这个意向，我本来还挺想让她去人类的学校上学的。” 除了学习人类的智慧成果之外，她也是由衷想要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在人类中生存。 只可惜织不适合人类学校，绫又不愿去。 看来这件事也是由绫自己来决定了。 伏黑留美子只思考了一瞬，便问向蓼丸绫：“为什么？上学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哦。” 蓼丸绫平静地阐述着：“可以上学得到的知识，自学也可以吧？不是有吗，那种专门在家自学的学生。本来就没必要特意去学校吧，更何况我有时候大概会忙。” 她从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晃了晃，面容正色。 “我可是在认真对待我的工作。除了要和御花婆婆学习，还要照顾病人哦。” “……” 场面稍微陷入了一定的沉默，无言的无奈在空气逐渐弥漫开来。 在得到了留美子的应允，伏黑甚尔现在的情况并不在意，手倒是有些痒，久违地想要点一支烟——当然，在这个境况下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自顾自搬了一张椅子，后仰，半阖着眸，双手也交叠在腿上，一副假寐的样子。 尽管狭小的椅子完全无法让他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但却能表示他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态度。 而留美子与他完全相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看绫一眼，眉宇间逐渐显示出成型的思绪和纠结，就仿佛好不容易作出什么决定却又难于实行。 伏黑惠仍然站在留美子身边，视线忍不住地往蓼丸绫手中的名片上瞥，想要瞧清楚那上面的字，也想要弄明白空气里那种强烈的对他显示出来的排斥的默契，稍微有些浮躁起来，欲言又止。 哪怕是阳台上风铃的声音，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明明他们说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上学对于适龄人类来说的确只是件可大可小的事，但不知为何在他们的沉默中被夸张成一种巨大的隔阂。 以至于原本只是随口问出的一句话，引发这样的结果，让他忽然生起一种执着。 伏黑惠就忍不住先打破了寂静。 “……也就是说，绫姐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吗？” 小少年安静的深蓝色眼睛里染上了些许的落寞。 蓼丸绫原本应该坦然应下的，却在对方的眼神中节节落败，出现了些犹豫之色。 正是这种犹豫，让留美子某种一亮，找到了突破点。 伏黑留美子劝道：“是啊，真的不可以抽出时间和惠一起上学、一起相处吗？小学其实不忙的，上午八点半上课，下午三点半放学，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是这样的吗？”绫惊讶，显然有些动摇，不过也很疑惑，“留美子很想我去上学？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留美子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样可能对绫会意外的很好，可以更了解一点人类……更何况，上同一所小学的话，不也能更了解惠一点吗？” “可以像个普通人类一样上学，对绫来说也的确可能很好呢。” 组的想法仍然没有变过。 并不算忙碌的课时、更多的对心上人和人类的了解，以及喜爱的长辈的善意……这些，以及足以说服蓼丸绫去尝试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了。 在作出决定之后，她也很快就同意了这个建议，只是声明自己仍然会将重心放在自己的事业、放在医院和治愈屋的筹备上，保证最低出勤率。 宛如一场战争的胜利，伏黑留美子愉快地和自己的儿子击了掌，让蓼丸绫很不解。 她忍不住问：“那我跟你去一所学校上学，你会开心吗？” 不知为何，伏黑惠激动地脸都红了，拼命点头，脱口而出：“开心！” 他单纯的神色只让绫觉得，惠真的是完全还没开窍！ 不过，相对于这个，更重要的果然是—— 蓼丸绫：“惠，我刚刚说的，想让你……” 伏黑惠相当认真而莫名委婉地开口：“虽然很高兴绫姐能喜欢我，但我不想做你的白马王子！至于男朋友……是朋友对吧？” 伏黑甚尔：“？” 蓼丸绫：“……” 好吧。果然，还什么都不懂呢。 总不能强迫他，只能等到了适合的年纪再追求吧，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虽然怪物的本能让她很想直接说出口，但是对一个没开窍的人类——一个可能把她当成姐姐的善良小孩——表达心意，蓼丸绫不知为何总觉得是在欺负人家。 -- 第28页 蓼丸绫忍不住叹气：“快点长大吧，惠。” 伏黑甚尔：“噗咳咳……” 伏黑留美子收回戳了他一下的手肘，笑着反问：“看着惠的成长，不也挺好的。” 但伏黑惠却异常主动而坚定地作出了承诺：“我会长得比绫姐还高的，然后保护好绫姐。” 蓼丸绫回忆起什么，欲言又止，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最后，她只是揉揉他的头，笑。 “那我等你。” * 伏黑家搬到了御花婆婆的诊所附近。 御花婆婆专门给绫和组准备了一个房间，绫和组都是睡在那里。 至于织则是住在了隐神的事务所里。 如果织要留在诊所过夜，就只能打地铺睡了。 他自己倒是不介意，但是蓼丸绫却暗暗筹划着攒钱，买一个属于母子三人的房子。 位置她都看好了，就在伏黑家隔壁——之前伏黑留美子问她有什么建议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推荐了这里，还很大方地告诉了自己看中的原因一二。 而伏黑留美子最后的选择是那个住宅的隔壁。 在安顿好之后，留美子带着绫和惠一起去报名了学校，伏黑惠明年正好可以上一年级，而绫则是要插班上四年级，一起在明年四月入学。 不过，在此之前，绫要自学一到三年级的内容，在来年入学前通过考试才能真正被允许上四年级。 “……所以你是何苦呢，人类的学校真的超麻烦的，那群小孩幼稚的要死，胆子还小，老师也很麻烦，喋喋不休地把人当成傻瓜一样哄，还天天糊弄人。” 织进行了滔滔不绝的反对。 在得知她的决定后，他就觉得很不可理解，但是一直无法动摇对方的心思。 直到前不久，事务所中发生了一些事件，最后他的同伴之一晶找到并和哥哥结解开了心结，另一个同伴夏羽也因此获得了自己父母留下的结石所引出的线索。 只不过晶的哥哥结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治疗，最后被送到绫这里修养。 nb sp;趁着同伴都在，织终于提及了自己妹妹的“荒唐决定”，然后企图得到支持以动摇绫。 然而晶倒是出奇地强硬支持：“有什么不好嘛！人家可是为爱牺牲，为了更加了解自己的恋人，一起相处增进感情……呜呜呜，真是太感人了，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夏羽慢了半拍的、模仿着之前被教导的东西：“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对来自哥哥以及哥哥的同伴们的关心，学习到一半的绫生无可恋地摘下眼镜，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伸个懒腰，才支着半边脸颊慢吞吞回答。 “这又不难、谢谢我会加油的、知道了。” 织对她的敷衍很不满，绫直接反将一军：“哥哥你有空说这些，不如赶紧工作，还清隐神先生欠我的医疗费，税前五千六百二十万哦。” 织气结：“你这就是黑医！” “因为有优惠啦，”晶打着圆场，“不是我们事务所可以打0.1折，才这么定价的吧。” 就是标准定价啊。 绫暗暗腹诽，倒也没说出口。 她很快体谅了这几个还不懂自己“治愈丝”的价值、工资微薄的未成年，拍了拍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平静道：“不管怎样，我这里还有隐神先生的欠条。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你是哥哥我也不会一笔勾销的。” “好好工作吧，隐神先生事务所的几个员工。” 丢下这句话，绫就帅气而飞快地逃离这里，跑去找御花婆婆学习基础的医术了。 真是的，才没时间跟他们耗呢，她可是超忙的！ 都好久没见到惠了！ …… 蓼丸绫并不想惠来诊所找她。 会来诊所的，除了需要治疗的小动物，就是怪物。 尽管如今大部分怪物都能和人类和平共处，但是严重到需要她治疗的，基本上都是发生了死斗那种程度的。且不论是什么种类的怪物会发生死斗，但受了那种程度的伤，肯定是不方便见人的。 蓼丸绫不想吓到伏黑惠。 正因此，她对伏黑惠来看工作的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反对，而一向细心的伏黑惠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这几天忙于晶的哥哥等事，绫一下子没有抽出时间，以至于两人明明住的不远，却一直都没能见面。 去看看吧。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绫揉揉眉心，换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组倒是毫不意外：“去找惠吗？” 绫点点头：“我看一眼就回来，妈妈你先睡吧。” 等到出门的时候，绫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已经是深夜了。 这个点，估计惠早就睡了。 尽管心理已经这么认定了，但蓼丸绫的动作却没停歇。 她边走边数着天上的星星，还漫不经心地思考着明天的工作、复习今天学习的内容，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令她意外的是，属于惠的那个房间还亮着。 甚至阳台的栏杆上，还趴着一团小小的黑影，正专注地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蓼丸绫眨眨眼，观察了一圈，灵活地攀上了院子里的树，和阳台持平高度，这才轻轻喊了一声：“晚上好，惠——可以后退一步吗？” 正在发呆的小海胆愣住。 -- 第29页 绫敢用自己远超人类的视力打赌，看到她的那一刻，她家小海胆的眼睛绝对比一整片星星还要亮。 第18章 蓼丸绫踩着月亮稳稳来到了伏黑惠房间的阳台。 她落地的时候还看了眼并不算明亮的天色，还是觉得她家小海胆眼里的夜色更好看。 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愉快。 于是她是带着笑问的：“怎么还不睡？” 伏黑惠松了口气，暗暗发力的手垂下，乖巧地回答着：“有点睡不着。” 蓼丸绫探头，见室内无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一个人睡的吗？留美子呢？” “他要和妈妈一起睡。” 蓼丸绫不出意外地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嘛，这种事也的确情有可原，但是也该循序渐进吧——我都还不想和妈妈分开睡呢。把你一个人丢下来什么的，稍微有点过分了啊。” 伏黑惠垂着眸子调整呼吸，没说这其实是经常发生的。 伏黑甚尔嫌弃他打扰父母的二人生活，从前就经常把他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他早就习惯了——倒不如说绫姐到现在还是跟妈妈一起睡，他才觉得有些惊讶。 ……也更可爱了。 伏黑惠一边有些耳热，一边又担忧起来。 他的房间在二楼，视野还不错，一眼望过去，是能看见蓼丸绫所在的诊所建筑物的。在夜里看的话，只要开了灯，就会尤其明显。 伏黑惠平时睡得都很规律，基本上绫下班他也就睡了，只是今天，看她工作那么晚，一下子就情不自禁跟着熬夜了。结果虽然被妈妈说了，但也收获了意外之喜。 不过他还是觉得现在太晚了：“绫姐，你刚刚结束工作吗？” “啊，今天稍微有点忙……”蓼丸绫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解释道，“是特殊情况，出现了个受了重伤的病人，不算常见的。明天就能恢复正常工作时间了。” 伏黑惠想说什么，唇线绷紧一瞬，又松开：“要注意休息，不要累到自己。” 蓼丸绫有些好笑，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这种表情……好了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担心。已经很晚了，我们睡觉吧。” 伏黑惠脱口而出：“一起吗？” 蓼丸绫摇摇头：“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伏黑惠看了眼时间，皱了下眉，紧绷着小脸：“我睡的很快的。” “睡不着我会哄你睡的，”蓼丸绫轻轻推搡着他往房间走，整理了下床铺，然后拍拍床单，“不用有压力，对我来说，和惠待在一起对我来说比睡觉轻松多了。” 蓼丸绫：“更何况，我是怪物，不睡也没什么的。倒是你，要好好睡觉才会长个子的。” 有理有据，情理结合，直戳中心。 伏黑惠乖乖躺在了床上。 蓼丸绫给他轻轻掖了掖被子，然后又将窗户锁上，窗帘拉上。一切都做完了，才曲腿靠在墙上，闭上眼假寐。 静静数了一会儿羊之后，伏黑惠实在有些在意地睁开了眼睛。 黑漆漆一片，只有阳台微微透出些夜色。他找了一会儿，才在床边的墙上找到一个熟悉的黑影。 是不是有些瘦了？ 他刻意放轻呼吸，揣测着对方到底有几分在睡觉，目不转睛盯着。 然后被抓了个正着。 绫用气音忽然出声：“还是睡不着？” “……嗯。” 蓼丸绫想了想：“那我说点无聊的话，你听听，不要回我。” “嗯！” “御花婆婆，我说过吧，就是我工作的那家诊所的主人。我有一天跟她一起工作，发现半夜她还醒着，就问她怎么还不睡。婆婆说要值夜班，免得有人过来找。” “于是我就陪着婆婆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婆婆睡着了，我就接替了婆婆的早晨准备。先是给院子里的花浇水，然后出门去买菜，路上碰见大学生在跑步遛狗，跟我打了声招呼，问我婆婆怎么没来……” 蓼丸绫坐在他的床边，放轻声音，慢慢地讲述着一些日常，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没有剧情。 在她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的声音中，还有垂在枕边的头发香气中，本来就有点困只是在强撑着的人类小孩终于沉沉闭上了眼。 感觉到他睡着之后，绫也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平淡地讲了一小会儿，才起身。 她动作很轻，所以即使感受到头发被压住，也很自然停下，没有惊醒小孩。 被抓住头发了啊。 蓼丸绫顿了顿，把他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随后没有一丝犹豫地弄断了那一小撮被抓住的头发。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头发也是她所产生的丝，也可以随着她的心意控制生长，还能治疗一些不算重的伤势，算是很便利了。 蓼丸绫满意地离开了。 惠仍然沉沉睡着，而他隔壁的房间却突然响起了声音。 先是打哈欠，然后是含糊不清的抱怨嘟哝。 “……真糟糕，那家伙怎么这么会催眠，我都要听睡着了。” “那惠睡着了吗？” “早睡了，本来她没来也快睡着了。” “果然是在等小绫呢。” “臭小子，还有点意思。” “……嗯。” “小绫还真是个好女人呢，那么温柔、又那么克制。” -- 第30页 “啊，你不也是，那么担心干什么。” “……才不是说这个，笨蛋甚尔，睡觉睡觉。” 父母的谈话完全没影响到伏黑惠。 他一夜无梦地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进了室内。 伏黑惠揉着惺忪的睡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含含糊糊叫了一声绫姐，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这才意识到人家早就走了。 小海胆松开手，有些怔愣，往被窝里缩了缩，又不想起床了。 直到他注意到手上缠着的、似曾相识的粉色发丝。 “……” 起床！ 小男孩蹬蹬蹬去橱柜里翻了一会儿，从自己的秘密基地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郑重其事将手上的东西放进盒子里之后，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真好啊。 第19章 不久之后，结病好出院，晶感谢顺便告知了绫他要去和哥哥一起去旅游。 而蓼丸绫收到织的电话，得知一个消息。 “隐神先生他们要去四国吗？” 蓼丸绫正在写着的笔停下了，在手中转了一圈后，“哥哥你不去？” 织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没必要啊，我去还会增加开销。” 蓼丸绫漫不经心道：“开销什么的，无所谓吧，你的花费我提供就好了，哥哥不想跟同伴待在一起吗？” “别这样跟我说话啊！搞得我好像被你包养了一样！”织捂脸，半天才从羞恼中冷静下来，“……总之，没必要，我看家就好。” 蓼丸绫：“顺便？……随便你了。要过来住吗？我们晚上可以和妈妈一起睡。” “我已经十四了，怎么能和妹妹还有妈妈一起睡啊。”织吐槽了一句，“而且我留下来是有正事的，还打算修行呢。” 蓼丸绫：“哦。” 绫：“那你好好修行，再见。” 话音刚落，她就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织纳闷：她怎么这么暴躁。 另一边，组看着神思不属的女儿，天然地一针见血笑道：“绫是想哥哥了吗？” 绫气鼓鼓地反驳：“才没有！” “想哥哥的话，去看一下就好了。” 组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我也很久没见织了，绫要是见到了，替我看看他最近怎么样了，好吗？” “……因为是妈妈说的，我才去的哦。” 绫别过头，小小声道。 组欣然应下：“好，谢谢绫了。” 绫没再说什么，抱着组的手臂，头埋进对方胸膛里，脸颊微微发红。 …… 蓼丸绫去了事务所之前，征询了隐神先生的意见。 对方十分好说话地告诉她备用钥匙在哪里，顺便请她买了几个石榴罐头，到时候给米哈伊。 米哈伊·弗洛雷斯克，隐神先生的合伙人，一只精通于电子产品的死宅吸血鬼。 据说当初找蓼丸昭夫犯罪线索的时候还帮了忙。绫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家哥哥的修行师父就是米哈伊。 要好好感谢这位先生。 抱着这样的念头，绫精心挑选了些礼物，才去的事务所。 进了事务所，她闻到食物的香味。 找到了米哈伊的房间后，一推开门，就是占据了半面墙的几个显示屏和电竞椅，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瞥见一丝电竞椅上瘫着的白发红眸的吸血鬼先生侧脸上的专注之情。 然后绫才注意到一旁手舞足蹈、脑袋上戴着什么机器的哥哥。 绫：“？” “织的妹妹？你来干什么？” 富有磁性的慵懒声线有气无力的响起。 “啊，隐神先生让我送点吃的过来，不过好像不需要了。”蓼丸绫把手里装着食物的袋子递过去，“我是顺便看看我哥哥怎么样了。” 米哈伊尖尖的耳朵稍微动了动，手上动作不停，偏偏头看向蓼丸绫手里的东西，起了几分兴致：“还是需要的，你的口味不错吗——那个，A社的？” “……游戏吗？应该是的，我刚刚看到有人排队发售，就顺便从黄牛那里买了个。” 米哈伊拆开包装，确认是自己想要的后，少见地满意弯了下唇：“不错，你做的挺好。” “想看这小子是吧，喏，”他按了个键，其中一块显示屏的画面就忽然转成了有织在的游戏画面，“自己找个地方坐，随你看。” 蓼丸绫愣了下：“这是……虚拟现实游戏？” 米哈伊：“你知道就好解释了，是我等更新的时候随便做出来的，正好你哥要我帮他训练，就给你哥用了……啊，只是玩玩而已，不会真的出事的。” “……真厉害啊。居然连这个都能做出来，如果您是技术人员，那我一定会倾家荡产投资您的。” 绫忍不住赞叹道：“我哥啊，没事，这是他的选择。而且我相信您。” 米哈伊勾勾唇：“你还挺会说话的。” 他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漫不经心地开始谈起了游戏——也就是蓼丸织的训练，说出了自己的构思。 说到全息模式的观赏性时，他嘴一快，说蓼丸织这个玩具虽然无聊了点，但还好有点耐心而且好糊弄，作为这个未成品的实验对象，再适合不过了。 等反应过来对方是特意过来看自家哥哥过得好不好之后，米哈伊可疑地沉默了几秒。 -- 第31页 “……你要不要跟他聊一会？我把他叫出来。” 说着，就欲盖弥彰地准备控制游戏。 蓼丸绫顿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相信您，这是我哥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多管的。” 说完之后，她看着蓼丸织身边几乎吃的一干二净的料理，又忽然挂起浅笑道：“况且，米哈伊先生把哥哥照顾的很好呢。我都想代替哥哥训练了，看着就很美味——真的很感谢您，愿意训练哥哥，还对他这么好。” 一点都不觉得的米哈伊：“……” 蓼丸绫落落大方地笑着，神情诚恳而认真。 织会不会下厨、下厨水平怎么样，她又不是不清楚。事务所除了哥哥和米哈伊之外根本没有别的生物，这份料理还能是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难怪他刚刚会说还是需要的。 隐神先生真的很了解米哈伊桑啊。 被她用那双漂亮坦然的眼睛注视着、又用那样赞叹的语气称赞着，饶是一向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米哈伊都有些坐不住，感觉微妙的有些亏欠感。 他挠了挠锁骨，不太自在地点点头：“就算那回事吧……你还真是跟你哥哥不一样。” 绫反问：“这样不好吗？” “……挺好的。” 米哈伊揣摩了一下，重新扬起唯我独尊的慵懒之色：“很好，很讨人喜欢，不错，就这样一直夸下去，游戏也交给你买了——作为交换，想要什么礼物？” “说起来，你是对这个虚拟现实技术感兴趣吧？” 蓼丸绫坦诚地点点头：“之前想赚钱的时候，去搜罗过人类世界的信息，这个好像还挺有市场的，所以想了一下。不过就凭我一个的话，什么都做不了的，所以也只是想一下，也许以后有机会可以顺便入股……是这样说吧？” 米哈伊以手抵唇，若有所思道：“你不是有治愈丝吗？积累原始资金应该不难，投资的确是个好想法……这样，下次我有空帮你看一下。” 蓼丸绫：“……谢谢？” 米哈伊皱眉：“这东西又不难，你不信我？” “只是觉得您会的太多啦。” “那倒是，所以很无聊啊。”米哈伊将手垫在后脑勺，膝盖缩起，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竟然显示出几分委屈，“也只有游戏能稍微让我提起点兴致……” “总之，我还挺喜欢你的，拜我为师吧，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料理也没问题——当然要等我有空。没事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还行，有事别想找我。” …… 离开事务所时，蓼丸绫还觉得有些感慨。 尽管没有和哥哥聊上天，她觉得还是不虚此行。 和妈妈聊的时候，她忍不住提了一嘴。 见到伏黑惠之后，她更是下意识回忆起了那个寿命漫长的吸血鬼先生。 伏黑惠不是很理解怪物的世界，但不妨碍他感受蓼丸绫的心情，懵懂地问着：“绫姐很在意那个人吗？” “稍微有点。” 蓼丸绫顺从心意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一点保留地阐述着自己的内心：“尤其是见到了惠，就更忍不住想起米哈伊先生，然后觉得自己可真幸福啊。” 伏黑惠偷偷地蹭了下她的手心，然后心满意足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样，我就会很高兴地想起，尽管身为怪物，但我的生长周期和寿命都和惠一样啊。”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寂寞了。” 蓼丸绫：“无论待在哪边，身边有谁，经历了什么，我都不会孤独一身的。哥哥和妈妈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米哈伊先生和晶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留美子和甚尔先生让我更了解人类。” 久久没听到自己的伏黑惠忍了忍，见绫姐非但没有继续说下去，甚至好像还开始神游，终于忍不住迫切地询问着。 “那，我呢？” 蓼丸绫眨眨眼：“惠吗？” 伏黑惠含蓄地应着，眼神却很热切：“嗯。” 蓼丸绫在他的眼神中笑了开来，将他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一个小小的圈，然后松开，仰望着天空：“惠的话，只要想一想，就会忍不住开始期盼起了未来了呢。” “尽如人意的现状，还有朗朗未来。” “我真的很幸福啊。”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伏黑惠稍微有点不理解。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 小少年发出了梦呓一样的轻语：“那我也太幸福了吧。” * 太过幸福了。 大概是连上天都会嫉妒的程度。 以至于非要给他一点波折，让他多一点寂寞，这样才算是公平。 自那不久之后，伏黑惠忽然发现，他的绫姐变得相当的忙碌。 据她所说，她哥哥的同伴们要寻找什么东西，以至于和某个坏人对上，发生了不少矛盾，甚至到了经常会打起来，然后受伤那种程度。 绫姐身为医生，自然要去治疗病人。遇见受重伤需要照料的病人，有时候一连几周甚至几个月都不能回来，要在别的地区待在病人身边守着才行。 所造成的结果，最直观的就是，他见不到绫姐了。 哪怕一整夜都不睡，也没有人像是辉夜姬一样踏着月光轻飘飘落在他的阳台，笑着对他说“晚上好”、或者“快去睡觉”；哪怕不断地寻找、去遍能去的所有地方，也见不到对方的身影。 -- 第32页 玉犬找不到她、混蛋老爸也找不到她，能联系到对方的，只有那座固定的电话。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绫姐呢？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来的时候，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然而蓼丸绫仍然无法做出保证。 这大概是伏黑惠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无法跨越的困难，也是第一次陷入那样长期的低落之中。他想了很久，发现唯一能和绫姐待在一起的方式，居然是上学。 除了蹲守在电话边，小海胆又多了一项日常——看日历。 伏黑留美子甚至为此专门给他买了一本可以撕的日历。 当日历一页页翻篇的时候，小海胆的寂寞之情也一点点沉淀下去，像是落入海底，轻飘飘的、一点点地睡着了，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再度苏醒。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尽管无法对着绫姐说出口，但是对着妈妈的眼睛，他却止不住倾诉欲。 “我发现……”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伏黑留美子很疑惑：“为什么呢？我觉得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啊。” 伏黑惠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要是世界是不公平的就好了。” 漫长的季节就在这样的念头中捱过去了。 第20章 考完试回来的路上，蓼丸绫见到了很多樱花树。 早春料峭，瘦弱的花苞被丛丛枝垭怜爱地包裹着，汲取着整个东京的期待，努力生长着。 蓼丸绫却完全无暇注意，只是有些恍惚地感慨：“人类还真是神奇啊。” 伏黑惠闷声和她并排走着，对她的考试成绩和过程一点也不感兴趣，没有丝毫担忧，只是低头继续尝试跟对方保持同步。 蓼丸绫瞥了眼自从她回来之后就常常保持沉默的小海胆，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但想了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就无所事事走了一会儿，手有点不舒服，便换了只手提书包，仍然有些不太适应手感。想着电视里的场景，她就懒散地将书包往肩后一甩。 ……有点痛。 蓼丸绫撇撇嘴，忽然有些烦躁。 “我来提吧。” 身边的黑发少年伸出了白皙的手掌，被微长额发遮住的眉眼乖巧又柔软，没有一丝攻击力，偏偏一刻也不会离开所追逐之人。 “只是不习惯而已。” 蓼丸绫微微张开唇，却只无奈地哈了一口气，眉眼自然随着热气舒展开来：“那就谢了，惠。” 嗯，烦躁消失了。 伏黑惠一言不发地接过书包，交接的时候相触的肌肤温度微凉，绫便自然地用温暖的手掌握住，最后还是握住了书包带子，便忍不住笑了下。 “这样也挺好，握着握着就习惯了。” “……嗯。” 伏黑惠薄薄的耳廓通红，说不出是冻得还是害羞了，但表情却没怎么变化，只是不低着头了。 蓼丸绫觉得有点微妙。 几个月，距离她正式参与那场结石争夺战中，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自家小海胆忽然就变得内敛了许多，墨蓝色宝石瞳眸像是沉入了深海，安静的无法看出神色。 这才短短几个月呢。 而距离他长大、可以结婚为止，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几个月。 稍微错过其中的一个，感觉就会变得陌生，如果错过了许多个，情感是不是都会变得陌生呢？ “真的有点不习惯啊。” 蓼丸绫苦笑着稍稍握紧了伏黑惠的手。 伏黑惠不明所以：“那以后都给我提好了。” “那我帮你提书包？” “这不就没有意义了。” “那我就这么牵着你好了。” “……嗯。” 明明也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伏黑惠却很高兴。 蓼丸绫余光瞥着他的神色，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失落、又或是松了一口气。 还没开窍之前，就这么保持现状吧。 不要越线。 绫想着。 电话响起，是留美子女士。 她似乎在斥责伏黑甚尔，但是语气太软和没什么说服力，电话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急忙问：“考试怎么样了？会不会不适应？……啊，惠都不给我发信息，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考完。” “没事，题目很简单，我是满分过的，交卷之后还和理事长聊了一会儿。理事长先生脾气很好，还送了我一本书。我跟他还聊了一点东西。” “诶？这样吗？太好了……抱歉啊，这个时候突然遇见台风，不能送你们去考试。” 背景中隐隐传来“不正好避免当电灯泡”之类的嘟哝，绫若无其事回答：“只是考试而已，没关系的。有惠陪我就够了。” 电话那头响起肆意的笑声。 随着是留美子的抱怨：“甚尔！” “有什么关系，对小绫还那么客气干什么，她说不定还要感谢我们给了她……” “不要说话啦……” 蓼丸绫听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倒也耐心，等伏黑留美子不好意思了，才慢悠悠道：“那我不打扰你们度蜜月了，玩得开心，留美子。” 她的语气近乎纵容，完全是反将一军。 被调侃的男人倒是不怎么在意，留美子却羞也似的拖长了音：“小绫——” -- 第33页 蓼丸绫忍俊不禁挂断了电话。 伏黑惠飞快地瞥了眼她的神色，轻道：“抱歉，他们很吵吧？” 绫哑然失笑，凑近，捏着他的脸，颊半威胁半玩笑道：“你对我道什么歉，嗯？” 不等他纠结着是先道歉还是先应答，她又松开手，小跑了几步，走在伏黑惠的面前，背起手一本正经的、发自内心的歪着头叹道：“惠，坦率一点吧，我想更了解一点惠的。” “……” 伏黑惠沉默了几秒。 虚虚握着手，感受着温度的流逝，小海胆终于绷不住气，两颊的婴儿肥都垮了下来，眼角也垂下，眼神却往上，巴巴望着抬起手臂：“……手。” 绫唇角上扬，脚尖点了几下，忽然用力一按。 粉色长发在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线，最后勾着两人的手臂，悠哉落下。 蓼丸绫抱着伏黑惠，将他的头发一通乱揉，笑声明朗：“果然，惠超级可爱的。” “不要这样啦。” 小海胆红着脸，尽管口头反驳着，手却垂着一动不动。 任所欲为，完全没有阻止的想法。 …… 绫和惠开学的时候很快就到了，伏黑留美子因为丈夫的工作——其实就是任性地想带着她出去旅游——一时间回不回来，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代替伏黑夫妇送他们上学的，自然就是组了。 适应了一段时间后，组已经能够穿着木屐行走自如了，不过出于习惯，一向都是走的慢悠悠的。 伏黑惠特意起了个大早，自然不急，就牵着绫的手，一路边走边欣赏风景。 因为是开学日，有不少穿着制服的小学生都在路上。 蓼丸绫很少见到这么多幼小的人类，好奇地观察了一圈之后，视线心满意足地放在了自家人类的身上。 伏黑惠自然注意到她的视线：“怎么了？沾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么多人看下来，果然还是惠最可爱了。” 想想刚刚看到的，其他人类小孩脸上的稚气——其实是傻气，还有衣服袜子袖子边上凌乱的细节，蓼丸绫就忽然能理解了自家哥哥的嫌弃。 幸好他们家惠爱干净又早熟，还很乖。 而且也超级好看。 蓼丸绫满意地想着。 虽然颜值不是在一起最重要的因素，但有一张好看的脸，果然包容度都能高很多呢。 伏黑惠认真地审视了一圈后，乖乖道：“……绫姐也是最好看的。” 大概是觉得这种话的说服力不太够，他想了想，又换了种说辞：“果然还是绫姐最好看了。” 他严谨的态度让蓼丸绫很满意。 n bsp;她大大方方朝着自家妈妈炫耀：“就说惠真的很好，对吧？” 组：“……是的吧？” 组头一次对自己无条件偏爱的女儿产生了一点难以形容的微妙感。 她试图纠正：“其实，绫也很好不是吗？” 小小的伏黑惠认真地反驳：“绫姐是最好的。” “是因为惠这么好，我才会对惠好，所以惠觉得我好的。” “是绫姐本来就很好所以才会觉得我很好。” “是惠……” “是绫姐……” 组：“……” 组觉得自己好像不被需要了。 也许留美子做的是对的，他们两个自己去上学就很好了。 伏黑惠是新生，只用去公示板看被分配的班级，然后直接进班就行了。作为插班生的蓼丸绫倒是还需要去教务处先和老师沟通一下。 绫先和组一起，把伏黑惠送到了班级，然后才带着组去了教务处。 尽管只来过一次，但她对需要接触的几个老师都有了初步的了解，一路上都在和组介绍着。在谈了一堆人类老师的习惯和规矩之后，她终于介绍到理事长。 “嗯……是一个很奇特的人类，脾气很好，可以信任。” 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又有些好笑。 两个人的身份宛如对调了一样。 绫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担心她将人类老师看得过于神圣会被忽悠，就补充了一句：“说到底，老师就是一种职业，和妈妈的工作是一样。” 组仍然有些忐忑：“但是升学之类的事不还是需要老师吗，还是要小心一下吧。” 蓼丸绫眨了眨眼，犹豫了一小下，还是说了实话：“……其实，妈妈现在也是圣夜学园的董事会的一员哦。” 组：“？？？” 蓼丸绫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的。 一开始只是提前交卷后，和坐在一旁的理事长先生莫名其妙聊起天时，偶然提到的关于校服的问题。 蓼丸绫叹气：“这种轻飘飘的孩子气打扮，我真的很不喜欢。” 长相过分年轻温和的俊秀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问：“能说说理由吗？” 蓼丸绫坦然道：“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谢谢。” 天河司不疾不徐道：“看来绫同学的决心很强烈了，那就有点难办——服装的话，我们学校没有硬性规定，倒是无所谓。但是，绫同学所说的紧急情况可能只会达到最低出勤率这点，着实有点难办呢。” “能告诉我理由吗？” 蓼丸绫半真半假地回答：“我需要救人。” -- 第34页 令她意外的是，天河司很快接受了这个理由：“医生么？很了不起呢。那我会帮绫同学和其他老师说明的。” 蓼丸绫是真的好奇了：“您打算怎么说明？” “就说……”浅金发色的青年含笑眨了眨眼，颇有些胡来地道，“绫是我亲戚好了。董事会成员的家属，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这种时刻，本来应该怀疑对方的居心的。 但是看着自带神秘气质、偏偏言语中尽是偏袒的温柔青年，蓼丸绫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那怎样才能成为董事会的成员呢……” “……” 组：“……就这样？” 绫：“就这样。” 第21章 如果是织的同伴、半尸鬼日下夏羽，对天河司那样感觉很温柔还帮助了他的人类，可能就直接相信，甚至很感谢对方。 但蓼丸绫不是那样天真的孩子。 拜蓼丸昭夫所赐，她不止是性格，思维方式也比寻常小孩要成熟的多得多，当然不会抱着什么“感觉对方不是坏人，对方就真的不会对她造成不利”的念头对待人类。 只是，有了惠这个例子，蓼丸绫愿意去相信人类，也自信自己能在最坏的情况下带着家人全身而退，才会放心地待在圣夜学园。 但这些就不需要告诉妈妈了。 蓼丸绫微笑着看组恍恍惚惚和理事长打完招呼之后，松了松脖子上的choker，表情微淡下来，立刻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立定，侧身询问班主任：“可以去上课了吗？第一节 课是您的课吧，还有十分钟就开始，我们不早点去吗？” 刚刚结婚不久、看她长得可爱第一感觉是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女儿的班主任：“……好、好的！” 她连忙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起身时差点绊倒桌腿，幸好绫扶了一把。 看着面色清冷的女孩，老师瞬间窘迫起来：“抱歉，那个，老师我刚刚有点头晕，们没站稳……” 不明白她为什么紧张、职业病犯了打量了对方一圈后，蓼丸绫皱了皱眉：“那我们慢点走过去吧——老师，熬夜对身体不好，作为老师应该不能给学生做出不好的表率吧？” 她自认语气已经很温和了，但班主任却好像十分羞愧：“抱歉、我不会再熬夜的！” 蓼丸绫：“……” 熬坏了脑子么？ 她难得的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一手接过班主任手里的文件，另外一只手大大方方伸出：“要我扶着你吗？” 班主任：“？？？” 她拼命摇头：“不不不不用了！谢谢！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不至于走不了的！” 蓼丸绫也这么觉得。 但是对方的表现太过反常，她就忍不住往糟糕的反向思考了。 蓼丸绫：“那走吧。” 班主任：“好！” 明明两人之中，班主任才是那个年长且主导的身份，但是不知为何，看着一举一动都透着十足十成熟的气场的蓼丸绫，她忍不住就收敛了表情，挺直腰板，认认真真跟在对方身后走。 原本昨晚熬夜做好的各种心理准备，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等到了教室她才想起来她的计划是打消同学们和新同学的隔阂、让新同学顺利融入班级。 但一路上她光是跟着对方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了，话都没聊上一句，更别提让对方放松。 在门口拿回了文件的班主任：“……” 就，莫名心虚。 “总之、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她稀里糊涂而期待地朝着蓼丸绫露出笑容，“来，新生自己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话音刚落，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蓼丸绫身上。 蓼丸绫虽然对其他人的视线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苦恼该怎么做自我介绍她。 ……大概就是如字面意思，介绍一下自己吧。 这么想着，蓼丸绫微微抬起下颌，带着些少许忐忑却又面色镇定地开了口。 * 四年级来了一个超级酷的转学生。 这个消息，很早之前就在学生内部传开了，据说，新生考试的时候还是穿着抹胸和短裤，眼神超级凶恶，把老师都吓得不敢说什么。 最后还拿了满分，扬长而去！ 超酷的啊！ 光是这些信息，已经很让四年级的学生们感到很兴奋了，在班级群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八卦。 在知道新生是自己班里的后，四年级星组的许多同学就像是赢了一场艰辛的战争，开始热烈地谈论起来，想象着那位新生会是怎样的人物。 但等到终于见了面，同学们又出奇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在一众穿着一致的女生面前，站在讲台上的女孩，不仅没有扣外套扣子、系蝴蝶领带，穿白袜和小皮鞋，还戴了一条皮扣腰带固定衬衫和裙子，脖子上甚至有一条皮质choker。 虽然很不规矩，但是意外地在她身上相当适合。 尤其是迎上那双紫红色宝石一般瑰丽而沉静的双瞳之后，更是给人一种干练冷静的帅气感。 “……” 未免，也太酷了吧。 同学们如此想着，在新生自我介绍的时间，竟然默契地鸦雀无声了，安静又期待地等待着新生的自我介绍—— “蓼丸绫，我的名字。” 扎着粉色高马尾的俏丽女孩在黑板上写下名字，自然地插着腰、抬起下颌这么说的时候，完全点燃了其他人的好奇和期待。 -- 第35页 然而，说完这句话，看起来就很酷的新同学便没了下文。 “……” 同学们：“？？？” 班主任：“……那个，没有了吗？” 还要说什么吗？ 想要更了解她的话，只需要来多接触就好了吧，没必要她自己多此一举介绍吧？ 非要补充的话—— “请直接叫我的名字，”她认真地发自内心地补充着，“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姓氏。” 班主任：“没、没有了吗？” 蓼丸绫摇头。 班主任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指着后排靠窗的位置，小心翼翼问：“……那你坐到，呃，藤咲同学的隔壁，可以吗？” 蓼丸绫顺着班主任指的发现看去，只见一个系着红色格子小披风、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舞蹈的高挑女孩，比起其他人类小孩的躲躲闪闪，很是从容地朝她笑了笑。 蓼丸绫对她的好感一下子就上升了不少。 等落座之后，她自然地开口：“你好，我是蓼丸绫，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叫藤咲抚子，”紫发女孩说完这句话之后，抿着唇微微笑了笑，忽然打趣，“我以为绫同学不会说这种场面话的。” “嗯？你指什么，自我介绍吗？”蓼丸绫头也不回翻开书，然后一边盯着黑板一边漫不经心解释，“自我介绍说那种话，真的有用吗？会有人认真听吗？又是抱着什么念头听得呢？” 藤咲抚子被接连砸过来的问题问懵，半天才消化，苦笑道：“绫同学，还真是特殊的人呢。” 蓼丸绫侧目，轻轻瞥了她一眼：“……我不否认。不过，抚子你也很特殊吧。” 她可不觉得面前这个——在大大方方男扮女装、还能受到周围同学的欢迎的人类是普通人。 藤咲抚子完全不知道自己一见面就被看破了伪装，仍然浅笑着轻描淡写解释：“绫同学是指披风么？这是守护者的象征，每个守护者都有的。” 见他不愿提及男扮女装，蓼丸绫也不在意，趁老师还没有上课，提前温习了一遍书的内容。 她不是喜欢干涉别人生活方式的那一类，而且在她看来，其实女性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毕竟身为雪男的晶平时的生活方式也很女性化。 藤咲抚子见她专心学习，便作不打扰，只是说：“中午的时候，我带绫同学去学校到处熟悉一下吧。” 绫头也不回，准确地丢了一颗糖过去：“谢谢。” 真是冷淡啊。 藤咲抚子弯弯眸子，将糖收下。 不过，看来他没被讨厌呢。 下课之后，班主任特意绕到蓼丸绫的桌子边问情况：“刚刚的内容，跟得上吗？” 蓼丸绫点点头，又反问：“以后讲课都是这个节奏吗？” 班主任一下子变的被动起来：“啊，是的……” 蓼丸绫礼貌地道谢：“嗯，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 班主任急急离开了，走之前还要说一句“还有事”。 等她走了，其他同学们才一哄而上，围着蓼丸绫的桌子半米的距离，互相小幅度推搡着鼓励身边的人第一个开口。 蓼丸绫：“……” 绫放下笔，耐心询问：“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顿了一会儿见她表情依旧不算冷淡，才有人弱弱发问：“那个啊，蓼……绫同学，你家是新搬来这边的吗？” “嗯，我之前一直待在群马县，去年才搬来东京。” 见她态度温和，教室这才算闹开了。 有人问她过去的情况，像是以前在哪个学校上学、校服好不好看；也有人问她服装，问她以后是不是想做造型师设计服装；还有的人问她妈妈是不是模特……他们有多好奇，问题就有多五花八门。 蓼丸绫简洁地一个个回答了。 “因为某些原因，以前没有上过学，这是第一次穿校服。” “只是不太喜欢很可爱的风格而已。” “妈妈不是模特，是全职主妇。父亲死了。至于那个男孩……” 说到惠的时候，蓼丸绫顿了下，才垂眸轻道：“是邻居家的弟弟，我们两家关系很好。” 尽管很想说是喜欢的人，但是又不想造成舆论之类的东西给惠压力，蓼丸绫只能以“姐姐”的身份掩饰着，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原本不算大条的她罕见地出了一小会神，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对上了一群眼睛通红表情动容的人类小孩的同情视线。 蓼丸绫：“？” 这也就算了，在被藤咲抚子带着熟悉一圈校园之后，绫去了趟卫生间，恰好听见有人在谈论她，说她家里很贫穷性格很坚强。 绫：“？？” 第二天中午，不想在小卖部拥挤的人流中抢食物，所以准备先复习一会再去买剩下的面包时，蓼丸绫忽然收到了许多个“买多了给你一个”的面包和“要不要一起吃便当家里做多了”的邀请。 绫：“？？？” 第22章 蓼丸绫看着自己桌子上一堆吃的,不确定地问藤咲抚子：“这是，人……这里的人的习俗吗？” 虽然知道自己的新同桌和同学们一定有误会，但是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藤咲抚子在其他同学拜托的视线下,微笑着回答：“唔，可以这么说——大概是大家很想和绫同学打好关系吧？” -- 第36页 同学们：“嗯嗯嗯！”不愧是Queen！ 蓼丸绫：“……” 蓼丸绫艰难地解决掉大半食物,剩下的,她实在不想吃了,就问其他人：“我可以带回家跟我家人一起分享吗？” 同学们眼眶微红、强作笑容：“嗯嗯嗯！” 蓼丸绫：“……” 蓼丸绫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等到了课间，绫拿出一大包零食,打算分给同学们。 但不知为何,她原本热情的同学们忽然跑得比谁都快，不是肚子疼就是有事。 蓼丸绫当然看得出来他们在敷衍,本质就是不想接受。 她皱着眉,反思了一下自己做的和别人对她做的有什么不同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习俗好像不是请吃零食，而是请客吃午餐？ 于是蓼丸绫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她行动力很强的找到当时给她零食的一个女孩：“要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对方原本兴奋的表情僵住：“好啊好——啊不用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蓼丸绫：“？？？” 她再度反思了几次,终于想起其他人的话：“多买了一个”“吃不完”……这些不就说,要分享午餐吗！？ 蓼丸绫恍然大悟。 于是，当天回家的路上,顶着同学们友善殷切的视线，蓼丸绫牵起伏黑惠的手，面不改色边走边道：“我们去超市买点食材吧。” 伏黑惠思忖了下,疑惑问道：“家里不是还有吃的吗？” “……不太够,可能。” 蓼丸绫苦笑着把发生的事告诉惠,然后叹气道：“虽然学过了,但是我的料理果然还是完全没有米哈伊先生十分之一厉害，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满意。” 伏黑惠不太懂，微微皱着眉：“嗯……这种东西，只要心意传到了就好吧？而且绫姐做的料理很好吃啊……话说米哈伊先生是谁？” “是我一个朋友——主要是，不一定符合别人的口味吧。” 蓼丸绫抓了抓头发，语气有些苦恼，但动作却很利落。 伏黑惠能察觉她话语的一丝丝新奇。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看着绫姐少有的兴致，倒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蓼丸绫清了清嗓子，然后再度询问之前那个女生：“……那个，午餐我做多了，要不要一起吃？” 她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丝忸怩。 女生：“……我，呃，那个……” 怎么办绫同学这是在邀请她吗她居然可以和绫同学一起共进午餐吗？！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终于忍不住同意了。 蓼丸绫稍微松一口气，自觉终于成功了，一瞬间成就感强烈的就像是看到自己的病人痊愈了活蹦乱跳，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笑容。 “走吧。”她轻快地说。 女生：“？！！！” 绫同学在对我笑她一定是喜欢我呜！ 女生过于幸福地跟着蓼丸绫飘走了。 藤咲抚子靠在窗户边，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笑：“绫同学，真的很受喜爱呢。” “是吗？” 在他身边，一个金发少年盯着蓼丸绫的背影，稍微有些出神：“但是，如果蓼丸同学不主动接触其他同学们，很少有人主动叫蓼丸同学玩吧？” 藤咲抚子不置可否：“边里君是想到了自己吗？” 金发少年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无措，随即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奇迹也说了，蓼丸同学身上真的没有守护甜心的气息，所以应该不是守护甜心持有者。” “欸？真可惜。” 藤咲抚子不无遗憾地拍拍裙子，站直身体，准备离开。 走之前，他才还微笑着地留下一句：“边里君，事情的本质不能只靠眼睛去看的，更重要的是心以及行动，如果不坦诚地表露出来，也许有些真相永远都不会被发现哦。” 比如说，大家都很喜欢长相可爱性格直爽的绫同学，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再比如说，大家都觉得可怜又坚强的绫同学，比他们想的要神秘很多呢。 藤咲抚子弯着眉眼，径直往角落里走，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发型宛如海胆一样的小少年。 她温柔地对着对方道：“伏黑君的姐姐，在班级里交了很多朋友，很受欢迎呢。可以放心了吗？” 伏黑惠：“……嗯。” 他想了想，把手里装着泡芙的盒子给她：“谢谢您，绫姐拜托您照顾了。” 藤咲抚子愣了下，然后才收下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但是一份泡芙能让对方放心的话，倒也是很适合的报酬。 见她收下，伏黑惠这才仿佛大功告成似的松了口气，肩膀自然下垂，安静了几秒准备走之前，又忽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小会，没有动身。 藤咲抚子歪头：“还有什么事吗？” 伏黑惠唇线绷直，磨磨蹭蹭小声开口：“那个，请问绫姐还要跟多少人吃午餐？” 他边说，边将带过来的便当往身后藏，有些羞赧似的。 藤咲抚子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有些好笑道：“伏黑君可以直接和绫同学说的，然后和绫同学一起吃饭哦。” 伏黑惠微微别过头：“……嗯。” 虽然老是着绫姐的行为的确不好，但是他还要看着绫姐有没有挑食、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跟她一起吃饭还是很有必要的……吧。 -- 第37页 回家路上，听着蓼丸绫碎碎念着明天要做什么，找谁一起吃之类的话。伏黑惠不知为何，原本的想法怎么也说不口。 一直等到他从绫姐家里回自己家里的时候，他才忽然升起些懊恼，但又不太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纠结来纠结去，伏黑惠还是将手伸向了座机，忐忑道：“妈妈，我是惠……”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并不是熟悉的女声，而是令人火大的懒散声线。 “留美子在洗澡，你有什么事等下——算了现在就直接跟我说就好了。” 伏黑惠：“……” 他很想直接挂断电话，但伏黑甚尔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立刻道：“你要是挂了今天就别打来了，我们很忙的，别随便打扰我。” 伏黑惠：“……” 伏黑惠屈辱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伏黑甚尔稍微起了点兴致。 虽然不知道那群小孩怎么想起给小绫送吃的，但这不妨碍他抓重心。 ——“也就是说，很多男孩子给小绫送吃的，然后小绫还要给他们准备爱心便当，所以你现在感到很不爽？” 听着对方完全一副听戏的语气，伏黑惠想也不想当即反驳：“主要是女孩子吧，而且也不是什么爱心便当，只是绫姐随便做的。我才没有不爽，只是觉得很奇怪！” 伏黑甚尔：“嗤。” 小海胆险些炸毛：“反正你不懂！我挂了！” “哈？我刚刚牙齿痛，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总之，跟你聊没意义，我要去睡觉了！” “嘁，”伏黑甚尔暗哼一声，故意若无其事扯着嗓子感慨，“啊呀不愧是小绫，这么受欢迎，才刚入学没多久就有这么多追求者了。还给人送了便当，这不是很快就会有第一个人类男友了嘛。” 他假惺惺地说着：“到时候，惠你就有哥哥陪伴了，应该很开心吧？” 伏黑惠：“……” 伏黑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他那个混蛋老爸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第二反应才是感觉到了微妙。 人类男友。 会和绫姐一起牵手、拥抱的男朋友。 “……” 这怎么可能想象得出来啊？！ 伏黑惠鼓了鼓脸， 他瞬间变得警觉起来：“为什么送便当就会有男友了？” 哦豁，上道了。 伏黑甚尔十分满意地继续瞎编：“男女嘛，都是这样的，你送来我送去，尤其是便当，既能给人关怀又能彰显主权给外人表达出亲密，很快就荷尔蒙爆发喜欢上对方的，然后不就在一起了？” 伏黑惠想了想，觉得很有问题，皱着脸道：“这种真的能算得上是恋爱吗？只是一时冲动吧，而且听起来也不会长久的样子。绫姐虽然很理智，但毕竟是怪物，有可能会分辨不出靠近她的人的好坏吧，要是按你这么说，被你这样的人骗了怎么办？” “啊，说错了，只是你的话绫姐应该还不会被骗。” 小孩稚嫩的声音若无其事地纠正着。 本来还在蔫坏地想着要是自家小孩搞不搞的懂恋爱的意思，却忽然被戳了一刀的伏黑甚尔：“……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伏黑惠敲敲手心，认真地做出了决定：“总之，我会留意绫姐身边心怀不轨的人的，没有得到我的认可绝对不行，我一定不会让绫姐被骗的。” 说着，就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然后蹬蹬蹬跑到阳台，用力拉开了窗帘。 微斜的月光一下子就洒了进来，在阳台上铺成一条银色的光河，伏黑惠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随着他的动作，宛如在长河里游动一样。 世界一下都静谧许多。 早在半年前就攒够了钱买下伏黑家隔壁的房子，蓼丸绫在装修的时候特意要了那间和惠阳台相对的房间，还在阳台边安了一张书桌，平时学习工作都在那里。 伏黑惠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声音，顺手打开了阳台的门。 等小海胆兴冲冲从光河那头游到这头，仿佛想要越过中间的阳台直接触碰到她的时候，蓼丸绫稍微有些坐不住地起身，看了看周围之后，还是直接踩在了地上的月光之上。 她还穿着白大褂，落地的时候宛如翅膀一样翩翩飞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走。 但绫停在了她的小海胆面前。 “怎么，睡不着？” 月光。 真漂亮啊。 伏黑惠一边想着，一边一本正经地提醒：“绫姐，下次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食物了。” 蓼丸绫歪头：“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傻乎乎的动物吗？” “非要说也是珍稀动物！” 伏黑惠少有的绷着脸，神色也有些严肃：“绫姐，要保护好自己的！” 蓼丸绫顿了顿，反问：“发生什么了？” 伏黑惠把他从伏黑甚尔那里得来的“新知识”解释了一下。 “……就是说，那样会被误会的。” 他垮着脸，有些委屈地道：“我不想绫姐被误会。” 蓼丸绫倒是不觉得会被误会。 留美子不在的时候，家里煮饭都是她承担的，惠的伙食也是她负责，便当也包括在内，也没见惠对她提出什么不合适或者增进好感啊。 但她知道一点—— -- 第38页 “惠不希望我给别人做便当吗？” 伏黑惠的手指无意识蜷缩在掌心，纤长的鸦色睫毛浓密地颤着，仿佛在不安，话语也是低低地从喉咙里压着说出去。 但他说的却是：“可以吗？” 蓼丸绫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却是：“惠，你是在对我说吗？” 伏黑惠差点就想脱口而出说“不是”了。 但他还是忍耐着、小心翼翼抬着眸子期许地用鼻音应下。 “这样啊。” 蓼丸绫忽然冲他绽开笑容。 “那好啊。” * “大家是因为我家里很贫穷的谣言才故意请我吃饭的吗？” 蓼丸绫单刀直入问向了藤咲抚子。 她不是笨蛋，只是懒得去想那么多。 容貌秀美的紫发女孩柔柔一笑，反问道：“绫同学还适应我们的学校吗？” “挺适应的。” 蓼丸绫点点头，由衷道：“毕竟都是些很单纯的小孩。” 藤咲抚子戳了戳脸颊，拖长音：“欸？是吗，在绫同学眼里我们都是小孩啊。” 蓼丸绫却因为他眼睫上跳动的笑意陷入了思考。 ……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会撒娇？ 以为她不好意思了，藤咲抚子指尖掩唇，也不逗她了：“所以，绫同学现在觉得困扰了吗？” “叫我绫就好。” 蓼丸绫如实道：“是有点困扰，我不想继续被误会下去了。” “既然绫感到困扰了，”藤咲抚子从善如流改了口，气态从容地仿佛早有准备，“那我们就想办法打消大家的误会吧。” 蓼丸绫还在想要不要把组是董事会成员之一的事实说出来，当天放学后，她带着惠回家的时候，走出大门口时面前忽然停住一辆豪车。 蓼丸绫下意识把伏黑惠挡在身后，探究地看向了从驾驶座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小腿微微发力：“你——？” 中年男人不卑不亢地弯了弯腰，随后道：“今天是夫人的生日，我来接小姐回家。” 蓼丸绫：“？？？” 就在她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诈骗时，车后座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 蓼丸绫下意识向车后一瞥，只见到一双弯弯的琥珀色眼睛，还有一根垂下的红绳。 “绫，伏黑君，上来吧。” 她的新同桌缩在车后，像是恶作剧成功一样愉快地说着，勾猫猫一样朝她轻轻勾着手。 伏黑惠看看藤咲抚子，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蓼丸绫，拉了拉蓼丸绫的衣服，不确定地小声问道：“绫姐，这是你同学吧？” “……我们上去吧。” 蓼丸绫轻呼一口气，无奈地拉着伏黑惠上了后座。 等车门一关，藤咲抚子才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见到司机不赞同的眼神，才吐了吐舌头，身体坐正，感谢道：“今天谢谢您配合啦，长山先生。” “抚子的朋友，你们要去哪里？” 蓼丸绫说了个地点：“麻烦您了。” “顺便而已。” 长山先生说完就专心开车。 藤咲抚子趁他不注意，朝蓼丸绫眨眨眼，笑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很惊喜？” “抚子。” 蓼丸绫无奈极了：“不事先通知我一声，万一我报警怎么办？” 藤咲抚子的笑容不变：“所以我躲在后车座了嘛，有意外就出来——伏黑君，有没有被吓到？” 伏黑惠沉默了几秒：“为什么要这么做？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敏锐，伏黑君很适合成为侦探哦。”藤咲抚子称赞了一句，把班里的误会简单说了下。 看到小少年若有所思之后露出的警觉之情，藤咲抚子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蓼丸绫苦笑道：“绫，你弟弟真的好护着你啊。” 蓼丸绫揶揄着：“不是你不安好心故意放任流言？看的开心吗？” “好过分，我明明只是想让绫融入班级，绫自己本来也很开心吧。” 藤咲抚子顿了下，有些好奇地追问：“话说，怎么突然又要拒绝大家了？” 原本还在警惕藤咲抚子是不是故意看好戏的伏黑惠：“……” 脸上宛如水里掉进红色颜料的小海胆悄悄低下头，牵着自家绫姐的衣服往后缩了缩，努力降低着存在感，宛如捉迷藏一样。 蓼丸绫克制着自己伸出手揉一把的想法，将手背在身后暗戳戳捏着小海胆的指尖，面上若无其事道：“因为我不喜欢做家务嘛，便当什么的，做着也很麻烦的。” “况且，我可不想被误会。” 绫一语双关着。 捏着的指尖僵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垂在她手心里，像极了在讨饶。 藤咲抚子还以为她在说被误会家里很贫困，倒也没多注意，只是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趁现在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出来：“绫的父亲，很早就走了吗？那阿姨会不会很辛苦？” “唔……虽然上次说我妈妈是全职主妇，但实际上也有兼职啦，给医生打下手什么的。”蓼丸绫九分真一分假地说着，“而且我哥哥也有工作，我也会去给御花婆婆——就是医生帮忙之类的，钱什么的，够花肯定是够花的。” 毕竟一年来，在隐神先生的帮助下，她自己名下就有一座医院了。组给她帮忙，开的工资自然是最高级别，哥哥的事务所工资也不算低。米哈伊教她的投资，现在也开始稳定入账了。 -- 第39页 光是这些蓼丸家完全可以算是中产家庭，更别提她自己的治愈屋现在也确立了招牌。 总之，养活一家三口加上了一个伏黑惠，完全没有问题。 她现在也算是实现了之前给留美子的承诺，至少在经济方面绝对不会给惠压力了。 蓼丸绫心满意足地想着。 告别藤咲抚子之后，蓼丸绫一如往常地问伏黑惠晚饭要吃什么。 “蛋包肉丁盖浇饭？怎么样？” 伏黑惠却垂着脑袋问：“不会很麻烦吗？” 蓼丸绫意外道：“车上有在听吗？我以为你光顾着害羞去了。” “绫姐！” 脸上热度刚刚降下去的小海胆羞恼道。 蓼丸绫只是笑，侧目询问：“嗯？” nbs p;伏黑惠：“……” 伏黑惠的气势一下子没了，蔫巴巴地请求着：“教我做饭吧。” 蓼丸绫想了想：“等你长到和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教你。” 幼年时期，男孩的发育普遍比女孩要慢一点。 尤其是人类幼崽。 蓼丸绫自己是五岁就可以翻窗户轻轻松松跳到别人家阳台的素质，所以八岁的时候在知道自家哥哥做饭一般后就和母亲轮流承担了伙食的怪物。 但伏黑惠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尽管有咒力，继承了术式，也只是比普通的小孩健康一点。 蓼丸绫虽然也想吃到自家小海胆的手作便当，但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她笑了下，语气却认真：“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生气的。” 伏黑惠眨眨眼，一知半解地乖乖道歉了。 蓼丸绫有条不紊地说明。 “因为我受伤，我会很自责，所以对自己生气；因为别人受伤，我会觉得觉得别人不好，所以对别人生气；因为惠自己受伤……我会对惠生气。” 虽然她没说生气的后果，伏黑惠却忽然打了个寒颤。 “我会努力不受伤的！” 十影法继承人伏黑惠郑重其事承诺道。 蓼丸绫拍拍他的脑袋，满意道：“我记住了哦。” “所以晚饭吃什么？” …… 因为藤咲抚子的“帮助”，其他同学这才知道原来蓼丸家并不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蓼丸绫本来还以为他们会介意她“说谎”，但不知为何，这群人类小孩看她的目光更加钦佩了，仿佛在看什么不为人知牺牲自己拯救着世界的魔法少女。 并且，她已经不止一次凭借自己良好的听力听到有同学信誓旦旦说“她一定是已经获取了知名公司的社长的信任，毕业就要去继承会社”这样的话。 蓼丸绫：“？？？” 她在想是自己对人类世界的认知出了问题还是对这些小孩的认知出了问题。 而藤咲抚子对此却显得接受异常良好。 他笑着宽慰道：“每个守护者都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嘛，边里君还老是被认为是流落民间的王子殿下呢。” 蓼丸绫：“什么边里？” 藤咲抚子惊讶：“绫不知道吗？隔壁班的班长，那个老是经过我们班然后每次都被惊呼王子殿下好帅之类的金发男生啊。” “总感觉你的形容会很失礼。”蓼丸绫吐槽了一句。 藤咲抚子笑容不变：“那绫回想起来是哪个了吗？” 蓼丸绫不得不承认：“想起来了。” “那看来我的形容很准确。” 藤咲抚子微微抬起下颌，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偏偏动作又温柔优雅地一眼看过去就是超级气质美人。漂亮的让绫都想跟着他学一学了。 预备铃声响起，蓼丸绫看了看课表，忍不住皱了下眉。 藤咲抚子注意到，有点意外：“绫不是很擅长料理吗，之前的便当都很美味的样子？……” 想到某种可能，她欲言又止。 蓼丸绫叹了口气：“料理我还算擅长，只是做点心我真的不会。我家咸口偏多，除了逛街时会买点可丽饼小蛋糕之类的，平时都不怎么吃。” 藤咲抚子忍不住反驳了：“点心可不是只有甜口，像是仙贝和咸面包，甚至是红豆麻薯姜撞奶，都有很多咸口呢。” 这是蓼丸绫没想到的了。 藤咲抚子见她一脸惊讶，忍不住握着大臂弯曲小臂，做出一副很在行的样子，自信道：“下节课绫和我一组吧，我一定会做出让绫都称赞不已的咸口点心的！” 蓼丸绫：……为什么一副得到她的认可就得到了冠军一样的气势？ 虽然被藤咲抚子的气焰搞得有些茫然，但对方的确做到了自己所说的，相当熟练地在其他同学和老师的赞叹目光下做成了很美味的点心。 即使是她偏咸口都也很喜欢的那种。 ……那惠应该也会喜欢吧。 蓼丸绫忍不住看着手里的面包发呆了一瞬。 看到绫的表情，藤咲抚子嘴角都压不住，即使知道只是一件小事却仍然很开心。 绫同学真是一个能不知不觉让周围的人因为她而高兴的神奇的人呢。 他才感慨完，就见蓼丸绫忽然正色盯向他。 “藤咲君，”她异常认真地请求着，“请教我做点心吧。” 藤咲抚子心中一紧：“欸？当然可以，但是，没必要用‘君’这种称呼吧。” 他刚刚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 第40页 蓼丸绫歪头：“但是，书上说正式称呼要用‘君’啊。” “那是对男生的称呼吧，”藤咲抚子强作镇定地解释，“绫同学以后不能随便说哦。” 蓼丸绫愣住了。 “你……”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藤咲抚子一圈，想了想之前看到的书中内容，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朋友继续有这么错误的认知。 但是她暂时又不能完全确认自己的判断，于是道：“下周的游泳课，我帮你换衣服吧。” “欸？！”藤咲抚子差点绷不住表情，“怎、怎么这么突然？” “啊，还有，可能绫同学不清楚，我一般是不上游泳课，因为我们学校的游泳课在室外，我怕会晒伤皮肤……” 蓼丸绫这时候也觉得不对了。 “你……”她斟酌着语气，尽量温和地询问，“你真的不知道你是男生吗？” 藤咲抚子：“……” 蓼丸绫顿了半秒，果断转移话题道：“啊哈哈，我开玩笑的啦，那个，抚子，我下周可以去你家玩吗？听说你妈妈是很漂亮的舞者，我想去看看。” 藤咲抚子相当怀疑她是想去跟他妈妈说他有性别认知障碍，并且有证据。 他作出了被打败的表情，捂着脸有气无力道：“所以，绫同学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看来没有性别认知障碍，不需要特意去和家长沟通。 蓼丸绫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学过一点医术，看骨架就知道了。” 藤咲抚子半信半疑地奇道：“只是这样吗？那绫同学也太厉害了吧。” “这方面我本来就很厉害。” 蓼丸绫微微抬了抬下巴：“以后你生病了来找我，我给你打一折。” 她还友情提示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收费很高的，小病的话还是去找普通医生比较好哦。” “好的好的。” 藤咲抚子对这个倒不是很关心，敷衍了一句，观察了周围，确定无人后，才正色道：“绫同学，关于我性别的问题，其实是个秘密，可以请你为我保密吗？” 蓼丸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 对于她来说，性别只是一种生理现象，而穿女装、扮演女生却是每个人的自由——毕竟法律也没规定人类在没触犯法律的情况下不能扮演异性吧？ 但是对于藤咲抚子的请求，蓼丸绫还是爽快地同意了：“可以是可以，但其实这种事的话，只要喜欢就好吧，不用在意别人的视线的。” 见藤咲抚子愣住，她还补充了一句：“其实你女装很好看，至少我都差点想跟着学了。” 她一副安慰的语气让藤咲抚子有点想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在我的家族里，为了更好地表达出和舞的柔美，每个男生小时候都会被当成女生来培养。我的父亲也是这样的。” 蓼丸绫似懂非懂，只觉得很神奇。 她想了想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藤咲抚子很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为了更好地跳舞，我很愿意为艺术牺牲。” 蓼丸绫好奇：“那没有像变回男孩子的时候吗？” 藤咲抚子愣了下，语气变得轻了些许：“大概会有吧。” 之后，她就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了。 他不谈蓼丸绫自然也不会追问，于是只是专心询问关于做点心的基本事宜。 藤咲抚子讲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说起来，绫为什么这么认真地想找我学点心呢？” “莫非是想做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 他揶揄了一句。 蓼丸绫反问：“给喜欢的男孩子做点心会加分吗？” “嘛，谁说的准呢，不是有一句话叫‘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嘛。如果是我的话，要是有人愿意天天给我做点心，我也会很感动的。” “然后你会同意吗？” “如果对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会委婉的拒绝。” 蓼丸绫摆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藤咲抚子眨眨眼：“但我会感动是真的，如果我没有喜欢的类型，对那个女孩又恰好有一点好感，那对我来说就是那个女孩的加分项。” 蓼丸绫若有所思：“是吗……” 这下是真的惊讶到藤咲抚子了：“……你还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 “很奇怪吗？”蓼丸绫反问道，顿了顿又回答，“不过，学习做点心是为了家人，还有惠。” 藤咲抚子无心感慨着：“因为是绫是有点，不过你对伏黑君可真好。” 蓼丸绫叹了口气：“如果惠也能这么想，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 等什么时候惠意识到她对他是特殊的，应该就已经长大了，那样就可以结婚了吧。 一想到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蓼丸绫就觉得——早恋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种显然是带着点无奈和烦恼的语气让藤咲抚子有点在意。 在他眼里，伏黑惠应该是很喜欢自己这个邻居姐姐的，所以才会特意打听绫在班级的人际情况，给他送泡芙作为谢礼和拜托，但他跟蓼丸绫说惠很喜欢她的时候，却只见到蓼丸绫更加烦恼的神情。 于是，在皇家花园和边里唯世独处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问：“在边里君眼里，一年级的伏黑惠和绫同学是什么关系呢？” -- 第41页 边里唯世想了想听到的某些传闻，不确定地回答：“蓼丸同学对伏黑应该很好，但是伏黑似乎不是很想提起自己的姐姐，别人说起她总是冷着脸……？” “是这样么……” 藤咲抚子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边里唯世好奇：“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有可能呢。” 藤咲抚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感慨：“要是两姐弟能和好就好了。” 边里唯世陷入了沉默。 等藤咲抚子离开后，他还需要处理剩下的一点事，然后汇报给理事长。 以往对这些早就得心应手，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的工作状态一直有点恍惚，刚刚进理事长的办公室，就被对方温和地指出：“有什么心事吗？” 边里唯世看着这个气质温柔平常到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长辈，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口：“您之前让说，蓼丸同学身份好像有点特殊，让我帮着掩护对吗？那，您知道什么吗？” 天河司笑了笑，抿了口红茶：“知道一些，但是她不主动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很在意绫那孩子？是从她身上找到了相似点吗？” “……不是的。”边里唯世眸子黯了黯，“蓼丸同学，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天河司有些好奇：“你以前和绫同学相遇过？” 面对着天河司温和的眸子，边里唯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算相遇，只是开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和伏黑相处的画面吧。感觉那样笑起来的蓼丸同学，真的很令人羡慕。” 他鬼使神差地反问道：“蓼丸同学，真的没有守护甜心吗？” 天河司给出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答案：“谁知道呢。” “……也是。”边里唯世很快说服了自己，“毕竟就算是现在没有，也不能保证以后没有。” 天河司又抿了口茶，轻快地转移着话题：“但是，绫同学似乎想成为守护者呢。前不久她的班主任才告诉我她问怎样才能守护者。” “为什么？”边里唯世有些意外，“蓼丸同学看起来不像是对守护者感兴趣的人。” “据说是听班主任说只有守护者才能光明正大翘课呢。” 天河司轻松地点破事实，然后有些好笑。 “明明绫同学的母亲已经是董事会的一员了，但绫同学还是更想靠着自己得到这份‘特权’呢。” 完全没想到这个理由的边里唯世豆豆眼：“欸？！还能这样吗？” 天河司笑得很愉快：“绫同学可是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说自己可能会因紧急情况随时翘课的，当时还跟我说如果不能接受就只能另择他校呢。为了‘特权’而想要成为守护者，不是理所当然吗？” “到底是什么紧急情况啊……” 边里唯世微微蹙着眉，有些担心，但是又不想窥视别人的隐私，很快转了话题：“那么，蓼丸同学，到底能不能成为守护者呢？” 天河司忽然反问：“什么是守护者？” 边里唯世熟练的回答：“拥有守护甜心，处理学校各种事务、以及守护甜心事宜，寻找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胚胎的学校团体成员。” 天河司继续问：“那么，先决条件是拥有守护甜心吗？” 边里唯世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要处理守护甜心相关事宜，所以必须能看到守护甜心，而只有拥有守护甜心的学生才能稳定看见守护甜心。” “这可不好说。” 天河司垂下眸子：“不是也有很多人本来拥有守护甜心，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导致守护甜心消失了吗？而且，等到了那些孩子成年，守护甜心也无可避免的消失不见。” 守护甜心是从孩子们孕育着梦想的心灵之蛋中孵化出来的理想中的自己。一旦梦想消失，或者理想中的自己变了，守护甜心也会随之消失或者变化。 而守护者就是在拥有守护甜心、并且通过一定手段确定有资格的那些孩子们中选出的。 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很特殊，所以自然拥有很多普通学生不能拥有的特权。但一般能被选中当守护者的学生，都是出于对守护甜心的热情和好奇才来的，而不会是冲着特权。 边里唯世本来应该对这种“投机取巧”的人不对付，但一想到是那个出场就在各种意义上惊艳四座、自信成熟的蓼丸同学，忽然就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忍不住说道：“……如果是蓼丸同学能拥有守护甜心，那一定不会消失吧，而且守护甜心的力量应该也很强，绝对可以成为最优秀的守护者之一。” 天河司对他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 他笑着放下茶杯：“既然边里同学对绫同学很感兴趣，那绫同学的事就交给边里同学主要来负责吧。解决学生的疑惑和烦恼也在守护者的任务之内呢。” 在天河司信任的目光里，边里唯世稀里糊涂就接下来了。 然而第二天，看着一如既往打扮的格格不入的蓼丸绫，他就情不自禁生出了退缩之情。 “奇迹，你要不先去找蓼丸同学试探一下……” 他下意识叫着着自己的守护甜心，但过了许久也没有反应。 是去哪里玩了吗？ 边里唯世叹着气苦着脸，倒也没多想，在守护者例行早会的时候，仍然有些郁闷。 -- 第42页 “发生什么了吗？” 最细心的藤咲抚子问。 边里唯世想着这是交给自己的事，倒也没直说，只是苦笑道：“奇迹一大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茶褐色短发的阳光少年就道：“你的奇迹也不见了吗？我的大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去足球部也没见到他看训练。” 藤咲抚子奇道：“相马君也是？那会不会是两个人一起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的守护甜心手鞠——一个莫约成年人手掌大，穿着粉紫色樱花和服的淑女小姐以袖掩唇轻轻道：“既然这样，那我找找吧。你们也快上课了对吧？不要耽误上课时间。” 不要耽误上课时间。 边里唯世脑中一闪而过蓼丸绫的事，然后才歉意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也要快点解决蓼丸同学的事了！ 边里唯世这么下定决心，然后就准备跟着同样是四年级的藤咲抚子一起去上课。 然而，就在他们前往教室，路过某棵树的时候，树上忽然轻飘飘落下一个人。 被吓了一跳的边里唯世：“蓼、蓼丸同学？！” 蓼丸绫半蹲着转过头，瑰丽紫红色瞳眸轻轻一瞥，鼻音应了一声：“嗯？” 对上那双因为过于沉静所以会有些不近人情的眸子，边里唯世心里一紧，手下意识贴紧裤子，神色微微有些窘迫，大脑一热就脱口而出：“蓼丸同学，你有守护甜心吗！” 藤咲抚子：“？不、不会太直接了吗边里君？！” 蓼丸绫也愣了一下，思忖几秒后回答：“应该没有，我从来没听说过相关的东西。” “好、好的！” 边里唯世脸涨红着回答：“很抱歉突然打扰了你……” 蓼丸绫摇了摇头，甩下头发上的一片叶子，这才慢吞吞起身：“但是——” 她一向动作干净利落，这时少见的迟缓，还让藤咲抚子觉得有些奇怪。但等到她完全转身，两人才忽然领悟到她为什么那么做。 “这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守护甜心’吗？” 粉色高马尾长发的女生谨慎而轻柔地抱起怀里被缠成一团的一只软乎乎喵喵叫猫猫和三个神色各异的巴掌大的小人，抬着下颌慢吞吞问。 “奇迹？！” “还有相马君的大地！？” 边里唯世和藤咲抚子的声音重叠。 被忽视的那个守护甜心气急败坏地开口：“还有我阿夜呢喵！不要忽视本大爷啊！” 第23章 看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守护甜心了。 蓼丸绫又蹲下身,细心地解开缠作一团的几个小人儿和猫猫，手指飞快地在线条之间穿梭，不一会儿就不仅解开了所有的线,甚至还把线卷成一个小团，丢给了重获自由的猫猫玩。 “厉害啊你这女人！一下子救了我的手下。” 有着猫耳猫尾自称阿夜的小人儿、或者应该称呼为守护甜心,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尾巴一甩一甩,围着她飞了一圈：“你叫什么名字？这次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喵！” 蓼丸绫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看向了另外两个获得自由后就飞到了刚刚出现的两个同学身上的守护甜心：“奇迹？大地？这就是守护甜心么？” 她的话唤醒了震惊的边里唯世。 他连忙警惕地看着阿夜，皱着眉大声问：“月咏几斗的守护甜心？离蓼丸同学远一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月咏几斗也在吗？！” 阿夜用力甩了下尾巴,做了个鬼脸道：“阿夜我是来救我被困在书上的手下的,跟几斗才没有关系喵！既然你们这群小鬼也来了，那我就先走了,才不跟你玩略略略~” 说着,就拍了拍蓼丸绫的肩膀,一边大笑一边快速飞走：“我还会再来找你这个女人的喵哈哈哈！” 蓼丸绫：“……” 一口一个女人，他可能需要知道知道什么是怪物。 阿夜一飞走，另外一个靠在边里唯世身边,和边里长得很像的紫发蓝瞳、还戴着一个小皇冠的披风守护甜心立刻想要追上去：“可恶的庶民,竟敢对我们这么无礼……” 另外一个戴着星星发带的绿发阳光守护甜心连忙拉住他：“奇迹，当务之急不是他啊你没发现什么吗？” 奇迹：“你指什么？” 大地指着蓼丸绫：“就是这个女孩啦,明明没有一点守护甜心的气息，却能看见我们！！！” 被突然指到的蓼丸绫摊了摊手：“如果是你们这样的存在，那我的确没有,以前也基本上没见过。” “没有。” 蓼丸绫依旧肯定道,“如果有这种东西我一定会发现的。” 藤咲抚子和边里唯世面面相觑对视了一会儿,都有些沉默。 倒是被用异常的眼神看着的中心人物突然问了句：“你们守护者,都是拥有守护甜心的吗？” 边里唯世点点头，其余的没有说，尤其是胚胎。 只是把胚胎的事情隐藏了——非守护者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看来我无法成为守护者了呢。” 蓼丸绫有些遗憾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眨眼间就恢复了平静，提醒道：“马上上课了，去教室吧。” 说着，就丝毫不受影响地迈步走向了教室。 反倒是留在原地的两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 第43页 上课后，藤咲抚子借着自己座位的优势，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同桌。 他的守护甜心手鞠半途回来，得知一切之后，也不藏着掖着了，而是光明正大地在蓼丸绫面前转了一圈观察。 蓼丸绫对她观察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 手鞠眨了眨眼睛，问能不能坐在她桌子边。 蓼丸绫点点头，还给她清理了一下桌子，挪了挪位置。 手鞠微微睁大眼睛，然后优雅地坐下，还道了声谢。 一系列过程完全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无论是身影还是声音，他们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看来大部分人都是看不见守护甜心的啊。 蓼丸绫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反而有些好奇对方存在的原理和形式。 她看了眼黑板内容，快速地翻了下书，确定自己掌握了这部分知识后，很自然地就开始开小差。 她翻开本子的空白页，用铅笔写下：你的名字是什么？ 手鞠站起，行了一礼，然后做起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手鞠，是抚子的守护甜心。我的诞生，来源于抚子想要更好地表演出和舞哦。” 蓼丸绫看了眼藤咲抚子，见对方依旧笑得温温柔柔，心下赞叹了一声。 她看着手鞠，戳了戳纸面，思考了一下又继续写：什么是守护甜心？ 手鞠慢慢给她解释。 一节课就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结束，蓼丸绫也终于明白了一切她想知道的。 下课后，藤咲抚子和她一起去了走廊，他正想问问她的情况，却被对方冷不丁反问：“按照你们的规则来说，只要我能一直看见守护甜心，那我也应该是有资格成为守护者的，对吧？” 藤咲抚子愣了下，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于是忍不住陷入了思考。 而一下课就匆匆往隔壁班赶来的边里唯世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暗红色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亮了亮，他似乎想脱口而出什么，但还是克制了气息。 等呼吸稳定之后，他才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蓼丸同学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毕竟到现在确定的守护者也只有我、藤咲和空海，守护者之位还缺了三个，想要补齐守护者，就必须要降低守护者的条件，有没有守护甜心不能成为决定条件……” 提及自己擅长的守护者方面，边里唯世侃侃而谈着，眼神都比之前明亮了些许。 等他把大致设想都说出来之后，蓼丸绫看他的眼神的也变化了些。 “说的很了不起嘛，不愧是担任King's Chair的边里唯世。”她认同又赞许地点点头，态度温和了许多，“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我觉得只要我有空，我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守护者，有什么考验都可以，总之我想成为守护者。” 被她这么说着，边里唯世的心脏跳动的有些快，仿佛被长辈夸奖了一样语气无意识上扬，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蓼丸同学想成为守护者，是因为……‘特权’吗？” “之前是。” 蓼丸绫对他的询问并不意外，坦然道：“虽然现在也是，但看着你和抚子，就感觉当个守护者也许会挺有意思的。” 藤咲抚子有些意外，随即大大方方接受了对方的评价：“那还要谢谢绫对我工作的认可了。” 边里唯世浅笑了一下，本来应该也和对方一样道谢的，但不知为何却保持了沉默，只是道：“今天下午，我会和其他守护者在皇家花园商量这件事，再把结果汇报给理事长，还请耐心等待。” 蓼丸绫随口道：“谢啦，话说你可以直接叫我绫的，我比较喜欢别人叫我绫。” 边里唯世笑笑不说话。 一直等到事情谈完了回到自己的班级和位置，他才少有的侧撑着脸看着窗外，动作刻意地就像是在故意掩饰什么一样。 …… 放学之后，蓼丸绫特意征求了藤咲抚子的同意后，让手鞠坐在自己的身上跟着回家。 上了三年级之后就可以参加社团活动，为了给学生更多的课外时间，四年级同学反而比一年级放得早。这也正合蓼丸绫的心意，于是放学后就自然去一年级的教学楼底下等待。 手鞠坐在蓼丸绫的肩膀上，一路都没有什么颠簸，觉得很神奇：“绫学过舞蹈吗？还是说受过什么锻炼？” 蓼丸绫否认后，她由衷道：“那绫说不定很适合和舞，要跟着抚子学习一段试试吗？” “不了，我大概没有那么多时间。” “绫总是说自己没有时间呢，”手鞠觉得有些好奇，“难道绫也有什么和抚子一样必须要花很多时间学习的兴趣爱好吗？” “不是兴趣爱好，是职业——” 蓼丸绫纠正了一下，然后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的少年，表情瞬间就变得柔和许多。 “惠来了，等下帮我看看他有没有守护甜心的气息。” 手鞠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眼神的变化，然后才慢悠悠看向教学楼门口，试图从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找到并不算高的小少年，却稍微花了一点功夫。 手鞠纳闷：“这不是才过来吗？绫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绫也纳闷了：“小海胆那么显眼，你看不出来吗？” 手鞠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海胆指的是伏黑惠的发型。 这个比喻，意外的生动呢。 -- 第44页 他换上乖巧的表情，低声问道：“绫姐，你刚刚在和谁对话吗？” “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蓼丸绫毫不心虚地替他整理了下刚刚被挤乱的领子，然后自然地朝着前面走去，主动地反问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朵樱花飘落在我身边来着，你看到了吗？” 伏黑惠没有一丝怀疑地接话：“这个季节应该没有樱花了吧，但是也不排除还有几朵藏在了树叶里，只是我没看见。”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蓼丸绫语气平淡地回答着。 “吃完晚饭后我要去御花婆婆那里学习，惠要来吗？” “最近没有病人吗？” “只有几只宠物需要检查一下，我顺便可以帮着御花婆婆做几个绝育手术。” “要是能把伏黑甚尔也绝育了就好。” “要是留美子怀孕了，你就可以有弟弟妹妹了哦。” 伏黑惠：“伏黑甚尔说过他结扎了，不会再怀孕了——结扎是什么？” 蓼丸绫：“让女性不会怀孕的一种小手术。” 伏黑惠：“为什么不是妈妈做？” 蓼丸绫：“结扎对女性的危害可能性比对男性要大一点……” 原本看着姐弟俩默契相处、正表情温柔的手鞠：“？？？” 她勉强保持理智，想等蓼丸绫和伏黑惠分开问，但无论是走路还是去超市买菜还是制作料理，两人几乎没有分开过，手鞠想找机会也没有任何机会可趁。 一直等到两人都吃完，轮到伏黑惠洗碗、蓼丸绫做作业的时候，她才终于找到机会。 想起刚刚的对话，原本木然的手鞠终于找回震惊的情绪压着声音反问：“这种话是能和小孩子讨论的吗？不、不对，绫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也不对、那个伏黑甚尔是爸爸吧，怎么能对孩子说这个？！” 蓼丸绫宽慰道：“放心，只是在科普一些简单的医学知识，性知识之类的要等到他发育才会讲。” 完全没有被宽慰到的手鞠：“那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是医生啊。”蓼丸绫歪头，随口道，“而且我哥哥的朋友之前还碰见过……” 碰见过一个管不住下半身最后挚爱死了的狐妖，为了管住下半身另一个医生小姐直接替他把惹祸的那玩意去掉了。 夏羽哥聊这件事的时候反应相当之平静，甚至还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诚恳地用那双没有一丝波动的大眼睛告诉她这个方法好像很管用，狐妖最后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这件事给蓼丸绫带来的感触很深，她后来还专门去找了那个医生请教，医生小姐好心告诉了她怎么做才能干净利落怎么做可以降低或者增加疼痛感。 因为大家都表现得很平静，蓼丸绫对此也逐渐平静下来。 但看见手鞠不可置信的眼神后，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把剩下的话都咽下肚子，面不改色挑了个人类听着也没问题的说辞。 “我哥的朋友之前还碰见过一个变态，不适时告诉惠，万一他也碰见怎么办。” 手鞠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对的：“这、这确实。” 蓼丸绫主动询问：“那，你觉得惠有守护甜心吗？” “我刚刚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好像只是意外。”手鞠如实道，“有没有守护甜心我说不准，但是能从伏黑君的身上感受到心灵之蛋的气息。不过，一般孩子的身上都有守护甜心，你的情况特殊，伏黑君的气息没有特别强烈，所以我说不准。” 可能是因为她是怪物？ 蓼丸绫说不准，也不好说。 她对此没有什么执念，没有就没有了，反正没有什么必须要有的理由。 做完作业之后，她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给手鞠准备了一小碟仙贝和牛奶，还有一张地图，嘱托道：“手鞠直接回家也行，想待在我家等我回来送你也行，如果有紧急事要找我，顺着那个方向一直走的第一家诊所就是我呆的地方。” 手鞠一激灵，诚挚道：“应该不会那么巧的！” 绫到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啊！？ 蓼丸绫也不勉强，笑笑就出了卧室，跟伏黑惠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出门了。 伏黑惠站在玄关看着她走远，等绫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他才若无其事地走到了蓼丸绫的卧室。 手鞠虽然不想跟着去，但是送别还是去了下了，见绫走之后就回了蓼丸绫的房间，打算等吃完再看一会儿就走，余光却瞥见伏黑惠也跟了上来。 穿着和服举止优雅的守护甜心难得起了八卦之心，以袖掩唇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对方。 等他悄悄关上门、还拉上了窗帘，似乎要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之时，手鞠愣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内心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和犹豫以及不满。 怎么能在女孩子的房间里乱来呢？ 如果做了坏事，她可是会毫不犹豫惩罚坏小孩、甚至告诉绫的。 手鞠这么想着，稍微飞的离伏黑惠近了一些，准备近距离观察。 但就在这时，还沉默地站在原处低着头仿佛犹豫着什么的黑发小少年迅如雷电地伸出手抓住了她，抬起一双空无一物而亮的惊人的澄澈墨蓝色瞳眸，低声斥道。 “什么东西？！” 什、什么什么东西？！ -- 第45页 手鞠愣了一下，感觉这语气怪怪的。 她刚想解释，却又被打断。 伏黑惠皱着眉：“是什么新型诅咒吗？居然还会隐身，没听那个混蛋说过啊——你跟着绫姐想干什么？！” 什么诅咒？！听起来像是鬼怪一样！她可是守护甜心！有她这样的诅咒吗？！ 手鞠也有些恼了，但还是保持理智，勉强温和道：“我是守护甜心手鞠，是绫的朋友……” 伏黑惠毫不留情地打断着她：“不肯现身是吗？那我就直接祓除了！” 说到祓除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有些虚张声势地提高了声音，显然也是没有把握。 但很快，他就坚定内心，深呼吸后摆出一个手势，郑重其事道：“想要伤害绫姐的——哪怕是化身诅咒，我也要祓除你！” “——出来吧，玉犬！” 他说完之后便不动了，而看着空无一物、除了风声以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的手鞠：“？？？” 手鞠：“……” 这小孩不会有中二病吧？！ 那、那她到底要不要和绫说啊？？？ 第24章 手鞠感觉自己和伏黑惠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伏黑惠似乎看不见她,无论是声音还是身形都无法见到，却又敏弱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并且深信不疑……所以果然是中二病吧！！！ 趁着对方莫名僵持了一会儿、又咬着牙变换手势念些她听不懂的台词的时候,手鞠连忙从对方的身边逃出去，却发现门被伏黑惠进来的时候就锁上了！ 手鞠的心情十分复杂。 想想对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无法和对方沟通的手鞠灵机一动,靠着天花板、围绕着整个屋子来回飞,争取让整个屋子都充满自己的气息,避免被抓住。 而就在她在上面飞来飞去的时候，地板上的伏黑惠也依旧十分“中二”地对着空气做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动作,仿佛在跟人缠斗似的,还时不时往手鞠的方向看一眼。 被小少年充满冷意和固执的深蓝色瞳仁盯着着的手鞠背后一凉，飞的速度更快了。 因为是在藤咲抚子对和舞的梦想中诞生的守护甜心,手鞠在和舞方面十分擅长,虽然没有特意训练过转圈圈,但是平衡感依旧很不错。 但即使如此，在紧张又恼怒的情绪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饶是手鞠也有些头晕。 她飞着飞着,不知何时就降低到了门的高度,然后又不知何时，门猛地开了,突然受到猛烈冲击的手鞠一个禁不住就倒了下去，幸而有人及时接住。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手鞠隐约能看见一点粉色,视角不断的变化中,不知为何,她突然好像在伏黑惠身边看见了一只眼神凶恶的猫头鹰。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猫头鹰呢？肯定是看错了吧…… 手鞠这么想着,终于闭上了眼睛。 * 蓼丸绫的心脏忽然跳的很快。 身为怪物，也就是“怪异之物”简称的她，身体状况早已处于一种能够自我掌控的地步，堪称怪物中的怪物。 这样的异常显然不是正常现象。 而且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又微妙的使人不快的气息只能是—— 诅咒。 蓼丸绫皱了皱眉。 怪物可以看见诅咒，但和诅咒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比起哥哥和夏羽哥他们，蓼丸绫对诅咒的了解和接触，既多得多又少得多，就像那群失败品“哥哥姐姐”一样，诅咒对于她既敬畏又亲近，以至于她所在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诅咒。 这也是伏黑甚尔为什么会选择她所在的地方定居的原因。 蓼丸绫总怀疑他知道些什么，但他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散漫样子，让她有心解释也没处说。 而且，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明明伏黑甚尔对伏黑惠都不怎么聊咒术相关，只是随便敷衍着说他能召唤玉犬是因为继承了祖传的十影术法，其余一概不予告知，但对她解释的却详细许多。 比如说他原名禅院甚尔，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的后代，但没有任何咒力和术式，是天与咒缚；再比如说伏黑惠继承了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可以调服召唤古老式神…… 尽管他说没说都不影响并不想成为咒术师的两个孩子的日常生活，但是他的态度显然是蓼丸绫更加安心了，也让伏黑惠对咒术之类的丝毫不感兴趣。 以至于到现在，伏黑惠也只是偶尔召唤出玉犬散散步，其他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涉及诅咒。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蓼丸绫都快要忘了她家小海胆拥有强大的术式了。 而能让伏黑惠在家里爆发出这么强大的诅咒气息……绫毫不犹豫地飞身回去，动作快的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回了价值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气息最强烈的地方——也就是她的房间冲过去，开门的时候却好像撞到了什么。 蓼丸绫及时用丝接住了被撞晕的守护甜心后，自责了一瞬。 她也知道不是时候，毫不犹豫用治愈丝把对方缠住治愈，见对方的脸色有好转之后这才看向了正中心，注意力全放在了被浓郁的咒力裹缠住的小少年。 他正全心全意地指挥自己伤痕累累的两只玉犬配合对付着另一只似乎名为鵺的式神，即使感觉到了蓼丸绫回来，也无法分出一丝多余的关注，只能焦急道了一句：“绫姐你先离开这里我能应付！” -- 第46页 然后又咬咬牙逃避似的专心对付那只带着他部分气息、但是又有一种异常令人反感的别的咒力残秽的式神。 蓼丸绫瞥了眼一人三式神对峙所处的空间里隐隐含着的契约之力，表情沉了下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鞠放在客厅安置好后，再待在卧室门边静观。 现在还是在一旁看着比较好，打扰了伏黑惠降服式神的过程，就不能让式神真的为他所用。 能增强对方的自保之力还是增强一点为好。 如果不能她再出手吧。 …… 最后伏黑惠击败了那只式神。 付出两只玉犬全都受伤消失、自己也遍体鳞伤的代价。 蓼丸绫面无表情地给他治疗时，他忐忑不安地垂下眼瞳，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绫也不在乎这个，自顾自问道：“为什么要调伏式神？” 伏黑惠回答的倒是很快，态度也很乖巧：“因为玉犬对付不了咒灵。” “这里没有别的咒力气息，”绫看着他的眼睛，直接指出，“我只看到你的式神。” 伏黑惠的表情有一瞬茫然。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蓼丸绫小心护着的手上，注意到她的手势之后，微微抿了下唇，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误会了。 “……对不起。” 蓼丸绫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若有所思道：“你感受得到手鞠吗？” 伏黑惠迟疑：“是叫手鞠的……怪物吗？” “是守护甜心。”蓼丸绫确定了，扶了扶额，“你看不见手鞠，却能感受到手鞠，最后居然闹成这样……” 伏黑惠说不准绫姐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隐约觉得对方应该是生气的，但是偏偏蓼丸绫的态度又几乎没有变化，这显然不符合她直率的性格，这让伏黑惠感觉很不安。 但蓼丸绫没有点出来，他除了道歉之外，连解释都显得那么没必要。 一贯这种时候，蓼丸绫都会坦率地告诉他她的心情，或者将此事一笑而过当成不存在，伏黑惠习惯之后，猛地回过神来，才明白对方屡次强调的坦诚有多么贴心。 这让伏黑惠更加煎熬了。 伏黑惠觉得自己的心情就是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完全不固定，每一刻都在半空中吊着，偏偏却无法停止，上不上下不下，简直如鲠在喉。 他真的很茫然。 蓼丸绫注意到，于是给他解释什么是守护甜心，以及学校里有关守护者的“潜规则”，最后直接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要把手鞠带回家。 伏黑惠知道了他漠不关心的事实，只是为他的绫姐再和他说话而感到无法抑制的喜悦。 直到蓼丸绫说完，他一边悄悄往她身边挪，表面上还要紧盯着对方手里的“守护甜心”仿佛很好奇似的，一边顺着对方的话漫不经心又忐忑地问道：“绫姐想让我成为守护者吗？” 蓼丸绫并不介意他的凑近，还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将手鞠轻轻托在两人面前。 “只是我想成为守护者，所以觉得惠要是成为守护者也挺好的。” 伏黑惠身体微微紧绷，却很自然接下话：“如果绫姐成为了守护者，我也会努力成为守护者的。” 蓼丸绫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先给藤咲抚子打了一通电话，为手鞠的事道歉，问清对方的地址后，才带着手鞠准备出门。 伏黑惠知道之后，固执地跟着她一起，为自己所做过的事道歉赔礼。 蓼丸绫并没有阻止。 等他们差不多到了藤咲宅前，手鞠也悠悠转醒。 她第一反应是捂住额头，发现完全不疼之后，才茫然地眨眨眼睛，活动了下身体，喃喃自语道：“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吗……” 蓼丸绫不好暴露自己的能力，于是转移话题道：“抱歉，手鞠，惠和我都给你添麻烦了。” 伏黑惠也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道歉。 手鞠看着虽然看着她但是眼神空无一物的小少年，有些纳闷：“道歉倒是不用，但是伏黑君到底是看得见我还是看不见？而且，绫你知道他……” 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的伏黑惠仍然忐忑地看着“空气”。 蓼丸绫这才替他做了解释：“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感觉得到——知道什么？” 手鞠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努力说的委婉：“伏黑君，似乎觉得自己能看到什么幻想生命，而且在你的房间和幻想生命对话……” 蓼丸绫闻言，沉思片刻，才锤了锤手心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中二？” “中二”的伏黑惠：“……？” 手鞠：“咳……” 为了不暴露诅咒相关，蓼丸绫“大义灭亲”地毅然决然替伏黑惠承认了：“我以前就注意到了一点，还提醒过惠，惠一直都很乖，我没想到原来他背地里这么中二——我会好好教育一下的。” 伏黑惠：“？？？” 伏黑惠忍着辩解的念头，蔫巴巴地生硬附和着：“抱歉，我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这件事情最后就以“中二”为由暂时告了一段落。 回家的路上，伏黑惠垂着脑袋恹恹不乐地再度道着歉。 蓼丸绫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问道：“惠，想成为咒术师吗？” 伏黑惠想也不想否定了。 -- 第47页 “哪怕是很强大的咒术师——可以保护我的咒术师？” 伏黑惠犹豫了一瞬，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只是连忙表达着自己想法：“即使不成为咒术师，我也会尽全力保护好绫姐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召唤式神了。” 蓼丸绫的语气很温和，但话语却果断的过了头：“远离这些东西，惠，我有办法在你成长之前保护你，你成长之后也有其他的办法保护我。” 伏黑惠不明白她话语中的顾忌，但却明白她的想法。 “我不会成为咒术师的。” 他郑重其事道：“我会和绫姐一起，远离诅咒！” 蓼丸绫笑了笑。 她揉了揉小少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仿佛做出了翻篇的信号一样，不再谈之前的事，也恢复了平常和伏黑惠相处的状态。 伏黑惠松一口气。 他也飞快地略过这个小插曲，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谨慎，不能再那么冲动。 他这时还完全想不到，仅仅一周之后，他们的思想会因为一个“不速之客”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转变。 * 伏黑惠的“中二”事迹藤咲抚子并没有对任何人说。 在投票蓼丸绫是否能成为守护者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投了同意一票。 尚且还是见习守护者的第四位守护者的结木弥耶——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双马尾可爱橘发女孩也毫不犹豫投了同意一票，然后宣布了自己的守护蛋终于孵化出了守护甜心的好消息。 边里唯世表示恭喜后，当即宣布，在下一次的守护者大会——也就是寻常学校的学生大会时会宣布结木弥耶正式成为Ace's Chair。 “这样一来，结木的Ace，藤咲的Queen，我的Jack，边里的King都确定了，”相马空海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也就是说蓼丸只能是JOKER了吗？王牌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嘛！” 边里唯世纠正道：“还没有正式确认蓼丸同学会不会成为守护者，我们只是在投票蓼丸同学能否成为见习守护者。暂时还没出现过没有守护甜心成为守护者的先例，我们不能擅自做决定。” 结木弥耶举手表示赞同：“这不是很好吗？弥耶见过那个绫绫！对弟弟超级温柔的，当守护者也一定很温柔！” 她的守护甜心，一个婴儿打扮的女孩子也举起手欢呼：“皮皮也喜欢绫绫啦！” “她运动好像很不错，如果要成为JOKER，那就要特训吧，这个交给我吧！”相马空海托了托手臂，露齿一笑，表情十分爽朗。 藤咲抚子也帮腔：“如果绫同学成为守护者，我们的效率一定会提高，她还能帮我一起给大家做下午茶——绫同学的学习能力很强，动手能力也很强哦。” “弥耶喜欢抚子的下午茶！” “嘛，藤咲同学做的下午茶的确很美味……” 听着吵吵闹闹的守护者们，边里唯世一开始还很意外，但是听多了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扶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我们的意见反映给理事长了……” “弥耶要去找绫绫，给她看我的皮皮！绫绫一定会超级喜欢皮皮的！” “就是就是！” “那我就去告诉她接下来的特训，顺便带着她适应适应！” “我要回去了，正好告诉绫同学这个好消息。” “好嘞，那就一起去找蓼丸了！” “Gogogo冲鸭……” 边里唯世本来还想提醒一下大家先不要说出去，结果就见几人一哄而散，他连“大家一起去会打扰蓼丸同学都说不出来”，皇室花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边里唯世：“……” 边里唯世真的没想到自己所想成为的、看起来仿佛难以接近的蓼丸同学居然会这么受欢迎。 等他得到了理事长的同意，才慢了一步回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见相马空海把蓼丸绫举高高。 高大的茶褐色乱发的少年看起来轻轻松松举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粉发少女，满眼都在惊叹放光，一边举着一边还转了一圈，然后更啧啧称奇了。 边里唯世：“？？？” 边里唯世匆匆阻止，惊慌地拦着：“相马君你在干什么啊，怎么可以对一个女孩子——” 相马空海放下蓼丸绫，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阳光灿烂地笑着：“但是蓼丸真的好轻啊！连结木一半都没有！” 结木弥耶也不在意，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只有八十斤哦！” 边里唯世更困惑了：“那这不是不太健康吗？！” 相马空海：“才不是，蓼丸比我跑的还快呢，我之前想训练绫，最后却被绫训练了呢。” 边里唯世仍然很困惑，而且很担心。 蓼丸绫揉了揉微乱的头发，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平静道：“没问题的，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清楚的，只是天生比其他人体重轻一点，但绝对比你还健康。” 她的语气没有很强烈，也没强调什么，只是简单一句话而已，边里唯世就忽然放下心了。 他呼出一口气，然后才有些拘谨地道：“那就好——抱歉，蓼丸同学，我的同伴打扰你了。” “没什么，我觉得守护者还挺不错的。” 蓼丸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挺喜欢这些人的。” “我也很喜欢绫绫！” -- 第48页 “蓼丸可是我认可的！” “大家也都很喜欢绫同学哦。” “……” 听着其他人嚷嚷的声音，蓼丸绫有些忍俊不禁。 转头看见微微发愣的边里唯世之后，她就无意识感慨了一句：“你有一群很好的同伴啊。” 边里唯世：“……谢谢。” 只是短短的一天时间，蓼丸绫就和其他的守护者差不多都熟悉了。 面对这性格迥异但都坦率地表达出了善意、还间接帮了她的几个小孩，她也很坦然地表示出了善意，就连放学的时候也不忘和伏黑惠说一句。 伏黑惠对她结识了朋友暂时还没有别的想法。 但是听着听着，他的神色变得怪异。 伏黑惠：“……你是说，相马学长把你抱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举起来。” 蓼丸绫无心道了句：“虽然我体重偏轻，但是他力气还蛮大的——惠也想把我举起来？” 伏黑惠微微偏过头：“……没。” 蓼丸绫戳了戳他的小臂，随口道：“你现在还不行哦，我好歹也有21kg，举起来没那么轻松的。” 伏黑惠不自知地鼓起了脸。 他很少做出这样类似于撒娇的行为，蓼丸绫觉得有意思，就稍微逗了一会儿。 等快回家了，自家小海胆终于意识到自己在逗他变得不好逗的时候，蓼丸绫这才停下。 她伸开双臂，忽然把他抱进怀里，嗓音低低含笑：“虽然举高高做不到，但是抱抱还是可以的。” 热度一点一点爬上伏黑惠的脸颊，他没说话，只是低低叫了声“绫姐”，然后把自己埋在对方怀里，安安静静就那么抱了一会儿。 伏黑惠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超级幸福了。 蓼丸绫也觉得挺心满意足的。 如果没有感受到那个气息超强的高大白毛青年身上流露出来的一瞬间的恶意的话。 “啧，虽然很抱歉打断了你们姐弟亲热，”身高超过一米九的白毛混不吝不带一丝歉意地说着，“但我有点事要跟这个小鬼聊，那个粉毛，你能先让一让吗？” 第25章 来者不善。 感受着一米九白毛实力的深不可测之后,蓼丸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整个人状态一变，不动声色挡在了伏黑惠面前,极轻极快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先逃，去隐身事务所,我不是他的目标,有自保之力！” 然后才提高声音,警惕问道：“我不是什么粉毛,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绫，你叫什么？找惠干什么？为什么我弟弟的事我不能听？” 这一切自然没有躲过五条悟的眼睛。 他站的松松垮垮,随手抓了抓头发,很不爽地啧了一声：“女孩子就是麻烦。” “五条悟，我的名字,是当下……最强的咒术师。懂了吗？” 他平静地说着,“最强”两个字被他念的毫无骄傲之意,反而像是他的身高一样理所当然。 这个人类，柔顺的白发如苍雪，同色的睫毛更是宛如枝雪垂落,露出一角的净蓝眸如苍天白雾,压迫极强，直觉和感官都告诉她对方的深不可测,偏偏体表又没有多少咒力溢出的气息，还有这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无下限术式和六眼啊。 蓼丸绫表情不变，但背在身后的手却做出了催促的行为：“……既然是最强,找惠干什么？” 伏黑惠不想逃。 他看不穿眼前的男人有多强,却看穿了自家绫姐极其罕见的焦急和颤抖——她在害怕。 对方的目标是他,他留下来只会让绫姐也被波及,语气待在这里勉强绫姐，倒不如按照绫姐说的赶紧逃……道理的确是如此。 可一直到蓼丸绫推了他一把，他才终于迈出脚步。 刚开始跑就用了全力，不过几秒钟就感觉呼吸困难，不敢回头却也知道和绫姐的距离越来越远了，除了心跳声和脚步声耳朵里明明听不到身后其他声音，但不知为何，伏黑惠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声声言语。 “我会保护好绫姐的”——他说的。 “下次轮到我保护你了”——他说的。 “我要待在绫姐身边，远离诅咒”——还是他说的。 “快跑”——绫姐说的。 伏黑惠什么也听不清了，脑子嗡嗡的响，就连自己不知何时被抓住后领拎了起来都没发现。 五条悟看着一脸空白显得莫名可怜的伏黑惠，怎么看怎么违和，又啧了声：“我又没欺负你你做这种表情干什么——” 伏黑惠后知后觉看向他，喃喃道：“绫姐……” 小少年忽然拽着五条悟的衣服，身体凑近，头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你的目标是我的话，把我带走就好了吧，别对绫姐出手。” 五条悟：“？？？你干嘛别污蔑我！！！谁要对那种小豆芽出手！我还没那么变态！” * 一瞬间而已。 一瞬间那个白毛就从她眼前消失，同时出现在惠的眼前，跟惠说着什么。 逃不掉的。 蓼丸绫认识到这点之后，稍微呼出了一口气，反而镇静了许多。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没有直接动手，那就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惠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她稍稍整理心情，就立刻朝着两人走去，然后就听见五条悟仿佛要炸毛的“我还没那么变态”。 -- 第49页 蓼丸绫：“……” 蓼丸绫刚刚放松的心情再度紧绷，眼神不仅更加谨慎而且凶恶：“什么变态、你想对惠做什么？！” 见到五条悟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不爽之后，她顿了顿，语气重新缓和：“不是有话要跟惠谈吗，惠还小不懂事，五条先生你可以跟我聊，惠的什么我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请先放开他怎么样？” 被一个又一个“变态”“不要对他/她出手”眼神和语气包围的五条悟沉默了。 五条悟要炸毛了。 他松开手上的小鬼，蹲了下来将手放在蓼丸绫头上，笑得宛如下一秒就要掰掉她的头：“都说了，我、不、是、坏、人！更不是变、态！” “我来，是因为我要买下禅院惠，让你弟弟逃脱禅院家的魔爪！”五条悟阴阳怪气地反问，“你不是咒术师、还对你弟弟无所不知吗，那你也知道禅院家吧。” 伏黑惠下意识想要抓住五条悟的手腕，担心他会受伤的蓼丸绫下意识躲开了五条悟的爪子，熟练地牵起对方的时候，扭身若无其事道：“多少钱？” 五条悟：“哈？” “买下惠，要多少钱？”蓼丸绫自然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五条大少爷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好像要给他钱，愣了一瞬，然后才慢吞吞道：“禅院甚尔卖了禅院家十个亿。” 蓼丸绫皱了皱眉：“那我钱有点不够。” 五条悟挠了挠头发：“所以这种事交给大人来就……” 蓼丸绫淡淡道：“那十个亿，我会让伏黑甚尔分文不动的吐出来。把儿子卖给他最讨厌的封建家族，亏他想得出来啊。” 五条悟：“……” 五条悟难得的觉得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自认不心虚地、放轻声音道：“禅院甚尔，那个人已经死了，吐不出来的。” 这下轮到蓼丸绫和伏黑惠面面相觑了。 伏黑惠率先摇了摇头之后，蓼丸绫这才不确定地反问：“什么时候死的？死在了哪里？他前天才给我打过电话，怎么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死了？” “你说什么？？？” 五条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那怎么可能啊那家伙，两年前可是我亲手打死的他啊，能在吃了那招大半内脏都没了还能活下去，就算是天与咒缚也不可能吧！？” 伏黑惠：“……” 蓼丸绫：“……” 蓼丸绫眯起眼睛，警惕拉满：原来是他！！！ 两年前，一个陌生的人类把失去了半个身体的伏黑甚尔丢进水芭蕉泉里，染红了一大片水面，却也让伏黑甚尔撑到了一线生机，等到了她治疗。 治回来后，据伏黑甚尔所说，他是被一个讨厌的小鬼打伤的，要不是留美子给他准备的护身符里有蓼丸绫第一次留给伏黑惠的头发，奇迹般地吊了他一命，他又凭着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吊一口气回到群马县，最后才侥幸活了下来。 不得不说是一场种种巧合之下的奇迹了。 在当时的蓼丸绫眼里，伏黑甚尔无疑是最强的那个，能将伏黑甚尔打成那样的小鬼，的的确确让蓼丸绫知道了什么叫人外有人，也正有这样的一部分原因，她一直都不敢轻视人类。 “……所以，你想对你手下败将的孩子说什么？你差点打死了他父亲吗？” 蓼丸绫抿了抿唇，眼神微沉。 “比起那个，你不好奇伏黑甚尔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从只剩下半边身体，到现在不仅活蹦乱跳还能到处旅游的状况。” 五条悟的表情稍微认真了些：“你知道原因？” 伏黑惠有些焦急地握紧她的手：“绫姐！” 蓼丸绫拍拍他的手背，手指微微一弯曲就从伏黑惠的手中溜出来，然后堂堂正正站在五条悟面前，直视他的眸子，一边伸出手脱下他的墨镜一边道：“是我做的……是六眼的话，你能看到吗？” 她暧昧不清地带着晦色轻声呢喃着。 五条悟罕见失色，死死盯着她：“……” “你不是——” 蓼丸绫重新给他戴上墨镜，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人类。” “五条先生，不知道你听说过被称作怪物的‘怪异之物’没有，想聊聊吗？” 五条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微微弯曲上半身、伸手：“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蓼丸绫半探究半好奇地准备搭上去。 蓼丸绫并不怕自己被这个人带去做什么不利的事，她本身就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价值和后盾，只要五条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蠢货，她就有办法全身而退。 她自认这些都没有隐瞒过惠，也觉得伏黑惠应该能理解她。 但伏黑惠在她身后拽住了她的外套。 与此并随的，还有两只围着她嗷嗷蹭着的玉犬。 蓼丸绫很想摸摸他的脑袋看是不是发烧了，本来就是涉及禅院家的东西，他还暴露自己几次了祖传的十影法术式，完全不懂怎么做让自己有利的交易。 可她伸出手，也只是脱下外套，然后披在他身上。 “别怕，我会没事的，”她忍不住放轻声音，甚至露出了微笑，“我只是想和这位五条先生聊一点生意，像以前一样，你知道的，我会成功的，然后一起去吃寿喜锅嘛。” -- 第50页 “我已经确定啦，五条先生不是坏人，以后还可能是我的合作伙伴呢，惠，相信我吧，我没有对惠说谎过对吧？” 伏黑惠最后还是放手了。 在他放手的那一刻，蓼丸绫搭上五条悟的手，消失在他眼前。 …… 不过眨眼间，蓼丸绫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下室。 这里似乎是五条悟常居的地方，他一到这之后显而易见就要随意多了——虽然之前也没多正经。 “你对那小鬼是真的重视，明明不是亲姐姐，”念叨完这一句他轻车熟路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豆汤，也不问蓼丸绫意见就给她丢了瓶牛奶，然后才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一边喝冰镇红豆汤一边随口答，“莫非你喜欢那小鬼。” 蓼丸绫惊讶了一瞬，对眼前这个白毛的好感微妙地上升了些许。 “我不讨厌你这样的性格，”蓼丸绫大大方方如实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喜欢惠哦。” 五条悟：“……噗咳咳咳！” 五条悟震惊了。 虽然这位五条家的少爷从来没对自己自卑过，但也知道在其他人看来就算他哪哪都好、唯有性格还是无法让人称赞的，是典型的不讨喜性格。 即使如此，五条悟从来没想过要改——他又没随便冒犯人底线，又不是缺乏这样做的实力，凭什么不让自己过的舒服一点？ 对蓼丸绫大胆直言的行为，他虽然第一反应的确是被惊讶到了，但是思忖了下之后，他忽然又高兴起来。 “你，真的很有意思啊。”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蓼丸绫一边说一边开了牛奶，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之后，稍微放松了些，“总之，我是蜘蛛怪物，能产出治愈丝，我的丝几乎什么都能治，就这样。” “不是‘就这样’吧，你——”五条悟摘下墨镜，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眼前，故作俏皮却又带了丝正色地开口，“你知道你一般是怪物一半是咒灵吗？” “这是六眼所观察到的结果？” “你知道六眼那就好办了。”五条悟往后一仰，头发自然往后垂，“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蓼丸绫应了一声：“我是人类为了得到‘治愈丝’所人工制造的实验品，那个人类为了‘治愈丝’什么都干得出来，在发现我有强大的咒力、普通的咒灵会下意识对我臣服之后，我就隐隐明白了。” 五条悟啧了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怪物和咒灵有没有生殖隔离。” 蓼丸绫的眸色沉下来：“谁知道，实验方法又不是只有一种。” 五条悟自知失言，摸了摸鼻子，虽然性格很狂气但不至于对一个小孩那么故意端着：“那你知道你另一半是什么咒灵吗？” 蓼丸绫反问：“很重要吗？” 五条悟正色：“挺重要的。” 蓼丸绫想起刚刚这位六眼脱下墨镜的一瞬间变脸，稍微起了点好奇心：“能让五条先生您态度都变了——我还是不问为好吧。” 五条悟对她的话权当做没听到。 “哦，想知道啊，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你身体的另一部分气息，来自传说中的两面宿傩哦。” 蓼丸绫：“……鬼神两面宿傩？” “不，”五条悟尾音上扬，似乎很有兴致，“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你可是诅咒之王的女儿，等于咒灵中的公主殿下哦。” 第26章 “你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女儿”——看着就不靠谱的墨镜白毛这么说的时候,蓼丸绫整张脸都是懵的。 蓼丸绫：“？？？两面宿傩？什么东西？！” 她对自己是诅咒的后代并不意外。 蓼丸绫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是诅咒。 她是诅咒和怪物的结合物。 蓼丸昭夫用组作为母体，成功制造出了拥有“治愈丝”的她，然后就洋洋自得功成,贪婪得想着名垂青史，不做他想。蓼丸绫却无法忽视自己的异常。 比起本质上只是一种生物的怪物，诅咒、咒灵这些,更类似于能量体，几乎可以称作一种现象——宛如日升日落的现象。 现象可以繁殖吗？ 自然不能。 咒灵也的确没有生殖器。 那她身上的咒灵“血脉”,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父体真的是咒灵吗？咒灵真的能使其他生命怀孕吗…… 种种疑问被留下来,随着蓼丸绫对医学接触的不断加深而浮现在她的认知中，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这并非蓼丸绫没有能力解答——在不被公开历史上,的确有人类诞生了咒灵，如果蓼丸绫想知道，去调查也不是没有结果。 除此之外，那部分属于咒灵的“血脉”静静流淌在她的身体里之时,也不断地将“血脉”传承通过术式的形式逐渐在她身体里觉醒。 比起普通人类，无论是咒术术式还是怪物血脉都自带继承天赋，其中可以调查出的信息含量巨大，用适当的手段,完全可以在现代重见血脉历史。 比如说可以看穿术式的六眼。 蓼丸绫怎么会不知道？ 但经历了蓼丸昭夫的事件之后,她明面上不显，内心却对血脉繁衍和能力传承之时隐含厌恶,更不想用自己另一部分的“血脉能力”做什么。 只要有治愈丝就够了，她只要把治愈丝价值发挥最大,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她的价值就实现了。 -- 第51页 直到被眼前的六眼戳破。 即使她的态度里充满了抗拒,他还是若无其事讲了些关于两面宿傩的内容。 最后，五条悟还意有所指道：“据说两面宿傩生前是个两张脸四只手的诅咒师，在咒术全盛时期击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咒术师，之后就被冠上两面宿傩的鬼神之名了。死后，他被切掉的二十根手指，全都化成了特级咒物呢。” 蓼丸绫愣了愣，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二十根手指？全部都是特级咒物？” “全部哦——包括你身体里的这根。” 五条悟忽然靠近，戳了戳她捂在胸口的手背。 蓼丸绫抿了抿唇，避开了眼神交流道吐槽：“……那家伙真不是怪物吗？” 五条悟：“生前应该还是人类，只不过死后手指变成咒物，如果复活也应该会变成咒灵了。” 蓼丸绫皱了皱眉：“他还能复活？” “据说集齐二十根就可以在人类身上受肉了，”五条悟盯着她的心脏，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道，“你说你要是集齐二十根，会不会变成两面宿傩受肉的容器？” 蓼丸绫思索了下这个假设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应该不可能，那家伙掌控不了我的身体，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蓼丸绫说完这句，微妙地看向了五条悟：“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五条悟敲着二郎腿坐在了沙发上，手背在脑后。 “就是忽然想到，要是你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怎样。” 蓼丸绫：“？我会怎么样？”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勾起唇：“会被那群老家伙判死刑哦。” 蓼丸绫满头雾水：“？？？什么玩意，哪群老家伙？谁能判我死刑——我又不是人类，别想用你们咒术师对普通人类的那一套规矩来束缚我啊。” 五条悟笑得玩味：“那惠大概会被判死刑？或者关押看守起来？怎么说他也是继承了十影法的禅院家后代嘛，算是咒术界的人了吧，那些家伙大概会看一点禅院家的面子不会下死手——那么，你要和他分开吗？” 蓼丸绫：“……”果然被这人发现了。 不过她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虽然疑惑了一瞬，但她很快想通其中诀窍，因此更为不解：“就因为我和他靠得近？所以要利用他威胁我？你们高层是什么傻逼吗？！” 五条悟大笑，回答：“是的，一群傻逼烂橘子。但就是这样，你要怎么办呢？妥协吗？” 蓼丸绫冷哼了一身，抱臂看向了五条悟：“怎么可能，只要你现在不说不就行了，六眼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五条悟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用词，又故作不知：“哇哦，那你要怎么说服我帮你？” 蓼丸绫反问：“你难不成打算按照那群傻逼的心意和命令来？” 五条悟矢口否认，又问：“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要一直瞒下去吗？但是六眼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但是无论是高专的结界还是特殊咒具都能发现你的问题，毕竟两面宿傩的气息会随着你的长大越来越强，血脉也会觉醒。” “……” 蓼丸绫沉默了。 在刚刚五条悟的“好心”科普中，她也明白了两面宿傩对于人类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看来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了。 蓼丸绫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当然是搞清楚真相，然后解决隐患。关于我到底怎么会有两面宿傩的气息这点，我会尽快调查出结果，至于我的身份……我会想办法解决。” 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说起来，五条先生为什么要找惠？” “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条悟偏了偏脑袋，语气很轻：“我把禅院甚尔……我把伏黑甚尔打的快死了的时候，他说自己还有个儿子，以后会被卖到禅院家。因为一点事，我需要培养我信得过的苗子，就正好想到你们家惠了。” 虽然说着不是什么大事，语气中却很肃穆。 “因为一点事”……真的是一点吗？ 蓼丸绫没问。 她长舒了一口气，也学着他仰在沙发上：“那这不就好办了，亏我还想那么多，咬死不承认惠是禅院家的不就行了？反正惠也不想成为咒术师。” “如果他们还要执意找我们麻烦，那就只能……” 开战。 千年前不止是有诅咒之王，还有怪物事变呢。 她又不是孤身一人。 实在到了那个地步，已经不是在对惠出手，也不仅仅是对她对出手，更是对“怪物”这个群体出手了。哥哥和隐神先生他们不会置之不理的。 毕竟，她可是蓼丸绫啊。 剩下的话蓼丸绫没说出来，但五条悟也看出了她有底气。 他也不多问，只是好奇地摸摸下巴：“哦？为什么？” 蓼丸绫理所当然道：“有他自己不喜欢诅咒的原因，也有我不想他当咒术师的原因吧，毕竟我也算半个咒灵了，他当咒术师不就跟我对上了？” “……”五条悟敲敲手心，忽然想起来，“对哦，你是咒灵，我应该祓除你的！” 蓼丸绫丝毫不慌：“先不提我自认自己属于怪物，也不提你能不能祓除全部的我，光是我的价值，你会舍得祓除？” 五条悟：“……” -- 第52页 他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家伙，真的很有意思啊，人小鬼大吗？” “用年龄先入为主看待人的话，”蓼丸绫撇撇嘴，“那你真的很没意思。” 五条悟被哽了一下，但一点也不生气：“怪物都是你这样的吗？” “什么样都有吧，人不也是。” “那也是。” 五条悟想了想：“我倒是忽然想起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你说。” “说真的，要成为两面宿傩的「容器」吗？” 五条悟认认真真说完这句话之后，蓼丸绫平静地等待着下文，没有一丝异色。 于是五条悟笑了。 他如绫所想的，补充道。 “——永远都收集不齐那种。” * 蓼丸绫同意了五条悟的请求，除此之外，还接受了对方教她使用咒力的提议。 “虽然我对力量并不执着——毕竟我想当一名医生嘛，”蓼丸绫抓抓头发，叹了口气，“但是，为了应付那群傻逼，我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变强了。” 五条悟很突然来了句：“使用咒力只是为了以后方便，但我可以保护你的。” 蓼丸绫诧异地看了眼他。 五条悟讪讪摸了摸鼻子：“毕竟你现在是我可爱的第一个学生嘛，身为最强保护一个学生还是轻而易举的。” 蓼丸绫没追究，也不推脱，爽快道：“那就拜托你了，以后受伤找我免费。” 五条悟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受伤？” “不太清楚。” 蓼丸绫诚恳道。 她观察了几遍五条悟，思忖了下，然后兴致勃勃伸出手：“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受伤，但是疲惫应该是免不了的吧——伸手，让我试试。” 五条悟眨了眨眼，也不介意自己被当成了小白鼠，很配合地搭上她的手。 两人的手接触的一瞬间，蓼丸绫的头发忽然急速增长，然后绕着她的手臂一路延伸，把搭上手的五条悟也缠了起来。 戴着墨镜的五条悟做出了“owo”的好奇表情。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左摸摸右扯扯，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感慨自己的疲惫被消除咒力得到恢复，而是拉着蓼丸绫的手摆了个一手展示肌肉一手比耶的姿势，兴奋道：“看！我变粉了！” 蓼丸绫：“……” 她真诚发问：“你是不是脑子用多坏掉了？需要我帮你修复一下吗？就算是空空如也我说不定也能恢复一二呢。” 五条悟愣了下，然后立刻宛如戏精上身：“你居然对老师这么冷淡，真是伤透了老师的……” 蓼丸绫无情打断：“请认真一点，效果怎么样？”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这才稍微正色一点道：“咒力得到补充了，疲惫也被消除了，很厉害，我都想睡觉了。” “真的可以啊……” 蓼丸绫的兴致起来了，还想拉着他做点研究，又忍住。 “哎……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惠会担心的。” 五条悟不忘初心：“你要不要让他也来当咒术师？” “你问他，我只会说我也成了咒术师。” “你不反对就够了。”五条悟满意了，“你不是我学生嘛，小情侣就是要整整齐齐。” 蓼丸绫皱眉：“别乱说，什么小情侣，惠还小，只把我当成姐姐呢，你是变态吗？” 五条悟：“？？？你们没在一起？我听说你们天天黏黏糊糊，居然还没在一起？！” “都说惠还小，你不也是人类，我不懂你连这个都不懂吗？”蓼丸绫没好气道，“话说你从哪听说的，既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伏黑甚尔还活着？” “我那不是调查到调查到伏黑夫妇已经很久没出现，据说是去旅游，就以为你们都不知道他死了吗……”五条悟小声嘟哝，“谁知道他们俩干嘛去了，旅游那么久。” “有我在孩子又不用担心，人家夫妻俩想在一起，这不很正常嘛，”蓼丸绫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没结过婚，还没谈过恋爱吗？” 五条悟：“……” 五条悟仿佛被戳了一箭，面无表情道：“没有——你家小鬼不是会担心吗我们快点回去吧。” “等等。” 蓼丸绫反倒不急了。 五条悟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恋爱结婚，垮着一张脸打算开始发呆，结果只听她强调：“等下你要邀请惠成为学生可以，但是不可以强迫也不可以诱导，我会盯着你的。”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谁才是老师。 五条悟吐槽道：“你谈恋爱，不是、你以后谈恋爱，不会也这样吧？” 蓼丸绫理所当然回答是的，她会尊重他的一切发自内心且深思熟虑的意愿，包括接不接受她的告白，只要是他的选择她都尊重。 单身狗新晋五条老师：“……那、那你什么时候告白？” “等他有了判断能力、也想谈恋爱了吧，大概是十五十六岁——毕竟人类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而且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开始谈恋爱的吧，”蓼丸绫开了句玩笑，“毕竟是男高中生。” 五条悟：“……那在他十五岁之前，你打算一直就这样当他姐姐？” 蓼丸绫点头。 五条悟忍不住了：“呜哇，你真的一点也不可爱！这不就成了你单方面付出吗？这样说，那小子也太幸运了吧，我都要嫉妒了。” -- 第53页 蓼丸绫摇摇头，坦然道：“我喜欢他，是在判断了我的感情和他的人品之后得出的肯定结论，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很喜欢他，也愿意耐心等他，但他不一定会长成我喜欢的类型。” “而且我是怪物，他是人类，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确定。我不是那种把一生赌在爱情、把爱情赌在一个人未来身上的类型，随时都可能会抽身，如果在此之前诱骗惠喜欢我，那惠就太可怜了。” 五条悟：“……” 他发现自己居然稍微有点搞不懂。 他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有点不对：“……照你这么说，那家伙以后要是不喜欢你，单纯把你当成姐姐，你会一直做他的姐姐吗？” 蓼丸绫表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为什么？！那样我不是太可怜了吗？” 五条悟：……噫，真麻烦。 “我不管了，总之这是你们的事，随你们怎么搞，”五条悟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反正老师我是无所谓学生之间的恋爱的，如果失恋了借个肩膀倒是可以。” 他也不等人再说，就直接拎起蓼丸绫：“回去回去了！” * 伏黑惠站的脚都僵硬了。 空气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说不清楚是因为心理因素还是天气因素，单薄的裤管下冷风嗖嗖地往里转，像是冰块一样裹着砝码的小腿。 但他还是一步都没动，死死拽着外套。 蓼丸绫出现的时候，他露出在空气里的纤细脚踝都在发抖。 即使动一下也宛如被电流击中，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伏黑惠仍然固执地第一时间抱住了蓼丸绫，没有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绫姐，你回来了。” “干嘛站在风口啊。” 蓼丸绫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哭笑不得地用力揉了揉他的脸颊，揉出些血色才捂住他僵硬的手，见他终于活过来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的，我才离开多久，你就这样，也太不放心我了吧。” “……那绫姐，这么放心我吗？” 伏黑惠神色不显，语气却有些委屈。 这都被风吹傻了，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又要害羞。 蓼丸绫叹了口气。 “因为我最相信惠啊。” 尚且插不上一句话的五条悟：……能不信任吗，直接相信到准备告白结婚了！ “咳咳咳”他实在不想呆下去，于是快速进入正题，“惠是吧，我们之间出了点误会，但是现在全部解决了，我现在是绫的朋友兼老师哦。” 伏黑惠面无表情，贴着绫一步都不动：“哦。” 五条悟：“……那什么，我一开始是想问你要不要去禅院家来着。” 伏黑惠：“什么禅院家？” 五条悟：这小孩怎么这么冷淡？？？ 如果蓼丸绫不在，他可能还要逗一下对方，但是蓼丸绫在他现在只想赶紧走。 五条悟说的倒没什么偏颇：“咒术界御三家之一，实力相对还行，但是很封建。你爸之前就在那里待着，后来忍不了跑出去了，你现在的术式就是他们的祖传术式。” 伏黑惠点点头，冷静地问：“去那里可以变强吗？” “可以是可以……” 伏黑惠：“好。” 他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看一下蓼丸绫。 第27章 伏黑惠同意之后,五条悟沉默了一瞬，下意识瞥了眼皱眉的蓼丸绫，见她不说话，才硬着头皮继续问伏黑惠：“你确定？那个家族很封建的,以前还看不起你爹。” 伏黑惠：“无所谓。” 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他满脸写着冷漠的小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又看了眼蓼丸绫，眼神疯狂眨动,示意她开口。 蓼丸绫：思索,沉默，无视。 五条悟：“……？？？” 他搞不懂这俩小孩在闹什么别扭——虽然在他眼里小孩就伏黑惠一个，但还是觉得里外不是人，只好道：“你确定要去那里？以后就要远离朋友亲人了哦。当然，也要和绫分开……” 伏黑惠：“不要！” 他被蓼丸绫捂着的手终于动了，一瞬间就插进了对方的指根,克制着力气牢牢抓着。 蓼丸绫依旧沉默。 五条悟无奈了，总算明白了一点,顺着对方的意思道：“你有这份心很好，正好，我也想让你变强,但是禅院家不是那么好去的,你最好还是和你爹商量下。” “但有一点是最基本的,”五条悟半蹲下来,平视着伏黑惠，正色道,“你要强到不能被我们甩的太远。” 伏黑惠立刻认真点点头：“我会的。” 五条悟笑了下,摸摸他的头,难得表现出几分靠谱：“可能会很辛苦。” “我不怕。” 五条悟：“那就把其他的都交给我吧，我会解决一切麻烦，你只要变强就好。” 说着，就和绫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将手插进口袋慢悠悠挥着手离开。 蓼丸绫目视着他走开，冷不丁说了句：“五条老师很强。” 伏黑惠：“……我会向他学习。” 蓼丸绫的目光有些探究：“你为什么想变强？” 伏黑惠顿了下，直视向那双紫红宝石瞳，最后还是顺从了心意：“我想保护你。” 蓼丸绫：“……”她就知道。 -- 第54页 她应该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让他逃的。 她还是太弱了。 蓼丸绫很想告诉她家小海胆、小英雄，告诉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救了她一次，把她拉出了挣扎的漩涡。 但她忍住了——还不是时候。 蓼丸绫只能摸摸他的头：“好，那我等你。” …… 等蓼丸绫和伏黑甚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伏黑甚尔第一反应是她遇见诈骗了。 “什么十亿？谁卖了十亿？你别冤枉我！我的卡都在留美子那里我真把小鬼卖了十亿留美子不得打死我。” 听得出来求生欲很强了。 但是蓼丸绫不信。 她语气凉凉：“五条老师没必要骗我，你之前不是被他打了个半死吗。” 伏黑甚尔话语一顿：“……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有。”蓼丸绫没好气道，“我亲手治疗的，还能不记得？” 伏黑甚尔恍然大悟，咂了咂嘴：“那小子去找你了啊……” 他想了想，这才回忆起之前做过的，轻描淡写道：“之前不是留美子出事了吗，我担心我也出事没护住她和小鬼，就跟禅院家家主商量了下，我要是死了，惠就卖给禅院家，钱给留美子。” “然后接了个大单子，本来把五条家那小子都要搞死了，他又活了过来，差点把我搞死了，我想着这家伙好像更强一点，就跟他说了下惠的事，之后就死的差不多了，把这事也忘掉了。” “这样啊……” 蓼丸绫思索了一会儿：“那你对惠想去禅院家变强怎么看。” “去就去呗。”伏黑甚尔出乎意料地对此并不在意，“再怎么说他也继承了祖传术式，那群血脉论的虚伪又势力的家伙自然会上心，而且好歹是御三家之一，那小鬼在那里发展不比跟在我手下强？” 蓼丸绫没好气道：“你难道不是不想利用私人时间教他？” 伏黑甚尔矢口否认：“我的时间都是留美子的，哪里有什么私人时间。” 饶是蓼丸绫都不想对他说什么了。 “总之，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五条老师了，到时候有什么你跟他聊——惠好歹是你和留美子唯一的孩子，你这家伙稍微上点心吧！” 说完，蓼丸绫就直接挂了，也不管其他的。 等到五条悟带着禅院家的现任家主找过来的时候，她还在上体育课。 远远就看见穿着私服的高大少年挥着手臂打招呼，旁边还站着个穿着和服白胡子倒竖的中老年人，见到她还笑了笑。 是咒术师？ 感觉着对方身上的咒力，蓼丸绫无心加快了跑步速度，不过十几秒就跑完了剩下的全程，完全破了圣夜学园八百米历史记录。 在老师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她举着手气不喘脸不红地报告：“我家长辈来了，可能有要事要说。” 体育老师满脸木然地放她走了。 她身后，藤咲抚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站在高处的两人，无意对上之后，又一脸从容地点头然后收回视线，没有一丝慌乱。 等蓼丸绫过去的时候，五条悟还好奇：“那个女装的，是你朋友？” “你也想女装？”蓼丸绫没好气道。 五条悟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哦。” 蓼丸绫：“……” 她果断看向另一个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倒竖白胡子咧嘴，挑着眼睛笑：“不错不错，你就是绫吧？我是禅院直毘人，禅院家现任家主，听说你想把甚尔家那小子送到我们禅院家学习？” 嗯？ 蓼丸绫微不可见眯了眯眼，然后瞥向五条悟，五条悟却只是吹着口哨望天。 禅院直毘人又自顾自道：“听说，你开了家有价无市的[治愈屋]？” 蓼丸绫明白了。 她挂上了和煦的笑容，甚至刻意歪了歪脑袋装可爱无害：“是的哦，我很骄傲我的能力能发挥这么大作用，所以开了家专门资料特殊对象的[治愈屋]，只可惜每次治疗都会花费不少精力，所以不能经常去……如果您能帮我家惠进行训练的话，我愿意优先和您的家族合作哦~” 见她一口一个“很辛苦”“我愿意”，就是不提价格，又想想他在她诊所里看到的天价治疗表，五条悟面上不显，心理却忍不住惊叹。 这家伙，天生的黑医啊！ 简直是…… 太棒了！ 完全被她的外表蒙蔽的禅院直毘人乐呵呵地捋着胡子：“好说好说……” 等连诓带骗和禅院直毘人签下合同之后，蓼丸绫满意而小心地将合同折叠在口袋里，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上课。 藤咲抚子见她回来，习惯性摸出一颗巧克力球塞进蓼丸绫口中。 自从被边里唯世指出她的体重过轻之后，守护者们、包括最年幼的结木弥耶就很喜欢给她疯狂投喂零食，企图把她养出一点肉出来。 藤咲抚子因为近水楼台，所以几乎是随身携带小零食。 见蓼丸绫配合地张口，他好奇道：“怎么这么高兴？” 蓼丸绫心情正好，也不介意被投喂，含糊道：“有人来送钱啦。” 那的确是好事。 藤咲抚子也就不再过问。 他话锋一转：“你的作文写得怎么样了？” 在之前的投票过后，蓼丸绫很快就和结木弥耶一起加入了守护者的行列，不过一个是见习一个是正式。 -- 第55页 为了让她成为正式守护者，其他的守护者们都纷纷想了各种办法让绫诞生守护甜心。 虽然一开始的什么跑步训练、观察风景、瀑布训练之类的都很不靠谱，但由藤咲抚子提出的“确定梦想并且努力实现”的计划，倒是受到了全票认可。 于是蓼丸绫就不得不写一年级学生才会被布置的“我的理想”的作文。 虽然看了不少书，其他各科成绩也都不错，但写作文一向是蓼丸绫的弱项——她写作文往往是条理分明、宛如实验报告，没有一点艺术气息，反倒像是医生的诊断书，每次的分数都不高不低，被国文老师吐槽为最不想看的作文之一。 这次也不例外。 等守护者们一起在皇家花园开会时，蓼丸绫硬着头皮盯着众人的目光，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作文纸。 题目是——《我的理想》 第一列写的是——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医生。 下一列就开始分析医生的作用、工资、地位等等，第二段就是她本身对自己成为医生的可能性进行分析——当然结果是百分百。 等到第三段，更是她为了成为医生做出的努力和实践。 而总结语，居然是“综上所述，我很适合成为一名医生，如果今后有什么疾病、或者受了伤，请放心找我”的类似于广告的这种话。 守护者们面面相觑：“……” 相马空海感慨：“听起来，真是了不起的理想啊……” 边里唯世犹豫：“我能从文字里感受到绫同学的真心……” 藤咲抚子直言：“所以为什么，明明有梦想也又有为之努力，绫却没有守护甜心呢？” 结木弥耶举手：“弥耶不知道！” 蓼丸绫：“……” 说实话，她倒是知道来着。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大概都无法拥有守护甜心。 先不说怪物能不能有守护甜心，而且，守护甜心这种充满了对未来和自我的幻想的生物，之所以会只存在于孩子的心灵之中、成年人看不到，不就是因为缺乏现实性吗？ 蓼丸绫从来都没觉得她成为医生是拥有任何的幻想成分。 虽然知道，但有心要成为守护者、又不好说出理由的蓼丸绫并没打算说出来——即使没有守护甜心，她也依旧可以看见，那就能够胜任守护者。 蓼丸绫自信满满地想着。 几个守护者叽里呱啦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只能放弃，继续工作。 边里唯世拿出厚厚一叠作文纸：“这是今年一年级的交上来的作文，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就封起来放在时光盒里。” 蓼丸绫从没听过这种事：“什么时光盒？” “是一年级的《我的理想》，”藤咲抚子解释道，“每一届一年级新生都要写，这些寄托了孩子们理想的文字，我们会搜集起来，然后埋在专门的地方，等学生们毕业时再挖出来还给每一个人。” “还挺浪漫。” 蓼丸绫有点好奇：“看什么问题？” “主要是理想是不是做坏事，”这个结木弥耶知道，于是抢着举手解释，“如果是做坏事我们就要进行心理疏导。还有些孩子会因为是交给守护者看的，主动说出自己目前的困境，如果我们能帮上忙的话，就可以帮一把！” 蓼丸绫恍然大悟：“很了不起嘛，那你们真的很受爱戴啊。” 被她这么夸奖，其他守护者都忍不住或多或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蓼丸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主动拿了一叠道：“那我也来帮忙吧，快点结束工作的话就可以早点回家吧。” 边里唯世：“绫同学想早点回去吗？” 蓼丸绫无奈：“惠还在外面等我。”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加入守护者就要每天例行开会，而四年级以下的学生不能加入社团所以放的很早，阴差阳错就造成惠反而要等她的结果。 藤咲抚子想了想，忽然建议道：“要不然，下次把伏黑君也带来吧，反正他也能感受到守护甜心的存在。” 他冷不丁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相马空海好奇：“什么什么？伏黑弟弟也能看到守护甜心吗？” 藤咲抚子省略掉手鞠被当成敌人那一段，只说伏黑惠能感受到守护甜心，但似乎看不见。 边里唯世思索了下，点点头：“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伏黑同学已经知道了守护甜心的存在，那我们也没必要藏着，绫同学的确可以把他带进来。而且，能感受到守护甜心，说不定等再大一点就能拥有守护甜心——伏黑同学以后也许会成为我们的继任者。” 相马空海已经开始联想了：“那他会是J还是K？还是说A？” “看看伏黑弟弟的作文说不定就知道啦——当当当！我找到了！”结木弥耶高高举起一张作文纸，得意地眯起眼睛，“伏黑弟弟那么可爱一定是我的Ace！” “J才适合伏黑弟弟吧，”相马空海伸手拿过作文纸，平铺在桌子上，让大家都能看到，“Jack可是骑士。” 藤咲抚子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伏黑同学很适合King……啊，看，我说对了吧。” “什么什么？” 几个人挤着脑袋探头看。 “真的啊！” 蓼丸绫被他们惊呼的反应吸引，也忍不住探头看了眼，然后忍不住笑：“那这次我赞同空海。” -- 第56页 边里唯世不解：“为什么？明明第一列是‘我想成为白马王子’。” 蓼丸绫笑而不语。 藤咲抚子看看作文纸，又看看绫，倒是若有所思：“……难不成，是公主殿下的白马王子？” “谁知道呢。” 蓼丸绫既真心实意、又餍足地弯起眼睛笑着道。 结木弥耶不信：“那绫绫为什么笑啊？” “因为——” 蓼丸绫扬起语调，真心实意道： “我最喜欢白马王子啦。” 第28章 作文的事蓼丸绫并没有特意放在心上。 倒是伏黑惠见到他们出皇家花园,被其他守护者询问的时候，后知后觉想起绫姐也许会看，当即耳朵尖都发烫了：“只、只是觉得那样很帅……” 蓼丸绫还笑着帮腔：“是很帅气嘛。” 说着向伏黑惠介绍了其他守护者,守护者们也配合地跟他打了招呼。 伏黑惠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虽然礼貌地一一回应了,却给人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相马空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道：“初次见面这方面倒是很像绫，你们不愧是姐弟啊。” 伏黑惠抬头看向他,安静了一会，才轻轻道：“谢谢。” 相马空海不解：“谢什么？” 伏黑惠：“谢谢你们同意绫姐加入守护者。” “这有什么啊，”相马空海愣了下，然后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本来就是绫有资格担任守护者，我们才会同意的——等你有了守护甜心，我们也会欢迎你加入的！” 伏黑惠有点犹豫：“我也会有守护甜心吗？会诞生什么样的？” “这个就不一定了。” 藤咲抚子插话解释着：“可能是跟你想成为的职业或者爱好相关,比如我的手鞠是诞生于我对和舞的热爱,相马君的大地是诞生于他对足球的向往；也可能是和你想成为的自己相关,比如说边里君的奇迹和弥耶的皮皮,一个是国王一个婴儿。” “总之，守护甜心是心灵的反映,你心里最想要什么，就说不定会诞生什么样的守护甜心哦。” 伏黑惠若有所思。 内心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保护绫姐了吧，所以他的守护甜心是保护相关吗？ 伏黑惠这么想着，第二天睡醒的时候企图从床上找出一颗所谓的心灵之蛋,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头发炸成一团的小海胆：“……” 他捂着脸,只觉得自己羞耻极了。 ——这种东西,他怎么会有啊？！ 放弃了乱七八糟的幻想之后，伏黑惠很快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幸好，去禅院家训练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不仅是因为禅院直毘人看中了蓼丸绫的治疗能力，更是因为伏黑惠本身就有他们训练的价值。 哪怕他坚持不改姓禅院，也不属于禅院家，但只要伏黑惠拥有禅院家的祖传术式，他就是禅院家的招牌之一，在御三家的评比中也能作为禅院家的战力， 所以禅院家必然会悉心培养伏黑惠，别说伏黑惠主动提出，哪怕对方不说他们也会软磨硬泡给他进行训练，提高他的实力。 经由蓼丸绫和五条悟的努力，最后的交涉结果是，在十三岁之前，伏黑惠每周都要去禅院家接受咒术教导和训练。并且，禅院家会定期检查伏黑惠的实力和身体状况，并调整接下来的训练指标。 同时，知道这个结果之后，伏黑甚尔居然作出了会抽空回来教一下家里两个孩子体术的承诺。 五条悟对自己挑选的这个学生的未来十分感慨：“禅院家，伏黑甚尔，还有我——这下子，要是这小子没有成为下一个特级咒术师都说不过去了吧？” 在确定自己要参与咒术界的事情之后，蓼丸绫就抽空搜集起了咒术界的资料，对咒术师的等级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听到五条悟的话，她头也不抬反驳：“咒术师的成长不是稳定上升的斜线吧，惠已经很努力了，别随便给他压力，最强的咒术师先生。” 五条悟指尖敲敲她的脑袋：“好好给我喊五条老师——所以，那家伙怎么样了？” 蓼丸绫避开，揉了揉眉心，有些不忍：“刚刚习惯吧，但是每次回来都精疲力尽了，累的招呼都打不了就直接睡了过去。” 她想想那孩子沉沉的睡颜就有种阻止他的冲动了。 但是，很神奇的是，尽管那只是一个人类幼崽时期稚嫩的容颜，他本身也单纯又不开窍，就算很善良也很温柔什么也不知道，却能给她连五条老师都比不上的安全感。 将他倚在自己怀里治疗、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时，她总忍不住下意识抚弄着他的头发，动作小心得宛如对待易碎品一样。 这样矛盾的心态让她都有些困惑了。 五条悟见她犹豫，只以为她心疼，揪了揪她的头发，勉强算是安慰道：“现在不训练，等他长大再接受训练只会比这更辛苦，他既然没放弃，你就别乱操心了。” 蓼丸绫瞪了他一眼，虽然觉得两人讲的牛头不对马脚，但对一句话还是认可的：“嗯，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忽然希望他快点长大吧。” 说着还叹了声气。 五条悟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他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必要的，干脆放弃思考，转而忽然丢给她一个盒子。 -- 第57页 蓼丸绫边打开边问：“什么东西？……有种熟悉的感觉。” 里面是一个被黄色符纸包裹的长条物品。 “熟悉就对了，这可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懒懒倚在墙上，“把这个吃了吧，看看会不会被那家伙控制。” “……我能切成段吗？” “这玩意我都轰不断。” 蓼丸绫只能捏着鼻子认栽，撕下符纸屏着呼吸吞了下去。 见她吃下之后依旧面色如常，五条悟扯开绷带看了一会儿：“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你有什么感受吗？” 蓼丸绫：“咒力量增加了。” 五条悟这才伸了个懒腰：“OK，看起来是没问题了，那你就作为诱饵继续待在普通人里，有特殊情况或者感应到两面宿傩的手指就跟我说。” 蓼丸绫眨眨眼：“你在保护我吗？” 五条悟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正经：“你可是我可爱的学生。” 蓼丸绫想了下，感叹：“或许五条老师真的很适合做老师呢。” 五条悟自信极了：“我做什么当然都很适合！谁让我是最强呢！” 蓼丸绫身边喜欢自夸的人不算少，几乎也都是有真本事的，她对五条悟的自我认知倒是接受良好，表面上态度很好地敷衍了过去，又继续学习起来。 她最近也很忙碌，倒不是忙于怪物那边或者咒术那边，而是自学了营养学，尝试根据伏黑惠的训练课程来搭配一日三餐。还和米哈伊先生学了专业的按摩手法。 顺便一提，她的第一个实验对象是哥哥，在听说她向米哈伊学习按摩之后，一直没有好脸色，但等她给织按摩之后，织又一下子高兴起来。 就是表面上还故作无所谓地哼哼着：“什么嘛，手法还行，之后找那个臭小子试验一下再在妈妈身上用吧，别捏痛了妈妈。” 蓼丸绫：“？” 本来就是要给惠按摩啊。 晶倒是看出了里面的门道，给她使眼神让她别说话。 蓼丸绫也就没解释，等后来明白过来的时候，又忍不住笑，逐渐掌握在哥哥面前如何提及惠的方法。 时光一晃而过，很快，蓼丸绫就升上五年级了。 这一年蓼丸绫长高了不少，体育课上因为之前五条悟来搞出的破纪录事件，蓼丸绫很快得到体育老师的“赏识”，每次都被拉出来做示范。 二年级和五年级的体育课是连在一起的，伏黑惠和其他人一起坐在操场上休息的时候，总会去看蓼丸绫给其他五年级生做标准动作。 因为蓼丸绫的动作总是轻盈漂亮又标准，二年级的小学生们总会因此惊叹不已，有些小孩子还会眼睛亮亮地赞不绝口，从动作到成绩再到长相，似乎把蓼丸绫当成了偶像一样。 伏黑惠一开始听他们夸还觉得为绫姐高兴，也莫名自豪。但听多了，还老是被因为“蓼丸绫弟弟”的身份被提及时，就感觉有些别扭。 今天也不例外。 二年级的体育老师刚刚教他们单杠，做了两遍之后，还是有很多学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借用了五年级的蓼丸绫，让她来演示动作，他从旁边指导。 蓼丸绫自然地走过来，回去的时候也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见伏黑惠一样。 而伏黑惠身边尽是夸奖蓼丸学姐漂亮又厉害之类的话，甚至有人小声讨论着她有没有男朋友。 伏黑惠现在已经很清楚什么是男朋友了。 生硬地丢下一句“没有”，不知为何感觉很微妙的伏黑惠在去做单杠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多做了好几个，之后还被体育老师表扬“不愧是蓼丸同学的弟弟”。 伏黑惠：更加不爽了。 体育课下课之后，蓼丸绫带着两瓶果汁过来找他。 伏黑惠一如既往接过，然后开瓶，正随意地喝了一口，就听蓼丸绫冷不丁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伏黑惠被呛到：“……咳咳咳！！” 蓼丸绫慌了一下，给他拍了两下背，自责道：“下次会记得不在你进食的时候说话的。” “没什么的咳咳……”伏黑惠抹掉嘴唇边的水色，深蓝色的眼睛湿润地望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什么？喜欢的女孩吗？” 蓼丸绫眨眨眼：“你这么大反应是因为提到了这个话题？我说准了？” “只是想说话呛到了而已，”伏黑惠无奈，然后瘪瘪嘴，“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所以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因为，刚刚翻单杠不就是耍帅吗？——啊，不过你再长开一点会更帅气的。” “没控制住力度而已。” 伏黑惠若无其事喝完果汁，然后捏扁，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蓼丸绫没注意，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隔壁班来了个转学生，我今天中午不能和惠一起去吃便当了，要带人去熟悉熟悉学校。” “为什么隔壁班的新生要交给绫姐？” 蓼丸绫甩甩头发，感觉有点松：“是隔壁班主任请我帮忙的啦，据说，那个转学生超级‘酷毙火辣\''，跟我很像呢，所以我应该能和对方好好相处。” 说到这里她语气显然有些好笑。 她无心感叹着：“酷毙火辣这种形容词，听起来真的就很幼稚啊。” 伏黑惠沉默了下，开口：“那我呢？在绫姐眼里，我是不是也有点幼稚？” -- 第58页 蓼丸绫毫不思索回答：“我当然是希望你长大了，但既然是惠的话，再幼稚一点也没有关系，我会耐心等待的。” 伏黑惠没说话了。 他低垂着眼睫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习惯性微微侧了侧身道：“头发快散了，我给绫姐梳一下吧。” 蓼丸绫顺从地转了个身：“谢谢。” 伏黑惠伸出手，解开发圈，重新用手梳起头发。 也许是因为头发也属于“丝”，蓼丸绫的头发虽然很长，但相当柔顺，不绑紧一点很快就会散了，但是绑紧了头皮又会很痛，她为此很是苦恼了一番。 伏黑惠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自告奋勇帮她扎头发，几次之后，就能扎的又紧又不会扯痛头皮。 那之后蓼丸绫的头发要是散了基本上就都是伏黑惠帮忙扎的了。 伏黑惠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为了不太紧，他像是用手指插进发根垫了下，再就着手灵巧地开始扎头发。 这些动作他做了很多次，本来应该没有一丝失误的，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触摸到她还残留着橘子味洗发水香气的头皮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血液跳动。 是自己的频率？还是绫姐的？ 伏黑惠一时间没有感受出来。 但是马尾辫却有些歪了。 伏黑惠：“……我重新扎一遍吧。” 蓼丸绫甩了甩头发，很满意地站起来，半插着腰：“这不是挺可爱的嘛，正好据说那个新生也是粉发，扎着斜辫，那现在正好了。” “……是很可爱。” 第29章 “你好,我是蓼丸绫，叫我绫就好。” “……你好，我是日奈森亚梦。” 犹豫着握住了那只手后,粉色中短发的女孩子顿了片刻后,才收回手别过头,故作冷淡道：“我刚刚没看见你。” “因为我是隔壁班的。” 蓼丸绫也收回手，不在意地看了下时间：“现在的人很多，去小卖部会很挤，去食堂看看吧。也正好体验一下圣夜的特色，吃完之后我带你到处转转。” 日奈森亚梦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比自己看起来还要酷的女孩子，愣了一下。 “……嗯,谢谢。” 蓼丸绫点点头，转身带路。 日奈森亚梦有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很快就跟上，因为莫名紧张,面上的表情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也和蓼丸绫更加相似了。 两人身高差不多,打扮也有相似的独特感，尤其是都是粉发，让人不免有些幻视。 “绫同学，这是你妹妹吗？” “绫~你妹妹来我们学校上学了吗？” “哇，是转学生吗？怎么和绫长这么像？” “……” 一路上都断断续续传来这样的话,日奈森亚梦都忍不住观察了下对方，然后和自己对比。 越对比就觉得越不像。 绫同学走路时很轻盈,但是又很有气势,表情也好动作也好都可以称之为成熟稳重,挺直的背影显得格外有安全感,而不像她这样虚张声势。 而这样的蓼丸绫，却耐心地一一回复了其他同学：“不是妹妹，是转学生，我带她参观一下学校……” 听着她的话，日奈森亚梦不知为何有种失落的感觉。 要是绫同学真是她的姐姐就好了…… 啊不对！为什么这么快就觉得绫同学是姐姐了？！ 这么想着，日奈森亚梦鬼使神差就问了出来：“大家好像都觉得绫同学是我的姐姐而不是妹妹呢。” 蓼丸绫脚步微缓，回过头打量了眼日奈森亚梦。 日奈森亚梦被她看的一阵紧张，表情更加僵硬了：“……怎么了？” “没什么，”蓼丸绫收回视线，“不出意外，我应该比你小——我是按照六岁上小学来的，但是大家好像都是七岁。” “……我也是七岁。” 蓼丸绫点点头：“那你就比我大了。” 她的语气很淡，没什么特殊意味，但是日奈森亚梦不知为何就觉得很局促不安。 “是……”抱歉。 后面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日奈森亚梦咬咬舌尖，低着头一阵羞恼。 吃午餐的时候，蓼丸绫见她犹豫，主动问了下排在后面的同学食堂什么菜比较好。 那个同学被她询问，一个激灵就开始报菜名，十分兴奋的样子。 蓼丸绫：“谢谢。” 同学：“为绫同学服务是我的荣幸！” 日奈森亚梦：“……” 找到位置之后，日奈森亚梦忍不住问：“绫同学很少来食堂吗？” “基本都是自己带便当。” “……今天麻烦你了。” “没什么麻烦的，那个人推荐的还不错，你也试试。” “哦、哦！好的。” 吃完午餐，蓼丸绫条理分明地带着她先参观了主要会去的教室和活动室，然后就是一些社团和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守护者主要活动的地方她也顺口说了一下。 日奈森亚梦全程都是短促的“哦”或者“啊”，几乎没怎么发表过意见。 蓼丸绫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停下脚步，带她去旁边的长椅坐下，自己去买了两个冰淇淋。 蓼丸绫：“香草和草莓，想要什么口味？” 日奈森亚梦先看了眼草莓，又抿住嘴唇道：“香草吧……” -- 第59页 蓼丸绫奇怪：“你看起来更喜欢草莓？” 她这话不知道触碰到了日奈森亚梦什么敏感的地方，当即炸毛一样别过头，冷淡道：“我才不喜欢草莓这种可爱幼稚的东西！” 蓼丸绫觉得自己应该为草莓正一下名：“草莓对增强免疫力效果不错，和梨子等一起煮对肺很好。” “……抱歉……我是说，草莓。” 蓼丸绫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要吃草莓味的吗？我正好想吃香草味的。” 日奈森亚梦顺从地接过了草莓味的。 等她吃到想吃很久的草莓味冰淇淋，面上瞬间出现了可爱的笑容，心理疯狂叫着草莓味冰淇淋赛高。 等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就见蓼丸绫正看着她，隐约带着点笑容地反问：“怎么样，好吃吗？” 日奈森亚梦：“……一、一般般！” 蓼丸绫笑了下，擦掉她唇边因为吃的太专注而沾上的奶油，随口道：“一直不坦率的话，回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哦。” 她动作稍微有些亲密了，日奈森亚梦有点晕乎乎的，被她这么一说，无意识就反问了：“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蓼丸绫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就被对方仓皇打断。 “很抱歉！这么突然就问这种问题！”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希望不要被当成很奇怪的人啊！！ 日奈森亚梦边鞠躬边祈祷着。 蓼丸绫拖住她的额头，轻松地抬起她的脸：“没必要道歉，我啊，是那种会欣然接受我得到的，然后追逐我想要的一切的类型，即使没有得到也没有关系，我还有很多很多。” 她的语气并不强势，也没有很强烈的势在必得的感觉，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却会让人觉得相当坚定。 日奈森亚梦油然而生一种歆羡之情。 回到自己的班级后，班主任问她和蓼丸绫相处的怎么样。 日奈森亚梦由衷道：“绫同学是一个很好的女生。” 班主任温柔地展开笑颜，目光中带着些信任和鼓励：“你也可以和她一样的，日奈森同学，欢迎来到圣夜学园，希望你能在这里过得开心。” 日奈森亚梦这才理解班主任为什么拜托别的班级的同学带她来参观学校。 她忽然有种很神奇的感觉——在这里，她一定能得到真正想要的生活。 而另一边，蓼丸绫也心有所感地望了望遥远的天文馆。 藤咲抚子：“怎么了？” “感觉有什么开始变动了……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吧。” 藤咲抚子歪了歪头：“哦？话说，绫中午见到那个转学生了吧，是个怎样的人呢？” 蓼丸绫想了想：“一个不坦率的人，但是似乎性格不错的样子……嗯，感觉也许会和唯世相处的很好呢。” 不知为何说到后面一句话她有点想笑。 藤咲抚子不明所以，半开玩笑道：“听说转学生和绫外表很相似，被误认绫的妹妹——你说的相处很好，是指两个人都很像绫的弟弟妹妹吗？” 蓼丸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个妹妹是什么感受，但是要说弟弟的话，我感觉唯世应该是有姐姐或者哥哥的，只不过现在分开了，他对我应该也不算对姐姐的憧憬。” 藤咲抚子眨眨眼，揶揄着：“那绫觉得，边里君对你是什么感情呢？” “是偶像吧。” 蓼丸绫说的理所当然：“那孩子每次看到我都一副‘我想变成你这样的人’的样子，尾巴都要摇来摇去了。” 藤咲抚子愣了下：“你居然是这样看边里君……” 他说着，又回想了边里唯世和蓼丸绫的相处，居然诡异地觉得好像也没错。 他哽了下，又不死心问道：“那相马君呢？” 在之前的投喂计划中，相马空海是除了藤咲抚子之外，投喂的最多、最光明正大的那个，有时候见面还会捏捏蓼丸绫的脸颊嘟哝有没有长肉，让不少人误会他和蓼丸绫是不是在谈恋爱。 藤咲抚子还注意到伏黑惠也被吸引来了，暗中观察着相马空海。 不知道他观察到什么，还跟相马空海私聊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来了。 虽然藤咲抚子不觉得绫和相马有什么暧昧，但也忍不住问了下。 “相马空海吗？”蓼丸绫想了想，“是个好人啊，估计就是把我当成朋友这样，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吧。” 为了防止蓼丸绫误会，藤咲抚子又问了下其他守护者。 蓼丸绫一一说完之后，也不等他继续问，就直接道：“抚子对我什么感觉就不用说了，我的话，觉得抚子是很适合成为一辈子的朋友的类型。” 藤咲抚子愣了下：“我的评价居然有这么高吗？” 蓼丸绫无辜地眨眨眼：“但抚子就是很适合做闺蜜啊，我很喜欢抚子的。” “……绫同学，是不是都要忘了我是男孩子呢？” 微笑着的紫发少女忽然凑近，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问。 蓼丸绫一脸茫然：“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吗？” 藤咲抚子：“……” 藤咲抚子优雅地坐回原位，笑容不变地撑着脸：“真想不通，绫怎么会喜欢男生呢，他真的是人类吗？还是说绫喜欢的是守护甜心？” 蓼丸绫：“咳咳咳！肯定是人啊怎么会是守护甜心！” -- 第60页 咒术师虽然不是普通人，但至少还是人吧！ 蓼丸绫心虚地想着，怎么也不敢说非人的那个是她才对。 藤咲抚子本来也没认真，见她被哽了下也就心满意足了，换了话题：“说起来，今年的守护者大会还有一个月就开始了，绫还是不穿守护者披风吗？” 蓼丸绫漫不经心拉了下领口：“我倒是可以改造一下再穿。” “那还是算了吧。” 藤咲抚子可不想让她在守护者标志的披风上动手。 “对了，那天要是绫不想坐在台上，就在台下注意其他学生，和相马君一起负责紧急事故可以吗？” 一口答应的蓼丸绫，已经想好要坐在哪个角度才能更好看到她家小海胆乖乖听讲的表情了，完全没想到，一向无聊到透的守护者大会居然发生了意外。 而造成意外的还是她认识的日奈森亚梦。 和藤咲抚子一起安排学生座位的时候，她还跟人打了个招呼，藤咲抚子一边划名单还一边跟她小声聊：“说起来，我们今天早上好像看见那孩子包里有蛋了哦。” 蓼丸绫：“守护蛋？你说日奈森亚梦吗？” 藤咲抚子点点头，又笑：“最近这孩子很出风头呢。什么‘酷毙火辣’、以一己之力干掉一个足球队、让校长老师全部臣服——总感觉他们把绫你做的都安到这孩子身上了呢。” 蓼丸绫震惊：“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 “很酷就不用说了，之前你不是去看相马君的足球队，然后和相马君一起打败了上门挑战的其他小学的足球队吗，后来直接传成绫一个人靠武力打败他们哦。” 藤咲抚子弯着唇笑：“至于后面的谣言，估计是因为绫和老师的关系很好吧，还有理事长，之前理事长有拜托绫做什么吧，好像被其他学生听到了，然后造成误会了。” “……” 蓼丸绫眯起眼睛：“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到底出了多少力？” 藤咲抚子立刻温温柔柔拉出其他人：“主要是弥耶想要夸绫绫嘛，相马君也知道，边里君试图解释但是好像没有效果呢。” 蓼丸绫被打败了：“你们……日奈森亚梦知道吗？” “边里君之前尝试过解释，然后被她打断了，”藤咲抚子点点唇，微笑着爆料，“可能是日奈森同学见到喜欢的人太过害羞吧，边里君还一直不知道呢。” 蓼丸绫：“？？？”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藤咲抚子深藏功与名，翩然离去。 只留下一脸恍恍惚惚的蓼丸绫情不自禁一次又一次瞥向日奈森亚梦，连自家小海胆都没空注意。 然后就被日奈森亚梦突然的形象改造然后大声告白的操作秀了一脸。 见到对方跑出礼堂，蓼丸绫唯一的念头—— 她该不会真的干掉了一个足球队吧？！ 第30章 因为一直看着日奈森亚梦,蓼丸绫一下子就注意到对方捂着包四处乱看的动静，然后头饰又变化，很显然是经过了形象改造——看来对方是真的有守护甜心了。 那么正式的Joker应该马上就要出现。 抱着这样的念头,负责处理紧急事故的蓼丸绫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但是怕突然出现吓到日奈森亚梦，她就稍微放慢了速度打算等对方停下来。却没想到,日奈森亚梦一下子就跑到了还没完成的工地现场。 ……这就是告白失败的人类的冲动吗？ 蓼丸绫代入了下自己，一下子居然感觉头皮发麻。 太可怕了,要是她被伏黑惠告白说什么“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她可能会忍不住先将对方暴揍一顿，再日剧跑到旧医院或者墓地去找几只咒灵发泄下吧。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蓼丸绫忍不住共情，然后就见对方咻的一下飞起来。 蓼丸绫：“？？？” 她已经看不懂这种操作了。 难不成她告白失败后也会直接上天？ ……等等为什么她现在就要默认告白失败啊？！ 把糟糕的心思都甩开,蓼丸绫看着飞在半空的少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环顾一圈,还是通过工地留下的手脚架一层层半爬半跳了上去，以免对方出什么事。 ……话说为什么未完成的工地可以随便进？！ 都没人看管或者拦一下吗？ 蓼丸绫疲惫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虽然没干什么，但真的是太耗费精力了。 回去就举报这个工地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专心爬着架子,完全没想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日奈森亚梦停留在架子之上,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或者担心，出现了另外一个有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少年。 怪物吗…… 蓼丸绫神色一肃,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了,直接用丝缠住了最顶层然后顺着丝跳上去。 只见那个猫耳少年凑近日奈森亚梦说了什么,偷走两个守护蛋然后准备离开时，日奈森亚梦一个快步就从他手上夺回，然后从空中掉下去。 蓼丸绫：“……” 她刚想去救人，就忽然见到那个人类的守护甜心说了什么，然后日奈森亚梦就变身了，成功飞起来。 蓼丸绫刚松一口气，就见人又变回来，又跌下去了。 -- 第61页 蓼丸绫：“……” 这是在干嘛？？？ “欺负人小学生，可真有你的。” 她木着脸讽刺了句那个猫耳少年，然后揉了揉手臂。 猫耳少年耳朵动了动，警觉起来：“你要干吗？” “你好好看着别掉下去就行了。” 蓼丸绫嗤了一声，然后飞快地如同行走般与地面平行地在手脚架上往下走，速度甚至比正在下落的日奈森亚梦还要快，等反超了对方，她紧急刹车，毫不犹豫用力跳了出去抱住日奈森亚梦，在地上滑了好长一道痕迹才算停下。 一停下就看见目瞪口呆的边里唯世和藤咲抚子。 蓼丸绫抿了下嘴唇，看了眼被自己蹬出的留下一个脚印的手脚架，又看了眼满脸写着呆滞的日奈森亚梦，长长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她紧紧闭着眼时，只在额头上轻轻弹了下。 “长点记性啊同学，下次别随便来工地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日奈森亚梦：“抱、抱歉……” 啊啊啊绫同学怎么可以这么帅气？！！ 英雄救美什么的…… 太酷了吧！！！ 蓼丸绫没在意小女生的情绪，见她没被吓到，就稳稳放下来。 日奈森亚梦下意识抓住她的衣服：“你要去哪？” “处理一些后事。” 蓼丸绫不慌不忙笑了下，将视线看向手脚架，以及从手脚架跳下来的猫耳少年。 她摸了摸日奈森亚梦的头，顺势从她手上挣开，然后跳到猫耳少年身边，压着声音冷声道：“你是怪物吗？哪怕是怪物，在人类世界就好好接受人类世界的规则……” 一个飞下来的守护甜心打断了她的话：“啊啊啊几斗，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我欠了人情那个喵！这次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哇哈哈！” 几斗：“……” 蓼丸绫：“……” 蓼丸绫手都在抖：“你，你是那个月咏几斗？你是人类？” 名为月咏几斗的少年闻言，垂下了眼眸，漫不经心地道：“我的确是怪物，靠近我就会受伤，就像刚刚那个女孩一样，你要是不想受伤，就快点滚吧。” 蓼丸绫：“？？？” 他到底是人类还是猫妖？！ 但是月咏几斗已经失去耐心了，随意伸出手挥了一下，然后就变成巨大的爪子攻击向蓼丸绫。 蓼丸绫立刻后退，边里唯世也出手了，制造出一个巨大的皇冠挡在她面前。 被爪子带起的风尘遮挡住的月咏几斗嗤笑了声：“小鬼也来了啊。” 蓼丸绫微妙地觉得有些耳熟。 然后就注意到一道身影逆着风和灰尘冲了上去，像是一只愤怒的小海胆撞了过去：“五条悟你个混蛋，不许对绫姐动手！！！” 蓼丸绫：ovo！ 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五条悟的声音吗？？？ 因为刚刚那一击扬起了灰尘，月咏几斗又站在机器上，身高和外表都看的不太清楚，只剩下声音可以听清，会误会也很正常……不对啊月咏几斗不是有猫耳猫尾巴吧？五条悟没有啊…… 啊，没事，五条悟戴猫耳朵猫尾巴，多么正常来着。 正常到惠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啊—— 五条悟你都对惠做了什么？！ 蓼丸绫愤怒了。 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溜号买甜点的五条悟：阿嚏！ 他吸了吸鼻子，一边想着是不是辅助监督在骂他一边毫不心虚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而这边。 原本打算借着那道攻击作为障眼法离开的月咏几斗，看着忽然缠上来攻击的小孩子，难得起了几分性质：“力气还不错，动作太慢了。” 伏黑惠咬咬牙，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是还是毫不犹豫踹了过去，趁对方躲开立刻召唤了玉犬。 因为边里学长和藤咲学姐还在，他一开始不敢召唤玉犬，但在灰尘里谁也看不清他就无所顾忌了。 月咏几斗直觉一紧，毫不犹豫跳到手脚架上，从高处一低头，就看见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两只像是狼又像是狗的生物，忍不住皱了皱眉，猫耳也不悦地转了一圈。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讨厌东西？ 但还没完。 下一秒，一只像是猫头鹰的鸟猛地从手脚架边俯冲过来，狠狠地抓了他一爪子。 月咏几斗被逼的往后一退，一不留神就跌了下去。 蓼丸绫：“……” 知道一切只是个误会的她，无奈地、磨着牙地跳起来接住了足足有一米八的月咏几斗。 “都说了让你小心点的吧？” 对月咏几斗她没有一点好语气，放下也是随手一丢。 月咏几斗：“我……” 听到他声音就来气的蓼丸绫黑着脸继续嘲讽：“净给小学生添麻烦，你好意思吗？” 月咏几斗沉默了。 他迷茫又委屈，明明眼前是一个小学生，却硬生生让他感受到了边里家那个很凶的奶奶的气势，让他一时间居然没有逃走。 而虽然终于知道对方不是五条悟，但看着自己绫姐抱着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因为自己不得不出手，伏黑惠原本的愧疚消失了，皱着眉开口警告：“轻浮男离绫姐远一点！！！” 这个时候，边里唯世还在大声道：“月咏几斗，抢刚出生的守护甜心是不对的，我不会把胚胎让给你的……” -- 第62页 抢守护甜心不对？ 给小学生添麻烦？？ 轻浮男？？？ 月咏几斗气笑了。 他看着满脸写着不爽的伏黑惠，故意漫不经心又轻浮地挑起蓼丸绫的下颌，在她耳边提高声音道：“啊，真是感谢小姐你救了我呢，你说，这么大的恩情，要不要我……” 他的视线天旋地转。 蓼丸绫松开摔他的手，心虚地眼神飘了飘：“抱歉，你声音太大了。” 至于靠得近她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五条悟也是这种动不动就喜欢粘着人的性格，她也喜欢靠近惠贴贴来着。 已经屡次遭到滑铁卢的月咏几斗：“……” 倒在地上的月咏几斗瞪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蓼丸绫……是一名医生来着，你下午去御花婆婆的诊所——就是最近的那家兽医，我可以免费帮你治疗。” 蓼丸绫保证她是出于好意。 但是月咏几斗已经气急败坏了。 他冷着一张脸，舔了舔手背，冷哼道：“先是把我当怪物，又因为你被个小鬼莫名缠上，你还摔我，现在还把我当成什么猫猫狗狗让我去兽医诊所——圣夜学园的蓼丸绫是吧，我记住了。” “下次见面，我绝对会在你眼前夺走胚胎！” 丢下这一句，月咏几斗就抖了抖耳朵飞快的离开了。 自知做的不好的蓼丸绫摸了摸鼻子，拉住了要追上去的伏黑惠，解释道：“其实，是误会来着，不用追了惠……” 再追下去，她都要可怜那只黑猫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来不及一一解释，只能跟其他守护者点点头道：“走吧。” 边里唯世走之前还好心递给了日奈森亚梦一块手帕，蓼丸绫看着他笑得宛如王子殿下一般的温柔脸颊，又看看脸色涨红还悄悄瞥她的亚梦，只觉得心累。 恋爱，真的很麻烦啊。 他们回去之后，守护者大会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等人都走后，蓼丸绫看着轻点椅子数量的藤咲抚子，忽然问：“月咏几斗说的胚胎，到底是什么？” 藤咲抚子对于她倒是没什么戒心：“据说是一种能实现任何愿望的魔法蛋，具体是什么样子倒是无从得知，也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初代King，也就是理事长先生，似乎很笃信胚胎的存在。” “……守护甜心不知道吗？” 蓼丸绫抬起的手顿住了，手鞠掩唇一笑，居然很亲昵地蹭了下她手指。 蹭了一下才坐回藤咲抚子的肩膀，手鞠一如既往地优雅道：“我们也不知道呢，但是都感觉胚胎就是存在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还没有人见过吧。” 蓼丸绫若无其事松开手，看向了窗外，仿佛随口问道：“真的可以实现所有愿望吗？那也太神奇了吧，难不成我要全天下都不死人也能实现吗？” “谁知道呢。” 藤咲抚子叹了口气：“真有这种东西和愿望的话，全世界不就乱了套吗？” 蓼丸绫垂着眸子：“抚子也觉得不好吗？” 藤咲抚子愣了下，等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时，又若无其事开玩笑道：“我觉得，不能破坏正常的秩序，但是许愿说要中彩票之类的，我倒是觉得可以——毕竟总有人要中的嘛。” 那中了彩票之后，得到的人会好好利用这笔钱吗？是去做坏事还是毫无顾虑地挥霍最后养成恶习？原本应该得到彩票的人如果是急需用钱的人呢…… 蓼丸绫脑子里一瞬间引发出无数种反驳。 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在那之后，关于日奈森亚梦召开了一场守护者会议。 其他人给蓼丸绫解释了关于她看到的猫耳、能让亚梦飞起来的翅膀都是和守护甜心形象改造后的产物，以及日奈森亚梦之所以能变身，也是和守护甜心结合的产物。 蓼丸绫恍然大悟：“所以之前的守护者才需要守护甜心啊。” 藤咲抚子抿唇一笑：“但即使没有守护甜心，绫还是一口气救下了日奈森同学和月咏几斗呢，表现丝毫不比拥有守护甜心的我们差。” 边里唯世钦佩地点点头。 他的守护甜心奇迹也难得夸奖了一个人：“蓼丸的表现的确很出彩，不过尽管如此，我的表现也……” 结木弥耶已经不听他的话了，兴奋地看着蓼丸绫：“什么什么？绫绫可以飞檐走壁吗？就像古代的忍者那样咻咻咻……” 用从小练武的借口应付过其他人之后，放学路上，蓼丸绫给伏黑惠解释了来龙去脉，包括她刚得知的关于变身和胚胎。 “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变身，今天出现了，那个轻浮男还从转学生的手里偷走了守护蛋……” 伏黑惠若有所思，随口说着：“那照这个情况来看，胚胎是不是快要出现了？或者说就是转学生手里的那两颗没有孵化的蛋？” 蓼丸绫沉默了一会。 奇怪的不安感在她心中不断蔓延，让她有些心悸。 伏黑惠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绫姐？不舒服吗？” 蓼丸绫忽然反问：“你想要胚胎吗？” 她语气变得有些急促：“惠能看见守护甜心，还没有诞生守护甜心，说不定等你的诞生，就是胚胎呢——惠，你想要胚胎吗？” -- 第63页 伏黑惠干脆道：“不想。” 蓼丸绫：“为什么？” “没必要。” 伏黑惠说完之后，两颊微微出现了些红晕：“我想要的都在身边了，比起找胚胎实现愿望，不如守护好身边珍惜的东西……还有人。” 蓼丸绫没注意到他的语气。 听到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之后，不知为何她像是从大海中挣脱出来一样松了口气，原本开始几次跳动的心脏也恢复了平稳，面色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伏黑惠说完之后偷偷瞥了眼她见她没反应，有一瞬间是有些失落的。 但很快他就振作精神——毕竟绫姐都恢复了嘛，那就好了——然后开开心心地牵着自家绫姐手补充道：“我不喜欢胚胎，还有一个理由的，如果胚胎在我身边，那一定会引发不少抢夺的争端吧，我只要绫姐就好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蓼丸绫扯了扯唇角。 她随口道了句：“那如果胚胎是我呢？” 伏黑惠瞬间严肃：“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谁来也别想得到！！” 蓼丸绫终于笑了。 她看着义愤填膺、还隐忍着似乎已经开始想怎么保护自己的小海胆，忍不住揉了揉对方一头软乎乎的头发，轻快道：“我也是哦。” 伏黑惠：“什么也是？” “我珍惜的一切存在都在我身边了，比起寻找寻找胚胎不如珍惜身边人，与其要胚胎引发争端，还不如只要你们，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还有最重要的，如果胚胎是惠的话，就算是死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惠哦。” 蓼丸绫理所当然地说着。 伏黑惠：“……嗯！” 他的脸一点一点变红，握着自家绫姐的手却越来越紧。 注意到了…… 绫姐，她注意到了—— 她一直在看着他啊。 为什么会注意到呢…… 因为他也是。 第31章 小海胆生日快乐！ 第二天,守护者们专门为日奈森亚梦的事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 如蓼丸绫所看到的那样，守护者手里有关日奈森的情报显示，那的确是个可爱又有些胆小的孩子。 最后,几人一致通过了让日奈森加入守护者的提议。 至于邀请人选…… “我和绫一起去吧，那女孩似乎很喜欢绫呢。” 藤咲抚子歪了歪头,意味深长道。 蓼丸绫也歪歪头：“不是喜欢唯世吗？” 藤咲抚子拖长了音：“不一样的。” 蓼丸绫无所谓地同意了。 两人一起去到日奈森亚梦的班级时,引起了不小的欢呼声,藤咲抚子主动递出邀请函，蓼丸绫则是靠在门框边，随意地跟几个眼熟的人打了下招呼。 等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顺便看过去是,发现是日奈森亚梦后，也顺手打了个招呼：“我们在皇室花园等你,记得准时到。” 到晚了，惠等的也要久一点了。 听到她的话，日奈森亚梦忽然紧张，表现得有些冷漠：“……好的。” 蓼丸绫想了想,笑了下道：“我和唯世一起。” 她本想安抚,日奈森亚梦的情绪不知为何却好像更低落了。 离开之后,藤咲抚子主动和蓼丸绫提议道：“等下的美术课，我们一组吧？我还挺想看看绫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 蓼丸绫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好啊。” 等到了美术课,蓼丸绫看了几眼藤咲抚子,本来是想先画轮廓，但用笔比着比着，一不小心就画出了男性的骨骼状态,再画衣服的时候,为了贴合骨骼,无意识就画了男装。 落笔之后，蓼丸绫看了看自己笔下的少年，再看看一脸好奇的藤咲抚子，终于回过神来：“……抱歉，最近画人体结构画多了，不小心画成这样了。” 藤咲抚子意外地看了几眼，倒也没生气，甚至还挺高兴的样子：“我还蛮喜欢的，这张给我保存吧。” 蓼丸绫松了一口气。 藤咲抚子又问：“怎么突然想到画人体结构？” 绫老老实实回答：“因为在学习人体知识。” 藤咲抚子：“很难吗？” 绫随口道：“其实挺简单的，我一直都在看着人类，早就习惯了。” 藤咲抚子：“？感觉绫在说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蓼丸绫不做解释，藤咲抚子也没有问了。 放学之后，日奈森亚梦如期而至，边里唯世对她提出加入邀请。日奈森亚梦没有表示意见，只是提出了一个请求。 “不想穿披肩？” 听到这个要求之后，其他人都看向了蓼丸绫。 蓼丸绫赞许地看向日奈森亚梦：“你审美也挺不错的，我们应该能相处的来。” 她思索了下：“明天，一起做点心吧。” 日奈森亚梦家：“欸？为什么？！” “我们之后有事要到唯世家里去一趟，带点礼物自然更好吧，”蓼丸绫想起昨天的事，有心撮合两人，不忘解释，“虽然我是因为每周都要和抚子一起做点心。” 到时候顺便给日奈森亚梦解释一下边里唯世没有喜欢的人的事好了。 她想起之前问边里唯世得到的“喜欢的女生是指一条狗”的解释，撇撇嘴，但也能理解，毕竟那时这两人还不熟悉，而且那是公众场合来着。 -- 第64页 蓼丸绫想的很多，但是表现得却很简单干脆。 日奈森亚梦不知不觉就按照她说的走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她才反应过来—— “我不会做点心啊！？”日奈森亚梦抓狂地抓着头发，余光中瞥见了蓼丸绫的打扮之后，又忍不住捂着脸结结巴巴道，“而且、而且，围裙下是抹胸什么的，绫同学这样真的可以吗？” 蓼丸绫眨眨眼，觉得很神奇：“脸红了呢？” 藤咲抚子也觉得很有趣：“脸红了呢。” “不、理所当然的是你们这才很奇怪吧！！！” 日奈森亚梦坚决地表示了抗议。 蓼丸绫忍不住笑：“这种事无所谓啦，我日常都是穿着抹胸或者运动背心的——我不太喜欢被衣服束缚的感觉，如果亚梦很在意的话，我穿上外套就行了吧。” 说着，她直接披上习惯的运动外套，朝日奈森亚梦笑了笑：“好，我们教你□□心点心了。” 日奈森亚梦还没被从叫亚梦的亲昵中回过神来，就听对方这么说，愣住了：“爱、爱心点心？什么爱心点心！？” 蓼丸绫：“你不是喜欢唯世吗？自然要□□心点心送他。” “等等等等！”日奈森亚梦傻眼了，“你不是喜欢王子吗？” “王子？你说King？边里唯世啊，最好别在他面前说王子哦，他会形象改造的，”蓼丸绫提醒了一句，才疑惑地解释，“我虽然有喜欢的人，但不是唯世啊，你听谁说我喜欢他的？” 日奈森亚梦越说越心虚：“……大家都有……” 不过主流是说蓼丸绫和相马空海来着，只是日奈森亚梦关注边里唯世比较多，自然注意到他对蓼丸绫不同寻常的关注。 蓼丸绫思索了下，否认道：“没有的事。” 她捏了捏伏黑惠的脸颊，温声道：“惠，我有点渴，去帮我买瓶茶可以吗？” 伏黑惠点点头，看向其他两个人，礼貌问道：“你们要什么？” 得到结果后他就拉开门出去了，但并没第一时间离开。 等他走后，蓼丸绫才道：“唯世只把我当成姐姐吧，而且那孩子太软了，不是我喜欢的性格，我喜欢的是更加值得托付的。” 说的很笃定。 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伏黑惠的心快速砰砰跳了几下，让他有些头昏，也有些口干。他很快想到自己的任务，匆匆去买了几瓶饮料，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到意料之外的人—— “轻浮男？怎么又是你！” “你对绫姐做了什么？！” 看着被甩到角落里的蓼丸绫，伏黑惠情绪一下就绷不住了。 月咏几斗面色复杂，喃喃道：“……她怎么这么轻？” “你还在找借口！” 伏黑惠真的生气了，这下发挥了全部从禅院家和自己的父亲那里学习到的体术，冲上前和月咏几斗打作一团。 他年纪小个子小，很多动作都有局限，即使会也用不出来。恰好月咏几斗人高手长，还很灵活，两人基本上是你来我往谁也打不着谁，但动作幅度不小。 不一会儿料理室就全部乱糟糟一团了。 包括日奈森亚梦辛辛苦苦刚做好的点心。 蓼丸绫看着人类女孩呆滞的神情和突然涌出的眼泪，一阵头疼。 “你们俩都给我先出去！” * 回溯到几分钟前，还只是日奈森亚梦好不容易在两人的指导下，做出了第一个水果蛋挞。 绫和抚子还没来得及替她高兴，月咏几斗就突然出现，偷走日奈森亚梦第三个还未孵化的蛋。 蓼丸绫的反应何其敏锐，当即就夺了回来，却在争夺之下被月咏几斗一不小心甩了出去——身为怪物的她体重还是太轻了，连正常人类的一半都不到。 转眼间，却变成了打仗一样的灾后现场。 看着日奈森亚梦眼眶中掉下的珍珠一样的眼泪，饶是蓼丸绫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半蹲下身，伸手，耐下心来哄：“没事的，我们还有一点材料，可以做其他的点心，不要哭了好不好？哭花了脸不好看的，我们不是要漂漂亮亮去见唯世吗？” 本想上前安慰的藤咲抚子歪了歪头，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些特殊的想法—— 绫同学似乎也有弱点呢……女孩子的眼泪吗？ 稍微有点可爱。 被蓼丸绫这么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着，日奈森亚梦很快就不好意思了，在蓼丸绫的鼓励下，刚做好心理准备，第三个守护蛋就诞生了新的守护甜心。 说完就不顾伏黑惠瞪圆的眼睛，直接走了。 伏黑惠本来想追上，但是又想到蓼丸绫把他扔出来之前的“不许乱跑”，气得牙痒痒但又乖乖地一动不动，一直等到蓼丸绫出来才眼巴巴地望着：“对不起……” 一想到蓼丸绫刚刚头一次对他做出的“粗暴行为”，他就觉得莫名不安。 蓼丸绫将手放在他头上，边随意地揉了揉边和其他两人告别，然后才牵起伏黑惠的手：“走啦。” 一路上她都在想事情，倒也没注意到自家小海胆越来越黯淡的眸子。 等到一回家，感觉伏黑惠停住脚步的时候，她才侧身“嗯？”了一声。 伏黑惠再度忐忑不安地道着歉：“对不起！” “啊？没必要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 第65页 但即使蓼丸绫这么说了，伏黑惠还是很拘谨的样子，无论是她去做饭还是打扫卫生，都要跟在她身后，好像她的小尾巴似的。 蓼丸绫无奈，把手洗干净之后，转过身看向伏黑惠。 “惠——” “抱歉……”小海胆道歉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投喂了一块小饼干，只能边咀嚼着饼干边眼巴巴望着含糊道，“对不起绫姐，我不该那么冲动。” 见他嘟嘟哝哝吃完，蓼丸绫又喂了一块，塞住他的嘴。 她还庆幸：“幸亏你们刚刚闹起来没把我的饼干也弄撒，不然我现在堵住你道歉的东西都没有了。” 伏黑惠：“……唔。” “别道歉啦。”蓼丸绫弹了他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的没生气——生气也轮不到我。你和月咏几斗把亚梦的点心弄坏了，她都哭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先把你们丢出去。” 伏黑惠这下学乖了。 慢慢吃完小饼干，彻底吞下去之后，安静了几秒，才试探开口：“绫姐，是对眼泪没有办法吗？” 蓼丸绫试着在脑内模拟了下，不确信道：“可能吧，人类的感情有时候的确太过脆弱敏感，轻轻一碰就会哭，哭的时候我总是没什么办法，很茫然来着。” 伏黑惠不说话了。 他想起之前蓼丸绫跟着五条悟走的场景，下意识勾住了自家绫姐的手指，碰到那温热的触感之后，他才有了点安心感，但眼眶已经湿润了。 蓼丸绫一回过神来，就见自家小海胆神情脆弱地问她：“要是我哭了，绫姐会怎么做？” 蓼丸绫：“……” 蓼丸绫叹了声气，抱住了伏黑惠，轻轻地拍着他宛如雏鸟般颤动的稚嫩背部。 “只要你哭，我就不会放手，”她故意加重语气好像要威胁、偏偏一点威胁力也没有的道着，“一直抓着你哦。” 伏黑惠闷闷应了一声，却将头埋进她颈窝。 过了一会儿，蓼丸绫以为他睡着了，轻轻问了句：“好了吗？” 伏黑惠少有的仍然很低落：“……没。” 他勾着蓼丸绫的手甚至更重了点，仿佛无意识不安、害怕她厌烦似的。 蓼丸绫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情。 可是自家小海胆能表现出来而不是忍着，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厌烦？ 她这么想着，也体现在了行动上。 无论这时的伏黑惠有多难哄，她也不厌其烦地哄着，一直到感觉伏黑惠真正睡着了，她才轻柔地把近乎蜷缩在她身上的小孩抱到床上去，盖上被子，免得着凉。 蓼丸绫蹑手蹑脚离开房间，满心都是自家小海胆对自己撒娇了的后知后觉的快乐。 而另一边，等人一走就睁开眼睛看天花板发呆的小海胆陷入了自闭和冒幸福泡泡的无限循环之中。 最后，全部都化作了心虚和坚定—— 绫姐好好骗哦。 他一定要守护好单纯的绫姐！ 第32章 关于为什么不能在边里唯世面前说“王子”…… “啊哈哈哈卑微的庶民们！听好了,我才不是什么王子！我是国王哈哈哈！” 平时总是或多或少有些羞怯的金发红眸少年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之时，饶是见过了几次，仍然觉得很新奇的蓼丸绫还是竖起了拇指：“亚梦,没想到你这么大胆！” 日奈森亚梦手忙脚乱：“欸？！不是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那天准备好点心之后,等一放假，蓼丸绫就跟着其他守护者去了边里唯世的家，伏黑惠因为要训练所以没有跟着来,其他人没看见他还觉得奇怪。 蓼丸绫边解释边往庭院走，一进来就见边里唯世的形象改造,有些忍俊不禁，随口调侃了句。 日奈森亚梦强烈反驳之后，顿了下,猛地想起来：“所以他想要胚胎就是为了征服世界？！那你们其他守护者为什么也要找胚胎啊？！” 这倒是蓼丸绫第一次听,她眨眨眼,原本对胚胎的反感消失了大半，好奇道：“是这样吗？” 日奈森亚梦：“绫同学你不知道就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啊！” 其他守护者忽视一眼：“当然是因为——有趣！” 日奈森亚梦：“欸？！” 蓼丸绫意外了一瞬，随即若有所思：“确实很有趣呢……” “绫同学请不要跟着他们胡来！！” 化身为吐槽役的日奈森亚梦真的累了。 等边里唯世恢复之后，瞬间蜷缩成一团蘑菇,害羞的快要落泪。 蓼丸绫拿着树枝戳了戳，他的眼泪就憋回去一点，一松开又要掉下来,再戳一下,又憋回去了一点，似乎倔强地不肯在她面前丢脸一样。 蓼丸绫：好好玩的样子。 她玩得不亦乐乎,一旁其他知情的守护者开始了科普。 在得知边里唯世原本连在大众面前都不敢讲话、超级容易害羞之后,日奈森亚梦已经震惊了,但等她听到对方自白自己想要胚胎就是为了想变得更强，注意到对方悄悄瞥蓼丸绫时无意识流露出的仰慕之情后，她忽然想到了自己。 对另一个、理想中的自己的憧憬，因此而诞生的守护甜心…… 这就是守护者们吗？ 她的心灵刚刚产生些颤动，又忽然想起来，并不是所有的守护者的守护甜心她都见过。 -- 第66页 “说起来，绫同学的守护甜心呢？” 少女这么问出声的时候，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只能听见竹筒中的水静静流过的潺潺声。 而蓼丸绫浑然不在乎的开口：“我没有守护甜心，但我可以看见守护甜心，不会比你们差的。” 日奈森亚梦愣了下，然后才急忙摆摆手，慌乱地口不择言：“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绫同学没有守护甜心……这、这不是很厉害的事情吗？！——不是说守护甜心是具有潜能的自己吗？绫同学！一定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可能性！” 她越说越灵光一闪，很激动地看向边里唯世：“唯世君也是因为这样才憧憬着绫同学的对吧？！对自己没有一丝不自信，从不迷茫也不需要守护甜心的绫同学，真的非常棒对吧！？” 边里唯世愣愣地看着她：“……” 日奈森亚梦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 女孩子的脸越来越红，简直快要爆炸，金发少年的眼睛却像是找到了理解自己的人一样，愈发明亮，一时间场面格外和谐。 尽管蓼丸绫对自己没有守护甜心并不在意，但看着边里唯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感慨：“所以唯世还真的把我当成姐姐一样呢。” 其他两个守护者还在发呆，藤咲抚子却有些恶趣味地在她耳边道：“虽然绫说着唯世很软弱，但是明明也把唯世当弟弟看吧。” 蓼丸绫眨眨眼：“是吗？” 日奈森亚梦炸毛道：“才不是，绫同学对惠君和对唯世君一看就不一样啊，要不然我怎么会——” 边里唯世歪歪头：“怎么会？” 怎么会误会绫同学和唯世君……这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她原本热度不低的脸颊再添热度，整个人像是刚煮熟的虾子，头上还冒着热气。几个守护甜心慌里慌张地给她扇着风，其他守护者都乐不可支地笑作一团。 蓼丸绫也绝觉得这两人相处很可爱，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藤咲抚子若有所思的愣住表情。 一周后的全校早会，守护者新名单出来的时候，蓼丸绫虽然很嫌弃，但是还是勉为其难地穿上了那件守护者专用的皇家披肩——多少还是改造了些的——站在了台上。 这是蓼丸绫第一次穿着披肩站在台上，却是为了宣读新守护者，Joker日奈森亚梦的加入。 底下的学生们一阵哗然。 散会之后，蓼丸绫立刻就解下了丢到椅子上，伏黑惠随手替她抱着，陪着她出去走走散步。 伏黑惠边走边问：“既然不喜欢穿，为什么要穿呢。” 蓼丸绫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不该在这个位置的，要不是那些人类多余的关心……” 虽然面上不显，却会担心她先加入却没当上Joker而被误会，特意一个接着一个撒娇来，藤咲抚子甚至故意装哭——明明是一个男生眼泪却说来就来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不过既然这些人都这么照顾她了，她也应该回应一下吧…… 她看向伏黑惠，侧目道：“周末和我一起去事务所吧，我要去见一次隐神先生。顺便见一下哥哥。” 伏黑惠愣了下：“哥哥不会不喜欢吗？” 蓼丸绫撇撇嘴：“随他生闷气，习惯就好，总要接受的。” 见到伏黑惠懵懂的神情，蓼丸绫笑了下，承诺道：“不管怎么样，惠都会是我永远的家人，所以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他不理你我也不理他好啦。” 那估计织哥会气死。 伏黑惠在心里默默地想，嘴角却止不住扬起。 …… 自从蓼丸绫去人类学校后，只有晶时常会在社交账号上问一下她的近况，因为她有事会找隐神先生、隐神先生对她的情况也比较清楚，只有哥哥和夏羽哥，还有绀，反而不怎么接触。 不过夏羽哥和绀都是天然直球，蓼丸绫也不在意，至于自家哥哥…… “他就是个笨蛋啦！” 蓼丸绫鼓着气不满道。 隐神笑呵呵的：“织的性格你也知道，就是不好意思，其实很关心你的，总是偷偷问我和晶呢。” 蓼丸绫当然知道，所以更不满了：“所以才说是个笨蛋！现成的妹妹不问问你和晶算什么，这不是更没机会聊天了嘛！” 一直默默看着的夏羽冷不丁问：“那为什么绫不直接告诉织呢？绫不是知道吗？” 蓼丸绫：“……” 蓼丸绫扭头：“绀！我要去和夏羽哥一起执行任务！” 绀的狐狸耳朵动了动，呲着牙挡在夏羽面前：“夏羽是绀的！虫子女不准抢！” 蓼丸绫哼了一声：“那就看好你家夏羽，别让他跑出来乱说话！” 绀脑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对哦，我要看好夏羽！隐神隐神，绀不要和织一起做任务了，绀要看好夏羽！” 隐神轻松回答：“好，那织就一个人去做任务吧。虽然任务很难，但织最近实力增长了，应该能做到的吧。” “任务很难？” 蓼丸绫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道：“任务很难也就是说会受伤吧，这个时候应该带上我才对不是吗——我可不是为了哥哥那个笨蛋，事务所的大家都是我的重要客户，我只是为了生意！” “什么生意？” 织刚刚回来，选择性忽视掉乖巧好奇的伏黑惠，一眼看到坐在最中心的蓼丸绫，皱了皱眉：“怎么回来了？谁欺负你了？出什么麻烦了？” -- 第67页 蓼丸绫若无其事装作不在意道：“不是说任务很难吗，隐神先生让我过来帮忙，正好惠没事我也带来了。” “什么啊，不就是个小……咳咳咳，”注意到同伴们的眼神之后，织清了清嗓子，假装不在意，“你要来也行，虽然我一个人就可以。” 蓼丸绫撇撇嘴，抱臂盯着他。 织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左看看右看看才终于找了个话题：“……啊，你是不是胖了？” 蓼丸绫：“……才没有！” 蓼丸绫气恼：“哥哥你对女孩子这样只会注孤生的！” “明明就有……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真是的，个子小小的脾气这么大。” 织摸了下鼻子，看了眼乖乖巧巧跟着绫的伏黑惠，又有些不满：“这小孩才这么一点大，真不懂你在坚持什么。” 自家小海胆被看轻，蓼丸绫真的生气了：“惠也是很努力的，而且他是拥有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已经开始接受训练了，未来绝对超——厉害！” “他再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喜欢你……”看着一旁的伏黑惠，织放轻了声音，含糊着道，“到时候便宜别的女人，你不是太亏了吗？” 蓼丸绫瘪嘴：“我又不是为了那些东西才喜欢的。” 织迷惑：“那你说什么他厉害？” 蓼丸绫哽住，忍不住再度骂道：“哥哥就是笨蛋，不懂女孩子心思就不要乱开口！” 织：“蛤？我还不是为你考虑！” 两兄妹就这么翻来覆去吵吵嚷嚷了几句。 看着蓼丸绫少有的较真和气呼呼的样子，伏黑惠一下子有点懵，虽然不太懂还是挡在了绫面前，对着织认真说：“那个——以后我会保护好绫姐的，我有的都会给绫姐，绝对不会让绫姐吃亏。” “我会很厉害很厉害，所以绫姐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他慢慢给织捋着逻辑，每句话说的都发自内心。 织顿住，嘟囔了句：“这不是很懂吗。” 在一旁看的晶看得兴奋极了，用飞快的手速和自家哥哥分享，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夏羽听了一会儿，好像想起什么，眨眨眼，一知半解地问伏黑惠：“绫是不是你的光？” 伏黑惠对这个鲜少开口的怪物少年还有些陌生，因为不知道他说的光是什么，特意问了下。 夏羽看了眼身边的小狐狸绀，一板一眼地开口：“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开心，很喜欢。” 伏黑惠想了想，配合地回答：“是的。” 夏羽敲敲手心确认，很笃定地说这就是恋爱。 织听着他们俩简直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没好气地想否认，但话音未落，又觉得没毛病，一时语塞。 晶也觉得从夏羽口中出来怪怪的：“明明说的有道理，但是夏羽这么说好奇怪哦……” 只有绫忍不住脸红，嘴硬着没好气道：“才不是这样，夏羽哥不知道就不要开口了。” 她拽了拽惠的脸颊，告诉自家懵懵懂懂的小海胆：“恋爱才不是这样，不要被误导了。” 伏黑惠想了想，又问她：“那，什么是恋爱？” 蓼丸绫不好解释，只能含糊着说：“你长大就懂了。” 见伏黑惠似乎有些不满和挫败，蓼丸绫叹了口气，认真道：“这不是敷衍，是只有长大了，才能够真正踏足恋爱的领域——就像只有成年人才能喝酒，懂了吗？” 伏黑惠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绫姐不愿说，自然不会再追问。 织看到自家妹妹这样绞尽脑汁隐瞒着自己的心意，偏偏又不肯放弃，再看看另一边都已经牵牵手互摸耳朵的夏羽和绀，越发不满了。 等到和绫一起做任务的时候，看着在一旁静静观察的伏黑惠，织的不满到达了顶点。 但越是不满，他越是沉着气：“你说想让那小子了解更多怪物的事对吧？” 蓼丸绫看了眼伏黑惠，点了点头：“毕竟种族不同，互相了解是必须的。” 织冷笑了下，毫不犹豫地将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实力全部用上，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作为障碍物的丝中灵巧的穿梭，顷刻间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攻击力和灵活性。 而认真起来的蓼丸绫也相当冷静地用丝替他掩护，不慌不忙地控制全场，救下被暴走的怪物伤害的人类。 虽然比不上事务所的其他人的实力，但在辅助上，蓼丸绫反而是和其他人配合最好的。 两兄妹一进一守，很快就完美配合着完成了这次任务。 然后又没事人一样吵了起来。 但伏黑惠这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去阻止，而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即使回去之后，仍然相当恍惚，发呆一样看着自己的手，隐隐还有几分对自己的质疑。 蓼丸绫敏锐地看出他的不安，轻轻合拢他的手，笑道：“惠已经很厉害啦，我很高兴看到惠的进步哦。不过，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我就会更开心的。” 伏黑惠近距离对上她紫红色的眸子，呼吸滞了一会儿，忽地贴着她的额头闷闷道：“我会一直陪在绫姐身边，不会让别的女人占便宜的。” 他还是把织的话放在了心里。 蓼丸绫无奈，又吐槽了句笨蛋哥哥，然后顺着心意和对方贴贴，轻声道：“好哦。” -- 第68页 伏黑惠看着她笑眯眯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找了个话题：“要找隐神先生说的事，说完了吗？” “我把胚胎和守护者的事情和隐神先生说了下。” 蓼丸绫倒也没隐瞒：“隐神先生不建议我参与人类之间的争夺，但要是真的发生了，只要我愿意交出胚胎的所有权，他会代替我和人类相关方面谈判。” “他会让其他人类也支持我的——隐神先生是这么说的，很帅气对吧？” 伏黑惠由衷应了一声，又问：“那绫姐还是要继续当守护者吗？” “守护者——守护人类——这不是很有意思嘛。” 蓼丸绫拖长了音笑，捏了捏伏黑惠的鼻尖，哼道：“人类，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你怎么脸红了？” “笨蛋惠！呼吸啊呼吸！捏住鼻子不会用嘴呼吸啊！” 第33章 一想起之前开玩笑捏住鼻子,结果差点让自家小海胆憋死的事，蓼丸绫就觉得自己对伏黑惠的期待还得再低一点——至少高中前别指望和对方谈恋爱了。 要不然到时候接吻变人工呼吸，即使她能看淡,惠估计会自闭的吧。 蓼丸绫又叹了口气，却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张五角星纸和粉色的笔。 她有点奇怪，就举起来问是谁掉的，结果班里的同学一看那个、再看看她,忽然就保持了沉默。 见久久没有人回答,蓼丸绫更奇怪了。 藤咲抚子在她耳边笑眯眯小声道：“没人会应，绫你没看过最近很有名的占卜频道吗？这是最近很流行的恋爱符咒哦，只要将名字写在一起，就能一直在一起的。” 蓼丸绫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特殊力量：“抚子也相信？” 藤咲抚子稍微有点恶趣味地解释：“只是觉得很有趣,尤其是大家想填又不敢填,被发现也不敢承认的样子，很好玩不是吗？” “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蓼丸绫话音未落,就发现周围的人类都不敢和自己对视,似乎生怕她误会这是他们的。 蓼丸绫一时间有些语塞。 “行吧。” 她将纸笔随手一放,只能承认藤咲抚子说的是对的。人类，似乎都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来着。 ……惠也是吗？ 藤咲抚子见她没丢掉,眼睛一亮：“绫要写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吗？” 蓼丸绫：“我不信这个。” 藤咲抚子不死心：“那你喜欢的人今天放学后会来找你吗？” 蓼丸绫歪头：“为什么这么问？” 藤咲抚子一时语塞,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虽然知道他隐瞒了什么，但蓼丸绫并不在意——她隐瞒这些人的东西也不少了。 她更在意自家惠有什么感情没跟她坦诚过,又坦诚了什么。拼命在记忆中寻找痕迹,却发现哪怕那孩子对她已经很亲昵主动了,但仍然很少袒露什么。 不然她也不至于因为上次的撒娇那么开心。 想了一整天不得其解,放学时一看到伏黑惠,蓼丸绫就把一切都抛之脑后了。 回到家，她将书包一如既往丢在沙发上，然后去煮了一壶姜茶——天气渐凉，惠又正好不讨厌，煮点姜茶正好驱寒，也预防感冒。 伏黑惠拿起书包打算写作业，却瞥见蓼丸绫的书包角滑出一张粉色的纸。 等蓼丸绫戴着隔热手套将姜茶端出来之时，只见自己随手塞进书包的五角星纸“恋爱符咒”正被摆在桌子中间，上面还写着伏黑惠的名字。 “……” 蓼丸绫的手差点都端不稳了：“你、你写了什么？” 伏黑惠从作业中抬起头，乖乖回答：“据说在那张纸写上两个人的名字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蓼丸绫的语速稍微有些急促：“是，但是，你写了什么？” 伏黑惠拿起纸张，眼睛微亮，双手捧起递给她看：“是绫姐的名字。” “……这上面没有特殊力量，应该只是唬人的。” 蓼丸绫说完之后，沉默了几秒，给他倒了一杯姜茶，这才盘着腿坐下，拿起纸的背面看了眼——的确是她的名字。 她抱着膝盖，抬起眸凝视向伏黑惠：“你相信这个？” 她鲜少这样正色。 只可惜伏黑惠这时正好“心怀不轨”，没有直接看她的脸：“……不信。” 蓼丸绫依旧表情淡淡：“那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伏黑惠终于鼓起勇气：“……因为，我希望寒假的时候，绫姐能和我在一起。” 蓼丸绫的心落了半截：“在一起？” “我……”伏黑惠吸了一口气，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我已经学习咒术了，以后也会面对更多更多，实力也有所增长了！绫姐，我也可以帮你的忙的，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 蓼丸绫以为自己踩在了雪上。 一踩一个坑，从虚到实。 然后栽下去。 不疼，就是眼里一片白茫茫，有些恍惚。 “……” “好。” 她呼出一口气，笑了下：“我要照顾的病人，可不一定是人类，也不一定对人类友善——到时候，我让你离开你要听话哦。” 小海胆眼睛亮亮的，还很酷地轻描淡写说了句：“就当锻炼了。” 他一向细心，但看起来并没有担忧她——蓼丸绫觉得自己伪装的技能也挺不错的，至少没让自家小海胆看出来自己的失落。 -- 第69页 她又笑了下。 想起昨天来的病人，她正好找到一个借口，于是匆匆道：“我去看看病人，惠你先写作业。” 伏黑惠却忽然拉住她，似乎有些紧张：“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回来啦。”蓼丸绫好笑，拍拍他的头，“不会把你丢下的。” 伏黑惠脸颊微红，但这次却没躲避，迎着她的目光主动道：“那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蓼丸绫觉得有些异常，但也没多意外，只是道：“也行。” 伏黑惠再次强调：“早点回家……不要丢下我，你说的……” 蓼丸绫应下来之后，很快去诊所检查了下情况，见到没有恶化之后，本来就可以回去了，但不知为何，她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眼镜，竟然生出了些奇怪的心理想法。 本来也不会丢下他，他又为什么会觉得她会丢下她呢？ ……不不、今天是怎么回事，情绪这么奇怪。 蓼丸绫仔细回想了下，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心情就是很烦闷。 低气压的粉色高马尾白大褂医生有一搭没一搭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情绪，这让一旁躺在床上的狐妖有些胆战心惊，咽了几口唾沫，他才颤着音询问：“抱歉……” 蓼丸绫回神，讶异地看着他：“你道歉什么？” 狐妖蔫哒哒地抖着耳朵：“绫大人不是讨厌我了吗……我真的不是饭生妖子那一派的！” 饭生妖子，这都多久之前的敌人了。 蓼丸绫撇撇嘴：“看来狐狸女还是不够努力，连你们同族都不知道她在我哥哥那里工作，也太没用了吧——先说好，我只是个医生，责任就是治好病人，至于病人是谁，有没有罪，都不该我判定。所以我也不会迁怒，懂了吗？” 狐妖意外地看着她，不一会儿眼睛里就流出了泪水：“绫大人，您可真是好妖。” 蓼丸绫：“……” 这么单纯，难怪被坑的受了这么重的伤。 见她没反驳，狐妖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那绫大人为什么要这么不高兴啊？” 蓼丸绫这时候反而理直气壮了：“恋爱中的女孩子本来就容易生气，不可以吗？” “您有喜欢的怪物啦？！”狐妖眼睛一亮，露出些艳羡之情，“真不知道什么怪物可以这么幸运，和您这样强大又漂亮的怪物在一起。” 看，怪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单纯的多。 如果她喜欢的是怪物，现在就可以直接告白、展开追求，不行就换下一个了。 但是她喜欢的是人类，所以她只能在这里忍耐着、等待着。 蓼丸绫觉得如此，说出来却是：“我也挺幸运的。” “他很善良，很有潜力，而且很努力，未来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角色，”蓼丸绫笑笑，补充道，“还很漂亮，是我很喜欢的类型……” 蓼丸绫一向是公私分明的，除非需要，很少会和病人交流这些私事。 但也许狐妖都有一种天赋，不是蛊惑人就是单纯的让人没有防备，等蓼丸绫删删减减大半说了自己的心事之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时间已经晚了。 “……我要走了，他还在等我。” 狐妖叫住了她：“绫大人，那个是您掉的东西吗？” 蓼丸绫低头——是那张五角星纸，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口袋里，早就被揉皱成一团，可可怜怜的样子，拿出手机的时候带了出来。 狐妖见她点头，怀念地叹了声：“是恋爱魔法啊，这个我们以前也经常玩呢，只不过都当成了告白的手段，我以前还递给心仪的女孩子，说想跟她交尾呢。只可惜，我的那张被直接撕碎了。如果留着的话，也许我还能记得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名字。” “……活该。” 蓼丸绫原本的感伤全部破灭，迅速地收回那张纸。 “不再聊聊吗？我可以传授经验的啊，绫大人——” 蓼丸绫被忽如其来的愤怒压抑着出来，御花婆婆看了眼她，慢悠悠道：“伏黑家那小子在外面等你。” 蓼丸绫的情绪一滞，转而有些慌乱：“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待着，也不知道冷吗……也没有给我发信息，真是的，又不听话了！” 她迅速地脱下白大褂，洗干净手之后，这才匆匆出来。 门一响伏黑惠就条件反射地看了过来，等发现是蓼丸绫之后，慢吞吞就走了过来，然后先发制人：“我觉得绫姐差不多要出来了，就过来了，差不多欸。” 蓼丸绫：“……” 她这下也不敢捏，而是点了点对方的鼻尖，语气凉凉：“你知道你脸都快被冻红了吗？” 失算了。 伏黑惠懊恼，乖乖道了歉：“……我就是想来接绫姐一次。” 蓼丸绫以为自己还会像刚刚那样，情绪奇怪的让她都想检查一下自己了。但一见到静静望着她的黑发小孩，她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好吧，我们回家。” 她揉了揉他的脸，决心不再想乱七八糟的心情。 伏黑惠任她动作，跟着她走了一路，快到家里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快速道：“等一下绫姐——” 蓼丸绫也皱起眉，压低声音：“怎么了？” “你家好像有人进去。” -- 第70页 伏黑惠一边快速地道一边拿出手机：“我先报个警——我没感受到咒力，这个时候还是用人类的方法吧。” 蓼丸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本来预备着出手的动作也收了回来。 “这样，我们先回我家，然后从我房间的阳台看看情况。”伏黑惠忽然变得异常主动，积极地思索着解决方案，一边说还一边牵着蓼丸绫的手往自家房间走，不忘解释道，“我们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进了院子之后，他的动作开始变慢，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让蓼丸绫走到前面。 蓼丸绫却紧急拉住了他。 “我来开门，” 粉发的少女冷静地站在他面前：“你观察力更好，帮我看一下那边的动静。” 说着，就熟练地摸出钥匙一边毫不犹豫一边谨慎地开了门。 门后穿出奇怪的声响的一瞬间，她警觉地往后一退，顺便把伏黑惠带进怀里：“小心……”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 有人替她说了，怒气冲冲，还改了台词。 “女孩子家家的就小心点啊！随便跟人搂搂抱抱算什么！？” 织已经顾不上这是特意给自家妹妹准备的生日宴会了，将伏黑惠拉出蓼丸绫的怀抱，这才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织：“……” 看着自家妹妹难得怔愣的表情，他也不好再退缩，只能手插口袋别过头，放软声音道：“绫，今天不是、不是你的生日嘛，之前也没给你办过，第一次有机会，你同学又提出可以给你办一个生日宴会，就干脆在这里……” 穿过他的肩膀，蓼丸绫能看见玄关处挤挤攘攘的人群，除了妈妈隐神先生和其他事务所的怪物，还有包括亚梦在内的守护者们，以及正在笑着露出青筋扳手腕的伏黑甚尔和五条悟，而留美子正在他们面前若无其事地微笑着。 织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蓼丸绫呆呆地收回视线，再看向自家哥哥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轮廓分明、因此也格外成熟的逐渐张开的熟悉面容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语气干涩：“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 织很肯定：“妈妈一直记着呢。” 蓼丸绫局促又呆愣：“哦、哦……” 织忽然就笑了。 他揉了下蓼丸绫的头发，脸颊上还有一丝红晕，难得的坦率：“是你生日，别傻了，这些家伙都在为你庆祝生日呢——” “绫，生日快乐。” 少年熟悉中又有些陌生的嗓音响起之时，身后一大片的祝福声也都一齐响了起来。 “绫同学/绫/小绫——生日快乐！” 一大片熟悉的声音陌生地齐齐响起来，随着灯光的一盏盏亮起而一阵阵响起，像是潮汐经过沙地，或者清风拂过花海，又或者，是黎明之时，摄像头下倍速的阳光从地平线升起，一点点照亮一整片世界。 也照进了蓼丸绫的眼睛里。 灯光闪烁、水光明亮，蓼丸绫紫红色的眸子明亮又璀璨，游鱼似的泪水清洗过眼睛之后，欢快地从眼眶中自由滑走，如果不是留下一丝丝水痕，仿佛从未存在。 “谢、谢谢……” 女孩子吸着鼻子，说不出是瞳色更艳还是眼角的颜色更艳，最后都比不上笑容灿烂。 “这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谢谢你们！！” 雪化开了。 变成了云朵。 第34章 经过那次意外的生日惊喜,蓼丸绫终于有了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实感。 她不再只是组的女儿织的妹妹御花婆婆重要的学生，也不只是伏黑惠的邻居姐姐,也是圣夜学园的守护者之一，被众人在意着的蓼丸绫。 十一月份过了之后，人类很快就放了寒假。 按照以往的习惯，蓼丸绫这个时候都在御花婆婆的诊所里全身心工作，但这次无论是惠提出想要跟他一起工作、还是守护者合宿的请求，她都同意了。 藤咲抚子原本准备的“温泉”和“学习滑雪橇”的诱惑都没有用上，还有些意外。 但见到蓼丸绫自然的笑容,他也笑了起来：“那这次我们一定要好好玩。” 因为之前有去过雪山做任务，蓼丸绫和织跟着晶学过滑雪,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都会一点，只有伏黑惠完全没学过,蓼丸绫就手把手教他。 除了和家人有关，伏黑惠一向表情很冷静,学习滑雪的时候也不意外。 蓼丸绫教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就松开了手。 伏黑惠找了个缓坡，做好姿势，小心地开始滑了起来。 他动作很标准也很谨慎,初学能做到这个程度当然很不可思议,日奈森亚梦和边里唯世都忍不住夸了一句,蓼丸绫却叹了口气，拿起雪橇准备下去救场。 藤咲抚子不解：“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相马空海活动活动身体,一语道破：“他太小心，动作放不开,等下过弯的时候肯定会反应不及。” 他这么说着,蓼丸绫也掐着时间快速滑了下去,果不其然见到伏黑惠已经要开始失去平衡，她都做好加速的准备了，却忽然看见对方在尝试了几下之后，居然一声不吭地脱掉了固定器，靠着自己本身的下盘和平衡能力过了弯。 蓼丸绫看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也在准备加速，不知不觉就跌入了雪地。 -- 第71页 伏黑惠听到声响，回头一望，见她摔倒，急急丢下板子跑了过来。快到她面前的时候，一脚忽然踩空，就这么倒了下来。 他一抬头，就和刚刚准备爬起来的蓼丸绫双目对视：“……”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又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2 安静了片刻之后，两人终于忍不住笑作一团。 笑声是会传染的，看到突发情况滑下来的其他守护者们看着两人跌坐在雪中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相马空海拍了拍脸，边笑边感慨：“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挺疯狂的——我喜欢，合格！” 日奈森亚梦没好气瞥他一眼：“看来不管什么，相马前辈都会说合格啊。” 相马空海笑着揉乱她头发：“很好很好，已经懂得反驳前辈了，合格！” “我已经合格啦！” 日奈森亚梦捂着头发躲在蓼丸绫身后。 “哈哈哈哈……” 滑完雪之后，天已经黑了，为了撮合日奈森亚梦和边里唯世，守护者们分开活动了。 相马空海率先提议去泡温泉。 蓼丸绫看着旅游手册，提议道：“泡脚怎么样？这里的泡脚泉还挺有名的。” 其他人也没有有异议。 和妈妈一样，蓼丸绫也挺喜欢泡在水里，白天玩了一天，一碰到温暖的泉水，她就舒服地喟叹一声，瘫在柱子上，竖起了大拇指。 伏黑惠的脚丫在水里面慢悠悠晃来晃去，不知何时感觉肩膀一重——原来是蓼丸绫已经睡着了，稍微往他这边靠了点。 伏黑惠下意识放轻呼吸，然后挺直身体，觉得不太对，又放松了蓼丸绫靠着的那边。 结果就是蓼丸绫直接顺着力度倒在他颈窝。 伏黑惠紧张地一下都不会动了：“……” 藤咲抚子眨眨眼，有些意外：“绫睡着了？睡颜居然这么乖啊，有些不可思议呢。” 伏黑惠有一瞬不是很想让绫姐的睡颜露出来，但很快又压住这种苗头，轻声道：“……嗯。” 藤咲抚子看着他小心的样子，笑了下，见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放轻声音，提议道：“我们先出去看一看别的温泉吧，顺便可以买点饮料。” 结木弥耶已经开始小声欢呼，迫不及待从池子里出来：“草莓牛奶草莓牛奶！” 相马空海也起身，无奈道：“怎么和大叔的习惯一样——我要喝红豆汤。” “那我喝乌龙茶吧。” 藤咲抚子施施然站起，轻声问伏黑惠：“伏黑君想喝什么吗？” 伏黑惠下意识要摇头，又顿住，轻轻道：“不用。” 藤咲抚子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又听他说：“请帮绫姐带一瓶草莓牛奶。” 藤咲抚子表情不变：“……好啊。” 等藤咲抚子走后，伏黑惠这才敢光明正大把目光放在靠着自己的女孩身上——不得不承认，绫姐睡起来真的很乖很乖。 偏冷感的瞳色被挡住，上挑的睫毛也垂下来，唇线放松，白嫩的脸蛋一看就软乎乎很好戳的样子…… 被少见的睡颜蛊惑，伏黑惠忍不住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手，戳了一下，见蓼丸绫丝毫没因为他的气息而感到排斥或者醒来，又大着胆子再戳了一下。 ……好可爱。 伏黑惠想了下，又小心翼翼地在水中挪着脚丫子，一点一点往蓼丸绫的脚边挪，等到两人的小脚趾软乎乎的碰在一起时，伏黑惠也忍不住露出了软乎乎的笑容和花花。 好暖。 …… 等蓼丸绫醒来的时候，只剩下她和伏黑惠了。 她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其他人呢？” 伏黑惠背着手收好脚丫子，若无其事道：“看你还在睡，就先去玩了。” “我睡了好久……”蓼丸绫看了眼时间，又打了个哈欠，这才伸着懒腰起来，“那我们也走吧。” 出去之后，蓼丸绫摸了摸肚子，抬头望了一圈，看到有卖红豆姜饼的，就去买了两个回来。 伏黑惠泡的浑身都软了，接过就大大咬了一口，却忽然皱了皱眉，似乎很是震惊和困惑。 “不好吃吗？”蓼丸绫边问边吃了一口，有些困惑，“还行啊。” 伏黑惠鼓起脸颊，支吾了一小会儿，才不情不愿吐出一小块带着牙齿的姜饼。 蓼丸绫睁大眼睛：“……牙齿？吃到小石头了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人类掉牙，直到见到伏黑惠沮丧地摇摇头，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人类幼崽是会有一个换牙过程的。 她几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藤咲抚子和其他人忽然冒出来，似乎已经买到想买的了，见到伏黑惠手里的牙齿，藤咲抚子伸出手指晃了晃：“这个时候，就应该要埋在土里。” 结木弥耶反对：“不是要丢到屋顶上吗？” 相马空海困惑：“这种东西，不是丢垃圾桶就好了嘛？？？” “空海你不懂啦！” “相马君看来不懂呢，这可是很重要的仪式。” “啊？？？” 听到他们的讨论，蓼丸绫综合了下，用手帕把牙齿包起来：“那我回去磨成粉，一半埋在院子里，另一半丢在天台上的土壤里吧，正好可以养花……” -- 第72页 “不行不行不行！” 所有人这次一致表示了反对。 蓼丸绫无法理解地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着建议：“那做成标本怎么样？正好可以纪念。” 这下没人反对。 也不敢反对——生怕蓼丸绫再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建议！ 商量完之后，藤咲抚子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要玩什么。结木弥耶也努力地提出意见转移蓼丸绫的注意力。 只有伏黑惠，忍着想要舔的欲望，闷闷不乐地鼓着脸。 相马空海笑着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丢给他一袋馒头：“别不高兴啦，我请你吃馒头——掉牙可是长大的象征，等牙齿该掉的都掉完了、又长出来之后，就能很快变成大人了。” 没有男生可以抗拒成为大人的诱惑。 相马空海满意地看着伏黑惠重新振作精神，在身后悄悄给蓼丸绫偷偷比了个OK。 蓼丸绫这才松了一口气。 合宿之后，很快就是圣诞夜，蓼丸绫正准备去采购，忽然被藤咲抚子一通电话打过来。 “去购物，好啊，我正好打算去买点东西……欸？不带惠？” 伏黑惠敏锐地放下购物袋，把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地看着蓼丸绫。 蓼丸绫有些为难地瞥了一眼他：“但是……是女孩子的聚会？你确定？” 电话那头的藤咲抚子声音显得有些不满：“我现在就是女孩子啦——总之，女孩子偶尔也要一起购物的，带上男生算什么。” 蓼丸绫只有讨饶：“好吧好吧，抱歉……那行，我换身衣服就去。” 等挂断电话后，伏黑惠已经站了起来，把购物袋递给她，很善解人意道：“那绫姐你自己去吧，记得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蓼丸绫心一下就软了：“好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所以，说是女孩子的购物约会，结果是为了采买圣诞晚会需要的道具？” 蓼丸绫看着对她比耶的藤咲抚子和结木弥耶，还有局促的日奈森亚梦，无奈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强调不能带惠？” 结木弥耶鼓起腮帮子：“这么大了，不可以老是依赖伏黑弟弟的——绫绫你可是姐姐！” 蓼丸绫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是姐姐……” 她叹了口气，放弃抵抗：“总之我没带惠来行了吧——要买什么，有清单吗？” 藤咲抚子数着手指：“彩纸和灯，还有圣诞树……” 其实东西并不多，几个人分工，不一会儿就买完了。 等确认清单的东西都买完之后，藤咲抚子一合掌，笑道：“那接下来就是女孩子的购物时间了，我们去逛街吧。” 明明没有心理问题，却能相当自然地将自己当成女孩子——果然，抚子他就是喜欢女装吧。 蓼丸绫一边吐槽，一边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饰品店。 她很少来这样的店面，绝大部分都是可可爱爱的装饰品，但也有不少中性的风格。每次看到自己喜欢的，蓼丸绫就颇有一种淘到宝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也渐渐体会到逛街的乐趣。 挑挑拣拣着买了一条新腰带——顺便给日奈森亚梦也选了一条。 日奈森亚梦如获至宝捧着腰带发愣，蓼丸绫干脆给她系上，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我眼光的确不错嘛。” 日奈森亚梦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的手无处安放，顺势拿了一枚胸针，举到蓼丸绫的面前，别过头道：“这、这个你要吗？” “胸针？” 蓼丸绫微微有些发呆：“……不用了，我有来着。” 日奈森亚梦有些失落地放下，却听蓼丸绫继续道：“不过，能请亚梦帮我一个忙吗？——我那个胸针坏掉了，你可以和小丝变身帮我修复一下吗？” “当然可以！” 她的声音和小丝的声音重叠。 蓼丸绫感激地望着她，又给小丝挑了一个可爱的蛋糕发夹，真诚道：“谢谢你们。” 留美子之前留给她的海胆胸针，终于可以戴上了。 日奈森亚梦和小丝还在感慨绫感谢时的可爱表情，结木弥耶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跟蓼丸绫大力推荐一个钥匙圈：“……绫绫你一定会喜欢的！” 然后得意洋洋打开—— 是一个炸海胆形状的钥匙圈。 蓼丸绫眼睛一亮：“！好可爱！” 在结木弥耶毫不意外的眼神下，她火速将腰带和钥匙圈付了账，然后认真地提出建议：“我们再去超市一趟吧，我想买点炸天妇罗的料和食物。” 结木弥耶和日奈森亚梦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第35章 满载而归后,几人分开还有一段距离，就一边欣赏夜景一边聊天。 偶然看到电视墙上播放的当□□手月咏歌呗的mv，蓼丸绫随口提了句：“我还蛮很喜欢这个歌呗的。” 结木弥耶瞬间惊讶了：“不愧是歌呗,居然让绫直接说喜欢！” 蓼丸绫黑线：“我在你们眼里到底都什么形象啊？” 结木弥耶一本正经：“超冷酷！” 日奈森亚梦被她撺掇着,小声道：“……帅气又可靠。” 藤咲抚子一脸微笑：“总之，除了伏黑君和看书,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哦。” 蓼丸绫：“……？？？” -- 第73页 蓼丸绫没好气反驳：“才不是,我也有兴趣爱好会打游戏会看小说漫画,有喜欢的音乐和偶像好吧。” 三人：“欸？……想象不出来！” 蓼丸绫觉得自己被误解了：“我其实也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好吧！” 面对三人不信的眼神,蓼丸绫都想脱口而出她也会为喜欢的人苦恼,也要养家糊口。 但仔细一想想，无论是小小年纪就有想结婚的对象，还是养家糊口,对普通人类来说好像都的确不普通…… 蓼丸绫只能叹气。 和其他人分开后，回家路上，蓼丸绫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特殊了一点。 对比了一下其他人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确有点过于成熟、也过于疏远忙碌之类的了,所以……惠可能不会喜欢,只是仰慕或者憧憬而已。 蓼丸绫为此很是纠结了一会儿。 但等上次伤好了的狐妖看到她,猛地打了几下招呼之后，她又忽然想起来——她是怪物啊，就算和人类不像也正常，而且惠不喜欢她就要改变吗？这不是违背了她的初衷的吗？才不可以！ 思来想去,等到了家的时候,蓼丸绫已经完全坚定决心了。 在玄关看到熟悉的声影时,她脱口而出就想和伏黑惠放狠话：“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 伏黑惠疑惑地握她的手,又立刻反驳：“不管绫姐喜不喜欢我,我都很喜欢绫姐的，不可以误会。” 蓼丸绫：“……” 蓼丸绫极其少见的，脸红了。 但一边感觉微妙的害羞，她又有点生气，弹了下惠的额头，心想，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撩长大万一变成花心男怎么办。 即使知道基本上不会，但蓼丸绫还是很在意，强调道：“要是惠随便对人这么说，我一定会让惠后悔的哦。” 「就算是喜欢的人渣男也要阉掉！」 蓼丸绫恶狠狠地想着。 伏黑惠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认真反驳：“才不是随便。” 蓼丸绫：“……” 蓼丸绫匆匆离开了。 等蓼丸绫走后，伏黑惠才揉着发红的耳朵，无意识地想着：直接说了喜欢之后，可以看见绫姐不一样的样子啊……更加可爱了。 绫姐真的好好啊，要是一直和绫姐在一起就好了。 小孩子由衷地感慨着。 而一边的蓼丸绫走了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下来，无奈地揉了揉脸：“真是的，我跟小孩置什么气……今天都在在意什么东西啊——” 说着，就从自己的柜子深处拿出一个盒子。 小心翼翼地拿起已经旧的发黄的海胆胸针，蓼丸绫又忍不住泛起微笑。 * 和守护者们一起度过圣诞晚会之后，蓼丸绫拒绝了新年演唱会的邀请，也拒绝了雪橇教室活动，十分坚定地表示自己要回家陪妈妈。 结木弥耶吐槽：“明明还有伏黑弟弟，绫绫小气鬼。” 蓼丸绫无奈：“真的要和妈妈一起啦，还有哥哥，我们难得聚起来过新年，自然有机会就要一起。” 结木弥耶尤其兴奋：“说起来，绫绫的妈妈真的好漂亮哦！哥哥也很帅气，就是有点傲娇啦~” “是哦，尤其是欧派……”特别大！！！ 美琪眼睛微亮地竖起拇指，然后被小丝死死捂住嘴巴。 日奈森亚梦也红了脸：“这种话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啊！” 美琪好不容易从她手里挣脱，呼出一口气，不满道：“明明是亚梦你心理龌龊，我只是觉得绫的妈妈身材这么好可以穿很多衣服，是很好的模特！” “是你自己说的很让人误解啊！” 蓼丸绫对此倒是不介意。 毕竟之前还有个笨蛋人类女性直接对她哥形容她和妈妈是“大胸妈妈和萝莉妹妹”，让哥哥羞恼地要打人，最后又不得不承认自家妈妈和妹妹都很好看。 但她看着脸色都有些红、别过视线不看她的边里唯世和相马空海，有些好奇地问了下：“男生会比较喜欢发育好一点的女孩子吗？” “我觉得也不全是吧，你们说对吧——两位男生？” 藤咲抚子一边笑着说，一边死亡凝视着另外两个男生。 相马空海求生欲很强：“只要性格喜欢就好了！外貌不算什么的！” 边里唯世不知想起了什么，小声道：“心灵才是最重要的吧……” 蓼丸绫想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新年参拜的时候，组穿了一身新的和服。 虽然和服一般是讲究不显身材讲究氛围意境的，但是看着组胸前不管怎么都掩藏不了的波澜壮阔，蓼丸绫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很好，和妈妈十分相似，以后发育也一定可以很相似。 又找到了一个惠会喜欢她的理由！ 参拜之后就去抽签，组抽中了大吉，蓼丸绫却只抽中了末吉。 “感觉有些微妙啊……” 她瞥了眼周围，发现和自己一样末吉的，只有刚好碰上的日奈森亚梦之后，就更加微妙了。 不过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新年过后，医院也忙碌起来了——蓼丸绫觉得更加微妙了。 总之不管如何，工作不能不接，病人不能不管。 蓼丸绫开始了熬夜值班中午起床的日常，连睡觉都是在诊所，学习和收集资料查看情报也自然在自己的休息室里进行。 -- 第74页 她忙成这样，伏黑惠自然不会再让她给自己做饭。 蓼丸绫忙，他就跟着组学习如何料理——虽然都只是简单的料理，但是胜在营养和心意——同时他也更明白自家绫姐每天都能给自己做不重样的美味营养便当有多么令人钦佩了。 而且，因为生活起居都在一个休息室，又没有其他人会进来，蓼丸绫的休息室也逐渐开始变的凌乱。 看过的书随便乱摆，游戏和CD都随意堆在角落里，穿着长长的白大褂拖着疲惫的身体进来的时候，蓼丸绫好几次都差点被自己绊倒。 但几次之后也绊不到，她就习惯了，可以做到完全置之不理。 如果不是伏黑惠偶然进了休息室，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个房间是一向整洁干净的绫姐居住的地方。 他看着自家沉沉睡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的绫姐，伏黑惠就忍不住心疼——都忙到忘记收拾房间了，绫姐这是有多忙啊。 伏黑惠收拾完房间，给蓼丸绫盖好被子，静静守着她醒。 蓼丸绫异一醒就听他心疼的自告奋勇：“以后收拾房间这种东西我来就好，绫姐你专心工作，我知道你忙，也想帮绫姐分担一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蓼丸绫：“……”倒也不是真的忙到如此地步。 纯粹是一个人犯懒。 但她又不好意思对惠承认真相来破坏自己的形象，只能捏着鼻子应了。 因为早就习惯了伏黑惠的气息，就算对方在她睡着时，来她房间她也不会醒，久而久之就习惯了醒来看见对方整理好房间然后静静学习。 “早上好。”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挥了挥手。 蓼丸绫没有起床气，但起来的时候的确会怠懒一点，嗓音也会软下来。 伏黑惠也不管是中午，起身回道：“我去给你做早餐。” 蓼丸绫感激地朝他笑笑，伏黑惠做饭的时候也全都是她的样子了。 一边煎蛋他一边忍不住叹气，自言自语嘟囔：“绫姐那么厉害，现在都那么忙，以后一定更忙吧——到那个时候，她这样该怎么办啊，怎么能放她一个人……” 抿着嘴唇，伏黑惠一下子感觉自己长大了好多。 寒假就这样忙碌而充实地度过了。 开学之后，皇家花园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四年星组的长仓拓哉——也就是当红魔术师Zero。 据本人说，他在小有名气之后，被上面的人看中，于是之后便开始了特效代替魔法的生涯。因为对这样的假名感到很茫然，长仓拓哉开始了小小的反抗，却因此被抛弃了。 守护者们都在帮助他想办法改变形象、重新亮相，蓼丸绫怕伏黑惠觉得无聊，就告诉他可以先回家。 伏黑惠却主动找长仓拓哉学习怎么变魔术。 蓼丸绫一开始只觉得他感兴趣，一直到她观看长仓拓哉表演的时候，伏黑惠轻轻把她叫出来，她才知道对方想学魔术是为了给她变。 看着少年忐忑而温柔的海色瞳眸，蓼丸绫感觉自己真的有被魔法戳到。 即使因为伏黑惠手太小，变出玫瑰的时候抓不住，剩下的花瓣撒了一地，蓼丸绫也只是真心实意握住他的手轻嗅了嗅，认认真真道：“很香——” 然后就开始止不住打喷嚏。 伏黑惠茫然地拂过她的鼻尖，擦着她的眼泪，却见蓼丸绫打喷嚏打得更严重了。 伏黑惠这时才意识到是自己手上的花粉。 他收回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对方，蓼丸绫却扬起了唇角，湿漉漉的紫红色瞳仁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毫不掩饰着笑意：“我很喜欢阿秋……放心，一会儿就好了……看，这不是……” 绫姐还在说话。 伏黑惠的注意力却完全转移到她往下落的眼泪，还有刚刚替她擦的，不断顺着垂下的手往下落，穿过指缝，在指尖逐渐掉落，却被叫出来配合那个小魔术师表演的玉犬舔掉。 ……好痒。 第36章 正面的对自我的向往会诞生守护甜心,与此同时，如果不相信自己的潜力和未来、放弃理想，心灵之蛋就会被封印,甚至变成打上叉的纯黑坏蛋。 一般的守护者只能将坏蛋打碎,以免坏甜心伤害其他人。即使知道将坏蛋打碎后，孩子的理想基本上就不会再坚持下去，只能日复一日变成无趣的大人。 但能够变身的日奈森亚梦却不同——她可以将坏蛋净化,使其重新变回心灵之蛋，在未来也许会再一次变回心灵之蛋。 正因此,边里唯世才会毫不犹豫推荐她成为Joker。 蓼丸绫在知道始末之后，自然不会对这个提议有什么意见——其实不知道始末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在知道一切之后，蓼丸绫只是越发觉得守护者的天真。 即使心灵之蛋变成了坏蛋，即使坏蛋被打碎，也只是让孩子的理想破碎，变成无趣平凡的大人。 听着好像挺糟糕的，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大人都是心灵之蛋被封印的状态不是吗？能追逐自己的理想、以理想为职业的大人又有多少呢？ 蓼丸绫虽然还没有长成大人,但她的见识已经完全不逊于一般的成年人了，自然也知道,守护甜心这种存在，对于大人而言是多么梦幻又残酷、又无所谓的存在。 即使守护甜心的事情被公开,即使那些大人都相信了,但他们面对坏蛋会如何呢？面对理想会如何呢？短暂感慨一瞬吗？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原位。 -- 第75页 也许对孩子来说过于不可置信和残忍，但这就是事实。 人们不会觉得守护者多么伟大,更不会觉得守护者是英雄角色,甚至可能抵制他们的孩子成为守护者——既存在些许危险,又的确浪费时间，说不定还会让孩子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尽管没有接触很多的普通成年人类，但蓼丸绫可以这些早已心知肚明。 毕竟，也许守护者们都忽视了一点，可她怎么会忽视呢——成年人没有守护甜心、甚至看不见守护甜心的事实。 每每想到这些，蓼丸绫就觉得这些守护者的确天真的可爱，也天真的敬佩。如果遇上她可以出手的，她也会尽力出手帮他们一把。 未来和现实的本质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她相信这些人类小孩一定都会长成闪闪发光的大人，现在做出的一切最后也都会带来美好的改变！ 总之，蓼丸绫是很支持他们作为守护者努力的。 也在努力支持他们的工作。 但在知道还有其他专门的势力和守护者们对立起来时，蓼丸绫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懈怠。 “二阶堂老师？亚梦的新班主任吗……居然是一直以来坏蛋的制造者么……” 蓼丸绫皱着眉，若有所思。 比起其他守护者的低迷，她想的更多些。 能够靠近守护者、针对性制造坏蛋，显然不是单打独斗，这个二阶堂悠至少是有一个情报网的，再往深一点想，很可能背后有一整个势力。 ……她最初关于胚胎的设想，很可能要成真了。 蓼丸绫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强烈危机感。 她开始思索要不要用自己的人脉和情报网探查一下背后的组织情况，又在犹豫要不要和其他守护者商量一下，以及担心着自己到底能不能参与这场人类的争夺。 就在她皱着眉思索的时候，边里唯世忽然提出了要去水族馆玩。 金发的少年虽然也忧心忡忡，但努力露出微笑安抚大家：“我这里有票，大家一起去玩玩散心吧。” 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拂他的心意，一一接下。 蓼丸绫本来还想着去给自家小海胆也买一张一起去，结果就见边里唯世多给了她一张，闪闪发光地看着她：“绫同学要和伏黑一起去吧，我正好多了一张。” 蓼丸绫沉默着接下，由衷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耀眼——不愧是王子殿下。 因为还没有去过水族馆，蓼丸绫是真的单纯想去水族馆看看，但藤咲抚子却朝她招了招手，然后神神秘秘笑着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边里君约好上午去，绫和伏黑君就下午去吧。” 蓼丸绫一开始还没理解，见结木弥耶和相马空海都偷偷在身后给她打手势，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全然不知给边里唯世鼓起的日奈森亚梦时，她恍然大悟。 藤咲抚子朝她眨眨眼，将食指竖在唇边：“我们可不好随便打扰人家的约·会哦~” 蓼丸绫爽快地比了个OK。 看着其他守护者不约而同的秘密笑容，她内心也对那两人的进度有一丝丝好奇。 至少到现在为止，两个人的感情都有一点双向奔赴的意思在。说不定，比她和惠还要快一步成为恋人呢。 想到这里，蓼丸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惠，伏黑惠，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心意啊……虽然故意藏着不让他意识到她的心意的也是她自己就是了。 蓼丸绫忽然就生起了闷气。 和伏黑惠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表情恹恹的：“周末去水族馆约会吧。” 伏黑惠不明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关心她这个态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蓼丸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反而有些释然了。 ——不都是她的选择嘛，既然选择了就要好好负担起责任来的，绫，你可是成熟的绫！ 见到蓼丸绫莫名心情又好起来，伏黑惠没有追问，只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眼睛亮亮的看着蓼丸绫：“绫姐，之前去过水族馆吗？” 蓼丸绫摇了摇头。 伏黑惠心情更好了：“那，这次我和绫姐一起去水族馆，下次我们回山上去看‘恩惠’吧，” 时隔许久，他仍然记得那时初见的女孩眼中较真而漂亮的色彩，还有不服输的态度。 蓼丸绫顿了片刻才想起来他说的，油然而生几分惆怅：“你还记得啊……” “不会忘记的。” 伏黑惠少有的快速接着她的话强调道。 怎么会忘记呢？ 人偶一般冷淡美丽的女孩活过来，充满感情的描述着那座山的色彩，彻彻底底让他产生期待之后，忽然退后一步消失的场景。 怎么会忘记。 蓼丸绫只看到他深蓝色海一样漂亮的眸子，却不知他一瞬间心里想了那么多，久违地想起自己曾日日夜夜都待着的山间，她也有些怀念起来。 “那等明年春天，雪都化开之后，我们一起去回群马县看看吧。” 她一边说一边计划着要准备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小海胆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 转眼就是假日。 伏黑惠穿着一身姜黄浅色长袖，和裤边绣着小向日葵的直筒裤，看起来不像是在秋冬之际，反而有种准备去沙滩上度过夏日的温暖感。 -- 第76页 最后再给他系上白色围巾之后，蓼丸绫很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打扮的小少年：“不愧是我们家惠，又帅气又温暖，肯定会让热带鱼全部围着你转。” 伏黑惠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任她欣赏一番自己的“大作”之后，熟练地给她系好扣子、打好围巾，确定她是温暖的之后，才自然道：“走吧。” 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蓼丸绫瞬间蔫了一点点。 她真的不怕冷，也不喜欢这种束缚感。要她自己想的话，最好能一年四季都穿着抹胸就够了。 但这样太显眼，而且也不能给惠起一个表率作用——要是自己都不好好穿衣服，她怎么好理直气壮让惠穿的那么厚还督促他不要着凉。 对自家有气无力的绫姐，应付熟练的伏黑惠也很有办法。 他非常自觉地将手伸进蓼丸绫的口袋里，然后扬起脸认真地道：“是温暖的。” 蓼丸绫听他这么说，也把手放在口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感受一下温度。确定是暖呼呼的小海胆之后，她这才下意识笑了起来道：“冷的话就把手给我吧，不要着凉哦。” 伏黑惠也笑起来，原因和她不一样，也多了些狡黠的意味：“嗯。” 下午的水族馆人要多得多，温度也上升不少，蓼丸绫的手放在玻璃上的时候，甚至可以看见微微的雾气。透过薄薄的雾气，水箱里的深蓝色都变成雾蒙蒙一片。 蓼丸绫只是微微出了下神而已，再收回手，对上的就是一对圆溜溜的鲨鱼眼睛。 听着周围几个游客被吓到的惊呼声，蓼丸绫不知为何，看着鲨鱼那庞大的——尤其是对比小小一只她的时候更像是一座山的身躯，忽地笑出声来。 “眼睛好可爱。”她由衷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对着鲨鱼小声道了一句，“你好。”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鲨鱼对她忽然张开了巨口，一瞬间周围的水流流向都变化了，工作人员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慌忙过来一边解释不会有危险一边让她稍微站远一点，还要悄悄在群里疯狂问专业人员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问出个结果，鲨鱼晃晃尾巴就转身游走了。 再回来时，俨然一副国王游街的架势，带着一群井然有序排着队的大大小小鱼儿，优哉游哉地游过她的面前。 安静的深海一样的背景、安静的鱼群，连游客都情不自禁安静下来。 时隔许久，蓼丸绫再次以为自己掉进了海里。 “真漂亮啊。” 她回头，朝着伏黑惠一笑，心满意足：“水族馆真有意思。” 伏黑惠：“……嗯。” 不、这才不是他来过的水族馆。 这些水族生物怎么可能会理会每天都要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流量的人类…… 啊，绫姐不是人类哦。 “水濑、海豚海狮海豹……还有企鹅！” 没注意到伏黑惠的神情，满心新奇的蓼丸绫碎碎念着看着旅游手册，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下一处了。 伏黑惠陪着她一处一处的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无论是什么动物，都下意识亲近蓼丸绫——尤其和人类亲近的海豚甚至尝试亲亲蓼丸绫。 只有这个是不可以的！ 伏黑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警惕。 他默不作声挡在蓼丸绫面前，却被扑上来的海豚亲了一脸，不小心扎到他头发之后，还嫌弃地甩甩尾巴，洒了他一身水。 伏黑惠：“……”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难以言述。 伏黑惠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一点坏心情也没有了。 毕竟临近冬天，气温再高也高不到哪去，蓼丸绫擦了一会儿，见还是有些湿，就干脆拉着他去商店里换了一身衣服挑纪念品，原本的衣服就用店里提供的免费烘干服务烘干——不愧是资本家的手段。 蓼丸·被自家哥哥叫做黑医·绫赞叹地点了点头。 水族馆的纪念品基本上都和水生动物相关，包括衣服也是可可爱爱的海豚特供。 在蓼丸绫不止一次给他换上各种发卡头饰之后，甚至打算给他套上企鹅玩偶服的时候，伏黑惠赶紧逃回了服装店换回原本的衣服。 等他回来的时候，蓼丸绫还在抱着海豚玩偶爱不释手。 平时怎么不见她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 伏黑·绫心中最可爱的生物·惠感觉到些许的微妙。 他重新拿了份旅游手册看，发现还有一处没有逛：“不是还有水母馆没看，不去吗？” 蓼丸绫漫不经心捏着海豚的尾巴：“没事，反正水母不可能有我们的恩惠花好看啦。” 伏黑惠只是说：“我想去看看。” “那走吧。” 立刻丢下了玩偶的蓼丸绫高高兴兴地拿起了旅游手册看介绍：“有发光水母啊，好像可以拍照，很多人都会特意来合影——这就是网红打卡地？” 水母馆意外的大。 进去之前，要路过一段隧道，只在边边角角有些小小的灯光，整体已经暗了下来。 蓼丸绫因为要拒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摄影师的拍照请求，一时间慢了半步，只能挥挥手让伏黑惠先走。 伏黑惠原本还想等等，却被隧道尽头蓝色的光吸引，不知不觉往前走了几步。 踏入室内的第一步，就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 第77页 低头，就是仿佛在海中建立玻璃桥一般，甚至可以看见水母在脚下游动——伏黑惠花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玻璃墙里面水母的投影。 水母馆要求安静，但没有特意强调。 可在这样连脚步声都能听见的世界里，更别提说话声了，伏黑惠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慢慢将视线向上看，透明的、宛如透明的绸布一样水母远远近近游动着，动作并不快，宛如云朵一样，要静下心来才能看清运动轨迹。 伏黑惠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 …… 好不容易向蓼丸绫解释清自己不是为了收钱才给他们拍照的，摄影师刚刚松一口气，就被蓼丸绫再一次无情拒绝：“那也不需要，我们都不喜欢被别人拍下来。” 摄影师试图说服她：“那你们不需要拍照吗？大家都很喜欢在这里拍照，很漂亮的，你一定会喜欢的，小妹妹。” 蓼丸绫冲他笑了笑：“不需要哦，我们自己可以拍。大叔你别想了，我和惠都不是亲姐弟更不可能让你拍什么姐弟情深，建议去亲子馆拍哦。” 摄影师：“……”他该怎么说他只是觉得这俩小孩相处莫名很甜。 会被骂的吧一定会被骂的吧！这小孩怎么这么凶明明也没说狠话啊qvq！ 在终于摆脱了摄影师之后，蓼丸绫走出了隧道。 ——安静。 尽管很多地方都很安静，但从未有一处让蓼丸绫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安静”这个概念。 她去过很多地方，海也去看过。 无论是海浪声还是嘈杂的人声，其实都算不上安静，顶多可以让人觉得心理的宁静。 也许是因为正是吃饭时间，也许是前面的游客都去了其他房间看，总之，入口第一个偌大的房间里，居然只有伏黑惠一个人。 小小的、温暖的、安静的伏黑惠，仰着头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伏黑惠，被蓝色的浅光包围着莹莹一团的伏黑惠……就仿佛，掉进了海里，沉睡着等待着有人来唤醒的伏黑惠。 蓼丸绫情不自禁拿出了手机。 拍照的声音惊动了少年，他一回头，见到是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就笑了。 蓼丸绫看到了苏醒的大海。 她听到了温柔地拍上海岸的海浪声。 仿佛在被脚步推动着，她向前，有些眩晕。 打雷了吗？ 好像不是。 有人在跳舞？ 好像也不是。 …… 啊，是心跳。 不知道来源何处的心跳声，不知为何而起的心跳声，哒哒哒的、咚咚咚的，舞蹈一样被她的大脑接收，最后推动着她向前、向前。 向前看到了一双笑着的深蓝色瞳眸。 第37章 从水族馆回来之后,蓼丸绫就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劲。 时常会发呆、开始做梦、容易烦躁、看见惠就会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悸动……这些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最后化作了蓼丸绫的变化。 她开始对很多事都不上心，甚至是不耐烦起来；与此同时对惠的一切都怀以相当大的关注,哪怕是一点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伏黑惠从房间一出来，就能看见她盯着他；或者在做其他事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见熟悉的粉色。 又或者，当他想看向她的时候,总是会被她捕捉到视线。 被第三次抓包到、对视上目光的时候，伏黑惠既感觉异常，又觉得羞赧。 他一向很细心。 也一向能第一时间敏锐地感知到身边的情绪变动。 蓼丸绫开始变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就在他以为是不是什么诅咒缠上绫姐的时候,绫姐偏偏又对他格外上心。 这很难不让他产生一点误解的幻想。 比如说一切的变化来由于……他？ 比如说绫姐……太在乎他了？ …… 这种奇奇怪怪的妄想实在是令他困扰。 想到这里，哪怕刻意减少了一件里衣，被冻得鼻子耳朵都红了，伏黑惠的困惑也没得到解决，甚至愈演愈烈——因为绫姐注意到之后把外套和围巾分他一半了。 当棉絮一样的雪花晃悠悠落在他的睫毛，然后被不堪重负垂下掉进眼底时,伏黑惠也无法忍耐地问出了声：“绫姐，你最近怎么了？” 怎么了…… 蓼丸绫也很想知道。 迎上那双清澈纯净的蓝色瞳眸,蓼丸绫放在宽大口袋里的手悄悄往胸腔中心挪了挪，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明显不符合正常范围的心跳频率。 有什么奇怪的欲望不断在大脑叫嚣着，命令着她再靠近眼前人一点。 而蓼丸绫的羞耻和谨慎却让她红着耳朵想要后退。 “……太冷了吧。” 最后她只能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掩饰着。 目光也愈发不自在。 简单至极的两句话,同时让两个人进入了无处可逃的尴尬。 伏黑惠揉了揉鼻尖，后退一步,然后将围巾好好系在她的脖子上,闪烁着目光认真道：“这样有好一点吗？不要着凉。” “……嗯,好像不那么冷了。” 这是谎言。 异常状态下愈发急迫的心情催动了五感的敏锐，明明只是在另一人身上待了一会儿，被系在她脖子上时，却好似牢笼把她锁住了。 -- 第78页 鼻尖被毛织物轻轻触碰，仿佛一呼吸就可以嗅见上面的温度。 ……更加糟糕了。 血液莫名有了意识，自作主张兴奋起来，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快得可怕，仿佛在把她死命往前推。 蓼丸绫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焦灼。 冷？ 不存在的。 她快要热的出汗了。 这是不正常的，蓼丸绫也知道，但无论是去做身体检查，还是拜托了隐神先生查看自己的精神状态，所得到的结果也只是一切正常甚至健康过头了。 她好像被一腔热血灌满了全身，连紫红宝石瞳都若有若无布着艶丽的嫣红，呼吸滚烫，指尖焦躁，仿佛在渴求着什么，但不管做什么也不能抚慰平息。 ……这到底是什么病？！ 蓼丸绫泄愤地将医学书籍啪地丢到角落，然后蜷缩在皇家花园柔软的椅子里，满目水光浮动，说不出来是羞恼还是不解亦或者委屈。 总之，让人一见到就以为她被欺负了。 至少藤咲抚子就误会了。 他跨过一地书籍，捡起其中一本看了下，微微皱眉：“你逃课就是为了看这些书？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会是谁把病传染给她，或者给她下毒了吧。 蓼丸绫长长地、宣泄地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不知道！” 藤咲抚子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好笑。 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坐到她身边，诚恳道：“你看看这些书籍，不觉得不说清楚情况的话，我会很担心吗？” 蓼丸绫：“……” 蓼丸绫又是深深地叹气：“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情况。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藤咲抚子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到蓼丸绫说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绫，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对吧？” 蓼丸绫点头。 藤咲抚子追问：“那这个人，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人吗？” 他眼里的如临大敌让蓼丸绫忍不住想敲他脑袋。 “我很专一的！怎么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她没好气道，“虽然是一个人，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喜欢这种情绪而变成那样！” 这可不好说。 藤咲抚子若无其事地腹诽着，下一秒就被丢了一本书糊脸。 蓼丸绫莫名生气：“都说了不是了！” 藤咲抚子险而又险地用手接住，然后幽幽地盯着她。 蓼丸绫：“……” 蓼丸绫沉默了一会儿，才抿着唇扒着他的额头和手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抵挡住内心的奇奇怪怪的抗拒，小声道：“抱歉。” 藤咲抚子定看了她片刻，也松了一口气，才诚恳道：“我觉得你需要把这些东西告诉你喜欢的那个人，让他检查一下。” “……” 都说了！不是这样的！ 藤咲抚子都这么认为，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但蓼丸绫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只能气呼呼地在夜晚和组一起睡的时候小声嘀嘀咕咕着。 今晚组的房间依旧只剩下一盏小小的灯——组喜欢睡前点一盏小灯。 平时是因为她跟着御花婆婆，习惯性早睡，绫因为工作时常晚睡，和她常常是错开的。为了让绫回家的时候能看到灯，组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今晚的原因不一样：她想看看自家小女儿。 蓼丸绫今晚难得早早进了被窝，组许久没有和女儿同时醒着在床上，便忍不住亲昵地抱着自家小女儿，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拍着她的背，想哄她睡觉。 但绫只是抿着唇发呆。 “有什么心事吗？” 哪怕是并不算细腻的组也意识到有不对。 绫早就习惯了灯光，有没有都不影响睡眠，自然不会是因为灯。 绫从被窝里探出的眼睫毛快速地扇动着。 面对自己的母亲，绫从来都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白天的冲动到了晚上也都化作困惑，让她有几分不知所措——这对绫来说是很少有的。 她不安地、坦诚地将自己的情绪都告诉了组。 因为是母亲，连惠的事情也无需隐瞒，说起来自然轻松许多。 组的表情始终是温柔而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即使听到自己的女儿为情所惑，她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站在了女儿这边，想办法帮女儿解决着问题。 她沉思了一小会，轻轻开口道：“我遇见织的父亲不久后，也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 蓼丸绫并没有觉得不被理解。 只是觉得有点因为不一样产生的不满足。 但组看着她的神情，忽然笑了，语气微微变化：“虽然我是这样，但是绫，你是不一样的对吧——你比我懂事，而且聪明，在除了家人以外的地方，也都更加忠于自己的内心。” “所以绫，我相信你的判断，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就去找答案吧。” 组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动摇的情绪：“我相信绫你一定可以的。” 蓼丸绫的眉眼终于完全松开。 她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 …… 十一月份是蓼丸绫的生日，十二月就到了伏黑惠的生日。两个人生日隔得太近，蓼丸绫想要准备什么惊喜倒也不好遮遮掩掩——如果故意制造惊喜反而被以为是忘记了生日，那肯定会让对方失落的吧。 -- 第79页 蓼丸绫才不想要那样的结果，于是大大方方问了伏黑惠想要什么。 伏黑惠还没想好，也不是很在意，比起什么生日他更在意的还是自家绫姐的情绪：“只要是绫姐送的我都喜欢，绫姐想怎么安排都好——比起这个，绫姐这几天好像有开心了一点？” “算是吧。”蓼丸绫坦诚，“困扰的事情稍微有了点想法。” “所以绫姐最近都在忙这个吗？” “有一部分是这样。” 伏黑惠并不在意她是不是一五一十都告诉，只是皱眉：“即使如此，也要好好休息的。” 蓼丸绫笑而不语。 她的眉眼间最近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这也是伏黑惠为什么担心的原因。 虽然她告诉了惠自己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但伏黑惠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在想办法解决，反而使她原本糟糕的状态愈发糟糕。 发呆的频率愈发明显，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到了一回神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还有做梦，原本只是梦见几个红色或者黑色的影子，但最近。她开始整夜整夜做梦。 梦里她总是躺在一片血池里、或者靠在一堆尸骨边，一旦想离开，就能听见隐神先生的声音。 “废物好好待着那里就行了，别出去给我丢脸。” 隐神先生是不会说这种话的，也不会用这种语气。 这不是隐神先生。 ——蓼丸绫就是这么辨别的。 除此之外，她的心态也愈发容易烦躁，看见惠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冲动，想要靠近一点、更近一点，近到可以完全掌握……这样奇怪的心态也会冒出来。 但蓼丸绫的心情却并不糟糕，甚至有点小得意。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发现自己不正常不是因为恋爱这种东西。 再一次和自己请来帮忙的秘密帮手商量完毕后，蓼丸绫独自来到了一个地下室。 “准备好了吗？” 有人问她。 蓼丸绫点点头。 经历一番折腾之后，她睡了过去。 这次她在梦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掌控力。 看着尸骨堆之上的男人，蓼丸绫从血池中站了起来，眼神明亮、神色郑重—— “两面宿傩，你的手指真的很难吃！” 还以为她要喊父亲，早就准备好了打算开嘲讽的两面宿傩：“……” 第38章 两面宿傩发誓自己从出生到死之后成为咒灵,从来没有遇见过比那个讨厌的小鬼更加令他感受到屈辱的存在——他绝不承认那是他的女儿！ 等受肉时发现自己眼前是一直被他当成食物的女人，这已经够令人不愉快的了。 还没等他出手，受肉的怪物已经因为承受不了他的力量爆体而亡,他也在这短暂又屈辱的片段之后，回到自己待了千年之久的生得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百无聊赖的两面宿傩感受到一个与自己同出一脉的生命的出现，不断地汲取着他化身的咒物中、原本属于他的咒力慢慢成长。 自己的血脉茁壮成长的成就感； 来自血缘而传递的心灵波动的喜悦感； 小小的生命逐渐长成生机勃勃的存在的满足感； …… 通通都没感受到的两面宿傩气得炸掉了自己的生得领域,不止一次恨不得掐死那个臭小鬼！ 数千年培养出来的耐心全部消失。 从来都是有仇当场就报、弱小的存在全部都不放在眼里的两面宿傩脸都要绿了。 ——然而也只是无能狂怒。 不知道什么原理，在融入了他的手指之后，那个臭小鬼并没有被磅礴的咒力撑死，也没有成为他的受肉/体,更没有过多受到那根手指的影响,仿佛被母体的血脉引导着似的，逐渐成长为一个弱小又愚蠢的天真小鬼。 他两面宿傩的血脉,居然被一个人类压制着,成为一个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的贪婪的人类的工具？！ 随着那臭小鬼的长大,若有若无能感受到那家伙的信息的两面宿傩简直要从自己化作的特级咒物里蹦出来一个个弄死。 但鬼知道怎么回事，在那个臭小鬼出生之后，明明感受到自己和人类的世界之间的巨大隔阂好像有一处变得薄弱，却又只能容下咒力。 仿佛有一根丝系在了他和那个小鬼的身上，却又只允许咒力通过。 两面宿傩想要用负面情绪蛊惑臭小鬼自/杀，或者杀人，就不得不主动将咒力喂养那个小鬼——他妈的这不就成自己在养小孩了吗？！ 他两面宿傩就是憋着这口气也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咒力滋养他不共戴天的血脉！ 两面宿傩对自己发誓之后,某天,他却忽然感受到有一道气息竟然敢对着他的气息挑衅——一个智力低下的弱小怪物,居然敢在感受到他的气息后,居然还对那小鬼挑衅？？？ 它怎么敢？！ 两面宿傩想也不想就下意识输出咒力,想要把那种东西碾碎，然后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给那个臭小鬼喂养来自他身上的咒力。 …… 他两面宿傩的血脉就是被他磋磨死撑死都不能弱的不堪一击丢他的脸！ 两面宿傩僵了片刻后，一不做二不休用尽能传递出的全部力量最大程度地输出到那边，幸灾乐祸地想着等下那臭小鬼被他的咒力搞崩溃的场景。 -- 第80页 令他意外的是，明明他感受到了双方的诅咒达到了同频——也就是那小鬼终于产生了杀意，但最后不知道发什么了，挑衅的弱虫气息没有消失，而她的情绪，却第一次传达出了…… 喜悦？幸福？……羞涩？？？ 从来没感受到的两面宿傩陷入了长久沉默的困惑。 等他终于在某一日触摸到那个臭小鬼的精神世界里，听见她在梦里呢喃出的一声“喜欢”，两面宿傩的瞳孔都在颤抖。 什么喜欢？喜欢什么？ 有个人类看着很好吃所以很喜欢吗？？？ ……草！ 在意识到所谓的“喜欢”是对另外一个人类动心之后，两面宿傩感觉到了窒息。 他上千年来就没这么无语过！ 他的种！不吃人还喜欢人就算了！喜欢人还要护着那个人？！ ——杀了他吧！ 一想到有着自己的血脉、有着和他一样的咒力和气息、甚至可能和自己长得很肖似的小鬼，对着食物害羞得脸红还听话的样子，两面宿傩，被打出暴击！ 这种时候，应该是干脆不认这糟心的东西，忽视掉她的存在的，两面宿傩并不是那种明知越想越气还要故意让自己想着生气的极端之人。 但随着她的成长，她身体里属于他的手指也不断提供着她能承受的咒力，滋养着自己的“主人”恢复强大之时，两面宿傩已经无话可说了。 骂都骂的没力气那种。 区区一个拥有他一点咒力的臭小鬼而已，他有什么必要在乎？ 他两面宿傩就算无聊死也不至于试图跟一个蠢得脑子里全是浆糊的玩意交流！ 两面宿傩忿忿不平地发誓之后，不久，他和人类世界的隔阂又淡了一点。 …… 关起来！ 立刻把那个臭小鬼关在生得领域里！ 他不把她搞崩溃、把她蛊惑着吃了那个人类他就不是两面宿傩！ “待在这里，别想离开” “人类是食物，你喜欢他，是很想吃了他” “自由一点，你跟那些臭虫不同，玩玩就好” “……” 两面宿傩精神百倍地开始在生得领域里用咒力给她编织出一座牢笼，在有限的可以把她拉到领域时间内，反复给她的灵魂灌输着他的理念。 然后磨刀霍霍等着他可以触碰到她的灵魂时，直接宰掉这家伙！ 就在他优哉游哉感受着那个小鬼越来越符合“咒灵”的气息时，心情舒畅到了极点——然后那家伙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意识到他这个“父亲”的存在，打算过来讨饶吗？ 已经隐约有了马上就会见面的感觉、也设想过这种情况的两面宿傩在心里点了点头——还算识时务，等下直接折断她的脑袋吧。 两面宿傩从未如此愉快。 他看着那个拥有着和他一样的气息的女孩子从领域的血池中站了起来，看见他之后眼睛一亮的样子，笑声都快溢出喉咙：“现在求……” “两面宿傩，你的手指真的很难吃！” *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我死后的化身，是你想吃就能吃的？” 蓼丸绫的嫌弃溢于言表：“我确实不想吃。” 两面宿傩快要气笑了，他换了条腿支着，嘲讽道：“要不是你吃了，你以为以你的实力能见到我？你知道你现在的实力跟之前的，有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吗？” 这话蓼丸绫不反对。 她诚恳地点点头：“咒力是变强了很多，估计我家那边应该不会出现一级咒灵了，你的气息用来吓唬吓唬咒灵还是挺有用的，不愧是诅咒之王。” “老子的名头就是给你这么用的？！” 两面宿傩真的气笑了：“区区一级的垃圾，还敢靠近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说到这里，他真切地嫌弃起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诅咒之王，能不能有点诅咒之王的后代的意识？被区区人类欺负就算了，居然还喜欢不过是食物的人类？你脑子被改造了吗？” 蓼丸绫听说过这位诅咒之王的事迹，自然知道他以人类为食。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种问题跟他是解释不通的——而是歪歪头，没多少笑意地扬了扬唇：“你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怎么可能，你倒是痴心妄想。”两面宿傩语气鄙夷，“不过是侥幸得到了我的咒力，小鬼，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蓼丸绫意外又不意外。 两面宿傩不会承认她是理所当然的——她也只把对方当成了自己诞生的父体而已。但是依照对方对自己做的，很显然是想不想她好过的，怎么这时候反倒心平气和起来？ 总不可能他看见了可以交流的她之后，就忽然感受到身为“父亲”的感受吧。 那样的话蓼丸绫只是想想都觉得恶寒。 她打了个哆嗦，微微垂下眸。 尽管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鬼胎，她只需要按照计划来就好了：“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杀意我还是能感受到的，怎么不动手？” 两面宿傩饶有兴致：“怎么，想让我杀了你？实验我对你的影响？” 蓼丸绫顿了顿，反唇相讥：“怎么，忽然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想让我替你做事？该不会到现在还想着在人类的世界受肉复活吧？” -- 第81页 两面宿傩哼了声：“想激怒我？你以为我是谁？” 蓼丸绫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两面宿傩被她盯久了，也逐渐沉默下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生起一种诡异的——“很好，是他的后代”这种令人恶寒的感觉。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 蓼丸绫后知后觉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眉越皱越高，迟疑着开口：“你……”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 ——被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了五条悟近在咫尺的冰蓝色苍天之瞳。 蓼丸绫摸着脖子，把五条悟推得远了点，一边起身一边简单讲了讲刚刚的经历。 五条悟听着听着，带了些看好戏的语气调侃：“……两面宿傩这是迟来的‘父爱’？” 蓼丸绫没理会，只是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蹦出一句：“我跟两面宿傩的咒力，真的一模一样啊。” 五条悟慢悠悠歪歪头：“哦？” “老师。” 蓼丸绫突然喊了声，正色，运转起体内的咒力，整个人的气势一变。 五条悟隐约从她脸颊、脖颈和侧腹上看到了黑纹。 他眯起眼，属于最强的气场一点点蔓延开来。 诅咒之王和最强术士，两个人的气场，在并不算大的地下室隐晦地相撞起来。几乎是片刻间，就引发了种种事物的细小颤动，电视机、沙发……碎掉的杯子。 地下室变成了战场。 空气染上肃杀。 蓼丸绫狡黠地笑了起来：“老师，您说，咒灵还是怪物——现在的我，是哪一个呢？” 五条悟：“……” 他深深地看向了对方：“你想做什么？” 蓼丸绫避而不答，追问：“五条老师，您拥有反抗整个咒术界的能力吗？” 五条悟：“……” 蓼丸绫对视着他的眸子，六眼之下，一半诅咒一半怪物的灵魂的唇张张合合，心跳沉稳地宛如在念祷词：“现在的我能。” “我可以保全自己。” “也可以保护好惠。” 她伸出手，狡黠地笑起来：“我还可以保护好您的，五条老师——您的理想、您想要保护的东西，通通都交给我也可以的。” 五条悟：“……” 他终于再开口，神色不明，语气低沉：“连我也要交给你吗？” “谁让您这么强呢。” 蓼丸绫并没有否认：“我没别的意思，成为我的家人就好啦，毕竟我家人都很厉害的，我超级信任哥哥和哥哥的朋友哦。” 五条悟这才知道。 这么久过去了，明明都签订了合约，达成了合作关系，一口一个五条老师，但对方却从来没放心过他啊。 五条悟捂着胸口，垂下洁白如雪的羽睫，神色淡淡：“小绫这么说，我好难过啊。我一直觉得，我可以保护好小绫你的呢。” 蓼丸绫也收敛了笑容，少有的对他恭恭敬敬：“您很强，也很善良，如果遇见特级咒灵，我当然相信您会保护好我，所以我这次才会请您帮忙——但是，五条老师，实力不代表一切，您能在咒灵手下保护好我，却不能挣脱出自己的束缚。” “实力越强，要顾忌地就越多，而您身为最强，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蓼丸绫抬着明亮如昼的眸子，语气没有一丝怯懦，“如果我没能拥有自保的能力，总有一天，会被迫失去重要的事物。” 五条悟无法否认。 最强，一直都是顾虑最多的。 尽管再讨厌那群烂高层，但他仍然要马不停歇去做他们给的任务，祓除咒灵、拯救他人——自从他的挚友离开之后，这些东西他不做，没人能做了。 他如果任性，高层是会忌惮，但是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本来可以保护的重要的人。 身为最强，如果连这些人都保护不了，他还能保护什么，自己吗？ 即使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杀掉高层那些人，但他一个人无法全部代替那些人的职能，最强还有很多最强的责任需要执行，他没这个时间和余力。 他能做的。 只有不断培养有价值的新人。 最强的他负责保护这些新人，这些新人，祓除多一点咒灵也好，成为可靠的新的咒术界高层也好，什么都好，只要能改变一点点现状都可以。 只要现状一点点改变，迟早可以推翻这个腐朽的咒术界吧。 而蓼丸绫，蓼丸绫…… 他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蓼丸绫的手依旧直直伸出，虽然因为伸了太久，开始酸痛颤抖，但还是直直放在他面前，一如眼里明亮的光，直直的，撞进他的视线。 五条悟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手心微微向内凹，握住蓼丸绫的手的时候，缓慢地、合拢五指——不像是在握手，倒像是在握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好。” “从今天开始，谁要是敢动你，动你的家人朋友，等同于挑衅我。” “蓼丸绫，我为你所用。” 也请你，成为我的刀。 第39章 解决了“五条悟”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最大的定时炸弹之后，蓼丸绫总算是在这方面彻底安心下来，再没有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凌厉感,而是疲软地瘫在他身边松了一口气。 -- 第82页 五条悟还有些好笑：“我还以为你成竹在胸呢，结果也会紧张啊。” 蓼丸绫窝在沙发里，避而不答，只是含糊地反问：“五条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惠说要去禅院家,但我却没有任何反对的原因吗？” “这个我一直都很好奇呢，”五条悟合拢了十指，垫在下颌微微歪头，“你明明是想着把那孩子身边所有的危险因素都解决、甚至不能容忍像我这种意外的吧？” “请不要这样调侃我,我并不是溺爱孩子的倒霉家长。” 蓼丸绫长长叹了口气：“是一样的——我和惠,在你面前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抱歉,刚刚我大概是说谎了，其实我没怀疑过你能不能保护好我这点。就像惠应该也没有怀疑过我能不能保护他这点。” “只是在因为自己的弱小做着没有必要的挣扎而已。即使没有必要。” 她重复了一遍。 五条悟静静思索了几秒，随即一本正经道：“所以小绫说想保护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蓼丸绫：“……” 安静了几秒之后，五条悟慌了：“什么？这个笑话已经过时了吗？！难道我已经跟不上小学生的潮流了？……糟糕,小绫，拜托你了——告诉我子世代最受欢迎的笑点吧！” 蓼丸绫：“……” “也、也不好笑啊……” 五条悟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微微扭过头。 蓼丸绫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他肩膀微微抖动——虽然觉得这个人因为讲了个冷笑话就被打击到不太现实，但是想想刚刚那些话的无聊程度和五条悟本人的不靠谱,她犹豫了一下。 “其、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现在人类子世代……” 话音未落,五条悟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似乎都笑的快要流泪了：“噗哈哈哈……糟糕糟糕，小绫居然真的信了吗？真可爱啊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 蓼丸绫：“……” “真的是很无聊的冷笑话。” 她无奈地仰起头看了眼时间，起身，将手揣进口袋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五条悟似乎笑累了，侧头一倒，占据了整片沙发，白色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棕色的沙发上，投射一片阴影，遮住了眼眸，有气无力道：“两面宿傩呢？他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说到底，一开始蓼丸绫就是感觉到了两面宿傩的杀意，才向五条悟求救的。 尽管在见面之后，两面宿傩对她的态度因为不明原因发生了些许的转变，甚至会配合她做实验来表明自己对蓼丸绫的可以称之为“善意”的态度，但这也无法因此忽视两面宿傩的本性。 往好的想，他对蓼丸绫产生了因血脉所诞生的某种牵扯的情绪，想利用蓼丸绫重新复活，或者是……让蓼丸绫成为下一个诅咒之王——对那个人来说也许会觉得很有趣； 往坏的想，对一开始就包含杀意的两面宿傩而言，蓼丸绫的挑衅真的让他感到了不爽，仅仅是杀死还不够，仅仅是身体或者意识上的折磨还不够，他要更加完全地报复，为此他可以暂时容忍一下。 无论是什么，都不容小觑。 既然已经和蓼丸绫完全站在了一条船上，五条悟自然不会再放任危险因素待在她身边。 蓼丸绫显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踮了下脚尖，手肘微微弯曲，放在口袋里的右手隔着两层布料触摸到了胸腔：是温热且稍显快速跳动着的 ——她，还活着。 再次明确这个事实之后，蓼丸绫回头，灿然一笑：“我不会死在那家伙的手里，也不会死在你手里的，别担心啊五条先生，好好等着参与我和惠的婚礼吧。” 躺在沙发上的白发青年边笑边吹了声不算响亮的口哨，沙发表面微微颤动，他翻了个身，挥挥手：“行，我等着。记得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啊。” 蓼丸绫出门，没有回头，顺手关上了灯。 地下室一片黑暗。 门外却是白昼明亮晃目。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看之前已经拨通了电话，熟练地数了起来。 不到三秒，刚好接通。 蓼丸绫微微笑起来，开口时有暖和白气哈出，模糊视线：“……嗯，解决了，马上就可以回家。” “还有，最重要的，生日快乐啊——惠。” …… 伏黑惠的生日过完之后，天气就一点点变冷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之前蓼丸绫在群马县说的话，忽然有些羞赧了。 绫倒是没什么印象。 也许出于迟来的生物本能，天越冷，她越发倦怠起来。 然而，两面宿傩的事情还没解决，人类的学校那边认识的小伙伴又出了点问题。 之前在他们身边制造坏蛋的二阶堂悠偷走了小丝准备做研究，却被小丝和日奈森亚梦所展现出来的善意感化，找回初心，决定弃暗投明。 没什么耐心、于是用了点小手段的蓼丸绫旁观着一切，只在其他人都走后，从二阶堂悠那里问出了他背后的势力——名为“复活社”的人类公司，算是个不小的组织。 以及，月咏几斗也在内。 蓼丸绫对那只野猫印象很深，并不觉得他会被人束缚住。 问出了对方被抓住的手段之后，蓼丸绫揣着手在口袋里，慢吞吞出门时，却意外地见到两个人在对峙。 -- 第83页 她自然地站在伏黑惠身边，询问另一人：“……你还没走吗，抚子？” 藤咲抚子微微一笑：“你和伏黑君不也没走吗？” 被他点名的伏黑惠抿了抿唇，扯扯蓼丸绫的衣服，张张口想要道歉，却无意瞥了眼藤咲抚子，忽然收了原本想说的话，故作镇静反问：“还顺利吗？” 绫点点头，有别的人类在，也不好具体说什么。 换了其他时候藤咲抚子肯定已经非常懂看气氛地离开了，但这个时候却只是微笑。 绫思索了几秒，垂着眸，漫不经心道：“那就一起走吧。” 藤咲抚子笑容微微加深，跟在她一侧。 伏黑惠一直都站在另一侧。 边走，藤咲抚子边忽然开口：“我都没想过要问二阶堂老师那些。” 蓼丸绫随口答：“还是要问一下比较好吧，免得以后都不知道敌人是什么。” “但是大家都没想到这些呢。” 藤咲抚子笑了下，感慨：“绫真的很细心又很成熟，像大人一样。有绫在，感觉一下子就可以安心下来了呢。” 他本意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这样说会好一点。 伏黑惠的视线却频频看向他的下半边脸。 藤咲抚子摸了摸下颌：“嗯？怎么了？” 伏黑惠：“……没什么。” 蓼丸绫知道他注意到了，于是笑着揉揉伏黑惠的头，自然垂下眸，收回来的时候忽然问出一个问题。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见到了小丝——我想带走她，但她却担心二阶堂，最后留了下来——抚子，你觉得呢？” 她这话语气很坦然，带了点好奇，好像心血来潮想说一件事。 伏黑惠却立即收回视线，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蓼丸绫，无声地对视。绫被他盯得节节败退，只能若无其事看向前方，加快步伐。 但另一边。 “……觉得什么？” 藤咲抚子的脚步慢了下来，侧目看向斜前方的蓼丸绫。 少女背挺得笔直，走路的姿势却一点也不淑女，反倒是有种随意的轻飘飘感——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走路的习惯还是因为她本身的体重太轻了。 见他慢下来，原本已经走了几步出去的少女又慢吞吞倒推回来，拍了拍他的背：“走路太慢会被狐狸咬住腿的……” 藤咲抚子沉默了一下。 绫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说了个冷笑话？” 伏黑惠闭着眼睛捧哏：“狐狸咬住应该很疼吧。” 绫无奈：“惠，你这才是冷笑话。” 伏黑惠一本正经：“看来确实不好笑。” 两个人一唱一和，藤咲抚子就算是不想笑也忍不住笑出声。 绫看过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很轻松。 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 藤咲抚子无奈道：“只能说，不愧是亚梦的守护甜心——绫觉得呢？” 这就是对之前的“看法”的回答了。 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她想了想，觉得藤咲抚子在搪塞她。 所以她也搪塞藤咲抚子：“啊，是呢，都是笨蛋。” “亚梦会难过的哦。” 藤咲抚子开玩笑。 绫一本正经：“那，抚子也是笨蛋好了。” “那我会难过的，怎么办？” “让笨蛋亚梦来安慰你吧，两个人分担应该就不会难过了。” 藤咲抚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伏黑惠。 后者敏锐地对视回来。 藤咲抚子友好地笑笑，然后快走几步，转身：“从这里就要分开了吧，伏黑君，绫就交给你分担了。” 绫皱眉，嘟哝：“我又不是什么重担。” 藤咲抚子吐了吐舌头，轻快地离开了。 绫又后知后觉——她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和反应慢——看向伏黑惠，恍然大悟地睁圆了眼睛：“他是在说我是笨蛋？” 伏黑惠飞快地收回视线，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他说的是我。” 绫还没辩驳，他就轻轻拍了下绫的背。 “我们快点回家吧，会被狐狸咬到腿的。” “这不就是把我当笨蛋了嘛！” 绫不满地抓住伏黑惠的手，对视上那双无辜的深蓝色圆圆眼瞳之后，忽然泄了气：“好吧，追究这种话的确跟笨蛋一样。” 伏黑惠想了想，宽慰道：“笨蛋也挺好的，不会感冒。”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好吧好吧，回家啦。” 伏黑惠微微动了动手指，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嗯，回家。” 第40章 “……被发现了？” 电话里的五条悟的声音有些失真：“你指什么？两面宿傩的事？还是我们合作的事？” 蓼丸绫还在做实验,于是干脆外放：“合作的事我告诉惠了，毕竟你们以后也要建立长期友好关系。两面宿傩的事情还没被发现，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人发现我和两面宿傩的关系的。” 五条悟：“那你语气这么烦躁干什么？” 绫的动作顿住,没有耽误实验,很快便继续手上动作：“只是我最近状态不太好被惠发现，让他担心了。这是我的失误。” 五条悟语气微妙：“……你在和我抱怨让惠担心了？” “我只是想拜托你帮个忙,是你问我情绪问题的。” -- 第84页 绫强调了一遍之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五条先生,说起来——你有女朋友吗？” “……” “那前女友呢？” “……” “好不用说了我理解了。” 蓼丸绫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说什么你长这么帅怎么不谈恋爱的之类的不读空气的话,贴心地转移了话题：“帮我找一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微微正色：“是合作的一部分吗？”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 蓼丸绫想了想,总结道：“应该是可以忽视的合作条约之一。” 五条悟哦了一声,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思考。 “那你想要吗？” 他最后只是问。 “稍微有点。”蓼丸绫并不隐瞒,“上次不是吃了一根吗,虽然因此被两面宿傩缠上了，但对他的行为也稍微能控制一点了,至少不会再和以前一样被他蛊惑。” “——况且这是他的条件，我借他的名义，他借我的人脉，也算是公平了。” “两面宿傩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条件？” 绫：“不知道。” 五条悟忽然问：“你状态不好是因为两面宿傩？” 绫迟疑了下：“大概？虽说一两次睡眠不足对我的身体不会造成影响，但我好歹还算是生物，睡眠不好状态自然也会变差的。” “哎呀——小孩子不睡觉可是不行的。” 轮到五条悟叹气了，他无奈地道：“行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办,你就别多操心了。” 蓼丸绫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在器皿里，凝神看了一会儿。 听到五条悟的答复，也只是随口答了句谢谢。 说到底她也没把这件事的希望全部交给五条悟，只是想报告一下两面宿傩的事，让自己的合作伙伴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真的为了找两面宿傩的手指的话，还不如去拜托隐神先生的事务所。 怪物找东西的能力并不弱于人类，关系网更是比人类要多出可以说是种族的范围——怪物、人类、动物，甚至是咒灵本身。 限制比五条悟这位“最强”少多了。 她还在专注于自己的实验，完全没想到“五条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能量有多厉害。 * 伏黑惠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 用绫留下的印章签收之后，他看着不足手掌大的盒子，忽然有种不太喜欢的感觉。 ……奇怪。 伏黑惠忍着丢掉的欲望，放在了桌子上，打算等绫姐起床再问问她里面是什么。 然后就去了厨房。 这段时间蓼丸绫总有些怠懒，起床也不如以往那么规律。正好伏黑惠已经学会了制作早餐，就干脆让她多睡一会儿，他负责早餐。 按理说，一般要伏黑惠做好早餐她才会差不多醒。 但不知为何，几乎是包裹前脚到，蓼丸绫就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了。 伏黑惠还没提醒她记得穿鞋，绫的眼神微微变化，一边说着“早餐不用做我的我去诊所一趟”，一边飞快地洗漱换衣服，拿着那个小盒子匆匆离开。 伏黑惠顿了片刻，把准备好的两个鸡蛋放回一个。 但等他开了火之后，又忍不住把放回去的拿了出来。 吃两个……也行吧？ 而暂时没有精力关注自家小海胆的蓼丸绫，一到诊所就钻进了自己的私人房间。 皱着眉设下帐之后，她拆开包裹，是一个更小的盒子。 将木盒打开后，便是一根被符纸封印着的手指——两面宿傩的手指。 nbs p;旁边还有一张便利贴，图案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字迹潦草：吃坏肚子记得找我。 蓼丸绫：“啧。” “话说……居然这么快的吗。” 她自言自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距离她上次给五条悟报告这才过了多久，她的实验甚至没有正式进入第一阶段，五条悟就送来了——那个人真的有好好休息吗？ 绫揉着自己酸涩的眼眶，忍不住想着要不要上门去修复一下那个人。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电话。 尽管知道没什么意义，绫还是拿盐水泡了泡当做消毒。然后捏着鼻子，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呛到，闭上眼睛直接吞了下去。 强大的咒力在一瞬间内全部疯狂注入她的体内，带着某个诅咒之王霸道又强烈的意识，强迫性地把她拉到了某人的生得空间。 看着熟悉的阴间滤镜阴间男人，蓼丸绫摸着喉咙，竖起了两根手指。 “已经两根了——可以消停点了吗？！” 回应地仍然是穿着女士和服的某人优哉游哉的突然一击杀招。 “……” 蓼丸绫熟练地让人心疼的躲开，满脑子都是“大意了，刚刚应该收回食指的”这种杀气腾腾的念头。 两面宿傩对她的想法毫不在意，只是嗤了一声：“就这点实力，还想无所事事地活命？我现在不杀你，你以为你就可以安度无忧了吗？” “都说了我身边有人保护！我一个奶妈你指望我攻防多高啊？！再说除非一击毙命，谁能杀的了我？真的碰上那种人我肯定会躲在高个子后面啊！” 蓼丸绫真的想不通，两面宿傩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的实力。 两面宿傩对此的回答也只有一个：“我高兴。” -- 第85页 见蓼丸绫无语的表情，他哼哼几声，似笑非笑：“况且，真的到了危险情况，你以为那个五条家的小子能赶回来帮你？还是说，那个禅院家的人类会挡在你面前？” 蓼丸绫神色微凛：“……你能读取我的记忆？” 两面宿傩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解释：“那种东西我才不屑知道，只要感觉一下你身边的气息就知道了。你身边的那两个，禅院和五条的气息简直浓郁到我想忽视都不行。” 这么说来，禅院家和五条家的确都是在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两面宿傩会认识也不是不正常吧……？ 勉强说服了自己，而绫依旧觉得哪里有不对。 但这并不重要。 蓼丸绫回到了之前的话题，反驳道：“五条先生是我的合作伙伴，如果能赶回来他会赶回来的——能困住可以瞬移的最强的人或者咒灵，亦或是咒物之类的，我可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多少。” 两面宿傩嗤笑：“只要被关注就不可能出去的狱门疆，还有会停止术式运转的术式或者咒具……多了去了，也就是你见识浅薄。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那小子无所不能了。” “最强？也不知道能不能抵过我一击。” 他说的很不屑。 蓼丸绫虽然意外于他口中的新名词，但也不认为五条悟的“最强”和他说的一样那么有水分。 至少上次在地下室和对方的短暂对立中，她能感受到他的实力有多么深不可测。而五条悟还只有十八九岁，等他再成熟一点，谁知道他会成长成怎样的高度。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特意用这种事挑衅两面宿傩。 蓼丸绫一边暗自用心记下那些她不曾知道的，一边自然地移开话题：“等到了那种情况，我也只能束手就策了啊，反正惠肯定会陪我……” “惠？” 两面宿傩忽然敏锐：“女孩子？” 绫解释：“只是名字女性化而已……” 话音未落，两面宿傩冷笑一声：“就是他？你一个怪物诅咒混血，喜欢一个禅院家的人类？你在搞笑？还是说根本不知道禅院家是什么？” 蓼丸绫一字一句强调：“他叫伏黑惠。” 两面宿傩顿了一下。 他略过这个话题：“那他知道你是怪物吗？” 绫微微皱眉：“知道。” 两面宿傩忽然变得异常敏锐：“那他知道你是诅咒吗？” 蓼丸绫没有说话。 仿佛抓到了她的把柄，两面宿傩突然咧嘴一笑——脸颊上地两张嘴都怪异地笑了起来，重复的笑声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可怖。 “加一个条件，现在，立刻告诉他你是诅咒，是我的孩子。” “只要这样，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女儿。” 第41章 “……” 蓼丸绫单手叉腰,歪着头反问：“先不说你承认我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即使告诉了惠我是诅咒，你又能得到什么——还是说,就像承认我是你的女儿一样，只是说着好玩而已？” 她面色自若,两面宿傩反倒是皱起了眉。 “真是令人讨厌的样子。” 他嘟哝了一声,伸出手想要直接扭断女孩子细嫩的脖子，却在对方灼灼的警惕目光下,又收回了手，托着腮漫不经心思索了一会儿。 蓼丸绫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而说是思索，两面宿傩却不知为何开始发呆。 等他回过神来,乜了眼血池里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小小一只，身形单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独特和气势。 在人类里过分疏离，在怪物里过分明亮，在诅咒里过分干净。 尽管穿着现代的运动装，在暗色的氛围下，却像是来自千年之前,站在了千年之前。 这是他的女儿，或者说……他的半身。 蓼丸绫忽然觉得汗毛一立，背后就多出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头发被不算温柔揪住，一眨眼就来到了最高的堆满尸骨的两面宿傩的座位之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就听过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而后轻轻响起：“做我的女儿,利用我的身份,借我的实力,你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以为收集手指对我来说比报复你重要？” 头皮发麻的蓼丸绫：“……” 他有病吗？ 有病这种的她也不会治啊！ 两面宿傩还在揪她头发，追着她问结果。 漫不经心的磁性声音里没有一丝杀气，反而显得有些……诡异的温柔。 蓼丸绫讲话都要磕巴了：“好、好，我知道了。”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掐了一把她的脸……大概是掐吧？不是想扯掉她的脸皮吧！ 回到现实的绫使劲的擦着自己的脸颊，直到发痛才一个激灵，明白刚刚发生的真的不是在做梦后，整个人都要灰暗了——两面宿傩发神经就算了，她发什么神经啊？！ 蓼丸绫瘫倒在一旁设的榻榻米上，抱着膝盖左转右转滚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 她下意识给五条悟打电话，但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又忽然冷静下来。 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她的语气几乎可以称之为轻松：“我决定把两面宿傩和我的事告诉惠。” 五条悟冷静不了了。 他几乎要炸了。 -- 第86页 电话里的声音风声夹带气流的声音，呼呼呼的有些急促，隐约还能听见咒灵的惨叫声：“你还记得之前和我说的，不想让伏黑惠成为咒术师的理由吗？” 蓼丸绫平静道：“不想让惠和我对立。” “那现在呢？你想和他对上？” 绫：“不想。” 五条悟微微拔高声音：“那你要干什么？放弃伏黑惠吗？还是说，和咒术师彻底走向对立？” 绫揉了揉耳朵，有些不太适应：“……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不是会半途而废的人，怎么会放弃。至于咒术师——身为怪物的我，本来就是半对立的状态吧——啊，不会和你对立的。” 五条悟也觉得自己过分激动了。 他揉了揉头发，语调有些飘忽：“怎么突然想起来现在要告诉惠？这不是你的风格吧。我还以为你会等伏黑惠告白的时候再告诉他，让他做选择。” “那也得他告白啊。” 蓼丸绫怨念地鼓起腮帮子：“虽然想等他长大再选择是我的本意，但是现在——做早餐也好、照顾起居也好，还有熟悉到一下子就能发现情绪不对劲也好——这不是完全把我当成姐姐了吗？” “不……我想应该不是……” 蓼丸绫越说越苦恼：“他现在这么黏着我，稍微情绪糟糕一点都会被注意到，我以后暗示他我们不是亲生姐弟他要是觉得我不要他了怎么办？等我再告白的时候，不想和我分开所以稀里糊涂就同意了怎么办？” “……你就没想过，他会主动……” “不过，话说，正常的弟弟真的会对姐姐这么关注吗？一般的就算相处很和谐应该也不至于关系这么近吧，果然惠对我的情感不太正常吧？！” 五条悟心情复杂：“我也觉得……” 绫敲敲手心，语气满满的都是笃定：“果然是把对妈妈的情感寄托在我身上了吧！留美子和伏黑甚尔那两个，成天在外面瞎晃，所以让惠没有安全感了！还是得让他们多回来几次才好。” 五条悟：“……” 五条悟犹豫了下，轻轻反问：“小绫——你在紧张吗？” 绫将脸埋在了榻榻米之上，长长叹了口气之后，倒是很快就承认了：“怎么会不紧张啊——” “说到底，要不是两面宿傩，只要没有泄露的可能，我根本不会把这种事告诉惠让他为难的！没有说的必要、说出来只会让人烦恼的事，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的，连存在的必要都没有。 五条悟所带来的隐患是其一，两面宿傩的条件也是其一。 蓼丸绫抿着唇，脸色不太好。 一味地逃避不是她的风格，即使再艰难也要逆流而上，因为只有行走、不断地往前走，才能看到新的希望——就像她当年寻找茧的时候一样。 “……总之，”她苦笑一声，“我本来想的是等惠长大了，见识多一点，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恋爱，有能力辨别是非和判断正误之后，再告诉惠我喜欢他很久了——嘛，大概就是我对他图谋不轨吧。觉得被背叛也好、觉得无法理解也好，无论作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 “被选择了就心安理得地享受恋情，不被选择就彻底放下追求新的感情，让一切回到正轨……五条先生，难道我做错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五条悟：“做错了。” 绫：“欸？” 五条悟：“一直以来，大家都在说绫很懂事很成熟对吧？” 绫：“大概是的……” 五条悟：“绫也是真的想和伏黑惠在一起，结为夫妻对吧？” 五条悟笑了声：“所以你错了。” 蓼丸绫皱了皱眉。 她慢慢地消化对方的话，忍不住反问：“你是在说我不该想那么多？” 五条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绫，离开伏黑一段时间吧。去找两面宿傩的手指，或者用我教你的东西，去祓除咒灵练练手也行，再或者就是单纯的旅游——总之，离开伏黑，隔一段时间后再见面。到时候，再看看你对伏黑是什么感情吧。” 绫提高声音：“你认为我陷入偏执了？” 五条悟：“我听到我的学生陷入苦恼了。” 绫：“……” 蓼丸绫从榻榻米上坐起来，抱着膝盖看着窗外发呆了好一会儿。 绫：“……有什么建议吗？” “我想想——去宫城县吧，那里好像有点线索来着，就算没有找到，我也可以托人给你接点祓除咒灵的任务，从四级开始，等能够独立祓除一级就回来，怎么样？” “……好。” * 做出了临阵脱逃一样的决定，蓼丸绫自己也觉得很心虚。 但幸好，两面宿傩意外地没有追究，仿佛遗忘了这件事一样，之后也暂时没来找她。 蓼丸绫去找理事长的时候，天河司正拿着一张塔罗牌，翻来覆去地看。 绫向他请假，他也没说什么，也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一样，直接批准了两个月的假期。等到蓼丸绫要走的时候，他才慢吞吞说了一句“年轻人冲动一点也无妨”。 绫动作停滞几秒，匆匆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至于其他守护者，对蓼丸绫的决定虽然意外，但又表现出一种“果然是绫会做的事”的态度。结木弥耶还十分天然地说着羡慕她能不用上学的话，然后几人就开始讨论起了关于休长假到底是好事还是没那么好的事的态度。 -- 第87页 趁他们吵吵闹闹，蓼丸绫把事情也和妈妈还有御花婆婆说了一遍。 组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定时报平安。至于织那边，她会说服的，让蓼丸绫不用担心。 解决了其他，最后才是伏黑惠。 蓼丸绫从不逃避什么。 惠是例外。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没头没尾地离开，让留下的人带着满腹疑问去寻找答案。 蓼丸绫给伏黑惠说了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有病人需要治疗……是有点麻烦的事。” 伏黑惠有些意外，对视上那双没有一丝退让的眼睛之后，原本要开口的话换了一句：“去多久？” 绫：“两个月吧。” 伏黑惠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他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若无其事地做起作业。 夏羽和哥哥去找结石的时候，蓼丸绫为了去照顾重伤病人，跟着去了不少地方，但还没去过宫城县。 这个季节的宫城县还挺冷的。 蓼丸绫虽然不怎么怕冷，倒也换上了加厚卫衣和围巾。 在自称是五条家分支的男人的带领下，蓼丸绫将行李箱放在了一家不大不小、但安保做得很好的公寓里。收拾好东西，那个男人领着她认了一圈周围的路。 觉得差不多之后，她又自己绕着这边一带转了一圈。回头之时，那个男人正在拿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给公园里的几个人类小孩拍照。 见她回来，男人羞涩地笑了笑，局促地收回手机：“想起家里的孩子，忍不住拍了一张。” 蓼丸绫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 但是那几个人类小孩都和惠差不多大，让她一下子有些惆怅，无意识就问出：“你和孩子关系很好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好像有点怕我。” “因为额头的伤痕吗？”蓼丸绫随口答，“需要我帮你治疗一下吗——啊，我是一个医生来着。” 男人讶异地望了眼她，语气赞叹，话里却透着拒绝：“您可真是和五条大人一样年轻有为。这个伤就算了，已经很久了，都快成标志了，贸然去掉我可能还会不习惯呢。” 蓼丸绫笑了笑，没在意。 不相信就算了，她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男人离开之后，忙了一天的蓼丸绫躺在新家的床上，虽然不算累，倦意却沉沉袭来。 两面宿傩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蠢货。” 丢下这么一句，就干净利落地砍掉了她的头。 蓼丸绫：“……？？？” 她总觉得这话很奇怪，但想再问两面宿傩的时候，他又不肯出来了。 蓼丸绫闲的没事，干脆出门四处闲逛，打算找两只低级咒灵祓除掉练练手感。 在东京，她很少见到咒灵，是因为体内两面宿傩的气息震慑了其他低级咒灵。这种情况一直到她能和两面宿傩对话之后，才从被动变成了可控制。 但尽管在宫城县她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看到的咒灵依旧不多——这就是地域人口问题了。 蓼丸绫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趴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的四级咒灵。 她装作问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顺手带走了那只咒灵之后，黑发女孩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肩膀从她手里滑走，匆匆退了两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蓼丸绫本来就不是来问路的，咒灵解决了也就准备离开，于是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然后就转身。 等她慢吞吞拐弯走过一个路口，那个女孩子忽然又追了上来，握住她的小臂，一脸冷淡：“你走错了——我刚刚想起来你说的是哪里了，跟我走就行了。” 好凉。 蓼丸绫被她的手温冻了个哆嗦。 第42章 蓼丸绫完全是随便报的地点。 因为那女孩的外套上有个百合花的刺绣,她就说了花店。 那个女孩子握着她的小臂，牵着走了几步，然后就松开走在前面带路。她基本上不走大路,小道走的相当熟练，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住宅——住宅里面有一座玻璃温室,隐约透着些花的香气，看起来就是花室了。 也亏这孩子能找到。 蓼丸绫刚想说一声感谢,就被人直接推进了院子里。 女孩一脸冷淡,仿佛事已尽此,完全不愿多聊的样子,也似乎没有一点交换名字的想法。 蓼丸绫歇了问名字的念头，镜子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正门是关着的，敲门也没人,蓼丸绫干脆去了后院的玻璃温室。这下门没锁,一进去，便温暖如春。 这是无人卖花？ 蓼丸绫觉得有点意思,有点想调查一下这店主的情况。但等她刚想伸出手摘一朵百合，忽然想起什么，又松开手,慢吞吞逛了一圈。 最后，她什么也没拿就走了。 出门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蓼丸绫也没觉得失望,回忆了下刚刚那女孩带她来的路线，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拐弯。然后出乎意料地见到了那个女孩。 “走这边。” 她言简意赅地带着蓼丸绫往另一个方向走。 蓼丸绫想了想,还是决定搭话。 “那不是花店吧？” 女孩语气淡淡：“你又不是真的想买花。” -- 第88页 蓼丸绫笑了下：“你还挺敏锐的。” “抵平了。” 女孩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 托了体质的原因,蓼丸绫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没有咒力。她不问，蓼丸绫自然也不会跟一个普通人讲关于诅咒的事，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讲，于是一时间就陷入了沉默。 把蓼丸绫带回最开始的位置之后，女孩又丢下了一句“抵平了”，便自顾自离开了。 蓼丸绫也不生气，只觉得好笑。 ——也许宫城县真的来对了。 不知是不是托了那个四级咒灵开门红的福，蓼丸绫之后祓除诅咒的过程异常顺利。就像是打游戏，只要不断祓除咒灵锻炼熟练度，技能和等级就会自动升级。 五条悟一开始说“咒术师的变强不是稳定增长的过程”，但蓼丸绫觉得这个规则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咒力的训练是一方面，寻找两面宿傩的手指又是另一方面。 虽然五条悟信誓旦旦在宫城县的某个地方察觉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的气息，可蓼丸绫凭借自己对两面宿傩气息的熟悉度，很快就排除了他指出的区域的绝大部分地方。 剩下的，只是一个基本上都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的旧住宅区那片。 这里的居民身体素质因为年龄原因普遍偏低，哪怕只是一只四级诅咒，对他们来说都有的受，如果两面宿傩的手指在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造成风波动乱。 但蓼丸绫问了近几个月的情况，从来没有这种事。 亲自检查的时候，也只有一个人类小孩因为身体素质过高让她多看了两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普通到让人多待一分钟都感觉是在破坏他们的宁静。 春季到临之时，蓼丸绫已经能熟练地祓除掉二级诅咒——她跑遍整个住的区还没有碰见过一级诅咒，所有的嫌疑地点也都全部排除掉。 几乎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旦要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蓼丸绫在这里居住的两个月并没有结识任何人，顶多是交流两句话，连名字都没有交换的程度。 无聊到让她快要落泪。 第一天晚上，她就开始想念妈妈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觉得依赖妈妈是一件限定年龄和时期的事，更不用说是不正确的事。甚至觉得，身为怪物的她没有人类那些烦恼，即使一辈子待在妈妈身边也没有问题。 但这是不对的。 第二天早上，她下意识跟惠说早安，没有听到回应时也没在意，直到做早餐的时候做了两份，一份还是伏黑惠喜欢的口味的时候，蓼丸绫愣住了。 曾经的她自认为足够成熟和足够强大——是能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且做出正确规划，最后保护好自己的规划的强大。所以她笃定自己可以亲昵地和妈妈一起睡一辈子，即使以后结婚了成家了想要这么做的时候，惠或者是另外一个人也会同意。 所以她理所当然对伏黑惠的存在保持着一种主动的、自以为是的独立状态。 比如说因为要去给狐狸女绀治病而不得不待在屋岛的时候，蓼丸绫并没有想念伏黑惠，而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解决这件事就可以见到对方，想念的时候打电话就好。 但这是错的。 现在的她不能联系任何人。 而当她克制住自己联系的欲望、却仍然拼命地想要尝试某种方式让自己回忆起或者感觉到那些重要之人的存在时，蓼丸绫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她这个时候才觉得五条悟提出的这个建议有多么天才—— 完完全全打碎了她的理所当然，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傲慢。 也让一向认为自己足够成熟理智且坦率的蓼丸绫认识到了自己有多么幼稚。 一个人待在群马县的一周之后，蓼丸绫收到了五条悟的通话请求。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轻佻又包容：“感觉怎么样？” 蓼丸绫认真回答：“不好，相当不好！” 五条悟愣了半秒，嘴角无意识扬起，又觉得莫名其妙，清了清嗓子把突然的好笑压下：“具体说？” “我很寂寞。” 绫的声音很委屈：“差一点点就要哭了。” 这点五条悟信——毕竟对面听起来都要委屈哭了。 他的语气依旧吊儿郎当：“需要我去陪你吗？还是说已经想回来了？” 绫拒绝：“我要继续一个人。” 她的语气实在可怜，和他印象中的蓼丸绫几乎是两个人。 “不是舒适区。” 五条悟：“什么？” 绫认认真真回答：“这不是舒适区，是傲慢和不尊重。即使他人可以包容，但这样一直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即使我想尽所有办法，也只能接受我让重要的人难过了的事实。” 五条悟仍然理解不了她过于成熟又细腻，而且独特的情感。 他也不需要理解。 他放轻了语气：“只要你觉得，你所领悟的和你所做的，都能得到相对更好的结果就好了。小绫，我相信其他人也都相信着你，也尊重着你的全部决定。” “……我知道的。” 绫的声音变得很小：“就是知道，所以才要解决问题。” 妈妈相信她，所以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行为； -- 第89页 留美子相信她，所以阻止了她过早和尚且还是不同世界的惠告白； 五条悟相信她，所以建议她一个人独处； …… 她身边的每一个对她抱着善意的存在几乎都在相信她。 抛开感情来看，近乎是相信着神明一样相信她的行为了。相对而言，尚且还是个孩子的惠反而是这里面最单纯、对她付诸的“信仰”最少的一个。 他单纯且透明，看到的有关她的内容就是她现在的全部。没有期待未来、没有怀念过去，伏黑惠只是在看着现在的蓼丸绫。 蓼丸绫想念伏黑惠了。 并非出于习惯或者不适应，只是在想到“如果现在做个最想念她的排行表惠一定是第一吧”这样的念头时，对伏黑惠的想念就宛如并不算猛烈的潮水般，远看似乎缓慢，接触却庞大又不容抗拒。 强烈的想念带来的是强烈的孤独感。 并不是“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了”的这种，而是“见不到我是不是就要死了”的这种更加强烈又残忍的孤独和悲伤。 然而蓼丸绫暂时还不能和伏黑惠见面或者联系——在意识到自己的情感之后她更加深刻地觉得了。 她必须要认清自己的情感。 不是理智的思考未来会发生的诡计，而是单纯的自我的情感。 被责任、理智、自以为是、傲慢压下去的情感。 …… 蓼丸绫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适应了一个人完全独立的生活。 不能和人建立新的关系和交流，她能做的就只剩下来这里行动的目的——祓除咒灵和寻找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两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进行的都很顺利。 尽管她的孤独和思念都在与日俱增，但她却从未这么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 当然，蓼丸绫也的的确确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聊过。 春天到来之后，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生物发出的各种声音，蓼丸绫无聊到专门趴在树上只是为了倒立数蚂蚁，一边数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心急，越急就越不能回去。 最后蚂蚁有多少只她始终没数明白，注意力全被公园里的两个人类小孩牵走了。 其中一个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姓名的黑发女孩，另外一个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小男孩。 见到在一众陌生人中的熟人，蓼丸绫并没有感到兴奋，毕竟那个“熟人”的冷淡她记得很清楚。 ——直到她看见这个满脸写着冷漠的“熟人”，对着那个弱气又病恹恹的男孩子露出了甜蜜到会让人心动不已的笑容。 蓼丸绫：……哇哦！ 兴高采烈.jpg 蚂蚁彻底被抛在脑后了。 凭借良好的听力，蓼丸绫听到他们两个的名字——女孩是“里香”，男孩是“忧太”。 然后，里香拿出戒指，和忧太约定要结婚，忧太高高兴兴结过，约定一辈子要在一起。 蓼丸绫：……哇哦。 冷漠脸.jpg 第43章 微妙。 问就是微妙。 可恶,那家伙是对她有什么恶意吗？一见面就表现出那么冷漠的态度，偏偏在那个叫忧太的男生面前表现的又那么可爱，完全一副单纯甜美的女孩子的模样,连笑声都那么可爱！ 蓼丸绫一边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踢着石头，一边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戒指啊…… 她要不要也买一个呢？ “……”糟糕。 绫捏着鼻梁，试图把自己对伏黑惠的想念压下去，脑子里胡乱地想着那个女孩子。 长得很漂亮。 看见忧太后笑得很开心。 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了对她的明显的讨厌。 …… 可恶这不就是只对心上人表现出最美好的样子吗？这是以为她没有喜欢的人吗？她在惠面前也很可爱的好不好……大概是可爱的！ 蓼丸绫一脚将小石头踢进湖面,直接激起了个超大的水花。 迎面而来,铺了她一脸。 蓼丸绫：“……可恶更生气了啊啊啊！” “讨厌的人类小孩,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做出了约定吧，真的知道结婚这个词背后的法律效力和道德效力吗？真的知道结了婚之后要做什么怎么生活吗？完全不知道——恐怕连要去区役所填婚姻届都不知道吧——就这么一应一和许诺终身,完全就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行为！” 她碎碎念地抱怨着，走的方向却无意识跟上了那两个人类孩子离开的方向。 这个公园蓼丸绫闲的没事的时候经常过来,附近住了什么人也都调查过了，但并没有那两个孩子的资料,估计不是住在这边。 她住的地方几乎处于市中心,公园旁边的人流量相当大——一般来的小孩身边都是跟着父母,以免走丢或者遇见坏人,但那两个孩子身边没有家人……看那个戒指的磨损程度就知道起码有十几年的佩戴历史了，估计是里香的父母戴的,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给孩子玩。 大概是被里香偷出来的。 ……大概是父母都不在了。 “所以说——真的是很幼稚的行为。” 蓼丸绫忿忿地嘟哝着。 而变故就发生在她嘟嘟囔囔的一瞬间——心脏骤停,强烈的咒力压迫感笼罩了整条街道,世界都仿佛变成血红一片，被诅咒充斥, -- 第90页 动不了了。 右脚怎么也迈不下去,后颈仿佛被锋利的刀刃贴着,战栗感传遍了每一处神经。 绫的瞳孔颤动着,大脑急速运转起来。 普通人看起来没事，应该不是特级咒术师在打架造成的威势。 ——咒灵？ 是特级咒灵诞生？ 那身体里有两面宿傩的血脉的她怎么可能会感觉到被压制？！ 想不明白。 在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后，咚咚咚跳得发疼的心脏迫切地催动着主人快逃，仿佛前面就是地狱一样，蓼丸绫的本能和理智也都告诉她这不是她能插手的，除非再吃三根两面宿傩的手指才能应对。 但蓼丸绫想起了刚刚那两个人类小孩。 ……这种范围的压迫感，人类绝对会死的吧？！ 她咬咬牙，发了狠催动着身体里原本属于诅咒之王的咒力，这才重新恢复行动力。原本停滞的世界重新运转，蓼丸绫大步迈出脚步，拼尽全速赶往咒力最浓郁，几乎要实质化成黏腻的诅咒的中心。 而在此中心里。 实质化的咒力化作一条线，连接了两个人—— 一个黑发女孩子，倒在血泊里，前面是一辆布满了红色的血；一个黑发少年，泪流满面神色恍惚惊恐。 蓼丸绫：“……” 她理解了所有的情况。 所、有、的！ “她还有救啊你个混蛋！！” 怒不可遏的斥责伴随着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蓼丸绫狠狠地拽起了名为忧太的少年，勒着他的脖子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发生车祸受伤了立刻送医院你爸妈没教过你吗？即使她死了那是你的错吗？！正确的不应该是带着她带着你喜欢的人份在这个世界上更努力更幸福的活着吗？！” “诅咒她留下诅咒她的死亡，诅咒诅咒诅咒，你有什么资格啊！认清现实啊混蛋家伙！无论她是死是活都给我带着最高级别的祝福让她安心知道吗！？” 仅仅是凭借一时的执念，竟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庞大的咒力…… 蓼丸绫心下一凛，眼神更加凶恶。 配合着两面宿傩的气息，简直宛如新的诅咒之王。 似乎被那股气势压倒，名为忧太的少年终于清醒过来，在感受到突然出现的神秘少女身上强大的气势之后，他有所畏惧，但更多的是激动，声音满是哭腔、仿佛用尽全是力气：“里香、里香真的还有救吗？！” 他的形象忽然就和几年前的织重叠。 蓼丸绫松了一口气，放开忧太后，眼神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女孩。 “区区车祸——” 她可是，见过比这种伤势还要惨烈百倍的啊！ 绫终于平静下来：“我想救活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失手过，这次也不例外。” 忧太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请求着，泣不成声：“拜托你了……” …… 救下里香对于蓼丸绫而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把里香带回自己家之后，蓼丸绫甚至不需要使用金丝，只是用反转术式，就让原本气若游丝的女孩的呼吸变得平稳。 看着尚且昏睡、但基本上已经脱离危险的里香，忧太再次泪流满面：“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抓住里香就好了，如果我能陪在里香身边，就不用让她一个人受这样的罪了。” 尽管依旧在自责，但并没有咒力泄出。 蓼丸绫没像之前那样管他。 她坐在椅子上思索，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乙、乙骨忧太——那个，谢谢您的……” 蓼丸绫：“知道什么是诅咒吗？” “是，是指咒骂他人吗，还是说……” 绫：“刚刚你拒绝了那个女孩——里香吧，你拒绝了她的死亡？” 乙骨忧太满脸困惑：“您是指？啊，非要说的话，我的确不想里香死亡……” “真的不知道？” 蓼丸绫皱着眉看他：“里香因为你的咒力的变化，你也看不到吗？” 那个时候，匍匐在血泊中的女孩的阴影中的诅咒身上，可是连接着里香的身体和乙骨忧太的咒力，即使乙骨忧太对诅咒一无所知，但也不代表他感觉不到自己的东西吧。 乙骨忧太僵住了。 他的反应很显然开始变得奇怪，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什么、什么是咒力？” “所以你看到了吧。” 蓼丸绫戳破他的心思：“那个怪物，从里香身上诞生的，由里香变成的诅咒。” 乙骨忧太：“……” 他狼狈地低下头，颤抖的双手捂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指缝里往下冒。 他记得的。 从里香身上爬出来，来到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脚笨拙地开口说着“长大以后要结婚”的约定的……怪物。 “是我……”少年哽咽着，“是我让里香变成了那样。” “都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里香……” 蓼丸绫打断他，漫不经心：“这不是还没变成那样呢，你急着揽什么责任，现在的问题不就是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吗——你，要不要成为咒术师？” * 成功为五条悟培养新人的事业添砖加瓦，半强制地把乙骨忧太这个咒力量离谱的和五条悟有的一拼的天才立场直接拉到咒术高专后，蓼丸绫非常不负责任地将一切都丢给了五条悟。 -- 第91页 “……总之，有什么事你就去找五条老师吧，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打电话问他——虽然他是个大忙人，不一定能随时联系到就是了。” 蓼丸绫揉了揉额发，站起来，一手插口袋，一手拿钥匙，做出了要离开的架势：“里香已经没事了，你们在这里休息也可以，等她恢复了再回家也可以，门不用锁，没什么贵重物品，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欸？这就走了吗？！”乙骨忧太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手忙脚乱，“那个，我还没感谢你……” 绫摇摇头，垂眸轻轻道：“没事，都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就当是学姐对学弟的关照好了。” 乙骨忧太还在犹豫：“但是……” 绫侧目，淡淡道：“我有点事。” 乙骨忧太紧张地做出了敬礼状：“好的！” “还是要感谢的。” 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忽然开口。 乙骨又惊又喜，爆发出了目前为止最快的速度，蓼丸绫都快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握着里香的手，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最后眼眶通红：“里香，抱歉……” 蓼丸绫再次感受到了少年少女纯洁的爱的强大之处。 里香对他摇了摇头，露出笑靥：“没事的，忧太不哭，里香最喜欢忧太的笑容了哦。” 她话音刚落，乙骨忧太就露出了笑容——一边笑一边掉眼泪，语无伦次：“太好了，里香，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里香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乙骨忧太的手背上。 温情脉脉的场景让蓼丸绫想要离开的心情愈发迫切。 但她准备告辞的前一秒，就见里香缓缓摘下了乙骨的戒指，也摘下了自己的戒指，放在手心，摊开，然后看向了蓼丸绫。 比起乙骨忧太的慌张失落又丧气，蓼丸绫歪歪头，只觉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里香看着她，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完全不复之前对她的冷漠，略显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开口：“刚刚你和忧太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忧太。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但心意还是要表示的——这对戒指就送给你吧，也许它们会给你和你喜欢的人带来好运呢。” “你怎么知……” 蓼丸绫脱口而出，却在对方静静的微笑中消失在口中。 她无声叹着气，放下钥匙，转身坐在床边，但并没有从里香手里接过戒指，而是反问：“戒指给我，你们的约定呢？不是说长大以后要结婚吗？打算放弃？” “我们的约定，已经有了新的联系哦。” 里香笑着牵起了满眼写着茫然的忧太的手，稍显调皮的眨了眨眼：“那个时候，我听到了，忧太心里不断的‘不要死’‘说好长大以后一起结婚的’……还有‘最喜欢’的发言了哦。” 乙骨忧太沉默地低下头。 那个时候。 拽着他的脚腕说长大以后要一起结婚的怪物，其实，不是里香。 是……里香念出了他的执念。 乙骨忧太深深地羞愧于那样自私地诅咒着里香的死亡的自己，也无比感谢让他清醒过来的蓼丸绫，但无论里香最后是健康还是受到后遗症，曾涌动出来的隐秘又绝望的私欲让他无法停止痛苦。 直到里香说：“那样的忧太，超级有安全感的——我们之间，已经多了一个名为诅咒的联系，再也不会分开，对吗，忧太，还有咒术师小姐？” “里香……” 乙骨眼眶再次湿润。 里香一手捧着戒指，只能用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好啦好啦，忧太，眼睛会痛的哦……” 蓼丸绫看她别扭的姿势，忍不住叹气，终于还是伸出手收走了自己的“报酬”。 她还想说两句——祝福或者承诺——这次里香却打断了她的开口。 “去找那个人吧，已经忍耐很久了对吧？” 黑发红瞳的女孩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包容又温柔，简直像是在发光。 也许是女性的第六感，也许是她足够敏锐……里香怎么发现的蓼丸绫并不感兴趣，她看着对方鼓励又诚恳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看到乙骨绝望的神态后就止不住联想起自己和惠的未来的大脑终于停机。 转而是从脊骨遍布全身的颤抖。 惠…… 她要见惠——就现在！ 第44章 从宫城县到东京,有三百多公里。 说长也不长，乘坐新干线不到两个小时；说短也不短，人流量多的时候,等车打车堵车，到达目的地可能会花费一整个上午或者下午，基本上也等于一天了。 而蓼丸绫按照地图上的最短路线，足足跑了三十多公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哪怕是混血怪物，哪怕咒力可以一时加持爆发力，但拼尽全速的三十公里后,蓼丸绫肺都要爆炸了，呼吸困难导致大脑缺氧，她甚至开始头晕眼花,想干呕又想睡。 等到汗珠完全浸湿衣服，让外套都变得沉重如铁之时，蓼丸绫倒在地上，仰望天空，大口大口喘气，完全顾不上什么运动之后不能立刻躺下,急切地补充着氧气试图让自己理智恢复。 明明只要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平安就好的事情,干嘛要费力不讨好贸贸然从宫城县赶回东京呢？就算要回去,乘坐新干线不是来得更快而且更轻松更体面？ -- 第92页 蓼丸绫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 就像她理解了乙骨忧太对里香的诅咒的那一刻，感觉到的不可思议和费解之情。 完全无法理解。 这种……不拼命呼喊就仿佛留不住重要的人的感觉、不拼命跑动停下来的下一秒重要之人就会消失的感觉,完全无法理解啊。 但蓼丸绫却实实在在做了。 她沉默了一阵，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只有胸腔的起伏还能说明她还醒着、并且心情波动极大。 不知道是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等蓼丸绫明白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之时,她自暴自弃一般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号码,却不是为了报告合作的事情，也不是为了别人。 “……有件私事，想请您帮忙。” “……利用最强只为了进行完全没有任何危机发生的瞬移，绫，你真的很厉害，各种意义上。” “……我也觉得。” 在彼此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蓼丸绫回到了东京——准确来说，是东京的圣夜学园门口。匆匆告别一脸看热闹的五条悟之后，蓼丸绫捏着发冷汗的拳，在安静的明显是上课时间，开始了她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的奔跑。 穿过大门和绿化带，绕开办公室和科技楼，已经完全失去了眼前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路径认知的蓼丸绫眼里心里只有和伏黑惠所在的教室的距离。 300m，200m，100m……等到达教学楼前后，看着那棵樱花开的烂漫肆意的大树，蓼丸绫的脑子冒出了一个过于不正常的想法。 爬上去，跳到窗户前，带走窗户边坐着的伏黑惠。 这是一个不管怎么想都有些离谱的设想，毫无疑问，一时冲动之后会带来的后患绝对无穷，只有稍微有点理智在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蓼丸绫大概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思考。 跳到树上，一级一级，到达与伏黑惠所平等的位置。 “惠”——气流中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站在枝头的少女甚至没能往前走一步，轻轻的唰地一声，靠外面的窗户被打开，已经接受了一定程度训练的少年用出了能做到的最大速度。 冲出去，召唤鵺抓住自己，带着绫向更高处逃跑。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却从蓼丸绫在校园奔向他之前，伏黑惠就已经想好了。 即使会因为这样的措施被怀疑、被骂，他也已经做好准备了——在远远看到本该请假办事却忽然出现的蓼丸绫后，他就开始坐卧不安。即使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也足以让伏黑惠心乱如麻了。 nbs p;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来找她的吗？ …… 她在哭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伏黑惠就如坐针毡。而想想这节课才开始不到一半后，就更加烦躁了，甚至忍不住升起旷课的念头……这节课，好像也不重要吧。 请假？从楼梯下去？ ……太慢了。 伏黑惠的视线挪到了床边盛开的樱花树。 * 春天的气流，和日光的温暖不同，料峭细密，不算猛烈却会让人冷的打哆嗦，这才会让人意识到还没有到夏天，才刚刚走出冬天。 尽管时不时是意料之外的冷冽，但春天也的确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手臂，变得很有力气了呢。 蓼丸绫看着抓住自己——或者说半拥住自己的手，一直焦灼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就是这双手臂，在她即将冲进教室带走手的主人时，反客为主，提前一步带走了她。 在一片寒冷的风流中，只有这只手是完完全全温暖的。 无比贴近的姿势下，蓼丸绫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手的血管里涌动的生命脉搏的声音。 ——还活着。 惠还活着。 蓼丸绫想笑，又忍不住哭，仿佛魔怔了一样的，用力回抱住伏黑惠。完全不在乎这是不是在空中，也不在乎会不会掉下去……或许在现在的她潜意识里，一起掉下去也不是个糟糕的选择。 猝不及防的伏黑惠轻轻喊了她一声，然而微弱的声音被风吹走，完全没能传达。 他想了想，操控着鵺把他们放在天台之上。 落地，伏黑惠取下手腕的皮筋，给蓼丸绫整理头发，像是顺着猫猫的毛一样：“头发乱了……这就好了——话说我还是第一次旷课，要出去吃寿喜锅庆祝一下吗？” 蓼丸绫摇摇头：“我没带钱。” 伏黑惠：“我也没有。” 伏黑惠：“那我们回家吃饭吧。” 蓼丸绫仍然是摇摇头。 伏黑惠没说什么，脱去她带着些潮湿的外套，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然后拿出她给他准备的手帕，一点一点为她擦着汗，整理衣服，将蓼丸绫平时的形象和理智一点点收拾回来。 全部做完之后，他才一如既往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见你。” 蓼丸绫意外地直白：“……顺便，想告诉你一点事。” 伏黑惠眨眨眼，捏了捏她的脸，松开：“我在这里。然后，要说什么？” 蓼丸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给自己鼓气。 过了一会儿，她才将自己和五条悟的合作、和两面宿傩的交易和关系全盘托出，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 第93页 伏黑惠等她说完，看了她几秒：“就这样吗？没有别的了？” 蓼丸绫反问：“就是这样的话，你怎么觉得？” 伏黑惠想了一会儿，也反问：“需要我改行做诅咒师吗？还是说继续留在咒术师里给你当内应？” “……什么都不用做！” 蓼丸绫好笑又没好气道：“做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我要做的都不会变。”伏黑惠倒是很平静，“善与恶，又不是诅咒师和咒术师两个名字就可以决定的。真的想做坏事的话，咒术师也可以做诅咒师的事，诅咒师也可以和咒术师一样吧。” “咒灵也同理？” 伏黑惠摇头：“咒灵是恶，是诅咒中诞生的，全部都是负面情绪，没有可比性。” 蓼丸绫反问：“我呢？” 伏黑惠毫不犹豫：“绫姐是特殊的。” “双标可不好。” 蓼丸绫笑了下：“不过我也是。” 伏黑惠不解：“什么？” 蓼丸绫退后两步，手插兜，讲起了宫城县发生的事：“我在那里遇见了一对人类小孩，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大。他们俩约定要结婚，我觉得他们很不成熟也不理智。” “……然后呢？” “那个女孩出车祸了，我救了她，作为感谢，她把和那个男孩的‘婚戒’送给我了。” 蓼丸绫伸出手，平摊，是两枚戒指。 她说：“我想送给你。” 伏黑惠怔住：“……绫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蓼丸绫微微别过头：“我这个人还挺双标的，虽然说旷课不好，但我想把这个送给你当做奖励。你要给我也行，给别的女孩子也行，丢掉……丢掉就算了，丢掉的话，还是还给我，我还给那两个人类比较好。” “绫、绫姐，你……” 伏黑惠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蓼丸绫笑了下，似乎很困扰地揉了揉头发，用动作掩饰内心的凌乱，又呼出一口气，大大方方道：“啊……我是在说，一直以来我对你那么好，其实都是图谋不轨想要和惠结婚来着，抱歉哦，辜负了惠的信任啦。” “……不要说这种话！” 伏黑惠沉默一会，忽然叫出声，脸颊微微涨红，眼神固执：“绫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蓼丸绫是真的有些困扰又有些难以抵抗的沮丧了：“啊呀……不相信啊……” 她站在了天台边。 风呼呼得吹，不算大，但是冷。 蓼丸绫也因为这冷意逐渐镇静下来。 只是有些冷。 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在听一场稍纵即逝的烟花，猛的炸开，忽然消失，但余波仍然嗡嗡嗡引起耳鸣——大概就像心跳一样。 她叹了口气，合拢手指，准备收回这份送不出去的“奖励”。 就在那时，被拿走其中一个。 ——是伏黑惠。 “奖励的话，要好好送出才对吧。”少年别开视线，捏着戒指的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攥着，表情却故作镇静，“但是你现在好像不高兴了，拿一半，也可以吧。” 蓼丸绫：“……” 她扑哧笑出声，又憋住，正儿八经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伏黑惠揉揉耳朵，点点头，同样一本正经：“嗯，是我对绫姐图谋不轨。” “欸？和我一样吗哈哈哈——我会当真的哦，惠，不准反悔的。” “是真的。” 他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不会反悔。” 因为这就是他的愿望。 绫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图谋不轨的，是他。 ——正文END—— --